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GL)》 第1章 穿越了 虽然已经立春了,气温依旧有些低,本来平时就不太繁华的小街道,入了夜更显得冷清。街边的商铺都早早关门了,剩下各种招牌还在忽明忽暗地闪着灯光,像是在咀嚼着白天过客们留下的故事。 刚下过一场雨,本该是清爽湿漉的空气中,不管怎么闻,都漂着一股股肉烤糊了的味道。 街道正中,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个人,破破烂烂的衣服被雨水浸湿了大半,头发被烧焦了,黏成一团。浑身像被烟熏过一样黑,还散发着阵阵焦糊味。 那人缓缓睁开双眼,似乎是觉得旁边的路灯有些刺眼,又将眼睛闭上了,身上的剧痛好像在提醒着她什么。 方才似乎经历了什么......怎么回事?......她闷闷吐出了一口白雾,努力回想着,应该是受了什么重伤,使得她每一块肌肉都变得迟钝。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噌地一声坐起来,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警惕地看着四周。在确定四下无人后,又重重地躺回地上...... 她记得自己和师姐一起围杀一具白毛僵,无意中发现了炼尸人的藏身之处,当晚她们埋伏在草丛中等待时机,以便抓获炼尸人。不料天空骤然乌云滚滚,一道天雷直劈而下,一个人影突然蹬地腾空,直奔天雷而去。 “他在渡劫!不能让他成功了!”她一边大吼一边朝准备接天雷的人影扑去。就在她抓住那人的一刹那,天雷劈在了他俩身上,瞬间身旁的一切化为白色,远处的师姐一边挥手一边冲她喊着什么,但是她什么也听不清...... 似乎走过了春秋,越过了冬夏,路过茫茫的雪山,跨过了潺潺的小溪,身体轻飘飘地百转千回落到了柔软的一处沙田。疲惫的想永远这样睡下去。 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了这儿。 师姐!师姐?师姐?师姐在哪儿?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什么味道?抬起手臂闻了闻,一股焦熟的肉香味侵入鼻息,刺激着她的味蕾,空空的胃也跟着翻腾起来。 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继续躺着,她现在这身体,就算动一根手指也会牵扯着全身的肌肉作痛。 对了,茅家,太守府。师姐兴许已经回太守府了。她这样想着,脑袋里已经弯环左右百种想法了,一边碎碎念一边用手掌撑地,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但是......要怎么回去呢?...... 一边想一边裹了裹身上挂着的破破烂烂漏风的衣服,前后打望了一番,不像是熟悉的道路。 她决定先找个人问问,可是这空旷的街道上半个人也没有啊!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顺着街道往下走。她警惕地打量着街边的路灯。这些顶端会发白光的钢柱每隔几米便会有一个。 此处定有蹊跷。 她祈祷在下一个转角处可以遇到个什么人问问路。 就这么走了半个多小时,肚子早已咕咕地叫个不停,她不知道幻想了多少次前面有家包子铺,热情的老板一边给她端来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一边告诉她去太守府的路...... 前面隐隐约约有些亮光,她加快脚步朝亮光处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发光的东西是一块大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看字形有点像......“公安”?旁边还有两排她不认识的小字。 看着那块比路边的钢柱还要亮上几分的牌匾,她不禁咋舌,遥想当年师父升仙的情景,也未能够发出这般的强光。 这牌匾成精了。 她惊讶地想着,低头看向旁边那些小字,莫非是咒文? 她仰着头摸了摸下巴,思绪又在脑子里过了千遍万遍。 牌匾下方是个入口,没有门,里面似乎是个大堂,很明亮。 她下意识地往里面走去。“哐当!”脑袋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往后弹了几步,心里略略有些闷气,伸出右手往前探,手到之处是一片冰凉的坚硬。 结界?嘶——好痛......摸着额头,一脸的疑惑堆满了整个表情。 “小杉,怎么回事啊,玻璃门都被你撞坏了。”大厅里一个穿着“古怪”的年轻男子走出来,看见眼前这个狼狈的人,先是一愣,随即冲她笑了笑,按下门边的按钮转身走开了,却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进来,“愣在门口干嘛,快进来啊。” 小杉?何人?心中一惊,左右看了看,外面确实只有她一个人......“公子是在同在下说话?” “少跟我开玩笑,忙着呢,有本事回去跟你爷爷闹。”男子走到一张深色大桌子旁坐下,拿出一个会发光的黑匣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不时对着光幕傻笑,没有再理会她。 “茅杉。”还没等她好好消化男子的话,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右边走廊传来,“怎么才回来,又跑哪里野去了?” 她转头,身前站着一个枯瘦的老人。 老人穿着麻质灰色大褂,皮肤黝黑,虽然佝偻着背,眼睛却炯炯有神,一举一动都透着果敢和威严。干枯的布满皱纹的大手上握着把鸡毛掸子。 “你看看你这样,一身脏兮兮的,头发乱成什么样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成天在外面惹是生非。”老人说着,不等她反应,抡起鸡毛掸子就准备往她身上抽,当凑近她时,老人鹰钩似的大鼻子微微动了动,“你身上什么味道,被人烤熟了?” “在下......被雷击中了。” “原来是被雷劈了,难怪衣服破成这样,去洗洗吧。”老人收起鸡毛掸子,神色平静,转身往走廊深处走去。 “老人家,在下可是被雷击中了,您怎的如此淡定,试问您的怜悯之心何在?” “你上次被卡车撞可比现在严重多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又活蹦乱跳的,还去找卡车司机索要赔偿。”老人头也不回,背着手继续往里走,“还有,我可是你爷爷,别乱叫。” 她顿觉奇怪,自己何时有个爷爷?这些都是何人?这里是何处?再者......卡车又是何物? 虽然被雷击中了,脑子却没坏,她清楚记得自己叫青杉,不是什么茅杉。她是西汉人,是个孤儿,没有亲人,被师父捡到,从此跟着师父在曲山修行。有一个师姐,也是孤儿,师父得仙道后命她二人前往西河寻找茅家后人。师父名叫茅衷,原为西河太守,听闻兄长茅盈得道,于是弃官渡江,开始修行之路,后得道升仙。 “爷爷可有食物充饥?”虽然满脑子疑问,但是喊出来的却是这句话。毕竟填饱肚子才是当务之急,吃饱了才有力气想问题嘛。 “你表妹回来了,你去找她要吃的吧。” 又是一愣,心中疑惑更深,怎的又多出个表妹来?该不会还有其他亲人吧?...... “表姐!哈,两天不见,有没有想我?~” “......” 一个穿着跟刚才那男子一样“怪异”服装的女子从楼梯上蹦跶下来,一把揽住她肩膀。 女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长得倒挺清秀,尖尖瘦瘦的脸上一双机灵的大眼睛。 “姑娘便是在下表妹?”她鬼使神差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在下你妹啊,表姐你被雷劈到脑袋了吗?”女子说着便推了她一把。 “在下......我......确实被雷击中了......大抵是记忆有些许混乱罢......”她极力掩饰着。 “哇!!!表姐你真的被雷劈了啊哈哈哈哈,难怪发型这么酷炫!~”女子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糊成一团饼状的头发,“不愧是茅家直系传人,身体复原能力还真是没的说。” “茅家直系传人?”问题还真是一波又一波......她已经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过她惊讶地发现,刚才还重伤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完全复原了,不疼了!“那,请问,我究竟是何人?姑娘是何人,刚才那位老人家又是何人?此乃何处?现今是何年?西河太守府在何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西河太守府?你不会被雷劈傻了吧?”女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清了清嗓子坏笑一瞥:“你叫茅大傻,今年14岁,是标准智障。”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坏笑的女子,“可是方才那位老人家唤我茅杉。” “他乱叫的,听我的!”女子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严肃且认真地看着她。 “哦?”她看了看女子的大眼睛,微微垂眼,似是在思考。 “噗......”女子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了,不逗你了,表姐你叫茅杉,今年24岁,是茅家第......我也不知道多少代的直系传人,我是你表妹白小典,你还有个爷爷叫茅大山,这里是公安局,现在是公元2015年,至于你说的什么太守府,我没听说过。” 她皱起了眉,赶紧问道:“敢问茅家可是茅盈、茅固、茅衷三位师父的那个茅家?公安局又为何物?公元2015年,是何朝代?现今的朝中是哪位皇帝?”虽说感到一切都很陌生,她却也没有惊慌,从容淡定地了解着身边的一切。 “什么三位师父,是先祖!咱们三位先祖可是道教创派祖师,得道升仙后,被后人称为三茅真君。现在的茅家是茅衷先祖的后人,自茅衷先祖升仙后,茅家直系血脉也拥有了一丝仙气,从此每代茅家直系传人都有着优于常人的体质。” 这位叫做白小典的女子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被雷劈得黑漆漆的人,忍住笑意继续说:“公安局啊,属于政府部门,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公共安全的。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没有皇帝,早在1912年辛亥革命皇帝制度就被废除了。现在我们要跟着党走,坚持三个代表重要思想......” “等等......在下,不,是我......我糊涂了,政府、党、三个代表......烦请表妹说得明了一点。” “我说表姐,这还不明了啊?”白小典无语地朝楼上走去。 茅杉,师父后人?有家人,爷爷与表妹? 公元2015年,无皇帝,唯有党与那几位代表? 我可是来到了异时空? 她愣在原地,彻底懵了。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追上白小典:“表妹,我腹中饥.饿难耐,爷爷说你有食物。” 第2章 失踪的尸体 “你确定你不先洗个澡?”白小典坐在办公桌前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家伙,而对方的注意力都在那盒已经吃了一半的饼干上,完全不理会她的话。 白小典懒得管她,低头继续她的工作。 两年前警校毕业,她被分到了这个公安局。因为外公和表姐住在这里,家里又不认识什么人,也没钱,领导美其名曰给她特别关照,让她一个小姑娘不至于背井离乡,把她分回了这个小地方。看着其他同学都去了大城市,她略微有些失落,不过这种失落感仅仅只存在了半分钟不到,她是谁啊,白小典啊!小地方怎么了,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小爷我偏就要在这小地方干出一番成绩来! “第三个了......嘶......李村,也有......不可能是巧合......”白小典看着桌上乱七八糟翻开的资料,一只手用笔在上面做着勾画,一只手习惯性的扯着自己的头发。 “表妹,你在嘀咕什么?”茅杉抱着饼干盒靠了过来,嘴里嚼着饼干,吐字有些不清。 “这几天发生的案子,挺奇怪的,诶你别吃了,来帮我看看。”白小典抬起头看着正在吃饼干的茅杉。 “你说,我且听着。”茅杉一刻也不停地将饼干往嘴里送,说话间还喷出了若干饼干渣在白小典的资料上,惹得白小典一阵白眼。这干粮甜甜脆脆很合她口味。她和师姐追那白毛僵追了整整两天,随后又在草丛里蹲了一夜,滴米未粘,还身受重伤,她能不饿吗! “上周镇东死了两个人,死者名叫王卯、邢晓天。王卯是突然死在自己办公室里,邢晓天死在自己家中,两人死前都是独自在房间里。法医检查过,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致命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便以心血管疾病突发死亡了结。可是就在这两个人死后第二天,王卯的尸体失踪了,第三天,邢晓天的尸体也失踪了。” 说道这里,白小典将一叠资料递给茅杉,又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也是在上周,李村有个农户在田里干活时暴毙,死状跟王卯和邢晓天一模一样,表面没有任何伤痕。此人死亡后第三天晚上,尸体也失踪了。我昨天去了一趟李村,就在我去的时候,又有一人死亡,此人正是李农户的大儿子李大成,而且......”白小典顿了一下,吸了口气继续说,“我当时正好在他家里,他就死在我面前。” 茅杉看着白小典,等着她说下去,同时把最后一块饼干喂进嘴里。 “李大成本来是陪媳妇回娘家走亲戚,听到他父亲死讯后便匆忙赶回李村,他媳妇因为头一天晚上重感冒发烧进了医院没办法跟他回去。李村人说,给李农户办丧事那几天并没有看见李农户二儿子李二光,只有李大成一人住在家中。我还查到,李二光借了高利贷,之前的死者王卯和邢晓天就是他最大的两个债主,而上周,在王卯和邢晓天死的当天,有人看见李二光去了镇上。” “表妹怀疑李二光?”茅杉把手上和掉落在衣服上的饼干渣拍掉,将空饼干盒连带资料一起扔回桌上,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是很可疑,不过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对了,我之前有问过法医,他们检查得很仔细,应该不会有忽略某处伤口的可能。”白小典看着茅杉嘴边沾着的饼干渣,递给她一包纸巾。 “所以是中毒?”接过白小典递过来的东西,摆弄一番,看不出用途,反正不是吃的,茅杉随手将纸巾放在桌上,“有的毒在中毒初期是不会显现出来的,虽然中毒者已经身亡,但毒性很可能要在中毒者身亡后一到两周才可验得出。” “恩,我也是这样想的,凶手杀人后,为了不被人看出尸体有异样,于是将尸体盗走。我已经将李大成的尸体带回来了,但是要查出尸体到底有何端倪只有等到尸体毒性显现出来才行。我担心这期间,还会有更多人遇害。”白小典靠在椅背上,又说道:“就在今天,邢晓天的同事龙钟明也死了,死状跟之前四名死者一样。” “还有一点很是可疑。”茅杉右手摸着下巴看向白小典。 “是什么原因能让凶手冒这么大的风险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连偷三具尸体?如果只是想伪装成病死,偷尸体岂不多此一举,反倒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茅杉点点头,白小典跟她想的一样,又问道:“尸体被盗当晚,死者家中难道无人看守?” “说来也巧,王卯的家属当晚都喝多了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棺材里是空的,王卯尸体早已不见踪影。邢晓天尸体是在守夜人半夜上厕所时不见的。至于李农户,当时给他守夜的只有李大成,李大成从小身体就不好,守夜的那天晚上经不住困,就睡了过去......对了,据几位死者家属说,尸体被盗现场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痕迹,不知这盗尸者是用什么方法如此迅速地将尸体运走的。” “有没有可能,盗尸者与杀人者并非同一人?” “应该不可能,被盗走的三具尸体死法一模一样,况且从镇上到李村至少也得两个半小时车程。如果只是单纯的偷盗尸体,为什么不选离得近的地方下手?而偏偏是相隔千里且死状相同的那三个人?这说明他们的尸体被盗与其死亡有直接联系!就算不是同一人,那也是同一伙。” “两具尸体皆已带回了吗?”茅杉摇摇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都在老头子那。” “老头子是何人?”茅衫倏尔转头问白小典。 “你爷爷我外公呗~” “我爷爷?” “对啊,要去看看吗?” 刚才老人举起鸡毛掸子要抽自己的画面浮现在脑中,茅杉摇头:“天色已晚,明日再去吧。” “也是,现在过去那边怪渗人的。”白小典自言自语着,继而大声招呼茅衫:”表姐你先回去休息吧,记得洗澡啊。”说完不露痕迹地笑了一下。 “这个......表妹,可否劳烦你为我带路?”茅杉现在连自己住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回去...... “表姐,你......怎么怪怪的?”白小典本来想说,你不会真的被雷劈傻了吧...... “不瞒你说,我被雷劈晕,醒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茅杉祈祷着可以蒙混过关。 “那你怎么回来的?”白小典追问道。 “我也不知,走着走着便到了这公安局门口......随后被一男子叫了进来,之后便遇见了爷爷和你......” “难不成是失忆了?”白小典盯着茅杉看了很久,发觉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撇着嘴皱了皱眉,起身往楼下走去。 茅杉跟着白小典走进走廊,她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即问道:“表妹,难道说......我与爷爷同住?” “你住他隔壁,他住停尸房隔壁。” “停尸房?”茅杉一听,眉心不着痕迹地颤了一颤,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停尸房,稍微动动脑子也知道是停放尸体的地方。 “怎么,害怕了?当初我叫你跟我一起搬出去你不愿意,现在后悔了吧?”白小典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茅杉,“停尸房本来就够阴森了,还要加一个老头子,也不知道你之前怎么想的,一点也不觉得恐怖吗?”她碎碎念着。 “加一个爷爷有何不妥?”茅杉略感郁闷,心中不解之前那茅杉是作何想的,怎会喜欢居于停尸房旁? “这个,你慢慢体会吧。说不定过几天你就会像以前一样觉得无所谓呢。”说话间两人已来到走廊尽头,“出走廊直走,最里面有五间房,第三间就是你的房间。” 茅杉跟在白小典后面四处查看着,这是一个不大的露天庭院,除去他们右手边这四间房,院内便再无其他建筑,连棵树也没有。左手边是一块空白的灰色水泥墙,一直延伸到院子后面的空地,与一扇黑色自动铁门连接着。铁门前,两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停在院子里。当然,茅杉自然不认识什么自动铁门和警车,她只以为是高高的黑栅栏和两间造型古怪的小房子。 外面似乎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大树被风刮的在墙上掩映出点点疏影,模糊了墙顶上那盏没有灯罩的节能灯微弱的光。像是一个个张开大口的猛兽,随时准备着吞下这个房子里的所有人。看得二人打了一个寒噤。 经过第一间房时,茅杉在一扇有些古旧的铁门处停下脚步,铁门锈迹斑斑,门中央挂着的大锁却很新。铁门与墙壁连接处有一个小缝,隐隐有微光从小缝中透出。 她忍不住弯下腰往门缝里望去。屋内两盏油灯忽明忽暗,昏黄的灯光下依稀看见两个白色轮廓。 是人? 茅杉一惊,随后猜想这里应该就是停尸房,不由松了口气,刚迈动左脚正欲离去,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重新往屋内看去。 第3章 引魂灯 黄铜灯盏内,微弱的火苗在灯芯上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本就暗淡的灯光随着火苗的摇曳不停地变换闪烁,茅杉被这光晃得有些头晕。 屋外并未起风,屋内更不可能有风,此种情况火苗应是向上直升才对,怎会晃动得如此厉害?茅杉心生疑惑。 “这油灯是何人所点?”茅杉直起身,揉了揉眼睛,盯着火苗看久了,眼睛有点花。 白小典没有回答,用眼神示意她往后看。 “是我点的。”还没等茅杉反应过来,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外公,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白小典望着突然出现的老人,悄悄瞪了眼茅杉。该死的茅杉,没事儿瞎看什么看,把老头子看来了吧,真是会找麻烦!白小典满脸不爽在心里暗骂。 茅杉转身,茅大山就站在她后面,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提着个深红色旧铜壶,枯老的手背上两根静脉血管如山丘般突起着。他看了她们一眼,对白小典嗯了一声表示回答,掏出钥匙将铁锁打开,推门进屋。 “......爷爷,这油灯,似是快灭了。”茅杉紧跟着茅大山进入屋内。 白小典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屋内气温有些低,一进门便看见两个齐腰高的铁架台放在屋子正中间,架台上各躺着一具尸体,用白布遮着。每个架台旁边,尸体头部的那一头,都有一盏油灯摇曳着没有温度的细细火光。空气中飘散着灯油燃烧的味道,夹杂着些许腥气,使得她很不自在。 “我知道。”茅大山没有回头,自顾自走到第一盏油灯旁,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铜壶对准油灯倾斜,黏稠的淡黄色液体顺着壶嘴慢慢滑出来,流入黄褐色的铜制灯盏内。 突然,灯芯上的火苗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那一瞬间火焰变成了青绿色,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随后便恢复了本来的颜色,只是火苗似乎比之前缩小了一圈,显得更加微弱。 待第一盏油灯被填满后,他又往第二盏油灯走去,重复刚才的动作。 此时白小典的注意力都在那两具被白布遮盖的尸体上,全然没有注意到油灯的微妙变化。 “引魂灯!”茅杉惊讶地看了一眼茅大山手中的铜壶,又抬头看向他,问:“壶内是尸油?” “哟!小崽子,看出来了?”茅大山这时居然笑了。 此情此景,茅大山的笑容无论怎么看都觉得阴森,茅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外公,这两具尸体怎么没放进冷藏柜,就这样摆在外面都烂了。”白小典将一具尸体上的白布掀开一角,一阵浓郁的腥臭扑面而来,她赶紧嫌弃地捂住口鼻。 “冷不冷藏都一样,你再仔细看看。”茅大山稍作停歇,从包里掏出一盒朱砂,用手指沾了朱砂在油灯下面画着,待他画完收工,两盏油灯明显稳定不少。 八金刚?茅杉一眼便认出了茅大山所画之物。 这是个保护阵法,她以前看师父画过,不过眼前茅大山画的这个应该是简化过的八金刚,无论规模大小还是复杂程度都比不上师父画的那个。估计这力量比师父那个八金刚弱了不知道多少倍,茅杉忍不住在心里将自己的师父佩服上了天。不过不用她佩服她师父也在两千多年前飞升上天了。 “我擦!这是怎么回事?”白小典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句尸体。那是李大成的尸体。此时这具尸体面部膨胀,像个充了气的皮球,皮肤呈紫黑色,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水泡,很是恶心。 “这是要起尸了。”茅杉睁大眼睛看向茅大山,想听听他怎么说。 “这两句尸体一运来我就觉得有问题,于是点了引魂灯。铜壶里的灯油确实是用尸油炼制的,尸油是我想办法从火葬场搞到的。”茅大山与茅杉对视,目光中透着欣喜与希望。 他又说,“为了防止意外,我已经给停尸房上了锁。这局里阴气比外面重,尸体尸变的速度非常快,灯油自然也烧得极快,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尸体的尸气越来越重,引魂灯的功效也会越来越弱并且随时有熄灭的可能。引魂灯一灭,便会立刻起尸。我刚刚画了小八金刚阵,应该还能多撑几天。” “外公你觉得尸体有问题怎么不早说啊!”白小典气得肝疼,这老头子每次都这样,看着他们瞎忙活他觉得很爽是吗? “破案是你们警察的事。”茅大山欲转身离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看着油灯说道:“照灯油这个烧法,就算有小八金刚阵也最多只能再撑两天,两天后,我不管你们破案没有,都会把尸体送去火葬场烧掉。”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小典对着茅大山离去的背影嗤了一下鼻,转身又一脸期待地看向茅杉,跟放鞭炮似的爆出一连串问题:“表姐,这尸体真的会起尸吗?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对老头子这些东西不以为然吗?你还说他是老神棍来着,今天怎么跟他一唱一和的?还有还有,你怎么知道引魂灯?还知道铜壶里面装了尸油!你没看见老头子刚才看你的眼神,那个高兴啊!” 茅杉没有回答白小典那一堆问题,只是盯着尸体思考着什么......对着茅衫深邃漆黑的瞳仁,白小典张了张嘴,竟然没敢再说下去。 “表妹,你可还记得之前我有问过你......有没有可能盗尸与杀人并非同一人所为?”过了好一会儿,茅杉才开口道。 “恩......”白小典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是尸体自己跑的!”虽然自己都难以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她还是一脸期待地望着茅杉,希望自己的结论能得到肯定。尸体起尸自己跑了,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案啊!白小典越想越激动。 “明日你与我去李村看看便知。”茅杉对白小典笑了。 第4章 去李村 经过白小典的提醒,茅杉在裤兜里找到了她的房门钥匙。 进门后,白小典直接将茅杉推进浴室,看着眼前这个又脏又破却又一脸迷茫的家伙,她极不情愿地为她放好洗澡水,找来毛巾和换洗衣物,并教她如何使用浴室里的一切,确定她能够自己独立完成洗澡后才退出浴室...... “擦,小爷我可从来没这样伺候过人呢!”白小典嘟囔着,一屁股栽进茅杉宽大的沙发里,双脚翘在茶几上,轻车熟路地打开电视。 已是凌晨1点,天亮还要跟茅杉一起去李村,所以白小典决定今晚就住茅杉这儿。虽然隔壁便是她以前住的房间,但是太久没人住,早就被灰尘淹没了...... 浴室里黄色暖光灯开着,茅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铺满黑灰的脸上几乎看不出皮肤的本来颜色。 修剪整齐的一字眉规矩地熨贴在额上,眉间隐隐透着一丝平和。略带开扇型的双眼皮下藏着一双温润如玉的大眼睛,深邃的瞳仁恰到好处的镶嵌在里面。窄窄的鼻翼托着尖尖的鼻头,高挺而笔直。两片薄唇轻抿着,上唇较为松薄些,微微翘起,也许是因为不爱笑的缘故,两端嘴角并不似常人那般有稍稍上翘的弧度,而是被抿成一条淡淡的直线。下颌骨的线条流畅到底,立体又利落的轮廓散发出一种率性的美感。 容貌并没有发生改变,只是头发和衣着不同罢了。 目光落在自己那团糟糕的头发上,茅杉微微皱眉,随手拿起大理石台面上的一把小刀,一把一把,一缕一缕,将烧焦的头发尽数割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门终于从里面打开...... “我亲爱的表姐,你这澡洗掉了几层皮啊?”白小典伸了个懒腰从沙发里探出头,当她看到从浴室走出的茅杉时,因为伸懒腰举起的两只手停在了半空中,惊讶地上下打量着站在浴室门口的人:“表姐......你这......真酷!” 茅杉的头发几乎全部焦掉了,最后她索性把自己剃成了光头。修长瘦削的身材配上光洁白皙的脸庞,深潭般的双眼倒映不出任何情绪。平时本就带着几分英气的她现在剪去长发,竟有种中性的清爽帅气。开扇型的眼眸让她深黑的眼珠显得缺少了些精神,但并不影响她脸上带着的成熟沉稳。 梳洗完毕换上整洁柔软的棉质睡袍,干净的脸上,不染铅尘,少许红血丝清晰可见。她并没有听见白小典的惊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在播放古装电视剧的电视机,扑通一声跪下了。 她这一跪可把沙发上的白小典惊呆了。 “表姐,干什么呢?!年已经过完了,快快平身!” “皇......皇上!”茅杉指着电视机,电视里,文武百官正对皇帝行跪拜之礼。 ...... ...... ......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白小典像推销员一样给茅杉介绍电视、电脑、电灯、空调、手机等常用物品并给她一一示范。但是茅杉就跟一个白痴一样......就比如说这电吧,她的问题串起来就可以绕白小典三圈。 “为何电可使得这些物品运作?为何不同之物通电之后会有不同反应?人可否通电?电与天雷可是同一物所出?电可属能量之一种?电又是以何法封印在电线之中?......” ......白小典真的很想一头把自己撞死...... 茅杉规规矩矩躺在床上琢磨白小典的手机。 白小典冲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看见床上的人,想起以前茅杉从来不要别人睡她的床,自己每次来都只有与沙发为伴,顿时心生一计,一脸坏笑地说:“表姐怎么睡在床上?” “有何不妥?”茅杉依然盯着手机。 “以前你都是把床让给我睡,自己睡沙发的!”白小典指着沙发,心中暗笑,想要趁茅杉失忆好好报复她一把,一洗雪耻。 “那今日便换你睡沙发。”茅杉把手机还给白小典,她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转身睡觉。 “不如我跟你一块儿睡床上吧!”白小典飞快地放下手机掀开被子,一条腿已经放到了床上,顺势就要往下躺。 “我不习惯与人同睡。” ...... 没有太阳的初春清晨,天空高远了些,已经不似冬日那样的白云压顶了。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像是被点印上了一层水雾,木讷的表情伴随着阵阵寒风,使整个小镇都笼罩在了一片尚未苏醒的疲倦里。 公交站牌下,白小典身穿警服,双眼布满血丝,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捶打着自己的腰背......可恶的茅衫,杀千刀的茅衫,让我睡床要死啊!失忆了还这么能欺负人!苦了小爷我的老腰哟...... 她左右扭动着,狠狠剐了眼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茅杉,但是对方一点也没觉察到她眼中的怨念与杀气,一动不动地望向公交车始来的方向。 “来了。”茅杉看着从远处过来的公交车,伸出一只手拍拍白小典,“表妹,这便是你方才与我说的公交车?” 白小典一巴掌打向茅杉伸过来的手,白了她一眼,不作回答。 公交车上,白小典偏偏倒倒地打着瞌睡。 “表妹,你再同我说说几位死者的具体情况与死亡时间可好?”茅衫用手肘碰碰白小典。 “这些我之前给你的资料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白小典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资料?”茅杉挑挑眉,在记忆中搜索起来,她完全不记得白小典有给过自己什么资料...... “你吃饼干的时候,你敢说没有!”白小典眼睛鼓得老大,瞪着茅杉。 “......”茅杉这才想起来,她吃干粮时白小典的确有给过她东西,但是那些东西乱七八糟的,上面的字有一半都不认识,所以她看也没看就扔桌子上了......茅衫舔了舔嘴唇,侧头看向窗外,避开白小典的目光。 白小典恨铁不成钢地对茅杉一撇嘴,懒洋洋地开始叙述。 上周1月30号李二光去镇上,据目击者说,他出去的时间大概在下午1点左右。当天下午五点多王卯死亡,王卯同事称他下午四点来到公司,之后一直在自己办公室,五点过有同事路过他办公室,从玻璃门中看见他突然倒地死亡。 也是1月30号,下午六点多邢晓天被刚下班回家的妻子发现死在书房中,家里除了他和她妻子,没有住其他人。 第二天早晨,也就是1月31号,王卯家属发现其尸体失踪,而同天下午三点左右李农户死亡,死前一直独自在田里干活。 2月1号凌晨四点多,邢晓天尸体失踪。2月2号早晨,李农户尸体被发现失踪。 2月4号上午10点过,李大成死亡,李大成从他父亲死后就觉得身体不舒服,一直没出过门,连他父亲尸体失踪也没有出去寻找。她去找他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2月5号上午十点半龙忠明被发现死在宾馆,宾馆员工说他从1月30号住进来就再没有出过门,也不与人接触,直到2月5号服务员找他续房费,开门发现他躺在地毯上,已经断气。据她调查,龙忠明是因为得罪了人所以躲进宾馆的,他去宾馆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邢晓天,好像是去找邢晓天帮忙。 她说完,摸着下巴想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漏掉什么,又闭上眼睛,任由茅杉独自思考着。 看着车窗外飞速闪退的景物,茅杉觉得头好昏,是生病了吗?不知师姐可好......以往自己每次生病都是师姐在旁照顾,她没有父母,只有师父和师姐,而师父常年闭关修行,唯独师姐跟她最亲。记忆中,从来没有跟师姐分开过这么久......茅杉越想越觉得难受,鼻子竟开始发酸...... 李村。 茅杉蹲在地上,白小典在她旁边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腰肢,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她在车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看见茅杉眼眶红肿,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她表姐这样,心情不禁大好,她有种穷苦奴隶终于翻身做主的快感。 “表姐你没事吧?”白小典用膝盖抵了抵茅杉的手臂,心中已经乐开了花,叫你欺负我,叫你不让我睡床,报应啊哈哈哈哈~ “我只是......有些......想......吐恶哇......” “......” ...... “白警官,又见面了!额......需要帮忙吗?”李村的书记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路过此处,看见白小典和旁边脸色苍白的茅杉,摸了摸稍微有些发福的肚子,走过来。 “谢谢,不用了,我表姐只是有点晕车。”白小典看了一眼身旁的茅杉,说道。 “这镇上的警察办事效率就是不一样,早上10点多发现李二光死了,这还不到下午1点,你们就赶到了!”李书记又看了看茅杉,转而对白小典笑着。 “李二光死了?”白小典惊讶道。 听到李二光的死讯,茅杉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浮出笑意...... 第5章 尸毒 果然。茅杉在心里又将整件事情梳理了一遍: 1月30日——李二光去镇上(未时) 王卯至办公室(申时)、王卯亡(酉时) 邢晓天亡(申时至酉时之间) 1月31日——王卯尸体失踪(辰时或更早) 李农户亡(申时) 李大成回村(酉时) 2月01日——邢晓天尸体失踪(寅时) 2月02日——李农户尸体失踪(辰时或更早) 2月04日——李大成亡(巳时) 2月05日——龙忠明亡(巳时) 2月06日——李二光亡(巳时或更早) “表妹,你相信这世上有僵尸存在吗?”茅杉问道。 “我相信。”如果起尸是真的,那有僵尸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虽然白小典很不爽茅杉经常欺负自己,但从内心来讲,她一直都还是非常信任自己这个表姐的。 “依我所见,此六人皆是因感染尸毒而亡。至于李二光,他有九成可能为尸毒的最初感染者。”沉默了一会儿,茅衫淡淡地说道。 “还有一成的可能呢?”白小典偏头看着茅杉。 “那便是李二光并非尸毒的最初感染者,他的尸毒是从王、邢二人其中一人处所染。”茅杉依旧淡淡地说着,就好像在说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又理所当然。 “表姐,你说的尸毒是电视里那种明明死了的人又莫名其妙的复活了,然后活人只要被挨一下身上立马就会滋啦滋啦变黑腐烂的剧毒吗?”白小典两眼放光,不由自主握住了茅衫的一只手臂。她这是走进了电影里吗!好激动好兴奋...... “你所言并不全对。尸毒并非单单只存在于人体之中,植物、动物皆可能带有尸毒。它乃是一种由尸体尸变而生出的毒素,可通过血液、唾液、肌肤接触等途径感染,若尸毒太过浓烈,呼吸之时不慎吸入也将遭受感染。感染尸毒者,无论发作与否,都可能将尸毒传与他人。”茅杉双目平视前方,继而又补上一句,“人若染上尸毒,少则几个时辰多则七日便会发作,因尸毒而死之人死后必然起尸,且起尸时间多为死亡后一至三天。” 她整理了一下语言接着说:“王卯、邢晓天死在最先,而唯独能将此二人与李村人相联系的只有一人,便是李二光。所以方才我在车上便有猜测,若李二光身中尸毒,定是在那王、邢二人死前,也便是在上月30日亦或更早,今日距离上月30日正是七日,倘若我所猜不错,李二光定活不过今日。” “哈,表姐真有你的啊!难怪听到李二光的死讯你那副表情。”白小典一巴掌拍在茅杉背上,随即又问:“电视上那些中了尸毒的人不是都很惨吗?什么七窍流血、口吐白沫、发疯咬人......怎么我们遇到的这六个人就这么平静这么突然的死了?” “尸毒发作症状有多种,有上吐下泻、头晕乏力、全身抽搐者,有全身发紫、出现黑斑、皮肤溃烂者,也有如我们所遇那般,无任何征兆暴毙而亡者。” “这......这位警官说的......可......可是......真......真的?”一旁的李书记听了茅杉的话,吓得连说话都结巴了。 茅杉点点头,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道:“现下唯有一点还未明了,便是这尸毒源头所在何处?” 这时李书记一拍大腿,带着哭腔喊道:“哎呀我的祖宗喂!哎呀!我就说这祖坟不能随便迁吧!他们非要迁!你看吧!看吧看吧!现在迁出问题了吧!哎呀啊!......”说着,他双手朝白小典和茅衫一摊,就差老泪众横了。 “迁坟?何人之坟?”茅山的目光惊觉地扫过李书记。 “当然是李农户他祖上的坟啦!”李书记唉声叹气道,“哎!村里要建厂,李农户家的祖坟被圈进了新厂用地,他和他儿子看上了政府给的迁坟补贴,一口就答应了迁坟的事。哎呀,你们说,这祖坟怎么能说迁就迁啊!” “此乃何时之事?都有何人参与迁坟?不知李书记可方便为在下二人引路前去李农户祖坟查探一番?”茅杉心头逐渐有了主意,忙问道。 “也就七天前吧,迁坟的只有李农户和李二光父子两人。我还记得当时大中午的,新坟的土刚填好李二光就进了城。反正现在我也没事,这就带你们过去那边看看。” “有劳了。” 路上,白小典边走边琢磨着刚才茅杉跟她讲的那些。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表姐,我有些地方想不通。” “你且说。” “按照你说的,这王、邢二人中尸毒九成是因为李二光,而龙忠明可能因为跟邢晓天有过什么接触染上了尸毒,至于这李农户,整日跟李二光住在一个屋檐下,染上尸毒也不奇怪。可这李大成之前一直在丈母娘家中,回李村也并未与李二光有过接触,他是怎么染上尸毒的?” “李二光为最初的感染者,此事已无疑,但并非单单只有李二光才可使得他人遭受感染。李大成所染尸毒十有*是源于死去的李农户。” “我怎么没想到这层?不愧是我表姐!”白小典在茅杉的背上又是一巴掌,转念一想,“不对啊,既然如此,为什么只有李大成被感染了?王卯、邢晓天身边的人怎么没事?” “表妹莫不是忘了龙忠明?”茅杉笑笑,加快脚步跟紧李书记。 “龙忠明我没忘,喂!我的意思是难道被王、邢二人感染上尸毒的就只有龙忠明一人?”白小典觉得这茅杉绝对是故意的,逮着个机会就取笑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从来都是茅衫占上风。 “李二光1月30日未时去镇上,此前他一直在李村与其父张罗迁坟事宜,我若记得不错,从李村至镇上须至少两个半时辰时间,因之李二光到达镇上已是申时。所以王、邢二人定是在1月30日申时后方才染上尸毒,并在同日酉时尸毒发作身亡。王卯也是申时末才到其办公室,他应是与李二光会面后便直接去往办公室,这使我更加确信此二人中尸毒是在申时后。申时至酉时区区三个时辰不到,期间王卯在办公室,邢晓天在家中,都是独自一人,这要使第三人感染尸毒的几率甚微,龙忠明恰巧在此间见了邢晓天并染上尸毒,只能说他倒霉。” “你说的是他们死前,可是死后尸体仍然带有尸毒啊!” “表妹莫急,且听我慢慢与你道来。”茅杉看着白小典一脸急于知道真相的模样有些好笑,慢条斯理地跟她陈说起来。 僵尸按等级可分为: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魃、犼,越是往后其力量越是强大。 紫僵为最低等级僵尸,行动迟缓,极易对付,其惧怕阳光,也惧水火、人畜。 白僵略强于紫僵,且不再惧怕鸡狗,不过白僵见人仍会回避,不敢与人直接冲撞。 绿僵相较于前两者,便要强出许多,其不再惧怕人、畜,只惧阳光,通常跳步而行,较快而远。 僵尸修行到某一境界,身上便会长出寸余长之毛发,其毛色由低等到高等又分为:黑毛僵、白毛僵、绿毛僵、红毛僵。僵尸若长毛,便极其凶狠厉害,其毛色每三百年换一次,每换一次便强上不少。 极少数毛僵会在修行时出现异变,浑身毛发成五彩斑斓之色,谓之花僵,花僵的力量已极度接近于飞僵,更有甚者可能强于飞僵。 飞僵者,僵尸之巅峰存在,行动敏捷,纵跳如飞,吸人魂而不留伤。 僵尸若成妖,名曰‘魃’,或称‘旱魃’,所到之处赤地千里、滴水无存,算是僵尸之王了。传说魃行走如风、可杀龙吞云、引渡瘟神。 最可怕的当属犼,确切的说,犼已不算是‘尸’而已成‘魔’,犼拥有万年道行,能与神抗衡。相传华夏大地只出现过一次犼,而僵尸四大始祖皆是因得了犼一丝残魂方才修成僵尸。 “我们所遇到的僵尸属于哪个级别?”白小典听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一旁的李书记已经有点哆嗦,黑色公文包从他的胳肢窝下滑落到地上。 “我们所遇六人皆只是感染尸毒而导致起尸,并未成气候,至多只能算作紫僵。因着紫僵怕人,见人则躲,通常不会主动害人性命,这便是为何他们起尸后无人遇害。”茅杉弯腰帮李书记把公文包捡起来,继续补充道:“表妹曾与我说,李大成从小身子单弱,守夜那晚经不住困,于是睡了过去。李大成因身体原因,阳气不足,加之其睡着之时可能与其父李农户尸体相距不远,因着吸入了尸毒以致遇害。” “原来如此!还好只是紫僵,这要是修成了更厉害的僵尸,岂不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城市的人都变成僵尸了啊!”白小典感叹道,李书记连连点头附和。 “表妹切莫大意,我只是说他几人死后害人几率甚小,尚不能保证其死前未将尸毒传与他人。先前虽已断定,除龙忠明外,应再无他人因王、邢二人而染上尸毒。龙忠明见过邢晓天后便一直躲在宾馆,还有李大成,自从回李村后从未出过家门,此二人也不太可能将尸毒散播出去。但李农户及李二光二人,自其染上尸毒至死亡,这期间是否与何人有过何种接触我却并不知晓。” 李书记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听说李二光七天前从镇上回来后,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连家都没敢回,一直躲在山上,直到昨天晚上听说他爹和他哥死了才跑回家里,今天早上却发现他死在家里了。哦对了,这个李农户,很内向的,除了他两个儿子,平时与村里人说话都很少。” “李二光应该是听说王卯、邢晓天死了,而自己又刚巧在同一天见了这两个人,怕被警察找上门,所以躲了起来。”白小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猜测着。 茅衫听着,面无表情:“如此说来,这几人死前将尸毒传与他人的可能极小。” “保险起见,这几天我会多留意一下有没有人突发死亡。”白小典说完又笑着看向茅杉:“表姐,李家迁坟是在七天前,七天之前也正是这案件的开端。你现在要去看李家祖坟,是不是已经猜到李家祖坟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恩,是若我料想得没错,问题定是出在李家祖坟上,而使李农户和李二光染上尸毒的源头,正是他们老祖宗。” “这么说这李农户中尸毒不是因为李二光,而是他们迁坟的对象——老祖宗!”白小典慢慢点头思索着,她终于将整个过程理清楚了。 三人没走多久,前方出现一片小树林,李书记指着树林前的一座新坟说道:“就是那儿,那就是李农户的祖坟。” 阳光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滴落下来,光影落在坟头,正在左右悠扬地摇晃着。四周是一片广袤的田地,低眉间,田里的庄稼都已经开始冒芽,柔柔的青色将这片树林围囿在其中。 茅杉从田埂上走过去,步伐稳健,到新坟前四处查探一番,淡淡地说:“虽非风水宝地,倒也不可谓坏。此坟地并无问题。” 第6章 李农户 “什么?没有问题?那就是说之前的猜测都是错误的?”白小典有些泄气。 李家祖坟若有问题,这问题也定是出在旧坟所在,怎会跟新坟有干。茅杉看着白小典沮丧的样子,不作理会,转身对李书记说道:“能否再次劳烦李书记为在下二人引路,前去李农户祖坟原先所在之处?” “原来那坟的位置现在都已经在建厂了,还能看出什么吗?”李书记不解道。 “不妨,李书记只管领在下二人过去即可。” 二十分钟后,李村新厂前。 茅杉站在厂前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兀自掐着左手指节算着,嘴里时不时嘀咕两声。 云朵很厚,天空开始零星飘洒些小雨。 “我说表姐,你都围着这厂转了两圈了,看出什么没有啊?”白小典紧了紧制服衬衫,不耐烦了。 “表妹稍安勿躁。”茅杉继续手上的动作。长时间暴露在外面的手指开始有些僵硬,脸颊已经冻得有些微红,如果此刻她长头发,再换下那身简洁的休闲装束,那简直就宛若是朦胧寒风里静静张开的白莲。 嘴里虽没说什么,茅杉心里却不禁叫苦。这风水堪舆之术并非自己所长,自然需要多花些时间好好推算。哎,倘若师姐在此就好了...... 茅杉从小只喜欢研习武学,把一身拳脚功夫练得是炉火纯青,刀法剑法掌法暗器没有哪样可以难倒她的,但是对于什么风水、卜卦、命理相术乃至行医炼丹、画符消灾等,从来都生不出半点兴趣。因此,除了一些跟打斗相关的基本符文、阵法,其他文法类的东西她都只学得些皮毛。她的师姐跟她可不一样,无论师父教什么,师姐立马就会,还能举一反三,绝不偏科。 又过了几分钟,茅杉终于停下脚步,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手指,把手缩进了袖子里对白小典和李书记说道:“此地四面环山,散阳聚阴,无论白天阴晴,一到夜里明月升空,定会被月光所照,乃养尸地。” “什么是养尸地?”白小典与李书记异口同声地问道。 “所谓养尸地,乃丧葬风水中最为危险、忌讳之墓地。尸体藏入养尸地,尸身不会腐烂,日久年长,便会化作僵尸。” “果然还是祖坟有问题!”白小典又来劲了,“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是啊是啊,这位小先生,我们该怎么办才好?还请小先生一定要帮帮我们呀!”李书记着急地问道,他现在已经认定茅杉不是警察而是个道行颇深的风水先生了。 “烧之,以绝后患。”茅杉看着前方,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就地火化,是最方便最省力也最能斩草除根的处理僵尸的方法了。 “可是小先生,李农户已经将祖坟迁走,你刚刚也看过那块新坟,说没有问题,还要烧吗?”李书记觉得挖人祖坟烧人祖宗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若死者化为僵尸,就算日后迁坟他处,也是徒劳,更有重者还可能直接导致起尸。若是不烧,时日越长,危险越大。”茅杉看了一眼李书记,神情淡然,“烧与不烧全在李书记。”说完,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烧!一定得烧!我这就去叫人!”李书记说着就要去喊人,反正现在李农户家人差不多都死绝了,与其留着他祖宗将来祸害村里人,还不如现在就烧掉。 “李书记切莫急于一时,正午阳气最重,方是开棺烧尸最为稳妥之时。现下午时已过,又天降小雨,依我看此事还是明日再办的好。”茅衫叫住了正要离去的李书记。 “还是小先生想得周到!”李书记一听,拍了拍自己的前额,对茅杉笑着,“对了小先生,不知道明天烧尸体的时候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还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 “挖坟之人需身体健康,凡三至六月间出生或午时出生者皆可,因之此时出生之人阳气较足。另,确有些东西需劳烦李书记帮忙操持准备。”茅杉有条不紊地说着,“香烛纸钱、糯米若干、枣核七枚、铜钱十六枚、公鸡一只,桃木剑一把。” “好的,我现在就吩咐人给你准备去。” 李书记刚迈出去一步,又被茅杉叫住了:“还望李书记动作快些,天黑之前务必将东西找来交与在下。” “没问题,小先生放心!”说完,李书记向村中跑去。 跑着跑着,原本视线便不太好,此刻二人竟看不见李书记的影子了。除了树叶偶尔的扇动,鸟儿飞走的乡音,周围又都安静了下来。两人各自陷入沉思,也默默向前走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李农户家院门敞开,院子里空无一人,院中四个角落地上各摆放了四枚铜钱,铜钱程圆弧形排列,弧心向着院内,四角的铜钱连起来,恰好是个圆形。屋内隐隐传来说话声...... “表姐,你确定今晚我们要住在这里?”白小典看着面前李二光的尸体,又想起茅杉白天说的那些东西,心里不由发悸。 “李农户初成僵尸,尚惧人畜,自然不会让人轻易寻到。不过僵尸都好阴气浓郁之所,方才我在院中以铜钱布聚阴之阵,将四方阴气引于此院中,加之此处是李农户生前居所,不愁他今夜不来!表妹只须与我在此稍作休息待其自投罗网便可。”茅杉一边跟白小典说话,一边将李二光尸体翻转过来,撕破他的衣服露出后背,运气于指尖,将几枚枣核打进他的背里,而后又把尸体翻回原样。 做完这一切,茅杉偏头看着白小典说道:“表妹莫不是在害怕?”她脸上勾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睛里,却深不可测的看不到一丝涟漪。 “我会怕?开玩笑!我堂堂人民警察,我会怕这些邪祟?”白小典冲茅杉翻了个白眼迅速转移话题,“表姐你刚刚是在干嘛啊?” “我以枣核七枚,钉入尸脊背穴,可防止尸体尸变起尸。” “这你也会啊?喂,老实说,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是不是跟老头子学的?”白小典抬起胳膊肘抵低茅杉的胸口,一副你丫给我从实招来的神情。 “这个......我失忆了,并不记得。”茅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是吗?”白小典狐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茅杉的脸。 “表妹好似对爷爷惧怕得很?”为了不让白小典继续追问,茅杉反问道。 “我怕他?哈哈哈哈,表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怕老头子啊!哈哈哈哈,我......我只是觉得他古怪!让我,很不爽......”白小典用食指搓了搓鼻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恩,古怪的老头子,最讨厌了!” 其实白小典内心确实挺怕她外公的,从小就怕,行为古怪,脾气古怪,又阴气森森的老头子,谁看了不害怕啊!不过就算怕,也绝对不能承认,不能输了气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小典早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茅杉挺直腰背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不多久,听见门外有声响传来。 “咚!......咚!......咚!......咚!......”沉闷而又缓慢,这是用双脚跳跃复又落回地面时脚与地面撞击发出的声音。 “咚!......咚!......”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在这无尽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来了?茅杉睁开眼睛,大概估计了一下时间,也对,已是子时。她的脸,此时和空气一般清冷凌冽,不带任何犹豫,抄起桃木剑,跨出了房门。 李农户伫立在院中,全身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黑紫的光。 觉察到有活人气息,李农户忽然跳转身,面向茅杉,张开大嘴发出尖锐刺耳的吼叫。茅杉顿觉一股腥气朝她涌来,依稀可以看见李农户污青的嘴唇下两颗极尖的牙。 握紧桃木剑,茅杉心中默念口诀,直指李农户面门刺去。谁知李农户向后一跃,躲开了茅杉的攻击。 在李农户向后跳跃的瞬间,茅杉清楚的看见他脸上和颈后的皮肤出现了白斑。 “快修成白僵了,真可是低估了你!”茅杉并未收剑,向前几步紧追李农户逼去。 李农户毕竟只是连白僵都还未修成的紫僵,怎么敌得过茅杉的连番攻击。茅杉一件刺中李农户前额。 “哐当!——”想象中的胜利并未出现,桃木剑应声而断。茅杉看着手上半截断剑,愣住了...... 就在茅杉愣神的当口,李农户一声大吼朝她扑去。茅杉身形一闪,躲过李农户攻击的同时抬腿踢向他的小腹。 虽然茅杉的反应很快,但还是被李农户锋利的指甲划破了左臂皮肤。李农户被茅杉这一脚踢得向后仰去,茅杉趁机摸出一把糯米敷在自己左臂上,糯米瞬间变为黑色,正要再换一把糯米,李农户已经起身,又朝她这边扑过来。茅杉只好将刚抓在手上的糯米朝李农户洒去。 糯米砸到李农户身上,像起了化学反应,他身上凡是接触到糯米的地方,都发出“滋—滋——”的声响,并冒起黑烟。茅杉紧接着又是一把糯米洒了过去,李农户疼地哇哇直叫,不顾一切地扑向茅杉。 “砰!——”一声枪响,李农户背部遭受攻击,子弹的冲击使得他一个踉跄,差点倒在茅杉身上。 “砰!砰!”又是两声。白小典站在房门口,双手握枪,枪口对准李农户。 李农户怒了,他的吼叫声变得更加凄厉,调转目标,跳跃着扑往白小典。 “攻它首级!”茅杉喊到,抓紧时间给自己手臂换了把糯米。 不等茅杉喊完,李农户已到白小典身前。白小典突然蹲下,一个翻身滚到李农户背后。 “砰!——”白小典扣动扳机,她枪法很准,李农户的脑袋瞬间被炸开花,血肉碎渣溅落一地,腥臭的黑色液体顺着脖颈流出...... “表姐,你没事吧!”白小典见李农户倒地,收起□□看向茅杉,见茅杉的伤口已经发黑,她很担心,赶忙跑过去扶住茅杉。 “不碍事,再帮我取些糯米来。”茅杉将左臂上又已经黑透的糯米清理掉,把包里最后一点糯米换上去。 “来了来了来了!糯米来了!”白小典提着一桶糯米从屋里跑出来,因为心中着急,没留意脚下,跨过李农户尸体时脚尖不小心踢到了他的大腿,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糯米桶从她手中脱出,朝茅杉的位置飞去...... 第7章 烧尸 桶中糯米洒出一大半,天女散花般落了茅杉一身。 “表妹当心,切勿沾染到尸体流出的黑水!”茅杉着急地吼道。 在确定白小典并未碰触到那些黑水和碎肉后,茅杉才放下心来,话锋一转,道:“我只是身中尸毒,却并未尸变,表妹莫不是以为这些糯米能将我制服?” “我......没有要制服你的意思......”白小典知道这茅衫又在拿自己寻开心了,可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在心里把茅杉的亲戚都问候了一遍,全然忘记了自己跟她也是亲戚关系。 “你若不想制服我,泼我这一身糯米作甚?”茅衫嘴角似乎带着笑意。 白小典嘴一撇,翻了个白眼,“泼你又怎么了,我没把桶砸过来已经很对得起你了!”说着捡起地上的糯米桶,把桶中剩下的糯米全部泼向了茅杉...... 顶着一头糯米的茅杉从地上抓起一把糯米将手臂上再次黑掉的糯米换掉。 “阿......嚏!”白小典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阿嚏!”一连打了三个,她发觉这院子里的温度似乎比屋内低了好几度,刚才打斗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觉得好冷。 “对了,表妹,你去将院中四角的铜钱收回,撤了聚阴阵,以免阴气长聚于此,久之愈浓,你我二人都免不了因阴气入体而伤身。”茅杉不慌不忙地继续为自己更换糯米。 经过十几次更换后,糯米再没有变黑,茅杉的伤口也已经由黑转红。 白小典收了铜钱过来看见茅杉的伤口颜色已经恢复正常,问:“表姐,你的尸毒是不是没事了?” “尸毒已被我用糯米尽数拔出,表妹无须担忧。”茅杉抖了抖满身的糯米,往屋内走去,白小典屁颠屁颠跟在她后面,“表妹,这些糯米明日还有用处,扔在地上岂不可惜,你去拾起来吧。” 白小典刚跨出去的脚停在半空,回头看那散落满地的糯米,砸吧了下嘴,欲哭无泪...... 天已然蒙蒙亮,雾气浓重,能见度不到十米。周围的稻田,低矮的房屋,偶尔飞过的小鸟,如果没有僵尸这件事,应当是蛮惬意的一个环境。 这时,李书记带着一群壮汉扛着锄头、铲子跑道李农户家门口,敲了敲打开着的院门,喊道:“小先生!白警官!你们还好吗?小先生?白警官?” 白小典抱着糯米桶睡得正香,被喊声吵醒,举起了手中的糯米桶作势就要扔到门口去砸死这群打扰人家美梦的家伙。茅杉有早起的习惯,早就梳洗完毕坐在房间里等李书记上门。 “李书记早。”茅衫站在院子里,看着门外的人。 “小先生早。”李书记笑嘻嘻地给茅杉问好,他看见茅杉从房间出来了,左右环视一圈,大着胆子走进了院子。当他看见院子里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无头尸体时,吓得又连连退回了院门口,“小......小先生,昨天晚上我们听见你们这边有惨叫声,还有放鞭炮的声音,都担心得不得了,可是你白天叫我们天黑后务必要关紧门窗,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出来,所以我们也不敢过来......现在看见小先生安好,我们......我们也就放心了......” “李书记,你是否知晓这木剑是谁替在下找寻?可是,何木所制?”茅杉并未理会李书记刚才说的话,而是指向院中地上那两截断剑,虽然面带微笑,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任谁都听得出她语气中带着怒意。 “这......二蛋啊,你出来给小先生解释解释!”李书记瞪向人群中的一个小伙子。 “这个......是......是我......我......没见过桃木剑......咱们村就这么大点儿,上哪儿去找桃木剑啊?于是......我......我就把我弟的玩具木剑给拿来了......我想啊,这都是木剑,差别应该不大吧......”李二蛋知道自己犯了错,战战兢兢道。 “什么叫差别不大?你这小子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啊你!”李书记一巴掌拍在李二蛋脑门上,又恭顺地望着茅杉,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撇下他们不管了。 “罢了,事情已然过去,在下便不与追究,李书记无须再指责二蛋兄。”茅杉看着李二蛋的委屈样,心里虽是不快,却也懒得再在这件事情上过多追究。 按照茅杉的吩咐,大家小心地抬着李农户的尸体去往李农户祖坟,打算一起烧掉。茅杉昨天去看过那个新坟,探过地形,觉得没必要那么早过去,于是告诉李书记,让他们先去,她还要再准备一番。 白小典右手托着头迷迷糊糊地又要睡过去,手机响了...... “表姐,刚杨队打电话说昨天晚上王卯和邢晓天跑到了公安局,”白小典把手机揣进裤兜里,走到茅杉跟前,“老头子把他们制住了。现在老头子执意要把四具尸体送去火葬场烧掉,谁都拦不住。” “竟有两头紫僵主动上门?这公安局阴气果真比别处重上不少。”茅杉看着白小典,希望她能给自己解释一番。 白小典刚睡醒,不想说话,没有理会茅杉,任由她把自己望着...... 上午十一点,李农户的尸体被放在他祖坟旁,四周围了十几个人,李书记、茅杉、白小典站在最前面。 茅杉熟练地点燃蜡烛和香插在坟前,蹲下身把纸钱烧了,其他人站在一旁看着。 “在下早些时候听闻李农户有一儿媳在其娘家,不知今日可曾到来?”茅杉突然开口。 “没有来,那女的之前本来就生着病,前几天听说她男人死了,病情加重,现在连床都下不了。”李书记挺着他发福的肚子回答道。 “既是如此,那他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茅衫语气平淡,继续追问。 “李农户爹妈很早就不在了,媳妇儿也死得早,生了两个儿子,现在也都死了。这两个儿子只有李大成娶了媳妇儿。现在除了他那个儿媳妇儿,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那便下铲罢。”茅杉拍了拍手上的纸钱屑,站起身。 好几个壮汉一起动手铲土,很快,棺材被挖了出来。茅杉吩咐人把公鸡杀掉,取鸡血围绕棺材淋了一圈,又将四处洒满糯米才放心让人开棺。 棺材打开后,腥气扑天,但只是腥却不臭。 棺内,一老者躺在其中,头发已长及大腿,奇长的指甲卷曲起来,身体衣物全无腐烂的迹象,如果不是他全身皮肤发绿,尖而利的牙齿因为过长而暴突在嘴唇外,在场的人都会觉得现在躺在棺材里的是个活人。 茅杉发现尸体露出来的皮肤上已有茸茸黑毛冒出......不禁在心里擦了把汗......幸而现下是午时,也幸而李农户当日迁坟正当午时,阳气尚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是僵尸吗?” “你们说这李农户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遭报应了?” “难怪他们迁坟不要人帮忙,原来是老祖宗变成僵尸了,怕被人瞧见!” “啧啧,真是吓人啊......” ...... ...... 众人小声地议论起来...... “咳咳!我说大家开始烧吧,耽误了时间不好。是吧表姐?”白小典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茅杉点点头,看向李书记。 “额,对!点火!”李书记回过神来,赶忙招呼众人动手。 小树林前火光一片,一股刺鼻的焦臭熏得众人紧紧捏住鼻子。旋即,一声长啸响彻天际,尖锐、嘶哑,震得人心里发毛。 除了茅杉外,所有人都顾不得气味难闻,用双手捂住耳朵。只有茅杉知道,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使人听见,而是透过灵魂直接传入人的大脑,这是毛僵从这个世界消失前最后的哀嚎..... 早晨白小典已经在电话里将李村的情况汇报给了杨队,下午局里派了车过来运李二光的尸体。只来了一辆车,尸体一装上去车就满了,白小典只好又带着茅杉去等公交...... “表姐,你手上的伤好了吧?” “已经痊愈。”茅杉抬起手臂,手臂皮肤光洁如初,哪里还有什么伤口的影子!不愧为茅家传人,伤口愈合能力果然非常人所及!茅杉暗自惊叹这副身体的复原能力。 “那就好。” “表妹,昨日你杀僵尸所用是何暗器?声似鞭炮疾如闪电,好生厉害。” “暗器?鞭炮?......你说的是不是手.枪......”白小典翻了个白眼。 ...... 车子迟迟不来,白小典开始纠结起回去之后要怎么写报告......早上杨队跟她说,这次出现僵尸的事,上面放话了,事情就到他们这里为止,绝不准泄露出去,也不要记入档案......杨队还说,这报告她爱怎么写怎么写,只要不违背上面的意思就好。 这可为难白小典了...... 是写变态凶手杀人偷尸回去煮着吃了呢,还是写地下组织做*实验失败后销毁实验对象?......说起*实验,白小典忽然想到茅大山用尸油炼制的诡异油灯,心生好奇,问道:“对了表姐,你既然知道老头子上次点的那油灯叫什么什么引魂灯,那你一定知道它的原理了?” “引魂灯,灯如其名,有引魂之功效。魂乃阳性神灵,附于人之气,主宰精神思维,属善。魄乃阴性神灵,附于人之形,主宰形体活动,属恶。人已死若尸体却常年不腐,或因其他某些缘由,使得魂散而魄滞,便会尸变。在尸身旁点引魂灯,能引来死者之魂,有魂在,便不会尸变。然则引魂灯力量局限得很,只对初死之人有效,且随时间流逝,引魂功效会越来越弱,最后与平常灯盏无异。”茅杉说着说着,头转向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站旁边,“表妹身上可有银两?” “额?银两?是要钱吗?”白小典顺着茅杉的眼神看过去,车站旁边,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摊...... 白小典摸出一张红色的毛爷爷递给茅杉。 “表妹,你可要来一个?” 白小典的电话又响了,她冲茅杉摆摆手,接起电话。 茅杉不再管她,一门心思跑向煎饼果子摊...... 茅杉双手捧着一个加了两个鸡蛋两根火腿两片里脊肉的超大号煎饼果子,满足地走回白小典身边。 “嗯嗯,好,我知道了,长鱼你就放心吧。”白小典对电话那边的人说道。 长鱼!? 师姐!!! 茅杉瞬间没有心情再去品尝她的煎饼果子,一把夺过白小典的手机...... 第8章 长鱼 电话已经挂断,茅杉焦急地看向白小典:“长鱼现在何处?她可安好?你怎会识得她?” “长鱼是我朋友我怎么会不认识她?”白小典拿回手机,一脸不耐烦,“等等,你记得长鱼!你不是失忆了吗?居然还能记得起她!”她扭头看向茅杉,有点不是滋味,自己作为表妹跟茅杉从小玩到大,没想到茅杉一失忆就把自己给忘了,反而记得那个多年前的同学长鱼! “只依稀记得个名,此人定是对我十分重要,还请表妹将长鱼现状说与我知道。”茅杉现在一心想知道她师姐的消息,却又不能跟白小典明说...... “你既然记得长鱼,那你是否还记得我们三个是一个高中的?”白小典看着一脸茫然只知道摇头的茅杉,又提示道,“她比我俩大一届,我们在补习班认识的。” 茅杉仍旧摇头。 “什么都想不起来你还好意思记得人家的名字!”白小典有些无语,随即又开始坏笑,“你是不是暗恋人家啊?看不出来啊表姐,隐藏得够深的!”她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茅衫,像是已经剜穿她的心思一般。 师姐名字我怎会不记得!茅杉心里反驳着,脸上却在躲闪。 “你要不是暗恋人家现在怎么会谁都不记得了唯独记得她!也难怪,人家长鱼当年可是校花一朵,你喜欢她也可以理解。要不是当年我有女朋友了,我早对她下手了!”白小典这样一想倒也觉得没什么,一拍茅衫,“我说表姐,你喜欢人家这么久居然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还是不是中国好姐们儿了?” “表妹且慢,你方才说你有女朋友?我喜欢长鱼?这怎合适?你我可都是女子!” “喜欢女的怎么了?真爱与性别无关!况且你之前不也只对女的感兴趣吗?怎么失个忆连性向都变了?” “......” 此刻的天空像是睁开了双眼,拔开云雾,些许太阳的光点已经不规则地洒在了茅衫的肩头,天色不再阴霾,而她却被衬得越发的落寞。 茅杉承认,她的确喜欢师姐,可是她知道,她和师姐同为女子,这有违伦常,因此一直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她觉得只要能每天看见师姐,跟师姐说说话,就已经很幸福了...... 可是,再幸福又能怎么样,师姐此时在何处都是未知。 车来了,白小典拉着还在恍惚中的茅杉上车,随意找了两个并排的位子坐下。 “话说回来,表姐,你要是想追长鱼恐怕有点困难,她对你的印象好像一直不太好呢!”白小典幸灾乐祸地把茅杉手里的超大号煎饼果子夺过来,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看茅杉那样,恐怕也没胃口吃东西,这么大个煎饼果子别浪费了。 长鱼与白小典还有茅杉看来是老相识,如此说来,这个长鱼不可能是师姐,兴许只是同名同姓罢了......茅杉侧头靠着车窗,心中暗暗叹息,身体无力地瘫在座位上。 哎,师姐,我要如何才能与你相见。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该如何才能寻到你。 白小典吃完煎饼果子,满足地抹抹嘴,将右手摊向茅杉。 “表妹可是有事?”茅衫头也不转,无力地问道。 “少跟我装蒜,买煎饼果子剩下的钱,还我!” “剩下的......钱?......”茅杉转头,咬了咬嘴皮。 “你不要跟我说你没找钱回来!” “的确......如此......” 白小典差点没背过气去,对着茅衫咆哮道:“什么煎饼果子要一百块一个啊!” “表妹刚刚所吃的煎饼果子正是一百块一个。”茅衫应承着,煞有介事。 “......茅杉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 回到局里,白小典趴在她的办公桌上专心致志地编报告。茅杉没有事做,于是在公安局里四处转悠着,想看看这公安局的阴气到底是从何而来。 楼上楼下走了一圈,除了看见每层楼入口处贴的符篆外,别无收获...... 她晃悠到办公楼背后,站在庭院里,凝视着插在地上的几截树枝,这些树枝长短粗细相同,都深深插入土里,只露出小半寸桩子在外面。 桃枝?茅杉抬起头,那边还有?这是...... 她后退几步,让所有桃枝都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古书有云,桃者,五行之精,能厌服邪气,制御百鬼。因此,桃枝、桃木剑都是道家常用的法器之一。 天罡九灵阵! 茅杉终于想起了这个阵的名字。天罡九灵阵,一种汇聚阳气的阳性阵法,能够留住阳气疏散阴气。 看了一会儿地上的桃枝,没再有其他发现,茅杉最初那一点点情绪波动又转回了淡淡然,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来到房门口,茅杉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转念又想,这第一间为停尸房,第二间乃爷爷卧房,第三间现下是自己卧房,那之后两间是作何用? 她收起钥匙,往第四间房走去。透过窗户往里望去,可以清楚地看见房间内摆着一张大床,还有几件家具。 这是表妹以前的卧房罢。茅杉想着,没再多看,又朝第五间房走去。这间房跟停尸房很像,没有窗户,房门紧闭,她寻思着有没有墙缝或者门缝什么的可以让她一探究竟......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茅大山苍老而刚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爷爷......”茅杉有种做了坏事被当场逮到的感觉,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啊...... 茅大山拿出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将第五间房的门打开,用命令一般的口吻说:“跟我来。” 茅杉跟在茅大山身后走进去,房内灯火通明,四面空白的墙壁被照得微微发黄。一张大长方木桌横在正对门的那面墙前边,桌上供着香烛、果盘。木桌后面,摆满了大小款式都一模一样的木制牌位。 原来是个祠堂。茅杉正想着,眼睛扫过正中间的牌位,深褐色的木头表面上,用隶书刻着“茅衷”两个金色的大字。师父!她在心里喊道,以往师父在曲山向她和师姐传功授课的情景浮现在脑海,眉心微微一紧,心里空落落的。 “小崽子?你这是愧疚了?觉得在祖宗面前抬不起头?”茅大山瞅见茅杉的眼眶都红了,深深叹了口气,“你都24了,也该懂事了,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不学无术,成天游手好闲。我老了,茅家还要靠你继承,不能让祖先的东西在我们这里就断了......” 茅大山说了很多,可茅杉的心里想的全是当年与师父、师姐在曲山的点点滴滴,一句也没听进去...... “小崽子,你去给祖宗上炷香。小崽子?......茅杉!” 茅杉一惊,回过神来,赶忙上前点香。 “刚才警车拉回来的那句尸体,背上的枣核是你钉进去的?”茅大山在她身后幽幽问道。 “是我。”茅杉心中一紧,暗自担忧,莫不是被他看出什么端倪了? “这关于尸体穴位之术,失传已久,就算是我也不会,你又是怎么找准尸体背穴的?”茅大山盯着茅杉的眼睛,历经岁月的瞳仁如暗夜沉沉般深不可测。 “我前些日子在一本书上有看到过相关记载,然而书上所写极为含糊,我并不懂得,只是依葫芦画瓢,兴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茅衫胡乱编造着,并没有避开茅大山的目光,虽是面不改色,实际上只感觉有如芒刺在背。 “我有事要去隔壁镇一趟,过几天回来,你在家好好待着,多看看书,别又乱跑。”茅大山语气缓和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追问。 茅衫略微思忖了一下,“爷爷,院中的天罡九灵阵可是您布的?”问罢,见茅大山已经在往外走,遂追上去与他一起退出祠堂。 “呵呵,行啊,什么时候连天罡九灵阵都能认出来了?不错,是我布的。”茅大山看向茅衫的眼光忽然锐利了些。 “那楼中符篆也是出自您手了?这局里阴气重得很,爷爷可否将其中缘由告知于我?”茅杉被茅大山的眼神搞得十分不自在。 “将公安局建在一块殍地上,阴气怎么可能不重!”茅大山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忽闪而过有一丝空洞,似乎还有些不悦,茅杉便没敢再多问下去了...... 茅杉在沙发上抱着靠枕发了一会儿呆,无聊之极,弹起来打开电视将所有台翻了一遍又关掉电视......过了一会,觉得饿了,窗外天已经黑下来,她决定去找白小典。 走出大门,虽说已经是春天,但入了夜的空气还是有一些冰凉,茅衫将手缩进袖子里,连打了三个喷嚏,眼角溢出几滴因为喷嚏而带出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只得极不情愿地抬手擦了一下。 已经是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而白小典的桌前站着一个女子,正和白小典说着什么。 女子身材高挑,穿着一件长及大腿的浅灰色呢子大衣,单薄的身影配上黑色的平底短靴,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的纯粹利落。白皙的皮肤,被春日的凉风吹得多了几许微红。绸缎般的黑发披于背心,纯净的如同她这个人。美目盼兮间,犹如一泓清泉,淡雅绝俗。她神色中透着一股冷傲之气,仿佛是带着樱藻般的呢喃降临在这个污浊的尘世,却没有沾染上一粒尘埃,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茅杉顿觉有一股悲伤,正在蔓延。心头随之一颤,愣愣地看着前方。周围仿佛突然没有了马路的汽笛声,没有了警员的窃窃私语声,一切都随着那个模糊的轮廓而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静谧,如同两千多年前,曲山顶上那个凉爽的傍晚。 一股清香浸入鼻息,淡淡的,一缕一缕地扑过来,女子并没有动,可是茅衫却真切的闻得到,就好像这种遥隔千年的味道,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她好久,好久......她张了张嘴,想喊什么,可是喉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一个哑剧演员,在角落里默然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师姐!——”茅杉颤抖的声音脱口而出,几乎是哭着奔向那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抱住她,“师姐,你可叫我好生想念!” 可是此时,却像落幕一般,茅衫寂寥地发现,她臆想出来的那一抹香味,好像女子的身上并没有。 “喂喂喂,我的姐,你看见长鱼来了也不至于这样吧!”白小典看着僵在茅杉怀里有些尴尬的长鱼,急忙把茅杉扯开。 “师姐,你......不是师姐?”看着面前这个无论名字还是相貌都与她师姐一模一样的人,茅杉有点语无伦次,抱着头,就快要蹲下去了...... 怎会有如此巧合!? 长鱼觉得茅杉真是莫名其妙,眼底闪过一丝厌烦,没有搭理她。 “长鱼,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表姐前天晚上被雷劈了,现在脑子还不好使呢。”白小典一把扶住茅衫,顺势拉了过来,对她使了个眼色,小声说:“有你这样追女生的吗?一来就抱住!你是色心大起啊还是饿极了啊!?你懂不懂循循渐进啊!?” “我,饿了......”茅杉仍处于半失神状态,对白小典嗫嚅道。 白小典彻底无语,觉得自己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狠狠甩给茅杉一个白眼,转而敛色对长鱼说:“长鱼,你也还没吃晚饭吧,不如一起去?” 长鱼想了一下,点头表示答应。 白小典拿了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带着二人往公安局对面的中餐馆去了。 餐馆里,经过茅杉、白小典一番风卷残云似的扫荡,桌上只剩下空空的盘子,连一片菜叶都没剩下。 “对了,长鱼,你上次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白小典手里拿着牙签,一边剔牙一边问长鱼。茅衫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精神不振。 “我好像是遇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长鱼说完,茅衫不自觉抬头看着她。眼神读不出的深邃,似是担忧,又似一分无奈。 第9章 窗外人 “一个月前,我搬了家,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搬进去后经常做噩梦。有天晚上突然醒来,我看见卧室的墙壁上有东西在发光,很模糊,像字又像画,朦朦胧胧地又睡了过去,第二天想起这事,去检查墙壁,墙上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东西,我以为只是个梦,没有多想。可是没过两天,早上醒来睁开眼睛,又看见墙上出现那些字一样的东西,我起身想看清楚,刚一动,那些东西却又消失了。后来这样的情况每隔几天就会有一次,那些东西虽然每次都出现在我卧室墙上,位置却并不固定,有时只有一个地方有,有时有好几个地方同时出现。我找人来看过,都说房子没有问题......”长鱼平静的叙述着,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我靠,这样还没问题,长鱼你也真沉得住气,这种房子你还能住一个月!”白小典扔掉牙签,一脸的不可置信。 “表妹你且听长鱼姑娘把话说完。”茅杉听得很认真,她觉得长鱼的声音很好听,跟她师姐一样。 “其实我之前在市里买了房子,还在装修,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完工。本来打算先将就一段时间,半个月后就搬去自己房子住,谁知......”说到这里,长鱼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昨晚我正要睡觉,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摩擦声,像是什么硬物在墙壁上摩擦发出的声音,声音很清晰很尖锐,听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我过去查看,窗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是外面窗边的墙壁上,有很多划痕,五根为一组,深深浅浅乱七八糟......半夜,又是那种摩擦声,我被吵醒,睁开眼睛,看见窗外站着一个人......” 长鱼平复了一下心绪继续说:“外面很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我能感觉到他也在看我,一边看一边用手指甲划着墙壁。我当时吓得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更不敢睡着,就这样僵持到凌晨4点过他才走。他一走我就报了警,警察过来后除了墙上的指甲划痕,什么也没发现......” “他们有取划痕里的墙壁样本回去化验吗?说不定会有那人留下的dna!”白小典听得毛骨悚然,又打断了长鱼。 “确实有找到dna,”长鱼顿了一顿,“听说是属于一个失踪了接近两年的男人的。” “一个失踪两年的男人半夜出现在你家窗前磨指甲,靠,真够猥琐的,而你居然跟他对视了一晚上!”白小典满脸的鄙视与惊讶不加掩饰地吐露了出来。 “我总觉得这两件事情有什么联系,但是又想不出是什么联系......从我搬进去开始,就没有消停过,那房子一定有问题,所以我过来,想请你外公过去帮我看看。”长鱼揉着太阳穴,看得出来她精神状态很差,“今早警察离开后,我没有再待在家里,直接去了医院,下午一下班就过来找你了。” “爷爷外出办事,要过几日方才回来,”一旁默默听着的茅杉开口道,“不过在下倒是愿意跟你过去一探究竟。” “你......行吗?”长鱼将信将疑地看着茅杉。 “在下,不行吗?”要是换做别人,茅杉一定一拍桌子走人了,居然有人敢质疑自己的能力!但是这人不是别人,是长鱼!虽然知道眼前这个长鱼并不是师姐,但是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都让茅杉挪不开眼,又怎么舍得丢下她不管。 “长鱼,你不知道我表姐现在可出息了,这不,今天又帮我破了一个大案!她行的!就算她不行,不还有我吗!反正我明天休假,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白小典的手搭在椅背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再怎么茅杉也是她表姐,作为好姐们儿,就算平日里总是小打小闹的,以看对方出丑为乐,整蛊对方为荣,但是在关键时刻,还是同气连枝的。就好比现在,她表姐看上了长鱼,她无论如何也是要帮她表姐一把的。 “那先谢谢你们了,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我家。”既然茅大山不在家,长鱼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表姐妹身上,说着就要拿包。 “老板,买单!”白小典喊道。 一个小姑娘从吧台跑过来,将账单递到茅杉面前。茅杉剃个光头,不仔细看就是个男的,小姑娘觉得既然有男士在场,账单自然不能递给这两位女士是吧,特别是这边这位大美女...... 小姑娘过来后就一直盯着长鱼看,全然没有去注意茅杉有没有接账单......茅杉瞟了眼账单,又扭头看向白小典。 白小典看着茅杉那张欠扁的脸,脸上仿佛写着“我失忆了,这是什么,我不知道,表妹你上”的字样...... 她接过账单,在心里又给茅杉记上了一笔,默默地掏出钱包。 “我来吧。”长鱼说着已经将钱递到了小姑娘手上。 夜景中的万家灯火总是特别吸引人,看着路边卖着宵夜的摊贩,散着步的情侣,心情总还是会豁然开朗一些的。 车子往市郊区的方向行驶着,灯光越来越少,原本就少人的街道,到了郊区更是几乎看不到行人,更别说什么生活气息了,不过倒也乐得清静。这却也是蛮符合长鱼的气质,不悲不喜,远离世俗纷扰。 三人来到了长鱼目前住的郊区。 “长鱼,你怎么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住?你还在市医院上班吗?这样上班不是每天都要走很远?”白小典在车上嚷嚷着。 “我还在市医院上班,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搬到了这里。”长鱼静静地回答,声音微凉却柔和,就像平静的湖面上新生的一圈涟漪、初秋的夜空中洒下的一缕月光,听得茅杉身心荡漾...... “什么事说来听听。”白小典的八卦嘴脸瞬间暴露无遗。 “大概是半年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无论走到哪都觉得身后有人,但是每次回头却什么也没有。我跟同事说了这件事,他建议我搬家,于是我搬到这里。因为这儿离医院挺远,每天只有开车上班,那种感觉也再没有出现过。” “长鱼你是遇到跟踪狂了啊!”白小典愤愤地锤了一把车子坐垫。 “或许是心里作用。”长鱼抿了抿嘴。她之前有跟医院的心理医生聊过,医生说她可能是因为工作太忙,压力太大。 茅杉看着长鱼,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她从上车起眼睛就没离开过这个女人,白小典跟长鱼聊了些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 白小典深深鄙视这个看见长鱼连智商都变低了的表姐。 “到了,下车吧。”长鱼把车停进院子里。这边郊区地广人稀,房子基本上都是独栋洋房,长鱼就住在其中一栋复式洋房中。 茅杉下车,习惯性的四处查探一番后跟着长鱼进屋。 长鱼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放在白小典和茅杉脚前,让她们先去客厅休息,自己则去厨房烧水泡茶。 茅杉没有闲着,又在屋里晃悠起来。她走到楼梯口,对厨房里的长鱼喊道:“长鱼姑娘,楼上可是卧房?” “是的,”长鱼端着茶盘从厨房出来,“那个......茅杉......你叫我长鱼就好,不用加姑娘两个字。” “好,长鱼。” “叫长鱼姐姐,亲切!”沙发上白小典捂着嘴明目张胆地偷笑。 “长鱼姐姐。”茅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严肃且认真地看着长鱼。 “......”长鱼...... 长鱼把茅杉带到二楼,边走边向她介绍:“二楼一共有三间卧室,都是客房,一直没有住人,最里面是卫生间。”...... 茅杉将三间客房挨个看了一遍,问:“长鱼,你住哪间房?” “我住一楼。平时除了打扫清洁,一般不会上二楼。” 长鱼又把茅杉带到一楼卧室,帮她打开灯。茅杉走进去站在墙前,对着墙壁摸了又看,看了又摸,最后趴在墙壁上闻了起来,闻了一圈,并没有任何发现,对着门口的长鱼摇摇头。 轻叹一声,长鱼关了灯走出房间。茅杉跟在后面把门带上,就在门关上的一刹那,她从门缝里看见卧室窗户外,站着一个人,正看着她。 第10章 潜入者 茅杉猛地把门推开,窗户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长鱼被吓了一跳,急忙问道。 “没事。”茅杉重新把门关好,与长鱼一起离开卧室。 客厅里,白小典正悠闲地喝茶,看着茅杉和长鱼走过来,她将茶杯放在茶几上,“怎么样表姐,看出点什么没有?” 茅杉没有回答,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陷入沉思......她每次思考问题的时候,视周围人如空气,一秒出画的状态。 白小典又望向长鱼。 长鱼对她摇了摇头,也在沙发上坐下。 “诶,我说,你们两这是怎么了?受什么打击了吗?” “可能是这房子确实没有问题吧。”长鱼答道,语气中带着无奈。 “没有问题那些在墙壁上发光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啊?诶表姐你倒是说句话啊!”白小典扯着茅杉衣袖把她拽到跟前。 “表妹放手,扯到肉了!”茅杉一声惊呼。 “谁叫你一直闷在那儿,叫你过来是来帮长鱼解决问题的,不是叫你过来一个人发呆的!” “我现下不正在思索吗?”茅杉拍掉白小典抓在她袖子上的手,往旁边挪了挪,远离白小典,再次陷入沉思...... 因为优于常人的体质,茅杉的感官异常敏锐,视力也是极好的,刚才她看得很清楚,窗外的那个,不是活人。那人就站在窗外,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那人的气息,还有那张青绿色的脸,以及脸上的斑...... 那是尸斑。 茅杉没有告诉长鱼,怕吓着她...... 茅杉没再说话,长鱼端起茶壶为白小典把茶水倒满,再端起自己的那杯,安静地喝着。屋子里变得很静。 “长鱼,这茶真香啊,今年的新茶吗?”白小典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去年病人家属送的,一直没喝。” “看来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喜欢跟人来往啊?” “恩。” “......”白小典觉得长鱼要是话题终结者二号,那没人敢当一号,“哈哈,要不是几年前那天晚上我帮你解决了那几个骚扰你的小流氓,恐怕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吧?” “大概吧。”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应该的,哈哈哈哈我这是不是英雄救美啊~” 长鱼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有再跟她搭话,屋里又安静下来。 几秒钟过后...... “喂,你到底还要想多久啊?不会让我和长鱼在这儿陪你坐一晚上吧!”白小典没好气地说。 “嘘!......”茅杉头一偏,眉心一皱,“你们可有听到什么声响?” 白小典和长鱼同时坐直了身体,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我什么也没听到啊?”白小典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继续努力去听...... “茅杉,到底怎么了?”长鱼听了一会,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于是问茅杉。 “似是有什么在敲击窗户......一下,又一下,又一下......”茅杉闭上眼睛,试图找出声源。 突然咔擦一声脆响,紧接着是稀里哗啦玻璃掉落的声音。 “是楼上浴室!”长鱼说着就要上楼,茅杉起身,将长鱼拉到身后,自己飞快地冲上楼去。白小典从沙发跃起,紧跟在茅杉之后冲上去了。 二楼浴室里,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浴缸里、盥洗盆下、马桶盖上......窗户下方的地面上碎片尤为集中,而窗户已经只剩下四边的塑钢框架和框架上那几块可怜兮兮还没来得及掉下来的玻璃残块,风从窗口灌进来,窗帘被吹得到处乱飞。 白小典在浴室门口蹲下,仔细看着地面:“表姐你看这里的玻璃渣,这里,还有这里,外面还有......”白小典站起身,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的把手摸到枪柄上。 “恩,应是踩在脚上被带出去的。”白小典指的那几个地方,茅杉刚才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 长鱼最后上来,看见一片狼藉的浴室,倒吸了一口气,问:“有人进来了?” 面前两人默不作声,卫生间里安静的可怕,只听见三人不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帘被风扇动的声音...... “只怕这进来的不是人。至少,不是活人。”片刻,茅杉开口道。之前是担心长鱼害怕,所以没说,现在,那东西既然都已经进来了,那还是让她知道的好。 白小典自从经历了李村的事,三观已经遭到颠覆,对茅杉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长鱼虽然之前有猜想这房子可能不干净,但那毕竟只是猜想,她生活在唯物主义时代,相信科学,有些东西真要让她完全相信,还需要一个过程。 “茅杉,你是说,打碎窗户进来的是......那些东西?”长鱼本来想说“鬼”的,可是没敢说出来。 “长鱼以为是......何物?”茅杉知道长鱼以为是鬼,但是“鬼”字到了嘴边又被她吞了回去,既然长鱼没说那个字,那她也不说。为了让长鱼稍微安心,她又补充道:“鬼神之类,无非是人死后,冤灵作祟,只会使用幻象吓人,可没有能打碎窗户的本事。” “那会是什么?”长鱼根本无法安心,反倒被茅杉搞得更加疑惑。 “长鱼你且仔细看这几处碎渣。”茅杉走到浴室门口,指着地上的玻璃渣说道。 第11章 削头 长鱼在刚才白小典蹲过的地方蹲下,那里有两堆很不起眼的玻璃渣,并排挨着,玻璃渣极其碎小,不仔细去看很容易就被忽略掉了。不远处,也有两堆差不多的玻璃渣,再往远处还有,离浴室越远玻璃渣越少,直到完全消失。 “一般人行走,是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如若碎渣被粘在脚底带出,落于地面时应呈一前一后才对,而浴室门口,碎渣呈两堆并排状。这说明,来者是以跳代走。”茅杉看向两间客房的方向,客房门微开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进去了,“唯有僵尸才会跳步而行。” “僵尸?......茅杉你没跟我开玩笑吧?”长鱼抬头看了看茅杉,转而又望向白小典,“小典,你相信吗?” 白小典点头,心说,我能说今天凌晨我爆了一具僵尸的头吗!...... “表妹,你且带长鱼下去,上面交与我处理。” “行,长鱼我们先下去吧。”白小典将手插.进裤兜里,既然茅杉都这样说了,她只好勉为其难地回客厅喝茶,哎,多不好意思啊哈哈。 “茅杉,你一个人没问题吗?”长鱼还是有点不放心把茅杉一个人留在二楼。 “长鱼你就放心吧,既然我表姐都这样说了,那一定没问题。”白小典拉起长鱼就往楼梯走。 茅杉轻手轻脚地走进离浴室最近的客房,精神高度集中,打量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紧绷的面部神经,深邃的眼里隐隐露出杀气。隐去了呼吸声的黑暗环境中,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白小典跟长鱼刚要走下楼梯,正对着楼梯的客房里传来一声轻响,两人立马警惕起来。 “长鱼,你在这等我。”白小典掏出手.枪打开保险举在右手,左手推门小心翼翼地进入。 屋内一切正常,她屏住呼吸,端着枪看了一圈,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最后目光落在地上的一幅油画上。 原来是画掉下来了。白小典自嘲地笑笑,收了枪,蹲下身去捡画。 捡起地上的油画,白小典正要起身,抬头猛然看见一张惨白的人脸。 人脸上的褶皱看得清清楚楚,这人的脸极长,长得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外力硬生生拉扯过一样,连同着下巴、鼻子和额头也一起被拉长,两只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层厚膜,浑浊泛黄,瞳孔缩小成一个点,几乎只剩下眼白。 这张脸与白小典离得极近,白小典可以清楚地闻到对方散发出的一种说不出的气味,好似很多种不同物品混合在一起腐烂发酵的味道。如果她起身的幅度再大一点,他们一定可以有一个亲密接触! “我去!什么鬼?!”白小典大叫一声,扔下油画,就地一滚,退到门口。 “砰!——”拔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只一瞬间,那张脸便被白小典打去一半,血肉横飞。脸的主人应声倒地。 长鱼听到枪声,从楼梯口跑来,还没进门就看到屋内血腥的场景,愣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动腿,她双手捂嘴,眼圈微红,努力使自己不惊叫出来。 茅杉从最里面的客房赶过来,看见地上躺着的“人”,一半身体还在床下,只有上半身露在床外,半边脑袋已经变为烂肉块混合着黑红色和白色的粘稠液体,应该是还没从床底下爬出来就被白小典爆头了......茅杉走近仔细凝视着那仅剩的半张脸,眉头紧皱。 “不是它。”茅杉冰冷的声音得出了一个很肯定的结论,听得长鱼浑身一个激灵。 “什么不是它?难道还有其他的?”白小典收了枪,学着茅杉的样子走近细看,却怎么也看不出这货还有兄弟姐妹在。 “方才我见一绿僵立于窗外。而这只是具白僵。” “啊————啊————”茅杉说话的同时,屋外传来一声尖叫。 “长鱼!”茅杉一个纵跳冲出房门,白小典紧随其后。 客房外,一具绿僵正张牙舞爪地扑向长鱼,长鱼被它逼得连连后退,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在楼梯边缘,只要再后退半步,她就会从楼梯上摔下去。茅杉飞起一脚,踹向就要扑到长鱼身上的绿僵,同时伸手抓住即将跌下楼梯的长鱼,稍一用力便将她拉了回来。 茅杉一心想拉住长鱼不让她摔倒,却没有控制好手上的力度,直接将她拉进了怀里。绿僵则被茅杉一脚踹到了楼下...... “长鱼可还好?它是否有碰到你?”原本冷静的茅衫,此时却略显担忧。 “我没事,谢谢......你可以放开我了......” 茅杉这才发现自己不仅死死抓着长鱼的手腕,还将人家搂得紧紧的......白小典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咳咳,我说......那个,打扰一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捉僵尸才对啊?”白小典不怀好意的对茅杉眨眨眼睛。 “我这便去,表妹,照看好长鱼。”茅杉松开抓着长鱼的手,一本正经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下楼去了。 “没问题,表姐你放心吧。”白小典将手举过头顶向茅杉敬了个礼又转身对长鱼说:“长鱼,你就跟我先在楼上待着吧~” 来到一楼客厅,绿僵早已不见了踪影。茅杉眼睛里仿若有两团火在烧,周围又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她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之前只略带了一丝杀气的她,此刻杀气是尽数显露。 茅杉握着水果刀沿着客厅仔细搜查,沙发下、窗帘里、酒柜后一处都没有放过。她走向阳台,抬起腿还没跨进去,一个黑影突然从里面蹿出来,直接越过茅杉,往二楼跳去。 黑影正是刚才那绿僵,茅杉见状,一记飞刀扔出,正中其背心。水果刀的刀刃全部没入绿僵后背,却连一滴血水也没有。绿僵的动作只稍稍停顿,随即调转方向,攻击茅杉。 毕竟是绿僵,速度自然不是紫僵白僵能够比拟的,眨眼间就到了茅杉面前。这具绿僵的五官凑得很紧,几乎挤到了一起,就像是初生的婴儿还没有长开。如果刚才那具白僵的脸是被用力拉扯过,那这具一定是被用力挤压过...... “正等你过来!”茅杉冷笑一声,双手结印,心中念诀,一招泰山渭鼎打出。 因为离得太近,绿僵根本来不及躲闪,被轰出几步开外。茅山收印,纵身跳起,又是一招泰山渭鼎对准绿僵后脑,绿僵猛地闪身,避开了要害,茅杉只是打到了它的前胸。 绿僵被茅杉这一击打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后面墙上。 茅杉追过去想要给那绿僵最后一击,谁知绿僵突然弹起,张嘴便要去咬茅杉,茅杉微微侧身,膝盖弯曲用力一顶,对准绿僵胸口又是结实的一下,同时伸手拔出它背上的水果刀。 绿僵似乎已察觉到自己不是茅杉的对手,转身逃跑,它旁边就是长鱼的卧室,卧室门之前被茅杉关上了。绿僵一头撞向卧室门,企图破门逃出,不料它刚一碰到房门,就被生生弹开,一道光速从门内.射出,落在绿僵脑袋上炸开。光速威力不算大,但绿僵吃痛,再不敢去撞门,就地一跳,竟然直接跳到楼梯上,再次冲向二楼。 “找死!”茅杉眼中戾气暴涨,长鱼在二楼,这不知好歹的绿僵居然三番两次的往二楼跑,陷长鱼于危险之中,不可饶恕。 茅杉顾不得疼痛,咬破手指,将血滴到水果刀刃上,握紧水果刀冲上楼梯。 二楼上,白小典看见绿僵跳了上来,当即挡在长鱼前面,拔出手.枪就是一通扫射,剩余的六发子弹全部打出,却都被绿僵躲过。白小典只好放下抢,摆出架势准备与它肉搏,绿僵却在原地停下,仰头发出痛苦的嘶吼。 背后,茅杉已将水果刀刺进绿僵的后颈,这一次,不再像之前那样没有任何反应,刀子带着茅杉的血液深深扎入绿僵身体,被刀刺伤的地方如同有火焰灼烧一般,滋啦滋啦地迅速干枯萎缩。茅杉手腕用力,翻转水果刀向上划去,绿僵的头被整个削了下来...... 第12章 无形符篆 白小典陪着惊魂未定的长鱼在沙发上坐下,长鱼向来涵养良好,此时虽是震惊,也还能强迫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茅杉又将整个房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认安全后,才回到客厅。 “表姐,你说这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僵尸?最近我们是不是和僵尸犯冲啊?”两天之内不同的地方遇到了三具僵尸,搞得白小典应接不暇。 “我也不知,兴许是这房子的缘故。”茅杉喝了口茶水。 “你刚才不也检查了,这房子到底有什么问题?”白小典紧紧追问。 “从风水来说,这房子并无问题可言。”茅杉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大抵是这房子之前发生过什么罢。” “楼上那两具尸体,是不是应该报警?”长鱼平复了一下心情,问白小典。这种事情,说出去恐怕只会被人以为是造谣,说不定还落个杀人凶手的罪名,不知道警察会不会相信,白小典是这里现成的警察,这件事她最有发言权。 “恩,”白小典的脸上出现难得的严肃感,“等我先打个电话。” 白小典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看着手机。她已经给杨队打了电话,杨队说要先请示一下上面的意思再给她回话。 楼上的两具僵尸,其中一个应该就是那个失踪了接近两年的男人,这牵扯到两年前的失踪案,又是在市郊区,按理说应该归负责这个片区的警察来管,可是僵尸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作为报警缘由真的很难让人信服,不说别人,就说自己吧,如果不是从小受家里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子的熏陶,如果没有茅杉的一步一步引导加亲眼所见,那要是有人来报警说遭到僵尸袭击了,她一定会以为那人的脑袋被门夹了。还有就是,早上在李村的时候,杨队在电话里说过,李村出僵尸的事情,要做好保密工作,由此可见上面对僵尸的态度,这事情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包括警察,能不知道的尽量不要让他们知道。 “长鱼,你卧室墙上那些发光字符,应是某种符篆。”茅杉放下手中的茶杯,对长鱼说道,“符篆一般分为三部分,即符座,符脚,符窍。而符窍有两类,一类为实书,即用笔墨朱砂画之,有形。一类为虚书,是用手、目、舌、意念等在符上、纸上、虚空或水中、身体等处画之,无笔无墨、无迹无形,肉眼无法看到。在下猜想,画于你墙上之符篆,其符座、符脚、符窍皆是用了虚书画法,乃无形符篆。”虽然对于符篆,茅杉并不擅长,但这些基本的认知还是有的。 “在下你个头啊,表姐,你左一个在下右一个在下的,装斯文吗?真怀疑你是被雷劈回解放前了,不,是劈到古代了!”白小典从阳台过来,她早就想说了,茅杉这两天操着一口酸不拉几的古文是要闹哪样!之前因为事情太多,没得空说她,现在终于忍无可忍了,真想一巴掌呼死她...... “......”茅杉。 “......”长鱼。 “刚我把这边的事情向我们队长汇报了,他请示了上级,现在关于那个两年前的失踪案的所有档案都已经转到了我们局,这个案子现在由我们这边接管了,等下会有我同事过来处理这边的事情。”白小典又换上了严肃的神情,说完,将手机放回上衣口袋又一屁股栽到沙发上。 “麻烦你了。”长鱼松了口气,“对了茅杉,如果我房间里的是符篆,那你知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符篆,有什么作用?” “方才在下......方才我,”茅杉不动声色瞟了眼白小典,继续说,“见你房中有金光射出攻击绿僵,所以猜那符篆有驱邪户主之效,许是之前房子主人知这房子容易招惹阴邪,遂弄了这些符篆画于房中。也正因如此,僵尸顾忌你房中符篆,昨晚只是于你窗外划墙,却不曾破窗而入。” “这房子真的容易招惹阴邪?他怎么会把这种房子介绍给我......”长鱼皱眉,不知道是在问茅杉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是谁?”白小典浓浓的八卦精神再次熊熊燃起。 “是我医院的同事,叫林朗,人还不错,就是他建议我搬家的,还向我介绍了这房子。” “托!一定是托!”白小典又开始嚷嚷。 “我之前有问过他,他向我保证这房子没问题。” “托的话你也信啊?对了你有没有问他这房子的主人是谁,都住过些什么人?”白小典严重怀疑长鱼的生存能力和分辨是非的能力。 “问过,他说是他一远房亲戚的,这房子之前租给了一个做生意的,后来那人出国了,房子也就空了,他亲戚常年在外地,所以拜托他帮忙找租客。” “就这样?长鱼你还真是好说话......哎,算了,我回头找人帮你查查这房子。”白小典无语道。 半小时后,两辆警车停在长鱼的院子里。 “啧啧,这两具僵尸,一个苏牧脸,一个松狮脸,也是够了。”看着同事将两具尸体抬上车,白小典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面部表情扭曲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这两人死前都经历了些什么......”长鱼站在白小典旁边感叹道。 因为有白小典在,警察问话什么的也只是走了个过场,很快就带着尸体撤走了。 “长鱼,你这房子还是不要再继续住了,接下来这半个月你就去我家住吧,反正我那有间房空着。”白小典看着扬长而去的警车对长鱼说道。 “这......那就打扰你了。”性子一向孤僻寡淡的长鱼本来想拒绝,但是一想到这房子里出现过两具僵尸,她实在不愿意再回去住了,一时间又没有别的去处,便接受了白小典的好意。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收拾点东西。”长鱼说完进屋去了。 “表妹,我也去你家住。”茅杉非常认真地看着白小典。 第13章 夜景 “你在公安局住的不是挺好的吗?去我那儿干嘛?”白小典坏笑着,明知故问道。 “你让我去便是。” “可是我那只有两间房,没你的地方了。” “我......睡沙发即可。” “这可是你说的!” 夜更深,寒意也更凉了。三人坐长鱼的车去往白小典住的小区,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进来吧,随便坐,随便坐啊,柜子里有拖鞋,都是新的自己选哈,千万别跟我客气~”白小典一进门就往沙发上倒,趴在沙发上,把头埋进抱枕里,“哎呀,终于回来了,还是自己家的沙发亲~” 白小典跟沙发腻歪了一会儿才极不情愿地爬起来,打开电视柜抽屉摸索半天,找出两把钥匙交给茅杉和长鱼道:“这是我家的备用钥匙,来,一人一把,只有这两把啊,弄掉一把赔我两把!哦对了长鱼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房间看看。” 白小典带着长鱼进了房间,进去前,不忘嘱咐茅杉一句:“表姐,你就在那沙发睡哈,我家沙发可比你家的舒服多了,好好享受。” 茅杉全当没听见,双手枕在头下发起呆来...... “想什么呢?”白小典将一套揉成一坨的衣服和一张毛巾递给茅杉,“给你,先将就穿我的睡衣吧,洗干净的啦。” “多谢。”茅杉接过衣服和毛巾。 “我们两个说什么谢啊,晚上那顿饭加上次那个煎饼果子,你欠我五百块啊。” “是多少银两?”茅杉眉头微挑,她只知道这里的货币不是银子,却不知道能不能用银子折算。 “什么银两?你还真把自己当古代人了啊!五百块人民币,一分也不能少!”白小典在茅杉身旁坐下。 “这......”茅杉愣了两秒钟,“表妹,你可知我从前是干什么差事的?” “你啊,吃喝嫖赌、坑蒙拐骗、调戏良家妇女......”白小典单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反正就是个闲人,什么不正经什么不费力你就做什么。” “表妹。”茅杉一脸严肃地注视着白小典。 看着茅杉那认真样,白小典很扫兴,“哎呀,其实我也不清楚你到底都在干些什么,一会儿炒股一会儿炒房一会儿又炒玉的,前阵子好像还跑去倒腾古玩。” “那我可有积蓄?”茅杉完全不懂白小典说的那些都是什么差事。 “我哪知道啊,反正你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白小典想了想接着说,“不过我想你炒那些乱七八糟的应该也赚了不少。你丫的从小就有商业头脑,读书的时候是学霸,全校唯一一个不安分守己却文理综都可以拿满分的。毕了业是街霸,全镇唯一一个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却不啃老又不愁钱花的。” “原来我如此厉害。”茅衫眼底流光闪动。 “现在想想,要不是你当年在学校呆腻了,高二就非要去参加高考,硬拉我去上高三的补习班,我们也不会跟长鱼认识。” “多亏我如此厉害。”茅杉点点头,装作听懂了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高考,但是能跟长鱼认识就是好事。想到这里,茅衫眼里又露出了一种淡淡的呆滞感。 “这样吧,明天我陪你回趟公安局,你回去找找你的存款都藏在哪儿,顺便带些换洗衣物过来。” “多谢表妹。” “小典,吹风在哪儿?”长鱼从浴室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问道。 “在柜子里,我去给你拿。”白小典从沙发上站起来,“表姐,你先去洗漱吧,盥洗台下面的抽屉里有新牙刷。” 然而此时的茅衫,根本没有心思去洗漱。她斜靠在沙发上,本只是随着声音无意一瞥,谁知却挪不开眼睛了。 长鱼平常不爱化妆,常以素颜示人,她向来厌倦化妆品的厚重感。水汽蒸腾过后的脸颊,虽说带着一分倦容,但也掩盖不了她由内而外散发的清敛气质。好似在烟云缭绕的山林晨雾里,轻轻啄了一口清茶,无关风月,闭目清心。而她那棉质浴袍半敞着,内里贴身的真丝睡裙挨着那修长不着一丝赘肉的身材。白皙的肤色好似没有血色般寡淡,这种略带病容的美感,却像一双手,滑稽地抓住了茅衫的内心。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茅杉赶紧回过神,长出一口气。 茅杉躺在沙发上,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毫无睡意的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天就快亮了罢?师姐是否已起身晨练? ...... 长鱼房间的门轻轻开启,一个人影从房中走出。 “长鱼,怎么不睡了?”茅衫头微微抬了一些起来。 “茅杉?”长鱼一惊,没想到茅杉还醒着,“我睡不着。” “是住不习惯吗?”茅衫忍不住关心地问道。 “不是,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好多僵尸朝我扑过来。”长鱼低声呢喃着。 “别怕,有我在,僵尸伤不了你。”茅衫语气和缓,宽慰着长鱼。 长鱼心头一暖,点点头,走到窗边,倚在窗台上望向天空。茅杉也坐起来,抱着自己盖的薄毯,跟过去,披在长鱼身上。 “谢谢你,茅杉。”长鱼依旧望着远方,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长鱼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疲惫的茅衫陪着长鱼并肩而立,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侧,瘦削的身影,好似并不足以撑起她强大的灵魂,但依旧阻止不了她成为身边人的依靠。 “老实说,高中时觉得你挺混蛋的,整天跟一群混混在一起,欺负同学,整蛊老师。我一直都很看不惯你。”长鱼勾起了回忆,偏头看了看茅衫。 “我真有那么坏?”茅衫依然看着远方淡淡然道。 “现在不坏了。”长鱼看向茅杉,眼中含着笑意,“我觉得你变了挺多的,成熟了不少。” “长鱼过奖了。”茅杉被长鱼夸了一句居然脸红了,好在光线暗,长鱼没有发现。 长鱼没有再说话,继续仰头看天。 茅杉怕打扰了长鱼,也不再出声,只是看着她的侧脸出神。长鱼漆黑柔软的长发随意的搭落下来,纤细娇柔的身姿,那清丽而熟悉的容颜......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直到天空开始泛白...... 第14章 仇富 “你们两个好兴致啊,看日出呢!”白小典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来,她现在很不爽,居然忘记关闹钟了!多好的假期啊,懒觉没了。不过随即就被那两个逆光站着的人影惊了一下,眼前细长细长的两人站在一起,放佛是两枚分开的同心玉,再靠近一点就可以合二为一地完美契合在一起,是如此的般配。 “表妹,可有早点?”茅杉顶着黑眼圈转过来看着白小典,她又饿了...... “自己去冰箱找!”白小典还带着起床气,没好气地说着便去浴室挤牙膏。 “长鱼,你今天不上班吗?”白小典叼着牙刷从浴室晃出来,问道。 “我请了两个星期的年假,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不过现在休息一下也好,前段时间被那些东西折腾得够呛。”长鱼拖着略疲倦的声音回答着。 “当医生就是好,我去年的年假都还没修呢,忙得跟狗似的......” “其实我们医院也挺忙的,院长跟我爸是老同学,所以比较好说话。” “对了,你爸还好吗?好多年没见了。” “挺好的,去年移民了。”长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 “你怎么没跟他一块儿移民啊?你妈又走得早,他就放心留下你一个人在这边吗?” “他叫我跟他一起走,但是我不想。” 白小典望着长鱼,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他在那边有个家,我又何必去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呢。” “也对,咱一个人过得也自在,何必去那边见证人家的幸福呢。”白小典发觉到长鱼情绪有些低落,赶紧转换话锋,“没事儿,你还有我们呢~”她拍着自己的胸脯,很够意思的样子。 “小典,能跟你们成为朋友真好。”长鱼满眼真诚地说道。 “你二人可要吃东西?”茅杉抱着一盒饼干过来,站在了两人中间...... 吃过早饭,茅杉迫不及待地把白小典拉去了公安局。 “早啊,小衫、小典~”那天晚上跟茅杉打招呼的年轻男子笑呵呵地迎上来。 “小杨,早啊~”白小典看了来人一眼,回道。 “你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又跑到局里来了?”这个被白小典称作小杨的年轻男子走到白小典身前,停下了脚步。 “我陪表姐回来拿点东西。”白小典指了指身后的茅杉,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了。 “这样啊,听我叔说新来了个科长,应该已经到了,要一起去打个招呼吗?”小杨看了眼茅杉,跟上白小典,追问道。 “不了,我明天上班再说吧。”白小典拉着茅杉迅速撤退。 这小杨是杨队的侄子,一直对她有点那什么意思,白小典早跟他说了一万遍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可他就是不听。杨队是白小典的队长,白小典刚来警局就被他带着,算是她师父了,所以对于小杨,也不好明说什么。 白小典在茅杉的房间进行了地毯式搜索,最后找出了原来那个茅杉的钱包和身份证、驾驶证等各种证件,还有若干借条、房产证以及住房租赁合同。 “靠,你这个土豪!”白小典把找到的东西乱七八糟地堆了一桌子,最后盯着面上那一叠房产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房子大多数是在郊区,估计是茅杉买来打算以后升值转手的。 “这......不是长鱼租的那套吗?”白小典拿起其中一张房产证惊讶道。 茅杉拿过房产证,看了半天发现好多字不认识,根本看不明白,又递给白小典。 “这还有租赁合同,乙方是......林朗!长鱼住的那个郊区有三套房子都是你的!而且都是租给了林朗!”白小典瞪大眼睛,又仔细看了看乙方后面的签名,确保自己没有看错,随即抬头看着茅杉,调侃道:“搞了半天你就是林朗的远房亲戚啊,你不是应该在外地吗?” “......”茅杉。 “对了,既然这房子是你的,那你记不记得长鱼租的那套房子出了什么问题啊?” 茅杉摇头。 白小典见茅杉摇头也不奇怪,她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指望失忆的茅杉可以想起些什么。 “哇靠,这租金也是够便宜的!”白小典继续翻看着租赁合同,“三套房子都是一次付清五年的租金,敢情是在赚差价啊!这么低的价格租你的房子,回头高价转租给别人,五年下来,收入绝对很可观。这林朗也太黑了吧,为了赚钱,连同事都坑。” “那我要收回房子吗?”茅杉大概听明白了白小典的意思,试探着问她。 “收个屁啊,你合同都签了,五年呢!”白小典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万恶的资本主义...... 茅杉的钱包里有几张银.行.卡,白小典带着她拿着身份证去了各个银行修改密码。 一晃大半天就过去了...... 路边的木头长椅上,茅杉端端地坐着,漫无目的地看向对面的街道,打量着路过的行人。白小典瘫在旁边,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望着公路上往来穿梭的车辆,她是真的累坏了...... 银行排号的人似乎从来没少过,几家银行跑下来,手续办完,白小典腿都快断了。茅杉所有卡上的钱加起来有好几十万,算上她持有的股票、房屋、铺面以及放出去的高利贷,她的身价绝对超过了八位数!白小典恶狠狠地瞪着茅杉,眼睛都红了,她跟茅杉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今天才发现茅杉居然是个富婆! “富婆,还钱!” “我并没带钱。”茅杉淡淡的语气表情却很诚恳。 “没现金转账也行。今天不还明天开始算利息。你是有钱人,看不上这五百块,可我们这些穷人还等着钱吃饭呢!” “表妹为何口出此言?”茅衫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白小典。 “我仇富!” ...... 第15章 送礼 白小典陪茅杉去买了部手机,原来的茅杉是有手机的,只是已经被雷劈得面目全非......茅杉一拿到新手机,立刻把白小典的电话号码存了进去,又找白小典要了长鱼的电话号码存进去,眼底柔光泛过,心里一下就踏实了许多。 路过一家玉器店,茅杉一眼便看中了橱窗里的一支白玉钗。 玉钗没有繁杂的雕饰,像是用最简洁的一笔,勾画在了下方铺垫的丝绸上。这一笔恢弘有力,刚中带柔,一眼瞧去,如惊鸿的一瞥,绽放出无声光芒。玉钗通体滋润,透亮,被天光包裹着的玉身,纤维交织尽收眼底。 若是长鱼带了这玉钗一定极好看。茅杉想着,走进店里。她也不挑其他款式,直接拿了那支白玉拆付钱。 “谢谢光临请慢走~”店员把玉钗包好递给她,在确定她没有别的需求后,笑盈盈地将她送出门去。 出了玉器店,白小典叫了辆的士直接打到自己家门口,反正有茅杉这个富婆在,还坐什么公交啊。 下车时,茅杉递给司机一张银.行.卡。 “小兄弟,真阔气!坐出租还刷卡啊?”司机大哥似乎搞错了茅杉的性别。 “......”白小典气得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她怎么就忘记带茅杉去取钱了呢!怎么就没想到茅杉身上没有现金呢!气归气,还是只有乖乖摸出钱包给钱...... 一进家门,饭香扑鼻而来。长鱼束着利落的马尾,穿着围裙端着一盘红烧肉从厨房出来,对愣在门口的两人说道:“回来啦,稍等一下,饭马上就好。”说完放下红烧肉又进厨房忙活起来。白小典和茅杉以最快的速度进门、放东西、洗手、上桌,然后坐等开饭。 长鱼又端了两盘菜出来,放在餐桌上,解开围裙在桌前坐下,说:“别愣着了,快吃吧!” 话音刚落,对面的两个人似是得到了命令,立即狼吞虎咽起来。奔波了一天,她们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长鱼,你手艺真好!看不出来啊,你这种人居然做得一手好菜~”白小典边说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 “我这种人就不应该会做菜吗?”长鱼似笑非笑道。 “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 “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种形象。”长鱼轻笑,“我一个人住,不想总是在外面吃,于是学了厨艺给自己做饭。昨天你们帮了我大忙,这顿饭就当是我感谢你们。” 茅杉没有说话,看着长鱼的笑容,又开始走神。长鱼笑起来真真是好看极了,跟师姐一样。许久没吃过师姐做的饭菜了...... 白小典扫见茅杉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长鱼发呆,懒得理会,只当那货又在发花痴,扭头冲长鱼一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一顿饭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那你想怎么样?”长鱼也发现了茅杉一直在盯着她看,没去管她,继续跟白小典搭话。 “反正你休假,不如这段时间,我们的饭都你包了吧?”白小典笑嘻嘻地说道。 “行,那我就给你们当半个月厨师。”长鱼用纸巾擦了一下嘴巴,想了想说。 “哈哈,我就知道你最够意思了!老天开眼终于不用天天吃盒饭了。”白小典开心地大口扒饭。 吃饭间,白小典把林朗从茅杉手里租郊区房子的事跟长鱼说了,长鱼听完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淡淡说道:“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吃过晚饭,三人一起将碗筷收进厨房后,白小典便缩到了客厅看电视。茅杉留在厨房给长鱼打下手,长鱼每洗好一个碗,她就拿过来用抹布擦干放进消毒柜...... “你出去休息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长鱼一边冲洗着盘子一边对茅杉说。 “不用,我不累,我想帮你。”茅杉的声音很平和,却满满的都是关心。 “厨房太小,你在这里会妨碍到我。”长鱼直截了当地说道。 “如此......我这便出去......” 茅杉慢吞吞地往外挪动,刚到门口,又倒转回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打开,说道:“长鱼,这个玉钗送你,佩戴玉器可安神静心。” “茅杉,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长鱼停下手里的事,看着茅杉手中的玉钗,皱起眉头,她不喜欢无缘无故收别人礼物。 “并不贵重,我只是碰巧看见,想起长鱼你最近休息不好,便买了来赠你。”茅杉连忙解释。 “无功不受禄,你还是收回去吧。”长鱼用手背理了一下头发。 “既已买来,我留着它也没用,若你不收,这玉钗岂不荒废了。长鱼若不喜欢我送你东西,我日后不送便是,只是这次还请你务必收下。” 长鱼见推辞不掉,只好将玉钗收下,让茅衫放在了旁边,转身继续清洗碗筷。 一天假期过去,白小典又开始了她悲催的上班狗生活。茅杉和长鱼则留在她家里,做着各自的事情。 白小典像往常一样,下了公交,在公安局门口买了早餐,边吃边往局里走。 “小典!”甜甜的声音从马路对面传来。 白小典愣了一下,装作没听见,快步走向公安局,前脚刚刚踏上门口的台阶,一个女孩跑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女孩可爱的脸蛋跟她的声音一样甜。 “你怎么来了?”白小典转头看着女孩,不耐烦道。 “你说好这周会陪人家逛街的,怎么一直不跟人家联系。”女孩娇嗔道。 “那是上上周说的,我们上周已经分手了。”白小典努力想将手从女孩怀里挣脱出来,却没有成功。 “小典,上次是我不好,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女孩把白小典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可我没跟你开玩笑啊!”白小典无语道。 女孩张嘴想要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先流了下来。 “诶,诶,诶,大姐我赶着上班呢,没工夫陪你闹。你一边去哭好不好?”白小典被女孩搞得有些烦。 “白小典。”一个冰冷严厉的女声在声后响起,“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白小典扭头,身后女人一头大波浪金色卷发闪着耀眼的光芒,精致的脸庞,掩不住的妩媚潋滟,制服下热火的身材,修长笔直的双腿从包裙下露出,脚上一双足有十厘米的浅口细高跟鞋......看到声音主人的瞬间白小典震惊了:“苏子瞳!” 第16章 新来的科长 苏子瞳留下一句话便走了。白小典回过神来,抽回被女孩抱着的手臂,跟着苏子瞳走进公安局大门。 科长办公室,苏子瞳坐在办公椅上,双手撑在鼻前,一双媚眼不知道在看白小典还是在发呆。白小典面无表情站在办公桌前,等着对面的女人发话。 “白警官,好久不见了。”半晌苏子瞳微微眯眼,笑道。 “苏科长,别来无恙。”白小典的脸上仍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两天,僵尸频频出现,上面派我过来主要是针对这方面案件的。以后这片区域所有跟僵尸有关的事情都会由我们科室负责,也只能由我们科室负责。相关案件都会被归为机密案件,绝对不准外泄。这些我已经在昨天早会上说过了,你昨天不在,所以再跟你说一遍。”苏子瞳收起笑容说道,“听说之前两起僵尸案都是由你经手的,我看过你交上来的报告,希望你能再单独写一份真实的报告给我。还有那个郊区案子的报告,一起交给我。” “没问题,我下班之前给你。”白小典转身就要离去。 “白警官,”苏子瞳喊道,“这里是公安局,关于你的私事,请不要带到局里来。”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白小典说完打开门走出去。 苏子瞳看着被白小典关上的门,眼眸微敛,思绪飘忽...... 下午,白小典拿着两份写好的报告往苏子瞳办公室走,小杨和两个男同事迎面走来。 “我说,我们新来的科长真是正点啊!”其中一个人眉飞色舞地说着。 “可不是嘛,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凹凸有致,我觉得一定有d!”另一个说。 “我看不止,说不定是e!不知道摸起来什么感觉......”之前说话的男人摊开双手,似乎正在感受e的触感。 白小典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你们两个省省吧,人家可是科长。”小杨看见前面黑着脸过来的白小典,立即像条哈巴狗似的跑上去对白小典说道:“小典,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最可爱最漂亮最能干的!谁都比不上!” 白小典压根儿没搭理他,他又堵上去说:“小典,马上下班了,一起去吃饭吧,我请你吃大餐~” “吃你妹的大餐啊,姐心情不好,你闪开。”白小典把小杨往边上一撇,径直走向苏子瞳办公室。 门被敲响了。苏子瞳抬头,看看表,猜到是白小典,对着门喊道:“请进。” “苏科长,这是你要的报告。”白小典将报告放在苏子瞳桌子上。 苏子瞳拿起报告粗滤翻看了一下,又放回桌子上:“还差一份。” “李村和郊区的案子,都在这了,还差什么?”白小典偏头看着苏子瞳。 “这两份报告只是给我看的,还有一份是要存入档案的,郊区的案件还没有可以存档的报告吧?你知道该怎么写。”苏子瞳把白小典的报告推到边上,低头继续做她的事。 白小典退出办公室,关好门,抱怨道:“不早说,存心要小爷我加班啊!”...... 一个小时后,白小典将报告推到苏子瞳面前,苏子瞳看也没看,将这份报告与之前两份放到了一起。 “还没吃饭吧,一起去?”苏子瞳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透着媚态。 这女人一定是妖精变的!白小典在心中感叹着。面前这个从骨子里散发出妖媚的女人,无论什么表情都是那么摄人心魂,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别人。白小典心中不由一阵抽痛,面上却看不出半点不同:“不了,家里还有人等我吃饭。” “女朋友?真让人羡慕。”苏子瞳翘起二郎腿,倚向椅背,打量着白小典。 “苏科长,这是我的私事。”白小典淡淡地说。 “我刚来,对这里不熟。作为同事,带我出去吃顿饭也要拒绝?” “局里这么多同事,苏科长出去随便叫一位,他一定乐意之极,就不要难为我了。” “我这不是随便叫一位就叫到了你,也没见你乐意之极。”苏子瞳收回目光,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不就是吃顿饭,很为难吗?就这么定了,你带我去吃饭。” 白小典拿苏子瞳没有办法,只好掏出手机给茅杉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晚上不回去吃饭了,随后带着苏子瞳去了前天跟长鱼、茅杉吃饭的中餐馆。 下班时间,餐馆吃饭的人很多,两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白小典把菜单递给苏子瞳,苏子瞳也不客气,接过菜单就开始点菜。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见苏子瞳动筷子,白小典也埋头吃起来。 白小典吃得很认真,全程没说过一句话。苏子瞳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几次想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白小典吃得差不多了,拿起一张餐巾纸擦嘴,问:“苏科长吃好没有?” 苏子瞳点头。 “麻烦收钱。”白小典对正在收拾邻桌碗碟的小姑娘说道。 “我来给吧,是我叫你来吃饭的。”苏子瞳从包里拿出钱包。 “这怎么行,苏科长你是领导,我请你吃饭是应该的。”白小典直接摸出两百块钱递给小姑娘。 “白小典,难道在你心里,我们就只是上司与下属这么简单?”苏子瞳脸上浮起一丝怒意。 “不然苏科长觉得我们应该还有什么关系?”白小典接过小姑娘找的零钱,起身说:“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苏子瞳目送白小典离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白小典浑浑噩噩地走在人群中,她想起了两年前,自己因为一条短信,不顾一切跑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像一个疯子在城市里乱闯乱撞,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就为了找一个人,一个抛弃了自己的人...... 路过一家小卖部,白小典过去买了包烟,抽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阵阵烟雾缭绕于眼前。她在两年前就已经戒烟,本来以为自己戒掉了,就像戒掉了那个人。 第17章 络 白小典没有坐公交,一个人慢慢走回了小区。路上偶尔刮过的冷风,都像是在嘲笑着她被扰乱的心神。 回到家打开门,一股酒香飘来。 “酒?这种时候是应该喝点酒。”白小典这样想着,走进厨房,拉开最下层橱柜门,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她记得自己分明是把从老头子那里偷来的一坛七十年陈酿藏在这里的......“操!”白小典回过神来,心中顿时喷出一个字,立即冲到客厅,果然!茅杉脚边上倒着一个空酒坛,正是老头子用来装陈酿的坛子! 白小典一个饿虎扑食将正在上网的茅杉按在沙发上,死死掐住茅杉脖子,咬牙切齿道:“茅杉你把我的陈酿吐出来!” “表妹放......手......”茅杉被白小典掐得有些喘不过气,原本就白皙的脸上更加的缺失血色,那双无辜的墨黑瞳仁嵌在脸上,甚是楚楚可怜。 白小典看见茅杉脸都被自己掐白了,于是松开手,恶狠狠地瞪着茅杉。 “咳咳......咳......”茅杉咳嗽几声,有点无奈,心想:“只一坛酒罢,这种货色有甚舍不得的。”不说这种酒,就是比这更好上十倍百倍的酒,她在太守府也是要多少有多少的。但是看着白小典那可以杀死人的目光,她没敢作声,毕竟是她把人家的酒喝完了。 白小典就这么看着茅杉,眼睛都不眨一下,茅杉被她盯得很不舒服,想继续上网又觉得不太好,只能一动不动地窝在沙发上等白小典消气...... 长鱼洗完澡出来,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两个人,径直回房间了...... 转眼三天过去。太阳依旧升起落下,白小典依旧每天早出晚归,苏子瞳没有再找她一起吃饭。 长鱼喜欢安静,每天除了买菜做饭,其余时间都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 茅杉自从学会了上网,整天抱着电脑躺在沙发上。她发现网络是个非常强大的发明,百分之八十的问题都可以在网上找到答案。 通过网络,她知道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年代距离自己原本所在的汉代相差了两千多年,她还知道了现代人使用的文字是简体字,所说的话叫普通话,而自己识得的是繁体字,所说的话被称为古文。茅杉用在线繁体字转换器学习简体字,又通过看小说看连续剧来学习现代人说话的语气。 她还喜欢浏览军事方面的网页,自从上次见识了白小典使用那把叫做“枪”的暗器,她对现代兵器充满了好奇。 茅杉已经完全适应了现代人的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拥有了这副身体,她的学习能力强得令自己发指!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这些词语用在她身上毫不夸张。不仅如此,她似乎对经融、投资方面的东西有着超于常人的敏锐度与直觉。 茅杉上网的电脑是原来那个茅杉放在公安局房间里的那台,电脑桌面上有一个文件夹,里面装了几个文档,都是那个茅杉对自己的生意和投资的相关记录与分析。其中有一些关于股票的数据资料,茅杉利用各种搜索引擎,结合着文档,很容易就学会了炒股。 经过前两天玩味性的尝试与操作,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大致掌握到了股票的涨幅规律,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指引着自己,她总是能在无数支股票里相中那匹黑马,又总是能掐准时机找准买点和卖点,在股票的低点买入高点卖出......这些应该都是托这副身体的福吧。 她渐渐地明白了为什么原来的茅杉有那么多的积蓄。 但是唯有一件事,让茅杉不太如意。她在贴吧上提问: 我来自汉朝,如何才能回到我原来的年代? 下面满屏的回复让她差点当场吐血而亡......回复基本上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属于见多识广热心肠出主意型的: 楼主只要将一条白色内裤套在头上撞墙就可以随意在时空穿梭,但是撞墙的时候必须要狠,内裤必须要白,否走不会成功...... 月圆之夜将大便抹于嘴唇,经血画于前额,打坐入定,下一刻睁眼便会发现自己身在不同时空。 只要吞下一枚纯金的戒指,注意一定要是纯金的,然后让戒指卡在喉咙把自己噎死,醒来就有几率去到自己想去的年代...... 我二姑家的干女儿的男朋友的哥哥上次跪在马桶水箱上,边冲马桶边喝马桶水,喝着喝着就穿越了...... 据说在九星连珠之夜更换卫生巾就能够穿越时空回到古代。 ...... 第二类属于拉关系套近乎找同僚型的: 在下来自战国,说起来应该算是楼主的前辈...... 哈哈好巧啊,我也是汉朝来的,不知道楼主是东汉还是西汉的? 家族遗传可以导致穿越,我祖上是诸葛家的,我姥爷就是从三国穿越过来的,不知道楼主出生于哪个世家? 东汉末年战乱不断,在下机缘巧合穿越到现代,最近着实想家了,正好与楼主结伴同行。 ...... 第三类属于崇拜示好抱大腿型的: 听说穿越过来的人都很牛逼,不知道楼主有没有特异功能? 哇哦,古代人哦,听说汉文帝很帅的?楼主见过皇帝吗?楼主约吗? 我也好想去古代,楼主回去的时候带上我啊!我可以跟你拼路费...... 楼主有对象吗?我就喜欢你这种有年头的人...... ...... 茅杉左手扶额,右手有气无力地滑动鼠标,翻过一条条不靠谱的回复,视线落在屏幕最下方,有一条回复: 楼主要想去汉朝,唯有再次穿越。穿越时间和空间的原因有很多,限制也很多,大多数穿越都是需要媒介的,如古玉、古剑等器物都可能成为穿越的媒介。在没有媒介的情况下,遭受外力也可能造成穿越,比如雷劈、电击、火烧......不同的人不同的年龄不同的地理环境以及不同的时空都会对穿越造成影响,请问楼主今年多大了? 茅杉一看觉得有门路,立即敲击键盘,回复:我今年24了。 不一会儿,对方回复道:“24了啊,24了不好好工作成天瞎想这些干嘛?有空多看看书吧!” 茅杉关了网页打开小说,与其看网上那些人胡侃乱说还不如看看小说放松心情来的自在。她看的书很杂,恐怖玄幻、推理破案、都市言情、古装武侠......鼠标随便点,点开什么看什么。 她并不知道这次自己点开了一部百合小说,当看到两个女主人公那啥的时候,她才突然醒悟,下意识的要关掉小说,可是鼠标放在关闭按钮上怎么也按不下去,忍不住想继续往下看......茅杉越看越觉得呼吸急促,脸红心跳,长鱼含苞待放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她把小说中的女主角想象成长鱼和自己...... “我这都在想些什么!”茅杉一把扣上笔记本屏幕,松开了两颗衬衣扣子,调整呼吸,让自己平复下来。抓起了一件深色大衣换上,穿上鞋,出去透气了。 第18章 古董店 茅杉把手揣在大衣兜里,在街上没有目的的瞎逛。长到大腿的深色大衣,线条简洁,干练,把茅衫衬得更加瘦长,铅笔裤紧紧贴合着小腿,稍微有些褶皱的裤脚轻轻松松就被塞进了黑色短靴里面。初春的寒风还是有些刺骨,吹打在脸上和身上,让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茅!嘿!小茅!”一个中年男人从后面走来,上下打量着茅杉,“果然是你,好久不见,差点没认出来。”男人很胖,粗脖子,宽下巴,三七分短发,一张快活的圆脸堆满了肉。 “你是?”茅杉冷眼看着旁边的人,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不安,生怕被人看出她不是原装茅杉...... “呵,小茅你是贵人多忘事吧。上个月你在我那放了一批货,这么快就不记得了?货我前两天都出完了,打你电话一直关机,那货的尾款你还要不要了?”男人笑着,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周老板!好久不见了。要,尾款当然要的!”茅杉想起在原来那个茅杉的电脑里关于古玩交易记录的文档,大概猜出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那还是老规矩,现金结清啊哈哈,钱我放在铺子上了,你看你是改天空了自己去取,还是现在跟我过去一趟,我正要到铺子上去。” “那我现在跟周老板走一趟吧。”茅杉反正没事,再说她也找不到周老板的铺子,于是决定现在跟周老板去拿钱。 周记古董行,周老板请茅杉在一把上好雕花红木椅上坐下,差人给她泡了茶,然后从他的特制大保险柜里拖出一个二十寸的黑色小拉杆箱,对茅杉说:“小茅,这里是187万,你点点。” 茅杉接过拉杆箱却没有打开,说道:“周老板说是多少就是多少,我信你。” “我就喜欢小茅你这么痛快的人!“周老板笑道,他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搓着肥厚的手掌说:“小茅,这段时间你跑哪去了?有没有收到什么新货啊?你要还有货,尽管拿过来让我帮你出!” 茅杉通过文档大概知道,原来的茅杉没事就喜欢去古玩市场或者偏远山村收古玩,有时甚至直接从倒斗的手艺人那里低价买明器,她经常把收来的东西交给这个姓周的古董店老板,周老板帮她出手后,再从中收取两成的费用作为手续费。 可是现在的茅杉对古玩一窍不通,连真假都分不清,根本不可能再去收东西,于是对周老板说:“周老板,我现在手里确实没有存货,以后如果有,一定会拿过来让你帮忙出手的。我等下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那行,小茅,你慢走啊。”周老板笑呵呵地起身准备送茅杉出去。 茅杉站起身,眼睛扫到旁边柜台上一把短剑,顿时有种烟云变幻,剑风四起,寒凌呼啸入鼻之感,似有灵气聚集在短剑周围,四散出金色的光芒,让她挪不开眼。茅杉眯了眯眼睛,再次看去时,短剑并没有在发光,和普通兵器无异。她心中疑惑,走过去拿起短剑细细打量起来。 “这是前几天我店里一个伙计收的,新来的,眼上工夫不到家,竟然看走了眼,我已经把他开了。这剑一看就是个赝品,虽然做工和样式看起来确实古旧,但是成色太新,刀刃还很锋利,根本不是一件古物,还有这材质,非铜非铁,应该是现代的某种合金。不过我看这剑样子别致,就放在铺子里做装饰了。”周老板怕被茅杉看出自己店里摆了赝品,坏了名声,赶紧解释道。 这把短剑比普通刀剑要细,却很沉,通体金黄,剑尖微微弯曲,看起来锋利无比。剑一入手,茅杉觉察到一股暖意从剑柄传至手心。“果然是把好剑!”她在心中赞叹,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撇散开去。 “确实挺别致,颜色也不错,我家里正好缺个装饰,不如周老板把这把剑卖给我,也免得这赝品在你的店里碍眼。” “既然小茅喜欢,那就拿去吧,送给你了。”周老板大方地说道,收这把剑并没有花太多钱,用一个赝品讨好茅杉这个大客户,怎么算也不会亏。 “这怎么好意思,不如这样,周老板你收这剑花了多少钱?我原价给你。”茅杉嘴上推辞,手却已经将剑放入包中。 “小茅你看你这就见外了,跟我还客气什么啊。”周老板伸出一只大手拍着茅杉的肩膀,假意责怪道。 茅杉收好短剑,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古董店里屋传来男人的吼叫声,她狐疑地看向周老板。那双温润墨黑的大眼睛深不见底。 周老板不知道茅杉是什么意思,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问道:“小茅,怎么了?” “周老板没听见有人在叫喊?”茅衫一直盯着周老板并没有打算挪开眼。 “并没有任何声音啊?”周老板答得有点心虚。他虽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但是他知道,茅杉没有乱说,因为他店铺里面确实关了一个人...... 其实如果换做其他人,是听不出什么声音的,但是偏偏茅杉拥有无比敏锐的感官,就算是常人无法听见的极细微的动静她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哎,其实是我一个专门负责下地的手下。”周老板心知是瞒不住茅杉了,叹口气说道,“上周我得到一处墓地的消息,派了他们几个去,可回来的只有他一个。后来又派了一批人下去,却一个都没能上来......这个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神志不清了,满嘴胡话,说什么棺材里有猴子,千年粽子什么的,我担心他出去乱说话惹来警察,就把他关了起来。” 茅杉一听就知道一定是遇上僵尸了,而且应该还是一具古尸,这要是让它跑出来可就麻烦了!她收敛起心神,眨了眨眼,说:“能不能让我见见你那个手下。” 周老板也没有拒绝,将茅杉领进了店铺后面的屋子,屋子里面只有一张造型古朴的红木方桌和三把红木大椅。周老板把门关上,门旁边竟然还有一扇门!因为之前进来的时候被打开的门挡住了,所以茅杉没有注意到那扇门。 周老板把那扇隐蔽的门打开,小声对茅杉说:“他就在里面,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守着。” 茅杉走进去,里面比外面这间屋子还要简陋,只有一把红木大椅,看样子还是从外面搬进去的。椅子上绑了一个男人,黑黑瘦瘦,二十来岁。男人下巴上还粘着胶布,估计是之前被人用来封住嘴不让他出声的,后来胶布脱落了,只有一个角还黏在下巴上。 男人看见有人进来了,瞳孔收缩,惊恐地望着茅杉来的方向,喊道:“别过来,不要咬我,不要咬我,走开!!!啊!!!!!!!!” “我是人,不会咬你,你别怕。”茅杉慢慢靠近椅子上的男人。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然。 “不可能,你不是人,人都死了,都被它咬死了,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啊......”男人一个劲地摇头,眼睛看向远方,没有焦距。 “我可以帮你收拾它,不会再死人了,相信我,你很安全。”茅杉走到男人面前,语气柔缓,低头看着他。 男人听见茅杉的话,安静下来,嘴巴仍然处于张开状态,眼睛睁大望向茅杉,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 “你现在告诉我,你都看见了什么,我才能救你。” “猴子,棺材里有只大猴子,它跳出来了,把所有人都咬死了!不!不是猴子,是魔鬼......它在吃人,吃了好多人......死了,都死了!全部死了!!!红色的,好长的毛,全部都是红色的,好红好红......好恐怖,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男人又激动起来,在椅子上挣扎着,身上被绳子勒出了一条条红印。 “别怕,它已经被我收拾了,不会再来找你,你冷静点,冷静点。”茅杉蹲下,将手放在男人手臂上,墨黑的瞳仁像是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人不得不听话。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它有没有伤到你?”见男人的状态稍微好些了,茅杉又问道。 男人摇头,却没有再说话。茅杉把手移到他手腕处,探了探他的脉象,确定他没有中尸毒后,离开了房间。 茅杉出来后,周老板将门锁上,问:“小茅,你看出些什么了没?” “周老板是想要墓中的明器吧?看样子你的手下应该没能把明器给你带出来。不如周老板带我去碰碰运气,如果我能带出什么明器,我们三七分成,你七我三。”茅杉基本确定墓中是只红毛僵,心知不能再拖,必须赶快将它除掉,否则迟早会跑出来害人。要是直接问墓的位置怕是会让周老板误以为她想独吞墓中明器,但如果说带出的明器她一件不要全部归周老板所有,难免不让人觉得她还另有所图,于是想出了三七分成的说法。 “小茅啊,分多分少我倒是无所谓,但是这墓的情况你大概也知道了,之前下去了那么多人都没能上来,你有把握吗?我先说,我可是不会下墓的。”周老板听茅杉这样说自然高兴,但是高兴归高兴,如果茅杉要拉他一起下墓,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周老板放心,下地的事交给我就好了,你只需要带我过去。” “那行,我马上叫人去准备,我们明天就出发。” “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一下周老板,墓远吗?”茅杉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耽误了自己回去和长鱼吃饭。 “不远,开车过去最多也就四个小时。” 第19章 古眉剑 “四个小时?”茅杉皱起眉头,来回不就要八个小时,不仅错过了午饭,恐怕连晚饭也赶不上...... “对啊,四个小时,不远吧,都不用坐飞机。开车就到了。”周老板当然不知道茅杉心里的想法,他觉得这个墓就像在自己家门口一样近,以往他们发现的墓都远在千里之外,没有哪次不转个两三趟火车飞机的。 “我们今晚就出发吧。”茅杉说什么也要赶在明天晚饭之前回来。 “这么急?”周老板有点为难,“这墓很凶险,我打算找人搞几把真家伙来,今晚走怕是有点仓促了。” “周老板放心,你只需要帮我准备一袋糯米一只公鸡和一些香蜡纸钱就好。”茅杉见时间不早了,不想跟周老板浪费时间,她赶着回去吃长鱼做的晚饭。 “那好吧,晚上几点?我开车去接你。” “八点,在你今天遇见我的地方等我就好。” 茅杉回到白小典家里,白小典已经回来了。 “表姐,又哪儿混去了?”白小典凑过来,用眼睛指指厨房,“长鱼刚问我要不要煮你的饭呢。” “然后呢?”茅杉看了眼厨房,将拉杆箱靠在墙边。 “我说你肯定又出去拈花惹草了,不会回来吃晚饭。” “我只是出去走走!没说不回来吃饭!!什么拈花惹草?你怎么能在长鱼面前这样说我!!!”茅杉瞬间炸毛,脱掉一只拖鞋砸向白小典,然后冲到厨房门口。 白小典接住拖鞋,趴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厨房门被突然打开,长鱼偏头,发现是茅杉:“茅杉,有事吗?”长鱼瘦削的身体被浅色的居家服包裹着,倒也不显得很瘦了。只是那张清冷的脸,就算染尽了世俗的油烟味,还是那样一尘不染般的干净。 “那个......长鱼,我回来了。”茅杉握着门把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看见了。”长鱼往锅里洒了点盐。 “我......,你别听我表妹乱说。”茅杉着急地解释道。 “小典并没有跟我说过什么。”长鱼将菜起锅,递给茅杉,“帮我端出去。” 茅杉把菜放在餐桌上,瞥了一眼沙发上笑得正欢的白小典,懒得跟她计较,抽出桌子下的椅子坐下,又从包里拿出短剑独自欣赏起来。 白小典觉得无趣,不再笑了,她来到茅杉身后,看见茅杉手里的短剑:“好漂亮的剑,哪弄来的?” “一家古董店。”茅杉嘴角含笑,因着得了这把剑,心情很好。 “还是个古董?有名字吗?”白小典问。 “古眉剑。”茅杉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短剑,吐出三个字。 “瞧你那样,不就是把古剑吗,至于吗?看它跟看情人似的。”白小典一脸鄙夷地说。 “表妹有所不知,这剑可是无上至宝。”茅杉用手指轻轻擦拭剑身,顿觉一股暖流从指尖蔓延而上。 “是吗?说来听听。”白小典来了兴致,做好听故事的准备,她最喜欢听故事了。 “表妹可曾听说过黄帝与蚩尤大战的故事?”茅杉思索着该从哪里讲起。 “恩,听过,说是蚩尤全身上下坚硬无比,普通的刀剑伤不了他,最后被黄帝用轩辕剑杀死了。”白小典回答。 “表妹又可知这黄帝有一个女儿,名曰女魃?”茅杉问道。 “好像是有在书上看过这么个人,说黄帝这个女儿极其丑陋,能够喷火。”白小典努力回忆着儿时看过的神话故事。 “其实,这女魃原本长得颇为漂亮,且十分善良。黄帝与蚩尤大战时,女魃为帮助黄帝,身受重伤,于是在赤水养伤。谁知犼趁机夺取女魃的身躯,使女魃发生了异变,她的头发开始变白脱落,额头发皱,身体水分跟着散失,变得极为干枯。更为可怖的是,女魃身体散发出庞大的热量使周围数里内,水分快速蒸发,土地变得干旱无比。黄帝无奈之下,将女魃驱逐到北方。因为女魃所到之处,河流湖泊都会蒸发殆尽,所以又被人们称为旱魃。是旱灾之神,也是僵尸始祖之一。”茅杉说道。 “我想起来了!你之前有说过,犼是最厉害的僵尸,能与神抗衡!僵尸四大始祖都是因为它才变成僵尸的!”白小典恍然大悟,“然而,跟你这剑有什么关系?” “这把剑,属于女魃。”茅杉说,“黄帝将女魃驱逐,心中有愧,于是赐古眉剑于她以做弥补。可是女魃却误解了黄帝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所在之地都将滴水无存,看见千万生灵因自己而消亡,天下百姓因自己而陷入恐慌,心中本就自责,黄帝将她驱逐在先赐剑于后,她以为黄帝是想让她自行了断,于是用此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茅杉说着,忍不住把手中的剑拿起来,抚摸着剑身。 “哎,这女魃也是个悲情人物......”白小典叹道。 “表妹既然知道轩辕剑,可又知道轩辕剑的来历?”茅杉摸着剑,慢条斯理又问了一句。 “史书上好像有记载轩辕剑是用铜制作的。但是我记得神话故事中说黄帝得了块神铁,打算用神铁铸剑来对付蚩尤,却派人去采首山之铜以掩人耳目。铸剑期间死了很多人,剑成之时,天崩地裂,铸剑师和苦力全部葬身,最后只剩下一把通体金黄的宝剑,就是轩辕剑。” 茅杉点头,补充道:“其实轩辕剑铸成后,神铁还有所剩。黄帝命人用剩下的神铁铸了一把短剑。短剑出炉,剑身极细,剑尖向一侧弯曲,犹如女子之眉,所以取名为古眉。后来黄帝将这把剑赐给了女魃。” “原来是这样的。想不到你这把短剑跟传说中的轩辕剑是一个妈生的!”白小典赞道,随后又有些犹豫地问道:“可是表姐,你以前也没见过古眉剑,怎么知道这就是真的古眉剑?不会被人坑了吧?” 茅杉注视着手中短剑,露出笑容:“直觉。” 第20章 启程 长鱼端出一盘小炒肉放在餐桌上,转身又进入厨房,茅杉赶紧跟进去帮忙。 “长鱼,你做的菜越来越香了!”茅杉端起一碗汤夸奖道。 “是吗,那你等会多吃点。”长鱼挽了挽掉落下来的发丝,一边说话一边从碗柜里拿出三副碗筷,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波澜和表情。 “味道真不错!我说长鱼,你干脆别搬走了,在我这儿常住得了。”白小典嘴里嚼着一个肉丸说道。 “我只是休假,又不是一直闲着,就算继续住在你这里也不能天天给你们做饭吃。”长鱼笑道。 茅衫看着长鱼为数不多的笑容,又晃了神。 “那别上班了,我们高薪聘请你过来当厨师!”白小典故作认真地说道。 “那你们打算给我多少钱一个月?”长鱼打趣道。 “表姐,我们给长鱼多少钱一个月呢?”白小典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茅杉一脚。这个茅杉以前泡妞的时候那张嘴跟抹了蜜似的,脸皮厚度堪比城墙倒拐,现在在长鱼面前,扭扭捏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就跟个害羞的大姑娘一样,看得白小典都替她着急。 “长鱼想要多少?”茅杉一脸诚恳地问长鱼。 “先给两百万定金吧,要现金。”长鱼吃了一口菜,随口说着。 茅杉放下筷子,一路小跑到门口,拖起墙边的拉杆箱,又掉头小跑回来,把箱子推到长鱼腿边,真切地说道:“长鱼,我现在只有187万现金,都在这箱子里了,还差13万明天早上就取来给你!” “......”长鱼。 “......”白小典用手抹抹嘴,“乖乖,你哪来那么多现金啊?!” “下午去收了之前卖古玩的尾款。”茅杉如实回答。 “茅杉,这么多钱还是存银行吧。”长鱼顶着头上三根黑线,淡定地夹起一根青菜...... 吃过饭,茅杉揣好古眉剑,找白小典借了个背包,往背包里塞了一瓶矿泉水和一盒饼干。 白小典看茅杉收拾东西,懒洋洋地问道:“大晚上的,去哪儿旅游啊?” “有点事,出去一趟。”茅杉打着哈哈出门了。她没有告诉白小典自己要去哪里,一来免得让白小典担心,二来毕竟白小典是警察,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得好。 茅杉来到下午遇见周老板的那条街,街边上停着一辆深绿色越野车。 “小茅,来啦?快上车!”周老板圆滚滚的脑袋从副驾驶车窗里探出来,对茅杉喊道。 茅杉上车,发现后座上还坐着个男人。男人带着一顶鸭舌帽,身材瘦小,估计也就二十岁刚出头。 “这是小黑,我手下。小黑啊,这是茅姐,快跟茅姐问好。”周老板扭过头来说道。 “茅姐好。”小黑看着茅杉恭恭敬敬地喊道。 “叫我小茅就好。”茅杉觉得茅姐这个称呼好奇怪...... “呃,好......”小黑点头道。 “小茅啊,因为你说下地的事情都交给你,所以我没带太多人,免得人太多引起别人注意。”周老板对茅杉说。 “恩,这么多人足够了。”茅杉靠在座椅上,准备趁这四个小时先睡一觉。 背后传来几声鸡叫,她没去理会,知道一定是周老板听从自己的吩咐带的公鸡。 鸡叫声此起彼伏,这公鸡似乎有意和茅杉作对,无论她怎么努力集中精神却也还是无法静心睡觉,听声音,好像不止一只鸡......被鸡叫吵得心烦意乱,茅杉撑起身体往车后看去。 这是一辆七座越野车,后面的两个座位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装备,大多是些盗墓用的工具,例如:折叠铲、工兵铲、登山绳、狼眼手电筒、大功率照明灯、防毒面具、电锯、凿子、锤子,甚至还有炸药和雷.管......传统的现代的应有尽有一应俱全。除了这些东西,边上还有三个一米多高的麻袋,对于那三个麻袋,据茅杉初步估计,前面两个应该是装的纸钱和糯米,至于第三个,她实在看不出来装了什么......麻袋后面,是五只生龙活虎的大公鸡......五只公鸡......五只啊...... “周老板你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茅杉看着公鸡说道。 “有备无患嘛,我听说公鸡血对于墓里那些东西很有用的,弄了五只,等会你啊放手用,千万不要给我节约!”说完周老板又转过身来指着第三个麻袋说,“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黑驴蹄子,整整一麻袋呢,够意思吧!” “周老板高兴就好。”茅杉扶额...... 看着一路倒退过去的房屋和大楼,茅衫昏昏欲睡,那些她感兴趣的武学经典、神兵利器,贯穿她童年的各式古籍,和眼前时不时浮现的师父的教诲,都像是被妥善封存在前世的记忆。而她似乎还可以嗅到师姐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清新体香,伸手一抓,扑了个空。路越来越坑洼,抖得茅衫清醒了过来。 心越发的沉了下去。 因为墓在山里,车子开不上去,周老板只好吩咐司机帮忙,四个人一起把装备扛进山。 山上的夜雾稀薄而湿冷,无孔不入,把四周变得模糊,露水沾湿了所有人的鞋面。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周老板把麻袋往地上一扔,气喘吁吁地说:“就是这了。” 听见周老板说话,茅杉也把手中麻袋放下,拿出包里的矿泉水灌了两口。 茅杉发现,他们所处的这片区域草木极其茂密,可是这座山背后却光秃秃的,只稀稀拉拉长着几颗树。 “周老板,这座山前面树木长得这么好,为什么后面如此荒凉?”茅杉问道。 “好像说是很多年前一场火灾,把山后的树都烧没了。”周老板其实也不了解这边的情况,只是听说这里起过火灾。 “没有了树木,山上存不了水,聚不了气。不管这里原先风水如何,现在的风水格局已经完全坏了。山里这个墓,已经变成一处凶穴。”茅杉说着把水瓶装回背包里,又捧了几把糯米进包里准备开工。 “难怪我之前那么多人手都折在里面了。”周老板叹道,看着茅衫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下倒也安心了几分。 “老板,找到入口了!”小黑在不远处挥舞着工兵铲。 两人去到小黑那边,小黑站在一个土坡前,用铲子拔开草,后面露出一个洞口。 洞口一看就是人为挖出的,入口窄小,只能容一人通过,看周围土的颜色应该是刚挖没多久,被草丛遮盖了,如果不是刻意去找,根本不会发现此处有个洞口。茅杉猜想这应该就是之前周老板的手下打出来的盗洞。 茅杉从麻袋中拿出两根蜡烛点燃,插在土坡上,又抽出三根香,就着烛火点燃,举起香对着洞口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挨着蜡烛插入土中,接着抓出一把纸钱蹲在土坡前烧起来。 周老板看着茅杉有模有样的焚香烧纸,问道:“小茅,看不出你还是专业的!你是属于哪派的?” “我是道家的。” “道家的......是搬山道人吗?”周老板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接着又不解地问道:“我只听说在墓室东南角点蜡烛,你在盗洞口烧香是什么意思?” “只是出于对死者的敬畏,以及对亡魂的告慰。”茅杉没有回答周老板前一个问题,让他误会自己是盗墓的搬山门人也好,免得自己跟这些盗墓贼混在一起的事情传出去,被人说道家传人居然参与盗墓,坏了师父名声。 夜漆黑如墨,一轮圆月挂在天空。土坡上的三根香,左右两根已快燃尽,唯独中间一根只燃了不到两厘米。 香最忌讳的便是两短一长。 “哎,又是一场恶战。”茅杉仰头对月长叹一声,月光洒在这张瘦削的脸上,晶莹的瞳仁下,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说完便猫腰钻入盗洞。 第21章 人影 小黑背了一大包装备,怀里抱着一只公鸡,右手拿着狼眼手电筒,紧跟在茅杉后面。 周老板原本在外面扎了帐篷打算守在洞口替他们望风,有事也好有个接应。后来觉得山上黑漆漆的,又阴又冷,他一个人有点害怕,想这山里偏僻,一般不会有人上来,看茅杉之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也不需要人接应,于是回车上跟司机一起睡大觉了。 茅杉左手提着狼眼手电筒照明,右手拿着古眉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盗洞深处走去。四周被挖凿得很不平整,潮湿的土面,只要轻轻挨到,衣服上便是一个泥巴印子。 盗洞内部非常狭小,他们只能躬身前行。大概走了有七八米远,突然一个急转弯,道路变得开阔了,脚下不再有湿软的泥土,而是方砖漫地,四周墙壁也全都是用方砖铺砌。茅杉知道这是进入了墓中甬道,竖起耳朵仔细听取墓中动静,眼底阴郁之色越发的浓郁起来,每走一步都格外谨慎。 甬道虽然只有一米多宽,但好歹能让人直立行走了。甬道尽头有一扇石门,石门上方绘着日月星辰,下方绘有山川湖泊。在石门的东南角处,有一个直径约为一米的破洞,看样子是被人用炸药炸出来的,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又是出自周老板手下那些人的手笔。 茅杉走近石门,望着门上黑沉沉的洞口,凝神静听。除了小黑轻微急促的呼吸声,和他怀里偶尔扑腾两下的公鸡叫声,什么也听不到。 小黑是个新手,第一次下地,跟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周老板手下那些有经验的基本上都折在了这个墓里,这次过来这边也是因为茅杉的提议,临时决定的,一时间叫不到人,只有把小黑带上,可以给茅杉打个下手。 茅杉神情严肃,抬起狼眼手电筒往洞内照去。 通过手电筒的光,她看到石门后是一间石室,石室的顶、壁、底都与甬道的砌筑方式相同,用了方砖铺砌,西面墙的方砖上似乎刻有几行小字,茅杉没有去细看,不外乎刻的是些墓主人生前事迹或者墓志铭什么的,其余三面绘有壁画,画的都是些男侍女侍锄花奉茶摇扇的生活场景。墙边摆放了各种陶瓷瓦罐,估计都是陪葬品。 石室正中间摆着一具石椁。 茅杉将狼眼手电筒转向石椁,光束移动,一只人手在光束中一闪而过。她一个激灵把手中电筒往回照去。 手电光照过去,圆形的光影投在地面上,照亮了那一小片区域。果然是一只人手,准确的说是一只断手,没有身体,手上皮肤已经开始腐烂,有的地方露出了白骨,大拇指和无名指像是被什么东西咬去了,手掌上只剩下三根手指,诡异的躺在墓室地面上。 移动电筒照向周围,茅杉发现像这种残肢碎片里面地上还有很多,不远处还有几个装备包和一些零散的工具散落在地上。挨近石椁处有几节白森森的大腿骨,骨头上吊着几根肉条,似乎这啃骨头的家伙啃得不够干净...... “里面便是墓室,你自己小心。”茅杉对身后的小黑说道。 “好......茅姐......小茅......”小黑咽了一口唾沫,因为紧张,抱公鸡的手不由紧了紧,怀里的公鸡感觉到他手上的力度,不满地叫了两声。 茅杉轻轻一跃跨过洞口,双脚落地,进入到墓室。 墓室内,除了被狼眼手电光照到的地方,其他地方一片漆黑。他们手上电筒发出的光芒在这里显得是那么的微小,黑暗使墓室变得无比压抑,就仿佛一个无底的深渊,随时都有可能将墓中两个人吞没。茅杉深吸口气,一边走向石椁,一边紧握古眉剑,将气力集中于握剑的手腕,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石椁的盖子早已被人撬开,就连木质的棺材盖也被扔出了石椁胡乱斜在地上。 走近石椁,茅杉借着手电光往里看去,椁内堆了一层厚厚的淤土,几件陪葬品从淤土中露出部分边角。椁内木棺早已朽坏,木棺内除了几件玉器,什么也没有。 “哪儿去了?”茅杉面露疑惑,自言自语道,眼底升腾起警觉凌厉的光。 “哎呀我的妈呀!”小黑一声惊呼。 茅杉赶紧回头,用手电筒照过去,小黑正坐在地上。他因为抱着公鸡,从那个被炸开的洞口钻进来实在不太容易,所以慢了一步。进来的时候,一脚踩在一个圆形的石头上,石头受力一滚,小黑顺势坐倒在地上。他捡起狼眼手电筒一照,发现被自己踩到的那块哪是什么石头啊,竟然是一颗圆滚滚的人头!人头的眼睛往里凹陷,脸上皮肉都快烂没了,血液粘着泥土一起在面部干透变黑,后脑破开,脑浆一滴不剩,就像一个倒出了蛋黄和蛋清的鸡蛋壳。 公鸡咯咯咯地叫着从小黑怀中挣出,小黑一手拿着狼眼手电筒一手撑地,努力了好几次,终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茅杉无语,转过头把狼眼手电筒掉转回石椁方向,突然看见对面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多出一个影子! 墙壁上,小黑的手电光照出了三个影子,最右边连接着黑暗的那半块大长方形影子是石椁,石椁旁是茅杉的影子,而茅杉的旁边,还有一个影子。 从影子的轮廓来看,应该是个人,这个人比茅杉要高大很多,也许是因为他把手放在了身前或者背在了身后,导致墙上映出的身体呈略微的倒三角形。那个人立在那里,脖子出奇的长,诡异的向一边弯着,尖尖的脑袋都快与肩膀平行了,就好像那根细长的脖子已经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似的。 茅杉一个激灵,猛地转身,可是小黑的手电光照范围内,除了自己和石椁,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或物! 她惊奇地再次回头望向墙壁,墙上的人影仍然维持着那个怪异的姿势,一动不动,虎视眈眈着这两个入侵者。 茅杉脸上凝着谨慎与困惑,后退几步,以便能完整的看清整个光照范围,她的影子跟着她没进了黑暗中,墙上顿时只剩下那个孤零零的人影和石椁的半边影子,一高一矮,一宽一窄,很是突兀。 将自己的手电筒对着小黑手电筒射出的光束仔细地扫视着,却连半个人也没看到。茅杉的视线在小黑的手电光与墙壁上的人影之间来回转换,琢磨着这影子的主人到底会藏在哪里。 两束手电光交叠,分开,再交叠,光影不停地晃动,光束从灯筒射出,直直地照到墙壁上,除了石椁那被光扫到的一部分,其间不再有任何阻碍,更别说可以供一个人藏匿的地方了。茅杉是怎么也搞不明白,难道这家伙隐身了不成? 茅杉的头上渗出一丝冷汗,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突然,那束照出人影的手电光熄灭了,墓室瞬间昏暗了一半,墙上的影子也随之消失不见。 第22章 恶战 “不好意思啊小茅,我手电筒好像弄脏了。”小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棉布在玻璃上擦拭的声音。 很快,小黑的手电筒再次打开,他一边检查着灯筒前端的透明玻璃罩,一边把自己揉皱的衣角扯平。 手电光照在石椁后面的墙壁上,墙上只映出了半边石椁的影子,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刚才的人影原来是因为污渍附在手电筒前端的玻璃罩上,被灯光放大后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只是形状看着像人而已...... “......”茅杉真的很想把自己手里的狼眼手电筒扔过去砸死这个猪头队友。 绷紧的神经刚刚放松,突然感觉到身后空气流动,茅杉条件反射弯下腰去,紧接着一个后踢,只觉得脚踢在了一个硬物上。茅杉借力一蹬,跳开数米远。 落地站稳转身,面前空无一物,刚刚攻击她的硬物早已不见踪影。 茅杉冷笑一声,眉心寒光骤聚,将狼眼手电筒立在地上。接着飞起一脚把地上一只断臂踢向墓顶,只见一个黑影迅速弹开,没入墓室角落的黑暗中。断臂打在了刚才黑影所在的位置,又落回地面。茅杉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黑影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她的双眼。 黑影直直地立在墓室一角,身上长满红毛,鲜红如欲滴血,整张脸都被红色的毛发包裹着,只露出一双全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睛。正是那红毛僵无疑!茅杉小腿发力,一个纵身跃起,抬腿朝红毛僵劈去。红毛僵退后一步,动作虽然僵硬,却恰到好处的躲过了茅杉的攻击,茅杉在红毛僵面前落下,脚一挨地便又是一个弹跳,挥剑朝红毛僵刺去。红毛僵觉察到剑气,连续几个后跳,直退到墓墙,茅杉这一剑只是割下它脸上几根毛发。 红毛僵已无路可退,当下挥舞着双手就朝茅杉抓去。乌青色的手掌爬满了红色细毛,十根粗老的手指上发黑的指甲又尖又长。这指甲,要是被不慎挖伤,那肯定只有当场毙命的份,敷上再多糯米也没用!茅杉仔细躲闪着红毛僵的攻击,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红毛僵的攻势又快又猛,每一招都带着阵阵阴气。茅杉找准它一个破绽,一个旋踢对准红毛僵脑袋狠狠踢去。谁知红毛僵把头一偏,躲过了茅杉这一脚。茅杉踢了个空,赶紧收腿回身,又是一个后踢,目标依然是红毛僵脑袋,这一招让红毛僵始料未及,茅杉正中红心。 茅杉这一脚是卯足了力气,可踢在红毛僵头上,并没有太大反应。红毛僵不仅承受住了茅杉的攻击,居然还伸出毛爪子抓住了茅杉的脚踝。茅杉被红毛僵抓住,不由一顿,只一瞬间,又立即作出反应,抬起另一只脚指着红毛僵面门踹去,同时被抓住的脚踝用力翻转,从红毛僵手中挣脱。 红毛僵头部遭到第二次攻击,似乎不太高兴,抡起大爪子朝茅杉砸去。茅杉因为刚才的翻转,落地还没站稳,就看见一个红色的大爪子砸了过来,直接把她扇飞出去。 “呸!”茅杉被这一爪打得不轻,落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却一刻也不敢怠慢,赶紧翻身站起,狠狠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她右手持剑,单手结印,正欲打出,红毛僵已经扑到跟前,露出满嘴利齿朝她手指咬去。茅杉只得收印躲闪。 红毛僵未能得逞,遂停止动作,面向茅杉,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似乎在等待时机扑上去一口咬断茅杉的脖子。茅杉将古眉剑横在身前,身体微微前倾,与它对峙。岂料,红毛僵突然一个虎跃腾空,竟朝门口的小黑踏去。 “啊!”小黑看见红毛僵朝他攻来,吓得双手抱头蜷缩在石门边,嘴里哭喊着:“姐茅,救命啊!——” 茅杉刚才只顾与红毛僵打斗,竟然忘记小黑还在墓室里。 眼见小黑有危险,茅杉几个大步跨到小黑身前,替他挡下红毛僵的攻击。茅杉用手臂接住了红毛僵的一脚,粗厚的脚掌重重的踏在她手臂上。红毛僵力气极大,茅杉被踏得单膝跪在地上,她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方脚上一根根粗硬的红毛,乌黑弯曲的指甲只差一毫便可扎进她的皮肤。 “你先撤,我顶住!”茅杉话音未落,小黑已经扔了狼眼手电筒,双手并用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墓室...... 茅杉的手开始打颤,她咬紧牙关,全身力气在双臂爆发,死命一顶,向右纵身,从红毛僵脚下脱出,可红毛僵连一秒喘息的机会也不给她,又朝她冲了过来。 一人一僵在墓室里过招,开始茅杉还能跟红毛僵斗个平分秋色,几百招过后,茅杉的速度明显迟钝了不少。那红毛僵每一拳每一爪都像是带着一块好几百斤重的石头砸过来,茅杉不得不使出全力去迎接红毛僵的攻势。若是稍有不慎,被拳脚打到还好,如果被那带着剧毒的指甲划伤,或者被咬上一口,她的小命就只能交代在这里了。茅杉一边防御一边还在思考着如何反击,渐渐的体力有些不支,落了下风。 茅杉觉得这具红毛僵一定已经成精了,先是给她来个声东击西,想加害小黑,现在又想通过打斗活活把她耗死在这里。她知道再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当下不再恋战,看准一个空隙退到门口,举起古眉剑,心念口诀,运气于手臂,用力将剑插入面前土地。 剑一入地,茅杉的虎口被震的发麻,整个墓室似乎都跟着晃了一晃,地面上以古眉剑为圆点,尘土飞扬朝四周扩散。红毛僵紧追茅杉扑往门口,刚一靠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回墓室深处。茅杉趁机拔出地上的古眉剑退回甬道。 茅杉从盗洞中爬出,外面亮如白昼,四盏大功率照明灯同时亮着。 “小黑,你这是干嘛?”茅杉喊道,她刚从墓里出来,一时还不能适应外面的光亮,伸出一只手放在眼睛上挡住强光。 “茅......小茅......我害怕......”小黑蹲在一盏大功率照明灯后面,手里紧紧拽着那一麻袋黑驴蹄子。 “......”茅杉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他...... 这时,茅杉感觉到包里有东西震动,打开包,是手机响了,白小典打来的。 “喂,表姐,几点了!还回不回来?” “我还有事,今晚不回来了。”茅杉由于刚才的打斗,气还没喘顺。 白小典听到电话那边茅杉的喘息声,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哈哈哈,我就问问,没事儿,你不回来我锁门了,你们继续!”最后还饶有深意地补上一句,“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长鱼!” 电话被白小典挂断,茅杉一头雾水搞不懂白小典在说些什么。回头望向盗洞,红毛僵并没有追出来,她在地上坐下,稍作休息。挽起裤脚,茅杉看见自己刚才被红毛僵抓过的脚踝上,五根粗粗的黑色指痕清晰可见。 第23章 七星夺魁阵 茅杉用古眉剑从裤脚上割下一块布,裹了糯米缠在腿上,又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喝了一口。休息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去提了一只公鸡在手上。 “小茅,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小黑小声地问道。 “在墓里弄不死那只红毛僵,我把她引出来。”茅杉目露凶光。 小黑一听,赶紧退到一边,抱着那一麻袋黑驴蹄子发抖。 “黑驴蹄子对付普通的僵尸尚还可以,对付红毛僵是没用的。僵尸既已修成红毛,可不是一般的法器能对付的。”茅杉一边说一边拿起古眉剑在鸡脖子上一抹,把剑收好,左手拧着鸡翅膀,右手捏着鸡头,鸡脖子朝下,慢慢挪动脚步。 暗红色的鸡血顺着鸡脖子一滴滴落在草地上,随着茅杉的移动,鸡血在地上滴成了一个阵图,血滴绘成大大小小的怪圈,用奇怪的线条连接着,如北斗七星般排列。 “小茅,你这是画的什么啊?”小黑在一旁看着茅杉的动作,不解地问。 “七星夺魁阵。这山上阴寒,今晚又是满月,正是这些阴邪的天下,我们在这里讨不到半点好处。这个阵,可以帮我们积攒一些阳气,镇压阴邪之力。” 绘制完毕,茅杉手上的公鸡已经奄奄一息,犹豫了一下,提刀了结了这只公鸡的性命,然后将鸡肉剖开,取出鸡骨收好。 茅杉又找出登山绳扔给小黑,道:“你把这个拿好,等会那家伙出来了,找机会捆住他。” “好......好的。”小黑答得他自己都觉得好没底气。 “那个......小茅,你要怎么引那......那东西......出来呢?”小黑弱弱地问。 “你看着吧。”茅杉脸色平静,似乎胸有成竹。 她从装香蜡纸钱的麻袋里拿出一张纸钱,撕成人形,再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抹在纸人上,口中念念有词:“天地造化,日月行度,朝天奏谒,统摄万物,以纸成躯,滴血塑魂,天罡之气,万物为灵!” 茅杉念完,感觉到浓郁的灵气环绕于手中纸人,当即手掌放松,端腕齐胸,诀运心到,大喝一声:“出!” 只见纸人嗖地一声从茅杉手中蹿出,直飞入盗洞中去了。 “小黑,关灯!”茅杉站在七星夺魁阵中央喊道。 “可是小茅......我......怕......”小黑极不情愿地把手伸向大功率照明灯,却迟迟不肯按下开关,他盼着茅杉能够改变主意。 “你开着灯,要是红毛僵不肯出来,我就把你扔进去喂僵尸。”茅杉说道,神情自然,就好像她经常扔人去喂僵尸一样。 “别!我这就关!”小黑显然被茅杉唬住了,赶紧动手关灯,啪,啪,啪,啪,四盏照明灯全部熄灭,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不一会儿,一小团白影蹿出,飞向茅杉,白影一落到茅杉手中,立即软下来,又变回一张普通的人形薄纸片。 紧跟在白影之后的还有一道红影,茅杉用鼻孔想也知道,是那只红毛僵出来了。 红毛僵接近七星夺魁阵,似是察觉到了异样,往旁边一跳,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开灯!”茅杉再次喊道。 又是啪啪啪啪四声,四盏照明灯几乎同时亮起。这不开灯还好,一开可把小黑吓尿了,红毛僵伸出爪子笔直的立在他面前,两只诡异的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下一秒便要朝他咬来。 “啊————啊!!!!!”小黑的哭喊声可谓惊天地泣鬼神......他右手紧紧地揪住装着黑驴蹄子的麻袋,身体却不听使唤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此刻的红毛僵正背对着茅杉,茅杉拔剑飞步朝它刺去,红毛僵感觉到背后有杀气袭来,侧身欲躲,谁知茅杉剑锋一转,直接削去了它半截手臂。 红毛僵彻底被茅杉惹怒了,张开猩红的大嘴,朝茅杉扑去,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茅杉见状赶紧退回阵中。红毛僵不再管那阵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只管扑上去,一心想咬掉茅杉的脑袋。 茅杉在阵中,按八卦星图走罡步。出左脚,过右脚,一步七尺,当满三步,乃是三七二十一尺,后有九迹,迹成离坎卦象。如此往复进退,配合行法,一边自若的躲闪红毛僵的攻击,一边出剑相击。茅杉踩着七星夺魁阵,脚下步法看似简单实则精妙无比,红毛僵连扑带抓几番攻击都不能伤她分毫。 红毛僵见在这阵中跟茅杉打斗占不到半点便宜,一个跳步飞了出去。 “扔绳子套他!”茅杉看红毛僵逃出了阵,赶紧向一边的小黑下命令。 “好......”小黑答应着,手上却没有半点动作,被尿湿的裤子贴在腿上,跟着双腿一起颤栗。 茅杉实在拿这个猪一样的队友没办法,右手平举古眉剑,左手掐诀,大声念道:“天上三天,太上五灵老君,召出身中三五,左右官使者,侍香金童,五帝直符,直日香官各人,请三魂三十六人而出!”念到最后一句时,剑尖指向小黑。 就在茅杉念完最后一个字时,小黑突然浑身一震,站直了身体,眼神变得凌厉。他抓起登山绳就冲向阵外的红毛僵。 红毛僵看见有人冲过来,独臂一挥,重重地打在小黑头上,可小黑就跟没事人一样,往后踉跄两步稳住身形继续往前冲。红毛僵急了,又是几拳往小黑身上砸去,小黑不是躲过了就是硬生生承受下来,动作却丝毫不做停顿,快速来到红毛僵跟前,又快速把登山绳往它脖子上套去。红毛僵一把抓住登山绳,张嘴就要去咬小黑,小黑一个巴掌朝红毛僵脸上扇去,也没管扇中没扇中,扇完立即收回手掌,拉着登山绳围着红毛僵跑圈。 几圈下来,红毛僵已经被登山绳绕了个结结实实。小黑拽起登山绳就往阵里跑,红毛僵被他直挺挺地拖进了阵中。 茅杉一见红毛僵入阵,赶紧摸出公鸡骨头,往七个阵眼插去,正欲插第六个,红毛僵一声咆哮,浑身用力,挣断了登山绳。 “拖住他!”茅杉叫道。 小黑得到命令,不顾一切扑向红毛僵,把它拦腰抱住。茅杉抓紧时间,将七根鸡骨头分别在七个阵眼里插好。 红毛僵的力气到底不是盖的,小黑虽然死死抱住它,实际上则是小黑被它拖着往七星夺魁阵外挪动,可当它一碰到阵法边缘,七根鸡骨催动阵眼,一股强劲的力道把它弹了回来。红毛僵被困在阵内不由火冒三丈,单手抓起小黑举高了往茅杉扔去。 茅杉上前两步接住小黑,心想再这么下去,小黑不被红毛僵搞死也会因为精气耗尽而亡。于是又念道:“天地神灵,三五天丁,吾今指使,所业已成,各归本部,受吾叮咛,如有再召,复逞前灵,急急如雷霆律令。”念毕,小黑眼睛往上一番,晕倒在地上。 第24章 收工 茅杉将晕倒的小黑挪到阵外,拔剑跳回阵中。方才几十个回合,红毛僵的另一只手臂也被茅杉砍了去。 茅杉自幼习武,身手自是了得,她变换着各种招式,源源不断的挥舞古眉剑朝红毛僵刺去,红毛僵的速度因为受到七星夺魁阵的影响而大减,虽然能勉强避过茅杉的大多数致命攻击,但还是被茅杉打的很不好受。纵然憋屈怄火却没有办法,失去双手的它现在的攻击模式就只有扑、咬、踹、踢四种,而这四种攻击似乎都对茅杉没用,连她的衣角也碰不到。 红毛僵身上被古眉剑扎得千疮百孔,它越是愤怒越是着急,露出的破绽就越是多。茅杉又是一剑过去,白光一闪,红毛僵便只剩下一只右脚......茅杉觉得差不多是时候收它了,收起古眉剑,心中念诀,双手结印,使出一招天罗地网。 天罗地网和之前在长鱼家使用的泰山渭鼎同属收邪手印,只是这天罗地网威力更大,能震散邪祟阴气,催动起来也更加费时费力。 天罗地网打在红毛僵残破的身体上,震得它阴气尽散,倒在地上。茅杉收印,为防止万一,抽出古眉剑走过去在它前额补上一刀。 在小黑的装备包里翻出对讲机,通知周老板上来后,茅杉才靠着一颗树坐下来。她解开脚踝上缠着的布,里面的糯米黑了大半,皮肤上的黑色指痕减淡不少。 给自己换好糯米,茅杉拿出水喝了几口后把剩下的水倒出来洗了手,然后拿出饼干边吃边等周老板。 “怎么样?搞定了吗?”周老板搓着他的大肥手,笑呵呵地走上来。 茅杉点头。 “小黑这是怎么回事?”周老板看见一旁躺在地上的小黑,问道。 “他只是晕倒了,没有大碍。”茅杉吃饱了,拍拍手,把剩下的饼干封好装回背包,看向地上那具只剩一只脚的红毛僵说:“那家伙,要烧掉。” 周老板顺着茅杉的视线望去,差点跳起来:“哎哟我的妈呀,那是只野人还是大猴子啊?!” “那就是害死你手下的红毛僵。墓里还有你手下的遗体残骸。”茅杉答道。 “墓里现在安全吗?明器都没事吧?”周老板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他的明器。 “没问题,你大可放心下去。”茅杉回答。 周老板走到盗洞前,撅起又大又圆的屁股往里面探了探,还是不太放心,不敢下去,说道:“等下我打电话叫人过来搬东西,外面还有那么多装备,我们几个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完。小茅,你辛苦了,我送你先回去吧。” “好。”茅杉觉得什么时候搬东西是周老板的事,她对那些明器没有半点兴趣,早点回去见长鱼当然是最好的。 “这粽子看似有些年头了,红毛的,稀有品种啊!啧啧,可惜手脚都断了,价格大打折扣!”周老板打起了红毛僵的主意。 “周老板,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红毛僵必须烧掉。”茅杉冷冷地说道,眼底寒光浮动。 “肯定得烧掉,我刚刚只是随便说说,小茅你放心吧。”茅杉刚才说话的时候,周老板明显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压迫着自己,很不舒服。他知道这茅杉不简单,心下决定不要跟她对着干为妙。 “现在就烧。”茅杉看着周老板,口吻似在命令。 周老板黑着脸不敢发作,摸出对讲机,叫司机提一桶汽油上来烧尸体。 火灭干净后,司机背起小黑,茅杉背着白小典的背包,周老板甩着空手,四个人就这样下山了。 茅杉上车后不久就睡着了,一觉醒来车子已经开到了市区。小黑早就醒了,醒来发现自己满身的伤痕,疼得嘴都歪了。 “老板,等下能不能叫师傅在前面鲜花店停一下,我去给女朋友买束花。”小黑咧着歪嘴对周老板笑着。 “哈哈,小子,女朋友生日吗?”周老板的双下巴笑成了三下巴,“师傅,前面把车停一下。” “不是,今天情人节嘛。”小黑不好意思地说道。 司机停下车,小黑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直奔鲜花店而去。茅杉跟着他跳下了车。 半小时后,车子重新开动,后座的两个人每人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小黑买了一大束红玫瑰,而茅杉则买了一束百合。茅杉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情人节是情侣们的节日,要买玫瑰和巧克力送给自己心爱的人,但是她觉得百合素雅、纯洁、散发着淡淡幽香,更适合送给长鱼。 “小茅,马上到镇上了,你在哪下车?”周老板问道。 “我要去趟超市。”茅杉说。 “师傅,先去那家最大的超市。”周老板吩咐司机道。 茅杉抱着百合下车,周老板留了她的电话,说等明器出手后好通知她来拿钱。茅杉让周老板用银.行.卡转账,他却不肯,说什么怕被人查。 茅杉把百合存放在超市服务台,她准备去买巧克力。 因为是情人节,各种巧克力礼包、套装、促销装堆成金字塔的形状摆在超市最显眼的位置。 茅杉看得眼花缭乱,手推车里装满了不同品牌不同口味的巧克力。 “先生,看看红酒吧,我们做活动。”茅杉路过红酒专柜,售货员热情地迎上来。 “有白的吗?”茅杉停下脚步。 “额......小姐,不好意思,我刚刚没看清楚......”售货员听到茅杉的声音后才发现自己叫错了顾客的性别,急忙尴尬地跟她道歉。 “这位小姐要买白酒吗?今天情人节,我们买三送一!”隔壁白酒专柜的售货员凑上来对茅杉说道。 “这酒好喝吗?”茅杉不以为然地问道,她对酒其实很挑剔的。 “当然好喝了!这可是我国最高端的白酒之一,大品牌值得信赖!您买一瓶回去试试就知道了,保证喝了一口想二口!”售货员滔滔不绝地夸着自己的货品。 “那来三瓶吧。” “请问您要哪种呢?我们这酱香型、浓香型、清香型、米香型都有......” “要最好的。”茅杉打断了售货员的介绍。 第25章 前奏 “帮我放门口就好,谢谢。”茅杉推开门,对身后的送货员说道。 送货员将一箱巧克力和四瓶白酒放在玄关地上便离开了。茅杉想把百合送给长鱼,捧着花来到长鱼房门口,门关着,她抬在半空的手却始终敲不下去。 长鱼似乎不喜欢自己送她东西......茅杉无力地垂下手,靠着墙,心里纠结起来。 “茅杉,找我吗?”长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如既往的平淡。 “长鱼!我......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回来了,恩......免得你没有准备我的午饭。”长鱼的突然出现让茅杉有些慌乱,“对了长鱼,刚才我去超市买东西,参加了那什么满就送活动,送了我一束百合,我对花没兴趣,就想拿回来给你......”总算一口气说完,她不敢直视长鱼的眼睛。 “好漂亮的花,谢谢。”长鱼接过花,走到客厅将花插.进了空花瓶里。 “长鱼,我等下想睡一觉,麻烦你吃饭的时候叫我一声。”茅杉见长鱼收了百合,心里乐开了花。 “好。”长鱼答应道,拿了两个苹果回了房间。 茅杉哼着小曲冲了个澡,然后又给自己的脚踝更换了糯米,接着倒在沙发上便沉沉睡去...... 茅杉这一觉睡得很沉,睁开眼睛看见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她一下子坐起来,居然错过了今天长鱼做的午饭! 茅杉有点沮丧,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一动也不想动。心里不停责备自己睡得太死。 解下脚踝上敷着的糯米,指痕已经完全消失,茅杉扔掉糯米,胡乱洗了把脸从浴室出来,眼角瞥到餐桌上的饭菜。长鱼是不是忘记收拾餐桌了?她暗自奇怪,走到桌前,却见盘子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纸上写着: 你睡得太香,没有叫你,桌上留了菜,醒来自己热着吃,我出去了。——长鱼。 茅杉捏着便签纸,微微一笑。 在厨房里折腾了半天才热好饭菜,茅杉从碗柜里拿出一个透明玻璃杯放在桌上,打开一瓶白酒给自己斟满一杯,呷了一口酒,不由皱起眉头。 酒味太淡,还不如她上次在白小典橱柜里找到的那坛酒。茅杉有点失望,端起玻璃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饭吃完,酒瓶也已见底。茅杉洗了碗筷,懒洋洋的躺回沙发上。拆开一盒巧克力,随意拿了一颗喂进嘴里,浓滑的巧克力在嘴里慢慢融化,甜苦甜苦的味道还不错。 一个接着一个放进嘴里,一口气吃完一盒,茅杉觉得有些腻,索性又开了一瓶酒,直接对着瓶子喝起来。 又到了下班时间,公安局办公室里的人陆续离开。 “小典,还在忙呢?该下班了。”小杨欢快的跑过来。 “恩,上次郊区的僵尸案,那两个变成僵尸的人,关于他们的失踪,还是没有头绪,我找了案宗再看看。”白小典一刻也没停下手上工夫,连眼珠子都没有抬一下。 “明天再看吧,我们去看电影!”小杨晃动着手里的两张电影票。今天情人节,公安局发福利,每人两张电影票。 “没兴趣,你跟你叔去看吧。”白小典头也不抬,她打算今天晚上加班。 “开什么玩笑!!我跟我叔两个大老爷们儿去看电影多不合适啊,再说了他自己也有票。”小杨一边说着一边甩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电影票。 “我也有票,但是我不想去。你一边去,挡着我光线了。”白小典不耐烦道。 “小杨,人家小典不想跟你去你就别老缠着人家。”一个女同事抱着一叠资料笑呵呵的走过来。 “去去去,小菲,你少跟我添乱。”小杨不太喜欢小菲,每次他来找白小典这个小菲都会出来坏事。 “诶,我说咱们新来的科长还不错,要脸有脸,要胸有胸,不正是你们男人喜欢的类型吗,你怎么不去约她?”小菲丝毫没有在意小杨不满的目光,一脸温柔转向白小典:“小典,跟我去看电影吧!” “我喜欢的是咱家小典!对那女人?没!兴!趣!”不待白小典开口,小杨大声说道。 “你是怕你一个小警察,人家科长看不上你,所以不敢去吧?”小菲语气中带有明显的嘲讽。 “什么不敢去,我......我告诉你,我要是想去,别说她苏科长,就是苏局长我也能让她跟我去看电影!”小杨剜了小菲一眼,提高嗓门辩解道。 “小杨,我刚刚好像听见你说要约苏科长看电影?”一个穿着警服的胖子笑呵呵地走过来。 “你听错了。”小杨无比郁闷,他不就想约白小典看场电影吗,这些人都过来瞎搅合什么。 “我听说这个苏科长27了,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胖子操着一口重低音说道。 “估计没有吧,要是有男朋友,情人节还这么淡定的把自己关办公室里?”小菲随口说着。 “什么男朋友,人家已经结婚了,说不定孩子都有了。”白小典不耐烦地打断了一旁叽叽喳喳讨论的三人。 两年了,要是有孩子,估计都能跑了吧。 “消息可靠吗?”胖子压低声音问道,另外两个人的眼中各自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你们三个都给我滚开!还让不让人好好做事了!”白小典一声怒吼,不知道是因为嫌那三人太吵还是怎样,眼睛里忽然就充了血,好像要吃人似的。三个人见势不妙,迅速退散了。 第26章 主旋律(一) 办公室里只剩下白小典一人,室内温度逐渐降低,她把烟屁股扔进桌子上已经喝完的易拉罐中,伸手去摸椅背上的外套。抬头看见科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苏子瞳应该还在里面。 白小典把外套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抬腿向办公室走去。 “请进。”苏子瞳的声音在门内响起。白小典推门进入,一抹红色映入眼帘。 苏子瞳今天没穿制服,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红色贴身长裙,裙子颜色很正,款式简洁,没有任何装饰,穿在苏子瞳身上却展现了极致的妖冶。 “你不冷吗?”白小典扫了一眼苏子瞳,忍不住皱眉。 “有点。”苏子瞳有些惊讶白小典的到来。 “来这里之前难到没听说过公安局的情况?这里比外面冷很多。” “听说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冷。”苏子瞳继续低头忙碌。刚来这边任职,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事情让她应接不暇。 “你先拿去穿。”白小典把外套扔给苏子瞳便出去了。 苏子瞳抬头看着轻声关上的门,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天已经完全黑了,白小典扔下手里的圆珠笔,长出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睛明穴,随后将案宗装回牛皮纸袋。 这些案宗被她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她无比烦闷,点了根烟含在嘴里。 “怎么还不回去?”苏子瞳踩着高跟鞋从办公室走过来,把外套递还给白小典。 “抽完就走。”白小典接过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 “不饿吗?” “不饿。” “我也不饿,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不去。” “最近有场电影听说挺不错的,我很想去看。这么晚了,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孤独的去?”苏子瞳装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望着白小典。 “打电话叫你老公陪你去,我不想去。”白小典绷着脸,丝毫不受苏子瞳的影响,低头收拾自己的桌子。 “可是我就想跟你去。”苏子瞳故意靠近白小典,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原本暧昧温热的气息却搞的白小典略感烦躁。 她与苏子瞳拉开距离:“苏科长经常这么晚不回家,不怕你老公不高兴?” “难道你怕你女朋友不高兴?”苏子瞳将白小典嘴里叼着的烟抢过来扔到易拉罐里灭掉,再随手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抓起白小典手臂就往外走。 电影散场,白小典扔掉还剩一半的可乐跟苏子瞳一起挤上了电梯。两个人挨着门并排站着,电梯到一楼,出电梯的人太多,白小典被挤到电梯壁上贴着,苏子瞳则被挤到白小典身上贴着。闻到白小典的味道,苏子瞳心里一阵酸涩,脸不自觉的红了。 苏子瞳的车停在负一楼,两人走出电梯,苏子瞳若有所思地看着白小典:“居然有人跟女孩子约会还带着枪。” 刚刚电梯里被挤到白小典身上的时候,苏子瞳手肘被白小典衣服下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磕到,她猜到那是白小典的枪,这家伙居然把枪带到电影院来了。 “第一,我下班就到这里来了,制服都没来得及换,带着枪很正常。第二,我是被你硬拖来的,不是约会。第三,女孩子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白小典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子瞳抬起手捧住白小典的脸颊,轻轻扭过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红唇微张:“在这呢。”说完,把脸凑到白小典跟前,突然吻上她的嘴唇。 白小典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浑身一僵,立即推开苏子瞳:“你干什么!苏子瞳你到底想怎样!很好玩吗?” 她真的生气了,苏子瞳把她当成什么了?丰富她婚姻生活的调味品吗?觉得无聊了就拿她来找找刺激寻寻开心,觉得她碍眼了又狠心地一脚踢开。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人是有感情有思想的,人会难过、会受伤,受了伤,会痛、会留疤。 苏子瞳穿着高跟鞋,被白小典一推差点没站稳,扶住旁边的水泥柱子,她正红色的裙子立马粘上了柱壁脱落的白色灰沫,就好像白小典无情扇过来的耳光一样。 白小典转身就走,苏子瞳伸手去拉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两年前,白小典21岁,还是个警校的学生。苏子瞳25岁,到警校进修。于是她们相遇了。白小典觉得苏子瞳是她见过最漂亮最性感的女人,骄傲、成熟、自信、能干,对自己又是那么的温柔和贴心。苏子瞳觉得白小典很特别,她开朗乐观,表面上调皮捣蛋、随意散漫,实际却是个很有拼劲的人,对待事情认真负责,无论做什么都力求达到最好。两个人互相吸引,彼此欣赏,关系也越来越亲密...... 白小典训练时,苏子瞳总会在旁边看着她。每天中午,苏子瞳都会打好饭菜等白小典下课后一起吃。晚上,白小典会拉着苏子瞳的手在操场里在树荫下散步或私语。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那么开心又短暂。很快,苏子瞳的进修期结束,她离开了警校。苏子瞳每天都会发很多条短信给白小典,问她起床没有,吃饭了吗,训练辛苦不,有没有想自己......白小典一有空便会给苏子瞳打电话,两个人的电话粥经常一煲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有一天晚上,白小典收到苏子瞳发来的短信:我们分手吧,我要结婚了。 白小典看到短信时,她的世界崩塌了。她不停地给苏子瞳打电话,可是电话那头,永远都只有一个冰冷的女声告诉她对方已经关机。 半夜,白小典偷跑出去,走了五公里才叫到一辆出租车,奔往苏子瞳所在的城市。可是她并不知道苏子瞳住在哪里。她发疯似的在城里到处寻找,希望可以碰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老天爷并没有同情她,整整两天,她的足迹遍布那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依然没能找到她想要见的人。 这种悲情时刻如果没有一场暴雨总是不完整的。白小典的衣服全部湿透了,冻得她瑟瑟发抖。踩着漫过脚踝的积水,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地在那个偌大的城市里走着,苏子瞳的电话仍然关机。终于,她再也忍不住,蹲在马路边狠狠地哭了一场。 回去后,白小典因为私自离校、旷课受到了警校严厉的处分...... 第27章 过渡 两瓶白酒下肚,茅杉微醺。接着又开了一瓶。 酒香四溢,光影流动,那熟悉的离花酿,眼前若有若无的洁白身影。雨后的曲山空气格外清新,一贯爱偷懒的青衫躲在塔亭后的青石上睡觉,那是她常躲师父的地方。师姐总爱穿着一身白衣白裙到亭后寻她,带来她最爱喝的离花酿。她喜欢半醉半醒地望着师姐出神,离花的幽香伴随着雨后的泥土,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阵一阵飘到她的胸腔里,并深深扎根在记忆中。 开门声把茅杉从记忆中唤回,长鱼关上门进屋,闻到满屋子的酒味,不禁皱眉。 “长鱼回来了?来陪我喝一杯。”茅杉闭着眼一动不动躺在沙发上,左手搭在额头上,垂下来的右手握着酒瓶。 “茅杉你喝了多少?”长鱼包也没来得及放,走过来看着茅杉手里已经喝了一半的白酒以及地上倒着的空酒瓶,眉头皱得更紧。 “长鱼吃巧克力吗?”茅杉没有看长鱼,继续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只略微动了动拿着酒瓶的右手,指着茶几下面那箱巧克力。 长鱼摇头。 “我不喜欢一个人喝酒,你陪我喝一杯吧。”茅杉坐起来靠着沙发,叉着八字腿,右手依然杵着酒瓶,微红的双眼半眯着,朦朦胧胧看着长鱼,那一袭白色的长裙,晃的茅衫放佛一瞬间回到了曲山的塔亭后面。竟不自觉伸手挡了挡。 “我不会喝酒。”长鱼冷冷地拒绝道。 “就喝一杯。”茅杉兀自晃了晃脑袋,甩掉师姐的身影,直勾勾地看着长鱼,漆黑的深眸中似有乞求。 长鱼看着茅杉的眼睛,沉默了几秒,去厨房拿了一个玻璃杯。 茅杉伸出手里的酒瓶,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喝过的,就给长鱼斟酒:“长鱼,是不是你的房子装好,你就搬出去住了?” “恩。”长鱼稍作犹豫,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在舌底滑过,刺激着味蕾,直冲鼻腔。长鱼向来对自己极为严格,从不喝酒,她认为酒精会影响她的中枢神经,使大脑能力减弱,干扰她的思维。一口酒下去,长鱼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顺势靠在沙发上。 “茅杉,你......是不是......”长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茅杉沉默着,摇晃着酒瓶,看着瓶中的液体随着瓶身旋转晃动,像极了流年浮光。 良久,她开口道:“你很像一个人,像到有时候我以为你就是她。我忍不住想要对你好,想要每天看见你,保护你。”她盯着酒瓶,片刻,抬起酒瓶,与长鱼的杯子轻轻一碰,仰头又喝下一大口酒。长鱼也跟着喝了一口。 “长鱼你知道吗,有一种酒叫作离花酿,是这世间最美的酒,美得如同它的酿造者。”茅杉顿了顿,睁大眼睛看着长鱼,眼神深邃得不着边际,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过了一会儿,茅杉低头垂眸:“只可惜,为我酿酒的人已经不在身边。我喜欢离花酿,却不喜欢离别。” 也许是茅杉说得太过伤感,也许是酒精的作用,长鱼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伸出手去安慰她。手搭在茅杉的手背上,却被茅杉反手握住。长鱼感觉到茅杉手心的温度,那干燥微凉的触感并不觉得反感,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挣脱。 “砰!”重重的关门声响起,屋内的两人都没有察觉到白小典开门的声音。白小典左右脚互踩着把鞋脱下,穿上拖鞋,看了眼客厅里一身酒气满脸通红还手牵手的两个人,走过去,拿起剩下的一瓶酒,打开就往嘴里猛灌。 长鱼眯着眼望着白小典,她视线变得模糊,眼中的白小典出现了重影,脑袋晕乎乎的,索性倒在沙发上睡去。茅杉举起手里的小半瓶酒,对白小典喊了一声:“干了!”头一仰将酒全部喝下,也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三个人就这么在客厅睡了一晚,正午的太阳照进来,长鱼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撑着坐起来斜靠在沙发上,把头微微偏了偏,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地上的白小典挠了挠额头,翻过身,在枕头上蹭了几蹭,扯过一块布蒙住头继续睡。茅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滚到了地上,趴在白小典旁边,白小典这货居然在她的背上乱蹭,还扯开她的衣摆将脑袋塞进了她的衣服里!茅杉很不爽,抬起一只脚把白小典踹开,白小典被踹了一脚,也没醒,哼哼唧唧的把头拿出来,往旁边挪了一点。 白小典的手机响起,她闭着眼睛在裤子上摸索着,终于把手伸进裤兜里,挂掉电话,翻了个身又睡过去。半分钟后,手机又响了。“谁他妈的这么不懂事啊!”白小典骂道,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没好气的“喂”了一声。 “白警官,是我。”电话那头,苏子瞳的声音响起。 “什么事?”一听是苏子瞳,白小典一腔闷气硬是没发出来。 “晚上有空吗?”苏子瞳在电话里问道。 “没空。”白小典想都没想,不耐烦道。 “下午四点到局里来,把自己收拾干净点,晚上有饭局,给你算加班。”苏子瞳一口气说完便挂了电话,完全不给白小典拒绝的机会。 看了眼时间,快12点了,白小典把手机扔在一边,闭上眼睛,却已经没有睡意。于是起身洗漱。 茅杉被白小典弄出的声响吵醒了,坐起来看见沙发上的长鱼,小心翼翼地抱起长鱼,将她平放在沙发上,让她能够睡得舒服一点。看着长鱼熟睡的模样,茅杉嘴角露出柔柔的笑意,抬手拨了拨她掉落在额前的头发。 “表妹,今天又休假?”茅杉站在白小典旁边,一边说话一边把牙膏挤在自己的牙刷上。 “恩。”白小典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她刚睡醒通常都不会说太多话,何况因为昨晚喝酒过量,现在头还很晕。白小典呆呆的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宿醉的脸,鸡窝般的头发...... 茅杉刷了牙洗过脸走出浴室,白小典把浴室门关上,经过反复思量,她还是决定洗个澡。 厨房里,茅杉拿着手机百度如何用电饭煲熬粥,她按照网上的步骤一步一步的进行,生怕哪个步骤出了差错,把粥熬坏。一不注意手一抖,屏幕上的内容就被滑到其他地方去了,又急急忙忙翻找回来,搞的她整个手忙脚乱。 她的酒量很好,没有宿醉的症状,但她知道,白小典和长鱼一定免不了头痛、胃痛什么的,所以熬了粥好给她们缓缓。趁电饭煲还在熬粥的空档,茅杉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两个玻璃杯里热了端到客厅。 客厅里只有白小典坐在沙发上吹头。长鱼已经醒来,在浴室洗澡,白小典只好把吹风拿到客厅里来用。 “表妹,先喝杯热牛奶,可以缓解酒后不适。”茅杉把一杯牛奶放在白小典面前的茶几上,看了眼正麻利刨着头发的白小典,想了想,怕头发掉进杯子里,又移开了些。她把剩下的一杯牛奶放到餐桌上便回厨房守着电饭煲。 电饭煲喷出的蒸汽使厨房壁砖上多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茅衫站在电饭煲旁边百无聊赖,伸出右手食指在壁砖上画了几笔,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一条鱼。她又改了几笔,才看着墙上的作品满意的笑了笑。 粥总算是熬好了,茅杉盛了三碗端到餐桌。 长鱼拿着毛巾揉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精神不振的样子。 “长鱼、表妹,来喝粥。”茅杉叫道,“长鱼,这杯牛奶是你的。”说着把装了牛奶的玻璃杯推到长鱼面前。 餐桌上,白小典端着碗一小勺一小勺的吃着,她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长鱼没有碰粥,只是用手托着头,静静地喝着牛奶。她觉得很不舒服,不仅头痛,胃里还翻腾得厉害,吃不下东西。 “表姐!”白小典一拍桌子终于想起少了什么,“小菜?!” “额......忘记了......”茅杉只想着熬粥,完全忘记要准备下饭菜。看来做饭的事还是只有交给长鱼...... “长鱼,多少吃点吧,吃了东西才能恢复体力。”茅杉见长鱼没有喝粥,劝道。 长鱼是医生,这些常识她当然明白,于是拿起勺子,舀了半勺送进嘴里,慢慢嚼着。这顿饭虽然简单,长鱼和白小典却吃了一个多钟头...... 见两人吃得差不多了,茅杉走过来开始收拾碗筷。胃里有了东西,长鱼觉得好受多了,休息了一会儿,头痛也减轻不少,不再有眩晕感。白小典吃饱了更是满血复活,已经蹦跶到客厅,悠闲自得的看起电视。 第28章 序曲 茅杉洗好碗,又泡了茶给长鱼和白小典端出去:“你们两个要多喝点茶水。”她把两杯茶分别递到两个人面前。 “表姐,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谢了啊!”白小典笑嘻嘻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谢谢。”长鱼揉了揉太阳穴,接过茶礼貌地回道。 白小典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洗衣机前,从滚筒里扒出一堆还没洗的衣服,找到制服,在上衣口袋里翻出两张对折着的电影票,回到客厅:“我这儿有两张电影票,你们两去看吧,最近有场电影还不错,不看浪费了。” “表妹不去吗?”茅杉伸出一只手接过电影票。 “我昨晚看过了。”白小典把票放在茶几上,“我晚上要去公安局,据说有个什么饭局。不回来吃饭了,你们两个不用管我。” 下午三点半,三个人一起出门。长鱼开车把白小典送到了公安局,然后打开导航载着茅杉去往电影院。 长鱼其实并不喜欢去电影院这种人多且杂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茅杉拿着电影票敲开她房门邀请她去看电影的时候,她居然答应了。 可能是自己太久没有去电影院看过电影,所以心里也想去吧,长鱼为自己找了个理由。茅杉坐在副驾驶座上,她从来没去过电影院,这次还是跟长鱼两个人去,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白小典穿过大办公室走到苏子瞳的办公室门口,抬起手正要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胖子满脸委屈地走出来,看见白小典,偷偷朝她憋嘴,示意她小心里面那位。 “白警官,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手上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苏子瞳看见门口的白小典,柔声说道。 白小典和胖子一起离开。胖子从包里掏出一张折成方形的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小胖,怎么回事?挨批了?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白小典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不就跟同事们吹了一会儿牛,被那娘们儿听见了,把我叫进去狠狠地教育了一番......”胖子不满地哼唧着。 “你都吹什么牛了?”白小典好奇地问,嘴角很没良心地往上翘着。 “我就告诉大家说苏科长结婚了,还有娃了,这还是你跟我说的呢,说起来都怪你!”胖子歪着嘴埋怨起白小典。 “噗......”白小典无语,转念一想,苏子瞳不应该是这么小气的人,胖子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又问道:“你除了说这些,今天还干了什么?” “额......我上午闲着无聊,在办公室睡着了......”胖子眼神躲闪,吞吞吐吐道。 “你在办公室睡觉也不是头一次了,人家科长新官上任,你再怎么也该做做样子,给人家点面子嘛,是吧?”白小典拍着胖子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白小典拉着胖子又吹了半个多小时牛,苏子瞳从办公室出来,看了两人一眼,胖子哆嗦了一下,赶紧夹着尾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假装忙碌起来。 白小典打了个哈欠望着苏子瞳:“你有事要处理干嘛还叫我那么早过来?” “想早点看见你,不行吗?”苏子瞳媚眼含笑很自然地挽上白小典右臂。苏子瞳的这一举动,引来不少同事侧目。 长鱼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停好,和茅杉一起坐电梯上去电影院。 茅杉上网查过,电影院里排队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售票处。她很容易便在一块大液晶显示屏下找到了那个地方。换好票,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果汁,跟长鱼一起去休息厅等电影开场。 镇上不比市里,最好的酒店也只有三星级。在这家三星级酒店的包间里,苏子瞳靠窗站着,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宽松的白色衬衫随意扎进紧身皮裤里,配上黑色金属尖头皮鞋,衬着她火辣的身材,女王气场尽显,与穿着褪色t恤、旧牛仔裤吊儿郎当仰在椅子上抽烟的白小典形成强烈对比。 “你就不能正经点?”苏子瞳偏了偏头,甩了个白眼过去。 “我今天专门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门,还不正经?”白小典不以为然地说着,吐出一个烟圈,又问道:“对了,你还没跟我说,都跟谁吃饭呢?” “一个领导,也是僵尸特别侦查组的相关负责人。我向他汇报了之前两个案子的情况,他对你的表现很满意,特意叮嘱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过来。”苏子瞳答道。 “僵尸特别侦查组,哈哈哈哈......”白小典忍不住趴在椅子上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用手捏成拳头捶打坐垫,这名字太逗了。 苏子瞳无法理解白小典的笑点,干脆转过身去,抱着手臂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开口道:“他来了。” 包间门被打开,一个西装革履带着眼镜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走进来,男人个子不高,微微发福,挺着啤酒肚。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西装革履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 “林处长,您来了。”苏子瞳笑着走上前去与这位被她称作是林处长的秃顶男人握手。 “子瞳啊,好久不见,还是这么漂亮!这是小张,我秘书。”林处长握着苏子瞳的手舍不得放开,用另一只手指着身后的人说道。随即,又转头对年轻男人说:“小张,这位就是苏科长。” “苏科长你好。”小张对苏子瞳微微欠身,礼貌地说道。 “你好。”苏子瞳看向小张,不着痕迹地把手从林处长手中抽回。 “这位就是白警官吗?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么年轻却是身手不凡啊!”林处长笑着走向白小典。 白小典赶紧起身为他拉开一根椅子,说道:“林处长,您请坐。”她才不要和这个老色鬼死秃头握手呢! 林处长也不客气,理所当然地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身边的人招手说:“你们也坐,来来来都别站着了,小张你也坐下。” 四个人入座,服务员开始上菜。 “林处长想喝点什么?”苏子瞳问道。 “只要是白的,都可以,哈哈哈。”林处长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苏子瞳让服务员拿来两瓶白酒。 “又......喝......”白小典看见服务员开酒,一阵反胃,心中暗暗叫苦...... “对了,子瞳啊,苏少将现在怎么样了?我也是很久没跟他见过面了。”林处长看着正在给自己倒酒的苏子瞳,问道。 “我爸退休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在老家休养。”苏子瞳放下酒瓶,双手端起自己的酒杯,“来,林处长,我先敬您一杯。” ...... 白小典喝了几杯酒便缩到桌子底下去了,苏子瞳只好叫服务员在楼上开了个房间把她扶上去休息,自己留下陪林处长继续喝酒。 林处长吃好喝好后,小张把他扶上了车。苏子瞳送走两人,赶紧回酒店房间找白小典。 第29章 主旋律(二) 这边,电影即将落幕,片尾曲缓缓响起。茅杉偏头看向坐在自己右侧的长鱼。长鱼仍看着前方的银幕,银幕发出的白光打在她的脸上,勾勒出美丽的轮廓,犹如一件被精雕细琢过的艺术珍品。长鱼真美!茅杉意犹未尽的拿起右手边的果汁喝着。 “茅杉,你是不是拿错果汁了?”长鱼扭头问道。 茅杉抱着爆米花桶和长鱼一起从放映厅出来,爆米花已经吃完,两杯果汁放在桶里,一杯已经空了,一杯还是满满的。茅杉自己的果汁是放在左手边的,而她从头到尾都是喝的右手边那杯......茅杉觉得好窘,但又在窃喜,她竟然和长鱼喝了同一杯果汁,还好长鱼没再说什么...... 路过垃圾桶,她将爆米花桶连同着果汁一起扔了进去...... “家里没菜了,我去买菜,你等我一下。”长鱼把车停在一家蔬果超市门口,拿了包便下车去了。 茅杉倚向椅背,眯着眼睛,手放在车窗上,手指无节奏地轻敲着,一下又一下。几滴雨点落在挡风玻璃上。 “下雨了?”茅杉摇下车窗,看向蔬果超市方向。 长鱼买好菜出来,几个蹲在路边抽烟的年轻小伙看见有美女路过,不约而同地冲她吹起了口哨。长鱼瞥了他们一眼,没做理会,往自己的车走去。 其中一个男人看见长鱼孤身一人,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起身上前,伸手拦住了她:“哟呵!美女,回家吗?哥哥送你?” 长鱼顿了顿,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恼怒与厌恶,手不着痕迹地摸向包里的防狼喷雾。茅杉看见车外的情况,眉头一皱,开门下车快步走向长鱼。 茅杉挡在长鱼身前,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浑身气息尽敛,目光幽冷如锋利的冰刃。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来,男人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他感觉到眼前的人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思量一番,示意另外几个人跟他一起离开。 看着骚扰长鱼的男人离开,茅杉一边接过长鱼手中的菜一边说道:“下雨了,我们走吧。” 酒店房间里,苏子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床上酒醉的白小典拉起来,推进浴室。 白小典洗完澡,又穿上她的t恤和牛仔裤东倒西歪地从浴室里出来,直接倒在离她最近的那张床上。 苏子瞳望着白小典无奈地叹了口气,拉了被子一角盖在她身上,索性不管她,转身进浴室洗澡。 白小典家里,长鱼在厨房洗碗,茅杉吃饱了坐在沙发上等待食物消化。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时不时的闷雷声。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深黛的夜幕瞬间被撕开了一道极长极狭的口子,耀眼的白光从口子中透射出来,一阵轰天的雷声紧跟着白光传来。 “二月就开始打雷......”茅杉觉得奇怪,“雷!”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从沙发上跳起冲出了家门。 飞奔向天台,又是一道白光闪过,雷声追随着闪电滚来,在她头顶炸开。 茅杉爬到避雷针旁站着,她还觉得不够,拔出古眉剑,高高举起。大雨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她的身上,茅杉动也不动,仰头望向天幕,任由雨水落进她的眼睛。 雨一直下,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雨点连成一条条水线,在天台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 酒店浴室的插座似乎出了问题,苏子瞳头发是湿的,没办法睡觉,只好到外面来吹头。 白小典迷迷糊糊间听到吹风的声音,扒开遮住脸的被子,把眼睛睁开条缝,苏子瞳正坐在床边裹着浴巾背对着自己吹头发。她随意地拨弄着自己金色的长发,很自然,但在此刻的白小典眼里却变得风情万种。水润光滑的肩膀裸.露在外面,浴巾下一双腿修长匀称,大腿上青色的纹身半遮半露,让她更显得妖媚,似乎是有意在向白小典发出诱人的邀请。 白小典觉得口干舌燥,心中似乎有什么邪恶的东西正在滋生,吞了吞口水,手不受控制地伸过去,扯开那包裹着苏子瞳的浴巾。伴随着浴巾的滑落,苏子瞳完美的背脊暴露在眼前,纤细的腰肢,再往下便是圆翘丰满的臀部,浑身上下不着一丝衣物。 一股热血轰地在白小典脑中炸开,眼神再也无法从苏子瞳身上挪开,她觉得今夜无比燥热。手指不由地摸向苏子瞳的玉背,指尖缓缓游走于她如玉似脂的肌肤上,轻轻地来回抚摸,感受着那光滑细腻的触感。 苏子瞳身上的浴巾被突然扯掉,不禁一愣,下一刻便感觉到有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背,除了白小典还有谁!她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子,很顺从地任由白小典的手在自己背上游移,柔软的指腹弄得她背部有些微痒,每一分抚摸都刺激着她的神经。 苏子瞳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烫,心跳加速,连呼吸也开始不正常起来。随着白小典手上力道的加重,她脑子越来越迷糊,垂下手,手中的吹风滑落在床边,轻声唤道:“小白。” 白小典听到苏子瞳如呢喃细语般喊出自己的名字,心中悸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她把脸贴在苏子瞳光裸的背脊上,熟悉的幽香在鼻尖萦绕,手滑到苏子瞳的身前,那傲然挺立的双峰竟无法用一只手握住。 胸前的柔软被白小典狠狠肆虐着,苏子瞳难以自抑地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吟。 白小典将苏子瞳推倒在床上,吻上她的脖颈,贪婪的吮吸着身下人的体香,沿着白皙的玉颈往下,嘴唇附上她精致的锁骨,最后含住那团柔软的凸起。 温热湿润的唇撩得苏子瞳一阵阵眩晕,她浑身瘫软,双手抱住白小典紧紧抓着她后背的衣料低喘着,仿佛下一秒便会融化在白小典身下。 白小典的身躯与苏子瞳交缠在一起,嘴唇仍然拼命索取着苏子瞳的美好,说不出的美妙,让她沉沦,就像是在梦境里。慢慢的,她觉得好累,大脑越来越沉,于是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小白?”苏子瞳感觉身上的人没有了动静,轻轻喊道。发现白小典竟然趴在她身上睡着了,有些哭笑不得。 雨停了,茅杉站在天台上,身上的衣服不停地往下滴水。雾气氤氲而生,放佛要将她牢牢锁在这里。她望着天空,带着哭腔哀嚎着:“你劈我一下要死啊!劈一下吧!把我送过来就不管了吗?我要回去!送我回去......”声音由仰天长啸变为喃喃自语。 茅杉回到家中,取了睡衣准备洗澡。 “茅杉你怎么了?”长鱼看见浑身湿透的茅杉,走到她面前。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饶过长鱼,走进浴室。 第30章 副歌 白小典的手机响起,她趴在苏子瞳身上没有动静。 “喂。”苏子瞳帮她接起电话。 “喂?”电话那边传来婉转柔和的女人声音,女人似乎已经发现接电话的人不是白小典,顿了顿,又问道:“请问小典在吗?” “她......”苏子瞳望向身上的人,“睡着了。”她的嘴角似乎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媚笑。 “她今晚不回来了?” “应该回不来了。”苏子瞳摸着白小典的头发,旋即抬身在她的脸上轻啄了一口。 白小典被手机闹钟吵醒,伸出手摸了半天,没有摸到手机。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酥胸,胸前两点不知什么原因微微红肿着。白小典的瞌睡一下子惊到了九霄云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苏子瞳怀里,苏子瞳的玉臂轻轻搭在自己腰上,再往下看,身前的人竟然一丝.不挂! 白小典赶紧翻身坐起,苏子瞳被她的动作惊醒,缓缓睁眼,她微卷的金发稍有些凌乱,因为刚醒,脸上带着一丝慵懒,却也多了几分风情。 “早。”苏子瞳拨开挡在自己脸上的头发轻声说,看着白小典眼中满是温柔。 “早......”白小典的目光仍然锁定在苏子瞳胸前的红肿处,“那个......不会是因为......我?......” “你还记得就好。”苏子瞳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胸前,往白小典身边靠了靠。 白小典就像一个犯了错被逮着的小孩,一下子跳下床去,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我昨天喝多了......是我不对,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们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子瞳看了一眼光脚站在床下的白小典,翻身下床,背对白小典,穿好衣服:“昨晚你女朋友打电话过来,我跟她说你睡着了。” “额?......好......那我先走了。”白小典边说边穿衣服,说完飞快地抓起手机,穿上鞋子开门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苏子瞳一个人,看着白小典慌张落跑的样子,心好疼。 白小典在酒店外招了辆出租,往自己家奔去。出租车上,她拿出手机翻看通话记录,昨晚的电话是长鱼打来的。 回到家里,白小典问道:“长鱼,昨晚打电话什么事?” “昨晚茅杉发高烧,本来想叫你带些药回来。听说你不回来,我自己出去买了。”长鱼淡淡答道。 “表姐发高烧?她人呢?”白小典惊道。 “在屋里,吃过药,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有些低烧。” “那就好,我要迟到了,麻烦你帮我照顾她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白小典一边说着一边冲进浴室,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收拾干净,穿上制服,再把换下的衣服胡乱塞进洗衣机里就又冲出去了。 白小典到了公安局,屁股刚沾上凳子,苏子瞳就来了。 苏子瞳换回了制服,身后还拖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她板着脸走到附近的一张桌子前,把男人往桌子上一撂,对着桌前一个警员说道:“他偷东西,被我抓到了。” 苏子瞳将偷东西的男人丢给那位警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啧啧......老虎发威了,貌似苏科长今天心情不太好啊!”小杨压低声音对白小典说道,看那被扔在桌子上的可怜小偷,估计被苏子瞳揍得不轻。 白小典没接小杨的话。 “诶,小典,你跟苏科长以前是不是认识啊?你们昨天下午干什么去了?对了,你知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大火气?”小杨很不识趣地在白小典后面噼里啪啦地问个不停。 白小典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有点心虚,干咳两声,随手翻开桌上的文件:“我们昨天出去是谈公事,她心情不好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啊!” “你这臭小子,不好好工作,又跑到小典这来偷懒了!”小杨的头被人用文件夹重重的砸了一下。 “叔......”小杨看着身后的人,朝白小典吐了吐舌头,夹着尾巴跑了。 “杨队,什么事?”白小典打起精神,看向来人。 “这是隔壁镇的一起案子,跟之前你破的李村的案子有些相似,都是尸体离奇失踪。我们怀疑又是跟僵尸有关,所以把案子调了过来,这是相关的资料,你看看,下午有时间可以过去那边了解一下情况,这案子交给你了。”杨队把两个文件夹放在了白小典的桌子上。 白小典把所有资料粗略的扫了一遍,便匆匆下楼,开了辆警车去隔壁镇。她巴不得能有个正当理由出去,最近还是离苏子瞳远一点比较好。 长鱼又替茅杉量了一次体温,37.5c,还是有些低烧。长鱼取下茅杉额头上的毛巾,拿到浴室用冷水冲洗了一会儿再拧干,重新给茅杉敷了上去。 茅杉觉得身上冷,将自己紧紧的裹在薄毯里,脸上却烫得厉害。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把什么冰凉的东西放在她的额上,凉丝丝的,好舒服。朦胧中,她看见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女子,手里拿着毛巾,坐在床边为她擦汗,动作很轻很温柔......不,不是道袍,是......茅杉意识逐渐清晰,睁开眼睛,长鱼正坐在床前看着她。 “醒了,感觉好点没有?”长鱼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茅杉,脸上竟泛起一丝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恩......我怎么睡在这里?”茅杉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卧室里! 长鱼替茅山掖了掖被角,慢条斯理地说:“你昨晚淋了雨,高烧昏迷不醒,睡在床上会舒服一点。” 茅杉心中感动不已,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不到寸长的头发,长鱼为了照顾生病的自己竟把床让给了自己睡。转念一想,问道:“长鱼,那你昨晚是在哪儿睡的?” “我睡在我那间房。昨晚小典没回来,我把你扶到了她的床上,这是她的房间。”长鱼淡淡然答着。 第31章 不化骨 “表姐,感觉好点儿没有?”白小典看着沙发上穿着睡衣裹着毛毯的茅杉问道。 “好多了,多亏了长鱼的照顾。”茅杉看向坐在一旁正看着杂志的长鱼,充满感激。 长鱼抬起头对茅杉浅浅一笑,低头继续翻阅手中的杂志。 “表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长鱼还没开始做晚饭呢。”茅杉收回看长鱼的目光,问白小典。 “今天去隔壁镇调查案子,调查完了就直接回来了。”白小典指着桌上的的两个文件夹对茅杉说,“正好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又出僵尸了。” 茅杉从毛毯里伸出一只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打开翻看里面的资料。两个文件夹,一个已经褪色,一个还很新。分别记录了两个案件。 案件一: 人口失踪 失踪者姓名:陈子锋 性别:男 年龄:33 职业:摄影师 失踪时间:2014年6月3日 失踪地点:梅贡山 报案人:李红月 报案人与失踪者关系:母子 报案时间:2014年6月8日 大致情况:失踪者于2014年6月3日独自前往梅贡山露营,之后失去联系,一直未归 其他:...... 案件二: 野外发现无主尸体 发现人:耀湖理工大学登山队 发现地点:梅贡山 发现时间:2015年2月12日 报案时间:2015年2月12日 ...... 其他:...... 茅杉看着文件夹里的资料,白小典在一旁补充道:“当时几个大学生在山上扎营,有人发现了山脚下的尸体,尸体已经化为白骨。当地警察把尸体带回公安局,经鉴定,这具白骨正是一年前失踪的摄影师陈子峰。案子本来已经以意外了结,警察局通知陈子峰的母亲李红月前来认领尸体,李红月当时不在本地,要第二天才能赶到。可是还没等李月红过来,尸体就失踪了。” “表妹下午去调查过,可有什么发现?”茅杉问道。 “有一个叫小橙的实习法医主动找上我,跟我说了她遇到的怪事。她说她之前告诉局里的同事,但是大家都说是她眼花看错了,我听了过后倒觉得可能跟尸体失踪有联系。” “说来听听。”茅杉偏头看向白小典。 白小典把茶几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便开始讲了起来。 陈子锋的尸体被放在解剖室里,尸体抬回来的那天晚上,也就是2月12号,小橙因为有东西落在了解剖室,于是独自折回去取。她推开解剖室的门,刚迈进去一步,发现解剖台上遮盖尸体的白布往下滑了一点,尸体被露出来,躺在白布下的分明是个肢体完好有血有肉的男人! 她大着胆子定睛一瞅,那男人的头已经抬起来了,睁着双眼在看她。小橙吓傻了,哪里还顾得上取东西,掉头便逃出了解剖室。 第二天,也就是13号,小橙跟同事一起去解剖室,那具白骨好端端的躺在白布下面,哪里有什么男人!小橙跟同事说了这件事,却没有人相信她。 14号早上第一个到解剖室的工作人员发现尸体不见了。 白小典向来喜欢吹牛讲故事,这几段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简直声情并茂,眉飞色舞,连长鱼也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解剖室没有安装什么监控设备吗?”茅杉低头思考着,毯子被她穿出了袈裟的造型。 “解剖室没有安装监控,但是解剖室外面走廊上有一个摄像头。我让他们调了监控录像出来。14号凌晨2点多的时候,有一个浑身□□的人从走廊走过,因为光线太暗,又只有背影,所以无法确定这个人是谁,看身形是个男人。” “那就对了,尸体又自己跑了。”茅杉笑着把手重新缩回了毛毯里面。 “真的是僵尸?!可是尸体明明都已经化成白骨了,怎么还能变回一个人的模样自由走动?”白小典吃惊道,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是一种特殊的僵尸,名为不化骨,由人畜的遗骨所化。”茅杉神秘一笑,继续说道:“人或动物的尸骨暴露在野地,吸收日月的精华,日久天长便可能发生异变。异变的尸骨会变回生前的样貌,习性和记忆也都与生前相同。尸骨变回生前的样貌后,会首先回到家中,害死自己的亲人,然后向身边其他人下手。” “那陈子峰的母亲李红月岂不是有危险!”白小典坐起来叫道。 茅杉点头,神情严肃了起来。 “长鱼,我和表姐先出去一趟,不用做我们的晚饭了!”白小典说着拉起茅杉就要出门去。 “表妹等我先换件衣服。”茅杉穿着睡衣,被白小典一拉,一只脚踩着毛毯踏在了地上。 茅杉换好了衣服走出来,“那个......长鱼,我......”,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小典拉着飞奔下了楼。白小典庆幸没有把警车开回去,两个人坐上警车,朝隔壁镇开去。 第32章 拜访 文件夹的资料里,有李红月的家庭住址。 白小典到了隔壁镇,把地址输进导航,跟着导航的指示开车。在镇子里兜兜转转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李红月住的小区。 经过一番询问,白小典和茅杉来到一户居民门前。白小典抬起手轻轻在门上敲了几下。 “谁啊?”门内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您好,我是警察。”白小典礼貌地答道,同时把自己的证件凑向门上的猫眼。 门开了。开门的女人穿着花绵绸上衣,七分裤,袖子被挽了起来,腰间系着围裙,俨然一副家庭妇女的模样。女人应该已近六十,眼角有明显的皱纹,正是陈子峰的母亲李红月。她警惕地打量着门外的两个人。 白小典露出一个超级职业的微笑,友善地说道:“您是李红月李女士吧?我们来是想跟您谈谈有关您儿子的事。”说着,再次亮出自己的证件递给门内的人。 李红月接过白小典递来的证件,翻开里面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将两人让进屋。 跟在后面的茅衫被李红月发现了,瘦高清冷的脸颊上染了些微的殷红,原本英气十足的脸加上从长鱼那里借来的帽子,整个人霎时粉嫩了起来。 李红月忍不住多看了茅杉两眼,白小典瞟了眼正看着茅杉的李红月,这种情况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表姐总是那么容易引起路人的侧目。 看得出李红月是一个勤快的女人,家里被收拾得很整洁,可以说一尘不染。 李红月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道:“两位请坐,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不用了,我们也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说几句就走。”白小典坐在客厅沙发上客气道。 李红月还是去给两人倒了开水端到面前,然后在两人旁边的独沙发上坐下。 “是这样的,12号,有人在梅贡山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经过检验,断定这具尸体是您儿子的,我们通知您前来认领尸体,可是您一直没有过来。”白小典说道。 “可能是搞错了吧,我儿子没死,他已经回来了。”李红月说道,她的眼中露着一丝欣喜。 听到李红月的话,白小典和茅杉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是吗?您儿子已经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白小典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惊讶道。 “就前天。”李红月笑着说,“哎,我之前也以为他再也回不来了,报了案快一年了还是找不到人......谁知道前天晚上他居然回来了!” “那陈子峰现在在哪儿?”白小典问道。 “在屋里睡着呢,他自从回来后,就特别爱睡觉,有时候一睡就是一整天。他说他在山里待得太久,习惯了白天睡觉晚上出去找食物。”李红月看了看身后房门紧闭的卧室说。 “他有没有说他这一年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没有回来。”白小典继续问。 “他说他爬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下了山崖,脑袋撞在一块石头上,失去了记忆,变得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年一个人在山里,住在山洞中,每天除了找吃的就是睡觉,像个动物一样。前几天一觉醒来突然记起了所有的事,于是才回到家里。他回来的时候啊,光着身子,真的跟个野人没有区别!”李红月说着,觉得好笑,又笑了。 “李女士,能否借用一下卫生间?”一旁静静听着的茅杉突然开口道。 “右边卧室旁,你自己去吧。”李红月指着卫生间的方向对茅杉说。 茅杉去上厕所,白小典认真地跟李红月瞎掰着:“李女士,您一年前在公安局报了案,现在陈子峰回来了,是需要去销案的。这样,我明天把文件带过来,让您签个字,我们这边才好结案。” “行,没问题。”李红月爽快地说道。 茅杉从卫生间出来,坐回白小典旁边,白小典看茅杉没有什么要说的,也不好在李红月家里多待,于是起身:“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明天见。” “好的,两位慢走。”李红月把白小典和茅杉送出门去。 两人刚走不久,敲门声又响了。 李红月来到门口,从猫眼中看到茅杉站在门外,把门打开:“这位警官,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李女士,其实我不是警察,”茅杉温和地笑道,“我只是刚刚那位警官的朋友。” 李红月偏头,看着茅杉,一头雾水。 茅杉做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故意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是个道术爱好者,兼职看风水。我刚刚......” 李红月没等茅杉说完,作势就要把门关上。 “李......女......士......”茅杉急忙伸出一只手拦住,手指被夹在门缝中,她忍着手指被夹的疼痛将门推开,把身体抵在门口:“请您听我说完,我不是骗子。” “你说吧。”李红月只想等茅杉说完然后打发她走。 “最近几天,您家中的盐、米是不是特别的潮或者变质得比平常更快?”茅杉严肃镇定地问道,完全没有因为李红月的态度而感到不好意思。 “确实,今早上起来我发现桶中的大米湿嗒嗒的,盐和味精也跟水泡过似的......”李红月回想着,“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那您有没有发现屋脚有渗水的情况?特别是卫生间。”茅杉没有回答李红月的问题,而是继续提问。 “这倒没有注意......” “那您现在去看看。” 李红月将信将疑的去了卫生间,不久又出来了:“确实卫生间有个墙角在渗水!” “这便对了。李女士,您家最近阴气很重啊。” 第33章 护身符 “那你知道原因吗?”李红月面露疑惑,随即问道。 “李女士,你们住的这小区风水还不错,按理说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茅杉侧头皱眉,装作思考的样子,“如果我猜的没错,这种情况应该是从您儿子回来后开始的吧?” “确实是这样......”李红月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您儿子在山洞里住了近一年,山中阴湿,加上他总是在夜里出来活动,几乎见不着日光,所以身上的阴气自然也就重了......”茅杉说道这里故意停住了,看向李红月。 李红月并没说话,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担忧。她也把茅杉看着,似乎是想看看茅杉接下来会怎么说。 茅杉看出了李红月对她的防范,又接着说道:“我刚才看了,您儿子的卧室是在南面,南面是东西南北四面中阳气最盛的一面。您儿子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不喜欢阳气的,所以,他现在的房间,窗子一定关得紧紧的,如果有窗帘,那窗帘也是绝对不会拉开的。” “他在睡觉,窗帘当然是拉上的。”李红月眼里的担忧已经快要掩饰不住,还在做着争辩,但是心里已经开始相信茅杉。 “这样,我这有一包东西,您让您儿子带着,这个能去阴气、保平安,如果您儿子不愿意带,那您也千万别扔掉,自己贴身收好。”茅杉从包里掏出一小团金色的纸递到李红月面前,纸里面似乎包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 李红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茅杉的东西。 “李女士放心,这个我不会要您的钱。这只是一个自制的护身符,带在身上并不会碍事,您就拿好吧。”茅杉进一步解释道。 “这......好吧,谢谢。”李红月收下了茅杉的纸团。 “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李女士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打给我。”茅杉又递上了一张写着自己电话的纸条。 “好的。”李红月接过纸条,又狐疑地看向茅杉,“你真的不收钱?” “我刚才说了,我只是道术爱好者,并非以此为业,怎会向您收取费用?”茅杉笑道,“只是还请李女士不要将此事告诉我那位警察朋友,不然她又说我传播迷信了。” “好,我知道了。”李红月点头。 李红月看着茅衫离开的瘦削背影,慌乱的内心有了些微的踏实感,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女子波澜不惊的幽深瞳仁,让周围的人随着她的沉稳气息,可以逐渐地安下心来吧。 茅杉下楼与白小典汇合。 “怎么样,东西给她了吗?” 茅杉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居然没把你当骗子轰走!”白小典很好奇,问茅杉。 “我也就随便问了她几个问题,她便相信了。”茅杉把自己跟李红月的对话说给了白小典听。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米和盐会出现问题?墙角就一定会渗水?!”白小典对茅杉的佩服又增加了几分。 “家里有了僵尸,阴气便会加重,阴气重了,空气会变得潮湿,盐、米变潮那也是自然的。只不过......”茅杉俊俏的脸上透出几分狡黠的笑意,活像个卖出了假货的奸商,“一般的住宅,除非常年都处在阴气过盛的情况中,否则墙角不会那么容易渗出水来。卫生间的水,是我之前泼上去的。” “靠!你......”白小典刚刚对茅杉生出的佩服之意顿时烟消云散...... 两人开着警车回到家中。胡乱下了几根面条当做晚饭。 “表姐,你给李红月的那个东西......可靠吗?”白小典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个只能给她防身用,从根本上说,没什么大作用。”茅杉放下筷子,扯出一张餐巾纸擦嘴,面条的酱油似乎放多了,有点咸,没有长鱼做的好吃。 “那你还好意思悠哉悠哉的在这儿吃面!”白小典瞪着茅杉吼道。 “表妹放心,不化骨只在人睡梦中吸取人的精气,但不会一次性吸完。每次吸取一定的量,等吸收到的精气转化为自身修为后方才再次吸取。所以被它盯上的人,往往要几天过后才会因为精气枯竭而死亡。” 茅衫顿了顿,接着说:“我给李红月的东西,可以算是护身符,能够让他已经变成不化骨的儿子有所顾忌,暂时不会再靠近她趁她熟睡时吸取精气。所以李红月只要不把它扔掉,今晚绝不会有问题。”她看了眼白小典,又说道,“明天,我与你一起去找李红月,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留在她家中过夜。” “恩,也只能这样。”白小典微微点头,突然凑近茅杉,低声问道:“诶,你那团纸里面到底包了什么啊?” “也就是一根公鸡骨头而已。” 公鸡骨头是茅杉上次对付红毛僵剩下的。她用鸡骨头划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抹在上面,再用一颗巧克力包装纸包了,给李红月。 汉朝的青衫长期跟着师傅修行,身体早已发生了质的改变,她的血可以克制阴邪。但是现在的她,用的是现代茅杉的身体......不过从上次长鱼家里杀绿僵的情形来看,茅杉的血还是有用的,毕竟是茅家传人嘛。 “茅杉,你的体温量好了没有?”长鱼抱着茅衫的换洗衣服和床单,从房间出来。 “哦哦哦!应该好了。”茅杉听到这清淡细腻的声音,耳朵又红了起来,从左手腋下取出体温计交给长鱼。要不是长鱼提醒,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还夹着体温计了。 长鱼看着茅衫慌慌张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明亮的眉眼,和煦得可以照进人的心里。 “体温已经正常了”,笑意的红晕残留在长鱼的脸上还未淡去。她看着茅衫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眼睛,漆黑深邃,却藏着微光。 长鱼的紧张感平白无故地冒了出来,脸颊开始发烫,赶紧把体温计放回塑料管里盖好,然后抱着换洗的衣服和床单转身离开,谁知却因为床单太长,拖拉到了地上,被她踩住了一角,转而右脚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绊下去,茅衫立马站了起来从后面一把托住她,一根筷子被碰落在了地上,“嗒”地一声轻响。茅杉轻轻扶过长鱼,帮她捡起了落下的衣物。 “小心些。” 漫不经心的话语,却是意味深长的情愫。 长鱼此时的心底好似有一串电流窜过,晃了晃神又接着说:“记得睡前再吃一次药。” 说完理了理抱着的衣物,又补充道:“药在小典的床头柜上。” 长鱼转身离开,茅衫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长鱼站在她眼前的这种恍惚感,让她捉摸不透,很想猛地一抓,使劲一握,妄想着可以把她牢牢抓在手心,这样的话,那这种不确定感,就会随之消散吧。 茅衫自嘲地笑了笑,眼底的微光暗了下去。弯腰捡起筷子,放在碗边。 第34章 留宿 沉沉的天光带着薄雾,缓缓而下。 挣扎着醒来,白小典给杨队打了个电话,汇报了李红月那边的情况,又钻进被窝美美的睡她的回笼觉。中午起床,吃过午饭,白小典带着茅杉开着警车去往李红月家中。 路上,茅杉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心里便已经猜到七八分,顿时计从心生。 “喂?”茅杉接起电话。 “喂,你好,我是李红月。”电话果然是李红月打来的。 “李女士遇到什么问题了吗?”茅杉问道。 李红月在电话里向茅杉讲述了她遇到的麻烦。 昨天茅杉走后不久,陈子峰起床了。李红月把茅杉给的金色纸团拿给陈子锋想让他带上,却被陈子锋一把拍倒了地上。李红月想起茅杉说的话,于是把纸团捡起来收好。 陈子锋最近白天都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睡觉,晚上才起来,所以李红月晚上会在厨房给他留一些饭菜,等他睡醒了好吃。 昨天晚上,李红月去厨房,陈子锋正在吃东西,可是当她走近时,震惊了。陈子锋并没有吃她留的饭菜,而是津津有味地啃着她冻在冰箱里的生肉! 陈子锋当时的表情异常凶狠吓人,边吃嘴巴里边发出呜呜的粗喘声,像一匹饿了很久的野兽。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血丝的颜色不是正常人该有的红色,而是青黑色的!李红月被陈子锋的样子吓坏了,她没敢说话,悄悄退出了厨房。 今天早上天没亮,睡熟的李红月突然醒来,睁开眼睛看见陈子锋站在她的床前,用那双布满青黑色血丝的眼睛盯着她,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块食物,那表情跟他吃生肉的时候一模一样!陈子锋发现李红月醒了,脸上的表情瞬间恢复正常。但是他之前那副凶狠恐怖的模样李红月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李女士您儿子阴气入体已经很深了。”茅杉对电话那边的李红月说道。 “那可怎么办啊?”从李红月的声音中茅杉能够感觉到她此刻的焦急与慌乱。 “李女士不要惊慌,稍后我会随我那位警察朋友一起到您家里来。到时候麻烦李女士找个借口,一定要留下我朋友在您家中过夜,这样我才好跟着留下来,进一步观察您儿子的情况。”茅杉一本正经地说。 挂了电话,白小典瞥了一眼旁边的茅杉,一脸鄙视,“啧啧啧,你不去当骗子真是可惜了。” “李女士您好,我带来了一些文件,麻烦您签个字,这案子就算结了。”白小典站在门口,把刚才在小区外的打印店现编的文件递给李红月。 李红月大致看了一下,在文件最下方签上自己的姓名。茅杉站在白小典身后对李红月递了个眼色。 李红月会意,支支吾吾地说:“白警官,额......这两天晚上,我总是会遇到一些......骚扰,不知道是谁干的,你能不能留下来......帮我看看?” 白小典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皱着眉说:“骚扰?具体是怎么回事?” “要不你们二位先进屋,我慢慢跟你说。”李红月把白小典和茅杉请进家中。 “是这样的,”李红月给二人倒了水,“这几天晚上,总会有人来敲我家的门,每次去开门外面都没有看见人......”她张着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本来看着白小典的目光移向了地面,大概是编不下去了。 “是晚上几点的事?会不会是邻居家的小孩子恶作剧?”白小典替李红月的说谎水平捏了一把汗。 “基本都是晚上十点过后,附近住的人都没有谁家有带小孩的。”李红月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心虚。 “十点过后多久?是集中在十点到十一点之间,还是更晚?”茅杉轻轻敲着手机屏幕,有意提醒着李红月。 “有的时候是十点多接近十一点,也有的时候是在凌晨。”李红月顺着茅杉的话答着。 “既然这样,那我们今晚不如留下来一探究竟吧。”茅杉对白小典说道。 “那......好吧。”白小典故意犹豫了一下才答应下来。 白小典和茅杉就这样成功留在了李红月家中。晚饭时间,三人正围在餐桌吃饭,卧室门开了。 “妈,有客人?”陈子峰从卧室走出来,瞄了一眼餐桌上的两个陌生人,问李红月。 “是啊,这位是白警官,她是来结你一年前的失踪案的,这位是白警官的朋友小茅。”李红月向陈子峰介绍道。 “你好。”白小典朝陈子锋笑了笑,茅杉也朝他礼貌地点点头。 “你好。”陈子锋看着两人,不冷不热地回道。 “子锋啊,既然醒了,就一起来吃饭吧。”李红月说着就要去厨房给陈子锋盛饭。 “不用,我不饿。”陈子锋说完又回卧室了。 李红月在厨房收拾碗筷。 “表姐,怎么样?”客厅里,白小典小声地问茅杉。 “什么怎么样?” “刚刚陈子锋啊,你有没有觉得他整个人阴恻恻的?” “他现在是不化骨,断不能给你阳光给你温暖给你笑容满面。” “......”白小典白了茅杉一眼,一时想不到反击的话,僵硬地端起水杯喝水。 “已经很晚了,两位今晚难道打算住在这里?”卧室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打开,陈子锋正站在门口,用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问道。 “是你母亲说最近老是被人骚扰,让我们留下来帮她查明原因。”白小典答道。 “原来是这样。两位查明了原因还是早点回去吧,天已经黑了,不该管的事最好少管,免得惹祸上身。”陈子峰盯着二人,嘴角微微往上斜了斜。 空气里多了几秒钟的安静,放佛连呼吸声都变得多余。 “陈先生放心,我从来不会插手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茅杉回以一笑,声音沉稳而有力,幽潭般的瞳仁毫不让步地与陈子锋对视着。 陈子锋没有再说话,转身又把自己锁进卧室。 “喂表姐,他刚才的表情是在笑吗?......我怎么看怎么诡异啊......”白小典靠近茅衫耳边,一边小声说话一边摸着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第35章 动手 茅杉、白小典和李红月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红月觉得有些困,打了个哈欠。 “李女士不如先去睡吧,这里有我和白警官守着。”茅杉说道。 “这......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守着吧”李红月一来觉得留下茅杉和白小典在外面看守自己回房间睡觉不太好,二来她是不放心,这件事毕竟关系到自己儿子的安危。 “李女士是不相信我们?”茅杉看着李红月问道。 “怎么会呢,我只是不困......”这李红月说谎的水平确实不怎么高明...... “如果相信我们,你大可回房睡觉。”茅杉平静的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说实话,李女士你在这里,会干扰到我们。” “可是......”茅杉都这样说了,李红月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这样,那我先去睡了。” 李红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睡着过去。客厅里,茅杉关了灯和白小典一起躺在沙发上假寐。 半夜,开门的声音响起,茅杉和白小典同时往声音的源头瞄去。屋里太黑,白小典只看见一个人影从陈子锋的房间钻出来,而茅杉则看得很清楚。的确是陈子锋,他慢慢地从自己房间走出,用阴狠的眼神扫了一眼客厅里装睡的两个人,转身走向李红月的房间,拧动门把手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侧身闪入李红月房中。 白小典看向茅杉,用眼神询问是否要跟进去,茅杉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然后拿出古眉剑,轻轻往李红月房间靠去。 陈子峰站在李红月床头,刚俯身低下头,额间传来痛感,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恶狠狠地看向李红月的睡衣口袋,那里装着茅杉给的金色纸团。陈子峰有些生气,昨晚就是因为顾忌这个纸团,没有下手,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吸到李红月的精气。陈子峰定了定神,向李红月的睡衣口袋伸出手去。 “住手。”茅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陈子峰收手,回头,冷冷笑道:“原来你们没有睡着。” “睡着了怎么看你现出原形?”白小典从茅杉身后站出来。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陈子锋的声音变得阴沉,一双恶毒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茅杉和白小典。 “你已经死了,不该再留在这世间。该往哪去就往哪去吧。”茅杉叹口气,劝道。虽然她知道,说这些都是无济于事,陈子锋绝对不会听的,但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如果等会动起手来,灭了陈子锋,让他魂飞魄散,那就真的连转世投胎的机会也没有了。 “你说什么?我儿子明明好好的站在这儿!怎么可能死了?!”李红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跳下床挡在陈子锋前面,充满敌意地望着茅杉。 谁知陈子锋手一伸,掐住李红月的脖子,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就在这时,李红月口袋里的纸团散发出一股强劲的气波,震得陈子锋双手抖了一下,但他仍然没有放开李红月,大喝一声,迅速抓向李红月的睡衣口袋。李红月的整个睡衣口袋都被陈子峰扯了下来,陈子锋将纸团捏碎,连同着睡衣口袋一起丢在了地上。 陈子锋的举动让李红月呆住了,她扭头看向陈子峰,眼中神色复杂,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亲身儿子会这样对待自己。 陈子锋此刻的脸已经变成了乌紫色,眼球微突,眼睛里满是青黑色的血丝,整个人笼罩着浓浓的死人气息,他再次抬头,冲门口的两个人龇牙笑着。 白小典看着陈子峰那诡异的笑容,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蹿起,直升到后脑,背上的汗毛一根一根全部竖了起来:“她是你亲生母亲,你怎么能对她下手!” “他早已没有人性,表妹无须与他多说。”茅杉对白小典说道,右手握着古眉剑,寻找着进攻的机会。 “把你手上的短剑给我!”陈子锋凶狠地对茅杉说道。 看见茅杉没有动,陈子锋掐李红月脖子的力道又加重几分。此时的李红月已经彻底懵了,她表情呆滞,眼眶微红,完全不管身边三个人在干些什么,仿佛这个房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茅杉眼中寒光骤聚,慢慢走近陈子峰,伸出手臂将古眉剑递到了他面前。陈子锋警惕地看着茅杉,半晌,伸手接过古眉剑。短剑到手,陈子锋的表情有一瞬的松懈。 茅杉等的就是这个瞬间。 当即一个鹰爪抓向陈子峰掐着李红月的那只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死死扣住陈子峰手腕,三根手指同时发力,往右一拧,陈子峰的手顿时失了力气,茅杉步伐稳健,趁机抓住李红月把她从陈子锋手下拽出。 白小典到底是受过训练的,她眼疾手快,一见李红月不再受制于陈子峰,拔出手.枪便是两发子弹射出。可是子弹打在陈子锋头上,如同打到了厚厚的钢板上,只听“哐当!哐当!”两声,子弹被弹飞出去。白小典见状,不敢再射,怕子弹乱飞误伤到人。 “表妹,李红月交给你了。”茅杉将李红月推给白小典,双手握拳攻向陈子锋。 不待茅杉逼近,陈子锋当先朝茅杉扑了过去。陈子锋速度很快,可茅杉的动作更是敏捷。他上步劈拳,茅杉退步闪避接着蹲身一个扫堂腿,重重地踢在陈子锋腿上,陈子锋险些跌倒,向前几步挥着古眉剑朝茅杉一通乱砍。 茅杉面容沉静不见底,看似平静地躲闪着,心中却暗叹陈子锋身体的坚硬,刚刚那一脚踢得她腿都麻了。 白小典把李红月安顿到客厅里,又迅速赶回卧室。 “啊————”白小典短程冲刺跳起,同时将右腿抬到与头同高,对准陈子锋的脑袋狠狠压下去,伴随着下落的重力,这一脚踢得陈子锋向后连退了好几步。而她的脸瞬间胀得通红,双腿不停打颤...... “擦,这家伙的脑袋怎么跟铁坨似的......”白小典揉着腿暗骂。 “哼,有两下子。”陈子锋冷笑道,突然发狠,扑到白小典面前对准她腹部就是一脚,白小典垂臂,一招下格挡护住了腹部,但却不足以化解陈子锋脚上的力道,她被踹开一米多远,余光扫见身后墙壁,伸腿后蹬,借蹬墙的反作用力再次腾空,抬脚又劈向陈子峰。 “又是这招?”陈子锋一脸的轻蔑,却没发现茅杉已经几个翻滚来到他面前。 第36章 撤 茅杉冷哼一声,快速结印,打出泰山渭鼎。这一次她出招极快,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全心念诀使出十二分力气,她的目的只是要转移陈子锋的注意力,让白小典得手。 陈子锋一边避开茅杉的攻击,一边将手伸过头顶想挡住白小典劈下来的腿。他一手横在头顶一手拿着古眉剑准备趁白小典落下的时候出剑取她性命。不料白小典突然收腿,改变攻势,贴着陈子锋落下,她背对陈子锋,抬肘向后奋力一击,结结实实的打在陈子锋胸口,手肘与陈子锋坚硬的胸口撞击,白小典痛得不由抽了口气。陈子锋胸口吃痛闷哼一声,还没待他做出反应,白小典已一掌砍向他拿剑的手臂,陈子峰躲闪不及,手臂受击,剑从手中滑落。茅杉迅速矮身上前接住古眉剑。 陈子锋见茅杉迎上来,一脚踏过去,眼看脚就要落到茅杉身上,白小典一记重拳甩出,打得陈子锋口水乱飞。白小典皱着眉甩着手退到门口,这一拳打下去,她的手当场变得又青又紫...... 茅杉抓住这个空档一剑刺进陈子锋小腿。单论身手,茅杉要对付陈子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这陈子锋浑身坚硬如同钢铁,刚才茅杉赤手空拳对他根本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现在有古眉剑在手,就算他陈子锋有铜头铁臂,在这上古神器面前,也只有被任意宰割的份。 “熬!!!”受伤的陈子锋怒不可遏。他调动吸收到的精气,汇聚在手掌间,手臂在空中伦了一圈后直拍向茅杉。茅杉屈膝闪避,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陈子锋的手掌带着阴气从自己后脑擦过。 “子锋!你们住手,别伤我儿子!”李红月居然出现在卧室门口,她大叫着想要冲进去,却被同在门口的白小典一把拉住。 李红月这一叫让茅杉分了心,就这么零点几秒的工夫陈子锋已经一拳砸在了她的小腹上,这一拳陈子锋催动了所有的精气,茅杉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白小典看见茅杉受伤,不顾一切地就要往上冲,刚迈出一条腿便看到茅杉喷出的鲜血溅到陈子锋身上,陈子锋被血沾到的地方就像被泼了浓硫酸,立刻起泡溃烂,疼得他“哇哇”直叫。 “子锋啊!你怎么了?!”李红月见状就要跑向陈子锋。 白小典一掌打在李红月后颈上,把她打晕过去。 茅杉稍稍缓过气,举剑又刺向陈子锋。古眉剑半个剑身没进了陈子锋胸口。 剑刺入胸口,陈子锋却裂开嘴笑了,笑得阴森诡异。他伸出右手,握住露在外面的那截剑身,手掌被锋利的古眉剑剑刃割破,青黑色的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陈子锋丝毫没去在意自己正在滴血的手,而是将头靠向了茅杉。 茅杉看出陈子锋这是想吸她的精气,手上用力欲将古眉剑抽回。剑却被陈子峰死死握住,一连抽了两次都没能把剑从对方手中抽出。 白小典见势不妙,扑到陈子锋身后,一把抱住他。然而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她急了,双脚缠在陈子锋腿上,双手抓住陈子锋的头,死命地往后扳...... “表姐,快......”白小典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就快要支持不住让陈子锋挣脱。 茅杉立刻调整呼吸,屏气运力,猛地从陈子锋手中拔出古眉剑,再以最快的速度调动全身力气一剑刺入陈子锋眉心。 陈子锋倒地。白小典看着躺在地上的陈子锋,又看着一旁昏迷的李红月,不禁叹道:“哎,这李红月也真是命苦,早年丧夫,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唯一的儿子拉扯长大,她儿子陈子锋年纪轻轻还没成家就意外身亡。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够惨了,偏偏老天爷还跟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让她失而复得,得而又失......” “哎,丧子之痛确实难以承受,这样的痛苦李红月竟要经历两次......不知她醒后会是怎样的心情......”茅杉听着白小典的话也叹了口气。 “对!我们得快点,趁李红月醒过来之前离开这里。我们先是骗了她,再然后打死她儿子,虽然她儿子本来就是死人......李红月醒了要是知道真相不跟我们拼命才怪!”白小典叫道。 白小典给公安局值班的同事打了电话,很快,就有同事赶到了李红月家中。简单的交代一番后,白小典把这堆烂摊子甩给同事,和茅杉火速撤离现场。 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两个人轻手轻脚的一番洗漱,各自躺下进入梦乡。 早上,白小典眼睛下面挂着厚重的黑眼圈从卧室出来,摇摇晃晃走进浴室......茅杉还在睡,长鱼房间的门关着不知道起来没有。 “不上班的人就是好!”白小典嘴里含着牙刷,深深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茅杉和长鱼的房门,眼中满满的嫉妒和恨...... 茅杉很少见的睡了个懒觉,醒过来时已经十一点了。昨天晚上小腹被陈子峰打中,痛了她一晚上,折腾得觉都没睡好,现在终于不再作痛。多亏了茅家传人的身体,她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复原。陈子峰那一拳要是打在其他人身上,非得当场毙命不可。 长鱼已经开始准备午饭,茅杉仍然躺在沙发上,她翻了个身,不想起来。 “茅杉,还不起床?吃饭了。”长鱼做好饭菜叫道。 “我不舒服,不想起来......”茅杉懒洋洋地答道,又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不舒服?是不是感冒又犯了?”长鱼走到沙发前,弯下身用手背去贴茅杉的额头,想看看有没有发烧。 长鱼的发垂下来,阳光穿过她的发丝照在她脸上,茅杉能够闻到长鱼的发香。 “长鱼,你真好看。”茅杉望着长鱼,傻傻地说。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长鱼感觉茅杉的体温正常,收回手说道。 “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好看。之后每见一次,这种感觉就加深几分。”茅杉解释道。 “谢谢你的夸奖。”长鱼如往常一样淡淡的笑着。 白小典夹着两份报告敲响了苏子瞳的办公室门。 “请进。”苏子瞳在里面喊道。 “苏科长,我来交报告。”白小典开门进去,把报告放在苏子瞳办公桌上。 “你的手怎么回事?”苏子瞳注意到白小典青紫的右手,中指和食指关节微微发肿。 “昨天晚上跟陈子锋打斗时受的伤。”白小典看了眼自己的手,坚定地说道:“这得算工伤!” “没问题,你去楼下买一管药膏,把票据拿来我给你报。”苏子瞳两眼微眯,露出她标志性的媚笑。 “......我要调休。”白小典额头上冒出三条黑线......一管药膏就想打发她吗! “你只是手受伤了。”苏子瞳提醒道。 “我昨天熬了一晚上,今天理应休息!你看看我的黑眼圈,明显的睡眠不够!”白小典指着自己的黑眼圈给苏子瞳看。 苏子瞳站起来,左手撑着办公桌,身体前倾,右手食指挑起白小典的下巴,轻轻说道:“是吗,让我看看。” 两个人的脸靠得很近,近到白小典能感觉到苏子瞳说话时吐出的热气。白小典心里打了个突,赶紧后退与苏子瞳拉开距离:“反正,我就是要调休!”情急之下,白小典的语气听起来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苏子瞳看着对面乱了阵脚的白小典,有些好笑。她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报告问道:“这是陈子锋那个案子的报告?” “对,照你的意思,两份,都写好了。” “那你回去吧,我放你半天假。” 得了半天假的白小典心情大好,吹着口哨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小典,什么事这么高兴?难不成是要去相亲?”旁边一同事看着白小典的样子,调侃道。 “关你屁事。”白小典懒得理他,收拾好东西,继续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第37章 再回公安局 白小典昨天晚上早早便上床睡觉了。早上起来自然是精神百倍。休了假就是不一样,感觉走起路来都带着风。 长鱼又出去买菜了,茅杉一个人在家里无所事事,打开电脑找了一部恐怖电影打发时间。 “哈哈哈哈,这鬼居然可以从电视里爬出来!瞧那人被吓得!哈哈哈......”茅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些现代人也太能编了! ...... 茅杉在欢笑声中看完恐怖电影,看着电脑桌面下的时间显示,奇怪长鱼怎么还不回来。 “下雨了?”她起身走到窗户边。刚才看电影看得太投入,竟然没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茅杉在白小典家里翻找了半天,终于在阳台杂货箱里发现一把雨伞。她拿了伞就往菜市场跑。 菜市场不远,平时走路也就十几分钟,茅杉用跑的,五分钟就到了。 因为下雨,街边铺子外都撑起了五颜六色的大伞,各种果蔬肉食被摆在伞下,却已无人问津。路边上的小贩早都散了。茅杉撑着伞,慢慢地走在菜市场里,仔细搜寻着长鱼的身影。 终于,在一间店铺前的红色大伞下,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长鱼正站在伞下等雨停,如果忽略掉她手里提着的青菜,那就是活脱脱一个气质出众的模特儿!这不是在帮那间店铺的老板免费打广告揽生意吗!真是便宜了那个老板。 “长鱼!”茅杉语气中带着惊喜,终于找到她了!还好长鱼没被雨淋湿。 “茅杉?”长鱼听茅杉在喊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回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真的是茅杉。 “我看下雨了,知道你没带伞。”茅杉走近,笑道。 “真是麻烦你了。”长鱼竟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哪里的事,反正我也闲着。我们回去吧。”茅杉很自然地拿过长鱼手中的菜,将伞举到她的头顶。 两个人撑着一把不大的伞回了家。因为担心长鱼被雨淋到,茅杉一路上都把伞往长鱼那边倾斜。回到家中,自己的后背已经全部被雨淋湿了。 “茅杉,你衣服后面打湿了。”长鱼看见茅杉被淋湿的衣服粘在后背上,瞬间明白了原因,有些感动。 “没事,我去冲个澡换一件就好,长鱼你先做饭。”茅杉把手里的菜递给长鱼,自己拿了件干净衣服走进浴室。 两人正在吃饭,茅杉的手机响了。 “喂,表姐,你快回局里,老头子回来了!”白小典在电话里小声说道。 “我吃了饭就过来。” 和长鱼一起吃完午饭,茅杉在小区外招了辆出租往公安局去了。 一下出租车就看见一辆黑色高级轿车停在公安局门口,一个中年妇女站在车前,而白小典正站在妇女旁边满脸不爽的样子。 妇女长相圆润,穿着一件极薄的真丝开衫,里面一件低领紧身白衣打底。脖子上带着珍珠项链,右手无名指的钻戒上,一颗硕大的钻石毫不谦虚地想要闪瞎路人的眼睛。典型的贵妇打扮。 “杉杉,终于来啦!”贵妇看见茅杉过来,激动地迎上前去。 “你好。”茅杉被这位贵妇的热情吓到了,完全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她向白小典投去求助的目光。 “她是你妈。”白小典想起茅杉失忆的茬,介绍道。 “......妈......”茅杉这一声妈喊得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诶,真乖!”贵妇却毫不在意,反而高兴地拉起茅杉的手,又问道:“怎么坐出租过来?妈去年不是给你买了一辆小跑车吗?怎么,不喜欢了?” “额......”茅杉摸着后脑,努力思考该如何应答。 “那辆跑车早报销了。阿姨啊,跑车底盘太低车身太矮了,表姐开着开着就把车开到人家公交车轮子下面去了。”白小典替茅杉回答道。 “什么,开到公交车轮子下去了?!哎哟我的乖女儿没有受伤吧!来让妈妈看看!”贵妇说着就抓着茅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 “够了够了,小半年前的事了,看得出个屁!”白小典没好气的把茅杉从贵妇手中扯过来,“阿姨,我和表姐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 白小典拉着茅杉进了公安局。 “杉杉啊,妈妈明天再来看你啊!”贵妇仍不死心,站在门口往里喊道。 “表妹似乎不太喜欢我......妈妈?” “那种贱女人有什么好值得喜欢的。” “哦?”茅杉扭头看着白小典,奇怪道。 “她嫌你爸穷,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跟有钱人跑了。这么多年一直对你不管不问的。你爸死的时候,她连个电话都没打来过,完全不在乎你这个女儿过得好不好。前两年,她男人死了,这才想起来找你。”白小典越说越觉得这个女人不要脸,她替茅杉感到委屈。 “我爸死了?”茅杉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除了白小典和茅大山就再没有见过其他亲人了,她之前也没放在心上,一直没有问过原来那个茅杉的家庭状况。 “恩,你爸跟我爸都是警察,一次出任务被歹徒袭击,两个人都牺牲了,尸体都是一起被抬回来的。”白小典补充道。 “你爸也死了?那你妈妈呢?”茅杉继续问道。 “我爸死后我妈就一病不起,不久便随他去了。”白小典轻描淡写的说道。 白小典虽然说得满不在乎,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她爸爸跟她舅舅的尸体被人抬回来的情形,以及她妈妈因为爸爸的去世而终日以泪洗面的样子。所以她发誓,她长大也要当一名警察,继承她两位逝去亲人的遗志,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表妹?”茅杉拍了拍正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感叹自己年少命途坎坷却没有被困难打倒还立下宏伟志愿的白小典。 “哦!走,我陪你去找老头子。”白小典回过神来,又提醒道:“老头子知道你这几天都没在公安局住,好像不太高兴,你等下小心点。” 话音未落,茅杉已经看见茅大山出现在走廊入口处,手上拿着那把熟悉的鸡毛掸子...... “爷爷......”茅杉弱弱地喊道。 “你还知道回来?”茅大山将手背到身后,声色俱厉。 “我......只是去表妹家住了几天......”茅杉辩解道。 “我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好好待在家里,没事多看看书。结果呢,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跑了!”茅大山说着一鸡毛掸子抡在了茅杉手臂上。 茅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掸子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旁边几个警员都纷纷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外公,有话好好说,别动鸡毛掸子啊!”白小典上前按住茅大山的手劝道,“表姐她那么大的人了,你总不能一辈子把她留在身边吧?” “哼。”茅大山甩开白小典的手,又把鸡毛掸子提了起来。 “茅家的祖宅早就被拆了,死守在这里也没意义!”看茅大山仍然没有罢手的意思,白小典喊道。 听到这句话,茅大山手里的鸡毛掸子停住了,转头看着白小典,半晌,他长叹口气:“罢了罢了,你们一个二个都长大了,留不住了,我管不着了,也懒得管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看来茅家注定是要败在我的手里了。” 看着茅大山离去的背影,茅杉低声问道:“表妹,你刚刚说的茅家祖宅是怎么回事?” 第38章 茅家祖宅 “茅家祖宅,听说挺大的,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听局里的老同志说过。”白小典清了清嗓子,对茅杉讲起了故事。 茅家祖上可以追溯到西汉,祖宅由每代茅家直系传人接管,后来传到了茅大山手里。 茅大山接管祖宅没几年,市政府搞规划,把茅家祖宅那块地和旁边菜市场那块地都规划为新公安局用地。茅大山经过各种努力与尝试,茅家祖宅最后还是没有避免被拆掉的命运。 茅家祖宅被拆了,施工队又开始拆菜市场,茅大山突然跑到工地上,告诉大家旁边的菜市场拆不得。那里在古代有很长一段时期都是作为刑场使用,后来打仗的时候又有大批俘虏被赶到那里集体击毙。那块地积累了太多的怨气,阴气重得很。之前有菜市场在,每天人来人往的,无数人从这块地上走过,阴气被人的阳气压着所以没出过什么事。但要是改建成公安局,恐怕就难保不会出事了。 大家当时都觉得茅大山是因为自家祖宅被拆,心中不满,所以胡乱编出这些话骗人,并没有人相信他。 就这样公安局建成了。果然,没过几天,公安局就出了问题。 起先只是觉得局里冷得不正常,后来在局里工作的人接连生病,再后来甚至有人说自己遇到了鬼...... 有天晚上,一个警员在办公室加班,一直到深夜才打算离开,当时楼上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穿上大衣,提了公文包往楼下走。警员从三楼下去,在楼梯上拐了三个弯,却没有见到一楼大厅,迎接他的仍是办公室以及第四个楼梯拐角。也许是自己记错了,警员也没有多想,转身拐了第四个弯,继续沿着楼梯往下走。可是又沿着楼梯拐了好几个弯,依然没有看到大厅的踪影,楼梯一层又一层的往下,似乎没有尽头。警员发觉到不对劲,他放慢脚步,抬头观察着四周,上下的楼梯都长得一模一样,墙壁上满是水汽,非常的潮湿,而他每下一层楼,便会经过一个办公室......那是他刚刚出来的办公室!原来自己一直在三楼的楼梯上兜圈!警员发现了这个现象,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心里开始发毛。他想起小时候奶奶教他念的金刚经,于是念着佛经一步一步试探着再次往楼梯下走去,终于,在拐了三个弯后,他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厅...... 又有一次,也是晚上。一个值班的警员像往常一样晃着手电筒在局里四处走动,他有一个习惯,每天晚上会巡夜三次。八点一次,十一点一次,凌晨两点一次,巡完三次便会回到大厅,叫醒其他同事换班,自己则搬两根椅子拼着躺在上面睡觉。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次,他巡视完办公楼便往后院走去。路过停尸房,用电筒光往里面胡乱扫了一番然后离开,刚走几步,觉得好像有什么跟之前不一样了,于是又退回停尸房,站在门口,用电筒朝里照。电筒光射在一个停放尸体的架子上,尸体被一层厚厚的白布盖着,他想看得更清楚点,于是走近些。尸体的手搭在架子外,他看见了尸体外露的头发,以及隐隐约约露出的鼻梁。顺着尸体平躺的身体,他可以看到两只叉开的脚。警员记得刚才两次经过这里,尸体明明被白布遮得好好的!是有什么野猫或者耗子钻进去了吗?他又举着电筒往旁边的架子照去,本应该停放着尸体的架子竟然是空的!电筒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有一个人背对他站立,他能看见那个人肩膀上垂下来的白布,盖尸体用的白布。警员浑身一软两眼一黑晕倒在地上......第二天早上,警员被同事掐着人中唤醒。停尸房的尸体一具躺在架子上,手脚不安分地伸出了白布,另一具则躺在地上...... 事情被传得越来越玄乎,除了每天必须去公安局上班的工作人员,已经没有人愿意接近这里了。 上面的领导没有办法,只好派人去找茅大山。茅大山毕竟是茅家第......反正比茅杉先两代......的茅家直系传人,他懂的东西比山上道士还多。再来茅大山以往经常帮镇里的居民看病驱邪什么的,也算是德高望重。可是他脾气也怪,直接把领导派的人给轰走了,谁叫他们拆的时候不听劝,拆完了建好了出事了才知道来找他,晚了! 后来那些领导不知道从哪儿找来几个风水先生,这法事也做了,钱也给了,公安局的问题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连带着附近的居民也受到了影响。事情得不到解决,领导压力也大,没办法,只有亲自上门向茅大山求助,并且承诺,公安局的事情如果能解决,就把茅家祖宅的地还给他,公安局只算是租用,之前政府收地给他的赔偿金一分也不用他退还!茅大山看人家领导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拒绝。 茅大山去公安局看过一番后说:“这是块不折不扣的殍地,只能防治,不能根除。除非你们把公安局拆了建回菜市场或者改成商场之类人气旺盛的场所。” 领导听了开始犯难,花了那么多钱建成的公安局,哪能说改就改?这向上面也不好交代啊,于是对老头子说:“茅老爷子,我们知道您老本事大,这事就全指望您了。现在公安局有一半地是您的,您也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也有感情了是吧?不如您还是搬回来住,怎么样?” 茅大山是什么人啊,怎么看不出领导在打什么鬼主意,不就是想让他长期住在这里,一来可以安定人心,二来是要让他留在公安局以便实行他说的长期防治。就算几十年后,茅大山两腿一蹬死了,那时候这位领导早就不知道上哪升官发财去了,谁还管这个公安局的破事啊。茅大山虽然心知肚明,但也没说什么,就这样同意了。 搬进去后,茅大山让人把室内所有盆栽植物都扔掉,强调如果没有特别情况,公安局里朝南的窗户一律不准关,并且每年从夏至到冬至期间,无论是办公室还是后院,都必须点上长明灯。他画了符篆贴在每层楼入口处,又在后院用桃枝摆了天罡九灵阵。 阴气重的地方尤其忌讳停放尸体,可是作为公安局,难免会有尸体被抬进来。为了防止意外,茅大山搬到了停尸房隔壁去住,以便看守停尸房......自从茅大山住进了公安局,实施了一系列的措施后,局里发生的怪事真的少了,后来几乎没有再发生......但是他做的这些只能起到改善的作用,并不能完全达到阴阳平衡,所以现在的公安局阴气仍然比别处重,就连温度也比别处低上一些。 白小典咽了咽口水,一下子说那么多话嗓子有点干。 “原来如此,茅杉终于搞明白这公安局阴气重的原因了。 茅杉在公安局里等着白小典下班,然后跟她一起坐公交回去。 第39章 搬家 “茅杉,”长鱼翻着杂志,“你明天有空吗?”随即抬头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了口,问向茅杉。 “有空,长鱼有什么事?”茅杉立马回复道。只要是长鱼需要,她天天都有空! “我市里的房子差不多已经装修完,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趟郊区的房子搬点东西?” “好,没问题。”茅杉满口答应着,眼神微敛,下意识咬了咬嘴唇,一颗心却沉了下去...... 入了夜难免有些凉,茅衫看电视剧看到很晚才关了电视和灯躺下。可是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仰卧着,侧卧着,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全是长鱼的影子: “茅衫,明天有空吗?” “茅衫,明天帮我搬点东西?” “茅衫,明天我要搬出去了。” ...... ...... 茅衫猛然坐起来,毯子被她揉在旁边,使劲扒拉了几下没有多少头发的头,然后把脸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像一座时光静止的寂寞雕像。 窗外的大树不合时宜地沙沙作响,月光落进的地方,都似被铺上了一层悲凉。可能这是茅衫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难以入眠的一个夜晚。长鱼就像一阵抓不住的风,马上就会被吹的离她越来越远。过去心如止水的她,如今好像成为了破冰的湖面,湖底的某个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了。 第二天一大早,茅杉坐着长鱼的车和她一起去了郊区。茅杉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声不吭,眼睛一直盯着车窗外,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没有写上任何的情绪。 这一路茅衫都陷在一种不知所措的恍惚里,直到长鱼的声音,将她唤了回来。 “茅杉,到了。” “哦,好......” 茅杉浑浑噩噩地打开车门,长鱼已经下车快步走到门口,她慢条斯理地跟过去,陪在长鱼身后。 进屋后,茅杉看着她把衣服和各种杂物、书籍等物品一件一件整整齐齐的装进收纳箱中,然后再帮她把箱子一个一个搬到车子后备箱里......有一两个箱子太重,茅衫搬到门口差点一脚摔进车子后备箱。不知道她是真的搬不动,还是因为心不在焉。 陆陆续续大概搬了快一个小时,两人才搞定上车。 长鱼把车开到市里的一个小区,直接将车停进了地下停车场。接着,她们俩便开始了一人搬着一个大收纳箱的运输活动。 搬得差不多以后,长鱼让茅杉把最小的那个收纳箱放到她卧室,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转身对茅杉说道:“小区外面有家烤鸭店,据说味道还不错,我请你去吃。” “恩,好!”忙了一上午,茅杉早就饿了。从来没有多余的话说出口,可是她心里却闷了一肚子的话说不出口。 外面阳光正好,茅衫却异常烦躁。 两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茅杉安静地吃着,眼神暗淡无光,她一想到长鱼要搬出去了,便没有胃口。 “茅杉,你今天怎么了?”长鱼注意到茅杉今天好像一直闷闷不乐的。 “长鱼你什么时候搬走?”茅杉停止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长鱼的眼睛,答非所问。依然没有表情,可是眼睛里好似有一层雾,若隐若现的遮挡住原本该有的赤诚和光芒。 “明天上午保洁公司会派人过来打扫,等他们打扫干净,我就可以搬进去了。”长鱼缓缓说着,挑了几根黄瓜丝放在面皮上,她倒是吃的很愉快。 “明天?这么快吗?我......舍不得你走......”茅杉的声音很小,说到最后几个字简直细若蚊蝇。这句话对茅衫来说,怕是快要了她的老命,不过好歹终于说出口了。 “什么?”长鱼抬起头看向茅杉,俄而放下了筷子,用手托着腮想了想又说:“毕竟这边才是我家。不过,你可以过来找我。”可能是因为搬家的事落实了,长鱼心情是蛮好的,明眸盼兮间长长的睫毛扑闪着。 茅杉原本低头用筷子尖搅着碟子里的酱汁,听了长鱼这句话,停下对酱汁的肆虐,抬眼看着她,转念想想也对,反正已经找着地方了,以后没事就过来找长鱼!这么一想,赶紧摸出手机,找长鱼记下了详细地址。 终于感觉不那么难过了,茅杉对着长鱼傻笑了一下,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烤鸭来。 两人吃完午饭,回到地下停车场,开了车回镇上。 车上,茅杉接到了白小典打来的电话。 “表姐,你妈又来了!她说见不到你就不走,你快点过来吧!” 往后倒退着的树,像是在昭示着她来到这个世界那点少得可怜的过往。从日出到迟暮,美人的一颦一笑,都是茅衫珍贵的记忆。而那模糊的倩影,那在心底蔓延出的花,放佛挣脱了根茎的枷锁,炽热得投入了熊熊烈火中。 粉身碎骨, 在所不惜。 半小时后,长鱼的车在公安局对面的马路边停下。 茅杉下车,对驾驶座上的长鱼说道:“长鱼,谢谢你送我过来,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跟表妹一起回来。” 说完转身朝对面望去,依然是那辆黑色高级轿车停在公安局大门口,轿车后面,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越野车。 “杉杉,上哪儿去了?妈妈等你好久了!”贵妇看见茅杉来了,赶忙打开车门走下来,张开双臂就想跟茅杉来一个熊抱。 “妈......”茅杉小声地叫着。 “乖女儿,你猜今天妈带谁来了?”贵妇神秘地笑了。 “surprise!”一个女人突然从车里跳出,直接扑到茅杉身上把她抱住。女人眼眶比常人略深,眼睛又大又亮,睫毛乌黑浓密,鼻梁高挺,有几分混血的味道。她穿着深蓝色牛仔衬衣,身材不错,个子很高,甚至比茅杉还高上一些。和长鱼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 “雯雯可是特意从美国飞回来看你的,说起来你们俩也有大半年没见了吧?”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贵妇满脸笑容。 “杉杉姐,怎么样?见到我有没有惊讶?你上次说不喜欢我直发,我这次回来特意去做了头发呢!你看~你看!我是不是又漂亮许多呀哈哈~哎哟瞧你这小寸头剃得!”女人挽着茅杉,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伸手摸向她的头发。 街对面,长鱼发动车子准备离开,看见公安局门口茅杉与那个女人亲密的样子,不知为何感到一丝烦躁。长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种感觉,索性不再去想,踩下油门掉头离去。 “雯雯小姐,别这样。”茅杉将这个叫雯雯的女人摸到自己头上的手拿下来,不动声色地再把被女人挽着的那条手臂抽了出来。然后看了一眼长鱼的车驶去的方向。 “雯雯小姐?当真半年不见就生疏了吗?你跟人家亲热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叫的。”雯雯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贴到茅杉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这距离,换作以前的茅衫,可能全身细胞都在骚动了。 “杉杉啊,来,看妈给你买的新车!这车底盘高,结实,不怕再开到公交车轮子下面去了!”不等茅杉琢磨雯雯刚刚那句话的意思,贵妇迫不及待拉着她,把她带到那辆黑色越野车旁,将一把车钥匙塞到了她手里。 “这车......给我的?”茅杉愣住了。突然信息量这么大,茅衫根本应接不暇。 “对呀,喜欢吗?”贵妇笑道,“妈妈还有事,让雯雯陪你试试新车。” 她说完,快速在茅杉脸上亲了一下,坐上黑色轿车离去了。 “杉杉姐,走,带我去兜兜风!”雯雯拉起茅杉的手就要上车。 “雯雯小姐......”雯雯热烈青春的气息在此刻尽数释放,可是茅衫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叫亲爱的!”雯雯噘着嘴,打断了茅杉的话。 “亲爱的......雯雯小姐......” “不许加后面几个字!” “亲爱的......雯雯......我今天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此时此刻,茅杉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女人的魔爪。 “人家为了你,特地从那么远过来,你都不好好陪陪人家......”雯雯再次挽上茅杉的手臂,身体靠在茅杉身上撒着娇,“难道你都不想人家吗?” “我......”茅杉语塞,身体僵硬。 “那你陪我去吃顿饭嘛,就一会儿好吗?”雯雯声音软得可以把茅杉腻死...... “那你来开车。”茅杉心想这顿饭是逃不过了,但是车她是真的不会开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驾照......”雯雯说着按下茅杉手上车钥匙的解锁按钮,打开车门,把她推进驾驶室,自己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第40章 表妹救命 茅杉被赶鸭子上架,好在她有常看长鱼和白小典开车。白小典开的警车是手动挡,有点复杂,还好这辆越野跟长鱼的车一样是自动挡,她记得步骤! 深吸口气,茅杉把车钥匙插.进右边钥匙孔里,一边动脑回忆一边动手操作。踩下刹车,转动钥匙,车子发动了,就是这个声音!然后......放下手刹,挂到d档,松开刹车,车子动了! 见车子被自己开动,茅杉有些兴奋,试探性的踩了一脚油门,车子“轰”得一声飙了出去。茅杉赶紧松开油门,让车子自己在路上滑行...... “杉杉姐,你在搞什么啊?”雯雯被茅杉这一下猛一下缓的开车节奏搞得很无语。 茅杉只好又把脚放在油门上,轻轻、轻轻地踩下去。车子的速度慢慢提了起来。 开了一会儿,茅杉觉得顺手多了,原来开车也不是件难事嘛!她开始得意,不由得神思就飞老远了,想着以后可以由她来开车载着长鱼出去............ “喂!红灯!”雯雯突然叫道。 一辆货车呼啸着从左边公路冲过来,茅杉赶紧向右打死方向盘,与货车错过,她的越野车却直直撞向街边的路灯...... 半小时后拖车公司派人来把前脸深度毁容的越野车拖走了...... “雯雯,你想吃什么?我们打车去吧......”茅杉站在路边,手自然垂在大腿两侧,问身边的人。 “随便,跟你一起,吃什么都好。”雯雯答道。 “那去吃馄饨吧!”茅杉一眼望见对面小巷里的馄饨店。 她说着就走了过去,雯雯赶紧从后面跟上,又牵上了她的手。茅衫抽了两次没抽出来,只好作罢,任由她去。应该不算对不起长鱼吧? “二位,吃馄饨?坐里面还是外面?”老板看见有客人来了,赶紧上前招呼道。 “就外面吧。”茅杉在一棵树下的塑料小桌前坐下。坐下后,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女人:“雯雯,怎么不坐啊?” “你确定就带我吃这个?”雯雯用嫌弃的眼神扫了一眼四周。 “是你说随便吃什么都好的。”茅杉有点搞不懂这个女人。 “反正我不吃这个,你跟我来。”雯雯抓起茅杉的手把她往巷子外面拽,搞得茅衫站起来的时候膝盖差点带翻了那个腿有些跛的劣质塑料桌。 雯雯拉着茅杉进了一家装修颇为豪华的西餐厅。餐厅的客人很少,很安静,还放着舒缓的钢琴曲。两个人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茅杉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看着对面的女人点餐。“这沙发还挺舒服的。”茅杉在心里胡乱想着,她觉得有些无聊,用手指戳了戳腿边的沙发坐垫。 雯雯点好菜,把菜单递给茅杉:“杉杉姐,你想吃什么?” “茅杉拿起厚厚的菜单翻了几页,上面的东西都是她没吃过的......她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微笑着说道:“我跟她一样好了,谢谢。” 很快,开胃菜和汤被端了上来。茅杉吃完开胃菜,喝了一口汤,味道怪怪的,遂推到一边......副菜、主菜陆续被端了上来,茅杉都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吃个精光。 吃过甜品,服务员上了一杯咖啡,茅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瞬间脸上的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儿,她强迫自己把这又糊又苦的馊水咽下去,不再去碰咖啡...... 等了几分钟,好像不再有菜被送上来,茅杉摸了摸自己只有七分饱的肚子,把边上那碗已经冷了的汤挪回自己面前,喝完...... 茅杉觉得这家店的老板真的很抠门,每道菜都只给那么一小块,还不够塞牙缝。还是长鱼好啊,长鱼做的饭菜最好吃了......茅杉想着想着,又不高兴了。长鱼明天就要搬走,自己今晚却没能吃上她做的饭菜...... “雯雯,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走吧。我想早点回去。”说不定早点回去还能赶上和长鱼一起吃晚饭。 “回去?这么早!”雯雯惊讶道。 “恩,我不太舒服......”茅杉随口拈了个借口解释道,她不想再多花精力去应付对面坐着的人。 “你就不想......跟人家做点什么?”雯雯说话的时候,脚尖碰了一下茅杉的小腿,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做......什么?”茅杉小腿一僵,赶紧将腿往自己这边缩了缩。 “杉杉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雯雯撅着嘴有点不满意茅杉的态度。 这种时候这种表情这种话语,茅杉就是再迟钝,她也知道雯雯的意思了...... 白小典回到家中,却没有看见茅杉。 “长鱼,我表姐呢?”白小典问道。 “她下午去了公安局,”长鱼顿住了,“不过应该是跟那两个女的走了。” 白小典这才想起是自己把茅杉叫去公安局好让茅杉把她妈打发走的...... 她掏出手机打给了茅杉。 “喂。”茅杉接起电话。 “表姐,在哪呢?” “在一家餐厅吃饭。” “和谁呢?” “雯雯......” “雯雯?那你妈呢?” “说有事,先走了。” “哦,那行,你慢慢吃。” 白小典一听茅杉正和雯雯单独吃饭呢,不好打扰两人,赶紧挂掉电话。 这边茅杉接到白小典电话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正想说点什么,电话已经被白小典挂了。她发了条短信给白小典。 “表妹救命!” 第41章 情人 白小典感觉到手机震动,摸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四个字,嘴角不由抽了两下。 “长鱼,借你车用一下!”白小典冲客厅里的长鱼喊道。 长鱼抬头看了她一眼,起身走进房间,不一会儿她把车钥匙递给了白小典,嘱咐道:“车子在负二楼,出电梯就能看见。” 白小典去负二楼停车场开了长鱼的车,又给茅杉发了条短信问她在哪,然后开着车奔着那家西餐厅去了。 西餐厅里,茅杉使出浑身解数跟雯雯周旋着。 “杉杉姐,前几天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啊?” “我电话坏了,换了一个。” “你换号都不跟我说一声!” “还没来得及......” “手机给我。” 茅杉慢吞吞地摸出手机递给雯雯。雯雯打开茅杉手机翻看起来。 “怎么只有两个号码?果然没有存我的电话!这个长鱼是谁?”雯雯突然警觉地盯着茅衫。 “一个朋友。” “只是朋友?没骗我?” 茅杉点头。其实她也很想跟长鱼不只是朋友啊...... “好吧,相信你。” 雯雯把自己的号码存入茅杉手机,备注为“ie”,然后还给茅杉。茅杉不懂英语,只大概认得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和几个极简单的常见词汇而已。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猜想这应该是雯雯的英文名字,也没多问,把手机揣回兜里。 茅杉本来就是个不善于聊天的人,她倚着沙发不知道还能跟雯雯聊些什么。雯雯趴在餐桌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茅杉,就那样一直看着,也不说话。过了有十来分钟,雯雯终于忍不住了。 “杉杉姐,你还要坐多久啊?你不是说要早点走吗?” “我吃多了,胃有点痛,想再休息一下。” “那我们换一个地方休息?” “去哪?” “酒店啊,或者你家!你还从来没带人家去过你家呢,每次来都被你带到酒店......” “......还是先让我在这里缓一缓吧......” ...... “表姐!可让我找到你了!”白小典从门外冲进来。 “表妹,你怎么来了?”茅杉装作非常吃惊地样子。 “我这不......遇到点急事吗!”白小典跑过来把茅杉从沙发上拉起,“快,跟我走一趟,组织需要你!” “这样,好,那我们走。”茅杉转头抱歉地看着雯雯:“雯雯,表妹找我有急事,我得跟她走一趟,不好意思,你自己回去吧。” 茅杉说完忙跟着白小典一溜烟跑出了西餐厅。雯雯起身欲追,见两人已溜得不见踪影,气呼呼地又坐回沙发上。 “表妹,还好你来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脱身。”车里,茅杉感叹道。 “你以前不是经常跟她这样吗?难道你从良了?白小典鬼笑着说道。 “你知道她?她是我......什么人?”茅杉问道。 “她叫温雯,是你继父的女儿,中美混血。”白小典口气中带着不屑。 “我是问......我跟她是不是......有过什么?我们是......情人吗?”茅杉脸颊微红,纠结了半天才把这句话完整的问出来。 “我只知道她每次回国来找你都被你带去开房,至于你们开了房有没有过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白小典两颗鬼灵精的眼珠子往上转了转,又坏笑道:“她应该算你的情人吧,反正你的情人多了去了,各种口味都有,算不算她都无所谓,你说是吧?” “......”茅杉在心里汗颜,原来那个茅杉也太不检点了! 白小典为了去接茅杉,没有吃晚饭,而茅杉刚才本就没有吃饱。两个人回到家里,挤在厨房打算下面条。 “表妹,面条呢?”茅杉弓着身子,拉开橱柜抽屉问道。 “在里面,第二个抽屉,没看见吗?”白小典忙着往锅里放水,背对着茅杉回答道。 “没有。”茅杉把所有抽屉都打开仔仔细细找了一遍。 白小典把装满水的铁锅放上灶台,打燃火,然后走到茅杉旁边,拉开橱柜第二个抽屉翻找着:“咦?真的没有......” “你们在找面条?”长鱼出现在厨房门口,端着一杯凉白开,斜靠着门。 “恩,长鱼你有没有看见?”茅杉直起身子,开始翻找上面的橱柜。 “昨天我倒垃圾的时候看见垃圾桶里有面条包装纸。”长鱼抿了一口水,答道。 “我想起来了!是我扔的......”白小典突然叫道,“前天晚上我们把面条吃完了。” “......”茅杉望着那一锅已经开始冒泡的水,满面忧伤...... “我给你们炒点饭。”长鱼看着面前两个饿着肚子的可怜小朋友,忍不住母爱泛滥了一把。 “好!”茅杉的脸色瞬间明媚起来。 “你们先出去。”长鱼不紧不慢地关了火,把锅里的水倒掉...... 茅衫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耳朵却被厨房里的动静吸引着,脸上少有的惬意。觉得那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比什么音乐都好听。 “长鱼,听表姐说你明天就要搬走了?”白小典一边吃着长鱼做的蛋炒饭,一边问道。 “恩,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长鱼答道,“在你家打扰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哪有的事!我反倒希望你能在我家常住呢,你一走,我又只有吃盒饭的份啰!”白小典哭丧着脸道。 “后天晚上你们有时间吗?到我家来,我请你们吃饭。”长鱼向二人发出了邀请。 “有空!一定到!”茅杉很给面子地抢答着。 “有什么好吃的?先说说,小爷我考虑考虑。”白小典把嘴巴里的炒饭咽下去,笑嘻嘻地看着长鱼。 “你来了就知道了。”长鱼撇了白小典一眼,起身去倒水。 “是你亲自下厨吗?如果不是我可不想吃。”白小典居然还傲娇起来,一边向茅衫眨了眨眼睛。 “那可不一定。” “我要吃红烧肉!”茅杉率先为自己点了菜。 第42章 做客 等茅衫醒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昨晚又一次的辗转难眠。 她坐起来,长鱼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样的语言,才能挽留眼前的人。外面是一片灰蒙蒙,无数的尘埃,让整个世界搅和在一片混沌里,不管茅衫的心多么纯净,隔着她的羞怯,眼前的人,也无法感知她赤城的心。用手摸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赶紧冲进浴室洗漱。 茅杉一言不发地把长鱼送到了停车场。 “那我就走了。” “恩......你......你一个人住,如果......如果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 “恩,好。” “那......再见。” “再见。” “长鱼,等一下!” “怎么......?”长鱼话还没说完,就被茅衫一把从背后抱住,清晨洗漱的清香,像没有沾染泥污的花瓣,从树上缓缓落下,再猛烈地朝着长鱼袭来。 “茅衫,你......勒疼我了。”长鱼觉得一时间有点喘不过气,不知道是被困着的身体,还是堵在心里的一种情绪。 “对不起,我......那,你开车小心。”茅衫松开手,敛了敛神,又恢复到她原本的稳重模样。这才留恋地看着长鱼的车开出停车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手机。刚一回到家门口,茅杉便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屋里响了起来。 开门进屋,茅杉看见自己的手机正在茶几上震动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呼叫人:ie。 “雯雯?!”茅杉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算了还是装作没听见吧......” 手机在茶几上吵吵闹闹了一会儿,终于消停了。可是这种消停并没有持续太久,温雯再次打了过来! “喂?”茅杉无奈地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杉杉姐,在干嘛呢?怎么才接电话?”温雯清脆的声音响起。 “睡觉。”茅杉简短地答道。 “这都几点了?!还在睡!快起来,我们去吃午饭!” “你自己去吃吧,我在家随意喝点粥就好。” “那你晚上陪我去看电影!” “雯雯,我不想出门。” “你住哪儿?我过来找你。” “我住表妹家里,你还是不要过来,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表妹我又不是没见过。” “咳咳咳咳,雯雯,我好不舒服,咳咳,我要继续睡觉,挂了啊。”茅杉赶紧挂掉电话。本就因着长鱼的事,正心里烦闷,被温雯一搅和,更觉得胸闷难耐。 手机提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点进去,呼叫人清一色全是“ie”...... 下午,茅杉去楼下小卖部买了一把面条。长鱼搬走,从此伙食没有了着落...... “表姐,你跟温雯说你住我家里的?”白小典下班回来,鞋还没脱,便对茅杉喊道。 “恩,怎么了?”茅杉见白小典回来,起身准备去厨房烧水煮面。 “难怪她今天跑到公安局来找我,问我家的地址。”白小典用手抓着鞋跟把鞋子从脚上扯下来,往旁边一扔,穿上拖鞋跟着茅杉走进厨房,继续在茅杉背后抱怨着:“哎,你不知道,这女人,太难缠了,她来找我,我借口说忙,两句话把她打发走了。结果,她在公安局门口等了我一天!还好我聪明啊,坐胖子的车出了公安局。” “真是对不住你。我给你多放几根面条。”茅杉一脸真诚地说。 “少来这套,既然长鱼已经搬走了,你什么时候搬回公安局啊?”白小典问道。 “我觉得住你这挺好。”茅杉回答道。 “那你是打算一直赖在我这儿了?!”白小典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茅杉,突然摊出一只手掌,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给!钱!” “给你。”茅杉从包里抓出一把零钱放在白小典摊开的手掌上。那是她去买面条的时候,小卖部老板找给她的。 吃过晚饭洗过澡,茅杉很自觉地把自己的枕头和薄毯抱进了之前长鱼住的那间卧室。 “终于不用睡沙发了,床上还有长鱼的味道~”茅杉在床上躺下来,微嗑着眼,嘴角挂着微笑。 其实长鱼走之前已经把自己睡过的床单拆下来洗了,现在床上这一套是她新换上去的...... 第二天下午,茅杉早早的去了公安局,守着白小典等她下班。她每隔几分钟就拿出手机看一下时间,一到六点,就开始催促白小典让她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出租车在长鱼住的小区外停下。茅杉一下车就拉着白小典冲进小区,来到长鱼家门口,迫不及待地按下门铃。 门铃响了两声后,门被打开。长鱼站在门内,穿着宽松的棉质长袖t恤,头发被随意束在身后,非常居家的打扮,看上去却很舒服。 “长鱼,好久不见!”茅杉有些激动。 “不就一天吗,说得跟多少年不见似的。”白小典斜眼无比鄙视地看向茅杉。 “饭已经做好了,就等你们,快进来。”长鱼说完转身回到厨房。 二人换上长鱼早就准备好的拖鞋进屋。 一进门,整个鼻腔就灌满了浓浓的饭菜香。玄关上放了一尊白泥麋鹿雕塑,纯手工的雕刻韵味却胜过机器的精密与千篇一律。白小典拿起来看了一下,底座上赫然写着“长鱼”两个墨色小字。 “长鱼,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什么时候我搬家了,你也刻两个送我呗~” 茅衫听着狠狠地剜了白小典一眼。 “好啊,没问题。”长鱼清透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茅杉去厨房帮长鱼把剩下的菜端上桌。白小典则大摇大摆地在长鱼家里四处参观,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越往里走,厨房热火朝天的滋味就被淡化了。客厅里的浅色沙发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医书。地上铺着浅灰色地毯,虽说穿着拖鞋,但是踩在地毯上却也有着厚实的柔软感。阳台上的窗帘拉着,光线略暗,走在地板上,拖鞋和木质地板发出的摩擦声,凭空多了一分家的温情感。白小典一边走着,一边慢慢欣赏着墙上深沉的老人透黑的眼眸,辽阔的天际无边的银滩,这些照片,无一不是出自长鱼的手笔。 “恩,还蛮符合长鱼的风格。”白小典想着,绕开了脚边的一盆厚脸皮植物,里面是两间卧室,其中一间是长鱼的主卧,门半开着,白色纱帘被微风逗弄得随意摆动,室外的海棠花香味从虚掩着的落地窗偷偷漫了进来。白小典眼睛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动人的细节,耳朵也没闲着,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爵士乐从壁挂式的cd机上传来,偶尔溜过的怪诞滑音由窄到宽,速度由慢到快,白小典听得忍不住推门迈了一步,想了一想,又退了出来。 另一间卧室的门关着,白小典站在关着的门前眨了眨眼睛,转身打算去阳台打望打望。 “小典,吃饭了。”长鱼在餐厅喊道。 好丰盛的一桌美食!白小典和茅杉坐在餐桌前望着满桌子的饭菜直流口水。 “你们要喝酒吗?”长鱼问道,她知道茅杉爱喝酒,所以下班的时候特意去商店买了一瓶白酒。 “要。”茅杉点头。 “我明天还要上班,不喝了。”白小典说道。 长鱼去厨房拿出一只青花瓷酒杯放到茅杉面前,为她倒上酒。 “长鱼不来点?”茅杉问道。 长鱼摇头。上次喝醉的感觉可不好受,她再也不想碰酒这种东西了。 “对了,长鱼,你假休完了没有?”白小典随口问着。 “恩,今天回医院上班了。”长鱼回答。 “那你有没有去找林朗!那个无良同事,不能就这样放过他!”白小典将一颗鱼丸放进嘴里,狠狠嚼碎。 “我没有看见他,听说是生病请假了。”长鱼一边盛着汤一边答着。 “活该,恶有恶报!”白小典骂道。 “长鱼,饭在哪?”茅杉端着碗从凳子上站起来。 “我帮你盛。”长鱼拿过茅杉手中的碗进入厨房,手指无意间碰到了茅衫,心下一紧,赶紧转身走开了。 茅杉红了脸,想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长鱼打开电饭煲为茅杉盛饭。茅杉站在后面目不转睛看着长鱼的背影。 白色的塑胶饭勺被长鱼修长的手指握住,顺着手往上,是纤细白皙的手臂,衣袖妥帖地挽在手肘处。一小撮没有束好的头发很自然的垂在脸侧。这样的女人,即使是做着世间最普通的俗事,也是极好看的。 那一刻,茅杉真的很想吻她。她想尝一尝这样一位让人赏心悦目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于是,她凑上去,吻住了长鱼的唇。 这一瞬间,她像是再次被击中,所有血液直冲大脑。眩晕过后才发现,长鱼的唇很香,很柔软。像一朵蜜糕,浸润着自己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神经。 长鱼僵硬了一下,随后将茅杉推开:“茅杉你喝醉了。”长鱼声音有点颤抖,眼神闪烁,没来由的心慌。 “不,我没醉,我是清醒的。”茅杉紧张地想为自己辩解,“长鱼,我......” “我记得你说过,我很像一个人。茅杉,你看清楚,我不是那个人。”长鱼神情严肃,伸手理了理耳边的发丝,转身离开了厨房。 茅杉呆呆地杵在厨房里,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的确没有喝醉,清醒得不得了。长鱼的话提醒了她,她到底是喜欢长鱼,还是只是把她当作是师姐的替身? 茅杉用手掌搓了搓脸,心里因为得不到答案而变得异常焦躁。 其实连茅杉自己也没发觉,师姐的身影已经很久没有在她脑中出现过了。那个下雨天、那次开车、那场送别......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长鱼,现在这个跟她同处一个屋檐下的长鱼。 第43章 赶尸匠 吃过饭,白小典和长鱼在客厅一角闲聊,茅杉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地盯着电视出神,她还在想着刚才长鱼说的话。落地灯淡淡的黄色光晕打在三人安静祥和的轮廓上,是一张张各怀心事的脸。 由于白小典第二天还要上班,她们两个并没有在长鱼家留到太晚。出门时,茅杉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方形的黄纸,递给长鱼:“长鱼,这是九凤破秽符,你把它贴在室内,可以清净环境、驱逐污秽之物。” “谢谢。”长鱼接过符篆微笑着说道。 白小典摸着下巴看向那张符篆,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白小典推着磨磨蹭蹭的茅衫走进电梯,茅杉拿出手机,乍一看又是十几个未接来电,不用想都知道是温雯。还好她出门的时候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白小典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我想起来了,那不是我们局里楼梯入口贴的符篆吗!” “恩。”茅杉心不在焉的点头默认。 以前师父每次只要一教她和师姐画符篆,她就会打瞌睡。她画出来的符篆,顶多算个残次品。要是把这种不合格的符篆送给长鱼,她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你就不怕被老头子发现,剥了你的皮?”白小典看着茅杉那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真心替她着急。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茅杉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小声说道。 茅杉和白小典走后,长鱼将桌上的碗筷收进厨房,放在水池中清洗着。那只青花瓷酒杯从盘子底下露出来,刚才与茅杉在厨房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长鱼把杯子拿起来握在手中,望着窗外,任由自来水从水龙头中哗啦哗啦地流出。一缕微风拂过面颊,她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茅杉吻上自己的时候,她深知自己心跳突然加快,长而密的睫毛快速地眨巴了两下,偷偷看了眼半阖着眼的茅衫,自己甚至有了一丝期待,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期待什么。回想起上次看见茅杉与其他女人亲密时心中生出的烦躁感,长鱼皱起眉头。难道自己对茅杉生出了那种情感? 对于茅杉和白小典的性取向,长鱼一直是知道的,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是她们的自由。可是自己......虽然活了二十三年,从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更没有谈过恋爱,可这也不能说明自己是个同性恋吧...... 不过,就算自己是同性恋、就算自己对茅杉生出了那种情感又怎样?茅杉喜欢的是另一个人,自己只是跟那个人很像......长鱼想到这里,自嘲的笑笑,将剩下的盘子洗干净,然后然后关掉水龙头走出了厨房。 第二天,为了躲避温雯,茅杉继续窝在白小典家装病。 华灯初上,春风夹带着饭菜香味翻滚在街道上,巷子里。人生如戏的万家灯火中,时不时会听到一阵阵笑语,亦或砸锅摔铁的清脆。 这边,白小典提着两份盒饭回来了。 “表姐,杨队那边接到一个案子,要我明天去趟邻县。你明天自己解决温饱,不用等我吃饭。”扒完盒饭,白小典对茅杉说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茅杉想,这样正好可以避开温雯。 “没问题,但是你要自己出伙食费。”其实白小典内心巴不得茅杉跟她一起去,这个表姐论身手论头脑都不是一般的好,而且,需要的时候还能打僵尸! 就这样,第二天早上,茅杉跟着白小典去了邻县。 上了县城外环路,白小典没有直接进城,而是沿着公路一直往下。车窗外的楼房一闪而过又一闪而过,逐渐变得稀少,直到最后完全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空气,一望无际的农田、连绵不尽的大山和歪歪扭扭的破瓦房。 白小典左摇右摆的在一条小路旁停好,伸手招呼茅杉下车。小路只有两米多宽,汽车开不上去。这是条名副其实的烂泥巴路,坑坑洼洼的,还有几条深浅不一的车轮印子相互交错,顺着小路一直延伸进山里,应该是三轮或者摩托车经过留下的痕迹。 茅杉和白小典一起沿着小路上山。沿路茂密的树林渗透着清新的氧气,让人欲罢不能的贪婪吮吸,脚下时不时偷跑过的田鼠。微风吹过,远处的虫鸣鸟叫被轻易地带了过来,让人听了心生愉悦。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不久,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白小典并没有选择其中一条路前行,而是侧身跳入了旁边的树林中。茅杉毫不犹豫的也跟着跳了进去。 现在仍然算是早上,山中有些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树林的地面堆积了厚厚的落叶,看不出路面的真实情况。两个人前进的速度很慢,每一步都踩实了才敢迈出下一步,生怕一不小心踩进一个坑里跌倒扭伤或踩到一节尖树枝划破皮肉。 走了有半个小时,茅杉隐约听见有人的说话声,往前方望去,依稀可以看见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和几个当地人在交谈着。 “杨队,情况如何?”走近后,白小典开口喊向那名穿警服的男人。 “小典,怎么才来?”杨队正在和当地的居民说话,听到白小典的声音后转身,看见白小典身后的茅杉,又说道:“小衫也来啦?” 茅杉与杨队打了招呼,然后偏头观察周围的情况。这块地应该属于树林的中心部位了,四周都是茂密的大树,与刚才她们走过的地方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目光扫过一颗粗壮的大树,视线落在树下一块暗红色的小石头上,不,石头本身不是暗红色的,是被什么东西染红的。血?茅杉好奇地往那颗小石头走去。 白小典也注意到了石头上的血迹,紧随茅杉走过去。 “死者被发现的时候,脚被卡在这颗树的枝干上,头朝下倒挂着,脖子上有伤口,血已经流干。”杨队在他们身后说道。 白小典蹲下去,看了看石头周围的落叶,有两片叶子上也沾有几滴不大的血迹。她用手将石头旁厚厚的落叶刨开,露出泥土地面,泥土上并没有染上血,她自言自语道:“血怎么这么少?” “你也发现血迹少得不正常了吧?尸体被倒挂在树上,身上的血液流尽,而尸体下方的地面上却几乎见不着血迹,这只能说明两点......” “这里不是案发现场,或者,”白小典顿了顿,“尸体的血是被吸干的。” 杨队点点头,继续说:“从两具尸体的情况以及附近居民的描述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两具尸体?”白小典站起身,看向杨队。 “还有一具尸体被撒在这附近地上。”杨队回答道,“确切的说,是他剩下的很多块残肢被撒落在地上。” “被肢解了?”白小典皱眉。 “我觉得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吃剩下的。尸体残缺不全,我们把这附近的树林都搜查了一遍,只找到四肢和一颗血肉模糊的脑袋。”杨队想到那几截残肢和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忍不住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白小典追问道。 “这两个人,生前是赶尸匠。这里是我做的一些调查,后面是昨天给尸体拍的照片,你自己看。”杨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蓝色文件夹交给白小典,自己走到旁边扶着一棵树做深呼吸,他有点后悔今天早餐吃得太多。 第44章 赶尸(一) 赶尸匠,即是以赶尸为业的人,是湘西民间一种神秘的职业。让客死他乡的尸体尾随在赶尸者身后,返回故乡,交给其乡中亲人,则称为赶尸。 “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职业真的存在!”白小典激动得打开文件夹,开始阅读里面的资料。 赶尸这种职业,汉朝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茅杉也只是在小说中看到过一两次,并不了解,于是也凑过去跟白小典一起看资料。 何苍松,男,48岁,湖南湘西人。 于2月23日(昨天)傍晚被人发现死于树林中,尸体双脚被树枝卡住,呈倒挂状吊在一颗大树上。尸体颈部右侧有明显伤痕,血液尽失。 王志鹏,男,21岁,湖南湘西人 于2月23日与何苍松尸体一同被发现于树林中。尸体毁坏程度严重,目前尚不能确定死者身份。警方猜测尸体属于何苍松的徒弟王志鹏。 何苍松师徒从事赶尸行业多年。一个月前,被一户人家请去为他们死在外地的儿子走脚(行内话,就是赶尸的意思),可是这家人按照约定时间抬了棺木到山脚下,足足等了一天也不见何苍松一行人的踪影。后来上山寻找,在树林中发现何苍松尸体...... “昨晚当地的警察到案发现场,并没有看见何苍松赶的那具尸体。”杨队终于缓过气,过来跟白小典说:“林处长怀疑是他们赶的尸体出现了问题,所以把案子转给我们局,让我来接手。” “林处长?那个秃头?” “是他......”杨队回答。 “他怎么会在这边?”白小典一想到那个秃头老色鬼,就觉得恶心。 “林处长正巧来这边看他儿子,听说他儿子生病了,在这边养病。”杨队解释道。 “色鬼的儿子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病死最好!”白小典在心里咒道。 她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里面夹了一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何苍松的全身照。他倒挂在树上,双臂下垂,穿一身青布长衫,衫摆搭下来遮住了半边脸。腰间系了一根黑色腰带,从枝干缝隙中可以看到他脚上穿着的草鞋,一顶青布帽掉在地面上。他全身干瘪,身上皮肤因失去了血液而呈现诡异的白。 第二张照片是何苍松的脸部特写。照片很清晰,能清楚地看见何苍松脸上的毛孔,以及脸部的皮肤由于不再有饱满的血肉支撑而出现的褶皱,脸皮因为大气压强紧紧贴在骨肉上。他眼窝凹陷,惨白的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恐惧神色。 第三张是何苍松颈部伤口的特写。颈部右侧有很大一块肉被整个剜掉了,没有血色的肉从缺口处暴露出来。 后面几张是王志鹏尸体残肢的特写。每截残肢各一张,一共七张。分别是左手、右手、左大腿、左小腿与左脚、右大腿、右小腿与右脚还有头。每一张都血淋淋的让人触目惊心。七截残肢无不伤痕累累,要么是少了几根手指或者脚趾,要么就是掉了几块肉......最让白小典难受的是那张头部特写。脸皮几乎被全部撕烂,没有了皮肤的覆盖,红色的血肉暴露在外面。头上大大小小布满了血窟窿,白色的脑浆从几个通到后脑的窟窿中流出......两只眼睛也被血窟窿取代,似乎是被什么硬物生生□□了眼球,一只眼球已经不在,另一只还留有小半边破碎的眼白掉在眼眶外......面部有无数划痕,深深浅浅、乱七八糟,有些地方更是连肉都翻出来了...... “难道这些是被手指甲抓伤的?这些洞也是用手指戳出来的?”白小典看着那张头部特写照片,想到之前见到的僵尸,每一具都有一副奇长的尖利的指甲......她有点反胃...... “需要走脚的尸体只有一具吗?”茅杉看着照片突然开口问道。 “恩,资料上写的是一具。”白小典把资料翻到前面又看了一遍。 “这就奇怪了......”茅杉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白小典知道茅杉有一开始想问题就会沉默的习惯,也不去打扰她,自己继续翻看照片。 剩下的几张照片是当时在现场发现的一些物件: 一个铜制的铃铛特写。 一面看上去很旧了的铜锣特写。 一个大竹篓,竹篓里之前应该是垫着黑布、装满香烛和纸钱的。照片上的竹筐倒在地上,香烛纸钱撒的到处都是,黑布也掉了出来。 一顶青布帽特写。是之前何苍松全身照上,掉在他尸体下方的那顶帽子。 一顶破旧的草帽陷在落叶里,旁边还有几截竹篾片。若以同在照片上的草帽为参照物,每截竹篾片大概都只有二三十厘米长,三到四厘米宽。白小典还发现有一根竹篾片上缠了一根白线,像是平常家里用来缝被子的那种细白线,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掉。 ...... 白小典到旁边,摸出一根烟点燃抽了起来。 “表妹,电视上说,吸烟有害健康。”茅杉一张俊脸凑到白小典眼前,一幅严厉认真的模样。 “关你屁事。”白小典一把推开这张虽然英气但是极其欠扁的脸。 茅杉从白小典手中拿过照片,很识趣的蹲到一边去翻看。 “尸体在这边公安局吗?”白小典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走到杨队身边。 “恩,昨天晚上运过去了。”杨队回答。 “尸检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白小典又问道。 “昨天晚上法医下班了,今天应该能出来。”杨队说完,又指着身旁的两位当地人介绍道:“这两位是请何苍松走脚的尸体家属,张显德、张精业。就是他们两人发现的尸体。” “二位好,我叫白小典,也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白小典向两人做着自我介绍。 “白警官你好。”张显德笑道。 “你好。”张精业应道。 “是你们联系何苍松,请他来赶尸的?”白小典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是我们叔叔请他来的。”张精业答道。 第45章 赶尸(二) “你叔叔?是何苍松他们赶的那具尸体的父亲?” “是的。” “他是怎么联系到何苍松的?据我所知,这种行业的人不太常见啊。” “不瞒白警官,我们这个村有一半人都是苗族人,几十年前先辈们因为做生意从湖南湘西迁到了这里。后来生意失败了,我们这些后辈就留在这里务农。不过以前苗族的一些风俗却传了下来,这个何苍松,在我们老家那边还是小有名气的。” “听你的意思,何苍松帮你们赶尸,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 “恩,以前还有过两次。” “哎哟喂,白警官,你是没见过赶尸呀,那场面贼吓人了!”张显德插嘴道,“何苍松在前面撒纸钱开路,后面的死人带着一顶大草帽跟着。他背着个装满纸钱的大竹篓,右手摇着一个铜铃铛,铃铛每响一下,死人就往前跳一步。走着走着,我去,你猜怎么着?他还会掉头到死人身旁,嘴里叽里呱啦不停地念着咒语。每到拐弯的地方或者岔路口,他都会拿出一面锣,砰!碰!碰!的敲三声,吓死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慢悠悠的,跟幽灵似的,他们走过的地方,纸钱在天上飘来飘去,跟放鬼片儿似的!” “赶尸的只有何苍松一个人?他徒弟王志鹏哪儿去了?”白小典从张显德的描述中发现了这个问题。 “说是这个王志鹏啊,道行不够,不能参与赶尸。每次他们都分开走,王志鹏只在何苍松要到达目的地前来通知家属,并负责帮忙接应。” “也就是说之前王志鹏有来找过你们?” “是的,他前天下午上我们家来,叫我们快些准备好一切,天一黑就去山脚下等着接尸体。” “为什么他不把尸体直接赶到你们家里?” “这个......”张显德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我听叔叔说过,这是历代赶尸匠的规矩。他们只负责带领死人穿过山路,一到达平原地区就交给来接运的家属,不会一直把死人赶回到家门口的。”张精业说道。 “把尸体交给接运的人之后呢?他就走了吗?” “没那么简单。一般死者家属得到通知后,会提前准备好衣衾棺材,去约定的地方等着。何苍松一般是在半夜或者黎明前到来,因为白天是不能赶尸的。等死人一到,何苍松会立刻将死人穿戴整齐装进寿木。这个过程,绝对不允许旁人插手和旁观。说是生人一接近尸体,便会惊尸。一切安排就绪,家属才能去认领,这个时候家属会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塞给何苍松,等何苍松收了红包,还要留他吃丧饭,喝够酒吃饱饭他才会离去。”张精业答着,张显德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规矩还真多。”白小典皱眉道。 “可不是嘛,所以现在也就家里的老人还会请人走脚。我们这一代已经不兴这个了。”张显德不屑地说着。 “杨队,我想去公安局看看尸体。”白小典扭头对杨队说。 “好,我正好坐你的车回县上。”杨队说道。 白小典按照杨队的指引,把车开到县里的公安局停好。 “小典,你去看吧。我还有其他事。”杨队下车就要离去,“对了,这公安局后面好像有食堂,你们可以去那儿吃午饭。” “好,我知道了。回头见啊~”白小典朝杨队挥挥手。 “表妹我们去吃饭吧!”茅杉一听到食堂就来了精神。 “这才几点啊?”白小典还想着先去看一看尸体。 “表妹,等一会儿你看了尸体,可能就吃不下午饭了。”茅杉好心提醒道。 “也对,那我们出去吧。”白小典想想茅杉说的也有道理。 “出去?不是应该进去吗?食堂在公安局后面。”茅杉确定自己没听错,杨队是说在后面的。 “有你在还吃什么食堂啊!不知道这县里最好的餐馆在哪儿。”白小典一边说一边往公安局外面走。难得出来一趟,肯定要好好宰一宰茅杉这个富婆,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白小典选了一家装修还算上档次的餐馆,进去坐下。 “对了,表姐,为什么之前你听说他们赶的尸体只有一具,会觉得奇怪?” “因为现场两具尸体,一具被吃了肉,一具被吸了血。”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表妹有所不知。这吸血的僵尸不会吃肉,吃肉的僵尸是不会吸血的。” “还有这种事?僵尸吸血吃肉不是很正常的吗?难道还挑食不成?” “僵尸有四大始祖,分别是将臣、赢勾、后卿和女魃。所有的吸血僵尸都是将臣的后代。赢勾是吸食型僵尸的真组,他的后代都是吃肉的。而后卿拥有极为强悍的诅咒能力,他在死前用自己的灵魂对所有刚死去的尸体下了一个诅咒:所有含冤而死的人,都可以变成僵尸。所以,因为怨念而成的僵尸便是后卿的后代,这类僵尸一般以人畜的魂魄为食。僵尸的始祖不相同,因此胃口也是不同的。” “那女魃呢?女魃也有后代吗?”白小典想起了古眉剑原来那位悲情主人。 “女魃没有特定的后代。但所有种类的僵尸,修行到一定程度都可能成为魃。” “原来如此。”白小典又长知识了,“这样的话,赶尸的尸体只有一具的确是有点奇怪......” 想了一会儿,白小典笑道:“会不会赶的那具尸体变成僵尸后又引来了山里的某具母僵尸,两具僵尸共进晚餐,然后双宿双飞了?” “那他们吃完应该打包带走,好留着以后喂他们的崽儿。” “你说他们的崽儿是吸血的还是吃肉的?” “这得看随他爸还是随他妈了。” ...... 两人开着僵尸的玩笑,大干一顿后,回到县公安局。调整状态,准备迎接尸体。 在一位警员妹妹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停尸房。 “县里的警察局就是不一样啊,停尸房都比我们镇上的气派!”白小典用手背拍着茅杉胸口,示意她一起参观这个气派的停尸房。 “昨天运过来的两具尸体在4号和6号柜,你们慢慢看。”警员妹妹说完转身走了。 “法医没在吗?我想看看尸检报告。”白小典问道。 “他吃饭去了。”警员妹妹在门口答道。 白小典走到4号冷藏柜前,伸手用力一拉,冷藏柜滑了出来。何苍松的尸体呈现在眼前。 上午在照片上只能看到何苍松露在外面的脸和手,现在他的衣服已经在法医验尸的时候被剥离。全身□□的他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更强。整个尸体干瘪得严重,浑身皮肤因为失去了血液而变得皱巴巴,粘在骨肉上,像一只被腌制过的板鸭,白色的板鸭。被冷藏柜冻过的皮肤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脸上起了一层冰霜。 白小典带上塑胶手套,走到何苍松右边,弯下腰,轻轻搬着他的头,察看他颈部的伤口。 因为冻过的关系,伤口处也被蒙上了薄薄的冰霜。很大的一个口子,直接将主动脉血管挖断,可以清楚的看见横截面上的血管和肌肉组织。 “表姐,你看这伤口。”白小典看了一会儿,她有点不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于是拍拍站在身边的茅杉。 第46章 真相 “这个伤口......”茅杉看着伤口,微眯起眼睛,“是被利器割出来的。” “你也觉得是用利器割出来的而不是被指甲或者牙齿什么的弄出来的?”白小典再次向茅杉确认道。 “恩,伤口太平整了。”茅杉给出了肯定地答复。 白小典又拉出旁边的6号冷藏柜。王志鹏的六截烂得看不出原型的断肢和一颗黑红的人头随着冷藏柜滑出。由于惯性,几截断肢随着冷藏柜的拉出,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那颗人头直接滚到了冷藏柜这头,“咚”的一声闷响,撞到柜门的铁壁上。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停尸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人头被柜门弹回去两三厘米,终于停下,停尸房又安静下来。 如果忽略那被弹回去的两三厘米不计,白小典拉柜门的手与人头只有一块铁板相隔。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人头,白小典中午吃的东西在胃里不安分起来。她深吸口气,蹲下身仔细观察起这颗人头。 跟照片上一样,一坨血糊糊的肉球,只是颜色变得更暗。人头上不知道被什么戳出来的窟窿,每一个都至少有五厘米以上深度,有的直接从额头贯穿到后脑,让人不忍直视。窟窿边缘处和里面肉壁上有一些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水。有几个窟窿里流出了白色乳状物,附在面部和后脑,被冻得开始硬化,看样子应该是脑浆。 “表妹你看他脖子的断口处。”茅杉提醒道。 白小典将视线移往人头脖子上的断口处。断口切面上的肉就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似的,烂得不成样子。但如果仔细看,依稀可以看到,有几处肉的颜色与其他地方肉的颜色不同,那几处的伤口很显然跟其他的伤口不是在同一时间造成的,应该要长上许多。她又看向其他几截断肢的切面,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同颜色的肉残留着。不过如果不是茅杉提醒,这些微乎其微的细节很难被她发现。 “王志鹏先后遭遇了两次伤害?”白小典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茅杉点头算是认可白小典的猜想:“你再仔细看看那几块肉的切口。” 白小典伸出带着塑胶手套的手,用食指轻轻勾起一小块不同颜色的肉细细观察了一阵。 “这个地方的切口很平整。有很大的可能是先被什么利器切块,然后再......”白小典想到这里,脑中突然闪现两个字,“喂食!?”就像是动物园的饲养员,把肉切成块扔进兽笼给动物们吃。 “从这些伤口流出的血液可以确定,尸体是先被切开,然后再受到之后这些伤害的。不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血。”茅杉指着人头上一个窟窿说道。 “那到底是什么人把王志鹏的尸体切开,又用他的尸体来喂养了什么?”白小典自言自语道。随后,她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对,不是喂食!如果真有什么东西胃口大到可以吃完大半个人,连骨头都不吐,那哪还用把尸体切成小块喂啊,直接整个扔给它啃不就得了。还有,既然要吃肉,何苍松的尸体怎么好好的?再来,赶尸的尸体又到哪儿去了?这些都说不通。 “从现场看来,何苍松和王志鹏应该是在赶尸途中遇害的,可是从王志鹏尸体上的某些切口可以看出,他被分尸的时间远在何苍松被放血之前。”白小典说完发现茅杉没有理她,低头却看到了惊悚的一幕。茅杉把头埋进冷藏柜里,鼻子凑到王志鹏的人头边上闻着,她的脸几乎都快贴到人头上了...... “表姐你恶不恶心!”白小典大叫道,无比嫌弃。 “这些残肢好像有股药味......”茅杉继续闻着。 白小典一听,顾不得恶心了,也把鼻子凑过去闻。浓郁的血腥味中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化学剂味道,防腐药水?又一个迹象表明,尸体被分尸的时日已久。可是张显德明明说前天还见过王志鹏的! “表姐,你说这些残肢,会不会,不是王志鹏的?”白小典看着那颗面目全非的人头,如果张显德没有说谎,那这些残肢绝对不可能是三天前还活得好好的王志鹏的。 “很有可能。”茅杉站直身体,捏了捏鼻子。 “那这些残肢又会是谁的?王志鹏呢?”白小典似乎在这乱成一团的麻线中抓住了一根线头,可是线仍然是乱的,“这颗人头被弄成这样很可能就是为了掩饰尸体的身份。” “少了一具走脚的尸体,多出了几截残肢。这不很明显,这几截残肢多半是出自那具走脚的尸体。” “他们为什么要把尸体分尸?看这情形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这样做又怎么向尸体的家属交代?” “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有人故意毁坏尸体,想让我们以为尸体是被什么东西啃食成这样的。” “是王志鹏!他想让我们误以为是僵尸干的。难怪之前会觉得奇怪,一具僵尸为什么既要吸血又要吃肉。” “如果凶手如愿以偿,我们便会以为是走脚的尸体出了变故,化成僵尸,吸了何苍松的血,又吃了王志鹏的肉。如果这些残肢不是王志鹏的,那他,的确是最有嫌疑的人。” “王志鹏,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跟何苍松有什么过节所以下了杀手,然后伪装成僵尸害人的假象。”茅杉偏头思索,无意间瞥到一旁的工作台。上面用很多个透明塑料口袋封着各种东西:纸钱、铜铃、锣、草帽......工作台下面还放着个大竹篓...... “这些都是现场找到的东西?”茅杉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包装着一根红烛的塑料袋子看了看,又拿起那顶草帽,隔着塑料袋在自己头上笔画着。 “这是干什么的?”白小典走过来,拿起一包塑料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竹篾片放到眼前,竹篾片上,一根白线缠在上面。她早上在树林看照片时,就注意到了这个东西。 茅杉伸手想拿过来看看,白小典却将手一缩,斥责道:“带上手套再碰这些!” “带就带。”茅杉哼哼两句拿起旁边的一只塑胶手套带在右手,夺过白小典手中的竹篾片。放在灯光下照了照,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再翻来覆去仔细看着,就差用舌头舔一舔了。 这时候,停尸房的门被打开。 “打扰一下,陈法医没在这里吗?”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小伙。小伙的手臂用夹板固定着,缠了厚厚一层绷带。 “应该吃饭去了。”白小典答道。 “等下他来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我手摔断了,要请长假。”小伙把一张请假条递到白小典面前,冲她笑了笑。 “好,没问题。” “那谢谢了。”小伙说完飞也似地跑出去了。 茅杉看着离去的小伙,突然笑了:“表妹,我想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事情大概的经过了,以及,他们为什么要把走脚的尸体分尸。” “快说!” “何苍松和他徒弟王志鹏,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赶尸人。” 第47章 山洞 “我们面前的残肢百分之九十九,就是何苍松师徒走脚的尸体。他们每次走脚之前,都会一早便把尸体分尸。为了减轻重量,减少体积,只留下尸体的头和四肢。再在残肢上喷上防腐药水,放进竹篓里用黑布遮好,上面再压上香蜡纸钱。而所谓的跟在何苍松身后跳的尸体,则是他徒弟王志鹏假扮的。” “难怪说赶尸的只有何苍松一人,感情还有一人在装尸体呢!”白小典恍然大悟。 茅杉将竹篾片在手中晃了晃,说道:“王志鹏把这东西用白线绑在自己手脚关节上,就像刚才进来的小伙手上绑着的夹板,目的是让自己的关节不能弯曲,使动作显得僵硬。他又带着一顶大草帽,把脸都挡完了,谁还看得出他是活人还是死人啊。加上他们总是在晚上行路,又洒纸钱又摇铜铃的,让人看着都觉得阴森,哪有人敢走近细瞧?等到了目的地,王志鹏恢复正常模样去通知家属,之后又回到何苍松身边继续装尸体。何苍松借口‘惊尸’不让旁人观看,其实是为了实施他们的下一步计划。他们把竹篓里的残肢装进棺材,固定在寿衣里,至于尸体的主体部分,便随意找些东西填塞进去,反正被衣服盖着也看不出来。等家属来领尸体,看到躺在棺材里的确实是自己的亲人,伤心之余,哪还有心思去管尸体有什么异样没有。” “这个何苍松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自己会被自己的徒弟算计了。”白小典听了茅杉的话,继续说道,“王志鹏通知完家属后,回山上与何苍松汇合,再趁何苍松不备,把他杀了。他把何苍松吊在树上放血,用什么东西把流出来的血接着,让血不落到地上,造成血是被吸干的假象。又把竹篓里的尸体倒出来,进行一番破坏,让人以为是被僵尸咬成这样的。头是最容易露陷的,所以他把那颗人头破坏的尤为严重!” “他把残肢破坏的确实很像是被咬出来的,可是何苍松脖子上的伤口,怎么就那么平整?”茅杉皱眉,她看着何苍松尸体,仍有些疑虑。 “估计他最开始只是在何苍松脖子上割了一刀,走的时候才发现那割伤的地方人工痕迹太过明显,于是干脆把整块肉都挖走了,因为匆忙,所以没注意那么多细节。” “可能吧。”茅杉点点头,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又说道:“看何苍松脖子上的伤口,割破他血管的利器应该很薄很锋利,并且有足够长的手柄让王志鹏握住,使他能利落地割下何苍松颈部的肉。” “凶器应该是一把刀,刃口只有一寸来长,五毫米左右的宽度。”停尸房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你好,我是这儿的法医。” “你好,你就是陈法医?” “正是鄙人。这是你们要的尸检报告,你们先看,我去睡午觉了。” “诶,刚才有个小伙叫我把这个交给你,他摔断了手臂,要请长假。” “好,我知道了,谢谢。”陈法医接过白小典递来的请假条便出去了。 “这儿的法医都这么会养生吗?”白小典摇摇头,把验尸报告翻了一遍,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这个法医只推测出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却没有发现残肢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分尸了......她对茅杉耸耸肩:“报告显示,从残肢推测死亡时间至少在一个月前,而残肢上的伤痕是新的。何苍松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天凌晨,死因是失血过多。何苍松颈部的伤口和残肢头部的窟窿应该是同一把凶器所致,至于残肢上的其他伤口,无法推断出凶器的尺寸。看来我们猜的没错。” “不知道什么样的刀会长成这样。”白小典想着法医刚才说的尺寸,在脑中勾画着凶器的模样。感觉有点像雕刻师的刻刀,但又总觉得不是,索性不再去想,对茅杉说:“我们再去趟山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线索,说不定凶器被抛在山上某个地方了。” “好。” 一个多小时后,两个人再次来到了发现尸体的树林中,围着现场仔细搜索着。 “表姐,有发现吗?” “没有,你呢?” “没有。” 白小典站直身体,活动活动腰背,走到茅杉跟前“要不我们扩大搜索圈,再往山上走走,说不定王志鹏杀了人之后往山里逃了。” 茅杉停止对身前区域的搜索,和白小典一起往大山深处走去。这片山挺大的,两个人决定分头行动,茅杉向左走,白小典向右走。 这片树林没有被开垦过,当然也就不可能有路,越往山上走,树越大越密集。有一些大树的气根已经从树枝上垂下来扎入地底,地面上又是落叶又是杂草又是树根的,非常不好走。白小典捡了一根树枝做临时登山杖,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一边留意周围是否有王志鹏留下的线索。 她用树枝撇开一簇灌木的枝桠,正要从中穿过,树叶晃动,一抹白色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很快又消失在灌木茂密的树叶里。 白小典停下脚步,将树枝换到左手,用右手去剥开灌木的树叶。偏着头透过树叶的缝隙往灌木里面看去,一条白色的细线挂在一根树枝上。 “这不就是现场发现的竹篾片上缠着的那种细白线吗?”白小典想着,拿出一张白色手帕小心地将白线从树枝上取下来包好,继续往山上走去。她有预感,往上走一定还能有所发现。 果然,走了不到五十米,白小典发现了一个山洞。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横在山坡上的一条裂缝。 缝挺长的,经白小典目测,大概有两三米的样子,高度却只有半米不到。她拔出手.枪,解开保险,上膛,然后趴下,贴着地面爬进了裂缝中。 借着从裂缝透进来的光线可以发现,洞里挺宽敞的,看得出有明显人口开凿的痕迹。如果在外面看见这条缝,一般都会认为是山体崩塌造成的一条裂口,绝对想不到缝内还会有这样一处空间。 白小典一进入洞中,立即滚到边上,举起枪进行警戒。待确定洞中没有别人后,才收了枪,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查看洞内的情况。 一张木方桌出现在手机光线中,桌子上零乱地摆着几把造型不同的刀,每把都很锋利,还有匕首、一大一小两把火钳、一盒钉子、铁链等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以及一盏煤油灯。桌子旁边,一把不锈钢梯子靠着洞壁放着。白小典把煤油灯的灯桶打开,摸出打火机点着绳头,让煤油灯亮起来。四周瞬间被昏黄的光芒笼罩,白小典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小刀,用刀尖拨了拨绳头,使得煤油灯更亮了些,终于能够看清山洞的全貌。 第48章 坛子 洞中间,是一片平地,至少有十平方米宽,地上摆了大大小小七八个坛子,大的有一人多高,小的跟家里的泡菜坛子差不多大。每个坛子都有盖子盖着,白小典再次摸出手.枪,把小刀放回桌子上,换了一把长刀抓在手上。她走近些,用长刀将几个坛子的盖子一一掀开。盖子被掀开,不知道哪个坛子里飘出一股刺鼻的味道。白小典举着枪等了一会儿,没有出现什么异样,才慢慢靠过去,查看坛子里面的情况。 白小典先朝脚边最小的坛子里看去,是空的。又望向另一个小坛子,坛子里装着一滩黑乎乎的东西,散发着一股苦涩的中药味,看起来很浓稠,不知道是什么。 又看了几个空坛子后,白小典把头伸向一个齐腰高的坛子。坛子内装着暗红色胶冻状凝块,凝块边缘还浮着一圈红色液体。 “血?”白小典疑惑得把头埋近了些,用鼻子嗅了嗅,的确是血。 “这会不会就是何苍松的血?”她想着,把目光转向最后两个比她还要高出几厘米的大坛子。 白小典又回到桌子那儿,把旁边的不锈钢梯子搬到大坛子边上,打算借助梯子,看一看坛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她顺着梯子爬到坛口,刚一上去,一股甲醛的味道扑面而来,是整整一坛子福尔马林水!刚才打开坛子闻到的那股刺鼻气味应该就是药味、血腥味与甲醛味混合散发出来的的味道。 一闻到福尔马林的味道,就想起电视里放的那些常年泡在福尔马林里都变了形的尸体,白小典顿觉一阵恶心。 “这个坛子里该不会也泡了尸体吧?”她强忍着恶心,把长刀伸进福尔马林里,轻轻搅动着。一边搅动一边祈祷着不要有尸体,不要有尸体,千万不要有尸体...... 白小典拿着长刀的手都在颤抖,经过一番虐心的搅动,老天保佑,长刀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她松了口气,把长刀从坛子里抽出来,看着深不见底的一坛子福尔马林水,“不知道坛子底部会不会有东西?算了,还是等这边的警员过来把福尔马林水抽干了看吧......”白小典决定不再难为自己,转头望向另一个大坛子。 坛子里面黑乎乎的,煤油灯的光线照不到里面。难道又是空的? 白小典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电筒往坛底照去。这一照,她立刻扭头干呕起来。 坛子底部,几块带血的腐肉缓慢移动着。仔细看可以发现,并不是腐肉自己在动,而是被成千上万条软绵绵肉乎乎的大虫子带着在动。这些虫子交缠在一起,不停地蠕动着,为了蠕动,它们的身体时而缩成一团变得粗圆,时而又伸展开去变得细长。 腐肉在虫海里上下浮沉,这边这块肉被虫子淹没,那边又有块肉被虫子拱了出来。这些肥大的虫子表皮光滑,每只都比大拇指还粗,至少有两指关节长。在电筒光的照射下,呈淡淡的白黄色,头部颜色略深,带点浅咖啡色。 坛底被密密麻麻的虫子覆盖,虫子在腐肉中钻进钻出,白黄色的身体从肉的一头钻进去,带着鲜红色的血丝从另一头钻出来,被其他虫子爬到身上,淹没到下方,皮肤上那些从腐肉里带出来的血丝很快就被蹭开、抹尽...... 白小典看得头皮发麻,举着手机伸在坛口的右手不由往回缩了一点。就在她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两根手指骨从虫海中露了出来,随着虫子的蠕动,整个手掌也显露出来。手掌上还剩着些肉,只是手心上全是被虫子钻出的孔洞。 “人手!难道还有人遇害?”白小典惊道。 白小典冷静下来,准备给杨队打电话,叫他派些人过来做进一步调查。洞中信号不太好,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能打出去,她只好钻回到外面。 在电话里跟杨队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她又拨通茅杉的号码,把茅杉叫过来。 茅杉刚才一直顺着左边的山坡往上走,并没有什么发现。接到白小典电话,她原路返回到她们分头的地方,朝着右边山坡,寻着白小典的足迹一路往上,终于找到了正坐在一条裂缝上抽烟的白小典。 “表妹,找到什么线索了?”茅杉问道。 白小典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身下的裂缝。茅杉立刻明白了,双手趴在地上往裂缝里面望去。 “里面好像很开阔,你进去看过没有?” “进去过了,里面有几个坛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所以叫你过来看......” 白小典还没说完,茅杉已经敏捷地从裂缝钻到里面去了。白小典在地上把烟头杵熄,也趴下钻了进去。 茅杉一进去,就被洞中那股刺鼻的味道熏得皱起了眉头。她找到味道的源头,走过去。 等茅杉把所有坛子都看过一遍后,白小典询问道:“怎么样?” 茅杉摇头。 “你看到大坛子里那些虫子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可把我恶心死了。” “应该是苍蝇的幼虫。” “什么?蛆?!开什么玩笑,哪有那么大的蛆啊!” “如果用特殊的方法饲养,蛆完全能够长到这么大,甚至更大。” “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些蛆是被人饲养的?那里面那只人手是饲料?” “恩。” 借着煤油灯的光,茅杉把整个山洞查看了一番,然后往木桌走去。 她将桌子上的大火钳拿在手上,左右看了看,扔回去。又拿起一根钉子对着煤油灯照了半天,放回盒子里。接着抓起一把大刀,试了试刀刃,挥舞大刀即兴耍了几招,摇摇头丢回到桌子上。茅杉又伸手摸向一把匕首...... “诶诶,我说表姐,你玩儿够了没有啊?”白小典可没有功夫等着茅杉把桌子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拿起来把玩。 茅杉放下手中的匕首戏谑道:“还差点。”说话间,眼睛瞟到桌子下方,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桌子下面是煤油灯照射的死角,阴影里,的确有一片东西在地上,很明显不是石头或沙土什么的。茅杉蹲下,伸手捡起那片东西。 “竹篾片!”白小典凑过来,看着被茅杉捡起来的东西,跟案发现场发现的竹篾片一模一样。 “看来这王志鹏确实来过这里。”茅杉说道。 “还是没有找到凶器。”白小典又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工具,没有一个符合法医的形容。 “也许是被王志鹏带走了。” “表姐,你说这里会不会是何苍松和王志鹏分尸的地方?他们接到生意后,把将要赶的尸体带到这里,分尸,再进行防腐处理?” “他们是在外地接到的尸体,要分尸也是在外面分好了带进来。” “说不定这只是他们的基地之一。” “恩,也不是没可能。” “算了,我们先出去吧,再待在这里我都要被熏死了。” 茅杉留在裂缝口守着,白小典去到昨天发现尸体的地方等杨队。没过多久,杨队带着几个人过来了,白小典把杨队带到裂缝那儿,才和茅杉一起下山。 回到县公安局,白小典和茅杉打算再去停尸房看一看尸体。 “诶你们来得正好,我这边有新发现!”一推开停尸房大门,就听见陈法医对她们喊道。 “怎么了?”白小典问着,走到陈法医身边。 “你看这里。”陈法医指着解剖台上何苍松的尸体说道。 第49章 起尸 顺着陈法医的手指看过去,何苍松的尸体已经被陈法医从胸部开始,以y字型剖开。肌肉组织和各种内脏完整的暴露在空气中。 “下午我过来的时候发现这具尸体胸口处出现了一个手掌印,怀疑死者死前受过暴力对待,于是对尸体进行了解剖。尸体的脏器尽数破裂,越靠近胸口处,脏器损坏程度越严重。不过死者的死因仍然是失血过多。据我推测,死者可能是先遭受了什么严重的撞击,使浑身脏器被毁,奄奄一息的时候,被人割开了颈动脉,最终血液流尽导致死亡。”陈法医说着,松开固定器,将被拉开的皮肤和肌肉合上。 尸体胸口上,一个淡红色的右手掌印展现在三人眼前。 “很奇怪,死者受了那么重的伤,却只留下这么个掌印。而且,这个掌印是今天下午才出现的,之前验尸的时候并没有。看这掌印的大小,应该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我检查过尸体的衣物,并没有发现指纹。”陈法医说完,有意无意的扫了何苍松一眼。就在他的眼神从何苍松脸上掠过时,何苍松的眼睛猛然睁开,恶狠狠地瞪着他。 陈法医吓得往后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上。 何苍松睁大着圆滚滚的眼睛,盯着法医,又转头看向他身后的茅杉、白小典二人,一脸怒容。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一截肠子从他被剖开的小腹里流出来,一半拖在解剖台上,一半仍留在腹中。解剖台被他的动作弄得咯吱咯吱直响,似乎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 “砰!”“噗!”两声同时响起。 声音过后,停尸房内回归安静,解剖台也不再作响。台上的何苍松规规矩矩地躺在上面,一动也不动,只是他的额头上,多了一个弹孔和一把古眉剑。 “可能是因为你解剖尸体,造成尸体出现超声反应现象。”白小典放下举起的手.枪,对扶着工作台颤栗的陈法医说道。 “是......是吗?”陈法医惊魂未定。 “是啦。火葬场烧尸体见过没有?有时候那被烧的尸体会突然坐起来,比这个还恐怖呢!”白小典拍着陈法医的背安抚道。 陈法医看着白小典,呆呆地摇头。 “找人送去火葬场烧了吧。”茅杉对白小典说道,她上前拔出古眉剑,掏出纸巾擦干净,放回剑鞘。又对陈法医说:“尸体你已经解剖过了,该检查的都检查了,你先出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两个就可以了。” “好,那我出去了!”一听到茅杉叫他出去,陈法医拔腿就走,毫不留恋。估计这位陈法医从此便不能再好好验尸了,落下阴影了。 “表姐,这何苍松不是被王志鹏杀死的吗?怎么会起尸?”等陈法医离开后,白小典问茅杉。她有些不解,明明都已经排除僵尸杀人的可能了。 “不一定只有被僵尸伤到或中了尸毒的人死后才会起尸。可能是因为何苍松死前痛苦不堪或怨气太重,也可能是因为他死的那片树林阴气浓郁,还有可能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茅杉看着何苍松胸口的手掌印,神色凝重,“表妹,这个王志鹏,可能不简单。你们缉捕他的时候要千万小心。” “你怎么知道他不简单?”白小典好奇道。 “我只是猜测。” 白小典又跟杨队通了电话,听说他正在回来的路上,于是坐在大厅等他过来。见到杨队后,她把自己和茅杉的推测以及何苍松起尸的事告诉了他。杨队一听,赶紧叫人把何苍松的尸体送往火葬场。 “小典,你们先回镇上,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就好。” “好,杨队,你们捉拿王志鹏的时候小心点。” “恩,放心吧。” “那我们先回去了。” 路上,茅杉的手机又响了。又是温雯...... “杉杉姐,你好点没有啊?” “还是有些头晕眼花的......” “怎么有汽车喇叭的声音,你在哪?” “我在小典车上,我跟她一起出差了。” “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还跟她到处跑?” “小典这边不是需要我帮忙嘛。”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过几天,案件有些棘手。” “要几天?人家过两天就要回美国了......这样,你告诉我你在哪,我过来找你。” “雯雯,我这边到地方了,我们去办点事,回来再说啊。” 不等温雯说话,茅杉直接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长出口气。 “哎,自己种下的情债,还要靠自己来还啊~”白小典握着方向盘,幸灾乐祸地摇晃着脑袋。 “表妹,专心开车。” 两个没有饭吃的可怜孩子在楼下馄饨摊叫了两碗馄饨。正吃着,白小典接到了苏子瞳的电话。 “喂,苏科长,什么事?” “你队长告诉我你已经回来了。等下跟我去一趟惠思百货,有任务。” “我已经下班了!” “加班。” “可是......” 电话又被挂了。“这女人怎么老是不让人把话说完?!”白小典把手机扔到桌子上,一口气吞掉剩下的馄饨,端起碗把汤喝了个精光。 “表姐,你慢慢吃,我有任务先走了。”白小典将空碗往桌上一墩,起身离去。 惠思百货商场门口。 “我没告诉你要穿便装吗?”苏子瞳看着一身制服的白小典,皱起眉。 “没有。” “走,先陪你买一套衣服换上。”苏子瞳挽起白小典手臂,把她架上商场三楼休闲服装区。 白小典随意挑选了一件t恤,一件夹克和一条牛仔裤。换上便装后,出商场,走了两条街,找到警车,把装了制服的纸袋放进车子后座。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苏子瞳叫她把警车停在离商场八丈远的这里...... 不远处,停着两辆面包车。白小典一眼就认出是他们公安局的车,应该也是苏子瞳安排的。 “你在哪呢?” “二楼咖啡厅。” “哦。”白小典挂了电话,坐电梯上了二楼。 一进门就看见穿着波点套装,坐在窗边喝着咖啡的苏子瞳。 咖啡厅暗淡的灯光照不清人脸,读不到表情,然而却并不能阻止她散发出的光芒。白小典突然愣了两秒钟,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第一次约会时穿着长裙的苏子瞳,在她脑海里突然一滑而过。 这个女人无论在哪儿都是那么抢眼。白小典兀自的笑了笑,走了过去。 第50章 缉捕毒贩 “说吧,什么任务。”白小典在苏子瞳对面坐下。 “喝什么?我请客。”苏子瞳左手托腮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好似有电流在流窜。 “一杯摩卡,不要奶油。”有人请客,不喝白不喝。白小典刻意让自己不去直视她的眼睛,那里放佛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自己去柜台买。”苏子瞳抬手把钱包递给白小典。 白小典翻了个白眼,抓过苏子瞳的钱包起身去柜台买咖啡。结账的时候,她打开苏子瞳的钱包,有意往钱包里放照片的地方扫了一眼。竟然是苏子瞳的身份证......这个女人有没有常识啊,身份证怎么能和□□一起放在钱包里呢!白小典嘴角一扬冷哼一声。 “好了,现在跟我说说任务吧。”白小典拿着杯没有加奶油的摩卡走过来,把钱包还给苏子瞳。 “我接到线人的通知,今天晚上,有两个毒贩会在这座商场进行交易。” “时间和地点?” “时间是晚上十点,地点只知道在二楼女士卫生间,但是这层楼有两个卫生间,不知道是哪个。” “那一人一个,分头蹲守。” “恩,我也是这样想的。” “你在这个商场里还有没有安排其他人?” “刚刚跟你收钱的收银员就是我们的人。你没认出来?” “没有......” 还差十分钟十点,两个人从咖啡厅走出,分别往两个卫生间的方向去了。 白小典走进商场北面的女士卫生间。这个点来逛商场的人本就不多,检查了每个隔间,确定卫生间没有人后,她把自己锁进最后一个隔间,点了根烟,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白小典听到卫生间的门被推开,脚步声向着自己这边过来了。 “小姐,这里不允许抽烟的。”白小典所在隔间的门被敲响。 “好,知道了。”白小典把烟扔进马桶,按下水箱上的冲水按钮。 随着水声响起,卫生间的门又开了。脚步声从门口进来,走了几步便停下了。白小典没有听见卫生间里有隔间门被关闭的声音,进来的人并没有上厕所。 白小典打开隔间的门走出去。洗手池边有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蓝色工作背心的清洁大妈,正在清洗着抹布,刚才敲门提醒白小典不要抽烟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另一个是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她正背对着白小典,从放在洗手台上大红色的皮质手提包里拿出一支口红,对着镜子给自己补妆。白小典从镜子里看见她那张扑着厚厚粉底的大脸,就好像是被谁泼了两斤面粉...... 白小典慢悠悠地走过去,拧开水龙头洗手,然后装模作样的也对着镜子理起头发。她的头发向来都是乱糟糟的,现在好不容易想理一理,却发现无论怎么理都还是乱的。 中年妇女补完妆,将口红放回手提包,退后几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照了好一会儿,她似乎对自己的姿容甚是满意,于是转身准备离开。 “美女,你的包忘记拿了。”白小典拿起洗手台上的手提包追过去。手提包竟然出奇的沉。 听见白小典的声音,中年妇女回头,看了眼白小典,从她手中接过手提包。白小典却没有松手,中年妇女抓着包带的手用力拖曳了两下,还是没能把包从白小典手中抽回。 两个人就这样抓着包带僵持在厕所门口。 这个中年妇女的皮肤很粗糙,指甲上虽然涂了指甲油,但是明显没有好好修剪过。指甲长长短短的没有个固定形状,指甲油也涂得很不均匀。 “美女,你指甲在哪儿做的?技术不咋滴呀。” 中年妇女没有说话,冷着脸盯着白小典。 “我知道一家美甲店,要不我给你推荐推荐?”白小典虽然脸上嬉皮笑脸的,手上力道一点也没松下来。 突然,中年妇女抬起脚,对着白小典小腹猛踹过去,白小典闪身躲开。中年妇女使劲一抽,将手提包从白小典手中抢过来,打开卫生间的门就要逃跑。白小典一脚踏在门上,卫生间的门被重重关上。 妇女正要有所动作,冰冷的枪口已经抵在了她的后脑。 妇女举起双手慢慢转身,手中的包被白小典拿走。 “你们这是......啊!——来人啦!打起来了!!杀人啦!!!”清洁大妈哭喊着想要去开卫生间的门。 大妈跑到门口,妇女一把将她抓过来,用她挡在自己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妇女手上已经多出一把弹.簧.刀,她用明晃晃的刀刃抵在大妈的脖子上。 “你别动,把枪给我。”妇女说道,声音低沉,分明就是一个男人! 白小典把枪扔给妇女,不,扔给男人。 “把手提包放在地上,你退后。”男人接过枪,收了弹.簧.刀,把枪口紧紧贴在大妈的太阳穴上,对白小典喝道。 白小典按男人的吩咐,将手提包放在地上,慢慢退后,双眼警惕地盯着男人。 男人突然把大妈推到一边,用枪指着白小典,捡起地上的手提包。 他把包提在手里,举着枪慢慢逼近白小典。 “你是警察?是谁放出的消息?” 白小典瞪着男人,没有回答。 “不说?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男人说着,用力握了握枪柄,拿枪口对着白小典的鼻尖晃了晃。 “你敢动她试试?”卫生间的门被打开,苏子瞳举着枪指着男人。 “你就不怕我一枪......” “砰!”男人的话还没说完,苏子瞳一枪打在男人拿枪的右臂上。 随着枪声响起,男人大叫一声,捂住手臂,手中的枪掉落在地上。 白小典赶紧上前将男人制服,用手铐把男人的右手与自己的左手铐在一起,夺过手提包。 “跟你交易的人呢?”苏子瞳从门口走进来,问道。 “说了能轻判吗?”男人一边问一边用眼睛从卫生间内三人身上一一扫过。 白小典看着男人的眼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几步跨到门口,拍着刚打开卫生间门准备离去的清洁大妈:“别急着走。” 谁知大妈突然转身,一把明晃晃的白刃朝白小典挥过来。白小典弯腰,同时伸出右手抓住大妈握刀的手腕。这时,被她铐在左手的男人竟然反手握住她的左手,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拖,白小典被拖得往左边踉跄两步。苏子瞳冲上去帮忙,见男人拖着白小典蹲下想要去捡地上的手.枪,她高跟鞋一偏,将枪踢到了墙边。 这边白小典还未站稳,大妈的刀又来了。 第51章 伤口 “妈的!”白小典眼见躲不过了,暗骂一声,做好挨刀的准备。这时,一个人影闪过来,伸出手臂挡在她的身前。刀刃闪过,光洁的手臂上瞬间划开一道鲜红的口子。说时迟,那时快,人影飞起一脚将大妈踹到门边。 苏子瞳顾不上手上的疼痛,举起枪柄砸向男人的额头,男人被砸晕过去,头上的假发掉了下来...... 清洁大妈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出卫生间。 “你没事吧?”白小典看见苏子瞳被大妈划伤的手臂,伤口很深。 苏子瞳摇头,拿出对讲机,对着对讲机喊道:“目标已从北面卫生间逃出,身高在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之间,五十岁左右,身穿清洁人员蓝色工作背心。” 白小典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等苏子瞳喊完话,她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过去,让苏子瞳先把手上的血擦一擦。 苏子瞳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继续把对讲机拿在嘴边,紧张地指挥着对讲机另一头的人。 “苏科长,没有发现目标。”半个小时后,一个警员过来报告。 “商场大门已经关了,她一定还在商场内,继续找。” “是!” “苏科长,监控录像显示,目标从二楼的窗户跳出,已经逃走了。” “外面的人呢?他们干什么去了!”苏子瞳语气里多了一分愠怒。 “目标跳下去的地方下面是个工厂,那里没有我们的人看守。” “所有人分为两队,一队在工厂附近搜索,另一队包围工厂,赶快与工厂负责人联系!” “是!” “苏科长,工厂内没有发现目标踪影,我们在工厂内找到一个被撬开的窨井盖。估计目标从下水道逃走了。” 苏子瞳叹了口气:“去附近的下水道口搜查。” 卫生间的男人被两个警员抬进警车,与手提包一起带回局里了。 “看来是找不到了。”白小典站在商场门口,摸出烟叼在嘴里,点燃,瞟了一眼苏子瞳。 “算了,好歹抓到了一个。”苏子瞳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远方的街道,光线昏暗,看不清她的表情。 “其实,”白小典看着苏子瞳的伤口,血已经在伤口凝结,“你不用帮我挡那一刀的。” “怎么,不想还我这个人情?”苏子瞳扭头,眯着眼看向白小典。 “......你想让我怎么还你?”白小典瞬间警惕起来,赶紧往后退开了一米的距离。 苏子瞳看着白小典退开的动作,眼中扫过一丝无奈,又看向远方:“我还没吃晚饭呢。” “那我请你吃饭去。” “我要吃你做的。” 白小典愣了一下:“我......行吧,我只会熬粥和煮面,你吃哪样?” “粥。”因为熬粥需要更多时间,苏子瞳没有把后面这句话说出来。 白小典开着警车,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苏子瞳,看着她放在档位旁边的手,竟然有一种想要握住她的冲动,“我在发什么疯?” 就快被感情战胜理智的白小典突然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吓了苏子瞳一跳。可是苏子瞳却也是反常的一句话也不说,转过头去,望着窗外倒退着的霓虹,像极了她们五彩斑斓的过往。 那些幸福,总是一次一次在她脑海里哄闹,一遍又一遍。 苏子瞳眨了眨眼睛,又轻轻擦了擦眼角。却还是留了几粒晶莹在卷翘的睫毛上,随着她的眼波流转。这样独处安静的场景,她是想都不曾想过。 两人静默无言二十分钟后,白小典在一家药店门口停下,进去买了酒精和纱布。苏子瞳看着她的背影,走神了。 “手,拿过来。”白小典回到车上的开门声,惊到了苏子瞳。 苏子瞳很听话的把受伤的手臂伸到白小典面前。 白小典打开酒精,轻轻地往苏子瞳的伤口上倒出一些。 “嘶......”苏子瞳皱眉,“你就不能买包棉签吗?” “啊?还要棉签啊,我平时都直接倒的......” “你活得糙不代表我跟你一样糙啊!” “你等一下,我去买棉签。”白小典说着就要下车。 “算了,倒吧,这样消毒更彻底。”苏子瞳叫住白小典。 “那你忍着点儿。” 白小典倒酒精的动作更加小心,一边倒,一边用嘴替苏子瞳吹着伤口。 苏子瞳看着白小典,低声问道:“你......还在恨我吗?” “恨你?怎么会?”白小典将酒精盖好,又用纱布给苏子瞳进行简单的包扎。 “那你为什么总是有意与我疏离?”这句话就像是自己跑出来的一样,苏子瞳声音小的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她害怕听到答案。 白小典没有回答,仍仔细地包扎着伤口,过了好一会儿,看着苏子瞳,温柔且认真的说道:“其实,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只是怪你,怪你用一条短信就结束了我们的感情,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我......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这条路本来就很难走,我不能强迫你跟我一起走下去。既然你选择了一条更好走的路,我能做的只有祝福你。” 包扎好了,白小典看着苏子瞳,神色淡然,突然她又笑了:“有些事,认真你就输了。以前是我对感情太过认真,所以分手的时候觉得天都塌了。现在想通了,也就无所谓了。我不是疏离你,我只是避嫌。你说要是你老公知道我们以前的关系你还怎么跟他过日子啊?”说完这段话,白小典的心底深处,不知道被什么扎了一下,生生的吃痛。 苏子瞳看着白小典的笑容,眼眶有些温热。她能感觉到自己当年把她伤得有多深,然而自己的伤痛呢? “小白,我......” “接下来往哪边走?”白小典打断了苏子瞳的话,发动起车子。 小白,多么熟悉的称呼,好久没有听到过了。苏子瞳突然又这样叫她,她心口一抽,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也不想知道...... 两人又一次相顾无言。回忆涌上心头。 “我叫白小典,小白兔的白,小白兔的小,经典的典!”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白了。” “不行,叫全名!” “为什么?” “小白像只狗的名字。” “你就是只小狗啊,乖巧的小狗。” “你才是狗呢!” “小白,小白小白小白~” “算了,好人不跟狗斗,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反正只是个名字。” “那以后只有我可以叫你小白,你只能做我一个人的小狗。” ...... 第52章 熬粥 “前面,靠边停就好了。”苏子童突然打破了车里的沉寂。 “哦,好。”白小典被苏子瞳的声音拉回现实。 “你家离公安局挺近的啊!”白小典跟着苏子瞳来到她家门口。 “你家很远吗?” “废话,公安局附近房租很贵的!” “你搬过来住,我只收你一半的租金。”苏子瞳面上虽是在开玩笑,心中却带着几分期盼。 白小典没有回答,看着苏子瞳把门打开,心里五味杂陈。 脚垫上只有一双拖鞋,苏子瞳从鞋柜里又拿出一双递到白小典脚前。 白小典换上鞋进门:“你一个人住?”心底莫名闪过一分欣喜。 “嗯。”苏子瞳点头。 “厨房在哪儿?” “你身后。” 白小典将夹克脱下来扔在沙发上,进厨房忙碌起来。 没过多久,夹克里传来手机的铃声。 “你手机响了!”苏子瞳在客厅喊道。 “是谁?” 苏子瞳从夹克口袋里翻出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 “帮我拿进来一下。” 苏子瞳把手机拿到厨房。白小典正拿着菜刀在切菜,看了一眼号码,皱着眉说道:“帮我挂掉。” 挂掉电话,苏子瞳回到客厅。正要把电话放回白小典的夹克,电话又响了,这次的铃声很短,是短信。 苏子瞳没有看人短信的习惯,可是这短信偏偏自己弹了出来: “小典,还在生我的气吗?别这样,我跟你道歉行吗?” 很快,又来一条: “小典,在干什么?我好想你。明天我做好吃的给你送来好不好?” 苏子瞳不想再看,将电话塞回夹克的口袋里。 “粥好了,美味的蔬菜粥来啦!”白小典从厨房端出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粥。 “真香!” “那是,也不看看谁做的!”白小典笑看着苏子瞳。 四仰八叉的横在沙发上,看着苏子瞳喝粥。烟瘾犯了,白小典起身走到阳台上,麻利的点上一根烟。 “你可以进来抽的。”苏子瞳说道。 “没关系,在这里抽也一样。” “有烟灰缸吗?”白小典看了一圈,没找到可以灭烟的地方。 “没有。” 她只好将烟头带进厕所,扔在马桶里冲掉。 “你老公不抽烟吗?” “他不住这边。” “哦,我忘记了你是一个人住。”白小典轻笑一声,又问道:“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他......工作......没办法。” “夫妻分居两地,真是辛苦。”白小典淡淡说道。 “我吃完了。”苏子瞳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淡。 “还要吗?” “已经饱了。” “我去洗碗。” 洗了碗,收拾干净厨房,白小典走到客厅,对苏子瞳说道:“剩下的粥我放进冰箱了,你明天拿出来热热就可以吃。”她顿了一下,又说:“我回去了。” 白小典转身欲走,手却被另一只手拉住了。 “能留下来陪陪我吗?”苏子瞳哀求道。 “这样不好吧,我还是先走了。”白小典回过头去,将自己的手从苏子瞳手心挣脱。 “小白,我好想你。”苏子瞳从沙发上站起来,颤抖着声音说道。 白小典看了一眼苏子瞳,眉心一紧,一句话也没说,开门离去了。 “好不容易,我才下定决心要把你忘记,我就快要做到了,为什么你还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还要对我说这些话?” 白小典坐在警车上,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方向盘都快被她从车身上掰断下来了。 她又想抽烟,把手伸进夹克口袋摸了半天才想起烟落在苏子瞳阳台上了。 警车在空旷的马路上行驶,白小典不停地加速换挡。 三挡,四挡,五档,车速早已超过了100码。 “苏子瞳,你是吃定我了吗?” “是,我承认,我放不下你,我还喜欢你,可是这又能怎样?” “我这算什么?破坏人家婚姻的小三?明明那个男人才是小三!” “白小典,你醒醒!人家已经结婚了,你还傻乎乎地在想些什么!你的尊严呢?你的理智呢?” 嘎吱一声,车子突然在路中间停住。白小典踩着刹车,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地喘气。 “嘀嘀——!”一辆轿车不耐烦地按响喇叭从后方驶来,强烈地远光灯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白小典松开刹车,重新开动车子,往回家的方向驶去...... 第二天,白小典啃着包子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今天来得似乎有些早,办公室的人有一大半还没到。 她决定到楼下买瓶可乐。 下楼梯时,将剩下的包子连同塑料袋一起扔进了楼梯拐角的垃圾桶。 “今天这么早?”苏子瞳从一楼上来,刚巧碰见下楼买可乐的白小典。 “早。”白小典回了一个字,与苏子瞳擦身而过。 白小典买了可乐上楼,她并没有直接回到办公室,而是去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抽了根烟。 回到办公室,小菲笑嘻嘻地迎上来:“小典,刚刚跑哪儿去了?到处找你。” “什么事?”白小典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刚过上班时间几分钟而已。 “杨队刚才打电话过来,他让你来了给他回一个电话过去。” “哦,好。谢谢。” “对了,他说他手机没电了,你直接回拨他刚才打来的那个号码就可以。”小菲指着自己办公桌上的座机说道。 “恩。” “小典,吃早饭没有啊?” “吃了,什么事?” “我这会儿正在湖南呢。” “你跑那边去干什么?查到王志鹏的下落了?” “就是还没有查到他的下落,所以才跑到他老家湖南,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结果呢?” “我这不正在查吗!” “那你让我给你打电话干嘛?” “就想炫耀一下我到湖南了。” “我挂了。” “别,跟你开玩笑呢。队长的电话你也敢挂?!” “杨队,你什么时候学得跟你侄子一样啰嗦了?” “好了,不跟你瞎扯了,没有幽默感。我是想告诉你,那天那个洞里的血液报告出来了,不是何苍松的,目前还没查出是谁的。至于那个断掌,也是一样,不知道是谁的。哦对了,还有那一坛子福尔马林,里面有发现微量的毛发、皮肤等人体上皮组织,不过也还是不知道是谁的。我这边整理了一份王志鹏的资料,已经发到你邮箱,自己去看。” “好。” “就这样,有进展再联系你,拜拜。” “拜。” 第53章 办公室里的人 “小菲,帮我打印一份资料。”白小典放下听筒对小菲说道。 “ok!要印什么?” “在我邮箱里,你让我一下。”白小典把小菲挤开,用她桌上的电脑登陆了邮箱。 小菲是公安局的文职人员,这个办公室,只有她和她同桌两个文职人员配有电脑。 “小典,你昨天又跟苏科长出任务去了?”小菲看着正盯着电脑屏幕的白小典问道。 “恩。” “为什么她总是喜欢找你做事?” “我怎么知道。” “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了?” “你很想知道?”白小典扭头看了一眼小菲。 “恩!”小菲使劲地点头。 “偏不告诉你!”白小典深知这些办公室八卦的威力,在他们面前,最好一个字也不要多说。这种时候不管是否认还是承认,都足够让他们编出一个长篇故事,满办公室传阅。 拿着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着的资料回到自己位置上,一个人影走进科长办公室旁边的一间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那个办公室不是一直空着的吗?”白小典心中好奇,想看看到底是谁在用那个办公室。无奈办公室没有窗户,白小典盯着办公室的门看了一会儿,没见着那人再出来,于是把注意力又放回她手上的资料上。 几页资料,不外乎是些王志鹏的出身背景、人际关系和之前的生活状况。 杨队已经去湖南调查了,她在这边光是看这些资料也没什么意义。白小典将资料推到桌子边上,用一个深棕色硬壳笔记本压着,伸了个懒腰,打算出去晃悠一圈。 反正不忙,杨队也不在局里,偷偷出去打几分钟晃晃没人会发现的。 这时,苏子瞳从自己办公室出来,敲响了旁边办公室的门,得到允许后,开门进入。白小典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坐着的到底是谁,门又被关上了。 “小典看什么呢?”小杨拿着两瓶可乐过来,放了一瓶在白小典桌上,“请你喝可乐!” “谢谢,我已经买了。”白小典拿起自己买的那瓶可乐在小杨眼前晃了晃。 “那......你留着下午喝。” “喂,你知不知道那个办公室是谁在用啊?”白小典用下巴指了指苏子瞳刚刚进去的办公室。 “林处长。昨天来的!哦,也对,你昨天没来,可能不知道。”小杨凑近白小典,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说道:“这个林处长,说是过来给我们指导工作,我看啊,他就是来找茬的!他似乎有意跟咱们苏科长过不去!”说完还不忘往那间办公室瞟上一眼。 “怎么说?”白小典一听是那个死秃头,眉头瞬间皱成一个川字。 “他昨天一来就把苏科长叫进办公室训话,说什么我们科是他见过最没有纪律最懒散的科室。你说他不是睁眼说瞎话吗!真是莫名其妙!”小杨气愤地再一次瞟了一眼那间办公室,猛地拧开可乐瓶盖,喝了一口,又说:“听说昨晚苏科长让一个毒贩跑了,估计这会儿又在挨批喽!” “这毒贩哪是说抓就抓得到的啊?他以为毒贩都跟他一样,吃.屎长大的?”白小典对这位秃头处长的厌恶与鄙视又更上了一层楼,大声嚷嚷了两句,苏子瞳受伤的手臂在脑海一闪而过,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是啊!哎,咱们科长也不容易啊,为了抓毒贩还受了伤,这林处长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呢!诶,小典,我听说昨晚你也参与了行动,当时什么情况?说来听听!”小杨瞬间换上一副八卦的表情,凑过去小声试探道。 “杨队,你回来啦!”白小典看着楼梯的方向喊道。 “叔!......”小杨惊慌地猛回头。身后传来白小典得逞的坏笑声。 “小典,你整我?!”小杨瞪大了眼珠子。 “对啊,怎样?”白小典挑衅道。 “我......懒得跟你说,做事去了!” 小杨回自己位置了,白小典双手插在裤兜里,望了一眼林处长房门紧闭的办公室,优哉游哉地走下楼去。 懒懒散散地在公安局外面转了一圈,跟小卖部的大婶儿闲侃了几句,又摇晃到树下看了一局大爷们的象棋厮杀,听大家吹了会儿牛,差不多快到午饭时间了。该回去参与同事叫盒饭行动了,白小典吹着口哨慢悠悠地回到局里。 “小典!小典!”甜甜的声音响起。 一个打扮得跟她的声音一样甜美的女孩跑过来一边喘气一边伸手挡住了白小典的去路,饱满的嘴唇一张一翕:“终于等到你啦!”。 女孩穿着白色拖地长裙,高腰羊绒短外套,深棕色的长直发柔顺地垂在背后,因为激动,刘海被风吹的胡乱贴在了额头上。女孩叉着腰喘着气,看上去很累,却丝毫不影响她甜美精致的面容,带着蜜桃香的笑脸放佛想将面前吊儿郎当的白小典融化了一般。 白小典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愣,接着赶紧把身前的女孩拉到阳台:“姑奶奶,你怎么跑我办公室来了?!”她略显紧张地问道。 “人家给你送爱心午餐呢!”女孩委屈地说。 “不是叫你别来吗?你来这里会影响我工作!”白小典一边愠怒地说着一边朝背后楼道望去。 “可是......我想来看看你......”女孩低下了头,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 苏子瞳从林处长的办公室出来。刚才的对话还在耳边回荡。右手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 “子瞳啊,我虽然不知道你跟家里到底闹了什么矛盾,但是苏少将真的很生气。你听林叔叔一句劝,回去跟你爸爸道个歉吧,父女没有隔夜的仇,你回去好好认个错,就什么事儿都没了。”林处长说完眯着眼深吸了一口烟。 “林处长,谢谢您的关心”。苏子瞳继而顿了一顿,“不过,这是我的家事。” “你的家事我的确管不着,可是既然苏少将放话了,我也想替老大哥劝你一下。子瞳,你也别怪林叔叔烦啊呵呵呵。” “我明白,您也有您的难处。不过,子瞳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苏子瞳用异常坚定的声音回复道。 “这次你让毒贩逃走,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失误。如果以后再出什么岔子,你科长的位置可能就坐不稳了哦。”林处长突然转换了表情,掐灭烟头,拉长了声音说道。 “多谢林处长提醒,我会小心的。”苏子瞳心底陡生了一丝厌恶,胃里一阵翻腾,只想尽快离开这间烟雾缭绕的办公室。 “找人打压我?真以为我会向你妥协?”苏子瞳冷哼一声,她早料到她爸会来这一手,只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这么直接,连掩饰都懒得去做。 苏子瞳回到办公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扯了扯领口,觉得有点闷,脱下制服外套,拿着刚刚冲泡好的咖啡,站起身慢悠悠地向阳台走去。 第54章 前任 “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别再来找我了好吗?”白小典已经到了自己忍耐的极限。 “小典,不要这样好不好......”女孩双眼噙着泪作势就要拉白小典的手。 “大姐,应该我对你说,不要这样好不好?”白小典尽量压低声音控制着情绪的爆发。 “那你要我怎样?”女孩直勾勾看着白小典的眼睛,声音一阵阵的颤抖,“只要不分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突然低下了头,低的就像要把自己埋到尘埃里去。 “算了,我跟你明说吧,我喜欢上别人了,跟你没可能了。”白小典被女孩弄得烦了,随意找个借口搪塞着。 “你…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什么时候的事?她是谁?说啊她是谁!?”女孩带着哭腔,已经快不能自持。双手抓住了白小典的手臂。 “谁骗你啊,就上周,说了你也不认识。”白小典推开女孩的手,躲闪着,不去看她泪汪汪的眼睛。 女孩终于忍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掉,扑朔有声的。 “喂喂喂,你怎么哭了,别啊!大家好聚好散是吧?你哭也没有用啊......”白小典急了,她再次往楼道里紧张地望了一眼,这要是被同事看见,指不定又会传成什么样,“别哭了,等会儿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就是你欺负我!”女孩继续哭着,也没有带纸巾,用手背胡乱擦着,很是狼狈。 “我......”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哭了。”女孩擦掉眼泪用期盼的目光望着白小典。 “不行!”白小典斩钉截地甩出两个字。 “你自己说的,好聚好散,你亲我一下,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女孩的声音带着妥协。 “真的?” “真的。” 白小典用嘴挨了一下女孩的脸:“好了,你可以走了吧?”她再次往楼道里望了望。 “你敷衍我,这不算!”女孩噘着嘴不高兴地说,似乎下一秒又要哭出来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那要怎样啊?” “这里。”女孩指着自己的嘴巴傻笑。 “......那你靠过来一点。”白小典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话,甩掉这个又哭又笑神经兮兮的女人。 女孩往白小典跟前靠了靠,白小典用手托起女孩下巴,快速在她嘴唇上落下一吻,然后松开手,长舒一口气。 白小典抬起头,目光刚好与一双眼睛对上。 “苏......科长......”刚刚顺好的气,一瞬间又被堵了回去。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苏子瞳快步离开。纵使白小典刚才的一吻再快,还是被苏子瞳完完全全的看了个正着。 目送女孩离开,白小典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办公室。上次因为与女孩在公安局门口拉扯,被苏子瞳叫到办公室给予警告,这次这种事情被她碰到,还是在局里......苏子瞳不会罚她出外勤站马路吧......还是......她会因此而不高兴吗?......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白小典连吃午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屁股还没坐热,又是一个女声响起:“白小典!” “温雯?!”白小典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怎么又来了?”怎么送走一个又来一个啊?!...... “你不是带着杉杉姐出差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吗?我就知道,她一定是骗我的!” “我们本来是出差了,但是事情提前办完,就回来了。”经过刚才的折腾白小典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应付温雯了。 “那杉杉姐呢?” “她应该回去了。” “回哪儿?她是不是在你家?” “......是。” “你家住哪儿?” “我干嘛要告诉你?”白小典烦躁起来。 “你不告诉我,我就在这儿守着你,等你下班跟你一起回去!”温雯说完从旁边拖了根凳子在白小典边上坐了下来。 “喂,大姐,你以为公安局是茶馆啊,走吧,别烦我。”白小典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管我!” “我......信不信我让人轰你出去!” “你来啊,你敢让人轰我,我就哭!我报案,我告你们公安局欺负弱小!” “行行行,你厉害你赢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白小典只恨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再搭理温雯。 白小典趴在桌子上无心做事,指尖不停地把一支圆珠笔转来转去。斜眼瞟了瞟温雯,这个女人已经在她旁边守了整整一个下午...... “小典,你知道苏科长去哪儿了吗?”小菲走过来,瞟了一眼旁边的温雯。 “不知道。”白小典此刻谁也不想搭理。 “你不是跟她挺熟的吗?”小菲撇了撇嘴。 “谁告诉你我跟她熟的啊!”白小典没好气的回应道。 “她上午叫我整理的资料,说下午上班之前给她,结果一直见不着她人。” “她没在办公室?” “没有,午饭过后我就去敲过门了,办公室里一直没人。” “我没看见过她,你去问问别人吧。” 白小典趴回桌子上,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越皱越紧。最后还是决定给苏子瞳打个电话。 “喂?”苏子瞳接起电话。她那边很吵、很嘈杂,好像有人把音乐开到了最大声。 “你在哪儿?” “墨脱......” “哪儿?”苏子瞳的声音被音乐声掩盖,白小典没有听清楚后面几个字。 电话断了,白小典赶紧回拨过去,已经没有人接听。 “墨脱?不是在西藏吗?”白小典看着手机自言自语地说着。 “墨脱?你要找墨脱吗?我知道在哪儿。”温雯鬼笑着跟白小典说道。 “快说。” “先告诉我你家在哪儿,交换!” “......滨河路58号冬云小区,3栋5单元5号。”白小典不带犹豫地背了出来。心中默念:“表姐,对不住了。” “墨脱酒吧,就在你们公安局后面,二十四小时营业,以前杉杉姐带我去过。” 得知墨脱的位置,白小典立刻起身,飞奔下楼。此刻的她,心里莫名着急起来。 墨脱酒吧里,灯光闪烁,虽然天还没黑,酒吧里却很是热闹。一群人在聒噪的音乐声中像一条条出笼的蛇,疯狂地晃动自己的身躯。一身制服的白小典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却没有人搭理她。人们都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各自迷醉着。白小典在舞池中发现了苏子瞳的身影。 第55章 酒吧 苏子瞳在人群中忘情地舞动,金色卷发随着她的身体来回摆动,脸上因为喝醉而泛起了红晕,媚眼微眯。她穿着黑色连衣裙,之前在局里穿着的制服外套已经不知道被她扔到了哪儿去。 苏子瞳的身材本就很好,两条诱人的长腿在酒吧五彩灯光的交错下格外晃眼。舞动间,大腿上性感的纹身随着她的步伐时隐时现,让每一个看到的人血脉喷张。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圆领t恤的猥琐男人一直围着苏子瞳跳舞。猥琐男越靠越近,竟然把一只手摸到了苏子瞳的臀上。 苏子瞳感觉到臀上的异样,打掉猥琐男的手,冷冷地说道:“离我远点。” “美女,别这样,”男人喷薄而出夹杂了烟酒味的浑浊口气,不识时务地继续说道,“陪我玩玩?” “想跟姐姐玩,你还不够资格。”苏子瞳满脸鄙夷地说道,往旁边挪了开去。 “还没玩儿怎么知道我不够资格?”猥琐男一把抓过苏子瞳的手,就要把她往舞池外拉。 苏子瞳甩开猥琐男的手,一脚踢向他的下体。猥琐男被踢中要害,捂着下体蹲在地上嚎叫。 这时,又有几个男人围了上来,看样子跟蹲地上那位猥琐男是一伙的。一群男人把苏子瞳围住,舞池中的人都停下来站在一旁看起热闹。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苏子瞳震怒了,之前林处长的话,白小典的举动,以及这个恶心的猥琐男,一股血液冲上大脑,肾上腺素极限飙升。她讨厌被人这样围着,还是一群脏兮兮的男人。 “美女,你伤了我兄弟的命根子,这笔账怎么算?”一个看着像是老大的男人腆着啤酒肚似笑非笑地靠近苏子瞳,伸手过去作势就要摸她的脸。 苏子瞳头一偏,轻松躲过男人的手,同时双手抓住男人手臂,迅速转体弯腰,用右肩顶住男人肩膀,双手猛力下拉,漂亮的过肩摔! 男人摔倒在地:“臭婊子!警告你,别惹老子!” 其他人看见自己头头被撂倒,一窝蜂地扑向苏子瞳。 苏子瞳到底是喝多了,纵使自己受过严格的训练,在酒精的作用下,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加上这群小喽啰就像疯狗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往上扑,苏子瞳很快便被两个男人各捏住一只手腕。 手腕被男人粗糙的手掌捏住,这种触感让苏子瞳感到恶心。她正要抬腿向右边的男人踢去,白小典出现了。 “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喝醉的女人,还要不要脸啊?”白小典冷笑着走过来。 “你是谁?少来多管闲事!”其中一个男人没好气的说道。 “你猜不出我是谁吗?”白小典微微仰头盯着说话的男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 男人看着身穿警服的白小典,不再说话。一群男人通通望向他们的头头。 “走!”刚才吃了苏子瞳过肩摔的男人黑着一张脸挤出人群。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警察,这是他的人生信条。他一走,其他几个围着苏子瞳和白小典的小喽啰也跟着撤了,蹲在地上的猥琐男也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刚才打电话怎么没接?”白小典扶住已经有些瘫软的苏子瞳。 “手机在包里。” “包呢?” “跟外套放在一起。” “外套呢?” “不知道。”苏子瞳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快要在白小典身边睡着过去一样。 “......”白小典在酒吧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吧台的凳子上发现了苏子瞳的包和外套。 把白小典扶到酒吧外面,苏子瞳吹了会儿风,酒稍微醒了些。白小典将苏子瞳的外套给她披在了身上。 “小白?你什么时候来的?”苏子瞳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她。 “有一会儿了......你的车呢?”白小典有点无语...... “惠思百货......地下停车场......”苏子瞳闭上眼睛努力搜寻着记忆。 “你昨天没开回去?”白小典问完才想起昨天是她把苏子瞳送回家的...... 这边,茅杉翘着二郎腿正在家里看新闻,茶几上放着一碗吃剩的面汤。门铃响了。 “表妹出门没带钥匙?”茅杉纳闷着,慢吞吞起身去开门。 “雯雯!”打开门后,看着门外站着的人,茅杉凌乱了...... “杉杉姐,你果然在这里!”温雯扑进茅杉怀里。 “雯雯,你怎么来了?”茅杉轻轻推起赖在她怀里的人,问道。 “我不可以来吗?”温雯噘着嘴反问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进来吧。”茅杉回了回神,侧身把温雯让进屋里。 出租车上,白小典和苏子瞳并排挨着坐在后座。苏子瞳将头靠在白小典肩上,过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不舒服,干脆趴在了白小典的大腿上。白小典只当她喝醉了,任由她这样趴在自己身上,手不由自主揉了揉她的头发,嘴角泛起一抹浅笑,转瞬即逝。 出租车静静地驶向苏子瞳的住处。车上的两个人都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 终于,车子停下了。 “我送你上去吧。” “恩。” 茅杉盘着腿和温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开灯,电视淡淡的白光漫射在温雯满怀心事的脸上。新闻已经播完,现在是天气预报。 “杉杉姐,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说话?看新闻联播也就算了,天气预报还有什么好看的?”温雯忍不住侧过头死死盯住茅衫。 “你说吧。”茅衫敷衍道,眼睛依旧看着电视,并不打算转过头去。 “我......我一个人跟谁说去......”温雯被茅衫冷淡的态度惊了一下,嗫嚅道。 “杉杉姐,你都不带我参观一下你房间吗?”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雯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她不想就这么跟茅杉一直坐着。 “这是我表妹家,没什么可参观的。”茅衫摸了一把鼻子淡淡然说着。 “杉杉姐......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温雯问完以后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搭在沙发背上的手微微抖了抖。 “恩?”茅衫这时才转过头看着温雯,眼底里竟有一抹波澜浮动。 “我发现这次回来,你变得好冷淡,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第56章 吻 “我......”茅衫低头眨了几下眼睛,又继续盯着电视。 “你之前都是在故意躲着我,对吧?其实跟你表妹出差都是骗我的,你生病也是骗我的,你根本就不想见到我!”温雯带着颤抖的声音忽高忽低,质问着茅衫。过往的旧情让她觉得,茅衫不可能这样对她!绝不可能! “雯雯......”茅杉看着温雯,停顿了一下,放佛难以启齿般吐露出来:“我确实喜欢上了别人。”说完却好像释怀一般笑了笑,原来自己终于肯直面自己的内心了,原来自己终日纠结的那个问题在这一瞬间得到了答案。 温雯直愣愣地看着茅杉,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终究也没有说出一个字。虽然已经猜了个*不离十,可当听到茅杉亲口承认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她放下盘着的右腿,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光着脚站在地上,没有站稳打了个踉跄,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头,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失控。那张美丽的脸上,精致的妆容放佛都在嘲笑着她的后知后觉,每一根神经都防御般的紧绷了起来,拧在一起,显得她特别的狰狞。 “杉杉姐你知道吗,我为了我们的感情付出了那么多,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你说你讨厌异地恋,我一有时间就从美国过来找你,哪怕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我也心甘情愿!你说你不喜欢比自己高的女孩子,我一屋子的高跟鞋,可是见你的时候从来不敢穿!你觉得一成不变的女孩子无趣,我每次见你都换成不同的风格,从日韩休闲萝莉风到欧美熟女御姐调,还不就是想讨你欢心!可是为什么最后还是会变成这样?杉杉姐,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不会不要我的!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哪里还做得不够好!我做错了什么你就这样不要我!”温雯左手捂着胸口,右手不停比划着,带着哭腔歇斯底里地冲茅杉喊道。 “雯雯,你冷静点......”茅衫看着温雯的样子,也坐不住了,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从沙发上站起来,轻轻握住温雯的双臂,试图抱一下她。不管以前的茅衫和温雯有过怎样的过往,她都于心不忍,她能感觉到温雯的炙热,可是无奈,她无法给她回应,她的心已经给了长鱼,只会爱长鱼一个。 白小典将苏子瞳送到家门口,在她的包里翻找了半天,找出一大串大大小小的钥匙,挨个□□钥匙孔试了半天,在试到倒数第二把的时候,终于把门打开了。再试下去,她就怕扶不住苏子瞳了。 苏子瞳站在门口,酒劲还没过。白小典把包还给她,示意她到家了,她接过包,身体摇摇晃晃地搭在白小典身上,就是不进去。 白小典见状,只好推着苏子瞳让她进屋,可是横竖左右都没把她塞进门去。白小典没办法,轻声在她耳边哄劝了几句,苏子瞳定了定神,眯着眼看了看白小典,媚气地笑了一下,才把身子撸直了点,大跨步走进门去。 进门时,苏子瞳被门槛绊了个趔趄,白小典赶紧上前扶了她一把。 苏子瞳一站到玄关上,很自觉的把高跟鞋蹬掉,拖鞋也不穿,赤脚跑到客厅,倒在沙发上。白小典关上门,脱了鞋,提着苏子瞳的拖鞋走进去。 “把鞋穿上。”白小典将拖鞋放在苏子瞳脚边。 苏子瞳在沙发上蜷作一团,像个受伤的小野兽,满身酒气混合着她从心底蔓延的悲伤,一动不动。 “苏科长?” “不许叫苏科长!我讨厌你叫我苏科长!”苏子瞳突然睁开眼睛瞪大双瞳吼道,充了血的眼睛转而又变得柔软,双眼失焦地看着某处,喃喃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瞳瞳,瞳瞳。” “你饿吗?”白小典装作没有听到苏子瞳的话,问道。她猜想苏子瞳应该还没有吃晚饭。 苏子瞳仍旧看着某处,呆呆地摇头。她喝了一肚子酒,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那…如果你不饿的话,我先走了。”白小典脑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敲打着她,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苏子瞳,快走! 白小典拿过沙发上的珊瑚绒毯子,轻轻盖在苏子瞳身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到门口,准备穿鞋离开。 苏子瞳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甩开毯子,光着脚跑到白小典身后,从后面抱住她:“小白,别走,求你了。” 被苏子瞳紧紧抱住,白小典浑身一颤,脑中像炸雷般再次响起,快走!快!必须赶紧离开!这样很危险,一分钟也不能再多待! 白小典慌张地推开苏子瞳,赶紧低头把鞋子往脚上套着。 “白小典,你就那么讨厌我吗?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苏子瞳退后了两步,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任由眼泪晕花了她的浓妆,“我要怎样,你才愿意多看我一眼?!” 浓黑的眼线顺着眼泪流下来,在脸上形成了一道道黑色的泪痕。 白小典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苏子瞳,换做以前,她一定会嘲笑她花猫一样的脸,而现在,她只觉得心口被人紧紧地抓在一起,还在使劲用针扎。 看着苏子瞳的样子,白小典一阵一阵揪心地疼。这一瞬间,她只想把面前的人抱进怀里,捧在手心,好好地疼爱。 她伸出手,用手掌扣住苏子瞳的后脑,捧过她的脸,帮她擦去泪痕,然后,结结实实地吻了下去。 去他妈的尊严!去他妈的理智!她只想要她! 苏子瞳惊得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又闭上眼睛,伸出手轻轻环抱着白小典,回应着她猛烈进攻的吻。 白小典咬破了苏子瞳饱满的嘴唇,粘在嘴唇上的点滴血迹,像等待浇灌的玫瑰,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养分。白小典的舌头长驱直入,抵住苏子瞳的舌尖,两个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混合着一丝酒香,与一份久违了的柔情。 第57章 春意盎然 这深深的吻让苏子瞳几乎要窒息过去。这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气味,是她一生无法忘怀的令她心安的味道。 她一只手揽住白小典的腰,一只手环上她的后颈。白小典的手此刻也不安分地摸到了苏子瞳的后背,拉开裙子上的拉链,伸进去贴着她的腰际游走摩挲。一股电流冲击着缠绕的两人,苏子瞳的腰肢柔软,毫无赘肉,让白小典竟有些舍不得将手移开。 眨眼的工夫,苏子瞳的连衣裙被白小典扯下,性感的黑色蕾丝内衣暴露无遗。白小典伸手潜入,将里面的柔软握在手中揉捏着。 苏子瞳的裙子顺着修长笔直的双腿滑下,掉在地上,她的身上,仅剩下一件内衣和一条底裤。若隐若现的视觉挑逗比完全.裸.露更加诱惑人心。 白小典忍不住轻轻咬住苏子瞳的脖颈,用舌尖舔吻着她的颈侧。舌尖湿润滚烫,苏子瞳被刺激得浑身紧绷,仰头发出一声低喘,欲.火被勾起,她面色潮红,既紧张又激动。 解开内衣,白小典的舌辗转而下,直接将双峰上的两点粉红含在嘴里,那里早已因为刚才的亲密而坚硬挺立。嘴上吸允舔舐,手也没闲着,滑到苏子瞳平坦的小腹上画着圈。 白小典的动作很温柔,时重时轻,拿捏得恰到好处,让苏子瞳觉得浑身犹如被火烧着一般灼热,因为酒精而瘫软的身体越发软了下来。她出现了幻觉一般,眼前浮现的,竟是漫山遍野的鸢尾,火红的鸢尾,燃烧了整片天空。 “嗯......”苏子瞳忍不住长长的呻.吟一声。 这一声,抓噬着白小典的灵魂。手继续往下,继而滑到她丝质的底裤上,那里已然湿透。 两个人光着脚在地板上挪动,一直挪到客厅,白小典把苏子瞳推倒在沙发上。一上一下,四目相对,双方都喘得厉害。 “我去洗个手。”白小典停下手上的动作,胸口剧烈起伏。 将手仔仔细细地清洗干净,白小典重新将苏子瞳压在身下,脱去她身上仅剩的底裤。苏子瞳再一次一.丝.不.挂地躺在白小典身下,与上次在酒店不同,这次的白小典是清醒的,她目光炙热,由上而下,打量着苏子瞳的每一寸肌肤。苏子瞳被她看得害羞起来,脸更红了。 “小白......”苏子瞳将脸埋进沙发抱枕里。 白小典直起身,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将抱枕甩了出去:“躲什么?恩?” 没有了抱枕可以躲避,苏子瞳只好用手去遮白小典的眼睛:“别看,好丑。” 白小典将苏子瞳附在她眼睛上的手拿下来,放在唇边轻吻,另一只手摸向苏子瞳的密林深处,柔声说道:“傻瓜,怎么会。你在我心里,是从来没有变过的美。”自从重逢以后,白小典还从来没有如此温柔的对苏子瞳说过话。 手指抵在腿心潮湿处,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如果再继续下去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这样不仅会毁了自己,还会害了苏子瞳......真的好吗? 苏子瞳察觉到白小典的犹豫,伸出双手,勾住白小典的脖子,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白,要我。” 平时都带着无限妖气的苏子瞳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显得妩媚诱人,勾人心魂。温暖潮湿带着酒香的气息轻轻喷在白小典的耳朵上,她再也忍不住,指尖好似有一股力量牵引着,缓缓地探进去。手指瞬间被一层温软包裹。 感觉到身体被侵入,苏子瞳一时间无法适应,双腿不禁蜷缩起来。 白小典看着身下的女人,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热与湿滑,不禁有些奇怪。她之前有过几个女朋友,也与她们做过一些亲密的事,她很清楚,这样紧致的触感,绝不可能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可以有的。 “瞳瞳,你跟你老公......”白小典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傻瓜,我根本就没有结婚。”苏子瞳气息不稳,声音里带着略微颤抖,“我是你的,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她一只手从白小典的衣摆中伸进去,学着白小典摸她的样子在白小典瘦削的背上来回抚摸。另一只手则伸到白小典的领口处,将衬衣的扣子一颗一颗往下解开...... 白小典半天没有动静,她张口还想问些什么,苏子瞳拍了拍白小典的手臂,难耐地嗔道:“小白,你好坏,我......我难受......” 白小典这才反应过来,缓缓地继续。见苏子瞳适应以后,才渐渐加快动作。 苏子瞳迎合着身上的人,她本想解开白小典的内衣,再将她的衬衣脱下,可是现在只觉得全身酥麻,哪里还有半点力气。 被白小典搅得就快要晕厥过去,苏子瞳蜷缩在白小典身下喘息着,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她为自己的声音感到有些羞涩,紧咬住嘴唇,竭力压制想要大声呻.吟的冲动,只在实在无法控制时低低呻.吟几声。 看到苏子瞳动情迷乱的样子,回想起过往的种种,白小典彻底失去了理智。她疯狂地要着苏子瞳,由轻到重,再由重变轻,忽快忽慢,一次又一次将苏子瞳推向云端......直到苏子瞳抓着她的手腕喊“疼”她才回过神来,停下手中的动作。 苏子瞳枕在白小典的臂弯里,全身都已脱力。白小典把头埋在她的耳后,闻着她醉人的体香。右手指尖还沾着晶莹的液体,散发出淡淡的暧昧气息。 “瞳瞳,我饿了。”白小典用额头蹭着苏子瞳的金发,可怜兮兮地说道。她从中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 第58章 继续 “冰箱里还剩了一点你昨天熬的粥,我去给你热了端来。”苏子瞳说着便要起身。 “我自己去就好,你也累了,好好躺一下”说完轻轻在苏子瞳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我想帮你热。”苏子瞳从白小典的身上爬起来,坚持要去帮白小典热粥。 刚才白小典的动作太过激烈,苏子瞳起身的时候感到有一点不适,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往厨房走去,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显得正常。 白小典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为她热粥的苏子瞳。 “瞳瞳,你之前不是说有老公吗?”白小典酸溜溜地问道。 “骗你的啦。” “为什么要骗我?”白小典依旧是一嘴酸溜溜的语气。 “不高兴你呗。”苏子瞳又想起昨晚白小典手机上的短信以及今天中午白小典与别的女人接吻的场景,心下一沉,不由皱眉。 白小典并不知道苏子瞳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好像不大高兴,便不再多问,安静地站在一旁。 热粥的工夫,白小典已经抽完一根烟。她拧开厨房水龙头,用水浇灭烟头,然后扔进垃圾桶中。 其实苏子瞳也没有吃午饭,刚才因为酒醉,没有胃口。被白小典折腾了一阵过后,她也感觉到饿了。 两个人一起把昨天剩下的粥吃完。整个过程,都默契的没有交流。 吃完粥,苏子瞳不让白小典洗碗,把她赶去客厅。 “我看我还是先回去了吧。”白小典又跑进厨房。 “你睡了人家就想走吗?”苏子瞳撅了撅嘴。 “不是,我毛巾和睡衣都没带过来,况且表姐还在我家里呢。” “你表姐又不是小孩子,给她打个电话不就完了。毛巾我家里有新的,睡衣可以穿我的。” 白小典扭捏了一会儿,拿着苏子瞳给她的新毛巾和牙刷进入浴室。其实她心里是很想住在这里的,可是就是不好意思嘛,长这么大,还没有在别人家留宿的经历。当然,那次在李红月家守夜不算...... 浴室里,玻璃杯中已经有一把牙刷,跟白小典手上这把新的是一样的款式,只是颜色不同而已。白小典感觉到心里的一缕暖流,久违了的温暖。 这边,白小典家里。气氛平静了下来,茅杉和温雯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电视机自顾自地放着嘻嘻哈哈的综艺节目,而沙发上的两人都没有心思去看。 “杉杉姐,你能跟我说说她吗?”温雯看似平静地问着。 “谁?” “你喜欢的那个人。” “她,”茅杉仰头看着天花板,回忆起长鱼的样子,“恬静,美好,温柔,有礼貌,还做得一手好菜。恩,虽然有时候冷冰冰的,有些不易接近,但是她很善良......” 看着茅杉说起那个女人时,嘴角露出的温柔又甜蜜的微笑,温雯的心被揪得生疼。茅杉从未对自己露出过那种表情。 “杉杉姐,你有真正喜欢过我吗?”温雯不甘心地问道。 “我......”茅杉被问得愣住了,她怎么知道以前的茅杉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温雯的......“可能有过吧......” “有过?”温雯苦笑道。“过”这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茅杉现在已经不喜欢她了,就算曾经喜欢,也已经过去了。 “雯雯......”茅杉想说点什么安慰温雯。 “杉杉姐,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温雯说着站起来拿上包,胡乱穿上拖鞋,走到门边,快速开门离去...... 白小典洗完澡,穿上苏子瞳的纯棉吊带背心出来。她跟苏子瞳身高差不多,只是没有苏子瞳丰满,吊带背心穿在身上,空落落的...... 苏子瞳看见从浴室走出的白小典,忍不住笑了出来。春光明媚的脸,看得白小典傻的一愣一愣的。 “很别扭吗?”白小典怀疑苏子瞳是故意的,衣柜里明明有t恤,非要拿这么一件布料少得可怜的背心给她穿。 “不,好看,挺性感的。”苏子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白小典百无聊赖的躺在苏子瞳床上等苏子瞳梳洗完毕一起睡觉。 苏子瞳穿着睡袍出来,因为浴室的温度,使她脸颊泛起一层瑰红,身上带着一丝沐浴后的水气,搭在肩上的发丝还在滴水,水珠滴落到她雪白的肌肤上,沿着光滑修长的后颈滚入衣领中。睡袍遮不住她腰臀的弧线,反而衬得她的身姿更加完美,妖妖艳艳,迷得白小典移不开眼睛。 一股血气直往头上窜去,白小典微张着嘴痴痴地看着,竟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从床上站起来,走到苏子瞳身后,将苏子瞳系在腰间的睡袍带子解了开。 失去了腰带的捆束,宽大的睡袍敞了开来,苏子瞳丰满的酥胸从睡袍中露了出来。 “瞳瞳,你这个妖精。总是让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将你压在身下,狠狠疼爱。”白小典抱起苏子瞳,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刚刚不是才......那个过吗?”苏子瞳被抱到床上,脸都红到脖子根了,见白小典呼吸又有些紊乱,从抱着她的双手可以感觉到白小典此刻皮肤的滚烫,那股欲.火,就快要灼伤她白嫩的肌肤。 “还不够。”白小典用眼神征求着苏子瞳的同意。 “只要你想,多少次都可以。”苏子瞳抬头吻上白小典的唇...... 一番翻云覆雨后,苏子瞳缩在白小典的怀中颤抖着。 苏子瞳应该是太疲倦了,她闭着眼睛喃喃地问道:“够了吗?” “恩,够了。”白小典看着自己怀中时不时还会轻颤两下的人儿,充满怜爱地在她额头上一吻,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手,回到床上抱着苏子瞳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白小典讨厌的手机闹铃又响了。她皱着眉,一脸不爽地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眼睛都懒得睁开。一只纤细的手臂伸过来,帮她把闹铃关掉。 没有了闹铃的吵闹,白小典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继续做着美梦。 苏子瞳将白小典的手机放回床头柜,撑起身,捋了捋头发,拿过衣架上的衣服穿好下床。 第59章 老同事 白小典迷迷糊糊地又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突然,她蹭地一声坐起来:“糟了,又要迟到了!” “从我这边过去局里只要十分钟,你不用急。”苏子瞳笑眯眯地走进卧室,对白小典说道。 “啊?哦......”白小典这才想起昨晚是睡在苏子瞳家里的。她又瘫软下来,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出神。 阳光透过苏子瞳家遮光窗帘的缝隙,一点一点挤了进来。 过了好一会儿,白小典才又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后脖子,慢吞吞地开始穿衣服。 她把苏子瞳那件黑色吊带背心脱下来,随手往床上一扔,穿上制服,去浴室刷牙。 正在收拾房间的苏子瞳看着白小典走进浴室,笑着摇摇头,把背心叠好放在白小典昨晚睡过的枕头旁边,又将被子铺平理好。神色中溢满了幸福和满足。 “小白,来吃早餐!”苏子瞳站在餐桌前叫道。 “还有早餐呀?”白小典喜出望外,跑到饭厅。 餐桌中间,白瓷盘里装着几片烤得金黄的面包,边上,两人的面前都摆了相同的瓷盘,里面各装了一个黄白分明的煎蛋,一黑一白两个马克杯里盛着浓稠香滑的牛奶。 “哇哦!”白小典忍不住惊叹出声,要知道,她以前早上都是在公安局楼下的路边摊买包子油条吃的。 “让我看看你的厨艺退步没有!”她等不及地拿起筷子,夹起煎蛋喂进嘴里。嚼了几口,赞道:“不错不错,厨艺精进不少!只是嘛......”白小典故意皱着眉头,低头思索,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 “只是什么?”苏子瞳在白小典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紧张地看着她。 “这厨艺是精进不少,只是这床技嘛,还有待提高。”白小典强憋着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说道,俨然一副资深鉴赏家的模样,说完,还是没有忍住笑了出来,差点将嘴里已经嚼碎的蛋白又喷回盘子里去。 “你......”苏子瞳真的很想一巴掌过去把白小典呼到墙上,却又不忍心下重手,最后只是轻轻锤了她一下,若有所思地问道:“我也知道我技术比不上你白警官老道,不如我还是去多结几次婚,练习练习?” “不准!你要是想练习......跟我就可以了!”白小典被苏子瞳逗得急了,吼道。此刻的她活像是一只被摸了逆毛的小狮子。 “那你还嫌不嫌弃我床技不好?” “不嫌了不嫌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哈哈......”说话的工夫,白小典已经将自己盘子里的煎蛋吃完,又伸手去抓盘子里的面包。 “只是不知道是妻呢,还是妾呢......”苏子瞳托着腮用小勺子搅着牛奶,闷闷地说着,情绪突然变得低落...... 白小典一眼便看出苏子瞳在想什么,笑道:“你吃醋了?” “谁吃你的醋啊?”苏子瞳扭过头,不去看白小典,继续搅着她的牛奶。 白小典放下面包,站起身,凑到苏子瞳面前,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两个人的脸贴得极近,白小典看着苏子瞳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是妻,是唯一的妻,没有妾。” 此时苏子瞳心脏突然好似漏跳了一拍,“那昨天......” 苏子瞳还没问完,刚一张口就被白小典的吻堵了个严严实实。这下苏子瞳的心脏该是完全不跳了。 白小典把嘴唇从苏子瞳的嘴上挪开:“我跟她早就分手了。昨天她跑到公安局,非要让我亲她一下才肯同意从此不再来纠缠我。”说完放开她的下巴,坐回椅子上。 苏子瞳被白小典突然地霸道的一吻弄得两颊通红,妩媚的脸上瞬间增添了几分妖娆。她低下头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吃早饭。 许久没有放晴的天今天算是彻底拨开了云雾,阳光洒在身上,那层薄薄如雾一般的暖边,倒是衬的苏子瞳又温婉了几分。 两个人一起到公安局。 “嗨!小典!”小杨老远就看见从楼梯上来的白小典,招呼道,紧接着又看见白小典旁边的人,惊了一下,随即笑呵呵地弯腰问好:“苏科长,早啊!” “早。”苏子瞳对小杨点点头,然后转头对白小典笑了笑:“我先去办公室了。” 待苏子瞳走远,小杨立刻拉过白小典,悄声问道:“你们两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还一起来上班?” “我们只是在楼下碰巧遇见,就一起上来了。”白小典没看小杨,自顾自朝自己的位子走去。 小菲正好也从楼梯上来,看着走向自己位子的白小典背影,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小杨,径直从小杨身边走过。 市一医院,第二门诊大楼里。还没到医生上班的时间,各诊疗室门口已经坐满了候诊的人。 长鱼匆匆走进了诊室,绸缎般黑长的直发随意的搭在背上,红润娇嫩的肤质,好像掐一把就能掐出水来。她虽说很瘦,走起路来却是踏实有力的,丝毫不似身轻如燕那般的轻飘飘。 长鱼从门后把挂着的白大褂取下来穿在身上,轻轻理出埋在白大褂里面的长发,坐到桌前,打开电脑,准备将今天的第一位病人请进诊室。 工作中的长鱼虽然也耐心温和,但是与平常相比怎么看都有点不一样。 她平日里待人较为冷淡,但是在医院,不管多么棘手的手术,多么难缠的病人,她那种运筹帷幄,那种从容淡定,怕是不论多么严重的病人看到她,都会宽心许多。这点,倒和茅衫有些许相似。 “长鱼。”一个白色的身影挡在门口。 来人穿着和长鱼同样的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半框眼镜,偏分的短发被妥帖的往后梳,并用发胶理顺固定,两鬓的边线被修得很整齐,清爽又斯文,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就像今天早晨的太阳,直照进人的心窝。一只圆珠笔插在右胸前的口袋上,口袋沿夹着的工作牌上,赫然写着: 主治医师:林朗。 “林朗?你不是生病了吗?”长鱼看着门口的人,先是一愣,随即淡淡问道。本就饱满娇小的嘴唇,这样淡淡的语气,就好像她只是随意吞吐了一下,而并不是在与眼前的人说话。 “呃,前段时间确实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今天感觉好点了,就来上班了。”林朗走进长鱼的诊室,随意坐了下来,看着长鱼微笑着说。 长鱼并没有看林朗,翻看着电脑上病人们的资料,依旧淡淡地说道:“郊区那房子,我不租了。你明天把合同带来,我们把退房手续办了。”纵然她涵养再好,也实在找不出原谅他的理由。 “怎么不租了?合同还有半年才到期呢?”听着长鱼淡漠疏远的声音,林朗的声音提高了几度,惊讶地问她。 “没到期不要紧,租金我不用你退。” “长鱼,你这是怎么了?”林朗为长鱼的态度转变有些不解。长鱼虽然性子比较孤冷,但是对于自己这个老同事,一直都还是很不错的,可是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了? “有些事情,”长鱼停下来扭头看了一眼林朗,清澈的眼放佛已经看穿了他的用心,又将目光移回电脑的液晶显示器上,“你自己心里清楚。” “长鱼......我......不太明白......”林朗似乎想到了什么,心虚地说。 “不明白无所谓,明天把合同带来就好。”长鱼的语气中透着明显的疏离。 “你......都知道了?......”林朗试探性地问道,声音变得很小。 长鱼盯着电脑显示器,没有回答。然而面容沉静,就像面前坐着的仍是老朋友,而不是算计她的男人。 她已经养成一种习惯,再歇斯底里的心情,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这让她朋友很少,或许,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吧,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可笑的方式。 “我......我知道,这样赚同事的钱确实不太好,尤其是连......你......的钱也赚......可,可我这不是没办法吗?生活所迫啊......”林朗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生活所迫就把有问题的房子租给同事?”长鱼冷冷地丢出一句话,如果大家不是同事,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再搭理旁边这个人。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林朗站了起来,声音再次提高,走廊上的人都听见了他的惊讶。 “你不知道?”长鱼皱眉,终于将视线从显示器上移到林朗身上。 林朗摇头。一头雾水等着长鱼解释。 看林朗的样子,似乎确实是不知情。长鱼摇了摇头,不再看林朗,移动鼠标在屏幕上一点,外面走廊上喊话机的声音响起:“请外科,001号病人xxx,到第三诊疗室,问诊。” 喊话机重复了两遍,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胡子渣的壮汉走了进来,将挂号单和病历薄递到长鱼面前,同时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林朗。 林朗见长鱼不再理他,不好再在她的诊室里多留,一脸郁闷地回自己的诊室去了。 第60章 天意弄人 白小典正在阳台上抽烟。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苏子瞳突然从楼道里跳出来,吓得白小典呛了一口烟。 “咳咳......瞳瞳?你怎么来了?”白小典正要发作,见是苏子瞳,立即转怒为喜,宠溺地看着眼前的人,舍不得责备她哪怕一点点。 “想找你帮个忙,在办公室没看见你,猜你又躲在这儿抽烟了。”苏子瞳笑眯眯地看着白小典,脸都快凑到她身上了。 “瞳瞳,在局里,别那么亲密。”白小典用食指和中指夹着苏子瞳鼻子,轻轻揪了一把。 “我就喜欢跟你亲密,不行吗?”苏子瞳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你是科长,要有科长的样子。”白小典严肃地教育道。 “恩,那好,本科长命令你,中午去惠思百货帮我把车开回来。”苏子瞳昂首挺胸端着一副领导的派头,将车钥匙递到白小典的眼前,“对了,听说那家商场负一楼有家面馆的乌冬面不错,你顺便去打包两份回来,中午陪本科长一起吃面!” “你找我帮忙就这事儿?”白小典接过车钥匙,挑了挑眉。 “恩,就这事儿。” “干嘛不一起过去,吃了再回来?面打包回来会腻的。” “我......忙着呢,没空过去。”苏子瞳眼睛看向一边,答道。她也很想跟白小典一起去,可是......昨晚被白小典折腾了两次,她现在浑身没力,双腿间还时不时有隐隐地疼痛感传来,实在不想再去商场那种地方走一遭了。 “遵命,苏科长!”白小典装模作样地对苏子瞳敬了个礼。 苏子瞳站在阳台上,看着白小典抽烟。一吐一吸间,白小典的周围被淡淡的烟雾缭绕。苏子瞳没有说话,静静地陪着她把烟抽完,望着身前的人,感受着她的气息,苏子瞳的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温暖填满。 “瞳瞳,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能告诉我吗?”白小典将烟头杵进垃圾桶顶盖的金属烟灰缸里面,低声问道。 “本来,两年前我确实要结婚的。”苏子瞳深吸口气,看着垃圾桶中还在冒烟的烟头,“两年前,我爸为我定了一桩婚事。我不答应,她就把我锁起来,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后来,他被查出癌症,要做手术,医师说,这期间不能让他动气,否则病情会恶化。家里的亲戚都劝我,让我顺了他的意......”她觉得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怎么也说不下去。 “所以你就跟我说分手。”白小典替苏子瞳说出了她没有说完的话。 苏子瞳点了点头,眼眶微红:“对不起,小白,我也不想的,可是......” “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迫于无奈。如果换做我,我可能也会做同样的选择。”白小典顾不得这是在公安局阳台上了,直接将苏子瞳揽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 “我爸的手术很成功,他出院后,把婚期定在了去年十月。我想,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他,就好好的听从安排,结婚就结婚吧。我决定忘记你......”苏子瞳说到这里,抬起手,抱住白小典,似乎是害怕再次失去这个人一般,“可是我做不到,我控制不住地去想你,我想见你,想再摸一摸你的脸,想抱抱你......我忍不住给你打了电话,但是,接电话的却是个陌生人......” “跟你分手后,我就换了号码......”白小典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天爷真的很喜欢开玩笑啊。 “就在结婚前的一天,我悔婚了。我跟家里摊了牌,我爸很生气,他狠狠打了我一顿,我晕倒在地板上。后来是我妈把我送进了医院......”苏子瞳趴在白小典怀里,眉头越皱越紧。 “你爸怎么这么狠心?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也下得去手?”白小典为苏子瞳的遭遇感到气愤。 “再后来,他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我通过各种渠道查到了你在这个公安局,于是想办法申请调了过来。可是我爸......他还是不肯罢手,他跟上面的人打了招呼,想尽一切办法为难于我。” “所以那林处长也是你爸的人?”白小典想起昨天小杨跟她说的话,不由皱眉。 “他以前在部队上是我爸的下属。” “这当兵的怎么管到我们警察这里来了?!”白小典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怒火烧了起来。 “我爸在部队上干了很多年,认识的人也多,很多不是军人出身的政客都会给他几分面子。”苏子瞳把下巴往白小典的肩上贴了贴,靠着她,不再说话。 “瞳瞳,没关系,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白小典搂着苏子瞳的手又紧了几分,目光异常坚定。吊儿郎当惯了的她,此刻周身一束寒光掠过。 中午,白小典买了惠思百货商场一楼的乌冬面,提到苏子瞳办公室。 苏子瞳将办公桌腾出一块空位,两个人一起在办公桌前吃着面。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苏子瞳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苏科长,这是你让我复印的东西。”小菲推门进来,将一叠文件放在苏子瞳办公桌上。她看了一眼正在吃面的白小典,以及苏子瞳手边那份还没吃完的乌冬面。 “好,谢谢。”苏子瞳拿起文件放到抽屉里。 “不客气。”小菲淡淡地回了一句,转身离开。 看着关门离去的小菲,苏子瞳奇怪道:“这小菲今天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白小典的目光仍然锁定在她的乌冬面上,味道确实不错~ “平时见她都是笑嘻嘻的,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冷淡,跟变了个人似的。” “恩,那个八卦女,平时是挺没谱的,可能因为你是科长吧,大家在你面前都放不开。”白小典不以为然地说。 “可她之前跟我说话都不是这样的......也就今天,恩,今天上午就感觉不对劲了。”苏子瞳回想着。 “说不定她亲戚来了,你想那么多干嘛,快吃面吧!”白小典指了指苏子瞳的面。 苏子瞳看着饭盒里剩下的乌冬面,摇摇头:“我吃饱了。”随即趴在桌子上,用一只手拖着下巴看向白小典,掩不住的媚意,笑道:“你在我面前会放不开吗?” “你觉得呢?”白小典学着苏子瞳的样子,单手托腮,嗲声嗲气地反问道。 “像你这种厚脸皮,就从来没见你放不开过。”看着白小典那副欠扁的模样,苏子瞳憋憋嘴,不想理她。 白小典忍不住伸手捏捏苏子瞳的脸,笑了笑,继续埋头吃面。 第61章 短信(一) 白小典家里,已经连续吃了两天面条的茅杉决定给自己熬一碗粥。 看着电饭煲蒸汽孔冒出的水蒸气,茅杉靠在墙上,控制不住地又开始想长鱼。 没过多久,厨房就被一片雾气缭绕着,茅衫穿着浅色家居服,都快和雾气融为一体了。她将手机拽在手里,屏幕上是长鱼的号码,大拇指在屏幕上方晃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又抬头盯着粥出神,手无力地放了下去。 茅杉自认是个果断奋勇的人,但是面对长鱼,她却是从未有过的优柔寡断。不敢迈出一步,也不敢大口喘息。在这种自我束缚的浮浮沉沉里,把自己逼入绝境。 粥熬好了,茅杉回了回神,把手机揣回裤兜里,从碗柜中拿出一个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端到客厅,打开电视,一个人小口小口地吃着。 中午的电视节目总是很无趣,茅杉没有目的地按着遥控器,换了一圈台,最后停在了财经频道上。 只是一碗清粥,没有任何可以下饭的酒菜。茅杉吃得很无味,看着电视上两个带着眼镜、西装笔挺的斯文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近期股市行情。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诠释自己此时的心情,拿起遥控器对准电视机按下了红色按钮。 电视屏黑了,世界终于安静了,茅杉的心还是不能平静。 她无心吃饭,汤匙一扔,力道并不大却洒了好一些粥出来。头往后一仰,眼底像是着上了几点微红,面无表情靠在沙发上,再次摸出手机看着长鱼的号码。 不打电话,发一条短信总可以吧?茅杉为自己鼓气,面上不带表情的她此刻心里却是上演了一轮前世今生。 打开短信编辑,输进去好大一段文字,想了想又全部删掉,再重新组织语言输进去,再删掉,反复几次,终于,她按下了发送键: “长鱼,忙吗?” 长鱼正在为一位病人做检查,感觉到手机震动,手上没空,也就没去管它。 下午问诊的病人很多,她一直忙碌着,早已忘记了还有短信没看。 茅杉紧张地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叉紧扣在身前,不一会儿又拿手枕着头靠在沙发上,忽而打开电视又把所有台都换了一圈。不管做什么动作,余光总是离不开搁在茶几上的手机。仿佛那一块小小的合金有磁力似的吸引着她的注意。 她不时拿起手机查看,无数次地打开手机确认手机不是静音状态,又开关机几次,确定信号是满格的...... 不知道长鱼收到没有...... 她应该是还没看见吧...... 再等等,说不定过几分钟,她就会回我了。 可能......长鱼真的很忙吧...... 整整一个下午,茅杉就像个精神病一般,呆呆地守着手机,可是手机却始终不曾响起。 茅杉叹了口气,又靠向沙发,眼中尽是失落。沙发宽大而柔软,把瘦削的茅衫包裹在里面,灯光照下的,满满都是寂寥。 “小白,晚上去我家吧。”苏子瞳笑眯眯地走到白小典身后,弯下腰,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我得回去换衣服。几天没换了。”白小典正埋头认真做事,听到苏子瞳的声音,感受到她喷薄而出的淡淡气息,浑身一紧,立即回头,冲她笑了笑。 “那......好吧......要我送你回去吗?”苏子瞳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好啊,送我回去就别走了。”白小典侧身坐在椅子上,用圆珠笔头戳着苏子瞳的手玩,“今晚住我家吧。” 下班后,两个人去超市买了些菜,回到白小典家里。 惯常懒散的白小典本来是打算打包些饭菜带回去吃,或者把茅杉叫下来在小区外面随便吃点什么的,苏子瞳却不同意,说外面的东西哪比得上自己做的健康啊,执意要买了菜回去做。 “表姐!表姐!我回来啦!”白小典心情很好,一进门就开始大吼大叫。 “恩。”茅杉偏头看了她一眼,发现跟在她身后的苏子瞳,“这位是?”说着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妹媳~”白小典一脸骄傲地搂着苏子瞳。 “妹媳?......”茅杉一时没有听懂白小典的意思,瞪大眼睛重复了她的话。 “别理她,我叫苏子瞳,你是茅杉吧?我老听小白提起你。”苏子瞳笑着从白小典身旁走上来,用那双妖媚地大眼睛看着茅杉。 “你好,你是表妹的女朋友吧?快请进。”茅杉终于反应过来,对苏子瞳回以微笑。 苏子瞳把菜提进厨房,着手准备晚饭。 白小典和茅杉窝在沙发上看着新闻等开饭。 坐了几分钟,白小典似乎是等不及了,起身走进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很不幸,厨房中两人的卿卿我我被听力极佳的茅衫一点不漏地听了去,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想想那边沉默着的长鱼,她的心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饭菜上桌,三个人围着餐桌吃晚饭。 白小典兴高采烈地大口扒饭,与苏子瞳有说有笑。 茅杉只盯着眼前的一盘青菜,慢慢地吃着,白小典与她说话她也只是点点头,胡乱答两句。 “表姐?” “表姐!” “啊?......哦,怎么了?”白小典叫了好几声,茅杉才回过神来。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青菜都被你承包了!”白小典指着茅杉面前那盘已经见底的青菜,“怎么不吃其他的?你不是喜欢吃红烧肉吗?瞳瞳烧的肉很好吃呢!” “哦,好。”茅杉将筷子伸过去,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碗里。 看着面前和和美美的小两口,再看看碗里那块孤独的红烧肉,茅杉一阵阵落寞。 还是喜欢吃长鱼做的红烧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漫天的浓重晚霞,将整个天空投射成了一汪静湖,静静的燃烧着。路上都是踏上归途的人们,时不时惊起的飞鸟,也正缓缓扑扇着翅膀归巢。 市一医院里。长鱼关掉电脑,脱下白大褂准备回家。今天加号的病人挺多,所以拖到现在才下班。 她今天车号限行,只能打车回去。 天刚刚擦黑,这个时间下班的人很多,是很难打到车的。长鱼裹紧了外套,头发随着偶尔路过的微风,轻轻在脸颊拂动。 在路边站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一辆空车,却被一对年轻的情侣抢先了去。本就一身疲累的她,忽然感到有点落寞,单薄的身影站在路边,俨然成了一朵含苞的睡莲,静静地立在那里。 见一时间叫不到车,长鱼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打算去医院对面的站台坐公交。 公交车摇摇晃晃二十多分钟,长鱼下车时天已经全黑。从公交站台到她家小区还有一段距离,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马路上半天才驶过的一两辆出租车。路灯并不是很亮,旁边树影憧憧,偶尔随风摆动几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悄悄跑过的野猫,惊得她打了个冷颤。 黑夜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在这种荒凉的街道上。 长鱼本就生得白净漂亮,瞅她一眼的人一般都会忍不住再回头望一眼,转而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她加快脚步往小区的方向赶去,背影很快就没入了黑夜里。 散发着清冷气质的美人,在这样的夜里,更显得孤独和寂寥。 走着走着,长鱼发觉身后似乎多了一个人,总是不紧不慢地跟着。那人脚步声很轻,但是警觉的她还是觉察出了那若有若无的踢踏声。 第62章 短信(二) 长鱼紧张地从包里拿出防狼喷雾攥在手里,步伐更快了。身体跟着紧张的情绪而紧绷起来,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牢牢的缠了一遍,挣脱不得。悄悄转了转头,想瞟一眼身后的情况,头发却不合时宜地粘在了脸上,结果那紧张地一瞥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不断听见脚步声。听声音身后的那个人也加快了步伐,紧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七八米的距离。 这样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看见小区的大门了。身后的人似乎已经开始着急,跟得更紧了,他们的距离已经从之前的七八米缩短到四五米。 看见小区大门口站着的保安,长鱼的胆子也大了些,她终于忍不住,手指放上了防狼喷雾的按钮,猛地回过身想看个究竟,可结果却出乎意料。 “林朗?!”长鱼深吸口气皱紧眉头惊讶道。 “长......长鱼......”被突然回头的长鱼逮了个正着,林朗显得有些局促。 “你跟踪我?”长鱼冷冷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已经怒火中烧的她还维持着基本的理智,紧绷的肌肉并没有让她的脸扭曲,依然大眼睛高鼻梁,目光里像是笼罩了大雾一般,睥睨着眼前这个人。 “我......我是想来跟你道歉......我想......让你别再生我的气......”林朗垂着头,不敢直视长鱼的眼睛。 “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那你为什么都不理我?”林朗陡然抬头看着长鱼,当他的眼睛对上长鱼朦胧无边的双眸和那张精致的脸庞时,又畏畏缩缩地低下头去,“我知道,我应该跟你说实话的......郊区的房子确实是我低价租的......在外地的亲戚那些,也都是我随口编的......那一片的房子我还租了很多,都被我高价转租出去了......” “你很缺钱吗?”长鱼冷冰冰的语气,仿若是一把利剑,就快要刺穿林朗。 “我只是......只是不想让家里人看不起,不想让别人说我总是靠着父母的庇佑在生活!我想赚钱,多赚点钱,堵住别人的嘴!”林朗说到后面有些激动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恩,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长鱼的语气软了下来。其实,林朗也没做错什么。 “长鱼......”林朗再次抬起头,愣愣地望着长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我已经说了,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我能送你进去吗?我想看着你回家。”林朗试探地询问道。 “不必了。”长鱼拒绝了林朗的请求,撩了下耳边的头发,回身朝小区的方向走去。 林朗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长鱼进入小区大门。 长鱼一进家门,便把包放在沙发上,进卧室抱起睡衣就去了卫生间。疲倦的她此刻什么也不愿想。 泡完澡以后,长鱼身心的紧张和疲惫舒缓了许多。径直走到卧室挑了张cd放上,再步履轻盈地绕到了小桌台,认真选着精油,滴进香薰机。 做完这些,她倾身倚靠在床上,随手拿起床头的一本书看了起来。她习惯在每天睡觉前看一会儿书。让自己彻底的,完全的,安静下来。 卧室里充盈着淡淡的沐浴香,和安神的精油味,经典老歌缓缓敲击着长鱼的每一根神经,好像有一把手,抓住,放开,抓住,又放开,让她的神经,快要濒临痉挛。但是长鱼享受这样自我的放松,沉淀在里面,守护着自己的领地,谁也无法侵入。 翻了两页,便已经到了封底。 合上书,长鱼闭了闭眼,考虑着要不要再去书房拿一本来看,摸着还未干透的长发,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算了。 她把书放回床头,起身把搭在一旁的毯子拿过来盖上。 长鱼从不需要暖床的工具,热水袋,电热毯,她统统都不需要。不是她不怕冷,恰恰她非常怕冷,但是她坚信,她会遇到命中注定抱着她温暖入眠的那个人。而在此之前,她希望保留着一丝念想,不让自己太过于依赖自己。 清美的她,总是这般倔强而偏执。 经常做手术的双手,看起来柔弱却有力,嫩葱节一般,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她拿起手机,滑动解开屏幕锁,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提示,纤长的食指在提示上轻轻一点,短信弹了出来: “长鱼,忙吗?” 简短的四个字,很符合茅杉的风格。 长鱼嘴角抿出一抹淡笑,挑动手指,回复茅杉的短信。 茅杉正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发呆。 如果不是刚刚查了话费,并收到了查询结果的短信回复,茅杉真的觉得自己的手机欠费了,或者坏掉了。 巴掌大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与长鱼的短信聊天界面。空空的界面,除了抬头上写着长鱼两个字,就只有最顶端有一个对话框,只几个字可怜巴巴地横在那里,是中午茅杉发过去的那条信息。长鱼一直没有回她。 手机忽的在手中有节奏地震动两下,聊天界面上刹时又多出一个对话框。 长鱼回复了!看着突然出现的对话框里那一排小字,茅杉又惊又喜。一激动竟然坐了起来。 “白天忙,才看见。有事?” 读了短信,茅杉又开始犯难,该怎么回呢?自己简明扼要,长鱼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主。 她抱着手机纠结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 “没事,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短信发出去后,茅杉怀揣着无比的忐忑与期待,等着长鱼的回复。 手机再次震动: “恩。” “恩?”茅杉看着短信,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点击屏幕,打出几个字: “很晚了,早点休息。” 很快,便又收到了回复: “你也是,晚安。” “晚安。” 茅杉回完最后一条,双手将手机捏在手心,傻傻地看着天花板发笑。过了好久,才放下手机,满足地睡去。 面对僵尸,茅杉可以无所畏惧,果敢与胆识并驾齐驱。可当她面对感情的时候,却是简单而呆滞的,对方一点点的回赠,就可以让她温暖好久好久。 原本平静下来了的长鱼,此刻心底又掀起了一丝波澜。 虽说自己与茅衫认识多年,但以前对她的印象一直是负面的,经过前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她对茅衫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加上茅杉几次三番的替自己解困,她的体贴,她的细致入微......长鱼已经默默在心里信任了茅衫这个“朋友”,甚至,不仅仅是信任。今天下班被林朗吓得不轻,之前出租房的问题,应该与他没有关系...... 一股脑的疑问又钻了出来。其实此时她倒是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看到茅衫发来的短信,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算了吧。 第63章 小插曲 夜已深了,街道上,路灯散发的光芒,为这个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边。五彩斑斓的万家灯火会让人不自觉地沉醉。这样的夜晚,透着不可捉摸的静谧,也许是甜美的,也许,是最难熬的。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某个灯火通明的窗口中。 女人一个人坐在桌前,桌上是一桌子早已凉透的饭菜。她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垂下头叹了口气,“他应该是不会回来吃饭了。” 女人慢慢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饭菜。将一叠叠没有动过的菜一一放进冰箱,做完这一切,她觉得有些吃力,关上冰箱门,摇摇晃晃走向客厅,步履蹒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经多久没回来跟自己一起吃过晚饭了? 女人坐在沙发上,眉目间满是愁容。 就在几天前,男人将一纸离婚协议书递到了女人面前,女人说什么也不愿在上面签字。 女人知道,男人在外面有了别人。他欠下了大笔的债务,想要靠他情人的父亲替他还债。可是女人还是不愿意放手,她舍不得,也不甘心。 她为了他,不惜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跟他私奔到这个城市。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离开他。就算他身无分文,她也不离不弃。然而现在,他却...... 纵使这样,女人心底还存有一丝期盼,她觉得男人会回心转意的,一定会的。 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无数个夜晚,她都是这样,在无尽的等待与自我欺骗中独自度过。 女人低下头,手轻轻抚上她凸起的小腹,脸上终于露出了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 现在,也只有肚子里的孩子,能给她些许慰藉。 门突然开了,女人吃惊地抬头。 “你回来了?”女人有些惊讶,语气中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 “恩。”男人从门口进来,揉了揉眉心,并没有看女人。径直到客厅坐下。 “吃饭了吗?”女人看着男人,关切地问道。 男人摇头,靠在沙发上,眉头紧锁。 “冰箱里有饭菜,我去给你热热。”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走去。 男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兴许是觉得有些疲倦,拿了睡衣进入浴室。 女人热好饭菜端出来,没看见男人,听见浴室的水声,朝浴室望了一眼,遂将手中的盘子放在餐桌上,一只手托着腰一只手扶着肚子,慢慢挪动略微浮肿的双腿到客厅,在刚刚男人坐过的地方坐下。 男人的手机响了,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一串数字,女人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轻轻贴在耳边。 “喂~亲爱的,你老婆答应离婚了吗?”电话那边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女人皱起了眉,带着防备的声音问道。 话一出口,电话立即被那边的人挂断了。 女人盯着男人的手机,看着那一串陌生的号码,点开了通话记录。 果然不出所料,几页通话记录,那串陌生的号码占据了大部分篇幅。女人的心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敲击着,她滑动手指,点开男人的短信箱。 “亲爱的,怎么不回我信息?” “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你老婆离婚啊?!” “你今天要是再搞不定你老婆,你就别来找我了!” “亲爱的,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我爸说了,你要想跟我在一起,就彻底跟你老婆断了!” “我知道,宝贝儿,你再多给我点时间。我会跟她离婚的。” “哼,你要是不跟她离婚,你在外面欠的那些钱,就自己想办法去还吧!” “宝贝儿,别急嘛,我已经跟她说了,可她不同意......” “人家好想你,什么时候过来呀?” “宝贝儿,我也想你!我下班就过来找你!” “亲爱的,今晚别回去了,过来陪我......” “亲爱的......” ...... 满屏的暧昧,满满的恩爱,女人看的心如刀绞。他们曾经,也这般恩爱。 手指滑动间,又一条短信跳出来,这次总算不是男人与情人的你情我浓了,而是......一份保单确认短信。 保单是女人的名字,而受益人却是男人。 “他给我买保险做什么?”女人心中隐约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将男人的手机放回原处,愣愣地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 女人听到浴室的水声停止了,她知道男人已经洗完了澡,低下头轻轻叹息一声,起身回到卧室。 男人从浴室出来,看了一眼餐桌上温热的饭菜,并没有吃。 他没有在客厅发现女人的身影,厨房也没有,于是走进卧室。 卧室里,女人正在看着她的手机,面上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那份离婚协议,你还是签了吧。”男人看着她,满脸淡漠的神情。 “我说了,我不会签。”女人答得很决绝,语气依然那么平静。 “你这样有意思吗?明知道我是不会再跟你过了。”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女人没有回答,继续看着手机。 男人突然暴跳起来,冲上前抓着女人的下巴,阴狠地看着她,咬着牙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签,还是不签?” 女人被男人抓得有些痛,她皱着眉呼吸变得急促,却闭上眼睛,不去看男人。 男人急了,猛地一挥手,捏着女人的下巴将她推了出去。女人肚子朝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鲜红的血从女人的裤子里浸出来,染红了浅咖色的地毯。 女人挣扎着翻过身,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她看着男人,眼神中带着乞求:“求求你......孩子......” 男人看着女人双腿间流出的鲜血,先是一愣,蹲下想要去扶她,随即,半蹲着的身体却停住了,他微眯着眼睛,冷冰冰地看着女人:“既然你不愿意离婚,那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男人说完又拿起床头的台灯砸向女人的肚子。 “我已经替你买了保险,等会保险公司来,会以为你是自己摔倒,又不小心扯到了台灯线,台灯掉下来砸到了自己,导致大出血而死。我呢,则只需要装作痛失爱妻,然后理所当然的领取那份巨额赔偿就好。哈哈哈哈”男人说着竟阴狠地笑了起来,“其实我本来不想杀你的,毕竟我们夫妻一场,你又怀了我的孩子......但是,这都怪你,谁让你这么冥顽不灵?这都是你自找的!是你害死了孩子!是你!”说到最后男人几乎是在咆哮。 女人看着男人,眼睛里充满了绝望与悔恨,她觉得自己之前心里对男人的期盼是多么的可笑!她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说道:“算我看走了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完,女人用最后的力气,按下了手机上的发送按钮,然后抚摸着肚子,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一段录音发到了她好友的邮箱...... 第64章 玉钗 最近晨雾少了,阳光慵懒地爬进了长鱼的家。 落地窗开着,白色的纱帘随着晨风轻轻摆动着,一角卷起,一角落下。屋里还残留着昨夜香薰的缕缕安神味道,和着原木家具的淡淡木香,清雅至极。 早晨醒来,长鱼裹上睡袍,系好腰间的带子,赤脚走在木地板上,将床头那本已经看完的书拿回书房。 书房窗帘半开着,只透了些微的光线进来。一踏进去,书桌上花瓶里插着几支贴梗海棠有股很淡很淡的香味。长鱼觉得,书房是最静谧的地方,所以终年都只是露一些光线进来即可,并不会大开窗户,让自己心底的暗涌都暴露在日光之下。 往里走,书柜最中间的那层,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长鱼愣了两秒,拿起礼盒,轻轻挑开锁扣。礼盒里,是一支造型简洁典雅的白玉钗。她把玉钗拿起来握在手中,玉钗细腻润滑的质感传到手心,带着一丝冰凉。 长鱼看着玉钗出神。她抬手把玉钗拿到眼前,对着光,通透的钗身玉泽流动,一时陷入了恍惚。茅杉送她玉钗时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她的嘴角不由浮起一抹淡笑。 她将长发盘起来,用玉钗挽好。黑发衬白玉,鬓角几缕头发落下,让她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缕古色古香。 时间一晃而过,又快要下班了,窗外日头也淡了下去。 白小典从椅子上撑起来,打算去阳台抽根烟打发掉这最后几分钟。 “小典,嘿嘿~”胖子满脸堆笑伸出肥厚的手掌在她肩头一拍。 “什么事?”白小典看了一眼胖子,停下脚步。 “我明天想请假,嘿嘿嘿......” “你请假去跟你队长说去啊,跟我说干嘛?” “这......我手上还有个案子,剩下点收尾的工作......那个......你明天能不能帮我跑一趟?”胖子不好意思地一个劲儿搓着自己的大手。 “就知道你笑成这样准没好事儿!说吧,什么案子?” “本来是一桩人口失踪案,一年前在我们局报的案。前几天市里破了一起谋杀案,怀疑被害人就是一年前失踪的那个人。我已经去调查过了,受害人的确就是那个失踪的人。案子差不多该结了,本来跟那边说好我明天过去参与收尾工作的,可是我明天这不临时有点事嘛......你明天去市公安局帮我跟那边交接一下,把最后的手续办了,然后通知家属去认领尸体就可以了。” “还要去市里?”白小典皱着眉提高嗓门嚷嚷道。 “嗨,你开车过去要不了多久的。反正这几天局里没什么事儿,出去跑跑比闷在办公室强啊!是吧?就去走个过场签两个字儿,不麻烦的。”胖子冲白小典挤眉弄眼地说着。 白小典把手踹进裤兜里,侧眼看着胖子:“帮你可以,打算怎么谢我?” “等我回来请你吃饭!”胖子豪气万丈地拍着自己的肉胸脯立下承诺。 “后街那家火锅!” “行,就后街那家火锅!” 两个人愉快地达成了协议。 下班后,白小典跟苏子瞳打了声招呼,便开着警车回家了,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市里。 按规矩,警车是不可以开回家的,可是毕竟小乡小镇的,也没人管那么多。一般只要局里用车不紧张,第二天要出任务,白小典都会自作主张将警车开到自己小区楼下停着。其实不止是她,他们公安局的人几乎都这么干。 “表妹,妹媳怎么没来?”茅杉一如既往的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偏头看着刚回来的白小典。 “我明天要去市里办事,走的早,就没叫她过来了。”白小典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 “我跟你去。”茅杉一听说白小典要去市里,瞬间就来劲了,脚一蹬,立马撑了起来,她正好可以去看看长鱼! 其实茅杉早就想去市里找长鱼了,可是扭捏了半天,终究是下不了决心过去。一来她怕打扰长鱼,毕竟不是人人都像自己这么闲的。二来嘛,是不好意思......就这么突然的一个人去那边找长鱼,一不顺路二没事儿的,总感觉怪怪的......要是长鱼烦了就不好了。 “恩,”白小典心不在焉地答着,眼睛将冰箱扫了个遍,“昨天瞳瞳做的菜呢!?不是还剩了很多吗?” “哦,我中午吃完了。”茅杉舔了舔嘴唇,眯着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橱柜里还有面条。” “长鱼,还没下班吗?”林朗敲了敲长鱼诊室的门。 “正要走。”长鱼回头见是林朗,又转头继续手里的工作。 “好漂亮的钗子!”林朗走进来,一眼便看见背身而立的长鱼头上斜插着的玉钗。一时间还没反应的过来,很少看见长鱼如此打扮。 虽然说长鱼本身是个清雅文艺的人,但是平时素颜朝天,穿的也颇为干练利落,俨然职业女性的形象。这么温婉的造型倒是第一次。如果她此时不是站在诊室而是在烟波飘渺的湖边,也是特别的合适。 “谢谢。”长鱼礼貌性地回了一句。 “主要是因为戴玉钗的人好看!”林朗干瘪瘪地笑着。 长鱼并没有回林朗这句话,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简单收拾了一下,脱下白大褂挂到门后。 林朗呆呆地站在诊室里,看着长鱼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 “你不走?”长鱼看着林朗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斜眼瞥了他一眼,问道。 “恩......我想等你一起走。”林朗有些腼腆地回答。 “我今天开了车。”长鱼淡淡地说,抬腿便往门外走去。 “我送你去停车场!”林朗跟着他走了出去。 天气已经不像前两个月那么的冷了,傍晚走出来,伴着点点繁星,很有一番散步的情趣。 “我先走了。”长鱼坐在驾驶座上,按下车窗对车外的人说道。 “恩,好,路上小心!”林朗对长鱼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微笑,温暖和煦。 “要我载你一程吗?”长鱼看着站在停车场里孤零零的林朗,思量了一番,问道。 “可以吗?好啊好啊,嘿嘿!”林朗就像是得到了心仪许久的玩具的小孩,兴高彩烈地跳上了车。 二十分钟以后,长鱼在一个街角停车,等林朗下车后,径直离去。林朗站在原地,目送着长鱼的车远去,消失在拐弯处,久久不肯回家。 第65章 见面 已近中午,茅杉和白小典出现在市一医院,第二门诊大楼一楼的大厅里。大厅里人头攒动。 “请问外科第三诊疗室在哪儿?”白小典随手拦住一个急匆匆路过的小护士问道。 “外科在二楼,你们自己上去看吧,门牌上有写。”小护士说完便跑开了。 从楼梯上去,正对着的便是走廊,走廊两边蓝色的硬塑胶凳子已经被人坐满,有两三个没有凳子坐的人,斜靠在诊室门口的墙边站着,手上捏着挂号单,每当诊室的门被打开,都会伸长脖子朝里边望上两眼。 茅杉和白小典缓缓从病人中间走过,不时还被匆忙路过的人撞一下。仰头查看着每一间诊室门边上挂着的白色门牌。 茅杉一边走一边用目光扫过每一块门牌。她在一间诊室门口停了下来,门边的门牌上竖着印了两排黑色粗体字: 外科第三诊疗室 主治医师:长鱼 诊室的门是关着的,几位候诊的人围在门口等待,里面应该有病人正在问诊。茅杉立在门口,静静地等着。白小典也走了过来,站在茅杉旁边跟她一起等着。 一位阿姨叉腰站在门边,打量了一眼刚刚过来的二人,随即转过身去,抱着手臂盯着诊室紧闭着的木门。 几分钟后,门开了,一位病人在家属的陪同下从诊室出来。茅杉赶紧冲到前面握住门把手,堵在门口,满心激动冲里面叫道:“长鱼!” 坐在电脑前的人抬起头,看见了门口的茅杉,有些惊讶:“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表妹那边暂时没事,我们就先过来了。也不早了,该吃午饭了。”茅杉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笑意。 长鱼抬手看了看表,略带歉意地说:“我这边还有几个病人,看来要让你们等等了。” “没问题,我跟表妹在门外等着,你不用急的。” “出医院正门左转五十米处有一家咖啡厅,可以喝东西也可以吃午餐。要不你们去那儿等我。医院人多,空气不太好。” “那行,你忙完了就直接过来。”茅杉再次对长鱼笑了笑,依依不舍地挪动脚步。她身体还没有完全离开门口,刚才站在门边那位阿姨已经等不及地将她挤到一边,钻进诊室并把门关上了。 狭窄拥挤的街道边,各种杂七杂八的商铺错落不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招牌横着竖着一个挨着一个,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在向路人宣称,我是一条繁华的老街。 茅杉和白小典站在人行道上,一眼便看见了前方深棕色的咖啡厅招牌。招牌很大,上面用几个与招牌底同色系的浅咖啡色细英文字母标注着它洋气的英文名字。 咖啡厅足足占了四个铺位,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么大的店面无疑是非常显眼的。白小典推开玻璃门,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茅杉跟在她的后面进去了。 白小典叫了杯拿铁,并向服务员要了个烟灰缸,点起一根烟,悠闲自得的躺在软软的皮质沙发上享受午间时光。 茅杉看着桌前那杯免费的淡到没有柠檬味的柠檬水发呆,时不时会抬头透过玻璃窗朝医院方向的街道望上一眼。深邃漆黑的眼眸,包裹着绵延无尽的深意,拾掇着她的所有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茅杉期盼已久的那一抹清瘦身影终于出现在不远处的街道上。长鱼脱去了白大褂,浅驼色斜条紧身针织衫与棕色阔腿裤相辅相成,暗红色手提包与坡跟裸靴,复古的色调既优雅又不失简约利落。 茅杉的眼睛打从长鱼出现在街道上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直到长鱼走进咖啡厅。 “不好意思,久等了。”长鱼的声音犹如初春融化的新泉,柔和清凉,一丝一缕让人陶醉不已。 吧台的服务员忍不住抬起头想看看声音的主人,当他看见门口的女人时,整个魂都被吸了过去。只感觉整个咖啡厅都因为女人的出现而变得暗淡无光。 “没有,不久。”茅杉站了起来。 白小典灭掉烟,冲长鱼点点头,不露痕迹地挪了挪屁股,坐到沙发正中,占据了自己身边的位置。 茅杉重新坐回沙发里面,长鱼在她的身边坐下。服务员过来为长鱼倒了杯柠檬水。 “小姐,请问您需要来点什么吗?”服务员态度极好地将两本厚厚的菜单递到长鱼面前。 长鱼接过菜单,看了看茅杉和白小典:“你们饿吗?要不要点些吃的?” “好啊,早就饿了!”白小典将手放到桌上,上半身前倾,趴在桌子上。 “我们用餐。”长鱼将饮品菜单还给服务员,礼貌地说道,又把剩下的那本菜品菜单递给白小典。 服务员用小本子记下三人点的餐后,走开了。 “长鱼最近怎么样?”白小典再次挪了挪屁股,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挺好。” “没再被什么人骚扰吧?哈哈~”白小典深知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都是闷葫芦,一边努力调节气氛一边用脚尖去戳茅杉,暗示她快点说些什么。 “小典......你踢到我了。”长鱼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似有若无的笑意,在她眼睛里蔓延开来。 “啊......我脚最近老抽筋!哈哈,不好意思啊......”白小典紧紧地抓住裤子,大腿上的布料都快被她拧出水来了。 “昨天林朗来上班了,不过他似乎不知道郊区房子有问题。”长鱼放下水杯看向白小典。 “你怎么还信那个骗子的话呀!”白小典一拳敲在桌面上,平整的桌布瞬间拱起几条弯弯地褶皱。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那你看我的样子,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白小典瞪着眼睛,伸长脖子,把脸凑到桌子中间。 “你在想我不辨是非,看不清人心,”长鱼看着白小典,偏了偏头,又说,“你还在想,如果我说对了,你就随便编个理由糊弄我,总之一口咬死我猜不对。” “......”白小典的小算盘被长鱼说中,一声不吭,缩回脖子,低头抿着咖啡。 “小典,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担心你的人可不是我哦。”白小典撑起身,靠到沙发上,斜眼瞟向茅杉。 长鱼顺着白小典的眼神看了过去,当她的视线落在茅杉脸上时,心里好似被猫抓了一下,忽的揪紧,而后又放开了。 一直没说话,突然被两个人这样看着,茅杉有些无措。她全然沉浸在了长鱼的举手投足间,偶尔淡淡的一抹笑,或者轻轻摆动的长发,都像是带着清香的春风,直直的吹进了心里。 茅杉用手指揉了揉鼻子,看了眼天花板,将身体坐直,转而又面向长鱼:“长鱼,你最近似乎很忙?” “也还好,一直都这样。”长鱼看着茅杉,似乎在期待着她还能再说些什么,可是茅杉却又转过头去,眼底一片墨黑,继续盯着桌面,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 这时,服务员已经将他们点的东西端了上来。长鱼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给服务员让开位置。 第66章 沉默 “对了,你们这次过来是什么事?”长鱼扶了扶面前的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同事有个案子,让我过来帮他走走程序,收个尾。”白小典边吃边答道。 “事情办妥了吗?”长鱼拿起汤匙,舀了一口汤。 “还没呢,上午通知了家属,他们应该下午才会到。”白小典一脸郁闷地用勺子压着盘子里的米饭,突然抬起头,又说道:“对了,那具尸体好像就在你们医院呢!” “尸体?”长鱼抬头,拿起桌边的纸巾擦嘴。 “恩,对,一年前我们公安局接到的一起人口失踪案,结果失踪的那个人前几天在市里被杀了。” 白小典看长鱼像是有兴趣,顿时来了劲,继续说着,“应该就是你们医院,我记得资料上是写着送到你们医院抢救的!是个女的,已经怀孕六个月,居然被她老公杀了。还好她死前将她与她老公最后的对话录下来发给了朋友,她那个朋友当时正好在上网,收到录音邮件后立即报了警,才没让他老公逃脱法律的制裁。” “这件事我听说过,前两天医院的同事都在谈论这个话题,好像还上了报纸。” “一尸两命啊,放在哪儿都是个不小的话题不是?据说当时警察赶到时,那女的已经没气了,不过貌似她肚子里的胎儿还活着。哎,可惜啊,最后还是没能保住那孩子......”白小典感叹着,替那女人和那未出世的孩子感到惋惜,也对那无情男人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恶痛绝。 长鱼认同地点头,再次端起杯子抿了口水。 至始至终茅杉都没有再说过话,她表面平静淡定地吃饭,心里正打着鼓纠结着怎么跟长鱼搭话。而长鱼就坐在旁边,偶尔飘过来的一缕香味,似果香,似木香,若有若无,全然盖过了周围所有的味道,像是直奔茅衫而来,激发着她的每一个毛孔,时而微缩,时而绽放,让她稍有不慎便会处在全身僵硬中。 如果每天都见面,茅衫还可以让自己显得自然,只要几天不见,她整个人就又扭捏了起来,像是个胆怯的孩子,只敢蜷缩在墙角,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不多时,茅杉和白小典都已经吃好,放下了手中的餐具。长鱼见二人吃完,说道:“我下午还有两场手术,得先走了。” “这么快?还没到上班时间吧?”茅杉终于舍得说话了。 “我要回诊室睡一觉,”长鱼一边提了包站起来,一边解释道,“不然下午没办法集中精力。” “既然这样,那我们改天再聚。”做手术这种事关系到病人的生命安危,开不得半点玩笑,茅杉便不再挽留,只得极不情愿地与长鱼道别。眼角那一抹落寞,掩都掩盖不住。 长鱼走的时候,特意到吧台把账结了。吧台的服务员耳朵红红的,低着头收了长鱼的钱,并为她找了零钱,等长鱼转过身去才敢抬起头,偷偷目送她离去。 “喂,表姐,你刚才怎么又不说话啊?!”长鱼一出咖啡厅,白小典就开始教育茅杉,“不是我说你,来见一次长鱼不容易,你不能总是这样闷着啊!你以为你就这样闷着闷着的就能把长鱼闷到你怀里来了吗?” “太久不见,我不知道说什么......” “正因为太久不见,所以才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啊!话说回来,你这才几天啊,就太久不见了......”白小典诚恳地鄙视着茅杉。 茅杉把头撇向窗外,任凭白小典在一旁说教。她面上像是罩上了一层冰雾,每一分心酸都被掩埋。白小典说得很对,茅杉也为自己的笨拙感到着急,她觉得自己好懦弱,连与长鱼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她很生气,气自己总是把握不住机会,气自己总是不能让长鱼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是,她又控制不住,一见到长鱼就开始紧张,大脑就好像罢工了一样不听使唤,即使之前已经想好了一堆话要对长鱼说,最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桌上的白色玻璃烟灰缸里横着四五个烟头,彩色浅格子桌布上星星点点地落着几片灰色烟灰。一阵风从门口吹过来,桌上的烟灰随风颤动,跟着风过来的还有外面汽车开过时隐约的发动机轰鸣声、吧台咖啡机磨豆的轰轰声、收银机抽屉弹出的哗啦声和其他桌客人微弱的说话声。 茅杉注视着那些颤动着的烟灰,依然冰雾一般,没有表情。白小典结束与苏子瞳的甜蜜短信,收好手机,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这家人在搞什么鬼!都等了快一个下午了!”白小典忍不住抱怨一句。 茅杉看了她一眼,仍旧一言不发。 “我们先回市公安局,说不定到那边他们差不多就来了。”白小典再也坐不住了,招呼茅杉走人。 两人在咖啡厅门口拦了辆出租。出租车开过医院正门时,茅杉直勾勾地望着第二门诊大楼。 “行了行了,你别把脖子扭断了,都开过了还看什么看啊!”白小典把茅杉的头从车窗外拉进来,“大不了晚上回去的时候再来一趟咯!” “此话当真?”茅杉的脸色重新变得明媚起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白小典翘起腿,把脸转到一边,懒得再搭理茅杉。 白小典付了车钱,正等着打表器出发.票,电话响了。 “表姐,帮我拿一下□□。”她说完便下车去接电话。 “喂?......你们还有多久啊,我这边天都要黑了......什么?来不了?......靠!怎么不早说啊!!!......明天?明天我休假......别找我,你们找之前那个胖子......就是之前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员......他有联系过你们吧?......对对对,就是他!......好,就这样吧,你们明天直接联系他,挂了啊。” 白小典挂掉电话,郁闷地看了一眼茅杉,接过她递来的出租车发.票揣进裤兜里。 “他们今天不来了,我们可以撤了。”说着,白小典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白小典把警车开到了市一医院,已经六点多了,本来爆满的医院停车场空出了很多车位。她找了个顺眼的位置停好车,和茅杉一起往第二门诊大楼走去。 二楼第三诊疗室,门锁着。门口空荡荡的,候诊的人群已经散去,再没有上午的拥挤。 茅杉轻轻敲了敲诊室的门,等了几秒钟,没有人应门,加重些力道又敲了敲,门内还是毫无反应。 难道长鱼下班了?茅杉心下一沉,眼眉闪了闪,摸出手机准备给长鱼打电话。 “你们找谁?”一个纯粹的男中音从后方传来。 第67章 不安 茅杉和白小典同时扭头。见来人穿着医生标志性的白大褂,白小典问道:“请问长鱼下班了吗?” “你们找长鱼?”男人本来想问她俩是不是长鱼的病人,但是看她们一人穿着警服,又觉得不像,便没有问出口。 “恩,我们是她朋友,来看看她。”白小典答道。 “她应该还在做手术。”男人一听是长鱼的朋友,神色缓和下来,对她们笑了笑,他的笑容,让人觉得温暖宽心。 “那你知不知道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做完?”茅杉问道,面无表情。不知怎的,她没来由不喜欢眼前这个人。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笑着回答,让人有些分不清这笑容的真假。 白小典本想跟面前的男人说声谢谢,一眼瞥见男人胸前口袋上夹着的工作牌。 “林朗?!”白小典的声音提高了两个八度,脸上顿时写满了敌意。 “是我,怎么了?”林朗一脸茫然地盯着白小典,搞不懂面前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把房子租给长鱼的?!你这个黑心同事!”白小典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与鄙视,冲林朗吼道。 “我......我还不是有苦衷的。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向长鱼解释过了,她也接受了我的道歉。”林朗没想到面前这个人会突然说起租房子的事,还说得这么直白,他有些尴尬,收起了笑容。 “喂喂,表姐,你倒是过来说句话啊!这个就是租你房子的家伙,你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白小典扯了扯身旁的茅杉,目光仍然没有离开林朗。 “我......不记得了......”茅杉看了一眼林朗,随后把眼睛瞥向一旁。心想,我见都没见过这个人怎么可能有印象...... “你是......”林朗瞪大眼睛打量着茅杉,终于想了起来,“是你啊,差点没认出来啊哈哈。”他干笑了两声,此情此景,他的笑声显得苍白而又无力。 茅杉点点头,算是跟他打了招呼,然后拍拍白小典的手臂,从林朗身边走过,往楼梯的方向去了。白小典不甘心地瞪了林朗一眼,跟着茅杉走了。 两个人在医院门口找了间小馆子坐下,点了几个小菜。 动筷子前,茅杉给长鱼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听。望着外面已经蒙蒙黑的天,茅杉的心情很低落,风一起,寒气像是从骨子里浸出来一般噬骨。 吃过晚饭,两人再次来到医院长鱼的诊室门前,门依然紧锁着,走廊上很安静。这会儿医生和护士该走的都走了,住院的病人也都呆在住院大楼里,除了楼梯上偶尔传来一两个人的脚步声外,整栋楼感觉不到一丝人气。空空荡荡,鬼气森森。 又给长鱼打了个电话,仍旧没有人接听。 茅杉在诊室门口的凳子上坐下,凳子的塑胶表面又硬又冷,透过裤子刺激着茅杉的皮肤。心里装着的大石头,此刻正缓缓沉沦着,不着边际,不留痕迹。 那一排空空的蓝色板凳和医院白色的墙壁、墨绿色的地砖形成鲜明的对比,冷冷的色调将她的期盼一点一点的撕碎,化成满地的失落。 “表姐,已经很晚了,还要等吗?”白小典看向凳子上的茅杉,盯着她比寸头略长些的头发出神。 茅杉用手掌搓了搓脸,叹口气,站了起来,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走吧。” 两个人从楼梯下到一楼大厅,整栋楼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出楼梯口时,茅杉眼角的余光仿佛瞥见了什么,她站在楼梯口,眼睛里似是有一道流光闪过,定睛看向负一楼的方向。 那下面一片晦暗,似乎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藏匿着。 闭眼聆听,却是什么也没听见。 “表姐,怎么了?”白小典已经快走出大厅,看见茅杉没有跟上来,喊道。 “没什么。”茅杉收回目光,几步迈到白小典身边,和她一起往停车场去了。 手术室外,指示灯变为绿色。 护士推着病人出来了,在家人的簇拥下,几人一车匆匆去了病房。 长鱼脱下手套和手术帽,解下口罩,正要脱掉手术衣,麻醉师扯着大嗓门喊道:“明天周末,晚上要不要去搓一顿啊?” “好啊!好啊!” “我好饿,我们去吃自助餐吧!” “我知道有一家自助餐不错,我有会员卡,还能打八折~” ...... 两个助手医生和麻醉师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大家一致决定去吃自助餐。 “长医生,一起去吧!”其中一个人向长鱼发出了邀请。 “不了,我明天还要坐班,你们去吧。”长鱼礼貌地回绝了,眉梢带着疲倦之色,推门离开了手术室。 长鱼回到自己的诊室,取出钥匙打开门,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随着啪嗒一声轻响,白色的灯瞬时冷冷的铺满房间。 她为自己倒了杯热水,捧着水杯坐到桌前,仰头靠向椅背,闭上眼睛,感受着杯子传来的热度。连着两场手术,让她实在有些疲了。 休息了一会儿,长鱼睁开眼睛,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看见了茅杉之前打来的两个未接来电。轻轻点击茅杉的号码,回拨过去。 茅杉感觉到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长鱼!赶紧按下接听,将手机贴到耳旁。 “喂,长鱼。” “茅杉,什么事?” “没什么,本来想叫你吃晚饭的,听说你在做手术。” “恩,这场手术确实有些长。” “长鱼你才做完手术吗?累吗?” “刚做完,有点累。” “那......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恩。” “长鱼......” “恩?” “……” “怎么了?” “回去路上小心。” “恩。” “那......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茅杉把手机捏在手里,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该继续失落。 “长鱼?”白小典看着旁边神色复杂的茅杉,猜出了打电话过来的人。 茅杉点点头。 “怎么就挂了?不多说两句?”白小典斜了一眼茅杉,迅速收回目光,专心看着前方。 茅杉摇摇头。 “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白小典恨铁不成钢般摇了摇头。 “哎我说你呀,以前骗小女生一套是一套的,怎么到了长鱼面前就这样了?”过了一会儿,白小典突然开口道,也不管茅杉有没有在听,“难道这就叫真爱?啊?哈哈~” 而茅杉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散向车窗外,层层叠叠的建筑飞速退去,她总觉得心底深处弥漫着某种不安的感觉,并没有心思去理会白小典。 她打开车窗,夜色的空气带着一种独有的静谧与安宁。茅杉深呼吸,仿佛想将这份静谧与安宁深深吸入肺里,但是还是无法将那种不安的感觉挥散开去,这让她感到心烦意乱。 第68章 鬼婴(一) 第二门诊大楼大厅,刚才茅杉站过的位置,一阵阵微弱窸窣地声响从负一楼的楼梯口往上冒出来。 楼梯下面,是一条走廊。与二楼一样,墨绿的地砖,白色的墙。只是少了两排蓝色硬塑胶板凳。空旷的走廊上,除了中间摆着的一个红色消防栓铁箱,就是清一色的浑浊白墙,和地面上被光线照得发黑的地砖。 负一楼的温度比楼上明显低出了不少。入口处的灯似乎坏掉了,闪烁不定的灯光照在侧墙上,打在消防栓上,影子也随之而摇曳。不远处的一截下水管道正一滴,一滴,滴着水,水滴落在地砖上的声音,像是一首远古的忏魂曲,幽荡,且迷惘。 似乎是年头太久,白墙上方的涂料已经开始剥离,就像是一张惨白的人脸,裂开、脱皮,露出里面毫无生气的黑灰色肌肉。在医院这种布满死气的地方,特别是入夜后无人问津的负一楼,说不出的阴冷和诡异。 走廊尽头,是一扇铁门。那一阵阵窸窣的声响便是从这扇门后传来的。仔细去听,那声音似有布料撕碎的声音,又似夹杂着牙齿啃咬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茅杉坐在车上,心底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手机的冷光打在脸上,衬的她微微泛白的脸越发的没有血色。 此时,茅衫的眼神,也逐渐变得阴厉起来。 “表妹,掉头,回去!”茅杉咬牙吐出六个字,手机被她握得咯吱咯吱地响。 “回去?医院吗?”白小典睁大眼睛偏头看向茅杉,感受到了她不容置疑的气场。 “恩。” 白小典一脚踩下刹车,不带犹豫的向左一个大弯拐到对面的车道,掉转车头往市里驶去。 医院里,那盏坏掉的灯依然冒着冷气,一张一翕的像是一张贪婪的嘴,吮吸着这里少有的人气。 负一楼走廊尽头,一阵阵金属撞击声从铁门处传来,声音沉闷、有力,每一次撞击都带动着整个走廊在颤抖。铁门中央插着的二指粗的实心铁棍被撞得嘎吱作响,左右晃动。 撞击声一声接着一声,撞门的家伙似乎越来越暴躁,撞得一次比一次用力,一次比一次凶狠。 门上的铁棍已经开始变形,弯曲的幅度随着撞击的次数加深,原本被铁棍固定好的左右两扇门已经可以微微分开些许缝隙。撞击还在继续,铁门两扇厚重的门板不停地里外开合着。 每一次两扇门被撞开缝隙地瞬间,都可以依稀看见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在窜动。伴随着细碎地呜鸣声,像是婴儿在啼哭。 不多时,笔直的铁棍被这一次又一次狠劲地力道撞成了一个直角,再也不能将两扇门牢牢锁住了。一小团黑影迫不及待地从不到二十厘米的门缝中钻出,飞一般地往楼道里蹿去,只一秒的工夫,便消失不见了。 走廊重新回归了寂静,只偶尔两扇铁门微微晃动擦着地面发出微不可闻的摩擦声。铁门上面部分仍和以前一样,看不出什么变化,而从最底部开始,往上三十厘米处,都已变得凹凸不平,残破不堪。 只听“哐当当!”一声脆响,门上的铁棍掉到了地上,余音在这个空旷密闭的走廊中如同哀叹的嘶鸣,在悲愤的诉说着它留恋的人世过往。久久回荡着,挥散不去。 铁门内,温度低冷,空气中的每一次喘息,仿佛都会被冻结成冰。 门口,铁质的架台上,歪歪斜斜的一具女尸,挂在上面。之所以用“挂”,是因为这具女尸基本上已经掉到了地上,只是因为头发缠住了铁架上的一颗螺丝,所以上半身依然还在架台上。 女尸维持着一个古怪而扭曲的姿势,缠着螺丝的头发被崩得直直的,其他头发乱七八糟地搭到肩上。她的腿仍保持着生前的浮肿,肚子破开,拉开很长一条口子,灰黄的皮肤表层下,淡黄的脂肪层格外刺眼,大的小的红的绿的内脏从口子暴露出来,包裹在脂肪层之下。 从女尸腹部幸存的完整的皮肤上,残留着明显的针线缝合的痕迹,可以看出女尸的腹部之前是被剖开过,而后又缝上了。伤口被缝合得很好,给她缝针的人技法应该非常娴熟。只是不知为何,这具尸体,被什么东西,再次破开了腹部。 在这间压抑阴冷的房间里,同样的铁质架台还有五十来个,有的架台上躺了尸体,用白布盖着,有的则是空的,锈迹斑斑。所有的架台,无论有没有尸体,都铺了白色布单。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死亡的味道。 房内没有窗户,只有左右两面墙顶上对着的两扇通风口。左面墙边,并排着几张桌子,桌上只一个白色铁盘,里面装着几把手术用的刀钳。对着门的墙边,两个柜子立在一脚,从柜子的玻璃门上可以看见里面被白色的布单填满了大半。无论是桌面还是柜门,亦或是地面,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这里原本该是一个井然有序的房间。只是现在,只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两个柜子各自歪着,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柜子里本来摞在一起叠放整齐的布单,面上的都已卷曲,缩在一角,还有几张布单直接掉了下来,卡在横着的隔层与玻璃柜门之间。 房间中央的铁架台也是乱七八糟,有的五六个挤在一起,有的独自散开在几米外。一些架台上的尸体从白布中露出了某些部分。越靠近门口的越是糟糕。特别是女尸旁边几个铁架台上的尸体,都已经从架台上滚落下来。并且,都遭到了与女尸同样的待遇,开膛破肚...... 黑影直蹿上二楼,在楼梯口停下。不到三十厘米的个头,黑红的皮肤犹如青蛙的表皮,透亮光滑而又黏湿,带着些许血痕。稀疏柔软的胎毛被不明的淡黄色液体黏嗒着,皮下青黑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微微隆起的肚子,肚脐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脐带。 竟是一个新生的婴儿! 在母体中未能足月,婴儿比正常的新生儿还要瘦小许多,可以说有些畸形。布满褶皱的脸犹如一个小老头,极小的五官挤在一起,眼睛还没能睁开。 它用那小的似乎碰一下就会折断的手掌扶着楼梯,趴在地上。跟土豆差不多大的脑袋使劲往上仰起,似乎在用鼻子闻着什么。当他的鼻子正对着走廊的方向时,那小小的爪子在楼梯栏杆上乱抓起来,黑色的铁栏杆竟被那比筷子还细的手指抓出一道道指痕。 第69章 鬼婴(二) 婴儿似乎有些激动,它把脖子伸得老长,那颗脑袋似乎就快从那细细的脖子上掉下来了。它裂开嘴,露出满口细小密集的尖牙,牙齿在血红的牙龈中,只有一个尖,然而每一个尖看上去都是那么锋利,摸一下,就足以划破皮肉。 它偏了偏头,喉间发出咿咿呀呀的尖细声音,似哭又似笑。 一只乌红的小手猛地往地上一拍,畸瘦的身体再次化作一个黑影射了出去,消失在走廊里。 长鱼拿了手提包,准备回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小孩的笑声。 声音时高时低,若有若无,萦绕在空寂的大楼中,竟显得有些凄厉。那声音一串一串的从外门钻进来,听得人凉飕飕的。 长鱼打开门,左右望了望,走廊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累了,出现了幻听,抬腿正要往门外走。低头却看见一个婴儿趴在她的诊室门口,正眯着眼睛对着她咯咯咯地笑。 婴儿犹如一团血淋淋的发黑的肉球,一根根黑色的血管在皮下突出,就好像浑身缠满了细细的黑色丝线。它将一根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几颗尖牙在墙顶幽暗的灯光下闪着锋锐的光。口水顺着手指往下流淌,下巴上也裹了一层亮晶晶的口水,让它如青蛙般的皮肤更加滑腻光亮。 丑陋的脸配上诡异的笑,长鱼顿感恶心异常,下意识的退后,将门关上,反锁。 门外的那个,绝对不可能是正常的婴儿。 长鱼背靠着门大口喘息,嘴唇不停地颤抖,要咬咬不到,想抿也闭不上。一手抚着心脏的位置,一手还抓着门把,努力强压下胃里的翻腾。 诊室的窗户半开着,从窗外吹来一阵阴冷的风,风里带着些微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无端的恐惧侵蚀着她...... 木门上响起了滋啦滋啦地抓挠声,和木头裂开的声音。 长鱼想起了郊区房子里的僵尸,身体止不住开始有些颤抖。 滋啦声还在继续,甚至比刚才更加清晰了,在这栋寂静的大楼里显得格外刺耳。那指甲在门上划拉的声音,木片裂开断掉的声音,无不撕扯着长鱼的神经,她惊恐地盯着面前那扇木门,门上挂着的白色大褂随之轻微颤动。 她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茅杉!这个时候,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就只有这个人。 只有茅杉。 长鱼赶紧将手提包拉开,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翻到茅杉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便接通了。 “长鱼。”茅杉的声音响起,貌似还在喘气。 “茅杉,我......”长鱼慌乱的声音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 “长鱼,别怕,我马上就到!”茅杉就好像已经知道了长鱼想要说什么,不等她说完,便抢先安慰着她。 “我在诊室。”茅杉的声音让长鱼安心不少,她慢慢让自己镇静下来。 “好。”茅衫的脚步更快了。 茅杉不再说话,电话却没有挂断。长鱼可以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和一些嘈杂的声响。茅杉应该正在奔跑。 诊室的门角突然破开一个小洞,木屑撒了一地。一只细小黑红的手从洞中伸了进来,手背上两根黑色的血管异常显眼。 五根手指上,棕黄的指甲坚硬厚长。长鱼明明记得,刚才开门时,那婴儿分明是没有指甲的,才一会儿的工夫,竟长成这样了! 门角的小洞被婴儿越抓越大,一块块木片被它的指甲抠下,木屑不停地往下掉。 眨眼间,洞已经开得比杯口还大了。婴儿的手缩了回去,它的影子透过门上破开的洞口投射进来。 长鱼看着门边晃动的影子,牢牢地捏着手机,手机里茅衫的气息,全是带给她的安慰。她的心已经扑扑地跳到了嗓子眼上,嘴巴紧紧地闭着,生怕这一张嘴,心就蹦了出去。 突然,一个皱巴巴红扑扑的脑袋从门洞探了进来。脑袋转着圈扭动着,看着门边的长鱼,嘴里又开始咯咯地笑起来。 这个受了惊的姐姐,恐怕在婴儿眼里,也那么美丽和迷惑人。 婴儿的眼睛已然睁开,发黄的瞳仁与眼白混为一体,仿佛已经融化在眼白里了,嵌着几根青红的血丝。 与这样的眼睛对视,长鱼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跟一直蹿到了后脑,背上一阵麻冷。她握着手机,慢慢往后退去,退到桌边,想找一件可以防身的东西,却一无所获,最后只得将玻璃水杯攥在手里。 婴儿趴在门下,努力地想往门里面钻,可是肩膀好像被卡在了门洞口,它那颗畸形的小头不停地晃动,却怎么也进不来,本来就挤得很紧的五官已经凑到了一起,完全走样。 长鱼见它被卡住,将手中的水杯轻轻放回桌上,双眼仍然盯着那颗小头的动静,一刻也不敢松懈。手摸向桌前的木凳,摸到椅背,紧紧地抓住,将木凳拖到身前,深吸口气,用手在胸前抚了抚,小心翼翼地移动到门边。 婴儿见长鱼靠了过来,挣扎的动静更大了,双手在门外不停地抓着,再这样下去估计木门都快被它拆卸下来了。它使劲地伸着脖子,龇着一口尖牙想要咬长鱼,因为用力,它头上的血管暴起,就像一只只黑色的毛毛虫爬在上面。 长鱼抓木凳的手开始颤抖,她看着被卡在门下无比激动暴躁的婴儿,有些下不去手。它毕竟还是个孩子...... 白大褂从门上滑落下来,落在地上,漾起薄薄的尘埃。 门洞又被挤得大了些,婴儿的一边肩膀已经进来了。它再次仰头,用那双黄白的眼睛瞪着长鱼,摇晃着脑袋裂开嘴发笑。咯咯咯的笑声比刚才更加猖狂,更加刺耳,口水顺着嘴角流往下巴,吧嗒,吧嗒,滴在地上。 长鱼把木凳握得更紧,椅背粗糙的木料磕得她的手生疼。她把头往边上一偏,眼睛一闭,猛地举起木凳砸向门口。 “砰”地一声响后,长鱼睁开眼睛,婴儿的头在两条凳腿的中间,正不满地冲长鱼龇牙。 这一下虽然没有砸中,然而婴儿却是被吓了一跳,它想要暴跳起来,无奈却被门洞紧紧卡住了。小嘴张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冲长鱼哇哇直叫,满口的尖牙全部露了出来。被卡住的肩膀擦得门洞边缘咔呲咔呲响。 那上下两排尖尖的齿锋看得长鱼心惊肉跳。此时,她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抓起木凳再一次用力砸向那颗一点也不招人喜欢的脑袋。 一只凳腿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婴儿的脑袋,婴儿吃痛,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它哭得好伤心,哭声跟寻常婴儿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有眼泪。 哭声直刺入长鱼心底的柔软处,她拿木凳的手又软了下来,站在原地愣愣地颤抖着看向哭泣的婴儿。 哭着哭着,婴儿竟把头从门洞抽了出去,坐在门边,继续断断续续地抽搭着,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长鱼见它不再往里钻了,遂将木凳放下,扶着椅背喘气。她的气还没理顺,门外的啼哭声突然停止了,又是一阵刨门声。 长鱼惊恐地望向门下的小洞,只见那双黑红的小手不停地抠抓着小洞周围的碎木板,洞口以惊人的速度被挖大。 第70章 鬼婴(三) 终于,门洞的大小足够婴儿的肩膀通过了。它的两只小手伸了进来,接着是头,肩,背。 当上半身全部进来时,婴儿的动作停住了。它动了动眼眶,鼻子上的肌肉跟着抽动两下,又把一只手含进嘴里,一边吮吸手指一边望向长鱼,转哭为笑。忽而,它放下手,用手掌伏在地面,慢慢地往前爬。 不知道是因为四肢的畸小而导致它的动作不协调,还是因为刚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婴儿不停地扭动,就像没有脊椎的动物,四肢和腰背诡异地弯曲摆动着前行。 它不再像之前那般急躁了,反而将动作放得极缓,一点一点的把身体往门内探。脸上丑陋的五官有着十分的快感,就像是在享受将猎物慢慢逼向死亡的过程。 四周似乎静的只剩下长鱼的脉搏声,眼里看到的全是被绝望吞噬的空洞。而她胸腔里歇斯底里的情绪和灌满内心的那个人影,却像被郁气堵住了咽喉,发不出一丝呻.吟。 茅衫,你在哪? 长鱼愣了好一会儿,连忙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胡乱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立马用双手抓住椅背,托起木凳,冲婴儿就是一顿狂砸。一下接着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砸了多少下,又有多少下是砸中了的。 婴儿被长鱼猛烈地木凳攻势砸得退出了门洞,又只剩一个脑袋露在门内。带着一脸狰狞的表情,盯着眼前即将到手的“猎物”。 “咔擦”一声,一条凳腿折断了。落在地上的清脆声,绝望地响彻了长鱼的整个世界。 长鱼的力气也差不多耗光,额间渗出的汗水,沾着几缕头发,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让人忍不住想冲过去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好好护着。 门下的婴儿再次暴躁起来,它的眼眶瞪得老大,嘴使劲裂开,嘴角一直裂到了耳根处,整张脸几乎就只剩下一张黑洞洞的大嘴,嘴里本来只露出一个尖儿的牙齿开始迅速生长,渐渐地挤满了牙龈,变为又长又细的獠牙,参差不齐、密麻尖利,微微向里勾着,闪着剧毒的光芒。 突然,婴儿猛地发力,对准长鱼的小腿,扑咬过去。 就在婴儿全身飞出门洞的一刹那,一只纤细却结实的手从门洞外伸进来,稳稳地抓住了婴儿的一只脚踝,手上的青筋凸起,猛一发力,将婴儿整个从门洞中又拖到了外面。 门外传来“啪”地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到了墙上。伴随着唧唧的刺耳尖叫声。 “长鱼,你还好吗?”茅杉略带喘息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沉稳中带着明显的着急。 “还好。”长鱼听到茅杉的声音,绷紧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了一些,用所剩不多的力气向门外喊出两个字,软软地靠在桌角,用手指勾了勾粘在前额的头发,张嘴深呼吸,努力平复着心情。 还好,她来了。 门外走廊上,婴儿被茅杉扔到了远处墙侧,墙面的粉漆被撞得脱落下来。 婴儿从墙上滚落到地上,甩了甩那颗畸形的脑袋,扭着脖子手舞足蹈地对着茅杉吼叫。如同小孩子犯浑时撕心裂肺地哭吼,加上走廊的回音效果,茅杉觉得整个脑袋都跟着在轰鸣。她甩了甩手上粘着的粘液,竭力凝神定息,让自己的思绪不被这吼叫声干扰。 短短不到两秒的时间,婴儿已经从远处的墙下扑了过来,速度快得只看得见一团黑影。茅杉黑着脸紧盯着黑影,捕捉着它的轨迹,就在它距离自己只有半米不到的位置时,伸出双臂准确地截住了它的腰部。 婴儿个头很小,除了那一口獠牙和厚长的尖指甲,浑身看着一副绵软无骨的模样,却不料力气竟大得出奇,浑身又粘黏湿滑,茅杉差点就没能抓稳,被它挣扎拉扯到墙边,后背使劲撞在了墙上。 婴儿伸手抓住墙边的板凳,指甲尖□□了凳子硬硬的塑胶表面,企图从茅杉手中挣脱。 一番生拉猛拽无果后,婴儿张着那张布满獠牙的猩红大嘴,对准茅杉的手腕咬去。 还好茅杉反应快,赶紧松手,将婴儿甩了出去。婴儿的头跌在凳子上,整个弹到地上,翻滚几圈,咿咿呀呀哭闹着爬起来。 茅杉五指微张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那瘦长的身影看似单薄,却散发着暴戾的气息,站在阴影里,稳如泰山。眉间蕴藏的阴冷,像一抹蓝色的剑光,所到之处,煞气四溢。婴儿盯着茅衫,不敢再冒然上前。 谁也不能伤害她的长鱼。 深吸一口气,茅杉拔出了古眉剑,一大一小在走廊上对峙着。 长鱼终于缓过气来,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有些不放心门外的茅杉,打开门出去,打破了外面对峙的僵局。外面的两位同时转过头来。 茅杉看了一眼长鱼,睫毛微颤了一下,阴冷眼神里的一抹心疼,转瞬即逝。她很快便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婴儿身上。而婴儿,看见长鱼似乎是看见了不可多得的美味,浑浊发黄的眼睛睁得老大,口水又一次流了出来。 毕竟是个孩子,它已经将对面站着的茅杉抛到了脑后,两颗融在眼白里的眼珠子直接掠过茅杉,一转不转地盯着长鱼。它晃动着黑土豆似的脑袋,嘴角上翘,似是在笑。突然腿脚并用,连爬带跑扑向长鱼。 婴儿的这一举动是茅杉没有料到的,原本处于警戒状态的她,立刻收起了防御的架势,跟着婴儿奔向长鱼。力量的比拼刹时转为速度的比拼。 他们同时扑到长鱼跟前,茅杉伸手一抓,将婴儿捞进怀里,腰背用力,空中九十度翻转,带着婴儿滚向一边。那婴儿哪里肯让茅杉乖乖禁在怀里,立即手抓脚蹬地想要脱离茅杉的控制。 茅杉用左手将婴儿的两只手腕抓在一起,右手既要握着古眉剑还要抵住婴儿不停踢蹬的双脚。 婴儿被按在地上,两只小手被茅杉紧紧抓着,脚被锁在茅杉的手臂与地面之间,动弹不得。只能使劲伸着脖子张开大嘴乱咬。 这时茅杉的手只要稍稍一松,婴儿就可能从她的身下逃脱。她一边提防着它那满嘴的獠牙,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被它的指甲抓伤,手上的古眉剑根本没办法发挥作用。 茅杉和婴儿就这样滚在地上,又一次陷入了僵持,这场较量再度变为力量的比拼。 白小典气喘吁吁地从一楼上来,茅杉这家伙被鬼撵上了,跑那么快赶投胎啊!她一头雾水正想破口大骂,却看到在地上趴着的茅杉,和诊室门口焦急的长鱼。 走近些,仔细看去,茅杉的身下似乎还压着个什么,是个婴儿!看这婴儿的模样,再看看与它扭打在一起的茅杉,白小典沉下了脸,立即摸出了手.枪。 举起枪瞄了半天,却迟迟扣不下扳机。他们的距离太近了,冒然开枪很可能会伤到茅杉。 白小典突然想起上次那个子弹都打不进去的不化骨,只得将枪放下。在这狭窄的走廊里,如果子弹被弹得到处乱飞,是很危险的...... 虽然这只是个瘦小的婴儿,拥有成年人身体和力道的茅杉对上他却也是极度的吃力,再加上婴儿滑溜溜的皮肤,摩擦力小的实在难以抓牢。眼看就要让它挣脱,茅杉下颌微张,牙齿使劲往舌尖一压,舌头被咬破,口中顿时一股铁腥味弥散开来。对着婴儿的脸就是一口唾沫吐出去。 带血的唾沫喷到婴儿脸上,所落之处瞬间化出黑色的斑点,如同被烧焦了般。婴儿又哇哇大哭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把手从茅杉手中抽出,想要擦去脸上的唾沫。谁知手刚一碰到唾沫,接触到唾沫的部位立即变黑,本来就黑红黑红的皮肤上出现几个不规则的黑疤,说不出的难看与恶心。 婴儿嚎哭得更厉害了,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抓舞着,却又不敢再去擦脸上的唾沫。恍惚间倒像是个真正撒娇的孩子一般,等着母亲慈爱的哄陪。 茅杉趁机挥起古眉剑,果断朝婴儿的脑门刺去。 剑尖就要挨着婴儿的一刹那,茅杉突然停住了。看着伤心啼哭的婴儿,手捏着剑柄,再也刺不下去。 它还只是个婴儿,刚刚降临到这个世间便已死去,连这个世界的善恶美丑都没来得及看清,体会不到人世温情的爱,感受不到激情燃烧的人生。如果这一剑刺下去,使它神魄尽灭,那就真的永世也不得超生了。 见茅杉愣在那里没有动,婴儿的白瞳中闪现出阴厉狡黠的光,发狠似的往上一纵,一爪子朝茅杉拿剑的手抓去。茅杉因为走神,没来得及躲闪,针织外套的衣袖被抓破,连里面的衬衣也一同被穿透,手臂内侧立时出现两道细细的血痕,血珠开始从皮肤里渗出来。 手臂上的抓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黑。 第71章 鬼婴(四) 茅杉赶紧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在伤口周围的几处穴位上点过,封住血脉,阻止毒性蔓延。同时飞起一脚将婴儿踹到远处。 她迅速收了古眉剑,咬破左手食指,以血为墨,在右手的掌心勾画着,简单的四五笔,构成一个符文。举着画有符文的右掌,向走廊尽头的婴儿走去。 长鱼瞧见茅杉受伤,情急之下就要往上冲,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白小典拉着长鱼的手臂,对她摇了摇头。 被白小典这么一拉,长鱼也冷静下来,一眼不眨地看着走廊的那一头。 对付这些东西,她们并没有经验,就这样冲过去,只会给茅杉增加负担。何况,看茅杉那边的情况,她自己似乎完全能够应付。 婴儿被茅杉踹到走廊尽头,似乎是摔疼了,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蹲在墙边颤抖。察觉到茅杉短靴的脚步声,它立即抬起头,瞳孔睁得老大,小小的鼻孔一张一缩,呜呜哇哇地大叫着向茅杉示威,阴邪的气息一股一股袭向茅杉。 然而茅杉并没有停下脚步,直直地朝他扑去。就在茅杉扑过来的当口,婴儿消失不见了。 茅杉嘴角一扬,冷笑一声,眉间冷光更甚,瞥了一眼墙顶,腿一蹬地,跳起,又是猛力一踹。 一脚踢上一团黑影,黑影被茅杉的小腿阻断了原本的运动轨迹,在空中停顿一瞬,飞了出去。 婴儿再一次被茅杉踹飞出去,背重重地磕在墙上,疼得它双目紧闭,眼睛周围的肌肉都皱到了一起。 就是这个时候,茅杉举起右掌,猛地拍在婴儿的天灵盖上。 “咿呀——”尖细锐利的嘶吼声从婴儿的嘴里发出,它的嘴张到极大,占据了整张脸,嘴里弯弯的獠牙似乎都随着他的叫声震动着。 走廊那头的长鱼和白小典禁不住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咔噌!咔噌!”旁边墙顶上两扇透气窗的玻璃被震裂了...... 长鱼的手指死死抠住门框,白小典抓着她的两只手臂,试图稳住她的情绪,如果白小典没有抓住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想跑过去。长鱼担心到了极致,好像有两只手一直在抓饬着她的心脏,双腿发软,他们两人完全不知道此刻走廊尽头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如果茅衫受伤,她该是用什么表情来缓解揪心的疼。 茅杉强忍着听觉的煎熬,凝视着眼前的婴儿,口中念起了解怨结咒。 “众生多结怨,怨深难解结。一世结成怨,三世报不歇。吾今传妙法,解除诸怨业。闻诵志心听,冤家自散灭......” 随着茅杉咒声念起,打在婴儿天灵盖上的符文似有金光流动。婴儿的吼叫声渐渐小了下来,脸上的肌肉依然皱紧着,像一个漩涡般往脸中央扭曲,身上的黑色血管全部凸起,就要爆裂开似的。 婴儿的身体开始膨胀,就在胀大到极限,下一秒便要爆开时,忽的化作一道白光,将走廊照得通亮。 三个人的眼睛出现了瞬间的盲视。 白光过后,原本婴儿趴着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白色灰烬。 “你好好上路吧,早点投胎,来世再来这个世间,体验一回做人的感觉。”茅杉对着灰烬叹道,眉间冷光淡了下去,眼神似淡漠似惋惜。 “茅杉,茅衫,你没事吧?”长鱼急切地声音从身后传来,紧跟着的是一串杂乱的脚步声。长鱼和白小典一起跑到了茅杉身边。 “我没事。”茅杉转过身面对着长鱼,面色瞬间柔和了。 “表姐,你的手!”白小典看着茅杉右手上发黑的两条抓痕,惊呼道。 茅杉这才想起自己被那婴儿抓伤了,抬起手想看看,却发现右手麻得厉害,沉甸甸的就好像绑了块大石头。她用左手把被抓破的衣袖扯到肘关节处,使伤口完全露出来。 因为手上的血脉被自己封住了,血液流通不畅,茅杉的手臂已经开始发白。苍白的手臂内侧,两条黑色的口子,晃得人眼睛疼。 “有刀吗?”茅杉垂下手,低着眼眸,问面前两人。语气淡淡如烟,不仔细听,就要被风吹散了一般,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像是在问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而此时手臂如同一根铅块,绑在胳膊上,有种往下摇摇欲坠的感觉。 “没有,”白小典摸了摸衣服口袋,“你不是有古眉剑吗?” “那剑砍过僵尸......”茅杉又看向长鱼,“有干净的刀吗?” “手术室里倒是有一次性的手术刀,可是手术室不在这层楼......”长鱼现下思绪很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突然想起自己诊室抽屉里有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又问道:“水果刀可以吗?” “可以,用酒精洗洗。” 不锈钢折叠水果刀金属的刀面上,映照出两道细长墨黑的口子,黑色已经开始沿着口子晕染开,侵蚀着周围的皮肉。 茅杉将刀捏在左手,刀刃上还残留着微苦的乙醇味道。由于握刀的手过于用力,光亮的刀柄被手上的热度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茅杉直直地盯着自己右手的伤口,似是在沉思。旁边的长鱼和白小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们大概已经猜到了茅杉想要做什么,长鱼的双手紧紧捏在一起,手都被她自己捏红了,连呼吸也忘记了,此时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停止了。 突然,茅杉一刀对准自己的右臂割下去。手起刀落,不带丝毫的犹豫,手臂上所有发黑的部分被她连皮带肉剜了下来。 白小典被茅杉的举动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靠,我以为你只是像武侠小说那样割个口子放点毒血什么的!你这也......太狠了吧!这么大一块肉啊,你是不把手当你自己的吗?......” 茅杉听了白小典的话,心中黯然,这本来就不是她自己的手,这副身体本来都不是她的。 不过,虽说身体不是她的,可痛的人是她啊...... 左手一松,水果刀掉在了地上,茅杉将右手封住的血脉解开,鲜红的血泻闸般从伤口中溢出。左手已经麻到几乎没有了知觉,如果一直这样封着,不让血液流通,这条手臂很可能会废掉。 手臂瞬间被鲜血裹上一层绚丽夺目的红。血止不住地流着,还没到关节处便滴落到地上。 长鱼的脸震惊得没有了血色,赶紧冲进诊疗室,髋骨撞到了桌角,脚步踉跄了一下,她也顾不上疼,手忙脚乱地在柜子里翻找,打翻了文件夹,碰掉了相框,翻出一个铝合金药箱。 药箱分明就在一眼就看见的地方摆着。 随着血液正常循环,茅杉手上的知觉渐渐恢复,她感觉手臂没那么麻了,伤口处的疼痛越发明显,一阵阵的钻心蚀骨。她咬紧牙关,大颗大颗的汗珠直往下滚,没吭一声。 她怕再吓到长鱼。 长鱼把茅杉扶到墙边的凳子上坐下,取出药箱里的止血带扎在她的右手上臂。帮她把袖子又往上挽了挽,拿出碘伏、纱布等物品为她进行包扎。 第72章 包扎 碘伏喷在伤口上,棕色的液体从手臂内侧流到了手腕上,流过之处,便留下一条浅棕色的印子。茅杉闭着眼睛,双手紧握成拳,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完成消毒后,长鱼用棉签擦去茅杉手臂上多余的碘伏,手法娴熟动作麻利,她将整个消毒的过程控制在最短,希望可以减轻茅杉的疼痛感。 长鱼的手时不时会触碰到茅杉的手臂,指尖微凉,每一次触碰都让茅杉觉得触电一般,酥麻的感觉从手臂皮肤直传入心窝。看着蹲在身旁为自己处理伤口的长鱼,茅杉觉得手上似乎不那么疼了,忍不住淡淡笑了出来。 这时候的长鱼,浑身仿佛凝着一股说不出的锐气,目光专注,与平常温柔的她判若两人。 茅杉觉得这样的长鱼比平时更有魅力,她想,要是每次受伤都有长鱼为自己包扎,那受多少次伤她也愿意。 包扎的时候,长鱼动作极轻,极小心,生怕碰到茅杉的伤口,弄疼了她。她找准位置,迅速地将纱布一圈一圈缠上去...... 过了一会儿,茅衫看到几滴晶莹落在了纱布上,她偏头,望向长鱼,那张素颜精致的面容被汗渍浸染得有些狼狈,心突然有些疼。 周身仿若弥漫了缭绕的水雾,缓缓蒸腾,迷了长鱼微红的眼。长睫毛上的点点水珠,带着些许心疼的咸苦味,不受控制地滴了下来。 茅衫缓缓抬起左手背,在空中顿了一秒,随即抚了上去,轻轻拭掉了长鱼脸上的泪痕。 “别怕,没事了。” “恩。” “长鱼尽可放宽心,如果有危险,我永远都会第一时间出现的。” 长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滑过一丝安定。 受了伤的茅衫,瞳仁依旧漾着光,宛若深不可测的幽潭。里面栖息着的,全都是长鱼的影子。 长鱼何尝不坚强,又何尝不害怕,她害怕这些超出她认知范围的僵尸,她害怕被怪力乱神的恐惧所侵蚀,只是,这些都并不足以让她流泪。 她只是,怕她受伤。 她忽然才发现,自己现下竟会跟着茅衫的低眉蹙目而难过自责,哪怕只是茅衫被划上一道口子,都像是划在了她自己的心尖上。 白小典看茅杉的血基本上止住了,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又看了看对望着的两人,摸出手机,走到一边去给局里打电话,着手叫人过来收拾残局。 “表姐,你说这婴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白小典看了看地上那堆灰烬问向茅杉。 “可能,是从下面。”茅杉有些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回想起先前在楼梯口的奇怪感觉。 “下面?”白小典没有听明白,重复道。 “楼梯的最下面。”茅杉解释着,声音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有力。 “最下面只有负一楼,是太平间。”长鱼补充道。她已经将茅杉的伤口包扎完毕,整理好情绪,将剩下的纱布放回药箱,“对了,茅杉,伤口切忌沾水。”说完提起药箱回诊室。 “我下去看看。”白小典说着拿出枪就要下楼。 “我跟你一起去。”茅杉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试着动了动缠着纱布的手臂。长鱼处理伤口的技术真的不赖,包扎牢靠,松紧适当。 “你还是别逞能了,在上面待着吧。”白小典看看茅杉手上厚厚的纱布,听着她有些虚脱的声音,白了她一眼。 “我没事......”茅杉本来还想说什么,突然想到她如果下去了,便只有长鱼一个人留在上面,她实在放心不下,可是让白小典一个人下去,她也不放心,于是劝道:“你不是给局里打了电话吗,等会儿他们来了,一起下去,遇到个事也好有个照应。” “行吧。”白小典想想也对,不急于这一时。半夜三更一个人去医院太平间是挺吓人的。她眨了眨眼,收了枪挨着茅杉坐下。 长鱼放好药箱,把诊室里打翻的东西重新收拾摆好,拿出了一张湿纸巾擦去脸上残留的汗渍和泪痕,又轻轻拍了拍脸,大致梳理了一下凌乱打结的头发,从诊室出来,坐到两人旁边,神情带着些恍惚。 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除了白小典偶尔拿出手机看看,另外两个人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对面的墙壁发呆。 长鱼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来,双目无力,神思飘渺。略略打理过的脸颊,不再像之前那样狼狈,只是带着病容一般,依旧没有什么血色。而茅杉,不用说一定是在回味长鱼为她包扎伤口的温柔,眼神飘忽游离,嘴角似笑非笑地扬着。 两个多小时后,几辆警车停在市一医院第二门诊大楼外。安静的医院,灰黑的大楼,暴露在警灯浮躁的光亮中,被闪得一阵蓝一阵红。 大厅门口,一位警员捧着个黑色厚皮本子向茅杉和长鱼询问着些什么,一边说,一边用黑色签字笔在他的本子上做着记录。 白小典跟几位警员从负一楼上来,取下手上戴着的白手套,来到大厅门口。 那位警员刚好问完话,将签字笔和本子一起捏在右手,对白小典点点头,走下了台阶。 夜黑风高下的医院,滑过几缕阴冷的风,那些个神情淡漠的脸上,几乎都在摒弃着刚刚过去的一场腥风血雨。 “没事儿了,我们先走吧。”白小典揣着手,对面前两人说道。 “下面是什么情况?”茅杉有些不放心。 “下面的尸体都还死得好好的,没有要起尸的迹象,不过很多尸体都损毁严重,我同事会尽快安排把这些尸体送去烧掉的。” “那就好。”茅衫低下了头,用一只脚来回摩擦着地面,似是又在想着其他什么。 “长鱼你自己开了车吗?”白小典看向长鱼。 “恩。”长鱼这时的状态恢复了许多,面色也红润了起来。 “那我们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你也一样~”白小典说着就去拉扯茅衫。 “长鱼......你,明天上班吗?”茅杉还有些舍不得走。 “要上班,怎么了?” “那我明天来找你帮忙换药。”茅杉脸颊微微红了一下,立马将受伤的手臂轻轻抬起,在长鱼面前晃了晃,不想竟扯到了伤口,她只能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呲牙咧嘴。 “你中午过来吧,直接到诊室来。”长鱼本来想告诉茅杉,换药的话,随便哪家医院都可以,不用专门过来找她。 可是,她没有说。 警车上,白小典激动地跟茅杉聊着案情,茅杉则有一句没一句地偶尔回应着,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鬼婴确实是前几天被老公杀死的那女人的孩子。 茅杉靠在副驾驶座上一动也不想动,只转动眼珠子瞅了一眼白小典,不紧不慢地说:“那个女人,被自己深爱的人杀害,死不瞑目,她的怨念转给了腹中的胎儿。可怜这孩子,初成人形不足几月,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扼杀于娘胎之中,怨上加怨,终化作僵尸。” “哎......”白小典听着,深吸口气,化作一声叹息,不再说话。 第73章 换药 清晨,白小典还在蒙头大睡。茅杉刚刚起床,便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喂,您好,请问是茅女士吗?”陌生的声音,职业性的语气略带着些生涩。 “你好,我是,请问哪位?”茅杉迅速在大脑里搜索起这个声音。 “这里是青钢修理厂,您的车已经为您修好了,麻烦您尽快过来取车。” “好吧,那我马上过来。”茅杉今天可是要去市里找长鱼。 茅杉换好了衣服开门出去,她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过去取车,然后直接从修理厂开车去长鱼上班的医院,差不多中午应该能到。 青钢修理厂,几间砖砌的灰色水泥大厂房坐落在修理厂正中,厂房里不知道是什么机器,正沉闷的震动着。里面,穿着湖蓝色工服、脏兮兮的运动鞋的员工进进出出。 经过打听,茅杉走进了最后一间厂房,里面瓷砖铺地,玻璃隔墙,远没有外边看起来的那般粗糙。钢结构的房顶用的是透明的阳光板,采光很好。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个穿着黑色小西装二十来岁的女人迎了上来,微笑着问道。 等她办完手续取了车,已近中午...... 树下的投影,演绎着医院车水马龙的热闹。 上午的最后一位病人离开后,长鱼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拉开右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手腕上的机械表清脆而有节奏地走动着,一晃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茅杉没有来。长鱼决定不等她了,自己先去吃饭。 书被留在了桌上,然而这半小时,长鱼却只翻了三页。 茅杉开着导航,将车速控制在六十码以内,小心翼翼匀速前进。此时她圆睁的双眼没有打僵尸时的阴厉,也没有面对长鱼时的柔情,反而像个迷茫的小孩,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纵然心急,但也不敢开快了,要是再出个什么岔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自从上次经历了撞路灯惨痛事件,茅杉心里对开车有了阴影。好在之后她趁闲着无聊时,上网浏览过驾车指南、交通法规手册等等一系列跟开车有关的东西,不然还真不敢一个人开着车进城。 突然过马路的行人,突然右转的小摩托车,突然冲出来的流浪狗,吓得茅衫又是踩急刹又是打方向盘。她揉了揉眉心,把头靠在座椅上,深呼吸一口气,无奈地偏过头看着窗外发了两秒的呆。接着又开始,挂档,松手刹,起步......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茅衫感觉自己额头上,背上,全是汗。 好不容易把车开进了医院地下停车场,万车丛中找到一个宝贵的空车位,可是......就是倒不进去...... 午休过后,长鱼坐在诊室电脑前,迎来送走一位又一位病人。茅杉应该不会来了吧,她略微有些失望,看着手表出神。 “这个药水外敷,一天两次。口服的药一天三次,饭后服用......”长鱼将药单撕下来交给面前的病人,眉心带着倦色,从桌上的收纳盒里拿出一条速溶咖啡。 冲泡咖啡的间隙,诊室的门被打开,一个身影倏地钻了进来,关上门后直接坐到了桌前的方凳上。长鱼背对着门,没有回头去看进来的人,低着眸继续接着自己的开水,只以为是个心急的病人,喊号机还没喊号就先进来了。 松开饮水机出水按钮,转身,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茅杉。”长鱼握着杯把的手以微不可见的幅度轻颤了一下。 “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茅杉扣了扣鼻梁,眼里弥漫着浓浓笑意。 “没关系。”长鱼放下杯子,蹲下身从柜子里拿出药箱,又给自己的手部进行了消毒。 丝绸般浓黑的长发披在长鱼的背上,随着她的动作而轻柔摆动着。阳光漫射,泛出淡淡薄光,她的周身,又像是生出许多的薄雾,晃在茅衫的眼里,朦朦胧胧,追摄人心。 茅杉看得有些晃神,很乖的把右手伸出去,放在桌子上,等着长鱼给她换药。长鱼解开茅杉手背上的结,小心地将纱布拆开。长发垂下来,挡住了视线,她很自然的用手挑了挑,别在耳后,露出微红的耳垂。 淡淡的香气从发间飘散出,直钻入茅杉的鼻中。她原本垂着的左手不由地抬起,忍不住想去抚一抚长鱼那一头柔软飘逸的黑发。 手悄悄地伸过去,在长鱼的脸侧停住。而长鱼一心拆着纱布,十分注意地不去触碰伤口的位置,全然没有注意到茅杉的心思。茅杉咽了咽口水,将手靠得更近了些。 “哐”地一声,门突然开了。 茅杉赶紧缩回手,直了直背,通红的脸上又重新变回了与面色极不相符的面无表情,极力掩饰着自己刚才未遂的举动。 “医生,怎么还不该我呀?”门口一个男人没好气地问道。 “稍等。我先给这位病人换药。”长鱼看了一眼门口的男人,低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拆了一半的纱布上。 男人张了张嘴,本想发作,可看见里面这位医生生得这般标致漂亮,硬是没有发作出来。闭上嘴,后退一步,关上了门。 纱布被全部拆下来,扔在桌上,卷成一堆。 “茅杉,你的伤......已经好了。”长鱼看着茅杉手上已经结痂的伤口,美丽的轮廓上,写满了惊讶与不可思议。 “啊?好了啊......”茅杉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臂上,原本被自己割肉的地方已经变成一块黑黑的硬硬的疤,周围的皮肤还残留着浅棕色的碘伏痕迹,因为软组织缺损,那块疤稍微往皮肤里凹陷着。 她有些闷气,这茅家传人的体质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 “既然已经结痂,就不用上药了。”长鱼神色微敛,直起身子,抓起桌子上的纱布扔进垃圾桶。 “长鱼,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茅衫试探着问道。 “恩,不过你可能要等我下班了。” “那我去昨天的咖啡厅等你。” “好,我下班过来接你,去我家吃吧。” “好。” 微风时不时地胡乱吹过,吹乱了茅衫的头发,她只随意甩甩头,也不用手去整理,此时的她觉得身心一阵舒爽,一身轻松。 茅杉在医院外面的咖啡厅要了一杯红茶,对着透明的玻璃茶具,懒懒地盯着里面的深红色茶水发了两个多小时的呆,看着杯口冒出的白气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没有。杯里的茶水一点一点的冷下来,最后变为冰凉。 临近下班时间,茅杉的手机响了,她满心激动拿出手机,却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哪位?” “小茅,是我,老周啊!” “周老板,什么事?”茅杉一听到那粗厚老沉的声音,便已知道是上次古董店那位周老板。 “哈哈,之前墓里的货,我已经出了。价钱还不错,你什么时候来拿钱啊?” “先放你那儿吧,我过两天再来拿。” “行,没问题,我先替你保管着!我办事你放心!” ...... 周老板与茅杉闲侃了几句,字里行间离不开古董、明器,甚至还邀她再次下地。茅杉一次又一次地强调了自己手上真的没有货,也不想再参与地下那些事情,他才勉勉强强作罢,不再继续追问。 结束了与周老板的对话,刚放下手机,电话又来了,这次总算是长鱼了。 “茅杉,你出来,我在门口。” 茅杉飞速招来服务员买单,再飞速冲出咖啡厅,找到长鱼停在街边的车,打开车门跳上去。 第74章 买房 一路上近距离的相处,茅衫又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总是顾虑很多,怕长鱼厌烦她,怕长鱼嫌弃她。这一路也只是偶尔瞥过眼去看着长鱼安静的侧脸,然后发一会儿呆。 而她看不到的,是长鱼眼底勾勒出的,深深笑意。 一路无言的两人终于到了家。长鱼帮茅杉打开电视,倒了杯果汁,便进厨房做饭了。茅杉喝了口果汁,挑了挑眉,觉得挺好喝,又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听着电视里的声音。 厨房阵阵的切菜声、锅铲声传来,茅杉望向厨房,仿佛能透过厚厚的墙壁看见里面长鱼忙碌的身影。她想进去帮忙,可是又怕长鱼觉得自己碍手碍脚,反复犹豫纠结了一阵,终是没有进去。 几个家常菜,两碗米饭,透着家的味道。茅杉心中泪流满面,久违了的味道,久违了的红烧肉...... 两人吃饭的时候茅衫抓紧问了一些长鱼工作上的事,以及过去家庭里的事。她想尽可能多的去了解长鱼的生活,想融入长鱼的生活,而不是一味的只做一个旁观者。好在长鱼心情看起来也不错,两人总算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愉快地相处了下来。 吃完饭,茅杉帮长鱼将碗筷收进厨房,然后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长鱼洗碗。两个都是不善言辞的人,此时又静了下来。但却是无比的安宁与贴心。 时间确实有些晚了,茅杉依依不舍地跟长鱼道别,从她家出来。 路过小区大门处的宣传栏时,一张贴在宣传栏玻璃板上正随风晃动的白色a4纸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走近了些,仔细看起纸上的几排黑色小字,看到后面时,竟坏坏地笑了出来。 从小区出来,茅衫就一直若有所思,走到街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坐到车上,她还处于走神状态,一句“我说小姐您这是去哪儿?”把她给拉了回来。 向司机报出了白小典家的地址,突然想起自己停在医院的车,赶紧让司机改去市一医院。 打定主意的茅衫在夜色中,揣着一颗愉悦的心,慢悠悠地开车回白小典的家。 洗完澡,茅杉和白小典窝在沙发上一起看古装剧。茅衫换上了一套藏蓝色的睡衣,左手半卷着衣袖,沿边的压纹包裹着她光洁的手臂,细长有力的手指捏着遥控器,透白表皮下的血管,似乎隐隐跳动着。 “表妹,我打算买房。”茅衫盯着电视,一动不动地说着。 “哟,想通了,不打算继续赖我这儿了?”白小典转头看了看茅衫。 “恩......” “看你的样子,已经看好了?” “恩,我已经付了定金了。” “啥?这么快?!在哪儿?” “市里,晚上看到出售信息,就想着赶紧定下来,免得被别人抢先了去。” “那你交了多少定金啊?” 茅杉转过头来,左边嘴角微微上扬,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两万?!!”白小典看着茅杉伸出的两根手指,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茅杉花钱还真是不眨眼的。 茅杉摇了摇头,纠正道:“两百。” “啥,啥?”白小典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两百,保安说只要给他两百,他就不会再把房主的电话给别人了。” “我去,我看你才真是二呢......”白小典眼珠子一翻,一巴掌拍向茅杉比着二的手。 第二天一大早,茅杉开着车来到了周老板的古董店,周老板不在,自报家门后,店里的伙计从大保险柜里拖出一个小拉杆箱给她。又是一个二十寸的黑色拉杆箱,和上次那个一模一样,连重量几乎都差不多。 茅杉带着拉杆箱去了市里,她跟房主约好了中午交易。 因为是现金交易,房主给她打了九五折。 茅杉买的是一套二居室的精装房,屏风分割花板简洁,色调沉稳却不沉闷,棂子雕花全中式的装修,搭配些许西方工业设计色彩的板式家具,令她颇为满意。 付了房钱,拉杆箱里还剩下些钱,茅杉又去了一趟家电市场,添置了一些家电。然后回白小典家里,把自己的东西打包,搬到车上,想了想,又跑上楼去,卷起自己睡的那床棉被、床单以及枕头抱下楼,扔在车子后座上,带到了新家。 走的时候,茅杉把白小典家的钥匙放在了她家电视柜的抽屉里,又给她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已经搬出去了。 白小典看了茅杉发的短信,轻笑一声,感叹茅杉的神速。随手将手机扔在桌子上,准备去苏子瞳办公室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小典,怎么,想提前开溜?”胖子笑呵呵地过来,挡在了白小典身前。 “我看着像早退的人吗?”白小典瘪了瘪嘴,无语地看着胖子,“又有事要求小爷帮忙?” “我看着像有很多事需要帮忙的人吗?”胖子歪着嘴笑道,“我是来跟你说一声,前天医院那婴儿事件的报告,别忘记写了啊!” “那不是你的案子吗?干嘛要我来写报告?!” “失踪案是我的案子,可是婴儿的案子是你的呀,你看啊,这案子的功劳应该归你是吧?我不能抢你的功啊!再说了,前天你可是在现场的哦,我连那婴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胖子对白小典眨了眨眼睛,走掉了,甩给白小典一个肥硕潇洒的背影和一句话:“快些啊,昨天苏科长还在问我报告怎么还没交上去呢。” “......”白小典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要是现在她手上有东西,一定对准了那坨肥肉上的脑袋瓜狠狠扔过去,不砸死他也砸他个半死...... 天黑下来了,偌大的办公室又只剩下白小典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赶着报告。 “小白,还在忙呢。”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臂从后面环上了白小典的脖子。 “恩,赶紧把报告赶出来,免得我们科长怪罪。”白小典头也不抬,一边在报告上写着,一边回答着身后的人。 “你们科长这么凶?”背后的人又靠近了些,吐气如兰。 “是啊,真的很凶。” “那我去帮你教训她!” “这主意不错,去吧,去帮我出一口恶气,千万别手下留情。”白小典放下笔,拿起写好的报告检查着。 “可是我听说你们科长很漂亮啊,你舍得她被教训吗?”脖子上的手松开,背后的人走到她的面前。 白小典将报告重新放回桌子上,将椅子转了四分之一圈,以便正对着身前的人,伸出一只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这要看她乖不乖了。”她说着便要去亲身上坐着的人。 “小白,办公室里,别老不正经的。”苏子瞳的手抚在白小典凑过来的嘴上,将她轻轻推开,红着脸从她的腿上站起来。 “哟,好难得,我们家瞳瞳不是一直都很奔放的吗?”白小典的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意,“局里就我们俩,怕什么?” 苏子瞳剜了白小典一眼,扭过头装作没听见她的话,那红得有些可爱的耳根已经把她装出来的镇定完全出卖。 白小典又跟着苏子瞳去了她家,两个人在沙发上缠绵一番后,苏子瞳起身去准备晚饭。 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聊,电视节目也不好看。白小典摸出烟和火机准备去阳台上抽一根,眼角余光扫见茶几上的白色摆件,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崭新的陶瓷烟灰缸。 苏子瞳是不抽烟的,看着桌子上的烟灰缸,白小典的心里阵阵暖流溢出,如此温馨,一种触手可及的踏实感觉。 长鱼洗了澡,觉得有些热,换了套薄些的绸缎睡衣。淡紫色丝滑的绸缎衬得她的皮肤更加姣好,红润剔透。微微有些湿润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背上,整个人活脱脱一朵含苞的睡莲,白净欲滴,放佛一碰就会碎掉。 长鱼侧低着头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慢步到卧室,仔细为香薰机添上宁神的精油,拿了本书正要去书房,空寂的房间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惊得她一颤。 这么晚了打电话,会是谁呢?长鱼有些奇怪,快步走了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茅杉?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长鱼愣了两秒,随后接起电话。 “喂,茅杉。” “长鱼,”茅杉的声音稍稍停顿,接着又说,“今晚的天空好美,很多星星。” “是吗?”长鱼轻轻回着,两只脚已经先她的大脑一步走向了阳台。 推开卧室的落地窗,微风鱼贯而入,吹动了她柔软的睡衣。长鱼仰头望向天空,目光所及处是一片典雅的星空,绸布般的深蓝色月夜里,繁星点点,疏密无序,都是那么婉约动人。一颗颗悠远而渺小的星体,似乎有着无尽的力量,散发着永不熄灭的光芒。每一颗都是记忆的载体,承载着孤傲的明月,遥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清冷美人。 黑发随着暖风时不时会拂过脸颊,睡衣紧紧贴着身形,衬出了她单薄的曲线。 “的确很美。”长鱼盛了笑意,凝视着星空,对着手机说道。 “跟你一起看星空,更美。”这句话并不是从手机里传来的,而是在,不远处。 听到这声音的长鱼猛然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茅杉?!” 第75章 醋意 茅杉就站在隔壁的阳台上,手里捏着手机,噙着暖暖的笑,定定地望着长鱼。每当茅衫看着长鱼的时候,她那双眼睛就像是会说话: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夜很宁静,背后的纱帘柔和地拍打着窗棱,轻风拂过树叶,沙沙地奏着一曲晚歌。长鱼陷入了一瞬间的恍惚。 就像一个人在冰雪里累步前行,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扶住了她,将她牵往了汩汩而出的温泉里,滚烫的浸润着每一个寒冷的细胞。长鱼拿着手机的手还在耳边不远处,却不自觉地握紧了,风越来越大,她却没有眨眼,她不想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两人就这样维持打电话的姿势站着,一时间好像说任何话都会显得多余。 “你怎么会在这儿?”长鱼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隔壁那张美丽清瘦又带有几分英气的脸。 “我昨天看见这套房子出售,于是就买下了,”茅杉笑出了声,“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邻居了,请多多关照。”她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对长鱼行了一个拱手礼。 茅杉说完,抬起头见长鱼没有动作,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她有些慌,难道自己唐突了? 茅杉内心正在进行着深刻的自我反省与检讨,突然,长鱼眼波流转,嘴角牵起一道弧度,这道弧度越来越明显,长鱼竟然笑了!茅杉总算松了口气,长鱼没有生气就好。 “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这里的夜景这么美。”长鱼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慵懒地望着星空下缤纷的城市。 “是啊,风景真的很好。”茅杉却并没有往外看,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长鱼的胸口。 感觉到茅杉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劲,长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处,交叉着的睡衣衣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松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大好河山...... 长鱼的脸瞬间红了,慌忙转过身去,重新束好腰前的衣带。 “长鱼,不用害羞,都是女人,你有的我也有。”茅杉看着长鱼的样子,心中甚是欢喜,这样的长鱼平时可不常见啊,她脸红的样子好可爱!茅杉侧身靠着墙,眼睛依旧没有离开长鱼,虽然现在长鱼是背对着她的。她微微张嘴,玩味的语气说道:“只是,似乎没有我的大呀?” 长鱼束好了衣带,听见茅杉这句话,睥了她一眼,嘴唇微张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屋。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茅杉几乎每天都去长鱼家串门蹭饭,偶尔晚上会约她去看一场电影。长鱼休假的那天,茅杉央她陪自己去商场买了几套床单和被套以及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 日子倒也平静舒心,不过,这二位的感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这天,茅杉照旧倒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打发时间。旁边的玻璃柜门上,依稀映照出了她的身影。 头发又长长了些,搭下来遮住了前额。黑色柔软的刘海,或多或少调和了她面部英气逼人的线条,更是增添了几分女性的柔美。总算不会被人误认为男人了...... 才刚到六点,天却已经黑得犹如一盘泼墨。风呼呼地嚎叫着,没过多久,一滴滴大颗大颗的水珠串着线地就从天上往下掉,随即而来的是淋了雨的人群攒动奔走的动静,汽车喇叭不耐烦的催促,所有的混乱和雨水搅在一起,砸得外面是一阵阵的哗啦捶打声。 茅衫依然一动不动,眼珠子转了转,瞥了瞥窗外,懒洋洋地单手撑着沙发坐起来,慢条斯理地去关卧室的窗户。 望了一眼隔壁长鱼的卧室,茅杉算了一下时间,想起今天长鱼的车限行。看了看床头的电子钟,长鱼差不多快下班了,她赶紧拿了伞和车钥匙出门。 一来二去开过很多次以后,本来学习速度就挺快的她,这下开车马力也加快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么胆战心惊,畏手畏脚了。 雨已经小了许多,街上不再有之前的焦躁。到医院门口,茅杉把车停在路边,刚掏出手机准备给长鱼打电话,远远瞥见一男一女打着一把大伞从第二门诊大楼出来。伞下的女人,正是长鱼,而那男的,就是那天在诊室门口见到的,林朗。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林朗看起来很开心,他似乎生来就有用不完的笑容。 雨轻轻落在挡风玻璃上,滴滴的碎响敲击着茅杉的心,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不自觉地咬了咬牙,随手将手机放在车前副驾驶仪表板上,打开车门,撑开伞下车。 每每要站在长鱼身边的时候,茅杉的每一分磁场都会全数张开,抵御着任何一粒尘埃。 雨伞不大,心思全然没有在打伞这件事情上的她,背上被雨水淋湿了一小块地方。而这一小片的湿润,让这个在雨中长身而立的沉稳女子,显得寂寥又坚定。 推不倒,也吹不散。 “长鱼。”茅杉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掷地有声。 “茅杉,你怎么来了?”长鱼看见撑着伞站在雨中的茅杉,心中一动,既惊讶又有一丝莫名的惊喜。 红色的伞,伞下瘦高的人,背后爬满绿植的水泥墙,雨水细细密密斜织着,如丝,如烟,如潮。茅杉穿着宽松的灰色套头针织毛衣,露出了里面的浅蓝色衬衣领口。藏青色修身休闲裤的裤脚妥帖的挽起,刚好在黑色短靴的上方,头发被风吹得斜分到了一边,根根发丝跳动着灵动的气息。茅衫静静地没有动,整个人被雨水融进了街景中,雨水染沱了一切,散发着淡淡雾霭,如同一幅笔触细腻的古典油画。 医院门口的路灯亮了,灯光洒下来,落在伞上,混合到水雾里,团绕着红伞,晕染上拿伞的人。茅杉的半边身体浸在柔柔的黄色光线中,另一半隐没在伞下暗红的阴影里。显然,大自然这位独具天赋的画师,对光影的玩控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而他对茅衫的偏爱也可见一斑。 真美,长鱼忍不住地想。 “我看下这么大的雨,猜你肯定没有带伞。”茅衫淡淡地笑着。 “你怎么知道我没开车?”长鱼忍不住追问道。心底里似乎有一个答案,却又像个倔强的孩子,希望亲耳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我当然知道。”茅杉又轻轻地哼笑了一下,心脏微微一紧缩。她觉得此时的长鱼,眼神纯澈的像个小孩,她多想不顾一切地一把拥她在怀里。 长鱼跟林朗道别后,从他的伞下走出来,站到茅杉的伞下。 这时茅杉才赶紧将伞向长鱼那边偏了偏,确保她不会被雨淋到。从之前下车开始,茅衫从头到尾一动都没有动过,就那样立在原地,绷紧着每一个神经。 茅衫为长鱼拉开了车门,等她上车后,自己再绕到驾驶座的门前,收伞上车。 门一关,隔绝了林朗和外面的喧闹,车里很安静。雨滴落在挡风玻璃上的清脆响声,漫不经心地化解着这份尴尬。 “长鱼,你喜欢他吗?”茅杉开着车,突然撕破了这份安静。 出神的长鱼被茅杉这个问题弄得有些发愣,她转头看向茅杉:“不喜欢。” “那你会喜欢上他吗?”茅杉追问着,深渊似的眼眸掩藏不住焦虑,担忧随之弥漫开来。 长鱼看着茅杉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牵起一丝笑意,她转过头去,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的道路,轻轻吐出两个字:“不会。” 雨刮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摆动,带着水珠发出闷闷地低响。得到了长鱼的答复,茅杉的心里不再如刚才那般不是滋味了,逐渐明媚起来,食指跟着雨刮器的节奏在方向盘上轻敲着。 放在副驾驶仪表板上的手机响了。几个英文字母显示在屏幕上:ie。 长鱼看了一眼手机上的英文,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前方。 茅杉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 “喂,雯雯。” “杉杉姐。” “有什么事吗?” “我要走了,回美国了。” “恩,再见。” “杉杉姐......我在机场,还有一个小时登机,你能来送送我吗?” “我......”茅杉用眼角余光扫了长鱼一眼,“不好意思,我来不了。” “我这次走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过来了。这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怎么,以后不打算回国了?” “我的家本来就不在这边,以前是因为你在这里,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再让我过来了。” “哦......”茅杉听着对方的话,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最后对电话那边的人说道:“雯雯,你保重。” “恩,你也是。” 温雯说完,便不再开口,也没有挂掉电话,她想等茅杉来挂,因为自己怎么也舍不得结束这最后的通话。 电话里沉默了,茅杉见温雯那边不再说话,放下手机,按了结束通话,把手机放回车前。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人?”长鱼问道,看似随意的问,语气平常,她心里却暗藏了些许不快。 “啊?”茅杉一时没有听懂长鱼的意思。 “你女朋友?”长鱼换了种问法,语调还是很轻松,脸上仍和往常一般,看不出区别。可是长鱼骗不了自己,当说出这几个字时,心里那明显颤抖的痕迹,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 长鱼揉了揉太阳穴。 “不是,她是我继父的女儿。我没有女朋友。”茅衫忽然严肃起来,说道“女朋友”三个字,她忍不住看了长鱼一眼,心脏突然扑通地猛抽了一下。 “你管你继父的女儿叫ie?” “啊?”茅杉又一次被长鱼的问题搞懵了,“那不是她的英文名字吗?” 长鱼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似是在叹气。她不再说话,只是将手臂靠在车门上,扶着头,凝视着窗外。 茅杉看着长鱼,总觉得长鱼似乎是不高兴了,她有些慌乱。这时,手机又响了,手机屏幕上,仍然是那几个熟悉的英文字母,凑成一个扎眼的单词:ie。 第76章 心声 茅杉无奈地深吸口气,接起电话。 “喂,杉杉啊,我是妈妈。”打电话的却不是温雯。 “......妈......” “乖女儿,你刚刚都跟雯雯说什么了?我看这小姑娘挂了电话就闷闷不乐的,眼眶都红了。” “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保重。”茅杉此时真的是欲哭无泪。 “这样啊,那等会儿我问问她去。”电话那边的人思考着,又接着说道:“杉杉,妈妈这次去美国要处理些事,可能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需要就给妈妈打电话。我听雯雯说你换手机了,没有妈妈的号码了吧,来你记一下,13......” 电话那边的女人一个劲儿地说着,茅杉却没有在听,她的心思全都在一旁正看着窗外的长鱼身上。只盼着对方能早点说完挂电话。 女人终于叨完了,茅衫烦躁地把手机随手扔进了旁边的一个空格子里。哐当的声音让长鱼皱了下眉。 摸不透的无措感觉让茅衫感觉很不好。 非常不好。 沉默的二人到了小区,长鱼等着茅衫熄了火才一起下车,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茅杉,你去我家吃饭吗?”长鱼突然淡淡地问道。 “恩,去!”自从茅杉接了温雯的电话,长鱼在车上就一直闷闷的,她正愁怎么跟长鱼说话呢,没想到长鱼竟然主动开口了。 不过茅杉这口气舒得似乎有些早了,因为长鱼问完这句话,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默。 打开门,凉风扑面而来,长鱼先走了进去,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有什么地方好像不一样了。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长鱼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走到客厅把包放下,转身去了厨房。 茅杉跟在后面也进去了,她现在是长鱼家的常客,所以门口专门有一双她的专用拖鞋。 这顿饭吃得也是极闷,长鱼一直没有再跟茅杉说话,是因为那通电话吗?茅衫本就是那样的性格,这也正常,可是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好到根本就逾越了朋友的距离。长鱼不断安慰着自己,虽然在感情上比较空白,可是也不傻。她心里的矛盾在纠结着,再也不像过去的心如止水。 多年的独居生活让她练就得内敛而隐忍,平和且温婉,可是每当面对茅衫,她却似乎有无穷的力量想从某个地方使劲钻出来,赤.裸裸地坦呈在茅衫面前。继而再从那双深邃的墨黑里面,看到自己过去从未感受过的疼惜。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更害怕这样的自己。 虽然她们俩平时话本来就不多,可是不知怎么的,茅杉就是觉得今天压抑得很。她当然不知道,长鱼正百转千回的心思。 长鱼在厨房洗碗,茅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样一幅画面,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温馨。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就着光,茅杉瞥见不远处的地板上有一滴水渍,她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蹲过去将水渍擦干净。正欲起身,见前面阳台门口还有几滴,于是蹲着往那边挪了几步,想把水渍一一擦去,可是水渍越往阳台走越多,阳台上的,已经不是水渍了,是一滩积水。 茅杉站起来,对着大打开的窗户叹了口气,长鱼竟然忘记关窗户了,这么大的雨,难怪屋里这么多水。她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从卫生间拿来拖布把这滩水给拖掉了。 茅杉洗了拖把从卫生间出来,长鱼已经收拾完了,斜靠在客厅看新闻联播,肌肤如雪,眼波粼粼,黑发盘绕在脖颈间,气韵优雅如一幅淡远空寂的泼墨画。 “长鱼......”茅杉收了神走过去,坐到长鱼旁边,不自在地开口道。 “恩。”长鱼盯着电视,头也没回,睫毛却不自觉地动了动。 “我已经把那个号码删了。” “删它干嘛?”长鱼迟疑了一下,问道。虽然茅杉没有明说是什么号码,但长鱼还是一听便懂了。 “我见你不喜欢那个备注,所以就删了。” 长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始终没有说出口,是该大气的告诉茅衫,这个是你的朋友和我没有关系你自己留着就好不用管我?还是我看着那个单词就觉得刺眼听着她楚楚可怜的语气就觉得烦闷? “那个备注是她自己存的,我英文不好,并不知道那个词的意思,所以,当时就没去管她。”茅杉手肘撑在膝盖上,弓着背坐着,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盯着电视,不敢直视长鱼。她紧张地解释着,生怕长鱼误会了什么。 “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个优等生。”长鱼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质疑着说。 “我......”茅杉语塞,再怎么优等生,也是以前的茅杉,她一个汉朝过来的,哪懂什么英语啊...... “是那天公安局门口的那个女人?”长鱼话锋突然一转,看着茅杉。 茅杉一愣,随即点点头。 “她很漂亮,就这样删了不觉得可惜?”长鱼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 “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其他人漂不漂亮我并不在意。”茅杉看着长鱼,认真地说道,说实话,她从来没有去仔细看过温雯,更没觉得她漂亮,因为她心里只觉得长鱼才是这世间最美的存在。 “又是那个人......”长鱼移开目光,似是在自语低喃,似是在问茅杉。 “长鱼,”这一次茅杉终于听懂了,她停了五秒钟,往长鱼身边挪了挪,与她挨得更近些,“那个人,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但在我心里的,并不是她。” 是的,并不是她。 长鱼听到这句话,稍微侧过脸,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茅杉,心里揣着的小鹿,又不自觉地多跳了两下。 茅杉轻轻吸了一口气,低着头整理思绪,脸上尽是沉稳和严肃。她抬起头缓缓地说着:“她从小照顾我,我们朝夕相处,我很依赖她,喜欢被她宠着、护着,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喜欢她。可是,那时候的我并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欢,我错把对她的感觉当做了喜欢,直到遇到了你。” 茅杉说着说着又突然低下了头,长鱼的眼底像是被薄雾笼罩一般的迷离,斜靠着沙发静静地听着,等着她继续说。 “我承认,一开始我对你好,是因为你长得像她。那时我刚与她失散,失去了她的庇护与陪伴,我陷入了恐慌,没有了抓拿,满脑子都是怎样去找她。所以,当我看到你时,就把你当成了她。”茅杉垂了垂眸,带着满目的温柔和深邃,又说,“我一直觉得自己离不开她,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没有她,我也可以活得很好,其实我对她的,应该算是亲情,只是那种亲情,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因为,因为缺少亲人的疼爱,所以我分不清楚什么叫亲情,什么叫爱情。” “反倒是对你,那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之前你说你不是她,你让我看清楚,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我能够确定,我,我对你的感情,绝不是亲情,也不是把你当做谁的代替品,我......”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到了关键时候,茅杉竟又开始结结巴巴起来,这时候的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胸腔剖开,把整颗心都展露给长鱼看。 “我喜欢吃你做的菜,再好吃的东西只要不是你做的我都没有胃口......我想你......每天都想见到你,见不到你我就会觉得不安......我觉得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你的味道很特别......你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会牵扯着我的全部,似乎整个人都被你控制了,但是你并不知道......”茅杉努力地想着要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感受,可是她似乎失去了对语言的组织能力,说出来的话毫无条理,也不知道长鱼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有些慌乱,拿手狠狠抓了一把头发,抬起头,对上了长鱼清亮的双眼。 终于说出口了。 这一刻,仿佛时光停止了,头顶的暖光还在努力地蔓延着温暖,两人周身的光晕,一股沉稳大气,一股静谧清冷。看在彼此眼中,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充盈了整个屋子。 长鱼第一次从茅衫漆黑深邃的瞳仁里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的光漪。 “长鱼。”茅杉的嘴角流动着柔情的蜜意,手不由自主地覆在了长鱼的手背上。感觉到长鱼没有拒绝,她大胆地将长鱼的手抓在了手心,细腻而光滑,脸缓缓地凑了过去,身体几乎快要贴到长鱼身上了。 第77章 电灯泡 “呼——”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卧室的方向射出来,直扑向长鱼。 茅杉一把将长鱼拉在身后,脸唰地沉下来。 这时,突然从头顶落下一抹金色的光幕,犹如一道透明的屏障,正好挡在茅杉与白影之间,白影冲得太快太猛,重重地撞在光幕上,只见它整个身体一哆嗦,便在空中僵住了,接着贴着光幕落了下来,摔在地上。 只一秒钟的工夫,金色的光幕便消失不见,不留下一丝痕迹,就仿佛重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长鱼呆在原地有些来不及反应,不过好在有前几次的经历,这次也不至于太狼狈。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面上恢复了平静,虽说不能帮到茅衫,但至少不能让她有后顾之忧。 地上的家伙,看身形是个人,只是全身覆满了一层厚厚的白毛。白毛有些湿润,一饼一饼地黏在一起,脚下的几缕毛尖还带着水珠,时不时滴下一两滴落在地板上。 如果不是那一张还没完全被毛发覆盖的脸和一双泛着血色的人眼,茅杉还真以为是只挨了饿的瘦白熊钻进家里来了。 它赭石色的脸上角质层完全硬化,嘴唇是略深的赭石色。上下两排发黑的牙齿上各有两颗尖牙向外暴突着,尤其是上面那两颗,已经张牙舞爪地长出嘴唇外很长一截。眼眶周围是脏脏的暗红色,就像是那双眼睛的血流了出来,浸红了眼眶。 “白毛僵?”茅杉低头看着它,眉心微皱,眼中泛起一层杀意,古眉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握在手中。 白毛僵一落到地上,整个身体立马直直地弹起来,倒退开去,抵在墙边贴着墙壁站立。它上半身像动物似的佝偻着,脖子前伸,恶狠狠地盯着客厅里的两个人,时不时翻动那不灵活的血红眼珠子扫一眼客厅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贴着一张淡黄色的符篆,是茅杉送给长鱼的那张九凤破秽符,刚才的光幕也正是从这道符篆中散出来的。 茅杉知道白毛僵忌于符篆,一时间不会再过来,但她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长鱼,你待在这里,别乱走。”茅杉说着拍了拍长鱼的手臂。刚要走,又回身轻轻抚上了长鱼的脸颊,眼底尽是数不尽的温柔:“别怕”。 转过头的茅衫立刻聚集了冰凉的杀气,一边用左手掐诀结印,右手一边挥着古眉剑朝白毛僵刺了过去。 看着茅衫的背影,长鱼刚想张嘴喊什么,大脑里瞬间闪过茅衫上次割肉的画面,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茅衫坚定的眼睛,心口疼得像是被绷带紧紧勒住,再死死打了个结。 见茅杉的剑尖逼近,白毛僵轻轻一纵,身影闪到了旁边。茅杉早已料到它能闪过这一剑,并判断出了它躲闪的轨迹,嘴角一挑,已经结好印的左手对着它逃去的方向打过去。 谁知白毛僵身子一矮,竟躲过了! 茅杉一掌打了个空,而她却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它蹲下了!它的膝盖居然可以弯曲! 要知道,僵尸,无论种类等级,浑身大部分关节皆是僵硬不可活动的,所以才有僵尸跳着行走一说。 白毛僵可不会给茅杉惊讶的时间,双腿一弹,跳起,张着腥臭的大嘴朝茅杉扑咬过去。 一阵腥风扑鼻,茅杉赶紧退回客厅,躲进符篆的保护范围内。上次在墓里跟红毛僵打斗,她便深切地体会到,跟这些毛僵拼蛮力那就是找死,要靠智取! 茅杉心里思忖着,除了阵阵杀气,面上没有任何的波澜。她跟白毛僵玩儿起了游击战,趁它一个不留神,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给它来上一剑或者踢上几脚,待它反击时,又退回客厅。 白毛僵被茅杉逗得团团转,每次茅杉退回去它都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气急败坏地上下乱舞它带着尸毒的利爪,在空气中胡乱抓挠,可就是逮不着茅杉。 终于,白毛僵似是按捺不住了,它突然停止了狂躁不安的暴动,垂下布满白毛的双臂,再次弯曲膝盖,半蹲了下去,把头埋到腰间,佝偻的身体缩成一团,身上润湿在一起的毛发松散开,一根根竖了起来。突然,它抬起头,两只血红的眼睛鲜艳得如在滴血,硬化的皮肤开始膨胀,颧骨下的表皮微微扯裂开,脸上鼓起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包块。 一阵阵阴气从白毛僵的体内散发出来,并在不断增强。 长鱼抱着手臂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往茅杉身边靠了靠。茅杉黑眉间冷光四溢,左眼微眯,抿紧了嘴唇,神情变得肃然,已做好了全身心迎战的准备。 身旁的长鱼似乎感受到了茅衫的紧绷,但是她却是安心的,她知道旁边这个带给她安全感的人,一定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伸出手想握住茅衫,迟疑了一下,收了回来。 不能在这时候让她分心。 茅衫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伸出手握了握了长鱼收回去的那只手。就那么两秒,长鱼红了眼眶。如此紧张的环境却没有汗湿的干燥手心,这两秒所传来的依然是那句: 别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白毛僵直视着茅杉,从鼻中发出一声声低吼,两只脚叉开,用力地踏地,直直地扑将过来。它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依稀晃见白影一闪,就到了符篆保护范围的边缘。金色的光幕瞬间洒下,白毛僵这次并没有被硬生生挡在外面,而是嵌入了光壁中。它的速度慢下来,一点一点地用力向里面顶撞,想要突破这层屏障。 光幕被白毛僵顶得往里凸起,就像是一层即将被捅破的蝉翼。 茅杉岂能让它这么容易便破了符篆的防御层钻进来,沉着脸,当下举起古眉剑,狠狠地刺向了白毛僵的脑袋。白毛僵身体处在光幕里,动作变得迟缓,虽扭动头部避开了要害,肩膀却被古眉剑扎中了。 古眉剑深深没进白毛僵肩上的白毛之中,它一声嚎叫,伴随着阵阵腥气,铺天盖地的阴气喷涌而出。 金色的光幕犹如遭受了重击的玻璃,瞬间碎裂开了,化成漫天的金色粉末,消散在空气中。天花板上的九凤破秽符上,红色的朱砂符文瞬间暗淡了下去,黄纸也跟着褪了色,有些发白,就像一张在空气中暴露了很多年的旧报纸,从天花板上脱落下来,在空中荡了两圈,缓缓飘落在地上。 感觉到强烈地寒意席卷而来,顺着古眉剑缠上自己的手臂,茅杉赶紧拔出插在白毛僵肩膀的剑,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想远离这股蚀骨的阴气。她迅速退到长鱼身边,仍然将长鱼护在身后,眼睛紧紧地盯着白毛僵。幽深的瞳仁不再如之前那般漆黑,杀气浓郁的阴绿充盈在其中,泛着点点寒光。 谁也不能伤害她的长鱼。 白毛僵裂开嘴,似是在笑,四颗尖牙闪烁着刺眼的锋芒,散发出危险的信息。 又是几十个回合的打斗,茅杉一个疏忽,竟被发狠的白毛僵撞飞出去,跌在茶几上。胳膊肘碰在尖尖的玻璃桌角长,疼得她张着嘴巴想要嚎叫,却是忍住了没有叫出声音,她怕长鱼担心。 长鱼见茅杉跌倒,脸色一白,急忙过去扶她,刚俯下身去,就被茅杉抓住手腕,猛地往后面一拽,长鱼顺势坐倒在茅杉身后,还来不及对茅杉的动作做出思考,抬头间,却见白毛僵已经出现在她刚刚俯身的位置。 茅杉抬起右脚,向上朝着白毛僵的肚子蹬去。那长满白毛的腹部,看似柔软,实则比玻璃桌面还要坚硬。茅杉是坐在地上的,出腿的力道自然不够,这一蹬,白毛僵倒是没动分毫,自己则被反弹了出去,屁股在长鱼家打扫得噌亮的地板上滑行一段距离,停下。 一弹一滑间,茅杉已经退出了白毛僵的攻击范围,可是却把长鱼暴露在了白毛僵的面前。 长鱼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倒抽着气,两只手掌撑在身后,上半身往后倾斜,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去,支撑着自己身体的手臂正在发抖。白毛僵不再去管茅杉,俯下身去盯着长鱼,鲜红的眼珠子映出了长鱼写满惊恐的脸。它张开嘴,伸出一条紫红色的舌头,就想去舔长鱼的脸。 眼见那条覆着厚厚发黄发黑舌苔的舌头,带着一股恶臭朝自己伸过来,长鱼扭过头去紧闭上双眼,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茅衫,茅衫。 “嘣!”地一声,一根金黄色不明物体砸中了白毛僵的下颚,它张开的嘴巴被砸得强制合上了,刚伸出来的舌头还来不及缩回嘴中便被自己的尖牙咬到,好在这条舌头皮够厚够老,竟然没被自己的尖牙给戳破。 “咚!”地又是一声,一块黑色不明物体飞了过来,砸中了它的前额。 白毛僵受到攻击,很是不满,恶狠狠地扭头朝物体飞过来的方向望去。 “哐当”一声脆响,黄色物体落地,古眉剑掉在木地板上,滚落到沙发下面。 紧接着是“啪”地一声脆响,黑色物体落地,茅杉的手机掉到木地板上...... 第78章 掌印 茅杉用同样恶狠狠地眼光回望着白毛僵,它竟然想舔长鱼!活得不耐烦了!她单手在地上一撑,想借助手撑地的力量从地上跳起,因为情绪有些激动,没注意地面的情况,手下一滑,直接从坐在地上变成了趴在地上,手肘更是顺势杵在了地上,疼的她直皱眉。 甩开额前的头发,定睛一看,原来是手压到了掉在地上的符篆。茅杉正欲再次起身,白毛僵已经又把贪婪的目光放到了长鱼身上。 古眉剑和手机都已经被茅杉扔了出去,现在手上再无东西可用,情急之下,视线落在了手边的符篆上。 她心念一动,一把抓起符篆,咬破右手食指,用带了血的指尖沿着符篆上已经淡了色的符窍印迹重新描绘一遍。当她的手指离开符篆时,符篆上的符文重新清晰起来,几缕明晃晃的光晕在符文间流转。有明有暗,有粗有细,很容易让人晃了神。 这时,白毛僵的爪子已经朝长鱼抓了过去,眼见那尖尖的指甲就要挨上长鱼白净的脸蛋,茅杉带着满眼火光,怒喝一声,赶紧将符篆抛出,同时右手无名指和小指弯屈,食指中指并拢伸直,比剑指,口中低念:“九凤翱翔,破秽十方,百邪断绝,却除不祥。弟子谨请九凤破秽将军,速降天罡,精邪灭亡。星移斗转,潋滟三光,急急如西王母天尊律令赦!” 真言念毕,扔在白毛僵身上的符篆刹时出现一圈灵光,随即扩散开来,一团金色光芒将白毛僵团团围住。 任白毛僵在客厅里乱转乱跳,都无法挣脱金光的围困。 息睛闭目间,茅杉能感受到金光中有九只火凤凰随符篆盘旋,昂首高鸣,围绕着白毛僵撕咬,将白毛僵周身浓郁的阴气尽数破了开去。 白毛僵因为阴气而鼓胀的身体逐渐蔫下去了,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茅杉静立在原地,微微上抬的右手纤长而有力,心念随着符篆的牵引,控制着那道火凤金光去攻击白毛僵。 弹指间,白毛僵身上大片大片的毛发脱落下来,它的周围像下起了大雪般,全是飘飘荡荡的绒绒白毛。它不停哀嚎着,挣扎着,像是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以前,倾倒掉它所有的委屈。挣脱不掉符篆的控制,最后干脆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不一会儿,它胸前的白毛便已掉尽,露出了里面赭石色的皮肉,胸前赫然一个紫红的右手掌印出现在茅杉的视线中。 又是这个手掌印! 茅杉微怔,狐疑地看着白毛僵胸前的掌印。她这一怔,心念也跟着松散了,围绕着白毛僵的金光顿时弱了许多。白毛僵赶紧就地一滚,趴在地上,挥动着爪子就要往长鱼那边爬。 一见白毛僵又想打长鱼的主意,茅杉怒不可揭,眉心一紧,眼底阴厉之火越发浓郁。谁敢打长鱼的主意,那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撕碎它。 心念是难以再集中起来,金光化为九道细长的光刃四散开去。 金光一散,白毛僵立即从地上跳将起来,看也不看长鱼,调转身体,往一边的阳台扑去。却不知阳台的窗户已被茅杉关上了,“砰”地一声闷响,撞在了玻璃窗上,整个窗框都跟着哐当哐当地响动。 此时,茅杉心里冒出的异样和猜疑让她重重地喘了口气,调整好情绪重新凝神聚念,九道光刃又合为一束耀眼的金光,向白毛僵劈去。 白毛僵的速度也不是盖的,当下推开窗户,跳窗逃走了。在它跳出去的一刹那,身上的九凤破秽符脱落下来,掉到窗前的地板上,上面的符文再次暗淡了下去,淡得接近了黄纸的颜色,不仔细看,便只能看见符窍处的两道暗红的血迹。 莫非现代的僵尸都进化了?茅杉站在原地,看着半打开的窗口,心中暗暗吃惊。这具白毛僵不仅关节可以弯曲,更是还懂得开窗...... “它走了吗?”长鱼试探着走过来,小声问道。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回家的时候会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原来是阳台的窗户被打开了,她早上走的时候是关好了所有的窗户的。 “恩。”茅杉重新关好窗户,并上了锁,弯腰捡起脚边已经废掉的符篆扔进垃圾桶。她又把整个房子检查了一遍,才勉强放下心来。 这一次遇到僵尸,长鱼已经不再那么害怕,那么手足无措了。 可能,是因为茅衫在身边吧。 其间不断地劝慰自己必须调整好状态不能影响了茅衫...... 又是茅衫,又是茅衫,心里全是茅衫,自己担心的不是那一次次扑过来的僵尸,而是茅衫的安危。 长鱼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但是或多或少的后怕还是让她双腿有些发软,毕竟那个僵尸,始终要冲着自己来。 这让长鱼觉得似乎哪里怪怪的。 茅杉收起心底的思虑,换上了轻松一些的表情,赶紧开始帮长鱼清理满地的白毛。 看到长鱼并不好看的脸色,也心知长鱼是个多么爱干净的人,这样的情况估计是很难受的。 长鱼神色有些怠倦,一声不吭地走进卧室,检查起卧室的地面。还好只有门背后有几滴水渍,看来白毛僵并没有在她的卧室捣乱,稍稍定下了心来。 她向来不喜欢有除自己以外的人进入自己的卧室。 在仔仔细细地检查完卧室阳台,衣柜后,长鱼又去检查了书房,确定白毛僵没有进入过书房,她才彻底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白毛僵在她的卧室待过那么一阵子,长鱼把卧室床上的被子以及枕头用床单裹了,放在玄关的角落,打算明天出门时扔掉,然后利落地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床上用品换上。 “长鱼,这包是要丢掉的吧?”茅杉挽起袖子,手里提着装满白毛的黑色垃圾袋,站在门边,指着角落里那个用床单裹成的大布包,问道。 “恩。” 茅杉听了,伸手拧起大布包,开门就要出去。 “你要回去了?”长鱼捏紧了手里正要擦窗户玻璃的毛巾,追问道。 “恩,有点晚了,我把这些拿下楼扔了就回去,你也早点休息吧。”茅衫略带着些疲惫,温柔地回应着长鱼。 “这些,可以明天再扔的。” “那......”茅杉放下手中的东西,“我先回去了。”说着就准备转身开门。 “你等下!”长鱼急忙挽留道,“那个......我......”她的脸颊已红透到耳根。 “那我留下来陪你。”茅杉细腻好听而又沉稳的声音张嘴便吐露了出来,嘴角毫不掩饰地往上翘起。 长鱼低垂着眼眸,茅衫看不清她的顾虑,可是她不管了,眼前瘦削的人儿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自己又怎能忍心这时候离开她呢。 茅衫自嘲地笑了笑,嗔怪着自己不合时宜的迟钝。 能留在长鱼家过夜,茅杉的心里是既兴奋又紧张,一扫之前的疲惫。虽然不是没跟长鱼住在一套房子里过,可是不一样啊,这次是在长鱼的家里,还是长鱼间接挽留了的! 心里虽然已经激动得阵脚全乱,可是茅杉面上,仍然如往常一般淡定,为了不让长鱼误会她留下来的别有用心,她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有的,只是一双安定又温暖的眼睛。 两人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着大气和清冷温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场,一时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可是就算不说话,都像是精雕玉琢的塑像,美丽,大方,融合而沉静。就连周围浮动的尘埃,或许都会因为这静谧的磁场,而忘记了飞扬。 为了掩饰这种不说话的尴尬,茅衫拿起了遥控器,调到她和白小典都爱看的那个古装电视剧频道,装作津津有味的样子看起来。此时的茅衫,脸上渐渐露出了小孩子一般纯纯的神情。或许只有在面对着长鱼的时候,她才会不知不觉毫无戒备地把心挂在脸上吧。 “茅杉,你说我怎么老是遇上这些东西?”长鱼削好一个苹果递给茅杉,打破了这种安静。有了茅衫在身边,长鱼心是踏踏实实放着的,觉得意外又满足。她没想到自己独居这么多年,竟还会有人可以这样让自己安定下来,而那个人,居然是个女人。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嘴唇。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十分的陌生。 遇到茅衫以后,连情绪都可以这样不稳定起来。 茅杉很自然地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想了想,确实,长鱼碰到僵尸的次数也太频繁了,这些东西,有的人一生都不会碰到,而长鱼,短短的一个月就遇到了三次。她又咬了一口苹果,问道:“你是几月几日出生的?” “1月12日。” “1月......12日......还好啊,不算属阴,”茅杉心不在焉地嚼着苹果,表情严肃了起来,“几点生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长鱼摇了摇头。 “1月12日是阴历还是阳历?”茅杉突然想起现代人跟他们计算年月的方式是不同的。 “阳历。” “那阴历呢?” 长鱼眼睛微微上抬,想了好一会儿,再次摇头。 “若按阴历算,应该是前一年的12月间......”茅杉看着已经吃了一半的苹果,推测着,“或许是你出生的时日正好是那一年中阴气最盛的一天,又恰恰赶上阴时,也可能是你母亲怀你的时候接触过死人或去过某些阴气较重的场所,把阴气渡给了你,所以你才比较容易招惹这些东西。” 长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这一个苹果还没削完,茅杉便已经把手上的苹果吃完,手轻轻一抛,果核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进了垃圾桶中。 “还要吗?”长鱼看着茅杉,将手上正削着的苹果往前抬了抬。 茅杉看着长鱼的眼睛,摸了摸肚子,摇头。 两人又变回了静坐的雕像,接着沉默。 长鱼把削好的苹果送到嘴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茅杉:“你要先去洗澡吗?” “恩,我回去拿睡衣。”茅衫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咳咳......你还是要回去?”听着茅衫说得这么自然,长鱼仰头看着她,竟然被呛了一下,纳闷儿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我只是回去拿睡衣。” “能不回去吗?”长鱼的声音很小,小到茅衫都快听不见了。 “那我晚上穿什么睡觉?”茅杉知道长鱼是在害怕,玩笑般地看向她,像在看一个撒娇的孩子,目光柔和得都快要把面前的人融化了,宽慰道,“放心,我很快的,拿了就过来。一分钟不到,我保证。” 长鱼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第79章 同寝 洗完澡,长鱼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枕头,和一床暗纹羊绒被。茅杉站在一边帮忙接着。 长鱼穿着一套白色的纯棉家居服,干净得一塌糊涂。沐浴后湿润的长发用毛巾包裹着,精致的侧脸连着颚下修长瓷白的脖颈完完全全的展露在茅杉眼前。几缕漏网的乌黑发丝从毛巾中垂下来,贴在后颈处,黑白分明,看得茅杉呼吸都快停止了,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茅杉的脸颊晕染开了一片绯红,她怕再看下去便会有窒息的危险,旋即低下头,抱着羊绒被和枕头来到客厅。长鱼整理好柜子,关好柜门跟在她后面也走了出来。 “茅杉你把被子抱去客厅干什么?”长鱼带着云淡风轻的语气,在身后似笑非笑地问着。 “我......去睡沙发。”茅杉知道长鱼的家里只有一张床,虽然有两间卧室,但是另一间被长鱼改成了书房。她很自觉地便把自己安排到了沙发。 “你跟我一起睡吧。”长鱼轻笑了两声。 “可以吗?”茅杉迅速扭头,这下所有的表情都掩藏不住了,双眼堆满了惊喜与难以置信。 “那......你觉得不可以的话,可以不进来。”长鱼脸上沉了笑意,嘴上却是无心的调侃。 “可以,我当然觉得可以!”茅杉提了提快要掉下去的枕头,屁颠屁颠地跟着长鱼走进卧室。 雨停了,城市微弱的街灯从窗帘的缝隙钻入卧室,掩映出了床上两人修长的轮廓。 茅杉将手臂枕在头下,耳边的头发贴合着她模糊的轮廓。额前的刘海斜斜地落了下来,遮住了她幽深如墨的双眼。沉静的目光透过丝丝缝隙,随着缓慢眨动的眼睑,望着侧卧在旁边的长鱼。 长鱼柔顺的长发淌在身后的被面上,茅衫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抓起一小撮,再轻轻放下,看着乌黑柔软的发丝从她白皙纤细的指尖滑过。长鱼感觉到了背后的异样,清亮的瞳仁看着前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眼底升腾起的,是一层层看不到深渊的薄雾。 茅衫又轻轻拿起一小撮,顺着这一小撮,慢慢往上,头发扎着手指的感觉,像一阵阵电流刺激着她,使得她嘴角微微上扬。 手指就快到长鱼的脖颈,犹豫了几秒,放了回来。 索性闭上了双眼,偷偷闻着长鱼的淡淡体香。那个她昼思夜想的人儿就睡在自己的身前,心绪难平,怎么也不能入睡。 她是爱她,可是更尊重她。 两人就这样躺了十几分钟,屋里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茅杉,你睡了吗?”长鱼背对着茅杉,低声问道。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伴着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如此真真切切的存在,长鱼有些不习惯,她睡不着。头脑里反复出现之前茅杉对她说的那些话,突然出现的白毛僵尸,更是让她心里乱作一团,不能平静。 如果僵尸没有出现,事情又会发展到什么地步?长鱼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自己的心,已经许久许久未起波澜了。 “还没。”茅杉轻轻地回应着她。 长鱼却不再说话了,两个人又这样静静地躺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都慢慢睡去。 清晨,阳光早两人一步醒过来,因为昨晚的大雨,空气变得格外的清新润泽。长鱼起身推开了卧室的落地窗,阳台上那盆兰草,细长的嫩叶卷着点点露珠,落到了她的手心。就像大自然带着眷恋般地在亲润着这个清冷的美人。 茅杉跟长鱼一起吃早饭,她右手捏着汤匙,左手不自觉地扣着桌子的下方,抬头看一眼长鱼,又埋下头盯着自己碗里被牛奶泡得有些发胀的麦片,咬了咬下嘴唇,说:“长鱼,我等下要回镇上一趟,不如你搭我的车去医院吧?”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就好,反正晚上也要开车回来。” “晚上我来接你。”茅杉赶紧补充道。 “那......也好。”长鱼低头喝着牛奶,脸又忍不住地红了。 两人吃完收拾完,茅杉把长鱼送到了医院,继续前行一段路后,拐上了去镇上的高架桥。 打开电台,茅杉一路哼着歌心情很好,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镇上的公安局。 把车停在公安局门口,茅杉走进了一楼大厅,穿过走廊,来到茅大山的房门前,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来应门,她吸了吸鼻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大厅,往楼上去了。 楼上大办公室里,空空的,没看到一个人。 茅杉感到有些奇怪,走进去,才发现所有人都挤在最里面,在一间小办公室门口围城一个圈,圈中间站着一个穿着浅色衬衫带着眼镜的秃顶老男人,他正在跟大家说着什么。 老男人粗短的脖子从衬衣领口中露出短短的一截,高隆的啤酒肚把他的衬衣撑得老圆,似乎下一秒下面的几颗纽扣就会支撑不住,绷开来,露出里面的肥肉。 “......啊,鉴于大家最近表现都还不错,连连解决了几起僵尸案件,我决定,在这个星期天,也就是后天,我过生日,请大家去镇上的三星酒店吃饭。啊,哈哈哈......”老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扫视着周围的人,他眯着眼睛咧着嘴笑着,肚子上的肉跟着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转头间,看见了刚刚上来的茅杉,他抬高了些嗓子,喊道:“嘿,你是茅杉吧?过来过来过来!”老男人一边喊一边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下,勾动四根手指,朝茅杉挥了挥。 茅杉把头偏了偏,一脸茫然地走过去。 “呵呵,茅杉啊,我早就听说过你了,你对付僵尸很有一套嘛,星期天你也来吧,跟你表妹一块儿过来!”老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望了一眼正站在人群最外围,抄着手发呆的白小典,随即,又转过头对大家说道:“好了,今天的早会就到这里,大家去忙各自的吧。” 老男人说完便转身拧开办公室的门锁,进去了。 苏子瞳往茅杉身边靠了一步,妖媚地脸上噙满了笑意,冲她笑着:“表姐,好久不见了,星期天记得来啊,我先忙去了。”说完,对白小典努了努嘴,甩了一记飞吻过去,也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苏子瞳虽然比茅杉大几岁,但是跟着白小典一块儿叫茅杉表姐,倒也叫得挺顺口的。 “表姐,你怎么来了?”白小典打了个哈欠,双眼无神地斜睥着茅杉。 “我来找爷爷。” “找老头子干嘛?”白小典转过头盯着茅杉,用惊异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一番。 “想找他要张符篆。”茅杉对上白小典的目光,淡淡地说道。 “你上次偷偷撕走了局里楼梯口的符篆,现在又去找他要符篆,你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去找抽吗?”白小典瞪着眼睛,压低声音提醒着茅杉。 “恩。”茅杉不以为意地点点头,问道:“我刚刚去后院,没找到他,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他这会儿估计上外面遛弯去了,你中午些再去看看。”白小典望了望窗外,答道。 茅杉倚在白小典的办公桌前,站了一会儿,手一撑,干脆坐到了桌子上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表妹,之前赶尸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杨队前几天就回来了,还是没有王志鹏的下落,”白小典一说起这个案子也是头疼,她摇了摇头,看向茅杉,“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 茅杉摇摇头,不再说话,独自沉思着。 差不多快到中午了,茅杉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跳下桌子,理了理衬衣角,准备下楼。 “表姐,祝你好运~”白小典笑嘻嘻地朝她挥手。 淡淡地瞥一眼白小典,茅杉径直走上楼梯。刚踏上一楼的地砖,就看到茅大山从外面走了进来。 “爷爷。”茅杉对着走来的人喊道。 茅大山双手背在身后,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问道:“有事吗?” “爷爷,我是来向您认错的。”茅杉紧走了几步,追到茅大山身边。 “认错?你又闯了什么祸?”茅大山一边眉毛往上挑了挑,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我上次没经过您的同意,擅自撕走了公安局楼梯口的符篆......”茅杉故意只说了一半,观察着茅大山的表情。 “哼,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小崽子干的事!”茅大山的语气严厉,却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说吧,到底什么事?我才不相信你会这么乖专门过来认错。” “我是想求您再给我一张符篆。” “你想要符篆去楼梯上撕啊,反正不是没撕过。” “我不要九凤破秽符,我想让您替我画一张别的符篆。” “哦?你想要什么符篆?”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茅大山的房间门口,茅大山捏着一串钥匙站在门口,眼睛闪着光,饶有趣味地侧头盯着茅杉。 “这......只要是可以祛秽辟邪化阴聚阳的符篆就行,”茅杉看了看地面,思考着,末了又加上一句,“效果越强越好。” “你要这种符篆干什么?”茅大山放下拿钥匙的手,背在身后。 “我有个朋友,她可能是阴日或者阴时出生的,体质属阴,非常容易招惹阴邪,上次那张九凤破秽符就是给了她,可是,那张符篆昨天废掉了,所以来找您再要一张效果更好的符篆。” “你不是说只要是可以祛秽辟邪化阴聚阳的符篆就行,现在又找我要效果更好的?” 茅杉低着头抻了抻眼皮,深吸了一口气不,不再说话。 “你之前擅自撕了楼梯口的符篆,现在又想来找我要效果更好的符篆,你觉得我会同意给你吗?” “爷爷......”茅杉垂着头看向茅大山,没有底气的声音,欲言又止的样子,竟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要符篆可以,我教你,你自己画。”茅大山变得严肃起来,语气认真且不容置疑,可是心里却有点疑惑,这娃儿什么时候对这些事上心了? “那我得学多久啊?我朋友那边急着要......”茅杉有些着急,她最怕学这些东西了,九凤破秽符对她来说已经是很难的符篆了,更别说比这个效果更好的符篆。 “不久,你有茅家传人的血统,学什么都快,只要你愿意学。”茅大山轻轻笑了两声,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那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学吧。”茅杉迫不及待地跟了进去。早点学会早点画了符篆给长鱼送去。 第80章 简陋的房间里,每一样家具都透着年代的古旧气息。桌、椅、床、柜,安分地放在各自的位置,整齐干净,没有任何装饰。这个房间里似乎每一个东西都有着它独特的用处,找不出一件多余的无用品。 屋里面那套红木雕花长椅上对坐着两个人。 红木方桌中间,放着一个白瓷碗,碗里盛着满满一碗清水。茅杉坐在宽大的长椅外缘,脚平放在地上,背挺得笔直,看了一眼桌上的瓷碗,望向对面同样把背挺得笔直一言不发的茅大山。 “爷爷......” “把腿盘起来,闭上眼。”茅大山突然开口,打断了茅杉的话,语气平缓却声如洪钟。 茅杉依照茅大山的吩咐,拖了鞋和袜子,往长椅里面挪了点,闭目盘膝而坐。 “画符讲究心静与心净,要心止如水,聚精会神,心神合一,万万不能存有杂念。所以,你就先从打坐开始练习吧。”茅大山看着对面闭着眼睛的茅杉,周身迅速萦绕了沉静淡然的因子,继续说道:“心静则杂念消除,邪念无以生,恶意无从起,空白一片,神灵易近......” 茅杉双手放在膝盖上,手心朝上,一面静静地听着,一面调整气息出入。打坐对于从小修行的她来说,简直跟吃饭睡觉一样容易,不等茅大山说完,她整个人都已经沉静了下来,甚至能感觉到桌上白瓷碗中的清水,偶尔一次的涟漪晃动。 茅大山眼里似是泛着光,嘴角微微上扬着,看着眼前的孙女,感觉与之前的她有几分不同,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心中不去想任何事情,感受着四周的一物一息,彻底地放空自己,从忘我到无我。不知过了多久,茅杉清晰地感觉到茅大山开门出去了,但是心中却无任何波动,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再与自己有关。 青山转,转青山,比翼双.飞手儿牵;鱼儿软,桃花浅,绿水人家总相连。 “小崽子,先吃点东西。”过了好一会儿,茅大山提着两个塑料口袋回来了,他把口袋放在红木桌子上。袋子里装着两个白色的纸饭盒,一盒米饭一盒菜,正往外冒着热气,袋子上蒙着一层水蒸气凝结成的小水珠。 茅杉闻到了饭菜香味,才感觉到自己肚子已经空了。她睁开眼睛,侧了侧身子,把鼻子凑到口袋旁边深深嗅了一口,挑了挑眉,用手托着脚缓缓放下,又穿上鞋起身活动了几下腿脚,才转身去洗手。 “爷爷,您吃了吗?”茅杉扳开一次性筷子,正要开动,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茅大山。 “刚刚在外面吃了。”茅大山苍老的面孔上带着些许笑意,他对茅杉打坐的表现十分满意。 中午休息时间,茅大山一声不响地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偶尔抬起眼皮看一眼对面一直埋头看手机的茅衫。茅大山忍不住在心中感叹现在的年轻人除了玩电脑就是玩手机,可是他看不见的是,茅衫手机上点开的各种资料与陈年新闻。 在查阅了关于赶尸的杂七杂八描述与记载后,茅衫又把过去百年间的相关新闻以及道家发生过的所有记录到网上的大小事件都搜出来浏览了一番,希望能找出点蛛丝马迹来缓解自己心中的疑惑。 她能搜到的资料毕竟是有限的,无奈之下,只得给白小典发了一条短信寻求帮助。 心里隐隐觉得有一团迷雾需要等着她去解答,可是总找不到牵线的开头。 下午,茅大山让茅杉继续打坐练心。茅杉在打坐前,悄悄扒拉出手机,设了个闹钟。 打坐的感觉,绵远而又熟悉,微微煽动的鼻翼,像是带来了千年的寒风,吹刮进心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茅衫把心沉到了湖底,带着独钓寒江雪的心境,探究着自己,一往无前的梦魇。 四点,茅杉的闹钟准时响了起来,她缓缓睁开眼睛,茅大山正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定定地注视着她。 “爷爷,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我明天会早些过来。”茅衫慢条斯理地揉着自己的双腿。 茅大山点点头没有说话,端着桌上的清水起身进了卫生间。 离开公安局前,茅衫又去了一趟白小典的办公室。 “拿去,你要的。”白小典从抽屉里拿出几张订在一起的a4打印纸扔给茅衫。 “就这么点儿?”茅衫接过打印纸在手上掂了掂。 “只能弄到这么点儿,权限只有那么大,本市以外的,一时半会儿调不出来。不过调出来了也没什么用,我之前早就看过了,要是有线索,也不至于现在案子还没进展。”白小典似笑非笑地看着茅衫,早跟这家伙说自己已经看过了,看过了,没有发现,没有线索,没有新大陆,可她就是不信,非要自己亲眼看看。 她又靠到茅衫耳边,用手背拍了拍茅衫的胸脯,“诶,悄悄地看,悄悄地销毁,内部资料,你懂的。” “你放心吧。”茅衫拿着打印纸对白小典轻轻挥了挥,“谢谢了。”说完便大步走下楼梯。 医院二楼的走廊里,茅杉坐在长鱼的诊室门口。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长鱼的诊室外还坐着几个病人。她索性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卷,拉开,在大腿上抚平,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是白小典之前给她的那几张打印纸,上面打印出了本市近几年所有的可疑的失踪人口资料。之所以说是可疑的,是因为白小典已经帮她把什么八旬老人阿茨海默症患者自己走丢、前科一大堆问题少年再次离家出走、众目睽睽跌下山崖尸骨未寒之类的案子先滤掉了。 寥寥几页资料,茅杉没用上半小时便看完了。 确实如白小典所说,除了之前在长鱼租的郊区洋房里出现的那两个变成僵尸的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失踪前都在同一家小馆子里吃过晚饭,且都喝醉了,其他人都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而且,那两个喝醉的男人,都是两年前的案子了,白小典去过案宗上记载的地址找那家小馆子,结果那里早拆了,商场都建起来了。 一无所获,茅衫有些泄气,发泄似的把手上的资料揉成一个小球,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纸球打开来,对半撕开,叠在一起,再撕,再叠,再撕,直到手上只剩下一把碎纸屑,才放心地把所有纸屑扔进走廊入口处的一个垃圾桶中,然后回到之前坐的地方继续坐着。 她头靠着墙,眼睛微眯,长长的睫毛轻轻搭在眼皮上,沉稳的气质,加上那张俊俏的脸蛋,常常随意一坐,都像一尊精琢过的雕像,让人忍不住顾盼几眼。 茅衫的神思逐渐飘渺起来。她突然有个荒诞的想法,她很想带着长鱼去到曲山看看,那烟云如织的后山,幽然静谧的塔亭,再抿一口香醇馥郁的离花酿。她可以执子之手,再与子偕老,看不见的长情,闻不到的蜜意,都可以尽数留在曲山,留在她生长的地方。而曲山的生活,也正贴合长鱼的温婉素雅,长鱼一定会喜欢的。 茅衫还在遥想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吹进了些许冷风,一路从她敞开的领口灌进去,打断了她的幻想,惊得她打了个寒战,把她拉回了现实中来。 有些事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而有些事,在自己还有能力抓住的时候,一定不能放走它。 终于,最后一位病人从诊室出来了,茅杉这才站起来,扣上了驼色呢子外套,推开诊室的门。 “长鱼,可以下班了吗?”茅杉满脸柔情地看向里面的人。直直的视线像是与阴霾抗衡的阳光,照进人的心底里。 “恩,你真准时。” 茅杉抿着嘴笑笑,没有说话。她并不打算告诉长鱼,自己已经在外面走廊坐了快一个小时。 外面又开始下起了小雨,气温变得有些低,车窗上起了一层白色的雾气。茅杉打开空调,将挡风玻璃上的雾气吹散。 茅衫还在回味着在走廊上幻想的一幕幕场景,觉得甜滋滋的。可是转眼瞥到身边坐着的安静的长鱼,心里又是一阵抽疼。 她总觉得自己抓不住,这个像风一样的女人。 路过小区外的蔬菜店,长鱼下车去买了些蔬菜和小葱,茅杉爱吃红烧肉,家里的小葱用完了,所以她特意又添置了些。 买完回到了小区,两人在地下停车场下了车,茅杉伸手想去帮长鱼拿装菜的口袋,不经意间,碰到了长鱼的手,冰凉的触感刺激了茅杉一下,她不禁扭头看向长鱼。一脸关切,眼前的人只穿了一件中长款的修身薄外套和一条牛仔裤。 “长鱼,怎么穿这么少?”幽黑的眼眸里满满都是疼惜。 “上午明明有太阳的,没想到晚上会降温。” 茅杉把菜提在左手,右手拿过长鱼的手,紧紧地握了握,想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去暖和这一双冰凉的柔荑。她还是觉得不够,长鱼的手仍然好冷,想了想,握着长鱼的手,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这样感觉好点了没?”茅衫自然地问道。 长鱼一时忘记了回答,愣愣地看着茅衫的侧脸,那长长的睫毛,高高的鼻梁,还有那随着关心而轻启的朱唇,心口像是被轻轻掰开了一个小口子,不断地在往里面填塞着蜂蜜。脚下的步子已经跟不上大脑,不经意地绊了一下脚。 感觉到了长鱼的踉跄,茅杉转头看着她的眼睛,“好点了没?”她又重复了一遍。 不出二十厘米的距离,长鱼看着眼前的漆黑双瞳,原本看不见底的墨黑,却泛着点点光斑。张嘴想回答却说不出一个字,只得机械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烫,立马把脸侧向一边,感受着茅杉手心传来的一股股暖意。 茅衫看着长鱼红透的脸颊,心里像猫抓一样,很想捧过来轻轻嘬一口。她突然停下脚步,而长鱼心思不在这里,径直往前走,手却被茅衫拉着,身体随之侧了回来。茅衫上前一步,看着长鱼,吞了一下口水,停了几秒,微笑着牵着长鱼继续往前走。 “走吧,回家去。” 就这样被茅杉牵着,一直走到家门口,长鱼才轻轻将手从茅杉裤兜里抽出来,打开手提包拿钥匙。 厨房里,长鱼心不在焉地做着饭。客厅里,茅衫若有所思地盯着电视机。 餐桌上,两人沉默着吃过晚饭,等长鱼洗完碗,茅杉抱起自己的睡衣准备回去。 “长鱼,那......我就回去了......” “......” 茅杉慢吞吞地迈出去了一条腿。 “要不......你今晚还是在我这儿睡吧,我......还是有些怕。”长鱼说完心里就有些无语自己说出口的话,到底怕不怕,恐怕也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好。”茅杉赶紧收回腿,转身,把睡衣抱回卧室。 晚上,茅杉穿着绿白格子睡衣,翘着腿躺在床上玩手机,偶尔悄悄斜眼瞟一眼靠在床头看书的长鱼。 香薰机冒出一缕缕细腻的烟雾,散发着阵阵葡萄柚的味道,清新幽静的气息充满整个卧室,围绕着卧室里的人。 “茅杉,你还用灯吗?”长鱼把书合上放在床头,清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用了。”茅杉翻身把手机放到旁边床头柜上,拍了拍枕头,扯过羊绒被搭在身上,然后重新躺好。 “啪”地一声轻响,长鱼关了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小小的空间里,随着灯的熄灭而变得安静起来。席梦思床垫轻微地动了两下,又恢复了平静。茅杉知道,是长鱼睡下了。 困意袭来,茅杉半眯着眼睛,望着长鱼的背影舍不得睡去。屋里没有了灯光,窗外的街灯顿时显得明亮了,洒上阳台,漫进了卧室。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屋内偶尔香薰机中水波滚动的声音,眼前心爱的人儿的呼吸声,无一不在宣告着这一切的醉人,与来之不易。 半睡半醒,思绪飘忽,茅杉似乎沉入了一片暖暖的迷境中,而所有的温暖,皆源自这位躺在自己身边的美人。这一刻,她只想拼命地抓住这温暖的源头,不让一丝一毫的暖意从指缝中溜走。茅杉伸出手,环上了身前人的纤腰,身体凑上前去,贴着她的后背,隔着被子,将她抱在怀里。 羊绒被因为她的动作,滑到了床边。 长鱼被茅杉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感觉到一股股温热地鼻息喷在自己的颈侧,她觉得有些痒,略微侧了侧头,睁开眼,看了眼窗外,朦朦胧胧的纱帘混着窗外昏弱的光线跌入双眸,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模糊,所有东西的轮廓融在了一起,她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第81章 昏昏沉沉的,感觉到一股刺激的凉意从腋下传来,直浸入后背,顺着背脊爬上大脑。冰得茅杉瞬间清醒了,睁开眼睛,只觉得头好重,眼皮好重,全身都好重...... “别乱动,给你量体温。”长鱼蹲在床边,替茅杉把被子掖了掖。 “量体温干什么?”茅杉揉了揉额头,想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些。 “你身上很烫,”长鱼看着茅杉,“昨晚你把被子踢到床下去了,就那样......睡了一晚。”长鱼的脸突然红了,伸手把左边的头发拨到了耳后。 “恩......”茅杉晕乎乎的,已没有精力去思考长鱼的话。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头痛......身上烫,但是好冷......”茅杉的声音弱得只能停留在喉咙里打转,好在这简单的几个字长鱼还是听清楚了。 长鱼出去倒了杯开水,把一个白色塑料药瓶盖子放在床头,盖子里装着五六粒黄黄绿绿的药。她站在床边看了看表,又出去了。 风轻轻吹动了纱帘,吹上了茅杉绯红的脸。她缓缓抬了抬眼皮,恍惚间知道自己在长鱼家,又朦朦胧胧的安心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长鱼进来,把被子掀开了一个角。茅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睡衣最上面的几颗纽扣竟然被解开了,里面白皙的皮肤、浅浅的沟壑露了出来。长鱼很自然地把手伸进去,从茅杉的胳肢窝下取出体温计。 细腻温热的手背不经意间挨着茅杉的皮肤,没有任何衣物的隔阻,虽然只是一瞬,却让茅杉不自然了起来。 茅杉只觉得脸烫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发烧了,还是因为害羞了。 “低烧,把药吃了再睡一会儿,早餐在餐桌上,你饿了就起来自己热了吃。”长鱼收好体温计,端起水杯,把装了药的瓶盖递到茅杉嘴边。 “不用,我这就起来。”茅杉接过瓶盖,头一仰把药全部倒进嘴里,灌了两口水,强打精神,翻身坐起来。 “你生病了,要好好休息。”长鱼柔声劝着。 “我还有事,必须去镇上,”茅杉甩了甩头,已经伸手去抓自己的衬衣,“长鱼,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去上班。” 长鱼看着茅杉坚定的神情,不再劝她,把瓶盖和水杯端了出去,关上了卧室门。 茅杉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走出卧室,胡乱洗漱一番,拿了两片面包含在嘴里,就出门去停车场发动车子。 长鱼跟在她后面,看着这个病恹恹却沉稳坚定的背影,心里的暖意和心疼,无法捕捉地溢满了胸腔。 上车后,长鱼把配好药的药瓶递给茅杉。 茅杉拿过药瓶,面上是极力控制住的疲惫,摇晃了两下,里面只几粒药碰撞着瓶身发出清脆的声响,嘴角一扬,踩下了油门。 “这是今天中午的量,记得吃。”长鱼补充道。 “好。”茅杉把药瓶揣进外套口袋里。 吃过药,茅杉感觉好多了,一到公安局便直奔茅大山的房间。门开着,她推门进去,茅大山正坐在里面的红木长椅上养神。 “来了?”茅大山闭着眼睛,语调拖得很长,仍旧是那么的波澜不惊。 “恩,爷爷。” “过来打坐。” “今天还打坐?”茅杉此时眼底的疲惫全部挂在了脸上。 “你才坐了一天,就没有耐性了?” “......” “上午打坐,下午便教你画符。” “哦,好。” 终于捱到了中午,茅大山又给茅杉带了午饭回来,趁茅杉吃饭的工夫,茅大山走到窗前的香案边。 香案上,放着一个香炉,几截燃尽的香插在里面。茅大山捏着香下部的竹签把那几截香□□,扔进了垃圾桶,又从柜子里拿出六炷香、一叠黄纸、一只笔尖微红的毛笔、一个长方条形木镇尺和一个有些破旧的白色小碟子摆在香炉边上。 接着他将一块拇指大的朱砂放在碟子里,碾碎。再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土陶瓷酒坛,揭开上面的红布封口,往装了朱砂的碟子中小心地倒上一些,混着酒慢腾腾地沿磨着朱砂,直到碟子里的朱砂变为糊状,才停下来。 他又拿出昨天盛清水的白瓷碗,盛了碗清水放在旁边。 茅杉一边吃饭,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茅大山的动作,紧扒了几口后,扯过纸巾擦了嘴,便迫不及待地放下饭盒,走到茅大山身边。 “朱砂是天地纯阳之气所结,能增加符文的力量。用朱砂画的符篆,能安魂魄,保平安,杀邪魅,镇恶鬼。如果没有朱砂,以墨汁混鸡血也可。”茅大山察觉到茅杉过来,慢慢地说着,“画符非等儿戏,需要摆香案,上香,请神,净身,净手,净口,净笔墨纸砚台,画前先行祷告,画毕再次祷告,顶礼,送神,缺一不可。” 茅大山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起香案上的东西。他取出一张黄纸放在正中,用镇尺压好,剩下的黄纸放在左侧,朱砂、清水摆在右侧,毛笔头搁在装朱砂的碟子上,另一头挨着香案,几柱香顺着放在一旁。 做完这一切,他不急不缓地去卫生间将手洗净,出来,点燃三根香,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把香握在手里,继续对茅杉说:“接下来,你看我怎么做,待会儿你照着我的样子来做。” 其实茅大山现在做的这些茅杉早就会了,没办法,以前那个茅杉不会啊,她只好耐着性子看着茅大山上香作揖,念咒请神......看着看着,她的眼皮开始打架,虽然迫切地想要学画高级符篆,可茅大山现在讲的这些真的很无聊,加上感冒的催化,她现在已经处在将要睡着的临界点上了...... 茅杉努力使自己集中精力去看茅大山的示范、听他的讲解,可是不管怎么认真,还是挥之不去那种将要睡着的昏沉感。 “画符的时辰最好选择子时或亥时,因为这段时间是阳消阴长,阴阳交接之时,灵气最重。其次,午时、卯时、酉时亦可。此外,画符分吉日与忌日,如果在忌日画符,画出的符篆不但不会灵验,而且还可能有害。这吉日与忌日,跟符篆的种类和用处有关。有的符要配合自己的星命进行使用,若有违犯,便会遭受灾患......” 茅大山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旁犯困的茅杉,继续用他催眠般的语速给茅杉上课,“因为你现在只是学习画符,并非画来以作他用,所以我们暂时不用去管时辰一说。” 茅杉应付着点头,也不管茅大山是背对自己的,根本看不见她点头。 “现在,我便教你画最简单的入门级符篆。” “入门级符篆?”茅杉听到这几个字,瞬间清醒了不少。想不到自己与睡魔斗争了这么久,换来的却是学习最简单的入门级符篆。 “你初学画符,难不成就想从高级符篆开始学起?” “可是,这样的话,那我要多久才能学成画高级符篆......” “你不再打瞌睡的话,用不了多久。” “......” “学画符就像建房,根基很重要,急不得,如果基础的东西没学好,画出的高级符篆也只是个空架子,徒有其表,没什么效果。” “我知道了......” 第82章 在教给茅杉画符口诀后,茅大山提起毛笔,把笔尖蘸满朱砂放到香上,在白烟中晃了几圈,才将毛笔收回,右手握笔悬在黄纸上方,说道:“画符时需心无杂念,一挥而就,中间不能断气。符座、符脚、符窍一气呵成,下笔有力收笔迅速。” 茅大山说完,快速在黄纸上挥笔疾书,不出三十秒,一张符篆便画毕成形。他放下笔,右手无名指指尖沾了些清水弹于符篆上,然后拿起符篆进行祷告,接着双膝跪地,两手扶地进行顶礼,再念咒送神...... 接下来,便该茅杉来实际操作了。虽然她画符确实是个半吊子,但是这些画符的讲究、步骤什么的,早就烂熟于心,今天学的又是最简单的入门级符篆,自然难不倒她。 茅大山拿起茅杉画的符篆看了看,摸着下巴欣慰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不错!不错!学得挺快的,不愧是我茅家的后人!......” 茅大山夸奖的话还没说完,茅杉的闹铃又响了,他敛起笑容,把符篆放在香案上,开始收拾东西。 “爷爷......” “走吧,明天早点过来。”茅大山打断了茅杉的话,将毛笔和朱砂碟子拿去卫生间清洗。 茅杉慢慢悠悠来到长鱼的诊室门口,今天的病人似乎不多,走廊上已经没有人了。这时,门开了,一个男人从诊室内走了出来。 “茅杉?来找长鱼?”林朗微笑着点头招呼她。 “恩。”茅杉对他点头回礼,然后不再看他,推门进入诊室。 “茅杉,你来了,我们走吧。”长鱼关了电脑,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揉了揉顺直的长发,取下门背后的灰绿色薄线衣外套搭在手腕上,准备下班。 茅杉站在门口,等长鱼关了灯出去后,跟在后面带上了诊室的门。 天色已经开始黑的比较晚了,天边时不时还能看见觅食的群鸟。它们似乎总能搭着伴儿,似乎,从来不会孤单。 回去的路上,茅杉突然觉得喉咙一阵沙痒,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茅杉,你中午吃药了没?”长鱼听见茅杉咳嗽,有些担忧地看向她,问道。 “额......忘了......”茅杉这才想起外套里还装着长鱼早上给的药瓶。 “头还痛吗?”长鱼一边问,一边用手背去挨了挨茅杉的额头,一挨之下,不禁皱眉,“这么烫,你自己没感觉吗?” “我没注意......咳咳......咳咳咳咳......”茅杉想要竭力忍住想咳嗽的冲动,无奈喉咙里就像卡了鸡毛,止都止不住,她咳得满脸通红,眼泪都跟着出来了。 长鱼白嫩的脸上因为生气而多了几许樱红。她叹了口气扭过头去,自己确实是有些生气,气茅杉怎么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 茅衫的头昏昏沉沉,但还是感觉到了长鱼的情绪。生病的她面色依然沉静,看不出太多的不适,也看不到眼仁深不见底的缱绻柔情。她犹豫了一下,把右手伸了过去,轻轻握住了旁边长鱼的手。长鱼在气头上,想把手抽出来,试了两下,茅衫却越握越紧。 天渐渐黑了,一轮圆月代替了天边不太明亮的残照。 客厅里,茅杉穿着自己的棉格子睡衣,外面裹着长鱼的枣红色厚睡袍,挨着长鱼坐在沙发上。刚洗过澡的她,浑身高烧的皮肤被水气蒸腾得红扑扑的。 “时间到了。”长鱼盯着膝盖上翻开的书,把手伸到茅杉面前。 茅杉闷闷地取出腋下的体温计递过去,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面对严厉的家长,不敢多说一句话。 茅衫的手指虽说细,但是力道十足,看似轻轻捏着的体温计,长鱼抽了一下却反而抽了个空,斜眼扫过去,带起一地寒风。茅衫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看着长鱼,红扑扑的脸颊在暖光灯的映照下,更显得暧昧。 长鱼沉着脸,又使劲扯了一下.体温计,还是被茅衫牢牢握住。长鱼的手还搭在温度计上,紧接着又一记眼刀扫向那张看似纯良无辜的脸。 这时,茅衫却轻轻一带,长鱼整个人顺势跌进了她的怀里。茅衫轻轻伸出手不露痕迹地滑过长鱼的腰际,长鱼穿的是蚕丝睡衣,不仅滑,还紧贴身线。茅衫赖着自己浑身的潮热,想逗逗长鱼。 两人像是一团火和一簇冰,而那簇冰,却也红了脸。 长鱼把体温计拿到眼前看了看,淡淡地睥了茅杉一眼,脸上的樱红还未散去,便起身去了厨房。片刻之后,她端出一杯温热的白开水以及早上那个白色药瓶盖子,放在茶几上。盖子里的药似乎比早上还要多出几粒。 “加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吃了就去睡吧。”长鱼略带嗔意地说着。 “好......咳咳咳......”茅杉捂着嘴又咳了一阵,端起水杯把药咽下。她发现自己只要一说话就想咳嗽...... 长鱼只说让自己去睡觉,并没有说在哪儿睡。茅杉便很开心的理解为,长鱼又留她在家里过夜了,厚着脸皮美滋滋地躺到长鱼的床上。 白色纱帘躺在窗边,整夜寂静无风,整个房间都似乎只有茅衫毛孔微张的声音。 晚上睡得太早,茅杉半夜醒来,觉得好热,浑身都蒙上了一层毛毛细汗,她将两只手臂和一条腿伸出被子,想凉快凉快,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多了一床棉被。 应该是长鱼为自己盖上的,茅杉这样想着,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人,又把手脚缩了回来,用两床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了。没过多久,实在是耐不住热,她再一次把手脚伸到了被子外。 喉间一阵钻心的沙痒袭来,茅杉忍不住又要咳嗽,她赶紧用手紧紧捂住双唇,尽力不让自己咳出声音,以免惊醒了长鱼。每咳一次,身体便跟着颤动一下,她却是生生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几分钟过后,才渐渐平息下来,她松开手,睫毛都润湿了,深深地吸气,眼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茅杉醒得很早,长鱼睡在旁边,呼吸轻柔均匀。她想起今天长鱼休假,便没去叫醒她,抱起自己的衣服,轻手轻脚走进浴室。昨天晚上出了一身汗,现在身上粘粘的很不舒服。 茅杉冲了个热水澡,一身清爽,精精神神地从浴室出来。 “好些了吗?”长鱼清柔的声音传来,却吓了茅杉一跳。 “好多了。”茅杉惊讶地望向客厅里的长鱼:“你今天不是不用上班吗?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长鱼说着,走进浴室,“早餐在桌上,还有药,再吃一次。” 一杯浓滑的牛奶还散着热气,切片的椰蓉蛋糕旁边是削好的苹果。茅衫看着餐桌上摆着的早餐,心底却闪过一抹不容察觉的忧虑。 她能永远享受着长鱼的好吗。 早饭后,吃过药,茅杉又开着车往镇上去了。 第83章 春雨总是那么的绵绵不尽,淅淅沥沥,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轻风。 茅杉盘腿坐在红木长椅上,闭上眼感受着周遭的一切,从屋内再到屋外,仿佛置身于朦朦的细雨中,雨水如漂浮在空中的绢丝,被风吹着扶过脸庞,润凉柔软而又无声无息。 雨雾弥漫,如烟如云般笼罩着一切,雨水飘落在屋檐上,顺着屋檐一滴滴落下。滴落到河水里,河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涟漪逐渐扩散,一*地吹散开去,吹到哪里,哪里便充满了生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溅落,留在了树叶间、花丛里。草木随着涟漪摇曳,如同妙龄女子的轻歌曼舞,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肺的淡香。茅杉沉浸其中,轻嗅着雨中新生蕉叶与绿竹的清新,细听着衔春归燕同棉云的低喃,不愿醒来。 聒噪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片刻的静谧美好,茅杉微微动了动眉间的肌肉,睁开眼。 “表姐,在哪儿呢?”电话一接通,白小典的声音就一股脑地冒了出来。 “爷爷这里。” “还在局里呀!快过来了,今天秃头色鬼请吃饭呢!” “我就不来了吧?”茅杉试探着问道,悄悄瞟一眼对面盘腿闭幕而坐的茅大山。 “你不来会后悔的。”白小典语气变得神秘。 “怎么说?”茅杉淡淡地问道。 “来了就知道了。”白小典挂了电话。 电话刚断,手机一震,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是白小典发来的酒店地址。 “爷爷,表妹让我过去吃饭。” “恩。”茅大山闭着眼,用喉咙发声回答道。 “那我去了?” “恩。” 茅杉开着她的越野车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三星级酒店,在保安的招呼下,停好车,刚走到酒店门口,白小典便迎了上来。 “表姐!你可算来了!” “到底有什么事?”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 “长鱼来了。” “坏消息。”茅杉眼睛微瞪,语调仍然平静。 “她跟林朗一起来的。”白小典伸出拇指对着肩后一指。 茅杉随着她的手指往里望去,里面是酒店的大堂,人影闪动,三五成群。茅杉的视线被最里面窗户边上的两个人吸引了去,其中一个高高瘦瘦,背对着她的单薄女子,正是长鱼。 长鱼身穿一字领的黑色贴身长裙,右手握着一个银色皮质手拿包,一头黑色的长发端庄的盘了起来,大方而又典雅,如玉般的脸颊透着些许粉红,简洁清新中带着一股成熟高贵的美。旁边站着一身西装的林朗,一米八的个头,厚实的肩膀让他熨烫过的西装看起来分外合身。亮蹭蹭的黑色皮鞋,黑西裤,灰外套,里面是纯白的打底衫,头发上的发胶闪着自信的光辉。 一位穿着包裙,有些富态的中年女人笑呵呵地走过来,看了看窗边的这对男女,笑道:“哟!林娃子,终于舍得把女朋友带回来了!不错啊,姑娘小脸蛋长得贼标致!” “二姨,你误会了,这是我朋友。”林朗侧过身笑着解释道,说完,尴尬地看了一眼长鱼。 中年女人笑意更甚了,继续说道:“嗨,年轻人,害什么羞啊,有多少情侣不是从朋友发展过来的!我看啊,你们两挺般配的!”说完,她又用手遮着嘴,微微弯腰,小声地问道:“跟二姨说实话,你们到底是不是恋人啊?” 长鱼微笑着看着女人,正要开口否认,一位瘦高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右手扶上中年女人的肩,说道:“哎呀,老婆,人家年轻人的事,你凑什么热闹,我们去那边走走,别妨碍人家小两口独处。” 男人拉着女人走开了,露出了站在后面的茅杉。 长鱼刚要回转身去,却看到了静立在自己左边不远处的茅杉,满是惊讶。 “茅衫?!” “长鱼也在。”茅杉回答了长鱼一声。 “茅杉,你也来了。”林朗走过来招呼道。 “恩,你好。”茅杉语气客套地回着。 林朗笑着和茅杉点点头,并没有要再继续交谈的意思。他一眼望见从楼上下来的林处长,对长鱼说道:“长鱼,我爸来了,走,我带你见见。” 长鱼看了一眼茅杉,垂了垂眼眸,跟林朗过去了。 茅杉看着长鱼的背影,重重地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抬腿走向刚才长鱼站着的窗边,背靠在墙上,看着酒店大堂里的人来人往。 心口的疼痛,轻轻松松就被掩饰了过去。 这边,苏子瞳坐在角落的皮沙发上,一条深紫色v领短裙,金色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一束大波浪卷跟着后脑晃悠。修长的体态、勾人的双眼、香娇玉嫩的酥肩配上超强气场的高跟鞋,一颦一笑都堪夺人心魄。白小典保持了些距离坐在她旁边,一如既往的休闲打扮,满脸严肃地跟她聊着局里的八卦。 “小典,要喝的吗?那边冰柜里好多饮料,随便拿呢!”小杨兴冲冲地跑到白小典面前。 “小杨,能帮我拿一瓶可乐吗?”苏子瞳先开口了。 “好嘞!小典,你呢?” “我不要。” 小杨去拿可乐了,白小典扭头继续跟苏子瞳聊天。 “小典,走,我们去跟他们玩儿桌游!”小菲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挽上白小典的胳膊。 “我跟咱科长谈事儿呢!”白小典一本正经地说。 “有什么事好谈的,”小菲附在白小典耳边悄声说着,“走啦,跟我一起过去玩儿两把!”说着就要扯白小典胳膊把她往里面拉。 “哎呀,别拽,都说了我不去,你自己去玩儿吧。”白小典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往苏子瞳那边缩了缩。 “不去拉倒。”小菲有些扫兴地走开了。 “看不出来啊,白警官,花花草草挺多的。”苏子瞳用半开玩笑半生气的语气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白小典一脸迷茫,眨眨眼睛看向苏子瞳。 “苏科长,给你可乐!”小杨拎着一厅可乐跑过来,伸手把可乐递到苏子瞳跟前。 “你给她吧。”苏子瞳看了一眼白小典,起身,往林处长的方向走过去。 “呐,小典,给你。” 白小典没吭声,一把拿过可乐,扯开拉环喝了两口,眼睛无目的的在大堂里扫视着,看到了窗边一动不动显得有些落寞的茅杉,径直走了过去,留下小杨一个人和空荡荡的沙发。 第84章 白小典揣着手站到茅杉旁边,也学她背靠着墙,呷了一口可乐说道:“哟呵,怎么不去找长鱼?” 茅杉看了看远处人群里那瘦长的黑色身影,脸上浮起一个苦笑,无奈地耸耸肩膀。 白小典顺着茅杉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正和林处长、林朗等人说话的长鱼,眉角挑了一挑,不再说话。 觥筹交错间扰人心神的华服在人群中穿梭,那些低眉顺目的虚伪做作,矫情贴心的老套说辞,浅笑皱眉的虚情假意,全都一一暴露在耀丽明亮的水晶吸顶灯下。每一颗转动的小水晶,都在毫不留情地折射着底下人们的贪婪,不堪入目的*。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林处长抬起他粗圆的手腕,露出腕上的金表看了看时间,抬头对旁边一个一身黑西装带眼镜的年轻男人说道:“差不多了,小张,让大家入席吧!” “好的。”年轻男人说着便往大堂深处去了。 林处长又扭头看向林朗:“朗子,你也去帮忙招呼一下客人。” “好。”林朗略略低头,恭顺地答着,随后轻声附在长鱼耳边示意她等他一下,转身去招呼客人。 而这一看似简单随意的动作,在旁人眼里,却是无比的亲密。 “子瞳,怎么没看见白小典和茅杉两姐妹?”林处长问向苏子瞳。 “她们......”苏子瞳一边回答,一边用眼睛搜寻着二人的身影,然后指指他的背后,说道:“那边站着呢。” “哦哈哈哈哈,你让她们俩过来,跟我们坐一桌,啊哈哈,这俩姑娘不错,很有前途啊!” 餐厅最前排正中的大圆桌子上,林处长的身边坐着他老婆和苏子瞳,他的秘书小张坐在别桌。他老婆的右手边是林朗,长鱼挨着林朗坐在右边,旁边是几个林家的人,其中便有之前跟她和林朗说话的那对中年夫妇。白小典和茅杉在苏子瞳的左手边坐着。 一番老套无趣的发言过后,林处长宣布开席。餐厅顿时沸腾了起来,旁边几桌公安局的警员们一边大声地说笑,一边喝酒吃肉。 林处长笑呵呵地跟苏子瞳说着话,偶尔跟白小典和茅杉聊几句,都被白小典用“恩”、“啊”、“哦”给敷衍了去。茅杉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林处长这边,聊天说话的差事就交给苏子瞳和白小典好了,林处长让她喝酒,她便拿起酒杯与他的酒杯一碰,一饮而尽,也不管对方喝没喝,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长鱼和林朗。 “诶哟!真没看出来,小茅你也是个豪爽的人啊!来来来,满上满上,咱们再干一杯!” 茅杉的酒杯不停地被林处长倒满,心思全不在此的她什么也不说,只管一个劲儿地把酒杯腾空。 “林娃子啊,最近工作忙吗?”几杯酒下肚,刚才那位富态的中年女人嘴又开始闲不住了。 “什么林娃子,人家小朗都那么大啦,别给人家孩子丢面子!”旁边中年女人的老公张口打断道,又指了指林朗,假意责怪着中年女人。 “二姨你知道的,我们医院一直挺忙的。”林朗依然暖意盎然地笑着,对于刚刚的说辞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呵呵,也是,你们大医院,去看病的人挺多,挺多。”中年女人讪讪地接了两句,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哎哟,大医院又怎么样,一年到头还不是指望着那点死工资过日子!我说小朗啊,你还是早点把医院的工作辞了,跟你妈做生意去,你看你妈那么大个公司,早晚要你来接手。”中年女人的老公一脸鄙夷地说着,说得激动了还要拍拍桌子。 “去去去,我跟林娃子聊天呢,哦不不,小朗,我跟小朗聊天呢,”富态的中年女人觉得更尴尬了,看了林朗一眼,掩饰着没好气地推了她老公一把,“你瞎插什么嘴,一边儿去一边儿去!” 那女人的老公咂了咂嘴,一只手端了酒杯对林朗晃了晃,喝了一口。林朗还是那个暖意盎然的笑脸,端起酒杯回敬男人。 长鱼看着林朗笑意盎然的脸,很想在心里斥责他的伪善,可是却凭直觉觉得,这或许就是他的真性情,这就是他该有的素养。 中年女人拍了拍长鱼,迅速转移了话题:“小长,听说你也是医生,你跟小朗是同事吗?” “恩,我们是一个科室的。”长鱼虽然有些厌烦刚刚女人和男人一唱一和的聒噪嘴脸,但仍然礼貌地点头回答着。 “啧啧,这样好啊,你看你看,”中年女人伸出手,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你们专业都一样,啊,有共同语言,啊你看,不会缺少话题,工作又在一起,随时都可以见面,啧啧啧,简直了,简直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天造地设的呀!”女人一个劲儿地赞叹着,这些话是事实不错,却如钢针一般,狠狠扎进茅杉的耳朵里。而她能做的,只是喝下一杯又一杯冰凉刺舌的白酒。 又一位中年女人加入了他们的聊天。 林朗一个劲儿解释着,但是他的解释很无力地淹没在这两位牙尖嘴利、嘴皮子翻得比机关枪还快的中年女人嘴下...... 长鱼嘴角浅浅地勾着笑意,低头看着面前白晃晃的玻璃碗碟,像是在看一出戏。她知道茅杉在看她,她知道只要自己抬头,就可以对上茅衫深邃的眼睛,但是她不敢,在心里劝过自己无数次,还是不敢。或许这一次她抬头看见的,不再是藏在眼底柔情的光斑,而是无边黑暗下,满目疮痍的一池秋水吧。 听着两个中年女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着边际的闲扯,长鱼实在是烦了,抬手挽起耳边搭落下来的一缕发丝,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长鱼用清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双手撑在台面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素颜清雅的脸上却透着几许倦意。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叹口气,右手拿起洗手台边的手拿包,拉开门走出去。 林朗正站在卫生间门口等长鱼。长鱼一出来便看见了他,对他点点头,移开视线,目光落回前方,往餐厅走去。 “长鱼!”林朗在身后叫了一声,长鱼没有搭理他,径直往前走。这时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长鱼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长鱼跌撞了一下,重新站好后,用诧异的目光望着林朗,随后又看向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 “哦不好意思......”林朗急忙松开手,扶了扶眼镜“长鱼,是不是我那两位阿姨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她们只是关心我,你别放在身上,”林朗见长鱼没回答,继续说着,“其实......” 长鱼淡漠地盯着林朗的脸,等着他把话说完。 “其实,我也希望她们说的是真的......”林朗的声音压得很低,认真地看着长鱼。 长鱼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并没有什么情绪表现在脸上,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道:“她们只是在说笑,算不得真的。” “我想让它变成真的!”林朗的脸开始涨红,情绪开始激动。 这时长鱼的大脑里飞速晃过茅衫的身影。“可我不想!!”她的脸沉了下来,像是落在冰窖里的千年寒冰。她心里本就有些闷气,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耐性再跟林朗扯这些没可能的事,大声地回应了他一句。 “长鱼,”林朗定定地望着长鱼,眼里满是哀伤的神色,想不到一向温婉的她竟然也有这般的怒意和爆发力,“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试试好吗?” 到底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力量? 长鱼平静下来,又回到了以往的温润淡漠。她淡淡地叹了口气,打算离开这个狭窄得让人烦闷的空间。 林朗又迅速上前几步,堵在她的面前,两只手抓上她的肩膀,豁出去了似的,脑袋凑过去就要把嘴往长鱼的唇上压。 长鱼只觉得一股酒味从林朗的嘴里扑了过来,顿觉一阵恶心。她用力想要推开压过来的人,可是两人的力气悬殊太大了,她推不动,只得用手肘抵住林朗的前胸,尽量不让他贴近自己,头使劲地扭向一侧避开他的嘴唇。林朗的动作很粗鲁,抓得长鱼肩膀生疼,一字领的领口都被扯到了肩膀下面,他的肌肉鼓了起来,灰色的衣袖绷紧了,写满*的眼睛里闪着热切的光芒。 慌乱间,长鱼的嘴唇擦到了林朗的脖子,留下一抹淡红的唇彩印。几个从卫生间出来的小伙子见了这一幕,只当看热闹似的吹了两声口哨,笑着离开了。 长鱼挣扎着,头发也散乱了一小部分,披落在光滑的肩头。情急之下,她一脚踢向林朗的命根子,这一招果然有效,林朗立即松开了手,夹着腿退到墙边看着长鱼。 迅速整理好衣服和头发,长鱼将手拿包换到左手,右手手背擦了擦嘴唇,微微敛神,走到林朗面前,使出全力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冷笑一声,走了出去。 如果换做以前,只是因为林朗欺负她,她或许不会下这么重的手,但是现在,长鱼心底直觉地认为,这或许伤害到的,不止是她自己。 第85章 为了跟茅杉好好拼酒,林处长跟白小典换了位置,直接坐到了茅杉的旁边,中途有人来敬酒也都被他三两句给打发了去。 茅杉心不在焉地喝着酒,每隔一会儿便会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一眼,长鱼这趟卫生间似乎去得有些久了,而且她前脚刚去,林朗就跟着去了。越想越不放心,茅杉放下酒杯突然地站起来,走向了卫生间。 “诶!诶!诶!小茅,这是上哪儿去啊?还没分出高下呢!来接着喝啊!”林处长顶着喝得通红的脸在后面吼道,而茅杉并没有理会他。 路过一排排的烟酒气味,走到餐厅中间的位置,看见长鱼从卫生间出来了。茅杉淡淡笑了笑,加快脚步,迎面走过去。 被林朗的骚扰惊到的长鱼,此刻看见茅杉,心顿时安定下来许多,眼前的人总能带给她安全感,让一向独立的她想要去依靠,而此刻,更想一头扎进她的怀里,什么都不去想。长鱼正想对茅杉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人打断了。 “长鱼!......”林朗急匆匆地从卫生间跑出来,额头上还因为刚刚的疼痛而挂上了几滴汗珠,看了一眼跟长鱼站在一起的茅杉,硬是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他恍惚间竟觉得,眼前两张美丽的脸,似乎很是般配。使劲闭了闭眼睛,摇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眼尖的茅杉一眼便看见林朗脖子上淡淡的粉红色印记。她转而看向长鱼,那张清瘦的脸依然只有少许血色,嘴唇上还能看出唇彩被擦拭过的痕迹。 长鱼这才留意到她刚才不小心抹在林朗脖子上的唇彩印,眼神一闪躲,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林朗不明白这两人盯着自己是在看什么,用询问的眼神来回望着茅杉和长鱼。 茅杉摸出一张纸巾递给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脖子。林朗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接了纸巾转身回卫生间。 茅杉扭头继续看着长鱼,希望她能给自己解释一下。 长鱼看着面前这张黯淡的脸,仍旧什么也没说,皱了下眉,继续走向自己的位子。 她只是觉得心里很烦躁,并没有意识到要跟茅杉解释什么。加上茅杉的眼神太过灼人,直直的可以烫进心里,她心下更乱了,为了避开茅杉的目光,只得慌张地抬腿往前走。 又是走过一排浓重的烟酒气味。 茅杉也回到了桌边。 “小茅,你......你干什么去了?来来来,咱......咱们继续!”林处长打了两个嗝,把一瓶刚打开的白酒往桌子上一跺,眯着眼睛拍拍自己旁边的凳子示意茅杉快点坐下。 茅杉在林处长旁边坐下,抓起酒瓶给自己倒满一杯,仰头喝下。又倒了一杯,再喝下。 “好!呵呵呵呵,来,再......再来!”林处长的脸已经被酒精染得通红,他不停地笑着,摇晃着那颗粉扑扑的秃顶脑袋,脸上挤满了皱纹。 茅杉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干着,眼神失焦飘渺地看着酒杯,她已经麻木了,只想快点把自己灌醉,醉了就什么都不会去想了。可是,不知道是现代的酒太寡淡还是自己的酒量太好,怎么也喝不醉...... 看着跟林处长拼酒的茅杉,线条明朗的脸被映照得有些微红,眼角残留了一些黯然,下颌骨醉人的线条直直地勾进了长鱼的心里。她更加觉得心烦意乱,胸口处就像有一小团火焰在到处乱窜,跳不出来也压不下去。长鱼深吸口气,想要从这种情绪中缓解过来,林朗在卫生间的举动却再次浮现在脑海,对面的茅杉仍然不停地给自己灌酒,两个场景重合在一起,让她有种想要爆发的冲动,当即从凳子上站起来,拿了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午后的天气变得温暖起来,偶尔路过的微风,像是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轻轻地就将她圈进了怀里。 长鱼在街边招停了一辆出租车,回头看了一眼酒店的大门,捏了捏自己的手拿包,径直回家了。 茅杉的余光目送着长鱼离开餐厅,她一只手握成拳头垂在身畔,另一只手把酒杯握得紧紧的,指节发白。收回目光,她两眼无神地扫视着身前的人,再次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干掉。 她已经听不清林处长在对她唠叨些什么了,也不知道白小典过来拍她干什么,这些都似乎渺远近千年的时光,她听不见,也闻不到。 她现在只想把心中的酸楚混在酒中全部饮下。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茅杉只记得后来她和林处长都把酒杯换成了碗,再后来直接用上了酒瓶,最后,林处长醉倒在地上,被他的家人抬着去了楼上的茶楼。 茅杉仰头半躺在凳子上,大厅的水晶吸顶灯漫射着刺眼的暖光,似乎每一个立面,都倒映着她心里重重的疼痛。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暴露着,消散不去。 青色的长大衣已经被揉捏得有些褶皱,茅杉脸颊微红,双眼微眯,目光从斜斜搭落下来的刘海中间晃晃悠悠地落到坐在她旁边的白小典身上,漆黑的头发遮挡着漆黑的瞳仁,早已看不清那露出来的一抹光晕,是喜是悲。 苏子瞳抱着手站在白小典身后。桌子已经空了,整个餐厅只剩下他们三个和远处几个正在收拾桌子的酒店员工。 “表姐,喝够了?回家了。”白小典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茅杉。 “恩。” “走吧。”白小典说着便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 “我说你倒是动一动啊!别光顾着答应我。”白小典一只手扶上茅杉的右肩,一只手抓着她的左胳膊,把她拽起来。 “恩......”茅杉站起来,摇摇晃晃几下,又缩到了凳子上。 苏子瞳见状,赶忙过去帮忙。看着醉醺醺的茅衫,忍不住笑了出来,抬眼对白小典说道:“小白,没想到你表姐这喝醉的样子还挺撩人啊。” “你是没见过她以前,骚包御姐一枚,骗倒不知多少纯情少女~”白小典掰过茅衫的脸,拨开她的刘海,转动了一圈仔细看了看,欣赏般地点点头,看久了茅杉的休闲装配板寸,都快忘了她长发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白小典突然警惕地盯着苏子瞳,装作严肃地盘问道:“怎么,看上我表姐了?” “是啊,我看上她了,怎样?”苏子瞳扬了扬一边眉毛,伸手去架住茅杉的胳膊,和白小典一起合力把茅杉从凳子上拖起来。 “你没机会了,我表姐已经心有所属了,还是真爱。”白小典架住茅杉的另一只胳膊,不屑地哼哼道。 两个人一边打趣着一边扶着茅杉往餐厅外面走着。 “她跟我说过,她不会喜欢他的......她不喜欢他的......她为什么会跟他一起过来?为什么不跟我解释解释?......”被两个人架在中间的茅杉嘴里不停地嘀嘀咕咕着,时而还比划几下,旁人看来就像是在与身边的人正常交流一样。忽然,她转头盯着白小典,大声质问道:“你说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解释!为什么一个字都不愿意跟我解释!这么久了我的心意你全部都看不到吗!!你说啊!!!!”茅衫的满口酒气喷了白小典一脸,白小典无比嫌弃地偏了偏头。可是心里却替茅衫一阵心疼。 茅衫对长鱼的好,她是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是是是!她不喜欢他,她喜欢你,你好好走路行不?”白小典没好气地哄道,又使劲将她往上抬了抬。 “她喜欢我?”茅杉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餐厅门口,提高声调,扭头问白小典。 “你乖乖回去,她就喜欢你。”白小典撇了撇嘴,答道。 “好,我这就乖乖回去!”茅杉突然甩掉白小典和苏子瞳的手,大步迈向门口。 白小典翻了个白眼,无语地看了一眼苏子瞳,追了过去。 茅杉走到门口,在街边的一颗大树下蹲下,把头埋进了膝盖里,一动不动。任白小典怎么拉她都不起来,也不说话。白小典劝了一阵,只得放弃了,任由茅杉那么蹲着。 静谧的气场放缓了周遭的一切,此刻的茅杉就像是一尊任时光过隙,尘埃落尽的寂寞雕像。 “小白,林处长他们还在上面,我先上去了,你送表姐回去吧。”苏子瞳把自己的车钥匙交给白小典便回了酒店。 白小典陪着茅杉在街边上伫了半个来小时,茅杉突然开口道:“表妹,你帮我把车开回去吧,我想走走。”她声音略带沙哑。 “我陪你。”白小典不放心茅杉这副状态一个人在街上游荡。 “不用,我清醒了。”茅杉清了清嗓子,用双手搓着微微发红的脸。 “你准备走哪儿去?”白小典问道。 “公安局。”茅杉站起来掸了掸大衣,抖了抖蹲得发麻的腿,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递到白小典手里,“开回你家吧,明天上班给我开过来就好。”她声音低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小典看着茅杉渐渐走远的身影,又看看手上的两把车钥匙,苦笑着摇摇头,抓了抓头发,转身回去酒店。 第86章 长鱼回到家里,还不到下午三点。她把包扔在沙发上,拖着有些疲惫的脚步走进厨房,抓起一个玻璃杯,准备倒一杯凉白开给自己。一边倒着一边盯着其他地方出神,差点把水溢了出来。 猛灌了几大杯。刚要把杯子放在大理石台面上,手一滑,杯子整个躺在了台面上,叮铃咙咚的声音在空荡无人的房子里显得特别刺耳。眉心一抹慌乱闪过,长鱼抱着手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势站在厨房中央,看着倒着的杯子出神。 又想起了卫生间里的那一幕,她眉心皱得更紧,随即,仰起头,抬手用掌心揉着前额,走进了浴室。 细长的水线带着热气从莲蓬头里喷洒而下,长鱼站在下面,任由水冲刷着她的脸、唇、肩以及全身。温润的水洗涤着凝脂一般的肌肤,很快,浴室升腾起一层白色的水雾,萦绕在她的周围,玲珑修长又有些单薄的身姿隐在雾气中,白皙的皮肤被浴室的温度蒸腾得分外红润,裹着莹莹水泽,欲语还休。 穿着纯棉家居服从浴室出来,洗过澡的长鱼精神恢复了很多。她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到洗衣机前,把之前在酒店穿的那身衣服全部揉进了洗衣机。等洗衣机开始工作了,这才穿过卧室,撩开了纱帘,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开始翻一本书。 春雨像是一场有声话剧,与不同的路人,演绎着不同的故事。 长鱼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手表上的时间是六点二十分,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没有食欲,但肚子是空的。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书,拨了拨颈后的长发,起身去厨房为自己热了一杯牛奶端到阳台,顺便打开了阳台的壁灯,然后继续翻看刚才那本书。 雨仍然不知疲倦地在往下落,一滴一滴似无意般挂在茅杉的头发上,粘上她的大衣。再细的雨久了也会染湿衣服,一颗颗点大的水珠慢慢地渗透羊绒大衣,浸湿了里面的t恤粘在皮肤上,一丝丝凉意逐渐将她侵蚀着。风从袖口、领口灌进去,明明是柔和的春风,她却觉得让人发寒。 茅杉本来喝得有些发热的身体,现在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她打了个寒颤,吸了吸鼻子,把大衣的拉链一直拉高到下巴处,猛一使劲,拉链尾夹到了下巴的皮肤,透白的皮肤霎时红了起来。她又将手缩进袖子里,往前慢慢地迈着步子。 帽檐下的脸,脸上无神的深邃黑瞳,全都昭示着,那满目狼藉的疼痛。 因为不熟悉路,茅杉回到公安局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但她完全没有心情去考虑晚饭,回到自己的房间,蹬掉鞋子,倒在床上拉过被子便开始蒙头大睡,也不管一个多月没睡的床是否沾满灰尘。 人总是喜欢用萎靡来掩饰心痛。 第二天早晨,阳光照了进来,茅杉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着窗外的阳光,拉过被子捂住脸,眼皮颤了颤,又重新闭上了。几分钟过后,她才慢慢重新睁开眼睛,搓了搓脸,从床上坐起来,揉了一把睡得翘起的头发,下床去了浴室。 洗过澡,茅杉感觉精神了些,去公安局外面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到茅大山的房间去找他学画符篆。 一晃一周又过了小半。这两天茅杉一心跟着茅大山打坐画符,在自己的房间与茅大山的房间两点一线的移动,没有出过公安局后院半步,吃饭都是茅大山给她从外面打包的饭菜回来。 一家百货超市里,白小典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洗衣液促销区边上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看向对面的人群,和人群中,满头大汗的小杨。 超市周年庆,搞促销,两个太婆因为争抢最后一提特价卫生纸吵了起来,最后导致其中一位太婆年轻气盛的儿子对另一位太婆金贵娇气的女儿与虎背熊腰的女婿大打出手。几个人斗得不可开交,卫生纸被他们弄得满地滚。超市员工把他们拉开,劝了很久,双方却谁也不肯让步,最后只得报警,让警察过来调解。 白小典和小杨到的时候,卫生纸已经重新被超市的员工码好归位,两个太婆领着各自的儿女怒目而视,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不休,吵得是热火朝天、面红耳赤,谁也不愿意善罢甘休。 两人向一个员工大致地了解了一下情况后,白小典头一扬,对小杨摆出了一个“上!”的表情,自动退出了战争区域。 半个多小时后,小杨顶着红通通的脸,右手手腕上搭着制服外套,左手抱着一提卫生纸,跟白小典一起从超市出来。最后的结果是,小杨买下了那提卫生纸,两位太婆谁也没有买到,她们看到对方都没能得逞,心里才稍微平衡,双双带着儿女离开了促销区。 小杨呼了两口气,解开衬衣最上面的纽扣,扯了扯领口,一股子热气直从领口往外冒,劝架真的是个体力活啊......“小典,那家面馆生意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我们去吃吧~”他拿着制服外套的手指着前面的一家面馆建议道。 “好啊~”白小典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是该吃午饭了。 “姐姐,旅游吗?春季出行折上折!很划算的,看看吧!”脚还没迈进面馆的门槛,一个学生打扮的女孩子跑过来,把一张传单递到白小典的面前,一张天真的脸上满是纯纯的笑意。 白小典接过传单,扫了一眼,胡乱捏在手中,对着女孩子挑了挑眉,跟小杨一起进了面馆。女孩瞬间红着脸站在门外,也没有再跟上来。 “哎,旅游这种事情感觉离自己好遥远啊......”白小典一只手撑着下巴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看着手里那张捏得有点皱的传单。 “想旅游请个假就出去呗~”小杨翘着脚看着桌子上的白小典,突然把脑袋伸过来指着宣传单上的几个大字说道:“这个不错耶~海滨城市十天九夜深度游!小典我们去吧!” “闪开,你挡着我光线了!”白小典一巴掌把小杨扇开,再次趴到桌子上,“你以为我像你呀,说请假就请假,那么不负责任。”先不说自己请不请假,光苏子瞳就不可能请那么长的假跟她出去,毕竟上面还有个死秃头正虎视眈眈等着她们家瞳瞳犯错误呢...... “小典,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干嘛那么拼,又不需要存老婆本,还是早点找个对象把家安了吧~”小杨笑嘻嘻地看着桌子上的白小典,他口中的对象,当然指的就是自己了。 白小典连白眼都懒得偏头去对他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着:“谁说我不需要存老婆本的......” “其实,你要想出去玩儿,也不一定非要请假的,去近一点的地方就可以了。”小杨将怀里那提卫生纸放到桌子上,理了理领口正色道。 “比如呢?”白小典挑起一只眉毛,斜着眼睛用眼角去看小杨。 “白鹤崖知道吧,离我们镇不远,山上有个古镇,我去年去过,空气清晰环境优美气候宜人,是个出游的好地方。开车去的话一天就可以打来回,这几天去,正好山上的花都开了。” “不错,我回去跟她们商量一下。”白小典一下子来了精神,心里琢磨着一定要把茅杉和长鱼也叫上,不然光她和苏子瞳两个人不够热闹。 “把我也带上吧~”小杨眼巴巴地凑过来。 白小典一个侧踢,小杨飞了出去。 第87章 “喂喂!表姐~”白小典叫住了刚从茅大山房间里出来的茅杉。 “表妹,有事吗?”茅杉的声音显得中气不足,脸色有些苍白,她这几天晚上总是失眠。 “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天天跟老头子混在一起,混出毛病了?”白小典微微偏头,侧眼打量着茅杉。 茅杉没有答话,只是看着白小典,淡淡的眼神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最近春暖花开,打算约你出去玩儿呢,你去不去?” “不去。” “不去?啧,不是你的风格啊!”白小典的印象中,茅杉最爱玩儿了,哪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准少不了她!她不死心地说道:“你不去,那我约长鱼去了。” 听到“长鱼”两字,茅杉心突然地一抽,眼中似有一道流影晃过,很快眼神又暗淡了下去,她看了白小典一眼,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停住脚,又转过来面对白小典,说道:“我去约她。” 我去约她。努力挤出来的四个字,气若游丝一般荡漾开去。似乎没有悲伤,没有心痛,没有乌烟瘴气的酒宴,也没有那个暖意盎然的局外人。 呵呵,到底谁才是局外人? “好,你去~”白小典得逞地笑了,咧着嘴问道:“对了,长鱼什么时候休假?” “每周末。”茅杉想也没想地答道。 “周末......恩,正好下周末我也休假,那就下周末吧!”白小典说着,目光扫过茅大山的房间,想了想,指着房门小声地说,“把老头子也叫上,你去叫。” 茅杉回到房间,仰面躺在沙发上,把手机举在眼睛上方,盯着长鱼的电话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接通了又说些什么...... 又想起前几天在酒店的情景。长鱼和林朗站在窗边的背影,饭桌上他们一起挨着坐在自己的对面,两个中年女人跟他们聊天打趣,卫生间里的那么长一段时间,出来时林朗脖子上的唇印以及长鱼的沉默...... 茅杉把手机扔到茶几上,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用抱枕捂住头,强迫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 又是一个星夜,长鱼端着一杯菩提子花茶,斜靠在卧室阳台的栏杆上。林朗这几天很知趣地没再来打扰她,也免去了一些尴尬。 她抬头仰望头顶的星空。直到脖子有些酸了,她才低下头,看了一眼隔壁,仍然没有灯光。已经三天了。 长鱼,跟你一起看星空,更美。 可是,今夜的星空这么美。 而你在哪? 手机铃声吵醒了茅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趴着睡了过去。伸手在茶几上摸到手机,拿到耳朵边。 “喂,哪位?”茅杉的声音有气无力,吐字不清。 电话那头没有一点声音。 “喂??”茅衫眼睛勉强撑开一条缝,有些不耐烦,正准备挂掉电话。 “茅杉。”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只叫了她一声便不再说话。 茅杉睁开眼睛,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翻了个身,又重重躺下。本来被她用来捂头的抱枕顺势掉在了地上。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你这几天,都没有回来住。”长鱼的声音很小,疑问句被她说成了陈述句。 “你是不是在不高兴?”长鱼继续问着,并没有给茅衫回答的空间。 “恩?” “那天我跟林朗一起去他爸爸的寿宴。” “没......恩......”茅衫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长鱼。 “茅杉。”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电话便被挂断了。 茅杉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又跳回了桌面,几个应用程序安安静静地排在那里,在屏幕最上方的时间分钟数跳动了一次后,手机自动锁屏,屏幕变回了黑色,映出了茅杉有些憔悴的脸,和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 茅杉保持着那个姿势,静静地一动不动躺了十多分钟。她一只手捏着手机放在胸口,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边缘,看着天花板出神。又过了好一会儿,茅杉抬起拿手机的手,解锁,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再锁屏,放下手。之后每隔五分钟,她便会重复一次之前的动作。 终于,她有些按捺不住了,抓起手机,又翻了个身,然后发了条短信过去。 “怎么了?” 发完短信,茅杉随手抓过沙发上的另一个抱枕,垫在身下。过了两秒钟,又把沙发垫扯出来,扔回原处,趴着往前移动了一点,直到能够把头枕到沙发扶手上。 然而手机那头的人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放下手机,茅杉的手肘撑在扶手上,摸了摸额头,她决定做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想了一下,起身去床边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 茅杉把手机带进了浴室,放在盥洗台上。她故意把速度放得很慢,也不知道洗了多久,只觉得浑身的皮肤都被水泡皱了,闷热的气体灌满了整个浴室,她才关掉水龙头,开始擦身上的水。 吹干头发,用手刨了刨略微有些蓬松的发根,本来就显得凌乱的头发更加凌乱了。茅杉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插到头发里随意往后梳理了几下,然后用一根橡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脑袋后面的小揪揪给茅杉添了几分俏皮,却也掩不住她眼底深深的疲倦与急躁。 手机上仍然没有电话,没有短信。茅杉不禁开始担心,长鱼会不会遇到什么事了? 正想拨过去问问,突然,手机响了,吓了茅杉一跳。赶紧接起电话,“喂。”满心的急切与担忧化成了一个字,温柔地吐了出去。 “我在公安局门口,你能出来一下吗?” 茅杉把电话甩到一旁,连挂断都没来得及,就开始手忙脚乱地穿鞋子。睡衣也不换,打开门就要出去,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又折回来,冲进浴室,从洗衣机上的外套口袋里翻出钥匙捏在手里,抓起盥洗台上的手机,这才头也不回地往公安局门口奔去。 茅杉跑到大厅,一眼看见门口隐匿在夜色里的一抹白,惊讶和急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激动与不知所措。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长鱼,把脸深深埋进长鱼的发丝,贪婪地吮吸着对方的馨香。 “长鱼。” 过了许久,茅衫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温柔而长情。 长鱼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双手缓缓抚上了茅衫的背,隔着柔软的睡衣,轻轻抚摸着那根细长的脊梁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茅杉放开了长鱼,看着那双清亮似水的眸子,惊讶道。 “我去了小典家,还以为你住在她那儿,结果她告诉我你在这里。”长鱼望着茅杉那双满是疼爱的眼睛,鼻子一酸。 “进去里面说吧,外面冷。” “不用了,我说完了就走。” 茅杉看着长鱼,猜测着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大晚上还专门过来一趟。想到这里,林朗跟长鱼站在一起的画面电影回放般又在脑海中闪过,她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竟开始有些害怕长鱼将要说的内容。 “前几天林朗来诊室找我,邀请我去参加他爸爸的寿宴,我没答应,他说,那天其实也是他的生日,想让我陪他去,就当是送他的生日礼物。我和林朗几年的老同事了,所以就答应了他。” “恩......”茅杉仔细地听着,面上平静,内里,却连呼吸都已经屏住了,她祈祷着自己那番可怕的猜测不要成真。 “你还是不高兴吗?” “恩......”茅杉心不在焉地答着,突然反应过来,又摇头道:“不,没有,没有不高兴。” 一阵夜风吹来,长鱼挽了挽耳边被吹乱的黑发,不再说话。 “那......你们在卫生间......”茅杉试探着开口道,声音小得都快要被风吹散了。 “在卫生间,林朗想要强吻我,被我踢了一脚。唇印是我挣扎的时候无意间弄上去的。” “林朗居然......”一股怒气涌了上来,茅杉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沉,她的手用力地握成拳头,手机和钥匙被她捏得咯咯作响,“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 “当时我心里很乱,完全没有考虑那么多。加上,那是在林朗爸爸的寿宴上,而林朗就在旁边,我不好明说。” “啪嗒”一声脆响,手机的屏幕碎掉了,钥匙尖插.进了机身里,“我去找他。”茅杉语气低冷,周围的气场可以冻住一切,让一旁的长鱼经不住打了个颤。 第88章 “你打算去哪儿找他?”长鱼看着茅杉的样子,有些不敢跟她说话,但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又好似在笑,对于茅杉现在的样子,为什么自己会感到那么一丝的高兴? “我......”茅杉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一时语塞,“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我只知道他住在哪条街,具体的不知道。”长鱼如实回答,虽然她之前有送过林朗回家,但也只是把他送到了他家附近的一条街边。 “那我明天去医院找他。”茅杉咬着牙,眼中的怒火因为无法平息而烧得眼角发红。 “找他干什么?” “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你是我......我的朋友,不是他能够随随便便碰的。” “朋友?似乎说服力不太够啊。”长鱼听到茅杉的话,抬眼斜看着她,扬起的眉毛带着少有的玩味态度。 “那......姐姐,就说你是我姐姐!”茅杉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朋友没有说服力,那姐姐总行了吧,她去帮她姐姐出口恶气,天经地义! “恩,乖妹妹。”长鱼玩味的语气更甚,嘴角居然还勾起了笑。 “......”茅杉突然有点摸不清状况了,明明是在说教训林朗的事,怎么现在变成自己被长鱼取笑了? “乖妹妹,你这么去医院一闹,还让姐姐我以后怎么在医院混?”长鱼戏谑地看着身旁的人,伸手捏了捏她的左脸。扎着小揪揪的茅杉此刻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乖巧的妹妹,惹得她忍不住就想要欺负一番。 “我咽不下这口气。”脸虽然被长鱼捏着,但茅杉的面上仍旧没有缓和,语气依然如刚才那般阴冷,就像开了锋的利剑,恨不得把林朗凌迟处决。 “好了,我只是来跟你解释,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也该回去了。”长鱼松开捏着茅杉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已经给了他一耳光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再提了。” “恩。”茅杉努力让自己回复平静,但任谁都听得出她此刻的不甘心,她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那个妄图轻薄长鱼的家伙。 长鱼当然看出了茅杉的想法,不禁莞尔笑了笑。 上前一步,抬头吻上了她的唇。 风带着暧昧的空气不合时宜地飘过,被吹拂的黑发款款扫过两人紧贴着的唇瓣。像是无意被人偷看到的小心思,悄悄在心底滋长了出来。 此时茅杉只觉得一道惊雷从她的头顶直劈到了脚底心,整个人都呆住了,心脏漏跳了三拍,彻底忘记了呼吸。 这是长鱼第一次主动跟人亲吻,她并不知道下一步该是如何,就这样静静地吻着,显得不温不火。 谁也没有想要停下,谁也没有继续深入,只是静静的,熟悉着彼此年轻又清新的气息。 夜风再次袭来,缓缓地萦纡着,茅杉闭上了眼睛,迎接着这不急不躁的绵长的吻。双手不由自主地轻轻环上了长鱼的腰,那一把盈盈一握的手感,让她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火烧的异样。两人的发丝就快要交缠在一起,茅衫感到一丝轻痒,带着长鱼身上的体香,那么近的距离,那么清晰而又深刻的纠缠。 生怕这轻风,带走了怀里的挚爱。 嘴唇触碰着长鱼柔软的唇瓣,茅杉不再感到满足,她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在长鱼的后背摩挲,身上的暖流似乎流淌地更加急速。 她还想要更多。 微微张嘴,将长鱼的下唇含在嘴中吸允,接着用舌头轻轻启开长鱼的上唇,缓缓抚过她的皓齿,试探着伸了进去。 长鱼感觉到有一团柔软抵入,嘴张开了些,让这团湿热的柔软完全探入了自己的嘴中。 两个人的动作都有些生涩,但是对于对方来说,皆是足已。 星河流淌,夜色如幻,天边的云翻滚着往高楼的另一边去了,留下地上两个红透了脸的人儿。 “表妹说下周末出去玩儿,让我叫上你,你有时间吗?”沉默了一会儿,茅杉率先开口说话了。 “下周末?有时间。” “恩。”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长鱼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表。 “这么晚了,别走了。”茅衫刨了刨头发,低着头说。 “我明天还要上班。” “明天早上再回去,大不了请个假。”茅杉用不容抗拒的语气说着,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强硬的跟长鱼说话,“开夜车不安全。” 长鱼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吸了口气,又闭上了嘴,点点头。 长鱼穿着茅杉的纯棉白色长袖t恤从浴室出来,两个人的个子差不多,都是高瘦型的,茅杉的衣服穿在长鱼的身上也是分外的合身。 t恤很薄,隐隐透出长鱼胸前的两点粉红,茅杉躲在被子里,露出一条缝,偷偷地打量着长鱼,脸又不自觉地滚烫起来。 “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不怕窒息吗?”长鱼走过来,又是一脸玩味的表情,坐在了床边。 “呼——”茅杉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喘了两口气,“不怕。” “你看你,脸都闷红了。”长鱼又忍不住伸手去捏茅杉的脸。 “长鱼,你真美。”茅杉看着长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睛快速地又在她的胸前溜达了一圈。 “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长鱼并没有发现茅杉的视线,只当她是在说t恤。 “那天在酒店,你穿裙子也很美,还有上次,咖啡厅,你穿针织衫也好看,恩,其实,你穿白大褂的时候也很有味道,”茅杉摩挲着长鱼的手心,眼神迷蒙地回忆着,过了一分钟,淡淡说了一句,“只要是你,无论穿什么都很美,我都喜欢!” 我都爱。 “你倒是记得挺清楚嘛?”长鱼说着,抽回了手,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 “恩,那当然,你可是我......”茅杉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趴在枕头上看着长鱼,弱弱地问道,“长鱼,你是我女朋友了吗?” “不是。”长鱼看着天花板,继而转过头来看着茅衫的眼睛,不带犹豫地吐出两个字。 “可是,可是......刚才你都......亲我了......”茅杉的心紧缩了一下,抓紧了被子,失落到了极致。 “恩,所以你是我女朋友。”长鱼淡淡地答道。 “有什么区别?”茅杉从床上坐了起来。 “有区别吗?”长鱼撑起了头反问道。 “没有。”茅杉摇头。 “那你激动什么?” “我......”茅杉又一次被长鱼的话咽住了,她今天才发现,长鱼逗起人来丝毫不含糊。 “躺下来,盖好,别又感冒了。”长鱼假意斥责道。 茅杉闷闷地重新躺好,赌气般瞪着面前的长鱼。 长鱼却故意不去看她的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我睡了,晚安。” “......”茅杉被搁在那里,看着长鱼的背影,呆了几秒,靠过去,从背后将她抱住,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晚安。” 第89章 一夜好眠。 天还没亮,长鱼的闹钟便响了,睁开眼睛,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长鱼,怎么起这么早?”茅杉的声音从浴室门口传来。 “今天限行,得早点出门。”长鱼撑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衣服,“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我最近跟爷爷学画符篆,起得都很早。”茅杉走过来,温柔地笑着,伸手摸了一下长鱼的头发,冰凉,顺滑,“昨夜睡得好吗?”她的手慢慢下滑,摸到了长鱼的脸蛋,手瞬时弹了开去,像是被那片通红灼烧了一般。 “恩。”长鱼不好意思直视茅衫,低着头,可是依然掩盖不住红透到耳根的脸颊。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更红了,“茅杉,你转过去一下。” “啊?”茅杉不知道长鱼让自己转过去干什么,但还是很听话地转过了身去。 “我没叫你就不许转过来,不许偷看。”长鱼见茅杉已经背对自己,迅速脱了身上的t恤,开始换衣服。 “偷看?”茅杉恍然大悟,“你都是我女朋友了,看一下又怎样?看一下吧?”茅杉说着就想转过来。 “转过去!”长鱼厉声道,脸上的红润依旧未能消散开去。 茅杉咽了口吐沫,老老实实地又把头转了回去。 “长鱼,等下一起出去吃早饭吧。”茅杉背对着长鱼说道。 “不了,怕来不及。”长鱼已经换好了衣服,“你可以转过来了。” “你开我的车进城不就好了,反正我也不用车。”茅杉说着绕过沙发,从茶几上拿起车钥匙递给长鱼。 两个人在公安局外面的小摊吃了早餐,茅杉送走长鱼后,径直去了茅大山的房间。 因为茅杉的进步很快,茅大山已经把她打坐的时间从整整一个上午缩短为短短的一个小时。这才刚到正午,古朴简洁的房间里,爷孙俩站在香案前。 “恩,不错。不错!”茅大山双手拿起茅杉刚画好的符篆凑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一边看,一边点头称赞。 “你画的这金刚芷罗符,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我之前跟你说过,这金刚芷罗符是个阳性符篆,效果跟天罡九灵阵很像,不同的是,它还能祛秽除邪。只是,符篆毕竟是符篆,所作用的区域比不得阵法那么广阔。你把这符篆拿去送给你朋友吧。” “我想再多练习几次,等今晚子时重新画一张送她。” “恩,子时画的符篆功效确实要更好一些。”茅大山把手中的符篆还给茅杉,手背到身后,欣慰地说着。说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关于画符,该教的我都教给你了,剩下的便要靠你自己多加练习参悟。我要出去一阵子,你等下把这些东西拿去你的房间慢慢练习吧。” “好。” 茅杉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正在收拾香案的茅大山,犹豫了一下,说:“爷爷,表妹说让我们周末一起出去玩儿。” “恩,最近暖和了,年轻人是该多出去走走。”茅大山面无表情地说着,端起装朱砂的碟子走进卫生间。 “您也跟我们一起去吧。”茅杉跟着走了过去,站在卫生间门口。 “我就不去了。”茅大山头也不抬地清洗着碟子,鲜红的朱砂混着水一缕一缕打着漩流入水槽。 “一起去吧,最近暖和了,一家人出去走走,也热闹。”茅杉劝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表妹特意让我一定要把您叫上。” “去哪儿?”茅大山关掉水,把碟子轻轻甩了甩,越过门口的茅杉,回到客厅。 茅杉愣了一下,答道:“表妹没说。”她仍然站在卫生间门口,眼睛跟着茅大山移动。 “到时候再说吧。”茅大山把碟子放回香案上,又端了白瓷碗进卫生间,把碗中的清水倒掉了。 茅杉动了动眉毛,没有再说什么。 等茅大山收拾完后,茅杉把他房间里香案上的所有东西都搬到了自己的房间,全部摆在茶几上码好,然后揣了钥匙和钱包出门了。 茅大山出去了,今天中午没人给她打包午饭,茅杉只好自己到外面去吃。 午饭时间,公安局对面的中餐馆生意总是很好,茅杉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空位,她只好多走了两步,绕到公安局后面,随便找了家稍微冷清点的馆子填了肚子,随后便匆匆回到公安局,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开始练习画金刚芷罗符。 太阳从正空斜到了天边,茅杉一刻也不停地抓紧画符篆,她要把这金刚芷罗符画得滚瓜烂熟,铭记于心,她要画出最完美的符篆交给长鱼。 忍不住地,又开始想长鱼,想起昨晚的那一个吻,茅衫的睫毛颤动了两下。长鱼的唇,好软好甜......心神一乱,一口气便散了,笔尖在黄纸上顿了一下,这张符篆算是废了......茅杉叹了口气,将黄纸揉了扔到一边,吐气静心,重新开始。 一直到夜里十一点,她才停下来,脚边的地板上,已经叠放了十几张画好的金刚芷罗符,旁边还扔着几团揉皱的黄纸,都是被她画废的符篆。 稍作休息后,茅杉直起腰背,端端地跪坐在茶几前,闭目冥思。片刻,她睁开眼睛,瞳中淡淡粼光犹如深不见底的静湖,能够吞没一切不晃出任何涟漪。 一系列的步骤下来,虽然只短短数十分钟,茅杉的额间已经渗出了些微汗珠。直到进行完最后的祷告,她才松了口气,往后一仰,背靠在沙发脚上,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捧起符篆欣赏着自己的成果。 第二天刚到上班时间,茅杉穿过走廊来到大厅,打算去白小典的办公室找她,不想刚好在楼梯口碰见了来上班的白小典和苏子瞳。 “嘿,表姐,早啊~”白小典喊道。 “早。”茅杉看着眼前的两人微笑着说。 苏子瞳笑眯眯地对茅杉点点头,便先上楼去了。 “这么早,去哪儿呢?”白小典看眼前的人似乎心情不错,手闲不住地一巴掌拍向茅杉的后背,拍得茅杉整个身体都跟着往前一颤。 “我来找你。”茅杉稳住身形答道。 “找我?”白小典愣了一下,随即坏笑道:“约到长鱼了?” “恩。”茅杉微微颔首。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下周末,白鹤崖古镇五人一日自驾游!我去跟瞳瞳说一声~”白小典说着就要往楼上跑,一转身,跟从楼上下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架,低头看向白小典,笑道:“是你们?早上好。” “林朗!!!你怎么跑公安局来了?”白小典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嫌弃地拍了拍挨到林朗的衣服,眼中满是警惕。 茅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我爸在这里上班,我来看看他。”林朗答着,转头看向茅杉,目露崇拜,“我听我爸讲了你们大战僵尸的事迹,你好厉害!” “小事,不值一提。”茅杉淡淡应承着,眼中是冷冷的敌意。拳头被她握紧了又松开,尽力压制着自己正在上涌的怒气。她答应了长鱼,不去找林朗的麻烦。 “这些都是机密,怎么能随随便便说给外人听?你爸作为处长还这么不懂规矩?”白小典白了林朗一眼,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甲,她故意把外人这两个字说得很重。 林朗察觉到了面前人的不友善,脸上的笑容淡去,不解地皱眉,随即,嘴角又挂上了微笑,用礼貌地口吻说道:“刚听你们说要去白鹤崖玩儿,那儿不错,祝你们玩儿得开心。”说完,一只手插.进西裤口袋里,走开了。 白小典的手机响了,她对茅杉指了指楼上,示意她自己先上去了。 茅杉冲白小典点点头,转身往外面走去。本来满满的好心情,全因为见了林朗而一扫而光。 “喂——喂!喂!表姐!表姐!等一下——” 第90章 白小典火急火燎的样子从楼上奔下来,右手还捏着手机。 “你等一下。”白小典跑到茅杉身边,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又继续往前,站到了大厅的门口,把电话贴在耳朵上,“喂,我下来了,你在哪儿呢?......哦,我看见你了......啊,对,行,你过来。” 白小典挂了电话,对走过来的茅杉问道,“你手机又坏了?” “恩,你怎么知道?”茅杉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前天晚上被自己给捏坏了。 “难怪,”白小典一脸坏笑看向茅杉,“长鱼昨天晚上给你买了手机,今早上店员给送来了,留的是我的电话。你看,那儿呢!”说着指了指马路中间正往这边走来的一个穿西装的小伙子,“喂,不够意思的,你跟长鱼到哪步了?” “有哪些步?”茅杉的手揣在黑色风衣里,一脸诚恳地问道。 “少在我面前装疯卖傻!”白小典又是一巴掌拍向茅杉的背心,随即想到了什么,阴笑道,“前天晚上长鱼来找你了吧?你们,到底有没有办事儿?从实招来!” “......” 茅杉没有回答,白小典不依不饶地盯着茅杉的脸,一副誓要把茅杉看穿看透的架势。 西装小伙子走了过来,白色的衬衣领口有些微的汗渍,胸前别着的工牌上写着他们手机连锁店的名字和他的姓名,“白小姐,您好,这个手机给您,请您务必要交给茅杉茅小姐。”小伙子恭恭敬敬地把一个装手机的盒子递到白小典面前。 “好,放心,我一定会给她的,谢谢了啊~同志辛苦了~”白小典接过盒子,笑嘻嘻地看着小伙子离开,随后立即转头威胁茅杉道,“想要手机就给我一五一十好好交代了,否则,哼哼~” “小典,你电话——”小菲站在楼梯拐角处喊道。 “谁啊?”白小典瞬间失去了逼供茅杉的兴致,把盒子塞给茅杉,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大清早的就有得忙,真是个加班的兆头。 “你外公,他说他要报案。”小菲一边答着一边回办公室去了。 “老头子?”白小典挠挠后脑勺,奇怪地走上楼去。茅杉一听是茅大山要报案,也跟着走了上去。 茅大山向来不喜欢用现代产品,他没有手机,虽然知道白小典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但这还是头一回打来,而且一来就说要报案。 “喂,外公啊,听说你要报案来着?” “出旱魃了,你们管不管?” “旱......旱魃?”白小典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这不就是茅杉跟她说的僵尸中可以称妖称王的存在旱魃吗!赶紧抓紧听筒问道:“你说清楚,是旱魃吗?在哪儿?” 茅大山完全不管这边白小典的情绪是何等的激动,他慢悠悠地报了地址便把电话挂断了,没有多说一句话。 白小典放下听筒,看了一眼茅杉。 茅杉对她点了点头,面色如常,沉稳的声音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刚才白小典和茅大山的对话内容她全听到了。 正午太阳当空,日光有些昏暗,只在云层中亮出一团白色。一个偏僻的小镇的偏僻乡下,茅大山站在一座矮山下,负手而立,宽松的麻大褂随风抖动,苍老却明亮的双眼似乎已经看透并看淡了世间的一切。 茅大山的身边,站着一个瘦黑的男人,小眼睛,厚嘴唇,清晰的皱纹,花白的头发,胡子刮得很潦草,下巴和两腮满是胡楂。他的破胶鞋、磨得发白的老式迷彩裤上都粘着干掉的黄泥,手上和下巴上也是。 见茅杉和白小典到了,茅大山把肩上挎着的棕绿色旧油布包往身后拉了拉,转身沿着山路往山上去了。瘦黑的男人仍站在原地等着她们。 茅杉和白小典赶紧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两位警官好,嘿嘿,嘿嘿嘿嘿。”男人傻笑着跟二人打招呼,声音如鸭子叫一般,没有丝毫男声应有的低沉。他把右手在脏兮兮的裤子上搓了搓,伸出来朝着茅大山进山的方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带着二人往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偏着头像看稀奇一般盯着二人目不转睛。听男人的声音大约只有三十出头,跟他脸上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完全不相称。 “你是?”白小典被男人看得很不自在,皱着眉头问道。 “我叫高杆,家里排行老二,大家都叫我二杆子,你们也可以这样叫我!”男人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傻乎乎地笑着。 “看你的样子不像二杆子啊?” “啥?”男人停下脚步望着白小典。 “没啥。”白小典无语地扭过头去闭上了嘴。 脚下是干而硬的黄土地,很多地方已经开始龟裂,清晰又深刻的裂纹,就像面前这个男人脸上的皱纹,久经风霜,正无奈地哀嚎。 目光所及,尽是些枯黄稀疏的树干枝叶,枝头树梢,为数不多的叶子蔫儿嗒嗒地收拢着。路边上刚刚破土而生的嫩芽早已枯死,完全没有春天该有的青翠欲滴。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水势极弱,有的地方已经露出河床。空气干得可怕,日照明明很弱,却让人觉得莫名的热。 山路蜿蜒,没进了黄色的树林里,茅大山早已走得没了影。 茅杉停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望望天空那个白色亮点般的太阳,眼睛被日光刺得微眯了起来,她用手挡在眼前,只让一小部分光线从指缝中透出来。 “这地方怎么旱成这样?”白小典已经把制服外套脱了下来,挽起裤脚,叉着腰站在一边休息。 “都旱了大半年了!”自称二杆子的男人摇晃着脑袋抱怨道,那鸭子似的破嗓音对于听他说话的人来说,着实是一种折磨,“从去年秋天开始就没再下过雨,眼看就到了收割的时候,却搞得我们一粒米都没得收,哎,本来以为今年开春会好起来的,结果反倒越来越严重了!”他说完不满地用沾满黄泥的手指扣了扣下巴,下巴上的旧泥巴印被他扣掉了些,又粘上了两道新泥巴印。 “前几天我们镇上一直在下雨,你们这里没下?”白小典跺了跺脚,抖掉鞋底上卡着的一块硬泥巴。 二杆子老实巴交地摇摇头。 “两个镇也隔得不远啊......”白小典奇怪地望向周围,“这里靠山,雨水应该很充足才对。” “我听山里的老人家说,是出旱魃了。”二杆子用手捂着嘴,压低声音对白小典说道,两只小眼睛里忽闪着神秘与不可置信的光,就像在说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哦,是,这我们听说了。”白小典看二杆子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警官都知道了?!看来这件事情是真的了!”二杆子的下巴往上微微扬了扬,声音也全都放了出来,不可置信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眼睛。 “不然你以为我们过来是看风景的?” “你们不是过来给那位老先生求雨当帮手的?” 白小典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二杆子一眼,她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上了嘴。 茅杉在一旁听着二人聊天,也不说话,只静静地跟着走。 三人沿着山路往上,很快便到了山腰的一处平地。到了这里,那条小河里的水似乎要多上一些了,流得也比较顺畅。平地最里边,挨着山壁,站着几个人,茅大山的身影混在其中。 “就是这里了!他们说要在这里做法事!”二杆子抬起手,用他粗壮的食指指着前方平地中的人,指甲缝里都是干干的黄色泥巴。 白小典转过头,把目光放到不远处的人群里,她担心自己再看几眼二杆子的手,就会忍不住去帮他把指甲缝里的泥巴扣出来了。 茅杉走上平地,打量着四周。她们上来的这条路位于平地的左侧,再往上的山路被几块山上滑下来的大石头给堵住了。平地的那一头,还有一条路,看样子是直通向山顶的。小河从山上流下来,到了这块平地的位置,便出现了分支,一支往山下流去,也就是她们刚才上来时沿路看见的那条,另一支围着平地绕了个湾,朝着山后流下去了。 第91章 天色陷入了沉沉的晦暗里面,把底下的一切,笼罩的毫无生气。 一群人在山壁下,围着一座孤坟站着,坟头没有竖碑,一块一米多高的石头歪斜地立在那里。按理说这种没有碑的孤坟应该已是多年无人问津,杂草丛生才对,可偏偏坟头一颗草苗也见不到。 几个山民打扮的老者脸上满是忧虑之色。白小典挽着袖子,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的不以为然。二杆子扣着下巴充满好奇地转动他的小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人一会儿看看那个人。只有茅杉和茅大山的脸上平静如初,看不出表情。 茅大山看了一眼茅杉的眼睛,又看向眼前的孤坟,示意她看坟。 其实,用不了茅大山的提醒,茅杉一来便看到了。这一带的土地都已经干得发硬开裂,唯有这座坟周围的一圈,泥土润湿。 “这是将出旱魃的征兆。”茅杉定定地看着孤坟周围湿润的泥土,凝重的语气说道。 倏尔,天空滑过一排低飞的鸟群,落下的振翅声,盘绕在坟间,久久未曾散去。 传说,若某个地方突然离奇的久旱不雨,又发现附近有坟的坟头渗水,上不长草,那么这坟里的死人一定是化作旱魃了。 “不错,的确如此。”茅大山微微抬起头,转而望向山上,这座山并不高,不需要完全仰起脖子便能够望见山顶的边缘。茅大山眼睛看着远方,继续说道:“你看见这条河了吧,当水从西北面山上流下来,在前面山涧绕一个圈,转而流往东南面,这块地方就被水流全方位地包围了起来,阴气被围进了这里。这坟偏又背靠崖壁,加上前面的那片林子,气场流通不顺,阴气全堵在了这里,造就了这个天然的破败之局,这在八门中当属凶门。” 茅杉仔细地听着,垂眸思考。 几秒后,茅大山收回目光,看了看一个老山民,对茅杉说道:“这条河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他们的先辈几十年前来到这里定居,为了方便灌溉土地,才把河道挖成了这样。” “这座坟是什么时候建的?”茅杉问向那个老山民。 “咳咳,这个我也不清楚,在我很小的时候它就在这儿了,可能我们来这里居住之前它就有了吧。”老山民一五一十地答道。 “这么说这座坟的风水是被几十年前修改河道给改坏了?可是没道理,单单改个河道,短短的几十年时间,还不至于会出旱魃。再说了,这么多年都没事,偏偏在去年出了问题......”茅杉有些想不通,看了看茅大山,想听听他的看法。 茅大山拍拍衣角,摇摇头,指着坟头的石头说道:“其实,最具煞气的还是这块石头,上圆下尖,犹如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坟头,让坟中之人不得安宁。看这石头,放在这里的年头应该不会久。”说完,他再次望向山顶,说,“你再看看这座坟的青龙卫和白虎位。” 茅杉一听茅大山的话,赶忙抬头往山顶望去。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够,她后退了几步,观察起孤坟往上的整个山势走向。 青龙位,位于左面,属阳。而白虎位,则是指右面,属阴。现在,这座山左面通往山顶的道路已被几块大石头封死,而右侧,好巧不巧的,山壁的表层岩石脱落了,山路反倒变得比以前更开阔。 “青龙短、白虎长,阴盛阳衰。”茅杉深邃的瞳仁神游在外,不由自主地把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 “你再仔细看看右边的山壁。”茅大山又提醒道。 “表层的岩石似乎......不是自然脱落,倒像是被人工凿开的。”茅杉推测着接口道。 茅大山点点头,眼神也凝重起来。 “爷爷的意思是,出旱魃并非巧合而是人为?” “我怀疑有人在养尸。”茅大山一字一顿地说道,并看向了白小典。 “养......养尸我知道,我电影里见到过!”白小典被茅大山的眼神盯得浑身一颤,赶紧说道。 茅大山没有理会白小典的话,而是继续说道:“这便是我报警的原因,事情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牵扯到了人。” 白小典小声哼哼着点点头,眼睛看向一边。 “如果是旱魃,恐怕有些麻烦......”茅杉看着眼前的孤坟,眉心一紧,开始犯难。 “看这坟头的渗水情况,我估计这旱魃还未成气候,要治它还是有办法的。”茅大山把双手背到身后,微微扬起了头,眼睛无目的地看着前面的山壁。 茅大山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他吸了口气,不急不缓地说:“我早年听说过民间一个治旱魃的土法子,先掘开坟墓封土,露出棺材后用大网扣住,防止旱魃跳出棺材。再在尸体头部位置的棺盖上打一个小圆孔,把枪口伸进去,对准旱魃的头部放几枪,直到将棺材轰碎。此时,人再冲过去把尸体脱出来刨碎。” “旱魃这种高等级的僵尸,就算未成气候,也不是普通枪械可以打伤、刨碎的。”茅杉纠正道,说起普通枪械,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古眉剑。古眉剑杀过旱魃的祖先,是所有旱魃的克星。 “这只是民间的土法子,自然欠缺依据,不过,如果我们事先把这个凶门的阵局削弱,泄了围绕这坟的阴气,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何削弱?” 茅杉问出了眼下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第92章 “河水把阴气围在了这里,我们便挖两条沟把阴气疏通出去,再想办法把阳气引进来,阴阳一平衡,这个破败之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茅大山说完便闭上了嘴,也不管大家明不明白。 “挖沟?”白小典不解地问道。 “只要在这块平地的正阴位挖沟,一直挖通到河的外面去。一来可以把这里的阴气引出去,二来,沟壑斩断了河道,一定程度上化解了这里被河水围困的局面。”茅杉接着茅大山的话头补充道,“至于引阳气进来,只要在这块地的正阳位方向,用纯阳性的物品,如朱砂、鸡骨、桃木等物作引子,从河的外面把阳气引进来便可以了。” “怎么个做引子法?”白小典完全插不上嘴,只得继续追问着。 “直接将鸡骨或桃木插入地中,或将朱砂洒于地面即可。”茅杉嘴角一勾,答道。 “朱砂洒在地面被河水一冲,不全散了吗?”白小典看着自信稳重的茅衫,自己却一头雾水。 “这几样东西只一种就可以了,并非全部都要。”茅衫轻描淡写地解答了白小典的疑惑。 “鸡骨头!鸡骨头我们有!地里闹干旱,桃树早枯死完了,鸡骨头倒有的是!”一个皮肤比二杆子还黑的山民喊着,神似二杆子的小眼睛,厚嘴唇,深皱纹,只是比二杆子要结实两圈,声音也正常许多,但样子却比二杆子苍老不少,不过他是这群山民里,除了二杆子以外,看着最年轻的一个。他转头对二杆子吩咐道,“二杆子,去把咱们家那两只老母鸡杀了,把鸡骨头取过来!” “呸,我不去,我要留在这里看捉旱魃!”二杆子吐了口痰,晃了晃身子,扯着破嗓子叫道,然后往旁边挪了几步。 “要公鸡骨头。”茅杉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公鸡也有。二杆子!”山民不耐烦地看着二杆子,“你上咱舅家去要两只公鸡,就说我借的,改天买两只还给他。” “我不去!”二杆子抄着手,又往旁边横着迈了一步。 “大爷的,叫你去你就去,你不去弄鸡骨头,人家茅老先生和这个妹子怎么捉旱魃啊?”山民气急败坏地两步走过去,扯着二杆子的衣袖说道。 “那好,我去,你们先别慌啊,等我来了再开始。”二杆子憋着嘴,一万个不情愿地慢悠悠往山下走去,每走几步,还会回过头来望上一眼。 “这个,妹子,这沟要怎么挖啊?你先跟我们说说,我们好着手开挖。”山民看着二杆子下山后,收起不耐烦的表情,换上一副笑脸,转头毕恭毕敬地看向茅杉。 “这个正阴位......”茅杉求助般的望向茅大山,她一向对看风水走向、寻阴位找地脉颇为头疼...... “不急~不急~天色还早,等日头下去了再说,不急~不急~”茅大山也不看众人,慢条斯理一边说一边背着手走上下山的路。 阴霾一如既往的阴霾着,洒下的沉重天光,像是张开的巨大虎口,正试图吞噬掉山上的每一个人。 山腰上的人各自回家了,山民邀请茅衫一行人到他家去吃午饭,三人也不推辞,跟着他去了。 四个人围着一张灰扑灰扑的土黄色木头方桌,一人坐了一边。 这是一个典型的乡村小平房,里面是居室,厨房在外面。屋里只几件简单的桌椅床凳,再无其他,更别说电器什么的了。 闲聊中,茅杉和白小典得知这个山民是二杆子的大哥,叫高柱,山里人都叫他大柱子。也就是他昨天跑到镇上去请的茅大山。 大柱子和二杆子兄弟两人从小在山里长大,父母去得早,他十几岁便去了外面打工。城里的人精明得很,钱没挣到,气倒受了不少,干脆回了山里,跟二杆子一起种地,谁知道,这地没种上几天,便开始闹旱灾。而二杆子,打从生下来就一直待在山里边,从来没去过外面,也没读过书,他的认知都是来源于山里乡亲们口中的闲言杂语和家里那几本上了年头缺张少页的连环画。 说话间,二杆子端了两碗烧鸡进来,他先放了一碗烧鸡在桌子上,腾出右手,甩了两下衣袖,捏着袖口,用袖子在桌面上掸了掸,才把另一碗烧鸡也放了上来。 做完这些,二杆子对桌子旁的四个人傻笑了几声,转身往门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从他老式迷彩裤的裤兜里摸出一包东西放到桌边,“这是鸡骨头,嘿嘿,嘿嘿嘿.......” 鸡骨头被二杆子用一张发黄的旧挂历纸包得严严实实的,挂历纸上还糊着些许黄泥巴指头印子和几滴鸡血,两撮鸡毛从纸的褶皱中露出一点尖尖。 坐着的四个人看着桌子边上那包东西,虽然被旧挂历纸包裹得很严实,但还是有一股一股的鸡毛和鸡血的味道混合着挂历纸的霉味幽幽地直往大家鼻孔里钻。 稍稍顿了一下,茅大山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拿起那包鸡骨头,装进了自己的油布包里。 二杆子傻纯的目光来回投向茅杉三人。 “去看着点儿锅里,别糊了!”大柱子对傻傻站在旁边的二杆子说道,又转头看向另外三人,“来来来,大家先吃着,先吃着~”说着,他把两碗烧鸡往桌子中间推了推,热情地拿起筷子分给另外三人。 二杆子看上去有些失落,努着嘴不情愿地出去了。 “外公,挖沟破局这种事,在白天做不是更好,白天有太阳照着,亮堂,干嘛偏要等到太阳下山了才开动?晚上黑灯瞎火的,山里面什么都看不清楚。”白小典一边接过筷子,一边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大柱子也看向了茅大山,只有茅杉面不改色地夹了块鸡腿肉到自己碗里。 “那块地长期被阴气围囿,白天日照太强,阳气充裕,如果在白天动土,很可能会导致大量的阳气突然灌入,致使气场紊乱,阳气纡堵其中,适得其反。”茅大山把两只筷子头在桌子上杵了杵,又把筷子倒过来,夹了块鸡脖子来吃。 “唉呀没关系没关系,晚上就晚上,不怕天黑,我有手电筒,晚上我把手电筒带上!”二杆子独具特色的鸭子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一盆鸡汤走到桌边,移了移烧鸡碗,把装鸡汤的盆子放在正中,又去墙边抽了根方竹凳,坐到了大柱子右手边的桌角前,兴致勃勃地拿起桌上剩下的那副碗筷,跟大家一起吃饭。 整个屋子又回归到了安静。没有人发问,也没有人闲侃。 吃过了饭,午后的天气逐渐晴朗明晰。茅杉和白小典端了两把小竹椅坐在大柱子家院子里晒太阳,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茅大山去了山上,说是要准备祭坛,大柱子跟着他一起上山了。 “表妹,带枪了吗?”茅杉突然开口。 “恩,带了。”白小典不解地看着茅杉。 “把子弹给我。”茅杉说道,淡淡的语气却让人无法违抗。 白小典拿出手.枪,娴熟地卸下弹夹里的子弹,交给茅杉。 茅杉把七颗子弹全部握在左手里,毫不犹豫地咬破右手食指,挤出血抹在弹头上,没抹两颗,手指已经挤不出血了,她又把中指咬破,继续给弹头抹血。 动作简单,却好似理所应当。连眉,都不皱一下。 所有的子弹都抹上血后,茅杉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要是这样的事情再多遇到几次,恐怕自己要贫血了...... 将子弹递还给白小典,浅浅的眼神透着关心,“以防万一。” 白小典没有说话,把子弹重新装回弹夹。她明白茅杉的意思,这么多次打僵尸的经历,多多少少也知道茅杉的血对这些东西有克制作用。 “哇~警官,这个是枪吗?!”二杆子洗了碗从厨房出来,刚好看见白小典在上最后一颗子弹,赶紧半跑半跳地凑到白小典跟前,湿漉漉的手在裤子上抹了两把,两只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小典手中的手.枪,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渴望。 “恩。”白小典敷衍地应了一声,赶紧把枪收回枪套,用外套遮住。 二杆子热切的目光一直盯着白小典的外套放光,就好像那把枪有着非同一般的磁力,死死吸住了二杆子的眼球。 白小典自动忽视掉二杆子的目光,打算用手机打发一会儿时间。手机刚一拿出来,铃声便响了。 “喂,瞳瞳......你过来了?!......死秃头也来了?!他来干什么?......好,我马上来接你们......恩,就这样,挂了。拜~” 第93章 山脚下,茅杉和白小典上午下车的地方,两人站在警车前,望着前方的公路,这是这个小镇唯一的一条公路。 不多久,一辆警车从路的那头驶了过来,当车开到这座矮山前的时候,车头一拐,开进了两人站着的泥巴路,停在了白小典的警车后面。 苏子瞳从副驾驶座上下来,林处长打开后座的门,也下来了,一起从后座下来的,还有林朗。负责开车的警员,把车停好后,跟在几人的后面,一起走了过来。 “你来凑什么热闹?”白小典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林朗,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我爸身体不好,我不放心他到这种地方来。”林朗看了一眼林处长,温和地解释道。 “身体不好提前退休呗,瞎逞什么能?”白小典轻蔑地冷笑一声,小声地说着。 林处长并没有听见白小典的话,他左右扫视了一圈,用领导的口吻说道:“作为僵尸特别侦查组的负责人,来案发现场看看,还是很有必要的嘛,呵呵,呵呵。” 噗......白小典朝着苏子瞳嘀咕道,“这么狗血的名头,也好意思挂在嘴边说,他觉得很洋气吗?” 苏子瞳没有回话,只撇过头瞪了她一眼。 太阳早已将浓雾四散了开去,淡淡的光晕把几人笼罩在一片尴尬里。 白小典和茅杉把刚来的四人领到了山腰的平地,此时,茅大山和大柱子已经在坟前搭好了一个简易的祭坛。 正在帮忙摆物品的大柱子看着上来的一行人,赶紧跑上前来打招呼,手里还抱着个果盘。 林处长背起手腆着肚子走到最前面,装模作样的向大柱子了解起情况。茅杉对他们的聊天内容丝毫没有兴趣,抬腿继续往茅大山那边走去,白小典也跟她一起走了过去。 大柱子不知道从哪儿给茅大山弄来了一张长木方桌,在桌面上铺了张大红布,红布被理得平平展展的。茅大山的棕绿色旧油布包放在桌子右边,与鲜亮的红布形成鲜明对比。他看了一眼过来的茅杉和白小典,没有理会她们,而是从油布包里取出一个阴沉木罗盘,端着罗盘在平地上绕着圈来回地走动。 茅杉扫了一眼祭坛,一个稍显破烂的木头香炉摆在正中,两个土碗居右,一个碗的边缘还有缺口,里面装了块烟熏的老腊肉,另一个碗是完好的,里面什么也没装。桌子左边扔着几个苹果,等着大柱子把它们装进果盘。 地上,一个大竹筐倚在桌角边,里面都是些香烛和纸钱,面上还压着一个沾满灰尘的酒瓶和三两个苹果。 “总觉得咱们家老头子就是个装神弄鬼的老骗子。”白小典玩笑道,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往空中抛上去,又接住,“虽然现在知道了世界上真的有僵尸鬼神的存在,但还是无法改变他在我心中的形象。” 茅杉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摇头。 “你别摇头啊,呐,你看你看,我现在觉得啊,你跟他越来越像了!”白小典把苹果放回桌上,茅塞顿开般指着茅杉说道,“他是老骗子,你是小骗子,哈哈哈哈!” 茅杉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得正欢的白小典,懒得理她,摸出长鱼给自己买的新手机,拿在手里如心疼珍宝般地用手掌擦了擦手机屏幕。 这款手机跟茅杉之前用的那款一模一样,里面没有存任何人的号码,反正茅杉来来去去也就跟长鱼和白小典联系,这两个号码她早就烂熟于心了,所以也没必要存进去。 白小典见茅杉不理她,觉得无趣,暗自决定再也不要跟她这种没有幽默感的人开玩笑了,她撇撇嘴,不满地白了一眼茅杉,去找苏子瞳了。 盯着手机屏幕,茅杉眼眸低垂,觉得有些无趣,本来想着今天把画好的符篆给长鱼送过去的,没想到遇上了旱魃,跟着白小典跑来了这里。 心里总觉空落落的。 想到这里,茅杉拇指滑动,解开屏幕锁,快速在拨号界面里输入了长鱼的号码,然后打了过去。 “喂,茅杉。”熟悉的朝思暮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茅杉顿觉整个人都舒畅了,脸上紧绷的神经忍不住松弛了下来。 长鱼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在忙吗。”茅杉担心自己会打搅了长鱼的工作。 “没,今天病人不多。”长鱼看了一眼刚刚出去的病人,起身站到窗户边接电话。 “手机,我拿到了,谢谢。” “你不用跟我说谢谢。” “恩。”茅杉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起,一股强烈的幸福感将她层层包围。每一个细胞都在发热发光发烫的膨胀。 长鱼没有再说话。 两人陷入了沉默,而这一次,却没有往常的尴尬,甜蜜暖昧的气息沿着通讯信号疯狂的滋长。 “我跟表妹在外地办案子,顺利的话明天应该可以回来。”茅杉吸了口气,开口道。 “恩,你注意安全。” “我明天回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吗?” “好。” “医生,还等多久啊?我等下还要去排队做检查呢!”一位病人推门进来了。 “你有病人在?”茅杉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催促声。 “恩。”长鱼如实回答。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先忙。”茅杉赶紧说道。 “好,再见。”长鱼眼睑微微垂下,看着窗台,眼中的神色不容察觉地黯淡了些,她有些舍不得挂电话。 “长鱼......”茅杉突然又开口道。 “嗯?怎么了吗?” “没......没事了。”茅衫迅速挂掉了电话。不敢再多说什么,她不想让长鱼觉得自己啰嗦碍事。 我只是,想你了。 太阳总算是下山了,几个山民早已经带了锄头候在祭坛边等茅大山的吩咐,二杆子带着他的宝贝手电筒,站在山民中。 “刚才我已经推算出了这里的正阴位和正阳位,等下,你们按照我所指示的方向,在正阴位挖沟渠,正阳位插鸡骨。”茅大山说着,端着罗盘走到坟边,蹲下身,捡起一块小石头在地上画了起来。 一群人静静地看着,林朗紧了紧自己的衬衣领,把眼镜往上扶了扶,对旁边的林处长说道:“爸,太阳下山了,山上冷,我看我们还是先回车上吧?” “回车上去干什么?我不冷。”林处长睁大眼睛瞪了林朗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林朗被林处长这么一瞪,低下头不再说话。 “是某些人自己觉得冷吧?觉得冷就下山去吧,车上暖和。”白小典幽幽地开口道,完了又补上一句,“着了凉很容易阴气入体,要真被阴气入体那可就麻烦了。” 林朗看着地面,脸色逐渐沉了下去,没有说话。 林处长这时开口了:“朗子,你要是觉得冷你就下山去。” “我不冷,我留在这儿陪你。”林朗抬头看了看林处长,语气坚定,但声音有些小,他似乎很怕他的爸爸。 “切。”白小典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把头扭到相反的方向,用后脑勺对着林朗。 苏子瞳怕白小典再说什么过火的话,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后颈。 “嘶——”白小典脖子一缩,扭头瞪着苏子瞳,转而朝她暧昧地一瞥。 又是一群飞鸟掠过,那扑簌的声音,像是远古悠扬的鼓点声,踩着节拍,迎来送往地看着山腰上这群人。 转眼,茅大山已经画完了。他从地上站起来,扔掉手中的石头,收好罗盘,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招呼众人聚拢过来。 第94章 泥土表面,十来条用石头划出的短线构成了一个没有弧且圆心角为钝角的扇形,以坟头为圆心,呈放射状分布。其中有两条线要比其他的略长些,又粗又深,边上还支出去不少细细的石头划痕,一看就知道是被用石头多次来回描绘过后的结果。这两条线格外显眼,分别指向西南和东南的两个方向。 “左边这条,指正阳位,右边这条,指正阴位。”茅大山指着那两条最显眼的线解释着。 “沿着左边这条插鸡骨,入土至少深一寸,间隔三尺以内,一直插到河的那头五丈以外。沿着右边这条挖沟渠,一尺深即可,也是挖到河外至少五丈远。鸡骨和沟渠各两条,须同时进行。” 茅大山中气十足的声音缓慢陈述着。 “好勒,我们这就开挖!”以大柱子为首的几个山民拿着铲子和锄头站了出来。 “挖沟和插鸡骨头的事交给我们警方来做,所有山民都集中在这里,等下一起挖坟刨尸。”白小典站到人群的最前面,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我去挖沟。”茅衫也走了出来,淡淡地说道。 “那我们两负责挖沟。”白小典对茅衫点点头,又把目光放在一旁的苏子瞳与林处长身上。 “我就负责插鸡骨头吧。”苏子瞳对着白小典笑了笑,媚眼眯成了弯弯的倒月牙,这个时候还能散发出如此勾人妖气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我也去插鸡骨头好了。”林处长拉了拉外套袖子,露出里面的衬衣,他把衬衣袖口的纽扣解开了,正要挽上去。 “爸,我替你去吧。”林朗上前一步,把林处长挡在了身后。 “这怎么行,这种时候,大家要共同努力,我作为领导,更要做好带头作用,怎么能临阵退缩呢!” “还是让我去吧,我怕你身体受不了,再说这里还需要你指挥全局呢。”林郎劝道。 “我已经说了,我去。”林处长的脸沉了下来,越过林朗,再一次走到了前面。 “可......”林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白小典打断了。 “好啦,好啦,你们父子俩也别争了,”白小典说着,一脸嫌弃地把林朗撇到一边,“都说了,挖沟和插鸡骨头的事交给警方来做,你在这儿瞎闹腾个什么劲儿?”随后对之前开车的那位警员挥了挥手,“诶,你,就你,过来下,你跟苏科长一起负责插鸡骨头。” “还是让我来吧。”林处长腆着啤酒肚,端着一副大领导要与人民打成一片要战斗在最前线的架势,本着崇高的大无畏精神说道。 “林处长,您还是留在本营坐镇指挥全局吧,免得您儿子为您担心。” 林处长怎么会听不出白小典话里的讽刺,却又碍于身份不好跟白小典明着计较,只得没好气地再次瞪了一眼林朗,紧闭上嘴,眼底隐隐流露出一丝不快。 茅大山拿出那包鸡骨头,分成两份,给了苏子瞳和那名警员。茅衫和白小典则从山民那要了两把锄头,一人一把。 “曈曈,”白小典叫住正要走的苏子瞳,“带枪了吗?” “带了,怎么了?”苏子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白小典。 “弹夹给我。” 白小典取出自己弹夹里涂了茅衫血的子弹换到了苏子瞳的弹夹里。苏子瞳用的是国产□□,跟白小典的国产64式都是用的的子弹,且都是七发。 “拿去。”白小典把弹夹还给苏子瞳。 “换子弹做什么?”苏子瞳不解道,一只手臂搭在白小典的左肩上。 “要是有僵尸想欺负你,就用这几颗子弹把它给突突了。”白小典恶狠狠地盯着苏子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后收起不正经的样子,拍了拍苏子瞳的手臂,“小心点。” “不就是去插个鸡骨头,能有什么事儿?”苏子瞳笑着,语气毫不在意,心里对白小典的关心却是极其受用的。 “那你还不快去。”白小典悄悄伸出左手,绕到了苏子瞳的背后,在那圆润的翘臀上捏了一把。 “你......”苏子瞳的脸瞬间红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确定没有被人看见,才用威胁的眼神瞪了白小典一眼,随即追上前面的警员,往茅大山指出的正阳位去了。 天干物燥,漫不经心的呼吸,似乎都有着浓灼的颗粒感,让人忍不住心生厌恶。 茅衫和白小典来到正阴位,以茅大山画的那条线的方向为中线,一人一边,开始挖沟。 “警官!警官!嘿嘿嘿嘿,我来咯~嘿嘿嘿嘿!” 白小典的锄头刚下去,身后便传来了二杆子的声音。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具有穿透性,让人觉得无所不在,无处可逃...... “你来干什么?”白小典无语地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我来给你照明啊!”二杆子自豪地亮出自己的手电筒,“你看,我有手电筒哒!” “电筒给我,你回去吧。”白小典伸出手说。 “我不,我要跟你一起,我也要出力!”二杆子看了一眼白小典摊开的手心,把手电筒紧紧攥进怀里,倔强地撅起了嘴。 “给我给我给我!”白小典一把夺过二杆子怀里的手电筒,又不耐烦地对他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快回去。” “我不!你还我手电筒!还给我!!”二杆子急了,居然跺起了脚。 “你再跟我在这儿耗,错过了刨旱魃可怪不得我啊!”白小典不再看二杆子,自顾自地把手电筒挂在了腰侧,然后下锄头松土。 二杆子站在旁边看着白小典,又看了看坟头那边围着的人,犹豫着,最后还是决定回去坟头那边,毕竟比起挖沟,他更想看旱魃。 挖沟刨地本就是力气活,加上这山上已经旱了大半年,土地又干又硬,一锄头下去,地上就只有一个浅浅的小坑,溅起几片干巴巴的碎泥块。更要命的是土里时不时出现几块大石头或几根枯死的粗树根,锄头没办法,就得用手刨。虽然沟用不着挖多深,但着实让茅杉和白小典出了一身大汗。 天渐渐黑了下去,枯树掩映在地上的漆黑轮廓,让原本平静的黑夜,更多了几分阴森。 两个挖沟的人终于把沟挖到了河里。河水不深,甚至还没有没到膝盖,被太阳晒了一天的河水,一到晚上,却是冷得彻骨。 在把沟挖到河的对岸后,白小典把锄头往河岸上一扔,淌着水回到她下来的岸边,提起自己甩在岸边的鞋子,又淌着水去到对岸。她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甩掉腿上多余的水,脚在裤腿上蹭了蹭,穿上鞋子,再把裤脚放了下来。 接着,白小典扭头看看旁边的林子,干黄的枝叶交错,奄奄一息的杂草有半米多高,晦暗的林子像是一个巨大的野兽,正张开它巨大的兽口,在阴暗处等待着晚餐的自投罗网。 白小典已经看不见茅杉的身影。她醒了醒神,抓起锄头把的末端站起来,把锄头的刀身撑在地上,扭了扭腰,随后,接着之前挖出的沟壑继续往外挖去,不一会儿也挖进了林子中,见不着人影了。 一进入到林子里,越发的黑暗,挖沟的工作变得更加困难,随处都是树木和杂草的根茎,很多地方锄头使不上力,必须要先把挡路的树根和杂草刨开或者拔掉。 让白小典庆幸的是,一路下来,遇上的树根都不是很粗壮的类型,加上大多都干枯腐朽了,用手就能够扳断,不然,在没有锯子的情况下,想要按照茅大山的要求挖好沟壑真的只能是幻想。 一个多小时下来,白小典的手掌心已经被枯草勒得红了,手指甲里也钻进了不少黄泥和树皮碎屑。估摸着差不多了,她放下锄头直起腰,又扭动了几下,打开手电筒,往林子外照去。 密密的杂草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河的具体位置,白小典用左手拨开身前的杂草,右手握着电筒伸直了往外面照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偏着身子探了探脑袋,想看看距离到底够不够。 突然,一只手一下捂住了她的嘴,紧接着又一只手抓上她的右手,强推着她的大拇指把电筒关掉,然后猛地一通拖拽,白小典被他死死拽住,竟连回头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任由对方把自己拖到了一堆草丛中而毫无还手之力。 一阵疾风呼呼地闯过,林子里没有一丝生气,只留下了杂草,与枯树交缠的阴鸷声。 平地这边,搭好的简易祭坛上,木制的香炉里,三根香缓缓地冒着青烟,旁边燃着两根红烛。之前的空土碗里已经被倒上了白酒,与烟熏的老腊肉和果盘一起摆在香炉前。 苏子瞳与警员已经回到了平地。 茅大山站在祭坛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阴沉木罗盘,突然苍老的手掌在空中一挥:“动手!” 几个围在坟边的山民立即抄起铲子挥着锄头开始掘坟。 第95章 背后的人刚一停下,白小典抬起腿后跟往后使劲一跺,一脚踩在那人鞋里的脚趾头上,紧接着右手手肘向后猛然一击,只感觉那人身体一斜,避开了自己的手肘,捂着自己嘴的手也松开了。 白小典顺势转身,掏出了枪。 那人速度极快,一步上来抬手向手.枪上拍去,白小典正要反击,那人已逼到了她的身前,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了,而是贴着她的耳朵,压着嗓子小声说道:“表妹是我。” “我擦......”白小典正要骂人,却又被茅杉捂住了嘴。 此刻茅杉正一手捂着白小典的嘴,一手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嘴边示意白小典不要说话,然后又指了指草丛后面,缓缓地松开捂住白小典嘴的手。 两个人蹲在草丛里,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树丛深处,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这里离茅大山他们所在的平地有一段距离,互相之间看不到也听不见。 偌大的树林,却听不到一声鸟叫,死一般的寂静。干枯的草丛,感觉不到一点点水气,干燥烧得人心里发慌。 树林深处,隐隐约约几个黑影晃动,似乎有人正从那边朝着他们走来,而且不止一个人。 眼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白小典下意识握紧了枪柄,茅杉深邃的目光沉了下来,也把古眉剑拿在了手中。 随着黑影的移动,草被踩在脚下的窸窣声,树枝折断的声音,愈发清晰。来者一共两人,步伐缓慢而僵硬,林中太黑,看不清长相。 略过的风里像是藏着针,扎得白小典浑身冰凉。 当那两个人离她们藏身的草丛只两四五米距离时,白小典吃惊地发现,过来的这两个人,似乎四肢都不健全。一个只有一只右手,左手从手肘以下便断掉了,另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右腿比左腿短了很长一截。 走着走着,那两人突然停住了,机械地在原地转动身体,似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他们的头好像并不会扭动。 茅杉面色沉静,朝白小典做了个捏鼻子的动作,示意她屏住呼吸,而自己,则早已经将浑身的气息敛藏了起来。 白小典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扶在地上,抓着草根。她和茅杉都没有下一步动作,眼睛牢牢锁定在了过来的两个人身上,在没有摸清楚情况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一截蜡黄色的小腿骨踩进了草丛中。 只一截小腿骨,没有脚腕和脚掌。 小腿骨落下之处与白小典伏在地上的手只有不到两厘米的距离,要是在稍稍偏上一点,恐怕会直接踩在白小典的手背上。白小典甚至能够看见骨头上沟壑纵横的纹理。 小腿骨的主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草丛里藏了两个人。 看着那截光森森的骨头,以及骨头上方已经失去了弹性的少许肌肉组织,白小典把草根抓得更紧了。顺着小腿骨向上看去,眼前的“人”,一身破衣烂衫,身上的皮肤如他的小腿骨一样,都是蜡黄色的,如同一具蜡像馆里走出来的劣质蜡人。 不远处,那位独臂的哥们儿,也是如此,衣不蔽体,浑身上下蜡黄蜡黄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厚黑如墨,让人透不过气来。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俩这边的情况,此时白小典只求苏子瞳不要靠过来找她。 在草丛旁停留了片刻,小腿骨的主人终于收回了腿,一瘸一拐迈着僵硬的步子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白小典总算松了口气,要是那家伙再多待一会儿,自己一定会被活活憋死的......手刚从嘴上拿下来,呼出口气,那边的两具“劣质蜡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动身体齐刷刷地面向了她这边。 白小典一口气吐到一半,见这情形,剩下的那半口气是吐出来也不是,憋回去也不是。她再也忍不住了,把草丛刨开一条缝隙,举枪瞄准就要射击。 茅杉伸手按住白小典的枪口,眼中一道寒光掠过,一个纵身跃出草丛,落下的瞬间脚尖点地,紧接着一个弹跳,空中一百八十度转体侧旋踢,正正地踢在了瘸腿“蜡人”的右脸上。 瘸腿“蜡人”本来站在独臂“蜡人”的斜前方,被茅杉这一脚踢飞了出去,带着后面的独臂“蜡人”一起滚在了地上。 就在这个当口,茅杉举起古眉剑,“唰!”地一剑下去,两个蜡黄的脑袋如穿肉串一般,被串在了古眉剑上。 一抹冷笑浮上了茅杉的嘴角。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十秒,两个可怜的“蜡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杀自己的人长什么样子,便已魄散天外。 “搞定了?”白小典喘着气,拍了拍手上的泥巴从草丛里站起来,走到那两具“蜡人”的尸体旁蹲了下去,“表姐,这......是僵尸吗?” 茅杉点点头,清瘦的面颊没有多余的情绪。 白小典突然面色沉重起来,“你说他们会不会也遇上僵尸?”她说的“他们”,当然指的是苏子瞳那边了,至于平地那边,有老头子在,绝对没问题的。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苏子瞳他们已经回到了平地,不由有些担心。 茅杉自然看出了白小典的心思,抿嘴淡淡一笑,回道:“僵尸喜欢趋附于阴气浓郁的地方,他们走的是正阳位,应该不会有问题。”她说完,向着之前“蜡人”过来的方向走去。 “恩。”白小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快步跟在了茅杉的身后。 与此同时,掘坟的工作已经进行到尾声。原本孤坟的位置被挖出一个大坑,棺材在坑中,完全暴露了出来。大坑边上,高高地堆着一圈泥土,是挖坑时刨出来的,土很湿润,特别是最上面的那些,简直就是稀泥。 “撒网!”茅大山站在祭坛旁指挥道。 大柱子赶忙招呼二杆子和另外两个山民一起,把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渔网罩在了棺材上,用钉子把网的四个角钉死在土里,四个人一人守着一个角,半蹲在地上,一副随时准备收网的样子。 “咦?这是什么?”二杆子突然跳进坑里,从棺盖与棺身的接合处抽出一把用黑纸摺成的令剑,“宝剑?好酷!”他捡到了宝贝似的,把那把黑纸令剑拿在手里玩弄。 “拿过来。”茅大山看着二杆子手里的东西,命令道。 “这是我发现的,凭什么给你?!”二杆子说着就要把那东西往裤兜里塞。 “让你拿你就拿。”大柱子在二杆子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夺过他手里的黑纸令剑,拿到了茅大山面前。 第96章 “开始打孔!”茅大山继续指挥着山民,说完,低头看着祭坛的红布上,那一把黑色的纸令剑,眉头微微皱了皱,旋即把令剑拿到红烛上方,点燃了扔进香炉中。 “老爷子,这是什么东西?”苏子瞳走到祭坛前,站在茅大山旁边问道。 “这是个契符。”茅大山看着在香炉中逐渐化为灰烬的黑纸令剑,瞳孔中映出了一团火光。 “养尸的人,为了更好的控制尸体,会在一开始做一道符篆,符篆被摺成令剑的形状,与尸体放在一起炼化,待到尸成之日,再取出符篆火化冲服,便算是与这具尸体结下了契约。”茅大山接着说,“从此尸体只会听从养尸人的命令,若养尸人死了,尸体也会跟着灰飞烟灭。” “那如果我们的人跟这棺材里的旱魃结成了契约,岂不可以轻易灭了它?干嘛还费那么大的劲在棺材上打孔轰它?” “跟尸体结契约?这种有损阴德有违天道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茅大山冷冷的语气充斥着对所述事情的厌恶与鄙夷。 林子里的两人,又走了大概二三十米,茅杉突然扯了扯白小典的衣袖,身形一侧,躲到了一棵树后。白小典会意,也寻了棵最近的能藏身的树,躲在了后面。 没过几秒钟,白小典也看见了,有一个人影朝着她们的方向过来了。人影走路的样子,跟之前遇到的那两具僵尸如出一辙,而它身后的不远处,一颗巨大的石头下,似乎还有人正从里面往外钻。 茅杉用嘴型示意白小典留在原地不要动,然后猫着腰,潜伏进了前方的草丛。 只见草尖一阵小幅度的晃动,茅杉的身影瞬间移动般出现在了那人的后方,剑光一闪,被攻击的人脑袋与脖子即刻间搬了家。 此时,刚才那个还在往外钻的家伙终于把上半身钻了出来。茅杉眼一眯,这才发现,这家伙从右肩往下,至腰部以上的整个右半边身体都已经残缺不见。它伸直了左臂,机械地不断在地面上扒拉着,可就是怎么也钻不出来。 茅杉扭了扭脖子,往前走了两步,瘦长的身影居高临下地望着它,眼底阴厉的寒光扫过去,对准它的后脑,抬手就是一剑。 一剑下去,古眉剑微微弯曲的剑尖从前额穿刺而出。 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半边身体还堵在石头下方,茅杉眉头微皱,这些僵尸难道是从这下面钻上来的?她抬起右腿用脚尖勾起尸体的左肩,然后使劲一踹。 尸体被茅杉踹了出去,仰面倒在地上。蜡黄的左胸上几根深色的印子吸引了茅杉的视线,印子一共五根,看长短粗细的排列,像是人的手指印。她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因为尸体右边身体的残缺,印子只留下左边的部分。 茅杉的面上沉了下来,鼻间长长出了口气,转身回到石头旁。 石头下方,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洞口,洞口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被石头压着。如果整个洞口全部露出来,大概有一米二三左右的直径,但现在有石头压在上面,让洞口缩小了整整一半。 天色太黑,看不见洞底,也不清楚里面到底有多深,不过,从僵尸能从洞里面钻出来的情况来看,洞底离地面应该不会太远,或者,至少会有能够落脚的地方。 等了一会儿,没见着再有僵尸从洞底下钻上来了,茅杉转身对白小典藏身的地方挥挥手,让她过来。 平地这头,山民们仍在热火朝天地给棺盖打孔。 “穿了!穿了穿了!”大柱子的声音从棺材那边传来,“茅老先生,孔已经打穿了!——” “你,去放几枪。”不待茅大山说话,一直负手站在一边看着山民们掘坟打孔的林处长对他身旁的警员扬了扬下巴,命令道。 “哦......好......”警员咽了咽口水,无助的眼神扫过林处长和他身后的林朗,慢吞吞地拔出手.枪,挪到人群的最前面...... “让我来吧。”苏子瞳穿过人群,拍了拍警员的肩膀。 “哦,好。”警员像是得到了赦免般,松了口气,赶紧收了枪,退回到林处长旁边。 “咔咔”手.枪上膛,苏子瞳利落地跨到棺材上,高跟鞋踩在木质的棺盖上,落地有声。 潮湿的木头表面,有一些滑,她小心地蹲下,单膝跪在上面。也不知道这副棺材是什么木头做的,被那么湿的土埋在下面,竟没有一点发胀发软或变形的迹象。 棺材盖前端那个刚打出来的小圆孔,里面一团黑,什么也看不见,那么安安分分地摆在那里,就好像那里面躺着的,只是一具普普通通的白骨,亦如小圆孔般安分,没有危险。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棺材里面的那位,远没有那么简单。 苏子瞳微微敛神,轻轻舔了舔嘴唇,把枪口对准打好的小圆孔,慢慢往里面送着。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了正在往圆孔中送的那截枪管上,仿佛连呼吸都汇成了一气。 这小圆孔打得很合适,大小刚好够容纳一根枪管,不多不少。当枪管前端全部没入圆孔中后,苏子瞳望向祭坛前的茅大山,茅大山对她点点头,她才又转过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棺材盖上的小圆孔上。 食指刚要扣下扳机,一股极大的拖力猛然袭了上来,拽着枪口就往棺材里面拖。 苏子瞳被这股突然袭来的力量拽得身子一偏,差点失去了重心从棺材上跌下去。赶紧伸手抓了一把罩在棺材上的大网,借力稳住了身形。握枪的右手仍是丝毫也不敢放松,幸而有扳机卡在了小圆孔处,不然,手.枪早被里面的家伙拖进去了。 “砰!砰!砰!砰!砰!砰!碰!”苏子瞳一口气打完了七发子弹,在场的人都还没有从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情况中回过神来时,枪声已经消散,只有缥缈的回音还在拖着长长的尾音寻着山巅回旋往上,飘入云际,最后完全蒸发。山腰的平地又恢复了平静。 第97章 白小典打开手电筒,往洞里面照去,突然听见远处的枪声,她和茅杉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往平地的方向望了一眼,无奈林子的遮挡,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应该是在放枪打旱魃了。”茅杉回头,淡淡地对白小典说道。 “恩。”白小典点着头,往洞内看去。 这个洞只垂直往下不到半米的距离,再往下便是斜坡,坡度平缓,一直往下延伸。 “我下去看看。”白小典说着便跳了下去。 等白小典走上斜坡后,茅杉也跳了下去。 “一起去。” 斜坡上的空间还算宽敞,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得倒很容易,只是,如果想要并排行走的话,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本来处在林子里的两个人就已经像是跟外面的人失去了联系一般孤立无援,这一下到洞中,更是犹如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淡黄色的手电光摇摇晃晃打在四壁干黄的泥土上,一圈圈暖色的光晕并不能缓解这一直往下不知道会通向何处的山洞带给人的阴冷感觉。 一边走,白小典一边举着手电筒在斜坡的四壁上四下查看。 “表妹,注意脚下。”茅杉突然停了下来,开口道。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随着“我擦——”一声悲惨地嚎叫,白小典的身影在茅杉的眼底消失。重物掉在地上的闷响声、小物件滚落的脆响声几乎同时传来。 “下次早点说行不行啊!!!”白小典的怒吼响彻了整个地洞。 茅杉低头,平缓的斜坡到这里就断掉了,前方是一道坎,一块扁平的大石头斜卡在那里,连接着斜坡与下面的空间。 白小典此时正以狗□□的状态趴在石头上,头朝下脚朝上。 “嘘。”茅杉往前走了一步,没有继续理会白小典的怒吼,松开了快要散开的头发,重新捋了捋扎了起来,轻轻纵身,跳了下去。 白小典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赶紧捂住嘴,抬起头往前方望了望,过了几秒钟,没察觉到什么动静,才小心地撑着地爬起来,用手背抹了把下巴,使劲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手电筒在白小典摔倒的时候掉在了地上,滚到了一边,灯筒对着前方,隐隐照亮了这个地底空间。电筒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光照范围有限,不能看清楚全貌,从被照亮的部分来看,他们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天然的地下洞穴。 洞穴内飘散着一股说不出的难闻味道,像是有很多种东西混合在一起,有泥土的腥味、草药味、铁锈味,好像还有股刺鼻的化学剂品的味道,令人作呕。 好在这个洞穴内空气还算流通,偶尔从石壁缝隙里钻进来的几缕风,吹淡了这股味道。 “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白小典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手电筒,用电筒光在洞穴内扫了一圈。 茅杉没有说话,眼睛跟着白小典的电筒光仔细观察着整个洞穴。 洞穴四周都是石壁,除了她们进来的这个斜坡,再没有其他可以走的路,中间两根粗大的石柱,从洞顶长出来一直垂到地面。 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木头架子挨着一根石柱摆放,木架上挂着各种刀具、钳子、铁链等物品。另一根石柱旁,一架不锈钢梯子立在那里,旁边是十来个大小不一的坛子和满地的坛子碎片,不知道是装什么的坛子碎掉了,里面的液体洒了出来,在电筒光的照射下反着白光,混着满地的碎片。 “表姐,你记不记得上次我们查何苍松和王志鹏案子时,发现的那个山洞?” “的确,很像。”茅杉在一进来闻到那股味道时,就想到了那个山洞,只是还不能确定,现在看见这里摆放的物品,方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白小典又往旁边挪了两步,电筒光照到了石柱后面,那里有一个石台,一盏煤油灯放在上面。 煤油灯后面,躺着一个人。 白小典一个激灵,立即掏出手.枪,瞄准石台上的人。 “是具尸体。”茅杉瞥了一眼石台上的人,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缓缓朝洞穴的中间走去。 白小典仍然敛着神举着枪,跟在茅杉后面。 散失水分的天气愈加的干燥,燥的人心脾浮徨。 苏子瞳放完七枪后,整个平地都安静了下来,时间静止了般,棺材里那股死命的拖力也消失了。想象中棺材被轰碎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茅大山。 而茅大山此时正一脸凝重地盯着手中的罗盘,罗盘的指针猛烈地不停左右摆动,甚至时不时三百六十度转上一两圈。 突然,棺身猛地一阵晃动,棺材盖子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掀了开来,蹲在棺盖上的苏子瞳立时摔下了棺材。渔网瞬间绷脱了钉子,四个角拉网的人被往前一带,都差点趴在了地上。 四个人回过神来,一齐向后用力,重新绷直渔网,弹到空中的棺盖又被渔网扣回了棺材上。 棺材里的那位似乎并不死心,一个劲儿地撞击着棺盖。棺盖每一次被撞离棺身,都又被渔网给扣了回去。四个拉网的人,无不双脚蹬地,身子后仰,拼命地稳住渔网。 苏子瞳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胳膊肘,忍住疼痛,快步跑上前去,帮忙拉网。其他山民见状,也赶紧过去帮忙。林处长、林朗和那名警员也加入了拉网的行列。 时间仿佛那张罩在棺材上的大网,被拉得老长,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儿,抓着网,神情紧绷。里面的撞击还在继续,而且更加厉害了。棺盖被撞得不停地上下震动,一次比一次分得更开,眼看着就快偏离了棺身。 茅大山快速从油布包里抽出一把桃木剑,剑尖挑起两张符篆,对着香炉里的红烛点燃,几步过来,直接跳上了棺盖。带着剑尖窜动的火光,重重地一脚踏去,把即将被掀开的棺盖又踏了回去,眨眼间,手中的桃木剑已经随着燃烧着的符篆刺入了棺盖上的小圆孔中。 桃木剑只进去一半,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再也无法往里深入。茅大山半跪在棺盖上,右手执剑,左手摸进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手掌在刀刃上一抹,一道鲜红的口子出现在他左手掌心,整个动作连贯迅速,不带丝毫停顿。 他把剑换到了左手,用力握住,血液顺着剑柄流至剑身,继续往下流去,一滴一滴流入了棺中。 就在血流入棺中的同时,卡住桃木剑的阻力消失了,桃木剑顺势落了下去,剑尖插入了一个硬物之中。茅大山握剑的左手更加用力,更多的血液顺着剑身流了下去,他转动剑柄,想要将剑下的硬物彻底刺穿。 就在这时,“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强劲的冲击力,棺盖从中间竖着裂开。 裂开的棺盖断成两块厚重的木板,被这股力量冲得飞向了半空,同时冲出去的还有一个白影。 渔网瞬间绷断成了几块,四周拉网的人无不向后倒去,有几个人直接摔了一个重重的屁墩儿。 茅大山左手仍握着桃木剑,以剑为支点,后背用力,双腿腾空,一个空翻躲过了飞来的木板,随后,两只脚稳稳地落在了棺材上,踩着棺材两边的木沿。 再看棺内,一袭素白的绸缎,裹着一具枯瘦的尸体。从服饰和身形来看,应是一具女尸。 女尸身体极为干枯,高隆起的额头皱皱巴巴,显得头发更加稀少,它没有眼球,眼眶的肌肉萎缩了一般往里收缩着,嘴唇也像老年人一般枯萎褶皱,狰狞的面部已经看不出它的本来面貌。露在衣服外的手背上,寸余长的黑毛比它奇长的指甲更加夺人眼球,稀稀拉拉如钢刺一般钩出皮肤,尖而硬。 它躺在棺中,一动不动,只剩下半边脸,另一半已经碎烂模糊,残留着弹孔的痕迹,前额盖着还没有烧尽的符篆残骸,桃木剑穿过符篆刺入了它的额头正中。白衣黑发,混在铺底的白绸中,越发夺目。 原本应该是覆盖在女尸身上的类似于锦被的白色织物缩在了棺材边上,脚的那头散着几件金银玉器铜镜等陪葬品,铜镜雕花的背面染满了绿锈,粘着细细的石灰粉末。 女尸面部朝上,屈肢侧卧,旁边空出来的位置,被压皱的白绸边缘露出下面隆起的石灰小块。 茅大山赶紧扭头,望向刚才白影冲出去的方向。 只见一抹白色在不远处窜动了一阵,然后朝着人群奔去。 林处长站在人群中,身边是林朗和那名警员。三人抓着那块刚被崩断的渔网,才将将稳住身形,便看见一个白影朝自己扑了过来。 林朗惊慌地后退两步,躲到了林处长身后,旁边的警员呆呆地立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还是林处长反应够快,一把抽出警员腰间的配枪,对着扑来的白影就是一阵扫射,但是,好像一枪也没有打中...... 白影如风一般,轻飘飘地无法捕捉,越来越近。林处长也慌了,子弹射完,手一抖,枪掉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茅大山抽回桃木剑,一个翻身跃下棺材,伸腿对着白影就是一个悬空前踢。 白影感觉到背后的动静,身形一偏,如一缕薄布,轻轻地就躲了开去。它闪出去几米远,转过身来正对着茅大山停住不动,没有眼球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他,皮肤紧皱的嘴角诡异地往上扬起,几乎要扯开到耳前,似是在藐视他的攻击。 面前的白影,和棺材中的那具女尸一模一样。 “合葬棺?”茅大山半眯起眼睛,鼻梁上方竖着深深的皱纹,矍铄的身影瞬间萦上了凌厉之气。他右手往后一抬,提剑起气,心中低念口诀,踏地腾空直朝着白影攻去,步履如飞,疾如闪电。 第98章 石台上是一具男性尸体,只一块碎布遮住了敏感部位,其他地方都光.裸在外。男尸浑身蜡黄,枯槁干瘦,皮肤紧缩,嘴被绷紧的皮肤扯得微微张开,全身上下见不着一根毛发,连眼睑都是光秃秃的没有睫毛。 电筒光照下,可以看见男尸身上纵横交错的缝合痕迹。一根根细铁丝插入蜡黄的皮肉里,再刺穿皮肉从里面牵出来,再穿进去,再牵出来,直到把两块分开的皮肉牢牢地缝合在一起,乍一看就像有几十只银色的大蜈蚣歪歪扭扭地趴在男尸的身体上。 以蜈蚣为界,每一块被蜈蚣隔出的区域都有着微小的差别,有的颜色深点,有点颜色浅点,有的皮肤粗糙一点,有的毛孔细密一点。 男尸的右胸上,有一个手掌大的深色印子,印子位于一条缝痕的左边,被铁丝隔断,却没有延续到缝痕的右边。缝痕从右肩开始,蜿蜒往下一直延伸到腰部,然后与从腰部横着过来的另一条缝痕相接。茅杉低头凝视着男尸右胸上的半个印子,脸色越来越沉重。 这半个印子,刚好能与之前那具卡在石头下的尸体左胸上的五根印子拼在一起,合成一个掌印。也就是说,这具男尸右边的这块身体正是之前那具尸体缺失的部分。 “拼图游戏?”白小典看着石台上的尸体,不由打了个冷颤,嘴上似笑非笑地打趣道。 一阵阴风吹来,夹带着地洞酸腐的诡异味道,扫过石壁面时的尖锐叫声,像是被扼住咽喉的死尸,绝望,而没有生气。 “是拼尸。”茅杉纠正道,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 “这样拼起来有什么意义?会起尸?”白小典又用电筒对着石台上的尸体随意晃了两晃,转而看向茅杉。 茅杉点头,眼神里尽是深不见底的浓墨,“拼尸和养尸都属于炼尸的一种,但在众多炼尸方法中,拼尸是我所知道的最简便也最缺德的一种。” 她看着石台上的尸体,目光扫过一条条夺目的银色细铁丝缝痕,接着说,“之所以说它简便,是因为拼尸对尸体的要求不高,不需要管尸体的出生时间和死亡时间,不需要在乎尸体的年龄与性别,甚至都不需要完整的尸体,只需要寻几具刚死的尸体,取尸体不同部分的器官拼合成新的尸体来进行炼化即可。” “就这么简单?”白小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照茅杉这样的说法,拼尸岂不是很容易。 茅杉摇了摇头,说:“简单只是相对于其他的炼尸方法,拼尸的拼凑和炼化过程其实是极为繁琐的。而且,我刚才也说了,拼尸是非常缺德的做法。” 她用平缓的语气解释着,拼尸是取多具尸体的不同器官进行重新拼凑,强行组合成一具新的尸体。 为了使取下的器官能够用做拼尸,拼尸人会先对尸体进行初步处理与炼化,这其间的手段异常残忍,加之尸体最后器官的残缺,导致死无全尸,被取走器官的尸体会怨气骤增,永不得安生。 这些用来拼尸的器官都带着原来尸体的怨气,器官数量越多,汇聚在一起的怨气就越重,拼尸的能力就越强,同时,拼尸人的罪孽也就越深重。 她说着,抬腿往石台后方走去。 石台往后一些,地上整整齐齐陈列着几十个小坛子,坛口都盖着皮纸,用麻绳捆绑得很严实。 “这些坛子里封着的应该就是还没处理完成或者已经完成存着备用的人体器官。”茅杉看着脚下那一堆站队列阵似的坛子说道。 白小典走过来皱起了眉头正想说些什么,手中的电筒光闪了几下,熄灭了。 电筒光一灭,洞穴内瞬间失去了光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黑暗浸泡在空气中,混着洞穴里那股难闻的气味侵入鼻息,将洞中两个人仅剩的一点点安全感也剥夺殆尽。 “靠!”白小典拍了拍手电筒,仍旧毫无反应,忍不住骂了一句,又对茅杉喊道:“表姐,我去把那煤油灯点上。”她故意喊得很大声,说话声能够有效地减少自己在黑暗中的恐惧感。 “恩。”茅杉答着,立在原地没有动,眼睛盯着黑暗里放坛子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小典摸出手机,一边打开手机的电筒照明,一边转身往石台走去。走了两步,感觉到手臂好像擦到了什么东西,她抬起手机往旁边照去。 手机的光线被一张惨白的人脸挡住了。 幽幽暗暗的光线下,尘埃翻飞得异常明显。一双人眼从尘埃中溢了出来,与白小典的目光对上了。 深陷的眼窝中,两颗无神圆睁的眼珠子嵌在眼眶沉沉的阴影下,动也不动地注视着白小典。 白小典吓得后退两大步,举起了枪。 退开之后,手机照在人脸上的光淡了些,没有了刚才那般的狰狞。 而没有了灯光的照射,脸上蜡黄的本色呈现出来。空洞的双眼依然对着白小典刚才站立的位置。 摇摇晃晃,无所依托。 又是具尸体。白小典松了口气,对着尸体不满地吼道:“你他妈吓到小爷了!” 刚欲离开,白小典脑中念头一闪,僵在了原地。拿手机的手轻微颤抖着往石台上照去,手机的光线只能照出对面石台模糊的轮廓,但是也足以让白小典看清楚了。 空空的石台上,只剩下一盏煤油灯。 白小典倒抽了两口凉气,赶紧调转手机,再次往旁边照去。尸体仍然站在那里,仍然是刚才的样子。 不对, 哪里不对了? 她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有些僵硬,强迫自己去仔细端详身旁的尸体。对方枯瘦的脸显露在白色的亮光中,皮肤紧绷,嘴微张着,强光下的轮廓分明,下半身隐在黑暗里。 尸体好像离自己更近了些?! 白小典吞了口唾沫,艰难地活动手腕,把手机的光线移向了尸体的身体。 尸体光.裸的身体上蜈蚣一样的缝痕向白小典宣示着它就是原本躺在石台上的那具拼尸。 就在这时,光斑闪烁,拼尸的眼珠子缓缓地抬起了些,再一次对上了白小典的眼睛。 白小典望着那双呆滞的瞳孔,里面还隐约可以看见自己的身形。她张了张嘴,对准拼尸砰砰砰就是三枪。 子弹伴随着她的心跳声,逐一射出。 因为离得近,都不需要怎么瞄准,三颗子弹全部打进了拼尸的胸腔里。但也就是打了进去,子弹似乎并没有给拼尸造成什么影响...... 拼尸的阴气蔓延开来,浸得白小典打了个寒颤。 枪声还未散去,白小典感觉到身后一股疾风袭来,紧接着瞥见金黄的剑刃反射着手机的冷光从自己的身边一晃而过。转瞬之间,茅杉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前,背对着自己,右手平举古眉剑对着拼尸的脑袋。 拼尸双手合十,古眉剑的剑刃被它夹在双掌间,停在了它的额前。 画面仿佛也被连带着一起停止了。 见这情形,白小典对准了拼尸的脑袋,举枪便射,一口气打完了弹夹里剩下的子弹。 前两枪顺利地打中了拼尸的太阳穴,后两枪则被它躲过了。拼尸的动作略显机械,速度却很快。 在拼尸躲避子弹的间隙,茅杉迅速扭动手腕,翻转剑身,破开它双掌的阻碍,直指其额心刺去。 拼尸呆板地往后退开,茅杉握剑紧追向前。直至退到了石壁边,它才侧身闪到了一旁,茅杉也改变了攻击的轨迹,调转剑锋紧逼拼尸。 白小典一个箭步冲到石台边,抓紧时间点亮了石台上的煤油灯。 在黑暗中与僵尸打斗,人无疑是吃亏的。有了光照之后,茅杉觉得轻松了许多,她终于不用只靠听觉和一点点朦胧的视觉来判断拼尸的踪迹了。 短短数十招的交手后,拼尸的动作已经越来越灵活,它不再只一味地机械闪躲,而是开始向茅杉发动反击,仿佛此前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热身。 拼尸手舞足蹈一通胡抓乱打,毫无章法,全仗着其先天的快速与大力。相比之下,茅杉就显得气定神闲,严谨从容了,不过,似乎她也并没有占到太多的便宜。 守不易,攻亦难。拳来剑去,双方相持不下。 白小典先是在石台这边看着,越看越是着急,她左右望了望,绕过石台,跑到摆有大木头架子的石柱前,随手从大木头架子上取下一把火钳。白小典把火钳倒过来,捏着两根钳嘴,试着挥舞了两下,觉得还算顺手,挥着火钳就冲入了不远处茅杉与拼尸的战局中。 她直接潜到了拼尸的背后,趁其一个不备,分开钳嘴,把火钳往拼尸的头上一套,钳子的连接轴夹住了拼尸的脖子。一见得手了,白小典两只手各拉着一根钳嘴死命地往后退,拼尸的脖子被卡在连接轴里,任由白小典把它往后拖去,像拖一条死狗一般。 拼尸双手扣着自己脖子上的火钳,脚跟勾着地面,拼命反抗这股突然而来的拖力。 刹间,茅杉凌空跳起,古眉剑从半空劈下,向拼尸的头上刺过去。拼尸赶紧放弃与火钳的对抗,伸手一挥,砸开了刺过来的古眉剑。 它想抓住茅杉的手腕,却被茅杉收剑同时踢出的一个侧弹腿,击中了腹部。紧接着又是一番连环踢,从腹部至上,腿腿劲力遒实,准确凶狠,最后一腿踢在了拼尸的脑袋上,直接踢得它整个身体往旁边歪去,惯性还没过,又被白小典的火钳给硬生生扯了回来,身体往后一带,仰面摔在了地上。 茅杉稳稳地落在地上,双腿如钉,手上是已经结好的天罗地网印。她沉气于丹田,凝目念诀间眉宇中寒光闪现。 如此紧张的时刻,背后突然传来了“哐当哐当”的细碎响声,茅杉和白小典同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第99章 面对举剑攻来的茅大山,女尸立在原地,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咧开的嘴保持着刚才的样子,嘴角上扯,透着诡谲的笑意。就在茅大山剑尖快要挨到它的一瞬,只感觉白色的绸子在空中一晃,冷风振动,女尸已到了他的身后。 茅大山没有回头,当即收住剑招,运气于右腿,一记回旋踢狠狠地劈在了女尸的脖子上。 女尸的脖子被这一脚踢得歪到了一边,它顿了一顿,任由脑袋随着脖子往一边偏着,袖袍扇动,茅大山只感觉白绸在眼前一晃,一股阴冷的劲力袭来,踢出去的右腿仿佛冻僵了似的,瞬间的麻木过后,疼痛从膝盖蔓延开来,他被这股劲力击飞了出去。 脚尖擦着地面往后滑了好几米才勉强停下,茅大山的右腿经不住有些打颤。 茅大山一被击飞出去,女尸立即调转身体,朝着边上的人群扑过去。 “都退到祭坛后!!!”茅大山顾不得腿上的疼痛,三步蹿到女尸跟前,甩出两道符篆。 折成三角形的符篆飞速旋转着射向女尸,在它的身上炸开,爆出些微火花。 符篆微小的爆炸虽不足以伤到女尸,却也让她连连后退了几步。茅大山赶紧两个翻身落到祭坛前,此时,所有的人都已经集中到了他的身后。 他迅速勾转桃木剑,□□香炉中,手腕一挑剑身一拨,带起炉中的香灰,再往身前一扬,香灰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祭坛前的地面上。 香灰划出一道灰色的长线,将祭坛从平地上分割出来。 女尸扑到祭坛前,似乎忌于那道香灰结界,迟迟不肯上前。它歪着脖子,空荡的眼眶望着香灰那边的人,脑袋僵硬地扭动几下,发出咯咯的骨骼摩擦声,脸上笑意显得更加鬼气森森。 茅大山身后的人被女尸这么一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都往后退了些,喘着粗气。 茅大山一刻也不敢停顿,手伸进油布包中,快速摸索了一阵,随后苍劲的手在祭坛的红布上一抹,五枚铜钱被一字排开。 他眼窝深陷的双眼布着一两根血丝,紧盯着女尸,口中低低地不知在念些什么。突然,茅大山瞳孔骤缩,左手食指与中指紧闭,指着铜钱,沉沉地一声短喝:“起!” 五枚铜钱瞬时从红布上立了起来。茅大山左手剑指一挥,“嗖嗖——”铜钱齐刷刷地朝着女尸飞过去。 铜钱急速地飞转,轻灵如五道金光,围着女尸腾蹿。 黑暗洒下的诡异气息,撩拨着回音辗转折旋,隐隐碎响,飘飘荡荡。盘桓在两人无限放大的听觉下。 洞穴内,石柱旁边,最大的那几个坛子,其中最前面的一个竟然自己晃动了起来,“哐当”声是坛底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 坛子突然加大了晃动幅度,斜着倒了下去,“呼啦”一声,碎了一地,满坛子的液体倾泻而出,呛鼻的甲醛味道逐渐铺满了整个洞穴。 和液体同时出来的还有一团湿漉漉的......尸体? 就这么两秒钟的晃神间,拼尸突然全身往后一缩,撞进了白小典怀里。白小典被它这一撞,身体猛地后仰,失去重心,半躺在了地上,握火钳的手松开一只。 茅杉不去管坛子那边的尸体,回神续上未打出的手印。 拼尸身体一摆,抬腿蹬开了茅杉打来的手掌,顺势从地上跳将起来。白小典也赶紧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可刚一靠过去就被拼尸挥着胳膊打了出去,顿时眼冒金星。 拼尸站直后,立马朝茅杉扑去,呆板的眼珠没有一丝生气。茅杉退步侧身闪躲,拼尸扑空,从她的身边擦过,挟着阵阵阴冷的戾气,却并未停下,继续朝着前方扑去,一直蹿到了坎上,钻上了斜坡。 “想逃?”茅杉迈着箭步追上去,追到石柱边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低头一看,一只肿胀的手正抓在自己的鞋面上。手上附着缕缕水珠,也许是被水泡得久了,皮肤起了很多松垮垮的皱纹。 茅杉的视线顺着手臂过去,是一团黑乎乎乱糟糟的长发。长发被水黏成一团,下面还有一滩水渍,一看就是刚从水里出来的样子。 长发的主人趴在地上,费力地刨开身前挡路的坛子碎片,缓缓地往茅杉脚边爬去。它也不抬头,只留给茅杉一个长发粘粘的背影,带着丝丝呛鼻的气味。 是刚刚从坛子里滚出来的尸体。 “妈的!”伴随着白小典的骂声,火钳柄狠狠地砸在了尸体那颗湿漉漉的后脑勺上。 地上的尸体全身抽搐了几下,还没来得及挣扎,又是几火钳砸了下来。白小典双手握着火钳嘴,像打棒球似的,一下接着一下砸在尸体的后脑勺上,直到它再也不能动弹...... 呼出口气,白小典垂下右手,火钳柄拖在地上,左手捏着右肩活动了几下,刚才拼尸那一胳膊打得她肩膀都快脱臼了。 竟然让那家伙跑了!她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只得拿地上的尸体出出气。 视线在满地的坛子碎片上掠过,停在了一个横在地上的小坛子上。 这个小坛子应该是刚才大坛子倒下来的时候撞倒的。坛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白黄白黄的,软软的样子。 白小典凑近了些。一只两指粗细,比手指略长些的大虫子从坛子里钻了出来,虫子白黄色的皮肤油光水滑,咖啡色的头部微微抬起,好像也在打量着刚凑过来的白小典。 “表妹小心。”茅杉警告道,她一步过来看着坛子里钻出来的虫子,“虫子有毒。” 又是一只虫子慢悠悠地从坛口钻出来,接着又出来了一只,不,两只,三只! 白小典盯着那五只又肥又大的虫子,不由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抡起火钳就是一通乱砸。 别看这些虫子肥噜噜的,倒是出奇的灵活,白小典砸得虎口都麻了,才把五只虫子给全部消灭,面前的坛子碎片都被她砸成了渣。 茅杉和白小典出了洞穴,站在洞口的大石头旁,拼尸早已不见了踪影。 白小典看了眼茅杉,正想问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办。茅杉先开口了:“回平地,阴尸会寻着阴气的走向顺着正阴位去平地。”说着便往来时的路走去。 两人在林子中穿梭了好一会儿,茅杉突然停住了脚步。 “表姐,怎么不走了?”白小典回头看向茅杉。 茅杉偏头看了看不远处,一块巨大的石头矗立在视线中。 “那不是我们刚刚出来的洞口吗?”白小典望着那块大石头,立时反应了过来,“我们在兜圈?” 茅杉点头,摸了摸额头,看着脚下的地面思考着。 “这片林子也不算大呀,怎么就会迷路呢......不会是鬼打墙吧?”白小典小声地问道,刚从地下洞穴中出来,拼尸没有追到,反被困在了这片阴森森的林子中,她忍不住地要胡思乱想。 茅杉摇摇头,仍旧看着地面,“应该是有人为了隐藏那个地下洞穴,在这里布下了迷阵,这样就算有人误闯进来发现了洞穴,也出不去了。”要真是鬼打墙倒是好办了,很多时候,人比鬼更可怕。 “那怎么办?”迷阵这种东西,白小典闻所未闻,只能依靠字面的意思和她们当前的处境去做理解,所以,破阵的事,还得指望茅杉,她是给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了。 “无论什么迷阵,都是以周遭景物的微妙变化来干扰人的判断,让人以为自己一直走的是直线,而实则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本来的路线。” “这简单!我们跟着指南针走,不去看周围的景物不就得了~我手机上就有指南......”白小典戳了戳手机的屏幕,欢喜的表情瞬间凝固,无助地望向茅杉,“没电了......” 白小典提醒了茅杉,她拿出手机,把地图打开。就算现在她们身边的草木再多,景物再像,可一但放到了地图上,这些东西就没有办法干扰她们了。 手机上的等待图标不停地打着转,最后弹出一个窗口:定位失败,无法连接到网络。 白底的小框,无情的黑体字,丝毫也不知道体谅一下屏幕前两人的心情。 “没有信号。”茅杉望着白小典的眼睛,语气满是无奈。 “你看这样行不行!”白小典盯着不远处那块巨大的石头,眼睛里闪着光,“我们以那快大石头为参照物,闷着头往前走,其他的都不管,只要保证那块石头始终在我们的正后方,就不会绕弯了。” 茅杉的视线落在那块大石头上,复又摇了摇头,道:“首先,那块石头每一面的区别并不大,林中无光,视线也不开阔,我们无法保证不从石头的东面绕到西面或从北面绕到南面,而石头仍在我们的正后方,这样,无论走再久都还是在绕弯。其次,就算以石头作为参照物让我们可以走直线向前,但也只是起初有效,如果走远一些,就看不见石头了。” “说的也是......”白小典左右环顾两圈,目光所及都是长成一个样子的树干和草丛,语气小了下去。 “哎哎,有了!”白小典突然欢快地叫起来,她挺直了背,右臂抬到与肩同高,五指伸直,手掌与手臂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表姐,你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前走。” 茅杉看着白小典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按她说的往前走去。 “等等,等等!”白小典在茅杉身后又叫嚷起来,“你把你手机的电筒打开,不然等会儿我看不清楚你!” 茅杉把手机握在手里,常亮的闪光灯对着白小典的方向。身后时不时传来白小典的喊声。 “表姐你又走偏了!往右边去一点!” “靠左一点!” “好端端的转什么弯?向左跨一步!” “右一点!......不对,多了多了,回去点!” ...... 白小典闭上一只眼睛,头偏在右臂上,用睁开的眼睛瞄着指尖,很敬业地指挥着茅杉。 “停!——”茅杉越走越远,白小典的声音只能越喊越大,“对,你先站在那儿别动,别动啊!等我一下!”说着,她往茅杉的位置跑去。 “你再走下去我就看不见你了。”白小典站在茅杉身后,“你让开一下,”她再一次平举起右手,指尖对着前方,“好了,继续。” 第100章 平地中央,五道细细的金光穿梭在一抹白中,时而混在一起,时而分散开来,以肉眼难以捕捉的轨迹较量着。 茅大山面色紧绷,嘴里念着咒,双目凝视前方,一转不转地注视着平地上的打斗,手再一次伸进了油布包中。 又是四枚铜钱飞出。 九枚铜钱围绕着女尸,越转越快,带着劲风在白色的绸缎中窜进窜出。 铜钱曾作为流通货币,经万人之手,沾染过无数阳气,能作为布阵的法器,亦能驱退邪气。 茅杉曾经在李村就有用过铜钱布聚阴阵,只是那些铜钱不知道是李村的人从哪里找来充数敷衍她的,也就只能勉勉强强拿来布个简单的阵法。而茅大山的这九枚铜钱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刚阳之性非同一般,对付僵尸的极阴之性尤为有效。 茅大山站在祭坛前,双指连动,一指一点,一挥一定,控制着铜钱去围击女尸。 一枚铜钱忽地蹿上了高空,随后闪电般地落下,趁女尸一个不备,直直地打在它的后背上。 “嘶啦——” 女尸背后白色的绸缎被铜钱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眨眼间,铜钱擦着它的后背又飞入空中,只一瞬便蹿得没了踪影。 紧接着又是两枚铜钱打在了女尸的脚腕上,就在它稍稍踉跄两步的光景,所有的铜钱已经汇聚在了一起,如横着下落的雨点般,带着嗖嗖嗖的破空声飞向女尸。 茅大山看准了这个时机,再次用桃木剑叉起两张符篆,挑到红烛上点燃,一个纵身腾出祭坛,伸直了右臂端着剑便往女尸刺去。 不料这时,黑暗中一个人影疾驰而出,直朝茅大山射了过来。 桃木剑还没挨到女尸,茅大山的手已经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打得往旁边偏了偏。也就这么一瞬间,女尸已经从铜钱的围攻中挣脱出来,咧着嘴反扑向茅大山,亮出十根又尖又长的指甲就要去掐他的脖子。 茅大山用桃木剑隔开抓来的爪子,赶紧往后退开去。 转头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家伙,身形干瘦,蜡黄的皮肤绷得紧紧的,身上一道道夺目的细铁丝缝痕。它没有头发、眉毛,甚至连睫毛也没有,嘴处于张开状态,太阳穴和前胸的位置还有几个弹孔。 怎么会有拼尸? 茅大山暗自诧异,一边不忘执剑躲闪攻击。 剑尖的符篆早已烧成灰烬,被风卷走,最终落在地上化作了尘土。 被两具僵尸夹击又身处祭坛之外的茅大山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操控铜钱,九枚铜钱的速度大打折扣,如无头苍蝇似的在空中到处乱窜了一阵后一一落到地上。 旁边众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却无从帮忙。 拼尸在左,女尸于右,几乎是同时,两具尸体约好了一般扑向中间的茅大山。茅大山屈膝矮身,向前一滚,巧妙地避开了同时从两边过来的攻击。 茅大山一闪开,拼尸和女尸迎面相遇,“噗”地一声撞在了一起,妥妥的。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茅大山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毛骨悚然。 只见女尸抓住了拼尸的胳膊,忽地一口,咬住了拼尸的额头,被咬住的地方瞬时凹了下去。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尸奇长的指甲已经从拼尸手臂的内侧插了进去,指甲开始生长,越长越粗,越来越长,犹如屠夫勾肉的钩子,从拼尸手臂的另一侧刺穿出来。 受到咬头穿臂之苦的拼尸痛苦地挣扎嚎叫,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女尸的利爪。它的小半边脑袋已经变形,被包进了女尸的嘴里,露出来的部分从女尸的牙下开始,往周围裂开。 就像风化脆弱的地表,受到外力的侵蚀,便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龟裂坍塌,没有扭转的余地。 拼尸在女尸的爪下抽搐起来,全身的骨骼发出咯吱咯吱如同被碾压的声音。 茅大山鼓起双眼,眉毛已经皱到了一起,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感觉到拼尸浑身的阴气正在流逝,从被咬住的额头全数流入了女尸的嘴中。 女尸这是在吸取拼尸的阴气! 随着阴气灌入体内,女尸皱巴巴的额头变得饱满起来,如顶着两个拳头大的肉瘤,手背上的黑毛迅速生长,背上的白衣被刺破,一根根黑毛从绸缎里钩出来,比之前更尖更硬,散发着幽幽黑光。 被吸干了阴气的拼尸迅速干瘪了下去,皮下骨头的形状清晰可见,嘴比之前张得更开,脸上的五官深深陷进去,就像五个丑陋的坑,绝望与痛苦从坑里散发出来。 拼尸额头上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裂口越来越长,穿过了深深陷进去的眼睛,划开鼻梁,撕破嘴唇,延伸到下颚,脸上的皮肉沿着裂口慢慢碎开,脸皮逐渐灰化,从脸上剥落。 “啧,这下难办了。”茅大山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好不容易泄了这里的阴气,消弱了旱魃的能力,没想到又来了这一出。 女尸松开了爪着拼尸的手,舔了舔满口獠牙,面向茅大山,嘴角挂着狞恶的笑。 拼尸滑到了地上,身形比之前缩小了两圈,脑袋已经粉碎殆尽,脖子以上空空无物,只留下一副残体,蜷成一团再也无法动弹。 虽然女尸没有眼球,但茅大山仍旧感觉有一双阴毒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他右脚后退一步,右手徐徐抬起,桃木剑平举当胸,剑尖正对女尸,凝目存神,调气归息。 须臾的沉静后,茅大山突然喝唱起来。 “一拜冀州第一坎,”同时举做足踩于坎卦。 “二拜九离到南阳,”右足踩离卦。 “三拜卯上震青州,”再左踩震卦。 “四拜酉兑过西梁,”右踩兑卦。 “五拜亥乾雍州地,”接着左从右并作兑卦,复又踩乾卦。 “六拜巳巽徐州城,”右踩巽卦。 “七拜申坤荆州界,”左踩坤卦。 “行坛弟子入中宫。”最后右踩艮卦。 九步罡法,每踏出一步便念一句咒语。反复进退三次后,茅大山脚下的方寸之地被他踩出了八卦的图形。 女尸的速度与气力较之前已是大幅提升,它与茅大山斗在一起,招招凶狠致命,阴气凌厉。 茅大山已经迸发出了他潜能的极限,足踩九宫八卦,指掐诀,口念咒,心通炁,行云流水般的剑招扔向女尸。女尸也毫不示弱,迎剑相向,茅大山的攻击不是被它利爪一挡,给隔开了,就是被它白绸一晃,给闪掉了。 而每一次靠近,女尸的阴气都会刺得茅大山浑身骨骼又僵硬几分,每一次相交,都震得他右臂发麻。 一人一尸,一剑一爪,茅大山以自身轻巧绵密的功法巧妙地把女尸一次又一次阴狠刚猛的攻击拆解开去。 祭坛后的人见茅大山从容不迫地与女尸对抗,招来剑挡,身轻如燕,只觉得他占了上风。而他们却瞧不见茅大山此时,额头上已是满满的汗水。 女尸身上钩子一般的黑毛,一但不小心碰上,哪怕只划破一点点皮肉,也足以让人毙命当场。茅大山险象环生,是丝毫也不敢大意。 杂枝相错,不见星月,树林里一闪一闪晃晃悠悠着一小点闪光灯,茅杉和白小典还在寻找出去的路。 “表妹,你可以过来了。”茅杉对身后的白小典喊道。 “怎么样,出来了?”白小典赶忙跑上前来。 茅杉扬了扬下巴,看着前方的一堆枯草丛。 白小典走过去,扒开枯草,“这不是我们挖的沟吗!” 还没等她说完,茅杉已经顺着地上的沟快步往前奔去。 出了林子过了河,没走几步,就远远望见平地上两条人影在夜空下腾跳闪跃,如两道飞虹,厮杀在一起。 茅杉眼睛微眯,运气于双脚,几步轻踏,便跨到了平地,跳入茅大山踩出的八卦图形中。 第101章 茅大山只扫了一眼突然跳过来的茅杉,没有任何表情,转头继续对付女尸。 茅杉在这八卦图形中,敛神屏气,双脚点地移动,步躡飞罡,闪转腾挪间亦如浮于虚空,脚下步法跟茅大山的步法竟有九分相似。 显然茅大山也看出了茅杉的步法,眼中流波转动,惊奇地瞥了一眼茅杉,却也不敢多看,怕分了心神。 白小典终于跑到了平地,手撑着大腿喘了两口气,望着平地中间斗得正欢畅的二人一尸。见这情形自己也插不进手,又扫向祭坛后面的人群,想了想,她绕过平地中间的主战场,来到祭坛前。 看见苏子瞳安然无恙地站在人群中,白小典不由长舒了口气,正好苏子瞳也在看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向平地中间的主战场。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平地上剑风四溢。 茅杉足履手掐,遥想行走于银河星汉,瞬息移位,如扶摇直上九万里之势。突然,她剑锋一转,右手疾出,古眉剑势挟劲风向女尸当头刺去。 女尸后退数步,伸手就要去抓古眉剑。指甲尖刚一触碰到剑身,女尸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随即迅速收回手,直往后退去。 “怎么?你怕这剑?”茅杉冷笑一声,眼里尽是寒光。 看到这一幕,茅大山震惊地扭头,看着茅杉手中金黄的短剑,不禁愣住了。 “是,是古眉剑?” 茅杉没做回答,而是乘胜追击女尸,一剑又一剑的刺出,快速无比。 女尸挡不住爷孙俩的联手攻击,渐渐落了下风。它被逼得不住倒退,背已经贴上了山壁。 退无可退,女尸突然沿着山壁滑了上去,白绸迎风抖动,女尸翻身落在了茅杉和茅大山身后,再一个转向,右臂横向扫向茅大山,凌厉的指甲朝着他的背心抓去。 茅大山身子一低,转身轻轻一跃,就着落地时的缓冲蹲下,挥剑向女尸的双腿扫去。怎料女尸也是一个转身躲过,左手在腿侧一拨,便拨开了刺过来的桃木剑。而茅大山手腕一转,持剑由下往上,剑锋忽地转而向女尸胸口挥去。 桃木剑的剑身上还残留着茅大山的血迹,带着这些血迹,插入了女尸的胸口。 女尸在原地一顿,而这时,茅杉的古眉剑也已到了它的额心,“嗤”地一声,剑身没了进去。 也就在古眉剑刺破女尸额心的瞬间,女尸肉瘤般的额头爆裂开来,黑水四溅。 茅杉当即抬腿踹向女尸腹部,借势向后迈步。女尸腹部受力,后仰着飞了出去,桃木剑和古眉剑从它的身体里抽离出来。 亏得茅杉反应快,才让自己和茅大山躲过了溅过来的黑水。女尸飞出去几米后,倒在了地上,残余的黑水还在往外冒着,流了一脸。阴气已然散尽,它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旱魃倒下了,头顶霎时乌云紧骤,一阵闷雷乘着厚厚的云层从天边滚了过来。 一滴雨珠落到了茅杉的鼻尖,她缓缓抬起手擦掉了。 雨点越来越大,伴着凉风,雷声轰鸣。 众人见已没有了危险,都从祭坛后出来,围了上来。 “这就是旱魃?怪吓人的......” “旱了大半年,终于下雨了!” “多亏了茅老先生和这妹子啊!......” ...... 众人淋着雨站在女尸前,你一语我一言地说着,而只有二杆子,不动声色地缩到一边,捡起了林处长掉在地上的手.枪。 “小崽子,你那短剑是从哪里得来的?”茅大山看着身旁的茅杉,问道。 “是在一家古董店,老板以为是赝品,便送给我了。”茅杉刨了刨遮住眼睛的头发。她的头发因为刚才的打斗散开了,披在肩头。 “竟然有这种事?”茅大山苍老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是你与这剑的缘分,好好珍惜。” “恩。” “对了,你刚才所用的步法是跟谁学的?”茅大山定定地看着茅杉。 “我......” 茅杉眨了眨左眼,挤出落入眼中的一滴雨水,望着茅大山那双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仿佛现在无论编什么理由都会被他顷刻拆穿。 “旱魃活了!哎呀我的妈呀!!!旱魃又活过来了!!!”身后鸭子般的叫声传来,打断了爷孙俩的对话。 所有人闻声扭头。雨幕中,二杆子站在棺材边上,正举着一把手.枪对着棺材内。 茅杉快步走向棺材,几滴泥点溅在了裤脚上。她本来正在苦恼如何回答茅大山的问题,被二杆子这么一喊,正好借机避开这个问题。 还没走近,一具女尸突然从棺材里弹了起来。 女尸背对着茅杉和二杆子,脑袋残缺,稀疏的黑发从仅有的半边后脑上垂下,和雨水一起贴在白色的绸缎上。 怎么还有一具?茅杉吃了一惊,转头看了一眼茅大山。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是口合葬棺。 女尸坐在棺材里,面对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二杆子咽了咽口水,傻傻地愣在了原地。 这时女尸的头痉挛般晃了几晃,机械地转了过来,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转动一百八十度后,定定地看着二杆子。它诡异地笑着,嘴咧到了耳前,空眼眶里的积水流了出来。 而它的身体仍然面对着前方。 “妈呀————”二杆子带着哭腔跪在了地上。 就在二杆子跪下去的同时,女尸的脖子一歪,脑袋与脖子竟然平平断开了!一道红影从断口处射了出来。 那只有半边的脑袋倒挂在脖子上摇摇晃晃,保持着诡异的笑容,很快便扯断了连接脖子的最后一根皮肉,从脖子上脱落,掉入棺材里,女尸又倒了回去。 茅杉赶紧上前一大步,提着二杆子的后衣领一拧,把他拉到了边上,却把自己晾在了那道射出来的红影的正前端。 红影穿胸而过。 茅杉只感觉胸前和后背一阵冰凉,大片的血染红衬衣,浸上了她的风衣。 黑色的风衣,看不出血的鲜红,雨水的冲刷让血的痕迹更淡了,一滴两滴,从衣摆滴下来,汇入地上的水洼中。 茅杉左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去,赶紧用指尖点过伤口周围的穴位,咬牙忍住疼痛立刻转身去寻找红色的诡影。 茅大山已经冲了上来,聚眉凝神,耳听目视,捕捉到红影的轨迹,提剑一挥,“铛”的一声,红影被桃木剑阻下,打到了地上。 红影落在地上,原来是一条通体血红,身长约有10厘米的软体虫子,虫子被茅大山砍了一剑,身上竟连一点伤痕也没有。它在淤泥里翻滚几圈,把半截身体抬离地面对着茅大山。 桃木剑的剑身上多了一道裂口,茅大山看了一眼剑身,转而低头看向地上血红的虫子,奇怪道:“竟然会有这玩意儿。”他全身的气息紧收,进入警戒状态,脸色比看见旱魃吸阴尸阴气时还要难看。 当看见红影的真面目时,茅杉止住了脚步不再靠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茅大山一样,警惕地望着它。 雨水带着一丝凉气,而茅衫的身上,却控制不住地冒出了汗水。 第102章 那虫子却不像这二人这般紧张,抬起的身子左右摆了摆,又放了下去,身子不住地扭动搅和着身下的淤泥,似是在拉伸筋骨。透着凶光的身体红得就像在燃烧,任大雨怎么肆虐也冲浇不灭,灼得人眼睛生疼。 旁边的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少数几个视线好的看见了地上的虫子,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敢冒然上前。看茅大山和茅杉的表情,大家便已经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甚至可能比旱魃更棘手。 没有人敢说话,空气里凝结着的,是比尸气还要阴冷的恐惧。周遭的凉意更是深深加剧了这股恐惧。 一番目中无人的恣意活动后,虫子突然收缩起前半身,如一张拉紧的弓,顷刻便从弦上剥离,对着茅大山射了过去。一缩一伸,迅雷不及掩耳,地上早已不见了它的影子。 茅大山横剑挡在身前,谁知虫子直接冲断了剑身,合着几滴贱开的水花,顿也不顿,直朝茅大山肩头去了。 虫子穿透茅大山的右肩,继续往前,射向了人群的方向,宛若一道红色的风刃,所向披靡。茅大山暗叫不妙,不顾一切地飞身纵起,伸出左手朝着虫子抓去。 一把将虫子抓入手中,茅大山重重地摔在地上,泥水瞬间粘上了他的麻大褂。 摊开手掌,掌中空空如也,只有掌心上一个血淋淋的窟窿,其中的肉已经发黑,暗色的血慢慢往外溢出。手掌上发黑的面积快速向周围扩散,很快茅大山的整个手掌都变成了紫黑色。 他撕开袖口,一条凸起的黑线从手腕开始,正顺着手臂往上拉长。 虫子钻进了茅大山的手掌中,又从手掌钻入手腕,在他的手臂中游走。看黑线的位置,虫子现在已经到了他的胳膊处。 茅大山脸一沉,当即起诀运气,右手拇指按到自己的左肩,食指中指一番骈指疾点后,他整个人脱力般向后仰倒过去,任积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 茅杉赶到茅大山身边,把他上身的衣服全部扯开。当茅大山的肩膀露出来时,茅杉呆了。 茅大山的整个肩膀都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左肩皮肤下有个东西正在移动着,把皮肉顶得凸起了一个小包块,它速度极快,却怎么也离不开左肩的范围。 茅杉想把茅大山扶起来,茅大山却摇摇头,“让我躺着吧,这样舒服点。” “外公!”白小典冲了过来,蹲下身去扶住茅大山。 “茅老先生!” “老爷子!” ...... 所有人都跑了过来,担忧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茅大山。 “它已经被我封在了体内,暂时出不来了,”茅大山艰难地说着,“等我一断气,你们赶紧把我烧了......” “外公,瞎说什么呢!”白小典打断了茅大山的话,眼眶已经红了。 “死崽子,不许插话!”茅大山的眼睛显得更加苍老,似乎是用上了最后的力气,握着白小典的手骂了一句,喘口气,又说道:“一定要赶快烧了,不然......不然让这玩意儿跑出来,就......麻烦......了......”说话已经变得越来越吃力。 “老爷子,别说了,您休息一下,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医生马上就来了。”苏子瞳也蹲了下来。 茅大山缓缓抬起眼皮看着苏子瞳,摇了摇头,“没那个必要了......” 他喘着气,又缓缓转头对着茅杉,“茅杉......我包里的那些......东西......你......拿去,好......好好......保存,茅家的祖宅......我......没......没能保住......本来以为老祖宗......的东西也会......断在......我这里......” 说道这里,茅大山的眼睛里露出了欣慰,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茅杉,“没想到......你......你......” 茅大山的话还没说完,手便垂了下去,头轻轻偏到了一边,呼吸也跟着停止了。 “外公!!!!!”白小典跪在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吼道。声音混在雨中,被雨水冲走了,她多希望雨水把这个噩梦也一并冲走。而眼前茅大山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和雨水打在身上的痛感让她认清了这个事实。 这不是梦。 白小典扶着茅大山的手臂,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她什么也不说,低着头,头发搭下来遮住了脸,看不见表情,只有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跪在雨中的白小典和她身旁躺着的茅大山。 时间缓缓地流逝,大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稀里哗啦地落在地上,无休止地奏着一曲哀歌。 苏子瞳把白小典抱进怀里,从后面贴着她的背,希望她可以好受一点。 “表姐,外公是不是醒不过来了?”白小典突然开口了,仍旧低着头,颤抖的声音气若游丝。 “表姐,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你有办法救外公的是吗?”白小典的声音明显有些哽咽,“你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你一定可以让他醒来的是不是?是不是啊!!”她嘶吼着,已经快没有了理智。 茅杉仍旧没有回答。 白小典抬起头,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手伸过去抓住茅杉的肩膀,使劲推了推,“你倒是说话啊!” 茅杉被白小典推得晃了两下,倒在了地上。 第103章 人来人往。灰蒙蒙的天色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没有人向往生,也没有人明了死。默默地,默默地哀叹着命运,唱晚着时光。 诊室门口从冷清变为拥挤,又回到了冷清。 长鱼看了看表,又给茅杉打了个电话。 这是今天打出去的第十一个电话。 一直没有人接,弄得她一整天心不在焉的。这二十五年来,还从来没有在一天以内给同一个人打这么多个电话,况且对方还没接。 不是说今天回来的吗? 电话里嘟嘟的拨号声响了很久,长鱼轻轻叹口气正准备挂掉,那边竟有人接了。 “喂,长鱼吗?” “小典?” 小镇上,第二人民医院。 长鱼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医院,看着病床上双目紧闭手上插着输液管,胸口微微起伏的人,头发乱了,心碎了,世界放佛坍塌了。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明明说好回来一起去看电影的,转眼人却躺在了床上。 你为什么食言。 “怎么回事?”长鱼一直看着茅杉,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问站在身边的白小典。 “被一只毒虫射穿了胸口。”白小典小声回答了一句。她看着长鱼悲伤冰冷的表情,有点不敢回答她。 “毒虫?”长鱼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小典。 “恩。”白小典答着,眼中没有神采,“还好她及时封住了自己的穴位,毒性没有蔓延,医生已经将胸口周围被污染的肉清理掉了。” 白小典吸了口气,接着说,“胸口被刺穿了,流了很多血,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她自己。”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她当时还坚持了那么久。” 长鱼听着,只觉得耳朵一阵嗡鸣。她撑着床沿,慢慢在病床前坐下,抬手理了理茅杉搭在额前的头发,食指轻轻抚过她的黑眉,顺势而下,滑过没有肉的瘦削脸庞,高烧后的余热有些灼手。那沉静平缓的面容,如果不是因为没有血色,还真的仿若只是睡着了一般,看不出任何的不适和疼痛。 病房里很安静,长鱼一直坐在病床前,已经凌晨了。 “小典,”长鱼突然开口,声音带了些沙哑,稍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和苏小姐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守着。” 白小典因为太疲倦,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听到长鱼的声音,她突然撑了起来,撞翻了旁边放着的矿泉水瓶子。 缓了缓神,白小典扶住将要滚下桌子的矿泉水瓶子,望了一眼床上的茅杉,才反应过来:“这怎么行?”她说着,随即看见长鱼的表情,“那行吧,我明天还有事,可能会晚点过来,有事打我电话。” 就让长鱼单独陪陪表姐吧。 白小典拍了拍同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苏子瞳,让她和自己一起回去了。 今天是艳阳高照的周末,长鱼休假,她一整天都待在病房里守着茅杉。 病房没有开灯,阳光悄悄落了进来,落在长鱼的脚边,落在了茅衫的床前。缓慢移动着的光线,就像是想轻轻唤醒那沉睡的人,告诉她清露晨流,新桐初引,提醒她日高烟敛,伊人消瘦。 长鱼轻轻握着茅衫的手,回忆着两人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互见不惯懵懂年少时的陌路感,再次重逢在公安局时的厌恶感,遇到脏东西时的依赖感,甚至是后来心有灵犀心照不宣的踏实感,以及,现在自己终于敢于承认的真实又真切的眷恋感。 原来这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融进了自己的心底,而且融得是那么的彻底。 可是,对这个冰冷的医院来说,有什么用呢? 本应该是属于两个人温暖的周末,惬意的二人世界,小别重逢的甜蜜。现在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悲伤笼罩的太过□□速,让长鱼措手不及。 晚上,白小典带了饭菜过来。依旧是神思飘渺无精打采的样子。 “长鱼,来吃点东西。”白小典把两个饭盒放在了桌子上。 “谢谢。”长鱼站起来,走到桌边。她脸色有些苍白,单薄的身形更显得憔悴。 “谢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帮我照看表姐呢。”白小典来到病床边,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吊瓶,转头见长鱼正看着桌子上的两个饭盒发呆,又说道,“我打包了两份,想着要是表姐醒了,也有吃的。 长鱼回过神来,“恩,你想得真周到。”她心中又是一阵叹息,真希望她可以醒来吃饭。 “怎么还在发烧?”白小典摸着茅杉的额头,又看了一眼吊瓶,眉心一皱不耐烦道,“消炎药都没用的吗?” “药效都有一个过程的。”长鱼答着,似是在宽慰白小典,可眼里却是比白小典更甚的担忧。 “长鱼,”白小典收回手,坐在长鱼刚才坐的地方,“表姐很快就会醒的,她是茅家的直系血脉,恢复能力好了去了!”过了两秒,她又补充一句,“我们都要相信她。” 不知是在安慰长鱼,还是在鼓励自己,她看着茅杉的眼神总有些呆滞。 茅大山死了,茅杉是白小典唯一的亲人,茅杉现在的状况让她很担心,她生怕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再出一点什么事或者永远也醒不过来。 那就真的,比孤独更加让人绝望。 “恩,我相信她,我唯一相信的人,就是她。” 长鱼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一点胃口也没有。她端了窗边的一根椅子,挨着白小典坐下,看着床上的人,还是一句话不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晚换我来守吧。”白小典对旁边的人说道,“你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去吧。” “没关系,我已经请了假。”长鱼轻柔的声音答着。茅杉躺在这里,她哪里还有心思去上班。 “那你也回去吧,昨晚守了一晚上,也该休息休息了。” “昨晚我有在病房里睡过一会儿,没问题的。”长鱼摇摇头,她就想守在茅杉身边,哪也不去。生怕自己一离开,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这样身体会垮的,要是表姐醒来见你瘦了病了憔悴了,一定会怪我的。”白小典劝道,“我家近,去我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白小典把自己家的钥匙递到长鱼面前。 长鱼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回家去换身衣服,明天早上再过来。” 她刚起身,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她昨晚低烧一直反反复复,你注意点,如果烧得厉害了,要叫医生,然后给我打电话。” “好,我知道。” “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长鱼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俯身轻抚她的面颊,沉吟了片刻,这才慢步走出病房。 长鱼开着车,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靠边停了车,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哭起来。 心里好痛,她刚才感受到的,不再是那温热熟悉的青春气息,不再是窝心暖肺的甜蜜味道,而是冷冰冰的距离感,放佛在拒她于千里之外,那般现实而又残忍。 第104章 黑夜总是显得很漫长。 长鱼侧卧着,看着被风吹动的纱帘,眼前浮现出的是茅衫舒心的笑脸;躺卧着,看着天花板,眼前浮现的还是茅衫温和的面容。 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她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抱着杯子发呆。一个人看着客厅里的每个角落,像是在看一出默剧。 这里,她和茅衫正在吃饭,茅衫一脸的满足和欣喜;那里,茅衫提着拖把试图帮她做家务却始终帮着倒忙...... 每个角落,似乎都有一个影子在陪伴着她,有一种臆想出来的暖心感包围着她。 而霎时,一切幻像灰飞烟灭,散去的尘埃幻化成了一把利剑,迅猛地攻击了这个心伤的女人。 长鱼坐了很久,感觉到杯子里的水已经凉透,她叹了口气,放下杯子起身去浴室。 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这么多年,没有人可以住进她的心里,而她好不容易接纳的人,却毫无预兆地生了这样的变故,她的心底,一直隐隐有着不安感。 长鱼冲了把脸,转身去了书房。 打开书柜想找一本书来转移注意力,那个散发幽幽香味的檀木礼盒刺眼地立在那里,白玉钗静静地躺在里面。 “长鱼,这个玉钗送你,佩戴玉器可安神静心。” “长鱼,若你不喜欢我送你东西,我日后不送便是,只是这次还请你务必收下。” ...... 第二天一大早,长鱼就去了医院。 “长鱼,怎么这么早?”白小典揉了揉疲倦的双眼,深深的黑眼圈挂在眼下。 “我想着早点过来换你。”长鱼声音很小,眼睛下面是同样的黑眼圈。因为心里挂着茅杉,她一夜辗转难眠,天没亮就醒了。 长鱼直接走到床边,把早餐递给白小典,问:“她昨晚没什么事吧?” “恩,没事,出了些汗,没有发烧了。” 白小典去厕所洗了把脸,拿了长鱼带过来的早餐离开了。茅大山走了,这两天她除了在医院照顾茅杉,其余的时间都在料理茅大山的后事。 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属一起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长鱼和继续昏迷的茅杉。 长鱼拉起帘子,用湿毛巾给茅杉擦了一遍身子,看到绷带缠着的伤口位置,心口又是一疼。轻轻伸出手,摩挲着绷带。 你那时候,一定很疼吧。 长鱼红着眼眶,拿出刚才放在茅杉嘴里的体温计看了看,又替她掖好被子。做完了这些事,又呆呆地把她望着。 已经三天了,还没睡够吗? 说好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电影的,你想耍赖吗? 茅杉,该起床了。 茅杉,我不喜欢你这样。 长鱼的眼睛湿润了,她紧紧握着茅衫的手,没来由地开始害怕,从未有过的慌乱感将她包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如此害怕,害怕失去一个人。 而她握着的那只手,温度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疯长。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长鱼赶紧擦去眼角溢出的一滴泪水。 “她情况如何?”一个医生走了进来。 “刚刚突然烫了起来,正在给她量着体温。”长鱼站了起来,担忧地看着茅衫。 这五分钟的等待,每一秒对长鱼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41度!”医生的脸色已然变了,“超高热!还有上升趋势!呼吸也越来越弱了!” “护士!护士!立刻准备抢救!!”医生一边叫着外面的人,一边快跑了出去。扔下长鱼呆在了原地。 怎么会这样? 过了几分钟,一群护士和几个医生匆忙进来了,又出去,进来了,又出去,长鱼被推搡到了旁边,看着一群人模模糊糊在自己眼前忙碌着。 茅衫一直都在恢复,自己也一直关注着她的伤口,也没有见恶化的苗头,为什么高热的这么突然?长鱼仔细想着前因后果,得不到结果的思考,让她怎么也无法镇静下来。 长鱼什么都可以考虑的很周到,但是她唯独忽略了一点,茅衫的体质,是异于常人的。 超高热的41度,可能会严重影响身体各系统,特别是神经系统的机能活动,甚至危害到生命。长鱼双腿开始发软,摸出手机打给白小典,声音里满是尽力掩饰的平静,“小典,你快点,快点来医院。你表姐她......” 白小典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长鱼在走廊外等着白小典,不出二十分钟,白小典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看到眼前的情形,一拳打在了墙上。长鱼看着狂躁的白小典,心里更加酸楚。 见惯了病人的来来去去,生生死死,顶多也只是觉得悲伤,觉得惋惜,而现在的她,甚至比绝望还要无助。 茅衫,你不能离开我。 半小时以后,一个护士出来了,长鱼和白小典同时拦住了护士。 “你们不要着急,我们医生正在全力控制温度进行抢救。”护士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鱼和白小典暂时松了一口气,继续呆坐在走廊上,一言不发。 又过了半小时,其中一个医生走了出来,两人继而迎了上去。 “很抱歉的告诉你们,虽然病人体温控制住了,伤口也没有恶化的意思,可是她本人生命迹象很微弱,我们不得不......准备下病危通知书了,请问谁是家属,随我过来签个字。” 长鱼已经站立不稳,白小典把她扶到了凳子上坐好,抱了抱她,跟着医生签字去了。 窗外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而在长鱼看来,下的却是一把把的刀子,直直地插在自己的心里。 护士和医生陆陆续续从病房离开,长鱼咽了口口水,扶着墙,慢慢走了进去。 她再也无法镇定地面对茅衫,趴在她的旁白,嚎啕大哭起来。 病房里心电监护的滴滴声混着长鱼的哭声,回荡在窄窄的走廊里。不远处走来的白小典,站在原地,脚下像是捆绑了铁链,一步也迈不动。 一个下午过去了,茅衫依旧昏睡着,一切如旧,就像那场昏天黑地的抢救不曾有过一样。 医生每隔一个小时便会过来一趟,看着茅衫逐渐恢复的身体,满心都是疑问。 “她体温情况如何?” “已经退烧了,就是一直不见醒来。”长鱼站起身,满脸的疲惫像是被掏空的陶瓷娃娃。 “有量过体温吗?” “刚量了,37.2度。” “恩,”医生说着,把一张报告递给长鱼,“这是她的化验报告,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像她这样,恢复能力非常的迅速。可能也正因为如此,她发作情况也会相对迅速,所以刚刚会恶化得那么突然。现在她各项指标都正常,甚至连之前贫血的现象也没有了,只是......她血液里含有毒素,是一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毒。” 长鱼听着,表情严肃。她拿过报告,详细地看着。 “她现在还没有醒来,和之前那样的突发情况,是跟中毒有关?”她问。 “很有可能,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医生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能为力,“本来以为毒性没有蔓延,没想到还是有一小部分混进了血液里。” 医生看着眼前的女人,没有血色的脸上依稀透着绝俗的傲气,精致的五官却难掩愁苦之色,他竟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的直白,这样的女人,就应该睥睨世间,不为凡俗的尘事所困扰,或者无忧无虑,被人捧在手心里好好疼爱,而不是让她独自在这里为了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而备受煎熬。 想到这里,医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茅杉。如果这个站在自己身前的女人是淡雅绝俗,那病床上的这个,就是沉静稳重。而她眉宇间荡漾开的,是女子少有的海纳百川的大气。 他愣了愣,对长鱼说:“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寻找治疗的方法的。”说完,又看了一眼长鱼,离开了病房。 医生走后,长鱼又坐回了床边,趴在茅衫的手边,眼眸垂入了深渊。 没有见过的毒,也就意味着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治疗的办法。 喉间一阵苦涩,长鱼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夜晚总是让人很煎熬。而长鱼不得不独自撑着这一切,不过她庆幸,白小典,是犹如自己亲人一般的存在着。 茅衫一如既往地昏睡着,不知道睡梦里面的她,有没有感受到长鱼和白小典的焦急,有没有努力让自己醒过来。 长鱼让白小典去睡一会儿,自己则一刻也不敢睡,一直握着茅衫的手。在这样的夜晚,她只有看着茅衫,听着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才能勉强挨过去。 可是老天总是喜欢和长鱼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 手心里的那个人,突然又开始发烫,继而开始在床上挣扎,然后滚到了地上,扯掉了所有仪器和管子,长鱼扑过去抱她,她使劲扇开了长鱼,力道奇大。 长鱼撞在了墙上。 白小典冲出去找医生,长鱼立马再一次扑过去,死死窟住茅衫,开始哭喊着对她说,“茅杉,你看看我,是我啊茅衫,是我,你看看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茅衫在长鱼怀里渐渐平静下来,血浸透了绷带,长鱼赶紧把她扶回了床上,医生匆忙过来,重新给她整理好了一切。 可是随之而来的一声长鸣,击碎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是一条刺目的直线。 “不!!!”长鱼崩溃地声音响彻了整个病房。 第105章 已经感知不到昼夜的更替,不知道那轮残月是何时落下,晨曦又是何时到来的。 转眼,已是正午,又熬过了一夜。 白小典很早便出去了,中途回来了一趟,给长鱼带了午饭和一本杂志,坐了几分钟又走了。 太阳已经开始往天边斜了,拉长了窗框的影子,落在地上。白小典带的午饭仍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长鱼无心吃饭,拿起杂志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精力却是怎么也无法集中。 昨晚抢救的每一幕都在眼前回荡,让她后怕。每一秒的窒息都足以让她死若干次。 隔壁床的病人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这会儿来了好几个人,都是亲朋好友,来接他出院的。一群人开开心心地收拾了东西,簇拥着病人离开了病房。 病房外渐行渐远的愉快寒暄渲染了病房内愈演愈烈的落寞等待。长鱼又把杂志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盯着尾页花花绿绿的广告信息出神。 半晌,她抬起疲倦的眸,愣愣地看着床上的人。 不管能不能找到治疗的办法,我都会陪着你。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等你醒来。 手里的杂志都被握皱了,长鱼往前靠了些,弯下身,用嘴唇轻轻贴了贴茅杉的额头。 “这样可不行。” 长鱼一惊,眼底的微光一闪,还没有直起的身子僵在了半空。 病床上的人,那张有些苍白的脸,紧闭的眼睛,亦如之前熟睡一般的静谧。 居然产生了幻觉。长鱼自嘲着,眼底的微光又黯淡了下去。 “如果要亲,可不能光亲额头。”茅杉的声音又传入了耳际。 身下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脸上浮起一抹虚弱的笑。笑容还没有完全铺开,便被眼前的人一把抱住,纤长的手臂环在她脖子上,越来越紧。 “长鱼,勒......勒太紧了,我......我喘不过气了。”茅杉把头微微靠向身上的人,声音很小很温柔。 身上的人没有回答,手松开了些。茅杉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自己的肩头,一滴,两滴,温热又湿润。 “长鱼。”茅杉轻轻叫了一声,手抚上了长鱼的头,指尖插在柔软的黑发中,揉了揉,安抚道:“我这不没事了吗?” 长鱼依旧没有出声,趴在茅杉的身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以后不准再参与这么危险的事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侧,痒痒的,麻麻的。茅杉心跳不由加快了些,又揉了揉长鱼的头发,深吸了一口气,“可如果表妹需要我帮忙怎么办?” “如果小典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去。”长鱼想了想,应道。 “那如果有其他人需要我帮忙怎么办?” “......”长鱼起身,用手背蹭了蹭眼睛,微红的双眼嗔看着茅杉,“你哪来那么多如果?” “师父曾经教导过我,修道之人,要心怀苍生,济世救人,置生死于度外,保世间太平。”茅杉又笑了,耐心地解释着。 这一笑,和煦如风,如隔三秋。 “那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长鱼定定地望着茅杉,大脑里又闪过这几日大起大落的心情,眼中交织着害怕和担忧。 “我......”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让自己有事,不会那么不小心,不会留下你一个人。”茅杉凝视着长鱼的眼睛,深潭里的涟漪,仿佛在说着亘古的誓言。 沉默了两秒后,“长鱼,刚才说了,如果要亲,可不能光亲额头。”茅衫满是宠溺与柔情的眼睛认真地盯着长鱼。 “那你想怎样?” 茅杉露出一个坏笑,从床上撑起来,闭着眼睛,撅起了嘴巴。 “对了茅杉,你什么时候变成修道之人了?”长鱼突然问道。 “我......是茅家直系传人,自然也是修道之人了。”茅杉被长鱼这个突然的问题搞得有点语塞。 “那修道之人是不是应该清心寡欲,无欲无求?”长鱼一本正经地说着,一面摆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脸色因着茅衫的恢复而逐渐好了起来,“你这样岂不是破了色戒?” “你说的那是和尚,我们道士可不兴这个!”茅杉这才发现了长鱼的诡计,反驳道。 长鱼斜睨着茅杉,带着温柔的笑意,在她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空寂的病房,晚风撩起医院劣质的窗帘,无规律的声响与微凉映衬着眼前女子脸上的淡淡雾晕,空气里浸润着与四周环境截然不同的暧昧气息,如醉月迷花,如低云恬静。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门突然被推开了,白小典站在门口,紧接着又后退一步,快速关上了门,“你们继续,好了叫我!”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第106章 “表妹,爷爷......”茅杉眼睑低垂,声音很弱。 “已经安葬了。”白小典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是强作的平静。 “带我去看看。”茅杉说着就想下床。 “还是等你伤好了出院再去吧。”白小典赶紧按住她。 “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茅杉坚持道。 “那你也得等明天天亮了再说啊,谁大晚上去陵园啊。”白小典没好气地说着,把刚刚带来的晚饭提到茅杉面前,“躺了几天了,先吃点东西。” 长鱼扶着茅杉去厕所简单的洗漱了一番,茅杉才回到病床上开始吃饭,吃了几口,感觉胃里有了东西,便停了下来。 “怎么就不吃了?”白小典看着饭盒里基本没有怎么动的饭菜问道。 “没胃口,不太想吃。”茅杉说着,看了一眼长鱼,“我想吃长鱼做的饭菜。” “那我明天去小典家给你做了端来。”长鱼笑了笑,说。 忽然很唏嘘,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对这份感情开窍,那由时光荏苒,自己也许就不再那么害怕了吧。 “今晚就回去,我跟你一起。”茅杉说道。 “不行,你刚醒,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长鱼一口拒绝了茅杉的要求,表情是不容商量的严肃。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就放心吧。”茅杉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你知道你之前心脏都停止了吗?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你要我怎么放心?”长鱼说着,声音隐隐抖了起来。 是啊,那一刻,比天塌了还让人害怕。 “之前......我的确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侵蚀着,一点点,一口口地啃噬着我的血肉,钻心蚀骨的疼。身体慢慢变轻,变小,干瘪瘪,皱巴巴,并且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感知能力,意识朦朦胧胧地仿佛飘离到了很远的地方,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渺远回荡,甚至曲山的钟......哦......咳咳,总之那种感觉很怪异,本来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掉的,突然,意识被猛地拉了回来。” 茅杉两眼放空,继续回忆着昏迷时的感受,“身体里隐隐溢出了一股暖流,与那不知名的东西相抗衡,两种力量搅在一起,浑身就像被火烧一样难受。它们在我体内斗争着,相持不下,时缓时疾,反反复复。慢慢地,那侵蚀我的东西越来越弱,最后完全瓦解了。” 说着她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体会着那时的感受,“暖流在全身的血管里流淌两圈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应该是你的茅家直系血脉在帮你驱毒。”白小典推测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长鱼赶紧问道。 “没感觉,跟平时一样。”茅杉摇摇头,转而一副诚诚恳恳的样子拉过长鱼的手,央求道,“长鱼,让我出院吧。” “你先把饭吃完,明天我再陪你去做个检查,等结果出来了,再说出院的事。”长鱼语气软了下来,但仍旧不同意茅杉现在就出院。 茅杉顿时没了神采,重新倒回床上,长鱼端起饭菜,用勺子喂到她的面前,她竟孩子气的把脸转向了一边。看得白小典哭笑不得,没想到一向正儿八经的表姐也有这副模样。 半个小时后,在长鱼的连斥带哄威逼利诱下,茅杉乖乖吃完了晚饭。 “表姐,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白小典神色又严肃起来,眼中闪过极深的恨意,“就那红色的虫子。” “应该是血蚑。”茅杉眼底微光忽闪,答道。 “我曾经有在古籍里看过一段记载,血蚑者,剧毒剧阴之存在,坚不可摧,锐不可挡,疾不可捉,触之即亡,一只足可毁城灭国。” 想了一会儿,她继续回忆道:“取万千幼虫于一翁中,人尸饲之,久之愈肥,乃断食,秘法封之,百日后,所剩无几,复百日,仅余一只,谓之虫王。以阴养王,阴愈盛则王愈厉,当满九九八十一日,王身始赤,蚑初成。继而孕之,时日长蚑渐短,当不及寸长,此乃大成。” 茅杉讲完古籍中的内容,停顿了一下,说:“一直以为这种东西只是传说,或者书上夸张了,没想到真的存在。” “幼虫指的是苍蝇的幼虫吧?......”白小典又想起那些肥硕的大虫子,忍不住胃酸上涌。 茅杉缓缓摇头,“古籍上并没有说是什么幼虫。” 接着,她微微抬眼,又说:“苍蝇幼虫好吞噬腐肉,尸体腐烂后会生蛆,这些蛆生来便以尸体为食,体内积存着阴气,所以有心怀不轨之人会故意让尸体腐烂来得到带有阴气的蛆,并加以饲养以作他用。” “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变态。”白小典点着头,眼中的恨意再次浮现。 冷冰冰的医院因为茅衫的好转而温暖了起来。然而细枝末节的回想,把所有人又再一次带回了冰窖里面。 寒凉刺骨。 茅杉没有说话,病房内陷入了沉默,长鱼轻轻起身,眼光黯淡了下去,把一次性饭盒拿出去扔掉。 “这次发现的地下洞穴比上次山上那个洞穴大了很多,仔细搜查,说不定会有所收获。”茅杉打破了沉默,面无表情地说着。 “那个地洞,已经被烧了。”白小典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病床白色床单的一角出神。 “烧了?” “恩,警方在林子里转了很久都没找到那个地洞,后来闻到有烧焦的味道,跟着味道过去,才找到了地洞,里面已经被大火烧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受伤的第二天。因为大雨的关系,当晚警方没有去林子里搜索,而是等第二天雨停了才去的。我当时刚把老头子送去了火葬场,又赶着来医院看你,所以没有参与搜索。” “这么说,凶手当时应该就在现场,就算不在现场,也离现场不远。” “目前警方怀疑二杆子。”白小典看着正在思考的茅杉说。 “当时情况很乱,你晕倒了瞳瞳把你送去了医院,林处长开车带着我一起把老头子送去了火葬场,林朗跟我们一起去的火葬场,现场就只剩了一名警员,他后来也跟着来运尸体的同事回去了。” 白小典回忆着,又看了眼茅杉,“当时我们都没有去注意过山民们,直到第二天地洞被烧了,才发现二杆子不见了。” “这个洞穴与上次那个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或者,同一伙人。”茅杉兀自想着,突然又问道:“那个王志鹏,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 白小典摇了摇头,“一直找不到王志鹏,这次的地洞又被烧了,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二杆子。” “找不到人,也许我们可以从其他地方下手。”茅杉偏着头,望着白小典。 白小典不知道茅杉想说什么,喝了口水,也把她望着。 “上一次我们找不到线索是因为那个山洞给我们的信息太少,而这一次就不同了。至少这一次,我们发现了拼尸,还知道了有人在养血蚑。” “那个血蚑已经和老头子一起烧了。至于拼尸,和旱魃一起带回了局里,法医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昨天就送去了火葬场。” “炼制拼尸需要很多具尸体,除了上次你给我的失踪人口资料,你们就没再发现有什么人口失踪了?” “听瞳瞳说,那些山民们后来发现坟地里的很多新坟尸体都不见了,凶手很可能是专门找那些刚刚入土的尸体来做拼尸。” 白小典说完又补充道:“公安局里调出来的资料都是经人来报案之后才有备案的,如果没有人来报案,就不会有记录。也许有人口失踪,只是我们警方不知道。” “那就找一找有没有关于炼尸、养血蚑的线索或者相关消息,民间传说也可以。”茅杉仍旧看着白小典,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比如之前有没有过类似的邪教组织,有没有人听说过这类事情或者知道从事这些事情的人的存在......” 白小典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认真地听茅杉说完。 “对了,再查查看其他地区有没有发生什么凶杀案,受害者的身上有个掌印或者全身的血液尽失。” “掌印?血液尽失?这不是跟何苍松那个案子一样了?何苍松的血不是为了装成僵尸作案被王志鹏给放了吗?” “你只管去查,”茅杉没有解释,昏迷初醒,一下子说了太多话让她有些疲累,“我之前有在网上查找过有关赶尸和道家的事情,不过网上的东西太杂太多了,我能搜到的也很有限。你们警察渠道比较多,查这些应该比我容易吧。” 白小典露出一副苦瓜脸,“我试试吧。” “记住,要事无巨细,就算是有一点点沾边的也不能放过。” “好,我知道了。” 不一会儿,长鱼回来了。三个人坐在病房里,都没有说话。 “对了,我之前穿的衣服呢?”茅杉看着自己身上白白净净的t恤,突然问道。 “扔了。”白小典答道。 “扔了?”茅杉睁大了眼睛,脸上显出着急的神色。 “都被血染透了还留着干什么。”白小典不屑地白了她一眼。 “那我包里的东西呢?” “哦,”白小典这才想起来,指了指病床,“在你枕头下压着呢。” 茅杉赶紧把枕头翻起来,下面果然压了几样东西:手机,古眉剑,钱包和钥匙。她抓起钱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张折好的符篆递给长鱼。 “长鱼,这张符篆,你拿回去贴在家里。” 看着长鱼收好符篆,茅杉才又安心地靠回床头坐着。白小典在病房里留了一会儿,等到天黑了,才起身回家。 第107章 “看什么?你该睡觉了。”长鱼被茅杉盯得有些不自在,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 “就觉得你好看。”茅杉笑着,仍旧痴痴地看着长鱼,突然,她把手撑在床沿,身体往前倾了些,“长鱼,刚才你亲了我两次,现在我要讨回来。” “是你让我亲的。”长鱼把一缕黑发拨到耳后,故意不去看茅杉热切的眼神。 “我不管,我就要讨回来,你不能欺负病人。”茅杉的脸已经凑到了长鱼的脸前。 “你这个无赖,”长鱼脸上犹如火烧一般,她伸手用指尖轻轻抵住茅杉的下巴,“你也知道自己是病人,那就乖乖躺好。” “那你什么时候让我讨回来?”茅杉不依,抓住了长鱼抵在自己下巴上的手。 “回去再说。”长鱼抽回手,小心地把茅杉按回床上,生怕碰到了她的伤口。 茅杉这才安安分分地躺回到病床上,“对了长鱼,你晚上怎么休息的?” “回去睡。” “你要回去?”茅杉又要从病床上坐起来,被长鱼及时按住了,她看了一眼病房,也对,长鱼在这个病房里怎么休息啊,“那你明天过来吗?” “傻瓜,我不走,陪着你。”长鱼轻笑一声,替茅杉刨开搭在眼前的头发,“你快睡吧。” 温暖和煦的话语,仿若一缕甘泉,轻轻淌过了茅衫的心尖。 “那你睡在哪里?”茅衫回过神来。 “我不困,要是困了,就在桌子上趴一会儿。” “这怎么行!你还是回去吧。”茅杉虽然舍不得长鱼走,但是更舍不得她趴在桌子上睡一晚上。 “好了,都说我不困了,你快点睡觉。”长鱼厉声说道。 “不行不行,”茅杉皱起了眉头,“你上来,我们一起睡。”说着,她往病床边上挪了一点,让出了一半的位置。 “这样容易碰到你伤口,”长鱼摇了摇头,“我等会儿去旁边的病床上睡。” “长鱼,我觉得好热,好像......”茅杉突然紧紧抓着被子,痛苦地喘息着。 长鱼赶紧站起来,俯身去摸茅杉的额头,“没有发烧啊,怎么回......啊!......” 茅杉一把将长鱼拉了下来,身子一侧,长鱼落在了她让出来的那一半位置上,紧紧搂着她的腰说:“被我逮到了,乖乖地跟我睡这里吧。” 第二天,长鱼陪着茅杉去做了检查,等化验报告出来后,确定茅杉的血液里已经没有了毒素,才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白小典带着大家,三个人一起去祭拜了茅大山,之后又去了公安局。 茅大山的房间里,茅杉静静地坐在红木雕花长椅上,她闭上了眼睛,盘膝坐直,凝神调息,感受着四周的一切,仿佛茅大山此刻就坐在她的对面,一声不响地闭目养神。 长鱼和白小典站在长椅旁边,空气里沉淀着浓厚的悲伤,谁都没有说话,都不忍去打断这一刻的茅杉。 几分钟过后,茅杉缓缓地睁开双眼,眼睛望着对面空空的红木长椅,却不知道焦距落在了哪里。 “这是老头子去世前说给你的东西。”白小典把一个棕绿色的旧油布包递到茅杉面前。 茅杉接过油布包,缓缓抚摸着,那粗糙的表面,就像它的主人一般,历经了岁月的磨砺,刻满了沧桑的痕迹,而今,它的主人却已经不在。 打开油布包,里面只有几张符篆,九枚铜钱,一柄断掉的桃木剑和一张颜色暗黄却保存完好的帛书。 茅杉一眼便认出了那张帛书,那是当年师父升仙前,交给她和师姐,要他们去西河寻到茅家后人,然后交给他们的那张帛书。 帛书是师父亲笔所书,大多是一些对后人的教诲和他追求仙道的心得感悟。 这些在当时的茅杉看来,都是些不中用的无聊形式。但在现在的她看来,这些都是茅家世世代代真传的瑰宝,它凝结了祖先的教诲与智慧,是茅大山临死前交到她手上的至宝。这不仅是遗物,更是一种传承和希望。 本是因这帛书,她和师姐去了西河,阴差阳错又遇上了炼尸人,让她糊里糊涂地来到了这个时空。没想到,现在,这本帛书,经历了两千多年的时光变迁又传到了自己的手上。 旋转的时空,似乎总是在绵长回荡下,重新落幕,亦或重新起航。 茅杉凝视着帛书,百感交集。半晌,她才想起长鱼和白小典还在旁边,重新把帛书折好,放回油布包中。 “过阵子公安局应该会搬到镇中心去。”白小典突然对茅杉说,“老头子走了,这里阴气重又没人管,据说上面已经批了搬迁文件,应该要不了几天就下来了。” “那这里怎么办?” 白小典耸耸肩,“这里有一半的地是属于茅家的,至于另一半,听说政府是想卖的,但是这块地阴气重是出了名的,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出去。” 茅杉点点头,将油布包背在了身上,又看了一眼房间,手抚过红木长椅的雕花,脑中回放起茅大山死时的景象。镂空的雕花,犹如时光过隙,在记忆里留下了点点斑驳。 从茅大山房间出来,白小典直接去了办公室,几天的丧假已经休完,她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迹。茅杉和长鱼一起回了市里。 长鱼把车停在了一家商场门口,“晚上想吃什么?” “恩......”茅杉摸着下巴思考着,“红烧肉~”她笑望着长鱼。 “好,”长鱼拿了包打开车门,“你在车上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茅杉说着跳下了车,来到长鱼身旁一把捞过她的手抓在手心里。 长鱼本想阻止,看着身边的人,浅笑一下没有出声。 两个人在超市慢慢悠悠地逛着,看了巧克力又看海鲜,买了佐料又买零食。超市暖暖的居家氛围里,满满都是甘甜蜜意。 第108章 茅杉把长鱼送到了家门口,“长鱼,我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下过来。” “恩。”长鱼点点头,正要关门,突然想起了什么,“茅杉,你的伤口,别沾水。”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茅杉说着打开了自己家的门。 一回到家,长鱼先去浴室冲了个澡,在医院待了两个晚上,没有洗澡,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刚从浴室出来,门铃就响了。 茅杉站在门口,手臂上搭着件薄外套,微卷润湿的头发搭在肩头,藏青色的衬衣显得她的皮肤尤为白净。 “把外套穿上,别着了凉。”长鱼说着,转身进屋,“你先看一会儿电视,我马上做饭。” “恩。”茅杉答着,站到玄关上,换上了拖鞋。 茅杉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端着装满果汁的玻璃杯来到厨房门口。长鱼穿着薄薄的吊带丝绸睡裙,外面随意套了件纯棉的家居服,乌黑的长发被一支白玉钗松松地挽起,几缕发丝垂落下来,她习惯性地抬手将那几缕发丝别到了耳后。 纤长漂亮的手指勾着黑发快速地滑过侧脸精致的弧线,白润通透的玉钗衬得她的皮肤更加柔嫩,雪白中透着些许淡粉,剔透得似乎能拧出水来。 看得茅杉晃了神,她走进去,把玻璃杯随手放在了台面上。 正切着菜,长鱼感觉到一双纤细的手臂从后面环上了她的腰,手上还带着未干透的水气。身后的人贴着她的背,轻轻地将她圈进了怀里。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后颈,有些痒。 “长鱼,你真美。”茅杉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把头埋在她的后颈处,下巴轻轻搁在她柔软的家居服上。 长鱼停顿了一下,微微侧头,摸了摸茅杉环住自己的手,又低下头继续切菜。 “这玉钗很衬你。”茅杉用手指挑起长鱼垂下来的一丝黑发,放到鼻子前,嗅着那一缕馨香,微瞌上了眼睛。 “还有多久,我饿了。”她心不在焉地问着。 “快了,你先出去,厨房油烟重。” “恩。”茅杉答着,手却扔舍不得松开,鼻尖蹭了蹭长鱼的后颈,沉浸在她身上的香气中,仿若沉入了漫天的花海,任清风拂卷于身后,徜徉其中不能自拔。 “茅杉你......” 话音未落,长鱼感觉到背后一抹温热的湿润袭来,茅杉竟用舌尖在她的后颈窝舔了一下,她身子一抖,拿菜刀的手僵在了菜板上。 “长鱼,你在医院说过,回来之后,要......”茅杉贴着长鱼的后颈,继续贪婪地闻着她的味道,怎么也闻不够。 “要怎样?”长鱼放下菜刀,眼神闪烁着强作镇定,正要把切好的菜放入锅中。 茅杉却先她一步伸手关了炉子上的火,搭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转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长鱼心里蓦地一紧,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嘴上却提醒道:“小心扯到了伤口。” “不碍事,已经好了。”茅杉答着,眼底氤氲着一层浓浓地深情,如夜色般深不见底。 “好了?昨天明明还......” “你要检查检查吗?”茅杉打断了长鱼的惊讶,定定地看着她,一只手已经抓着她的手移到了自己的衬衣领口。 长鱼眉心微蹙,不可置信地解开茅杉衬衣最上面的两颗口子,小心地将领口掀开。 绷带已经被茅杉拆去了,白净细长的锁骨下一块深红的疤痕格外夺目。 “看吧,我没骗你吧,等过几天,疤退了就完全好了。”茅杉的语气带着温柔的浅笑。 长鱼轻轻摸着那块硬硬的有些磕手的疤,心疼与惊愕一同写在脸上。手指抚过疤痕周围的皮肤,突然定住了,红着脸正要把手收回,手却被另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 握住她的手纤瘦而又有力,手心的炙热毫无阻碍地传到长鱼的手上,而对方的眼中,是与手心同样的炙热。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倏地躁动了起来,毫无预兆地便将二人包裹了进去。 被茅杉这样的目光盯着,长鱼觉得脸上仿佛正被一簇火焰炙烤着,心跳骤然加快。周围的氧气似乎被什么突然抽走了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茅杉伸手轻轻抽掉了长鱼头上的玉钗,柔顺的黑发立时垂了下来。 满世风情。 “茅杉......” 茅杉将一根手指抵在了长鱼的唇前,示意她别说话,她的嘴唇轻轻贴上了她的发髻,绵长而缱绻的轻吻,落在如丝如绸的发间,又沿着额头往下,唇瓣摩挲着脸颊,蕴藏了无尽的柔情与蜜意,蒸腾着周遭稀薄的氧气,烧得两个人浑身滚热起来。 抵在唇边的手指也缓缓向下,指腹滑过下巴,停留在下颌处。嘴唇已经移到了长鱼的唇边,手指因为紧张带着一丝冰凉,甚至有些颤抖,沿着她的耳廓轻抚,最后伸到了她的颈后,捏着她的后颈,柔柔的力道压着后颈,让两个人的唇与唇更紧密地贴在了一起。 明明是有些微凉的指尖,抚过的地方却残留着滚烫。 长鱼的心跳越来越快,两个人的唇无尽地贴合,相互轻咬交缠,茅杉呼出的热气毫无保留地尽数喷在她的脸上,“唔......”被茅杉用唇堵住的嘴忍不住轻喃一声。 听到长鱼这浅浅的一声,茅杉全身的骨头都酥软了,心中那团燥热的火烧得更甚,本来抓着长鱼手掌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松开,移向了她的腰间。 手掌伸进家居服里,隔着薄薄的丝绸睡裙揉捏着那细若无骨的腰肢,她想要更使劲些,恨不得把这个人完完全全地揉进自己的手心再也不要放开,却又怕一不小心,就把她揉碎了。 一股柔劲从自己的腰身爬上了后背,长鱼恍然明白了茅杉的意图,她突然推开她,“茅杉,别这样......”大概是由于紧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喘。 “不可以吗?”茅杉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俯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茅杉的脑袋此刻泄气地搭在她的肩上,声音中满是掩不住的失落。 第109章 “不......不是不可以......”长鱼仓促地解释着,她不忍搅坏了这醉人的氛围,却又止不住地忐忑和惶恐,毕竟这对她来说,有些突然,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 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喜欢,这些事情本就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长鱼开导着自己,竟不觉脸上的羞涩已经蔓延到了嘴唇,那饱满的薄唇红润剔透,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她低着头,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只是别在厨房......” 茅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身子一矮,一只手突然伸到了长鱼的腿窝,手臂稍一用力,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捞了起来横抱在怀中。 长鱼毫无防备地被抱了起来,轻呼一声,条件反射地抓紧了茅杉的衣领。 回过神来后,她就像一只被捕获的驯鹿,温顺地伏在茅杉的怀中,手搭在她的胸前,茅杉的心跳突突突地一声声敲打着她的手心,强烈而快速,让她感到羞怯却又挪不开手去。 她被茅杉抱进了卧室,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她心里很清楚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攥着茅杉胸前的衣服。 “长鱼,你在紧张。”茅杉喉咙里一阵干涩,声音带着些微的颤音,她自己又何尝不紧张。 “我......”长鱼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攥着茅杉的衣服,茅杉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她攥得皱在了一起,赶紧松开了手,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得将手缩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茅杉攫过长鱼缩在胸口的手,压在床上,俯身望着她。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只晕出了两人模糊的轮廓,但这丝毫不能遮掩两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春情的温度。 长鱼咬了咬嘴唇,“茅杉......你,会吧?”不知为何,她竟问出了这一句,问完才觉得好笑,她怎么可能不会。 “我......”茅杉被长鱼问得噎了一下,红着脸,“大概......大概知道一点......”她回忆起小说里的各种情节,那些情节,她曾一次又一次地幻想着能与长鱼一起去做。 朝思暮想的情景,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而身下的人却并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 一只手仍抓着长鱼的手臂压在床上,另一只手则伸到了她的腰间,慢慢往下,从丝绸裙底下滑了进去。 感觉到茅杉的探入,长鱼蓦然绷紧了全身,没有被茅杉压住的那只手一把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茅杉俯下身,头埋进长鱼的脸后,用舌头轻触她的耳边。每一次舔吻都让长鱼如触电般轻颤一下。 小巧柔软的耳垂被茅杉含在嘴中,轻轻吸允着。 一股奇异的感觉包裹了长鱼,茅杉的吻如同毒.药一般让她无法自拔,她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种微妙的沉沦,任由茅杉的唇舌在她的耳边肆无忌惮。 手掀着裙子往上,从臀侧到腰际,继而往上。 除去了衣物的阻隔,茅杉的手与自己的身体极近地贴合摩挲,让长鱼不受控制地喘息起来,一股热流从双腿间泛了出来,小腹上渐渐烧起了一团欲.火,烧得她就快要迷失了自己。 茅杉的动作很轻很柔,这种不急不缓地爱抚让长鱼如同徜徉在一波温柔的暖流中,浸泡着,沉溺着,甚至想要索取更多。她抬起手,回抱住茅杉,身体往上迎了迎,竟有一种想要叫出来的冲动。 嘴唇徐徐而下,舌尖舔舐着长鱼的颈侧,转而停留在那精致细长的锁骨上。茅杉撤回了压着长鱼手臂的手,开始去脱她的衣服。 长鱼已经忘记了紧张,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完全沉溺在了茅杉的舔吻与轻抚中,手无意识地摸到了茅杉的衬衣前,一颗一颗解开了她的纽扣。 衣衫退去,两个人光裸在床上,洁白纯净,毫无保留地坦诚相见,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四周的温度正在急速飙升。 借着从窗纱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着身下的人,浑身透着一抹诱人的红晕,令茅杉神魂颠倒。 “长鱼。”茅杉扑闪着睫毛,身上渗出了毛毛细汗,连眼睛也萦上了一层水光。 “恩?”长鱼极力压制着喘息,把身上的人抱得更紧,胸前的两点娇红随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茅杉却不再说话,低下头,张嘴轻轻咬住了其中一点娇红。 轻咬之下,长鱼头略微后仰,张开嘴,将即将发出的呻.吟压抑成了一丝低喘吐出来。茅杉的手在她另一个乳.尖上抚弄着,手法生涩,没有拿捏好力度,弄得她有一丝疼,可纵使疼,她也不想让她停下来,这种痛感让她觉得刺激,让她想更加的放纵自己。 多么奇怪的感觉,长鱼深陷在茅杉细密而稍显笨拙的攻势下,皮肤泛起一层樱红,脸上流露出与平常清冷淡然完全不一样的妩媚之色。 她一只手覆上茅杉的后脑,轻轻揪着她的头发,另一手在她的背脊上徘徊抚摸。 手指数着一节一节的椎骨,茅杉消瘦的背部骨骼分明,一根根肋骨被白皙的皮肤包裹着,长鱼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虽然很小,还是使她的手指停顿了一瞬,温软的指腹轻摩着那里,她知道,那是茅杉被毒虫穿透还未痊愈的伤口。 心下一疼。 茅杉的唇碾转而下,流连在长鱼的小腹处。 敏感的小腹经不住刺激,酥麻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长鱼浑身一个哆嗦,再次发出一声低喘,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了。手已经够不到茅杉的背,只得双手抱着她的头,寻求着一丝微不足道的抚慰。 茅杉却再度往下,最终来到了长鱼的禁区。 舌尖轻触,长鱼猛地半坐了起来,扣在茅杉头上的手稍微用力,想把她拉起来,“茅杉,别。” “怎么了?”茅杉微微抬起头,眼角被春.色着上了一抹绯红。 “起来,不......不卫生。” “可我不觉得,”茅杉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着,“我倒觉得......很甜。”她玩味般地笑着,又把头埋了下去,吻着那片粉嫩的芳草地。 “你......无赖啊......恩......”茅杉的舌尖突然压到了腿心某处,长鱼一个不防备,叫了出来。 茅杉再一次抬起头,却没有离开那一块禁区,笑道:“长鱼叫得真好听。” 长鱼羞恼地别过头去,不搭理茅杉。双手依旧轻轻抓着茅衫的头发。 双腿间被一小抹湿热的柔软侵略着,她两条修长的腿不安地蜷曲起来,陌生的感觉让长鱼难以自持,因为羞涩而闭上了眼睛,却又在可耻地期待着什么。 小腹上的那团欲.火到处乱窜,已经快要烧遍了她的全身。 温柔徐缓的舔舐让长鱼舒服而又难耐,蜷曲的双腿情不自禁地来回摩挲着床单。正当她迷醉在茅杉舌尖的挑拨之中身娇体软时,茅杉突然停住了。 下一秒,茅杉紊乱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侧,从腿间带上来的淡淡暧昧味道被滚烫的呼吸发酵过后弥散开来,侵入两个人的肺腑,比世间任何的迷药还要有效,让人越发的脸红心跳。 长鱼睫毛轻轻颤了颤,懒懒地半睁开眼睛,茅杉正趴在她身上定定地望着她,毫不掩饰眼中无法浇灭的欲.火。长鱼羞于去看那双深邃如火的瞳仁,再次闭上了双眼,却感觉到茅衫的手指已经抵在了自己那个无限隐秘的地方。 她身体以不可察觉的幅度僵住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里,等着茅杉的下一步动作,不敢睁眼。 茅杉听着自己的喘息声,心脏已经快要冲破了胸膛,指尖隐在那一方水泽中,有些不敢往前。她望着身下紧闭着眼睛的人儿,咽了咽口水,指尖缓缓地送入,破开一层薄薄的阻隔,贴着极致的柔软探入了长鱼的深处。 一股温热顺着茅杉的指尖慢慢流淌而出,滑过指缝,在床单上绽开了一朵鲜红绚丽的花。 长鱼忍不住眉心一蹙,勾起了身子,原本蜷起的双腿收紧了,抱着茅杉的力道也随之收紧,双手紧紧地勾着她的脖颈,张嘴发出一声轻吟。 “我弄疼你了?”茅杉停下手上的动作,紧张地看着长鱼,就像是生怕弄坏了一件无比珍爱的宝物。 长鱼睁开眼睛,点头,又摇头,“没关系,你继续......” 茅杉却仍旧没有动,不知道是因为顾虑和担心还是因为想让身下的人适应这异物侵入的感觉。她左手撑着床,吻了吻长鱼的额头。 长鱼把身上的人拉下来,捧着她的脸,轻轻张开那娇红欲滴的唇瓣,含住了她的唇。 两个人又一次触碰着对方的嘴唇,感受着彼此馥郁的气息。几番轻咬舔舐,舌尖带着各自的温度不停地纠缠挑逗在一起,是同样的潮热,就快要被对方融化,然后凝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割开来。 如此忘情地吻着,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深切,疯狂。 第110章 茅杉开始缓缓抽动着手指,因为怕弄疼了身下的人,她的动作极轻极缓,温热与粘滑包裹着她的手指,她将嘴唇往下游移,开始亲吻身下人的每一寸肌肤,陷入了一种飘忽浮沉的迷境之中,再也无法思考其他。 在茅杉极尽小心的爱抚下,长鱼初入的不适与疼痛感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妙之极的感觉。 一波又一波拍浪似的快意席卷着她,让她就快要忍受不住,大声地呻.吟出来。长鱼竭力地压制着,但仍然时不时会有几声碎碎的浅吟混在沉重不稳的呼吸中逸出来。 茅杉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动作会让人这样,看到长鱼在自己身下近乎失控的妩媚模样,她手里的动作越发的激烈。修长的手指一次又一次深入到最尽头,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深处的某处柔软。 “啊......”长鱼只觉得一次重击袭来,撞得她阵阵眩晕,控制不住地叫出了声。 这一声出来,她便再也控制不住,伏在茅杉的身下颤颤地喘着气,低吟着。 长鱼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发出如此羞耻的声音,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羞得她无地自容。她弯曲手臂,用手掌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那令自己难堪的情.欲之声再从嘴中喷溢出来。 “长鱼,干嘛捂着嘴?”茅杉注视着身下竭力压抑自己的人,笑了。她用一只手轻轻将她捂在嘴上的手拿下来,再温柔地拥着她。 “我......不好意......啊......恩......”长鱼还没说完,茅杉的指尖又一次触碰到了那里,她再次失声叫了出来。 “长鱼,叫出来,我想听。”茅杉俯下身,贴着长鱼的脸际,低低说道,声音早已不再平静,她炽热的呼吸几乎要灼伤了长鱼的脸。 长鱼本就羞涩难当,茅杉在她耳边的低声呢喃更是让她面红耳赤,现在的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或者用什么遮住自己的头把这份窘迫与尴尬藏起来也好。 慌忙中伸手在床上捞了两把,却没有摸到被子,她把头抬起一些往旁边看了看。 “长鱼是在找什么?”茅杉笑看着身下的人。 长鱼瞥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被揉成一团推到床边的被子,乞求般的眼神望着身上的人。 “你冷吗?”茅杉偏头端量着身下的人,黑眉稍微挑起。身下的人,浑身□□的肌肤好似泛着蜜色,在这昏暗的卧室中,如同罩着一层朦胧的纱。 长鱼缩在茅杉身下摇了摇头,难为情的局促让她显得又娇柔了几分,越加楚楚动人。 “那还是别要了。”茅杉嘴角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一只手将她捞在怀里,而另一只手则继续在她的身体中揉弄了起来。 又是一股强烈清晰的刺激袭卷全身,长鱼只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无助地抓住茅杉捞着自己的胳膊,不由自主地迎合着她手里的动作,跟着她轻摆扭动。 自己已经完全被身上那个人俘获,难耐的情潮折磨着长鱼,却没有想过要逃脱,死心塌地的任其摆布。 在最后一点矜持消失殆尽之前,长鱼勾着茅杉的脖子把她扯下来,迫使她贴近自己,让她看不见自己被春情映罩的脸。她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那羞耻的不能自容的感觉。 两人都是瘦削修长的类型,肢体相缠,身体的曲线契合得无比完美,每一寸肌肤都贴得紧紧的,毫无缝隙。 或许,她们本就是一体。 缠绵似乎没有休止一般,压抑不住的低鸣浅吟如连绵春风吹进茅杉的耳朵,她的呼吸彻底凌乱了,紧搂着身下的人,把她揉在怀里,手更加的大胆而放肆起来。 长鱼沉沦在这种近乎走向毁灭的缠绵中,忽地觉得自己飘进了青峰云霄,又忽地觉得沉入了湖底深潭。她感觉自己就快要在茅杉的怀中窒息过去了,身体颤动得愈发厉害。 “啊——”难以自抑的颤声从喉中发出来,长鱼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那朵情.欲之花在她的瞳仁中瞬间绽放,那一刹的璀璨使得眼睛失去了焦距。她身体痉挛得几乎失控,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一股热流喷涌而出,湿滑落在茅杉的掌中,饱满晶莹的液体从指缝间往下渗去,她回抱着身下的人,轻吻着她红润的脸颊。 蜷在茅杉的怀里,长鱼有些怠倦地瞌起眼,睫毛时不时抖动两下。茅杉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嘴角扬了扬。 “长鱼,你是我的人了。” “恩。”长鱼含糊地轻哼一声,手滑到茅杉的后背,手指调皮地轻轻抚摩着她光裸的背脊。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茅杉被晶莹裹满的手指,指缝中还留着点点红色痕迹,脸上顿时又飘上了一抹粉红,她转过头往茅杉的怀里靠了靠,不去看茅杉抬在半空的手。 动情后的长鱼显得慵懒而又迷人,茅杉看着怀里的美人,忍不住低头去吻她,嘴唇留恋在额间与发梢,无比的疼惜与爱怜。 “茅杉,你也对其他的女人这样吗?”长鱼突然抬起头,凝视了一会儿茅杉的眼睛,问道。 “这样,是怎样?”茅杉面上一本正经,语气却略显轻佻,她知道长鱼的意思,但看着此时的长鱼,忍不住就想逗她一逗,这样的长鱼,平时可不常见啊。 “就是......刚才那样......”长鱼窘迫起来,幽怨地横了茅杉一眼。 茅杉深情地望着怀中的人,“没有。”她收起轻佻的语气,郑重地回答。 “我不信。”长鱼喃喃道,“那你怎么会的......” 她想起了学生时代的茅杉,想起了那个在公安局门口与茅杉举止亲密的漂亮女人,心中顿时生出一股闷气。长鱼是第一次,她并不能感觉到茅杉手法的笨拙,她只知道,茅杉是会的。 “我......”茅杉顿时语塞,她总不能告诉长鱼自己是看小说看会的吧,这也太傻了...... 见茅杉解释不出来,长鱼撤回搭在茅杉背上的手,闷闷地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她。 茅杉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长鱼真可爱。 她伸手把长鱼因为置气而扭到一边的头转过来,按进自己的怀里。 “相信我,我只有你一个。” “那......不管你以前有没有,反正,以后不能有。”长鱼头埋在茅杉的胸前,轻轻地说道,警告般的语气似在宣示主权。 “恩,有你就够了。”茅杉抚着长鱼的头,拉过被子为她盖好。她揉着长鱼的头发,丝丝黑发如它们的主人般乖巧的任由这个人揉弄。 躺了一会儿,长鱼从被子里起身,下了床。 “不休息下吗?”茅杉抬起眼皮看了看床下□□着身体背对着自己的人。 “你不是饿了吗?”长鱼一边说一边掳了掳头发。 茅杉这才想起刚才因为自己的情不自禁,让长鱼晚饭做了一半就被迫中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恩......” “我先洗个澡再做饭,你忍一忍。”长鱼把床角的睡衣拿起来,没有穿上,而是直接拿着去了浴室。 “恩,”茅杉答着,望着那修长光洁的背影又出了神。随即从床上坐了起来,追着长鱼进了浴室,“一起洗。” 第二天,茅杉照旧送长鱼去上班,晚上又去诊室门口等着她下班。 两个人吃了饭去看了场电影,长鱼挽着茅杉的胳膊,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地从电影院出来。 “长鱼饿了吗?”茅杉看着前方的甜品店问道。 “没有,”长鱼答着,觉察到了茅杉的视线,轻笑一声,“我陪你去吃。” “好。”茅杉浅笑着,快速在长鱼脸上啄了一口。 “茅杉!” 茅杉的嘴唇刚离开长鱼的脸,头还没抬起来,便听见旁边有人在叫她。扭头,一个丰满却稍显稚气的女人站在旁边,定定地把她望着。 棒球服,牛仔裤,帆布鞋,酒红色的头发扎成辫子从棒球帽下面漏出一个尾巴,看这装扮估计也就十八.九岁二十刚出头还没毕业的学生。棒球服里的t恤下,那一对胸器格外引人注目。 “她是谁?!”女人指着长鱼,瞪着茅杉质问道,目光挑衅地打量了长鱼一番。 “我女朋友。”茅杉把手搂在长鱼的腰上,心里纳闷着,这该不会又是以前那茅杉的情人吧,看样子这么小。 “你女朋友?”女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在面前两个人的脸上来回扫动,“那我呢?” “你......”茅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 “难怪这两个月你电话一直打不通,人也找不到,原来是背着我跟别人好上了!”女人说着上前了一步,斜挑着眼又看了一眼长鱼,抵在茅杉身前说道,“你不是说你喜欢比你小的吗?怎么现在找了这么个老女人?” “请你说话放尊重些。”茅杉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我喜欢她,与......” “啪!”火辣辣的五根指印甩在了茅杉的脸上,生生把她还没有说完的话打了回去,女人再次瞪了一眼茅杉,轻蔑地瞥了一眼长鱼,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11章 茅杉愣愣地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脸上还留着五根红愣愣的手指印。她脖子僵硬地偏了偏,看向旁边的长鱼。 “她是谁?”长鱼没有看茅杉,平静的声音也掩饰不了不平静的内心。 “我......”我不认识,茅杉本来想这么说,但是,这话说出来,长鱼怎么可能会相信。 “所以,她?才是你的女朋友。”长鱼的声音有些冰冷,透着些失望。 “你才是我女朋友!”茅杉紧张地解释道,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慌乱着急过,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长鱼相信自己,她伸手去拉长鱼的手,却被长鱼躲开了。 “长鱼,你相信我......我真的......我只有你一个女朋友,真的......” “你之前跟我说,有一个人对你很重要,你说你们朝夕相处,她从小照顾你,你说你以为自己喜欢她......”长鱼打断了茅杉结结巴巴的话,她转过身,往后退了一步,挣脱茅杉搂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盯着茅杉的脸,“茅杉,这些都是你编的吧?你从小跟小典一起长大,除非你说的那个人是小典。” 长鱼在心里嘲笑着自己,这么明显的谎言,满是漏洞,自己却信以为真了。 多情,花心,甜言蜜语,这才是真正的茅杉,自己竟然就那么天真的以为她变了,变好了。 我真傻。 长鱼收回看茅杉的目光,转身径自离开了。 “长鱼。”茅杉追过去,“你听我说,听我跟你解释。”茅杉拉住长鱼,堵在她的面前。 “我......其实我......我不是我,不,我不是茅杉,我......” “你不是茅杉,那你是谁?”长鱼轻笑了一声,眼睛看向一边,右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抬腿又要走。她不想再听茅杉的谎话,可笑的谎话。 “你别急着走,听我把话说完,我......”茅杉紧抓着长鱼不放手,“我......” 说出来,她会信吗? 茅杉的话到嘴边,又犹豫了。长鱼见她半天不说话,甩开她的手,快步离开了。 长鱼打了个车回到家,茅杉开着车追了回去。 茅杉站在长鱼家门前,敲了很久的门,打了很多个电话,长鱼都没有理她。 兀自站在长鱼的家门口,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她不再误会自己。如果现在把自己从汉朝穿越过来的事情告诉长鱼,她一定以为自己又在编故事骗她了。就连自己当初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何况是长鱼。 浴室里,长鱼关掉了喷头开关,晕霭包裹着白皙娇嫩的身体,热水的沐浴让她冷静了下来,仔细地回想着她和茅杉的过往。 自从两个月前与茅杉在公安局再见以来,茅杉一直都在照顾自己,保护自己,关心自己,她能够感觉到茅杉对自己的情感,这些可不是装可以装得出来的,茅杉确实已经不再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茅杉了。 就算刚才在电影院外,面对那个女人,茅杉也是从头到尾都站在自己这一边,护着自己的。 想到这里,长鱼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一弯弧度。 原来自己还是相信她的。 可也就是一瞬,她嘴角刚刚漾起的弧度又消失了。曾经对茅杉的了解和冷不丁在茅杉身边出现的乱系八糟的女人总是挥之不去地在提醒着她,警告她不要轻易去相信那个人。 长鱼的内心前所未有的矛盾着。 她从浴室出来,望着玄关的方向,她还在外面吗? 踌躇了一下,她往门口走去。 茅杉正靠在长鱼的家门前纠结要怎么跟长鱼解释,突然听到屋里有脚步声过来了,她赶紧直起身,又敲了敲门,“长鱼。” “长鱼,你把门打开好吗?”她继续敲着。 “茅杉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待。”长鱼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长鱼,”茅杉着急地喊道,生怕门内的人又走了,“你能先开开门吗?” 门里面不再有声音,茅杉站在门口,保持着敲门的姿势站立,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放下手,背过身靠在门上,“长鱼,我知道你还在门口,有些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是你相信我,你才是我的女朋友,我也只有你一个女朋友,相信我。” “我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是真的,我说我心里只有你也是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你什么,也许我曾经真的很混蛋,但是现在,我只喜欢你。” “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茅杉说完,轻轻叹了口气,“长鱼,你想一个人待一待的话,那我先回去了,我明天早上再来找你。” 茅杉走了以后,长鱼又在门边站了一会儿。 茅杉的话是那么诚恳,虽然简单但在长鱼听来却是一种真切的告白,直捣她的内心,抚慰着她内心深处那块最敏感也最没有安全感的柔软处,轻轻松松便将之前的疑虑与不安擦拭了去。 这么容易就被这个人哄好了,真是没有出息。长鱼此时心中的不安与矛盾已经完全消失殆尽,在这个人面前,纵使自己之前有再多的不快再大的委屈,也许就因为她的三两句话,便顷刻土崩瓦解。她暗自嘲笑自己的无能,这哪里还像以前那个独立骄傲的自己? 一夜无风,两人却也一夜无眠。 第二天,茅杉早早地就候在了长鱼的家门口。长鱼一出门便迎上了等候多时的茅杉,看着眼前的人,还是如往常般冷静沉着,但眼里眉间对着自己的,是无限的温柔与一分淡淡的担忧。 她的心中顿时扬起一股暖意,毫无疑问的,她喜欢这种被她疼爱被她紧张的感觉,真好。 “长鱼,我送你去上班。”茅杉对刚从门里出来的人笑了笑,说话时却是小心翼翼,她很担心长鱼还在生气,担心自己又惹得她不高兴了。 此时长鱼的心里是暖烘烘甜滋滋的,但是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虽然昨天晚上就已经想通了,但她还是决定不理茅杉,小小的惩罚她一下,谁让她身边总那么多莺莺燕燕搞得自己不开心。 她看了一眼茅杉,装作冷淡的样子往电梯的方向去了。 “长鱼。”茅杉的目光从长鱼出门开始便没有再离开过她,见长鱼这么冷淡的样子,估计还在气头上,她愣了两秒,赶紧追过去。谁知刚一过去,电梯的门就关上了。 第112章 下午,茅杉去了公安局。 “怎么才来,你这两天都在忙什么呢?”白小典不满地瞥了一眼茅杉,上午就给她打电话了,现在才来。 “在办点事。”茅杉答着,靠在白小典的办公桌前。 “你有什么事儿好办的,”白小典不屑地坐在椅子上转了两圈椅子,“又不需要上班的人。” “让你查的事情有进展了?”茅杉直截了当地问。 “恩,”白小典答着,一边动了动鼠标唤醒了沉睡状态的电脑,打开浏览器调出了一个网页,“昨天发现了这个帖子,你看看。”她把显示器往茅杉的方向挪了挪。 茅杉拿过鼠标弯下腰开始看那篇帖子。 这是两年前的一篇帖子,而且已经沉了,不知道是怎么被白小典翻出来的。 发帖子的人说两年前,他的老家突然发生了一件怪事,隔三差五就会有坟被挖,经常从坟地过就会遇见被挖出来的棺材大敞开,里面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后来发现是山上道观里的一个道士偷的,他把偷来的尸体都剁成了一块一块的然后用铁丝缝起来...... 这个道士被他的师父逐出了师门,那些家里有坟被挖了的人去报了警,后来,说是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了。 这篇帖子叙述的很简单平淡,被网友们当做了一个文笔很烂可信度不高的故事来看,可是这对于经历过拼尸的茅杉和白小典来说,却是一个不小的发现。 “这里,就这个地方。”白小典从她的深棕色硬壳笔记本里抽出半截不知道从哪里裁下来的纸条,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一个地址,“这是我通过ip查到的那个发帖人的地址。” “不过很奇怪,我打电话问了那边的公安局,根本没有这个案子的记录。按理说只要有人报了案就会有记录的。”白小典撇着嘴又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地址然后把纸条递给茅杉。 茅杉给长鱼发了条短信便和白小典一起去了纸条上记载的地方。 天已经快黑了,两个人从一栋居民楼里走出来。她们很顺利地找到了那个发帖人,并且从他那里得到了他老家的地址,和帖子里提到的道观的位置。 茅杉发动车子,往发帖人老家的方向开着。刚走一会儿,苏子瞳给白小典打来了电话。 “喂瞳瞳啊……我?查案子呢……估计要明天才能回来吧……明天?……找别人不行吗?……行,那我马上回来……哪儿?……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去,怎么不去!……别,你要是敢安排后天出差我跟你急啊……好,我跟表姐说一声……恩,拜拜,么~” “表姐,我明天出任务,看来只有你一个人过去了。”白小典放下电话对茅衫说。 “恩。”茅杉点了点头,把车靠边停下。 “对了,后天,白鹤崖,我们之前说好的。” 茅杉眨了两下眼睛,扭头看了一眼白小典,终于想起来了,“哦,好。”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眨眼就似一秋。虽然只过了短短一周,却像是过了好几个月一般,大家完全把原本定在这周末的白鹤崖古镇一日游忘到了九霄云外。 发帖人的老家在一个隶属于某繁华小镇的乡村大队上。茅杉一番周折几经询问终于找到了那个乡村大队,无奈天色已晚,大队上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她只有又开着车去了那个繁华的小镇上,在镇中心的一家旅馆开了个单间。 “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道观?”茅杉拿着房卡,并没有急着上楼。 “道观?你说的哪一个?我们这里有好几个道观呢。”前台的营业员眼睛盯着电视,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回答道。 “*队那边,听说山上有个道观?” “哦,那个啊,有,你是听人介绍来的吧,”营业员转头瞅了一眼茅杉,又抓了一把瓜子儿,玩笑道,“好好拜一拜,没准儿哪天就升官发财了,那道观挺灵的~” “谢谢。”茅杉没理会营业员的玩笑,转身上楼去了。只要知道那里确实有一个道观发帖人没有胡说就可以了。 长鱼下午有一场手术,疲倦的她一回到家就径直走去了浴室。茅杉不在身边,似乎此时只有温润的热水才能疏解掉自己周身的不适。 慢悠悠收拾完毕躺在床上才看到茅杉的未接电话和短信,看到茅衫提到的白鹤崖,轻轻笑了笑。 这该是场美妙的短途旅程吧。 第二天,茅杉退了房,直奔着*队山上的道观去了。 车子开到了半山腰,远远看见一个黝黑黝黑的小胖子站在路中央冲她挥舞着手臂,嘴里好像还在喊着什么。 茅杉赶紧踩刹车减速,在小胖子前面停了下来,车窗还没有完全摇下来,小胖子便跑了过来,“去道观的吧?山上车子开不上去,停那边吧。” 小胖子指着公路右边的一块空地,拍了拍缠在他圆挺挺的肚子上的腰包,又说,“五块钱,随便停多久,过夜另收费!” 停好车,摸出五块钱给了小胖子,茅杉顺着公路独自往山上走去。 这一带属于平原,地势比较平缓,难得有几座山也是像现在这种,不高不陡的小坡。山虽然不大,但也幽静。 没走几步,公路越来越窄,最后变成了一条石子儿小道,抬头已经能够看见山顶上道观朱红色的砖墙了。四周被树林围着,茅杉沿着小道绕了不少路才来到了道观的大门口。 门前竖着一口石碑,看成色,树碑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抬头,大敞开的红漆木门上方,黑匾金字竖着书写“紫云观”三个大字。 走过去,经过石碑,眼睛不由在上面多扫了几眼。 这个石碑上面怎么刻了这么多人名?而且,似乎都不是什么有名的人。 “这些都是几年前出资修缮道观的人的名字。” 身后一个女孩的声音解答了茅杉心中的疑惑,她转身,见一女孩背着手笔直而立正看着自己。 虽说已过了初春,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但在这山上,凉意依旧有些重,女孩却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素色过膝长裙,米色高帮帆布鞋。女孩的个头至少在一米六五以上,但年龄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唇红齿白,一双明眸善睐,不得不说是个美人胚子。 “在下言苜蓿,年方十五,*队紫云山紫云观紫云真人之徒,敢问尊驾大名?”这个自称言苜蓿的女孩神色严肃表情认真,吐字清晰丝毫不像开玩笑地问道。 茅杉愣了一下,顿时有一种一秒回到大汉朝的错觉。 “在下茅杉,年方二十又四,不知言姑娘有何贵干?” “原来是茅姑娘,你既来到了紫云观,想必也是修行之人,你可敢跟在下一较高下?”言苜蓿对茅杉抱拳作辑,凝视着她,语气认真得让人不忍拒绝。 一阵风恰到适宜地吹来,女孩的马尾和裙摆随风飘动,竟有一种少年独行,试剑江湖的感觉。茅杉突然想到了自己当年与师姐初离师门,去山下历练的那些日子。 “言姑娘请。”茅杉伸出右手,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三十秒过后,言苜蓿被茅杉遏住了一只手臂压着后背扣在身前。 “茅姑娘好身手,在下服输了。”言苜蓿被茅杉压得脸都快贴到自己的膝盖上了,赶紧扭过脑袋向茅杉求饶。 茅杉轻轻一笑松开了手,“承让了。” 谁知此时言苜蓿一改之前的严肃与老练,小脸上绽出一个甜甜的无邪的笑来,跑上来一把抱住了茅杉的手臂,说:“你打赢了我,我要嫁给你做老婆!” “……”茅杉立时僵在了原地,这言苜蓿画风变得太快,她实在有点招架不住。 “我在这山上待了十五年了,除了小胖,其他人都不肯跟我比试,还笑话我,所以我决定要是哪天有人跟我比试又打赢了我的话,我就嫁给他!小胖太弱了,每次三两招就被我打趴下了,只有你,你是最厉害的。”言苜蓿一边正经八百地说着一边一脸崇拜地把茅杉望着。 “言姑娘……在下已经有心上人了……”茅杉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地说道。 “比试都结束了,别再姑娘姑娘的叫了,叫我苜蓿。” “苜蓿,你先放手,我还有事要办。” “好。”言苜蓿很乖巧地放开了抱着茅杉手臂的手,定定地把她看着。 茅杉故意忽视掉言苜蓿的目光,抬腿往道观里走去,言苜蓿紧跟在后,丝毫没有把目光移向别处的打算。 正殿里,一个青衣道士正小心翼翼地擦着一尊神像。 “这位道长,打扰一下,能否向你打听些事?”茅杉走上前去,礼貌地开口道。 “你有什么事儿?”青衣道士停下手里的动作,很随和地笑了笑。 “茅杉,你有问题干嘛不先问我,我知道的可比他多!”言苜蓿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茅杉看了一眼言苜蓿,又看向那位青衣道士,问道:“两年前,贵道观是不是有一个人因为……违反门规,而被逐出了师门?”她考虑了一下,并没有把偷盗尸体炼制拼尸的事情直接说出来,而是选择了较为婉转的问法。 “不好意思,我一年前才来到这里,这件事情确实不知道,你还是问小师姐吧。”青衣道士看了一眼言苜蓿,对茅衫抱歉地点点头,继续小心地去擦那尊神像了。 第113章 茅杉这才又把目光转向言苜蓿,可言苜蓿却不满地撇过了头去,嘴里小声哼哼着:“看吧,我就说嘛,他知道的没我多。” “苜蓿,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但是我不告诉你。” “这件事很重要,别闹。” “那行,看在我以后要嫁给你的份上,就告诉你吧。”言苜蓿极不情愿地转过头来,撇了茅杉一眼,“两年前是有一个人被师父逐出了师门。” “是谁?因为什么事??” “是我师兄,因为……”言苜蓿说着眼里闪着些许异样的光彩,“他们说师兄偷人家尸体炼尸,但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师兄会干出那种事情!……虽然师兄确实从小就喜欢研究一些生僻的东西,但他从来都只是拿死去的动物做实验,绝对不会干出什么偷盗尸体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那这件事情是谁发现的?可有证据?”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一天突然醒来,看见道观外面围了很多人。他们说师兄在山下挖他们家的坟被逮了个正着,本来是打算抓他去公安局的,结果让他给跑了……” 言苜蓿越说额头上淡淡的眉毛皱地就越紧,“那些逮到师兄挖坟的人找到了道观里来,向师父要人,师父交不出师兄,他们就去搜了师兄的房间,在房间里发现了师兄炼到一半的拼尸……” 果然是真的,茅杉眸光微敛,寻思起这件事与之前那些案子的联系。 “但是我还是不相信!师兄是个好人,从小就属师兄对我最好了,他不可能做那种事!”言苜蓿突然激动了起来,“一定是那些人污蔑师兄的,师兄是被冤枉的!” “苜蓿,你别激动,你知道你师兄现在在哪里吗?”茅杉继续问道。 言苜蓿摇了摇头,“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师兄了。” “你跟你师兄关系很好吧?他走了之后就没有联系过你?” “关系……是很好……”言苜蓿脑袋慢慢地偏了一偏,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又露出一副想不通的模样,“其实,在师兄离开道观之前,我就已经很久没跟他说过话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经常连饭也不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茅杉赶紧问道。 “都说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再仔细想想。” “恩……”言苜蓿努力地回想起来,“好像……可能……离挖坟那件事也不太久的样子……恩,应该不久。”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踢着一旁的柱子。 “你师兄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茅杉的眼底不再平静,扬起了一坯尘埃。 “师兄叫王鳿,高大威武又帅气。” “具体点。”茅衫语气更急切了。 “恩……他有点瘦,脸上有块胎记。” “还有吗?” 言苜蓿抿着嘴唇,可爱的脸上摆出了一个我已尽力的表情耸了耸肩膀,“没有了。” “苜蓿,你又在缠着别人比试了?” 一个慈眉善目的白袍老道士缓缓走了进来。 “监院师父。”一边已经擦好神像正在打扫桌案的青衣道士走上前来,恭敬地对白袍老道士弯腰行礼。 白袍老道士微微侧身对青衣道士点头回礼,随后宠溺地瞪了一眼站在茅杉旁边的女孩,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茅杉。 “这位道友,我这徒儿单纯的很,她从小就喜欢看武侠小说,向往书里面那些闯荡江湖以武会友的生活,所以,但凡有人来这山上,她便会拦住人家要求比试较量,如果她给你造成了什么麻烦,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师父,我才没有给她添麻烦呢!是她在问我问题,我这是在帮她!”言苜蓿不高兴地辩解道。 “哦?”老道士灰白的弯眉毛斜着往上挑了一挑,兴味盎然地一笑,布满皱纹的脸上丝毫不加掩饰地写上了“我不信”三个大字,“你不去烦人家就不错了,还帮她?” “道长错怪苜蓿了,她确实是在帮我。”茅杉说着看了一眼言苜蓿,而言苜蓿此时也看着她,她发现茅杉看了自己,立马摆出了一个俏皮可爱的表情,挤眉弄眼地冲茅杉眨了眨眼睛,茅杉顿时无语。 “真有此事?”老道士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儿平日里最是调皮,虽是天真单纯不谙世事,但整个道观也就数她最调皮捣蛋鬼点子最多。 “我今天来贵道观是想打听一些事情,多亏了苜蓿热心地为我作答。” “打听事情?可方便告知一二?” “是关于两年前被道长您逐出师门的那个人。” “王鳿?” “正是他。” “难道又是为了两年前他做的那些缺德事?”老道士说起两年前的事,脸上浮现出深深的自责,“哎,师门不幸啊,说起来也真是惭愧,是贫道没有教好这个徒弟,哎!” “道长也不要自责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这位道友打听王鳿可是因为得到了他的什么消息?或者……警察抓到他了?” 茅杉摇了摇头,没有作答。 “哎,他已是我道观的一个弃徒,随他去吧,”老道士又长叹了口气,他虽然看着茅杉,但这话更像是在对自己说一般,“道友,你请自便,贫道先行离开了。” 茅杉点头,对老道士微微欠了欠身,抬头看着老道士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长。”她喊了一声,快步追过去,“还有一件事想要向您请教。” “道友请说。” 茅杉把身体往老道士跟前凑了凑,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问了一句。只见老道士眼睛微微睁大,皱了皱眉,随即摇头道:“没有,贫道不知。” 老道士说完又狐疑地盯着茅杉,不解地吸了口气,问:“这已经失传已久,就连贫道的太师父都不会,贫道也只是出于偶然知道了个名字,不知道友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也是偶然听说的。”茅杉神色淡然地答了一句,话锋一转,又说:“多谢道长,那我就不打扰了。” 茅杉正要离开,刚走到大门口,言苜蓿又跟了上来。 “茅杉,你要走了吗?” “恩。” “我跟你一起走。” “我要回家,你跟我走做什么?”茅杉一脚迈出了大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我跟你去找师兄。”言苜蓿理直气壮地回答。 “......”茅杉。 “你不是要去找师兄吗?”言苜蓿见茅杉不说话,问道。 “我并没有说过要去找他。”茅杉继续往前走着,大步流星,毫不留恋。 “......那你打听他的消息做什么?”言苜蓿的眼里有些失落,声音也明显弱了许多。 茅杉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眼前那张天真又带着些许失落的脸。 “走吧。”她轻轻叹气般吐出两个字,径直走上了下山的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她跟来,也许是因为觉得她很像当年的自己,天真无畏,带着几分无忧无虑,也许是因为想起了自己跟师姐刚刚失散的那段时间,一心寻人却孤立无援。 第114章 言苜蓿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安安静静跟在茅杉的后面,因为茅杉的脚步有些快,她时不时需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对了苜蓿,你不用跟你师父说一声吗?” “不用,我在桌脚下面压了字条,他找不到我自然知道去翻桌脚。” “……” 半个小时后,半山腰用空地圈出来的停车场里。 “喂~苜蓿~”之前收停车费那个黝黑黝黑的小胖子看见了这边的言苜蓿,立即迈开他灵活的小胖腿飞奔了过来,气还没喘匀就对山苜蓿问道:“苜蓿,你这是要下山去?” “恩,我要跟她去找师兄。”言苜蓿看也不看小胖子,一门心思跟紧了茅杉。 “找师兄?你师兄不是两年前就失踪了吗?”小胖子提高了嗓门惊讶道,转而警惕地瞥了一眼茅杉,拉过言苜蓿小声问:“你认识她吗?” “认识,她打赢了我,我要嫁给她!” 小胖子立即充满敌意地看向茅杉,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继续用提高了的嗓门叫道:“她是女的,你们不能结婚的!你还是嫁给我吧,我是男人!” “就算她是女的,可她打赢了我,她比你强!我就嫁她了,怎样!”言苜蓿睥了小胖子一眼,甩掉他拉着自己的手,紧走几步回到茅杉身边,轻轻扯了扯茅衫的衣袖,“茅杉,我们走,别理他。” “……”茅杉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茅杉。”言苜蓿又叫了一声,茅杉这才打开了车门和言苜蓿一起上车。 流水青山,穿行而过。 车上,茅衫瞟了眼身旁正看着窗外,嘴里时不时哼两句流行歌曲心情似乎不错的言苜蓿。 “我带你走是让你去找你师兄,并无其他。” “我知道,你有心上人嘛。”言苜蓿笑嘻嘻地接了茅杉的话。 “等过段时间,不管你找到师兄没有,我都会送你回来。”茅杉说完闭上了嘴,看着前方一心开车。 言苜蓿小嘴努了努,眼珠子转了两圈瞥向一边,没有作答。 车子下了山,离开了*队,开进了繁华的小镇,又直接横穿小镇走上了外环高速。 “茅杉,你家在哪儿啊?” “市里。” “很远吗?” “不远。” “哦。” 言苜蓿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又把头望向了窗外,也不多问。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茅杉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用眼角余光瞄着言苜蓿。 “不怕,”言苜蓿想了一下,“你不会把我卖了。” “呵,你就这么相信我?”茅杉忍不住轻笑一声。 “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言苜蓿转头望着茅杉,露出一个甜甜的好看的笑。 “你会看相?”茅杉一边看着前方,不经意地问着。 “恩,师父教过我。”言苜蓿眨了眨眼睛,脸上好看的笑意不减。 茅杉点点头,不再说话。 相术,她的师父当年也教过她,只是她的兴趣并不在这上面,也就从来没有用心去学过。 本来是打算带着言苜蓿回家吃晚饭的,可车子还没下绕城路言苜蓿就嚷嚷着说饿了,茅杉只好带着她去公路旁边的快餐店买吃的。 “你以前经常吃这些?”茅杉把最后一点汉堡塞进嘴里,将包装纸袋揉进汉堡盒子里随手扔在右边的杯槽上,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一旁正在吃薯条的言苜蓿。 “恩,你是想教育我这些吃多了会长不高吗?”言苜蓿喝了一口可乐,用可乐瓶底刨了刨茅杉的汉堡盒子,把可乐瓶放在了杯槽里,又撕开了一包番茄酱。 “你已经够高了。”茅杉摇了摇头,“你是在道观里长大的?你父母呢?” 言苜蓿小心翼翼地把一整包番茄酱全部挤在薯条上,等确定酱包袋子里已经挤不出番茄酱了,才回答道:“不知道,打从我记事起就是师父在带着我,师父说我是被人扔在道观门口然后被他捡到的。” 被师父捡到的,原来大家都一样。 茅杉自顾自笑了一下,更觉得眼前的女孩跟自己很像。 “你师父应该不会带你吃这些吧?你都是跟谁去的?” “以前师兄经常带我下山玩儿,带我去吃各种好吃的,后来......师兄走了,我和小胖下过几次山,但是小胖不敢走得太远,都只是在*队附近转悠。” “你师兄,你之前说他从小就喜欢研究一些生僻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我师兄对那些冷门的法术很着迷,他常会看一些没有人看的书,解剖刚死的动物......他很有天分的,以前我曾看他让一只已经死掉的小鸟又飞了起来!” 言苜蓿说起她的师兄,言语之中满是骄傲,活脱脱就是个懵懂少女在向别人描述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偶像。 “苜蓿,如果你师兄......如果他没有你记忆中的那么好了怎么办?” “不会的,他是个好人。” “你从面相上看出来的?” “才不是,”言苜蓿撇了撇嘴,看着薯条上红色的番茄酱说,“他比任何人都善良,虽然他的兴趣跟别人不大一样,但是他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的兴趣而去伤害那些活着的小动物,相反,他看见受伤的小动物还会去救治它们。” “那......如果他变了呢?” “我不信。” “我是说如果。” “那......再说吧。”言苜蓿把剩下的薯条扔进纸袋里,拿纸巾擦了擦手后把用过的纸巾也塞进了纸袋,然后把纸袋跟茅杉的汉堡盒子放在了一起。 终于到了小区门口,天色渐黑,公路上拥挤了起来,红红黄黄的车灯晃得人眼花缭乱,又是一个让人疲惫的晚高峰。 可算是回来了,不知道长鱼下班了没有。茅杉正想着,却见言苜蓿拿过自己的右手臂使劲摇晃着。 “茅杉,那家店好多人,生意很好的样子,我们去嘛,我们去嘛去嘛。” 茅杉一看,是一家烤鸭店,之前帮长鱼搬家的时候,长鱼带自己去过。 “你不是才吃了东西吗?”茅杉扫了一眼那一堆在杯槽上垒成一座小山的快餐包装纸袋,无语了。 “那些垃圾食品怎么能当晚饭,人家还在长个子呢。”言苜蓿一副老成的模样一本正经地教育着茅杉。 “......” 可能因为是周末,又是吃晚饭的时间,烤鸭店的人很多,两个人排了半个多小时的号才等到一个角落的位置。 “喂,长鱼。”茅杉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对着话筒,看着光洁的桌面柔声道,“你吃晚饭了吗?哦没事,就是想说如果没吃下来跟我们一起吃,我们在楼下吃烤鸭......没,是一个女孩,今天在一个道观里遇见的......恩,那算了,我们自己吃了......” “今晚......就不来了......”茅杉看了一眼对面的言苜蓿,“我今晚还是回家住好了,明天早上我来叫你......恩,再见。” 挂了电话的茅衫有一点失落。 “你在跟你心上人打电话吗?”言苜蓿见茅杉放下了电话,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恩。”茅杉答着,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漂亮吗?”言苜蓿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托着脸。烤鸭店的温度比外面高一点,微热的空气蒸得她的脸蛋粉扑扑的,更显得那张小脸如羊脂玉般晶莹通透,惹人怜爱。 “她很美。”茅杉的脑中很自然地浮起长鱼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往上勾起了些。 在她的心里,长鱼岂止是“漂亮“二字能形容的。 “那......我跟她比,谁更好看?” 茅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偏着头把言苜蓿打量了一番,认真地思索道:“你很可爱,过几年一定也是个美人。” “那等我成了美人我就嫁给你~” “咳......咳咳咳......”茅杉一听,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她咳得脸都红了,等被茶水呛到的劲头过了,她喘了两口气平复下来后,语重心长地对言苜蓿说,“苜蓿,你还小,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一盘烤鸭。 “那我以后再说。”言苜蓿对茅杉眨了眨眼睛,然后看着服务员把烤鸭和面皮摆在桌子中间,跃跃欲试的样子,就此中断了刚才的话题。 两个人一口气吃了三盘烤鸭,吃饱喝足,茅杉带着言苜蓿回家。路过长鱼家,茅杉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触不到情绪的眼底,越发的浓黑。 要不要敲门? 她犹豫着,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言苜蓿,还是等下再来吧。 “茅杉,怎么愣住了,开门啊。”言苜蓿提醒道。 “我家在前面。”茅杉答着,往自己的家门走去。 “刚才那儿是你心上人的家?”看着茅杉拿钥匙开门,言苜蓿试探着问道。 “恩。”茅杉打开了门,站在玄关上换鞋。 “那你怎么不去找她?”言苜蓿眼里星光四溢,努了努小嘴继续问。 “你跟着我,我怎么去找她?”茅杉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递给言苜蓿。嗔怪的句子,却没有责备的语气。 “我又没拦着你,怎么就不行了。”言苜蓿瞟了一眼茅杉,换着鞋小声说道。 茅杉把客房整理了出来,来到客厅,对正在看电视的言苜蓿说:“我已经帮你铺好了床,你等下自己去洗漱,我出去一趟。” “你是要去隔壁吗?”言苜蓿转过头来望着茅杉,眨了眨眼睛。 “恩。” “我也想去。” “你待在这里。” “可是......人家想看一看你的心上人......”言苜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茅杉。 “待在这里。”茅杉说完,关上门走了。 “茅杉,你不是说今晚不来了吗?”长鱼打开门,略带惊讶地笑看着门外的人。 “我想来看看你。”茅杉柔声说,作势就要亲上去。 “你是那个道观里的女孩?”长鱼望着茅杉的身后问道。 茅杉转身,不知什么时候,言苜蓿竟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不是叫你待在家里吗?”茅杉责问着身后的女孩。 “我......才想起,我没有带换洗衣物过来......”言苜蓿委屈的眼神活像一只受了欺负的小猫。 茅杉被这女孩搞得实在有些头疼,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长鱼说:“我先带她去买些换洗衣物,回来再来找你。” “姐姐,你就是茅杉的心上人?你好漂亮~”言苜蓿插嘴道,她眼珠子一动不动地望着长鱼,已经被眼前的美人迷住了。 长鱼对言苜蓿笑了笑,“那你们先去吧。”她对茅杉说。 “自古红颜多薄命,哎......”言苜蓿跟在茅杉后面一边叹气一边喃喃自语着。 “什么意思?”茅杉来到电梯前,伸手按下了电梯向下的按钮。言语间又恢复了往常的平淡。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这句话。”言苜蓿冲茅杉一笑,抬起头,看着电梯上方的楼层显示,开始发呆。 茅杉带言苜蓿去附近的一家小商场买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又带她去商场底楼日用品专区买毛巾和牙刷。 “茅杉,你用的是这种牙刷吧?”言苜蓿从货架上取下一把蓝色的牙刷,她记得茅杉浴室的玻璃杯里插了一支这样的牙刷。 “恩。”茅杉只瞥了她手里的牙刷一眼,收回了目光。 “那我要这把。”言苜蓿又从货架上取下一把相同款式的红色牙刷扔进了购物车。 “为什么跟我用一样的?”茅杉不解地问。 “这叫情侣款。” “......”茅杉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一把小牙刷放进购物车里,同时把购物车里那把红色的牙刷挂回了货架上,“你用这个。” “我不要!”言苜蓿不满地叫着,“人家已经十五岁了,才不要用这种儿童牙刷!”她把小牙刷挂了回去,重新把那把红色的牙刷取了下来,这次她没有扔进购物车,而是攥在了手上。 第115章 “茅杉,你心上人叫什么名字?”两个人推着购物车在收银台前排队付款。 “长鱼。”茅杉盯着售货员手里的条形码扫描器,思维跟着扫描器发出的嘀嘀声呈放空状态。 “她多大了?” “二十五。” “哦......”言苜蓿两颗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等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她已经三十五岁了,到时候你就娶我吧!” “......”茅杉庆幸现在自己没有喝水,不然一定又会被呛得背过气去,“苜蓿,两个人在一起是要互相喜欢才行的。” “那你喜欢我吗?”言苜蓿天真的眼角睁得老大。 “我喜欢的是长鱼。” 言苜蓿撇了撇嘴,有些失落,随即又好似想通了,笑道:“没关系,你现在喜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娶的人是我!” 茅杉忽然俯下身把手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只会娶她。” 沉沉的眼眸里,缱绻的爱意溢满着茅杉的眼底。 夜已悄然来临,霓虹闪烁,映照着四方。 茅杉提着两包刚买的东西和言苜蓿一起回来,又一次路过长鱼的家门口,“茅杉,你不是要去找长鱼姐姐吗?”言苜蓿停下来,指着长鱼家的门问茅杉。 “等会儿去。”茅杉停也不停,径直走到自己家的门口,准备掏钥匙开门。 “你就是想抛下我!”言苜蓿不高兴了,站在长鱼家门口不肯过去。 “你过来。”茅杉喊道。 言苜蓿努了努嘴,瞥着长鱼的家门,就是不动。 “我叫你过来。”茅杉的耐心正在消逝。 “我偏不!”言苜蓿对茅杉吐了吐舌头,脑袋转向一边。 这时,长鱼家的门开了,“听到声音就知道你们回来了,进来坐会儿吧。” “长鱼姐姐!”言苜蓿立马换上一张大大的笑脸,“好~”她甜甜地应着,瞪了茅杉一眼,率先跟着长鱼进门了。 客厅里,电视开着,茶几上摆着长鱼刚才切好的水果拼盘。 “你叫什么名字?”长鱼把水果拼盘推到言苜蓿面前。 “我叫言苜蓿,你可以叫我苜蓿。”言苜蓿十分乖巧地回答。 “恩,苜蓿,要喝果汁吗?”长鱼觉得这小女孩蛮可爱的,轻笑着问道。 “要,我最喜欢喝果汁了~”言苜蓿使劲点了点头,笑得更加的甜了。 茅杉一直坐在一旁听着二人的聊天,瞥了一眼去给言苜蓿倒果汁的长鱼,给电视换了个台。 “茅杉,张嘴。”言苜蓿把果盘里最大的一瓣橘子叉起来喂到茅杉嘴边。 “不用。”茅杉瞟了一眼言苜蓿叉过来的橘子,淡淡地说。 言苜蓿碰了壁,似乎有些不满意茅杉的态度,“以后我们两可是要一起过日子,你要习惯我照顾你!”她说着又把橘子往茅杉的嘴边送了送。 “跟你说了这些话不要乱说。”茅杉把脸移开了些,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紧张地抬起头去看长鱼回来没有,很不幸地正好与长鱼的目光对上。 “苜蓿,你刚刚说你要跟茅杉一起过日子?”长鱼端着两杯果汁走过来,把其中一杯果汁放在了言苜蓿面前的茶几上,另一杯果汁随手放在了茶几一角。 “恩,我以后要嫁给茅杉!”言苜蓿扭头看着长鱼,认真地点头,拿着水果叉的手依旧伸在茅杉面前。 “茅杉,再不吃橘子汁就滴到我的地毯上了。”长鱼坐了下来,提醒道,“吃完了你就带着苜蓿回去吧。” 望着长鱼淡然平静的脸,茅杉忽然找不着北了。 “长鱼......”茅杉望着长鱼,又看了看被言苜蓿喂到嘴边的橘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茅杉,快点,橘子汁要滴下来了!”言苜蓿催促道,她右手举着水果叉,左手摊在橘子下方。 茅杉一口从水果叉上咬下了橘子,苦着一张脸把整瓣橘子包在嘴里,慢慢嚼着,眼睛始终把长鱼望着。 “好了,不早了,茅杉我们回去吧。”言苜蓿见茅杉吃了水果,这才满意地放下水果叉,拉着茅杉就要走。 “你......至捂己,回去。”茅杉嘴里包着橘子,吐字不清。 “确实不早了,茅杉你们回去吧。”长鱼从茅杉手里夺过电视机遥控器,专心地更换着频道,不再搭理茅杉。 言苜蓿拉着茅杉的手,把她拖到了门口。 听到关门声后,长鱼原本春风和煦的脸,瞬间阴云密布。 “茅杉,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出门后,言苜蓿小声地问茅杉。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天真的女孩,茅杉叹了口气,手伸进兜里掏钥匙。言苜蓿赶忙从茅杉手里接过一个购物袋,好让她腾出一只手开门。 “总算回来了,我洗澡去了~”门一打开,言苜蓿三两步蹦进门里,换了鞋就奔向浴室,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刚进去,又跑了出来,从茅杉手里拿过另一个购物袋,再次冲进了浴室。 等言苜蓿洗了澡躺到了床上,茅杉才慢慢去浴室洗漱收拾。等她从浴室出来,言苜蓿已经睡着了。 茅杉轻手轻脚地来到玄关,换上了鞋,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茅杉敲响了长鱼家的门,希望长鱼还没有睡。她一边祈祷着,一边继续敲门。 敲了好一会儿,门总算开了,长鱼裹着浴巾,擦着半干的头发站在门内,扫了一眼门口的人,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我......”茅杉噎了一下,软软地问,“长鱼,还在生气?”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长鱼轻嗤了一声,仍旧站在原地,既没有关门也没有让茅杉进门。 “是啊,有什么好生气的,她才十五岁,瞎说的。”茅杉上前一步,挤进了门,拥着长鱼的肩膀,把她往屋里推,顺便反手带上了门。 “十五岁,岂不是正合你胃口?”长鱼被茅杉推着进了客厅,也不反抗,可语气还是冷冷的。 “说什么呢,她瞎说长鱼你不能跟着她瞎说。”茅杉有些急了,对于哄女人,尤其是哄自己心爱的女人,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拿手。 “你不就喜欢比你小的吗?”长鱼挣掉茅杉的手,进了浴室。 “我喜欢你。”茅杉跟进去,这次没有拥长鱼的肩膀,而是直接搂住了她的腰。 “哎,可惜我只是个老女人。”长鱼酸溜溜地叹着气,打开吹风接着吹自己刚才吹到一半的头发。 茅杉感觉到长鱼话里的酸味,嘴角一勾,从长鱼手中夺过吹风,关掉了吹风的开关就直接咬上了长鱼的嘴唇。 “唔......”长鱼被茅杉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推开她,却没有推动,嘴唇被茅杉轻咬着,“你......干什......么?”她皱着眉头努力挤出几个字。 茅杉咬着长鱼的下唇,睁开眼睛,近距离地看着她,呼出来的气息带着滚烫的馥郁。 突然,她松开长鱼的嘴唇,笑了,放下吹风,左手伸上去捏住了长鱼的下巴:“我想看看我女朋友老吗。” 说话间,茅杉的右手已经从两人身体的间隙里钻了进去,隔着浴巾揉上了长鱼胸前的娇挺处,脸上却作出沉思的表情,装模作样地偏起头左右端详一番,“不老啊,很好看。” 长鱼被茅杉的揉□□得一阵眩晕,立时想起了前几天的那一场绸缪欢愉,蓦地心脏一紧,拍掉茅杉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后退了一点,手撑在身后的盥洗台上。 “比起十五岁的小姑娘,可要老得多了。”她耳根子已经发烫,脸上竟露出难得的娇嗔模样。 茅杉看在眼里,唇角牵出一丝满意的笑。她穷追而至,压着长鱼,左手托住她裹着浴巾的背脊,以防她向后摔倒在盥洗台上,右手仍不放过那一抹柔软的娇挺,同时脸贴过去,含住了那烫得发红的耳垂。 耳边湿润柔软的感觉传入大脑,酥麻了全身。长鱼把头轻轻侧了侧,润湿的发尾扫着茅杉的脸,如一缕清泉淌过,泉水却被脸部的炽热汽化了,变成了温热的水气萦晕着两人。 小巧饱满的耳垂已经因为茅杉的大力吸舔而通红微肿,她的舌尖徜徉往上,滑到长鱼的侧脸,改舔为吻,一边贪婪地嗅着她醉人的体香。 这清雅的味道已经让茅杉上了瘾,再也戒不掉。 自从上次那场缠绵过后,茅杉尝到了无与伦比的甜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再次把长鱼压在身下,好好疼爱,看她在自己身下动情融化的样子,听她发出那让人迷离沉醉的娇吟。 她喜欢那种感觉,喜欢那样的长鱼。 茅杉闭着眼睛,正沉浸在这无尽的温柔乡中,嘴唇上骤地一疼,“嘶......”她睁开眼睛,这回换长鱼咬着她的嘴唇看着她了。 长鱼双手搭在茅杉的肩上,往前走了几步,将茅杉按在马桶上坐着,居高临下地笑睨着她,笑里噙着危险的气息。 “这回换我在上面了。” 第116章 茅杉怔了一瞬,随即仰头露出一个趣味盎然的淡笑,深不见底的黑瞳泛出朦朦柔光,不动声色地把上面的人罩了进去。 长鱼红着脸,左手仍按在茅杉的肩上,把她往后推了推,右手抚着她的脸侧,手指顺着下颌骨流畅的线条下滑,沿着颈侧来到喉骨,剥开微合着的衣领,在那两片凸起的小骨处流连一番,食指尖搭在了第一颗扣好的扣子上。 长鱼的指尖弄得茅杉有些痒但很舒服,她配合着长鱼,身体往后倚了倚,靠在水箱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完完全全摄住了长鱼的心魄。 看着茅衫那张英气十足的漂亮脸蛋,长鱼的心随之一紧,接着漏跳了一拍,脸更红了。 她抬起一条腿跪在了茅杉的大腿间,光洁修长的腿有意无意地轻碰着茅杉的腿侧。长鱼俯下身去,亲吻着茅杉,额,眼,鼻,唇,一寸一毫都不放过。 若放在以前,这些动作她是无论如何也没脸做出来的,而现在,在茅杉面前,她只想要她,她想看看她动情时的模样。随便出去招惹了年轻小姑娘,回来还想跟自己好,没那么便宜。 长鱼一边俯身吻着茅杉,一边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侧脸,丝丝缕缕的发香随之倾泻下来。茅杉瞌起了眼睛,任由长鱼吻着自己,一呼一吸间,满满的都是让她着迷的味道。 原本搭在茅杉肩上的手摸到她的脑后,手指插入浓密微卷的黑发中,兜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不急不缓地解开茅杉睡衣的纽扣,一颗两颗,睡衣慢慢敞开...... 暖黄的灯光伴着徐徐的轻吻让茅杉有些飘飘乎乎,她懒懒地抬起手揽住长鱼,右手摸着那跪在自己腿间的大腿,细腻的肌肤犹如一方温热的绸缎,滑软柔韧。 手掌在纤长的大腿上揉捏了两把便从浴巾的下摆探了上去,贴着光裸的腰间摩挲。 长鱼右手从茅杉敞开的睡衣中滑了进去,覆上了胸前那丰润的柔软,左手则掀着衣领往后,光滑润泽的肩头露了出来。 唇瓣忙于茅杉的颌下颈间,长鱼有些无法兼顾嘴上和双手的动作,却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手忙脚乱。可茅杉那家伙的掌心却极不安分地磨转游走于自己的腹前背后,这更让长鱼招架不住了,贴在茅杉的肩头深吸一口气就想低吟出来。 长鱼不由皱眉,定了定神,克制着自己。不能就这么认输了,今晚一定要让茅杉降服在自己身下。 这时,茅杉的手指在长鱼的小腹处一勾,不轻不重,却着实让长鱼颤栗了一下,张嘴便咬住了茅杉的肩。 白净若雪的肩头立时多了一排小巧粉红的牙印,甚是好看。 “长鱼,怎么不继续了?”茅杉的声音慵懒中带着微喘,一只手在浴巾外抚着长鱼的背脊,另一只手仍旧弥留在浴巾里面。这样的角度,她的唇刚好贴着长鱼的耳际,潮热的气息呢喃的语气,似是情话一般的怦然心动。 可长鱼听了却有些不快,“你......”她紧抿着嘴唇,抓着茅杉的睡衣领口,伏在她的肩上,心中暗自责怪茅杉的不老实,但身体又无法抗拒她的爱抚,羞恼之极,覆在茅杉胸上的手滑到她的腰侧揪了一把,却是没舍得用力。 而茅杉却得寸进尺了,手忽然用力,一把扯下了长鱼裹在身上的浴巾。 晶莹透皙的肌肤尽数展现出来,黑发玉肌,碧桃两点,旖旎曲线,娇嫩欲滴。 一览无余。 长鱼只觉得身上一空,下意识伸手想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浴巾,却被一双滚烫的手拦住,把她圈禁在了怀里。 茅杉握着长鱼柔若无骨的腰身,把她轻轻往后推,身体贴着她光.裸的肌肤站了起来。 后退了几步,长鱼又一次抵在了盥洗台边。茅杉把她转了过去,低头吻上她的颈窝,舌头悄然伸了出来,舌尖在那方柔滑盈润的后背上碾转游走,如一汪清泉,带着烈日的温度在她的后背肆意流淌。 极尽挑逗的舔吻让长鱼有些站不稳了,她弓着身子,双手撑着盥洗台的大理石台面,轻轻喘息着。此时的她,迷离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像一只正享受着主人爱抚的小猫,时不时扭动一下身子,迎合着主人的柔情。 茅杉的右手从后面伸过去,来到了她的腿间。 长鱼忽地一愣,回过神来。怎么又被茅杉掌握了主动权? 一咬牙,迅速站直了身子,回身推开茅杉。茅杉被这么一推,也是愣住了。 两个人这么对望着,一个衣衫不整,春.色跃然欲出,一个浑身光.裸,隐秘尽收眼底。呼吸是同样的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长鱼突然扑上前,吻住了还不明所以的茅杉,双手抓着她七零八落的睡衣往一旁挪动了几步,将她压在了墙上。 在长鱼几番强烈攻势下,茅杉的嘴唇红肿,似要渗出血来。 茅杉后背贴着浴室的白瓷砖,手穿过长鱼的肋下,搂着她的后背。 长鱼把茅杉的手从自己的后背上拿下来,嗔视着她:“我还没有原谅你。”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茅杉的眼中似蒙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不知所想,手再一次摸上了长鱼的背,轻摩着她的后腰,“原谅我?”修长的锁骨袒露在睡衣外面,随着她早已凌乱的呼吸一起一落,如荡漾在水波中的两片柳叶,囿于这汪洋情海中。 长鱼一把抓住了茅杉正有所意图的手,按在白瓷砖上:“不许动。” 第117章 面对把自己压在墙上一本正经的长鱼,茅杉却笑了:“好,我不动。”她顺从地靠着墙,头向后斜斜地仰着,眯起眼睛瞄着长鱼。任凭自己的心跳紊乱下去,紧张却不动声色。 看着茅杉这样,长鱼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不满地她霎时便咬住了茅杉的咽喉。轻咬之下,茅杉的喉骨动了动,头不自觉往外偏了偏。 “信不信我咬断你的脖子?” 长鱼的声音低低地从喉间传来,威胁的话语却是暧昧的音调。“你舍不得。”茅杉张开嘴喘息着回答,声音含糊不清。 “你看我舍不舍得。”长鱼抬起脸,一口又咬上了茅杉的下巴,皓齿轻移,再一次含住了茅杉红肿的嘴唇。 一番啃咬舔舐,长鱼的唇肆虐到茅杉的耳边,两只手齐齐而下,终于扯下了茅杉的睡衣。一只手伸到前面,包裹着茅杉胸前的那团柔软,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背腰间滑行游宕。 长鱼没有经验,不知道怎样去取悦对方,她记得茅杉这样对她的时候,她觉得很舒服,不知道茅杉现在,是否也会觉得舒服。 很显然,长鱼的抚摸对茅杉很是受用,她的喘息越来越重,双手兜着长鱼,握着她的腰肢徐徐往下,抚上了那娇翘可人的臀。 长鱼登时停住了,抬头凝视茅杉,命令道:“不许动。” 茅杉因为舒坦而闭上的眼睛倦怠地睁开,对上那双认真又有几分倔强的眸子,疼溺地喃喃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手却舍不得松开。 长鱼眉眼皱了起来,胁迫的眼神瞪着茅杉。衬得这张冰清玉洁的脸蛋,平添了许多的妩媚。 “好好,遵命,我的好姐姐。”茅杉一边说一边松开了手平举在空中。 抬手间,一不小心碰到了淋浴的开关,细密的水线从莲蓬头中倾洒而下,两个人顿时被笼在了连绵水泽中。 茅杉的长发被水打湿,搭在肩上,水珠滚落肩头,一滴一缕潺流而下,胸前的挺立处被浸润得更加娇红,就像是在渗满晶莹的冰面上,点缀了两点嫣红。 长鱼本来就没有干透的头发这下又彻底湿了,皮肤被水润透得好似泛着粉霞,诱人的色泽散发着千条万绪的迷意,每一寸肌肤都含媚带羞,蛊惑着身前的人。 水温渐高,热气缓缓升腾起来,四周晕纡上了浓浓的水雾。 那两个玲珑的躯体已分辨不清,模模糊糊地纠缠在一起,低低的呻.吟隐在淅沥的水声中,半遮半掩。 ...... 淡淡青草香,浓浓迷情意。潺潺流水声,落落红花印。 茅杉醒来,还沉浸在自己刚刚温暖的晨梦里。偏了偏头,迷迷糊糊看着怀里搂着的人,埋下头闻着她耳后的馨香,良久,才满足地移开脸,闭上眼睛回味了片刻,轻轻起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悄悄地下了床。 长鱼还是感觉到了茅杉的轻微动静,缓缓睁开眼睛,睫毛动了动,适应了清晨的光线后,也起床了。 两人相对而坐,长鱼伸手轻轻拿掉了茅衫嘴边的面包屑,“笨,慢点吃。” 温馨的早餐过后,茅杉端着一杯牛奶和一盘面包回到了自己的家。 言苜蓿刚刚梳洗完毕从浴室出来,斜着眼睛瞄了一眼茅杉,当作没有看见她似的撇过头去,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苜蓿,吃早饭。”茅杉把牛奶和面包放到了餐桌上。 言苜蓿放下遥控器,又不满地瞄了茅杉一眼,慢慢走到餐桌前。见言苜蓿坐下吃早餐了,茅杉打算去收拾点东西,等会儿白小典她们来了好直接出门。 “你去哪儿了?”言苜蓿一边咬着面包一边问。 “去给你弄早饭。”茅杉淡淡答着,径直走进了卧室。 “你骗人,昨晚我起来上厕所,你的房间明明没有人!”言苜蓿提高了嗓门吼道。 茅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双肩包,把一件薄外套塞了进去,又开始往里面塞着纸巾、驱虫药水、水杯等物品。 “你知不知道把女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过夜是很危险的!”言苜蓿不依不饶地教育着茅杉。 “恩,知道了。”茅杉心不在焉地应道,来到了客厅,顺手把茶几上那包薯片也塞到了包里。 不多久,白小典打来了电话,她和苏子瞳已经到了茅杉的小区门口。 “我们要出去玩儿,你去吗?”茅杉问还在吃早餐的言苜蓿。 “要!”言苜蓿赶紧把杯里的牛奶喝完,“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说着放下杯子,跑进了客房。 客房里一阵窸窸窣窣后,言苜蓿从里面跑了出来,从茅杉脚边提起了她的双肩包又冲进了浴室。两分钟过后,言苜蓿把双肩包还给茅杉:“好了,走吧。” 茅杉接过双肩包,拿在手里掂了掂,似乎也没重多少,迷惑地扫了眼言苜蓿,默默把双肩包背在了身上。 茅杉开车,长鱼坐在副驾驶座上,白小典、苏子瞳和言苜蓿坐在后面,一行人就这么往白鹤崖去了。 “这妹子挺可爱啊,表姐你哪儿捡的?”白小典捏着芽苜蓿白嫩嫩的小脸问道。 “就那个道观里。”茅杉看着前方回答。 “我是跟茅杉下来找师兄的,不是捡的!”言苜蓿不高兴地刨开了白小典捏在自己脸上的手。 “哟,脾气挺大的,嘿嘿我喜欢~”白小典说着又要去摸言苜蓿的头。 “你喜欢你就把她带回去吧,看这妹妹长大了一定也是个大美人,你还是提前收入囊中的比较好。”苏子瞳眯起媚气的眼睛,把头转向车窗那边,浓密的睫毛,金色的卷发,跷起的长腿,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我随便说说呢,瞳瞳你吃醋了?”白小典立即把一张笑嘻嘻的脸贴到了苏子瞳面前,拿过了苏子瞳的手。 苏子瞳横了白小典一眼,转而对言苜蓿笑道:“你叫苜蓿是吧?你多大了?” “我十五岁,姐姐你叫什么名字?”言苜蓿眨巴着大眼睛乖巧地答道。 “我叫苏子瞳。”苏子瞳也冲她眨了眨眼睛,妖妩的笑容涟漪漾荡,整个车子后座似乎都被这一大一小两个互相眨眼微笑的美人给通了电。 白小典坐在两人中间,窥了苏子瞳一眼,往后缩了点窝在座椅上,不打算再加入她们的聊天。 “苏姐姐,你真好看,你和长鱼姐姐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言苜蓿想了想,又说,“其实茅杉也挺好看的,只是,她太冷淡了,凶巴巴的。” “哈哈哈哈,表姐,听见没有,人家说你凶巴巴的~”白小典忍不住插嘴笑道,随即又问言苜蓿,“诶苜蓿呀,为什么你管长鱼和苏子瞳叫姐姐,却要叫茅杉名字?” “因为长鱼姐姐和苏姐姐比我大。”言苜蓿想也不想脱口回答,同时摆出这么简单的问题需要问吗的表情。 “那茅杉呢?她也比你大啊?”白小典才不管言苜蓿那副鄙视的表情,继续问着。 “那不一样,我将来可是要嫁给茅杉的!” 言苜蓿此话一出,车里面顿时安静了,很明显能感觉到从前面飘来一股超低气压的冷空气和一抹幽怨的黑云。 “哈哈哈哈哈哈......”白小典的爆笑声刚好吹散了这股冷空气和黑云。 一路疾驰,城市的喧嚣被甩在了车后,宁静随之而来。 随着高速公路的延伸,四周的景致越来越好,树越来越绿,山越来越密,空气也越来越清凉。跟着导航仪的指引,车子开上了一条山路。青葱连绵的大山,高大巍峨,远离浮华,仿佛从未经过世俗的染指。 “表姐,还有多远啊?都中午了。”摇摇晃晃就快要睡着的白小典被山路颠得清醒了,歪着脖子抠了抠下巴问。 茅杉瞥了一眼导航仪,“应该快了。” “茅杉,我饿了。”言苜蓿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没精打采地靠在座椅上。 “包里有薯片,你先吃。”茅杉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山路,不敢分心。 长鱼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要不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她对茅杉说。 “好,听你的。”茅杉答着,依旧紧盯着前方。坐在后面的言苜蓿不满地撅了一下嘴。 很快,山路开始往下,山脚下出现了一个小县城。 群山环绕的小县城,白墙红顶,错落不一。风清云阔,天光洒下,这片原始无争的山林境域犹如沐浴在圣光中的一隅净土。 “茅杉,你停一下。”长鱼看着窗外突然开口道。 茅杉把车停在了路边,长鱼拿着相机下了车。 “当心点。”茅杉跟上去,看着爬上山路边一块大石头的长鱼,伸出了双手护着她,生怕她脚下一滑跌落下来。 长鱼小心翼翼地在大石头上站稳,端着相机选了个满意的角度把这幅日下美景留在了相机里。 “长鱼,这边这边~”白小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长鱼回头,车子旁边,白小典苏子瞳和言苜蓿已经摆好了pose笑呵呵地对着自己。她赶紧抬起相机按下快门,留住了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第118章 五个人坐着车一路摇摇晃晃来到了县城路边的一家小馆子。 茅杉让大家先下车去点菜,自己再准备找车位停车。白小典和苏子瞳相继下了车,言苜蓿忽然关上了车门。长鱼张了张嘴,正准备对茅杉说什么,言苜蓿抢先道:“茅杉我陪你去停车。” 长鱼愣了一下,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欸~鱼肉豆腐汤!这是个好东西~”苏子瞳用筷子指着刚端上来的一盆汤笑道,“来,苜蓿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这个吃了好!”说着,她把汤往言苜蓿面前推了推。 “鲫鱼和豆腐,都是普通东西呀?”言苜蓿望了眼面前的汤,不解地看向苏子瞳。 “这你就不懂了,鱼肉和豆腐都含有优质蛋白,特别是这豆腐呀,它的原材料大豆中含有植物雌激素,对女人大有好处呢!”苏子瞳一副很有研究的样子,一本正经跟言苜蓿解释着,“这个汤有美白、养血、丰胸的功效,而且效果很好的~” 白小典伸手在苏子瞳的脸上摩挲着,“难怪我们家瞳瞳这么嫩啊,哎,小爷我真是有福啊~”苏子瞳拍掉了白小典的手。 “是吗,那吃了身材是不是能跟苏姐姐你一样好?”言苜蓿听了就准备给自己舀汤,刚刚拿起汤勺又停住了,皱了皱眉头缓缓放下汤勺,缩回了手。 “怎么了?怎么不喝汤?”苏子瞳问道。 “不喝了,我还是不要和你一样了。”言苜蓿看着自己的碗里,闷声说。 “为什么?”苏子瞳有些不理解,柳眉挑了挑问言苜蓿。 “茅杉喜欢长鱼姐姐,我要跟长鱼姐姐一样,瘦瘦的......” “苜蓿。”茅杉瞪了一眼言苜蓿。 “噗......”白小典连忙抽了一张纸巾捂住嘴,把即将喷出来的声音堵了回去,瞄了脸色有些阴沉的长鱼一眼,强收住笑意,低头扒饭。 “老板,白鹤崖离这里还有多远?”苏子瞳在柜台上结账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 “白鹤崖?你们是来玩儿的?”老板把零钱递给苏子瞳,悠悠道,“走过咯哟大妹子,那条进山前的路,一直往上就是了,怎么拐到里面来了!” “啊?过了?”苏子瞳愣了愣,“我们跟着导航走的呀。” “那个路口确实挺糊弄人的,以前没有挂路牌的时候,就经常有人走错到县城里来,不过现在有路牌了......哎,你们没看见路牌吗?” “这个......倒没注意,谢了啊老板~”苏子瞳说着正要转身。 “你们顺着外面的公路一直走,出了县城左转,也可以上白鹤崖的,不用折回去!”老板好意提醒道,“注意看路牌~” “恩,好,谢谢。” 正午过后,日光西斜,一行人继续上路。 “表姐,我说你也是的,开车怎么不注意看路牌啊?”白小典坐在后座上抱怨道。 茅杉没有说话,她学会开车才没多长时间,这次载着一家人走陌生的山路,注意力全在弯弯曲曲的山路和导航仪上了,哪有心思去注意什么路牌啊。 言苜蓿却不高兴了,替茅杉打抱不平道:“你不准说茅杉,要是不满,你自己去开车!” “嘿,你这小丫头,怎么就老跟我过不去呢?”白小典说着,用手指在言苜蓿挺翘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不要碰我,你讨厌!”言苜蓿怒瞪着白小典。 “小白,你干嘛老招惹苜蓿,人家都嫌你讨厌了。”苏子瞳嘲谑道,目光掠过白小典笑眯眯地对言苜蓿说:“苜蓿,别理她,等会儿你挨着我坐。” “好~”言苜蓿又用余光瞪了一眼白小典,甜甜地应着苏子瞳。 “切~”白小典轻嗤一声,不屑地往后仰下去又缩在了坐垫上。 “长鱼,你有看到路牌吗?”走了没多远,茅杉在一个岔路口踩下了刹车。 “没有。”长鱼回答,摇下车窗又扫了一圈身后的公路。 “子瞳,老板是说出县城左转吗?”茅杉又问向后面的苏子瞳。 “恩,他是这样说的。” 茅杉松开刹车一脚油门拐上了左边那条路。 “奇怪了,说好的路牌呢?”白小典趴在窗子上一只手伸出窗外,有气无力地望着外面不断后退的草木和山壁,“那老板是不是忽悠我们啊?” 此时的白小典坐在最右边,言苜蓿坐在最左边用苏子瞳的手机玩儿游戏,苏子瞳坐在她们两人的中间。 “应该不会,反正就这么一条路,也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苏子瞳正看着言苜蓿过关斩将,听见白小典的声音,抬起头答了一句。 又是二十多分钟过去了,山路再次变成了下坡,仍旧只有一条路,看不到尽头。 “嘿我去,怎么又在下山了?”白小典无语地叫嚷道。 茅杉也有些迷惑了,难道又走过了?她再一次打开了导航仪。一番搜索定位后,导航仪里面的女声吵闹着让车子调头,线路又指回了小县城的方向。 “看来我们今天是跟这个白鹤崖无缘了。”长鱼打趣道,拿起保温杯拧开了盖子递给茅衫。 “要调头吗?”茅杉开了大半天山路,有些疲惫,她靠了边停车,把车窗全部摇下来,外面的新鲜空气瞬间让大脑清醒了不少。 “这个时候调头回去怕是有些晚了,不如就在这一带走走看看吧,山下的风景也挺美的。”长鱼望着山路下方说。 山下一汪长河绕着草地,静静地流淌着,河边上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温柔的日晕将这湾河水连带着人家染成了金色,天高云淡,落英缤纷,颇有些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的味道。 茅杉也望着下面的美景出神,轻轻握住长鱼的手:“以后咱俩也找个这样美丽的地方住下来。” 言苜蓿听见了猛然抬起头大声说道,“那我呢?”白小典扑哧一下也接了一句,“那我呢?”随之而来的就是苏子瞳反手一巴掌。 “也是,反正都是出来玩,哪儿玩不是玩啊,既然到了这里也是缘分,继续往前走吧~”白小典赶紧岔开话题,把身体探出窗外,看着远方,狠狠地吸了几口大山里的空气,一脸的享受样。 “小白你小心点,别翻出去了。”苏子瞳坏笑着轻轻推了推白小典。 “哎哎哎哎!”白小典连忙缩了进来,“你这样我才是要出去了。” 一路走走停停,言苜蓿时不时就吼着说自己走不动了,非要茅杉背着她,一会儿又缠着茅杉给自己拍照,茅杉单独和长鱼走远了,她就急急忙忙跟了过去。茅杉只要试图亲长鱼,言苜蓿立刻不是肚子疼就是脚崴了。惹得两人发作不得。 一直在打着圆场的苏子瞳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三人的背影,忍不住叹道,“你看现在的小姑娘,追起人来是一点都不含糊,接下来交给你了,我是hold不住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了。”白小典露出一副你早该交给我了的表情走了上去。 白小典从没见过自己的表姐会这样专情的疼爱一个人,眼见现在遇到了真爱,自己怎么着都得帮一把的。 一行人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的在美景里腻了一下午,闹够了玩累了,众人肚子也饿了,远远望见前方河水转弯的地方有几家客栈,便决定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特色尝尝。 河弯前,本是一条笔直向前的山路出现了向上的岔口,不过岔口前拉了条红色的警戒线,禁止车辆上行。前面的草丛中竖了块黄色的警示牌,上面用醒目的黑字提醒着:事故多发地段。 连连路过两三家客栈,都是店门紧闭。 “奇怪,这些店家都不做生意吗?”望着车窗外的那些关着门的店面,言苜蓿发出了疑问。 “那边!那边!那儿有一家,好像是开着的!”眼尖的白小典发现了最邻近河边的一家还在营业的客栈。 茅杉使劲眨了眨疲倦的眼睛,把车开了过去,停在客栈外面的空地上。店门口坐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宽肩粗胳膊,很结实的样子,穿着一件松垮垮的深蓝色背心,里面是件白色汗衫,头上裹着白色的头巾。 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叶子烟,见有车子来了,眯起眼睛看了看,慢吞吞站了起来,向车子走了过去。 “请问一下,你这里可以吃饭吗?”长鱼把头探出去了一点,问男人。 “有饭,不过要多等一会儿,得现做。”男人吧嗒了一口叶子烟,说话的时候,白烟从他的鼻子和嘴巴里吐了出来。 商量了一下,几个人齐齐下车,进了客栈。 “叔叔,你家最近有人去世吗?”点菜的时候,言苜蓿突然望着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恩?”男人低头,困惑地盯着这个乖巧但却不知所云的女孩,“小妹妹你说什么呢?” “苜蓿,这样很没礼貌。”茅杉瞥了一眼言苜蓿,转头带着歉意对男人说:“不好意思,小孩子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 “没关系,没关系,童言无忌哈哈哈哈。” “大哥,你是这儿的老板吗?”饭菜终于被一一端了上来,白小典瞧了眼桌上的几样小菜,问正在摆菜的男人。 “什么老板啊,就一个光杆儿司令,厨子是我,墩子也是我~”男人摆好了菜,做了个请的手势,“来,你们慢用,还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这么大一个客栈,又卖吃的又住宿的,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白小典继续问着。 “以前有请小工的,都辞退了。” “怎么?生意不好?” “可不是嘛,自从那边那个白鹤崖上的古镇开发出来了,来这里的游客就越来越少,生意不好做啊。”男人摇着头,叹了口气,又把他的叶子烟点上了。 “你们这里以前也是个景点?”苏子瞳又问。 “恩,以前啊经常有人来山上看日出,可是现在,据说那白鹤崖也有日出看,”男人把叶子烟含到嘴里吸了一口,“加上外面那条上山的路,老出车祸,这不,现在上山的路也被封了,更是没有人来了。” “我看这里其他的店铺都关着门,他们都不做生意了吗?”茅杉突然开口道。 “没有游客哪儿来的生意做?他们基本上都搬到外面去了。” “那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搬走?” “我也想走啊,可我那女儿......哎,不过,前段时间上山的路被封了,我这店也就彻底没人光顾了,过阵子怕是也得走了。” “你还有女儿?”白小典插嘴道,“看不出来啊,大哥,你女儿多大了?” “应该比这个妹妹小不了多少。”男人看了看言苜蓿,低下头笑着问她:“小妹妹啊,你多大了?” “我十五岁。”言苜蓿答道。 “哦~十五岁,那差不多,我女儿也快十五岁了。”说起女儿男人的目光都温柔了不少。 “你女儿怎么了?”茅杉继续问。 “她......两年前得了怪病。” 第119章 “怪病?能跟我们说说吗?”茅杉往一个空碗里盛着汤,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哎,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病才叫它怪病,看了好多医生都不见好。” “要不要我们帮你看看,我们这里有现成的医生。”茅杉把盛好的汤递给长鱼,那深邃的瞳仁,怎么都离不开自己心爱的人儿。 “谢谢你们了,还是算了吧,我女儿见不得生人,一见到生人她就会情绪失控......”男人苦笑了一下,“那么多医生都没有办法,我想你们看了也是一样,还是不要去刺激她的好。” 男人说完,又觉得不妥,干笑着解释道:“我这人不会说话,你们别怪我刚刚的话不好听啊,我只是不想再看我女儿难受。” “没关系,我们懂。”茅杉轻笑了一下,还想再问点什么,却被言苜蓿打断了。 “茅杉,我也要喝汤。” “恩。” “你给我盛!” “自己盛。” “我不要,你都帮长鱼姐姐盛了!” “好了,苜蓿,来我帮你盛。”苏子瞳拍了拍言苜蓿的后脑勺帮她盛了一碗汤。 “瞳瞳,我也要喝汤。”白小典突然放下筷子,低头斜瞅着苏子瞳。 长鱼付了饭钱,出门见茅杉正蹲在车子后轮边上,“怎么了?”她走过去,蹲下身挽着茅杉的手臂问道。 “车胎瘪了。”茅杉回答。 “是被什么扎了?” 茅杉点头,“而且,被扎了两个。”她指了指前面那个同样蔫下去了的车胎,眉头拧在了一起。 “先给4s店打个电话吧。” “恩。”茅杉正要站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头往下面偏了偏,半蹲着往前挪了一点,把手伸到轮胎下面,摸到了一小截露在外面的铁钉。 先后检查了前后两个瘪下去的轮胎,茅杉总共在轮胎上发现了三截钉子,一截扎在后轮,两截扎在前轮。 “气应该是一点一点漏完的,估计是在路上扎的。”长鱼也跟着摸了摸那个瘪着的后轮,一边摸一边说。 茅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回头:“苜蓿呢?” “刚才又跟小典闹别扭,两人说是要决斗。”长鱼拍掉手上的灰尘,眼睛往客栈后院的方向指了指。 “4s店的人最早要明天早上才能过来,”茅杉把电话揣回裤兜里,牵起长鱼的手,“先去后面看看表妹她们吧。” 穿过一条深灰色水泥墙壁的走廊来到客栈后部,左手边有一扇半掩着的木门,木门下方的木条已经被白蚁蛀坏了,从门内飘出一股一股强烈的厕所味道。面前是两棵樱桃树,从樱桃树开始就算是后院的范围了。 “小样,跟我斗,再练两年吧!”白小典趴在地上,颧骨处有些红肿,左手肘和左膝盖分别压着言苜蓿的背心和一条大腿。两个人的姿势都不怎么好看。 “哼,你耍赖,有本事重来。”言苜蓿身体被钳住,两只手虽然没有被抓住却也没办法反击,只得使劲摇晃着脑袋表示自己的不服气。 “我这叫声东击西,嘿嘿,兵不厌诈懂不懂,这是个看结果的时代,好好跟姐姐我学学~” 苏子瞳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见茅杉和长鱼来了,对她们眨了眨眼睛,继续低头看着地上的两人。 “表妹,你放开苜蓿吧,我有话要问她。”茅杉走上前去,神情淡漠。 “茅杉,白姐姐欺负我。”言苜蓿一从白小典的手下逃脱,第一时间就向茅杉告状。她小跑过去双手穿插过茅杉的手臂,紧抱着她,挑衅地瞪着白小典,一副我有靠山我不怕你了的模样。 “苜蓿,”茅杉推开言苜蓿,面对着她,“你之前问老板家里最近有没有人去世,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说话间,顺手帮言苜蓿擦去了下巴上粘上的沙子。 茅杉的动作并没有走心,甚至都不是轻轻的或者柔柔的,但是旁人看着就难免会觉得有些暧昧了。长鱼在一边静静地目睹了这两人无意的亲密举动,什么也没说。 苏子瞳走过去用手肘轻轻戳了戳白小典,小声说:“喂,你这表姐咋回事,你不是说她转性收心了吗,怎么还对小姑娘不清不楚的?亏得我们帮她和了一天的稀泥。” 白小典耸了耸肩,开始去拍袖子和裤腿上的灰尘。 “恩,这人脸上缠着股黑气,要么是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么就是近期接触过死人。” “恩。”茅杉听着,脸上也没什么变化,沉吟了一瞬,对其他人说:“车胎没气了,看来我们今晚只能住这里了。” “车胎坏了?!没有备胎吗?”白小典拍灰尘的动作僵住了,弯着腰抬起头问道。 “坏了两个,只有一个备胎。”茅杉回答。 “怎么坏的?”白小典眼睛因为惊讶睁大了些。竟然一次性坏了两个轮胎,这也太离谱了吧。 “让钉子扎了。”茅杉平静道。 “靠,这么背......” “你们要住宿?”柜台前,男人把叶子烟从嘴里拿下来,吐了一口烟,有些为难的样子。 “不方便吗?” “也不是,不过只有两间房了,而且隔得有些远,你们要住吗?” “你这里这么大一间客栈,怎么就两间房?” “最近不是没生意嘛,楼上水管坏了我也懒得去修,现在只有二楼有热水,但是二楼除了两边尽头的那两个房间,其他房间都被我用来放杂物了。” “那也行,有总比没有好。” “一个标间一个大床房,这是钥匙。”男人从抽屉里翻出一大串钥匙,取下两把放到桌面上,“身份证给我,登记下。” “你们住大床房吧,”苏子瞳对茅杉和长鱼说,转头又笑眯眯地搭着言苜蓿的肩膀,“苜蓿,你跟我和白姐姐住标间好不好?” “我不,我要跟茅杉一间房!” “......”茅杉。 “你最后那关不是没过吗?晚上我们一起打那一关~”苏子瞳拿出手机冲言苜蓿晃了晃,胳膊肘勾着言苜蓿的脖子把她往自己这边揽了揽。虽然不知道茅杉对这言苜蓿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苏子瞳还是毅然决定要把这稀泥一和到底。 言苜蓿被苏子瞳纤长的玉臂勾了过去,眨了眨眼睛盯着鼻子下方那两团高隆处呆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马上从苏子瞳的胳膊肘里挣出来,小鼻子小嘴拧到了一块儿,吼道:“我才不要,我就要跟茅杉住一间房!” “茅杉,干脆你跟苜蓿住大床房,我跟小典和子瞳住标间好了。”长鱼面色寡淡。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若有如无飘着一股酸味。坐在柜台前的男人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诧异地轮番扫过这五个人,实在搞不懂状况,又把注意力放回了他的叶子烟上。 短暂沉默过后,茅杉拿起了桌子上的钥匙,“这样,我和长鱼还有苜蓿住标间,子瞳和表妹住大床房。”说着把大床房的那把钥匙递给了白小典,又对言苜蓿说:“我和长鱼姐姐一个床,你睡一个床。” “为什么我不能和你睡一个......”言苜蓿哼哼着。 “就这样,不要再说了。”茅杉冷着脸,牵过长鱼,转身向楼上走去。 山里居民都是自己修房子,这家客栈也不例外,三层的水泥房,楼下吃饭楼上住宿。 也许是为了节省地方,楼梯被修得很低窄,若是遇上特别高大的人,那就只有低下头弯着腰才能通过了。 出了楼梯,走廊上就显得好多了,一米多的宽度,两米多的层高,比起那个小气的楼梯要让人舒服得多。走廊下面是客栈的后院,低头便可以看见那两颗樱桃树最顶上的枝叶,再远一点还能瞧见那条静静流淌的长河,无星无月,是暗沉的黑色。 看来这间客栈确实是太久没人光顾了,房间的味道很重,打开灯后,长鱼首先做的便是去窗户边推开了玻璃窗。立时一股夜风扑进来,窗子边上米黄色的窗帘随风颤动。 房间内的一切都很陈旧,老式木床,床边上放了两张蓝色塑料板凳,25寸的长虹电视机,就连头顶的灯也还是那种长灯管的日光灯,这种灯在现在城镇居民的家里已经是极少使用了。日光灯用两根等长的轻绳悬挂在天花板上,上面挂了厚厚的灰尘,因为使用时间太长灯管已经变黑了,不过亮度却很足。 “茅杉茅杉,你看,我给你带了牙刷~”说话间,言苜蓿已经从茅杉刚放下的双肩包里摸出了两把用保鲜袋装着的牙刷。 “......”茅杉看着言苜蓿手里的两把牙刷顿时无语,“你还会占卜?” “不会。”言苜蓿眨巴眨巴眼睛,弯弯的睫毛扑闪着。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晚会在外面过夜?”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想把我们的情侣牙刷带上......”好不容易买了情侣牙刷,要好好炫耀才行,言苜蓿嘟了嘟嘴,避开茅杉的目光。 “够了,你有完没完了。”茅杉对言苜蓿已经失去了耐心,折腾了整整一天就没有消停过。 长鱼看也不看二人,在靠近窗户的床前坐下,开始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苜蓿,你先去洗漱。”茅杉冷淡道。 “好......”言苜蓿嗫懦着,拿着牙刷进了卫生间。 茅杉两步来到床前,弯下身爬到了长鱼坐着的那张床上,笑眯眯地从后面贴了过去,“这是今天拍的照片?” 长鱼并没搭理她,继续自顾自翻看照片,并顺手删掉一两张不满意的。她的心里却不再那么烦闷了,刚刚茅杉对言苜蓿发脾气,很明显是为了自己。 “这张拍得真漂亮!给我看看。”茅杉死皮赖脸地环住长鱼的腰,手伸过去覆上了长鱼拿相机的手。 “走开,有外人在。” “怕什么。”茅杉听着卫生间传来源源不断的水声,嘴已经贴在了那缎香馨的脖颈上,深嗅吮吸着。 熟悉温情的味道,让她快要把持不住自己。 “哐当”,门忽然被甩开,双眼微红的言苜蓿,就这样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床上面红耳赤的两人。 茅杉并没有要哄她的意思,任由她站在那里,转身拿过长鱼的相机,兀自看了起来,长鱼看了眼言苜蓿,也將视线落回了相机上,没有和言苜蓿说话。 “茅杉,我要看电视!”言苜蓿不死心地在一旁嘟囔道。 “自己开。”茅杉没有抬头,一张一张看过去,慢慢的,视线定格在了其中一张照片上。她把照片放到了最大,眉头不由微微向里收拢了。 第120章 “这是吃午饭前在小县城的公路上拍的?”茅杉凝视着照片问。 “恩,有什么不对吗?”长鱼问道。 “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我们左转的那个岔路口,”茅杉把放大了的照片往上翻了翻,露出右上方一段模糊的公路指给长鱼看,“你看,这里明明有挂了路牌的。” 长鱼把相机拿过来,仔细看茅杉指的那个地方,因为是远景,又被茅杉放大了,照片上的那一部分有些朦胧不清,但依旧能够分辨得出电线杆上那一块箭头形状的木牌,木牌被削尖了的一端指着岔路的右边。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是没有路牌的。”长鱼奇怪道。 “恩,确实没有。”茅杉揉了揉额头,又小声说,“也许是被人拿掉了。” “施工队?不会那么巧吧,我们一去,路牌就被拿掉了。难道......” “总觉得我们到这里,不是巧合。”茅杉看着长鱼手中的相机,睫毛垂下来,看不见眼睛。 回过神,茅杉看见长鱼眼中的忧虑,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对她说这些,毕竟都还只是自己的猜测,她赶紧安慰道:“好了,别多想了,放心吧,有我在,无论出什么事......” “茅杉,电视打不开......”言苜蓿委屈的声音带着弱弱的哭腔打断了茅杉,可怜巴巴地站在电视机的插座旁。 “去帮她看看吧。”长鱼瞧见小姑娘的可怜模样,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还无动于衷的茅杉。 茅杉这才走过去,“遥控器呢?”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看着摇头的言苜蓿,她又扫了一眼床头和凳子,蹲下去拨弄起电视下方的按钮。 茅杉和言苜蓿一起围着电视机研究了半天,老旧的长虹电视机是死活不搭理她们两人。长鱼把被子掀起来看了看,又把枕头下找了一遍,依旧是没有发现遥控器的踪影,转头对电视机旁的二人说:“我下去找老板问问遥控器在哪儿。” “还是我去吧。”茅杉抢先一步开门下了楼。 楼梯里原本是有两盏灯的,也许是那男人为了省电,所以关了一盏,现在只剩下一盏幽暗的节能灯,脆弱的光线在黑夜里摇摇欲坠,让这低矮的楼梯更显得压抑了。 楼下没有开灯,隐隐瞧见摆放整齐的木头桌椅生硬的轮廓,黑灯瞎火冷冷清清的样子,柜台那里也不见男人的影子。隐隐约约瞥见后院有光线照了进来,茅杉想也不想便往那边走去。 深灰色墙壁上的水泥涂抹得很不均匀,忽厚忽薄,还有不少水泥板刮过留下的痕迹,乍看之下就像是无数尖嘴猴腮的妖魔鬼怪在张牙舞爪,龇牙咧嘴地想要撕碎了进入走廊的人。 樱桃树右边,有一间小砖房,光线就是从这小砖房里透出来的。砖房的门没有关死,从门缝里依稀可以看见房里的一部分。 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杂物,碗盆、食物、酒水还有烟叶等,一张木床,床上躺着个人,那人被厚厚的被子裹着,看不见脸。 床沿上放着一把小刀片,床下是一个大红色带彩色印花的铁盆,农村里很常见的款式,盆子显然是刚刚用来烧过什么东西,里面黑乎乎的还在冒着烟。 房里隐隐传来的电视声音,悠悠的唱着童谣,哼着陌生的曲调。似乎惊涛骇浪,却又绵远悠长。 男人从被门遮挡的部分走出来,进入了茅杉的视线,他把床沿上的小刀片拿起来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站在桌边开始拨弄着他的烟叶。 这间小砖房下午的时候茅杉有看见,当时只当是寻常的柴房也没有去细看,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住人的。 正要敲门,低头间发现了脚边有一团绒绒的轻飘飘的东西,悄然蹲下去,捡起了地上那团东西。 是一撮缠在一起的细毛,每根大概有寸余长,摸起来有些干枯毛躁,就像是一团营养不良的头发,只是这团头发是淡白色的,白的不纯,有些地方明显得发黄,有的上面还有点点微不可见的亮白小点,就像白玉上的冰口,总之是给人一种色泽不好品质低下的感觉。 仔细看,部分细毛的尖儿上,是彩色的,红红绿绿靛青蓝紫,五彩斑斓却是浅得不能再浅了。 这样的细毛不止茅杉的脚下这么一点,往院子的中间走,还有,再往前一些,也还能够寻到。看样子是有人带着很多这种细毛从这里经过,边走边掉。 茅杉跟着这些细毛往前走了几步,一直来到了院子的最边上。身前是一道木板钉成的栅栏门,栅栏上稀疏地横钉着几块粗木板,最上面那块木板的一端已经松脱,晃晃悠悠地挂在栅栏竖着的木桩子上。 打开栅栏门,外面便是那条河,深色的泥土里嵌了一块平整的大石板,大石板支出去了一截延伸到了河面上。茅杉看见的最后两团细毛是在大石板上。 冷而潮湿的空气携裹着岸边的一切,茅杉站在大石板上,河水依旧流淌着,看似平静的大河走进了才发现实则暗波汹涌,势不可挡一路向西,任何见不得光的东西似乎都可以被这河水湮没,随着浪头卷走。 忽然刮来一场猛烈但并不刺骨的凉风,泥土青草特有的味道扬起,夹杂着很淡很淡的腥味。吹起了茅杉披垂下来的头发,吹散了那几团细毛。 风很快就过去了。茅杉紧紧盯着河水看了好一会儿,大石板边缘,河面不时打几个小旋,涌动的暗流下,好像潜匿着什么,仿佛有什么隐在暗处的力量正在酝酿着。 她轻轻吸了口气蹲下去,手趴在大石板的菱角处,身体探到河面上,仔细地往河底看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 茅杉一惊,因为刚刚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河水里,没有留意身后的情况,所以被男人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慢慢悠悠地起身,对上男人的眼睛,语气从容地说:“没什么,”她摩挲了一下手掌,搓掉手上沾到的青苔,“房间里没有找到电视遥控器。” “哦!我马上去给你拿。”男人似乎意识到是自己作为老板失职了,马上换上了笑脸,转身就去给茅杉拿遥控器。 一楼的灯被男人打开了,刚打开的节能灯光线还很昏暗。 “房间里电视的遥控器都被我收起来了,以前啊那些个客人总是把遥控器乱扔,甚至还有揣在包里偷偷带走的,呵呵,我索性把遥控器都收起来了方便管理。”男人的声音闷闷地从柜台里面传来,他正蹲在地上,打开最下面的柜门翻找着,白色汗衫被他的动作往前带了一截,露出了结实的后背。 “你这里有养什么带毛的宠物吗?”茅杉问道。 “宠物?没有。嗨,人都养不活了还养什么宠物啊!”男人拿出一个黄丫丫油腻腻的塑料口袋放在地上,解开捆在口袋上的黑色橡皮筋,从里面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遥控器,“太久没人来住宿了,都忘了程序,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刚才忘记把遥控器给你们了。” “一个就够了,”茅杉接过一个遥控器,“谢谢。”说着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言苜蓿盘着腿坐在床沿看电视,长鱼靠在床头又看了一会儿照片,也跟着言苜蓿一起看电视。茅杉在卫生间里刚刷了牙正要洗一把脸,隐隐约约听见一阵轻微细索的响动,停下了动作站在镜子前仔细地听着。这声音很小,一阵有一阵无,很难捕捉。 茅杉打开了卫生间的窗户,往外探查了一番,下面是黑压压的公路,还有客栈前的空地上她那辆瘫痪了的越野车。声音又响了起来,窸窸窣窣的,似乎不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茅杉把身子探了回来,关好了窗子。转身的一瞬,又一次停住了动作。 好像是下水管道? 她把耳朵贴在了墙角那根垂直往下的下水管道上,却是什么也没有听见。那声音似乎知道自己在寻找它似的,故意躲了起来。 “还不睡吗?”长鱼瞥了眼已经钻进被子里睡着的言苜蓿,头往后扬了扬,轻轻啄了一口身后人的脸颊。 茅杉正搂着长鱼看电视,怀里的人这偶一为之的吻可不够用,她低下头便用嘴捉住了长鱼将要退开的唇,一番轻咬吮舐后,她一只手捧着长鱼的脸,爱怜道:“你先睡,我还不困。” 茅杉细软的头发落在长鱼的脸旁,惹得她一阵阵的酥麻。 长鱼摇摇头,缩在茅杉怀里道:“不要,我等你一起睡。” “既然不睡,那不如......”茅杉坏笑着,一只手揽到了长鱼的腰上,准备继续之前被言苜蓿打断的事。 “无赖,苜蓿在旁边。”长鱼察觉到茅杉坏笑里的危险,想起了刚才的尴尬,脸上不由烧出了一抹霞晕,嗔怪着提醒道。 “她睡着了,我们小声一点就好。”茅杉在长鱼耳边轻声说着,脸离怀里的人越来越近。 长鱼往下倒了些,本是要躲开想要使坏的茅杉,等后背完全贴到了床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茅杉压在了身下,自己这样倒下来岂不是正好合了茅杉的心意?暗自想着,脸上的红霞已经烧到了脖子上。 “想躲?”茅杉的嘴角挂着恶作剧般的笑意,“你以为你躲得了吗?”她一只手肘撑在长鱼脸侧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发,痴痴地望着她,仿佛要将身下人的锦绣连同她这个人深深地锁入眼中,关进心底,永远也不放出来。 “躲不了,自从那天在公安局再遇见你,我就注定了这辈子都躲不了。”长鱼抬起手臂勾着茅杉,温热的气息尤具诱惑。 “那就乖乖就范吧。”茅杉说着就要吻下去,却因为一阵力道极重的敲门声让她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第121章 “哪位?”茅杉斜倚在长鱼身上,扭过头问道。 敲门的人没有出声,茅杉起身,之前面对长鱼的温柔已然不见,凝重的神情凝在了脸上。她下床轻轻拍醒正在睡梦中的言苜蓿,并对揉着睡眼将要发问的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就好像刚才的敲门声都只是幻觉一般。门内,长鱼和茅杉都不发一言地注视着门外,言苜蓿则一脸迷茫地把茅杉望着。 无法预知的处境比明明白白的危机更让人恐惧。大家压着呼吸,耐心正在一点点消逝,正要按捺不住时,“砰!砰!”门又被敲响了。毫不含糊的两声,犹如一片绣钝的锯齿,猝不及防地划拉了一下大家紧绷的心弦,虽然不足以让那根弦拉断,却着实让它颤了一颤。 茅杉给长鱼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后退些,自己则走到了门边。古眉剑在右手,左手握着门把手猛地拉开门。 门外除了呼呼的凉风,空荡荡的走廊,什么也没有。 茅杉稍稍眯了眯眼睛,关上门。门关到一大半,又猛然拉开来。只见门外立着一个小女孩。 女孩穿着一条碎花白色小裙,个头还不到茅杉的胸脯,一张脸足以在瞬间吸引去所有人的目光。不是因为那张脸有多么漂亮,而是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太瘦了,高隆的颧骨,突出的鼻梁,凹陷的颊肌......活脱脱就是一个绷了人皮的骷髅。 同样瘦得病态的手垂在身体两侧,白得渗人,似乎那皮肤下已经没有生机在流动。干枯焦躁的头发直长到臀部,被风吹得乱飘,前面的几缕飞下来挡在了脸前,遮住了她的眼睛。 茅杉没有拿剑的手插到额前的头发里,用手指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稍微敛了一下。她没有问来者姓名和来意,就已经发现面前的人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虽然对方没有透露出任何杀气,但就是隐隐给人一种危险的压迫感。 茅杉暗自把门外那女孩打量了一番,她这才发现,对方虽然是个女孩,毛发却很重,细细的汗毛覆在手臂上,白色的汗毛,和皮肤的颜色很接近,所以之前被自己忽略了。视线陡然在她的右手手腕上顿住了。 手腕内侧,贴近手掌的地方,有一小撮绒绒的毛桩,比周围的汗毛略长些,其中还有几根寸长的细白毛,毛尖儿泛着浅绿色,孤立立地藏在那里。 原来后院那些毛是来自这里。 茅杉心中暗自冷笑一声,眉间,是许久不见的阴厉。 心中浮起的冷笑还未完全沉敛,门外的人已经如一道劲风,撞开了茅杉就往门内钻,速度之快,反应之敏捷,纵使身经百战一向对自己身手很有信心的茅杉也应对不及。 “快躲开!”茅杉对正处于女孩扑击轨迹上的长鱼喊道,同时伸手朝女孩抓去。 因为极度的紧张与愤怒,茅杉这一爪是劲贯全身,凌厉生风,比黑虎掏心更生猛阴狠。 一探一抓一拧,女孩后背的裙子被她生生扯下了一块布料,如果不是女孩向前扑的速度极快,恐怕被扯下来的就不止是一块布料了。 “滋——啦——”随着裙子撕碎的声音,女孩向前扑的动作陡然停顿,被茅杉扯着向后仰倒了一点。皮包骨的后背立时露了出来,剃得不平整的后背,遗留的少许毛桩,犹如癞子的头一样滑稽丑陋。 茅杉猝然发力于腰腿,拔身腾起,带着向前冲的惯力把古眉剑往女孩的后颈刺去。不容女孩反应转身,古眉剑已带着茅杉沉实的气力在她的后颈落下。 女孩的脖子分明微幅颤抖了几下,往前位移了半寸,本来向后仰倒的身体反倒向前跌去。然而,后颈上的皮肤完好如初,连一点点划痕也没有。 茅杉蹙眉,见眼下势头不妙,又想起了另一个房间的白小典和苏子瞳,心中担心,当下一步跨上前,抓起长鱼的手就把她往门口拉,边跑边喊:“苜蓿,走!”经过桌边时顺手把桌子上的双肩包拎在了手里。 等女孩稳直了身体回头时,茅杉三人已经跑到了走廊并关上了房门。 茅杉用古眉剑在门上一番飞速刻画,眨眼一串符文便在门上刻好,她咬破手指点在符文正中的位置,手指贴着门往上一勾,一道下粗上细的血痕犹如火色的流星拖着细长的尾巴落在了符文之上。 也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撞响了,整个门“砰”地一颤,之后又是一次猛撞,突然一团淡红的光晕在血痕上闪耀了一下,接着沿着血痕的边缘散开,披洒了一整扇门。门内安静了,里面的家伙没有再撞门。 “快走,这个符坚持不了太久。”茅杉拍了一下言苜蓿让她跑在前面,自己拉着长鱼紧跟在后。 走廊的另一边尽头,茅杉在门上敲了三下,没有人应门。她有些急了,用了些劲又连敲了好几下。 “谁啊?”门内,白小典的声音终于响起。 听到这熟悉的不耐烦的声音,茅杉的心也放了下来,答道:“是我。” “来了,等下。” 房间里的灯亮了,光线从地上的门缝里透了出来。等待的时间里,茅杉又在门上画了一个跟刚才相同的符文。 一分钟后,门终于打开了。白小典只穿了件衬衣,最上面的三颗纽扣松开着,衣角皱巴巴的扎了一半在牛仔裤里,光着脚。 苏子瞳披着外套坐在床沿,外套里面是一件纯黑的蕾丝吊带睡裙,脖子上隐隐残留着一圈淡红的吻痕。她正把卷发从外套中理出来。 看着门口齐刷刷出现的三个人,白小典有些诧异:“有事儿?”说话间,她往墙壁那边侧了侧身子,把几个人让了进来。 茅杉最后一个进来,一进门就把门反锁了,“这客栈有问题。” “怎么了?”白小典抓起一只鞋子往脚上套着。 “老板的女儿是具毛僵。”茅杉答道,面无改色。 “啥?毛僵?你说详细点。”白小典眨了眨眼睛,消化着茅杉这句话。 “老板的女儿已经死了,刚才我去楼下发现了很多毛发,是他从他女儿身上剃下来的。她的女儿已经变成了僵尸,被我关在了房间里。” “也就是说你们打过照面了?”白小典调侃道,“什么毛的?” “应该是,花僵。”茅杉答道。 花僵,异变的毛僵,比红毛僵更凶狠厉害。 “啧啧,那岂不是难办了。”白小典手插在裤兜里皱起了眉头。 “僵尸靠吸收太□□华修炼,毛色每三百年换一次,太□□华吸收得越多毛也就越纯,但能修成花僵的几率是小之又小。”茅杉眉间微露愁色,“这具花僵恐怕不是自然修成的,而是有人刻意为之。不过,我之前见她的毛色并不纯,状况似乎不是很好。” “你的意思是这花僵是被人炼尸炼出来的?”白小典神色严肃起来,转而又似笑非笑着问道:“太阴不就是月亮吗?这大山里还缺月亮吗?怎么会毛色不纯?” “单单只靠太□□华就想炼出花僵怕是不太可能,我想这花僵是靠吸食人的精气来修炼的。”茅杉语气平淡,眼中却越发的阴沉起来。 “我刚刚跟她交过手,虽然她现在的状况不好,但想要对付她还是很难。”茅杉轻出了口气,兀自想着对策。 “怕什么,旱魃那么厉害,不依旧折在了你和老头子手下?”白小典说完突然沉默了,她又想起了她刚走不久的外公,心中一阵苦涩上涌。本来这次出游是要叫上他一块儿的,可是他却来不了了,永远也来不了了。 “爷爷......”茅杉的心情亦是低落了起来,垂目间一道灵光划过脑中,“有了。” “表妹,你是几月几日出生的?”茅杉突然问道。 “6月20号。”白小典答道,揣测着茅杉想出了什么好点子。 “子瞳呢?” “4月15号。”白小典替苏子瞳回答道。 “那......我呢?”茅杉问这句话的时候出奇的没有底气。 “你......”白小典恍然想起了茅杉几个月前被雷劈失忆的事情,忍不住笑了一声,“5月20号,刚好比我大11个月~” 说话间,门口骤然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急促的撞门声。 这么快就来了。茅杉心中暗道这花僵的非同寻常,自己画了两道符也只能挡住她这么一小会儿而已。 “表妹,这个你拿着。”茅杉迅速从双肩包里摸出一小摞对折起来的黄纸,又蹲下去用古眉剑的剑尖在地面上画了起来。 第122章 白小典打开黄纸,粗略地数了一下,绝对不少于十张,每一张都用朱砂画着复繁的符文,且每一张的符文都是一模一样,她不禁惊奇道:“你哪儿来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符篆?” 门外的撞击还在继续,每一次撞击都有不少墙灰从门周围的墙壁上脱落下来,头顶上的日光灯不停地左右摇晃,总感觉要不了多久,那吊着灯管的两根老化了的轻绳便会断掉,日光灯会掉下来砸到众人身上,摔得粉碎。 “我画的。”茅杉答着,地上的画也差不多完成了,“等下我会拖住她,你想办法把这些符篆贴在这几个地方。”茅杉一面说着,一面用剑尖指着她刚画好的图案。 地上是一滩......不,是一个,有点像娃娃鱼或者恐龙的东西,反正从那梭子似的脑袋可以看出来,画画的人是在努力画一个圆脑袋。图形上四肢和胸前的位置被古眉剑使劲戳了几个小点,也就是茅杉说要贴符篆的位置。 白小典也蹲下去,处近了些,这才看清楚了,感情地上那歪七扭八的图形是个人啊,呵呵,她也是彻底服了她表姐的画功了,就这样的也好意思拿出来当教本啊。 “你是夏至前一天出生的,是我们几个里面阳气最重的一个,这符篆你贴效果最好。”茅杉丝毫没有去注意白小典的鄙视,自顾自地说着。 这些个符篆都是她前段时间给长鱼画符篆时用来练手的,也是茅大山生前教她画的最后一种符篆,金刚芷罗符。为了以防万一,她把这些符篆和古眉剑放在一起,随身携带。 茅大山说过,金刚芷罗符是极具阳性的符篆,祛秽除邪效果尤好。僵尸恰恰便是阴秽的邪物,这花僵更是至阴至邪的存在,用金刚芷罗符来对付她岂不正好。 只是这花僵不是寻常僵尸,极难对付。茅杉也是刚刚灵光一闪急中生智才想到了以至阳克至阴的办法。 把阳性的符篆经阳气旺盛之人的手贴在僵尸的九处阴穴上,堵其阴脉,使得外界的阴气她吸收不到,自身的阴气无法流通,造成一滩死水的局面,新鲜的清水灌不进去,本身的陈水积在里面枯涸发臭,最终的结局便只有阴气枯竭而消亡或者阴气纡堵而毁灭。 通俗地说就是,憋死丫的。 “子瞳,苜蓿,长鱼你们都退到边上,”茅杉看了一眼还在砰砰响个不停已经临近崩塌的房门,走过去,路过长鱼身边时,轻声嘱咐道,“小心点。” “准备好了吗?”她握着门把手,正要开门。 “啊——啊!!”言苜蓿望着卫生间的方向尖叫起来,“好多大虫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卫生间那边扫去。 只见一只只白黄色的大肉虫子翻浪似的从卫生间的门缝里往外涌,亮锃锃的身体明显是刚从水里出来的,爬过的地方就是一滩湿漉漉的水渍。 “怎么这里也有这玩意儿?”白小典现在看见这种虫子就是一肚子闷气。 茅杉的脸上也浮起了厌恶的怒意。 言苜蓿惊叫过后,上前几步对着离她最近的一只大肉虫子就是一脚,不曾想虫子甩着咖啡色的脑袋往旁边一扭,让言苜蓿踩了个空。 言苜蓿被这虫子逗急了,大叫一声又是四五脚下去了,最后一脚,只听见“吧嗤”一声,淡绿色的浆液从言苜蓿的右脚鞋底两边溅了出来。 又有好几只虫子到了脚边,言苜蓿眼睛一横,冲着虫子就是一通狂踩。 “苜蓿,小心这些虫子有毒。”茅杉提醒道。 说话间,言苜蓿的脚边已经尽是虫子,这些密密麻麻的虫子你挤我赶,多到了言苜蓿可以不用瞄准,随意一脚下去便会死上一片的地步。可尽管如此,虫势汹涌,她这样的踩法远远赶不上虫子来的速度,踩死五只便会重新过来十五只甚至二十五只。 更有几只虫子已经当先一步,攀上了言苜蓿的鞋背。 言苜蓿听见茅杉的话,赶紧甩掉鞋背上的虫子,一脸嫌弃地退到远处。 苏子瞳见虫子越来越多,觉得一阵恶心,再也站不住了,从白小典放在床头的外衣口袋里翻出一把打火机,抓起一张蓝色塑料板凳,把一卷卫生纸快速地缠在凳腿上,用打火机点燃了就去烧虫子。 那些爬在前面扑在面上的虫子立时被火烧得黑糊蜷缩了起来,一股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飘来。 果然这些生物终是怕火的,一只只虫子扎堆在卫生间门口,畏于火光,不敢再上前。 可是烧卫生纸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一卷卫生纸很快便烧到了头,塑料的凳腿也逐渐被火烤化了,塑料燃烧的刺鼻气味瞬间盖过了虫子被烧焦的味道。 突然一声巨响带着“咔嚓!”的尾音,门锁终于被外面那家伙撞坏了,一道白影破门而入。 茅杉眼疾手快,上前用双手劫停了白影。她双腿一前一后站立,身体微倾,手准确无误地抓在了女孩的手腕上。这一次,她不能再容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放肆了。 女孩骷髅似的脸上,两只眼睛耷拉着眼皮望着劫住自己的人,空洞洞的双眼好像是在看着茅杉,又好像不是。 “表妹。”茅杉喊道。 白小典反应也够快,立刻抡起了一张符篆就往女孩的左臂拍下去。 身后,没有了火光的威胁,肥噜噜的虫子再一次席涌而上,苏子瞳一把拉了床上的棉被扔过去,蹲下去用打火机对着棉被的一角打算把棉被烧了。也许是山里的湿气太重,棉被受了潮,怎么也点不燃。 已经有虫子爬上了棉被,打火机也开始发烫。言苜蓿捡起地上那张烧掉了一根凳腿的凳子就要过去帮忙,长鱼把她拦住了。 长鱼蹲在苏子瞳旁边,一只脚踩在棉被上,手里握着个黑色的瓶子慢慢伸出去,对着几只虫子轻轻按下了瓶子上红色的按钮。 一小股雾气从瓶中喷出来,罩在雾气里的那几只虫子顿时收缩身体在棉被上痉挛了起来,一番打滚挣扎后,肚子一翻,死翘翘了。 “防狼喷雾?好家伙~”苏子瞳盯着长鱼手中的黑色瓶子,赞道。 “你们退开点。”长鱼踩着棉被,捂着自己的口鼻,眯起眼睛对着卫生间就是一阵猛喷。 整个卫生间瞬间充斥满了呛鼻的辛辣味,味道之强,就连卫生间外面的人也有些受不了。卫生间的地上,水槽里,全是翻了肚皮一动不动的虫子尸体,白压压的堆在一起,跟泡沫起泡发胀似的。还有几只刚刚从厕所排污口爬上来的虫子,好不容易来到了地面上,就被这刺激的气味熏得又直直落回了厕所排污口里。 苏子瞳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味道了,去把半开着的窗户全部打开了。 房间的这一边,女孩的速度因为符篆的压制明显迟钝了不少,符篆贴过去是一张比一张容易,一张比一张轻松,原定的九张符篆已经贴了八张在女孩的身上。 眼看胜利在望,白小典兴头盛盛地挥舞着第九张符篆向女孩的天灵盖砸去。 一把柴刀自门口飞来,白小典急忙收手一个翻身躲开了飞来的暗刀。柴刀打着旋从白小典面门擦过,“铛——”的一声刃朝下柄朝上斜嵌在了窗框上。 窗边的苏子瞳也是一愣,赶紧扭头。 第123章 “啊!!!”男人大叫着从门外冲了进来,往前一跳再往下一扑,壮实的身体就朝白小典压过去。 “我去,这叫什么招啊?”白小典骂咧着闪开,抬腿就朝男人的屁股上蹬去。 男人被白小典这样一踹,踉跄着就朝苏子瞳跌撞过去。还没踉跄几步,看见前面的苏子瞳,男人嘴角勾出一个诡笑,改被动为主动地往苏子瞳扑去。 却不曾想苏子瞳人家可是堂堂人民警察,也是个练家子,她轻叹口气抱着手立在原地躲也不躲。不容男人的手爪子沾到自己,苏子瞳一抬腿,跟白小典同样的招式,找准男人的小腹踹了过去。 男人痛苦地闷哼一声,右手捂着肚子,往后倒的瞬间左手拔出了插在窗框上的柴刀。 男人被苏子瞳的一脚直踹到了卫生间门口,不带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挟住了长鱼,用刀锋拖着长鱼的下巴狞笑着,“你,把符篆给我。”他对白小典吼道。 白小典也不犹豫,走过去把手上剩下的符篆都交给了男人。 茅杉此时已是怒形于色,却因为要对付女孩而脱不开手。 男人伸出粗壮的手,粗鲁地拽过了白小典递过来的符篆,把柴刀的刀背叼在嘴里就要去撕符篆。长鱼突然下蹲,趁男人一个不备逃出了他的掌控范围,紧接着起身回转对着他的面部按下了防狼喷雾的喷嘴。 一番长达七八秒的连续喷射,男人紧闭着眼睛猛烈地咳嗽起来,柴刀从嘴里掉下来,“哐当当”滚在脚边,顺便砸飞了几只被烧得焦糊的肉虫子尸体。 男人咳着咳着就蹲到了地上,一只手扶着地面一只手捂着脸,眼泪不停地往外冒,脸和脖子不知道是因为难受还是因为防狼喷雾的刺激,变得比猪肝还红。 长鱼一把夺过被男人抢去的符篆,“小典,快。” 白小典拿着符篆就朝茅杉和那女孩冲了过去,几番闪避纠缠,她找准一个空隙反手一点,符篆稳稳地按在了女孩的额头上。女孩的动作陡然停滞了,如同一个被切断了电源的机器,不再运作。 白小典飞起右脚转身一个侧劈腿落在女孩的脸上,那张骷髅脸立时歪到了一边,脖子发出“咔吱”一声轻响,长发乱甩。女孩整个人被仰面劈飞了出去,刚好落在了男人身旁,除了那颗歪到一边的脸,身体依然保持着动作停滞前的姿势。 男人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边哭喊一边揉搓着双眼,一只眼睛使劲睁开了一道缝,待看见身旁倒着的一动不动的女孩时,哭喊的声音更加绝望了,他不顾一切地爬过去,用手掌刨开了满地的虫子尸体和挡事的棉被,抱着女孩的尸体猛地摇晃。 “娃儿,我的娃儿啊,你醒醒,别吓爹呀,醒醒啊!醒醒啊......” 他闭着眼睛,从声嘶力竭到默默抽搭,全然不管现在的自己是有多狼狈。 过了一阵,男人猛地跃起,睁开了一只眼睛,通红如血。 “你们杀死了我的女儿,我要你们偿命!”他着了魔似地抓起地上的柴刀朝茅杉和白小典挥舞着扑过去。 白小典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是一脚,直接把男人踹到了地上。男人在地上一滚,又弹了起来,再一次扑了过去。 男人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不断地被白小典踢倒又爬起来踢倒又爬起来。 终于,这一次,男人没有再向后倒去,而是紧紧抱住了白小典的小腿。他的力量也是极大的,白小典挣扎了一阵,竟没能把腿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索性不挣了,整个人反往男人的面前靠过去,被抱住的那条腿弯曲抵在自己和男人之间,右手曲肘,狠狠地往外一顶。 “去你妈的死变态!”随着白小典的怒骂声破口而出,硬邦邦的手肘毫不留情地砸在了男人的下巴上,砸得他是唾沫横飞。 茅杉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语气里极尽了冷淡的寒气:“你女儿早就死了。” “放屁!我的女儿才不会死呢,她本可以长生不老,她本可以永远地留在我的身边!”男人躺在地上,嘶吼着,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 “长生不老?用别人的性命来换?”茅杉冷冷道。 男人不语,愤怒地仰视着茅杉,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想必他此时已经将茅杉千刀万剐了。 “是谁教你炼尸养血蚑的?”茅杉问道。 “养血蚑的秘法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我还当你们只是寻常游客,原来你们也觊觎我的血蚑啊哈哈哈。”男人突然朗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鄙视与嘲讽。 “也?这么说还有别人因为这血蚑来找过你?”茅杉的眼底流过一抹异样的光泽。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男人冷笑道。 茅杉一脚踩在了男人的左手手背上。 “啊——啊——”男人哀嚎起来,痛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你告诉我,我就留你女儿一个全尸。”茅杉的脚仍旧踩在男人手上,稍微弯下了腰睥着男人,没有表情的脸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你!......”男人扯着嘴角,脸上的鄙夷更甚,“算你狠。” “两年前,我女儿得了绝症,奄奄一息之时,有几个人来到了我的客栈......” “几个?”茅杉打断了他的话。 “不知道,他们把车停在外边,只下来了一个人,我只是看见车里还有人影在晃动。”男人闭着眼睛回忆起来,“那个人最先是说来借厕所,我也没管他任他去了,他去了很久才从走廊里出来,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去了后院,看出了河里的端倪......” “你把那些幼虫养在河里。”茅杉冷哼道。 “你也看出来了?”男人惊了一瞬,睁开眼睛盯着茅杉,随即又释然了,“呵呵,看来是我太大意了。”他轻笑了两声,再次闭上了眼。 “那人出来后就开始跟我拉起了家常,后来他说他的祖上在两千年前跟我的祖上是故交......”男人继续回忆着,“我当时只当他是在胡侃,故交,谁信啊?没想到他居然直截了当的问我是不是会养血蚑,他说他这次是专门过来找我,求那养血蚑的秘法的。” “所以你给他了?” “祖传的秘法岂是那么轻易就能给别人的,只是......”男人叹了口气,正要继续往下说。 “只是他有办法救你的女儿?”茅杉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们做了个交易,他给你救治女儿的方法,你教他养血蚑的秘法。” “恩,确实如你所说,不过,我除了要教他养血蚑的秘法,还格外把一支初成的血蚑给了他。”男人补充道。 “那只该死的血蚑原来是你养出来的?!”白小典听到这里冲了过来,抡起拳头就要往男人脸上砸。 “你们见过那只血蚑了?”男人又一次睁开了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的瞳孔里映出了茅杉和白小典冰冷愤怒的脸,“不可能,不可能,见了血蚑怎么会好好的站在这里?绝对不可能......”他摇着头自言自语着。 “那只血蚑已经死了。”茅杉拉住了白小典,森寒的语气让脚下的男人胆寒。 “什么?死了?不可能!”男人用几近吼出来的嗓音咆哮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凝结了老祖宗的心血,经历了好几代人的手,自己钻研了一辈子才初成的血蚑会这样死了。 “信不信由你。”茅杉冷冷地俯瞰着男人。 是死了,却是赔上了爷爷的性命。她想着,拳头被自己捏得咯咯作响。她恨不得将此人凌迟处决。 茅杉闭了闭眼睛,压下上涌的情绪,淡然道:“你继续说。” 男人深吸了几口气,才说:“我按照他说的方法去做,我女儿的病情果然没有再恶化了,可是她的身体发生了异变似的开始长毛,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彩色长毛,一开始我很惊慌,后来我想啊,不就是长一点毛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女儿还在身边就比什么都好,至于那些毛,剃了不就得了。于是我按照那人给的方法,继续做下去。” “继续让你的女儿害人吗?”茅杉冷笑了一声,眼里凌厉的气息如利剑一般狠狠地刮着男人。 男人没有回答茅杉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继续说道:“来客栈投宿的人越来越少,可以下手的目标也越来越局限,我看着女儿一天天消瘦下去很是心疼,开始想办法留住那些过往的游客。” “所以你拆了路牌,还在公路上撒钉子?”茅杉质问道。 “钉子是我扔的,拆路牌什么的我没有干过。” 茅杉皱了皱眉头,又问:“那你是怎么处理那些受害者的尸体的?” “看情况,如果是那种单独出来登山的,我直接把尸体扔进河里喂蚑虫,如果是三两个一起开车出来游玩的,我就把他们的尸体搬回车上,再把车子开到上山的岔口那里,洋装成车祸的样子。”男人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后来次数多了,政府认为那一截路事故频发,需要整改,拉了条警戒线直接把路给封了......” “哎,本来像你们这么多人来玩儿,我一般是不会下手的,可是,我的女儿,她就快要坚持不住了......”男人叹息着,右手拿着柴刀用刀身狠狠拍打着自己的脑门,无比的悔恨。 “那人是谁?两年前的那个人。”茅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男人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嘴里喃喃着:“血蚑死了,现在女儿也死了,死了,都死了......”他眼神迷离了一阵,右手突然举起柴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措手不及,茅杉赶紧蹲下去抓起男人的衣领,“回答我,那人是谁?” 男人喘息着望向茅杉:“不......不知道,他的......左脸......脸上有一块胎......记......” 男人不再说话了,喘息也停止了,茅杉松开踩着他左手的脚,用手指探了探他的脉,摇了摇头站起来。 两年前,胎记——王鳿。 茅杉陷入了沉思。 “啊——啊!!——” 言苜蓿和长鱼的惊叫声混在一起,响彻了整个房间。 第124章 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女鬼似的披散着一头长发立在言苜蓿和长鱼中间,抽搐着伸直了那消瘦露骨的手抓向长鱼。 茅杉顿也不顿豁出了一生的速度往长鱼奔去,可还是抵不过女孩与长鱼那触手可及的距离。 千钧一发之际,几缕红光织过,乱花贱欲只是一瞬,女孩被一根细长的红线牢牢缠住动弹不得。 顺眼看去,红线的两头牵在言苜蓿手里,此时的她双手交叉于身前控制着红线,严肃认真的小脸跟当时找茅杉较量时一模一样。 红线在言苜蓿手里跟有了生命一般,女孩越是反抗红线就越是勒得紧,女孩哪里挣扎得厉害红线就覆上哪里多缠几匝。 茅杉冲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剑割下了女孩的头。 头颅滚落在地,连血也没有一滴。一只黄白色的肉虫子从卫生间的门后探了出来,爬到了头颅上,从嘴里钻了进去。 又是三五只大肉虫子跟着钻了出来。 虫潮再一次势不可挡地席卷而来,比之前更猛,踏着同伴的尸体,淹没了地上的头颅,掠过了苏子瞳扔出去的棉被,往房间里蔓延。 “长鱼,苜蓿你们退开。”茅杉慌忙推了一把长鱼,顺势拿过了她手里的防狼喷雾对着刚从厕所出来的虫子就是一通狂喷。 言苜蓿手往回一带,那根红线迅速从女孩的尸体上松开,犹如凌空起舞一般嗖嗖嗖缩回了她的手里,最后缠成一小捆线匝被她揣进了兜里。收好红线,言苜蓿紧靠着长鱼站到了墙边。 卫生间里那根水槽管子和厕所的排污口就好像一个高效率的造虫厂一样,无休止地吐着一窝又一窝肥虫子。 男人死了,那些虫子失了管束,现在就好比脱缰的野马一般疯狂,肆无忌惮。 “走。”茅杉捂着鼻子眯着眼睛忍受着防狼喷雾呛鼻的气味招呼大家离开。 几个人跑到门口,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麻刺的感觉从后背到头皮,每一根毛孔都抽出了冷汗。 不远处的走廊已经被这些虫子占领,黄白色的虫海排山倒海般朝她们这边涌来。 “我擦,那家伙到底养了多少啊......”白小典望着满眼的虫子,眼睛都映白了。 茅山一马当先冲了过去。手里的防狼喷雾没喷几下便不争气地用完了,她拇指在喷嘴上又使劲按了几下,恼怒地把已经空了的黑色瓶子丢进了虫堆里。 茅杉脱下外套,抓着衣领甩开了外套去扑打面前的虫子,希望破开一条出路。却无济于事,反被虫子爬上了外套。 眼看着外套上的虫子已经顺着衣袖就快要爬到了手上,茅杉只得甩了外套开始用脚去踩爬过来的虫子。一只虫子钻进了裤管里,她捞起裤腿用古眉剑把虫子挑飞了去,又有两只爬到了另一条腿上。 白小典赶紧跳上前帮忙。眨眼间,两人已经被虫子团团围住,却仍不放弃地踩着身边的肉虫子,尽可能多得把想要往前爬的虫子踩死在脚下。 脚下被踩烂的虫子积尸成山,淡绿色的稠汁沾得到处都是,腥臭浓郁,风吹不散。 两个人不停交换踩跺着双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搞笑的舞步,可纵使如此,还是被好几只虫子攀上了鞋子钻进了裤管。 前面两人的踩踏只能是杯水车薪,虫子的先锋队早就越过了她们,离后面的三人越来越近。 苏子瞳眼睛一眯,估算了一下去楼梯的距离,冲回房间把床单和棉被都抱了出来,“冲过去。”她把棉被分给长鱼和言苜蓿,自己拿着床单向白小典和茅杉跑去。 苏子瞳挥扫帚一般用床单扫开前方挡道的虫子,床单又宽又大,比茅杉的外套好用太多了,效果也比茅杉和白小典那样单一的用脚踩好得多。可扫出来的路也紧紧只能供她一个人通过,一旦她停止了挥扫,虫子便如抽刀斩水一般又涌了上来。 “瞳瞳,你带长鱼和苜蓿先走,我和表姐跟着就撤......”说话间白小典又被几只虫子钻进了裤管。 “要走一起走。”苏子瞳一边说一边继续挥着床单,一刻也停不得。 言苜蓿紧紧揪着手里的棉被愣在了原地,纵使她平日里胆子再大,可面对这么多来势汹汹的大肉虫子,也禁不住汗毛倒竖。毕竟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而此刻,长鱼又折返到房间。房间里已经被从厕所涌出来的虫子爬满了,不过情况却没有走廊那边严重。她用棉被揽开前方的虫子,找到茅杉扔在地上的双肩包,踢开了几只虫子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拎着一根肩带把双肩包拽了起来,一边打开双肩包伸手进去摸索着一边往门外跑。 长鱼终于从双肩包里摸到了那个塑料瓶,她把棉被扔在地上,打开瓶盖,小半瓶淡黄色的液体喷在了棉被上。一大股浓烈凉爽的闷香扑散开来。 她把塑料瓶捏在手里,抓起地上的棉被就朝茅杉那边冲了过去,撒网似的把棉被抖向虫堆里,“子瞳,点火。” 苏子瞳二话不说,立即掏出打火机对着棉被凑了过去,火星一挨上棉被,喷在上面的淡黄色液体“呼啦——”烧了起来。 容不得其他人惊讶,长鱼用脚踢着燃烧的棉被往前,“苜蓿,跟上!”她回头对后面的言苜蓿喊了一声,领着几个人缓缓往楼梯那边靠。 本来把走廊围得水泄不通的虫子一见着火光,立马像避瘟神一般往旁边退开。 被子上的液体几近燃完,火势小了下来,虫子们渐渐地重新聚拢过来。 长鱼直接拧开了瓶盖,把剩下的大半瓶液体全部倒在了棉被上,苏子瞳很有默契地蹲身点火。几分钟后,五个人总算逃脱了虫口,来到了一楼。 茅杉挽起裤脚,小腿上尽是红色的印子,有的略略发黑,微肿。白小典也好不到哪儿去,满腿的红印子。 “这些虫子是以人尸饲养,阴性重得很,好在都还不是成虫,虫子的毒性顶多也就跟普通尸毒差不多,用糯米□□就可以了。”茅杉看着满脸担忧的另外三人,急忙解释道,也好让她们宽心。 “厨房里应该有糯米,我去找。”长鱼说着奔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她提着一袋糯米出来了。言苜蓿和苏子瞳赶紧上前帮忙。 “不用,我提得动。”长鱼径直走到了茅杉和白小典身边,把糯米放在了桌子上,“子瞳,麻烦你帮我把包里的多功能刀和薄外套拿出来。” 长鱼用多功能刀把薄外套裁成四条,当做临时的绷带。 “表姐,那花僵之前不是被我们用符篆打趴下了吗,怎么会突然又蹦起来了?”白小典坐在一根木头长凳上,苏子瞳帮她把裤腿往上提着好方便长鱼给她包糯米上去。 “那老板应该是服了契符与花僵结下了契约的,结过契约的炼尸人和尸体,如果炼尸人死了,尸体也会跟着他去。老板自杀,想必那花僵也是有所感应了,突然蹦起来,或许只是回光返照。” “哦~”白小典听了茅杉的解释点点头,眼睛却盯着长鱼,看着长鱼好整以暇地把裹了糯米的衣服条缠在自己的腿上,忍不住用手背拍了拍茅杉,玩笑道:“嫂子果然是心灵手巧啊哈哈。” 长鱼的脸顿时红了,茅杉微抿着薄唇,笑而不语。 “诶对了长鱼,你刚才在被子上洒的是花露水吧?那玩意儿还可以助燃啊?”白小典动了动已经包好的双腿,好奇地问。 “是,”长鱼一边回答,一边细心地给茅杉包着左腿,“花露水含酒精,易燃。” 做完了包扎,苏子瞳收好了糯米提在手上,说:“先去车上吧,那些虫子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下来了。” “恩。”茅杉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125章 黎明的时候,苏子瞳跟着警车回了公安局。茅杉被救护车送去了市一医院,长鱼言苜蓿和白小典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儿?”白小典见长鱼从化验室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又是那种毒素......”长鱼紧拧着眉头看着刚刚出来的化验报告,不解地摇头。上次出院的时候,明明已经好了,可是为什么?...... 深深的担忧,嵌进了浓浓的瞳仁里面。被害怕与焦虑冲击的心就好比医院里欶欶落灰的白墙壁。 已是下午,白小典回了镇上。长鱼坐在病床边上望着昏迷中的茅杉,上一次茅杉昏迷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望着望着不觉地模糊了眼睛。 言苜蓿上午的时候就趴在床脚那儿睡着了,这会儿刚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眼已经失神的长鱼和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茅杉,眨了眨眼睛,不敢出声。 一天转眼而逝,夜又来了。 “长鱼姐姐,你多少吃点东西吧。”言苜蓿站在长鱼旁边,端着盒饭递给她。 长鱼依旧望着茅杉,一动不动,片刻才微微侧头,低低地开口道:“她此刻,会在想什么呢。”一滴晶莹飘然而落。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对言苜蓿说的,还是问给了自己。 看着一夜间憔悴下来的长鱼,言苜蓿攥着盒饭的手放了下去。 她似乎并不能体会这种情感的依托,却又似乎能感同身受长鱼的难过。想了想,小声劝慰道:“长鱼姐姐,你别担心了,茅杉很快就会醒的。” 长鱼没有说话,眼睛也一直没有离开病床上那人的脸,缓缓点着头。 病床上的茅杉,看不出喜忧,或者疼痛,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薄薄的阳光下。没有血色的嘴唇被洒上了暖光,似乎在提醒着它,曾经那脱口而出的滚烫誓言。 “长鱼姐姐,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言苜蓿小声地问。 长鱼这才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言苜蓿,道:“没有。” “可是......”言苜蓿嗫嚅着说:“我老是跟你抢茅杉,还故意气你......你都不怪我吗?” “原来你都明明白白的呢小姑娘,我以为,你天真无邪,童叟无欺呢。”长鱼没有再看言苜蓿,随口答着。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阳光依旧薄薄的笼罩着茅杉。长鱼看着病床上那张美丽静谧的脸,好像都在笑话着自己刚刚那小肚鸡肠的语气。如果她听到,怕也是会笑话自己吧。想到这里,随即敛了敛神色,率先打破了沉默。 “对你,怎么说呢,喜欢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长鱼褐色的眸子漪着浅浅的光辉,淡淡的看着言苜蓿,嘴角没有写上任何的情绪。 让言苜蓿捉摸不透。 “你是茅杉带回来的,我要怪也该怪茅杉,怎么会怪你?”长鱼回头望着茅杉,满目深情。这个人,确实讨厌得很,总是有意无意就招惹别的小姑娘,自己都快被她气死了。可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怪她不起来,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跟她在一起。 自从遇到了她,自己的骄傲,自信,大度包容似乎都没有了,变成了小气,自卑,斤斤计较的醋坛子。 这辈子,怕是都离不开她了。好在她对自己亦是如此,如此的情真意切矢志不渝。 “长鱼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我......是我看小说上头了。从遇见茅杉的第一眼,就被她身上沉敛的气质吸引了,她带给了我一种除了师父和师兄以外的,莫名的安全感。”言苜蓿说着说着就要走神了,赶紧改口道:“对不起长鱼姐姐,我就一心想嫁给茅杉做老婆,都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我现在知道了,你才是茅杉最爱的那个人,而你对茅杉的感情远远比我要深,我,我以后不会了......” 长鱼终于笑了笑,是啊,病床上的人,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耀眼,让人怎么能不爱她。 自己也终于发现,成为她的知己,成为她的至爱,是自己一生都值得骄傲的资本。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床上的人,期盼着她能快点醒来,直到月圆星稀,直到初晨破晓。 “长医生,有个病人急需做手术,主任叫我来让你准备一下。”十一点的时候,一个小护士推门进来提醒道。 “我昨天不是跟主任说了,最近尽量不要给我安排手术。”长鱼刚从凳子上站起来,正想去病房看看茅杉。 “最近外科好几个医生请假,现在医院里,除了主任,外科能主刀的医生就只有你了。”小护士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长鱼从抽屉里拿了一根体温计,突然想起了林朗,“林医生不是也可以主刀吗?”她一边把体温计装进白大褂口袋里,一边问。 “林医生上周就请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哦,好,我知道了。”长鱼答着,不再多问,她现在满心都挂着茅杉。 给茅杉量过体温过后,长鱼把病房的窗户打开,让新鲜空气透了进来,“苜蓿,等下我要做手术,你自己去吃饭。” “恩,”言苜蓿答着,又问:“那你呢?我给你打包回来,你做完手术好热热吃。”长鱼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吃东西了,就只在早上去诊室之前冲了杯咖啡。 “好,谢谢。” 言苜蓿没有在外面多耽搁,吃了午饭就急急忙忙地跑回病房。白小典说要晚点才能过来,长鱼又在做手术,她不放心茅杉一个人在病房。 推开门,阳光洒了一地,一个瘦削的人影背光站在窗前。 言苜蓿看着阳光里的人,一瞬间的恍惚过后,笑着扑了过去,“茅杉,你醒了!” “苜蓿。”茅杉沐浴在阳光里,被言苜蓿扑过来一把抱住,不禁往前踉跄了一步,声音因为虚弱,显得比阳光更柔和,更朦胧。 这一声苜蓿,叫得言苜蓿一愣神,连忙放开了茅杉,掩饰住自己慌乱的心跳。 “长鱼呢?”茅杉语气虽淡,却还是被言苜蓿捕捉到了她的急切。言苜蓿心口轻轻一紧,看着眼前这个泰然自若已经开始削苹果的人,提醒着自己,不能动不该动的感情。 言苜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她知道自己说出任何一个字,都有可能会哭出来。深呼吸了几口气,故作轻松地回答:“长鱼姐姐有一场手术,应该待会儿就过来了。” 茅杉点着头,把刚削好的苹果递给言苜蓿,又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 “茅杉你饿吗?我带了盒饭回来。”言苜蓿把给长鱼打包的饭菜端到茅杉面前。看着她深邃的瞳仁,心口又猛的抽痛了一下。 “恩,是有些饿了。”茅杉接过盒饭认真吃了起来。 “茅杉,你和长鱼姐姐……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我们,认识很久了。” “哦......那......如果,假如......我说假如......”话到嘴边,言苜蓿却犹豫了,“算了,没什么。” 茅杉继续认真低头吃着饭,刚吃了两口听见了开门声,她抬起头,“你去哪儿?” “我去给长鱼姐姐再买一份盒饭~”言苜蓿释然的笑了笑,关上了门。 “小白,不是说要去医院看表姐吗?”苏子瞳下班回到家,看见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白小典,有些诧异。 “她醒了。”白小典把身体往上挪了挪,半坐起来,仍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右手搭在沙发边上,手里捏着电视遥控器。 “你的腿好些了吗?”苏子瞳随手把钥匙甩在茶几上,坐到白小典旁边,轻轻吻了一下她。 “上午根本没法走路,现在好多了,差不多已经消肿了。” 白小典昨天在客栈的时候,被虫子咬到的小腿还只是微微发肿,谁知一到了医院,觉得腿胀痛得厉害,把糯米清理下来才发现两条腿肿得跟猪脚似的,黑是不黑了,但是又红又紫。在医院打了两瓶点滴开了些外敷药便回家休息。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两条腿仍旧红肿得厉害,走几步都难,所以打算等看晚点会不会好些,到时候再去医院看茅杉。 结果下午刚要出门,就接到了长鱼的电话说茅杉已经醒了。 “我看看。”苏子瞳小心地把白小典的睡裤卷起来,看着那还没有完全消肿的小腿,和满腿的红印子,无比的心疼,“还痛吗?”她指尖轻轻抚了抚白小典的小腿,怕弄疼了对方,又退开了手指。 “不疼了,就是还有些痒。” “医生开的药记得继续擦,别觉得好了就不擦了。” “我不擦!” “必须擦。” “就不!” 苏子瞳撇了撇嘴,斜身半躺在沙发上睨起白小典,问:“那你要怎样才肯擦?”每次白小典这样,她就知道这家伙准又在酝酿什么坏水儿了。 “来,伺候着。”白小典把那条卷起了裤脚的腿抬到了半空。 苏子瞳顺势接住白小典伸过来的腿,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并替她把裤脚放了下来。 “小爷我饿了。”白小典把另一只腿也放到了苏子瞳的大腿上,舒服地靠在一个大抱枕上。 “是,这就去给爷准备晚膳~”苏子瞳边说边装模作样地低头行礼。 “慢着。”白小典叫住了苏子瞳,迅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爷要吃你。”说完便把苏子瞳扑倒在了沙发上。 第126章 下班时间,医院外面的那条老街上,商贩们吆喝的表情变得疲惫而呆滞。有人站在街边说三道四,有人围着石桩厮杀着象棋,有人搬出了电磁炉乌烟瘴气的在炒菜。 病房里,长鱼靠在窗前,手里拿着茅杉的化验报告单,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上的人。 茅杉盘腿坐在床上,被长鱼审视一般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她埋着头,觑着长鱼:“长医生,我能出院了吗?” “你现在感觉怎样?”长鱼没有理会茅杉的问题,严肃地问。 “没感觉。”茅杉哼道,置气地把头又往下埋了一些。在长鱼的面前,她总也忍不住自己的孩子气。 “什么叫没感觉?”长鱼皱起了眉头。 茅杉抬起头,蓬松的长发随即轻轻往后摆动,满目深意,满脸深情:“没感觉就是,你亲我一下就有感觉了。” 无赖的话,却被她掷地有声的说出来了。 旁边的言苜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意识到自己似乎瞬间变身电灯泡,她默默起身走出病房,顺便关上了门。 长鱼看了眼出去的言苜蓿,又瞧着床上的大孩子,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你给我好好回答。”两根纤细的手指揪住了茅杉的脸。 “啊——好痛,痛,痛,痛!”茅杉立即在床上哀嚎起来,紧紧抓住长鱼的手。 “好了,别嚎了,真是拿你没办法。”长鱼松开手,拍了拍演得正投入的茅杉,“报告显示,你的血液里没有毒素了。”她正色道。 “没有毒素那不才好吗?”茅杉瞅了一眼报告,又贴到长鱼跟前,“既然报告都说我没事了,那我们出院吧。”说着说着她把脸凑到了长鱼脖子旁,低头认真地闻着她身上忧愁的味道,眼底滑过一抹疼痛。 昏迷的时候,她又一次产生了那种意识与身体抽离的感觉,就好像这副身体已经厌倦了自己,要让她滚回汉朝。 曾经无比期盼与渴望的事,现在竟变成了一种恐惧,她不想回去了,不能回去,不能离开长鱼,绝不能。 “上次出院的时候报告也显示的是没有毒素,可你昨天晕倒又是怎么回事?”长鱼撇开茅杉凑过来的脸,眉间依旧不能舒展,“今天早上化验的结果,明明是有毒素的。”心底的焦虑无论如何都挥散不去。 长鱼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了早上的报告,把两份报告放在一起对比起来。 “我晕倒可能是因为那些虫子,你就不要多想了。”茅杉拉过长鱼的手握在手心里。 “小典也被虫子咬了,她怎么没事?”长鱼依然不依不饶,把报告单往病床上一甩,小女儿情怀展露无遗。 “恩......”茅杉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她现在不愿去多想,与其把精力浪费在未知的事情上,还不如珍惜当下,开开心心地跟心爱的人过好在一起的每一天。她抱着长鱼,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说:“好了好了乖了,反正现在化验出来我的血液里没有毒素了,那我们先回家再说吧,老待在医院里也没用啊。” 怀中人的体香灌入茅杉的鼻腔,以迅猛的姿势疯狂的根植在了记忆中。 “可能是你之前重了血蚑的毒,虽然是好了,但是那些毒仍然有一部分潜藏在体内,仪器化验不出来。而那些虫子跟血蚑算是同一物种,虫子的毒性没有血蚑强,对于普通人来说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却唤醒了你体内潜藏的血蚑的毒,所以小典没事,而你却晕倒了。” 长鱼认真地碎碎念着,茅杉则在边上一个劲儿的点头,“恩,恩,夫人睿智,夫人说得对。” 长鱼停下来,用中指弹了弹茅杉的额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不正经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茅杉才不管长鱼说了什么,用下巴摩挲着长鱼的耳朵,径自发问着。 望着执着的茅杉,长鱼无奈地出了口气,“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长鱼一路无言。 三人回到家,长鱼开始做晚饭。茅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饿了?”长鱼瞄了一眼门口的人,继续低头照看着锅里。 “我来帮忙。”茅杉笑着走进来,一过来便搂上了长鱼的腰。 “帮忙?你不来给我添乱就好了。”长鱼想起了之前一次,茅杉也说要帮忙,结果把白糖当盐洒进了汤里,而且她偏偏还手抖,毫不吝啬地洒了一锅...... “上次是个意外,你看我在表妹家里不是好好的吗,几乎每天都给自己煮面熬粥的。”茅杉辩解道。 “但是今天我们不煮面也不熬粥。”长鱼专心盯着锅里的菜,时不时用铲子翻炒两下。语气依然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精神。 “恩......那我还是可以帮忙的。”茅杉抓起了菜板上的萝卜,“我帮你洗菜。” “那个已经洗过了。” 茅杉扫兴地放下萝卜,又贴到了长鱼背后,“这两天累坏了吧?”说着伸手帮她捏着肩膀,脸同时往前凑了凑,贴在她的耳朵前喃喃道:“老婆。” 最后两个字,低而柔软的语调,如同擦撞而过的打火石,突然降临的火花让人心尖一颤,下一秒便让整个心脏溢满了暖意。长鱼心里着实受用,却嘴硬道:“谁是你老婆?” “你呀!”茅杉继续给长鱼捏着肩膀,“叫名字太生疏了,从现在起,我要叫你老婆。” “我可没同意。” “那就叫宝贝” “......” 长鱼嘴角不可察觉地往上勾了勾,有时候看着深情又呆傻的茅杉,会忍不住心疼,又忍不住想捉弄捉弄她。 “嘶!......”长鱼转头盯着茅杉,那家伙竟然咬了自己耳朵一口。看着面不改色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茅杉,长鱼瞪了她一眼不再搭理她,耳朵却瞒不住地红了。 “我听苜蓿说,我昏迷的时候你东西也不吃觉也没怎么睡,真是苦了你了。”茅杉的脸蹭着长鱼的后颈,自责地说,“都怪我。”嘴巴贴着长鱼的脖子,最后三个字说的含糊不清。 厨房因为蒸汽的升腾而显得朦胧,而这份朦胧,把两个真爱着的人,笼罩在了一片未知的迷茫里。 彷徨着,却也美好。 “你知道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让我担心。”长鱼被蒸汽熏得白里透红的脸蛋望着茅杉,嗔怪道。 只要你能醒来,只要你平安无事,等再久我也不觉得苦。 “不敢了不敢了,老婆大人说的话就是圣旨,小的怎敢违逆?”茅杉说着,手从长鱼的肩膀上环了过去,把她紧紧圈在怀里。 希望长鱼就这样,永远被自己牢牢抱在怀里,而这一刻,永恒下去。 “好了,你这样抱着我怎么做饭?先出去,乖。”长鱼关了火,转身轻轻捧过茅杉的头,在她的薄唇上啄了一口。 吃完饭洗过碗看了会儿电视,茅杉催着言苜蓿回了自己家。可没过几分钟,她又跑了回来。 “怎么又回来了?”长鱼正在抹着润肤露,茅杉就从门外挤了进来。 “我来陪我的宝贝老婆。”话音一落,茅杉的一记吻重重地贴了过去。 “越来越不正经了。”长鱼红着脸推开茅杉,问:“苜蓿呢?你又把她一个人扔你家里?” “是啊,不然呢。”茅杉霸道地答道,不过言苜蓿愿意答应这样可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明天要带她出去吃大餐。 “你什么时候那么关心她了?”茅杉扭头看着长鱼,“我发现你们好像突然变好了,”她寻思着,突然上前一步挑起长鱼的下巴,“快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手跟着伸进了长鱼的睡衣里。 长鱼身体一僵,呼吸漏掉一拍。 “不告诉你。” 长鱼说着挣脱了茅杉,正想远离这个不老实的家伙,茅杉一把将她捞到了怀里,深邃的柔情直愣愣地盯着她...... 第127章 接近一点钟的时候,茅杉回到家里,一进门,言苜蓿就开始对她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怎么才回来?人家都饿死了!” “饿死了还有力气大吼大叫?”茅杉把一个文件袋放在玄关上,也没有脱鞋子,“走。” 按照约定茅杉带言苜蓿去搓了顿好的,然后两个人一起去超市买了一大包日用品和一些新鲜蔬果。看时间差不多了,茅杉带着言苜蓿去了市一医院,两个人一起在诊室门口等长鱼下班。 镇上,公安局里此时是一团乱糟糟的景象。废纸满地,灰尘乱飞。 “嘿,我捡到一个鼠标,是谁的啊?” “谁看到我的笔记本了啊?” “我去,我的桌子呢!” ...... “小典,我帮你。”小杨从白小典的手里拽过一个装满文件的大纸箱,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 “谢谢了啊。”不过作为白小典,她肯定是愿意的。拍了拍手上的灰,白小典半瘸半拐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显示器和主机的插座拔了下来。 “你的腿怎么了?”小杨在后面问道。 “让虫子咬了,还没好利索。”白小典把显示器抱了起来,对着楼梯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走。” “你前两天请假就因为这腿?什么虫子咬的?看样子很严重啊有去医院看看吗?”楼梯里,小杨一个劲儿地问着,可白小典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小杨也是习惯了被白小典这样无视,自顾自继续地问着:“你周末去白鹤崖了?还是跟苏科长一起去的?怎么样好玩儿吗?听说你们又遇上案子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背啊......” 两个人刚走到一楼大厅,小杨又开始叨逼了:“本来还以为会拖很长一段时间才搬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我们搬了。”他把箱子往上抬了抬,看了眼抱着显示器走在旁边的白小典,“也不知道是哪个傻不拉几的暴发户买下了这么个会闹鬼的地方,就不怕被鬼缠上吗?” “人家有钱人家乐意,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别废话了,走快点,我还有两箱呢。”白小典白了他一眼,迈开不太利索的双腿走在了前面。 白小典把显示器放在了警车后座上,等小杨把纸箱也放上去过后,手一甩,关上了车门。 车门关上,车头便露了出来,白小典转身的时候眼睛偶然往车头那边瞥了一下,竟发现车头左前角对着的方向,对街的小巷子口,有一个人正看着自己这边。 猛地扭过头去,那人却一闪,钻进了巷子里。 白小典追过去,巷子里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满是垃圾的狭窄小巷子被几家餐馆里抽油烟机抽出来的白烟占领了,油腻呛鼻的味道让白小典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怎么了小典?”小杨追了上来。 “没什么。”白小典答着,摸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夹着烟,吐出嘴里的烟,往街对面的公安局走去。 总觉得,那个人的背影,好眼熟。 言苜蓿手里拿着一包大份的薯条,左手边的蓝色塑胶板凳上是一堆装汉堡和鸡块的空纸盒,还有一杯可乐,右手边坐着茅杉。 虽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今天的病人还有很多。为数不多的几个有医生坐班的外科诊室,长鱼的诊室门口人是最多的。 诊室门口三米之内的凳子都已经被人坐了,还有两三个人站在走廊上,眼睛时不时瞟一眼言苜蓿放在凳子上的那堆空纸盒。 “苜蓿,把垃圾扔垃圾桶去。”茅杉提醒道。 “恩?”言苜蓿嘴里叼着一根薯条,一半在嘴里嚼着,另一半露在外边,她看了看茅杉,又扫了眼周围等号的病人,立即明白过来了,一把抓起了凳子上的空纸盒,蹦到垃圾桶旁边,把纸盒一股脑儿抛了进去,又回到茅杉旁边坐下,拿起了凳子上的可乐,改用一只手吃薯条。 凳子刚被腾空,就有人坐了上来。 一个约莫3岁的小女孩站在茅杉左前方,胖嘟嘟的小短发,没有表情,直愣愣地盯着茅杉看。茅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悄悄问言苜蓿:“我哪里不对了吗?” 茅杉才刚刚说完,谁知小女孩突然上前,往她手里塞了两颗牛奶糖,红着小脸跑开了。茅杉看着小女孩跑开的方向,淡淡然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总是安心的如沐春风。 言苜蓿扑哧一下差点喷出可乐来:“啧啧,大美人啊茅姐姐,上到老奶奶,下到小妹妹,可一个没落下,魅力挺大啊~”说完用胳膊肘戳了戳茅杉。 “是啊,不知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长鱼从诊室出来,习惯性地往门边第一个位置看了一眼,意料之中的对上了那一双让人心安的眼睛。 “长鱼姐姐你终于下班了,我都饿了......”言苜蓿见长鱼出来,随即站了起来。 “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长鱼笑看着言苜蓿。自从前两天在医院跟言苜蓿说开以后,她越发觉得这女孩可爱乖巧。 “我买了菜,回家吃。”茅杉开口道。 “但是人家想吃牛排,你又没有买牛排!”言苜蓿委屈地抱着长鱼的手臂左右摇晃,用眼神央求着长鱼。她心里可清楚了,茅杉什么都听长鱼的,只要长鱼同意了,那牛排准跑不了。 “那好,那我们去吃牛排。”长鱼向来抗不住这些小妹子的撒娇乞求,母性光环觉醒,很快便答应了,她又对茅杉说:“你买的菜明天吃吧。” “恩。”茅杉深深地看着长鱼,不再说什么。 老婆大人开了金口了,自己也只有乖乖地服从安排。 茅杉不挪开眼,长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转了个身。 接下来的两天,茅杉每天早上送了长鱼上班后就见不着人了,直到晚上才和长鱼一起回家。她把家里的钥匙给了言苜蓿一把,又在电脑旁留了钱,让言苜蓿饿了自己出去吃东西或者上网叫外卖。 对于茅杉把自己一个人扔在家里,言苜蓿本来是很不满的,但是看在茅杉留的钞票还算多,她家的电视还算大网速还算快的份上,就没有跟她计较了。每天都叫一堆好吃的好喝的窝在沙发上尽情地看连续剧,还不怕人打扰。 一晃三天过去了,言苜蓿忽然觉得不对了,自己是要下山来找师兄的,这样每天窝在家里,怎么可能找得到师兄? 吃过晚饭,言苜蓿一副哀怨的模样站到了茅杉面前。 “茅杉,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师兄啊?” “我没有说过要带你去找师兄。” “那......你有师兄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茅杉话刚出口,这才想起上周客栈老板临死前说的那些话,遂问言苜蓿:“你师兄是哪里的人?” “*队紫云山的人啊。”言苜蓿不解地把茅杉望着,师兄是紫云观的道士,这她是知道的啊。 “我的意思是,他祖籍在哪里?有没有什么亲戚?” “没有。”言苜蓿肯定地摇头,“师兄跟我一样从小在紫云观长大,他父母是山下的农民,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就是因为家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亲戚才被邻居们送到了道观里来的。” “这样......”茅杉点着头,随手轻轻将头发敛到耳后,自言自语着,客栈的老板说,来找他的那个人有提到过他的祖上,而王鸠却是个孤儿,一个亲戚也没有...... 茅杉在思考的时候,别人是无法打扰到她的,凝神静思的状态,似乎隔绝着整个世界。她兀自思考的当口,言苜蓿和长鱼在一旁说笑着,两人已经决定好了明天的行程。一直到言苜蓿离开长鱼家的关门声响起,茅杉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苜蓿回我家了?” “恩,”长鱼在茅杉身旁坐下,靠进了她的怀里,“明天周末,刚跟苜蓿说好了带她去逛街。” “你决定了就好。”茅杉拥着长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我明天上午还有点事要办,办完了来找你们。” “好。” 一觉睡到自然醒,茅杉把长鱼和言苜蓿送到了市中心,自己则开着车去了市一医院。 医院正门口左转不到五十米处,一辆大货车停在街边。大货车所停的位置,是一间拥有四个铺位的咖啡厅,准确地说是曾经的咖啡厅,因为现在,咖啡厅那块咖啡色的大招牌已经被拆下来弃在了地上。 这正是那日茅杉与白小典第一次上市一医院找长鱼时,来的那家咖啡厅。 大货车后面,两三个人正忙着下一批装修建材。 “杉姐,来看进度吗?”一个在监督下货的短发女人看到茅杉来了,笑着招呼道。 茅杉摇摇头,“我约了这家店原来的老板。”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第128章 女人听了茅杉淡淡然的回答,也不再跟她继续说话,继续监督着工人们把一包包装修建材从货车上搬下来,再抬进铺子里。 接近中午的时候,茅杉等的人才姗姗到来。一切交接妥当后,她拿着铺面转让合同回到了车里。 原来的茅杉是个土豪,她留下的钱,只要不无度挥霍,就算现在的茅杉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她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了。但是这样让茅杉很不踏实,虽然曾经在汉朝一直都过的是漂泊不定云游化缘的生活,但现在不一样了。 也许是因为有了要珍爱的人,她不再想过那种没有计划、成天无所事事的生活了,她想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即使收入不多,只要能跟她的爱人,她的长鱼一起,过安稳的小日子就好。 前几天,茅杉四处奔波,都是在忙着把原来茅杉的房产地产债券高利贷什么的套现,股票也基本上卖得差不多了。只剩几处租出去的房子,因为合同没有到期,收不回来,所以先放那儿了。 她用这笔钱买下了公安局另一半土地七十年的使用权,连带着公安局前后的街区也一并买下了。这样一来,整个公安局这一片区都暂时是属于茅家的了。 虽然茅家的祖宅没有了,但茅家的祠堂还在局子里,现在茅杉买下了这附近大部分的土地使用权,至少在未来的七十年里,都不会有人要占用这里修什么商场商业街什么的了,也算是还茅家的列祖列宗一个清净,让茅大山泉下有知能够稍感慰藉。 至于剩下的钱,茅杉全花在了眼下这四间铺面上。之前她路过这里,偶然发现这家咖啡店贴出了转让信息,于是盘了下来。这里正好离长鱼上班的地方近,她们可以每天一起上下班,甚至还可以每天一起吃午饭。 不过茅杉却没有打算继续经营这家纯粹以咖啡为主的店铺,至于开什么店嘛,她考虑了再三,长鱼喜欢看书,干脆开一家书店好了。 店里的咖啡机磨豆机烘焙机什么的都是现成的,还有两位资深的咖啡师,所以茅杉决定物尽其用,卖书的同时出售咖啡,客人们可以一边在店里看书,一边享用香醇的咖啡。 她还没有把自己开书店的事告诉长鱼,她打算等书店开始营业了再邀请她来店里坐坐,喝一杯咖啡,虽然茅杉自己是喝不来那种糊苦的东西的。 一边想着,一边发动了车子,茅杉正要给长鱼打个电话,问问她跟言苜蓿在哪儿逛街,打开手机就看见了长鱼发的短信。 “我们回去了,你办了事直接回家。” “老婆,”茅杉用长鱼给的钥匙打开了家门,一边换鞋一边喊着,“怎么就回来......”抬头间,她愣住了,还没问出来的话卡在了喉咙口。 一个俊秀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与她对视着。年轻男人光裸着上半身,线条分明的肌肉跟女人一样白皙,而长鱼正站在他的身后,一只腿半跪在沙发上,一只手摸在他的背上,两个人的身体挨得很近。 沙发上的两个人见到突然开门进来的茅杉,都是一愣,停止了动作,搭在沙发上的纯白色衬衣滑到了地板上。 年轻男人轮廓分明的帅气面孔上闪过一瞬的惊讶,半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玄关上的人,随即一笑捡起了地上的白衬衣,“你刚柴叫她什么?”他问茅杉,脸上扔挂着笑意,让这张俊生生的脸显得越发邪魅。 他说话的音调有些奇怪,发音也不准,加上亚麻色的头发,白皮肤,就算不自我介绍也知道这家伙不是天.朝的土著居民。 “他是谁?”茅杉没理会年轻男人,问半跪在他身后的长鱼。 “他是......” “我是她未婚夫。”年轻男人抢先长鱼答道,一边把衬衣扣好,挑衅的目光睥着茅杉。 “是吗?”茅杉依然是在问长鱼,靠着门框,脸色沉了下来。 “......”长鱼瞥了眼年轻男人,眉头轻微皱了皱。 “那我算什么?”茅杉脸上没有表情,不等长鱼回答便脱口而出,声音平淡却冷得可怕。 长鱼看着茅杉深邃透着光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刚刚我没有听错,你叫她老婆?”年轻男人漫步到茅杉跟前,又玩味地回头望着长鱼:“是吗,宝贝儿?” 一阵猛烈的撞击,年轻男人只觉得眼前金光闪烁,天旋地转,胸口如被大锤砸了一般憋闷,回过神自己已经被眼前的女人按在了墙上。女人右手狠狠揪着自己衬衣的右肩,胳膊肘抵着自己的胸口。 “你干什么?”年轻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慌,他全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削安静的女人,竟有如此强悍的爆发力。 “小心说话。”茅杉比冰刀还锋利的眼睛剐着年轻男人,声音寒冷没有温度。 “我我我......”年轻男人被茅杉抵着胸口,艰难地喘了两口气,“我说什么了?” 长鱼从沙发上走了过来:“茅杉......” “你闭嘴!”茅杉吼道,直愣愣地盯着被自己按在墙上的年轻男人,“不许你叫她宝贝。” “好......我不叫,你先......放开我......”年轻男人抓着茅杉的胳膊,却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还没有这女人大。 茅杉揪着他衬衣的手又紧了几分,有些微的颤抖。沉默了几秒,她才甩开年轻男人的右肩。 终于解脱出来,年轻男人如获大赦般倚靠着墙壁揉着胸口急促地咳嗽起来。 茅杉不再管他,转身面向长鱼,问:“你有未婚夫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敲门声响起了,长鱼看了一眼茅杉,越过她去开门。 “茅杉,你回来啦?”言苜蓿拎着一瓶酱油和一袋盐站在门口,“早知道就让你顺路买回来的。”她蹬掉鞋子,把酱油和盐递给长鱼,一脸惬意地坐到沙发上,完全没有察觉到屋里气氛的不对劲。 “风哥哥,下午我们去游乐园把茅杉也带上吧。” “带上她也可以,”年轻男人精致的眼睛又噙上了笑意,瞟了一眼茅杉,考虑了一下,有些后怕地说:“但她必须先答应别在这么粗暴了。”刚才撞在墙上那一下,着实不轻,差一点肺都被撞出来了。 “粗暴?”言苜蓿扭头看着茅杉,这才发现这三个人都站在玄关处,特别是茅杉,本来就有点面瘫的脸这会儿尤其难看,“你们都堵在门口干什么啊?” “还不都是她,”年轻男人走到沙发前,用拇指指了指身后的茅杉,在言苜蓿旁边坐下,用他那蹩脚的普通话哭诉道:“哎,宝贝儿,哥哥我差一点就没命了。” “怎么?难道是茅杉欺负你了?”言苜蓿摸了摸他打理得亮锃锃的背头,以示安慰,同时质问茅杉道:“茅杉,你怎么能欺负风哥哥?你就不怕长鱼姐姐生气?” “生气?”茅杉轻笑一声,用讽刺的语气重复着言苜蓿的话,她望着身旁的长鱼:“你会因为那个男人生我的气吗?” 不待长鱼回答,言苜蓿嫌弃道:“这种话你也问得出口?你这句话跟‘我跟你妈掉水里你救谁’有什么区别?这不是为难长鱼姐姐吗?亏我还觉得你这个人不错呢!” “......”茅杉被言苜蓿教训得有些发懵,“我为什么不能问?” “如果有一天长鱼姐姐欺负了白姐姐你会生气吗?”言苜蓿在沙发上翘着腿抱着手,一副老沉的模样。 “长鱼不会欺负表妹。”茅杉答道。 “但是你欺负了风哥哥。”言苜蓿拖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提醒道。 “这两件事情怎么能一概而论?”茅杉本来还站在原地,长鱼走过去牵着她的手进了客厅。茅杉不情不愿地被长鱼按在沙发上坐下。 “一个是表妹一个是亲弟弟,怎么就不能一概而论了?”言苜蓿斜眼看着茅杉,眼神里写满了孺子不可教也。 “亲弟弟?”茅杉挑起了眉尖,先是看着言苜蓿,又望了望言苜蓿旁边一脸洋洋得意的年轻男人。 不可否认,他确实很帅。那张俊俏白皙的脸越看越觉得跟长鱼神似,只是比长鱼眼窝要深一点,眉毛要浓一点,鼻梁骨要硬朗挺拔一点。 “姐,你可没跟我说你对象是个女的。”年轻男人不满地哀怨道,又小声接了句:“还是个这么彪悍的女的......” “就允许你喜欢男人,不允许我喜欢女人?”长鱼说话的时候看向茅杉,她坐在了茅杉旁边,介绍道:“这是我弟弟长风,才从国外过来,这几天会住在我这里。” 接着她又对年轻男人说:“这是茅杉,我女朋友。” “姐姐好。”年轻男人小心地跟茅杉打了个招呼,眼中有几分调皮几分邪魅和几分惶恐。 “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茅杉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感的变化。 “长风搬行李的时候不小心把腰扭了,让我帮他看看。”长鱼回答。 第129章 “好啦好啦,别气了,是我不好,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好不好呀?”长鱼夹了一块鸡腿到茅杉的碗里,轻轻把脸凑了过去,鼻尖都快戳到了茅杉的脸颊,温柔笑道。 长风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是啊,我们下次不会了,姐夫......”他顿了一下,看了茅杉一眼,赶紧改口道:“嫂子,你就不要生气了。” 茅杉看着碗里那块鸡腿,手拿着筷子却一动不动。 “别生气了啊,怎么这么小气呢?”长鱼捏着茅杉的脸让她面对自己,两只手在她的脸上继续搓揉着,本来就没有多少肉的脸都快被她搓尖了。 茅杉望着长鱼,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好气的,不就是开个玩笑嘛。可是自己刚刚那一瞬真的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生怕眼前的人真的就离开自己了。 她为这样的想法感到可怕,也为这种事情的发生而感到担忧。 长鱼轻轻伸手过去握住茅杉,手心温润如玉,茅杉回过神来安心不少。轻轻靠过去,吻了吻长鱼的脸颊,全然不管对面呆愣着的言苜蓿和长风。两人见状赶紧低下头扒饭。 看着茅杉闷闷吃饭的样子,长鱼忍不住偷偷轻笑了一声,虽然轻,却逃不过茅杉的耳朵,茅杉立即抬起头,盯着长鱼。长鱼赶紧收住笑,看着茅杉。 长风最受不了这种沉闷又尴尬的场景,开始絮絮叨叨起自己在国外的生活,又遇到了什么什么样的帅哥,又发现了什么什么美食,言苜蓿在旁边呼应着,气氛一时间倒也融洽了起来。 “长风,你跟你朋友约的什么时候见面?”长鱼突然问道。 “明天晚上。” “在哪儿?” “在......一家什么什么商场。”长风努力想着商场的名字。 “你连什么商场都不知道,怎么去?”长鱼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 “我手机上有,”长风说着掏出了手机,翻出一条短信给长鱼看。 长鱼看着短信上提到的地址,奇怪道:“这家商场不是还没开业吗?” “明天开业,”长风得意地笑了笑,“他在那家商场工作,好像还是个负责人什么的,他说要在商场开业的那天跟我见面。” “你们连面都没见过,就这样交往了三个月?”长鱼实在是不能理解现在这些95后的开放和大胆。 “我们也想见面啊,但是老长不让我过来呢,要不是我跟他闹着说想来看一看你,他是怎么也不会答应让我一个人来中国的!” 长鱼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性格却迥然不同的弟弟,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记得上一次见长风的时候,他还是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上午接到她爸电话,去机场接他的时候,完全没有认出来。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好笑,移民了一年多没跟自己联系的爸爸,头一次打电话过来居然是要自己去接他跟别的女人生的儿子。 “爸还好吗?”她问,眼神里,多了一些说不出的复杂。 “好着呢,能吃能喝能修理人的。”长风喝了口汤,赞道:“姐,你手艺真不懒,”随即笑着瞥了一眼茅杉,竖起大拇指,“嫂子真有福气!嗯,油福!”虽然他是第一次来长鱼家里,却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什么?“言苜蓿在一旁哈哈大笑,“笨不笨啊那是‘赖’,不是‘懒~’是i~’” 本来大家一直都在自动忽略长风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现在忽然被言苜蓿专门提出来嘲笑,反而搞得他脸上一阵通红。 不过长风也不会往心里去,他又给自己盛了碗汤,转而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叹了口气:“哎,你说老长要是知道他儿子喜欢男人,他女儿喜欢女人,他会不会气晕过去啊?”邪邪的脸笑得没心没肺,就好像他说的人里面没有包括自己一样。 长鱼没有接话,茅杉拍了拍长鱼,指了指桌上的餐巾纸,长鱼会意,抽出了两张递给她。 “风哥哥,你平时没少被你爸爸修理吧?”只有言苜蓿赏脸地搭理了他。 “怎么可能?宝贝儿,哥哥告诉你,别看哥哥我细皮嫩肉的,哥哥跑得可快了......” 茶几上,茅杉的手机响了。她把用完的餐巾纸扔在桌上便起身去客厅接电话。 “表妹在城里,她晚上会过来吃饭。”茅杉对正在收拾餐桌的长鱼说。 “子瞳来吗?”长鱼一边把几个盘子叠起来,一边问着。 “她没说,应该不来,她是过来出任务的。” “下午苜蓿和长风要去游乐园玩,干脆在外面吃吧。” “好。” 湛蓝的天空下,红蓝相间的轨道如腾云的飞龙一般一圈又一圈绕得人心惊胆战,每隔几分钟,便会有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轰鸣伴随着一大波尖叫和劲风直冲而过。 长鱼站在一跟蓝色钢柱下,轻轻拍着茅杉的后背。旁边是一个垃圾桶,而茅杉此时正用一只手扶着钢柱一只手捂着胸口,脸对着垃圾桶,脸色苍白,大口地喘着气。 “好点了吗?想吐就吐吧,吐出来就没事了。”长鱼抚着茅杉的背心,把一瓶打开了的矿泉水递给她。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平时连僵尸都不怕的茅杉,竟然败给了云霄飞车,败得是那么惨烈。 而不远处,言苜蓿和长风正在兴致勃勃地排队准备刷他们的第四次云霄飞车。 日光穿过高耸复杂的轨道投射下来,茅杉和长鱼坐在一根木头长凳上,身后是一颗老樱花树,花开得正盛。云霄飞车从头顶呼啸着飞驰而过,几瓣樱花缓缓落了下来,一瓣落在了长鱼的黑发上。淡粉色的花瓣飘着薄薄的清香,仿佛有了灵性一般,与黑发交相辉映,诠释着岁月静好。 茅杉偏了偏头,小心地拿下长鱼头上的花瓣,放在鼻前,沉醉了一般,闭上眼睛,感受着这静好的岁月。 太阳越来越低,直至隐入了天边,黄昏来临。未能尽兴的言苜蓿拖着长风去玩了最后一个项目后,才不情不愿地和大家一起离开游乐园。 几个人在一家中餐馆与白小典碰面,疯了大半天,长风已经要死不活地瘫在了椅子上,言苜蓿依旧生龙活虎。 “风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啊?”吃饭的时候,言苜蓿问长风。 “过几天吧。” “那,在你走之前,我们再去一次游乐园!” 长风把刚挑到的一块凤爪放进碗里,筷子在空中点了点,皱眉思考了一下,笑道:“好啊,到时候我把我朋友也叫上。” “是你男朋友吗?”言苜蓿很自然地问着,一边啃着一只凤爪。 “是啊。”长风微笑着,也开始啃凤爪。 “风哥哥,你在国外也是用筷子吃饭吗?”言苜蓿见长风把筷子用得得心应手,不禁好奇道。 “我爸爸是中国人,他教我用筷子,和说中国话。” “哦,”言苜蓿点着头,嘴里仍旧没闲着,包着一块排骨继续发问:“你男朋友帅吗?” ...... 餐桌这头,白小典跟茅杉和长鱼聊着她今天的任务。 “所以我就说是那几个上通宵的小子看花了眼,丧尸,呵,还吸血鬼呢!”在网吧门口吹了一天冷风却一无所获的白小典抱怨着。 昨天杨队接了个市里转过来的案子,有两个小伙子大半夜从网吧出来,说遇见了丧尸,杨队立即给白小典打电话叫她跟自己去市里了解情况。结果两个人连夜赶过去,询问了网吧的工作人员和几个经常在那家网吧上网的人,又在网吧附近守了一天,毫无收获。 “也许是真的遇见了,只是你们去的时候丧尸没出现。”长鱼说道。 “在哪儿?”茅杉问。丧尸她知道,外国的电影里经常出现,其实就等同于中国的僵尸。 “二环边上,不知道叫什么街。”白小典答着。 “那两个小伙子没被丧尸袭击?”茅杉又问。 “他们一看见不对劲,撒腿就跑了,丧尸估计都没能靠近他们身前五米的范围。”白小典不屑道,“所以我说他们多半是眼睛花了,要不然就是通宵过后脑袋还没清醒过来。” “他们有没有说当时的具体情况?” “他们本来是打算上网到天亮再走的,其中一个人有些困了,所以两个人一起提前下了机。出了网吧后抄近路从后面的小巷里走的,就在小巷里看见了他们说的丧尸。说是最开始以为是喝醉的人,走路一颠一簸的,走近些才看见是两个死人。”白小典说完,放下筷子,满足的仰在椅子上,手拍了拍已经被食物撑圆的肚子。 “他们怎么知道是死人?”长鱼提出了疑问,这也是茅杉正要问的。 “他们说那两个人的皮肤跟纸一样白,皮肤松弛,跟菜市场被放了血的死鸡似的,其中一个人还说,看见他们颈子后面有大块大块的紫斑。” “那估计不会错,”茅杉靠在椅子上,伸手握住长鱼的手,轻笑一声,“应该是遇上僵尸了。” 第130章 “呵,还真是僵尸?”白小典扯了扯嘴角笑道,“昨晚我们守了一晚上也没跟它们打上照面,难道是跑别处去了?” “这个不好说,”茅杉想了想,摸出手机打开地图,“给我指指位置。” 白小典刨弄着地图,越想越不放心起来,“那两只僵尸在城里乱跑,岂不是很危险!” 茅杉摇了摇头,说:“听情况,只是紫僵而已,暂时不用担心。” 紫僵是最低等级的僵尸,行动迟缓,惧怕阳光水火以及人畜。 “嘶......城里怎么会无缘无故出僵尸了?”白小典把地图定了位还给茅杉,“要赶快找出来消灭了才是......”她自言自语着。 茅杉看着地图,嘴角渐渐浮起了淡笑,“它们还在那儿,不会跑远。” “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有发现了,”白小典突然凑近了茅杉,盯着她的眼睛:“快说。” “今晚你还去蹲守吗?”茅杉没有理会白小典,自顾自问道。 “不了,今晚回去睡觉,熬了一天一夜,受不了了,明天再去。”白小典伸了个懒腰,重新仰回了椅子上。 “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去。”茅杉收了手机,又提醒道:“对了,叫你们今晚蹲守的人小心一点,如果紫僵出现,直接爆头。” “好,这我知道~” 吃过晚饭,茅杉让白小典去她家里住,白小典不愿留苏子瞳一个人在家里,坚持要回去。茅杉想着这几天家里人确实够多了,也就没多挽留。 第二天下午,茅杉接了白小典的电话便出门了。 “风哥哥,你今天晚上是不是也要出去?”言苜蓿站在浴室门口,问刚洗了澡正哼着歌往头上抹着发蜡的长风。 “恩,怎么了?”长风弓着身子,偏着头,先看看镜子里自己的左脸,再看看右脸,整个人都快钻到镜子里了。 “能不出去吗?”言苜蓿望着镜子里那张帅气的脸,眉毛紧锁,小脸格外的深沉。 “为什么?” “你今天有灾,不出门可避。”言苜蓿抱着双手,眼睛死死盯着镜子里的长风。 “呸呸,童言无稽!”长风赶紧叫道,不满地瞥了言苜蓿一眼。 “是‘无忌’。”言苜蓿纠正道,“再说了,这词在这里可不能这样用。”言苜蓿的声音小了下去。 阻止不了长风出门,言苜蓿只好扭着闹着跟他一块儿出去了。 二环边上,气派的小广场中,喷水池愉快地吐着水花,一栋新修的高楼伫立在广场后方,水绿色的玻璃窗被还没有落下去的太阳映成了橙色。这栋高楼的最下面三层,便是长风与他男朋友约好见面的商场。 商场正门口铺着红毯,整齐摆放着几个大花篮,花篮里漂亮的花朵已经被路人顺手牵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朵残败的玫瑰和虞美人,地上还落着几片被踩脏的叶子。旁边有一个大广告牌,上面画着商场的logo,飘逸的艺术字写着开业大吉之类的字样。 两个工作人员穿着厚厚的毛茸茸的棉衣,带着又大又重的面具,装成商场吉祥物的样子在广场中央蹦蹦跳跳吸引路人。弯眉毛,长眼睛,大大的笑脸,还拖着一条弯了几转的细尾巴,看起来滑稽得很。 “风哥哥,我要吃薯条。”言苜蓿盯着前面那两个“吉祥物”看了一会儿,对长风说道。 长风看了看表,拍了拍言苜蓿的肩膀,说:“走吧。” 四月的天气,商场里都没有开空调,连通着商场的快餐店也是一样,闷闷的,一大股炸鸡的油腻味道。 “师父!!”言苜蓿一进快餐店,盯着窗子的方向惊讶道。 长风被言苜蓿这一声惊叫弄得摸不着头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窗边一个穿白袍的道士背对着门坐着,道士听见言苜蓿的声音,扭过了头来。须发花白的脸上刻满了皱纹,眼神却是分外明亮。 “苜蓿,你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老道士一见到门口的言苜蓿,把吃了一半的鸡腿往盒子里一扔,愤愤道。 “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言苜蓿嗫嚅道。 “哼,为师是谁?有什么事瞒得了为师的。”老道士傲气地仰头,抚着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几根短胡须。 言苜蓿嘟了嘟嘴,不回答也不看他,往长风身后挪了挪。长风却大步上去,指着桌子上啃了一半的鸡腿叫道:“老和尚,你怎么吃肉啊?” 老道士撇了撇嘴,嫌弃道:“贫道是道士,不是和尚。”他说着,用眼角瞥了眼长风,皱眉,“年轻人,你今天不宜出门,还是快些回家吧。” “宝贝儿,他是你师父?”长风没理会老道士的话,转头问言苜蓿。 言苜蓿点头。 “难怪你们俩都一样,尽说些不吉利的话。”长风哼哼着。 “苜蓿。你过来。”老道士对着言苜蓿严厉道。 言苜蓿眼珠子转了两圈,最后定在前方,觑着老道士,慢吞吞地走过去。 “你找到王鳿那小子了吗?”老道士问。 “没有。” “那别找了,跟为师回去。” “我不!”言苜蓿大声叫嚷着,又跳到长风身后,“风哥哥,你不是还要见你朋友吗?我们走~”说完拉着长风就往商场里走,边走边对老道士挥手,“师父,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嘿!死丫头!等等我!”老道士捡起餐盘里的纸巾胡乱擦了擦手,抓起旁边凳子上的黑色大书包跟了上去,暗自嘀咕着,“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一老两小坐在商场负一楼的美食区里,身前的桌子上摆着四口小锅,小锅里是吃剩的麻辣小龙虾,已经没有了龙虾,剩下一堆落寞的干辣椒和青椒横在锅里。 “风哥哥,你朋友什么时候来啊?”言苜蓿灌了一口可乐,问长风。 “快了,我们约的九点半,还有半个小时。”长风抬手看着手表回答。 “九点半?那你那么早出来干什么!”言苜蓿无语地趴在了桌子上。 “早来一点总是好的嘛。”长风笑道,邪邪的样子惹得隔壁桌的女生一阵花痴。 “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早点过来呗。”言苜蓿趴在桌子上,无聊至极。 长风缓缓摇着头:“见面之前我都不要跟他联系。” “为什么?”言苜蓿从桌子上撑了起来。 “这样比较浪漫啊。”长风眯起眼睛,“两个人在没有通讯工具的情况下邂逅,多美好啊~” “你有通讯工具。”言苜蓿无力地望着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长风,这家伙怎么跟个小女生一样啊。 长风半睁开眼睛看着言苜蓿,将食指放在嘴前,小声说道:“假装没有。” “切......” “商场这么大,你要怎么跟他邂逅啊?”三个人就一直在美食区这么坐着,言苜蓿开始怀疑对面那个傻白的长风到底能不能跟他的男朋友见着面。 “他让我在负一楼停车场门口等他。”长风望了望美食区最里面停车场入口的方向,“他说他下了班会直接乘电梯下来。” “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言苜蓿想起了这两人连面都没见过,不禁为他们的见面感到着急,这长风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要不是他跟长鱼长得那么像,她是打死也不会相信他是长鱼的亲弟弟。 “知道,”长风自信地说,“我看过他照片。” 九点二十的时候,商场的广播响起了即将关门的音乐,提醒还滞留在商场里的客人该走了。 长风站起来,理了理衣领,扯了扯衣摆。 “风哥哥,我们在这里等你,有事就叫啊,别被人拐跑了!”言苜蓿坐在桌前坏笑道。 长风瞪了一眼她,转身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截还没有铺地砖的走廊,来到了穿堂处。这里和后方装修精致的美食区简直就是两个天地。 左边是两部并排的电梯,崭新的电梯,按键周围蒙着薄薄的白灰,墙边堆满了木架和装修建材,地砖是勉强铺完了,但踩上去能明显感觉到地面上的灰尘和沙粒。再往前是一道感应玻璃门,只有一扇门在工作,另一扇门前放着几个粗糙的木箱子和铁桶,还重了几个装着水泥的大麻袋。 一个大人偶被扔在角落里,靠在木箱子上。是商场的吉祥物人偶,和之前他们在商场门口看见的真人假扮的人偶一样滑稽,只是这个是塑料的。 人偶的尺寸应该是1:1的,比真人大不了多少,远远晃一眼就像一个喝醉了酒的大汉瘫软在那里。 玻璃门那边就是停车场了,商场开张第一天,人气还不旺,加上已经到了商场关门的时间,停车场里非常安静,基本上看不见几辆车。 长风站在电梯穿堂里,望着电梯,走近了些,对着能反射出人影的电梯门框照了照他精心打理过的背头。旁边按钮上方的红色数字从2变成了1,又变成了-1,电梯门开了。 长风赶紧站直了身子,面对那个打开门的电梯。 一男一女说笑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看也不看门口帅气的男子,越过他走进了停车场。 长风憋了憋嘴,靠在电梯门边上,看着表上的秒针发呆。 第131章 “小杉,你这玩意儿好使吗?”网吧后面的小巷里,红色的砖墙下停着一辆银灰色的皮卡车,杨队的声音从皮卡车的车头后面传来。 “你就放心吧,我表姐可是捉僵尸的好手,有她没问题!”白小典懒洋洋地靠着皮卡车的车门,手揣在裤兜里。 小巷正中的位置,砖墙上,一米多高的地方用研磨细腻的朱砂画了一个大大的符文。赤红的符文在暗黄的路灯下反着亮眼的光,衬得红色的砖墙越发暗淡了下去。 茅杉把剩下的小半袋掺了酒的朱沙粉扔进垃圾桶,手指在砖墙上胡乱刮了刮,蹭掉残留在指尖上的朱砂,提着刚买的一瓶白酒站到白小典和杨队旁边,“应该没问题。”边说边喝了一口酒,目光锁死在小巷深处。 言苜蓿和老道士坐在商场负一楼的美食区里,大眼瞪小眼地等着长风带他的男朋友过来。长风才去了不到两分钟,老道士便捂着肚子想要上厕所。 匆匆忙忙出了美食区,看见头顶卫生间的指示牌,老道士把肩上的书包往上提了提便朝着上面所指示的方向跑去。 冲到门口便被一个黄色三角形塑料提示牌挡住了去路。牌子上“停止使用”四个黑色大字无情地撕碎了他苍老的心。 四下看了看,眉毛一挑,灵活地跨过提示牌就要往厕所里钻。 “喂,干什么干什么!”女厕的门突然开了,一个身穿蓝色员工制服,带着塑胶手套的健壮女人冲他吼道。 “来厕所当然是要方便了。”老道士强挤出缓和的语气尴尬地笑了笑,脸却已经憋得通红。 “没看见门口的牌子?”女人拧着粗黑的眉毛,没好气地说道,“出去出去出去,厕所停用了。” “这位道友,所谓人有三急,水火不留情,洪水来了挡不住,贫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道友你行个方便,通融一下。”老道士微微欠身,干笑道。 “道友你个头,嘿,你这老头子少跟我在这里神神叨叨的,老娘还有好几个马桶没刷呢!” “女士......贫道......”老道士鼻子嘴巴皱到了一块儿,面露乞求之色。 女人见老道士这副模样,料想这人也是真憋急了,撇了撇嘴说道:“水管爆了,真没法上,你去商场对面的网吧上吧。” “楼上的厕所也不能用吗?”老道士一听还要去商场对面,当即万念俱灰,想哭的心都有了。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商场要关门了,楼上的厕所估计都锁了。” 无奈,老道士只得夹紧了双腿往商场大门处赶,生怕一个大意就拉裤子里了,这次出来,一切从简,他没有带多余的道袍......再者,道袍是其次,要真拉裤子里,这脸可就丢大了,尤其是还当着自己徒儿的面...... 茅杉、白小典和杨队躲在皮卡车后面,四只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前方路灯照不到的小巷深处。 “不是说没问题吗怎么还没反应?”杨队看了看时间,有些等不住了。 “不会是药店卖给我们的朱砂是次货吧?”白小典困惑地收回凝视着黑暗处的目光,转头问茅杉。 “再等等。”茅杉仍旧盯着前方的黑暗,手里的白酒瓶子里,酒已经只剩了个底儿。 她在墙上画的符文是茅大山教她的聚阴符篆的一种,只是把原本画于符纸上的符文放大后搬到了墙上,省去了那一系列繁杂的步骤,作用可能就大打了折扣,起效的时间也被拉长了,但多多少少也还是可以把这附近的阴气慢慢聚拢过来的。 只要阴气聚集起来了,就不怕僵尸不来。 空气里隐隐约约多了一股股冷气,看来茅杉的符文起作用了。杨队拉高了外套的拉链,面露忧色:“你当真确定僵尸还在这附近没有跑远?说不定它们早走远了,你就是把这方圆十里的阴气聚起来它们也不知道。” “僵尸这些东西都会附着于阴盛之所,这里现在是市里的纯阴所在,它们往这边贴还来不及,又怎会走远。”茅杉淡淡应道。 “这里好端端的以前也没见出什么事,怎么成了纯阴所在?”白小典不解。杨队也是满脸疑问附和着点头。 茅杉拿出手机,又打开了地图,把地图的大小调节到刚好能完整显示出他们所在位置的这片区域,“你们看,这像什么?”她把手机拿到白小典和杨队眼前。 地图的中间位置是一个大转盘,周围的建筑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地排列着,尤其是上下左右的几栋大型建筑,方方正正,横平竖直,且都是三个三个的排列着。 “八卦?”白小典惊讶道。 “确实是一个八卦,”茅杉勾了勾嘴角,轻声补充道:“不过,是一个倒八卦。” 看着旁边一脸迷茫的两人,茅杉解释道:“八卦中每一卦都由三条长短横道组成,这些横道称之为爻,地图上东西南北的建筑以三列为一组围着中间的圆形转盘排列,就好比是八卦的三爻,正好是坎卦、离卦、坤卦和乾卦。但这里,因为建筑的面积和排列原因,离卦和坎卦却是反着的,本来应该是左离右坎,在这里却变成了左坎右离。” 白小典把地图刨大了些,她虽然不懂八卦,但茅杉说的还是勉强能听懂个七八分,“这两边的建筑早就有了啊,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什么纯阴的说法?” 茅杉松开了手,把手机交到白小典手里,继续解释道:“离指火,坎指水,单单只是水火相错的倒八卦,最多也只算是个风水惨败的地方,而关键的问题,却是出在了对面这栋大楼身上。” 她转身,视线穿过小巷口,落在了街对面那座新修的高楼上,“乾三连,坤六断,说的是八卦图上,乾卦的三爻为三条长横,坤卦的三横则从中间断开,变成了六截短横,你们看看地图上乾坤两卦的位置。” 白小典把手机放在自己和杨队中间,两个人仔细地看着。地图上,坤卦的位置,确实有六栋四四方方的建筑,两两相并排成三排,中间空出了一点距离。而乾卦的位置,是横着连城一体的建筑群,也是一共三排,但中间的位置被一个小广场和一栋竖着的建筑切断了。 “原本是乾坤两卦不错,但现在,多了对面的大楼和一个小广场,硬生生把乾卦破坏了,而且好巧不巧,偏偏是从中间切断的,乾卦变成了坤卦。”茅杉继续说着,“乾为天,坤乃地,现在上下两卦都变成了坤卦,正所谓上坤下坤纯阴卦,在这风水本就不好的倒八卦区域中,是彻头彻尾的纯阴所在,煞中之煞。” “原来如此~”白小典听得晕乎乎的,一个劲儿点着头,看茅杉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她就知道准没错了,自己听懂了没有不重要,只要茅杉那边没搞错就万事ok了!“不愧是我表姐啊,得老头子真传!好样的~”她胳膊肘戳了戳茅杉,竖着大拇指在茅杉眼前晃了晃。 茅杉瞄了白小典一眼,没有搭话。她那看风水的功夫可能还敌不过茅大山的三成呢,只能是这次运气好,碰上个这么显而易见的风水局,稍微懂一点风水的,有心的,只要在地图上扫一眼便能发现了。 “有动静了。”茅杉突然敛住气息,直视前方,轻声提醒道。 白小典神色立即沉了下来,把手机还给茅杉,一只手扶着皮卡车一只手伸到衣服后面摸在枪上,注视着前方。杨队也是摸着枪,猫着腰藏身于皮卡车后,探出个头注意着小巷深处的动静。 “咚—咚—咚......”黑暗中隐隐传来一阵声响,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一声接着一声,不急不缓,保持着不变的节奏。 三个人都知道,这是僵尸跳步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新,每一声都那么生硬而沉闷,带着回音从小巷深处蹿出来,直钻入藏在皮卡车后的三人耳朵里,震得心颤。 没过多久,依稀可以看见黑暗中有一个黑影在移动,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僵直的身体犹如一根铁杵,一下又一下地舂着地面,不知疲倦,周而复始。黑影一直隐在黑暗中,看得出是个人形,但因为路灯照不到那边,三个人都无法看清黑影的样子,也无法确定黑影的具体位置。 三个人沉着气,猫在皮卡车后等待时机。又过了一会儿,黑暗中的家伙停止不动了。它呆立在那里,也看不出是背对着三人还是面对着三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就那么一直立着,三人的呼吸也跟着它的动作而停止了,静静地把它盯着。 “嗷——”只听一声嘶吼从人影那边传来,嘶哑得让人心里发毛。嘶吼未散,人影一个纵跳跃出了黑暗,重重地落在了茅杉画的符文前,两只脚板拍得水泥地面“啪!”地一声脆响,地面震动的感觉已经传到了皮卡车这边。 人影暴露于路灯的光线下,惨白无血的皮肤松弛下垂,白得渗人的后颈上一块块紫斑刺眼夺目。 白小典望着那一块块触目惊心的紫斑挪不开眼,可隐约觉得那些紫斑好像在渐渐淡去,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 她使劲挤了挤眼睛,再次睁眼时,紫斑已经完全淡去,苍白的后颈皮肤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又眨了眨眼睛,眨眼间,却见一个个豆大的黑色小点出现在那家伙的后颈上,密密麻麻,滋长的速度极快,只几秒的工夫便由点连成了面,很快整个颈子都已经变为了黑色,黑色蔓延上下颚,接着是嘴,鼻,脸...... “砰!” 那张黑了一半的脸顿时黒汁四溅,在那家伙的脖子上炸开了。 茅杉只觉得一阵耳鸣,整个世界都是嗡嗡嗡的蚊吟,转头,白小典举着手.枪,枪口还在冒着白烟。 第132章 老道士火急火燎地冲进网吧,七荤八素地痛快了一番,这才舒舒服服悠然自得地从网吧走出来。一出网吧,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赶紧从书包里摸出罗盘,左比右画地在网吧周围来回踱步。 “嗡......嗡......”茅杉掏了掏耳朵,看见白小典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跟自己说什么,可她却什么也听不见。看了半天嘴型,连蒙带猜才知道白小典应该是在说“还有一只怎么没来”。 “紫僵胆子小,你这一枪估计打草惊蛇了,今晚怕是不会来了。”茅杉回答,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嗡......嗡声还在回荡。 杨队的耳朵估计也懵了,他此刻正左看看茅杉,右看看白小典,一时不知该继续守株待兔,还是上去看看情况。 茅杉又用手指捅了捅耳朵,感觉听力回来一些了,对另外两人说:“过去看看。” 三个人围在地上的无头尸旁,白小典这才看清楚,原来刚才出现在僵尸身上的不是黑点,是绿色的,只是因为光线不好,被自己看成了黑色。这僵尸浑身暗绿,衬着黄色的路灯发着幽光。 “它怎么突然变色了?”白小典问道。 “它在进化,如果不是你那一枪,估计现在它已经是绿僵了。”茅杉回答,看着地上尸体的半截脖子以及手,半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它的血被吸干了。” 白小典也注意到了这点,这家伙的皮肤跟之前被放了血的何苍松一样皱巴巴干枯枯地黏在骨肉上,之前没有变绿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现在靠近了看就更加确定了。 杨队伸手朝尸体的脖子摸去,茅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小心尸毒。” “啊?哦!”杨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缩回手,心中暗骂自己刚才的大意,还好有茅杉及时拦住了自己,不然自己还就真摸上去了。 茅杉挑了挑眉,拿出了古眉剑,用剑尖托着尸体的脖子,把尸体微微往一侧抬了一点,露出了脖子后的一道口子。 三个人看到这道口子后不由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有说话。空气冷了下来。 这道口子跟何苍松尸体脖子上的口子是如出一辙。 就在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于地上的尸体时,一道冷风从头顶刮起,带着压人的戾气,狠狠砸了下来。 茅杉身体一转,右手一抡,托在尸体脖子上的古眉剑便朝着冷风砸来的方向挥了过去。结果却是挥了个空,余光瞥见一道白影在头顶一晃,闪到了路灯光线的边缘处。它半边身体隐在黑暗中,半边身体被路灯照亮。 长而细密的白毛覆满了全身,只有脸露在外面。那处于路灯光线下的半张脸,赭石色的皮肤粗糙得看起来跟砂纸差不多,颧骨上几条裂开的疤痕,深赭石的嘴唇里包着两排发黑的牙齿,獠牙暴突于嘴唇外,似乎随时准备咬人吃肉。 “又是你。”茅杉的眼角全然是寒光,冷冷地看着前方的家伙,浑身上下缠满了杀气。这家伙就是之前出现在长鱼家里的电灯泡,这才多久,没想到身上的毛发又全长出来了,而且比之前的时候更长,更厚。 “王志鹏?!”白小典和杨队同时叫了出来,齐刷刷地端起了枪。他们两个都见过王志鹏的照片,虽然现在对方变成了僵尸,但出于警察的直觉和敏锐,两人都在第一时间便认出了他。 “你们后退,子弹对它没有作用。”茅杉将酒瓶轻轻放到地上,站在了二人前面,直直地盯着黑暗边缘的白毛僵。 小巷狭窄,又是开放空间,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过来,必须速战速决。可这回却没有符篆能够使用了,茅杉暗自皱眉,思忖着该怎么办。不过不论怎么办,都不能让这家伙逃跑了!想着,她腿下发力,运气于腕,指着白毛僵便攻了过去。 这白毛僵的动作比上一次交手时还要快上许多,茅杉纵使招式多样,招招出奇,剑剑致命,可在速度和力量上,完全占不到优势。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得一边与它应战一边努力想应对的法子。 这边商场负一楼的电梯穿堂,长风背靠着电梯旁的墙壁,已是望眼欲穿。从一开始每一次电梯开门的小激动到只懒懒地扫一眼从电梯里出来的人,再到电梯停在了一楼再没有人使用,他的心情跌落了万丈深谷。 拿着手机在眼前晃了几晃,纠结了一番最终又把手机收回去了。再等十分钟,如果还不来,我就走。 他想着,眼睛不经意地瞥着一边,目光掠过墙边的装修建材,穿过那堆木架,扫上了感应玻璃门旁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落在了靠着木箱子的大人偶上。 弯成一只大马虾的形状蜷曲在满是白灰的角落里,双臂手肘向内折缩于胸前,两条细细长长跟木偶似的腿软嗒嗒地伸直在箱子前面,塑料白脸上两团不太精致的桃色腮红,弯而细的眉眼似是在讥笑着长风的傻气。 长风看着大人偶,越看越觉得那张笑眯眯的脸瘮得慌。尖嘴猴腮的脸,用黑色染料画了两道弯长的线,便是眼睛,黑白分明格外打眼。大人偶的脸正对着长风,两条缝一样的眼睛似正看着他,一边还在咧着嘴笑。 走廊尽头,时不时传来几声门的碰撞声,几声脚步声,便又回复到了鸦雀无声的境地。 白天在外面看着同样的人偶还觉得喜感,现在换了个地方,在九点半以后的商场停车场门口,只有长风一个人,他只觉得被前面那个七分像人八分更像公狐狸的东西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长风吸了口凉气,一股异香入鼻,惹得长风打了个喷嚏。看了看表,抿了抿嘴唇,走出穿堂,站到了感应玻璃门外面,这样便可以避开那个大人偶的目光,和那些奇奇怪怪的声响了。 小巷里,茅杉还在与白毛僵纠缠。站在巷子口的白小典与杨队是着急地手心都攥出汗水了,可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只看见映着路灯的剑光在一团白影中穿梭,茅杉和白毛僵的身影根本无法捕捉。太快了。 茅杉的气息逐渐有些混乱了,随着体力的消耗,出剑的力道早已不及之前,可她的对手却好像越战越勇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是有增无减,茅杉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它身上暴戾之气在成翻滋长。 茅杉对这样的现象感到困惑不解,直到她瞥见了自己画在墙上的符文。 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她不禁想狠狠抽自己两巴掌。有这个符文在这里,阴气越聚越多,越来越重,这不是给白毛僵造福嘛! 正想着,白毛僵一记重拳夹着阴风甩了过来,茅杉急忙侧身,紧接着往后弹开,退到墙边,后背贴着墙,身体面向白毛僵,左手伸到墙上用手掌去抹墙上的朱砂。 满手都是砂砾,划了满手的伤。 砖墙面太过于粗糙磕手,很不好擦,还没蹭掉符文的一个角,白毛僵又到了身前。茅杉顾不得手上的伤,赶紧收手抬腿,一脚踹了过去,她自知这一脚对白毛僵没什么效用,只是想借这一脚跃起来,躲开白毛僵。 茅杉一跃而起在空中漂亮的一翻,落在了白毛僵身后,眼底溢满寒冰。 她落地的同时出剑,而白毛僵却连身体也没完全转过来,反手一挥便格开了茅杉刺过来的剑。 它这一格挡,震得茅杉手臂酸麻,没时间多想,收回了手臂蹲身一滚,又到了墙边,趁白毛僵转身寻她的空档,继续去擦墙上的符文。 砂砾更多,伤口更深。 她此时真是后悔,自己刚才怎么就画了那么大一个符文在墙上,画个小的不也一样。 就在短短的一分钟里,茅杉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奋力钻到墙边企图擦掉砖墙上的朱砂符文,但每一次都被白毛僵给打断了。 硕大的符文依旧好好的在那里,只几处被茅杉蹭过的地方淡了些颜色而已。 而茅杉的手已经染成了红色,看不出是粘上的朱砂,还是被砖墙面磨破的皮肤溢出的鲜血。 白小典见状,四下看了看,捡起垃圾桶旁边的半瓶矿泉水一边拧瓶盖一边朝茅杉那边冲了过去。白毛僵察觉到又有人气过来了,扭头对着过来的白小典就是一声嘶吼示威。 白小典顿觉一股腥气扑面,忍不住皱眉,脚步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住,胳膊一扬手腕一甩,半瓶矿泉水对准了墙上的符文泼洒过去。粘在砖墙上的朱砂符文立时被猛泼过来的矿泉水冲掉了小半边。 “表姐,你专心对付它,符文交给我!”白小典一面闪躲暴怒的白毛僵,一面冲茅杉喊道。 茅杉赶紧就地纵身,劈剑而下,白毛僵虽是一个劲儿地攻击白小典,却也没忽视旁边的茅杉,茅杉的剑未刺到,它已经抬起了胳膊朝茅杉猛抡过去。茅杉脚来不及沾地,直接在空中后仰,同时右腿重重地朝着白毛僵的脑袋蹬了过去。 白毛僵另一只胳膊又是一抡,实实地挡住了茅杉蹬过来的右腿。 茅杉只觉得自己是蹬在了一堵移动水泥墙上,又硬又冷。 右腿的招式被化解,左腿紧跟着右腿就势踩在白毛僵的胳膊上,借力弹开了些,腰腹用力,接着是一个后空翻,茅杉落在了白毛僵身前两米远处。 第133章 白毛僵恶狠狠地望着身前的人,暗红似浸了血的双眼被戾气填满,它停顿了几秒,鼻子里逸出两三声低吼,突然转身,又朝着墙边的白小典扑了过去。 茅杉怎会任由它过去,立刻朝着它冲过去。 经过刚才那一番打斗,茅杉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一剑指着后背下去,被白毛僵扭着身体躲开了,又是一剑指着右肩去了,白毛僵暴跳着转过来,满是白毛的右腿已经踢到了她的腹前,茅杉当即弓身躲避,白毛僵的大毛手却紧追着腿拍了过来。 不偏不倚,反手给了茅杉一个大耳刮子。这一耳刮子直接把茅杉拍飞了出去,她后退几步,只觉得嘴里一阵腥甜,嘴被自己的牙齿磕破了皮。摸了摸被拍到的右脸,庆幸是手背而不是爪子,不然破相是小,中了尸毒自己的命就悬了。 嘴里的血水还没来得及吐出,白毛僵的胳膊又挥了过来,这一次直接把茅杉扇到了半空,重重地滚在地上,眼前金星一闪,喷出一口血水。茅杉咳嗽两声,撑起身体跪在地上,头发粘在嘴唇上,额上青筋凸出得越发明显,眼圈暗红了下去。 没时间修整,茅杉捂着胸口快速站起来,刚一站稳,一条白色的腿已经到了眼前。又是一片金星闪烁,茅杉仰倒在地上。不待她爬起来,白毛僵低吼着趴了下来,张开嘴,紫红的舌头垂下来,一股腥臭扑面而来,舌头上黑黄的舌苔清晰可见。 它凑近茅杉,似乎是正在考虑要怎么处置刚到手的猎物。 茅杉的意识已经快要聚不拢,身体不再听使唤。 杨队眼见茅杉有危险,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掏出枪对着白毛僵就是三梭。三梭子弹准确无误地射在了白毛僵的身上,却无一不被弹了开去。白毛僵完全不屑于射过来的子弹,兀自打量着眼下的猎物,伸出了爪子抓像茅杉的脑袋。 白小典听到枪声,赶紧回头。一颗子弹正好弹飞过来,擦过她的侧脸,一道小口子绽开了几滴鲜红的血珠。回头才发现茅杉那边的情况已经岌岌可危,白小典用手背蹭掉脸上那几滴血,大叫着朝茅杉那边冲去。 “表姐!!!”她的声音失了音调。 金属的枪柄对着白毛僵的脑袋砸过去,白毛僵脑袋一偏便闪过了,白小典一次次砸空,也不泄气,继续抡着手.枪没完没了地朝白毛僵砸去。 被打断了享受猎物的时光,白毛僵自然是不高兴了。愤怒至极,张嘴便朝白小典咬过去。白小典后退一步,抬手猛地将手.枪塞进了白毛僵的嘴里。手握着枪管死命地把枪柄全塞进白毛僵嘴里,一个劲儿地往里瞎捣着。若是换了正常人,估计满口的牙早被捣松了碎了...... 茅杉终于回了回神,用手强撑着坐起来,感觉自己现在身上是哪儿哪儿都疼。从里到外,从上到下。 她捂着被白毛僵踢到的胸口想要站起来,低头间瞥见了旁边的酒瓶,眼底眸光一晃。 瞬间使了全身的劲,忍着身体的剧痛,抓起酒瓶将瓶中剩下的酒全部灌入了嘴中。白酒辣得嘴里破皮的地方生疼,顺着嘴角流下来。 茅杉用白酒漱了个口,眉心一皱,起身抬头便将这一口漱口酒全喷在了白毛僵的后背上,一滴不留。 之前嘴里破了皮,接着又吐了血,茅杉的嘴里残留了不少血,这一口白酒不用说也是带着她的血的。 血水沾上白色的长毛,那些白毛立即弯卷了起来,就像被火炙烤的塑料,收缩,黑腐,脱落。 白毛僵察觉到背上的不对劲,想要嚎叫,嘴却被枪柄堵得严严实实,只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愤怒的抗议。它瞪大了血红的眼珠子,猛然发力,咬着枪柄把手.枪从白小典手里拽了出来。 脑袋一甩,把手.枪吐了出来,手.枪落在它的脚前,白毛僵踩着手.枪逼近茅杉。 白小典本来是把枪抓得很紧的,没想到这白毛僵的力气如此之大,用嘴也可以把自己手里的枪拽走。她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眼睛紧盯着白毛僵。刚刚白毛僵夺枪的劲头太猛,她的手有些麻。 茅杉现在是连握酒瓶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扔了瓶子,集中精神,右手紧紧地握着古眉剑。她额头青筋旁全是汗珠,眼眶微红,嘴角还残留着血渍,内里已经被伤得不轻,却也只能强撑下去。现在的她,恐怕在这只白毛僵手里连百招都过不了了。 “嗖!嗖!嗖!”三道划空之声,白小典仰头一看,三支黑杆白翎长箭,直朝白毛僵面门射去。 白毛僵仰头愤吼,一个转身甩出胳膊就把三只长箭打了回去,三只长箭先后掉落到地上。 柳枝箭?茅杉心中暗疑,侧眼寻声过去。道长?她一眼便认出了站在巷口的老道士,虽是惊讶,却不敢多作分心,只瞄了一瞬便收回了目光重新注视着面前的白毛僵。 视线刚放回白毛僵身上还未落定,面前家伙的身影便快速放大,零点几秒的时间就闪到了自己身前,茅杉卯足了劲后跳腾起,这一瞬,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撕扯的内脏,再度拉伤开去。白毛僵紧随她扑来,张着猩红的大嘴一口含住了她手里的古眉剑。 白毛僵咬住古眉剑,如果茅杉不松手,那就相当于是钳住了她,可它却没有意识到,只要自己不松口,它也算是被茅杉钳住了。 茅杉眼睛一瞪,心里快速念诀,左臂高抬,运气掌心,扬掌而下,一招泰山渭鼎狠狠地拍在了白毛僵前额。 掌风凌逼,白毛僵吃痛,松口吐出古眉剑,往后倒了下去,就在它粘地的一瞬,又是一阵破空之声,一道金色的箭影一逝而过,毫不留情地打入白毛僵的右太阳穴,又从左太阳穴穿出来,直往小巷深处飞去。 白毛僵连回神的功夫都没有便倒在了地上。茅杉呼出口气,这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身体也跟着松懈下来,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两步。 “表姐!”白小典赶紧上前扶住她,生怕茅杉又晕倒了,“你没事吧?” 汗水沾湿了茅杉脸旁的头发,她微微摆了摆手:“没事。” “确定?”白小典没有松开扶着她的手,茅杉这次又是因为帮自己办案才受伤的,这要是再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向长鱼交代?不对,茅杉是她表姐,不用长鱼来,她自己用古眉剑就地抹脖子得了。 “真没事,放心。”茅杉歇了一下,缓过了气,拍了拍白小典以示自己不用她搀扶了,随即往巷子口走去。她只是有些力竭,加上被白毛僵打出了内伤,凭茅家直系血脉这身体,明天就可以痊愈了。 茅杉朝着巷子口的老道士迎面走去,“道长,您怎么会在这里?”老道士宽大的白色道袍迎风微摆,手持一把古旧的木弓,肩上半开的双肩包里露出了几支黑箭。 老道士弯腰捡起了前方的三支黑箭,一边回答:“贫道前两日观星发现星位微移,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于是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南方有异,将出凶物。于是下山随便搭了辆车往南方,到这里下车一看,发现这里竟是一块纯阴之地,于是便滞留在了这里,这不,真有事发生了,还出毛僵了。” 桃弓柳箭。茅杉只瞥了一眼老道士手上的老弓,便知道这把弓是桃木所制,又想起刚才老道士一箭射穿了白毛僵的头,不禁暗叹这老道士果然不简单。 桃木柳枝都是阳性之物,辟邪御鬼,是布阵制器的绝佳材料。但是......虽是绝佳,却也只能算作寻常法器,怎会对白毛僵有效?茅杉有些不明白,正要问问老道士,却发现面前的人已经迈步往巷子深处走去。 “不错啊道友,你刚刚那一招泰山渭鼎打得够漂亮!”老道士背对着茅杉,夸道。 “道长过奖了,要不是您及时赶到,我恐怕已经小命不保。”茅杉双腿无力,脚步虚浮,却还是跟在了老道士的后面。 老道士走了几步便停下来了,只见他又一次弯下腰去,捡起了地上的黑箭。 这一把黑箭跟先前那三支稍稍有所不同,箭身略短一截,没有箭羽。茅杉不禁多看了两眼,惊讶地发现这把剑的剑杆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沉神凝视之,有淡淡金光萦绕于符文的沟壑之中。 难怪这箭可以制住白毛僵,原来如此。茅杉释然地笑笑,还想问点什么,却见老道士对着墙掐起了手指,不好打扰他,遂站在原地等他。 老道士面向着墙边的白小典,看着她把墙上最后一点符文擦拭干净,停止了手上的掐算,暗道一声不好,捏着刚捡起来的箭跑出了小巷。茅杉先是一愣,想追上去,奈何老道士跟兔子似的,蹿出了巷子就没影了。 停车场的车子已经走得差不多,灯也灭了一半,整个停车场静得只听见腕表秒针走动的声音。再两分钟,不来我就走。长风抱着手臂,觉得有点冷。 “风哥哥,你怎么站在外面啊?”言苜蓿从走廊那边过来,扫了一眼一个人站在玻璃门外面的长风,左右看了看,又问:“你男朋友呢?” “他......还没来。”长风答着,走了进去。多了个人,胆子也大了一些,他现在觉得不那么害怕了。谁知刚一走过玻璃门,背后哐当当几声重响,紧接着是一阵七零八落听听哐哐的声音,惊得他浑身一颤。 回头,那堆重在一起的木箱子倒了下来,最上面的几个木箱子落地之前还不忘把身旁的两个铁桶一并带倒。铁桶滚在地砖上,碾压着地砖上的沙粒发出“滋啦滋啦”的细响,最后在对面墙边停了下来。 那个原本靠着木箱子的大人偶也被倒下来的箱子撞了出来,下半身往前挪了一点,上身斜着倒下来,跟腿折叠在一起,脸埋在脚踝间,十分诡异的姿势,之前被压在身下的尾巴像一条蛇歪歪扭扭地爬在背上。 “wtf?!”长风吓了一跳,望着挡在脚边的大人偶大叫了一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他想把人偶踹开,腿抬起来又缩了回去,然后小心地绕开人偶站到了言苜蓿跟前,“宝贝儿你怎么过来了?” “商场关门了,我被他们赶了出来,现在上面的大门已经锁了,他们说可以从停车场出去。”言苜蓿眼睛注视着地上那折叠着的大人偶回答。 她话音刚落,电梯穿堂的灯熄灭了。 “啊——”长风一声惊叫,条件反射地抱住了身前的人。 言苜蓿顿时无语,拍了拍紧搂着自己的人的后背算是安慰,“应该是工作人员把灯关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我......怕黑......”长风仍旧不肯松开手,黑暗里,左手边电梯按钮的一圈幽幽蓝光让他觉得阴森了起来,如同来自幽冥的鬼火,前方只亮着一半灯的停车场这时显得是那么明亮。 “我们走吧。”长风慢慢松开言苜蓿,望着玻璃门外明亮的停车场说,一只手依然紧紧抓着言苜蓿的衣服。 “不等你男朋友了?”言苜蓿问。 “不等了,先出去再说。”长风此时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漆黑恐怖的地方。他简直受够了这个阴森的地方,一边回答,一边拉着言苜蓿往外走,跨过地上的大人偶时,长风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放大,杵在那里迈不出腿了。 因为长风的停下,言苜蓿直接撞上了他的后背,她正想推一把长风,却感觉到对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在发抖,遂抬头问他:“怎么了?” 长风颤抖着抬起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下一秒,他拉起言苜蓿就奔出了穿堂。 “喂,你慢点跑,慢点啊!”言苜蓿被长风拉着,好几次都险些跌倒。终于,长风跑不动了,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 “你刚才......到底怎......怎么......回事啊?好......好端端的......跑什么跑啊!”言苜蓿也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她没好气地抱怨道。 “那假人......假人......”长风抬起头看着言苜蓿,言苜蓿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恐惧。 “假人怎么了?你慢慢说,别慌。” “假人活了!” 第134章 “啊?”言苜蓿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的是刚才玻璃门旁边那大人偶吗?” “是啊,就是它,吓......吓死人了......”长风闭了闭眼睛,想平复一下自己惊魂未定的心,可一闭上眼睛,他又回到了黑暗中,那个身体扭曲折叠着的大人偶,一颤一顿地抬起埋在双踝间的头,诡异的狐狸眼在黑暗中变得模糊,咧着嘴望着自己,他打了个哆嗦赶忙睁开眼睛。 言苜蓿一听,抿嘴沉吟了片刻,大步往回走去。 “哎哎,宝贝儿,你干什么呢?”长风一看言苜蓿在往回走,带着哭腔喊道。 “回去看看。”言苜蓿头也不回,答道。那个大人偶是塑料的,怎么可能会活?多半是刚才黑灯瞎火的长风那胆小鬼看错了,然后自己意淫的。但是她还是抑制不了自己想过去看看的心,要真是大人偶活了,她正好可以降妖伏魔,体验一把小说中女侠拔剑怒斩妖魔的威风感觉。 长风握紧了拳头在原地纠结了一番,心一横跟了上去。 长风站在后面,看着走进感应玻璃门的言苜蓿,最终还是没胆子跟进去。 言苜蓿在电梯穿堂里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大人偶的影子。她站在一个木箱子旁边,凝视着地面,她记得,那个大人偶倒下来之后,是掉在了这里。怎么不见了?难道长风没有看错,大人偶真的活了? 忽然一阵风灌入了言苜蓿的鼻腔,刺鼻的尘埃呛得她连打了两个喷嚏。 玻璃门外面跟里面一样,也是堆满了各种杂物。夜深了,停车场的温度越来越低,长风抱着手臂一个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奇怪言苜蓿怎么还不出来,探着头想看看里面的情况,可穿堂里太暗,根本看不清里面。 周围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似乎自己紊乱的呼吸,就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透过几块斜倚在玻璃门上的长方形预制板,从缝隙里看到玻璃门上映出了自己的倒影。俊秀的脸因为惊吓而变得苍白,但还是掩不住妖邪与帅气。 恩,真是张完美的脸蛋。长风走近了些,一时忘记了害怕,开始伸手去整理自己奔跑过后有一点凌乱的头发。理着理着,发现视线左上方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抬头,看见自己的左肩上方一团白色的影子上面还有一团桃红。离得太近,因而只看得见这一角。 一股异香钻入鼻息。 这回他闻出来了,是古龙水的香味。心头猛地一颤,本能地后退了些,这一退,后背撞在了一个硬物上,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趴在自己的左肩上。 而玻璃门上,一张惨白的脸正靠在他的左脸侧,下巴磕着他的左肩。玻璃表面的细微曲度扭曲了整张脸,一双全黑的狐狸眼和呆板细长的眉毛让脸上的笑容显得木然僵滞,两腮上的桃红此时看来是异常的恐怖,鬼气森森。 是那个大人偶! 那一刻,长风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开始轰鸣,张开嘴猛地转身,鼻尖从对方的脸上擦过,硬而冷的触感更是让他后背麻得快没了知觉。 张大的嘴巴倒吸了口气,古龙水的味道刺得他鼻腔发痒,他紧贴着玻璃门,瞳孔里除了那张白得瘆人的脸便只剩下恐惧,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人偶又往前靠了些,白脸贴在长风的脸前,近得他只看见两道放大了的黑瞳直勾勾地对着自己,黑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余光瞥到下方两团桃色腮红,以及裂得老开的嘴角,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扯得胸前一下下的疼。 长风两只手掌紧紧地按在玻璃门上,恨不得能够穿透这扇玻璃门,离这诡异的人偶远远的,离这阴森森的商场远远的。 大人偶始终与他保持着那么几厘米的距离,头歪着,像是在打量他。长风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呼吸也不敢太重,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了,“啊——啊——啊!”他叫了出来,扶着玻璃门连滚带爬地逃往一边,挂满灰尘的玻璃门被长风擦出了干净的一条来。 言苜蓿听到尖叫声迅速冲出来,便看见那个大人偶正摇摇晃晃地朝着长风移动,它跟人差不多的比例让它看起来活像一个带了面具的真人。 大人偶的动作并不快,而长风却是吓软了双腿,哆哆嗦嗦地只知道一个劲儿往后退,也不跑。 它每走一步,身上不知道哪一处便发出一声摩擦声。 咔咔,咔咔。 看着大人偶朝自己一步一步逼近,听着那难听到让人心惊的摩擦声,长风几近绝望地就要闭上眼睛,就在这时,伴着面前呼呼的风声,他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发现大人偶的手脚被一根长长的红线缠了个结实。 大人偶蹩手蹩脚地开始挣扎,本来就有些歪的脑袋更歪了,在脖子上使劲摇晃起来,晃着晃着,“咔”一声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了长风的脚踝处。 长风盯着地上掉下来的脑袋,吃力地咽了咽口水,几乎忘记了呼吸,“啊——啊——”再一次尖叫了出来。 人偶的塑料脑袋脱落后,露出了一团毛茸茸的黑色。是人的头发,言苜蓿这才发现,这个塑料人偶是中空的,而里面,藏了一个人,死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死人起尸了。 死人的体型比塑料大人偶小了一圈,装在里面刚好合适,他的头现在有一半露在外面,另一半被大人偶脖子的部分遮挡着,后脑勺对着言苜蓿。 长风好不容易才卯足了勇气抬起头,待看清从人偶里露出的那半张人脸时,本来就临近崩溃的他彻底崩溃了。 “honey——god!!!——”他伸出抖得厉害的手朝身后摸了摸,摸到一根水泥柱子,于是瘫靠在柱子上,想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可怎么也动弹不得。 大人偶被言苜蓿的红线缠住,却始终奔着长风那边死扑。套在塑料外壳里的手不停地往他那边抓舞着。红线在塑料表面上磨得咯咯作响。 言苜蓿的红线是她师父给她特制的,为她量身定做的武器。对活人来说那就是一砸普通的线,比针线粗点结实点,但是对于什么僵尸鬼魅来说,那可是要命的武器,一但被红线缠住,想要再挣脱出来就难了。 可现在,面前这人偶好像并不太把她的红线当一回事,看都不看言苜蓿一眼,一心挣扎着扑向水泥柱子下的长风。言苜蓿一个十五岁小姑娘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大人偶没挣扎几下,便把身上缠得紧紧的红线给挣松了,眼看就要逃出去了。 言苜蓿被大人偶带着望前移了两步,她双手拉着红线的一头,半蹲下身体稳在原地,一边重新让红线缠紧大人偶,一边一点一点往后挪动。 眉目间,是超出了她年龄的严肃正经。 大人偶继续如刚才那般挣扎着,言苜蓿已经没多少力气再去跟它纠缠了,“风哥哥,你快跑。”她看了一眼还傻愣在原地的长风,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 “我......我......”长风已经快要坐在地上了,言苜蓿一喊,他这才扶着水泥柱子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你先跑了我才有机会跑,你在这只会拖我后腿!”言苜蓿拉着红线的手臂开始微微发抖,就快要拉不住它了。 “哦哦哦哦哦!......ok、ok!”长风迈开了吓软的双腿轻飘飘地往后方跑去。 长风一跑,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吼,这浑厚的男低音很明显不是言苜蓿的,长风又一次受到了惊吓,脚下一顿,膝盖一弯,绊在了地上。 言苜蓿见到这一幕,除了翻白眼也就只能翻白眼了。风哥哥,争气点行不? 红线绷得笔直,在手上勒得越来越紧,一点一点往大人偶那边滑。而大人偶似乎更来劲了,又是吼又是跳的,扯得红线一松一紧,上下直晃。 再这样下去,红线会被拉断的......芽苜蓿开始有些慌乱了,盯着那半截黑乎乎的后脑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的红线是专门用来对付妖邪的,算是一种法器,只要是妖邪,沾上了准不会好受。可这大人偶,那么厚的塑料壳子,折腾了那么久,自己的红线压根就没有碰到里面那位!难怪会没有效果! 想着,言苜蓿急忙挑着手指催动红线,绚红的长线飞速舞动着,如同歌姬手中的红绡。 红线顺着大人偶的脖子爬到了塑料壳里面,缠上了里面人的脑袋。一圈一圈绕了下去,凭感觉找到了那死人的脖子,言苜蓿控制着红线收紧,收紧,再收紧。 里面的死人突然猛地挣扎了一阵,接着便立在原地动也不动了。 两人刚松了一口气,言苜蓿远远瞥见前方一辆越野车后面一团黑影在闪动,黑影几闪之下便完全现身于道路中央,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了。黑影之后,还跟着两个影子,一黑一白,隔得太远就像两个移动的点。 言苜蓿停止手上的动作,诧异地盯着前方那三团突然出现不知为何物的东西,警惕起来。在她看清楚最前面的黑影的第一时间,挑着红线的指尖立刻灵活地绕了两绕,手腕翻转,红线的另一头从大人偶里面迅速撤离,裹着一团黑色飞向了远处的黑影。 红线的长度有限,飞到中途便突然转向,在半空中旋转着飞回了言苜蓿手里。而红线转向时,那团被缠裹在里面的黑色脱出,带着惯性继续往前方飞去。 从红线里飞出的东西如石头一样,准确地砸在了黑影的身上,两者相碰时发出沉甸甸的闷响。石头滚落,黑影倒地。 长风这才看清楚了,那石头是一个人头,而黑影则是一个人,一个周身漆黑的人。 他僵硬地扭动脖子,看着身后已经躺在地上的大人偶,脖子那一截空空如也,那一瞬间长风彻彻底底懵了,“你......你......你......怎么把头......头......” “头什么头啊,再不跑你就没头了!”言苜蓿扫了一眼正从地上爬起来的黑影和已经赶上来的一黑一白,上前一把将地上的长风扯起来,拉着他的衣袖就开始跑。那些家伙分明就是僵尸啊,天知道再耽搁一会儿会不会又来几具啊! 三十六计跑为上上计! 长风经过大人偶时,放缓了脚步,迟疑了一下,接着整个人便被言苜蓿扯着胳膊硬生生拖走了。 两人跟着头顶上出口的指示牌跑到了一个丁字路口处,猛地从右边拐角里跳出来一个人。长风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小声地惊叫一声。 这人浑身漆黑泛紫,头发披散,面部扭曲,张着嘴,嘴角还挂有口水。长风身体后仰望着面前这家伙恐怖的脸,牙齿直打颤,“丧......尸......啊——啊......”他惊叫到一半,便看见那颗黑紫的丑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去,脸上还凝固着刚刚出现时的表情。 言苜蓿勾着食指和中指收回红线,拉起了长风继续往出口跑去。 地下停车场比想象中大出了好几倍,分区多,岔路多,到处都长得一样,可偏偏出口的指示牌少得可怜。毕竟是新商场,各方面还没有形成规模。 言苜蓿一路都在找指示牌,没有指示牌的地方就凭着感觉选路。她被这个停车场搞得是一肚子鬼火却无处发泄。 跑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跑不动了,言苜蓿的速度慢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直接改跑为走了。 “又有丧尸!”长风突然停下来,盯着前方。拐弯处,一只脚从墙壁后面露了出来。 言苜蓿上前一看,松了口气,这具是刚才被自己干掉的紫僵。随即又皱紧了眉头,叹道:“看来我们迷路了。”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丁字路口。 两人在停车场里走着,警戒着四周的一切,以防又有僵尸从前方拐角处或者旁边某辆车子后面跳出来。走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僵尸再出现,估计可能是他们已经走远了,这个区没有僵尸了,两个人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 “前面好像有人。”言苜蓿虚着眼睛望向前面,好像有几个人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真有人,快走!”走了那么久,长风基本上从之前的惊吓中缓了回来,一看见前面有人,顿时来了精神。 走了几步,他突然被言苜蓿拉住了,“不对劲,”言苜蓿小声说道,“先别过去。” 言苜蓿和长风闪进了旁边的车位里,在几辆汽车的掩护下慢慢往那边靠近。 已经是最后一辆车了,再往前走很可能就会被对方察觉到。两个人躲在车子后面,距离那边的家伙只有几米的距离,一阵阵撕咬咀嚼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长风探头探脑地伸出头去看了一眼,脸立即便了颜色,缩回脑袋捂住嘴就开始干呕,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言苜蓿见到长风的表情,也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望向那边,只看了一眼,张大了嘴巴,脸皱成了一团,小脸上凝聚着难以言喻的表情,缓缓转过身靠在车子上抚着自己的胸口。 对面是两具紫僵和一具白僵,正围着一个大人偶。大人偶的塑料假腿被生生扯了下来扔在一旁,一只手也被撕掉了,另一只手还连在身体上,只是已经被划拉开,露出了里面已经不成形的手掌。塑料外壳被扯得稀烂,混合在一堆烂肉里,大的小的红的黄的,全搅合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肉哪些是塑料碎块。 一只紫僵趴在最上头,啃着那只有小半截的脖子。另一只紫僵和白僵挤在人偶胸前的位置,不停地从那里面拖出一块块血肉模糊条状块状的东西直往嘴里塞。让人作呕的腥臭和腐烂的味道弥散在周遭。 是的,他们两个又回到了停车场的入口处。 长风已经没有再继续干呕,可他仍旧捂着嘴,眼角渐渐红了,他开始抽泣。 “风哥哥......”言苜蓿手搭在长风的肩上,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现在是真的很难受吧。她之前便已经猜到,那个人偶里的死人,应该是长风的男朋友。亲眼看见自己的男朋友起尸了,尸体被人削去了脑袋,现在还被三具僵尸啃食,不论是谁都会受不了的。 对面的僵尸或许是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纷纷停止了进食,齐刷刷抬起头转向他们藏身的车子这边。 言苜蓿搭在长风肩上的手捏成了拳头,紧张地望着对面。长风感觉到了言苜蓿的变化,把嘴捂得更紧了,脸憋得通红,一动也不敢动。 大概过了有半分钟的时间,对面那三个家伙再次埋下去,继续享用它们的夜宵。 言苜蓿长出了口气,转头却发现他们旁边,正对着这个车位的地方,正站着一具白僵。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立刻站直了身体,右手勾出红线,进入战斗状态。没想到这白僵却并没有要打架的意思,僵硬地转身,跳跃,往大人偶那边去了。 言苜蓿对着身前空空的道路愣了愣,当即拉起长风,往相反的方向逃去。两具白僵两具紫僵,要是这四位爷同时上,她一个人可应付不了。 跑了一段距离,见到前方一个岔口便加紧脚步纵身一跃,冲了进去。 前脚带着上身率先踏入,后脚还没跟上,一股迎面而来的阻力震得言苜蓿全身一疼,往后踉跄两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跟什么东西撞上了,对方走得也很急,两个人撞在一起,无任何缓冲与停顿。 “哎哟!我的老腰啊,断了哟!断了哟!......”一瞬间她还以为又是僵尸,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过后,她是又惊又喜,激动的鼻子都酸了。 “师父!!”言苜蓿一把抱住还撑着自己的腰杆呻.吟的人,得救了,这下终于得救了! “苜蓿,”老道士看着抱着自己的小姑娘,“果然,出事了?” 第135章 大人偶里,尸体已经被吃得连一根完整的骨头也没剩下,四具僵尸趴在地上,舔舐着地上残余的肉渣与碎骨。 嗖嗖声响起,四支黑杆白翎长箭,划破了空气一闪而至,分别穿过了四具僵尸的脑袋,继续携着破风声往远处逝去。 十几分钟后,茅杉和白小典赶了过来,五个人守在四具僵尸旁边等公安局派车过来拉尸体。 之前长风本来是打算报警的,老道士担心这种事情报警会引起轰动,拦下了他,正犯难,言苜蓿想起了白小典,她知道白小典也是警察,而且今天正好和茅杉一起在市里蹲守僵尸,于是让长风打电话给长鱼,问了茅杉的电话。没想到这两人这么快就来了。 白小典趁这个空档,问了长风和言苜蓿一些问题,省得一会儿大部队来了再做笔录了。而茅杉则跟老道士一起在地下停车场巡视起来。 “道长,您刚才是算到这里会有僵尸了?”茅杉跟在老道士后面,老道士手里拿着罗盘,注意力全集中在罗盘上,路也顾不上看。 “恩,”过了半晌,老道士才回答,“这个商场所在的大楼是这块纯阴之地的阴眼,是因为有这栋大楼才形成了这块纯阴之地,所以,这里是这片区域阴气最浓最盛的地方。之前你们在墙上画的符文,把商场的阴气引了过去,所以毛僵会出现在那小巷子里。” 老道士把罗盘抬高了些,观察着上面的指针,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后来你们把符文擦了,阴气又回到了商场,越是靠近地下,阴气越浓郁,所以僵尸都往商场里拥,而且都一窝蜂出现在了地下停车场里。 两个人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向下的坡道。 “这个停车场还有负二楼?”老道士诧异道,转头发现茅杉的脸上也写着不解。 如果按照越往下阴气越重的说法,僵尸不应该都集中在负二楼才对吗,怎么会出现在上一层的负一楼?除非,负一楼有什么东西的阴气比负二楼还重,或者说,负二楼还有更多的僵尸。 “先下去看看再说。”茅杉神色一凛,重新绑好了刚刚散乱开的头发,拿出古眉剑率先走上了去负二楼的坡道。 负二楼跟负一楼的装潢设置几乎一模一样,昏暗的感觉也是差不多的,这层楼要冷清些,几乎没有车子停在这里,不过也没有想象中的更加的阴暗更加的湿冷。茅杉走在前面开路,老道士端着罗盘走在后面,两人把整个负二楼走了个遍,并没有见到一具僵尸的影子。 “看来是没有了。”老道士盯着罗盘上的指针说,随后收起了罗盘。 茅杉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了件事,“对了道长,您刚才也说了这栋大楼是纯阴之地的阴眼所在,如果破了这个阴眼,纯阴之地自然就瓦解了,不知道您有没有破解的法子?” “想要破纯阴之地的阴眼,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老道士撸着下巴上几根短胡须,蹙眉思索起来,“嘶......不过嘛,好在这里修的是一家大商场,商场嘛,人气总是很旺的,等过个一两年,人气所聚来的阳气足够了,自然也就把这阴眼的阴气压住了。” “靠人的阳气镇阴眼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可那毕竟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我担心,在这一两年里,还会出事。”放着这么个纯阴地在市中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必须立即处理了才行,茅杉自己确实是没有办法,茅大山不在了,眼下也只有求助老道士了。 “上坤下坤方乃纯阴,如果要破这纯阴地,只有从这上下两坤入手。”老道士叹了口气,开始往回走。 “要改这两个坤卦,就要改变这附近建筑的格局,这......恐怕不可能。”茅杉跟了上去,眼睛紧紧盯着老道士的脸,希望他能给点其他的办法。改变建筑格局,那就得拆房子或者修房子,这种事,对于茅杉他们这种平常老百姓,别说是在市里,就是在镇上,也是难上加难啊。 “还有一个办法。”老道士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一根水泥柱子旁,看了一眼茅杉,说:“可是治标不治本。” “道长请说。”茅杉赶紧道。 “那便是将灵纯之物置于阴眼正中,以灵性削阴性,以纯净洗污秽。” “道长说的灵纯之物,可是指玉石?”茅杉挑眉问道。金玉乃天地灵性之物,尤其是玉,冰清玉洁,玉者,洁也。茅杉能够想到的符合灵纯标准的,也就只有玉了。 “正是玉石。”老道士忽然眯起眼睛笑了。只见他拉开书包,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抓出一串手链来,正是玉珠子穿成的手链。他随意地掂了掂掌心里的手链,四处看了看,转头对茅杉道:“道友,可否借你短剑一用?” 茅杉将短剑递给老道士,剑一过手,老道士立即赞道:“好剑!”他把剑拿到眼前欣赏起来,蓦地一矮身,接着奋力一纵,转眼人已经攀到了水泥柱子顶端。 水泥柱子需要两个人合抱才能抱住,老道士腿侧用力双腿紧盘在柱子上,以固定身体不让自己落下来,右手握着古眉剑,猝然发力一剑刺下去,锋利的剑锋配合厚劲的功力,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古眉剑整个剑身便已经没入了水泥柱子中。 拔出古眉剑,老道士割断了手链,取下两颗玉珠子塞进了水泥柱子被剑刺出来的孔洞之中。从柱子上下来后,走了几步,去到旁边一根水泥柱下,重复之前的动作。 一直到周围五六根柱子都塞上了玉珠子,老道士才停手,回到茅杉身边,“玉石虽说是灵纯之物,可毕竟也只是寻常物件罢了,纵使有削阴净秽的功效,也抵不过大量阴气的长期侵蚀,只希望这家商场快些把人气聚起来。”老道士一边说一边把古眉剑还给茅杉。 茅杉收好古眉剑,点头道:“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先这样吧。”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这家商场的造化了,只求这商场别开几天就关门倒闭什么的,那样的话,这里很可能会变成第二个公安局。 两个人回到了负一楼,老道士走到言苜蓿面前,问道:“苜蓿,你之前说你们与一具白僵面对面,可它却并没有攻击你们,而是奔着远处的大人偶去了?” “恩,”言苜蓿点着头,“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放着面前的两个大活人不要,跑去远处跟其他僵尸争吃剩下的死人,这不是傻吗。” 老道士点点头又转头问长风:“年轻人,那个人偶里面的尸体,你……认识他?” “恩。”长风沉默了几秒,轻轻答道。 经历了之前的事,他觉得好累,发自内心的累。 “你可知道他的生辰八字?”老道士掳了掳胡须,继续问。 长风摇了摇头,“不知道。” “恩……”老道士低哼了一声,是在回应长风,也是在兀自思琢。 “道长是觉得人偶里的尸体有问题?”茅杉走过来问道。他们刚才去负二楼看了,那下面并没有僵尸,这就说明负一楼的阴气比负二楼重,而听老道士的话,似乎他觉得负一楼这些多出来的阴气是源自大人偶里的尸体。 “对僵尸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这人偶里的尸体如果不是阴气太重又是怎样?”老道士深沉睿智的双眼瞥着地上被射穿了脑袋的四具僵尸,以及那个面目全非的空人偶壳子。 “通常情况下,死人的阴气要么是死后由于埋骨之地的特殊而慢慢形成的,要么就是生前留下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若有所思地微微晃着脑袋,“这具尸体的阴气很明显是生前就有的,看情况似乎生前阴气还不是一般的重,加上死后尸体留在了纯阴之地,还是在阴眼之中,以至于阴上加阴,恶上增恶,最终导致了尸体的阴气盖过了阴眼的阴气。” 刚刚听老道士问言苜蓿和长风时茅杉也想到了这些,经老道士之口说出来,便更加确信无疑,“活人如果要带有阴气,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碰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后天惹上的,另一种是,本身命理属阴体质属阴,天生的。”说到这里,她想起了长鱼,心一沉,长鱼就是典型的体质属阴,非常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恩,不知道长鱼吃饭了没有,一天没见了,这里处理完了赶紧回去。 “后天惹上的阴气断然是达不到这种地步的,贫道认为,这人的阴气该是由于他的体质特殊所致使的,是天生的。”老道士接着茅杉的话说道。 说话间,出口处传来汽车轮胎与防滑坡道摩擦的声音,有车下来了。紧接着两束刺眼的强光扫来,众人纷纷眯了眯眼睛,光束转暗,应该是车里的人将远光灯关掉了。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后面跟着两辆同样蓝白相间印着警徽的面包车驶了过来。 杨队从打头的警车上下来,问了白小典一些情况,两个人在一旁小声地交谈起来。面包车上下来几个穿警服带手套的警员,小心地把地上的僵尸打包抬上了面包车。 几名警员找到了言苜蓿说的那个丁字路口,把剩下的那具紫僵抬了过来,回来的时候一名眼尖的警员在一辆汽车底盘下发现了那颗被言苜蓿用红线勒断扔出去打僵尸的人头。因为人头滚到了底盘最里面,僵尸够不到,所以幸免于难没有被当做僵尸的宵夜。 面包车后备箱关上,关箱门的警员跟杨队和白小典打了招呼后,上了其中一辆面包车。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载着尸体离开了。只留下两名坐警车来的警员还跟杨队和白小典站在一起。 “表姐,你们先回去吧,”白小典走过来,对茅杉说,“人偶里藏了个死人,这是凶杀案,我们要留下来调查点事,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那好,我们先走了。”茅杉抬眼扫过白小典身后的杨队和几名警员,点头。临走前,她又提醒道:“最近无端端出了这么多僵尸,就算是放在这纯阴地,也是极其不合常理的,这件事很可能跟之前那些案子有联系,还有王志鹏。” “恩,我知道。”白小典的神色也是异常的严肃,从郊区长鱼租的洋房开始,再到后来的赶尸案,外公的死,害死外公的血蚑……关于僵尸的案子一件接一件,她不仅没有一点进展,反而是越来越乱越来越没有头绪了。 “万事小心,有需要叫我。” “恩。” 茅杉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言苜蓿几人,偏了偏头,示意她们跟自己离开。. 老道士一路上批评指责言苜蓿,却再没有说要言苜蓿跟他回去的话,反而和言苜蓿一起,跟着茅杉回了家。 长鱼下班回来的时候,家里三个人一个也不在,她知道茅杉今天要去帮白小典办案,长风要去见网友,而言苜蓿多半是跟着长风一块儿出去了。 看着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了,之前长风打电话来问茅杉的电话,听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劲,可他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给挂掉了,这让长鱼不禁有些担心。她正想给茅杉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三个人便一块儿回来了,身后还多了个老道士。 介绍过后,长鱼跟老道士打了招呼,老道士盯着面前这漂亮姑娘却只诧异地“啧”了一声,忘记了回礼,“长道友,可方便将生辰八字告知贫道,贫道好为你算上一卦?” 长鱼被老道士的话一愣,看了一眼茅杉。 “90年1月12日,阳历。”茅杉替长鱼答道。 “时辰呢?” 茅杉摇了摇头。 “90年1月,按照阴历来算,应是前一年的12月间,”老道士不自觉地掳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须,掐起了左手手指,“巳既腊月,阴年阴月。12日……” 老道士兀自掐着手指推算着,嘴里不住重复着长鱼的出生日期,时不时嘀咕两句。茅杉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随着时间的流走,她的神色越来越沉重。 长鱼有些搞不懂这两人,刚才听说这位老道士是某个道观的监院大师,言苜蓿的师父,跟街边上那种混吃混喝的神棍骗子不是一个级别的,应该是个高人吧。她没有出声打扰,往前一步,靠在茅杉身边,牵过她的手,食指轻轻在她掌心点画着。 长鱼在茅杉的手心写了“怎么”两个字,茅杉没有说话,握住了长鱼的手,扣着她的手指。 过了好一会儿,老道士手上的动作停止,“阴日。”他自言自语道,额头上的皱纹挤到了一起,沉吟片刻,转目对长鱼道:“长道友,贫道刚刚粗略推算了一番,你的八字很阴,近日里星象见异,天道有霾,阴邪齐出,你要分外小心才是。” 他说完又看向茅杉:“茅道友,长道友可是你的姐姐?” 茅杉顿了一下,“是。”她回答,仍旧与长鱼十指相扣。 “贫道知茅道友身手非凡,你可要好生保护你姐姐啊。” “多谢道长提醒,我会的。”扣着的手又收紧了些。 第136章 茅杉领着老道士去了自己家。长风却有些不乐意了,他本来是睡在茅杉卧室的,这老道士一来,自己就要被迫跟人睡一张床了,一万个不愿意,纠结之下,主动提出了自己去沙发上睡。 “道长,您先休息吧。”茅杉说着便跨了出去,转身轻轻敲着长鱼的门。 长鱼很快便开了门,看见憔悴的茅杉,很是心疼:“怎么了,快进来。”长鱼转身准备去给茅杉泡一杯安神茶,茅杉却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把脸深深埋进了长鱼的颈窝。 “怎么了?”长鱼觉察出了茅杉的情绪。 “没什么。”茅杉的声音淡得没有一点温度。 “累了吗?去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吧。”长鱼试图转身安慰她。 “别动,就这样,让我抱抱你。”茅杉的声音平平淡淡,可如果此刻谁可以看见她的眼睛,那一定会看见,眼底深处坍塌的悲凉。 让我就这样,永远抱着你吧。 “姐姐,你好漂亮!”;“自古红颜多薄命……”言苜蓿的话,没来由地忽然从茅杉的心底钻了出来,她觉得害怕,很怕很怕,身体忍不住轻轻发抖,寒意从骨子里浸出来。 茅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使劲圈住怀里的人。像是要把对方复刻进生命里,镶嵌住这一秒的永恒。 似乎这样的怀抱,可以禁锢到天荒地老。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茅杉在长鱼的耳边低声呢喃道。 只要我还在你身边。 长鱼被茅杉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听了她的话,笑道:“茅杉,你是怎么了?道长不过就说我……嗯……” 茅杉抬起头,捧过长鱼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一晃又是一天,这一天,言苜蓿跟长风窝在家里看了一天电视,老道士竟也跟着他们这样颓废了一天。一直到茅杉接了长鱼下班回来,长鱼做好了饭给长风打电话,三个人才慢吞吞从茅杉家里出来,走进长鱼的家。 “道长,这段时间总有僵尸出没,依我所见一定是背后有人在捣鬼,虽然昨晚除掉了几具僵尸,可事情应该还远远没完,不知您现在有何打算?”茅杉一边摆碗筷,一边问刚刚坐下的老道士。 “贫道这次下山,本就是为了除凶收邪,没想到竟遇见这么多僵尸,着实蹊跷得很,这也正是贫道留下来的原因……” “师父,原来你不是专门下山来找我的啊!”言苜蓿也是刚坐下,听见老道士的话,立即打断了他。 “咳咳,”老道士坐在凳子上直了直后背,“为师下山自然是以苍生为重,不过,你这丫头,无论你跑到哪里,为师想要找到你,那也是易如反掌。” “少吹牛皮了,老和尚你明明就是在快餐店吃肉被我们逮着了。”长风走过来,一脸鄙视地哼哼道,看也没看老道士一眼。 “贫道是道士,不是和尚。” …… 长鱼坐在茅杉身旁,茅杉冲她笑了笑,夹了青菜到她碗里,长鱼忽然俏皮的努了努嘴,做了个飞吻的嘴型给茅杉。茅杉愣了一下,噗嗤一下差点没忍住笑意,两个人暖暖地吃着,丝毫不受桌上另外三人贫嘴的影响。 属于她和长鱼两人的惬意时光,晃得茅杉心口一疼。 饭吃到一半,茅杉的手机响了。 放下电话,茅杉起身去厨房拿了一个盘子,过来挑了些菜在盘子里,“表妹等下过来吃饭,给她留点菜。” 半个多小时后,五个人已经吃完了晚饭,茅杉正和长鱼一起收碗,白小典才姗姗到来。 “嗨~~~长鱼~”白小典站在门口,对给她开门的长鱼笑道,“嘿!苜蓿~长风~道长~”她站在玄关上,一边换鞋一边跟屋里的人打招呼。 “在忙昨天的凶杀案?”茅杉端着一盘菜和一碗米饭从厨房出来,放在了餐桌上,问门口的人。 长风听见茅杉的话,脸色一僵,不自觉瞟了白小典一眼。 “是啊,”白小典拿着一个透明文件袋走进来,随手将文件袋扔在了餐桌上,毫不客气地拉开了凳子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你们都吃了?”她扫了一眼刚收拾干净的桌面。 “恩,刚吃完。”茅杉端着一杯奶茶也拉开一根凳子在白小典旁边坐下,“案子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白小典扒了口饭,一边嚼着一边又夹了块肉喂到嘴里,“今天下午凶手去公安局自首了。”咽下嘴里的东西,不出意外地被噎住了,赶紧用手锤着胸口。 茅杉替她倒了杯水。喝了水,白小典感觉好些了,皱着眉头,缓了缓,继续说:“昨晚我们不是留在了那商场吗,各种搜索各种调查,一直忙到了今天中午,结果那凶手竟然主动找上来自首了。” 白小典拿起筷子继续吃起来,“那家伙跟死者是同事,也是对手关系,为了竞争什么销售经理的位置发生了口角,气血上头就起了杀心,杀人过后把尸体藏在了人偶里面。我们审了一下午,最终确定他真的是凶手这才结了案,弄得我连午饭都没吃呢。”最后一句话她拖得长长的,满是哀怨。 “既然结案了,那尸体呢?”长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什么尸体?”白小典扭头,眨了眨眼睛,“哦~你说那人头啊!结案后警方就送去烧了,估计这会儿骨灰已经让家属给领回去了吧。”回头继续扒了两口饭,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头问长风:“对了,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不去参加葬礼?” “不去了。”长风的声音很小,慢慢坐回了沙发上。 长风默默抱着自己的头蜷在沙发上,说到底他们也只是网友,面都没有见过,他凭什么去参加别人的葬礼。就算是见过面,又能怎样?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去参加葬礼还是以男朋友的身份?男朋友?会被他的家人轰出来吧? 哎,算了。 长风心里满是失落和纠结,帅气漂亮的五官也因为触及了伤心事而皱在了一起。 茅杉听着白小典讲述今天查案的一些细节抱怨昨晚通宵加班的苦逼,不经意扫到了她扔在餐桌上的透明文件袋。 她麻利地打开了袋子,并没有理会白小典在旁边“喂喂喂喂......” 文件袋里装了一叠订好的资料,第一页是一个人的个人信息。茅杉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人的出生日期上,1990年1月12日。 跟长鱼同一天出生的。 再看看右上角的照片,这不就是昨晚的死者吗?原来这人的八字也是属阴的,难怪。 长风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眼睛盯着电视却没有在看。 “风哥哥,”言苜蓿看出了长风的低落,“你男朋友很在乎你的。” “恩?”长风抬头,不懂为何言苜蓿突然这样说。 “他很重视你们的约会。因为一心想着见你,所以就算是变作了僵尸,也还记着你们要见面的约定。” 长风愣了愣,回想起昨晚的画面,那个大人偶确实,从头到尾都只向着自己来。 “只有极深的执念,才会带到死后。”言苜蓿补充道。 “极深的执念,我是他的执念?”长风重复道,半晌,他轻笑了一声,长出了口气仰在沙发上,“谢谢你,苜蓿。” 至少,现在他知道,他的心里是真的有他,其实,参不参加葬礼都不重要,他已经见到了他,完成了他的执念,他走的是没有遗憾的,“他走了,我也该走了。”长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叹道,声音已经有些哽塞。 “风哥哥,你说什么?” “我说,明天我们去游乐园玩。” 第137章 长风跟言苜蓿去游乐园疯玩了一天后,第二天便跟大家告别踏上了回国的归程。 茅杉画了张护身符篆给长鱼,嘱咐她贴身收好。这几天是上班准时送,午饭一起吃,下班提前等,一有时间便去她诊室门口坐着,把长鱼护得那叫一个牢,简直比贴身保镖还保镖。 小镇中心,新公安局,不到三十平米的办公室里摆了六张办公桌。搬到这栋楼,地方也大了,房间也多了,公安局的每个组都有了一个独立的小办公室,不再像原来一样乱七八糟的挤在一起了。 杨队经常都各种忙,他的位置上总是见不到人,小杨跟其他几个组员出去执行任务了,这时,办公室里就只有白小典一个人。她对于这间新办公室总体还算满意的,唯一的不足就是离她们家瞳瞳远了。科长和局长依然是有独立的小办公室,可却在他们这层楼的上面一层,这便从原先的一门之隔变成了一楼之隔。 盯着屏幕上层层叠叠打开的一堆文档,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纯白色马克杯抿了口水,皱眉,低头看着杯子,这才想起杯子里是昨晚加班的时候泡的茶。闷闷地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回桌上,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短发,仰到了椅背上,翘起腿,闭上眼睛整理着思绪。 白小典眯着眼睛,右手捏着铅笔,用铅笔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椅子扶手。一件件案子,七零八落的线索,支离破碎的画面如乱麻一般在脑中胡乱闪现。 依旧是理不出头绪,睁开眼睛,望着前方桌子上堆满的文件夹,随手抽出来一个,懒懒地翻了起来。这些文件,她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都快背得了。 本来以为王志鹏有问题,找了他那么久才发现他原来也只是个炮灰,已经变成了僵尸……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凶手绝不是一个人,应该是多人或团伙有组织的作案。可现在他们所掌握的线索,嫌疑人就只有二杆子,还有那个叫王鳿的。 “二杆子?二杆子……”白小典嘴里喃喃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铅笔无意识在文件的空白处写上了“二杆子”三个字。 手机在桌子上震动起来,吓了白小典一跳。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爷,一起用午膳可好?” 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忍不住轻笑一声。 “准了。” 周末在家的长鱼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懒懒地斜靠在沙发上翻书。葱节一般白皙的手指轻轻滑过书页,摩挲着那细微的颗粒感,轻质纸张传来的水墨味,让她自顾自沉浸在惬意的假期里。 春日的阳光霸道地穿透过整个房间,落在纱帘上,落在地毯上,落在两个美丽的女人身上。 茅杉拿着平板电脑盘腿坐在长鱼身旁,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平时在家懒得打理,所以总喜欢戴着长鱼的束发带。刘海被束起来,露出光洁的前额,温润的瞳仁深邃尽敛,只有慵懒居家的温和。 虽然已经完全融入了现代社会,但英文仍旧是她的痛。浏览一些国外网站的时候,看不懂的地方,会随口问向长鱼,问题一多,长鱼难免觉得奇怪,“你怎么会不懂这个?” 这一下可把茅杉给噎住了。 长鱼见茅杉没有回答她,正想抬头说点什么,可当看见光晕里面的茅杉,淡然又平和,心底的暖意汩汩地冒了出来,“茅杉,你说,我怎么就找到你了呢。” 长鱼没有接着说完的,是自己怎么会如此的幸运。 茅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着长鱼的眼睛。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高不可攀的清冷美人,就这样到了自己的身边。 茅杉一边想着,一边又往长鱼身前挪了挪,对着那软软的唇就贴了上去,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虽然两人这么熟了,可这忽然的一吻也搞得长鱼有些害羞,脸红到了脖子根。 心是不会骗人的。 长鱼下意识地抱住了茅杉的背。两人就这么淡淡的亲吻着,吮吸着属于彼此的呼吸。 啪嗒,书掉在了地上。 “我们出去吃吧,不做饭了。”茅杉疼惜地看着眼前的人,鼻尖轻点着她的鼻尖。 “不用,我买了菜,我给你做好吃的。”长鱼勾着茅杉的脖子,说完又在她嘴上啄了一下。 长鱼本是个清冷孤傲的人,可自从遇到了茅杉,她心底的热烈被彻底唤醒了,看着茅杉,总有靠近她的冲动。不管是沐浴露的香味,洗发水的香味,洗衣粉的香味,还是茅杉的体香,都是长鱼眷恋的一切。 她起身去了厨房,茅杉继续浏览着刚才打开的网页,时不时拿出手机回一条装修公司发来的信息。茅杉的书店装修已经到了中后期,很多选材、装饰上的东西装修公司都会先问一问茅杉,遵循她的喜好。 放下平板,茅杉去浴室拿掉了束发带。过肩的长发披散下来,把这张英气十足的脸柔化得细腻了几分。 她舍不得长鱼累着,想去帮忙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进去守着她。 “出去。”长鱼打发着靠着门的茅杉。 “人家……不要。”茅杉低声撒着娇说道。 “……”长鱼拿着菜刀的手顿住了,似乎是没有想到茅杉会有这样的语气,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依旧靠着门的茅杉。 茅杉挑了挑眉。 长鱼慢悠悠地放下菜刀,洗了个手,忽然冲过去,右手戳着茅杉的肚子,左手使劲捏着她瘦削的脸,“我让你卖萌,我让你撒娇。”长鱼一边笑着一边想把茅杉轰出去。茅杉怕痒,只好左右闪躲,但是长鱼的力气哪有茅杉的力道大,躲了两次,茅杉一把将长鱼捞过来抱住,咬上了她的耳垂:“宝贝你不知道在爱人面前都会暴露自己最幼稚的一面吗?” 长鱼心脏漏跳一拍,又是一阵脸红,“你这是跟长风学的吧?”作势就要推开茅杉,“走开走开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茅杉声音很低,却摄人心魄:“想吃你。” 长鱼终于发现,思想再抗拒,可身体是不会说谎的。茅杉的话语,让她脚下一软。整个人都瘫在茅杉怀里。 总是这个让人安心的味道。 总是这个,我深爱的味道。 滋滋,茅杉的手机在沙发上又震动了起来。 这两天老道士天天把言苜蓿带着一起出去,美其名曰寻找线索打探敌情,实际上就是让言苜蓿带着她到处参观闲逛。这不,刚言苜蓿才打电话来,说别等他们吃午饭了,他们已经在外面吃上了。 长鱼一只手放在餐桌上枕着头,等着茅杉喝完最后一口汤。两个人腻腻歪歪总算是吃完了午饭。 这样美好的午后,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珍惜着时光流淌过的每一个印记。 时光扬起的尘埃,淅淅沥沥的全是爱意。 就着这漫射的阳光,长鱼躺在茅杉的腿上,又懒懒地睡了个午觉。 按照茅杉的要求,白小典把她查到的整理好的案情相关的所有资料都打包发给了茅杉。茅杉看得正认真,长鱼悠悠转醒过来盯着茅杉出神,往她怀里钻了钻。 像一只粘人的小猫,放佛那个清冷疏离的她,早已消失了踪影。 “茅杉,我们逛街去吧。” 茅杉把平板电脑合上放在一边,抬手抱起长鱼就往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头吻了她的额头。走进卧室,茅杉一把将长鱼扔在床上,“换衣服去。” 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春日的周末街上车水马龙,大家都因为这耀眼的阳光而心情倍儿好。 而阳光下的这两人,却更惹人注目。 茅杉和长鱼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长鱼看着窗外,阳光扫过她的侧脸,茅杉看得入了神。在茅杉发呆的当口,长鱼软软地靠了过来。柔顺的直发垂到了茅杉的手心,酥酥麻麻,像是极尽挑逗的抚摸,挠得茅杉心里直痒痒。 “长鱼,以后我们出门都坐公交车吧。”茅杉一副认真的神情。 “恩?”长鱼享受着阳光,听着茅杉的声音,像是远在千里之外一般飘渺。 “我觉得,坐公交车有种和你一路走到白头的感觉。”茅杉望着前方,自顾自认真说着。 长鱼坐起身来,看着茅杉,把手放在了她的手心,“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会一路走到白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感受着喧嚣的城市下,日光倾城的美好。 公交车慢吞吞摇晃了半小时,半小时后,两人手牵手走在市中心的商场里。 “试试嘛。”长鱼提着一条裙子非要叫茅杉试试看。 她笑得通红的脸,更像瓷娃娃。茅杉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轻捏了一把,“宝贝你好美。” 长鱼拍掉茅杉的手,放下裙子,看了一下周围,一本正经地说道,“有人。” 茅杉忽然不说话了,直直地盯着她,那依然漆黑的瞳仁里,全是长鱼的影子。 长鱼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挽了挽耳边的头发,往前走了两步,“走啦。” 茅杉一把扯过长鱼,搞得她一个趔趄,栽倒进茅杉的怀里,茅杉一口便吻了下去:“要的就是有人在。”说完,便径自走了开去。 留下长鱼站在原地,和旁边一米开外拿着棒棒糖站着的小女孩。 “姐姐,亲了姐姐。” 小女孩呆萌的话语,惹得长鱼一阵恼,转身往自动扶梯走去。 茅杉走了几步,发现长鱼没有跟过来,打望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长鱼,心下一沉。老道士的忠告像是放电影一般又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天道有霾,阴邪齐出。茅道友你可要好生保护你姐姐啊。” 茅杉回过神连忙跑到刚才长鱼的位置,却是没有发现长鱼的身影。 “小妹妹,你有看见刚刚和我一起站在这里的姐姐吗?”茅杉蹲在小女孩面前。 “刚刚那个你亲过的姐姐吗?” 茅杉一时语塞,僵硬地点了点头。 小女孩指了指自动扶梯的方向,茅杉心跳得很快,一边往那里跑一边摸手机。 这时她才想起她的手机扔在了长鱼的提包里。 “你跑什么。”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淡淡然在不远处响起。 长鱼坐在自动扶梯旁边的休息区,正悠闲地喝着水。 茅杉惊得立时站住了,大口喘着气。左右看了看,蹲了下去。 其实一点也不累,可是她却控制不住的喘气。或许这样急促的呼吸,可以快些消耗掉刚刚扑面而来的压抑感和恐惧感。 她太怕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弄丢了眼前这个时暖时冷的瓷娃娃。 长鱼看着茅杉,眼底清冷,可是嘴角一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来,把手伸了过去。 两人手牵手路过了还在原地的小女孩,“再见,小妹妹。” “姐姐,牵着姐姐。” “………” 一层一层地逛着,两人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刚刚突如其来的插曲而破坏。茅杉求着长鱼帮她重新挑选一些衣服,毕竟她现在穿的,都是之前的茅杉留下的。虽说都是各种名牌,可是毕竟不是自己的。 “长鱼,要是我们能一起长大多好啊。”茅杉无厘头的来了一句,让长鱼摸不着北。 还没等长鱼反应过来,她哈哈一笑,“没什么。”或许两个深爱着的人,无法避免患得患失的心境吧。 两人大包小包地往上走,路过一家花里胡哨的店,茅杉执意要送长鱼一件内衣,还非要长鱼马上去试试才行。 店员小姐训练有素地站在试衣间门口问:“小姐合适吗,需要我进来帮您调整一下肩带吗?”茅杉轻轻推开了店员小姐:“我来吧”。 商场里喧闹鼎沸,手牵手的小夫妻,打打闹闹的小孩子,打扮时髦的轻熟女,一本正经的眼镜男。茅杉和长鱼坐在休息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十指紧扣。 “长鱼,我还要和你逛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辈子的街。” 长鱼看着旁边这个认真稳重,成熟又幼稚的人,淡淡一笑。 茅杉,认识你之前,我觉得一个人很好,而认识你之后,我却明白了什么是两个人才有的幸福。 第138章 “老婆我想喝咖啡。”逛了一下午,长鱼又有了倦意,虽然嘴上不说,可是茅杉却看得出来。 “你?喝咖啡?”长鱼觉得好笑,“那走吧,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咖啡还不错。” 两个人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走出了商场,城市的喧嚣还在日光下轰轰烈烈的前行着。 从吃完午饭开始,白小典就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趴在她的办公桌上发呆,摸鱼。既然看了那么多遍也找不到线索,那就不看了。她把桌子上那一堆东西推到一边,椅子往后挪了挪,两只脚翘到了桌上,手枕着后脑,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动作是很惬意,脑子里却还是忍不住回想着案情。她眯着眼睛又把最近发生的案子在大脑里过了一遍,试图找找有没有漏掉的地方。 “小典,大白天的睡觉啊?小心我扣你奖金!”杨队突然推开门进来,手上的文件夹在白小典脑门上轻轻砸了两下,“快快快,别睡了,跟我去办个案子。” “那臭小子呢?”杨队扫了一眼办公室其余几个空空的坐位,一边问白小典,一边几大步跨到他的位置上,从抽屉里拿了只圆珠笔夹在文件夹里。 “小杨啊,上午出任务去了,还没回来。”白小典从椅子上站起来,胡乱理了理头发。 “他有什么任务要忙一天的,哼,多半又是半路溜班了,回来再收拾他,”说话间杨队已经又走到了白小典桌前,“我上去交点东西,你楼下等我。”他再次用文件夹拍了拍白小典的胳膊,“精神点,啊!” 市中心人太多,长鱼手里提着两个小袋子,大的全部在茅杉那里。茅杉把袋子都重着叠着的提在了右手,左手腾出来护着长鱼。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着,路过了电脑城那条街,忽然有个梳着大背头的年轻小伙子靠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堆资料,“美女美女,看看吧,我们这里什么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还没等茅杉开口,长鱼就率先拒绝了:“谢谢,我们不需要。” 可是年轻小伙子不依不饶,一直跟着长鱼走:“美女你看你这么漂亮,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造型工作室看看呢,我们可以做这种,这种,还有这种造型,拍出来的照片,那简直叫一个漂~~亮!”年轻小伙子翻着自己手里的资料,因为特意加重了“漂亮”两个字的语气,两点唾沫喷了出来。 长鱼很不自在地后退了些,与他拉开了距离。 不知道小伙子是没发现长鱼的不快还是发现了但故意装作没看见,紧跟着长鱼往上走了一步,一脸谄媚两眼放光地盯着她,还想伸手去拉她。 长鱼眉头一皱正觉得烦,茅杉挡开了小伙子伸过来的手,一把把长鱼捞到怀里来,“不用。” 年轻小伙子看到茅杉寒冰一般的眼刀扫过来,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长鱼看着茅杉凌厉的侧脸,忍不住开口道:“看看你那么凶,他也只是为了份工作而已。”说着捏了捏她的脸,一张脸绷得比皮筋还紧。 茅杉一言不发地继续搂着长鱼往前走。 对不起长鱼,请原谅我在这份爱里,偶尔冒出来的霸道。 身后。 “诶我说,你刚刚咋傻在原地了,那俩美女那么漂亮,你该继续忽悠忽悠啊,啧啧,哥教你啊,这些长得漂亮的美女啊,都经不起忽悠的,你再多几句,就会跟着你去了。”年轻小伙子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一脸猥琐的雀斑男,自顾自念叨着。 年轻小伙子狠狠吸了口烟,吐了猥琐雀斑男一脸,走了开去。 越往前走,人就越少了些,长鱼带着茅杉,走进了一条小街。 街道很窄,两旁的树木繁茂,街道两边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咖啡店。偶尔一两家中医诊所,时不时飘来些中药材的药香。 沁入鼻息,扫却烦闷。 “什么味儿?”茅杉眉头一皱,眼底却一亮。 “你知道吗,《红楼梦》里有一回说,晴雯生病了,宝玉命人在火盆上煎药。晴雯嫌屋里弄得都是药味,宝玉却说,‘药气比一切花香果子香都雅。’”长鱼淡淡道。 “《红楼梦》么。”茅杉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跟着长鱼念了出来。 两个人牵着手往里走着,整条街都很安静,全然不同于外面的喧闹。似乎那两排幽绿,阻挡了外面繁琐的尘烟。 那些个咖啡店的门口,有时候是一只晒太阳的猫咪,有时候是一个晒太阳的人,有时候是一个抱着猫咪晒太阳的人。 “哎呀长鱼来啦。”一家叫“一味”的咖啡店女老板热情地招呼着长鱼,“好久不见呀,最近很忙吗你们医院?” 咖啡店的老板似乎生怕店里多余了一点别的颜色,木质装饰大方而简洁。 长鱼和茅杉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顾姐好啊,我们还是老样子,随时都在忙。” “哎哎,正常呢,这位小姐是?哎,长鱼你的朋友可都是一个比一个好看啊哈哈,上回一起来的林医生呢?我们店里一小妹可一直惦记着想再见见你那帅哥呢!”顾老板递了饮品单给两人,站在旁边和长鱼聊了起来。 这位顾老板穿着及地的长裙,短到耳朵的复古发型,在这条悠然的小街里,别有一番风味。 长鱼一听顾老板提到林朗,脸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微微抬头看茅杉,却见茅杉一脸平常地看着饮品单:“一杯摩卡,不加巧克力,谢谢。” “摩卡不加巧克力就不是摩卡了,不如你要拿铁吧。” “一杯摩卡,不加巧克力。”茅杉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 长鱼知道茅杉应该又是闹小别扭了,赶紧打圆场:“顾姐,听说你这新出的冰淇淋很不错,给我来一份尝尝。” “好勒,马上来,你们慢慢聊啊,我去了。” 顾老板往吧台走去,走到了长鱼背后,停了下来,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茅杉一眼,嘴角一扬,继续往前走去。 茅杉似是感觉到了这个眼神,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顾老板的方向,轻声和长鱼聊了起来:“老婆,给我讲讲《红楼梦》吧。” 长鱼靠着椅子,昏昏欲睡,抬眼看着茅杉,呵呵一笑,“这位学霸妹妹,你还需要我讲什么吗?” 茅杉很是无奈,却无言以对。只好岔开话题重新靠回椅背:“老婆,今天出来该戴上我送你的那个玉钗。” “怎么?” “没怎么,就觉得,在这个环境里,玉钗更衬你。” 长鱼看着那张诚恳又满是爱意的脸,轻轻笑了笑,靠在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她确实是太少逛街了,难得想跟茅杉出来逛逛,没想到逛街这么耗费体力。茅杉也识趣地不再和她搭话。从旁边架子上取下了一本书,兀自翻看起来。 两个人最美好的感情,不就是你一言不发,我已心领神会的默契吗。 睡吧宝贝,有我在呢。 长鱼偏着头看着对面翻书的茅杉,听着书页哗啦的声音,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过去。这一睡,时间也不长,半小时后,逐渐醒过来。 “老板,麻烦加一杯热水。”茅杉瞥到醒过来的长鱼,替她叫了一杯热水暖胃。 顾老板坐在不远处抱着笔记本上网,听到茅杉的声音,站起身来去倒水。 “来宝贝儿,喝杯水。”顾老板把水放在了长鱼的面前,又抬眼淡淡瞄了一眼茅杉,嘴角依然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老婆,你经常来这家咖啡店吗?”茅杉等顾老板走开后,轻声问道。 “是的,我从高中开始,就在这里喝咖啡了。” “哦。那......你都带过什么人来呢?” “让我想想,”长鱼撑着头,开始认真地细数起来,“我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喏,顾姐都认识。” 茅杉黑着一张脸不再说话,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哈哈,你信了吗?”长鱼掩嘴笑了起来,顺直的长发随着她的轻颤而滑落下来。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茅杉又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好啦好啦,上次是我和林朗一起去医学院,回来路过这里,他提议过来喝咖啡,我就带他来了顾姐这里,除了他,过去那么多年,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茅杉想到自己过去虽然生活在清静的曲山上,但至少干什么,都有师姐在,几乎没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恩。”长鱼的眼神滑过一秒稍纵即逝的黯然。 可是就算是稍纵即逝,那一秒的低落,也被茅杉捕捉了个严实。该是多么孤独的每一天,才让这个原本应该可爱的女子,变得现在这般冷淡疏离。 想到这里,茅杉心口一疼,把手里的书递给了长鱼,“你看。” “《梦断白庄》?顾姐这里竟然还有这本书,不是已经绝版了吗,我之前想买来着,也一直没买到。”长鱼眼前一亮,说着便开始翻书,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翻开书,一个木制书签映入眼帘,“顾姐连书签这种小东西都考虑得这么周到,你看,镂空的花雕真是别致,手感也很棒。”长鱼一边翻,一边饶有兴致地和茅杉讨论着。因为在她看来,茅杉是懂这些的。 茅杉坐在长鱼对面,看着眼前这个脸颊微红,眉飞色舞的女子,与过去刚认识她时,那个淡漠清冷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场美丽的意外,到底是自己遇见了她,还是她找着了自己。 好似全然听不见长鱼在说什么,茅杉耳旁尽是一阵嗡嗡声,只剩下视觉里能看到的,这个自己深爱的人。 生动而美好,缱绻且绵长。 “老婆,林朗还有没有来烦过你?”茅杉突然问道。她已经自动把林朗列入了情敌的范畴。 “他,好久没见到了,”长鱼依旧低头看着书,“之前听说请假了,不知道回医院上班了没有。”看到页末,她合上了书:“差不多了,回去吧,晚上在家里吃怎么样?你饿吗?” 茅杉摇了摇头,“还不饿,回去吧。” 长鱼喜欢自己在家做饭,也喜欢和茅杉两个人安安静静在家吃饭的氛围。 她已经站了起来,才把一直捏在手里摩挲的书签放在书上,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句,“真的很好看。” 第139章 茅杉和长鱼告别了顾老板,又重新站回了阳光里。茅杉搂着长鱼的腰,靠过去吻了她的侧脸,又是一阵自己留恋的味道。 “好了,顾姐看到可怎么办。”长鱼推着茅杉,原本就微红的脸颊,现在更红了。 “反正她已经知道了。”茅杉轻描淡写地说着。 “什么?!”长鱼一脸的不相信,“怎么可能?!” 茅杉拖着愣在原地的长鱼继续往前走:“所以我又多了一个可以随时亲你的地方。”一本正经的脸上写满了戏谑,伸手放在长鱼面前,“对了,喜欢就拿着。” 长鱼往后仰了仰头,才看清茅杉拿着的,是刚刚自己很喜欢的那个书签,“茅杉,你怎么可以这样随意拿别人的东西,我虽然喜欢,我知道你是想给我惊喜,但是也不能这样啊。”长鱼语气里能听出一丝不高兴。 “我自己买来送老婆的东西,当然要带走了。”茅杉依旧一张戏谑脸。 “......”长鱼一把将手里的袋子全部塞在茅杉的手里,自己往前走去,全然不理会后面一脸懵逼的茅杉。 茅杉本想追上去,可是一想,干脆就慢慢跟在了长鱼后面,看着她。长鱼走了一段,转过来瞄了一眼茅杉,茅杉若无其事地跟着,她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见茅杉还是没有跟上来,再次转身瞄了一眼茅杉,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情绪。 为什么不追上来,为什么这么若无其事,就不知道哄哄我吗? 越想越是闷气,长鱼本来只是假装生气,想看看茅杉会怎么做,没想到这家伙竟是这副反应。 难道你看不到我的情绪吗?还是你根本不在乎?长鱼心情沉了下来,伸手拦了一辆车,就要跨上去,茅杉快步跟了上来,也上了车。 “长鱼,你在想什么?”茅杉悠悠然开了口,率先打破了沉默。 长鱼怔了一下,刚刚那百转千回的心思又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偏头看了一眼茅杉,紧抿着嘴唇,没有打算接话。 也不知道怎么说,说自己这么小女儿心思?说自己因为一点点小事就纠结闹情绪? 她做不到,也说不出,更不想骗茅杉说自己什么心事都没有。 莫名其妙无厘头的吵吵闹闹,似乎成了恋人之间无法擦拭的墨迹。 茅杉见长鱼不说话,只是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看着窗外。 司机师傅左摇右晃,前插后挤,不出十五分钟就把两人带到了目的地。 茅杉给了钱,提着所有袋子下车,长鱼站在旁边看着茅杉一个袋子一个袋子的捏在手上,拿到最后两个就拿不下了,还差点把一个袋子给掉在地上。 长鱼伸手想接过来两个,茅杉没给,手一甩,关上了车门,“走吧。” 茅杉不远不近地走在长鱼旁边,长鱼却是满怀心事地走着,时不时看一眼旁边的人,见她神色淡然,又暗自懊恼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抬手把落在胸前的头发拨到了后面,伸手挽住了茅杉。 茅杉又何尝不知道长鱼的想法,她一早就看出来长鱼不是真的生气,原本只想逗逗她而已,但自己竟也慢慢惆怅了起来。 如果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会怎么样?她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我是异类,会不会不爱我了? 两人一路无言回了家,长鱼收拾了刚刚买回来的一堆东西就准备做饭去。 趁着长鱼换衣服的间隙,茅杉走进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开始吮吸她的脖子。白嫩的脖子上逐渐显现出一个淡红的印记,茅杉抬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笑了。 邪气而纯真。 长鱼转过身,双手攀上茅杉的脖子,仰头,吻了过去。 两个相互缠绕的灵魂,此刻像是穿梭了亿万的光年,终于寻觅到对方在今生的约定。 万千轮回,再也不分开。 缠绵的春光,在两人轻轻的喘息声中结束,天色暗了下来,两个人躺在床上丝毫不想动。 长鱼轻嗅着茅杉的耳后,那是体香最纯最真的所在。茅杉的脸埋在长鱼的长发里,看不见表情:“长鱼,如果,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长鱼并没有抬头,拂在茅杉的耳边,“恩,你这么蠢笨,我们很显然不是一个世界的。”声音淡然清润,听得茅杉全身紧绷,翻身捧住那张清丽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那,我给你讲个曲山的故事好不好。” 长鱼享受着这个吻,大脑已经在当机的状态,完全听不见茅杉在说什么,只是含含糊糊地问着“什么?” 落地窗的纱帘忽然哗啦啦一阵扇动,春风软绵绵地吹了进来。 茅杉离开了长鱼的嘴唇,看着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一笑:“《红楼梦》。” 随着晚风,长鱼清醒了一些,总感觉茅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到哪里不对。转念想起自己之前在路上那般弯曲的心思,觉得自己当真可笑。 她这么爱我,怎么可能会离开我。 茅杉像是想到了什么,光脚去了书房,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卧室。长鱼已经起身穿好了睡衣,茅杉走过去,挽过她的头发,盘了几圈,轻轻把玉钗插了进去,夜色灌满房间,玉钗似是感受到了黑发的秀丽,一瞬间竟好像有流光滑过。 晃得茅杉一愣。 茅杉还站在原地,长鱼垫脚吻了她一下,径自走了出去。 趁着长鱼做饭的当口,茅杉随手翻看起长鱼的唱片盒。 她看到了一张很老旧的cd,被长鱼收在了唱片盒的最下面。茅杉拿出来看了看,放进了cd机。复古的留声机质感从cd机里面飘逸出来,像是那厚重的时光,磨圆了岁月坚硬的棱角。 温润的音乐,让她郁结的心情舒坦了许多。她光着脚,坐在沙发上,眼睛轻轻扫过挂在墙上的摄影作品。 茅杉的目光在一张黑白照片上停了下来,照片里面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那是回眸的一瞥。眉宇间的英气全然绽放着,微翕的薄唇,好像下一秒,就叫出了那个熟悉的挚爱的名字。 长鱼。 热火朝天的厨房,和安静闲适的客厅,像是融合在一起的两个世界,相互依偎,又相互分离。 晚饭时候长鱼开了瓶红酒,而茅杉整个晚饭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也没怎么和长鱼说话,她有时候话到嘴边,张口却成了:“老婆,这个,很好吃。” 而长鱼,在她叫“老婆”的时候,会迅速地抬起头,隐隐觉得,下一句话,可能茅杉会说点什么,然而,茅杉并没有。 长鱼又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次,这么敏感干嘛。 “恩,你喜欢就好。” “喂,瞳瞳,”白小典开着警车,右肩把电话夹在耳朵下,她刚刚把杨队送到了家门口,这会儿正准备回家,“吃饭了吗?......恩,家里还有吃的吗?......恩恩,我马上回来,么~” 华灯初上,每一家每一户的暖黄灯光,都好像在向世人宣告着自己的幸福。 “媳妇儿,我回来啦~”白小典换上拖鞋关了门,在客厅里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苏子瞳的身影,又喊了一声,“媳妇儿~” “饭刚给你热了,在桌子上。”苏子瞳的声音从浴室传来,下一秒,人从浴室走了出来,一边整理着脸上的面膜。 “噗......”白小典被突然冒出来的大白脸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开始敷面膜了?” “你管我。”苏子瞳横了白小典一眼,替她拿过手里的文件,放在茶几上,“洗了手再吃饭。” 白小典却紧追着上前两步,把苏子瞳抓进怀里,右手很自觉地从黑色吊带背心里钻了进去,“要不先吃你?” 苏子瞳的手伸到白小典背后,在背上掐了一把,“去洗手吃饭,”她推了一把白小典,从她怀里出来,再次理了理脸上的面膜。 “没事敷什么面膜,”白小典嘟啷着往浴室走去,“咱就这样,天生丽质,根本没敷面膜的必要!” “油嘴滑舌,要是我老了不漂亮了你还会这样说吗?肯定嫌弃我都来不及!”苏子瞳望着白小典的背影,叹了口气,刚才洗澡的时候,照镜子发现自己的眼角竟然有了细纹!毕竟自己已经快奔三的人了,加上工作原因,经常熬夜加班,休息不好,哎...... “怎么会!你在我心中可是最美的,无论过多久,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在我眼里都是最漂亮最好看的!”白小典的声音从浴室传来,夹杂着细细水声,“再说了,等你老了,我不也老了,两个老太婆,谁嫌弃谁啊?” 白小典的话听得苏子瞳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嗔道:“哼,你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边去,少跟姐姐来这套。”她勾着嘴角,顺手翻开了白小典拿回来的文件,看着看着,便认真了起来。 白小典洗了手出来,见苏子瞳在看文件,便没有出声打扰,径自去饭厅吃饭。反正那文件最后也是要交到她手里的,早点看了省得去局里再看。 “这就是今天下午你们去调查的邻县那起盗尸案?”苏子瞳一边看着,随口问道。 “恩,而且就挨着上次赶尸案那地方,我也是过去了才知道。”白小典一边吃饭一边说。 “失窃尸体,12具,”苏子瞳念着文件上的记录,“这些人都不火化的吗?” “当地有土葬的风俗,家里有人死了通常都是土葬的。”白小典咽下一口菜,继续说着,“那些人也是的,前年就发现有墓被盗了,到今年才想到要报警。” “哦?具体情况呢?”苏子瞳放下文件,看着白小典,等着她给自己详细地说一说。 白小典放下筷子转身对着苏子瞳,抱着手靠在椅子上,一本正经道:“第一次发现尸体被盗是前年十月份的事了,有人发现坟被挖开了,出现了一个直达底下的坑,打开棺材发现里面的尸体不见了。那村里的人当时也没那个报警的意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后来也就被大家遗忘了。再后来,坟被盗的事又陆陆续续发生了几次,每一次都间隔很长的时间,村里的人家家户户都拉响了防盗警报,时刻留意自家的坟,却谁都没想过报警。” 她偏了偏脑袋,伸手挠了挠脖子,“然而今年,被盗的坟越来越多,短短几个月便有七八个坟被挖了,他们这才报了警。”白小典唏嘘道,她也是服了这些村民,非要把事情拖大了才肯报警。 “文件上说,被盗的尸体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是女尸。”苏子瞳也靠在了沙发上,瞟了一眼茶几上的文件。 “村民说女尸能卖钱,用来配阴婚。”白小典懒洋洋地把一只脚翘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又说:“有个人发现自己父母的坟可能被盗了,开棺后,发现自己娘不见了,就剩一个爹了。” “配阴婚是怎么回事?” “就是旧社会搞的封建陋习,也叫冥婚,给死人找对象的。一般是给男尸体找女尸体。” “这些人,为了钱也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苏子瞳冷哼道,“确定是盗墓贼了吗?我刚看见你在文件上写的,除了尸骨外,并没有其他物品丢失。” “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从现场的情况和村民的描述来看,我和杨队认为,偷盗者对于那一带的环境很熟悉,是惯犯,而且有很强的目的性,只偷尸体,女性尸体。”白小典抬起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以肯定自己说的话,接着又收回了手,陷入了沉思。最近发生的案子太多了,难免不让她有些敏感和多疑。 “好了,别想了,饭都要凉了。”苏子瞳走了过来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把白小典翘在上面的腿抬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 陪着白小典吃完饭,苏子瞳才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 “我来吧。”白小典也站了起来,抢先将碗和盘子收在了一起。 苏子瞳正想说什么,白小典笑道:“媳妇儿,面膜是不是差不多了,别干了。” 苏子瞳这才想起了自己脸上还敷着面膜,“啊,是啊。”赶紧冲进浴室。 “好像要下雨了,撕了面膜去把窗户关上~”白小典看了看窗外,一边端着碗往厨房走一边冲浴室里喊着。 风很大,长鱼起身关上了落地窗,也关掉了客厅中央的大灯,打开了两盏白色壁灯。晕染的光线温暖柔和。 丝丝暧昧,溢满房间。 晚饭后,茅杉选了一部电影,抱着长鱼窝在沙发上看了一晚上。 茅杉看电影也不老实,手一直放在长鱼的胸上,被长鱼拿开,又放上去。一来二去几次,茅杉忽然翻身压住长鱼,狠狠地亲咬了几口,烧红的眼角好像在说,别动宝贝,乖乖的。 长鱼周身一软,身体里的暖流似乎又在横冲直撞。 “好困,我想睡了。”长鱼喃喃道,脸转向一边,看着一旁还在放着的电影。 茅杉坏坏地笑了,伸手关掉了电影,横抱起长鱼就往卧室走去。把长鱼放到床上,就开始亲吻她的脸颊,脖颈。 “别,茅杉,我真的困了。”长鱼抗拒不了茅杉的亲吻,但是......晚饭前才......这样频繁她实在接受不了。 茅杉抬起头,表情有些委屈,怀疑地眼神打量着长鱼,“真的?” “真的,明天还要上班,我想早点睡了。” 茅杉想了想,今天逛了一天,她一定也累坏了,“好吧。”她往后一仰,躺在长鱼身旁,抱着她。 香薰机滋滋地冒着雾气,偶尔几声水滴声,潺潺入耳。 “今天又是什么味道?” “ocean。”长鱼自然地说出了精油的名字,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茅杉眼底的呆滞。 “哦,哦......”茅杉的纠结没来由的又冒了出来。 今晚风很大,风声刮着大树,像是准备吞噬黑暗的大口。长鱼又往茅杉怀里钻了钻,“晚安茅杉。” 恩,晚安宝贝。 第140章 一夜的雨,带走了漂浮在空气里的细密尘埃,留下的是早晨清凉的日光,和呼吸间浸入鼻息的微凉。 警车的车窗被摇了下来,白小典穿着制服歪在驾驶座上,邻县的案子还没完,她和杨队说好了今天再过去一趟。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杨队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门口。 “杨队,迟到了~”白小典发动起了车子。 “嗨,被林处长叫去办公室问话,耽搁了一会儿。”杨队没有上车,径直走到了驾驶座门边上,觉得有点热,敞开了制服外套。 “死秃头找你干嘛?又出什么幺蛾子了?”白小典没好气地说道。 “也没什么,就问了问这案子的事,让我们全力以赴赶快破案。” “呵,好难得啊,居然开始关心我们的工作了。” “那里说到底是他老家啊,他能不关心吗?”杨队说着拍了拍车门,“今天我自己过去就行了,还有个案子需要你,让小杨那臭小子去我不放心。” 白小典抬头望了眼车窗外的人,好像是记得之前听他说过,林处长的老家在邻县,张了张嘴,顿了一下,开门下车,“我直接跟小杨联系?” “恩,他这会儿估计还在公安局,你上去找他,我先走了。”杨队上车,系上了安全带,不待白小典答话松开手刹一脚油门轰走了。 “小典,等你好久了~”小杨一见白小典进了办公室,从自己的位置上弹起来,笑道。 “刚听你叔说了,什么案子?” “郊区,听说最近老有奇怪的人出没,我们去了解过后,怀疑那些奇怪的人是僵尸。”小杨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抛给白小典,“走吧。” 晚饭时间,言苜蓿准时敲响了长鱼的家门。 “道长呢?”茅杉见只有言苜蓿一人,问道。 “他在公园里跟人家下棋,让我自己先回来。”言苜蓿叹道,径直走过茅杉,去客厅打开了电视。 长鱼给老道士留了饭菜,三个人正吃着,茅杉又接到了白小典的电话。 吃过饭茅杉就要去公安局。 “什么事,不能明天去吗?”长鱼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 “表妹说有发现了,我想过去看看。”茅杉执着道。 “我等你回来。” “你先睡,我可能会耽搁很久。” “我想等你。” “那我尽快。” 茅杉揽过长鱼,轻轻吻了一口,拿起外套准备开门出去,言苜蓿蹦了过来,“茅杉我跟你一起去~” “你待在家里。” “我不!这几天老看师父跟别人下棋,除了下棋还是下棋,闷死我了,我要跟你去我要去!!” 茅杉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推开门走出去,没有关门。言苜蓿眨了眨眼睛,赶紧换上鞋跟出去了。 夜幕来临后,天上又下起了小雨。九点四十的样子,茅杉和言苜蓿到了镇上的公安局,白小典已经在一楼大厅门口等她们了。 “今天我跟小杨去了郊区,在一栋没有人住的房子里发现了那种坛子。”白小典走在二人前面,回头看了一眼茅杉,表姐妹俩都是一脸的严肃。茅杉一听到“坛子”立刻明白了白小典说的是什么,也看向了她的眼睛,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坛子里是空的,现场除了坛子和几把刀具就什么也没有了,似乎是有人知道我们会来,提前清理了现场。”她停下了脚步,“回来的时候,路过之前长鱼租的你那套房子,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进去看看,结果,发现了这个。”说完,推开了面前的门。 门一推开,一股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原本就阴雨绵绵的天气,忽然像是沾满了水汽,闷得三人一股窒息感。房间里的黑暗也跟着这股冷气钻了出来,言苜蓿不禁打了个寒颤,往茅杉身边靠了靠。白小典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言苜蓿眯了眯眼睛,却感觉舒服了许多。 这是停尸房不错,靠墙的地方摆着一排冷藏柜,房间正中间,架台上白布盖着一具尸体。 白布掀开,言苜蓿忘记了恐惧,立马惊叫起来:“这是那个大人偶!怎么身体又长出来了?!!” 白小典摇了摇头,把白布全部掀开,“你再仔细看看。” 尸体的手臂垂在架台外,手腕用手铐拷在了架台上。言苜蓿仔细瞧着架台上的尸体,人头确实是那个被自己亲手用红线勒断的人头,人头的额头上多了一个弹孔。尸体的脖子处,手臂,胸口,腹部,都有长长的伤口,伤口全部被缝起来了,最短的也有一根手指头长,纵横交错,弄得这具尸体身上到处都是补丁。 她又走近了些,发现用来缝合这些伤口的并不是针线,而是细铁丝。 尸体到了腰部的位置便戛然而止,这具尸体只有上半身,没有腿。 “拼尸。”茅杉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还是一具没有完成的拼尸。”白小典把手上的白布搭在架台边上,站到茅杉身边,望着尸体额头上的弹孔说:“为了以防万一,我先放了一枪才把它带回来的,双重保险,把它的手也铐了起来。” “这个人的体质属阴,还吸收过纯阴之地阴眼的阴气,用它的头来炼化拼尸,一旦成了,其能力难以估量。”茅杉面色阴沉,暗自开始担心,如果白小典没有发现这具拼尸,它是不是会被炼化成功?这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颗人头不是送去烧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很奇怪,明天上班的时候问问......”白小典的话还没说完,茅杉感觉到裤兜里手机的震动,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陌生号码。 “保护好长鱼。” 茅杉脸一白,脑子里犹如一道炸雷闪过,好像一瞬间掉入了结冰的湖水之中,全身上下凉了个透。她二话不说,拉开了停尸房的门就往外面冲。 “喂,茅杉——”言苜蓿愣了一下,跟着她跑了出去。白小典也赶紧关灯锁门跟了上去。 雨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起来,一颗一颗狂躁地砸在茅杉的身上,密密麻麻的敲打着车窗。茅杉刚把车钥匙插入钥匙孔,言苜蓿就跳上了车。 迅速发动了车子,茅杉对着刚跑上来的白小典,甩了句话:“我先回去了,晚点联系。”话音未落,车子便飙上了主道,后轮激起的泥点卷着茅杉那句话的尾音,扑了白小典一身。 没有规律的瓢泼大雨,像是银针一样迅猛地敲击着茅杉的神经末梢。她狂躁,亦是害怕。 顾不上去停车,茅杉把车随便甩在单元楼下,就跑了进去。 看了一眼还停在高层的电梯,她刨了刨湿漉漉的头发,一转身奔进了楼道。一口气跑到了长鱼家门口,气也顾不上喘,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长鱼!!”茅杉推开门,因为紧张,手脚冰凉。 “怎么了?” 温柔清润的声音让茅杉的心放了下来,她望着屋里的人,那张淡然秀美的脸上写满了疑问地望着她,终于呼出口气,靠在了门边,浑身瘫软得再发不出一点力气。 长鱼见茅杉这副模样,凝神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冷?” 茅杉缓了口气,仍旧注视着她,笑了,“没事。”伸手揉了揉她的脸。 只要你没事就好。 “茅杉,你......你......”言苜蓿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我的天,终于到了,累死本姑娘了,“你放着电梯......电梯不坐,你爬什么楼梯啊......” “苜蓿,你师父刚刚来过,吃了饭就去茅杉家了,”长鱼看着茅杉身后气还没喘顺的言苜蓿,“他让你回来后就快点过去。” “哦,好,那我先过去了。”言苜蓿喘着气,又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人。她师父总这样,生怕她又给人家添麻烦了,没劲死了,不过时间也不早了,也该过去了。她朝长鱼挥了挥手,走了。 浴室里,茅杉站在镜子前,头发搭下来遮住了前额和一边侧脸,手里抓着手机,屏幕亮着,界面停留在最近通话上。她看着最上方那一串陌生号码,一动不动。 电话打过去是关机状态。会是谁? 第二天一大早,茅杉和长鱼还在吃早饭,门就被敲响了。 “苜蓿,怎么没跟你师父出去?”茅杉打开了门,看着门口穿戴整齐一身清爽的漂亮女孩。 “谁要跟他去公园下棋啊,你今天还要去昨天那里吧?我跟你一起去~” “苜蓿,吃早饭了没有?”长鱼偏头对门口的人笑了笑。 “已经吃了~谢谢长鱼姐姐~”言苜蓿也笑嘻嘻地望着长鱼,从门口跨了进来。 第141章 茅杉让白小典带她去了郊区发现坛子的房子,后又去了长鱼租过的小洋房。 又来到了这个地方。几个月前与长鱼初见的场景再次浮现,她甚至还记得第一次抱她的感觉,虽然那时只是为了不让她摔下楼去。一切都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一样。 “就是这里,当时我进来的时候,拼尸就摆在这个位置,”白小典站到客厅中央手舞足蹈地跟茅杉描述她发现拼尸的情况,“头朝着墙壁,身体对着阳台......” 茅杉点着头,自顾自在屋里看了起来。一楼卧室的门关着,她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当时那个疏离淡漠的美人,那个扰乱了自己的心与生活的人。她又开始暗自庆幸,还好及时看清了自己的心,才没有错过一生的挚爱。 手指摩挲过墙壁,久无人居住,光洁的墙壁沾染了灰尘。她在原地顿了顿,转过身,目光停在了面前的墙壁上。 白小典还想和茅杉说句什么,转身看到她专注的神情,就没有出声打扰。 “茅杉,”言苜蓿才不会管那么多,见茅杉对着墙发呆,走过来叫道,“走啦。” 茅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又大致看了一圈,重新关上了卧室的门。三人一同离开了小洋房。 “还以为这次能有什么进展,没想到还是一样。”白小典在驾驶座上叹了口气,摇下了车窗,她开得很快,风哗啦啦地灌了进来。 “白姐姐,你有我师兄的消息吗?”言苜蓿突然问道。 “王鳿?”白小典转过头对着后面的言苜蓿,很快又把头转了回来,摇头道:“不光是两年前他偷尸体的案子没有记录,就连他这个人也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痕迹也没有。我们找不到任何有关他的东西,人像、指纹、掌纹、虹膜......什么都没有,除了知道他的出生和名字,以及在道观长大的事,这个人的其他信息完全就是空白的。” “偷尸体......”白小典突然重复起自己的话。又是偷尸体,会不会,跟他有关?“表姐,炼尸的话有没有只用女尸来炼的?” 茅杉想了一会儿,“这个我不清楚,不过女尸阴气通常比男尸重,不排除炼尸人会只用女尸来进行炼尸的可能。”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了......”白小典自言自语着,“诶你不是见过王鳿吗!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她一拍方向盘叫了起来,再次转头望向言苜蓿。车子因为白小典的激动,左右猛晃了两晃。 “表妹,专心开车。” 三个人从公安局的一间小办公室里出来,白小典无奈地叹了口气,无力地望着言苜蓿。小孩子的记忆真是不可靠啊......刚刚带言苜蓿去做了模拟画像,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画像师都快被言苜蓿弄疯了,最后模拟画像以失败告终...... 总结言苜蓿之前对她师兄的形容,得出的结论就只有,王鳿是个高大威武又帅气,有点瘦,脸上有胎记的男子...... 两个人跟着白小典回了办公室,一直沉默着的茅杉突然开口道:“表妹,帮我查一个手机号。” “说号码。”白小典在自己抽屉里翻搅了一阵,从一个笔记本下面抽出一张印满了字的打印纸,把纸翻到背面,拿起圆珠笔等着茅杉报电话号码。 茅杉直接伸手拿过了白小典压在手下的打印纸,“这是什么?”她把纸翻过来扫了一眼,盯着最下面的签字问白小典。 “以前作废的文件,怎么了?”白小典从位子上站起来,凑到茅杉旁边,看了眼她手里的纸,确定那就是自己不要了的文件,又把茅杉看着。 “这签名是谁的?” “死秃头的呗~”白小典瞟了一眼底下那几个潦草的字迹,又坐回了椅子上,“ 有什么不对吗?”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茅杉看着那几个字,努力地回忆着。 “自从那死秃头来了过后,局里上上下下他什么都要管一管,很多事都要找他签了字才算。他的签名到处都是,你之前在公安局进进出出的,可能是在某分文件上看过吧。” 茅杉点了点头,把纸还给白小典,拿出手机念出了昨天发短信给她的那串陌生号码。 “你们在这儿等我,我找人去给你查查。”白小典抓起写了电话号码的打印纸,对着茅杉挥了挥,走出了办公室。 很快一个小时又过去了,白小典还没回来。看了看时间,茅杉给长鱼打了个电话,确定她已经到家了,才放下了心。完了又给老道士打了个电话。 “道友你尽管放心,只要有贫道在,方圆十米,阴邪退散!绝对不会让那些个邪祟伤害到长道友的。” 刚放下手机,白小典就回来了。她撇着嘴冲茅杉摇了摇头,“查不到,”走过来把打印纸扔在了桌子上,扶正了椅子坐下,“这个手机号码并没有跟身份证绑定,所以,没办法了......”她叹了口气。“怎么,你查这号码干嘛?” “没什么,”茅杉看着被扔在桌子上的纸,眉头皱着,“不早了,我先走了。”放长鱼一个人在家她始终不放心,虽然老道士就在隔壁,可她还是想尽快回去。 两个人走到楼下,茅杉拿出车钥匙按开了车门。“苜蓿,小心车!”她看见言苜蓿直端端冲上了马路,赶紧追上去,伸手拉了一把,人没拉到,却跟迎面走过来的人撞了一下,“不好意思。”茅杉对那人点头道歉,继续去追言苜蓿。 言苜蓿停在了马路中间,茅杉跑过去,“怎么回事?”话音刚落,一辆车飞驰过来,她立即把言苜蓿往旁边拉了一点,车子走后,拉着言苜蓿回到了马路边。 “我刚才好像看见师兄了。”言苜蓿回头望着对面的马路四处张望着,可那边熙熙攘攘的行人,再也看不见刚才那个熟悉的身影。 茅杉也望向对面,来来去去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回去吧。”她淡淡说道。 天色渐暗,地下停车场的车位被归家的车辆占满,越野车的轮子碾压着环氧漆涂装的地面,发出滋滋的摩擦声。车灯扫过路面,反射着亮白的光,路过一个空车位,车速明显慢了一些,茅杉看着旁边的空车位,有些奇怪。长鱼没有开车回来? 停好车,茅杉和言苜蓿乘电梯上楼。钥匙插入钥匙孔,茅杉的眉毛微微皱了皱,迅速把门打开。 屋里没有开灯,安静得让人窒息。 “长鱼?”茅杉轻轻喊了一声,止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等了片刻,没有人回应,“长鱼!”她又喊了一声,提高了音量,空空的屋子能听见她的回音。她冲进屋里,鞋也不脱,卧室,书房,浴室,没有人。 长鱼不在家。 茅杉想给长鱼打电话,右手伸进裤兜里,却没有摸到电话,又摸了摸左边裤兜,上衣口袋,我手机呢?她开始慌了,脑中浮现过马路边与路人撞上的情景。 这个时间点公园里都是些吃过晚饭出来散步的人,满园的垂丝海棠在路灯的照耀下妖艳欲滴,抓紧时间向路人炫耀着自己短暂而灿烂的花期。 “茅杉?”长鱼来到公园东面的一颗老榕树下,三四人才能合抱的树干让她看不到树后的情况。半小时前收到了茅杉的短信,说回来的时候路过公园,发现里面的花开得正好,她在东面的大榕树下等她。 “茅杉,你在吗?”长鱼开始隐隐觉得奇怪了,又问了一声,往榕树前走了一点。准备给茅杉打个电话。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呵呵呵,”一个人影从老榕树粗壮的树干后面走了出来,半边脸隐在榕树的阴影下,“她不会来了。” “是你?”长鱼皱眉。 手机铃声还在响。 一个东西被抛在了地上,长鱼低头一看,是茅杉的手机。那人又笑了,上前一步,直接踩在了手机上,屏幕立时碎了,“没错,是我。” 此时,茅杉家里。 “贫道可以确定,没有任何妖邪接近过这里。”老道士下午回来便一直在茅杉的家里打坐,见茅杉慌张的进来,了解了情况后,赶紧解释道。 得知不是阴邪作祟,茅杉的心放了一半下去,转而又提得更高了,想起了昨天那个陌生号码以及那条短信......不是阴邪,难道是人? “道长,借你手机一用。” 茅杉拨出了长鱼的号码,电话响着,一直没有人接。她整个人都傻了。 她又拨了出去。接电话啊,接电话啊,拜托了,快接电话......她不知打了多少个,却终究没有人接听。 心咚的一沉。 对了,监控!她把手机塞回老道士手里,冲出了家门,全然不管言苜蓿在身后的呼喊。 白小典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正要离开。 “白姐,下班了吗?”背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她转头,“小蒋,你怎么还没走?” “我上午跟着前辈们出任务,才回来呢,听说你昨天找过我?”小蒋腼腆地笑着。她是新来的实习生,勤奋好学又听话,现在的实习生很少有这么上进的了,因此白小典对她印象还不错。 “哦,是,”白小典这才想起来,她也是忙昏了头,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上周那人头是你送去火葬场的?” “恩,是我送去的。” “是你亲眼看着人头烧了的?” “这个......没有,”小蒋回忆着,“我到了火葬场,还在办手续,林处长的秘书就来了,他说这个人头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要晚点再烧。” “小张把人头领走了?” 小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让我先回去,我就先走了。” “哦,我知道了,谢谢。”白小典跟小蒋挥了挥手,下了楼。 白小典低着头,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朝公交站台走去。为了不让局里那些家伙八卦,她都尽量跟苏子瞳分开上下班,苏子瞳开车,她坐公交。 路过小卖部,她去买了罐可乐,转身,不远处一个人影一晃,蹲了下去。白小典有些好笑,这么明显又突然的动作,本来没注意到都注意到了,还有,你躲在垃圾桶后面是几个意思啊?垃圾桶有缝隙啊,我看得见你啊...... 她走到垃圾桶侧面,瞄准了那鸵鸟一样露出来的屁股,一罐可乐便定了过去,正中大腿! 那人大腿一颤,发出公鸭子一般的惨叫,趴在了地上,一只手摸着大腿。 “果然是你。”白小典站在原地,冷笑道。 第142章 那人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出来,花白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抬起头,黑瘦的脸上小眼睛皱成了一条缝,厚厚的嘴唇还在发出呻.吟。 是二杆子。 “那天在老公安局对面的,也是你吧?”白小典语气中透着不屑。 “是我是我是我,警官,你都认出我了,还打我干什么啊嘿嘿嘿?”二杆子揉着大腿走到白小典跟前,抄着他的公鸭子嗓笑嘻嘻道。 “谁特么叫你鬼鬼祟祟的。” “我......”二杆子觍着脸本想接着说,但是看到白小典的表情,也实在没有继续说出口。 茅杉去小区保安室调了监控,大门口一整天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根本看不出哪个人可疑...... “外来人员来访我们都是有记录的,绝对不会随便放外面的人进来!”一个保安坐在监控旁边,回头对茅杉说,一面把桌子上的外来访客登记薄翻给她看,“你是什么东西掉了?大件儿还是小件儿?” 茅杉没有理会保安,凑到了监控显示器前,“我自己来。” “喂小姐......”保安看着一脸阴沉的茅杉,不敢继续说什么。 窗户外的大树上钻过几只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吵得她心神不宁。监控录像却不合时宜的卡住了,“怎么回事?”鼠标被按得啪啪作响。 保安见她这样,一把将鼠标接了过来,“小姐你别着急啊,我来我来。” 保安按照她的要求将那段监控视频后退,屏幕上,一辆车正驶出小区大门。 “放大些。”茅杉盯着屏幕上驶出去的车,是长鱼的车,看时间就在她回来的二十分钟之前。 画面被放到了最大,虽然模糊,但能看清楚,车里只有一个人。 长鱼是自己出去的。她去了哪里? 茅杉果断去开了车,往市一医院奔去。 第二门诊大楼漆黑一片,只有一楼值班室的灯亮着。茅杉直接冲上二楼,仓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大楼的沉静,借着外面的路灯,可以看见长鱼的诊室门紧锁着。她不死心,跑过去拧了拧门把手,又猛敲了几下门。 茅杉只觉得此时她面前的这扇门,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嘭的一拳,捶在门上。 “你干什么呢?”一束手电光扫了过来,把茅杉罩在了光束中,值班的保安站在走廊口没好气地问道。 值班室里,“喂,是我。”茅杉站在桌子前,手里握着值班室座机的听筒。 “你是怎么了,电话一直打不通?长鱼的电话也没人接!”白小典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长鱼不见了,我要报警。” “啥?啥?长鱼怎么不见了?”电话这头,白小典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没听明白茅杉在说什么。 “长鱼失踪了,我要报警。” “我去,到底怎么回事?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我说我要报警!”茅杉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只手抓着桌角,吼道。 “别别,你冷静,我在来你家的路上,有很重要的发现,喂?喂?”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茅杉有气无力的声音:“长鱼失踪了......我要报警......” “好好好,不过我告诉你啊,你别自己吓自己!”白小典听到她表姐这副模样也是有点懵了,“你没在家吧?赶快回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好好商量,从长计议。” 茅杉到家的时候,白小典已经在长鱼家门口等着了,跟她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有点眼熟,茅杉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跟白小典站在一起的人,这不是那个二杆子吗? 管他什么二杆子三杆子,她现在通通没有心情去理会,她只关心长鱼,只想知道长鱼到底去了哪里。茅杉收回了目光,低头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她闭上了眼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片黑暗,长鱼没有回来。她最后一点点可怜的希望也破灭了。 白小典仔细询问了茅杉来龙去脉之后,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劝道:“既然长鱼是自己出去的,可能是她临时有什么事,一会儿就回来了,是你多想了。” “我有预感,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如果有事,一定会跟我说的。”茅杉摇头,双手抱着头蹲了下去。 头发搭下来,遮住了所有的难过。 “你手机不是丢了吗,她怎么跟你说?没事啦,说不定再过几分钟长鱼就回来了。”白小典在茅杉背上拍了拍,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茅杉咽了一下口水,依旧是摇头,“我的手机丢了,长鱼就不见了,这绝对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故意偷了我的手机,然后冒充我将长鱼骗了出去。” 白小典想了想,现在类似于这种手法的诈骗犯罪数不胜数,茅杉说的也不是没可能,沉思了片刻,喃喃道:“是谁偷了你的手机,又是谁把长鱼骗了出去?他们的目的呢?” “当时苜蓿说看见了她师兄,然后就有人和我撞上了,再然后,长鱼就出去了......”茅杉梳理着事情的经过,“这几件事情一定有联系,我总感觉,长鱼的失踪,和王鳿脱不了关系。” 既然和王鳿脱不了关系,那和这一系列案子也有联系了,茅杉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言不敢发的二杆子,问白小典:“你说有重要的发现,案子有进展了?” “喂,”白小典睥了一眼二杆子,“把你刚才跟我说的再说一遍。” “哦......好,”二杆子赶紧坐直了些,“那天你们刨完旱魃,那个老先生死了,这位妹子晕倒了,大家都急得团团转,那个胖警官叫住了我,让我把枪还给他。”二杆子一边说一边来回瞄着茅杉和白小典,“我不给,他就说,想要枪也可以,帮他做一件事就把枪送给我。” “胖警官是谁?”茅杉淡淡问了一句,声音小得刚好只能在座的三人听到。 “就是死秃头,我们敬爱的林处长。”白小典歪在沙发上,懒懒地接了一句。 “他让你做什么?”茅杉示意二杆子继续说。 “他给我画了一张路线图,让我去图上的地方,找到一个地洞,然后烧了那个地洞。” “原来是你烧的。”茅杉冷哼了一声,细微的声音好似只轻轻吐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下雨,可难烧了,我......”二杆子瞥到白小典瞪他的目光,赶紧闭上了嘴,左右看了看身旁的两人,又继续说道:“结果那胖警官说话不算数,我把那地洞烧了,他却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了。等了好些天过后,我决定去城里找他。好不容易前几天见着他了,他居然,居然......”二杆子吞了吞口水,“他居然打我!” 公鸭子般的嗓音嚎叫着,“还好我跑得快啊,你们知道吗,他那一巴掌下来,墙壁都凹了一个坑,这要是打在人身上,那还有命吗那?!警官,你可要帮我讨回公道啊!” 白小典开始受不了他的声音了,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先别说了,我们知道了。”说完看向茅杉,“照二杆子的说法,估计那些尸体上的掌印也是他干的。一巴掌就是一个坑,看不出来啊死秃头~”她摇着头冷嘲道。 “对了,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我连瞳瞳都没说。目前我们只有二杆子的口供,没有证据,并不能拿死秃头怎么样。而且,就算被当做嫌疑犯扣留起来,以他处长的身份和人脉,恐怕也问不出什么,过几天就放出来了,反倒会打草惊蛇。” “他......”茅杉又想起了打印纸上的签名,脑中突然闪过一块石碑,石碑上刻满了人名。“这些都是几年前出资修缮道观的人的名字。”言苜蓿当时的话在耳边响起。 他的名字也在那块石碑上!茅杉终于想起了在哪里见过那个名字。林处长去过紫云观,还出资修缮了道观。这样一来,他和王鳿扯上关系也说得通了。 “知道他住哪里吗?”茅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扯下手腕上绑着的橡皮筋把头发绑了起来。她一刻也等不了了,多一分钟,长鱼便多一分危险。 “我问问瞳瞳。” 外环的别墅区门口,白小典对拦路的保安亮出了证件,开着车直奔林处长的家去了。在一栋装修豪华的别墅前停下来。 “你打算怎么做?”白小典望着屋内灯火通明的别墅问茅杉。就这样直截了当的找上门去,死秃头再傻那也知道自己被怀疑上了啊,再说了,她们现在什么文件也没有,就这样上门,完全有可能被轰出来的。 茅杉深黑的瞳仁没有一丝光,“你等我一下。”她开门下了车,转眼便绕到了别墅后方。 车里就剩下白小典和二杆子。 “等会儿我去宾馆给你开一间房,你这几天暂时先住那儿,别乱跑。”白小典从后视镜里望着车后座的二杆子说道。 “我,我一个人住?” “不然你还想跟谁一起住?”白小典没好气道。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要是我又撞见那胖警官了怎么办?”二杆子抓着车门,诚惶诚恐地问道,就好像白小典随时都可能把他从车里丢出去一样。 “你不到处跑,怎么可能遇到他!”白小典开始不耐烦了。 “我要跟着你们,跟着你们我心里才踏实......”二杆子怯懦地把白小典的后背望着。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白小典冷笑了一声。 “是哪儿?”二杆子弱弱地问。 “这里就是那胖警官的家!” “啊?”二杆子吓得摊在了座椅上,“那......那......那......他......他......” “那什么啊那,他什么啊他,我跟你说啊,等下你乖乖跟我去宾馆,安安分分地待在宾馆里,哪儿也别去,他找不到你的!你要是跟着我们啊,反倒很容易碰见他。” 白小典抱着手臂,斜着眼睛从后视镜里注视着二杆子的表情变化,又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要是你跟他碰见,他要打你要杀你,我们可拦不住啊。” 说话间,茅杉已经回来了,她敲了敲白小典的车窗,“他不在家。”说完,转身到别墅大门前,按响了门铃。白小典跟着也下了车。 门铃响了七八声,一个妇人慢悠悠从屋里走出来,远远打量了一眼门口停着的越野车和越野车前的两个人,目光停留在穿着制服的白小典身上,她走到院子里,隔着铁门问:“你们有什么事吗?”这妇人正是林处长的老婆。 “林夫人你好,请问林处长在家吗?” 第143章 “他不在家,你们找他什么事?”听道“林处长”三个字时,妇人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快。 “也没什么,就工作上的事儿,”白小典笑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老家了,好一阵子没回来了。”妇人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前两天还见他来局里上班,怎么就回老家了?”白小典追问着。 “这你自己去问他,他的事我怎么知道。”妇人似乎已经不想跟她们多说,转身准备回屋。 “诶诶,麻烦请问一下,他老家在哪儿啊?”白小典凑到铁门前大声喊道。 “你们直接打电话问他吧。”说着已经走上了屋子前的台阶。 “他电话打不通,请您告诉我们一下,我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林处长!” 妇人停下脚步,眼中的不耐烦更多了些,但还是转身走了回来。 白小典把二杆子安排进了沿路的一家宾馆,随后直接将车子开到了邻县。按照林处长老婆说的地址,找到了林处长的老家。 “这家底够殷实啊,又是别墅又是小楼房的!”白小典站在一栋三层的矮楼前,据说这一栋楼都是林处长家的,自己修的楼。 白小典看了一眼紧锁的大门,又纠结上了。这敲门肯定是行不通的,破门而入更是不行。她又看了一眼二楼半打开的窗户,难不成要偷偷翻进去? 正想着,茅杉已经把外套的扣子给扣上,顺着一根自来水管道爬了上去。 得,爬吧,当了那么多年警察,也过一把当贼的瘾。 茅杉爬到二楼窗子的旁边,修长而窄的身形,轻轻贴合着墙,一只手伸直了搭住窗台边缘,脚在水管上用力一蹬就荡了过去,接着两只手抓住窗台,手肘一用力,将身体撑了起来,脚尖蹬着墙壁,半个身体已经趴在了窗台上。 伸了伸脖子往里望去,屋里黑灯瞎火的,没有任何动静,又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后,她翻了进去。白小典见茅杉进到了屋子里,也学着她的样子从自来水管道上荡了过去,翻进了屋里。 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可以看见,这间屋子应该是间卧室。正中央摆了一张单人床,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床边还有书桌,书桌上有一台电脑和几本书。白小典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都是些很普通的小说和散文集,以及两本医术。 抽屉没有关好,开了一条缝,白小典小心地拉开了抽屉。里面都是草稿纸一类的东西,纸下面压着一个小盒子,她把盒子拿了起来。是一盒刀片,手术刀片,各种型号的都有。她又轻轻翻了翻抽屉,把那一堆草稿纸抬起来看了看最下面,却没有看见刀柄。 “外面也没有人。”茅杉压低了声音,说完走了出去。 白小典赶紧将刀片放回去,把抽屉还原,跟着茅杉出去了。 外面是一条长廊,上了年头的木地板走上去,不时会发出两声轻微的咯吱声。两个人都把脚步放到最轻,尽量不发出一点动静。路过了两间屋子,一间比刚才那间大点儿的卧室,一间储物室,都没有发现有人的踪影。 走廊尽头出现了楼梯,下面是一楼客厅。客厅的窗户比卧室大了许多,没拉窗帘,虽然同样没有开灯,但下面的光线却比二楼卧室要好上一些。一眼便可以看完客厅的情况。看来一楼也没有人在。 两人对望一眼,默契地走上了下去的楼梯。 茅杉和白小典分头检查着一楼的房间,茅杉去了左面,依次查看了厨房,浴室,储物室还有阳台。随着一间间房间的看完,茅杉的心里越来越乱。 林处长不在这里?那他会在哪儿?他会不会跟王鳿在一起?长鱼是不是在他们手里? “表姐。”白小典在右面的一个房间门口小声地喊了一声,指了指门里面,“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应该是有通风设施的,空气质量还算好,也没有想象中的潮湿,相反还很干燥。从下去的楼梯开始,两边的墙面和地面就铺了瓷砖,楼梯下的走廊不长,最多也就四五米的样子,尽头处是一扇木门。门从外面插着门栓。 茅杉站在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然后拉开了门栓。 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源。内心的暗涌一汩一汩的撞击着茅杉的胸腔,黯淡无光的眼底仿佛与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她深呼吸了几口气,站在门口等眼睛稍微适应之后,才抬腿走了进去。白小典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 屋子里摆了很多木架子,每个都只有一人多高,架子上整整齐齐摆着许多玻璃瓶子。白小典用手机照了照瓶子上的标签。是红酒,原来是个酒窖。 呵,这死秃头,还挺会享受生活嘛。她又在心中暗自鄙视着林处长。 越过最后面的一排酒架,茅杉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白小典小声问。 茅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前方,缓缓走了过去。 前方有大约两三平米的空地,没有摆放酒架,而是一根简易折叠板凳。板凳上一根尼龙绳一直垂到了地面。 茅杉蹲下去捡起了尼龙绳的一头,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是被割断的。”她把手机光对着尼龙绳的断口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凑过来的白小典说。 有人被绑在这里过。 茅杉的心沉了一下。 酒窖的门是从外面锁住的,她们刚刚进来的时候门栓插得好好的,也就是说,那个之前被绑在这里的人,还在这个酒窖里。 长鱼?! 茅杉一下子站了起来,“长鱼!”她对着漆黑的四周喊了一声,只有自己略微颤抖的声音在酒窖里回荡着,没有人回应她,“长鱼,你在吗?”她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这时一个黑影突地从右边角落的酒架后面蹿到了门边,钻进了外面的走廊。 谁? 茅杉飞身奔了过去,追上了即将跑上楼梯的人影,一把抓住了人影的右肩。 人影一矮身,转身一个扫堂腿,茅杉向后跳开,落地下腿,一脚踩在了人影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膝盖上。 “啊——”一声惨叫,是个男人。 茅杉正想看看这人究竟是谁,谁知那人坐在地上也不爬起来,直接挥着胳膊朝茅杉的胸口攻去。白光闪烁,那人的手上竟拿着一把刀。 这家伙个头挺大,不过似乎并不怎么擅长打斗,茅杉看着白刃刺向自己,躲都懒得躲,偏了偏头,抬掌对着他的手腕砍下去,同时屈膝抬腿,一脚甩在了他的面门上。那人手一松,刀掉在了地上,同时,整个人也向后倒了下去。 白小典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这就晕过去了?”白小典用脚尖戳了戳地上的人的小腿,目光随后移到他的脸上,“怎么是他?” 茅杉捡起了地上的刀,是一把手术刀。她拿在眼前看了看,递给了白小典,冷冷道:“把他抬出去。” 茅杉和白小典合力将那人抬到了车上,扔在后座上。 “看来死秃头是不在这里了。”白小典拍了拍手,歇了口气,“接下来怎么办?” 茅杉看了一眼后座上被自己打晕的人,沉思了片刻,“先回去再说。” 茅杉坐到了后座,一路上一言不发。白小典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瞟她一眼,知道她心情不好,不敢出声打扰。 长鱼没有找到,茅杉的心里早就乱作一团。必须冷静下来,冷静。她不断地暗示自己,再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思考,又怎么去找长鱼?冷静,快冷静下来,她深呼吸,打开了车窗,想借助夜晚的冷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长鱼的家里,茅杉和白小典坐在沙发上。她们对面的沙发软绵绵地躺了一个人,四肢摊开,头向后耷拉在沙发背上,张着嘴,脸上还有一个鞋印。 言苜蓿和老道士在听到她们回来后,也过来了这边。得知长鱼失踪并且找寻无果的消息后,都沉默了,坐在餐厅的餐桌前,想要帮忙却无从插手。 白小典无意识地把玩着手里的手术刀,时不时扫一眼对面还在晕倒中的男人。 又过了十来分钟,沙发对面的人慢慢地醒了过来。他先是睁开了眼睛,没有焦点的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随后合上了嘴,收回摊开的腿,一只手也伸回来放在大腿上。他抬起头,迷茫地打量着这间陌生的屋子,看见了茅杉和白小典,立刻坐直了身子。 下一秒,就被自己脸上传来的痛感吓了一跳。他伸手轻轻捧着被茅杉踢过的脸,那儿现在又红又肿。 铛地一声,白小典将手术刀抛在了茶几上,“说吧。”她上身微微向前,换了个坐姿,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注视着刚刚醒来的人。茅杉仍旧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说什么?”那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两个人,继续迷茫状。 “要我提醒你吗?林朗。”白小典似笑非笑地说道,眼神就像已经看穿了对面的人。 第144章 “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林朗往沙发里面挪了挪,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又换上了那副让人讨厌的淡淡笑容。 “这把刀,”白小典再次瞟了一眼桌子上的手术刀,“就是你当时割下何苍松脖子上的肉的凶器吧?”薄且锋利,刃口一寸来长,宽度五毫米左右,这是当时邻县的法医对凶器的描述,不就是眼前这把手术刀么? 林朗又是一副迷茫的样子,回忆了几秒钟后,明显的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消失了,“他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白小典紧逼不舍,继续问道。 林朗把头低了下去,似乎不打算说话。 “是你父亲。”茅杉突然开口道。 林朗抬起头,望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又将头埋了下去。 白小典看了一眼茅杉,看林朗的反应,茅杉应该是说对了,“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可以否定一切?” 林朗依旧沉默着,白小典还想说点什么,突然,他从沙发上跳起来,抓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朝白小典挥去。 白小典闪身躲过,林朗直接踩上了茶几,又从茶几上跳下去,跑出了客厅,继而往门口跑去。 刚要触碰到大门的门锁,林朗发现自己的肩膀被什么钳住了,动弹不得。 “坐回去。”茅杉站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擒住了他的左肩,一只手抓着他的右腕。正要冲过来的老道士和言苜蓿见茅杉已经把人抓住了,便没有再过来,只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林朗吞了一口唾沫,鼻子喘着粗气,拿着手术刀的胳膊想从茅杉手下挣脱出来,但是没有成功,“再不去救长鱼,她就危险了!”他拧过身子,脸朝向茅杉,吼道。 “长鱼在哪儿?”一听见长鱼,茅杉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快说!”擒住林朗肩膀的手指不由加重了力度。 林朗咬牙忍住疼,含混不清地嚷道:“我怎么知道,叫你保护好长鱼,你干什么去了?!” “短信是你发的?”茅杉松开了手,“你知道长鱼会有危险?” 林朗终于得以自由,“是啊,我知道,但是我没办法保护她,而你,你明明有能力保护她的,你却让她被抓走了!”他说完立马伸手去开门。茅杉听得呆立在原地。 “还想跑!”白小典突然冲上前,拳头猛地飞出,打在他的下巴上,还没消肿的脸上,嘴角多出了一道血痕。 林朗被迫回到了沙发上,“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白小典抱着手重新坐到了他的对面,审视着他。茅杉坐在旁边,本就近乎崩溃的她在听了林朗的话之后,状态差到了极致。 “我知道的,那就多了,你是想从我的小学开始听呢,还是从我的中学开始听?” 又是一拳砸在了林朗的下巴上,“少贫嘴,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刚刚才擦拭干净的嘴角,血又留了下来,林朗抬手用拇指抹掉了嘴角的血迹。 “长鱼被谁抓走了?”茅杉问道。 林朗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茅杉,不说话。 “是不是被你父亲?”茅杉盯着他,继续问。 过了半晌,林朗才点头,“是。” “他抓长鱼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可能跟炼尸有关吧。”林朗低着头,看着地板,“他很早之前就开始监视长鱼了。” “为什么是长鱼?”茅杉的拳头越捏越紧。为什么是长鱼?为什么偏偏是她的长鱼?她只想和长鱼好好的过日子,平平安安,这些人为什么非要来捣乱。 林朗皱着眉头回忆起来:“我记得大概一年前的样子,我爸利用他公安局的权限,查了市里所有女人的出生信息。他当时列出了几个人的名单,其中就有长鱼。后来,经过一系列的观察筛选,最终把长鱼定为了下手目标。” “是因为长鱼的出生年月?”茅杉冷冷问道。打从汉朝开始,就有炼尸人用体质属阴的人的尸体炼尸的说法。可是,长鱼是个大活人啊!用活人炼尸,天理不容,还是说,他要先让活人变成死人......茅杉想到这里,浑身冷了个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第145章 “五雷掌有两种,五雷邪法,和五雷正法。五雷正法一生只能打人三次,打鬼却可以使用无数次。而五雷邪法对鬼魅无效,却可以随意对人使用。修五雷邪法,前期需要吸食人血,后期修者的性格会变得古怪异常,易怒且暴戾。被五雷掌打伤的人,死后受伤处会有一个手掌印,且必起尸。” “无论是修炼正法还是邪法,修炼到最后阶段都需要接雷,立春后的第一个雷。因为接雷具有很大的危险性,所以修炼这种掌法的人少之又少,现在已经失传了。”茅杉之前在道观便已经向老道士确认过了,老道士也说这种掌法早已失传。 “没想到现在还真有人修炼这种掌法。”老道士掳了掳胡须,啧啧道。 “是王鳿教他的。”茅杉又道。 被茅杉这么一提醒,老道士也是愣住了,自己都不会的掌法,自己的徒弟又是怎么会的?可是照林朗的说辞,能教给林处长掌法的,就只有自己的徒弟了。老道士怎么也想不明白,额头上的皱纹都皱成了漩涡。 “那种山洞,还有多少?”茅杉想到了那两个放有坛子的洞穴,也许长鱼也被掳去了那种地方。她的声音里,已然听不出情绪。 “你是说他做研究的山洞?”林朗望向茅杉,“我知道的就只有两个,一个被警察封了,一个烧毁了,现在就剩下郊区了。” “郊区的也被警方封了,不过我们去的时候那地方已经被提前清理了。”白小典说道,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会被提前清理了,有死秃头这么大一个内鬼在,他们能有什么发现那才叫怪。 山洞没有了,家里没人,也不在老家,他们会带着长鱼去哪儿?茅杉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糟,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行,不能乱,冷静,冷静下来。她强行暗示自己,失神的双眼逐渐回温。 “那,你觉得,他可能把长鱼带到哪儿去?”白小典也是没有任何思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林朗。 而林朗只是长出了一口气,摇头。 “如果他们抓了长道友是跟炼尸有关,那贫道觉得,应当先去阴气重的地方搜寻。”老道士从餐厅走了过来,言苜蓿见她师父去了客厅,也跟着起身过来了。 “贫道猜测,只是猜测啊,”老道士说着看了茅杉一眼,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他们抓长道友是为了炼旱魃。” 老道士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茅杉,见她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才继续说道:“贫道曾听师父讲过一个关于炼化旱魃的故事,故事里说炼化旱魃需要极阴之女,在阴盛之地而为之。这极阴之女,也就是四柱八字全阴的女子,而且这女子在被炼化为旱魃之前,必须是活着且自愿的。”说完他又补上一句,“不过这也只是一个故事,贫道并不知其真假。” 八字即生辰八字,是一个人出生时的干支历日期。年干和年支组成年柱,月干和月支组成月柱,日干和日支组成日柱,时干和时支组成时柱。一共四柱,四个干和四个支共八个字,所以又称四柱八字。四柱八字全阴之人便是指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 茅杉立即站了起来,“道长,对于阴阳风水,这里就只有您最在行了,还请您务必要帮帮忙,找到长鱼。”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她的心里却像是翻滚着的滚烫浓浆,稍不留神,就要溢出来烫伤五脏六腑。茅杉的沉稳在这一刻全然崩塌,前所未有的着急和害怕。 而眼睛,却暴露了她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紧张与无力。 “茅道友哪里的话,长道友被人抓去,本就是贫道大意了,就算你不说,贫道也会劲自己的一份薄力的。”说着就要回茅杉家里去拿自己的行头。 “该说的我都说了,可以放我走了吧?”林朗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白小典,又抬头把茅杉望着。 “想得美你,跟我们一起去。”白小典果断回了他一个白眼。 茅杉以一百码的速度飙驰在绕城公路上。他们把城郊找了一个遍,然后又去了附近的几个村落。 一个一个的村落看下来,老道士的头都摇成了拨浪鼓。找了这么久,竟没有一处符合他的标准。就算有一两处阴气稍微重一点的地方,那也只是重一点点,远远称不上什么所谓的阴盛之地。 “哎怎么以前那些案子发生的时候,一碰一个阴气重,现在轮到我们自己要找阴气重的地方了,它还就找不到了!”白小典也是异常焦虑,抱怨了两句。 茅杉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她的话,一门心思想着找长鱼,车子开得都快飞离地面了。老道士坐在副驾驶座上,专心盯着手里的罗盘,只在罗盘指针有偏动的时候给茅杉指示一下方向。林朗则一声不吭的坐在后排中间,看着其他人忙碌。 言苜蓿却有些搞不懂了,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干嘛一直往城外走?这都越走越荒凉了。” “炼尸不就应该在荒凉一点的地方吗?之前我们找到的那两个地洞不都在山里吗?”白小典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前些天在郊区也发现了死秃头的基地,但那郊区人烟稀少,还基本上被这家伙给租下来了。”说着指了指身旁的林朗。 “你难道不知道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言苜蓿抱起了双臂,非常认真的说。 “城里人口密集,而且都被开发过了,很难找到什么阴盛之地......”茅杉说到这里自己却顿住了,纯阴之地难道不算阴盛之地吗?想着,她猛打方向盘,调转了车头往城区的方向开去。 天边已经开始泛白。一路从车窗外飘进来的水沟的恶臭味,偶尔路过的垃圾车,汽车尾气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搞得车上五人一阵阵作呕感。 茅杉把车开到了那天长风去见朋友的商场。老道士看着罗盘,这里的阴气虽是仍然有些重,但要说是什么阴盛之地那也太勉强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茅杉还是把车子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玉珠还在。”茅杉从一根水泥柱子上跳下来,抬头望着另一根水泥柱子上的老道士。 “这里的也还在。”老道士说着也跳了下来,落在茅杉身前,抚弄着胡须,愁思起来:“这附近,唯有这一区域阴气最重,可眼下看这情况,应该不会在这里。” “表姐,我看我们还是先别这样瞎找了,天都快亮了,直接去公安局,说不定这会儿死秃头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白小典建议道。 “直接去找他,他怕是不会认账。” “我看你也是急糊涂了,之前我们是缺少证据,现在有了啊!”白小典指了指身旁的林朗,“这个人证还不是别人,是他儿子!不怕他不认账!” “我是不会做你们的人证的。”林朗沉着脸说道。 “你瞎跩个什么劲儿,你可是帮凶!”白小典说着掏出手机拿到林朗脸前晃了晃,“都录下来了。你就乖乖跟我回局子等着受审吧。” 局子,公安局。现成的殍地!刚才怎么没想到?! 又是一脚油门,越野车飙出了地下停车场。 “诶诶茅杉,你怎么了,稳着点开啊!”言苜蓿实在忍不住了,茅杉这车开得也太野了,她已经被颠得快要吐出来了。 天逐渐亮了,却是没有一点朝阳的影子,整个天阴沉的厉害。路上的车越来越多,茅杉并不理会言苜蓿的不满,继续左拐右拐见缝插针穿梭在公路之上,像一头压抑狂躁的野兽。 到了镇上,茅杉在老公安局门口停了车。这栋楼之前被茅杉买了下来,自从公安局搬走后,就一直空在那里,没有投入使用。附近的街道倒是还和之前一样,做生意的做生意,上班的上班,没什么变化。 一切似乎都还是老样子在平稳前行,而她的长鱼,却不知去向。 想到这里,心里又撕裂了一条口子。 “这里......好重的阴气。”还没下车,老道士就惊讶起来,手不自觉放在了自己的书包上。他修行多年,感官敏锐,这样阴冷的感觉,不需要借助罗盘也可以知道,这地方有问题。 “这栋楼建在了一块殍地上,阴气常年如此。”茅杉淡淡解释道。老道士听茅杉这样一说,稍微放松了神情,神经依旧紧绷着。 听着这淡定的声音回荡在车子里,白小典瞥了一眼茅杉,平静的面容下,内心怕是早已经血流成河了吧。 下车后,一股明显的寒气裹袭而来。言苜蓿摸了摸露在外面的胳膊,打了个冷颤,“这大楼活脱脱就是台巨型制冷机啊。”她一向不怕冷,一年四季都穿得很少,现在竟冷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表姐,我怎么觉得,这里比以前更冷了?”白小典已经拉上了外套的拉链。 “也许是因为大楼废弃了,彻底没有了人气,阴气便猖獗起来。也许......”茅杉没有说完,深邃的黑色看不透她的所想,脱去了一层戾气,静静注视着前方的大楼。此刻的她,更像一个柔弱的女人,苦苦搜寻恋人的踪迹,期盼着,也害怕着。 片刻,她又说道:“我和道长进去看看,表妹,你跟苜蓿在车上等我们。” 第146章 “我跟你一起去。”白小典掏出手.枪,咔咔上膛,“对付僵尸我是没你们厉害,可这次是去抓人啊。” “好。”茅杉点头,没再多说。除了案子,她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也一起去,我可以帮忙的。”言苜蓿不甘示弱地嚷道。 “你去车上把那家伙看着,以防他搞出什么幺蛾子。”白小典瞥了眼被自己铐在车上的林朗,对言苜蓿说道。 “他两只手都被你铐起来了,能搞出什么幺蛾子啊。”言苜蓿不甘心道。 “苜蓿,你守在外面,要是我们在里面真遇到什么,也好有个接应。”老道士开口了,拍了拍言苜蓿的脑袋。 “那......好吧。”言苜蓿嘟了嘟嘴,看了一眼茅杉,扫兴地回到了车上。 一楼大厅外,伸缩铁门拉开挡住了来人的去路,而铁门内的感应玻璃门却还在工作。几个人一靠近,感应玻璃门咔咔咔地自动打了开来。 卡顿几秒才终于打开了两个人的宽度,停止了运作。 白小典警惕起来,“表姐。”她叫了茅杉一声,茅杉点点头,也是同样的警惕。公安局搬走的时候,所有的电源都是被切断了的,感应门的电源也不例外,而现在,感应门的电源不知道被谁重新打开了。 “铁门没锁。”老道士抓着伸缩铁门摇晃了两下,门竟然松开了一道缝隙,他又使了劲往中间一拉,铁门就这样被他拉开了。 三个人先后走进大厅,鼻腔里瞬间钻满了尘埃的味道。左面白板上贴着的各种文件和通知有一两张已经开始脱落,晃晃悠悠的就是不掉下来。原本摆在大厅右面的沙发和茶几已经被搬走了,空空的大厅只剩下楼梯旁边的旧桌子,那是之前值班前台的位子,现在连板凳也没有了。 茅杉走在最前面,她打算先去后院看看。前脚还没踏进通向后院的走廊,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细响,伸缩铁门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得晃悠了两下,忽而又安静了下来。 攥紧了手里的古眉剑,转头,一团黄色的影子突然从外面一跃而入。 黄色的影子在大厅中央停下来,原来是一只黄色的大花猫。大花猫坐在地上舔起了爪子,它发现茅杉正在看它,眼睛里幽幽冒出绿光,停止了舔舐的动作,保持这个姿势僵了两秒,小心地慢慢放下爪子,突地一蹿,射上了楼梯。 茅杉轻轻出了口气,拨开黏在脸颊旁边的一缕头发,暗道自己太过紧张了,刚欲继续往前走,却听见“喵——”的一声凄厉惨叫,一团红呼呼的东西被从楼梯上抛了下来。滚在大厅中央,血滴洒了一路。 空气中瞬时弥漫了血腥的水汽味。让人措手不及。 花黄的皮毛被黑红的血水湿了个透,肚皮上白毛的部分整个被撕破,内脏裹在血肉里,模糊不清。 这就是几秒钟前还在舔爪子的大花猫,而几秒钟后,同样的位置,它已经变成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茅杉立刻收回迈出去的腿,转身跑上楼梯。 周身冒出一阵冷汗,长及小腿的毛衣薄外套拍打在身上,切出了这个女人此刻单薄却坚定的曲线来。 二楼一出楼梯,便是原来的大办公室。现在办公室里桌椅早已经搬空,窗子开着,窗帘半拉着。风吹进来,塑料的百叶窗帘撞在墙壁上哒哒作响。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射进来,一条一条的光斑落在地上,跟百叶窗帘一样的形状。 就在窗边,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一个人面对着墙站着。这人的头发很浓密,长及后背,看来是个女人。 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绝不会是什么大早上出来散步看日出的普通居民。 “啊——”一声低沉的吼叫带着一阵阴风从左侧突然刮来,站在最左边的老道士提膝抬腿,一个利落地侧踹,一具白僵被他踹到了墙边。“砰!”一声枪响,白小典的子弹穿透了这具白僵的额头。 枪声一出,站在大办公室里的女人身体轻微摇晃了两下,脑袋咯吱咯吱地就要转过来。 “有枪声?”光线昏暗的屋子里,老款的收音机里传来电台的养生节目的声音,林处长掐灭了烟头,关掉收音机,从一根独凳上站起来,往旁边走了几步停在一张桌子前,大手抓过桌子上的鼠标随意晃了晃,面前一台已经黑屏的笔记本电脑瞬间亮了起来。他随后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一楼大厅的画面。 调整角度,将摄像头对准了大门,“铁门打开了,看来有人进来了。”他盯着屏幕,屏幕的光线将他的脸映照成银白色,阴测测地冷笑道:“小张,你下去看看。” “好。”身后的人答道,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烟味,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也没有开灯,光源就只有挨着走廊墙壁的透气窗,和那台刚刚亮起来的笔记本电脑。满屋子歪着横着尽是书架,有木制的,也有钢的,不过书架上一本书也没有。角落的书架被推到了一边,清扫出一块空地,也就是现在林处长所在的位置。 他的左手边,一张简易矮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人。借着微光依稀可以看见那搭落在床头的顺直黑发,清瘦的轮廓,标致的眉眼紧闭,胸口随着平稳微弱的呼吸缓缓起伏着。这样的美人,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睡着了,也是旁若无人般的静美。 二楼的三人,皆是屏住呼吸神情紧张一动不动地盯着大办公室里,墙边上的女人。 那女人僵硬地转过头来。 靠,这哪是人啊,这分明就是干尸啊!黑洞洞的眼眶,突出的骨骼,干而硬的皮肉.....白小典不由倒抽了口气,更让她汗毛耸立的是,这干尸脑袋上长满了黑毛,有的黑毛甚至从眼眶里冒了出来。先前以为是个头发浓密的女人,现在才看清楚,这哪里是什么头发,明明是满头的黑毛!而且,对面那家伙,这头是完完全全转过来了,身体却一动也没动过。 “是黑毛僵。”茅杉握着古眉剑就要进去。 “茅道友,这里交给我,找长道友要紧。”老道士拉住了茅杉,先她一步走进大办公室。 茅杉和白小典没做推辞,转身就往三楼走去。 久未翻刷的墙面外表层早已开始脱落,天花板落灰很严重,脚下是浅黄色的釉面地板砖,老式的楼梯,扶手下黑色的铁制栏杆一眼便能看见斑斑锈迹。越往上走,光线越明亮了。 三楼也是个大办公室,两张办公桌横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也许是因为这两张桌子跛了脚,所以搬迁的时候被人给遗弃在了这里,现在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白灰。 看了一圈过后,两人开始继续往楼上走去,刚要到楼梯转角处,茅杉眼底晃过一丝光,突然拉着白小典折回了三楼。 不出五秒,白小典便听到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声音。 那人的脚步不急不缓,哐当,哐当,皮鞋底蹬在地板砖上的声音犹如勾魂鬼出发前的警示,空洞而无情。 走了几步,脚步声停止了,换成了粗重的呼吸声,像是野兽在追踪着猎物的踪迹。 白小典皱了皱眉,抓紧了茅杉的手臂,茅杉低头看了一眼她,两人对视一眼,却已心知肚明。 哐当,哐当,生硬的皮鞋声又响了起来,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尤为深邃。它似乎在昭示着邪恶的逼近,而那扬起的尘埃,沉重地砸向了阴影里的两个人。 哐当声一下接着一下,听不出确切距离,却像是在试图撞击人的内心,直捣对手灵魂深处的战栗。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踏在了三楼的地板砖上。又近了几分,脚步声的主人已经踩上了大办公室的地毯,他在门口的办公桌前停了下来,注视着办公桌。 茅杉瞥见那人的脸,她记得这个人,在林处长的生日宴席上见过。霎时间觉得心底里一股火在冒,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眼前的人给结果了。她强压下身体里的火气,嘴角一扬,看来这次他们是没有找错地方了。 白小典也是一眼便认出了小张,此时她甚至能感觉到被他的皮鞋激起来的地毯上的灰尘,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了。 突然,小张蹲了下去。 发现桌子底下空空如也,他皱了皱眉头,站起来。白小典又将身体往后靠了靠,与墙壁贴得更紧了。两个人以同样的姿势贴在门边的墙壁上,就像两块挺直的木板,连眼睛也不敢多转一下。 就在这时,楼下的老道士将黑毛僵甩到了墙上,撞击的震感顺着墙壁一路传到了三楼。小张眼睛一眯,扶了扶眼镜,朝楼下走去,仍旧是不急不缓的脚步。 白小典刚舒了口气,背部离开墙壁,突然想到老道士还在楼下,冲出大办公室就想往下跑。茅杉赶紧拦住了她,“道长能够搞定。”她低声说。老道士的身手她们都见识过,眼下这样的情况,完全没有必要为他担心。 两个人没有继续说话,呼吸声清晰可见。 四楼是几间小办公室,松动的木门框,沾着污渍的墙壁。天已然大亮,惨白的光透过窗户,将整条过道照得毫无血色,死气沉沉。 每一间办公室的门都是反锁着的,把每一个房间的门都拧了一遍,摸了一手的灰尘。茅杉又听了听房间里的动静,示意白小典继续往楼上走。 五楼,只有三个房间,三扇门上依次用崭新的黄色牌子标示着:档案室(一),档案室(二),档案室(三)。 茅杉拧了拧第一间办公室的门,咔擦,门开了。亮敞的屋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地上掉落的几张印着脚印的废纸,什么也没有。 因为长期没有开窗透气的缘故,屋子里的空气有些闷,白小典站在茅杉后面,搓了搓鼻子走到了第二间办公室门口。她犹豫了一下,手伸上门把手,手腕向右一拧,这间办公室的门也开了。 眼前瞬间出现两张狰狞丑陋的脸,带着腥臭的气味和锋利的爪子直朝她扑将过来。白小典条件反射就是一脚,对着前面一只的肚子猛踹了过去,赶紧把门合上。 用两只手紧紧拉着门把手,门里传来了一阵阵抓挠声,撞击声。过了约莫一分钟,发现里面的家伙似乎不会自己开门,她才松开了手,看了一眼走过来的茅杉,又朝第三间办公室走去。 握着第三间办公室的门把手,白小典吸了口气,望向茅杉。茅杉对她点点头,她才把头转回去,盯着门把手,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猛地拧开了门。 第147章 “哟!呵呵,林处长,这么巧~”白小典抬起头,瞬间表情翻了好几页。先是呆愣,随即是满脸堆笑。 “你竟然找到了这里来。”门里边的人就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冷笑了一声,右手拿着一把枪,枪口对着白小典的额头。 “我突然想起我有东西似乎掉在了老公安局里,所以过来找找。”白小典不着边际地编着,心里飞速琢磨着怎么与之周旋,一边又换上一副惊讶的表情,“您也有东西落在这里了?” “我没落东西在这里,不过,”他说着,嘴角笑意狰狞,“马上就有了。” “哦?是什么?”白小典故作迷糊地望着他。 “你的命。”说着,把枪口往前送了送。 “别啊!林处长,咱有话好好说,”白小典立马举起了双手,握着枪的右手松开,手.枪在她食指上打了个圈,掉在了地上,“枪这种东西,多不友好,扔了吧扔了吧~”她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闭嘴。”林处长命令道,“往后退。” 白小典按照林处长的要求往后退了一步,而林处长则上前一步,走出了办公室,伸出一只脚踩在白小典的枪上,脚掌往旁边一送,枪被踢到了过道尽头。 “你那表姐呢?”他伸了伸脖子四下看了看,过道里除了白小典再无他人。 白小典也随着他的眼睛往后方过道望了一眼,转头道:“她那么大个人,又不是每天跟我在一起,我怎么知道她呢。” 林处长晃了晃枪口,再次命令道:“你继续往后退。” 他逼着白小典到了楼梯口,站在楼梯扶手边往下看了一眼,确实没发现其他人的影子。看来茅杉那个女人确实没有跟来。正想着,旁边的办公室门突然打开,只见一个鞋底朝自己压来,下一秒便被一股极大的力道踢下了楼去,五颜六色的星星乱闪。 茅杉从中间的办公室里跳出来,飞起一脚踹中了林处长的面门,她追下去,正想再加上一脚,却发现这家伙已经晕了过去。便不再管他,直朝最里面的办公室飞奔而去。 白小典跟上茅杉,经过中间的办公室时忍不住往里望了一眼,贴着“档案室(二)”牌子的门大打开着,门里面的窗帘应该是拉上了,光线很暗,并不似第一间办公室那般明亮。从外面望进去,还能看见地上几具尸体的局部,不用想也知道刚才里面那几具丑陋的家伙已经被茅杉给收拾了。 茅杉冲进去,张望一番,透过几个书架,看见了角落的简易床,以及床上躺着的人。 “长鱼!”她越过书架,跑过去抱起了床上的人。熟悉的气息,挚爱的脸孔,怀里的人软软靠在她的怀里,紧闭着眼睛,身体微凉。 茅杉赶紧缩紧了手臂,用脸颊挨了挨长鱼的额头,继而拿过她的右手,食指搭在她手腕上探了探,脉象还算平稳,但有些虚弱,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还好,你没事。 茅杉深邃的眼底,终于又洇出了光。 看着怀里的人,那张平静的脸上现在着了一抹苍白。茅杉眼眶微红,搭在她右腕上的手轻微颤抖着,转而将她的右手腕牢牢抓住,又松开,缓缓往上,握住了她的手掌。 让你受苦了,都怪我......茅杉的喉咙有些哽痛,将手心里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亲吻,吸允着她的气息,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想要落泪。她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头上的橡皮筋不知何时松开了,长发披散下来缠绕着长鱼,像是要把她牢牢嵌进身体里。生怕一不留神,眼前的人又被自己弄丢了。 “表姐,先送长鱼去医院吧。”白小典站在身后,虽是不忍心出声打扰,但一直逗留在这里也不妥当,终于还是开了口。 “恩。”茅杉轻轻点头,又吻了吻长鱼的指尖,这次放下了她的手,小心地扶起她的背就要把她抱起来。 “别动。”门口传来一个阴沉的男声。 茅杉的动作停滞了,脸上晃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回头,林处长已经走了进来,正拿枪指着自己,眼角挂着一道口子,少量的血迹已经干了,淤青了大半的脸上拧着奸笑,“呵呵呵呵,茅杉啊,以后把敌人放倒过后,可别这么大意了,斩草需除根啊,呵呵呵呵。” 房间里依旧是破败的味道,呛得人疲惫不堪,无力说话。 茅杉依然保持着抱长鱼的姿势,静静地注视着刚进来的男人。刚才确实大意了,一心想着找长鱼,都忘记了先把林处长给绑起来。 “放开她。”林处长走近了些,清了清嗓子,命令道。 茅杉依旧没有动。 “我说,放开她!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他调转了枪头,指向茅杉怀里的人。语气里的慌乱,已经暴露了他对茅杉气场的畏惧。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活像被遗弃的棋子。 茅杉缓缓将长鱼放回简易床上,待她躺好后,才抽开了手。 “我记得你有一把短剑吧,给我,然后你站到墙边去。”林处长伸出一只手掌,狞笑道。 茅杉面无表情,取出古眉剑,扔在了地上,按照他的要求往后退到了墙边。 林处长走上前去,捡起了地上的古眉剑,又把枪头指向白小典,“你也一样,站过去。”他逼着白小典,一步步退到了墙边,“把你的手铐拿出来,把她铐起来。” “我没有手铐。”白小典摊开双手,撇着嘴摇了摇头。 “少唬我,快点拿出来!”林处长加重了语气,枪口恶狠狠地指着白小典的头。 “真的,不骗你,我的手铐都用来铐你儿子了~”白小典的语气有些戏虐,可林处长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发怒。 “看来那臭小子已经向你们招供了?真是没出息。”他冷笑了一声,“乖乖听我的话不就什么都没有了,非要跟我对着干,明知道那个女人跟你好上了,却还是一门心思地想保她。”说着他用眼角瞥了长鱼一眼。 墙边的两个人也都不约而同看了看简易床上的人。 其中的一人,眼波流转,情意绵绵。 “我就不明白了,我儿子哪点不好,怎么就宁愿跟个女人好也不跟我儿子呢。”他说着又上前两步,走过了简易床。 “你刚刚不也说了吗,你儿子没出息咯。”白小典做了个同情的表情,故意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你......”林处长开始有些恼怒了,拿枪的手又往上抬了抬,因为使劲,手背上冒出了青筋,忽而,他又放松了下来,“放心,我现在暂时不会杀你们,我要让你们看着我的研究成功,等我掌握了起死回生之术,我就把你们都炼成僵尸,让你们永远效忠于我。” “呵,梦想总是很美好的~”白小典不屑地挑了挑眉毛。 “少废话,把她铐起来。”林处长从腰间取下一副手铐甩了过去。 白小典看了一眼滑至脚前的手铐,蹲下身去捡,她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 这时候,茅杉淡淡开口了:“林处长,刚才你告诉我,斩草需除根,现在我要告诉你,不要把后背留给敌人。” 林处长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只见一根独凳已经砸到了自己眼前,来不及躲闪,后颈一疼,又是一阵五颜六色的星星乱闪。茅杉赶紧上前,一脚踢掉了他手里的枪,夺过古眉剑,接着就是一记重拳,这下连星星也没有了,直接眼底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白小典已经捡起了手铐,直接过来,把林处长给铐上了。 “长鱼,长鱼!”茅杉过去一把搂住了身体有些偏偏倒倒的长鱼,独凳从她的手里滑落下来,她软倒在茅杉怀里。 “茅杉......你......”连说话也有些费力,她抬起手,手心摸索着茅杉的脸颊。眼角溢出了泪水,她盼了多久,怕了多久,终于见到了她。 无论在何时何地,她总可以等到她。 茅杉一把抓过长鱼的手,“好了,别说话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她俯下身吻了一下长鱼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起身抱着她往门口走。白小典拖着晕倒在地上的人跟在后面。 刚刚走过两个书架,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接着是钥匙孔扭动的声音。 茅杉赶紧快跑两步到门边,用一只手搂着长鱼,另一只手死命地拧了拧门把手。 门被锁住了。 茅杉看了看怀里虚弱的长鱼,有些气急,她把长鱼交给白小典扶着,自己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冲刺,一脚踹在门上。 沉闷的一声,铁门连着门框晃荡了一下,茅杉只觉得右腿震得发麻,门却丝毫不动。 “咚!咚!咚!”又是几脚,门依然纹丝不动地挡在面前。 “别费劲了,这种铁门结实着呢,如果从外面用钥匙上了锁,就算在里面,也只有用钥匙才能打得开。”白小典劝道。 茅杉听了,走到林处长跟前,蹲下去在他的衣服里翻找起来。 “我刚刚找了,他身上没有钥匙。” 茅杉的拳头捏紧了,一拳狠狠砸在了地面。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暴怒的表情。 白小典这时候却比茅杉冷静多了,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喂,小白,你昨晚说之前的案子有了线索,查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到局里来啊,人家给你带的早餐可要凉了,你昨晚......” “瞳瞳,你看看谁有老公安局档案室的钥匙,如果没有,就找个开锁匠过来,三档案室。”白小典打断了电话里甜腻的声音,“哦对了,如果遇到小张,先把他抓起来。” 挂了电话,白小典想了想,问道:“表姐,你说把我们锁在这里的,是小张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不是应该和老道士对上了吗?难道,老道士败下阵了?” 茅杉沉默了,老道士的身手,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打败了,难道说,这个小张......“小张就是王鳿。”她悠悠道,脸上是收敛住的平静神色。 既然找到了长鱼,那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被茅杉这么一提,白小典也顿悟了似的,“是啊,王鳿的胎记是在左脸,小张的纹身也是在左边吧?” 茅杉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一扬。 “不对啊,苜蓿不是说了嘛,王鳿是个高大威武又帅气的人,怎么可能是小张那个瘦不拉几的家伙?” “两年前苜蓿也就十二三岁,还是个孩子,在一个孩子的印象里,一直保护自己宠着自己的师兄高大威武,那是很正常的事。” “这么说也对,”白小典抱着手点了点头,看来还真是不能相信小孩子的记忆......“糟了!苜蓿和林朗还在外面,会不会出什么事?” 茅杉也是一愣,如果王鳿就这么出去,极有可能会跟等在门口的言苜蓿碰上。她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头,却也想不出任何办法,睁开眼睛,满是疲惫的目光望向长鱼,她已经又睡了过去。茅杉走过去,从白小典手中接过长鱼,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不管怎么样,只要和她呆在一起,心里就安心许多。 天花板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密的声响,窸窸窣窣,就好像千万只蚂蚁同时跨步,在天花板上走正步一般。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密,不止是天花板,开始向四面八方蔓延。 “哎,他们怎么进去了那么久啊,我都饿了......”言苜蓿坐在林朗旁边,后脑勺靠着车窗。 无所事事撑了个懒腰,言苜蓿拿出一截红线,在指尖上左缠又绕,眨眼的工夫就编出一个降落伞的图形来,“你会玩这个吗?”她把缠着红线的手抬到林朗眼前,手肘戳了戳林朗。 “降落伞?很像。”林朗笑了笑,不再说话。 “那你会吗?”言苜蓿松开红线,又重新缠绕了一阵,一只兔子出现在手中。 “不会。” “那我教你。” “我两只手都铐着呢,你要怎么教我?” “恩......也是,那我来编,你来猜。” 林朗一心想着公安局里的情况,并没什么心思跟言苜蓿玩,可言苜蓿的兴致却很高,每编出一个新花样就会拉着林朗来猜,直到他猜对了才换下一种东西继续,就这样猜来猜去时间倒也容易打发了,两个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从公安局里跑出来的人。 那人出来后,也没看这边,直接拦了一辆出租离开了。 第148章 墙体内的声音疯狂地蔓延,细小却密集,让人心里发麻。不一会儿,便包围了她们所在的这间办公室。天花板和左侧墙壁内皆是一阵又一阵咕咚咕咚的声响,在场的人甚至能透过泛黄的墙壁感觉到输水管道的不堪重负。 果然,不出两分钟,左侧墙壁内部的管道终于破裂了,同时破裂的还有墙壁,一股高压水流从破裂的管道中喷涌而出,直接将墙壁冲出了一个窟窿。 “水里有东西!”茅杉抱着长鱼,拉了一把白小典,三个人退到一边。 水流泻向地面,大块大块的白色物体啪嗒啪嗒地随着水流滚落在地上,一沾上地面便开始蜷曲着蠕动起来。地上的积水开始慢慢扩散,随着冲出来的水越来越多,地上已经落了一堆白色的大肉虫子。 墙壁又被冲出了两个窟窿,不停地有肉虫子被水流冲出来,水流落下的地方,肉虫子摞了厚厚一团,沾着水稠嗒嗒地黏着同伴的身体打着滚,钻来钻去,然后毫无秩序地往四周爬去。 “妈的,又来。”白小典咬着牙,愤骂了一声,看了看仍旧瘫软在地上的林处长,有几只肉虫子已经爬到了他的手边,跑过去抓着他的衣服将他拖到了边上。站起身四处看了看,视线落在了对面墙角的两个灭火器上。 苏子瞳领着开锁匠过来的时候,五楼的过道上已经满是积水。打开门,一股冷气扑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接着满地僵死的白色肉虫子更是让她全身一麻,一两只没死透的虫子还在神经反射地蜷动着身体。左侧的墙体上几处大大小小的窟窿,每个窟窿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还在渗水。 “天哪,这,这是什么啊啊。”开锁匠惊得脸一阵白,赶紧找苏子瞳结了账走人,离开的时候,踮着脚尖尽量避开了地上的积水。 茅杉和白小典靠墙站着,踩着一地的水。长鱼裹着茅杉的薄外套,紧闭着眼睛被茅杉抱在怀里。林处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的衣服已经被水浸透,身前不远处扔了两个用过的二氧化碳灭火器。 他们在二楼的大办公室里找到了昏迷的老道士,一具黑毛僵倒在他旁边,额头正中插着一支黑箭。 “道长,道长?”苏子瞳扶着地上的老道士半坐起来,唤了两声,同时替他掐着人中。 没过多久,老道士慢慢转醒,他眼皮动了两下,睁开眼睛,艰难地喘了两口气,定了定神,依次扫过眼前的几张脸,接着是一阵捶胸顿足:“这个混账,果然是他......咳咳,是他......咳,咳咳咳......”因为受了伤,再加上气急,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白小典和苏子瞳押着林处长父子回了公安局。茅杉开车把长鱼和老道士带到了医院,言苜蓿跟着她们一起去了医院。 “应该是受到了惊吓,加上缺水,还有些低血糖,没什么大碍,打了点滴多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医生站在床头,一边说一边在随身的工作笔记本上画了几笔,然后收好本子和笔,离开前又补了一句:“注意饮食,吃清淡些,营养要跟上,别太劳累。” “好,谢谢。”医生走后,茅杉在长鱼的床头坐下,轻轻抚着她的脸。不知是不是见到了心安的人,病床上的人脸色都比之前红润了一些。 不过才一天的时间,茅杉却觉得床上的人又清瘦了许多,看得她一阵心疼。呆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回过神,想起老道士还在病房里,转身到老道士坐着的病床前,“道长,感觉好些了吗?” 一天一夜没有合眼,茅杉走起路来都感觉有些飘忽,可是找回长鱼,让她把所有的疲惫都忘记了。 老道士盘坐在床中央的位置,闭目吐纳,听到茅杉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好多了。” 他受的是内伤,这些个医院的医生只知道让人住院观察,慢慢调养,还不如靠自己运气调息来得实在。 “到底怎么回事?”茅杉将窗边的凳子挪过来,坐在病床边。 “哎......”一说起这事,老道士再无法保持平静了,忍不住一声重重的叹息,“贫道将将收拾了那黑毛僵,就听见有人下来了,已经做好了作战的打算,谁知下来的那个人,竟然是王鳿那小子!哎!” 掳了掳胡须,一张老脸皱得跟苦瓜似的,“也怪我自己掉以轻心,着了那小子的道。他一番花言巧语好说与我,借机靠近我,再趁我不备,一掌直掏我心窝。好在我及时调动体内真气,护住了心脉,这一掌,并没有伤到我的要害......”老道士越说越气,懊恼地直摇头。 “道长,您也别气了,这件事怨不得您,眼下您只需好生静养,让身体快些复原才是。”茅杉劝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道士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竟然走上邪路,还对自己痛下杀手,这无论换做谁也想不过。 “师父,茅杉!我买了汉堡和薯条,你们一定都饿了吧~”言苜蓿推开了病房的门,“师父,你的伤还疼吗?”她径直走到老道士床边。 “不疼了,已经好多了。”老道士一见到言苜蓿,眼神立即柔和了许多,拉着她在自己旁边坐下来,接过言苜蓿递过来的汉堡盒子,打开包装两个人吃了起来。 “茅杉这是你的,这个,是长鱼姐姐的。”说着,她又望了一眼还没醒来的长鱼,“医生说长鱼姐姐怎么样?她什么时候才醒啊?” “她没事,应该很快就会醒了。”茅杉看了眼袋子里的汉堡和薯条,“你们吃吧,这些东西长鱼现在不能吃,我出去买些清淡的东西回来。” 半小时后,茅杉提了一碗清粥和两道小菜回来。 瓶子里的点滴见底了,医生进来替长鱼拔了针头。粥凉了,长鱼还在熟睡中。 “道长,苜蓿,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长鱼醒来再回去。”茅杉小声道,紧握着病床上人的手。 言苜蓿还没开口,老道士先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回去了。”他扫了一眼紧握着的两只手,心中早已明了二人的关系。 关门声响起的同时,床上的人睫毛轻轻颤了两颤,眉间微微动了动。 “长鱼。”茅杉察觉到长鱼的动静,抓着的手握得更紧了,紧张地把她看着,期待着她醒来。 床上的人却侧了个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茅杉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注视着长鱼,良久,发现对方又睡了过去,笑了笑,替她把后背的被子掖了掖。 茅杉吻了吻长鱼的手,轻轻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眉心却没有舒展开,心里的不安,始终没有挥散开去。 阳光慢慢地钻了出来,雨过天晴一般的明亮,她踱步到窗边站定,久久没有挪动一步。 如果没有找到长鱼; 如果长鱼受伤了; 如果...... 茅杉不敢再往后想下去,她只是觉得后怕,这个浮躁又虚假的世界。她开始怀恋在曲山的时候,怀恋那个简单清净,没有人事纷争,没有欲意熏心的地方。忽的,她萌生出一个念头。 要不,我带她走吧。 是啊,我带她走,至少她就安全了。跟她一起隐居山林,在幽静美丽的曲山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可是,我要怎么开口呢。 难道告诉她,她一直爱着的人一直在欺骗她?她一直爱着的人其实并不是那个人?她一直爱着的只是一个偷了别人躯壳的灵魂吗? 呵,我都在想些什么。 茅杉自嘲地叹了口气。回去,怎么回去?都是些不可能的事。 看着楼下院子里穿着病号服晒太阳的病人,匆匆忙忙路过的护士,呼啸而过的救护车和满面悲伤的家属。她莫名地烦躁起来。 把自己隐在日光里,转过身,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人,想象不出没有她的日子,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 不,自己应该不会想要再活下去。 乱糟糟的思绪一直侵袭着茅杉疲倦的大脑,她蓦地左脚一阵酸麻,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挪到长鱼旁边,趴在床边,渐渐地睡了过去。 长鱼躺在床上,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可就算清醒的时候,也觉得脑袋沉得要命,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感觉眼前像是有一层白幕,遮住了世间纷杂,迷迷蒙蒙,一片飘渺。 她听到老道士和言苜蓿离开了,感觉到茅杉吻了自己,她知道茅杉一直在旁边,努力想醒过来跟她说说话,看看她,但又控制不住地昏睡过去了。 她完全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黑了,门边的挂钟刚好指着七点。 茅杉正在发呆。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没有说话,一瞬间甜甜的感觉又滋生了出来,空气里全是甜腻的味道。 “饿了吗?我去把粥给你热热。”半晌,茅杉温言道。 “不用,”长鱼摇摇头,这才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皱了皱眉想要坐起来,“我不饿。” 茅杉赶紧凑过来扶着她起身,手穿过柔顺的黑发,搭在她的肩上,然后将桌子上的水递了过来,“先喝点水。” 长鱼慢慢喝着水,温热的液体浸润过喉咙,让她觉得好受了许多,脑袋依旧是昏昏沉沉的。 茅杉等长鱼喝了水,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回了桌子上,“医生说了,你要好好补充营养。”她还是执意要去热粥。 “你别走,我想看看你。”长鱼抓住了她,声音中能听出明显的虚弱。 “我很快就回来。”茅杉笑了笑,揉了揉长鱼的头发,兀自站了起来。 长鱼依旧没有松开手,“真的不用,输了那么多糖水,怎么会饿。”她将茅杉拉近了些,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在线条分明的颌骨上摩挲着,“茅杉,我想你陪着我。” 茅杉俯着身子,任由长鱼摸着她的脸,宠溺地笑了笑,轻轻揪了揪她的鼻尖,那里有些微凉,“小傻瓜,我又不走,”接着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又道:“好,既然你不饿,那我们回家去。” 长鱼一再强调自己没事了,可以自己走路,可茅杉就是不肯放她下来,非要抱着她走。长鱼觉得这样太高调,说什么也不依,最后只好妥协到茅杉背着她,这才慢条斯理去了停车场。 “长鱼,你好轻,太瘦了。”茅杉轻声说着。 谁知背后的人一言不发,茅杉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胸前一紧,有什么东西覆了上来,低头一看,脸不由红了,“长鱼,你干嘛?长鱼。” 长鱼在茅杉背上微微一笑,“当然没有你丰满啊,我真是无法‘一手掌握’我的女人啊。”语气认真,表情却带着一丝戏虐,手还不忘在那两团饱满处揉上一把。 茅杉胀红着脸,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长鱼这轻佻的话,窘迫之极在她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啊!好痒!”长鱼赶紧缩了缩腿,两只手勾紧了茅杉。 胸前的两团绵软因为这个动作紧紧贴在了茅杉的后背上,茅杉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一扬,“老婆,回家咯~” 却没有注意到,背上的人在她转过头的一瞬,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目光沉了下去。 第149章 茅杉小心地将长鱼放在副驾驶座上,并替她系上了安全带。起身前还不忘吻一吻副驾驶座上的人。 这一吻,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两只手抓在长鱼的肩膀上,拼命吮吸着她的味道。 之前在病房里,茅杉靠近长鱼的时候,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就快要忍不住,这下,是彻底忍不住了。 长鱼的嘴被茅杉堵得严严实实,轻轻环着她的腰,回应着她热切的吻。 茅杉的气息开始加重,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往下,扯开长鱼的衣摆伸了进去。另一只手顺着脖颈往上,插.入那一头柔软的黑发当中,紧紧兜着长鱼的后脑,牙齿轻轻咬着她的唇,仿佛想将她吃了一般。 手从内衣里探了进去,直接覆上了胸前的一团柔软。 “茅杉......”长鱼有些喘不过气了,想要将脸挪开,头却被茅杉牢牢兜着,一时间动弹不得。 此时的茅杉已经被欲.望冲昏了头,沉浸在与长鱼的深吻之中。 “茅杉!”长鱼抓住茅杉伸进自己衣服里的手,这可是在停车场,茅杉半个身体还在车子外面呢,情急之下,用力推了她一把。茅杉这才陡然惊醒。 茅杉喘着气,看着软软靠在座椅上虚弱的长鱼,那原本没有血色的嘴唇竟被自己咬得有些发红,“对不起,我......”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长鱼需要休息,自己怎么就这么,这么猴急......茅杉俯下身去,将座椅上的人抱在怀里,“我好想你,你知道吗,这一天,找不到你,我都快疯了。” 长鱼的手从茅杉胳膊下穿过去,抱着她,一只手抓着她的后衣领,“我知道,我知道,”她把脸贴在茅杉的耳侧,嗅着她的味道,“见不到你,我好怕......”不觉眼眶红了,趁泪水滴落茅杉肩头之前,赶快拭去了眼角的晶莹,“我也想你,那个......我们回去......回去,好吗?” 茅杉没有察觉到长鱼的情绪,只觉得她在自己耳边吐气如兰,那句暧昧的话让她不由浑身一阵酥麻,一股燥热的火焰在小腹蹿起,“好,我们回去。”她又在她嘴上啄了一口,这才退出去,开车离去。 长鱼打开门走在前面,茅杉跟在后面,一进家门,茅杉就迫不及待从后面搂住了长鱼,头埋进她的长发里,亲吻她的脖颈。长鱼顿在了原地,把头往前偏了偏,配合着茅杉的亲吻。 软软的触感,就像自己祈求了许久的温暖。 她转过身,双手挂在茅杉的脖子上,迎上她的吻。茅杉一边吻着长鱼,一边把她往卧室里推。 在浴室门口,长鱼停住了脚步,“我去洗个澡。”她移开唇,往后靠在墙上,轻轻喘着气望着茅杉。 “一会儿再洗。”茅杉周身灼烧的气场,萦绕着长鱼。说着又要把唇压了过去。 长鱼伸手抵在茅杉的嘴唇前,“我想先洗。” 茅杉知道长鱼爱干净,便不再多说,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也该洗洗了,之前又是翻墙又是进地下室的,僵尸杀了人打了虫子也灭了,这身衣服确实得换换了。 “那,我跟你一起洗。”茅杉的外套脱了一半还挂在身上,便赶紧走了过去,截住刚要关上的浴室门。 “自己回去洗。”长鱼倚在浴室门边,对门外的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关上了门。 门关上,长鱼靠在门上轻叹了口气,再不关上门,自己的强撑便会被她发现了。 茅杉立在门口,看着被长鱼关上的门,呆了两秒,顶着一张红透的脸,火速冲回了自己家。 老道士和言苜蓿围上来询问长鱼的情况。 “恩,已经醒了,没事,放心。”她一边去卧室拿了换洗衣服,一边把自己锁进了浴室。 浴室的暖灯驱散了茅杉心底的霉菌,嘴里哼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奇怪曲子,心情颇好的开始在浴室里修剪指甲。 俨然不似那个成熟稳重的她。 喷头开着,水肆意地喷洒在浴室地面上,毫不凝滞,无人理会。 蒸腾的水雾很快填满了整个浴室。 一双纤瘦修长的手撑在盥洗台前,低着头,大口地喘着气,刚刚洗干净的长发垂散下来,一半搭在肩膀上,一半遮住了脸,发尖落下的水珠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滑至手腕,然后滴入了水槽中,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条条凉丝丝的水印。 冰冷的铁针,扎在指尖上犹如被蚂蚁啃咬一般,粗糙的黑色符纸磨得指尖生疼。 长鱼摊开右手,无名指尖上一道浅浅的红痕,伤口已经快好了,刺痛的感觉却还留在指尖。 十指连心,锥心蚀骨的疼痛。 她闭了闭眼睛,符纸燃烧的白烟似乎还萦绕在鼻间,絮絮叨念的低沉男音,像是在低声哼唱,却又听不出在唱些什么。右手扶着额头,那絮絮叨叨如念经般的声音在脑海里挥散不去,就像被魔魇缠住了一般,无处可逃。 长鱼弓着背,手指穿过头发,紧紧抓着自己的头,似乎想将昨天的遭遇从记忆里抠去。 眼睛闭得更紧了。想哭,却始终哭不出来。 眼前又出现那个带着铁腥味脏兮兮的洋瓷碗,满满一碗棕黑色的液体,焦臭苦涩,浑浊不堪。舌根仿佛还残留着涩口的酸苦味道,喉咙被液体里的粉末渣滓割得一阵沙痒,令人作呕。 越想越觉得胃里翻腾,手一软,长鱼整个人趴在了盥洗台上。她捂着嘴,眼角通红,胸口起伏得厉害。 浴室里的雾气越来越重,长鱼努力让自己回了回神。 她伸出一只手,抹去镜子上那层薄薄的水汽,冰凉的触感瞬间袭来,镜子被擦出一道巴掌大的光亮,里面映出一张模糊苍白的脸。 没有表情,没有生气。 “茅杉,茅杉......”长鱼自言自语起来,脑子里就只有这个名字,“对不起......”努力想挤出一点眼泪,却还是哭不出来。 长鱼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纵使浴室里的空气湿暖,她的脸色却没有任何水气熏蒸过后应有的红润,空洞的双眼,没有血色的嘴唇,凌乱的头发粘在脸上,身上,黑白分明,不知是汗还是水。 又用凉水冲了个身,长鱼的脑袋才清醒了许多,倚在墙上正对着镜子,忽的站起身,胡乱在化妆包里翻找着。上了点点腮红,这才拧开门锁,走了出去。茅杉已经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了。 “怎么不吹头发?”茅杉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上来。 长鱼摸了一下脑后还湿着的头发,丝质的睡裙后面已经被发梢染湿了一片,竟忘记吹头发了。 “小心感冒。”不待长鱼回答,茅杉推着长鱼回到浴室,拿出吹风替长鱼吹了起来,一边吹一边柔声叮嘱着,“头发一定要吹干,这么晚了,带着湿头发入睡,会头痛的。” 长鱼没有说话,静静地让茅杉替她吹着头发。望着镜子里的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就像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有一口血闷在那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她忍不住抬起了手,像是在抚摸镜子里茅杉的脸,忽然自己一惊,又缩了回来。 “怎么?我烫到你了?”茅杉心疼地问着,把吹风又拿远了些,轻柔的暖风吹拭过发间,飘来阵阵暖香。茅杉轻轻揉着她的发根,仔仔细细,小心翼翼,确定头发完全干了才停下来。 放下吹风,左手还握着一缕发梢,茅杉抬起手,脸凑过去,闻着发间散发出来的馨香,又一次迷了神。食指轻轻卷起发梢,顺着挑动手指将那一缕黑发缠绕在指节上,又看着柔顺的头发在指尖忽而散开,滑落。 茅杉都快走了神,抬眼却看见正在发呆的长鱼,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 “长鱼?你怎么了?” “恩?”长鱼从发呆中惊醒过来,望着镜子中的茅杉,流转的目光似渗透了万千情愫,嘴角漫过柔柔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你了,想好好看看你。” 茅杉总感觉长鱼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也望向镜子,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前的人,黑发白肌,笑靥若花,似盛夏夜里那盏最暖心的灯火,又似湖边芳草丛中那株最清雅的花,不禁心中一跳,呼吸都慢了一拍,心道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了吧。 这样想着,茅杉的手不受控制地又往上伸了伸,剥开了耳后的黑发,露出小巧红润的耳垂,身子探上前去,脸贴到了长鱼的脸侧,鼻尖蹭着那颗小而饱满的耳垂,感受着那一小抹柔软滚热,潮意蔓延。 长鱼彻底回过了神来,让自己暂且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好好享受与茅杉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馥郁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后,长鱼缩了缩脖子,浅笑着用侧脸挨着茅杉的脸,手指勾着她的下巴,指尖在上面来回轻抚摩挲。 下巴被微凉的指尖撩得一阵酥.痒,这感觉很快蔓延至了全身,茅杉让长鱼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低下头去吻她的唇。 唇舌尽情地纠缠,长鱼丝绸睡裙原本在大腿上的衣摆被茅杉撩到了腰部上方,一只手钻进去,顺着腰线往上摸去,在光滑的背部游移。 长鱼轻轻呼出一口气,微微仰头,“去卧室。”她贴在茅杉耳边,轻声道。 “恩。”茅杉抱起了长鱼,眼里的柔意就快要溢了出来,她走进卧室,将长鱼放到床上,俯下身去,把她压在了身下。 第150章 没有开灯的卧室,月光照了进来,木地板被染出了一片银白色。 衬着月光,茅杉细细凝视着身下的人,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清冷不染烟尘的容颜,此时眼里柔意似水,情意若火。尤其是刚刚醒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她,真就是娇花照水,弱柳扶风,胜过西子三分。茅杉看得痴痴然,忘记了此时此刻自己还压在长鱼身上。 “傻看着干嘛?”话语轻柔,噙着狡黠的笑意,长鱼抓住茅杉的衣领,将她拉近了些,脸对着脸,鼻尖贴着鼻尖。 茅杉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回以柔软笑容:“都怪你太好看了。”手抚上长鱼的脸,正欲将唇印上那抹淡粉的薄唇,身下的人突然把脸一侧,忽地一用力,将茅杉推倒在身侧,翻身跨坐在她身上,双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茅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耳垂就被一抹小舌卷入了湿润的滚热中,不停地舔压吸允着。 一番轻揉舔.弄,茅杉的耳廓泛起了红,而那柔软的唇绵延而下,舌尖滑过脖颈,亲吻着喉咙,然后到了胸前的两片小骨。 舌尖滚烫带着细腻的湿意从耳侧滑下,滑过之处留下一丝湿润的微凉。茅杉仰头轻喘起来。 褪去了茅杉的睡衣,长鱼沿着锁骨慢慢往下吻去。胸前两粒小巧的玫红经不住舌尖的挑逗,没几下便挺立了起来。长鱼张嘴含住了其中一粒,一只手伸上去拈住另一粒,轻轻揉弄着。 被身上的人这般逗弄,茅杉忍不住轻哼出声,难得的娇柔声线,惹得长鱼小腹间一股热流涌蹿。 不再留恋那可人的两点,长鱼移开唇,滑至小腹,手在茅杉的腰间背脊来回游走抚摸。舌尖在小腹上调皮地打着旋,茅杉禁不住颤栗两下,缩了缩身子,一只手搂在长鱼的后脑上。 长鱼一寸一寸亲吻着身下的人,从平坦的小腹至修长的双腿,又从双腿往上,吻过她身上的每一处角落,最后逗留在大腿根处。 茅杉的身体已经有了本能反应,腿间是一片润泽。 长鱼探出舌尖,轻轻剥开湿润的花瓣,含住那最为敏感的花蕊。 茅杉张嘴喘着气,压抑着将要发出来的呻.吟,小腹剧烈起伏着。 舌尖在花蕊处慢慢研磨,时而的轻点挑逗,激得下方流水四溢。手顺着小腹摸上去,很轻易便握住了那两团挺立的柔软。 茅杉开始有些神志不清,快感一波接着一波地袭来,她不禁抬起身体,往上迎了迎。 轻轻闭着眼睛享受着长鱼在身下极尽爱意的吻舐与抚弄,茅杉的喘息越来越重,一只手兜着长鱼的头,另一只抓到了长鱼的手臂,顺着手臂握住那只覆在自己胸前的手,手心沁出毛毛汗水,抓在那素白的手背上,五指从指缝间穿进去,十指紧扣中,被身下的人推入了云端。 感受到茅杉身体的变化,长鱼这才停止了动作,爬回茅杉的身上,炙热且柔软的目光打量着身下的人,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手指扫过茅杉半闭着的眼睛,眼底情丝缠绕,仿佛想用这情丝将身下的人生捆活绑了去,永远监.禁在自己身边,铭刻进记忆中。 茅杉缓缓睁开眼睛,呼吸仍旧不太均匀。 “舒服吗?老婆。”长鱼噙着浅浅笑意,柔声问道。 “长鱼,你过来些。”茅杉调整了一下呼吸,沙哑着嗓子,轻声呢喃道。 长鱼闻言伏下身子,脸刚一凑过去,就被茅杉用双手捧住了,嘴唇突然被咬住,一抹柔软探入,霸道地启开唇齿,在嘴中肆虐地扫荡搜刮起来。 一只手伸下去,抚上那挺翘饱满的小臀,坏坏地抓捏了两把,而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又钻入到睡裙里面,推着睡裙往上,握住了胸前的一团柔软。柔软中心处那颗硬硬的小点擦刮着掌心,来自手心的触感直接刺激着大脑,茅杉忍不住加重了些力度,揉捏起来。 在臀上的手徐徐上走,从椎骨开始,贴着背脊摩压抚拭,柔软的指腹点在后背那吹弹可破的雪肌之上,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时快时缓的游走摩挲,掀起一阵酥麻的快意,让长鱼在茅杉身上舒服得软了全身。 茅杉早已熟知了长鱼的身体,轻车熟路地侵攻着她身上的敏感处,极尽所能地挑逗着。没多久,身上人纯棉的底裤便湿得一塌糊涂。 茅杉的右手徘徊在那方湿地,乐此不疲地在源头处轻轻画着圈,饶有兴致地望着身上的人,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长鱼软软地半趴在茅杉身上,腿跪在茅杉身体两侧,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模样已经完全脱了去,此时的她胸口起伏不定,凌乱的发丝披散下来,被春.意点燃的双眼泛着迷离的粉色,媚得能滴出水来。 身体某处的空虚,迫切地需要抚慰,“茅杉......”长鱼难耐地嗔道,微微扭动了一下正被茅杉撩逗的臀。 “怎么了?”茅杉明知故问道,坏笑地看着身上的人。 “我......难受。”长鱼双颊绯红,羞到了极致,把头埋在茅杉的胸口处不去看她。 “那,怎么办?”手指依旧在禁区门口嬉戏打转,完全没有要深入的意思。 “进去。”长鱼轻轻喘着气,抓住茅杉那只捣乱的手,带着那只手伸进了自己的底裤中。 手指触到里面那方绒绒的芳草地,茅杉的指尖犹如触电了一般,心颠都跟着颤了颤,强压下如浪潮般喷涌而出的冲动,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笑:“长鱼,穿着衣服我可不好办。”一边看着身上的人的反应,底裤外的手一边继续撩拨着她身体各个敏感部位。 “你......可以脱了。”长鱼颤颤道,酥软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你自己脱。” “我......啊......”茅杉的右手突然在底裤中心轻轻一按,长鱼止不住叫了出来。 “脱掉。”茅杉命令道,嘴上坏坏的笑容更加明显。 长鱼只得乖乖照做,红着脸褪去了腿间那一小块已经湿透的布料。 “睡裙呢?”茅杉的手在身侧两条光洁的大腿上轻抚着,等着身上的人把自己脱光,眼底的情.欲烧得通红一片。 长鱼将头偏向一边,似是不愿理会茅杉的要求,可是手上的动作还是让茅杉十分满意的。丝绸睡裙也被长鱼脱了下来,放在一边。 “对,这才乖嘛,老婆真听话。”说着,突然身体往下方滑了一段距离,上半身微微抬起来,张嘴吻上了那一片湿滑的雨林。 月色如烟,皎洁的柔光铺了一床,两个交叠的身影映照其中,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香艳暧昧的味道。 日头高照,几只鸟停在窗台上小憩。屋内,留着褶皱的床单以及揉在床边的睡衣和睡裙,无不在昭示着昨晚那一场无尽的缠绵欢愉。 长鱼还在熟睡,枕着茅杉的手臂,薄被里的两个人都光.裸着身子,肌肤相贴。 茅杉早就醒了,垂眸凝望着那一张精致的脸孔,卷翘的睫毛下,熟睡中轻轻瞌着的眸子,仿佛下一秒便会睁开来,用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望着自己。茅杉神色一动,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怀里那娇俏可人的美人,就像一道加了罂粟的美味佳肴,很容易便上了瘾,怎么也尝不够。 想到昨晚长鱼被自己翻来覆去地揉弄折腾,一定很累了吧。她忍住了冲动,只在对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小心地抽出手臂,轻手轻脚地从被子里出去,伸手拿过床边的睡衣,抖了抖皱巴巴的衣服,披在身上下了床。 茅杉先打电话去医院帮长鱼请了一天假,然后才去浴室冲了个澡。想做些好吃的给长鱼补补身子,无奈厨艺有限,最后只熬了一锅清粥,使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勉强强做出了两道小菜。 做好了饭菜,已经中午了,而长鱼还没有醒来。茅杉没有去叫她,一定是昨晚太累了,都怪自己,一动情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味的索求,完全忘记了长鱼身体还虚弱着。茅杉反省起自己,打开了电视,调低音量,打发着时间。 第151章 下午的连续剧一集接着一集滚动播放着,茅杉索然无味地更换着频道,听见卧室里传来声响,下意识往卧室的方向看去,刚好,门开了。一个清瘦的身影从门里走出来,穿着昨晚的丝绸睡裙,披散下来的长发遮住了侧脸。 前胸和脖子却是清晰可见的淡红痕迹。 “醒了。”茅杉笑着站起来,可对方看也不看她,只点了点头,急急忙忙往浴室跑去。 “长鱼,这么着急干什么?”茅杉斜倚在浴室门口,懒洋洋地望着浴室里面手忙脚乱的人。长鱼做事情向来有条有理,总是把时间安排得很充裕,像这样手足无措慌慌乱乱的样子,茅杉还是第一次见到。 因为慌乱,丝绸睡裙的一边肩带滑落了下来,白润的肩头,锁骨上点点粉色吻痕,薄薄的绸缎贴合着身体的流畅曲线,起伏有致。茅杉控制不住地走过去,双手放在长鱼的腰上摩挲着。 “你怎么不叫醒我?我今天四点还有一场手术!”长鱼瞥了眼正悠哉悠哉倚在门口的茅杉,继续往牙刷上挤着牙膏,不小心手一抖,刚挤好的牙膏掉进了水池里。 茅杉脸上的笑容不变,缓步走进去,夺过长鱼手里的牙刷和牙膏,“我替你请了一天假,昨天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所以,明天再去上班吧。”说着,把已经挤好了牙膏的牙刷递过去,目光扫过对方的脸,不由皱眉,“你脸色不太好,是昨晚没睡好?还是,哪里不舒服?” “你还好意思问,”长鱼接过牙刷,嗔了茅杉一眼,“昨晚是谁害我那么晚才睡的?” “我......”茅杉顿时语塞。想起长鱼昨晚在自己身上的样子,每一次喘息,每一声娇吟,每一个细节,都让她的脸又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长鱼,要是有一天,我想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你会跟我走的吧?”茅杉从后面抱着长鱼,脸埋在她的肩窝,吮吸着对方身上温热的气息。 “当然!好啦好啦,你给我出去,我要洗澡。”长鱼推搡着茅杉到了门口,尽量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你先洗,我去把午饭热热,等你洗好了我们一起吃饭。”茅杉站在门口柔声道,说完替长鱼关上了浴室门。 似乎相爱着的两个人,总会不由自主的幻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未来,还期望可以实现。 “不错嘛,老婆厨艺见长。”长鱼夹了一根青菜,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一番后,笑赞道。她已经换下了睡裙,穿着一套薄薄的家居服,和茅杉面对面坐在餐桌前。 茅杉看着对面的人,如瀑的黑发上插着自己送的那只白玉钗,通体透亮,不染铅尘。嘴角因为心中泛上来的暖意而不由往上勾起,茅杉静静地喝了一口粥,笑而不语。 长鱼又浅浅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脸上是一副极享受的模样,仿佛正吃着的是世间最难得的山珍美味。 “老婆,不如你还是教我做饭吧,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茅杉见长鱼吃得香甜的模样,心里那是一个乐,同时对下厨做饭这件事,也多了几分底气。 长鱼放下勺子,挑着眉斜看着茅杉,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嘴里蹦出来三个字,“你求我。” 茅杉愣了愣,硬是没猜到长鱼酝酿了这么久,竟然是这三个字,“好,求你了。”张口便把“求你”两个字说了出来。 长鱼憋着嘴唇摇了摇头,“没诚意,不走心。” 茅杉也放下了勺子,双手自然地放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倾向长鱼,眼中柔光流淌绕着眼前的人,软软道:“求你了,好老婆。” 晚春的风暖暖的,正好融进茅杉漆黑明亮的瞳仁里。 长鱼愣了一瞬,被茅杉这种软绵绵的语气搞得整颗心跟着绵酥酥暖洋洋的,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的人竟然这么干脆不带犹豫的就说出了这样的话,不过还是觉得不过瘾,又想到了茅杉昨晚欺负自己的情景,悄悄横了她一眼,想了想,又抑扬顿挫地开口道:“叫,姐,姐。” “姐姐。”依旧是干脆不带犹豫,茅杉死皮赖脸的笑着。反正现在只有她们两个,老婆开心,让她叫什么都可以。 “恩,妹妹真乖。”长鱼心口一疼,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笑眯眯的低下头继续吃饭。 茅杉看了一会儿,长鱼似乎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打算,胳膊肘趴在桌子上,脸又凑过去了些:“那姐姐什么时候教我做饭呢?” “姐姐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教你做饭了?”长鱼非常认真地回答,心里的偷笑就快要忍不住漫上嘴角了。 “我们刚刚不是说好了吗?” “我只是让你求我,并没有说你求了,我就一定会教你。”长鱼用指尖点了点茅杉凑过来的鼻子尖,瞥了一眼她面前还剩了一大半的粥,“再不吃又要凉了。” 望着茅杉闷闷吃粥的样子,长鱼终是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听见笑声,茅杉不满地瞄了她一眼,却是发作不得。 长鱼深知茅杉这个人,表面上冷冷淡淡,一副无欲无求不以物喜的模样,实则是个货真价实的吃货,对付吃货,那当然是要好好抓住她的胃了,所以嘛,家里的厨政大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面带微笑看着眼前的人,想着平日里她傻傻笑着吃自己做的饭菜的样子,长鱼的眉间眼角都浮着幸福。她喜欢给茅杉做吃的,喜欢看着她把自己做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满足地擦擦嘴。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一辈子都给你做吃的。 想到这里,长鱼的心沉了下来。不知道还能给你做多少次吃的,茅杉。 “长鱼,长鱼。” 五根纤长的手指在眼前晃了晃,长鱼猛然回过神,“恩?” “你发什么呆呢?” “我在想,晚上给你做什么好吃的。”长鱼笑道,凝视着对面的人。 “这才吃了,就想晚饭啊?”茅杉擦着嘴,转而看向长鱼,“怎么,没吃饱?是我做的不合口味吗?” 长鱼摇头,“我想给你做。” “不行不行,你需要好好休息,这几天由我来掌厨。”茅杉说着,已经开始收拾起碗筷。 “这么说,这几天我都只能喝清粥了。”长鱼叹了口气,故意摆出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抱着手后仰向椅子。 茅杉没有理会长鱼,只是柔柔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跟前去拿她面前的碗和勺子,待将碗都叠好重在了盘子上,才慢悠悠说道:“医生说了,你需要吃清淡......” 长鱼突然坐起来,勾着茅杉的脖子把拉过来了些,直起了背在她的嘴巴上轻轻啄了一口。嘴唇退开,手却没有松,一只手捧着茅杉的脸,两个人的脸贴得极近。 两人交换着彼此的呼吸,看着那双娇嫩饱满却没什么血色的唇,茅杉吞了吞口水,“长......长鱼。”她被长鱼突然的动作搞得有点懵,又有些莫名的小激动,心脏砰砰跳动着。 长鱼却只勾起了一个媚人的笑,“姐姐教你。”说完,松开手,夺过茅杉手里的碗盘,转身进了厨房。 茅杉这下是彻底懵了,愣在原地两秒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长鱼逗了,赶紧追过去,嘴上却喊道:“我来洗,你去休息。” 长鱼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碗盘,茅杉还想说点什么,正要开口,水槽前的人递了一张抹布过来,“去擦桌子。”说话的时候依旧注视着手里正在清洗的碗,头也不回。 擦好了桌子,回到厨房,长鱼已经洗好了碗,看了一眼刚刚进来的茅杉,直接拿过她手里的抹布,放在水龙头下清洗起来,“茅杉,你晚上想吃什么?”一边洗,一边问身后的人。 “才吃了饭,还不饿。”茅杉摸了摸肚子,有些为难道。 “那你先出去想想,等下我们出去买菜。” “哦。”茅杉转身就要出去,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我就待在这里想。”就待在这里,跟你在一起。 “那你待在这里,我去换衣服。”长鱼说着,把洗干净的抹布塞到茅杉手里,自己走出了厨房。 长鱼换了一条宽松舒适的浅色亚麻长裙,茅杉穿着一条修身牛仔裤,随意搭了件白色t恤走在她旁边。楼道里的阳光很柔和,拉出了两人浅浅的影子,影子是浅浅的,透出来的幸福却是浓浓的。 出电梯的时候,茅杉走在前面,长鱼跟上去,两个人又一次并肩行走,她很自然地牵上了茅杉的手。茅杉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牵着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长鱼,你不是不愿意教我做饭吗?”茅杉还是没有想通,之前吃饭的时候,长鱼分明就是没打算教自己做饭的。 “我想通了。”长鱼偏着头答道。 我也不想教你,我也想霸道地给你做一辈子饭菜,让你这辈子只吃我做的饭菜。可是,茅杉,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不能再陪你了,至少,你还可以自己给自己做吃的,做我教你的全部。 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从超市出来,长鱼一只手提着一袋蔬菜,另一只手挽着茅杉。 “长鱼,吃冰激凌吗?”茅杉在一家甜品店门口停下来,店门口硕大的甜筒广告牌格外显眼。 “好啊。”长鱼浅笑道。 “你帮我把这个拿着,在这里等我。”茅杉把怀里抱着的一包水果交到长鱼手上,跑进了甜品店。 看着跑开的身影,似乎心情不错。长鱼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突然觉得眼前的身影有些模糊了。 甜品店的玻璃大门出现了重影,地球的自传速度突然加快了一般,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脑中一片嗡鸣。嗡鸣中,隐隐又听见那个低沉男音,嘈杂又缥缈的叨念声,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就在耳边。 眼前突然一暗,长鱼摸黑地往前伸出手去,想扶住前面的玻璃门,门没有抓到,却抓到了一只手。 手心干燥,手腕纤细而有力。 “长鱼,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带着分明的担忧与关切。 似乎是这声音将她从昏暗的地狱中拉了出来,耳边缠绕的叨念声消失了,视觉又重新明朗起来,只是头依旧有些昏沉。长鱼闭上眼睛甩了甩头,再次睁开眼,对上那双让人心安的眼睛,“没事,可能是有些贫血。” 似乎只要有她在,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很坦然,都可以不必害怕。 可是,真的可以坦然吗?真的舍得吗? “都说你太瘦了,以后我要监督你,多吃点肉。”茅杉把甜筒递给了长鱼,从她手里拿过水果,又把她提着的那袋蔬菜拿了过来。 一边吃着甜筒一边慢慢往家里走,“长鱼,你被抓去,他们真的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茅杉又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前就有问过长鱼,长鱼的回答是“没有”,可茅杉总觉得长鱼回来后就怪怪的,虽然医生说了没事,可她还是不放心。 心里的不安,始终挥散不去。 第152章 “把五花肉块放入锅中,用开水焯五分钟,焯的时候可以放一些葱和姜,去腥味。”长鱼一边说,一边将肉块进行简单的清洗,然后往锅中倒入了冷水。没听到茅杉回应,转头发现对方现在正一门心思跟菜刀叫着劲,菜板上,白的绿的大的小的,好好的一根小葱被活生生捣成了葱酱...... “葱白和葱绿要分开处理。”长鱼无奈地笑笑,从茅杉手里接过菜刀,将菜板上那摊惨不忍睹的绿白残渣清理了,重新拿了一根小葱,切了起来。切好后,将葱白和肉块一起下入锅中,随后又拍了一块生姜放进去。 长鱼继续准备着其他食材,茅杉看了长鱼的背影好一会儿,有些犹豫的试探道:“就这样?五分钟?” “恩。” “就用冷水泡五分钟?” “肉和水一起加热,可以让肉中的血沫慢慢渗出来。” “可是,你为什么不开火?” 长鱼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回头望着冷冷的炉灶,自己怎么连火都忘记开了。 茅杉见长鱼的样子,伸手打开了火,笑道:“看来你真该快点把我教会,老婆,你该提前从厨房退休了。” “我也想提前退休啊,可是我这徒弟太笨了,老学不会。”长鱼故意拉长了语气,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叹道。 “好了,接下来要干些什么?” “把这些菜洗干净。” 一小时后,一碗红烧肉和几道小菜被端上了餐桌。 茅杉盛了两碗米饭出来,看见长鱼正扶着桌角,一手抚着额头,闭着眼睛眉头紧皱。赶紧过去,放下碗,扶住长鱼,急切地问:“怎么了?” 长鱼睁开眼睛,摇头:“没事,就是突然有些头晕。” 茅杉抓着长鱼的手,指尖触到的是一片冰凉湿滑,“你手心全是汗。”茅杉的眉头皱得比长鱼还紧,紧张得要命,“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真的没事,刚刚有些晕,现在已经好了。”长鱼的语气很轻松,笑着拍了拍茅杉抓着自己的手,见对方的神情依旧没有松缓,打趣道:“难不成你希望我有事?” “我当然不希望!”茅杉脱口而出,几乎是吼出来的,两个人都愣了愣,茅杉把语气平静下来,“不行,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再好好检查一下。” 那深不见底的瞳仁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 第二天,坳不过茅杉的坚持,长鱼被茅杉押去了医院。一系列的检查下来,除了有些贫血和轻微的低血糖,确实没有什么大碍。 “四肢发冷、面色苍白、头晕、出冷汗,这些都是低血糖的症状,严重了还会有行为异常、视力障碍甚至昏迷,不用担心,她的情况并不严重,好好调理就行。”医生望着站在长鱼身后一脸忧色的茅杉,宽慰道。 “真的只是低血糖?”茅杉狐疑道,想了想长鱼这两天的症状,跟医生说的也有七八分的吻合,可还是觉得不太像。 到底是哪里不对。 医生看出了茅杉的疑虑,解释着:“低血糖会因人的个体差异而存在明显的差异,你也不要想东想西自己吓唬自己了,相信我的诊断。” “恩,好,谢谢。”茅杉这才和长鱼离开了诊室。 “看吧,该检查的都检查了,医生也说没事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长鱼牵着茅杉的手往电梯的方向走。 “什么没事了,你低血糖!不仅低血糖,还贫血!”茅杉停下脚步,抓着长鱼的肩膀,定定地望着她,义正言辞道:“这段时间先别去上班,在家好好调理。”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长鱼愣愣地望着茅杉认真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夸张,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这几天你就好好呆在家里,一日三餐我来照顾,不许挑食,不许做重活,不许太劳累,按时睡觉,保证休息,恩对了,也不许吹凉风,不许沾生冷,手机电脑也别用了,有辐射......” “停,打住,”长鱼及时打断了茅杉的念叨,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茅杉,我这是在坐月子吗?” “不是,我在帮你制定调养计划。” “那我一定已经年过半百,卧床不起,生活起居都必须要人照顾了......” “说到坐月子,”茅杉似有深意地挑起了长鱼的下巴,“长鱼,我们生个孩子吧?” “行啊,你生。” “你生。”茅杉非常认真且肯定的摇了摇头,随后皱着眉头认真地思考一番道:“你冰雪聪明又漂亮,要生个孩子出来像你才好。” “可是,我想要一个小茅杉。” “我要小长鱼。” 长鱼正想再说点什么,电梯到了,茅杉一把牵过了她的手,拉着她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就这样,你生。”不容置疑。 茅杉开着车自顾自地想着问题,长鱼偏过头看着她明亮的侧脸,一时间控制不住心中一阵酸涩上涌,哽得喉咙生疼。她把头偏回去,假装看着窗外,不让茅杉发现她已经泛红的眼眶。 回到家,茅杉打电话准备给长鱼请半个月的假,电话那头的人却说什么也不同意。 “医院里一直人手都不够,特别是外科,好多医生想休假都没有办法,长鱼今年的年假之前就已经休完了,这一下子请这么久的假,恐怕有些困难,小茅啊,她到底是怎么了?”电话里外科主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为难。茅杉几乎每天都去医院找长鱼,外科的医生基本上都认识她了,大家都以为,她是长鱼的表妹。 “她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茅杉执着地对着电话里的人说。 长鱼在旁边听着,也没有去阻止。休假也好,正好多一些时间可以和她过过清闲的小日子。 茅杉跟电话里的人磨了很久,放下电话,长鱼已经在厨房准备晚饭了。 她走进去,轻轻将长鱼垂在脸侧的头发撇到了耳后,“你们主任可真难缠,嘴皮子都磨破了,才同意给你放一周的假。”说完又把鼻子和嘴巴埋在长鱼的肩窝,吮吸着她的味道。 “说不定,他也觉得你很难缠呢。”长鱼望着菜板上的菜,轻声笑道,温柔如水的声音听得茅杉一阵心生荡漾。 茅杉挑了挑眉不做辩解,望了望四周,挽起了袖子,问道:“有什么让我做的?” “帮我剥一颗蒜。” “好。” 两个人在厨房里,一言一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像极了时光静止,绿水长流。 晚饭,被茅杉逼着吃了好几块肉,长鱼觉得有些油腻,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看着茅杉吃饭。 “怎么不吃了?”茅杉望了一眼长鱼碗里还剩下的半碗饭。 “吃饱了。”长鱼淡淡地说着,看起来没有多少精神。 茅杉闻言,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怎么吃这么点儿就饱了?不行不行,这样你只会越来越瘦,要多吃些,长点肉,身体才会壮起来。”茅杉一边唠叨着一边又往长鱼碗里夹了两块肉。 长鱼看着碗里躺着的那两块肥瘦参半的肉,表情越来越苦,“茅杉,我发觉你变了。” “有吗?”茅杉的筷子顿在半空,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愣愣道。 “恩,变得越来越婆婆妈妈唠唠叨叨了。” “不想听我唠叨你就乖乖把饭吃了。” “我是真的吃不下了。”长鱼求饶道,又看了一眼碗里的肉,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那......至少吃一半。”茅杉伸手端过长鱼的碗,用筷子将里面的饭一分为二,一半倒入了自己碗里,然后把剩下的一半还给长鱼,两块大大的刺眼的肉原封不动的留在碗里。 “肉你也帮我吃一半。” “不行。” “吃一半。”长鱼抛出乞求的眼神。 茅杉一脸严肃盯着长鱼,最后还是从她碗里挑了一块肉走。长鱼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眼碗里的肉,深吸了口气,拿起筷子,又慢慢吃了起来。 虽然吃得很痛苦,但这种被茅杉包裹起来的感觉却是无比温馨的。 晚饭伴随着电视机里的声音和太阳落下的余晖暖暖结束。 咽下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长鱼解脱了一般放下碗筷,望向一丝不苟监督着自己吃饭的茅杉:“我吃完了。”呼,终于吃完了。 “这才乖,来让我亲一口。”茅杉走过来,摸了摸长鱼的头,又把手伸下去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吃得很饱嘛。” 长鱼赌气般的撇开茅杉伸过来的手,正要站起来,腿还没伸直,突然眼前的景象又晃了晃,一个没站稳,又跌回了椅子上。 “小心点。”茅杉只当长鱼是起来得太急,一时没有站稳,伸手扶住了她。 “都怪你,逼我吃了那么多,重心都不稳了。”长鱼干脆靠在椅子,没有再急着站起来了。 “好好好,怪我,你好好坐着消消食,我罚我自己去洗碗行了吧。”茅杉捧过长鱼的脸,在额头上吻了一吻,将碗筷收拾进了厨房。 等茅杉进了厨房,长鱼才慢慢撑着桌子站起来,眼前的景象已经恢复正常,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她来到客厅,仰着头靠着沙发,闭上眼睛听着厨房里传出来的哗哗水声,脸上不由浮起了笑意。 有她在,真好。 长鱼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想着茅杉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感觉到窗外的天慢慢的变黑,呼吸轻柔,四肢放松,没一会儿意识就开始缥缈起来,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第153章 夜色来临,大地陷入了沉寂的黑色。星月升空,淡淡银光洒入室内,窗户半开着,轻薄的纱帘和着月光随风摆动。 长鱼缓缓睁开眼睛,屋里室外都是漆黑一片。安静中,能听见耳边清晰的呼吸声,伴随着均匀的一呼一吸,有一股股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脖子上,痒痒的,暖暖的。 腰上搭着一只手,纤长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腰身,手掌自然地搭在自己后背上。长鱼轻轻偏头,望着那个侧躺在自己身旁搂着自己的人,轻轻闭上的眼睛藏起了平日里瞳仁的深邃,眉宇间是淡淡的平和,窄窄的鼻翼,尖尖的鼻头,下面是轻抿的薄唇。 她侧过身,与旁边的人面对面。感觉到了怀里人的动静,那人搂着自己的手下意识收紧了,搭在背上的手在背上抚摸了一阵又不动了。 身旁的人依旧还在熟睡中,长鱼伸出手指,指尖顺着她的额头,眼睛,鼻梁,嘴唇,不经意地勾画着,一边注视着她的脸。应该是被撩得有些痒,身旁的人眉头蹙了起来,捉住了在自己脸上捣乱的手,然后顺势把长鱼按进自己怀里。 突然被对方按在怀里,手还被紧紧攥着,长鱼索性把脸贴在她的胸口处,听着她的心跳,脸上扬起了笑意。发尖扫得脸有些痒,不知道是她的头发还是自己的头发,长鱼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带着这股幸福进入到梦中。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中午,长鱼还没有醒来。茅杉觉得奇怪,昨晚明明那么早就睡了。她疑惑着,走进卧室。 床上的人搭着一床薄薄的被单,侧着身面向窗户的方向,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淡淡的日光笼罩,勾勒出了薄被下她侧体起伏有致的线条,时间在光晕中静静流淌,静谧而美好。 茅杉轻轻走过去,在窗前弯下身。柔柔的光线打在她的背部,整个人也是柔柔的。逆光的效果给她的身影平添了几分深邃,温柔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依靠。 床上的人似是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抬起手背挡在了眼前,轻蹙的眉头下,双眸依旧没有睁开。 茅杉伸手抓住了她才抬起来挡在眼前的手,动作轻而缓。 又是一下轻微的蹙眉,眼皮动了动,床上的人这才懒懒睁开了眼,刚一睁开,又闭上了,适应了一下午后明朗的日光,方才又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半眯半睁,慵懒且醉人。 “茅杉。”她望着床前抓着自己手的人,初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配合着慵懒的神情,平日的冷美人此时却显得别样的风情。 “该起床了。”茅杉笑着俯下身去,给了床上的人一个轻吻。 “早安。”长鱼伸出另一只手抚了抚茅杉的脸,一脸餍足地望着她。世间最幸福的事,无非就是早晨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自己的爱人。 “不早了,该吃午饭了。”茅杉笑意加深,眼神也随之更柔更宠溺了。 “已经中午了?”长鱼有些不相信地望着她,因为刚刚醒来,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光线,加上逆光,茅杉的身影此刻并不能看得十分分明。 “是啊,”茅杉把手机拿过来,给长鱼看了看时间,“起来洗漱一下,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说着走出了卧室。 茅杉把之前准备好的饭菜端上了餐桌,仔细听了听,浴室里没有动静,卧室也很安静。看了眼客厅,没有人,应该也不会在书房。转头又望向卧室,卧室的门依旧关着,跟刚才自己出来的时候一样,看样子长鱼还在卧室。 不由皱起了眉头,又一次推开了卧室的门,走进去。长鱼躺在床上,安静的呼吸,闭上的双眼,泻下的黑发,她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茅杉没有走过去叫醒床上的人,她轻手轻脚把门关上了,拿起了手机来到卧室。 电话还没拨出去,手机却先震动了起来。 “表妹。” “表姐,这两天怎么样?长鱼和老道士如何?” “道长已经康复了,长鱼......”茅杉回答着,神色越来越暗淡,“表妹,案子怎么样了?林处长都招了些什么?” “死秃头啊,刚开始那嘴是用扳手都撬不开,后来知道小张把我们反锁在档案室,放了虫子出来打算灭我们的口,连同他一起一个也不留,他一气急,就什么都招了。”林处长的招供让白小典的心情很好,这会儿她正在兴头上,突然想起了茅杉刚刚没有说完的话,又问:“你刚刚说长鱼怎么了?” “林处长有没有说她抓长鱼去是干什么?”茅杉像没听见白小典的问题似的,自顾自问道。 “说了,跟我们猜的差不多,不过,似乎他们想炼的东西,要比旱魃还要厉害许多,叫什么......什么‘犼魃’,对,犼魃。”白小典回想着林处长在审讯室里说的话。 “旱魃算什么?犼才是最厉害的王者,是魔王!而犼魃便是这世间最接近犼的存在,它是人类与僵尸的中间体,拥有两者的一切优点,是不可战胜的。最重要的是,它有让一切物种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能力!一旦犼魃炼化成功,那便相当于掌握了永生之术,与天地同寿!......” 想着那家伙一脸向往和憧憬的沉浸在自己雄心壮志中的模样,那表情,那语气,那样子,整颗秃头都跟着蓬荜生辉了起来。白小典当时就想把鞋子脱下来拍他脸上。 看来这人真的是中毒太深无可救药了,被别人利用了那么久还不自知,起死回生?长生不老?怎么可能,狗屁东西!任谁让僵尸咬上一口,起尸过后那不都是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了。 白小典忍不住在心里把林处长又从头到尾的鄙视了一遍。 “表妹,你有没有问他,他们都对长鱼做过什么没有?” “这......”白小典从对林处长的回想中回过神来,“我现在去问。”说完挂掉了电话。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整整一个下午,茅杉坐在沙发上,屋子里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追着分针走的咔擦声。 餐桌上的午餐还维持着被茅杉端出来的样子,只是早已经凉透。太阳隐进了云层,厚厚的阴霾笼罩着这个城市,亦如城市里的某个人,整颗心都被雾霾笼罩。 听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嘈杂,茅杉陷入了一种恍惚的境地。人在这种时候,思维总是容易往最坏的地方飘散,茅杉只觉得胸口闷得慌,焦躁和不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手机突然在茶几上震动起来,玻璃桌面上短而急促的震动声让她的心不禁死命地抽了一下。 待看清来电的号码后,那根绷紧在心脏上的弦这才松了两分,同时而来的却是更加的焦躁与不安。 “喂,杉姐,我是装修公司的,书店那边的装修已经差不多完工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看看?” 茅杉此时根本无心去理会对方到底说了什么,更没有心思去管什么装修,直接说道:“不用看了,我会把尾款打给你们。”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了茶几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侵蚀着茅杉,她在害怕,在恐惧,总觉得事情正向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望着卧室的方向,整个房间安静得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茅杉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推开了卧室门,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人依然安然的躺在那里,才轻轻出了口气,退出卧室重新把门带上。 她还在,还在我身边。房间里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心里稍稍踏实了些,刚才的那种恐惧感才渐渐褪了下去。 下午接近五点的时候,白小典再次打来了电话,这次,她的声音听起来就没有之前那么乐观了。 “表姐,他说,小张取了长鱼的血,做了契符,还让长鱼喝了符水。” “长鱼喝了符水!?”茅杉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取血作符,烧符饮之,契约始生。茅杉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站起来喘了几口气,喃喃道:“长鱼为什么会喝符水?不喝不就没事了吗?一定是王鳿逼她的,一定是,王鳿......”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左手指节被自己捏得发白。 白小典只听清了茅杉前面的话,以为是在问自己,回答道:“他们炼尸的方法跟老道士说的八.九不离十,其中一个条件就是炼尸的对象必须是活着且自愿的。还记得那个偷你手机的人吗,是林处长买通的一个小扒手,他们偷了你的手机把长鱼骗出去,然后骗她说你和言苜蓿都在他们手里,要是想你们没事,就得乖乖听他们的话。” 白小典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见电话那边没有出声,又继续说道:“长鱼当时可能是太担心你们了,也没有去细想,就按照他们的要求喝下了符水。”电话那边依旧是沉默,她可以感觉到茅杉此时在电话那头的样子,一股森寒迫人的冷压似乎顺着通讯信号爬了过来,白小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小心地问:“长鱼......到底怎么样了?” “她......在睡觉。”茅杉轻声回答,“先挂了。” 白小典还想问点什么,电话却被茅杉飞快地挂断了。睡觉?大白天的睡觉?她坐回办公桌前,琢磨着茅杉的话。 茅杉弓着身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转眼已近七点,这时传来了隔壁开关门的声音。她看了一眼门的方向,起身走了出去。 第154章 “茅道友。”老道士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茅杉,昏暗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觉到她身上明显的低气压。 “道长又出去找王鳿了。”茅杉如吐气一般轻轻说着,明明是一个问句,被她轻而弱的语气弄成了陈述句,不过她也没打算听老道士的回答,兀自走进了屋里。 “哎,”老道士以为茅杉是来问他这几天的搜寻成果的,不住地摇头叹气,“贫道最近卜了好几卦,卦象皆是含混不清,大意是要守而不动,伺机而出,却也不指名守是守多久,出是出哪里。没有办法,贫道也只能四处盲目的搜寻。” “守是守身边之人,出是随此人出而出。”茅杉跟着叹了口气,苦笑道。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整个人显得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老道士一时不明白茅杉话里的意思,站在沙发前把她望着,言苜蓿则是挨着茅杉坐了下来。 “道长可听说过犼魃?”茅杉问道。 “犼魃?嘶......”老道士嘶了一声,抬起头思索片刻,眼睛忽地一闪,“犼魃,旱魃的异变体,比旱魃更加难以对付,介于人类和僵尸之间,它不仅拥有人类躯体的柔韧度,还有呼吸,有心跳,甚至有意识。只能由人为炼化而成,炼化方式跟旱魃几乎无差。” 他像背书一般背出了这几句话,又转头诧异地瞧向茅杉,“茅道友是怎么知道犼魃的?”问完过后才意识到茅杉连五雷掌这么生僻的功法都知道,知道犼魃也不足为奇。 茅杉摇头,她以前并没有听说过什么犼魃,今天白小典告诉她的时候,她才知道了这两个字,“道长下山的时候曾经卜卦,卦象显示,南方有异,将出凶物,这凶物,现在看来便是,犼魃。”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茅杉的心撕裂了一般的疼。 “犼魃,身边之人,”老道士回味着茅杉说的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 茅杉点了点头,看着地面,脸上依旧被阴霾笼罩,“他们骗长鱼跟他们结下了契符,现在,”她哽咽了一下,“契符已经生效了。” “什么?”老道士也是一惊,“长道友已经跟他们结了契符了?”他弯下了身子凑近茅杉,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可对方现在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何来破绽可言? “诶!”老道士背过手去重重地叹了口气,在茶几旁边来回踱了几步,又定在了茅杉跟前,“那长道友现在怎么样了?” “她这两天精神状态很差,昨天很早便睡了,现在还没醒来。” 听了茅杉的回答,老道士再次焦眉烂额地踱了两步,然后在茅杉旁边坐下。言苜蓿本来还想问问长鱼的情况,但看见茅杉的样子,也不敢开口多说什么。 “道长,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契符失效?”半分钟过后,房间里的安静被茅杉打破了。 老道士没有说话,只是摇头,摇着摇着,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兴许,抓住了王鳿,问清楚他的炼化原理,对症下药,说不定就可以从中找到救长道友的办法。” 茅杉只是听着,这个办法她不是没想过,但常识和经验告诉她,就算知道了炼化原理,就算得到了炼尸人本人的帮助,想要扭转已经生效的契符,那可能性也是几乎为零。 良久,她叹了口气,“也只能试试了。”几乎为零并不等同于零,只要有机会,就算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可能,她也要试一试。 刚要站起来,突然听到好像有人在敲长鱼家的门,她保持着直身坐立的姿势,细细听着门外的动静,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两个人,其中一人的高跟鞋落在地面上哒哒哒地掷地有声。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声音很清楚,是在敲她家的门。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在隔壁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白小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都在啊?”她伸着脖子往屋里望了望,随即又沉下语气,问茅杉:“长鱼还没醒?” 茅杉点点头,拿出了两双拖鞋给门口的人。 “白姐姐。”言苜蓿望着门口的人招呼道,随后看见白小典身后一身职业套装,干练清爽的苏子瞳,一头长长的大波浪卷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染回了黑色,“苏姐姐!”她站起来又对着苏子瞳喊了一声。 “苜蓿~”苏子瞳也对着屋内的人笑了笑,媚态天成,随后又朝老道士和茅杉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瞳瞳知道了长鱼的事,说过来看看她。”白小典踩着拖鞋,毫不客气地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正好你来了,给我讲讲案子的事,林处长都招了些什么?”茅杉一边给两人倒了水,一边走回到客厅,把水杯放在二人面前的茶几上,在她们旁边的沙发坐下。 道长找了那么多天也没有什么收获,看来要想找到王鳿,还是只有先从案子下手。茅杉在心里打定了注意,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把王鳿给揪出来,长鱼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差了。 “恩,首先,小张确实就是王鳿,”白小典喝了口水,整理了一下思路。 “两年前死秃头在紫云观认识了王鳿,就跟着他走上了所谓的修炼之路。后来王鳿因为偷尸体被发现,林处长通过自己的关系帮他抹去了在公安局的档案,并且让他换了个身份呆在自己身边,这样两个人做起事也比较方便。在死秃头的帮助下,他们建立了好几个窝点,其中就包括我们发现的山洞、地洞。” “也是因为死秃头的关系,他们总是能第一时间掌握警方的动向,因此,暗地里的种种行动都隐藏的很好,就算因为一些疏忽或者意外被人发觉了,也能在最快的时间销毁证据,快速转移。这也是我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有进展的原因。”说完白小典又想了想,应该没有漏掉什么了,“这是死秃头说的关于王鳿的事。” “他们之前做事确实很小心,可是为什么抓长鱼的时候就这么突然?”茅杉想不明白,明明计划了那么久的事,最终行动的时候,却像是临时起意一般仓促和突然。 “这个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我们,”白小典看了茅杉一眼,“准确的说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的介入,我们不可能一次又一次捣毁他们的计划,他们好不容易炼出来的那些个僵尸拼尸都被灭掉了,窝点也被端了两个,这使他们十分恼怒,一方面加紧了对尸体的搜集,一方面推进了计划的实施。其实不止是长鱼的失踪,还有最近的女尸偷盗案以及那颗商场带回来的人头,这些事情都不像是在有充分准备的前提下进行的。也许真的是被我们的介入惹恼了,自乱了阵脚。” “他们的计划具体是什么?”茅杉从白小典的话里搜寻着线索。 “炼化犼魃。”白小典回答,“死秃头说王鳿一直致力于炼化最厉害的僵尸,可是之前的一系列尝试都以失败告终。虽然他成功突破了僵尸身体僵硬、关节无法活动的桎梏,但是这些个炼化出来的僵尸很难进化成高级别的僵尸,好不容易炼成的白毛僵也被老道士给咔擦了,加上之前被你和老头子联手消灭的拼尸和旱魃,他们可谓是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你刚才说有两个原因,还有一个是什么?” “时间快到了。” “什么意思?”茅杉眯了眯眼睛。 白小典摇头:“死秃头只说王鳿就给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的他也不清楚。” “那他有没有说王鳿可能会躲在哪些地方?” “王鳿之前跟死秃头住在他老家,死秃头还招出了他们剩下的窝点,我们昨天去了那里,在那里找到了之前被盗的女尸,但是没有发现王鳿的踪迹。我猜王鳿应该没有去过那里,不然那里的女尸不会原封不动的等警方来发现。”白小典答道。 “王鳿很聪明,他早猜到了警方会去那里,所以在别处藏了起来。”话音刚落,茅杉听到隔壁似乎有动静,应该是长鱼起来了。 因为过人的听力,加上一直心系着在隔壁睡觉的长鱼,所以只有茅杉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就连修炼多年,感官同样敏锐的老道士也没有注意到这微小的动静。 接着是开门的声音,却没有关门的声音。茅杉以为长鱼是醒来发现自己没有在家里,于是到隔壁来找自己,正想去给她开门,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脚步声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越来越远。 她惊觉过来,脸色一白,直奔大门,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第155章 楼道里空无一人,长鱼家的大门打开着,很明显,家里的人已经下楼了。 茅杉跑到电梯处,看了眼还停在底层没有动的电梯,目光一沉,转身跑进楼梯间。 天已经黑了,楼梯间里只有头顶一盏暗淡的橙色小灯,几只小虫子围着灯泡打着转,翅膀扇动的声音渲染了这种让人不安的氛围。茅杉上下看了一眼,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闭上眼睛侧耳倾听,下一刻睁开眼睛便往楼上跑去。 白小典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追着茅杉出去,正好看见对方拐进楼梯间的背影。等她追到楼梯间的时候,茅杉早已跑得不见了影子。白小典条件反射地就往楼下跑去,身后跟上来的几个人想也不想,跟着她一股脑下了楼。 茅杉一直跑上了天台,刚到天台门口,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那件单薄的黑色吊带背心、棉质的短裤,还是昨晚睡觉前自己亲手替她换上的。 纤长的背影,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而细腻,夜风徐徐,黑色的长发被带起几缕发丝。 茅杉眼里的慌不择路下,是尘埃落定一般的寂静。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大,虽然只从云层中露出了一半,但那一半却是那般的圆。天台上的背影笼罩在月光中,每一根发丝都似有银色的光芒流动,更显得那人单薄、苍白了几分。 顾不上剧烈奔跑过后的喘息,茅杉只想扑过去,将对面的人拥入怀中。将将踏出了一步,她却僵在了原地。 低头,鞋底正踩在一个符文的边缘,夜空下,暗黑色的符文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整个天台被符文遍布,而长鱼正站在这个符文中央。 “长鱼。”茅杉只觉得喉间一股刺痛,她鼓足了劲叫了一声,声音沙哑得不像是自己的。对面的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一动不也不动。 茅杉此时的脑中是空白一片,管不得什么符文,她直接冲上去,抓起了长鱼的手。冰凉的触感如同一根钢针,狠狠地扎了茅杉一下。当她对上长鱼眼睛的一刹那,心底深处传来了清脆的碎裂声。 抓着长鱼的手不住地颤抖,有那么一瞬间,竟想将这只手丢开。 那原本睿智清亮的深色瞳仁,此刻已变成了浅灰色,涣散的目光找不到焦距,看不出任何情感。再没有了从前的灵动与温柔,就连那种清清冷冷的淡然感觉也荡然无存。 不,不可能,这人不是长鱼,不是长鱼。 茅杉后退了两步,理智快要被崩溃瓦解。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丢开那只手,反而攥得更紧了,她想用自己手心的温度让那只手温暖起来。 “长鱼,长鱼,你别吓我,”茅杉两只手掌不停地搓着那只没有任何温度的手,嘴唇亲吻着苍白的指尖,口中不住喃喃着:“长鱼,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无奈,对方就像一个没有知觉的人偶,对茅杉的苦苦哀求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没用的,她不会回应你的。”低沉的男音自身后传来。 一个干瘦的身影从天台后方慢慢踱了出来,来人很瘦,裹在一套黑色的西装里,鼻子上的眼镜反射出月亮的影子,看不清眼睛。月光映照下,彩色的纹身显得格外阴辟狡邪。 “王鳿。”茅杉看着来人,神色平静,吐出来的两个字却是冰冷至极,足够让所有听到的人不寒而栗。 而对方却只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似有深意地望着她,“老朋友见面别这么不友好嘛,茅杉。”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急不缓踱到了她的跟前,复又开口道:“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 “青杉道长。” “你......”茅杉凝视着跟前的男人,月光打在脸上,眼睛隐在睫毛落下的投影中,瞳仁漆黑见不到底,“没想到真的是你。” 她缓缓放下了长鱼的手,面向男人,“之前我便一直有此猜想,五雷掌早已失传,连你的师父都不会,而你却会。”说话间,茅杉的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在了古眉剑的剑柄上,两眼却始终注视着男人面上的表情,“那日我与师姐埋伏在你的藏身之处,不想你却奔那天雷而去,当时只当你是在渡劫,现在想来,你是在修炼五雷掌吧。” 茅杉从王鳿勾得更深的嘴角上得到了答案,自己没有猜错。王鳿仰起了头,脸上一直是一副玩味的表情,他睥着茅杉,想看看她还能说些什么。 茅杉对上王鳿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丝毫也不躲闪,又淡淡地说:“那个给你血蚑的男人说你去找过他,你告诉他两千年前你的祖上跟他的祖上是故交,其实不是你的祖上,两千年前,认识他祖上的人就是你本人。所以你才那么容易就找到了他,并发现了他养在河里的蚑虫。” “呵呵,不错,”王鳿冷笑了两声,他注意到茅杉已经握紧了古眉剑,却完全没有要防备的打算,继续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笑道:“不错嘛,你竟然单单只凭这两点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当我第一次看到被你用五雷掌所打伤的人起尸时,便已经有了这个猜测,毕竟你跟我是同时被天雷击中,既然我被传送到了这个时空,那你很有可能也被传送过来了,只是......” “只是你没想到,虽然我们同时被天雷传送,但落脚的时间点却不一样,我被传送去了两年之前,而你,”王鳿对着茅杉挑了挑眉毛,神态像极了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根据我的观察与推测,你应该是今年才到这个时空的吧?” 茅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答话。之前关于这一点,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一切关于王鳿的事情,都是从两年前开始?这也就导致了她一次次将自己对“穿越过来的不止我一个人”的猜想推翻。现在听了王鳿的话,这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自己之前一直陷在了“同时被雷劈中的人会被传送到同一个时空同一个时间点”的死胡同里。 “哈哈哈哈,看吧,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啊,”王鳿见茅杉不说话,径自仰天大笑了起来,“老天爷不仅给了我充分的时间,还把我传送到了这个叫王鳿的年轻人的身体里。说来我还要感谢这个年轻人呢,他的研究给了我不少灵感,这关于犼魃的炼化,也是我在看了他的笔记之后才琢磨出来的。” 王鳿又想到了那些陈旧的笔记本,记载了无数稀奇古怪的实验,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很有天赋,如果他跟自己一样潜心炼尸,假以时日,他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炼尸人。哎,可惜了,这小子天性过善,也就只会拿那些死猫死耗子死畜生来瞎琢磨。 此时的月亮已经完全从厚厚的黑云中显现出来,巨大的轮廓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到。一圈圈寒冷的白晕自那满是坑洞的银白色表面慢慢倾散下来,使大地的温度降低了几分。 白小典几人来到楼下,却是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正好一个巡夜的保安从远处走过来,白小典冲上去,抓着对方的手臂就问:“你有没有见着两个女的从这里跑过?两个都是长头发,一个跟我差不多高,一个比我高点,牛仔裤,白t恤。” 听了白小典的描述,保安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 “长得挺漂亮的,你再想想?!”一股不安感袭了上来,白小典几乎是吼了出来,她总觉得今晚会出事。 苏子瞳上前扯了扯白小典,她才松开手,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的躁动。 保安走了,白小典站在原地四下看了看,寻思着这人到底上哪儿去了。 “今天的月亮好大好圆啊。”言苜蓿望着天空,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象有些呆了。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月亮,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 另外三个人闻声也齐齐抬头。硕大的月亮压着地面,就好像随时都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一样。按理说这个季节,这样的月色,该是繁星满天才对,天空上却除了这通体透白的月亮,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老道士看着天幕上这奇异的景色,神色凝重,快速掐着左手指尖不知道在算着什么。 “道长,怎么了?”苏子瞳问道。 老道士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断自己,嘴里兀自嘀咕着。倏而,他停止了掐算,自言自语道:“难怪说时间快到了,原来是指这个。”言罢,又看向白小典和苏子瞳:“今日是百年一遇的蟾宫移位,此时的月亮可谓这一百年间距离地球最近的一次,太阴之气大盛,是阴物养元,炼尸修邪的绝佳时机。王鳿定是看准了今晚,要利用今晚的太阴之气将犼魃炼化成功。” “那长鱼岂不是很危险!”白小典豁然醒悟,顿时有些站不住了,来回走了几步,却是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这两个人,刚才茅杉跑得太快,手机也没有带。她焦躁地伸出手揉了揉脖子,刚刚仰头看月亮的时候动作太猛,拉扯到脖子上的肌肉有些痛。 视线无意间停留在了不远处楼顶的天台上,突地在自己后脖子上一拍,“错了!搞错了!”她一边叫着一边往回跑。 苏子瞳听了白小典的惊呼,又瞧见她的奔跑方向,立即猜出了她所谓的“错了”是指哪里错了。当即对还不明所以的老道士和言苜蓿说道:“她们没有下楼,是上楼了。” 第156章 月光萦纡下,天台的符文阵法犹如一个巨大的磁石,源源不断吸引着月亮的银光,整个天台很快就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雾气渐浓,温度骤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鼻腔呼入的都是寒彻的冷气,快要把肺部冻裂。阵法中的人浅灰色的瞳仁较之先前更淡了。 茅杉意识到了这一变化,瞳孔怒睁,眼角杀意渐浓,转身的刹那,王鳿已经先她一步把长鱼拉到了自己跟前,同时掌风呼起,一张手掌在浑浊的雾气中快速放大,转眼已至胸前。 茅杉赶忙收回抓了个空的手,侧身的同时往后退了两步,险险避开了王鳿劈来的手掌,而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长鱼。瞳孔映出的那抹清瘦身影,被王鳿粗鲁的拉拽跌撞了两步,又恢复了之前机械的笔直站立。长鱼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一丝生气。 后腿前脚掌发力,化解了后退的惯力,站定后,茅杉把目光移向长鱼身后的男人,古眉剑被攥得紧紧的。而王鳿却显得轻松许多,裂开的嘴角不知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茅杉握着剑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周围的冷空气仿佛都跟着两人周身骤然降低的气压凝结了。 白小典第一个冲出电梯,在楼道里拐了个弯,没跑几步便远远瞄见了天台上僵立着的三个人,拉开了枪栓就要冲上去,却被急急跟上来的老道士给拉住了。 “先看看情况。”老道士把白小典拉到天台的门边上,压低了嗓子说道。同时示意身后的苏子瞳和言苜蓿也不要出声,几个人一个挨一个猫在墙边注意着天台上的动静,以待适时而动。 天台上的人就像被定格一般,你不动我也不动,只浓厚的雾气无风自动,包裹着他们,让躲在门后的人看不真切这边的情况。四个人紧张地望着雾中朦胧的身影,竖起耳朵以弥补视线上的阻碍,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放轻松些,我不会再对你出手了。”王鳿首先打破了沉默,矮身贴近长鱼,手上赫然出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月光下,鼻梁上眼镜的镜片和锋利的刀刃反着同样冰冷的光。 茅杉绷紧着全身的神经,谨防对面的家伙做出什么伤害长鱼的事。 不料对面的男人握住了长鱼的手,明晃晃的匕首交到了长鱼手上,他站直了身子,用手背轻佻地摩挲了一下长鱼的脸颊,嘴唇微张:“杀了她。”淡淡的三个字,带着嘲讽与不屑,接着便向看热闹的人一般退到了天台边缘。 茅杉还没回过神来,纤长洁白的手臂带着那把无情的匕首已经向着自己刺了过来,她只得向后躲闪。 茅杉不停地后退,长鱼不停地欺近。一招一剑都带着穿心般的寒意,直接穿透胸膛,扎进茅杉心脏的深处,一刀一刀的在那颗已经被长鱼填满的脆弱心脏上划开一道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这种程度的攻击对茅杉来说真的是破绽百出,若是平时,她只消用一只手都可以夺去了对方手中的匕首,再来一个压制性的反击。 可现在不是平时,对方,也不是别人。 长鱼的攻击随着次数的增多而变得连贯流畅,越来越快,没有招式没有轨迹没有规律,就像是本能的机械运动。茅杉只一味地避让着,拳来了她挡,匕首来了她躲,就像深渊下方那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黑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这样下去不行,要让长鱼停下来,必须先擒住王鳿。 可是因为长鱼挡在面前,茅杉连靠近王鳿的机会都没有。每次她一避开攻击,正想往王鳿那边靠,长鱼就会突然闪过来,把她的去路挡得严严实实。 茅杉不愿意伤害长鱼,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要,因此就只能这么耗着。可越往后耗,长鱼的攻击越是凌厉,一招一式哪里还有之前的百般破绽,那种速度和力道简直可以和一个修行多年的高手媲美。 门后的几个人开始按捺不住了。“我去帮忙,你们别出来。”老道士当先道,刚准备迈出去一步,又回头撂下了一句话:“如果我和茅道友对付不了他,你们就快些逃跑。” 老道士和王鳿交过手,虽说那一次他因为大意受了伤,但不可否定,现在的王鳿,就算他全力以赴,也最多只能跟他打个平手。至于长鱼,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她现在是敌人那一方的,但现实就是这样,一个比王鳿战斗力更强的对手。 老道士从天台的门后跃出,直奔着王鳿而去。 王鳿的反应也是足够快,立马控制长鱼挡在自己跟前。 之后老道士和茅杉联手的每一次攻击,都被长鱼挡了下来。二人的体力逐渐开始下降,呼吸也不再平稳,却只能防御,就算是攻击也因为对方是长鱼而不由软了几分力道。 再往后,两个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牵制得连攻击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便是犼魃的力量? 促狭中,茅杉望着被白雾萦裹着的长鱼,那些白雾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的身体周围飘荡,以不易察觉的速度汇聚起来,然后被她的身体吸收,再汇聚,再吸收。每一次吸收她的瞳孔都会淡上两分,周身冰冷阴寒的气场也要更强上两分。 不,恐怕这还紧紧是犼魃苏醒前的揉眼翻身而已。 恍神间,又是一道极快的劲风袭来,茅杉赶紧向后仰去,那晃眼的刀刃几乎是贴着自己的鼻尖向前,划至眼前,突然,握着匕首的人竖起了本是平举刺来的匕首,顺势往下一压,匕首锋利的剑尖就指着茅杉的额头下去了。 茅杉右腿蹬地,再次往后退却了些,同时腰部猛然发力,向右一个侧翻,穿颅之险算是躲过了,可仍旧没有逃脱被匕首划伤的命运。左肩上,赫然一道巴掌长的口子,鲜红的血很快便从伤口里渗出来,衣服的肩膀处瞬间被染红了一大片。 白小典见状就想往上冲,苏子瞳及时拉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老道士既然不让她们出去,那自然有他的道理,看眼前这情形,就算他们冲出去,想必也是用处不大。 茅杉在半空翻了个身,脚还没来得及粘地,一个白色的细长物体从她的裤兜里滑了出来。 “哐当”一声脆响,很轻,却很清晰,随着茅杉落地的姿势在天台上回荡。 茅杉来不及去看自己左肩的伤口,放出目光去搜寻刚刚发出脆响的东西。待她看见地上那断成两截的玉钗时,心咯噔地一疼,悔之已晚。 昨晚见长鱼睡着在沙发上,怕那支玉钗磕疼了她,便帮她摘了下来,顺手放进了自己的裤兜里,后来竟忘记了这事儿,直到睡觉的时候也没有把玉钗拿出来,没想到...... 茅杉的心里此时是五味陈杂,这时一声呼唤,将她又重新拉了回来。 “茅道友,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一旁的老道士一个人面对着长鱼的攻击显然有些吃不消了。 正要冲过去帮忙,一运力,左肩上的疼痛一股脑袭了上来,整条左臂几乎没了知觉。茅杉伸手在疼痛处摸了一把,温热粘稠的猩红色液体沾了一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肩那条深可见骨的口子,左边的袖子已经被血染透,粘在手臂上,血还在顺着手背往下滴着。 就在这时,长鱼趁老道士一个破绽,左手一掌将他挥出去两三步远,紧跟着举剑往前,匕首破开寒冷的空气刺往老道士的胸膛。 茅杉顾不上疼痛,使出所有的力气冲上去抓住了长鱼握匕首的手。那只沾了血的手在长鱼素白的手腕上留下一道道血迹。白得渗人,红得夺目。 就在茅杉握住长鱼手的一刹,长鱼的动作陡然停滞了。握匕首的手以微小的幅度颤了一下,她整个人顿在了原地,攻击也停止了。 “长鱼,不要。”茅杉望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胸口起伏着,眼睛里映出那张深爱的脸,声音沙哑得不行,甚至有些哽咽。 冰冷的月色映照着长鱼苍白的眼角,恍惚间,那里似乎有一滴晶莹在闪烁。那分明是一滴泪水。 茅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对方眼角那一滴还没有滴下来的泪水,让她的心比刀割还要疼。 她颤抖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拭去面前人眼角的泪水。这一刻,她所有的疼惜与温柔全部汇聚在了指尖,将那一滴没有丝毫温度的泪珠团团包裹,却无法再将指尖的温度传递给泪水的主人。 小小的一颗泪珠,顺着茅杉的指尖,滑进她的手心,一直落到了她的心脏深处,凝结成一片锋利的薄冰,割得她疼痛欲裂,最后再碎裂开去,化成无数的细小冰渣,扎满了整个心脏,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茅杉再也忍不住了,扑过去一把将面前的人揽进怀里,对方冰冷的身体冻得她瑟瑟发抖。她能够感受到她胸口机械地随着如有若无的呼吸起伏,甚至能听到她微弱而木纳的心跳。 可是,不对,不该是这样的,长鱼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她的长鱼不是这样的! 她的长鱼是温暖的! 她的长鱼是柔和的! 她的长鱼能说会笑,她的长鱼怎么会舍得让她难过?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长鱼的发贴在她的脸上,仍然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味道,让自己深深迷恋的味道。视线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她顾不上去管自己的眼泪,只是把怀里的人越抱越紧,双手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伴随着轻微的发抖。 “对不起......”茅杉嘶哑的声音在抽泣,“都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怪我,怪我......” 老道士见长鱼一时没有动作,抓住这个空档猛然转头,右手借着侧身的惯力向前一挥,一把无羽短箭被他当做飞镖朝王鳿掷了出去。 第157章 王鳿见短箭到了眼前,不急不缓地侧了侧头,短箭擦着耳际飞出了天台,没入夜色之中没了踪影。紧跟着迎面扑来一股劲风,老道士的兵刃已经到了鼻前,那是一支磨锋了的箭头。 老道士本以为王鳿会出手挡下他这一击,本来已经想好了之后的招式,谁知王鳿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箭尖在将要接触到王鳿的那一刻,被老道士猛然收住了。他依然伸直着手臂,箭头紧握在手中,额头上渗出了几滴汗水。 好你个王鳿,果然阴险。老道士愤愤垂下了手臂,在心中暗骂,目不转睛盯着月光下那个狡诈的男人,却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停住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杀了我岂不可惜?”王鳿偏着头,露出了一个自信到有些自负的笑容,这样的笑容让老道士异常不舒服,他逼近了些,贴在老道士耳边狞笑道:“你倒是杀了我啊,师父?” “孽徒!”老道士一记手刀劈向了王鳿的脖子,既然不能下杀手,那就只能生擒了。 王鳿眼神一凝,猛然转头,错开了劈来的手刀,又是一个手肘朝自己顶了过来。抬手隔开了老道士的手肘,同时屈膝,壮实的膝盖对着老道士毫无防范的腹部顶了上去。老道士的身手又岂是盖的,矫健的弯腰收腹,可不料王鳿抬起的膝盖突然转向,翻转,小腿朝着老道士收进去的腹部弹了过去。 干脆利落的弹腿,正中老道士的小腹,老道士吃痛,原本因为收腹而微微弓着的腰这下弓得更彻底了。王鳿单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拖起来面对着自己,拖着长长的音调抑扬顿挫道:“这样可不行啊,您老人家若是不痛下杀手,又怎么能将我擒住呢?我记得你最拿手的是弓箭吧,拿出来啊,把你的箭拿出来刺入我的头骨。” 老道士依旧沉默着,任这个徒弟用言语挑衅着自己。 “怎么不说话?哦,我知道了,你不会杀我,因为,”王鳿似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被茅杉拥在怀里的人,“你杀了我,她也活不了了!” 长鱼跟王鳿结下了契符,如果王鳿死了,那长鱼也会灰飞烟灭,这个道理,茅杉和老道士都是知道的。 “哈哈哈,既然你不敢杀我,那么,就换我杀你了!”话音未落,老道士就猛地向后跌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师父——!”言苜蓿挣脱了苏子瞳的拉拽,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把摔在地上的老道士扶了起来。 “不是让你们看情况不对就先走吗!?”老道士开口便指责道,擦了嘴角上沾着的血,盯着正居高临下睨着自己的王鳿,这家伙的速度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般快,自己全然没有看清他的掌势就已经中了招。 言苜蓿没有回答老道士的责问,上前就要找王鳿算账,“站住!”老道士严厉的声音呵住了她,这一声用力过猛,本就受伤的内脏又一次被扯动了,老道士在言苜蓿身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师父,你怎么样了?”芽苜蓿忙回去帮老道士抚着背顺气。苏子瞳和白小典也跑了过来,因为听见了王鳿刚刚说的话,都不敢对王鳿出手,怕牵连到长鱼。 茅杉紧紧抱着长鱼,可怀里的人似乎没有知觉一般,直立在那里任由她抱着。 “都来了啊,正好,那就用你们的血来做我犼魃临世的第一顿晚餐吧。”王鳿说完又呵呵笑了起来。 笑声戛然而止,王鳿的神情突然变得阴沉,只见他掏出一张黑色的符篆,符篆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复杂的朱砂符文在月光下的反光。嘴里不住地嘀咕了几句,左手剑指夹着的符篆凭空自燃起来。 符篆从符尾开始,慢慢烧至中央,待烧到符文时,火光霎时变成了蓝绿色。王鳿松开左手夹着符篆的食指和中指,燃着幽幽蓝光的符篆竟飘在了半空,也不落下,如鬼火一般浮着。 王鳿嘴里继续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着什么,直到符篆在空中烧完了最后一角,其他部分全部卷缩起来化作黑灰,他换做右手比剑指对着符篆一挥,空中的符篆霎时粉碎,无数的黑色粉末落在了地上的符文阵法之中,像被吸收了一般,一落地便消失不见。 原本构成阵法的暗黑色符文此刻泛起了一层淡淡蓝光,流动的白雾被锁在里面,浓得如同魅境。 天台上的人无不打了个冷颤。 茅杉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的身体更加冰冷了几分,大量的寒气源源不断被引入长鱼的身体。 王鳿大喝一声“杀!”,同时右手剑指对着长鱼隔空一点。 他的话音落下,长鱼浑身一颤,空洞的瞳孔骤然缩紧,没有温度的眼角犹如一个黑洞,将茅杉的情绪都吸了进去。茅杉只觉得周身的骨头都被那一双眼睛拉扯着,就快要承受不住地碎裂了。她想挣扎,想怒吼,想抓住对方的肩膀将她唤醒,可眼下似乎所有的努力都是无济于事。 面对那一双完全陌生的瞳孔,她觉得好无助。只能将环着她的手收得更紧,抱着她,希望从这冰冷的怀抱中找到一点曾经的温暖,哪怕一点也好。 长鱼握着匕首的手机械地提了起来,刀锋带着冷芒刺向了茅杉的后背。 这一次,茅杉没有再躲,她紧紧地抱着长鱼,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就像平时一样。如果这是一场梦,希望这一刀,可以让她醒来。 “表姐!!!!” 在白小典的呼喊中,茅杉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 一秒, 两秒, 茅杉睁开了眼睛,抬起头,对上长鱼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她能感觉到那抵在自己后背的剑尖。 匕首已到了茅杉的后背,再往前一点,便可以穿破皮肉刺入心脏。可长鱼举着匕首的手迟迟没有刺下去。时间仿佛被定格在了这一秒。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杀!”王鳿再次挥舞着剑指,大喝了一声。长鱼整个身体都跟着一阵颤栗,右手举着匕首不住地颤抖。身体里好像有两个灵魂在厮杀。 茅杉感觉到怀里的人颤得越来越厉害,原本没有涟漪的脸变得痛苦。她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淡去的瞳孔似乎又重新着上了颜色。瞳仁似一汪清泉,茅杉沉溺了进去。她仿佛又回到了初春时的那个夜晚,她们初见时的场景。 美目盼兮,淡雅绝俗,让茅杉觉得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这个清冷不染凡尘的女子。 时空游走,星河流逝,身体周遭寒凉的冷意在提醒着她眼前的事实。 一阵魔愣般的咒语低念,紧接着是一声怒不可遏地大喝,王鳿将一张黑色的符篆拍在了长鱼的后背,符篆漆黑,连画在上面的符文都看不分明。 长鱼双手突然收紧,身体却倒向了茅杉,没有拿匕首的手紧紧抓住了茅杉背上的衣服。 “长鱼。”茅杉着急地喊了一声,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僵硬,对她的呼喊没有任何回应。 这张符篆并没有达到王鳿想要的效果,不可置信地望着在茅杉怀里迟迟没有动作的人,他瞳孔收缩,再次看了刚刚被自己贴出去的符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用错符篆,惊奇之余,嘴唇开合,快速念起了咒语。 咒语越念越快,传到别人耳朵里不过是扰人心神的低声絮叨,可对于长鱼来说,就好比是唐僧对孙悟空念出的紧箍咒。 顺则生,逆则亡。 长鱼抓着茅杉衣服的手越来越紧,突然松开,整个人往下倒去,手里的匕首掉在了地上。茅杉赶紧俯下去一手拦住她的腰一手环着她的肩,将她重新搂进怀里。这时,她分明觉得怀里的人身影晃了晃,就好像是突然变透明的光线一般,只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扶着老道士的言苜蓿此时明显感觉自己身旁的人身体往前倾了一步,又顿住了。等她抬头看到老道士紧绷的表情,便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妙。“师父,如果僵尸违背了炼尸人的指令,会怎样?”她问道。 “魂魄散尽,尸骨无存。” 八个字的回答,着实让言苜蓿打了个激灵,不紧是她,旁边的白小典和苏子瞳也跟着一怔。四双瞳孔里默契地映着前方相拥着的两个人。 茅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闭了闭眼,又睁开,她看见面前的人在月光下透着一层荧荧薄光。 长鱼不再颤抖了,面上也变得柔和起来。目光落在茅杉的脸上,嘴上勾起了极淡的笑意。殊不知,就这样淡淡的笑意,也是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茅杉愣愣地望着她,她只觉得长鱼的脸变得朦胧起来。 “不!”惊觉过来的时候,一缕缕晶莹的烟尘正从长鱼的身体里飘扬升空。怀里的人正在逐渐消逝。 “不,不,长鱼,不要,你杀了我,杀了我,”茅杉捡起地上的匕首塞到长鱼的手中,只有不违背王鳿的旨意,长鱼才不会消逝,“你杀了我啊!!!” 可是,已经晚了。 王鳿见状,几乎失去了理智。好不容易炼化的犼魃,眼看就要成功了,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女人,让自己功亏一篑。被愤怒包裹,他将全部的气力集中于右掌,就朝茅杉劈去。 白小典眼见茅杉有危险,二话不说便往那边冲去,可是不论是距离还是速度,都注定了她来不及扭转这样的局面。 而茅杉已经无心去躲避,她只是搂着长鱼,大吼着,泪水流了满面。 “砰”地一声枪响,王鳿的胸膛绽开了一朵血花。苏子瞳举着枪,冒着白烟的枪口稳稳地对准王鳿。 王鳿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自己的胸口一眼,又看了看举着枪的苏子瞳,踉跄着步子执着地要把这一掌落在茅杉身上。 茅杉看也不看他,她握着长鱼的手,迫使她的手抓紧了匕首,然后对准自己的胸口,刺了进去。 这一举动让天台上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不远处又传来了白小典的呼喊,紧接着是两声枪响,她隐约瞥见王鳿倒在了地上。他死了?呵,无所谓了,反正长鱼也不在了。 茅杉眼睁睁看着自己前一分钟还握着的手在自己手心一点点消散,流逝,最后只剩一把冷冰冰的匕首插在自己的胸口。她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疼痛。 似乎有人在说话,谁在大喊?好吵。 眼皮好沉,朦胧地看着怀里的人越来越轻,越来越淡,最后完完全全化作了一缕烟尘,消失殆尽。 一切美好,都幻化成了黑夜中最亮的尘埃。 星落云散,溃不成军。 第158章 她闭着眼睛,眼前突然是亮白的一片,亮得刺眼,想要躲,却无处可匿。全身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着,就快要将她碾碎。 缥缥缈缈,一种从高空坠落的感觉,似曾相识一般。耳边呼呼的风声顺着耳鼓钻入了大脑,脑中阵阵轰鸣。 似乎有人在说话,谁在大喊? 好吵。 她猛地一颤,睁开眼睛。 映入瞳孔的是一片黑暗,无边的浓烟,呛人的味道。怀里空荡荡的感觉,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和不安。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昏沉过后,脑袋猛然清醒,“长鱼?长鱼!——”茅杉一下子弹了起来,头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嘶——”茅杉伸手摸了摸,木板?疑惑着继续用手去摸索,她使劲眨了眨眼睛,逼迫眼睛迅速适应周围的黑暗。渐渐的,她终于能够看清些东西了,甚至,还闻到了......厕所的味道。 外面好像很嘈杂,好多人。 “走水了——快来人啦——” “快拿水来!快啊——” 外面不停有人嚷嚷着,茅杉推开了挡在身前的木板。强烈的红光突然蹿进来,高温灼伤了她的手臂。一大股黑烟呛得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有人!茅房里面还有人!”一声惊呼过后,一盆凉水当头泼了过来,茅杉只觉从头到脚凉了个透彻,身上的衣物瞬间被水拖得沉重了几分。 衣物?! 猛然低头,火光中,自己身上那件带着暗纹刺绣的青色男士长衫被映照得发红,脚上精致的靴子被水淋湿后,泛着火焰的橙红色光芒。 难道...... 迎面走来的人印证了她的猜想。 “这位公子,您没有被火烧着吧?”一身粗布麻衣的男子正提着一个空木桶满怀关切地望着她。 茅杉没有回答他,心不在焉地离开了火场。 她魂不守舍地走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之前的小院,来到了一间装饰浮夸的大堂。浓郁的脂粉味让她很不舒服,身旁是一个装扮风骚的戏台子,四周的桌椅,四座满面红光暧昧纠缠的男男女女,她大概知道了自己现下身处何地。 “公子,怎么没找姑娘伺候着?要不要我把丽香丽红叫来陪你?”一个上了年纪却浓妆艳抹的女人贴了上来,嗲声嗲气拿着那条闷香的紫色手绢在茅杉的鼻子前挥了又挥,作势就要去叫那什么丽香丽红。 茅杉看也不看她,直接越过了她朝门口走去。 和里面的花天酒地比起来,外面就显得冷清许多,甚至有几分寂寥。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街道尽头两个喝醉的人相互搀扶嚷嚷着走过,土墙上一只野猫打了个哈欠,被醉酒的人惊到,一溜烟蹿到了墙的另一面。茅杉独自站在街道正中,倒也应景。前方拐角处传来了打更人的呼喊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空中突然白光一闪,紧接着滚来一阵闷雷。茅杉整个人随着雷声一振,拔腿就往城外奔去。 紧闭的城门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在城门前,站得笔直,雨点一颗颗开始往下落,身影朦胧在雨中,更加显得孤寂与悲凉。 一直站到了卯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守城的士兵才不紧不慢打开了城门。不待城外排着长队准备进城的人涌入,茅杉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快一点,快一点,雨再多下一会儿,不要停,继续下。 一边奔跑,一边祈祷着。 一直到一个土坡前,她才停了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望着前方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她怎么也不会忘记,当时那个炼尸人就藏身于这个茅草屋中,那道天雷从这个土坡上方落下,劈中了自己和炼尸人,把自己和他一起送到了两千年后。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惊雷划破天际,和那天一样,白色的电光从天而落,茅杉猛然一跃,直奔着天雷去了。 滚烫的天雷穿透身体,火焰般炙烤撕扯着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她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在咯咯作响,身体好像被上百条浸过辣椒水的刺藤鞭抽打一般,皮开肉绽的疼。 一阵锥心蚀骨的疼痛过后,终是没有忍住,晕厥了过去。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太阳不知道出来落下又出来了几次,被雷烧伤的脸在太阳晒了过后干裂的感觉很是难受,风吹着地上几根杂草挠得下巴上痒得慌。 茅杉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惨白的光线霎时射入瞳孔,定了定神,视线被一个土坡挡住了。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上半身抬起来不久,手上因为剧痛失了力气,整个人又侧着倒了下去。但在她坐起来的那几秒里,她清楚的看见了前方的茅草屋,和屋前丛生的杂草。 一切都还是晕倒前的景象。 怎么还在这里?去不了了吗? 茅杉望着天空,心如死灰。 天空上那颗白色的亮点扎得她眼睛很疼,可她连移开视线的力气也没有了,或者是,她根本懒得把视线移开。几只鸟拍着翅膀飞过,掠过那颗白色亮点时,投下了几块阴影,很快鸟飞走了,重新露出来的白光再一次刺入了眼中。 疼,钻心的疼。 “这位公子......姑娘?”一个苍老却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茅杉动也不动,只轻轻转了点眼珠子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张农家老妇的脸映入眼帘,老妇右手挎着个竹篮,背上还背了一个,俨然是刚从城里赶集回来的样子。 “你没事吧?”老妇蹲下来就想扶茅杉起来。 “我......没事。”茅杉摆了摆手,声音沙哑,连几个字都说不完整。她想要自己起来,却发现不光是让自己站起来,连说话的时候,五脏六腑都如撕裂了一般疼。 习惯了现代茅杉的身体,回到自己这副常人的身体里,还真是有些不习惯。茅杉自嘲着,露出了一个苦笑。 “果然是个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老妇将茅杉扶起来,打量着她那身衣不蔽体的男装。 茅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站了一会儿,身体已经能够独自支撑站立了,她才挣开老妇的手,“谢谢。”说罢就要离开。 “诶,小姑娘,”老妇从手上的竹篮里取出一件叠成四方的白色布衣来,“这衣服你若不嫌弃便拿去换上吧,你这样......可不太妥当。” 茅杉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那件貌似价格不菲的长衫,现下已经被雷劈成了破布条缠在身上,黑漆漆的胳膊和大腿都暴露在外面。 茅杉接过了布衣,再一次谢过老妇。 老妇冲她笑了笑,又从篮子里面摸出一块饼,“这个也给你,看你这样子,该是有些时辰没吃东西了吧。”等茅杉接过了饼,她把篮子往手腕上提了提,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回去晚了家里人担心。你也快些回去罢,莫要让家里人着急。” 家?回家? 望着老妇离去的背影,茅杉又一次被伤心到绝望的情绪包裹。长鱼在她怀中一点一点消逝的情景犹如一个噩梦一般,刺激着她的每一个感官神经,她想逃避,想忘记,可那种歇斯底里到绝望的窒息感让她永远也挥之不去。 如果真的是噩梦,那该多好。至少,噩梦还会有醒来的一天。 街道已不再像前些天夜里的那般冷清,左右来来往往赶集的人,他们有说有笑,讨价还价,可这一切都与茅杉无关。任由两条腿本能的往前迈步,不知走了多久,太阳已经从正空开始倾斜,也许是记忆作祟,她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座府邸前。 高门大院,一看便知道是大户人家。上方竖着的门匾上三个篆书大字:太守府。 多么讽刺的地方,曾经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地方,如今却不费吹灰之力。 金色的大字苍劲有力,上好的紫檀木用黑色漆底,彰显了它应有的威严大气。 茅杉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这时,咯吱一声,朱红色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三个人来。两女一男,因为光线的缘故,只能依稀看个身形。 望着那三个人,当视线落在其中一抹清瘦修长的身影上时,茅杉的心脏那一瞬陡然停滞了。 “长鱼道长,你真的想好了?”男子的声音传入了茅杉耳里。 “已经等了两月有余,师妹怕是不会跟我回去了。”熟悉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动听,一下子就把茅杉的心魂牵扯了过去。 暗淡的眼底,似乎晃过了一抹微光。 “哎,青杉道长她......”又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些时日,多亏了二位的照顾,师父的遗命我已经完成,若是以后二位还有什么需要,传信与我便是。”听着这个声音,茅杉知道,她不是她,可心还是止不住地疼了起来。 “对了,”刚刚说话的女子从包袱里取出一卷黄色的帛书,递到男子跟前,“这是师父要我交给二位的,之前因为师妹的事,险些忘记了。” 男子接过帛书,小心地收好,又对身旁的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将手里用黑布裹着的东西打了开来,一把宝剑赫然展现在眼前。 “这是青杉道长的宝剑,听管家说被她拿去当了,我便差人替她赎了回来,现下还是交给你罢。”男子道。 “师妹......竟连剑也当了。” “长鱼......”茅杉再也忍不住了。 听见呼喊声,门口的三个人齐齐回头。 “师妹,你......”师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还有几分狼狈的人。师妹怎么又回来了,是银子使光了? “长鱼......”茅杉叫得让人心碎,暗黑的瞳仁里,流出了两行清泪,再也没有了那熠熠夺目的光斑。走神了好一会儿,茅杉才猛然发现自己叫错了人,心口又像被剜了一刀,只好赶紧改了口。 “师姐这是要回曲山?”茅杉有意避免去看对方那张精致的脸。 那张她深爱,却让人绝望的脸。 “走罢。”茅杉伸手欲帮师姐拿过包袱,却在师姐惊奇的目光中收回了手。 “师妹,你这是要跟我回去?”师姐愣了好一会儿,试探地问道。她只觉得茅杉怪怪的,虽然她自被雷劈晕醒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可不管是晕之前还是晕之后,她从来都不曾主动帮自己拎过包袱。 茅杉双眼无神,一时间并未作答,转身想走。 “你,”师姐却在原地打量着茅杉,“好了?” “恩。”茅杉答道,她已经疲惫不堪,连嘴唇也不想动一下。看来不止是自己占用了现代茅杉的身体,现代的茅杉也占用了自己的身体,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竟让师姐这样看自己。 师姐又盯着茅杉看了一会儿,便不再多说,“走罢。” 方走出几米,茅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下脚步,“茅公子。”她叫住了将要进门的男子。 “青杉道长可还有事?” “方才师姐交与你的帛书,可否借我一用?” 男子不说话,把帛书递了过去。 茅杉展开帛书,看着满篇的篆字,想了想,咬破手指在帛书的最下角写上了几个简体汉字:万事接天命,切勿太执着,但凡身外物,失者莫自责。 男子接过茅杉递还的帛书,扫了眼那些个陌生的字符,不明其意,正想开口问问,茅杉却当先开口道:“茅公子无须多问,只管将这帛书收好传下去即可。” 茅公子看不懂简体字那是正常的,只要两千年后的茅大山能看懂就行了。这二十个字,其实是想劝诫茅大山不要因为祖宅的事而活在自责中,毕竟祖宅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 “师姐,前些日子,我可是干了什么荒唐事?”两人在一小亭歇脚,茅杉沙哑着声音打破了沉默。这一路上师姐除了问茅杉累吗渴吗饿吗,都没怎么跟她说过话。 “你自己做过的事都不记得了?” “我......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醒了,一切又回到原点。”茅杉看着远方,眸中似有水光在闪烁。 师姐望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神情,莫名觉得有些心疼,良久,她叹了口气,“罢了,事情已然过去,就不要再提了。这是你的剑,收好。” 回到曲山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还有那后山的塔亭,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却让茅杉觉得不习惯了。 长鱼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她的眼前出现,就连睡着了,梦里也全都是她。 梦境里依然是烟雾缭绕的曲山,茅杉带着长鱼,东山高卧,练剑游湖,粗茶淡饭,与世无争。她曾经想要给她的人生,如今却只能在梦境里一一兑现。 她悔恨,自责,绝望,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茅杉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开始明显地回避师姐,只因为,不想面对那张一模一样的容颜。每一次看见,心里的难受便舔上几分。她觉得再多看几眼,自己就会崩溃。 天又黑了,又是一天。茅杉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出神。 敲门声响起了。 “放门口吧。”又是小师弟送晚饭过来了,前日才跟他说了放门口就好不用敲门,这会儿怎么又敲上了。 “师妹。”轻柔的声音穿透了房门,落入茅杉的耳际。 茅杉有一瞬的微愣,这才反应过来,去把门拉开了,“师姐。” “我路过这里,见你房门口的饭菜都还没动过,就进来看看你,这些日子,你是怎么了?” “我没事,师姐不必担心。” “对了,这一年的离花酿下月便可以喝了,到时候你尝尝,看看今年的味道如何。”师姐柔声说着。 茅杉听得出神,面对着眼前的师姐,与心里的长鱼是那么的相似,却又是那样的不同。 茅杉每日都吃得很少,有时一日日的不进食,为了缓解伤痛,她整日在后山练剑,一边练剑,一边回忆着与长鱼的点点滴滴,心疼得厉害了,会在石头上躺一会儿,望着空荡荡的天空,想哭,却是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有时候一练就是几日,茅杉会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好起来了,正当她以为自己慢慢走出阴霾的时候,结痂的伤口又会猝不及防地撕扯开,决堤一般蔓延出里面血肉模糊的回忆,疼得她痉挛不止。 茅杉并不担心自己反反复复的状态,她反而珍惜着这样的状态,她知道时间会抚平一切,但是她更希望在这样的境况里,牢牢记住与长鱼的甜蜜美好,深深复刻着这千刀万剐一般的心。 除了练剑,茅杉不是呆在自己房里,就是呆在藏书楼里翻阅着各种古籍,她深信,既然能过去一次,就一定能过去第二次。也就是靠着这样的信念,她在失去长鱼后的每一天里,才能咬牙坚持。 因为每一天对她来说,都像是末日一般的窒息。 估算着日子,差不多快到了长鱼的生日,她便下山去集市上给长鱼挑礼物,第一次是一个年代久远的白瓷花瓶,第二次是一幅栩栩如生的挂画,最后,是一支通体透亮的白玉钗。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茅杉的心伤没有愈合,想要回去的办法,也是一点也没有。惊雷也好,满月也好,能想到的,她都试过了,却都是徒劳。 人生最难过的不就是一个人守着两个人的回忆苟延残喘吗。 这三年,师姐看着茅杉的状态,却束手无策,每次想要关心她,都被拒之门外。茅杉不想伤害自己的师姐,可是她应付心魔已经疲惫不堪,对于别人,早已力不从心。 师姐最近眼皮跳得厉害,心里的不安越发的浓烈,便带着饭菜,来到茅杉的屋前。 “师姐,你怎么来了。”茅杉依然是一副淡淡然无欲无求的样子。 “怎么,来看看你也不行吗?”师姐直接把饭菜放在了桌子上,在桌前坐下,“先把饭吃了。” 茅杉顺从地坐在了师姐旁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目光瞟过师姐手里的淡蓝色小瓷瓶,问道:“师姐可又在研究什么新药了?” “前些日子替村民们配的鼠药,不过配方似乎出了点问题,起效太慢,药效又太大。” 茅杉眼底闪过一丝难得的微光,她拿过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在手上,一颗绿豆大小的深棕色药丸,没什么药味,却散发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她把药丸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好好吃饭,小心药丸掉进饭里,毒死你。”师姐见茅杉三年来,头一次对剑和书以外的事物感兴趣,以为她有了好转,不禁打趣道。 “这只是鼠药罢了,这么小小的一颗,还真能把我毒死不成?” “都说了这药配方出了问题,不说一个你,再来两个你,说不定都能毒死。” 茅杉又看了药丸一眼,手掌翻转将药丸装回小瓷瓶中还给了师姐,低头继续吃饭。 师姐一直陪着茅杉把饭吃完了才离去,离去前,不忘叮嘱她早些歇息,那宠溺的眼神,俨如一位慈母,亦或照顾妹妹的大姐姐。 等门关上后,茅杉坐回了桌前,油灯下,摊开手心,手心里赫然是刚才的药丸。 茅杉一直在桌前坐着到了第二天黎明,道观里勤奋些的弟子已经出来晨练了。 “师姐。”师姐刚从房间里出来便被茅杉叫住了。 “师妹可是有事?” “我想跟你说一个故事。” 后山的塔亭这个时候总是挂满了晨露,连吸入肺里的空气都是凉丝丝的湿润感觉。转眼天就已经大亮了,太阳开始蒸发塔亭里的露气。茅杉一口气讲完了她那个长长的故事,期间师姐的表情变了又变,茅杉觉得有些累,索性靠在柱子上,眯着眼睛问道:“师姐,如果我说这个故事是真的,你信吗?” 师姐想了很久,“我信。” “师姐......”茅杉还想说什么,转而对上了那双清亮的眸子,一时忘记了想说的话。 “那段日子你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那时我便怀疑,你已不再是你。你真该早些告知于我,这三年,我总是很担心你。不过想不到,你竟然得了机缘,穿梭了时空。只是......”师姐的神色凝重起来,担忧地注视着茅杉,“你想再过去?” “什么都瞒不住师姐啊。”茅杉笑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再次穿越过去。 “你打算怎么去?” “起初我以为是天雷把我送了过去,可惜我错了,这两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在那边的时候,曾有两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经历,那两次都出现了灵魂与身体分离的奇怪感觉,所以我猜......” “你要寻死?”师姐打断了茅杉,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你可知就算你过去了,她也已经不在了。”她本来不想说这句话去刺激茅杉,可眼下,不让她看清事实,自己这个一根筋的师妹真有可能会去寻死。 不料茅杉却出乎意料的笑了,她笑得很轻松,也很坦然,“我知道,就算她已经不在了,我还是想过去,毕竟那里,有我们的家,有她曾经存在过的气息,有我和她的回忆。” 看着茅杉说这句话的样子,师姐觉得很陌生,她不禁惊讶,是要有多么刻骨铭心的经历才会把一个人变成这样。她没有经历过爱情,不知道看着深爱的人在自己怀里死去连尸骨都不曾留下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茅杉的故事她能理解,却不能体会。 沉默了良久,师姐叹了口气。她长大了,早已不再是那个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小师妹了。可纵使这样想,师姐还是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自寻短见,毕竟,于她来说,那是一条不归路。 正想着怎么劝阻茅杉,却见她的嘴角渗出了一道鲜血,刺目的红静静地从嘴角往下淌,划破了皮肤的苍白。 “师妹,你......”师姐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师姐,你的鼠药起效果然很慢啊。” ...... 四周是一片黑暗与无边的寂静,茅杉只觉得自己从高空坠落,一直往下坠,往下坠,没有尽头一般。 四季交替,沧海桑田,而她还在坠落。 醒来时,她躺在马路中央,身下是一滩积水,应该是刚下过了雨,地面还没有干。清爽湿漉的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烤肉味道,这股味道在自己身上尤其的重,甚至带着一股焦糊。 强忍着肌肉的疼痛爬起来,黑乎乎的右手抓着左臂上那条堪堪欲落的袖子轻轻一拽,“撕拉——”袖子被整个扯了下来。不再去管身上那些破布一样的衣物,茅杉的视线在周围来回扫了一圈,得出了结论。 她成功了,她再一次来到了现代。 这条路很熟悉,茅杉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好让自己快些清醒。街边的路灯,不远处忽明忽暗的招牌,她想起了,这是老公安局后面的路。 来到公安局前,正好有人从里面出来,“小杉,回来啦~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出来的人是杨队,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狼狈的人,诧异道。 “可能是被雷劈了。”茅杉答着,径直走进了大厅,留下杨队站在门口独自琢磨茅杉的话。 老公安局不是已经废弃了吗,怎么杨队还在这里? 再看看大厅,所有的摆设都规规矩矩,灯光明亮,丝毫没有半点废弃了的样子。 “茅杉。”嘶哑而熟悉的声音从右边走廊传来,“怎么才回来,又跑哪里野去了?” 她转头,身前站着一个枯瘦的老人,老人布满皱纹的大手上握着把鸡毛掸子。一举一动都是一副极其严厉的样子,而在茅杉眼里,此刻却是那么的亲切。她鼻子有些发酸,强压下喉间的颤抖,叫了一声:“爷爷。” “你看看你这样,一身脏兮兮的,头发乱成什么样了,一个女孩子家的成天在外面惹是生非。”茅大山全然不理会茅杉这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唤,抡起了鸡毛掸子就准备往她身上抽,当凑近她时,鹰钩似的大鼻子微微动了动,“你身上什么味道,被人烤熟了?” “我被雷击中了。” “原来是被雷劈了,难怪衣服破成这样,去洗洗吧。”茅大山收起鸡毛掸子,转身往走廊深处走去。 看着神色平静的茅大山的背影,茅杉的心却不能平静了。她大步冲上了楼梯,冲向白小典办公的那个大办公室。 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白小典正坐在桌前跟人说着话,而她的桌前,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身材高挑,穿着一件长及大腿的浅灰色呢子大衣,单薄的身影配上黑色的平底短靴,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的纯粹利落。白皙的皮肤,被春日的凉风吹得多了几许微红。绸缎般的黑发披于背心,纯净得如同她这个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阵风吹了进来,茅杉心头随之一颤,无数的情绪上涌,伴随着想要落泪的冲动,愣愣地望着前方那个人,那一抹深爱的身影。 周围仿佛突然没有了马路的汽笛声,没有了警员的窃窃私语声,一切都随着那个模糊的轮廓而安静了下来。 “长鱼。” (完。) 第159章 番外之现代茅杉(一) 西河一到梅雨时节总是烟雨蒙蒙,让人沉湎其中,无法自拔。 “嘶,好痛。”茅杉嘟囔着醒过来,因为被雷击中,伤筋动骨浑身都痛。 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女子美丽柔和,在这昏昏暗暗的光线里,像一尊济世救人的活菩萨。 呆了两秒,茅杉立刻反应过来。 “嗨,美,美女你好,你好面熟。” 茅杉皱了皱眉,这句话不是在搭讪,而是她真的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很面熟,快速把大脑里的美女名单翻出来查了个遍,眼前突然精光一闪,“长鱼!哦哈哈!果然是你,好久不见啦!” 长鱼看着刚刚醒来的师妹,被她的话搞得有些懵。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我茅杉啊,我们一个高中的!还一起上过补习班~”茅杉笑着,好像跟面前的人很熟络似的,“对了,对了,你好像跟我表妹是好朋友是吧?白小典,我是白小典的表姐。” “你......在说些什么?我......怎的听不明白?”长鱼起身去给茅杉倒了杯水,面露忧色,拿过茅杉的右手,葱白的手指搭在她的腕上替她号脉。感受着茅杉的脉象,她的眉头渐渐因为不解而皱了起来。 脉象正常。 “喂,长鱼,你怎么这身打扮?”cosy?拍电影?茅杉脑子里噼里啪啦绕出一堆问题,转眼打量着自己所处的屋子,云气木雕纹,宽敞明亮,大气简洁,不自然地楞了一下,“长鱼,这是哪里,布景挺,挺别致啊!” “师妹,你看着我。”长鱼没有理会茅杉莫名其妙的问题,放下她的手,表情严肃且认真。 “师妹,叫我?”茅杉不解,翻身从被子里伸出了一条腿,百无聊赖地继续躺着。 不得不说,眼前的女人真的很养眼。纵然是不解,也不妨碍自己看美女。她索性坐了起来,因为动作的变化使得身体各处发出抗议的疼痛,她却没有再表露出来,靠在床头,面带笑意,懒洋洋地与一脸严肃的美人对视。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我?茅杉啊!”音调因为无语而提高了三个音阶。 “茅山是乡亲们为纪念师父,给曲山改的名字,可不是你的名字,你叫青杉。”长鱼眉头皱得更紧,看来自己这师妹是高烧烧得糊涂了。 “什么曲山青山的,都说了我是茅杉。”逐渐适应了身体的不适,茅杉没好气地从床上翻身坐起,却发现自己此刻竟是一身白色的中衣,跟电视古装剧里那些古人穿着睡觉的衣服差不多。 “这都是什么鬼?!我的衣服呢?谁脱了我的衣服?”茅杉顿时很不高兴。 “是我替你脱的,你已经昏迷了半月了。”长鱼把衣架上的白色长袍取下来,递给茅杉。 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美女,茅杉没有去接她递过来的长袍,悄无声息瞟了眼地上。 床边整齐摆放着一双黑色布鞋。 以她对古董的眼光,一眼便瞧出这款式十有八.九是在魏晋之前!再看看自己身下,她已经抑制不住想要惊叫了,这可是上好的汉朝雕花楠木大床啊,这种该进博物馆的东西怎么就被自己这么随随便便地躺上了呢! 常年混迹在各种人堆里的茅杉就算再震惊也能让自己面不改色迅速镇静下来。 “我这是在哪儿?”终于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茅杉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表情严肃。 刚才一醒来就被眼前的美女给晃了心神,现在才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劲,不,是很,不,对,劲! 定定地望着一袭古装的长鱼,美丽恬淡,可是不对,还是不对。疑惑地眼神从上扫到下,又从下扫回上,最后得出了结论:如果不是这个人入戏太深,那一定是她产生了幻觉。 “太守府。”朱唇轻启,长鱼静静地吐出三个字,将茅杉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只当她是在犯糊涂。 茅杉深吸了口气,想要大声说点什么,却硬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忍住扶额崩溃的冲动,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道:“我是问,这里是哪里?哪条街哪条巷门牌号是多少?” 长鱼依旧淡淡地注视着正处在崩溃边缘的茅杉,把长袍披在了她的身上,“先把外衣穿好,别着了凉。”熟练而温柔的动作完全不像是在演戏。 茅杉看了眼身上的白色长袍,居然还是件道袍!一层不可思议夹杂着几分恐惧开始往眼里蔓延。 这张清俊的脸被不解映出了点点红晕。 这姑娘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多好一美女啊,可惜了。算了算了,先遛为妙,再跟这种人待下去,保不准自己脑子也出问题了。 茅杉胡乱扒下对方披在自己身上的长袍,下床穿鞋的瞬间愣住了。脚顿在那双古董布鞋的上方,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的鞋呢?” “这就是你的鞋。” “......” 低头望着床前那一双布鞋,明显是一双被人穿过的鞋。不过,古董嘛,是双旧鞋也正常,但关键是,这怎么就成自己的鞋了呢? 不过眼下的首要问题是:赶快离开这里。 所以,穿?还是不穿? 我茅杉家大业大,不就区区一双古董鞋,有什么穿不起的? 可我家大业大,有头有脸的,什么时候沦落到穿别人穿过的鞋? 茅杉坐回了床上,满心的不乐意,可是又有气无处发,看着眼前温柔美丽的女子,实在没有办法冲她发火,而她,似乎对自己很是熟悉。 心中隐隐升腾起一个想法,而这个想法着实让自己吓了一跳。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茅杉靠在床边沉默着。她又仔细看了眼这个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个深色实木桌子,上面摆着文房四宝,桌角放着一个杏色陶瓷花瓶,里面插了两支很短的青竹,床上面洁白的被褥把房间衬得又透亮了一些。墙上挂着两幅字画,画幅不大,却是恰到好处的和谐。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清雅的气息,茅杉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自嘲了一下,这与自己之前纸醉金迷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了。 她终究还是下了床,光脚走到门边,门外是静静的长廊和四方的大院子,低飞的鸟鸣落入院中,落入茅杉无限放大的惊讶中。 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过,齐声恭敬道:“青杉道长。” ...... 心中的想法得到了印证,她这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她,确,实,是,穿,越,了。 忽然她赶紧下意识扯开领口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又跑去盆子里映照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长鱼不说话,静静地坐在床前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茅杉慢慢走回去躺下,心里一时还是有些梗塞,也没有同长鱼说话,默默转身背对着长鱼。 而她自己说不上来心里这种感觉,欣喜又害怕,期待又紧张。 长鱼替茅杉检查了一下筋骨,掩上房门出去了。 眯了一会儿,渐渐睡着过去,梦里,又回到了那个属于她的世界。那里的喧嚣,浮华,似乎都在向她招手,微笑着引诱着她,忽然画面一转,那些金灿灿的生活,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妖兽,就要撕扯即将狂奔过去的她。吓得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也不知该去哪里沐浴。茅杉躺在床上发呆了两柱香的时间,倒也想通了许多。既来之则安之,及时行乐的做人准则让她不再纠结于这件事情,反而考虑起今后的生活怎么过才舒坦,她走到哪里都是一个潇洒享乐之人。 她索性走到了桌子旁边,拿过了毛笔,左手捏起一片竹简,用自己高中时期练过的小篆书法,一笔一划写下了“长”“鱼”两个字。然后自己举起来欣赏了一会儿,满意地放下了笔。 她依然没有穿鞋,冰凉的地面刺激着脚掌的每一条神经,凉得她越发的清醒。 茅杉打开门走了出去,坐在门口的回廊上,看着偶尔路过的丫鬟下人,有人匆忙,有人悠闲,路过她面前的,会微笑着叫一声青杉道长。 从来都活蹦乱跳的茅杉,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回廊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府里一个最小的丫鬟来叫她吃饭。 小丫鬟很可爱,约莫十三四岁,圆圆的脸蛋,穿着一身白裙子,别着一根木钗,跑过来拉她的手,“青杉道长,青杉道长,该用晚膳了。” 小丫鬟粉嫩嫩的小手拉着茅杉的手腕,柔柔的触感软进了茅杉的心里,忍不住抓住那只柔软粉嫩的小手摩挲了两下,脱口而出的话让小丫鬟一愣。 “过来姐姐亲一口。” 小丫鬟圆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没明白茅杉的意思。 茅杉才没管那么多,抓着她的手把她拉近了些,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这么标志的脸蛋,来让姐姐亲一口吧。” 小丫鬟挣开茅杉的手,略带惊恐地望着茅杉。因为她在府里年龄最小,虽然只是个丫鬟,但青杉道长平日里素来把她当妹妹,最疼她最宝贝她了,何曾有过这等轻浮的举动?小丫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道......道长,走吧......用......用晚膳去。” 茅杉看着小丫鬟的样子,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在大汉朝,而不是在文风开放的现代,当下觉得有点尴尬,可是话已出口,想收回来是不可能,算了不管了吃饭去。 夜里的太守府宁静而微凉。茅杉虽然感觉周围黑漆漆的古建筑让自己手心冒汗,可是大气凛然的气势是不容置疑的,她尽量安慰着自己,尽快地适应下来。 穿过中庭,路过小树林,茅杉开始喜欢起这个地方。 长鱼每日都会出去,有时早,有时晚,回府的时间也不确定。茅杉闲来无事,只要长鱼一回到府里,她就跟着她转悠,长鱼好脾气也不着恼,任由她去。 “长鱼,你背这么大一筐是什么?” “都是药材,早上上山采的,”长鱼转头看她,“师妹,你该叫我师姐,而不是直呼我的名讳。” 茅杉闭了嘴,站在原地看着长鱼独自去了后院。虽然穿越到这边也有几天时间了,可她就是不愿意开口叫长鱼一声师姐。 长鱼把框里的药材拿出来,一颗一颗小心地晒在后院,眼睛盯着一颗药材不由开始出神,师妹现在的情况让她不解,担忧,却是无计可施。 茅杉闲得实在是无聊,晃晃悠悠的去了花园,闲坐在亭子里,看着云卷云舒,听着燕语莺啼,时不时品口茶,让她恍然觉得,宁静的日子原来也可以很美好。 可这样的日子茅杉自然坚持不了多久,她开始一日日出现在市集。变着法儿的带好玩儿的东西回去给长鱼,可是长鱼却不想看一眼。 为什么师妹有了如此的变化? 闲散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茅杉的躁动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 这日,茅杉缠着长鱼让她陪自己喝些酒。两个纤薄的身影坐在厢房的花园里,傍晚的余辉洒落下来,整个太守府变得柔和而暧昧。 长鱼不胜酒力,喝了两口便上了脸。茅杉看着双颊泛着红晕的美人,心开始不听使唤的乱跳。 过去那么多年,茅杉还从未空窗过如此长的时间,要不是这个长鱼平淡如水,她早就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了。 “长鱼,你有爱过人吗?” “师妹,我说了很多次了,你该叫我师姐。”长鱼的声音淡淡如烟,飘洒在院子里。 “什么师姐不师姐的。”茅杉声音不大,却有些不耐烦。她靠着柱子,双眼略带迷离地看着面前的人。 长鱼的眼睛同样迷离,望着茅杉。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嘴角,一样的大方和俊秀,可是为什么就是不像自己熟悉的师妹呢。 茅杉看着若有所思的长鱼,嘴角不自觉上扬了起来。 她靠了过去。 长鱼没有看她,径自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 似乎流云从耳边滑过,一股馨香浸入鼻息,伴着夜晚独有的温柔。 茅杉的唇紧紧贴上了长鱼的唇瓣。 混着酒香的湿热气息喷洒在脸上,嘴唇被茅杉轻咬着,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痒。长鱼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睁大了眼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酒真的是个好东西,酒精的催化加速了体内不安分因子的躁动,放大了夜的美好。茅杉强势而又霸道的攻势让长鱼禁不住半眯了双眼,就在茅杉的手环上她的腰的时候,理智阻止了她的迷离,她睁开眼睛,猛地推开茅杉。 “师妹,请自重。” 茅杉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会长鱼的拒绝,再一次靠近了她。这一次更用力地咬住长鱼的嘴唇,使劲吮吸着她的美好。 茅杉一只手捧着长鱼的脸,另一只手将她的双手钳制在身后。 “师妹,你疯了吗。”长鱼想要挣脱,可之前摄入的酒精让她使不出力气,茅杉的霸道也容不得她躲闪。 茅杉的舌头得到机会,像一条灵巧的小蛇快速钻入了长鱼的嘴中。一只手从长鱼的脸上往下滑,捏住她的脖颈,碾上她的锁骨,指腹勾勒过腰线,然后从裙摆探了进去。 “啪——” 长鱼总算挣脱出一只手,一个巴掌甩在茅杉的脸上。力量不大,却总算让茅杉停止了动作。 茅杉松开长鱼的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里是占有,满足,贪婪,还有烦躁。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离开了太守府。 那晚之后,茅杉很少再回到府里,整日流连在赌场,和青楼里。 “押大押小?我说这位爷,您倒是快点。”庄家熟练地把骰盅摇得哗啦哗啦响,他不耐烦地瞅了一眼一身男装的茅杉。 “急什么,爷还没想好。”茅杉嘴上一边叫着劲,心里一边诧异,这几日下来,她已经输了不少钱,自己那百试百灵茅家亲传的本事,怎么就不管用了?难道,果真是因为换了身体的缘故? 之前感觉身体的恢复能力不如以前,果然也是因为身体换了。 正当茅杉在这边犹豫着,旁边一个白净书生模样的男子甩出一袋钱,“快点开快点开,别管那些磨磨蹭蹭的人了!” 茅杉正欲发作,想着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别惹事了,一声不吭看着这个人,她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谁知这个白净的男子看也不看茅杉,自顾自玩得很尽兴。 茅杉心中一阵窝火。 不过这个白净的男子手气似乎很好,几乎把把都赢。茅杉逐渐转不爽为佩服,暗叹之余,一直跟着他后面满场转悠。 茅杉看得正起劲,赌坊忽然冲进来三个牛高马大的黑衣大汉,转头,那个白净男子已经一溜烟从窗户跳了出去。她想也没想就跟着抬腿往外跳,谁知道这青杉的身体纵跳能力这么好,轻轻一跃竟然跳出了好几米远,收势不及直接撞到了街上小贩的推车,膝盖跟车轮亲密接触,反弹力让茅杉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爬起来之后,那个白净的男子已经混进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再也找不到踪影。 三个大汉追了过来,其中一个抓住茅杉的领子就开始问:“人呢?你同伙呢?” “你问我,那老子问谁,我还找他来着!”茅杉没好气道,本来还想找那人讨教几招赢钱的招数,谁知道就这样被打断了,还白白摔了一跤,正是一股闷气没处发。 可那这些人又岂是吃素的,立刻把茅杉架起来,仍上了一辆马车。 “喂喂喂,我不认识他啊!你们抓我干什......”话还没说完,茅杉就看见了坐在车里衣饰华贵的女人。 “夫人,属下无能,没有抓到公主,但是抓到了这个跟公主在一起的人。”马车外说话的正是刚才抓茅杉领子问话的人。 眼前的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茅杉,“你说,我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说,那就永远也别想下车。” 茅杉愣住了,这个女人是谁?公主?刚刚那个白净的男人是公主?难怪那么清秀娇嫩......等等,如果她是公主,那眼前这个女人又是谁? 薄姬?不对,薄姬生的是儿子......那个人是平阳公主?也不对,之前长鱼说现在是多少年来着? 茅杉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思早已趟过百转千回,这时她不敢再贸然开口了,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死在了这遥远的异国他乡。 “我回来了。”公主不耐烦的语气在车厢外响起。 车里的女人轻轻撩开了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站着的“白净男子”,把茅杉扔了出去,冷冰冰甩出两个字,“回宫。” 公主看了一眼地上的茅杉,把她拉起来,“城西十里亭等我。”说完跳上马车扬长而去。 第160章 番外之现代茅杉(二) 一路询问,茅杉总算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了城西十里亭。 坐在亭子里,看着黄沙漫漫的远方,心里是说不出的百感交集。 穿越这件事已经让自己快吃不消了,好不容易适应了,竟然遇到了大汉朝的皇亲贵胄。 而这个皇亲贵胄,还让自己在这里等她。 不多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公主果然来了,依旧是刚刚那身衣裳,只不过头发披散了下来,包裹着瘦弱的身躯。 这位公主看着瘦弱,可是脸上却是有肉,面色姣好,黛眉微蹙,居高临下睨着坐在石凳上的茅杉,“不瞒你说,我确实不想回宫去。今日你所见之事,务必烂在心里,如若你走漏了风声,别怪我不留情。” 公主的声音淡然却掷地有声,不容商量的语气让茅杉心里一阵叫苦。 你想不想回宫关我屁事,我怎么就淌上了这一趟浑水? “是是是,公主说的是,不过,小的不是本地人,也不太清楚规矩,如有冒犯,还请公主殿下赎罪。” “恩,我也不是那种心眼小的人,你就别担心了。行了别废话了,我问你,你跟着我干什么?” 茅杉张大了嘴,“姐姐是你让我在这里等你的啊?”一无语就忘了规矩,忘了跟她说话的人是这个国家的公主。 公主瞧着她一脸的桀骜,原本窝火的情绪,瞬间冷了下来。反倒对眼前这个不怕死的人有了一丝兴趣。 “本公主是说,在赌坊的时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尾随着我,意欲何为!”公主说完拔出了匕首,尖端指着茅杉的脖颈,再往前一点就能直取她的性命。 茅杉岂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刚刚惊讶的心绪早已平静了下来。虽说此人是公主,可是来自两千年后的茅杉,眼里可从没有什么等级之分,在她看来,对方也不过就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若说刚才表现出的顺从,那也是忌惮于公主背后的皇家势力,而现在......茅杉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公主。 “你是什么公主?” “诶诶,喂,你干什么!......” 十里亭四面透风,风吹得茅杉打了个冷颤,冷不防对面的公主忽然出手,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捆麻绳把茅杉的双手反捆了起来,动作利落,打结牢靠,牵着麻绳把茅杉拽上了马。 身前人的长发缠卷着茅杉,暖香浸入鼻息,让她有点晃神。 茅杉在马上被颠得屁股疼,困意袭来,不多久便靠在公主的背上睡了过去。醒来却发现自己睡在河边坚硬的鹅卵石上,旁边生着火堆。 “你醒了。”这句话说得轻言细语,一点也不似白日的强势。 “有水喝吗?”茅杉觉得周身都不舒服,此时特别想念自己家里的席梦思床,不过此时别说席梦思,连太守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得去。 哎,想着想着,叹了口气。 旁边的公主递了水给她,“别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说完便躺在了草地上。 “你绑架我干什么?” 没有等到回答,茅杉猛灌了几口水,也挨着公主躺了下来。 “你看,星星多美。”公主头枕在双手上,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漫天繁星,身上若有若无的暖香一阵阵侵袭着茅杉。 自从穿越过来,茅杉体内的欲望已经燃烧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她却无处发泄。 “你一个弱女子独自上路,还带着我,你就不怕,我对你怎么样?”茅杉带着戏谑的口吻道。 “大家同为女子,我怕你作甚?”公主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快要睡着。 茅杉忽地弹了起来,“你知道了?” 公主睁开眼睛瞥了眼茅杉,没有答话。 茅杉有些羞恼,甚至还有一丝愤怒,以及压制已久的欲望,几乎一股脑就要发作出来。翻身按住公主的双手,“同为女子你就这么嚣张吗?你信不信我......” 公主也不反抗,直直地盯着茅杉的眼睛。月光下,卷翘的睫毛扇动,在瞳仁上落下两瓣扇形的阴影。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茅杉喉骨动了动,挤出一句话。 “等我办完那件事,就放你走。”双手被茅杉掐着,白皙的手腕上,尽是条条红痕。 刚刚起身的时候帽子掉在了一旁的草地上,茅杉的长发顺势滑落下来,包裹住了躺在地上的公主,长长的黑发,把两个人缠绕在一起,与外面微凉的世界隔绝开来。 却让那些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不知不觉钻了进来。 这样的氛围是个绝好的机会,可对方好歹是个公主,茅杉心里七上八下,最终放开了她,重新躺回了地上。 初秋的天气,入了夜气温越发的低,两人没有被褥,就这样躺在地上就着火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公主先醒了过来,发觉自己动弹不得,不知道哪儿来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胸口,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手掌妥妥地刚好覆在自己胸前的一边柔软上,胳膊压着另一边,而耳边均匀的呼吸磨得耳畔□□难耐。 这时,那只作死的手竟然登堂入室地在她胸上狠狠捏了一把,然后又跟没事人一样归入平静,继续搭在她的胸上。她猛然发觉不对劲,赶紧推开茅杉。 “喂,你,你太放肆了!”公主通红着脸跳起来 她是生气了,可茅杉也不是吃素的,起床气一上来压都压不下去:“你吼什么吼,有病吗,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茅杉历来就讨厌别人扰她清梦,这种时候才不会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况且,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根本就不记得对方什么身份了。 公主被骂得有些愣,然后席卷而来的就是委屈,好歹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眼圈顿时就红了起来,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把眼泪。 被公主那尖细的声音惊吓过,茅杉翻了几次身也睡不着了,索性爬起来,走到河边去鞠了一捧水洗脸,看着水中的倒映,依旧还是那张脸。 等茅杉走回来,公主依旧背对着茅杉坐着,茅杉本来不想去管她,可是想了想,总还得求着她带自己回去。 “我说,公主殿下,您又怎么了?你自己说的,大家同为女子,你又生气个什么劲儿呢,再说了,是你把我拐带过来的,这么冷的天,你说昨天要不是相互取个暖,咱俩今早不感冒?不生病?” 茅杉说的不无道理,公主自己也知道,可是心里就是觉得别扭,还是忍不住想责怪茅杉的无礼。 可是明明同为女子,自己这样的想法,又是为何? 两人重新骑上马,这次公主没有再捆茅杉的手,一路也没有和她说话,心事重重。 越走越荒凉,原本还可以看见的树木河流,慢慢变成了崇山峻岭,夹缝间的一缕阳光像是努力挣扎着的生命,充满着浓浓的希望。 “休息一下吧,再这样走下去马也吃不消了。”茅杉声音有些沙哑。 公主没有说话,勒停了马,两人找了处平坦的石头,茅杉替公主拍了拍灰,两个人一起坐下来。 “我可怜的屁股啊瞧给磨得......你们平时都这样出门的?”茅杉受不了马上的颠簸,一边揉着自己的屁股,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旁边的人。她感觉对方这一路有些奇怪,生怕又说错了什么惹恼了这位皇亲国戚。 “不是。”公主似乎并不想过多的搭理她。 这又是怎么了,看来这大小姐和公主病都是差不多了,真是难伺候。茅杉瘪了瘪嘴,心里默默念叨。 约莫坐了一炷香的时间,“走吧。”公主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茅杉感觉自己穿越过来之后,不仅受伤后身体的恢复能力变得跟普通人无二,身上各个感官也都迟钝了不少,她超强的学习能力超灵的第六感什么的都不见了。不过,身体倒是变得敏捷了不少,看来原先这副身体的主人是个练家子,不论是力气还是耐力都比原来的自己好了不止那么一点点,但尽管如此,茅杉此刻仍然是累得一点都不想动...... “我尊敬的公主,咱们能不走了吗,我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不就骑个马你累什么,我的马还没累呢。” 茅杉没有接话,她无言以对,不知道怎么跟公主讲她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骑过马,她只觉得屁股都要开花了。 “你再不走,我就把你绑起来。” 茅杉还是不接话,头发披散在肩头,墨色的发丝把皮肤衬得苍白。 公主失了耐性,摸出绳子弯下身就准备把她的双手给绑起来好拖着她走。谁知却用力过猛,在茅杉的手上勒出了几道红色的印子。 “喂,疼!”茅杉手一抽,谁知道被手腕上的绳子一带,竟把公主生生带进了自己怀里。 一阵猛烈的暖香扑鼻,茅杉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公主更是一时间忘记了动弹。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奇怪的姿势靠着,姜还是老的辣,茅杉嘴角一扬,手轻轻探上对方的腰际,在那柔若无骨的小腰上掐了一把,“怎么,现在不说我放肆了?” 这暧昧低沉的语调让怀中的人脸红到了脖子,回过神赶紧推开茅杉,站好,装模作样地整理衣衫。 微妙的尴尬,继续上马行路,公主已然忘记了刚才要捆绑茅杉的打算。 茅杉倒不觉得怎么样,一下子就把刚刚的暧昧和尴尬抛到了脑后,在马上打起了瞌睡,并装作不经意地故意贴近身前的人,脸慢慢靠上了那娇小的肩头,枕着这温柔乡完全睡了过去。 公主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越来越沉,背后那家伙一睡着就把自己身上的重量都压了上来,时不时有均匀温暖的呼吸喷在自己颈子上。抖了抖睫毛,没有叫醒茅杉。 走了几里路,茅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伸到了前面,环抱住公主的腰,脸埋在她的颈间蹭了蹭,舒服得像是一只饱食后满足的小野兽。 公主的脸更红了。却还是没有叫醒茅杉。 走过一个山谷,眼前豁然开朗,似乎是来到了一个镇上,人渐渐多了起来,公主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颠了颠肩膀试图叫醒茅杉。 睡得正香的茅杉哪里舍得这个暖香靠枕,极不情愿地挪了挪脸,睁开一只眼便被一方光洁细嫩的皮肤晃了眼球,往下是泛着淡淡香气的衣领,往上连接着细长的脖颈,玲珑精致的下颌在阳光下好似羊脂一般。茅杉咂了咂嘴,想也不想伸长了脖子照着眼前白净嫩滑的脖颈吻了过去。抬起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公主这时全乱了,感觉到身体里有股暖流在横冲直撞,却怎么也阻止不了。 怎么可以这样,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心里乱糟糟,原本打算好的计划,一下子全乱了。公主呼出口气,短而烦躁的叹息却带不走脸上身上火辣辣的温度,乱糟糟的心绪无法平定。 两人找了个酒楼饱餐一顿,开始在集市上闲逛起来。茅杉兴致很高,公主却心不在焉。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叮嘱了茅杉,公主径直离去。 一盏茶的工夫,公主回来了,扔给茅杉一张手绘的地图,“我替你找了辆车,你自己回去吧。” 茅杉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一路辛辛苦苦被带过来,中途想跑路也是不知道怎么往回走,这下好不容易缓过来口气,又要被人打发回去,这都什么事啊! “姑奶奶你玩儿我哪?” 见公主不理她,压住怒气尽量把语气放得缓和些,问道:“你不是说要办完个什么事才放我走的吗?” “我已经找到别的帮手了,接下来的事,不需要你了。” 茅杉突然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抓住公主的手,“不行,我不走。” 公主有些惊愕地望着她。 茅杉干咳了两声避开公主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浑一点,“大小姐,现在让我走可不行,我都辛苦到这份上了,你不带我玩儿会儿,我是不会走的。” 僵持了一会儿,公主实在拿茅杉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带着她。 其实只要把她绑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扔上马车不就得了?公主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算了,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要走明天再让她走也不迟,就一个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 等她走了应该就好了,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找了间客栈落脚,二人各自回房休息。呆在两个房间,却是各有所思。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不同于现代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四周的寂静让茅杉心底的躁动越发的难耐。 公主站在窗户前发呆,茅杉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你来干......”没等公主反应过来,茅杉走过去抱住了她,两只手毫不顾忌地开始在那娇柔的身体上游走起来。 月隐入云层,似乎羞于去看这房中的一切。 公主低低喘着气,迎上了茅杉热烈绵长的吻。 可是公主终归是公主,理智和道德还是她的人生命题,她慢慢推开了茅杉,背过身去。 “你走吧。”声音低冷而决绝。 茅杉没有强求,离开前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垂的眉眼,依然黛眉微蹙,却泛着点点泪光。 “你叫什么名字?” “你无需知道。” 集市的热闹叫醒了昏睡的茅杉,稍事洗漱一番,准备去和公主话别,可当她推开房门,见到的是空空如也的房间。 她走了,梦也醒了。 卖早点的摊前,小贩叫卖着,遛鸟的老大爷缓步走过。茅杉有些失落,坐上了公主一早为她备好的马车。 一路上都很清净,估计也是公主打点好的,车里只有茅杉一个人,让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在里面打瞌睡。驾车的是一个中年大叔和他的女儿。 到了中午,大叔的女儿递了水袋给茅杉,茅杉那颗低落的心在看见眼前这个朴实害羞的姑娘时,豁然开朗了起来。 走着走着心情好了许多,一路上和姑娘有说有笑,回到西河,茅杉竟有一丝不舍。 和姑娘和大叔话别,她看到了告示栏里张贴着自己的寻人启事,想必是长鱼见自己师妹这么长时间不见踪影开始着急了。 茅杉回了趟太守府,呆了不到两天,又跑了出来。 或许是出于对长鱼的窥而不得,或许是惦念着公主的甜馨,又或许是对那朴实姑娘的幻想,茅杉心中始终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清心寡欲毕竟不是她的座右铭,花钱大手大脚的她,当掉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开始整日流连于风月场所,听着曲子,抱着美人。 她宁愿面对着这些喧嚣的莺莺燕燕,也再不想回去那个高雅清淡的太守府。 第161章 番外之长鱼 天气这么冷,本应该下了班后就直接回家,可偏偏遇到了那种诡异的事情。长鱼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套着大衣锁上了诊室的门。 心不在焉地下班了。 还好白小典的外公是这方面的行家,不然这一时半会儿的真不知道找谁去,外面那些所谓的大仙半仙,十有□□都是骗子。 下班高峰期的路上,堵得她心烦意乱,车里的音乐开得越发的大声。舒缓的轻音乐,稍微舒缓了焦虑紧张的情绪。 “喂,长鱼,你到哪里了?”电话里传来白小典悠闲的声音。 “马上了小典,这边有点堵。”长鱼刚刚平复的心情被一通电话又搞得焦躁起来。她很怕自己麻烦别人,而这下,是真的麻烦到了别人,虽说那个人是自己熟悉的老同学,好朋友。 车内开着暖气,可是却随着车里人的情绪闷热了起来,长鱼按下了车窗,冷风疯了一般地灌进来,头发瞬间扑了满脸,惹得她打了个冷颤,赶紧又关上。 好不容易拐到了公安局后面,找了个地方停好车。 风实在是太大,长鱼皱起了眉头,裹紧大衣快步走了进去,终于在二楼见到了白小典。 白小典的笑容让人暖心,让她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一些。 “小典,”长鱼停顿了一下,咬了咬下嘴唇,“我,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 “没事,你别急,慢慢说。” “小典小典,一起走......吗......” “你先走吧小菲,我这儿还有点事。”白小典一边给长鱼倒水,一边头也不抬地回应着同事。 热水温热的感觉顺着手心传入血管,慢慢浸透了全身。长鱼抱着杯子,觉得整个人安稳了许多,正要细细阐述她的遭遇。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忽然楼梯口冒出来一个人。来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衣不蔽体,一双漆黑的瞳仁隐在黑暗里,却漾出了微光。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急切地呼唤,“长鱼。” 而这份急切里,有着长鱼听不懂的百感交集。 旁边的窗户开着,一阵风携裹着初春傍晚的凉意吹了进来,给空气略闷的大办公室带来了些许新鲜空气。 长鱼望着这个人的眼睛有些挪不开眼,那是一双长情且温柔的眼睛,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奇怪,就好像,在看着她遗失多年失而复得的挚爱。 像是电闪雷鸣,又像是涓涓细流。 异样感稍纵即逝。 长鱼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是白小典的表姐,茅杉。她这一身邋邋遢遢的样子,如果不是在这里碰见了,她还真认不出她来。 长鱼正在出神,对方居然二话不说直接扑上来一把将她给抱住了。 如此亲密的接触让她很不舒服,除了平时工作上跟病人不可避免的接触外,她向来不喜欢跟别人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长鱼不由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人怎么这样?双手拦在茅杉的手臂上,却是没有将茅杉推开。 都是女人,算了。 还好白小典及时把人给拉开了,“喂喂喂,我的姐,你看见美女也不至于这样吧!”转头想对长鱼说点什么,笑容还没成型,便被茅杉抢了先。 “长鱼,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去吃吧。”茅杉兀自问长鱼。 长鱼点头表示答应。她不饿,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一场自己无法拒绝的邀请。可能是对方太过认真且充满关心的眼神让她不忍拒绝吧。关心?她为什么要关心我? 还是一种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的关心。 长鱼暗笑自己想多了,最近被房子里的事情弄得神经过于敏感。 茅杉换衣服的速度很快,不出十分钟,她便已经收拾好,换了身干净衣服,过来餐馆找她们了。 三个人点了一桌子菜,茅杉接过服务员端来的最后一盘菜,把这盘菜换到长鱼面前,这才坐下来,笑道:“吃饭。” 长鱼对茅杉的举动感到惊异,望着面前几盘菜,竟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色,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长鱼,你来找表妹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茅杉问道。 长鱼点头,强压下心中的疑问,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些。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长鱼把自己遇到的情况大概告知了白小典和茅杉二人。最后茅杉却说她爷爷茅大山不在家,并且自告奋勇地说她能够帮自己解决问题。 半信半疑之下,长鱼带着茅杉和白小典去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她泡了茶端出来给客厅里的两个人。茅杉拿起茶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茶香,呷了一口,“长鱼,这茶很香,不过是去年的吧?” “这是去年病人家属送的,你懂品茶?” 茅杉摇摇头,笑而不语。她笑得似有深意,让长鱼有些看不明白,也就没有继续发问。 时间慢慢过去,小半壶茶水也快见底。 “我说表姐,你是来帮长鱼解决问题的,怎么还品上茶了?” 茅杉将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我自有把握。” 这时候,楼上突然传来咔擦一声脆响,紧接着是稀里哗啦玻璃掉落的声音。 三个人交换了眼神,白小典腾地拔出手.枪就要往楼上冲,茅杉拉住她,顺手拿了茶几上的水果刀说道:“你们两个待在这里,我上去看看。” 说是这样说,长鱼和白小典还是不放心跟了上去。楼上浴室里一片狼藉,玻璃渣落了一地。 茅杉说有僵尸作祟,长鱼虽然不太相信,却也很害怕。毕竟事实摆在眼前,确实有东西进来了,不管这闯进来的是人是鬼,都不能叫人轻松对待。 “别怕,有我在。” 手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了握,茅杉望着她,眼神叫人心安。 “表妹,你先带长鱼下去,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 “茅杉你一个人没问题吗?”长鱼依旧是放心不下,茅杉个子虽然高,可再怎么还是一个女人啊,而且那么瘦。 “是啊表姐,你可别逞能。”白小典附和道。 “放心吧,我能行。” 茅杉望着将要下楼的两个人,突然张口叫住了她们,“表妹,如果遇到僵尸,打头。” “ok,我记住了。” 长鱼和白小典刚踩上楼梯,突然听到正对着楼梯的客房里有微小的响动传来。 “长鱼,在这儿等我。”白小典握着枪往那边走过去。 白小典进去没多久,里面便传来枪声。长鱼赶紧跑上去,还没到门口,突然从里面蹿出来一个人。 此人浑身惨白,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地朝自己扑咬过来。她能够闻到对方身上一股说不出的难闻气味,像是什么东西发酵了,令人作呕。 “啊——”长鱼抑制不住地惊叫出来,不住地往后退去。 这时茅杉从旁边的客房冲出来,她动作迅速,眨眼便已经到了僵尸身后,手起刀落,僵尸的脑袋瞬间与身体分了家。就在这时长鱼感到脚下一空,心中暗叫糟糕,忘记了身后就是楼梯...... 在身体后倒的瞬间,她看见白小典从客房跑出来,望着即将摔下去的自己着急地瞪大了眼珠子。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这人力气很大,只一把便将已经摔出去一半的她拉了回去。 “小心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茅杉捞在怀里,茅杉温言关切道。 这是今天第二次被这个人抱在怀里了,仿佛身体已经习惯了她的拥抱,她竟然没有像第一次那般觉得不自在了,但还是轻轻推开了她,“谢谢。” 茅杉淡淡笑了笑,放开长鱼,低头去看地上的尸体,目光扫向尸体断掉的右腿,“表妹,不是叫你对准头部吗?打腿是没有用的。” “我哪知道它就是僵尸啊,样子是丑了点,但能跑能跳的,万一是个活人怎么办?”白小典辩解道。 茅杉没有再说什么,望向她刚刚出来的客房,不急不缓道:“里面还有一具,我已经收拾了。” 白小典叫了同事过来,清理了现场,抬走了尸体。 “长鱼,这房子不吉利,我看你要不先到我那里去将就一段时间吧?”同事走后,白小典试探着问长鱼。 “这......那就打扰你了。”考虑了一番后,长鱼还是决定接受白小典的好意,“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收拾点东西。” 月明星稀,虽是夜深了,可长鱼怎么也睡不着。轻轻打开房门走出去,茅杉睡在沙发上,她小心地绕过沙发,走到窗边。 “长鱼,睡不着?” “茅杉?”长鱼一惊,她没想到茅杉还醒着,接着对她点了点头。 茅杉走过来,把自己盖的薄毯披在她的身上,“别怕,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了。”她望着天空,像是在说着亘古不变的誓言。 长鱼知道,茅杉说的别人,自然指的是那些僵尸。可她总觉得茅杉这句话里,还有其他什么意思,似乎包含了一种,隐隐的自责,和若即若离让人心疼的感情。 她忍不住去看茅杉的脸,月光映照下那是一张英气逼人的脸,虽然是个女人,却有着分明的五官,柔中带有刚毅,坚定的目光,让人忍不住想要依靠。这是她认识茅杉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如此仔细地去看她的脸。不得不说,她很好看。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站着,静静地听着时间的流淌,每一分,每一秒,皆是永恒。 “谢谢你,茅杉。”长鱼打破了沉默,也望向远方的天空,发自内心的感谢眼前这个人。 而在天空的尽头,应该就是两人目光的交汇吧,那一定是可以碰撞出的,最灿烂夺目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