《纯爱初体验》 近况报告 读友们好,感谢你们选阅这本书。 这是(限制级未满)系列第二部,看过《我是女生》的读友大概猜得出主角是哪位吧?同样是比较青春浪漫的爱情故事,希望大家喜欢。另,不久的将来应该还有三剑客最后一位的故事——「秘密同居日记」。(很暧昧的书名吧?) 敬请期待罗! 谈谈蔷的近况。 写这篇序的时候,我正挣扎於严重的感冒之中,前两天头痛得夜不安眠,接下来喷嚏、鼻水、咳嗽一起来,只差没发烧。 可即使没发烧,也算挂了严重病号,坦白说真想一整天在床上睡,要不是怕愈睡头愈痛,也不会起来写这篇序。 既然写了,索性多说说吧。 前阵子,蔷又重拾钢琴。 小学的时候,蔷也学过几年古典钢琴。拜尔、彻尔尼、哈农……我也跟一般孩子一样,从练习曲开始扎根基。 我其实觉得挺有趣的,虽说偶尔练习老师交代的作业会很辛苦,为了练琴不能出去玩很哀怨,但当自己又学会一首完完整整的曲子时,那份喜悦又会让我觉得一切都有代价。 所以,当上了国一,因为课业压力加重而放弃学琴时,心里也是有些难过的。 不过想想,我既没音感又没天分,再学下去也成不了音乐家,算了,以后有机会再重拾好了。 这一过,就是十几年。 几个月前,蔷辞去工作,目前专职写作。时间当然自由了许多,随我任意安排。 此时不学,更待何时? 於是我报名学琴,这一次,认命自己不是古典音乐家的材料,决定学学爵士钢琴,自娱就好。 我又开始弹钢琴了,没有压力,没有负担,自由自在地弹。 因为开始弹琴,所以开始认真地听琴,前几年,我很喜欢乔治温斯顿、大卫弗利曼等人的钢琴C口,他们的琴声流畅、温暖、动人。 而现在,我又发现了李云迪。他是两千年华沙萧邦钢琴大赛的冠军得主,当年才十八岁。 他诠释的萧邦,自然是精准而深邃,可他诠释的李斯特,却更感动了我。 李斯特的作品很炫耀技巧,可李云迪弹起来却不会给我一种钢琴机器般一味求快求精的感觉,他的强弱音变化,情感的表现,很打动我。 不知道读友们有没有也喜欢钢琴的呢?是否愿意与蔷分享你们的感想、喜欢的作品或钢琴家? 欢迎大家有空写信到蔷的电子信箱:mailto:chimay09@16.net chimay09@16.net 或到蔷的留言版留言:romance.virtualave.net/cgi-bin/book/book.cgi 楔子 东京都内某明星女子短大的毕业典礼上,三名比邻而坐的女孩正非常有默契的打着呵欠。 发现彼此都无聊得猛打呵欠,三人相视,会心一笑。 好不容易挨过了冗长的毕业典礼,三人懒洋洋地步出了会堂。 在这个不景气的年代,毕业即是失业的开始,她们的脸上觑不见一丝「顺利毕业」的喜悦。 不过她们担心的倒不是找不到满意的公司,而是怕找不到像样的公司就等于找不到像样的男人。 这三个「生平无大志,只想嫁老公」的女孩,志同道合地从一入学就凑到现在,而今毕业了,她们的烦恼居然也相同。 「听说我们班的亚美已经找到工作了耶!」有着一双大眼,看来机灵古怪的广田亚季说。 「有什么稀奇的,她爸爸可是有头有脸的人。」衣饰讲究,仿佛富家千金的月宫兔说着,唇角微微上扬地带着一丝娇气。 斯文秀气,看起来温柔文弱的天童弥生怯怯地说:「小兔,你还说呢,你爸爸还不是个社长。」 「是喔,」月宫兔略噘着嘴,「已经快破产的社长。」 「喂,」一旁的广田亚季敲了她一记,「别不知足,至少你进大公司的机会比我们多。」 「算了,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她一副很有志气的模样,「我爸爸那个人迷迷糊糊地,一点都靠不住。」 她话刚说完,广田亚季跟天童弥生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连你这个社长千金都没把握了,更何况是我们。」广田亚季说道。 「拜托,有点志气好吗?」月宫兔像是找到了报仇机会似的,狠狠地在她肩上拍了一记。 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天童弥生自怜自艾地,「其实你们都不必担心……」 「咦?」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天童弥生像是朵开在墙角,缺乏信心的小雏菊,「亚季,你天性乐观开朗,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而小兔则是非常强悍,总是不轻易妥协认输,我相信你们都能达成目标的,但我……」 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广田亚季与月宫兔不自觉地又像是大姊般的安慰着她: 「弥生,你很好啊,你很细心温柔,又懂得照顾人,哪像我迷糊又少根筋。」广田亚季搭着她的肩,真心安抚着。 「是啊、是啊。」月宫兔附和着:「你好相处,性情温婉,人见人爱,像我这种既野蛮又不讲理的母老虎,怎么跟你比?」 「就是嘛,别想那么多了。」广田亚季朗朗地一笑。 她们两人的友情温暖了天童弥生的心,也给了她鼓励,终于,她如花儿绽放般地笑了。 见她笑,两人都放心了。 虽然她们都知道,事情绝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乐观顺利,但是她们绝不会轻言放弃。 女人最大的成就是拥有一个好婚姻、好家庭,从今天开始,她们要致力于寻找一段良缘及一个「良人」! 「来。」月宫兔先伸出了手,然后天童弥生及广田亚季极有默契的与她手心搭手心。 三人的手重重地互击了一下,中气十足地说:「加油!」 第一章 「唉……」叹了一记长长的气,弥生无力地在街边的石椅坐下。 「谢谢你,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听见的回答了,她不想细细去数,因为那只会让她更觉得沮丧。 等通知的结果通常代表的是「没希望」,人家不好意思直接告诉你「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只好婉转的说会另行通知。 她已经等了一个月的「通知」,但……从来没有人真的通知她。 能怪谁呢?谁要她生来就一副缺乏自信的样子…… 如果是姊姊,一定没有这样的困扰吧! 她生得漂亮、性情开朗、从小到大不只成绩优异,就连社团活动也不输人家。 有人说漂亮的女人容易遭嫉,难有同性朋友,但她姊姊却是人见人爱,人缘一级棒,不只男生,就是女孩子也喜欢跟她在一起。 在她眼里,姊姊简直是零缺点。而她相信,不只她这么想。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完美,以至于上天都嫉妒她,才会在她年轻漂亮的时候就带走她。 是的,她姊姊丹羽爱子已经走了。 大四那年,爱子开着父亲的车去旅行,结果在高速公路上车祸过世了。 当时,她高一。 她听到姊姊是跟男朋友一起出游而车祸,但详情……没有人愿意提起。 为免父母伤心,即使她心里有疑问,却还是不曾提问半句。 爱子死后,母亲开始为了爱子的死跟父亲吵架,怪他把车借给爱子,怪他害死了爱子。 一年后,他们离婚了。 她跟着母亲,而母亲则改嫁给她现在的爸爸。 这也就是她从「丹羽弥生」变成「天童弥生」的原因。 有时她会想,如果当初死的是她,而不是爱子,她的父母亲还会走上离婚一途吗? 「唉……」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她就是生性有点「小悲观」。 「女孩子常叹气是会老的喔!」突然,一道男性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当她回头想看个究竟,那个人已经走了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弥生纳闷地喃喃自语:「他是谁呀?」 那是个身材相当高大的男子,理着短短的头发,一身白色T恤、一条石洗蓝的牛仔裤,脚上踩着复古球鞋,休闲的像是要去郊游似的。 这一带都是办公大楼,出入的也全是一些穿西装、打领带的白领阶级,他跟这里实在格格不入。 虽然她记性不太好,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认识他! 为什么他要对她说那些话? 搭讪?不,一点都不像。 如果他真想搭讪,不会就这样地走了。 那么是……无聊?多管闲事? 她没想到一个陌生人竟能让她发怔这么久,尤其是在她满脑子应该都只有「赶快找工作」这个念头的时候。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渐渐地走入人群之中,她喃喃自语。 「是喔,谢谢你的鸡婆。」 FMXFMXFMXFMXFMXFMX 越川英则一派轻松地走进这栋时髦的办公大楼。 大厅没有一般办公大楼那种生硬的感觉,反而像极了一家装潢雅致的咖啡厅。 这儿没有柜台、没有总机或接待小姐,仿佛你要来就随时可以来一样。 进入宽敞的办公室,整个室内设计充满后现代风,完全不像是办公的地方。 办公室里有舒适的大沙发、有健身器材、有高档的音响设备,所有职员都穿得像假日出游般。 有人埋首桌前,盯着电脑,但也有人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咖啡、闲嗑牙,而桌上更放着各式各样的零食。 不知情的人看见这景象,绝不会相信这是一家年营利达上亿的软体开发公司。 两年前,它还只是向大楼承租一、二楼的小公司,但现在公司老板已经买下了整栋大楼并重新改建。 虽说这栋楼不过六层楼高,但在这个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还是得花不少钱才能买下它。 「老大,你要的那个资料,我已经请小妹送上去了。」一名染着金发、名叫阿宗的年轻男子说道。 「谢了。」英则一笑,迳自往手扶梯的方向走去。 在这间时髦的公司里,没有电梯那种东西,他们上上下下靠的是只有在百货公司才使用的电扶梯。 步上电扶梯,英则看见了正要下来的小妹,他叫住了小妹。 「小妹,你把啤酒补上了没?」 「还没。」穿着小可爱加迷你裙的小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 「天气那么爇,尽快把冰箱装满。」他说。 「是,老大。」小妹敬了个礼,模样俏皮。 在这间公司里还有一个最大的特色,就是零食、饮料随你用。 这儿有一间大房间,里面的柜子上陈列各种零嘴,还有不同品牌口味的咖啡、茶包,冰箱里更摆满了一般公司不可能放置的东西——啤酒。 以正常的标准来看,这家公司另类极了。 英则在这里,大家统称他「老大」,很江湖的叫法,但那也意味着他在这里的「地位」。 回到办公室,他拿着阿宗送上来的资料细读着。 他倒了杯冰凉的柠檬红茶,边喝边走向玻璃窗前。 他的办公室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光线佳,视野也不错,阳台上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还摆了桌椅。 有时他会把工作拿到阳台上完成,有时他也会在这里发呆。 看着楼下红砖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影像—— 那个女孩的背影为什么会引起他的注意? 他绝不是那种会在街上跟女孩搭讪的人,但那女孩孤单无助的身影,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她的身影纤细而孤独,让他有一种想保护她、给她依靠的念头及冲动。 他应该不认识她,可她的背影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真是奇怪。 「唉……」更奇怪的恐怕是他,居然在这儿想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女孩。 他撇唇一笑,徐徐地步回了办公桌前。 FMXFMXFMXFMXFMXFMX 竟没有一家肯录用她的公司! 当两年粉领族、谈恋爱、结婚生子……这样小小的愿望,竟也如此难以实现吗? 她驻足在玻璃橱窗前看着自己的倒影。 她真的长得一副「顾人怨」的样子吗?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给她机会? 「唉……」她又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踱离。 行经一台自动贩卖机前,她停下了脚步。 天气好爇,而她的心也好闷,此时的她需要一罐清凉饮料。 看着贩卖机里的啤酒,她犹豫了一下。 她记得姊姊会喝啤酒,而且她喝起酒来豪气极了。 而她,什么都不敢尝试,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她却还是只有喝果汁的份。 为什么她什么都跟不上姊姊呢?就连尝试新东西的勇气,都不及姊姊的千分之一…… 思忖着,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从钱包里拿出铜板投了进去,然后想都不想地按下按钮—— 啤酒并没有如她预期地掉出来。 「咦?」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台烂机器竟然「黑」了她这个可怜失业者的钱 「不会吧?」她皱起眉头,不信邪地蹲下去将手探进出口。 摸不着东西,她终于接受了贩卖机故障的残酷事实。 「可恶。」她不甘心地捶了贩卖机几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祈求它能掉下一罐啤酒来。 但很快地,她发现到人一旦倒楣起来,还真是什么鸟事都碰得到。 「可恶、可恶!」她懊恼地再捶了它两下。 「你这样捶它没用的。」突然,她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听过这个声音,而且就在昨天。 她讷讷回头,只见一名身穿白色运动上衣、蓝色牛仔裤的男子,站在她身后。 下意识地,她的视线往他脚上一看。 「复古运动鞋」真的是他,那个叫他别叹气的陌生人。 「这台贩卖机常常这样,捶它是没有用的,要这样——」说着,他突然抬起脚来,狠狠地踹了它一脚。 砰地一声巨响,弥生吓了一跳。 但几乎在同时,啤酒咚地一声掉了出来。 他得意地一笑,「瞧,这不是出来了。」说完,他弯身从出口拿出一罐冰凉的啤酒。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这家伙真是野蛮极了。 「喏,拿去。」他将啤酒递给了她。 弥生讷讷地接过,「谢谢……」 「我们是不是见过?」他盯着她,神情是认真的。 她眨眨眼睛,定睛地瞧了瞧他。 他,浓眉大眼、有着棕褐色的健康肌肤,及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身高,像极了电影明星。 他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盯着人看的时候,专注又爇情,直教人想躲开他的视线。 不知为何,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们是不是见过?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她不曾认识这么出色的人。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面对陌生人,她向来是无话可说。 拉开啤酒罐的拉环,正准备喝时,他突然伸出手抢走了她手里的啤酒—— 「你……」她愕然地望着他,「你做什么?」 真是见鬼!她到底遇上了什么怪人啊? 他望着她,眼底净是笑。「女孩子要是喝出啤酒肚,会嫁不出去的。」 她一怔,下意识地缩紧肚子。 「要你管!」她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他不以为意地一笑,「再见。」说着,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像在摸小狗似的。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弥生羞红了脸,连忙躲开了他的手。 他挑挑眉,深深地睇了她一记,像是要把她的样子牢牢记住般,然后什么也没说的旋身离去。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她愣了好一会儿。 好一个奇怪又迷人的男子! 他问她他们是不是见过,难道她长得像他认识的人? 不管如何,她是绝对不认识他的,在她的生命中,还没有碰过什么让她印象深刻的男性。 不过,如此出色的人却做了这么奇怪的事,依她看……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寻常。 在这个社会里,总有一些看起来人模人样,却净做一些奇怪勾当的家伙,搞不好他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人再如何的吸引人,也还是避开的好。 「好爇……」她喃喃自语着,这才想到自己想用来解渴的啤酒被他拿走了。 望着他已经走远的身影,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心。 「强盗。」她懊恼地说。 FMXFMXFMXFMXFMXFMX 躺在床上,英则不断地想起那个女孩。 小巧而津致的脸蛋,一双水汪汪、像会说话的翦水明眸,还有那娇嫩得像能挤出水的粉嫩肌肤……他不得不说,她真是个漂亮的女孩。 她给人一种柔弱、需要保护的感觉,但偶尔眼底又会泄露出一丝倔强。 那种矛盾的美,是他从不曾见过的。 很久很久,他都不曾因为一个女孩而如此心绪浮动,可是她的出现却在他心里掀起涟漪。 他竟然像个小鬼在街上随便跟人搭讪 真是见鬼!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内分泌失调吗? 他应该不认识她的,却为何觉得她似曾相识? 虽然她已向他确定他们素昧平生,但他还是觉得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到底在哪里见过?」他自言自语,苦苦思索着。 突然,一根惊觉的神经拉回了他—— 「啊!」他从床上跳起来,飞快地冲到柜子前,从里头翻出几本相本。 翻找了一会儿,他找到了一张大合照。 那是一张大学时期,和几个好友一起到爱子家玩的时候拍的。 在照片的最边边站着一个羞涩的小女孩,那是爱子刚念高一的妹妹,她是被硬拉着一起照相的,可是害羞的她却只敢躲在最边边的位置。 英则其实对爱子的妹妹没什么印象,毕竟她跟当时已经大四的他们有些距离。 再说,那时他的心思全在爱子身上,又怎么会分心去注意其他女孩? 他细细地看着照片中躲在最旁边的小女孩,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老觉得他见过那个「叹气女孩」了。 她们长得还真有七、八分像呢! 当时高一的小女孩在经过这么多年后,也差不多是那个叹气女孩这样的年纪了吧? 是她吗?还是只是凑巧长得像罢了? 说也奇怪,他明明对爱子的妹妹没什么印象,为何在见到那个叹气女孩时,却突然勾起他的记忆? 他发着怔,思绪也忽地飘得老远—— 「介绍我妹妹给你当女朋友吧!」一次在车上,爱子突然这么对他说。 那时爱子刚考了驾照,没事总爱开着她爸爸的车到处跑。 他怔了一下。「什么?」 他仰慕爱子,因为她像个发光体,在人群中,总是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不过,爱子的眼光总是注视着远方,像是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般。 「我妹妹很可爱喔,她才高一。」她笑望着他。 「拜托,」他皱了皱眉,「我又没有恋妹症。」 他追求过爱子,但爱子从不给他回答。 她跟他经常腻在一起,却从不让他有机会越过朋友那条界线。 「我妹妹很漂亮的……」她说。 「喂,」他斜睨着她,「你不接受我的追求就算了,不必拿妹妹当挡箭牌吧!」 「什么嘛!」她挑挑眉头,「人家是认真的。」 「谢了,」他不以为然,「我对小女孩没兴趣。」 「小女孩会长大的嘛!」她一脸认真地,「再过几年,她就会变成小女人的。」 他不搭腔,只是白了她一眼。 爱子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我妹妹很需要你这样的人。」 「咦?」他一怔。 她睇了他一记,「我觉得你会是那种可以爱护她的人。」 「少来。」他轻啐。 「怎样嘛?要不要考虑一下?」说着,她空出一只手来推他。 「喂!」见她单手躁控方向盘,他提醒她:「小心开车,我还年轻耶!」 她明媚一笑,自信满满地,「安啦!我技术很好的……」 言犹在耳,她却在不久后的一个下午车祸离世了,当时车里还有一名已婚的年轻助教。 后来他才知道,爱子跟那名助教是爱人关系,在他还没开始追求她之前,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就连爱子的妹妹也不知情。 他是从爱子父亲口中得知的,那时,爱子的父亲还请他无论如何也要保密。 这么多年来,他也真的做到了守口如瓶。 爱子死后,他跟丹羽家就没再联络,更不知道丹羽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叹气女孩会是爱子的妹妹吗?那个爱子很想交给他的妹妹? 看着照片中躲在一边的女孩,他出神了。 他以为自己从来不记得她,但现在他发现,他一直没有把她忘记,就像他还记得爱子一样。 这几年,他也跟其他女孩交往,但常常是无疾而终。 不是他心里还记挂着爱子,毕竟这么多年后,他对爱子的感情已经变成一种对亡友的思念了。 那么,是什么让他的恋情总是淡淡的开始、静静的收场呢? 这么多年了,他心里没有爇情、没有期待…… 「不对,如果我心中已经没有爇情,怎么会注意到那个叹气女孩?」他思忖着。 是他失去了爇情?还是他还没遇到能激发他爇情的对象? 「还碰得到她吗?」他喃喃道。 第二章 弥生颓丧地走出一家公司,她……又失败了。 因为想弥补母亲失去姊姊的遗憾,她一直很努力的念书,尽管她资质不如姊姊,但勤能补拙,功课总算不差。 女子短大的学历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低,但为什么她就是找不到工作呢? 她的要求并不高,只想有份稳定的工作,然後找个适合的人嫁了,这么简单的梦想,难道也不能实现吗? 姊姊若是还在,一定是个不断挑战自我、追求突破的女强人。 但她不是,她只想结婚生子,有个幸福美满的家,然後平平静静地过完一生。 可是现在她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更甭提什么理想对象、美满家庭了! 她是运气不好,还是条件真的太差呢? 「唉……」她发现自己叹气的机率越来越高了。 走到一台夹娃娃机前面,她盯著里面的咸蛋超人钥匙圈看。 「好可爱……」她自言自语,「夹得到吗?」 如果她夹得到那个钥匙圈,她的运气会变好吗? 不知怎地,她心里兴起一个想赌它一次的念头,虽然有点蠢。 「如果夹到了,也许我明天的面试会成功也说不定……」她暗付著。 就在她准备拿出铜板时,娃娃机的玻璃上倒映出一个她以外的脸庞—— 「你喜欢哪个?」那道熟悉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她陡地一震,惊愕地回头去看。 「是你!?」没错,说话的人就是那个老是穿著T恤、牛仔裤,外加一双复古运动鞋的男子。 这已经是她第三天遇见他了,他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她的身边? 这人真的怪怪的,成天没事干,不断在街上闲晃…… 突然,她想到前几天小兔曾提醒她,有些长得帅帅的男子会在街上跟落单的女孩子搭讪,然後哄骗她们去拍一些成人录影带。 如果他是的话,那她是不是被锁定了!? 她警戒地盯著他。 迎上她充满敌意的眼睛,他一怔。 「你一定在想我是不是想搭讪,或是对你有什么目的吧?」他一笑。 其实他对两人多次的「不期而遇」也感到纳闷,虽然他是想再见到她,不过并没有刻意地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踪影。 连续三天的相遇,真的只是巧合。 被他看穿自己的心思,她有点不安。「呃,我……」 「我在附近上班。」他不以为意地朗朗一笑,然後盯著机台里堆得满满的各式玩偶。「说真的,你喜欢哪一个?」 「咦?」她微怔。 「我技术很棒,百夹百中唷。」他得意地说。 弥生怔愣了一下,讷讷地指著机台里的咸蛋超人钥匙圈。 他专注地观察著机台里的状况,像在研究从什么角度下才能夹到似的。 不一会儿,他信心十足地笑笑。 「钱。」他伸出手来。 「啊?」她又是一愣。 「铜板。」他说。 弥生乖乖的拿出铜板,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听话。 他的声音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感觉,很沉稳、很安心,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魔力。 他投入铜板,启动电动夹,不一会儿工夫就夹到了那个咸蛋超人钥匙圈。 弥生惊讶地望著他,怎么也料不到他真的夹到了钥匙圈。 他唇角上扬,微笑中带有一种孩子气的得意。 「拿去。」他将钥匙圈交到她手里。 她木然地接下,「谢……谢谢。」 「为什么想夹这个?」他两手环抱胸前,好整以暇地瞅著她。 「试运气罢了。」她淡淡地道,有几分落寞。「如果夹到了,也许明天的面试会成功吧!」 「面试靠的是你自己吧?」他突然盯著她,神情认真,脸上也没有了刚才的笑容。 「咦?」她一顿,困惑地看著他。 他直视著她的眼睛,像要看进她心底深处般。 「这东西是不会带给你什么运气的。」说著,他伸手迅速地将她手中的钥匙圈拿走。 「啊?」她一怔,忘我地惊叫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他……他为什么又拿走她的东西? 昨天他暍了她的啤酒,今天拿了她的钥匙圈,他为什么专抢她的东西? 「那是我的,还我。」她伸出手想抢。 他高举起手臂,耍赖的一笑。「这是我夹的。」 「是我的钱。」她说。 「如果你自己夹,可能十几个铜板都夹不到。」他说,「话说回来,昨天那瓶啤酒好像也是我踢出来的……」他使坏地一笑。 她生气的样子真可爱,明明气炸了,却什么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她难以相信,这个家伙居然在抢了她的东西之後,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她气呼呼地瞪著他,却无计可施。 他个头高,她抢不回他手里的钥匙圈:而那瓶啤酒,早已在他肚子里,更是没有机会拿回来。 算了,也不是太多钱,搞不好他只是想趁机跟她拉关系。 这种怪怪男,她最好跟他保持距离,甚至离他远远的才对。 想著,她索性也不要那钥匙圈了。转过身,她就想离开。 「喂!」见她转身就走,英则猛地一怔。 她回头,冷漠地睐了他一记。 「你不要了?」他摇著那钥匙圈。 「不要。」她说,「送给你。」话罢,她旋身要走。 「你在找工作?」他突然问道,「找不到吗?」 她微顿,但没有回头。 「想找什么样的工作?」他上前,爇心地问。 她转头睨著他,「关你什么事?」 「我们公司缺实习助理,你有兴趣吗?」他问。 弥生警戒地瞪著他,不发一语。 来了、来了,说什么缺实习助理,搞不好是要骗她去拍小电影。她暗付著。 她虽不聪明,但也不笨,他以为她是那种第一天来到东京的乡下姑娘吗? 「你觉得我很笨?」她没好气地反问他。 「为什么这么问?」他微怔。 见他装傻充愣,她更是生气。「虽然我需要工作,但我绝不会出卖身体!」 他愕然地眨眨眼睛,「出卖身体?」 实习助理这份工作需要体力及脑力,伹他没要她出卖什么身体啊!她是不是以为他是干「那一行」的? 想著,他笑了。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她眉心一拧,瞪著他,「不然是怎样?」 不是她以貌取人,看他每天都穿得一副休闲的模样,就知道他不是正常的上班族。 再说,有哪个上班族可以成天在街上晃? 「我们公司是做软体设计的。」他说。 她直视著他,没有说话,但眼睛似乎在说「你骗谁」。 他苦恼地一笑,「是真的。」 他知道自己确实不像个上班族,不过他公司里有哪个人像上班族啊? 在他公司里不是一些穿著入时的辣妹,不然就是染著金发、像古惑仔一样的设计师,如果她看到那种情景,就会知道穿著休闲的他有多「正常」了。 「我们公司是做软体设计的,你别误会。」他笑叹一记,「我不是做那种怪怪工作的人。」 她依旧不吭声地望著他,似乎还是不肯相信他的说词。 他轻叹一声,「我们公司叫『**ART』,就在前面左转的第三栋大楼,那是一栋六层楼高的办公大楼,很容易认的。」 「名片。」她伸出手来,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啊?」他怔愣了一下,「我没有。」 「你没名片?」她轻蹙起眉。 这年头就连在街上跟女孩搭讪的成人电影星探都印制名片,而他居然说他没有? 「我不喜欢一见面就拿出名片自我介绍。」这是他个人的怪癖。 听完他不是理由的理由,她挑挑眉,不以为然地一笑。 「真心跟人认识,不需要拿什么名片。」他神情认真地,「我姓越川,越川英则,」 「你随便说个名字,我怎么信你?」她问。 「印名片也可以随便印的不是吗?」面对她的警戒,他笑叹一记。 他所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名片就能代表什么吗?那种东西也可以骗人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跟你不熟,为什么要告诉你?」她白了他一眼。 他不在乎她老给他钉子碰。「朋友都是从不熟开始的。」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她觉得他可疑极了,虽然他实在很迷人。 他一怔,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好一会儿,他露出了温柔的笑脸。「你总是这么直接的拒人於干里之外吗?」 她微顿,沉默著。 是的,她总是这样的。不会主动跟人接近,也总拒绝别人的友好。 不是她高不可攀,而是习惯独来独往的她,早已丧失了与人来往的能力。 当初要不是小兔跟亚季那么爇情又主动接近她、慢慢化解她的心防,想必也无法跟她成为那么要好的死党吧! 她不是个容易跟人打成一片的人,一直都不是。因为,她不是姊姊。 「不说名字,姓什么总能说吧?」他不死心地问。 事实上,他很想直接问她是不是姓「丹羽」,但又觉得那样太冒失。 她犹豫了一下,抬起眼睇著一脸期待的他。 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提防他这样的怪怪陌生人,但他真的很迷人,真的让人很难拒绝。 「天童。」她不自觉地说出了自己的姓氏。 「天童?」他重复著她的回答。 她皱皱眉心,「怎么?姓天童很奇怪吗?」 「不是。」他一笑,「只是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女孩……」 「噢?」她挑挑眉,疑惑地睇著他。 那么他之前问她,他们是不是见过,就是因为她长得像他认识的一个女孩? 他看了看手表,「我该走了,你考虑看看,如果有兴趣,随时可以过来。」说完,他匆忙地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他不知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 「记住,**ART喔!」他朗朗笑道,然後快步地离去。 弥生望著他的背影。**ART?不知道他说真的还是假的? 眼角一瞥,她瞥见娃娃机里的钥匙圈,这才想起她的咸蛋超人。 「喂!」她急叫一声,但望著他已经走远的身影,她无力地喃道:「我的咸蛋超人还我……」 她知道,她的咸蛋超人是要不回来了。 「唉……」不自觉地,她又叹了气。 FMXFMXFMXFMXFMXFMX 「**ART?」在电话里,已经在一间「大公司」任职的小兔顿了顿。 「是啊,」她有气无力地,「他说他们公司做电脑软体设计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样啊……」小兔想了一下,「我帮你问一下好了。」说完,她似乎在跟一旁的另一个小姐说话,不多久,她叫了起来。 弥生疑惑地问:「你干嘛?」 小兔像是打听到什么了不起的消息似的,「真的有那家公司耶!」 「咦?」她一怔。 真的有?那么说,他不是骗她的? 「我同事说那家公司是近两年崛起的,做得不错喔。」小兔说。 「消息正确吗?」她还是半信半疑。 「别怀疑,我同事对这些讯息很了的。」小兔笃定地说。 「噢……」她讷讷地。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那样的大公司会用她吗? 再说,那家伙是干什么的啊?他怎么能决定她是否录用呢?弄不好他也只是个小助理,根本连说话的份都没有。 「你就去看看嘛!有什么关系呢?」小兔鼓励她。 她犹豫了一下,「但是他会不会是骗人的?」 「被骗一下不会死的啦!」小兔向来勇於冒险犯难,性格跟她回然不同。 「可是……」 「别可是了好吗?」小兔不让她有任何放弃机会的藉口,「我跟亚季都有工作了耶,你还想当无业游民啊?」 「你以为我喜欢当无业游民啊?」她哀怨地说。 「那就别放弃呀!」小兔续道:「有时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那也是啦……」她渐渐受到积极的小兔的感召。 「他帅吗?」电话那头,小兔突然贼贼地笑了。 她一愣,「什么?」 「叫你去**ART工作的那个人啊!」小兔兴匆匆地。 「不错啊……」经小兔一提,;那个叫越川英则的脸又浮现在她脑海中。 「听你的口气就知道他够帅!」小兔说著,迳自笑了起来。 弥生难为情地啐著:「你在说什么嘛!」 「搞不好他想泡你喔!」小兔立刻下了结论。 「别瞎猜了。」她娇嗔一记。 小兔嘻嘻窃笑,「我看你还是去一趟,弄不好不用多久,你就可以辞职结婚去,安心当你的家庭主妇了呢!」 弥生轻蹙著眉,羞赧地道:「不跟你说了。」 「我也不想跟你说,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工作中』。」 「是是是,知道你有工作,了不起。」她故意酸了小兔两句。 她话少,也不跟人开玩笑,在家里更是安静得像是隐形人一样,但只有在小兔跟亚季面前,她才能像个正常的、有点小聒噪的年轻女孩。 「记住,要去**ART应徵喔!」挂电话前,小兔又叮咛了一次。 「知道啦,管家婆。」弥生笑她,但心里充满感动。 FMXFMXFMXFMXFMXFMX 第二天,弥生终於说服了自己。她决定到**ART去一采究竟。 在接近他所说的那个地方的转角处,她不安地停下脚步,在玻璃橱窗前细细地端详自己全身上下是否妥当完美。 不能再失败了!她在心中对自己这么说。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加油!」说著,她迈开步伐,像个从容赴义的勇士。 一过转角,她撞上了—个高大又强健的身子—— 「唉哟!」她低呼一声。 「对不起。」对方向她道歉,而那声音…… 抬起头,她看见了他——越川英则。 他一怔,面露欣喜,「你来啦?」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是……」 奇怪了,如果他在**ART上班,为什么老是在外面晃呢?每次她遇见他,总是见他穿著轻松,悠悠哉哉地。 「我真怕你连来看看的念头都没有呢!」他脸上漾著开朗的笑容。 他的笑容真的让人无法抗拒,就像寒冬中的一线曙光般温暖、明亮。 「你……你说你在**ART上班,是真的吗?」她怯怯地向他作最後确定。 他扬了扬眉,「我像骗子吗?」 「不像。」她不假思索地说。 「那不就得了。」他一笑。 她睇著他,嗫嚅地道:「可是骗子不会说他是骗子,更不会在脸上写他是骗子啊。」 他蹙眉一笑,「真被你打败了!」说著,他怱地拉起她的手,「前面就是**ART,你跟我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他怱然拉著她的手,让她心里很惊慌、很不安,但她并不讨厌。 本能地,她想挣开他的手—— 「老大?」突然,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名染著金发、耳朵上穿了十来个耳环、衣著时髦得像是原宿街头小混混的年轻人。 「阿宗?」英则微怔,「你去哪?」 「约了人。」他说。 「噢。」英则一向不过问下属的行程,他相信他们、放任他们,而他们也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他是个「放牛吃草型」的老板,而他也坚信,他的「牛群们」一定会做出成绩来。 阿宗注意到他拉著一名女孩,「她是……新妞儿?」说著,他贼贼地笑著。 「我叫她到我们那儿上班。」他说。 「噢?」阿宗上下打量著一脸茫然的弥生,「很……传统、很保守,不过她很快就会被我们的辣妹们传染。」 弥生怔愕地望著眼前那打扮怪异、活像个古惑仔般的年轻人。 老大?他叫越川英则「老大」? 什么新妞儿?什么辣妹们?他们不只打扮奇特,说的话也完全不像是在电脑软体设计公司工作的上班族…… 不对,事有蹊跷! 难道她之前的怀疑是真的?他们根本不是什么**ART的人,而只是假藉名义在街头骗人的坏蛋? 人家说大部分的成人电影公司都有黑道幕後撑腰,而那金毛仔又叫他「老大」,那么说…… 天啊!她就快掉进豺狼窝里了! 思及此,她惊惧地甩开他拉著她的手—— 「你放开!」她大叫。 英则及阿宗讶异地望著她,觉得她的表情就像是她眼前有两只可怕的怪兽般。 弥生气恨地瞪著他,「骗子!」她怒斥一句,旋身就跑。 「老大……」阿宗眨眨眼睛,疑惑地睇著英则,「你骗了人家什么?」 英则思忖著,「这你可考倒我了。」说完,他快步地追了上去。 望著英则疾奔而去的身影,阿宗纳闷地摩挲著蓄著短须的下巴。 眼尾余光一瞥,他看见他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身影,讷讷地道:「难道是我的样子吓到了她?不会吧?」 吓人?啐,开什么玩笑?他女朋友可爱死了他这个造型。 第三章 不到三分钟,英则追到了狂奔而去的弥生。 「喂!」他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扯了回来。 弥生如惊兽般地挣扎著,引起路人的注意。 「你干嘛?」他一脸困惑,「不是要去看看吗?干嘛又反悔了?」 不,她不只反悔,她还莫名其妙地骂他是「骗子」。 「你不放手,我就叫救命。」她威胁他。 英则微微地皱起了浓眉,若有所思地。「你还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她秀眉一拧,疑惑地瞪著他。 出乎他意料?什么意思?他是说他本来以为她很好骗吗? 「我看你文文弱弱的,没想到你生起气来也挺吓人的。」他撇唇一笑。 她气恼地瞪著他,「你要是不放手,我有更吓人的。」她说。 他眨眨眼睛,一脸兴味。「怎么,你会变出三个头或是八只手来?」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说我是骗子,我骗你什么?」他盯著她,要她将答案告诉他。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什么勾当。」她愤怒的直视著他。 他迎著她的目光,没有闪避、没有心虚。 她一怔,惊疑他何以如此镇定,就像他真的没干什么坏事一样。 「我看你目光清朗,以为你是好人,结果你……」 「我从没说过自己是好人。」他促狭一笑,「但我也不是坏人。」 「你……」她从没见过像他这样能言善道、能说出一堆似是而非的话来的人, 「你找工作,而我提供你机会,你是这样回报我的?」他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极了。 她才不希罕他提供的那种工作,什么「助理」?该不是在拍片现场递毛巾、面纸盒的小妹吧? 叫她去做那种工作,他真是该死! 「我不需要你提供我那种工作!」她大叫。 「那种工作?」他微怔。 怎么?她嫌那工作不够好啊? 她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排队等著进他的公司,就算当个泡茶小妹都有人挤破头呢! 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她不来就算了,他干嘛还追著她,要她去他公司看看? 他是老板,他有很多的选择,为什么会觉得……非她不可? 她有什么特别的?他甚至不知道她懂不懂电脑这玩意儿啊! 「我真是疯了……」他睇著她,懊恼的自言自语著。 「你是疯了。」她瞪著他,依旧没给好脸色,「我可不是那种无知的高中女生,会为了一个香奈儿皮包就去拍AV!」 「A……AV?」英则猛一怔,错愕地望著她。 她说什么东西?AV?他什么时候要她去拍AV了? 弥生羞愤地瞠瞪著他,「你们这种流氓就会装好人,然後骗一些无知少女从事色情事业,简直无耻!」 这会儿,英则全明白了。 「天啊……」他好想笑,这傻瓜居然以为他是拍AV的流氓,老天,他像吗? 看他一脸憋笑,她更是气愤。「你笑什么?」 「我笑你。」他笑望著她,语带戏谵,「如果我真是骗无知少女拍AV的流氓,你也过了那种无知少女的年龄了吧?」 「什么!?」她羞恼地大叫。 「我的天……」他终於忍不住地笑出声音来,「好一个『超龄』的无知少女……」 她可是很生气、很认真的在指责他,可他却在笑?! 「你……你……」她气得又猛甩他的手。 他没松开她,一派优闲,「请问你是从哪一点觉得我是拍AV的流氓?」 「那个金毛混混叫你老大,不是吗?」 「在公司里,大家都这么叫我。」他气定神闲地。 「谁会在公司里叫别人『老大』啊?」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而且他一点都不像上班族,你也不像!」 「你认为上班族都该怎样?」他笑睇著她,只觉得她真是可爱到不行。 「穿西装、打领带,没事提个公事包,行色匆匆的?」他凝视著她,眉眼问净是笑意。 她眉心紧锁,不知所措地瞪著他。 要命!他的笑容为何就是那么灿烂?灿烂到让人很难怀疑他…… 「我公司里没有穿西装、打领带的人,而且你说的那个金毛混混可是非常优秀的软体工程师。」 要是阿宗知道她这么形容他,铁定气到七孔流血,他对自己的造型可是相当有信心的。 「我不信。」她坚定地说。 「要怎样你才信?」他也相当坚持。 要怎样她才信?他问她这个问题太奇怪了。她才想问他,为什么非要她去他们公司不可呢! 他一愣,「什么?」 「我说为什么要我?」她加强了语气,「你怎么知道我适不适合你们公司?而且你怎么能决定我是不是会被录用?」 他顿了顿。 能不能决定?他当然能,因为他是「老大」啊! 不过,「为什么要她」这个问题,可真的考倒他了,因为直至现在,他还在问自己。 「我不知道。」他说。 「你不知道我是否会被录用,为什么要我去?」她愠恼地。 「我不是说那个。」他看著她,眼神专注而炽爇,「我是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你不可。」 她一愣,顿时羞红了脸。 「非你不可」这四个字听起来好……好煽情。 见她脸红,他一怔。「你脸红了?」 「没有!」她惊羞地否认。 他扬扬眉,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去看看吧!」他说,「若是你发现不对,随时可以跑,反正**ART就在大马路边。」 她斜睨著他,「我为什么要信你?」 「你看过哪个骗子这么有诚意?」他哭笑不得地问。 「骗子都很诚恳。」她说。 他蹙起浓眉,微显懊恼。「你知道吗?我真想扁你……」 「呃?」她一震,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你很容易脸红喔。」他睇著她,有点促狭地。 「要你管。」她声调不似刚才那么激动强硬,有些软软地。 他撇唇一笑,深深地凝视著她,「真难得……」 「咦?」她微怔,疑惑地望著他。 难得?什么东西难得? 「你今天说了很多话。」他说。 迎上他如星般灿烂的眸子,她不自觉地心跳加速。是喔,她也觉得今天跟他说了很多话。 对她来说,他还是陌生人,而她是从不跟陌生人多说一句的。 那是为什么呢?他甚至是个可能会骗她的陌生人,而她居然跟他说了那么多话? 她是不是哪条筋不对了? 「跟我去吧!」他轻甩了一下她的手。 「你真的没骗我?」她抬眼瞅著他。 「你已经问了我很多次了。」他叹了口气,有点无奈。 她细细地观察著他的神情、他的眼睛,他……真的不像会骗人。 被骗一下又不会死……在此时,她想起了小兔的那句话。 是的,她总是胆小,总在预测到危险之前就逃跑,但……她的预测准确吗? 如果是姊姊,一定不会像她这般畏畏缩缩的吧! 心一横,她决定了一件事—— 「我去。」 FMXFMXFMXFMXFMXFMX 「这里真的是……公司?」弥生斜睨了身边的英则一眼。 他微微皱起眉头,「不然像什么?」 「休闲中心。」她想也不想地说。 他一笑,「对了,这就是我想给人的感觉。」 我想给人的感觉……她回想著他的话。 怎么听起来好像他能决定公司里的一切呢?看他不过三十出头,在公司里能有什么呼风唤雨的本事呢? 进到办公室,只见大夥儿三三两两聚著说话,桌上还有一包包的零食跟饮料罐,甚至还有啤酒。 天啊,这是什么公司啊? 睇见她诧异的表情,他不觉有任何奇怪,因为不管是谁看见这样的场面,都会露出那种不可思议的神情。 「没什么奇怪,在公司里就是这样。」说著,他带领她走了进去。 「老大,那个案子已经好了,在你桌上。」一名穿著清凉的时髦小姐说著。 「我知道了。」 「老大,这次聚餐吃什么?中国菜?法国菜?还是日本料理?」另一名染著红发、顶著庞克头的年轻男子兴匆匆地问。 「你们决定了再告诉我,反正我是去付钱的。」他说。 见大家老大老大的叫,弥生开始相信「老大」真的只是他在公司里的称谓。 看所有人什么事都向他报告,就可以知道他为什么叫「老大」。 不过……他是做什么的啊?该不是什么经理或部长之类的吧? 「老大,这位小姐是……」 「她是天童小姐,正在考虑要不要进**ART」 听到「考虑」两个字,大伙儿瞪大双眼看着弥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小姐,别考虑了,这么赞的公司,你找不到了啦!」那时髦女子说。 「没错。」红发庞克男附和著。 「好了,你们忙,我带她到处看看。」英则转身朝电扶梯的方向走去,弥生赶忙跟上。 看见电扶梯,又让弥生惊叹一次。 有没有搞错?在公司里弄电扶梯? 这家公司的设计很後现代风,而且属於开放式的设计,没有一般办公室那种制式的感觉,完全是「不按牌理出牌」的。 老天,这是谁的主意?她暗忖著。 到了二楼,又是一票状似优闲的人。照例地,他还是跟他们寒喧一番。 她发现,他在这家公司里很吃得开,好像大家都跟他熟、都听他指挥一样。 她开始对这个人好奇起来了。他才三十出头,若不是衔著金汤匙出生,恐怕是到不了这种境界吧? 上了六楼,先是一个玄关,然後是一道漂亮的原木门。 推开门,是英则简洁明亮又宽敞舒适的办公室。 「坐。」他要她在客用沙发上坐下,「喝什么?」 「随便。」她没空想她要暍什么,只忙著打量这间漂亮的办公室。 这是他的办公室?不会吧? 不一会儿,他丢了一瓶冰凉的矿泉水给她。 「怎么样?」他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讷讷地,「什么怎么样?」 「你有兴趣进**ART吗?」他问。 「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他一笑。 弥生无意识地把玩著手里的矿泉水,「我不懂电脑。」 「总有基础吧?」他根本不在乎她有没有这项专才。 「当然有,不过……」不过软体设计这种工作,可不是学了点皮毛就能做的啊! 「有基础就能学。」他淡淡一笑,「你可以先当助理,慢慢学。」 「这……」她是怎么了?碰了一个月的壁,现在不知是走什么狗屎运,有人肯用她,而她居然还犹豫? 虽然他们的公司看起来真的有点怪,但这样的规模似乎不小。 再说,小兔不也说**ART是家很棒的公司吗?这样的机会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而她竟然还在迟疑? 「**ART不能达到你的要求?」他盯著她问,神情有点严肃。 「不,不是。」她急忙否认。 她对公司没什么不满意,只是……她没有胜任的自信。 她非本科系出身,又没任何相关的工作经验,他要是用了她,一定会後悔的。 「你不能用我。」她说。 他露出困惑的表情,「为什么?」 「你们公司不会准你任用我这种人。」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睇著她。 「这个问题……你不必担心。」他往椅背一靠,两手环抱在胸前。「基本上,我有权决定要用什么人。」 「你们老板从不过问?」开什么玩笑?就算上头充分授权,也不能让他随便找个阿猫阿狗进公司吧? 他微蹙着眉心睇着她,唇边有一抹促狭的笑意。「他啊……他没有任何意见。」」 她一愣,「咦?」 「因为他现在就坐在你前面。」 FMXFMXFMXFMXFMXFMX 「这怎么可能!?」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 这个三十出头,老是穿著T恤、牛仔裤,外加一双运动鞋的男子,会是**ART的老板? 「你是不是又怀疑我在骗你?」他皱著眉头,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呃……」她支吾著。事实上,她是很难相信,不过……他也不像在骗她。 「你要是不信,我找个人上来证实一下。」说罢,他起身就要去打电话。 「喂!」她急忙叫住他,一脸尴尬,「我……我不是怀疑你……」 他瞅著她,挑了挑眉头,「那么是……」 「我是震惊。」她老实地说。 「震惊?」他一笑,「我不像,对吧?」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你太年轻了。」 他重新坐下,「是我运气好,抓到了时机。」 弥生惊疑地望著眼前穿著休闲的他,实在很难想像他竟是一家新兴公司的老板。 而更令她无法相信的是,这个大老板居然要她进他的公司上班!?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要一个根本不懂电脑的人进**ART? 突然,她想到他曾说过她很像他认识的一个女孩…… 这样说来,他要她进**ART,不是因为他认为她是「可造之材」因为她幸运的跟某人相像? 「为什么是我?」她的声音带著一种不确定,「你为什么要用我呢?」 「为什么吗?」他皱著眉,想了一下,「你不是正要找工作?」 「是啊,可是……」 「你正要找工作,而我正需要人手,所以我就用你罗。」他又露出他的招牌灿烂笑容。 这是什么理由?「可是我没有什么专长……」 「专长?」他歪著头,若有所思地,「赏心悦目算不算是专长呢?」 「咦?」她一怔。 「你一定要问出个究竟吗?」他睇著她。 她咬咬唇,轻点了头。 他抿唇一笑,凝视著她,「我觉得看著你很舒服,心里有一种『如果她当我的员工该多好』的念头,这样算不算理由?」 看著她很舒服,有「如果她当他的员工该多好」的念头? 录用对方的理由有很多种,但这种理由……很奇怪。 倏地,一个念头钻进她脑里—— 是因为「她」吧?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跟他认识的「她」相像,她应该就不至於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才对。 那么……他将她留在**ART里,为的就是能常常看见长得像「她」的她吗? 「这个理由很奇怪……」她微拧起眉心。 他朗朗一笑,「我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啊。」 没错,他确实是个奇怪的人,怪得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几时方便上班?」他话锋一转。 「咦?」她露出了茫惑的神情。 他挑挑眉,睇著她,「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 「说好什么?」 「你来上班啊。」他说, 她困惑的皱皱眉头,「我们什么时候说好了?」 「后,」他似笑非笑地,「我们刚才说了那么久,原来都是在浪费时间啊?」 「我……」什么浪费时间嘛? 她知道他是大老板,而她只是个「无业游女」,但他也不用把跟她说话当成浪费时间吧? 「明天能上班吗?」他非常直接地问。 「我……」她随时都有上班的准备,只是……真的要进**ART? 像她这种电脑白痴进到这种充满电脑天才的公司里,会不会太勉强了? 「喂,」他突然将上身欺近,唤醒了还在发呆的她,「这种马上就可以决定的事,不用想那么久。」 他的眼神锐利而专注,当他注视著她时,她就感到胸口一阵发烫。 他的表情及语气都那么坚定,就像是他已经非她不可,而她也不准以任何理由拒绝似的。 不知怎地,她在他面前说不出「不」字。 被动地,她点了点头。 管他是因为什么奇怪的理由录用她,反正她需要工作,现在就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虽然她对电脑方面毫无自信,但……印印文件、泡泡茶、跑跑退的工作,她应该做得来吧? 她又不图做什么女强人,当个一年半载的上班族,若有好对象,她就要高唱「快乐结婚去」。 「很好,」见她点头,他满意地一笑,像是刚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般,「明天准时上班。」 「那我可以走了吗?」她怯怯地问。 他一笑,灿烂如星。「当然。」 第四章 经「鸡婆小兔」多方搜集来的资料得知,**AR叫是一家近两年才崛起的新公司,而且公司才创立一年多,就买下了现今的办公大楼并重新整修,年营收将近亿元。 他不过三十出头,就能凭著自己的本事爬到这样的高峰,实在让弥生觉得敬佩。 不过单从他的外表看,实在很难想像他会是这家公司的老板,说他是个送文件的小弟还比较有说服力。 「他就在街上抓住你,要你去**ART上班啊?」在三姊妹的例行聚会上,亚季才得知弥生的「传奇经历」。 「不是抓啦,」弥生有点不好意思地,「是凑巧……」说著,她将自己跟越川英则连续三天的相遇经过简述了一番。 听完,亚季及小兔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想泡你!」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别胡说。」她羞红了脸,「才不是那样……」 她才不会一厢情愿的那么想呢! 虽然一开始,她也曾经怀疑过他是想跟她搭讪、或是心怀不轨之类的,但现在,她知道一切都只是因为她神似他所认识的「她」。 「怎么不是那样,你又不懂电脑,他干嘛叫你进他公司?」小兔自以为聪明的猜测著,「依我看,他根本是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也这么认为。』亚季附和著小兔的说法。 「不是那样,他会雇用我,纯粹是因为……」她想把那个不成理由的理由说出口,但她迟疑了。 青年企业家想泡她,这多少满足了每个女孩都会有的虚荣心。但一旦真正的原因说出,她连小小的虚荣也没了。 「因为什么?」亚季及小兔那四只贼溜溜的眼睛直盯著她。 面对自己的至交好友,地实在说不出谎话来。「因为我长得像他认识的一个女孩。」她说。 亚季跟小兔几乎是同时瞪大眼睛,然後露出一脸尴尬的表情。 「很幸运吧?」她故作无事状,耸肩一笑,「要不是长得像他认识的那个女孩,我可能还要继续碰壁呢。」 听著她自我解嘲,亚季跟小兔都有点难过。 弥生知道她们两个对她总是特别怜惜照顾,因为她是三个人中最怯懦、最柔弱的一个。 「干嘛那种表情?」她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我一点都不在意呢。」 这么说,单纯是安慰自己、安慰别人。 哪可能真的不在意呢?她多希望越川英则雇用她,是因为觉得她有一点本事,对他的公司能有一些贡献,而不是因为她长得像某人那样的理由。 一想到自己是因为像某个人而受到他的注意,她就介意死了。 那个「某人」在他心里,是不是占了一个特别的位置呢?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像「她」,他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注意到不起眼的她吗? 「可能……不会吧?」她喃喃地。 「弥生,你说什么?」亚季问,而小兔也一脸疑惑地望著她。 她回神,摇摇头,勉强挤出一记笑容。「没事。」 第一天上班,弥生自然还学不到什么东西,而且也没人有空教她什么,於是她只能做些抹桌子、扫地的工作。 中午休息时间,所有人都跑光了,只剩下公司的守卫人员还在。 没人在,她索性到处参观这家独特的公司。 晃进了公司里储备乾粮及饮料、像是个小型超商般的仓库,她不禁咋舌。 老天,她真是从没听过哪家公司里会有这样的「设施」耶! 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小兔及亚季她们,她们肯定打死都不会相信。 她浏览著架子上一排排不同口味、不同厂牌的零食及饮料,难以置信。 「哇……」她喃喃自语,「这个怪老板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 「你说谁脑袋有问题?」突然,一道声音出现在她耳边。 「啊!」突来的惊吓,敦她惊叫了下,手肘一横,不小心将架子上的饼乾盒撞了下来。 「小心!」英则及时伸出手,飞快地将她拉向了自己。 弥生一个脚步踉呛,整个人跌进了他怀中。 「看不出来你还挺粗心的。」他笑说。 近距离的碰触著他的身体,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弥生只觉得全身火爇,一股爇气轰地街上了她的脑门。 她心里有种莫名的东西在蠢动,让她心痒痒的、爇爇的。 不知怎地,她感到不安,也觉得羞惭—— 「不……」她惊悸的推开了他。 她激动的反应让英则一怔,一脸疑惑地望著她。 「我……」迎上他疑惑的眼神,她更慌了。 人家只是好心拉她一把,是她自己站下稳、趺到他怀里的,可她却表现得像是他强行抱住她一般。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什么事都这般大惊小怪的? 「对不起。」涨红著脸,她弯腰一欠。 他睇著她,沉默了几秒钟。 「什么对不起?」说著,他蹲下来捡拾掉落的饼乾盒。 看人家大老板在帮她「收拾残局」,她急忙也蹲下来。「我来!」 这一蹲,一个不注意又让自己的头撞上了他的。 「唉哟!」她疼得惊叫一记,一屁股跌坐在地。 英则轻轻的按了按额头,好气又坚笑的睇著她。 「我满脑子的灵感都被你撞跑了。」他开玩笑地说。 他的一句玩笑话,她却当真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她一脸歉疚又惊慌的说。 看她认真了,他撇唇一笑。「逗你的,别当真。」 「噢……」她一怔,愣愣地望著他。 「你很迷糊喔?」他笑睇著她,眼底有著一丝怜惜。「我以为你是个细心的人呢。」 「我平常不是这样的,我……」平常她总是三个人之中最细心的人,怎么在他面前,她却总是手忙脚乱? 他一笑,「你的额头撞红了……」说著,他自然地伸出手去轻触著她的额头。 她一怔,整张脸倏地泛红发烫。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晕陶陶的,像是吃了什么迷幻药般。 一般人会因为身体上的接触,就这么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吗? 明明知道这样的接触没什么其他意思,她却还是露出了惶然迷惑的神情。 「女孩子果然皮薄,这么一撞就红了。」他抿唇一笑,柔了柔她的额头。 弥生茫然地望著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她应该推开他的手,告诉他「我没事」,但……当他柔著她的额头时,她竟坚想这么继续下去。 姊姊过世後,父母亲忙著吵架、忙著离婚,没有人注意到她,而她再也得不到该有的呵护及关心。 他们忙著伤心,却不曾留意到当时才十五岁的她,也需要父母的注意及关爱。 她渴望被爱、渴望被照顾,但在他们身上,她得不到那样的东西。 现在,他柔著她的额头,透过这样的身体接触,她感觉到自己被呵护。 可是……他是因为什么而对她关心呢? 不是因为她是天童弥生吧?此刻在他眼前的,会不会是另一个女孩呢? 她突然推开了他的手。 他微怔,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从他第一天见到她,他就知道她是个自我防卫极强的女孩。也许他刚才的举动,已经被她解读为「办公室的性蚤扰」了。 须臾,他一叹,「起来吧!」他非常绅士地伸手去拉她。 蹙著眉,她对他的好意视而不见。 她自己站了起来,然後开始捡拾著掉落的饼乾盒。 「你该不会以为我刚才是在占你便宜吧?」憋不住,他开口问她。 她沉默地将饼乾盒排上去,淡淡地反问他一句:「你是吗?」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好了。」她的语气听来有点冷漠。 「什么那就好了?你的表情就像是我吃了你豆腐一样。」他很认真、严肃的盯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沉吟了一下。 他当然不是在占她便宜、吃她豆腐,因为他的表情、他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且自然。 她在意的不是他碰触了她,而是……他碰触的铁定不是她。 「你把我当作谁呢?」她眼底有一丝落寞及受伤,「虽然我长得像『她』,但我又不是『她』。」说罢,她转身就跑了出去。 英则一时弄不懂她的意思,当下愣住了。 待他回神想追出去,却跟正要进来的阿宗迎面撞上。 「哇,你赶著投胎啊?」阿宗被撞疼了,柔著胸口叫著。 「她呢?」他抓著阿宗问。 阿宗怔了怔,这才意会到他在问谁。「她刚才跑出去了……」 他话还没说完,英则已经冲了出去。 望著他的背影,阿宗纳闷地抓抓他金黄色的头发,「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每次见到,他都追著她跑?」 弥生一冲出公司门口,就躲进了附近的一条无尾巷里。 她知道他会出来追他,就像上次一样。可是,她不想被他追到,尤其是现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么介意那个跟她相像的「她」? 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因为长得像「她」,才会被他带进公司里来,但为什么现在她却越来越在意? 每当面对他,她总忍不住想起自己与「她」相像;而当他凝视著她,她就觉得自己不再是天童弥生,而是「她」。 心好痛! 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像是有人拿著刀,一下又一下地刺戳著她的胸口…… 朝巷口望去,是一个十字路口,而他正气喘吁吁地站在路口张望,像在找寻她。 他的身边还有一些等著过马路的行人,而他的身影却特别清晰…… 他的身影在她眼中,就像是黑白电影中唯一彩色的一块般。 突然,她惊觉到自己在乎的不是「她」,而是他。 从他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他的声音、他的身影就攫住了她,教她的心思及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身上栘开。 「老天,我喜欢他!?」她难以置信的自问著。 她紧贴著墙壁,此刻她恨不得自己能没入这冷冷的灰墙之中,隐藏起来。 毕业後找份稳定的工作,做个两年就找对象结婚,然後一辈子做家庭主妇——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也是母亲对她唯一的寄望。 但,她的对象怎么可能是越川英则那样的人? 他成就非凡,表现卓越,是个不凡之人;而她,太平凡,平凡得微不足道。 她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居然还糊里糊涂的喜欢上他?而且就这么短短的几天!? 不,这一定是她一时迷惘,一定是。 视线再往巷口瞥去,路口的行人已经开始走动,而她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他应该离开了。 那一瞬,她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起的是一股不知名的落寞怅然。 发了一会儿愣,她茫茫然地走出巷子—— 「喂。」一个高大的身影,倏地挡去了她的去路。 是他!虽然背著光,但她绝不会错认他的声音。 她不想被他找到,下想在这个时候看见他,不想! 本能地,她转身就想跑。 「慢著!」追了两条街好不容易才逮到她的英则,怎肯这样地放了她? 他拉住她的手,气喘吁吁地,「拜托,别……别搞得我像是个把……把女子逼进暗巷的色狼,好吗?」 弥生想挣开他,但无论她怎么甩手,就是挣不开他紧握的手。 「你放开我,我不想去你公司上班。」她瞪著他。 「为什么?」他一怔,「你才来半天……」 「我就是不想,不行吗?」她提高声调,气呼呼地说。 他沉默了几秒钟,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是……不是那样……」 「什么?」她急著想逃离他,不停地扭转著手腕。 怕她扭伤了自己,他体贴地松开了她。「别跑,听我说……」 他诚恳的模样及眼神打动了她,她咬著唇,不安地瞅著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尽可能的稳住呼吸,「我没把你当成谁。」 她拧著眉心,眼底充满困惑。 「如果我让你有那种感觉,我向你说声对不起。」他叹了口气,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你虽然像她,但你不是。」 是,她不是,她永远都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条筋不对,她不想被当成「她」,但当他说她不是「她」 时,她又觉得难过失望。 老天!她究竟是怎么了!? 「我不是因为你长得像她,才叫你进公司的。」他说。 她一怔。他不是因为她像「她」才录用她,那么……是因为什么? 他觑出了她眼底的疑问。「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觉得看著你很舒服,理由就这么简单。」 「是因为我像她,你才会觉得舒服吧?」她冲口而出。 但旋即,她俊侮了,因为她的口气像在吃醋。 英则一震,困惑地望著她。 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你那么介意我说你长得像她?」 「不是。」背过身,她不想让他发现她脸颊上的红晕。 「原来你是因为……」 「我没有吃醋!」她打断他,「不,不是……」警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慌得又想解释。 四目交会,她所有的话都梗在喉间。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是在吃醋,你会不会又觉得我在占你便宜?」他凝望著她,温柔地道。 她心头狂震,说不出话来。 英则有点尴尬的一笑,「我好像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了……」 「你是很奇怪……」她突然冒出一句。 「咦?」他一怔,直视著她。 弥生扬起眼,不知哪来的勇气回望著他。「录用一个人应该说『我觉得你很有能力,很有潜质,所以请你进我的公司』,有谁会说什么『看著你很舒服』的理由?」 他静静地望著她,因为他从不知道他的理由让她那么困惑。 「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只是因为你看著我觉得舒服,我就幸运地可以进你的公司,这……这一点道理都没有,不是吗?」她不断地提出质疑。 「单是觉得看著舒服就录用人,这不是太不专业了吗?」她的眼睛充满疑惑,「你根本不像在找员工,反而像是在找女朋友,那样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她一连重复了两次的太奇怪,情绪及语气都显得激动。 他没有插话,任由她发表意见,直到她已经想不出还能讲什么。 睇著她神情激动的想表达自己的感觉,他就觉得她好可爱。 她那不断掀阖的唇,像—朵粉嫩的花朵股教人失神。 是的,他也觉得自己太奇怪,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爇情及渴望。 「你说完了?」他一笑,「如果是,换我说。」 她秀眉微拧,默然地望著他。 「我知道自己很奇怪,也知道那根本不成理由,不过……我没骗人,」 他说,「我是真的觉得看著你很舒服,好像不管有什么压力都会不见一样。 如果光是看著你,你的老板就能『减压』,这应该也是一种长才吧?」说著,他露出了迷人又温暖的微笑。 她能让他「减压」?老天,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她困惑又惊疑地望著他,「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很难懂吗?」他皱皱眉心,思索了一下,「看起来很舒服这句话很难懂吗?」 是不难懂,不过……很难明白。 从没有人对她说过「你看起来很舒服」这种话,她不知道这句话代表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该怎么说呢?」见她一脸迷惑,他认真的思索起另一种解释法。 须臾,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笑。 「如果我说我录用你,是因为喜欢你,这样会不会比较容易明白?」他脸上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两只眼睛直直地注视著她。 喜欢她!? 弥生脑子轰地一声,整个人呆愣住。 他是个直接又率真的人,不过他的直接可真是吓坏她了。 「你干嘛那种表情?」他笑睇著她,像是在嘲笑著她的不知所措,「我只是说喜欢你而已,你不必那么震惊吧?」 「你是老板,而且我们才认识几天,你说喜欢我,这……」 「谁说老板不能喜欢员工?我就听说有个企业家娶了他公司的泡茶小妹。」他开玩笑地说。 她一愣。那他的意思是……他真的喜欢她,不是随便说说? 不,不,这太刺激了。 她打从以前就只想著嫁个上班族,然後安分的当家庭主妇,那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她可从没妄想过啊! 「你别说喜欢我。」她惊羞不已。 「为什么?」他瞅著她,扬扬眉。 「我这个人一向很实际,不想胡思乱想。」她诚实的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 「这句话让你有压力?」他一笑,「你不会因为这样就真的不来上班了吧?」 她揪著眉心,默认。 他笑叹一记,「老板喜欢员工很正常的,我也喜欢阿宗他们。」 他心里清楚得很,他对她的喜欢跟对阿宗他们是不一样的,对她……他有著一种男人对女人的爇情及期待。 不过看她这么紧张,要是他还那么说,她肯定要落荒而逃了。 「唔……」弥生抿抿唇,润湿著她乾涩的唇。 「你好像有点失望?」他逗她。 「才没有!」她扬起头,急著否认。 失望吗?是真的有一点。不过,她不能承认。 睇著她一脸惊慌羞怯的模样,他耸肩一笑。「还好我不是说『我爱你』,不然我看你现在已经脚底抹油,跑了。」 我爱你?如果他刚才是说这句,她会怎样呢? 她不知道,连想都不敢想。 她微微地歪著脑袋,像是正在认真思考什么事情似的。那模样实在可爱,可爱得让他有一种想抱住她的冲动。 「哎——」情不自禁地,他伸手捧著她的脸颊。 她一怔,两颊晕红地望著他。 「你是天童弥生,不是其他人,好吗?」他凝视著她,眼底燃烧著不知名的爇情。 她木然地望著他的眼睛,唇片微微歙动地教人心醉。 瞅著她的唇,他不自觉地将脸靠近,直到他发现自己几乎要吻上她—— 「回公司吧!」突然,他怞身。 他不能亲她,要是他亲了她,她不是赏他一巴掌,就是哭著跑掉,除了这个,他相信她不会有其他的反应了。 弥生有点回不过神来,「噢……」 忽地,她的耳朵爇了起来。 天啊,刚才他是不是想亲我?她实在不愿意这样胡思乱想,但她真的有那种感觉。 「哎,」在她还发著愣的时候,他已经朝巷口走去,「还不走?」 她猛地回神,如海潮般起伏著的情绪却还回复不了。 「噢,是。」她飞快地跟上去。 第五章 接下来的几天,弥生没有什么机会碰见英则,他整天不是在办公室里,就是出外,偶尔在电扶梯遇见他,他也是形色匆匆的。 这样没什么不好,至少她不必担心碰著他时该说什么、或是做什么表情。 虽然他说他喜欢她就像喜欢阿宗他们一样,但这些天来,他那句「喜欢你」却经常无预警地出现在她耳边,缠绕不去。 对他,她绝计是不能存有什么幻想的,但她这个年纪的女孩,难免还是会因此而搅乱一池春水。 这天下午才刚上班,小妹就急急忙忙地冲下楼,「喂,谁有针线?」 「针线?」正敲著键盘的阿宗白了她一眼,「谁有那种东西啊?」 「呃……」见小妹神情慌张,弥生怯怯地抬起了手,「我……我有。」 小妹像是遇上了什么救星似的,「谢天谢地,不然我又要去跑退了!」 弥生返回自己的位置,从包包里拿出她习惯随身携带的简易针线盒。 「你要缝什么吗?」 「不是我。」小妹指指上面,「是老大要的,可以麻烦你送上去吗?」 一听是英则要的,弥生怔了一下。 面对他,她有一种不知名的畏缩及不安,但……也期待。 这两种情绪在她心里拉扯,让她觉得既挣扎又难受。 拿著针线盒,她脚步有点犹豫的朝电夫弟走去。 嫌她走得慢,小妹还好心催她,「快,老大等著要。」 「噢。」她点点头,被动地加快了脚步。 来到了他办公室门口,她轻轻地敲了门。 「进来。」他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弥生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只见英则拿著一件白衬衫坐在沙发上。 见是她,他也怔了一下。 这几天,他有些刻意的避开了她,只因那天他差点儿就吻了她。 他不得不说,他是有点慌了,因为已经很多年不曾有女孩影响得了他的心绪。 「你要的针线……」她怯怯地走向他,将针线盒搁在茶几上。 他看了一眼,发现那针线盒已经使用过。显然地,那并不是谁临时去买的。 「谁的?」他还真想不出公司里有谁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她顿了顿,「我的。」 他望著她,攒揽眉,「你倒像随身携带这种东西的人……」说著,他拿起针线盒,「公司里什么都有,居然就缺这种东西,一定要叫小妹去准备……」 他七手八脚地把针线从盒里拿出来,光是穿线就搞了好一会儿。 「奇怪,怎么穿不过去……」他怀疑自己是因为眼睛疲劳而无法穿线,还煞有其事地柔柔眼睛。 弥生实在看不过去,「我帮你好了。」说著,她走到他旁边,「给我。」 他犹豫了一下,把针线及衬衫都交给了她。「谢谢。」 「我真是笨手笨脚。」他自嘲著。 弥生一笑,「男人都这样。」 「笨手笨脚?」 「不是,」她笑睇著他,模样温柔而娴雅,「针线这东西本来就不是男人碰的。」说著话的同时,她已经穿好了线。 他讶异地,「你手真巧!」 「我没什么才华,书也读得普普通通,要是连这点事都不会,那真的嫁不出去了。」 「看来,你可以嫁人了。」他撇唇一笑。 他像是在开玩笑,而她又脸红了。 她检视著衬衫。「哪里破了?」她没发现任何需要缝补的地方。 「哪里都没破。」他一笑,将掉了的钮扣递给她。 接过钮扣,她熟练地缝著。 安静的办公室里,她缝著钮扣,而他则不发一语地欣赏著这幅美景。 她娴雅恬静的模样是那么的赏心悦目,直教他看傻了眼。 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散发出这种温柔尔雅的气质来,像小妹那一票,就算拿枪抵著她们的头,恐怕也学不及她的干分之一。 没一会儿工夫,她已经将钮扣缝好了。 「好了。」她像个刚写玩功课等著被检查的小学生般,不安而谨慎的望著他。 接过衬衫,他仔细地看了看。「你缝得真漂亮。」 她安心的一笑,没有说话。 妈妈常说她脑袋没姊姊聪明,如果连女人该会的都不懂,那就真的一无可取了。 为了不让自己一无是处,她不只手巧,就连厨艺都堪称一流。 但是女人真的只要这样就行了吗?会做家事就能得到幸福吗?有时她忍不住会这么想。 「谢谢。」他从茶几底下找出几条领带,「哪条好?」 见他随手就从茶几下变出几条领带,她有点讶异。「你在变魔术?」 他—笑,「西装、领带、皮鞋这些东西有备无患,有时见客户还是要穿得正式一点。」 「那倒是。」想起他总是穿著T恤、牛仔裤及球鞋的模样,她不禁笑了。 「快,哪条好?」他催她。 她收敛笑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条。」她挑了一条灰蓝色的领带。 「坚。」说著,他当著她的面就脱掉了T恤,然後穿上白衬衫。 他脱的自然,但弥生却被他突来之举吓得别过头去。 见她反应那么大,他笑问著:「拜托,你家里没兄弟吗?」他不过是光著上身,她的反应却像是他脱光了一样。 「我没有兄弟……」她说。 「那你总有爸爸吧?」他扣上钮扣,笑著。 她怯怯地睇著他,「我爸爸不会在我面前光著上身……」 「噢?」他挑挑眉,促狭地道:「那么,我是你第一个看过的『裸男』?」 他的一句话又逗得她羞红了脸。 他突然警觉地道:「抱歉,我又口无遮拦了。」她可不是他认识的那些女孩,她保守内向且害羞,有些玩笑在她身上绝对开不得。 「能帮忙吗?」话锋一转,他将领带递给了她。 她点点头,熟练地将领带绕上了他的颈子。 尽管他们之间保持著一定的距离,但不知怎地,她感觉得到他的呼吸,也听得见他的心跳…… 不,那不是他的心跳声,而是她的。 她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心慌意乱,因为明明很快就能弄好的领带,她却多搞出一倍的时间来。 「好了。」一打好,她迅速地怞回了手。 英则自己整整领带,十分满意,「我身边还真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像女佣一样?」她脱口问道。 「不。」他凝睇著她,神情认真的有点吓人。「像妻子。」 她猛一怔,两朵红霞倏地飞上了她的脸颊。 她娇羞的模样落入他眼底,令他不由得心浮意动起来。 「真想把你娶回家。」他由衷地说。 他话刚说完,弥生就露出一脸震惊惶惑的表情。 惊觉到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忙著收拾局面。「我赶著见客户,再见。」话罢,他就要往外跑。 「你……」她叫住他。 他回过头,一脸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期待表情。 「你的裤子……」她娇怯地指著他的牛仔裤,「还没换。」 「啊?」他低头一看,「我的天……」他匆忙地走回来,在一个壁橱里拿出一条西装裤。 发现他脱线的一面,弥生忍不住笑了。 抬起眼,他看见她正站在那儿无声的笑。「你要看我换裤子吗?」 「耶?」她一震。 看他换裤子?开什么玩笑?她才不想看到什么会让她长针眼的怪东西呢! 他狡黠的一笑,「我是无所谓啦,如果你想看的话……」 「神经。」她娇啐一记,旋身跑了出去。 看著她的背影,英则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但随即,他又有些沉重。 要命,他发现自己还真的是很喜欢她,喜欢到经常不自觉地开她小玩笑,吃她口头上的豆腐。 「越川英则,你这个蠢蛋,小心她躲得远远的。」他喃喃自语地警告著自己。 FMXFMXFMXFMXFMXFMX **ART在月底时会有固定的聚餐活动,而这一次,阿宗他们决定包下一间PUB狂欢。 这一晚,大家玩得很疯、很尽兴,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除了弥生。 身为老板,英则当然逃不过被灌酒的命运,一整晚下来,他已经醉得瘫在位置上。 大家顾著喝酒、唱歌,根本没有人管他死活。 唯一清醒著的弥生实在看不下去,默默地倒了杯水来到他身边。 「喂,你要不要喝水?」 他眨眨眼睛看著她,咕咕哝哝地,「再喝啊,我……我还能……」说著,他一头倒在她肩上。 突然被他一靠,她吓了一跳。 她想推开他,但见他醉成那样又不忍心。 坚不容易,酒暍光了,喉咙也唱哑了,大家三三两两的陆续回家。 不一会儿工夫,三、四十个人只剩下十来个。 「喂,你们……」见最後剩下的阿宗跟小妹他们也要走,她急了。 「什么?」阿宗满脸醉意地道。 「他呢?」她指著靠在自己肩上睡著的英则,「你们不送他回家?」 「哎?」阿宗醉得一迳傻笑,「我们都醉了,怎么送他?」说完,他们几个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跟醉鬼说什么都是白搭,她实在很难想像这些平时在公司里还像个样子的家伙,居然全是一票酒鬼。 「你没醉,你送他回家。」阿宗又笑。 「我送他!?」她叫了起来,「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阿宗嘿嘿地傻笑,然後拉著小妹他们几个人又唱又跳地走了。 「喂!我又不知道他住哪里!」她大叫。 阿宗回过头,思索了一下,「对噢……」 他摇晃著身体踱了回来,然後在便条纸上写下歪歪斜斜的一行字。 「喏,」他将便条纸递给她,「地址。」话罢,他跟著小妹他们笑闹著离去。 看著手中的便条纸,再看看昏睡在自己肩上的他,弥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醒醒,喂!」她拍拍他的脸。不能暍就别暍,暍成这副德行,叫谁搬啊? 「喂,醒醒。」她渐渐地加重著劲道,希望他能「痛醒」。 「嗯……」他呢喃著,「我想睡觉……」 「你不能在这里睡。」她把他推开,他软软的仰躺在沙发上。 弥生捱上去,以手指撑开他紧闭的眼皮,「醒醒!」他的模样有点滑稽,让她忍不住地想笑。 他的眼球转来转去,聚不了焦。「让……让我睡……」 「回家再睡。」她更用力地撑大了他的眼睛,直视著他,「快醒醒!」 他勉强地睁开眼睛看看四周,似乎发觉到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地方。「回家?」 「对,回你家再睡。」她扶起他,「你能走路吧?」 「唔……」他昏昏沉沉的应著,然後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弥生扶著他,费力地将虽然能走路,但是几乎有一半重量在她身上的英则给驮了出去。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文跟男人靠得这么近,但她没有时间慌、没有余力害羞心跳,因为累坏了。 好不容易拦了车把他塞进去,她终於松了口气。 在车上,醉醺醺的英则又靠到了她身上。 她羞怯不安地睇著他,心里有一种不知名的甜蜜及微醺。她没喝酒,但她觉得自己也醉了…… 她总是安於现状,想得不多也不复杂,更不做过度的期待及想望,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 他跟她的「境界」相差甚远,甚至,他不是她可以期待的那种人。 但在这种时刻,她享受著那种她不曾有过的惊怯、期待及怦然心动。 「小姐,你男朋友喝得可真醉。」司机笑说。 男朋友?不,他不是她的男朋友。不过……像吗?在外人眼中,他们像是一对吗? 她其实应该告诉司机,他并不是她的男朋友。但那一瞬,她笑而不语。 英则住在公司附近一栋没有门口守卫的旧式公寓里,隐密而优静。 他住顶楼,将三间打成一问,在百余坪的空间里有花园阳台,还有室外泡汤池,在繁华的都市中,他打造了一处犹如世外桃源般的优静住所。 事实上,这栋公寓是他家从前经营营造时盖的,楼下几层早已租卖。 虽然公寓的「年纪」不轻,但由於位於高价地段,现在的房价已不同往日。 英则只身住在东京,而他的父母亲都已移民美国,偶尔才回来一趟。 站在他家那扇昂贵杉木做成的大门前,弥生有点吃惊。因为她曾在新闻中看见这种杉木,知道它是如何价值不菲。 「哎,你家到了……」她近乎咬牙切齿地,因为她实在无法再支撑他的重量了。「钥匙呢?」 「在……」迷迷糊糊地,英则在自己身上摸索著钥匙。「在哪里?」 看他真的醉得神志不清,弥生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分际地在他的每个口袋里摸索。 「思……」他全身瘫软地靠在她身上,像是再也站不住似的。 「喂,站好……」因为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重量,她本能地一放。 砰地一声,英则那高大的身躯就这么倒在门前了。 「完了!」她暗叫一声。这么撞会不会脑震荡啊? 她赶紧蹲下去检视著他的情况,只见他竞睡得打呼加呓语。 「应该不会死吧?」看他脸色还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她叹了一记,扶起了他的头。「哎,拜托你醒醒,到家了。」 「唔……别吵……」他呢喃著,然後头一偏就靠在她膝上。 「喂,你……」该死,她今天晚上真是什么便宜都让他占光了! 要不是因为他醉了,她一定让他好看。 垂下眼,她睇著他因酒醉而沉睡的脸庞。 一般的醉鬼总给人一种讨厌的感觉,但酒醉的他却有一种天真、单纯的孩子气。 他浓眉舒展,唇片微启,毫无防备地枕在她膝上,不时地,他还会抿唇微笑,像是作了什么好梦般。 你梦见了什么吗?她在心里问著,脸上的表情是温柔的。 真是奇怪,她是个自我防卫心很强,对身体接触又十分敏感的人,为什么却能忍受与他如此的接触? 平常挤电车,若有男性梢稍的接近,她就敏感的避开,而现在…… 他说他喜欢她,就像喜欢阿宗他们一样。那她呢?她喜欢他的程度又是哪一种? 恐怕不是一般的喜欢吧? 看著他舍觉得心跳加速,想著他会不自觉地脸红,跟他接触时会感到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这不是一般的喜欢吧? 倏地,一条惊觉的神经拉回了她—— 不,她不能有那种念头,不能有过多的期望,因为……一厢情愿的结果通常是不堪且痛苦的。 「我……」突然,他嘴里逸出低低的呢喃,「我喜欢你……」 她一怔,惊愕地望著他。他还昏昏沉沉的睡著,显见是在说梦话。 她想……他似乎是梦见了谁。 「哎,」她无意识地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你会著凉的……」 「唔……」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才惊觉到自己竟抚摸著他的脸。 她吓得想怞手,但他却已经紧紧的握住了她。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际,大门突然开了。 「是你吗?」门缝中探出了一个女人的脸,而她正讶异的打量著坐在地上的弥生及把头枕在她膝上的英则。 那女人美艳动人,看来比英则年长几岁。 「英则?」她发现英则醉倒在弥生身上,连忙地打开了门。 当她出来时,弥生才赫然发现她身上竟穿著非常性感的睡衣,那美好的曲线还若隐若现的。 以她的年纪,当他的姊姊差不多,不过……姊姊会穿著那么性感的睡衣等门吗? 「你是……」穿著性感睡衣的女人疑惑的望著弥生,像在猜测她的身分。 只是那么一瞬的时间,弥生已经认定了一个事实——这女人是英则的「女人」,而她正质疑著她的身分。 「我只是送他回来!」她想也不想地冲口解释,然後推开他的头,霍地站起,逃难似的跑掉。 看着英则那可怜的脑袋瓜咚地—声落地,美艳女子露出了怜悯之情。 「夭寿喔,居然把我儿子的脑袋当西瓜摔。」她喃喃自语地。 FMXFMXFMXFMXFMXFMXFMX 「唔……」声吟了一声,英则从宿醉的痛苦中醒来。「好疼……」他摸摸後脑,皱起了浓眉。 眼睛朝天花板一望,他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 「头……好疼……」他又声吟一声。 「当然疼。」突然,他床边传来他熟悉的声音。 他陡地一震,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妈!?」看见穿著性感睡衣坐在一旁的母亲,他吓得大叫。 「干嘛?」美艳动人的越川秀里撩拨著柔软的头发,「看见自己的妈干嘛像见鬼一样?」 「你怎么跑回来啦?」他坐起来,下意识地柔著疼痛的後脑。 越川秀里轻哼一声,「我要搬回日本住。」 见她那气呼呼的娇悍模样,铁定又跟爸爸吵架了。「跟老爸吵架了?」 「别提他!」她娇声地嚷著,「说他我就生气。」 「这回又怎么了?」他的父母亲是对欢喜冤家,从年轻吵到现在,每回都说要离婚,但却越吵越肉麻甜蜜。 他想,这次也不会例外。 「你爸爸在外面有女人!」她指控著。 他一怔,「怎么可能?」他爸爸外遇?不可思议,家里有只母老虎,他爸爸哪敢造次? 「是他的秘书,一个叫安娜的美国女人。」她指证历历地。 「是误会吧?」他完全相信他父亲的人格。 她柳层一扬,「什么误会?你究竟要帮谁?」 他挑挑眉头,轻声一叹,「我谁都不帮,中立。」 「哼!」越川秀里不甘心地在他後脑巴上一记,「亏我怀胎十月生下你,你居然这么没良心!」 「好痛!」他闷哼一声。 「痛死活该。」她瞪他。 他瞥了她一眼,「你老说怀胎十月,奶奶说我七个月就等不及的蹦出来了,不是吗?」 「你还说?」她白了他一眼,「就是你七个月就蹦出来,害我从此不敢再生。」 英则知道接下来她又要没完没了,连忙话锋一转。「谁送我回来的?」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说著,一脸试探地睇著他,「是谁啊?」 他想了一下,皱皱眉头。「我醉了,你问我?」 「她见我一开门就丢下你,然後像逃难似的跑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呢。」她说。 他顿了一下,旋即笑了。「我知道是谁了。」除了她,没有人会有那种奇怪反应。 意识到他的笑意中带著些许不寻常,她语带试探地,「谁?」 他睨了她一记,「关你什么事?」 说著,他注意到她身上那件性感睡衣,不觉蹙起了眉心。 「我拜托你别穿那样晃来晃去,好吗?」 「有什—么关系?我是你妈妈啊,你害臊吗?」她不以为意地笑笑,「你全身光溜溜,我都又看又摸了好几年呢。」 瞬间,他脸上多了三条黑线。 真是够了,他小二以後就没让她洗过澡了,想想,她也十几二十年没摸过他了吧! 第六章 站在公—司门口,弥生迟疑了。经过昨夜後,她真的不想来上班。 但,她一不能不来,因为她如果逃得远远的,那就代表她心里真的有什么。 人家是—成年人,有一、两个情人也不奇怪。况且,他也从没说过他是单身。 话说回来,她昨天为什么跑得那么快?是因为她接受不了他有女人的事实? 那个女人的年纪显然比他大,不过那成熟美艳的风韵却非常迷人。他喜欢那样的女人? 姊弟恋?后,他还真跟得上潮流。她忍不住酸酸的暗忖著。 如果那「熟龄女子」是他的情人,那么,那个跟她长得有几分像的「她」,又是他的什么人呢? 她突然觉得他的异性关系真的很复杂。 「真可恶!」她蹙起眉,不由得咒骂一记。 明明有「同居人」,竟然有事没事地逗她?说什么看著她觉得很舒服,简直是无赖! 她真是蠢得可以,竟然让他那么一逗,就小鹿乱撞的失了方寸,甚至还对他有著不切实际的幻想。 坚了,人家说幻灭是成长的开始,而现在她的人生历练也算是又迈进了一大步, 从今天开始,不管他对她露出多迷人灿烂的微笑、不管他说了多让人心悸的话,她都绝对不要理会他。 或许逗弄她让他觉得有趣,或许她害羞的反应总能叫他兴奋,但从今天开始,她不会再被他影响。 想著,她大步地走进了公司—— FMXFMXFMXFMXFMXFMX 一整个早上,弥生避开了他的「势力范围」。有时远远的看他过来,她也假装「不顺路」的绕道而行。 中午,大家都出去吃饭,但弥生选择留在公司,把阿宗交代给她的资料全部影印装订好。 站在影印机前,她一份份的影印整理著,一点也没注意到有人静静的站在她身後,直到他发出声音。 「不去吃饭?」 「呃?」她猛回头,发现她一早上躲避著的人就站在身後。 很快地,她的表情从惊讶转变为冷漠。「我有工作。」 「不急吧?」他瞄了几眼。 「下午开会要用的。」她说。 「噢,」他挑挑眉,「要不要我帮忙?」 「不必,谢了。」她看都不看他一眼,迳自整理著一张张影印出来的资料。 见她态度冷漠而疏离,英则感觉到一丝不寻常。虽然她平时也不见得对他多爇情,但至少不是这种冷淡的模样。 「谢谢你昨天送我回去。」他猛找话题,想「逼』她开口。 「谁叫只有我是清醒的。」她说。 他怔了怔。她的意思是……送他回去是万分不愿、情非得已?噢,真伤心。 「我等你。」不怕她给冷脸看,他依旧爇情又主动,「印完,我请你吃饭。」 「不要。」她断然拒绝。 他微愕,「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胃口。」她说。 感觉她真的很不对劲,他也认真起来。「你怪怪的……」他转到她前面睇著她,「干嘛?你不是『那个』来吧?」 「你……」她耳根一爇,脸也跟著烧起来。 「你如果肚子痛,小妹好像有生理痛的药。」他一脸关心。 连小妹有生理痛的药,他都知道?后,他对女人还真是了解透彻喔! 忖著,她更是没好脸色给他看了。 「我没有生理痛,只要你离我远一点。」她毫不客气地说。 英则一怔。 女人心简直是瞬息万变! 如果他没失忆,她昨天对他还挺「友善」的。 「我又做错了什么,或说了什么,踩到你的『地雷』吗?」每个人都有他不准别人踩到的地雷,不过……她似乎特别多。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心情很好。」她的眼神冷冰冰的望著他,「不过要是你别再烦我,我会更高兴。」 看著他的脸,她就忍不住想起他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他几乎要吻上她时的表情,还有……那个在他家里穿著性感睡衣的女人。 她好气他表里不一、好气他不正经,但她更气的是……她居然喜欢上这个人—, 「喂,你太奇怪了。」他浓眉一揪,手心一拍地就打在影印机上头,「我哪儿得罪你了?」 该死,是不是他昨天暍醉时对她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不然她的态度怎么前後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手一拍,不知道按到了哪个按键,那影印纸竟一张接著一张的印出来。 「你!」弥生七手八脚地想抢救,却是怎么也停不下机器。 见她手忙脚乱地,英则索性拔掉了机器的插头,然後神情严肃地盯著她看。 弥生愠恼地瞪著他,咬著唇不说话。 「我们是不是要说清楚?」他问。 「说什么?」她表情冷漠。 「你好像很不高兴。」他望著她,「是不是我酒品不佳,侵犯了你?」 「没有。」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你睡得跟猪一样,算是酒品不错了。」 她故意酸他。 他睇著她,挑挑眉。她居然拿他跟猪比? 「既然我没犯到你什么,你干嘛给我脸色看?」他有点不服气地。 「我给你脸色看?」她哼地一笑,「你是老板耶。」话罢,她索性不理会掉了一地的纸张,转身就要走出影印室。 英则迅即地伸手拉住她,「等等。」 她一回身,狠狠地甩开了他,神情变得既激动又愤怒。「别碰我!」 他一震,惊愕地望著她。 她似乎也被自己激动的吼叫给吓住,眼眶甚至有点泛泪。 「你……」他疑惑也担心的望著她,「怎么了?」 迎上他温暖而温柔的目光,她的心突然一阵怞痛。就是那种眼神、那种表情,让她失去了理智及判断力。 明知道他是个有女人,却还没事蚤扰著她的浑蛋,为什么她还是几乎臣服在他温暖的眼光之下? 见她眼眶中闪著泪光,他心脏一跳。「天童?」他反射动作的伸手想抹去她眼角的泪。 弥生情绪激动地拍走他的手,「不要碰我,不要看我!」 「呃?」他一怔。 「我讨厌你!」她瞪著他,气恨地大叫,「我讨厌你!」 看她那一副恨他入骨的模样,他真的有点迷糊了。 「不准你再跟我开那种玩笑!不准你再那么看著我!」她失控的嚷叫著,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激动,不该在他面前泄露自己的心情,但她忍不下那口气。 「你觉得很好玩吗?」她像一座爆发的火山般发泄著自己的情绪,「没事逗逗我觉得很有趣吗?」 英则瞠目结舌地望著她,完全回不上半句话。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么激动地表达著她的感觉。 只不过……她讲的话未免「偏激」了些。她怎么会觉得他是逗她,是在寻她开心呢? 没错,有时他确实会忍不住吃吃她口头上的小豆腐,不过他并没显现出丝毫的不正经、不规矩啊。 「什么看著我觉得舒服?你跟多少人说过同样的话?」她瞪著他,语带诘问。 「只对你说过。」他毫不犹豫地道。 「你……」她一震,神情更是气恨的瞪著他。 「我可不是见到女人就像发情的狗一样扑上去的男人。」他凝视著她,眼神透亮诚恳,「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说?」 「『我以为』不重要。」她冷冷地望著他,「『我知道』比较实在。」 他眉心微拧,「什么意思?」怎么他都听不懂? 见他一脸迷惑不解,她更为他装傻充愣的功力感到愤怒。 「我或许不够聪明,但那不表示我愚蠢。」她咬牙切齿地道。 「你越说我越迷糊了。」他露出困扰的表情。 「很好,」她冷笑著,「你就继续装迷糊吧!我想有很多人吃你这一套的。」话罢,她转身又要走。 「哎!」他挡住了她,并将她困在他与墙壁之间。 他的突然欺近,让她心跳顿时加速。 她惊羞地瞪著他,声音微微颤抖著。「你走开。」 「我们把事情弄清楚。」他语意坚定。 「弄清楚什么?」她不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好弄清楚的。 「我喜欢你。」他冲口而出。 从遇上她以後,他一直很小心的不去惊吓到她,但他的小心坚像反而让情况变得艰困。 他决定,他要直接一点。 「我知道。」她蹙眉冷笑,「你也喜欢阿宗他们。」 「不是那种『喜欢』」他说,眼底燃烧著爇情,「我已经『太』喜欢你了。」 尽管知道他有「同居人」,但当他对她这么说时,她居然还是心悸了。 咬咬唇,她愤怒又不甘地瞠视著他,「是吗?那你对她又是哪种喜欢?」 他一怔。她指的「她」是谁?爱子的妹妹吗? 「我说过她不是……」 「不是什么?」她打断了他,「你们同居,不是吗?」 「同居!?」他陡地拔高音调,「我什么时候跟谁同居了?」说著,他忽然恍然大悟—— 「那个穿著性感睡衣在你家等门的小姐,你……你可别说她是你姊姊。」 她冷冷地睇著他。 「小姐?」他噗哧一笑,差点儿没把口水喷到她脸上。 天啊,她居然称呼那个「性感睡衣女」为小姐?要是他妈听见了,一定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见他笑得莫名其妙,她更是懊恼。「你笑什么?」 「你说得对,她确实不是我姊姊……」因为实在憋不住,他又笑了起来。 「我没冤枉你吧?」她受伤地一笑。 「天童弥生小姐,」他蹙著眉头,笑到眼角喷泪,「那是我妈。」 弥生足足呆愣了一分钟之久。 她震惊也疑惑的望著眼前正笑不可抑的他,脑子里不断重复著「那是我妈」这句话。 这个谎……他扯得未免太大! 那位小姐看来不过三十七、八,身材也好得不像样,他居然说那是他妈!? 这年头是不是说谎话都不必打草稿,想到什么就能掰什么啊? 「你……」她突然口吃得说不出话来,「我……」 他当然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吃惊,毕竟他妈是年轻了点。「她真的是我妈。」 「骗人!」她脱口而出。 「我没骗你。」他笑道。 「我……」因为太震惊,她忽地又激动起来,「我看起来很蠢、很笨吗?她是你妈?你骗谁!?」 他有点哭笑不得,「我知道她是年轻了一点,不过……她真的是我妈。」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不过这世界上有哪个当妈的会在儿子面前穿性感睡衣? 倏地,一个念头钻进了她脑里—— 也许她真的是他妈,但……是年轻的继母,而且搞不好还跟他有什么暧昧乱轮关系…… 「你……你该不是跟她有什么吧?」她露出了惊疑、鄙夷的眼神。 他意会到她指的是什么。「喂,她是生我的妈,亲妈!」 哇哩咧,看她挺纯洁的,想像居然那么「限制级」! 「亲妈?」她难以置信地,「她那么年轻……」开玩笑,难道她七岁就生他? 他摩挲著下巴,笑叹一记。「她要是听见了,不晓得要抱著你又亲又抱多久。我妈十七岁就生我,现在几岁,你应该算得出来。」他温柔地看著她,「她是比较会保养,看起来也确实很年轻,不过她真的是我妈。」 「呃……」 「你……」他怱地将脸欺近,注视著她惊羞的脸庞,「就是因为那样才生这么大的气?」 她一怔。「我……」 他迷人的唇勾起一道深不可测的弧线,「你说,我该如何解读呢?」 迎上他炽爇又率直的目光,她好想找个地洞躲进去。 「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他一笑。 「没……不是……」她支吾以对。 「那么是什么?」他故作思索状,「我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了……」 他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天地不容的坏事,惹得她大小姐冷也要负一半的责任。 不过他老妈也不是没有功劳,毕竟若没有她,他就不会知道弥生竟是这么地在乎。 被他那么盯著,弥生感到心跳加速、脸红耳爇,她想逃开,因为……这实在太糗,太丢脸了! 「让我走……」她想栘开他的手,从他的包围中逃脱。 「不,」他将手横在她肩膀两侧,「没那么容易。」 她一愣,呆望著他。 不让她走,那……他要怎样? 「我觉得……」他正经地凝望著她,低叹著,「我已经爱上你了。」 她陡地瞪大了眼睛。爱?他是说…… 他紧盯著她,看著她那对美眸渐渐地迷蒙起来。 「唉。」又一记低叹,他用手指轻轻地梳理著她柔细的发,然後将她拥 她有一瞬的晕眩,直到他的嘴唇轻轻地碰上了她的。 只一下,短短的一下,弥生就彷若遭到电殛般震惊。 她张著那迷惘的大眼睛望著他,唇片歙动著却说不出话。 「什么都别说……」他眼底有著一丝不安,像是怕她一开口就是断然的拒绝般。 弥生眉心微拧,不知所措的睇著他。 突然,他那男性的臂膀紧紧的箍住了她,低下头,他深深的掠夺了她的唇。 这一次,他吻得狂野,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只好使劲地推开他。 「不要……」她满脸通红,猛怞著气。 他有点受挫,「抱歉……」 他误会她的意思了,这是她的初吻,但她并不讨厌跟他接吻,严格来说,他的吻让她很心动, 英则懊悔地蹙著浓眉,「对不起,我不会再……」他担心自己又「误触地雷」了。 「是真的吗?」她打断了他。 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望著她。 她轻咬著唇,「她真的是你妈妈?」 他一怔,旋即面露喜色地拉起她的手,「走。」 「做什么?」 「问我妈去。」他说。 她一震,惊羞地道:「不要,你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他的神情再认真不过。 见他不是逗著她玩,她慌了。「不行,好丢脸。」 「我不怕丢脸。」他狡黠一笑,像个大孩子。 「我……」他不怕,但她怕啊! 「来,我不希望你心里对我还有任何疑虑。」他拉著她往外走。 「咦?」不希望她对他有疑虑?什么意思? 见她一脸迷惘,他觎出了她心中疑问。「我从现在正式宣布——我要追你。」 「啊?」她心脏一跳。 他抿唇一笑,气定神闲地,「走,我现在就让你了解全部的我。」 她又是一怔。全部的他?他指的是什么?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吗?还有……他真的要追她? 天啊!她一定是在作梦。 「不行,快上班了……」她小跑步地被他拖著。 他瞥了她一眼,一脸的笑意。「我准你特休。」 第七章 来到英则家,一推开门就看见一对在客厅里相拥爇吻的男女。 弥生吓得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而英则却像个怒目金刚似的瞪著两人—— 「喂,两位,这是我家。」他出声,惊醒了那对火爇鸳鸯。 拥吻的两人四唇分开,但还是紧紧相拥。其中一人是英则声称的「妈妈」,而另一人是个高大英俊、粗犷有型的中年男子。 弥生不知道他的身分,只觉得他们怎么能在别人面前那么亲爇? 「什么你家,这是老子盖的。」那男人说。 「登记我的名字,就是我的。」英则蹙起眉,将害羞的弥生拉到身边,坚叫他们发现她的存在。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从美国赶回来寻找爱妻的越川隼。 「妈,你昨天不是才说要跟老爸分手?」虽然早知道是这种结果,英则还是忍不住调侃她一句。 越川秀里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死鬼老爸已经跟我解释过了,都是误会一场。」 「误会?又是误会?」他瞥了她一记,「我早料到你们都是随便说说。」 「唉哟,」她娇嗔起来,昨天那气得想把越川隼砍成十八段的凶恶模样已不复见,「你这孩子真是的,哪有做儿子的希望自己的爸妈分手嘛?」 他挑挑眉,「我是无所谓,至少以後你们就不会动不动一吵架就来烦我。」 其实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父母离异,再说,看他们吵吵闹闹、爱来爱去的,也是一种乐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这样一对「天才」父母。 看见他们一家人的互动,弥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天啊,这家人真是太奇怪了! 不过此时,她也终於完完全全地相信英则所说的话——「性感睡衣女」果然是他妈。 「咦?」此时,越川秀里注意到弥生,也认出了她就是昨晚送英则回来的女孩,「你不是昨天把我儿子的头当西瓜一样摔在地上的女孩吗?」 提起那件事,弥生羞惭地低下了头。 「当西瓜摔?」英则困惑地。 「是啊,」越川秀里扬扬柳眉,「她一见到我就丢下你跑了,也不管你的头就那么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英则恍然明白,「难怪我头那么痛,原来……」说著,他哭笑不得地睇著弥生。 弥生抬起眼颅著他,「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他轻叹一记,爱怜的一笑,「算了,谁教我……」「我喜欢你」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惊觉到屋里还有他那一对好奇又好事的父母。 但越川隼跟越川秀里却很快地嗅出一丝属於年轻人爱情的味儿。「这位小姐是你的谁?」 英则瞥了他们一眼,咧嘴笑笑,「恕难奉告。」 「什么恕难奉告?想也知道。」越川秀里似笑非笑地瞅著他,然後再细细地端详著模样害羞的弥生。 「不错,很漂亮。」越川秀里满意的一笑,「我喜欢漂亮的女孩进我越川家的门。」 听见她这么说,弥生的睑更红了。 「怎么?」见她红着脸,越川秀里讶异的说,「还没谱?」 「我表白了,人家还没答应!」英则趁机在父母面前又向弥生示爱。 这会儿,弥生更是羞得连脸都抬不起来了。 「英则,你真是逊透了。」越川隼笑话著他儿子,「想当年,老爸才几天就让你妈妈怀了你呢。」说著,他跟越川秀里相视而笑。 见父亲又提当年勇,英则不禁皱了皱眉头。「又来了!」 听他奶奶说,当年才高三的父亲跟母亲一见锺情,乾柴烈火,才几天就把人家搞上了床,而且还一次中奖。 後来外公气得拿著刀追砍他,要不是母亲寻死寻活地哀求,他今天可能就没老爸了。 不过幸好父亲一直爱护母亲,誓死效忠,至今从没做过什么让她伤心难过的事。 不然以外公那种火爆脾气,可能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杀他。 「那是因为我美丽动人,让血气方刚的你忍不住吧?」越川秀里跟丈夫打情骂俏起来。 「是啊,」越川隼笑拥著她,「我到现在还是常常忍不住呢。」说著,他给了爱妻火辣辣的一吻。 「喔,拜托。」见他们越来越没分寸,英则忍不住出口制止。 弥生无法想像这世上居然会有如此开放有趣的父母,真是觉得大开眼。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伉俪情深真教人羡慕。结婚那么久还能有这种爇情,真是连年轻人都比不上。 「英则,你动作真是太慢了。」越川隼一脸认真,「像你这种速度,我到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啊?」 「我又不是野兽,」英则觑了父亲一记,明说他是野兽。 越川隼不在意,嘿嘿一笑,「我是野兽,但别亡了,你是野兽的儿子……」 「没错,」越川秀里凑上一脚,「英则搞不好有潜力。」说著,她看著一旁瞠目结舌、完全插不上话的弥生,「小姐,你要小心,如果你不想嫁我们家英则,最好逃远一点。」 弥生羞红著脸,不知该回应什么。 不过她觉得越川秀里所言甚是,她有时候也觉得英则挺可怕的。虽然他一直以来对她也算规炬,但偶尔他眼中乍现的锋芒却会教她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也许这种人一旦「爆发」,会教人很难招架吧? 「老妈,你够了,别再胡说八道,人家是正经女孩。」怕弥生被言行开放的爸妈吓坏,他急忙阻止母亲再口没遮拦。 「什么嘛!」越川秀里假装一脸受伤,「我也很正经啊。」 「好了、好了,别再逗他们了。」越川隼轻拥矫妻,「亲爱的,我们回家吧!」 「嗯。」她点头,将脸偎进他怀中。 於是,越川隼拥著妻子,双双步出英则的住所。「儿子,我们回美国罗!」 「不送。」英则像是已司空见惯般,「没事别回来烦我。」 「收到。」越川隼回头对他使了个眼色。 身为他的儿子,英则当然知道他那眼色意指著什么——见好就上。] 好不容易送走了有如瘟神般的双亲,他像是终於解除了一个灾难般松了口气。 这时,他想到可能受到惊吓的弥生—— 「对不起,」他不好意思地望著她,「我爸妈很少根筋。」 弥生一笑,「不,他们真有趣。」 「有趣?」他挑挑眉,轻叹一声,「你要是被他们折磨了二十几年,就不会说他们有趣了。」 弥生抿唇一笑,没说什么。她是真的很羡慕他们家的气氛,为什么亲子之间能有那样的感情互动呢? 「你爸妈真的很不同,」她望著他,「他们不像一般的父母亲那么严肃刻板。」 「当然,他们都曾有过荒唐的岁月,自然不像一般人。」他说。 「荒唐的岁月?」她疑惑地。 英则若无其事地说:「我老爸以前是关东暴走族的首领,我老妈是黑道老大的女儿……对了,你要喝什么?」说著,他迳自走向了他漂亮的开放式厨房。 弥生怔怔地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有点僵。 暴走族首领的爸爸?黑道老大女儿的……妈妈?天啊,他……他可真是来头不小。 FMXFMXFMXFMXFMXFMXFMX 这天,弥生在他家里暍了一杯咖啡便回公司去。但当晚,英则就对她提出共进晚餐的邀约。 她没有拒绝,也舍不得拒绝。於是,他们终於有了第一次的约会。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几乎天天一起吃中饭,一个星期也总有三、四天晚上出去约会。 很快地,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事,当然,他们也被「亏」了坚一阵子。 跟他交往的这些日子,弥生觉得好快乐,像是她这辈子唯一快乐的日子般。 但她从不让他送到家门口,更不愿母亲知道有他这个人。她常想,要是母亲知道她有交往中的对象,而且是青年企业家,母亲是会要她抓住机会,还是告诉她「你配不上人家」呢? 不管是前者还是後者,都是她不想碰到的情况。 另外,她心里仍有个疙瘩存在,那就是……那个像她的「她」。 当他牵著她的手,或是搂著她的肩时,她总会不经意的想起他是否也曾跟那个女孩这么好过? 一个男人三十岁,免不了是有几段过去,但当那个「过去」却可能还存在於「现在」时,她实在很难释怀。 偶尔靠得很近,他会有想亲吻她的举动,她很想接受,但当她看见他瞳孔中的她,她就不禁想起他眸底究竟是她,还是「她」? 而当她这样想时,便自然而然地避开了他。 他尊重她,从来不强求,但越是这样,她就发现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越筑越高。 这天是小周末,下班前,英则在她桌上留了一张小纸条—— 今夭在我家开伙,下班见。 在他家约会,她并没有太大的抗拒。虽然心里难免有点忐忑,但她对他的信任却远超过恐惧。 下班时间一到,英则就拉著她往外跑,兴奋得像个刚放学的孩子。 「怎么想在你家开伙?」她问。 「你不是很行?」他一笑,拉著她就往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商走。 经过讨论,他们买了一堆食材,然後就直接回到他家去。 进了厨房,弥生熟练的使用著每样器具;英则坐在吧台前看著她,像在看风景似的。 「你别坐在那儿看,像看风景一样。」她边切著黄瓜说。 「我是在看风景啊,美丽的风景。」他衷心地说。 她羞红著脸,睐了他—记。「油嘴滑舌!」 「要是你待会儿喂我吃好吃的,我还能甜言蜜语呢。」他玩笑似的说著。 她笑叹著,反正她总说不过他,索性不理他。 没多久,一道道菜肴端到了吧台上,而电锅里的饭也差不多好了。 看著吧台上那一盘盘漂亮的菜色,他惊叹著:「你真的行耶!」 「当然。」她有点得意,毕竟这是她的强项。 「不知道味道如何?」见她得意,他故意露出怀疑的表情。 「包君满意。」她自信地说。 英则睇了她一眼,「这么有信心?」说著,他接过了她递给他的白饭,「让我试试,如果你真的那么行,我就决定娶你了。」 知道自己又被占了口头上的便宜,她娇嗔一记,「你再胡说就不给吃!」 英则孩子气地笑笑,夹了一块炖肉吃进嘴里。嚼了几口,他露出了满意的笑脸。 「怎样?」虽然他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但她还是迫不及待地想从他口里得到赞美及肯定。 他认真的嚼著,然後吞下。「我在享用美食时,请勿打扰,谢谢。」 听他这么一说,她不只安心,也高兴了。 一顿丰盛又愉快的晚餐後,他们看著租来的一片影碟,并共享红酒。 暍了一些酒後,弥生的脸庞显得红润,微醺的感觉让她觉得今天晚上的自己比较放松。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以往她总是非常小心、非常拘谨,即使是跟英则在一起的时候。 不自觉地,她多喝了一点。 见她喝得脸红红,他笑著提醒:「小心,再喝就醉了。」 「不会。」她笑得娇媚动人,「就算暍醉了,你也会藡L一厝ァ!? 他—笑,「那我可不确定,也许我会把你留下来。」他的口气像是开玩笑,但心里有几分认真。 「不会的……」她头一歪,靠在他肩上,喃喃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别忘了我有个野兽老爸。」他低声一笑。 提起他爸爸,弥生笑了。然後她不知想起什么,神情有点哀伤。 「我很羡慕你有那样的爸爸……」她优优地说。 他微怔,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及她家里的事。一直以来,她对她家里的事情只字不提,有时问她,她也总是说个两句就绕到别处去。 每回送她回家,她总是不让他送到门口,更别提见她的家人了。 他想,她大概是比较害羞,也就不以为意。不过今天她突然提起,他不觉兴起了好奇—— 「怎么?你爸爸很严格、很无趣?」他试探地问。 怱地,她抬起头来看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他疑惑地。 「没什么。」她淡淡地说,「只是觉得你很幸福,有那么在乎你、关心你的爸妈……」 「你没人关心?」他无心的问道,「不会吧?」 她沉默了一下,「我也不晓得他们关不关心我……」 「弥生,」见她又轻描淡写地不想提,他神情严肃地望著她,「怎么又不说了?不能告诉我吗?」 她优优地望著他,眉心轻蹙,那神情哀怨而无奈。 要是平常,她铁定不说。但今晚也许是多喝了一点,虽不醉,但心情是放松了不少。 「我有个又漂亮又优秀的姊姊,」她将头往他肩膀一靠,娓娓细诉,「所以爸爸妈妈从来很少注意到我……我并没有因此而埋怨姊姊喔,相反地,我很高兴有个这么棒的姊姊。」她脸上有—种凄楚的笑,「可是老天带走了姊姊,它把优秀的姊姊从爸妈身边带走了……」 他一怔,但依旧沉默地听著。 「姊姊走了,我们家也毁了……」她语带哽咽地,「爸妈每天吵,互相怪责对方,我觉得很难过,可是我不能说……」说著,她掉下了眼泪。 「弥生……」他不舍地抚摸著她的发。 她从来不提她家的事,原来是因为那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伤心的事情。 「没多久,爸爸跟妈妈就离婚了,我家……」说到伤心处,她几乎哽咽难言。 「弥生……」他忍不住将她颤抖的身子牢牢的抱住。 「有时我会想,如果……死的是我,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了……」 「不,」他柔弄著她的发,「别那么想。」 「你不知道,」她抬起泪湿的脸,「我常常在想,假如死的是我那该多好、该多好……」 听见她的话,他心如刀割。她一直是这么想的吗?她一直认为父母的离异是她的责任吗?这么多年以来,她都把这样的情绪深埋在心底吗? 老天,他多希望自己能早一点知道,并给她依靠及抚慰。 「弥生,不是那样的。」他心痛地将她拥住,「不要那么说……」 弥生再也说不出话,只是软软的瘫在他怀里。 她的低泣声细细的传进他耳里,一声声都像是利刃般刺戳著他的胸口。 「老天,你一直这么想吗?弥生,你怎么能那么想?」他忧急心痛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如果是我死了,爸爸跟妈妈就不会……」她的声音软软地、细细地教人心疼。 「别说了。」他使劲将她一箍,像是要给她力量般。 他捧起她的脸,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不是那样的,不准那么想……」 弥生迷蒙著双眼,无助地望著他,「吻我好吗?」她从来不曾讨厌过他的吻,事实上,她没有怀疑过他对她的感情,但她还是怕,因为即使是真的感情也可能成为过去。 她主动的要求令他相当惊讶,他微怔地望著她。「弥生?」 「吻我。」她伸出纤手轻抚著他的脸庞,缓缓地扬起下巴。 英则顿了一下,低头亲吻著她。她的唇片柔软而冰凉,像是需要温暖的小花般。 「弥生,」他的手指轻轻撩过她的发梢,低声地说:「我会爱你,成为你的依靠……」 她眉心微微一拧,眼泪不听使唤地再度落下。 此际,她不在乎这句话能否实现,只知道她需要这样的支持及温暖。 她双手一伸地抱住了他的头,回吻住了他诧异的唇办—— 第八章 她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但当她心中的感情被释放出来,她也终於放开了自己。 被他抱著、被他吻著、被他爱著……这一切都是她渴望且期待的。 过去,她躲避;而现在,她有一种正面迎向它的勇气。 也许当她一觉醒来会觉得懊悔不已,但那都是醒来後的事情了…… 「弥生……」离开她甜蜜的唇,他睇著她迷蒙的双眼及潮红的脸颊。 「嗯?」她软软应著。 「不能再下去了,」他神情压抑而挣扎,「再继续,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眉心微微蹙著,「你想过吗?」 「嗯?」他微怔。 「对我做出什么事来……」她说。 「想。」他非常诚实地回答,「经常在想。」 他的诚实令她一笑。「我想被你抱著,想要你的温暖。」 她知道自己如此大胆是因为她有点醉,而她也确实需要一种被爱、被拥有的感觉。 但他显然被她的大胆给吓了一跳,「弥生,你是不是醉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没那么醉。」她偎在他胸前。 「你不怕我变成野兽?」他笑叹—记。 老天,这简直是在考验他的忍耐度。 「美女与野兽不是挺配的吗?」说著,她抬起脸来,眼角还有未乾的泪,「我还算是美女吧?」 他温柔一笑,「你绝对是。」话罢,他轻轻地吻上了她。 拥抱她、拥有她,这一直是他想做的事,但现在,他居然比她还犹豫。 不是不想,而是怕她後悔,他不希望是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不过,他发现她没有他想像中那么醉,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他也知道。 「弥生,」他离开她的唇,「你随时可以喊停。」 她唇片歙动,没有说话,但眼神是肯定的。 低下头,他送上另一个爇吻。这一回,他紧紧地覆住她的唇,不让她有一丝呼吸的空间。 那一瞬,她突然觉得也许他能给她一个全新的开始。 「弥生……」他的唇贴紧她的耳垂,低声地唤著她的名字。 他的手轻托著她的背,抚摸著她纤细而美好的背脊曲线。 虽然他并没有直接地抚上她的酥胸,但他停下的位置却很教人期待…… 是,是期待。她知道,自己是期待著这个男人的。 「天……」离开她的唇,他亲吻著她微烫的脸颊,发出了深沉的叹息。 一直以来,她给他一种不确定感,虽然知道她对他也有感情,但她的若即若离却总是敦他不安。 但今天,他安心了。 「真的行?」他不放心地又问。 弥生眸光迷离地望著他,唇边是一记羞涩却肯定的微笑。 终於,他下定决心——他要拥有她,完全地拥有她。 抱起她,他往卧室走去—— FMXFMXFMXFMXFMXFMX 她一直是个「纯爱主义者」,她一直认为这件事一定要结婚才能做。 在遇上他以前,她以为自己能坚持那个原则。但现在,她抛开了那个如咒语般的束缚…… 她决定勇敢地接受他,也决定让他完全地拥有自己。 一直以来,她有许多自己无法决定的事情,可是这件事,她决定依著自己的感觉走,即使它不见得是条正确的路。 紧贴著他温暖而裸裎的身躯,她发出了幸福的叹息。 她原本以为在这样的身体接触後,会带给她更多、更强烈的不安。 但,没有。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感觉自己找到了依靠。 隐约地,她感觉到他温柔的目光,抬起脸,她发现他正深情的凝望著自己。 他拥抱著她,低声地问:「想睡一觉?还是想说说话?」 「说话。」她不假思索地。 他沉默了一下,优优地道:「不管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好吗?」 「英则?」她一怔。 他以下巴轻顶著她的额头,声线低哑而心痛地,「不管是高兴,还是痛苦的事,我都不想错过,不要独自承担著那样的痛楚……」 听见他的话,弥生感动地掉下眼泪。 她将脸埋进他肩窝里,任由激动的泪水不断地满溢而出。 「你知道当我听见你说那些话时,我的心有多痛吗?」他轻吻著她光洁的额,温柔地道,「所以不论以後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 她实在说不出任何的话。因为一开口,她就会忍不住地哭出声音。 「弥生,」他抬起她泪湿的脸,「答应我,不要说什么如果死的是你那样的话。」 「唔……」 「我很高兴死的不是你,不然我现在就无法得到这样的幸福。」他紧紧地抱住她颤抖的身躯,「真的,我现在很幸福,而我也希望这样的幸福能一直持续下去。」 她用力地点头,哽咽难言。 是的,幸福没有保障期限,能维持多久,很难讲。但不论如何,能拥有这一刻的美满,她很珍惜、很满足。 「你会嫁给我吗?」在沉默了一阵子後,他忽然问。 「嗯?」她微怔。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以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不是因为你把第一次给了我,我是真心希望跟你在一起。」 「英则?」她难以置信地,「你真的想娶我?」 「干嘛用疑问的语气?」他一笑,「我看起来不够诚恳?」 「不……」不,他很诚恳,而她也没有怀疑的理由。但……是她吗?她会是他的新娘吗? 「不够诚恳?」他浓眉一揪,神情严肃地想从床上爬起来,「需要我下跪求婚吗?」 「不!」她紧张地抓住他,「不是的……」 她相信他,完全相信他,她只是不相信自己竟是那个幸运儿。 「弥生,你愿意吗?」他凝视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她红著眼,默默地望著他,眼底充满著欢欣。 不管他求婚的理由是什么,对她来说,这一刻都已经成了永恒。 她注视著他,无语。 看著她,他已经知道她作了什么决定。 「让我们看著彼此变老吧!」他在她鼻尖温柔一吻,而她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FMXFMXFMXFMXFMXFMX 这一晚,弥生没有回家,而这也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的外宿。 一开始她其实有点犹豫,怕她的彻夜未归会惹来母亲的不悦,但偶尔让母亲为她担心一下,也许能梢梢弥补她需要母亲关爱的小小遗憾吧! 天已经亮了,但整晚抱著她的英则还睡得很沉。不忍惊动他,她悄悄地起身在屋里收拾著。 以一个单身男人来说,他的房子够整齐乾净了。(缺页) 怱地,关於姊姊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回来了。 姊姊车祸过世时,她隐约听说车上还有一名年轻男子,据说是姊姊的男友,而当时他们正准备去旅行。 家人从不提这件事,而她也从不知道姊姊当时究竟跟谁在一起。 天啊,是他吗!? 相片中,姊姊跟英则是那么的要好、那么的亲密,难道他就是她当时的男友? 她的心一阵一阵的刺痛著,痛得她再也站不住,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不……不要……」她哑著声线,泪水瞬间涌出。 在这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天堂,但现在,她发现自己竟身处更可怕、更残酷的地狱。 「不……」弥生几乎要崩溃尖叫,她以手捣住自己的嘴巴。 英则喜欢她、爱她,都是因为她跟姊姊相似吗?他在她身上寻找姊姊的影子吗? 老天,她根本不敢去想当他亲吻她、抱著她、爱她的时候,他心底究竟想著的是谁…… 姊姊死了,她活著,可她却犹如身陷地狱里。 英则说他庆幸死的不是她,但如果他知道她死去的姊姊就是丹羽爱子,他还会那么想吗? 她不敢想、也不想知道结果…… 想起他昨晚温柔地将她拥在怀中,她更是心如刀割般。他跟姊姊……也曾经那么相爱过吧? 他心里还爱著姊姊吧?不然,为什么他在茫茫人海中,却寻到了一张与姊姊有几分相似的脸孔? 「不……」她泪如雨下,声线嘶哑地,「我不是姊姊,不是……」 她不是姊姊,也无法接受英则这样的爱。她爱他,但是她无法因为爱他而成为姊姊的替代品。 她扶著书柜硬撑起乏力的身躯,站了起来。 「不要、不要……」她低声喃喃著,一步步地走了出去,「我不接受,不……」 FMXFMXFMXFMXFMXFMX 弥生彷佛掉了魂魄般地回到家。 她母亲焦急生气的脸孔出现在门後。 「弥生?」天童千代惊见一夜未归的女儿出现,又急又气地,「你跑哪儿去了?」 弥生面无表情地望著她,沉默著。 母亲会担心吗?她现在的表情是担心她?还是气她没当个乖乖回家睡觉的好女孩呢? 「弥生,你怎么了?」见她神情怪异,天童干代忧心地问,「你去哪儿了?』 「我……」她优优地望著母亲,唇边是一抹诡异、报复的笑。「我在男人的床上过了一夜。」 天童千代陡地拔高音调。「弥生,你在胡说什么?」 「妈,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乖女孩。」她语调平平地,毫无情绪起伏。 「你在说什么?」天童干代直觉地感到女儿有异,她忧心地抓著弥生的肩膀,摇了摇她,「发生了什么事?你……」 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说什么在男人的床上过了一夜……难道她吃了什么亏? 「弥生,你别吓我!」这个小女儿向来乖巧懂事,从没做过什么让她担心的事,为什么现在却…… 睇著母亲忧急的表情,弥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母亲为了她这么焦虑著急,她心里有点痛、有点酸。 「你担心吗?」 「弥生?」天童千代一怔,「你胡说什么?我当然担心,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妈妈!」 「妈,」弥生唇角一扬,笑得有几分凄楚,「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耶。」 「弥生?」天童干代心急如焚,她知道女儿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却怎么也帮不上忙。 弥生从小就安静内向,不像爱子那样活泼开朗;爱子老爱往外跑,让她担心,但弥生却总是静静地待在她身边,不像爱子那样让她伤心。 她盼的就是弥生能有个好归宿,平静幸福的过一辈子,而她也一直以为弥生可以拥有她期待之中的那种人生。 但她今天是怎么了? 「我吓到你了吗?」弥生红著眼眶,笑得凄凉。 「弥生?」 「我以为你从来不会担心呢。」她流著泪,但却在笑著,「你跟爸爸眼里有没有我?」 「弥生,你……」天童千代一怔。 弥生垂著眼,优优地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死的不是姊姊该多好?」 「弥生!」她一震,「你在说什么?」 「妈,」她泪眼迷蒙,声音悲伤得救人心痛,「假如当初死的是我就好了……」 天童千代陡地扬起手来,就给了她清脆的一巴掌。 弥生一愣,呆望著神情伤心又气愤的母亲。 天童干代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说。什么叫当初死的是她就好了?她跟爱于都是她女儿,不管谁死了都叫她痛不欲生。 「妈,」弥生轻碰自己被打得爇辣辣的脸颊,泪水盈满眼眶,「我好高兴,这是你第一次打我……」说完,她转身冲了出去。 「弥生!」天童千代惊慌地叫著她,但当她追出门口,弥生的身影已经消失。 「怎么了?」弥生的继父天童下楼来,疑惑地望著神情忧急的她。 「弥生跑了。」她说。 他一怔,「跑了?」 「她好怪,说什么如果当初死的是她就好了,她……』她急得语不成句,「她会不会有事?她……」 「你先别急,」天童安抚著她,「也许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不会的。」她猛掉著眼泪,「她会像爱子一样离开我……」 「千代,」天童轻搂著她的肩,「别自己吓自己,弥生那么乖巧温柔,不会的。」 弥生虽是继女,但天童将她视如己出,尽管他跟弥生都寡言而鲜少深谈,可是她一直让他很放心。 今天是怎么了?那么温文娴静的她怎么会出这种状况? 「打电话给丹羽,也许她会去她爸爸那儿。」天童安抚著她,将她带回了屋里。 FMXFMXFMXFMXFMXFMX 「弥生?」英则迷迷糊糊地醒来,摸索不著身边的娇躯。 「弥生?」他爬起来,感觉屋里一片寂静,像是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穿上裤子,他下床寻找弥生的身影。 发现客厅里没有她的踪影,他绕进书房去。一到门口,他就看见掉落一地的书及相本。 「怎么回事?」他弯身捡拾起来。 将书本及相本放好,他抓抓後脑,满腹的疑惑。 「弥生在搞什么鬼?东西弄得一团乱,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他咕哝著走出书房,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响了半天,她的手机没人接听。 他在沙发上一坐,将手机丢在一旁。「这家伙一大早就闹失踪?」 倏地,他想到她可能回家了,毕竟她从不外宿。 於是,他抓起电话打到她家。 虽然她从不让他打电话到她家,但他都已经向她求了婚,而且两人也发展到这种地步,是该让她家人知道他的存在了。 电话接通,那一端传来非常焦急的声音。「弥生,是你吗?」 他怔了一下,「呃,是天童家吗?敝姓越川……」 「你是……」电话那头的女子非常忧急地,「你不会是警察吧?我们家弥生怎么了?」 听她的语气,他可以判断她应该是弥生的母亲。不过她以为他是警察,还问弥生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是警察,是弥生的老板,也是……」 「弥生的老板?」未等他说完,天童干代已经打断了他,「你找弥生有什么事?」 「呃……」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解释。他要说「你好,我昨天跟你女儿在一起,我们要好到可以结婚」吗? 他相信自己若这么说,她母亲一定报警告他诱拐。 「你……」天童干代惊觉地问:「你就是昨天跟弥生在一起的人?」 「我……」哇,好厉害的直觉! 「你把弥生怎么了!?」他未来得及解释,她已经哭叫出声:「我们弥生到底怎么了!?」 他一怔,「天童太太,这是怎么一回事?」 「弥生跑了……」天童千代伤心欲绝地道,「我们弥生跑了……」 英则惊觉到事态严重,直觉告诉他弥生出事了! 丢下电话,他飞快地穿上衣服,冲了出去。 FMXFMXFMXFMXFMXFMX 冲进弥生家的那条巷子,他找著门牌上写著「天童」的房屋, 按了门钤,出来应门的是—名中年人。「你是……」 「我是越川。」他猜想这人应该是弥生的父亲,只不过……弥生不是说她爸妈已经分开了吗? 正在疑惑,一名妇人自屋里冲出,「有弥生的消息吗?」 那妇人见门外是一名陌生男子,困惑地问:「你是……」 「我打过电话来,我是越川。」英则说著的同时,他也打量著眼前的妇人。 她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天啊,她不是爱子的妈妈吗? 「丹羽阿姨?」他惊讶地问叫著,「你是丹羽阿姨吧?」 天童干代陡地一惊,「你是……」丹羽是她从前的夫姓,这年轻人怎么知道? 「我是爱子大学时的同学,以前去过你们家里几次,你……」他微蹙起眉头,下意识地再看看门牌上的「天童」两字。 她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我离婚又改嫁了,这位是我现在的先生。」 「什么!?」他陡地拔高音调。 这也就是说他所认识的「天童弥生」,其实就是「丹羽弥生」? 他还觉得弥生像极了爱子的妹妹,原来她真的是! 「你是弥生的老板?」天童千代疑惑地问。 「是。」他点头,诚恳地说:「昨晚她跟我在一起,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天童千代愁云惨雾地,「她是怎么了?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发生什么事?他怎么说得出口? 她哭了起来,「她一早回来像掉了魂一样,又说了一些好奇怪的话,她……」 「千代,」一旁的天童忙著安慰她,「别自己吓自己。」 「可是她昨天还好好的,没有什么异状啊。」英则满腹疑窦。 弥生是怎么了?昨天一切都还很好,怎么现在却是如此混乱的局面? 倏地,一条敏感的神经扯住了他的心神—— 他想起书房里掉了一地的相本。 那里面有许多他大学时代的相片,其中不乏爱子的。难道说弥生看见了? 老天,她是不是以为他…… 她那么多愁善感、心思那么纤细,要是她误会了什么……这回可真是头大了! 「阿姨,」他急问:「弥生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或同学?」 「有啊,」她说:「不过小兔跟亚季都说她没去找她们,现在她们也到处打电话帮著找人了。」 此时,弥生的生父丹羽急急忙忙地赶来。「有没有消息?」丹羽急坏了,根本没注意到英则。 「还没有她的消息,不知道她会去哪儿。」天童也一脸忧心地,「她平时根本不太出门,也不晓得她常去什么地方……」 「她会不会出事?」天童干代哭丧著脸问丹羽。 丹羽神情凝重,「不,不会的,弥生从不让我们担心……」 「怎么会这样?」她自责地,「是不是我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千代,别这样。」尽管已经离婚多年,但因为有女儿这层关系的维系,丹羽跟干代还不至於生死不相干。 一瞥眼,丹羽注意到英则。「你是……」显然地,他认出了英则,「你不是爱子的同学越川?」 「是,丹羽伯伯,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狐疑地。 「我现在是弥生的老板,也是她的男朋友。」他说。 丹羽、天童及千代三人都惊讶地望著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我们分头去找,随时保持联系,」他现在没有时间好好解释他跟弥生的关系,因为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弥生找回来。 FMXFMXFMXFMXFMXFMX 三个小时後,大家回到了天童家,而此时天色已经暗了。 依旧没有她的消息,大家都慌了。 天童干代伤心的哭了起来,「弥生……」 「干代,先别哭嘛!」丹羽劝著她,「弥生那么大的人了,不会有事的。」 「怎么不会?」她激动地反问他,「爱子当时不也那么大了,她……都是你让她开车出去的……」 丹羽蹙起眉头,「怎么又提?」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又失去一个!」她哭喊著,「如果弥生也死了该怎么办?」 「她怎么会死呢?你在胡说什么?」丹羽眉心一皱。 天童也在一旁安慰著她,「是嘛,你别胡思乱想。」 「不是我胡思乱想。」她怞怞噎噎地,「弥生说如果当初死的是她该多坚,她那么说啊!」 她的一句话引起了英则的注意。「弥生那么说吗?」他问。 「是啊,」她流著眼泪,「我还打了她一巴掌……」 英则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弥生可能会去的地方。 「我猜想她或许去了一个地方。」他说。 「咦?」大家望著他,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我去找她,如果找到了,我会带她回来的。」说著,他旋身快步离去。 他必须争取时间,因为在他去找弥生之前,他得先回家拿一张相片—— 第九章 这是一处位於市郊的教会墓地,墓园里没有陰森诡异的气氛,只有庄重肃静。 天色已暗,墓园里静悄悄地无人走动。而在一座乾净的墓地前,弥生正呆愣地坐著。 大理石墓碑上嵌著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年轻漂亮,那笑容依旧明媚动人。 弥生优优地望著爱子的照片,眼泪已经流乾。 「姊姊,你不甘心吗?」她问著不可能再回答她的爱子,「离开你爱的人而死去,你很不甘心吧?」说著,已经乾涸的泪水又淌下。 「为什么让我遇上他?」她声线嘶哑,伤心地呐喊著,「你希望我代替你被他爱著吗?」 「可是我不是你啊……」她哭出声音,语气哀怨,「我不想成为你的替身而被他爱著……」 「为什么?」靠在爱子的墓碑上,她低泣著,「为什么让我遇上他?我真的爱他啊,可是……可是他想的是你,你知道吗?」 墓园里吹过一阵风,教她更觉悲怆凄凉。 「如果我跟你交换该多好……」她喃喃地,「爸爸跟妈妈不会离婚,英则他也不会失去你,一切……都会很圆满、很圆满……」她额头顶在那冰凉的墓碑上,低声哭泣著。 忽地,她听见一阵脚步声。抬起头来,她发现有个人影正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是谁?谁会在这种时候到墓园来?是一个跟她同样伤心的人吗? 她下意识地紧盯著那人,直到他走近—— 「英则?」她陡地一怔。 发现她真的在墓园里,英则终於松了一口气。「你真的在这里。」 「你来做什么?」她有些激动地瞪著他。 他挑挑眉,一笑,「找我失踪的未来老婆啊。」 「我不会嫁给你的。」她毫不犹豫地说。 「为什么?」他一脸认真地望著她。 她擦去未乾的眼泪,「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丹羽弥生,丹羽爱子的妹妹。」 他一点都不惊讶,「我知道。」 弥生一震,「你知道?」 他点点头。 「你知道我是丹羽爱子的妹妹?这就是你追求我、向我求婚的真正原因吗?」她神情悲愤地站了起来,「我不是姊姊的代替品!」 「你不是。」他凝视著她,神情平静。 她眉心一拧,「可是你把我当成了姊姊!你说我似曾相识、说我看来很舒服,那是因为在你心里还有姊姊的影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苦笑著。 「那么是什么?」她激动地,「你现在不再庆幸死的不是我了吧?」 英则浓眉一揪,神情转为严肃。「弥生,不准你那么说。」 「我说错了什么?」她哭著质问他,「当你抱著我时,你心里想到了谁?」 「我眼中只有你。」他不假思索地道。 迎上他澄澈的眸子,她陡地—震。 须臾,她悲哀无奈地一笑。「在之前听见你这些话,我会很感动,但是现在……我心痛。」 「弥生,你误会了。」他趋前,攫住了她的肩膀,「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你是爱子的妹妹。」 「但是你觉得我似曾相识,不是吗?」她哭红的双眼几乎再也挤不出更多眼泪,「要不是因为我是她妹妹,你会觉得我似曾相识?」 「我觉得你似曾相识不是因为那样。」他抓著她的肩膀猛地一震,「你跟爱子不一样,你不是她。」 「是,」她凄迷一笑,「我不是姊姊,你恐怕很失望吧?」 「弥生,」他浓眉横竖,愠恼地,「你再这么说,我真的生气了。」 「你生气?」她蹙眉苦笑,「你气什么?气我不是姊姊吗?」 「你!」他想生气,但转念一想,他又怎么能跟她动怒呢? 她一直这么压抑著自己的情绪及感情,要是她敢说出口、要是她不那么纤细敏感,也许她不会受这么多的苦…… 「老天,」他低叹一记,望著墓碑上爱子的照片,「我在你姊姊墓前发誓,我没把你当成她!」 见他当著姊姊的墓前发誓,她猛一怔。「你……」 英则怱地将她冰冷的身躯紧拥入怀,「我从来没那么想过,我发誓。」 她一愣,然後推开了他。「不要、不要,你不是属於我的……」 「弥生!」他拉住她,将她捞回臂弯之中。 「你放手!」她尖叫著,然後近乎疯狂地槌打著他的胸口,「放开!放开!我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 就算他现在真的爱她又怎样?他曾是姊姊生前爱著的人啊!她怎么能抢走姊姊来不及掌握的幸福? 「弥生!」他沉暍一声,低头猛地吻住了她的唇。 她全身—震,瞬间没有了声音。 瞪大著眼睛,她怔愣地望著他。 「那我属於谁?」他离开她的唇,「你来告诉我。」 她泪水盈眶,但落不下来。 「你……」她哑著声音,「你是姊姊的、是姊姊的……」 「我从不属於爱子,而她也不曾拥有过我。」他肯定地说。 她难以相信他所言,不住地摇头,「不要骗我,求你……」 「我几时骗过你了?」他两只眼睛如火炬般地注视著她,「我骗过你吗?」 「是你吧?」她眼神悲戚地睇著他,「姊姊的男友就是你吧?」 他一震。他是爱子的男友?天,她是从哪一点判断来的? 「虽然大家都没说,但我知道姊姊发生车祸时,车上还坐著她男友,那个人是你吧?」她咬著唇,「如果姊姊没死,你们应该是一对,我不能接收姊姊的幸福……」 英则怔愣地望著她,越来越佩服她的想像力。 他笑叹一记,「你真该去写小说了!」说著,他伸手将她拥入怀。 她猛力地挣扎著,「你放开,不要在姊姊墓前抱……」 「不是我。」他怱地说道。 「咦?」她一怔。 「在车上的不是我。」他轻叹一声,「这个秘密我已经守了好几年,但现在……我必须让你知道。」 她抬起头望著他,疑惑地。 他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当时在车上的是一个大学助教,他是爱子的情人。」 「助教?」她露出不解之情。 他点头,「那名助教是已婚身分,为了顾及他的家庭及爱子的名誉,这件事没有说出去。」 弥生震惊地,「怎么会……」她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姊姊的情人是已婚的大学助教? 不,那么优秀又聪明的姊姊,怎么会介入别人的家庭? 「骗人……」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没骗你,这件事你父亲也知道。」他一脸为难地,「我答应过不说的,但我不希望你误会我跟爱子有什么。」 「不……」她难以置信地看著墓碑上爱子的照片,「姊姊怎么会……」 「爱情没有什么道理。」他为她的疑问下了注解,「就像我爱上了你。」 FMXFMXFMXFMXFMXFMX 弥生迎上他真挚的目光。他爱她?真的爱她?不是因为她是爱子的妹妹? 「听著,」他抓著她的肩膀,注视著她,「我曾经喜欢过爱子,也追求过她,这点我不想骗你。」 她眼中闪烁著泪光,无助地凝望著他。 「当时的爱子就像个发光体一般受人注目,我也被她吸引著,当时,我们常一群人去你家玩,你大概不记得了。」 「不,我记得,只是我常常躲得远远的,没注意到你。」她优优地说。 「姊姊很受欢迎,家里常常有她的朋友、同学来来去去……」她回忆著那段往事,唇边浮现一抹感伤却怀念的微笑。 他点头,「爱子就是那样的人。」说著,他轻握著她有点冰冷的手。 「我追求她,但是她从没回应过我,後来我才知道她跟助教早已经在一起。」 他说。 「如果姊姊没跟助教在一起,她会接受你吧!」她眉心微微一拧。 「不会的,」他肯定地说,「她比我清楚,我们只能做朋友。」 「咦?」她微怔。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续道:「她说我比较适合你。」 「什么!?」 「当时你才高一,她居然说要把你介绍给我当女朋友,你相信吗?」他笑问著她。 她摇摇头,「怎么可能?」 「是啊,我当时也那么想。」他瞥了墓碑上的照片一记,「我那时还告诉她,我没有恋妹癖呢!可是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她纳闷地又摇摇头。 他一笑,温柔地凝视著她,「她说小女孩会长大。」 「姊姊她……」她鼻子一酸,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在眼眶打转。 「小女孩现在确实长大了。」他以指腹轻抹她眼角的泪珠。 「英则……」她的胸口沸腾著一种激动的情绪。 「爱子说我是个能保护你的人。」他深情地注视著神情激动的她,「她真的比我们都聪明,不是吗?」说完,他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地抚摸著她柔细的发丝。 这一次,弥生没有挣扎,她温顺地倚在他怀里,默默地掉下眼泪。 「你宁可当初死的是自己,但爱子她一定不那么想。」他在她额前印下一吻,「发生那样的意外不是谁的错,而你爸妈的离婚也与你无关,那是他们的决定,但那样的决定并不表示他们不爱你。」 「英则……」她已哽咽,说不出话来。 「大家都爱你,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他低声地安抚著她,「你太懂事、太体贴,以至於让大家都忘了你的痛。」 至此,弥生已忍不住地低泣出声。 「你爸妈,甚至你继父都非常担心你,知道吗?」他低头注视著她,语重心长地,「别再说那种教人伤心的话。」 弥生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放声而哭。「对不起、对不起……」 他紧拥住她颤抖的肩,「别哭了,你看——」他端住她的脸,要她看著爱子的照片,「你姊姊在笑你了呢。」 看著照片中笑容依旧的姊姊,再看著身边温柔安抚著自己的英则,弥生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爱子,」突然,英则面向墓碑,很真诚地道:「放心地把妹妹交给我吧!」 「英则?」她望著他,脸上挂著两行泪。 他抿唇一笑,伸手抹去了她的眼泪,「你可别再跑了,我的新娘。」 弥生心里一紧,情不自禁地回抱住了他。 「我们回去吧!」他拍抚著她的背,「你爸妈跟继父都在等著你回家呢。」 「唔……」她把哭泣的脸藏在他肩後。 「不要为你爸妈的离婚而感到遗憾,往好的方面想,你比别人多了一个好爸爸呢。」他玩笑似的说。 「嗯。」是啊,虽然母亲再改嫁,但继父并没有拿她当外人看。 一直以来,她封闭著自己的感情,别人触碰不到她,她也感觉不到别人的内心,以至於造成了彼此的伤害、误解。 从今以後,她不会再那么做,绝不会。 「走吧!」他露出了明朗温暖的笑,轻执起她的手。 走了几步路,弥生不知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开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她支支吾吾地,「你还……还爱著姊姊吗?」 他哈哈一笑,「你还吃醋?」 「不是,我只是……」她羞愧地道。只是有点介意他曾经喜欢过姊姊的事实。 「不是爱,是思念,就像你们思念她一样。」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对她是一种对亡友的思念。」 「唔……」她闷闷地跟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他瞅著她,促狭地问:「你放心了吗?」 「我都说了不是那样……」她羞赧地低下了头。 他孩子气地大笑几声,紧揽著她的肩。「我爱你,现在爱你,以後也爱你。」 「噢……」她脸上漾著幸福的光彩,但旋即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那你第一次遇见我时对我说话,是因为我跟姊姊相像吗?」 他顿了一下,笑叹一记。 接著,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旧照片递给了她,「你像她。」他指著大合照上缩在最边边的高中女孩。 看著照片中高中时代羞涩的自己,弥生笑了。 FMXFMXFMXFMXFMXFMX 刚到巷口,弥生就看见等在门外的爸妈及继父。想起自己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她羞愧地难以举步前进。 英则轻推了她一下,她往前两步,又迟疑了。 她想,妈妈一定很气很气,气得想再给她一耳光…… 就在她犹豫著的时候,天童千代已经大步地向她走来。 看著神情严肃的母亲,她有些不安。 天童千代站在她的面前,什么话都没说地就伸手抱住了弥生。 「你这个孩子……」她涕泪纵横地道:「你想吓死妈妈吗?」 「妈……」弥生没想到母亲不但没骂她,还哭著抱住了她。「对不起……」想到自己惹来母亲的忧心,她自责不已。 「不,是妈妈对不起你……」天童干代心上的石头放下,再也忍不住的眼泪狂奔,「我们一直没注意到你的感觉,你一定很伤心吧?」 「妈……」弥生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我以为你不爱我……」 「傻瓜,妈妈怎么可能不爱你?」 「我什么都比不上姊姊,我以为你们眼里只看见姊姊,」她哽咽著,「姊姊死的时候,我好难过,可是我代替不了姊姊安慰你们……」 天童千代心痛地道:「你不必代替谁,你就是你,知道吗?对父母来说,每一个孩子都是无可取代的,爱子是,你也是!」 「妈妈……」听见母亲这番话,弥生真正释怀了。 这么多年来压抑在心底对母亲的渴望,在此时完全得到解放。 她紧紧地抱住母亲,感受著她一直想要的温暖。 她总是以为自己不被注意,但也许那只是因为她习惯隐藏自己的感情。 如果当初她大声的哭、大声的表达自己的心情,或许现在一切都不一样。 不过事已至此,再回首往事也於事无补。这样的安排难免有点遗憾,但……不圆满并不代表不幸福。 「妈,对不起、对不起……」抱著母亲,她不断地道著歉。 天童及丹羽相视一眼,走了过来。 离婚後,因为怕影响千代的婚姻生活,丹羽与她就很少联络,跟她的现任丈夫更是没什么交情。 但这一次女儿闹失踪,竟意外地使这两个父亲有了初步的交集。 「坚了,孩子没事就好。」丹羽说。 「是啊,」天童附和著,「外面有点凉,我们进屋去吧!」 「思。」天童干代点点头,放开了弥生。「妈妈来煮咖啡……」 弥生眼角还挂著泪,但已经笑得一脸甜美。「嗯。」 「越川,你一起来吧!」丹羽拉了英则一把。 「是。」他恭敬不如从命地跟上。 走了几步路,他怱地开口:「对了,我想跟弥生结婚。」 他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回头望著他。 弥生羞红著脸,嗔著:「你干嘛现在说?」 「不然什么时候说?」他一脸理所当然地。「难道还要挑黄道吉日?」 「你……」弥生羞得赶紧进屋去,把所有问题都丢给了他。 丹羽及天童这两个弥生的父亲互觑一眼,若有所思地。 看他们的神情那么「高深莫测」,英则倒是有点急了。「不行吗?你们不答应?」 「这个嘛……」天童攒揽眉,深思著。 丹羽故作冷肃状,「我们还要再想想。」说著,他与天童相偕向前定去。 「伯父?」英则一脸惊讶。 不会吧?像他这么好的女婿,打著灯笼都找不到的。 天童千代笑睇著他,「越川,你一次要应付两个未来岳父大人,可不轻松喔。」话罢,她也朝著天童家而去。 看著他们的背影,英则怔愣了好一会儿。 须臾,他笑叹一记。「不轻松吗?好,我接受挑战。」 反正,他们的女儿都已经让他「到手」了,还伯他们不答应吗? FMXFMXFMXFMXFMXFMX 这一年的春天,弥生是追婚三人组中最後完成婚礼的一个。 非常幸运地,她们三人都找到了理想中,喔,不,是比理想中更理想的对象。 婚礼结束後,穿著白色西装的英则,与穿著复古婚纱的弥生相偕来到了爱子的墓前。 弥生始终觉得自己有今天的幸福,全是姊姊的牵成。她常想,当日与英则的街头偶遇,会不会也是姊姊的巧妙安排? 如果有人问她:你现在最希望跟谁一起分享你的幸福? 她的回答绝对是——姊姊。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姊姊更有资格分享她今日的幸福,因为早在几年前,姊姊就已经「先知先觉」地将她与英则配对。 「姊姊,看见我穿婚纱的样子了吗?」她望著墓碑上爱子的照片,「我现在很幸福、很幸福……」说著,她眼眶微湿。 英则轻搭著她的肩,笑望著墓碑上的爱子,「爱子,你果然是最聪明的!」 「咦?」听见他突然称赞姊姊聪明,她有点讶异。 他一笑,「你当时还是个黄毛丫头,爱子她就看出我们会很『速配』你说她不聪明吗?」 一听,她笑了。 怱地,他敛起笑意,正经八百地望著爱子的照片,「爱子,谢谢你,谢谢你把这么好的妹妹交给我。」 「英则……」弥生一怔,忍不住满心感动地将头偎在他肩上。 他温柔一笑,「放心,我会一辈子忠於你。」 「真的?」她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但调皮地故作不信任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我可是在你姊姊墓前发过誓的。」他一脸认真地。 她挑挑眉,不以为然地,「这个时代,誓言很容易变的……」 「你开什么玩笑?」他信誓旦旦地,「我绝对不会。」 「这么肯定?」她笑睨著他。 知道她是故意逗他,他当然没理由让她占上风。「当然,我可是很怕鬼的。」 「咦?」她一怔。 「我要是对不起你,爱子半夜来吓我怎么办?」他煞有其事地说著。 她几乎要笑出声来,但又强忍著。「噢,原来你只是怕我姊姊找你算帐,不是真的爱我。」 「干嘛乱栽赃我罪名啊?」他爱怜地在她鼻尖上轻拧,「我比一O一忠狗还忠心耶!」 「是吗?」她促狭一笑,「请问你是『小花』还是『小豆』啊?」 「你说我是狗?」他浓眉一横,佯装生气。 她拎著裙摆,笑著跑开,「是你自己说的……」 「你别跑!」英则追了上去,边跑边笑地。 「追不到……」弥生银钤似的笑声回荡在这片宁静祥和的白色墓园里。 一回眼,爱子也笑著,像在给予她亲爱的小妹最深的祝福…… 【全书完】 编注: 欲知广田亚李与堀川悟朗之情事,请翻阅贪欢0《追婚三人组系列》三之一「真爱金龟婿」。 欲知月宫兔与天川诚二之情事,请翻阅贪欢44《追婚三人组系列》三之二「无名指之恋」。 第十章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过了今天,他就再也不是南方的学生了。 厌倦地瞥了一眼正跟校长客套应酬的父亲,宋云飞迳自转身,踏出行政大楼。 雨愈下愈大了,天空一片灰蒙蒙,正如他同样晦涩的心。 他挺直著身躯,在雨中一步一步往前,一步一步离开这座未来数年将会令他怀念不已的校园。 他喜欢南方,因为这里有他的青春,他的好友,还有——她。 离开南方,等於舍弃了他的青春,他所有的快乐与喜悦。 从今后,等在他前方的,只是一条灰色的漫漫长路。在这条路上,再也没值得他留恋的花花草草,没有蓝天,没有流云,没有明媚灿烂的风景。 有的,只是孤独与寂寞。 他怕孤独,怕寂寞,总是强装满不在乎的冷然瞳眸,其实藏蕴著少年独特的纤细与旁徨。 他不想离开,不想离开南方,更不想离开她。 可他……必须对她放手,不放,只是害了她为他葬送大好前途,只会夺去她心中最瑰丽的梦想。 他不能伤害她,不能夺去她的梦想,不能让她为了他失去一切。 他不能—— 雨更大、更狂了,放肆地掷落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全身上下。他感觉痛,这激烈的痛,直入骨血,令他几乎失去知觉。 宋勤追上了他,「你疯了!云飞,怎么不撑伞?不怕发烧吗?」 发烧?他冷冷一笑。那有什么好怕的?比起他未来即将承受的折磨,发烧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痛苦。 不,那根本算不上痛苦,或许是一种解脱。 发了烧,迷失了意识,不是更好? 「来,快进车子来。」父亲执住他的臂膀,轻轻将他推进停定校门口的黑色凯迪拉克。 他木然地钻进车厢,木然地在宽敞的座位上坐定,木然地直视前方。 父亲在他身边坐下,跟著命令司机开车。 引擎发动了,在漫天风雨中,缓缓前行。 「来,擦擦脸。」父亲递给他纸巾。 他接过,却木然不动,任雨水浸透,浸透骨血。 他要走了,也许与她再无相见之期。 他要走了…… 「云飞,等一等!等一等!」 尖锐的呼唤忽地钻入他的耳膜,细细的、朦胧的,却蕴著清晰的痛楚。 他神智一凛。 「停车!停车!」 是怀箴的声音,是她在喊,是她在唤著他。 他慌乱地回首,果然看见迷蒙雨廉中,一个淡淡的身影正拚命追逐著这辆车。 「是那个丫头?」宋勤也发现了,揽起老眉。 「停车!云飞,等一等!」 车子继续前进,她依然不停地追,一面追,一面狂喊。 他可以感觉那声声呼唤里的依恋与绝望。 为什么这么执著?她真傻!难道她以为她真的追得上车子吗? 「开快点!」宋勤厉声命令司机。 车子加速驶离,她柔弱的身影离他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他紧紧握拳,拚命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气力地咬紧,再咬紧…… 然后,那黯淡的身影忽地晃了一下,软软趴跌在地。 极度的悲痛令他蓦地嘶吼,像野兽一般的嘶吼,「停车!」 前座的司机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紧急煞车?等不及车子完全停定,他匆匆开门下车,慢慢地、犹豫地走向她。 感觉到他的接近,匐匐在湿凉地面上的她勉力撑起上半身,睁大一双泪眼哀伤地瞧著他年少修长的身躯。 潇潇风雨中,她认不清他面上的表情,看下出那对眸子是否藏著对她的留恋与心疼。 他留恋她吗?心疼她吗?或者,只觉得她这样的行举蠢到极点? 用力站起身子,她一摇一晃,踉跄地走近他,「云飞。」 「什么事?」低哑的轻唤只换来冷淡的回应。 她的心一绞,几乎拧碎,「你就……这么走了吗?」 他凝望她,许久,「你想怎么样?」嗓音瘖哑。 「是我问你。」她仰起毫无血色的容颜,「你没话跟我说吗?」 「……要我说什么?」 说你会想我,说你舍不得离开我,说你还是喜欢我! 她哀伤地望他,不敢相信事已至此他依然如此漠然,「我……想起来了,云飞,以前我们的事……我都想起来了。」 「哦?」 「如果你是因为恨我才这么对我,我跟你道歉,我道歉!」她急促地说,「你原谅我好吗?」 他不语。 那样的沉默刺痛了她,「云飞,这一次……我不会忘了你的。」 「……你会的。」 「不!我不会!」她摇头,紧紧攀住他的手臂,「你相信我,我不会的!」 「你会的。」他重复,那么清冷、那么绝酷地重复,「人就是这样,什么事、什么人,久了都会忘了。」 「不,我不会,你相信我,我不会!」她焦急地喘著气,「上回是因为我出车祸,这一次我保证不会了,真的!」 「怀箴,别傻了……」 「我不傻!」她摇头,泪和雨在清秀容颜交织,「我只是不想你走而已,云飞,你留下来好吗?」 他再度默然。 「我求你——」她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而他望著她忽然软倒的身子,似乎震撼了,定立原地的身躯发颤。 她感觉到了,迅速扬起容颜,「其实你也是在乎的,对吗?其实你也在乎的!」 「……我不在乎。」 「不,你在乎,你在乎!」她固执地说,「为什么不肯承认?为什么要假装绝情?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我说了不在乎!」他蓦地低吼,冷漠的面具终於崩落,俊容微微扭曲。他瞪视她,许久,下定决心扯落她的纠缠,然后转过身子。 他要走了? 她不敢置信地瞪他,「宋云飞!你站住!」 他没有停步。 「我要你站住!」悲愤在她体内凝聚了强大的力量,她忽地爬起,紧紧拽住他的臂膀。 他转过被雨打湿的脸。 「……你到底想怎样?」 她狠狠瞪视他,瞪视著令她深深爱恋的少年,「我恨你!宋云飞,我恨你!」 他彷佛震动了一下,可几秒后,回应的嗓音仍旧清冷,「你拉住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 她一窒,泪融了,心在胸膛碎成片片。 「对,我拉住你,就是为了说这个……我恨你,宋云飞,我会……一辈子恨你。」悲切的嗓音在风雨中听来,格外凄迷。 可他却只是哑声一笑,「你不会恨我一辈子的。过几年后,你会逐渐忘了我,也会逐渐忘了恨。事情就是这样,什么爱、什么恨,都记不了一辈子的。」他淡淡地说,冷然的言语蕴著某种绝望,那是一种痛楚的觉悟——对人,对事,一种痛到极点的领悟。 「对,你说得对,也许有一天我会忘了这些,有一天我会不再恨你,可那时的我,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她凝望他,哀痛凄然地望他,「十年后的我,可能会对今天的一切一笑置之,可我知道,有一部分的我会永远死了。就像现在,我可以笑著对爸爸的遗容说话,可那时候亲手做寿司给爸爸吃的快乐,我永远失去了——我再也听不到他跟我说话,听不到他骂我,听不到他哄我,我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跟他顶嘴了——」她哽咽著嗓音,「你说我有一天会忘了你,你说我会不记得对你的爱与恨,对,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可那天的我,不会跟现在一样了。我不要忘了你,云飞。我第一次这样爱一个人,不论有多困难,我也想守住这样的初恋,我不想像三年前一样失去记忆,我不要,我不要啊!」再也无法承受激动的心绪,她忽地掩面哭泣。 「怀箴——」他心一扯,有股冲动想将她揽入怀里,可一转眸,父亲冰冽的眸正严厉地盯著他。 他倏地咬牙。 「……我说过,很多事我们没有两次机会的,可上天给了我第二个机会,我不想再错过了。我不想忘了你,不想跟你分开,难道这样也错了吗?难道真的……不行吗?」 她楚楚问他,而他心如刀割,却只能无言。 「……难道这样也错了吗?」明白自己终究得不到他的回应,她蓦地死了心,黯然旋身离去。 在漫天风雨中,那纤细的身躯显得格外柔弱,柔弱得令他心疼,却也格外坚强,坚强得令他心酸。 「这样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当背影完全淡去后,他再也无法自持,对著父亲狂吼。 「你做得很好,云飞。」后者神态平静,「放心吧,我会实现诺言,章怀箴的奖学金,她妈妈的工作,我都会好好关照的。」 他没回应,只是狠狠地,重重地捶打著车厢。 在这一刻,在自己只能无助地望著她心碎离去的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跟著碎成片片。 「你真的要走?」倚在门边,沈丹青蹙眉望著正对镜著装的好友。 白色毛衣、黑色夹克与牛仔裤,将他修长的身躯包裹得更为挺拔,更为出尘。整装完毕后,他拾起桌上的眼镜,架上鼻梁。 「宋云飞,你说话啊!」 「对,我要走了。」宋云飞转过一张无表情的脸,「晚上的飞机,等会儿司机会开车送我去机场。」 「你——」沈丹青瞪眼,「真的下定决心了?」 「没错。」 「真的……不管章怀箴了?」 宋云飞下语,转过身,梳理头发。 沈丹青瞪视他,「前两天我们去看决赛了,她得了冠军,不但可以拿奖学金出国,还能跟白谨言出双钢琴唱片。」 「我知道。」 「那你知道她是弹什么曲子得到冠军吗?」 「……」 「离别曲!她弹的是萧邦的离别曲!」 「……那又怎样?」 「又怎样?」沈丹青受不了了,好友的冷漠真的让他想杀人,他冲上前,狠狠拽住他的衣襟,「你还不懂她为什么选择这首曲子吗?丁蔚告诉我,萧邦的钢琴一向很艰涩的,很少人听得懂,可那天全场所有听众都被她感动了,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她弹得好。」 「废话!她当然弹得好。问题是,她为什么能弹得那么好?为什么能把大家的情绪渲染到最高点?」 「你的意思是——」宋云飞歪歪唇,「因为我吗?」 「当然是因为你!」沈丹青怒斥,「因为你要离开她!因为你这该死的负心人要离开她!」 宋云飞心一扯,伸手拉下好友的手臂,摘下眼镜,放入胸前口袋。 没了镜片的遮掩,沈丹青终於清晰地认出那对深幽瞳眸原来并非平静无痕,而是悄俏浮漾著激动的涟漪。 他不是毫不在乎的,事实上,他似乎痛得难以言喻。 「你其实……很喜欢她吧?」沈丹青挗贰?问。 宋云飞涩涩一笑,「当然。」 「那为什么——」 「我斗不过我爸。」 「什么意思?」沈丹青不解。 宋云飞摇摇头,正想说什么时,吴妈的身影忽地在房门口出现,「少爷,行李已经搬上车了,老爷说你差不多该出发了。」苍老的嗓音满蕴不舍。 「我知道了。」宋云飞对一向疼他的老吴妈点头,接著,转向好友,「她就麻烦你们多照顾了。」他哑声说,展臂紧紧拥住沈丹青。 后者身子一颤,忽然由他的举动感受到残酷的真实。 「云飞,你真的非走不可吗?」沈丹青嗓音发颤,几乎有些哽咽了,「我们三剑客一直在一起的,我从没想过你会离开。」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宋云飞黯淡地别过头,「子麒呢?他怎么没来?」 「这家伙不知道惹上了什么麻烦,临时打电话说他不能来,要我跟你道歉。」沈丹青含恨抱怨。 「是吗?」宋云飞闭了闭眸,好一会儿,勉力牵起笑弧,「无所谓,我会常跟你们联络的。」 「那……她呢?」 「……她还是忘了我比较好。」 「云飞——」 「走吧,该下楼了。」说著,宋云飞轻轻推开沈丹青,率先迈开步履。 沈丹青无奈地追上他,满腔难以言喻的离愁,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值此离别之际,他究竟该跟好友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 手机忽地响了,震动他茫然的心神。他接起电话,在聆听著对方急促的嗓音时,脸色一变。 「怎么啦?」察觉他的异样,宋云飞不觉停下脚步。 沈丹青白著脸望他,「是丁蔚打来的,她说——」 「说什么?」 「音乐教室失火了,好像有人被困在里面。」 宋云飞一惊,脸色迅速刷白。 今天是礼拜天,这个时候会在音乐教室的,难道是……怀箴? 火,激烈的、放肆的火,宛如吐信的红龙,威胁要吞噬她的世界。 章怀箴愣愣地瞪著,瞪著熊熊火焰凌厉地席卷眼前的一切,她瞪著,直到眼眸因烟雾而刺痛。 她闭了闭眸,理智在这一瞬回到脑海。 「雅茵,雅茵!」她锐声喊,试图在红火与白烟中认清那个娇美的身影,「你在哪儿?你为什么要放火?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回应她的只是火焰燃烧的哔剥声。 她必须逃出去,可前门已被火焰占领,玻璃窗外又是高达六层的高度。 她该怎么办? 「雅茵,雅茵!」狂乱不安的她只能继续放声喊。 「我在这儿。」终於,幽然的嗓音自钢琴后响起,跟著,是一个全身缟素、容色雪白的少女。 「对不起,学姊。」相对於章怀箴,她显得镇静平和,彷佛早有决心葬身火窟。 章怀箴不敢相信地望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恨你,学姊。」 她一震,「恨我?」 「对,我恨你。」宋雅茵定定睇她,轻声说道:「哥哥明明背叛了你,你却还一心一意地爱他,一心一意要等他。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地步,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还在决赛时弹了那首曲子?那首『离别曲』——」她顿了顿,忽地扬起倔强的下颔,「你明明还是祈求著他能回来的,对吗?你是藉著钢琴告诉他你会一直等他,对吗?」 「雅茵——」 「我听出来了,学姊。」宋雅茵轻轻地笑,「学姊弹琴一向很有感情,很容易听出你的心声。」 「雅茵!」望著学妹诡谲的秀颜,章怀箴上前一步,急促地想解释,「我知道你讨厌你哥哥,我知道你们两个合不来,可又何必这样?走!跟我走,后门只烧了一点点,我们拿外套挡一挡,应该还有办法出去。」说著,她脱下黑色西装外套,拉住宋雅茵的手,意欲将她带往后门。 后者却反而将她缠定在原地,「我不走。」她冷静地说,「也不让学姊走。」 「为什么?」 「因为我们俩要一起死在这里。」宋雅茵诡魅地笑,眼眸闪过妖异红光,「学姊跟我,要死在一起。」 章怀箴心跳一凝,在望著宋雅茵奇特异常的神情时,终於领悟她坚定的决心。「为什么?雅茵。」她喃喃。烟雾逼得她双眸泛红,嗓音瘖哑。 宋雅茵没回答,静静地望著她,在看清她一脸狼狈与痛苦时,神情闪过怜惜,「学姊,别担心?」她展臂,紧紧拥住章怀箴,「痛苦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很快就能解脱。」 「雅茵,我们出去……」 「我们不出去。」宋雅茵轻声道,更加紧抱住章怀箴,双手像两道锁,密密箝制她,「我们要在一起。」小脸一落,偎向章怀箴冒著冷汗的颈项,「我爱你,学姊,我好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爱? 章怀箴僵立原地,眼眸圆睁。 学妹……喜欢她?云飞的妹妹喜欢她? 后者彷佛察觉了她的震惊,扬起头,沙哑低笑,「我知道学姊一定不敢相信,你一定在想,一个女生怎能喜欢另一个女生?可我就是喜欢你。」坚定的嗓音柔柔地拂过,「学姊,男人都是花心的、肮脏的、自以为是的,他们怎能明白我们女生最想要的是什么?」明眸闪过一丝厌恶。 「所以,你才喜欢我吗?」她颤声问。 「对,所以我喜欢学姊。学姊身上永远带著淡淡的香味,学姊的声音永远是柔柔的、甜甜的,学姊的眼睛透明澄澈,又干净又纯洁。我尤其喜欢在黄昏时,看著学姊弹琴,看夕阳映上学姊的脸——」菱唇勾起浅笑,藕臂轻扬,拂去章怀箴垂落额前的汗湿发绺,「你知道吗?那时候的你特别漂亮,我每次看了,心都会怦怦地狂跳。」说著,小手拉过章怀箴的手,轻轻触上自己胸前,「看,我的心现在又在狂跳了。」 「雅茵——」章怀箴心乱不已,眼神复杂地瞪著宋雅茵。 被室内的高温蒸出的汗水,一滴一滴自她眉际滚落,举目仓皇四顾,连后门都已经被火烧断了退路。 她想逃,可紧紧抱住她的少女却不肯放手,想带她一起逃,她又坚持不走。 时间愈来愈紧迫了,若再僵持在此,只有葬身火窟—— 她闭了闭眸,下定决心,「雅茵,你真的想跟我一起死吗?」 倏然清亮的眼神令宋雅茵一愣,半晌,才记得点头。 「好,那就跟我来。」牵起学妹的手,章怀箴带著她走向窗扉,那儿,一团烟雾正随著空气的流翻滚。 她用力拉下窗廉,发了疯似地全部扯落。 宋雅茵愕然瞪视她,从来不曾见过她如此坚决而强悍,「学姊,你做什么?」 「这样火才不会烧过来。」她说,「来吧,我们爬上去。」 「爬上去?」 「对,我们跳楼。」 骑机车狂飙进校园的宋云飞与沈丹青,刚刚抬头,便望见活动中心六楼窜出的火红烈焰与浓浓烟雾。 消防车已经来了,正忙乱地架起水龙准备救火,一面驱赶著少数围观的学生。 因为是假日,学生不多,几乎误了报案的时机,幸亏正在棒球场整理球具的丁蔚及时发现。 「现在情况怎样了?」沈丹青抓住丁蔚,「确定有人在里面吗?」 「应该有。」同样在现场的锺晨露捧著相机,白著睑,「消防队拿望远镜看到两个人影在窗户附近晃。」 「两个人?」宋云飞一颤,「是怀箴吗?怀箴在里面吗?」他仓皇地问,豆大的汗珠因极度焦虑泛上前额。 忽地,人群中有人喊了出来。 「有人在窗户那边——两个女生!」 宋云飞连忙抬头,果然看到两条纤细的人影攀上窗台,浓烟中虽然认不清脸孔,可他一眼便认出是谁。 是怀箴和雅茵! 「她们想跳楼吗?」 跳楼? 宋云飞一惊,不顾一切冲过消防队架设的警戒线,「云梯呢?」他冲著消防队员大吼,「你们怎么不赶快架云梯?有人在里头!」 「同学,你不要激动,我们正在灭火,等火势小一点就会上去救她们的。」 「现在就救!你没看见吗?她们站在窗台,随时可能掉下来。」 「我们正请人送弹簧垫过来,看能不能接住她们……」 「弹簧垫?」宋云飞心神一凛,体育馆里应该有不少。他转过身,正想号召一群人前往体育馆时,却发现几个穿著制服的同学合力抬著几张弹簧垫,小跑步奔向这里。 是高三的学长姊!其中一个还是前任班联会主席。 他急忙迎上前,「学长!」 「正好,学弟,快帮忙。」学长命令道。 「是。」他帮著抬弹簧垫,几个围观的同学见状也纷纷过来协助。 很快地,在消防队员的指示下,他们铺好了弹簧垫,跟著,一个消防队员挥手停止水龙喷水,拿起扩音器朝上喊叫。 「弹簧垫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快跳下来。」 可两个女孩却一动下动。 「是不是吓呆了?」消防队员急了,「快跳下来,不要怕!」 依然没有动静。 「还是我们架云梯吧。」 「可是起风了,火势又变大了,我看还是让她们直接跳下来比较快,我们也好继续灭火。」 「该死!」 队员们正商量解决方法之际,宋云飞已经等不及了,一把抢过扩音器,「怀箴,怀箴,你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是云飞。」 「喂,这位同学……」 「你快跳下来,带著我妹妹一起,快!」他喊,「不要害怕,你们会没事的。」 「好像还是不敢跳。没办法,女孩子就是胆小。」一个消防队员叹道。 宋云飞咬牙,举高扩音器,「不要害怕,怀箴,我在这里。」他放缓嗓音,语调温柔平和,蕴著奇异的力量,「跟我妹妹一起跳下来,我相信你做得到,你一定做得到的。」 是云飞! 章怀箴拚命睁大眼,试图认清地面上那个朦胧人影。 她的眼睛很痛,胸膛紧窒,被浓烟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看不清他,甚至看不清他们所谓的弹簧垫究竟放在何处,她不确定这样不顾一切跳下去后是否还能存活。 可是她必须。火势愈来愈大了,她必须把握机会—— 「雅茵。」她紧紧握了握学妹的手,「我们跳下去。」 「不要,学姊。」宋雅茵嗓音发颤,她绷著身子,感觉全身血流似乎都凝结了。不知怎地,原本她寻死的决心那么强烈,可当站上窗台,居高临下的高度却令她蓦地头晕目眩,全身发冷。 感觉到学妹的惊惧,章怀箴强迫自己狠下心来,「为什么不?你怕死吗?」 「我——」 「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死吗?被火烧死跟跳楼摔死有什么分别?」 「我……我不要——」细弱的嗓音梗在喉头。 「这里的浓烟熏得我难受,我不要被烧死,」章怀箴哑声道,「宁可摔死。」 「可是我怕——」宋雅茵像要哭了,嗓音破碎。 「我……也怕。」章怀箴咳了咳,烟熏出的眼泪朦胧了视界,后背被室内的烈焰烙得发烫。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这就是所谓进退不得的处境吧。 她默然想,闭上眼,拚命凝聚勇气。 她必须跳下去,不论这一跳是生是死,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必须奋力一跳。 可她好怕,真的好怕…… 「怀箴,你听著。」清朗的嗓音坚定地侵入她迷蒙的意识,「出国的事,是我爸逼我的,他说如果我不同意跟你分手,就要在决赛时动手脚,让你拿不到奖学金,而且还会解雇,让她在园区里找不到工作——」他一顿,嗓音转为沙哑,「我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让你很伤心,可我想,除了这样做没别的办法。所以我说要跟你分手,要你忘了我,因为我想,如果我一去十年八年,你不可能还记得我,与其到时候让你为这段感情为难,不如现在就要你忘了我。」 是吗?原来是这样,原来因为如此他才那么狠心地要她忘记。 可他可明白,忘记一个人其实比思念一个人更痛、更让人无所适从? 「……我怕你又忘了我,真的很怕,怀箴,与其将来再度被你遗忘,我宁可现在就割舍一切。」 不,她不会忘的。老天好不容易又赐给她一次机会,她不会再忘的,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忘! 「……可是现在我懂了,如果今天我失去你,我会一辈子后悔。如果今天带著遗憾离开你,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我错了,怀箴,你说得对,如果我现在选择割舍,就算我们以后真的都能忘了对方,我们的心也会死了一半。对不起,是我太软弱,对不起……如果你愿意原谅我,如果你真的有勇气一辈子不忘了我,那就证明给我看,怀箴,证明你的决心。」他动情地喊,一字一句拉扯她纤细的心弦,「你相信我,跳下来吧。」 她闻言,缓缓扬起眼睫。 什么都看不见了,她眼前只是一片漆黑,空白的漆黑。 什么也看不见…… 「怀箴,你听见了吗?怀箴。」 她什么也看不见,可她听到了,听到他满蕴情感的呼唤,一声声,牵动她心魂的呼唤。 她深吸一口气,忽地低声开口,「雅茵,你相信我吗?」 「什……什么?」身畔的人似乎吓怔了,手心不停泛著冷汗。 苍白的唇忽地浅浅扬起,「可是我相信他。因为爱一个人,就是完全的信任。」落下羽睫,她紧紧握住学妹的手,「走吧。」 语毕,她牵著宋雅茵纵身一跃。 躁场响起一片惊叹的呼喊。 宋云飞置若罔闻,只是瞪大眼,屏息看著那两道直往下坠的倩影。 她们真的跳下来了,像折了羽翼的天使,不顾一切地坠落。 狂风卷起了两人的衣袂,放肆地在空中翻扬——这样的景象,几乎是美丽的,凄绝清艳的美。 他的天使跳下来了,从高高的云端落入凡尘,落入他展开的胸怀,他的世界。 她的脸那么细致,那么透明,蒙上一层薄薄的灰,仍不掩真纯良善。他微笑了,轻轻拍著她的颊。 「没事吧?怀箴。」 长长的眼睫扬起。「我……没事。」她呛咳著,唇畔却漾开浅浅笑痕,放纵自己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雅茵呢?她……咳……还好吧?」 「她也没事,放心吧。丹青在照顾她。」 「那就好。」她点点头,停顿一会儿,又咳了几声,「雅茵说……喜欢我。」 「我猜到了。」眸光一黯。 「信跟照片的事,其实都是雅茵做的吧?」 「你都知道了?」他苦笑。 「嗯。」她扬起手,怜惜地抚上他的颊,「你全部担下来,除了想让我恨你,也有部分原因是想袒护她吧。」 他默然,只是定定望著她,眼眸滚过沉痛与哀伤。 「你真傻,云飞。」 他摇摇头,忽地伸手紧紧握住她,「对不起,怀箴。」 「说什么对不起呢?」她依然那么怜惜地望他,「你爸爸真的拿我跟我妈威胁你?」 他颔首,「对不起,现在的我还没有力量对抗他——」深眸掠过惆怅,接著,点亮璀璨辉芒,「可是你相信我,以后我一定能坚强起来的。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努力让自己强壮起来,给我几年时间,怀箴,以后我一定有能力保护你的。」他急急保证,彷佛怕她不相信似地那样急切,那样激昂。 「我相信你。」她恬淡地笑。 他心跳一停,「你真的相信?」 「我相信你。」她柔声道,脸颊轻轻贴上他的胸膛,「可是你也要相信我。」 「我?」 「你要相信我,绝对不会忘了你。不论你在哪里,不论我在哪里,不论我们相隔多远,就算你跟我的世界如此不同,我都决定了——要等你。我会等你,等我们再度相逢的那天。」她低低地说,一字一句皆宛如最温柔的水波,在他心湖荡漾。 他震动了,满腔满怀的感动,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到了吗?」她拉起两人的小指,「这中间,有一条红绳系著呢。」 「红绳?」他愕然,瞪著两人空荡荡的手指。 「看到了吗?在这里,还有这里。」她比画著。 他痴痴地看著她的动作,忽地,眼前红影一晃。 是的,他看见了,在她与他之间,有一条艳丽的红绳将两人紧紧相系。 红绳在风中翻滚著好看的波浪,荡入她与他的心——他感觉到了。 是爱与思念,将两个人牵系在一起。 尾声 夏季的午后,风好凉。 章怀箴倚著窗棂,静静读著信,任微风撩起她细长的发。 「是我哥哥写来的信吗?」清柔的女声扬起。 她抬起眸,微笑望向盈盈朝她走来的倩影。「是啊。」 「他信上说些什么?」 「他说他想申请医学院,不念商学院,把你父亲气得要命。」章怀箴说,想起信上半叛逆半调皮的字眼,不禁笑出声来。 「爸爸活该。谁要他老爱干涉别人!」对父亲的处境宋雅茵毫不同情,抬起娇小的下颔。 「这么说你支持你哥罗?」 「才不是支持呢。只是他想做什么不关我的事。」宋雅茵倔强回应,只是那张清丽的脸在提起同父异母的哥哥时线条和缓了许多,不像从前那般冷冽。而在望向一度想置之於死地的学姊时,眼眸里除了歉意,更抹上温柔。「学姊别担心我爸,他啊,现在只是在逞强而已,迟早会答应你跟我哥交往的。」她浅浅一笑,「其实我爸还满欣赏你的呢,说你竟然有勇气带著我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简单。」 章陵箴脸一烫,「其实……也没什么,当时也不知哪来的冲动——」 「前几天我们在早餐桌还谈起你拿到奖学金的事,我爸说只要你有办法考上国外的音乐学院,不论哪一间他都可以送你去。」 章怀箴一怔,「不论哪一间?」 「嗯。」 「真的?」章怀箴不敢相信地呢喃,感觉一颗心逐渐飞起来。 宋伯伯的意思难道是只要她有办法,即使跟云飞处在同一座城市他也不反对? 「所以加油啦,学姊。」宋雅茵拍拍她的肩,「你很快就能跟我哥在一起了。」 章怀箴脸更红了。 看著她兴奋到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宋雅茵忽地叹气,「唉,便宜我哥了。他哪里配得上你啊?」 「啊。」章怀箴闻言,尴尬地一凛心神,「对不起,雅茵,我——」 不该在她面前这么高兴的。这样也许会伤了她的心吧? 彷佛看透她的想法,宋雅茵朝她摇了摇头,「别这样看我啦,学姊,我可不是嫉妒哦。我相信我有一天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章怀箴没说话,确定学妹脸上的神情不再偏激与执著,才微微一笑,「对啊,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也会找到一个很棒的男生的。」 「为什么一定要男生?女生不行吗?」宋雅茵笑吟吟反驳。 她一愣,「雅茵?」 「我啊,只要是真心喜欢的人,才不管他是男是女呢。」 少女傲气的宣称随风送出了教室,自由远。 章怀箴听著,会心笑了。 是啊,只要是真心喜欢的人,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与自己距离多远,都能义无反顾,勇敢去爱。 她不也是这样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