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冷面夫君》 第一章 归期漫漫 我,苏七,是名镇南方的巨贾之家――苏府的七小姐。 按照我那个就是没文化的老爹起名的方式,我很庆幸他不姓王,我也不是排行第八。 废话不多说,我想要说的是:作为苏府的七小姐,我并不觉得如何快乐,原因便是我那个老爹并不喜欢我和我娘。 在其他六个姐姐研习琴棋书画的日子里,我就被发配去做工了。 我爹曾告诉我:“咱们苏家家大业大,少一个做工的不少,多一个做工的也不多,如此,你便去帮忙吧。女儿家多干些杂务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若干得好,你娘心里定也是高兴的。” 我满口应下,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我的满口应下,我竟与我娘一别八年未相见。 我爹只是说让我去做工,但我忘记问他是在哪里做工,于是我就去了北方,在北方的一家――呃……妓院做工。 据我爹说这家如梦苑是他在北方最出名的产业,所以才派我来“监管”一下,于是,我便开始了我长达八年的“监管”生涯。 在这八年内,姑娘我是尽心尽力为如梦苑献出了我美好的童年时光,而且由于我的热情大方和平易近人,苏七已经在如梦苑混的“风生水起”。 比如说,我再也不用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床把整个如梦苑洒扫一遍,再也不用在各位客官和姑娘们“歇息”的时候蹲在厨房刷盘子,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虽然依靠我的好人缘已经免去了这些苦差,但是为各位姑娘跑跑腿儿还是必不可少滴。 于是,如今我就在帮牡丹姑娘买胭脂,海棠姑娘买首饰的路上。 凭借着八年来练就的三寸不烂之舌,我终于从天香阁的伙计那里以标价一半的价格买来了牡丹姑娘要的胭脂,接下来朝“金玉堂”进发。 由于本人的独特眼光受到多位客官青睐,所以苑里的姑娘们都是愿意让我替她们挑选首饰的,尤其海棠姑娘,总是让我自己来买,不管我买什么回去,她都会笑着说好看。 海棠姑娘笑起来很好看,我也很喜欢看她笑,于是乎我每次便尽力挑些别致的东西给她,我想看她那不同于其他姑娘的笑。 挤进了金玉堂的大门,小刘就过来招待我了,他是这金玉堂里和我最熟的一个。每当我挤进天天都人满为患的金玉堂时,他总是抛下其他事先过来招待我。 本来我跟他也是不认识的,可是谁叫我人缘这么好,从十岁到十八岁,差不多徐州大大小小的商铺我都跑遍了,尤其是天香阁和金玉堂跑得最勤,于是,一来二去的,这里的伙计都是识得我的。再加上小刘和我对脾气对些,我们两个自然就熟悉些。 “姑娘来了?这次要点儿什么?”小刘这句万年不变的开场白总是让我很受用,尤其他跟我说话时,总是带笑的,让我一看就感觉很温暖。 “最近可否有什么新货?我是来给海棠姑娘挑的。”海棠姑娘是苑里当红的姑娘,银子挣得也不会少,于是让我买东西的次数也会频繁些,若是没有新货,他们家的东西我都是看过的,不买也罢。 “有的有的,姑娘跟我来。” 小刘领着我进了内室,这里没有外面那么多人,我终于能喘口气了。 他引我到一个柜台前,里面放着些不同式样的首饰,我一看就知道这些还都是未上架的,因为这小子在我旁边把敞开的柜台一角用身子挡了个严严实实,除了我俩其他人是绝不会看见的。 我看了看,拿了一只玉簪,花样倒是别致,海棠姑娘一定喜欢。 “小刘,这些都还没上架吧?谢谢你了。” 我是真心感谢他的,他总是把还未上架的东西给我看,我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使他受到老板的责骂,但是他总是能让我感觉到他是纯朴的,善良的。 回到如梦苑时,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苑里突然来了两个生人,而且也并不是像来嫖妓的。 我没想那么多,直直穿过他们去找两位姑娘,不料我却听到祝妈妈喊我的声音, “小七,你过来一下。” 苏小七,这是我在北方的名字,我爹说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苏家的小姐在妓院做工不是什么光彩事。 我转身去了祝妈妈跟前,却意外的发现刚才那两个生人也在旁边。 “妈妈找我有事吗?”我问。 “小七,他们是来接你回家的。”祝妈妈道。 接她回家?她那个没心肝的老爹终于想起她了?谢天谢地,她可以回家了。 ** 如今我正坐在马车上,满心的期待与忧愁,我不知道我娘过得好不好,一别八年,不知道我爹有没有对她比以往好一点儿。 如果她见到我,一定很高兴的吧? “车夫,我们到哪儿了?”原先那两个去如梦苑传信的人不知道去了哪儿,只留了个赶马的车夫来送她。 “小姐,我们现在已经在长落山了,天黑前便可到达扬州。” 才到扬州?照如此下去,她要几时才能回家?唉,归期漫漫啊。 正在思索着要快些赶路才成,她突然听到外面有些嘈杂声,掀开车帘一看,倒让他一惊。 靠!不会这么点背吧! 她们竟然遇上强盗了! 此刻车外两拨人马正纠缠在一起,为首的分别是一个蒙面人和一个青衣男子,两人打得火热,不过很显然那蒙面人不是青衣男子的对手,但是青衣男子那边寡不敌众,有落败的趋势。 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催促车夫快赶车,她可不想惹火上身。以她双九的大好年华,若是送命在此,岂不可惜。 可是马车没走一会儿,一个人便跳进了她的马车。 说得准确些,这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 说得再详细些……好吧,她承认,这就是刚才那个青衣男子。 此刻他正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并且示意她别出声,她只能照做。 本来她以为那些黑衣人会马上追上来然后毫不留情的杀了以及车夫在内的他们三人,可是竟然没有,而且他们竟然平安无事的到达了扬州城。 她们刚到达扬州城时,他就放下了手中的刀,掀开帘子出去了。她也未有过多动作,既来之则安之嘛。 当她听到那只属于闹市的喧嚣声时,他拉着她下了马车。 她很惊奇的是车夫不见了,但她也不知道原因。 他去客栈,她跟着。 他吃饭,她跟着。 他上楼,她跟着。 他进房,她同样跟着。 最后,她只听到一句咬牙切齿的声音:“现在我去茅房,你要不要还跟着?” 她笑意盈盈:“呵,不用了,公子尽管去,我在这里等着便好。” 入夜。 “你睡这边,我睡那边。”苏七指着被两个枕头一分为二的床对他道。 “凭什么你的地方大?”他挑眉。 “这位公子,请问你的脸在哪儿啊?我好好一个归乡途中的姑娘,被你掳来这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怎样回家我还在发愁,没让你睡地板就算厚待你了,你还敢有异议?” “可是房钱是我交的。”他直直盯着她道。 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还是壮着胆子顶撞他:“是你交的又如何?比起你差点儿给姑娘我惹来杀身之祸,这点儿银子算什么?” 他听到这话,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举起来扔到了床上,疼得她呲牙咧嘴。 看着他正欲宽衣就寝,苏七很识趣的滚到了墙角的属于她的那一多半的位置。 并非是她行为不检点,只是她若不跟着他又能如何,在扬州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举目无亲,该怎么回南方,怎么见她娘? 如果不跟他睡一张床,难道去睡大街? 再者说,这男人有仇家追杀,如果离开了他,自己再被他的仇家误会是他的什么人捉起来怎么办?最起码跟在他身边,他应该还不至于看着她被杀掉。 苏七想:反正能活着就好,要面子和要命,她选后者。 他熄了灯,苏七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毕竟还是不习惯身边有男人的。 他在她身旁,呼吸很均匀,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反正是不搭理她的。 她睁着眼,直到后半夜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苏七是以一种特别的方式醒来的。 当她瞪着眼看向拎着水盆的他时,他却不屑的把头扭向窗外,用手遮了遮阳光,眯着眼对她道:“起床了,懒猪。” “你有毛病啊?为什么用水泼我?”靠,这男人绝对是朵奇葩,连他叫人起床的方式都是这么奇葩。 “你看看外面日头都多高了,你还准备睡到什么时候?” 她闻言看向窗外,时候是不早了。还不是这死男人害的,在如梦苑她哪次不是比别人都起得早,怎会如今天这般快要睡到正午。 “就算时候不早了,你的嘴巴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非要用水泼我?” 他看着她对他怒目圆睁,忽然“噗哧”一笑。 而正当苏七为这一笑失神,想着怎么会有人笑起来比海棠姑娘还好看的时候,他又如昨晚那般一把拎起浑身湿漉漉的她,不过这次的目的地不再是床,而是地板。 “新衣服在桌子上,换好下来吃饭。下次如果再睡得跟猪似的叫也叫不醒,就不只是被水泼这么简单了。” 苏七盯着他那冰冷冷的背影出了房门,怔愣了半天。 靠之! 她睡得跟猪似的? 她叫不醒? 不过这家伙还不算太黑心,还知道给她买件新衣服。 反正她的衣服也被他泼湿了,这是她应得的。 苏七一边换衣服,一边恨恨的想着,哼,哪天也让他尝尝被水泼醒的滋味,然后他一睁眼就看见她拿着水盆,用手指着他喊懒猪快起床,看他到那时还能否笑的出来。 ------题外话------ 已经看过原版所有已更新章节的宝贝儿们我就不摸了,没看过的宝贝儿请看一下这次的题外话啊。 由于一些原因呢,对部分章节做了一些修改,现在大家看到的就是修改后的章节,因为修改的部分可能会跟原版有冲突,有时也会有一些不太好懂的地方,各位亲谅解一下哈~ 第二章 另一个他 苏七换好衣服,对着铜镜端详良久,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想她苏七不算国色天香也算清丽脱俗吧,在如梦苑里疏忽了拾掇自己真是罪过啊。 他放在桌子上的是一件淡蓝色罗裙,她穿上大小正合适,袖口处绣着大朵大朵的兰花,裙摆处用了些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丝线点缀着,越发衬得整个人都亮丽起来。 用布巾随便擦了擦脸就下楼了,反正脸盆里的水也都在她脸上和身上了。 刚到客梯拐角处,就见他端坐在楼下。 他见她出来,两只眼睛一直望着她,苏七就在这样的目光下,很淡定的下了楼坐在他对面。 苏七是知道他一直在看她的,只是心情因为那件似乎价格不扉的罗裙好了不少,懒得搭理他。 她看了看桌上的八道菜,均是佳肴。这么多他们两个是绝对吃不完的。 不过她一觉睡到正午,现在是饿极了。好吧,看在那件罗裙和这桌好菜的份上,原谅他了。 苏七本想开吃,却见他坐在对面不动筷子,她于是也不好意思动。 等待良久,他还没动筷子,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试探性的问了句:“咳,公子,你在看什么?” 他:“看你。” 苏七疑惑:“看我做什么?” 他:“没什么,你看起来好吃。” 她:“呵呵,公子说笑了,你面前这些菜应该比我好吃。” 他:“不,你好吃。” 她:“……” ――分界线―― 因为她睡懒觉的原因,耽误了半天行程,于是今天不能不能再动身赶路。所以便决定再在扬州住一天,明天再出发。 下午的时候,苏七本想出去转转,却被他的一句“想死的话尽管出去”给生生惊得止了步。 坐在房里闷了一肚子气,却是乖乖的没出去。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分寸的。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追杀他的那些人也皆非善类。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一个受他牵连的陌生人。 如果要以她的性命来做注,她绝不会冒险。晚上睡觉时,苏七把憋了一肚子的气撒到了床位分配上,这次她几乎自己占了三分之二的床。他看了看,斜瞥了她一眼,竟然没说什么。 苏七紧紧挨着墙,不停催促自己赶紧睡,但就是睡不着,恍惚间忽然想起一事,转了身子问他。 “喂,你把给我赶马车的车夫弄哪儿去了?” “刚进城时被我踢下去了。” “……” “对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楚东。” “哦,这样啊,那我叫楚西。我妹妹叫楚北,你应该有个弟弟叫楚南,对不对?”楚东,哼,这假名字起的太没创意了些。 “呵呵。”一片漆黑中只听得他爽朗的笑声,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苏七在黑夜中听着他的笑在翻白眼,唉,这男人要不要笑得这么好听。 “楚公子,你不要笑了好不好,我要睡觉的。”再笑下去自己就真的没心思睡觉了。 话音未落,苏七只觉一股清新的栀子花气息将自己包围,再回神,却是发现楚东正搂着自己。 “枕……枕头呢?”她记得明明应该有两个枕头隔在中间的呀。 “扔了。” “那这位公子,你能放开我吗?” “不能。” “为什么?” “这是对你只让我睡三分之一床的惩罚。” “……”靠他奶奶的! 好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的抗议显然无效,就当便宜他了,让他搂着好了。 他见她终于不再有任何异议,闭上了眼,唇角挂着一抹浅笑。 一夜无梦。 兴许是昨天的起床方式过于让苏七记忆深刻,她今天早早就睁开了眼睛。 令苏七不解的是,她昨晚竟然在他怀中睡得极安稳,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迷朦间苏七原本以为自己一定比他醒的早,睁开眼却发现他并不在身旁。 于是她起来坐在房中等他,下楼吧,自己也没银子吃饭;出去找他吧,又怕性命不保,所以只能坐在房中安分守己。 可是等到了中午,还是没见他回来,她心里着急,怕他丢下她独自跑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干等。 坐着无聊,她便向店小二讨了些话本子来打发时光。 如此一来,有了话本子的陪伴,时间倒也没有那么难熬,只是一晃眼到了傍晚,还是不见他的人影。 但是苏七觉得自己已经饿到连拿话本子的力气都没有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得出去寻他。 可是刚下楼,店掌柜就拦住她道:“姑娘这是要去哪儿?那位公子今儿早上出去前吩咐了,说是一见您出来就为您布菜。” 苏七暗道还算他有良心,知道给自己做好准备,不至于让她被饿昏。 菜是和昨天一样的菜式,当然了,两个人都吃不完的东西她一个人也是肯定吃不完的,于是,她在狼吞虎咽的同时也小小的鄙视了一下他的浪费。 苏七吃完饭回了房,看着依旧空荡荡的房间,不由疑惑不已,怎么他还没回来?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这死男人该不会真的扔下她自己跑了吧。 这么一想,她只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楚东真的自己一个人走了?他要不要这么黑心,说什么自己也算他的半个救命恩人吧,怎么可以不吭不响就走了。况且那死男人把自己劫到这里,害得她无法归家,昨晚还占了她的便宜,现在却悄无声息消失了,这是置她于何地? 呵,不回来是么,那她就出去把他拉回来! 可是苏七还没出房间的门,楚东就回来了。 苏七刚好和他撞了个满怀,她抬起头来看他,他看起来很累,满脸都是憔悴,好像浑身上下所有的光华都黯淡了下来。 她看到他这幅样子,原本要责骂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这样的楚东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她不想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去纠结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总之楚东回来了就好了。 楚东走到桌边坐下,苏七看着他一副不正常的的样子,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苏七关了房门,走到他旁边坐下,出声道:“你怎么了?” 他未答话,空气中飘荡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哀伤气息。苏七也不再多问,只陪着他静静坐着,有时候过多的安慰改变不了什么,还是要自己挺过所遇到的每一个坎。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七觉得黑暗中的他似乎动了动,她连忙看他,却正对上他一双深邃的眼眸。 苏七就那么一直看着他,突然发现楚东眼中那……亮晶晶的东西,竟然是泪? 苏七一时愣了,是什么变故才能让这么一个张扬的男人撼动至此,两天以来,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高傲的,霸道的,甚至可以说是对所有事都持着一种漠视的态度,她也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没心没肺,可是今天晚上的他为什么会如此地不平常。 夜,如墨。月,如水。 ** 次日,苏七朦胧间醒来,抬眼便见他倚在床头,眼睛望向窗外,好像在思索什么,她想起昨晚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觉一阵头痛,不知道要才说些什么才好,于是继续闭上眼睛装睡。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他的声音让苏七觉得好像来自遥远的空灵,似幻似真。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明明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马上闭眼的。 一片静寂,楚东并不答话,依然若有所思般望向窗外。 “喂,这位楚公子,麻烦你让一下,我要下去,我还指望早些起来,然后你带我赶路回家呢。”前天是她晚起,昨天是他晚归,今天总该动身了吧。 “嗯,我也起。” 他起身,她随后。有一瞬间苏七恍惚觉得夫妻就该是如此的,随即马上否认这种想法,这样的奇葩货色她说什么也不要。 苏七让小二打了盆水进来让楚东梳洗,于是楚东洗脸时她便在旁边看着,楚东看起来比昨晚好了些,但还是不如两日前的他那么意气风发。 苏七瞥见他衣肩处有褶皱,下意识地便伸出手去帮他抚平,想起昨晚他那副样子,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昨天你去了哪儿?怎么搞成那个样子?” 他放毛巾的动作在听到她这句话后顿了顿,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苏七看到了,他的眼里,不再有前两天的那种略带些戏谑的笑意,而是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直透人心。 “楚西,你要记得,不管你是谁,不管何时何地,没有任何人是可以管得了所有事的,所以,这么聪明的一个你应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你好自为之吧。而且现在你跟我吃住在一起,对女儿家的名誉毕竟有影响,我可以补偿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向你父母提亲,虽然我不保证你是正室,总之我不会亏待你。” 楚东说完留给她的又是一个背影,苏七回忆了一下,好像自第一次见他到现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背影,看起来既高大又落寞,竟然把这两种矛盾的感觉融合起来了。 听完楚东的话苏七懊悔不已,想想她都干了些什么,她居然跟一个才认识两天的男人同榻而眠,还被他占了便宜,自己只是象征性的关心一下,他竟然说让她好自为之。 居然还说什么补偿,呵,好一个补偿,她精神与心灵上的损失是他能补偿的了的么?再说了,无论何时何地,她又怎么会要这种带着些施舍意味的补偿。 ------题外话------ 本章较之原稿件修改部分较多哈,看过的宝贝儿们给我虎摸一下吧~表鄙视我了,我也是被逼的啊! 第三章 又碰上杀人不眨眼的? 苏七坐在扬州码头的船里,恨恨的想着他。 不愿意让她管是吧?好啊,她还不稀罕! 以为她离了他活不成是吧?那她就证明给他看,她苏七没了谁都能活的好好的。 当他说让她好自为之时,苏七恍然明白了,他,其实根本就不在意她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靠他奶奶的,提亲?做梦去吧,她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给这么一个奇葩外加冰山脸的臭男人。虽然这个男人真的很不错,但是这个性格确实让她接受不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她很怀疑如果整天跟他在一起待下去自己会不会被这种落差搞到疯癫。 她在如梦苑干了八年,看过了那么多男人的花言巧语,可是那些男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所以,她一直都明白,如果一个男人根本不爱她,她绝不要去强求,先不要说她不爱,即便是她深爱,她也不会强求。 像楚东这样的男子,本是无情之至。一旦爱上他,便注定受伤,所以,还不如及早抽身,免得伤的自己体无完肤。 不过有一点是值得庆幸的,那就是当她出客栈准备跑路离开他回家的时候,她发现那天她的马车竟然还在,就停在客栈的门侧边。她欣喜至极,跳上马车拿了那天自己忘在里面的包袱,包袱里有她这些年在如梦苑积攒的银子,这就代表着她至少不用沿路乞讨或者是求人帮忙才能回家了。 于是,苏七火急火燎的跑到码头,下定决心快些离开他。 不久,船动了。 当她正脉脉含情注视着扬州城和它说再见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道凄厉的叫声。 她连忙回身,只见船上不知何时来了几个陌生人,形态各异,但从他们的身形中不难看出他们皆训练有素,并且此时为首的那个大汉手里正提着一个人的头颅! 包厢里的情况她看不到,只不过船舱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乘客皆已昏倒在地,像是中了什么迷药,毫无知觉。 苏七看到眼前的这幅景象,着实惊呆了,更让她害怕的是那个头领正提着那只头颅向她走来! 苏七在心里直呼点儿背,自己的归乡之路怎么能这么坎坷呢?先是碰到那个该死的臭男人,现在又遇到这些恶汉,她要怎么办? 转眼间大汉已至她眼前,提起刀来便要砍她,苏七吓得闭上了眼。 但是当苏七以为自己脖子和脑袋已经要分家的时候,却听到一声类似于兵刃碰撞的声音,然后就是刀落在船板上发出的沉闷之声。 苏七睁开眼,竟然是他,一身青衣,衣袂翩翩立于船板之上。 她的脚下滚落了一颗石子,想来刚才就是楚东用这个击落了大汉手中的刀。 “你……你怎么上来的?”她看了看楚东,又望了望码头上小的可怜的人影,实在无法想象他是如何过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关心这个?” 苏七听到他这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意味的话,忽然反应过来,现在他们是在五六个训练有素的杀手的围攻之下! 不过好像她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因为这几个人加起来好像还不是楚东的对手,楚东要解决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事实证明,她料想的一点儿没错,那几个人没一会功夫就已经在楚东的剑下断了气,横七竖八地躺在船板上。 楚东拿出一方帕子悠然擦剑,擦完后随手把帕子往江里一扔,然后收剑,几乎是剑回鞘的一瞬间,他竟开口说话了:“为什么刚才不帮我?想看我被杀掉吗?” 苏七立马反击:“你这不是还没死吗?”这人真奇怪,明明自己搞得定,还要她帮什么忙?万一她忙没帮上,反倒受了伤或送了命,岂不是太不值当。 “嗯?”他冷冰冰地说道,“你很希望我死?” “不,不希望。”当然不希望,虽然她已经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是她还没有到那么黑心的程度。 “不希望就好。”接着他命令道,“闭眼,憋气。” 她不满地问道:“干什么?” 靠,还闭眼,憋气。 等等……这是要游泳? 可是她不会啊! “让你做你就做,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这是苏七在感觉到冰冷的江水将自己笼罩之前听到楚东说的话,本想反驳,却发觉已经不能。 如果说她是在苏府长到了这么大,她兴许是会水的,可是作为一个在北方生活了八年的旱鸭子,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淹死,所以说,她还是闭嘴的好,免得楚东一撒手把自己独自扔到这松江里。 上了岸,苏七趴在岸边,一动不动的喘着气,大有快要虚脱的架势。她现在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憋死的人和淹死的人一定都是很痛苦的。因为刚才楚东拉着她在松江里游的时候,她大有松一口气死了算了的想法,可是她一松气,大口大口的江水就往她嘴里灌,她又立马闭嘴憋气,如此周而复始,这个中滋味确实是不好受。 “为什么拉着我跳江?我快要被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当苏七刚恢复一点力气,就冲着楚东兴师问罪。 “你不是还没死吗?” 靠,这厮竟然学她说话!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报复我?”她确定,这厮绝对是成心的。 “可以。” 她未再出声,报复就报复吧,反正无论如何她也是打不过他的。 本来苏七以为她会在岸边趴到天黑,可是偏巧不巧地下起雨来,于是他们两个只好找了个破庙避雨。 苏七在破庙里冻的瑟瑟发抖,还不忘埋怨坐在对面的他:“喂,楚公子,你有没有觉得我自认识你以来都在和水打交道?” 楚东难得露出一点感兴趣的意味,“嗯?有吗?” “当然有,先是被水泼醒,接着被你拉着跳江,现在被大雨洗礼,这还不算么?”苏七觉得,也许他们两个八字犯冲,而楚东,一定是她的灾星。 “那要怪谁,还不是你自己要往船上跑的。” 苏七把眼一横,“我乐意,你管不着。”哼,被这死男人那么没面子地稀里糊涂地教训了一通,难不成她连个表示不满与抗议的权利都没有了? “有本事下次自己保护好自己。” “你……自己就自己,反正我看那些人也不是来找我的。”不管那些人是找谁,反正不是找她的,她没有那么多仇家,不怕人追杀。 苏七感受到楚东用带着些异样情绪的眼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也不再与她争辩,只淡淡地“恩”了一声,搞得她不知所以。 第四章 我有财让你迷 “喂,你说我们这不算同甘苦也算共患难了吧?”苏七问道。 “可以算。”语气很轻淡,她听不出有什么内容,于是也不再出声。既然他并不愿多与她交谈,她自然不会再自讨无趣。 一室静谧,只听得淅沥的雨声。 仿佛时光已过了很久,在苏七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却听到楚东开口说话了。 “楚西,你有没有碰到很让你伤心的事?” “当然有。”谁还能没有碰到过伤心事,每一个人都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是有些人愿意把那一面拿出来示人,有些人不愿罢了。 “那你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忘记就好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其实她不会告诉他,有些伤痛,不是时间可以治愈的,但是她不想让现在的楚东尽量乐观一点。楚东昨天经历了什么她不知道,但是既然心中有伤疤,她不想再让他平添痛楚。 ――分界线―― 苏七坐在医馆卧厢的床上,缩在床角处抱成一团看他在熬药。 “喂,你说我为什么一碰上你就倒霉不断?” 自从昨天淋了那场雨又在破庙过了一夜后,今天她就一直感觉昏昏沉沉的。楚东先是带她去买了新衣服换上,又匆匆忙忙带她来到医馆。大夫说是她得了风寒,由于他们两个暂时没有安身之处,就在医馆养病了。 但是最让苏七气愤的是,同样跳了江,同样淋了雨,同样穿着湿透的衣服过夜,楚东却一点事都没有! 楚东不满地看她一眼,“别埋怨了,看我这不是亲自给你熬药赔罪了吗?哪有人生了病还像你似的嘴巴说个不停。” “难道你不应该给我熬药吗?既然你身上有银子,为什么不昨夜就带我离开那个破庙去客栈?反而害得我搞成这个样子。”苏七说完还吸了吸鼻子,以示自己真的很难受。 她本来以为楚东也是身无分文的,因为昨天跳江时她的包袱已经丢在水里了,楚东也一样丢了银子,可谁知道这家伙今天拉着她买了一堆衣服,还带她来了这里最好的医馆。她这才明白,这厮就是摇钱树、聚宝盆级别的人物,不管在哪儿他都能想办法弄来银子。而他昨天的做法,一定是在报复她跑路的行为! 楚东听她说得振振有词,继续拿着蒲扇扇炉火,头也不回地道:“我发现你怎么跟个小财迷似的,什么事儿到了你那里都能跟钱扯上关系。” 苏七听后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是小财迷?没错啊,但你也得有财我才会迷啊。” 楚东回头看着她戏谑道:“放心,我有财让你迷。” “切,我才懒得搭理你。”苏七翻翻白眼,“对了,昨天那些是什么人?” 那些杀手应该是有任务在身,所以先扮成船客混在了船舱里,等船离岸远了才动手以免被人发现,但是却命苦的碰上了他们两个,于是命丧于此。 “不知道。” 苏七听到他说不知道后暗自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鬼才相信你会不知道。” 他凤眸一眯:“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啊,就是在想昨天你怎么会在船上。” “你想知道?” “嗯,想。”她诚实答道。 “如果我说我是跟踪你去的,你信不信?” “为什么跟踪我?” “我怕你扔下我跑了啊。” “哦。” 苏七不信,不信他说的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楚东那天的冰冷眼神真的让她不想再去探究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也罢,坏也罢,与她无关。而他所说的是怕她逃跑才去的码头,她只一笑而过,她不觉得自己在楚东心里有多么重的分量,说到底他们两个现在不过是互相依存罢了,她跟着楚东是因为楚东能保障她的生活,而楚东之所以愿意让赖着,她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要让自己当个挡箭牌,毕竟多了一个女子在身旁的话,对方的目标也许会飘移不定。 不过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她想的是可能她对楚东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用处,但是也许事实上只是她单方面的赖着楚东呢,那么她又有何价值能让楚东跟到码头去寻她?是那一点少的可怜的相交相识之情吗,如果是的话,那她不要。因为她知道那不是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她从未抱有幻想和希望,否则即使有一时的得意与风光,最后还是会伤得体无完肤。 楚东感觉到了她忽然之间的安静,但是又不知缘由,便又低头扇炉火。于是,卧厢就这么静了下来,只隐隐约约听得医馆外熙攘的人声。 ――我是分界线―― 苏七站在医馆外,看着与两天前不大一样的大街,瞬间迷茫了,拉了拉身边的他的衣袖,问道:“这是哪儿啊?我们难道不是在扬州城?” 前两天他拉着她买衣服、来医馆都是急匆匆的,再加上她身体不舒服没怎么注意,竟然到今天病好从医馆出来才发现外面的景色与几天前她看到的扬州城有些不大一样。 “是在兰州。” 他说得轻淡,却把苏七给吓到了。 天哪!兰州! 原来楚东拉着她在松江里游了那么久不是在回扬州,而是直接游到了对岸的兰州! “为什么你水性那么好?难道你不是北方人吗?”她问。 照理来说,因为北方江河少,所以北方人大都不会水,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不会水的原因。因为她在北方长大,所以也学成了北方人的生活特点。况且北方人即使会水,也大多不精通,关键时刻能自保已是不易,更不要说再拉一个人,因此,苏七觉得他根本就不像北方人。 “你想知道?”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不介意听。” “那你就拿出一个交换的条件来。” “我还是不要听了。” 她苏七为什么要为了不必要的东西使自己遭受损失,不管他说的是什么条件,她也不稀罕听了,反正不听又不会少块肉。 楚东听她这么说心知她是个冷淡性子,便也不再说话。 “跟我走。”忽然,他拉起她的手,穿梭在闹市熙攘的人群中。 “去哪儿?” “别说话,跟我来。” 第五章 奇妙的建筑 苏七望着头顶的两个烫金大字――楚府,感觉有些不真实,扭头看了看他,冲着他喊道:“这就是你说要送给我赔罪的礼物?你还挺大方的嘛,这宅子得不少钱吧?” 路上她一直问这厮要去哪儿,他只说去看给她的赔罪礼物,可是她没想到他竟一下送了座宅子给她。 楚东笑了笑,“这下你可不要再说一碰上我就倒霉不断了,最起码我送了座宅子给你不是吗,小财迷。” “嗯,不会的,你最大方了。”她点头如捣蒜,忽然想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既然叫楚府,是你的还是我的?” “你的。” “那就好。”其实就算楚府是随楚东的姓她也不在意的,反正她也不姓楚。再者说,她并未有任何功劳,也不想凭白无故就得这么厚重的一份礼。 “走吧,进去。”他道。 他推开了朱红大门,她连忙跟了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如诗如画的景色。 大门正前方是用来接待客人的正厅,黄花梨桌椅、织丝地毯、青瓷茶具尽在其中。 庭院两侧开满繁花,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远处有座八角亭修于人工湖正中央,湖中荷花尚未到盛开的时候,但单看碧叶与花苞也别有一番风景。 正厅后面才是住处,但是这里的建筑与其他人家的住处有些不同。之所以说不同,是因为这里的楼宇盖了两层。 总的来说,地方不算太大,但已经不小了,她很满意。 “这是谁设计的?”苏七问道。 一般来说,两层卧房的的居处,在天盛并不常见,也很少有人家修筑两层的楼宇,但是她是很喜欢这种建筑的。也正因如此,她现在对这座宅子倒是喜欢得紧。不过,她倒想知道是哪位工匠这么别出心裁。 楚东一边走一边回她的话:“是一位故人,我曾答应她要造一座这样的宅子给她,只可惜现在她是用不上了,宅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送给你了。” “哦。” 原来是别人不要的东西才来塞给她,她还在那里沾沾自喜,真是可笑之极。她看清楚了楚东在提起那位故人时脸上的缅怀之色,想必应该是极在意的。 “你又怎么了?我又惹你了吗?”楚东扭头看了看她,他只要一听到她说“哦”字,就知道她必定又不高兴了,明明刚才还兴高采烈的。 “你怎么会惹到我?送给我这么一份大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还是别人不要的东西给了她,哼,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不明白没有人会不在意别人送给她的礼物是二手的吗? 当然了,不管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些她都是不会告诉他的。 楚东一听就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但也自知问不出什么来,于是也不再问。她就是这样,她不想说的话,别人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她进了正厅坐在主座上给自己沏茶,楚东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可是就是没等到她也递给自己一杯,叹了口气,自己动手沏了杯茶坐在她对面。 苏七将他摇头叹气的小动作全部看在了眼里,心里直骂活该。 “怎么我进来这么久都没见个丫鬟仆人?你不要跟我说你请不起啊。”明明茶还是热的,但她就是一个人影也未见。 “当然有,我怕你见到他们不习惯,让他们全去了后院。”他道。 不习惯?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暗指她没有享受的命吗? 这么一想,苏七的脸就拉了下来。 楚东在对面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一会儿一变,甚觉有趣。 苏七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好吧,没有那个命就没有吧,反正她也确实没过过让一群人伺候的日子。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这个,反正这一切也不是属于她的。 虽然楚东说是送给她的,但苏七根本不打算接受,只是打算在这里暂住,等她找到了回家的方法,就跟他告别。 说到底,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她不想把生活看得太过美好,因为那样到最后也许只会让她失望。 而她,或许经受不起那样的失望。 ――分界线―― 月色如水。 苏七倚在浣纱格子窗上看话本子,不料楚东却推了门进来。 楚东似乎对他看到的这一幅景象很是惊讶,问道:“你识字?” “嗯。”这还多亏了她那个老爹,把她送去了如梦苑。 如梦苑里的姑娘都是极有才华的,琴棋书画皆有涉及,大多数也识字懂诗词,她们也要靠着这些来招揽客人。 而她,就是受了海棠姑娘的教诲。 海棠姑娘是苑里的花魁,也是最有才能的姑娘,于是她便总是缠着海棠姑娘给她讲些诗词,如此日积月累,她的肚子里也算是有些墨水了,这些浅显易懂的平话,还是难不倒她的。不过她缠着海棠姑娘授课倒不是她自己求知欲有多强,而是苑里做工的日子实在是太枯燥了,她总得自己想法子来给生活添些趣味。如此一来,才意外造就了她识字的结果。 “你家里人怎会让你习字?”他问。 “自学的。”她如是答道。 在天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很少有人家会让女子研习诗词歌赋,大多只是待在深闺学刺绣之内的东西,可谁让她苏七有段与众不同的经历呢。 楚东“恩”了一声,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如此一来,她倒看不下去了。她看书时需得在安静的环境,否则无法专心。虽然现在楚东不说话也很安静,但她就是看不下去了。 楚东看着他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出声询问道:“怎么不看了?” “不看了,伤眼睛。”她回道。 苏七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他,他接过后满脸的笑意,笑得她倒不自在了。 “你笑什么?” “你给我倒茶我不应该笑吗?” 苏七撇撇嘴不再搭理她,这厮还在惦记白天她倒茶没有给他倒的事,活该。 苏七随眼一瞥正看见楚东喝茶的动作,但吸引她的是他喝茶时右腕间露出的一条丝带。 她好奇的很,过去挽开他的袖布,指着那条丝带问道:“这是什么?” 楚东却突然很匆忙的放下了衣袖,略带不悦地说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便碰我的右腕。”说完苏七就看到他又如一阵风似的走了。 苏七迷惑不已,刚刚楚东说话的语气……他是在生气?可是她并没有做什么呀,只是看那条丝带有些许眼熟,才过去开口问他。而他,就这么走了? 不过……走就走吧,反正腿长在他身上,她想管也管不着。 第六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自从那晚楚东走了之后,一隔三日,苏七都未再见他。 庭院没有他,卧房没有他,书房还是没有他,不过她也不着急,反正见不见他日子总是要过的。 今日阳光明媚,她便打算着出去转转,既然暂时没有回家的好方法,就要过好在这里的每一天,最起码她还能领略一下这兰州的大好春光。 带了小叶在身边跟着,什么也不拿,其实她是没有什么可拿,银子自己又没有,于是乎一身清爽便出门了。 小叶是楚东给她的丫鬟,自从那日她问了他不会请不起丫鬟吧,每天都有数十人跟禁卫军似的在她门外候着,一见她出去就齐声问她有没有吩咐,那声势吓得她都不敢出门,于是她遣散了那些人,去管家那里要了小叶。 看中小叶是因为她看小叶比较投缘,她总是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的,小叶这丫头,不说至纯至善,但也算天真可爱,总之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就对了。 其实本来她是不准备要丫鬟的,可是谁让他那天莫名奇妙地发了一通火就走了,不要白不要,反正她也不用掏钱。 苏七在兰州大街上晃来晃去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有时碰上想要的东西,自己也没有银子买,只得放下。这么溜达了一圈下来,苏七才总结出一句真理:钱才是王道! 如今她身无分文,想要买东西都掏不出钱,更遑论回家? 正想着怎样回去偷那厮些金银财宝时,前方却有很多人聚在一起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像是有什么人在争吵。 她心中一喜,心想溜达了半天,这下总算有热闹可看了。 急急忙忙拉了小叶凑到人堆里,又钻到了最前方,这才看到被人群围到中间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那女子长得倒蛮可人,大眼睛小嘴巴,一看就是那种楚楚可怜型的柔弱美人,长相与她比倒是不差秋毫。不过那个男人的长相她却有些不敢恭维,一双老鼠眼睛,塌鼻梁,猪血似的红嘴唇点缀在他那张油光满面的大脸之上,看上去倒……呃……颇有喜感。 此时男子那只肥肥的手正紧紧扣住女子的的手臂,那名女子因此无法动弹。 只听那男子说道:“看你也是穿金戴银的,怎的做出这等偷窃之事?快把我的钱囊还给我。” 女子明显不服气,回顶道:“你胡说什么?快放开我,我怎会偷你的钱囊?明明是你自己丢了钱囊,为何找我来要?” 只听那男子继续不依不饶道:“你说你没偷?那怎么你一走过去我的钱囊就不见了?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把银子还给我,我就让你卖身给我当小妾!” 刚看到这里苏七就算是看出点眉目了,这明显就是这名男子见人姑娘年轻貌美,一时起了邪念,污蔑人家偷了他的银子,以此来要挟这位姑娘嫁给他当妾室。 她如此一想,再想到三日前楚东那番扭头就走的作为,只觉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把扯下男子那只扣住少女的手。 女子脱离了男子的禁锢,站到她身旁,而那男子却愣了好一会儿,好似没想到会有人管这等闲事,等反应过来便冲着他吼道:“你是谁?敢管我的闲事?” 她毫不示弱:“你还敢说!你说,为何不让这位姑娘离开?” 男子哼了一声,说道:“为什么?因为她偷了我的银子!”说完还得意扬扬瞥了她一眼,好像认准了她因为这个理由将无法为女子开脱。 谁料男子看到的却是对面的苏七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然后嫌恶地瞥了瞥眼,出声道:“这位大爷你要不要这么搞笑啊,你看看你这一身肥肉,还有你那一张油光满面的大脸,你说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诬蔑人家姑娘。” 男子脸涨得通红,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说过,一时语气也带了些怒气:“你……你才是东西!我不是什么东西!” 她暗骂蠢货,面上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这位爷不是东西啊。” 苏七说完围观众人发出一阵哄笑声,而那男子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甚是有趣。 苏七暗道这男子真是没眼色,这姑娘身上有一种和楚东般一样处变不惊的淡然气质,即使是刚才被他禁锢着也丝毫不显狼狈,没有普通女子的惊慌委屈,而是与他据理力争。这样的女子一看就出身不凡,非富即贵,岂是他能招惹的。,竟然还不知死活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滋事。 那名男子听到周围人的哄笑,已是气愤不已,指着她道:“你是哪家的女子,怎的如此刁蛮?” “河东楚家。”她答道。 要找事尽管来吧,反正天塌了有楚东顶着。 “你……你给我等着!”那名男子说完带着他那一身肥肉走了,剩下围观的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就都散了。 正在这时那名女子开口说话了:“多谢姑娘相助之恩,我叫柳凡璇,不知姑娘名讳?” “我是楚西。”苏七道。 “原来是楚姑娘,刚才多谢楚姑娘了,那人苦苦纠缠,我无法脱身,还是多亏姑娘了。”柳凡璇道。 “不必谢,路见不平罢了。柳姑娘生得如此美貌,也难免有人心生邪念。”苏七道。说来也奇怪,这么一个大美人受人束缚,竟没有人出手相助,难道如今的世道竟淡漠至此吗? 正在这时,一个紫衣男子朝她们俩站的方向走了过来,柳凡璇一看见他就对他招手,等紫衣男子行至跟前,便跟苏七介绍:“楚姑娘,这位是家兄。” 苏七朝紫衣男子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柳凡璇又拉着她对那紫衣男子道:“这位是楚西姑娘,刚才我被人污蔑,是她助我脱身的。” 那名紫衣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是吗,那就多谢楚姑娘了,在下柳翊,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七“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其实她是不相信这些客套话的。如果真有麻烦,哪儿还来得及去寻他,再说了,往哪儿去寻?说不定人家和她一样连名字都是假的。所以,这种话她一般都是听听顺顺耳朵就算了。 “柳公子,柳姑娘,我还有事,就不在此逗留了。有缘再会。”苏七道:“小叶,我们走吧。” 苏七拉着小叶回楚府,路上小叶问她为何要管这等闲事,她只说她就是爱管闲事。其实她是根本不管别人的闲事的,只是今天不知怎么的了,可能是她对那天楚东莫名其妙发火的行为还是很不满,心中憋气却无法发泄,今天那个倒霉的男人算是让她出了口气。 苏七回到楚府,一进门就看见楚东端坐在正厅,见她回来便沉声道:“你去哪儿了?” 第七章 我娶你吧 苏七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头也不扭地道:“你管我去哪儿了!” 他眯了眯眼:“我为什么不能管?” 苏七用一副看白痴的眼光看他,“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再说了,做客人就要有做客人的操守,不要越矩你懂吗?” “客人?”他咬牙道。 苏七用一副无辜的表情回应他:“对啊。怎么了?” “我是客人?”他道,“恩?” 苏七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对他道:“你去看看门前的牌匾,那是楚府唉,你姓楚吗?” 楚东难得一愣,苏七这句话倒把他给问住了,他姓楚吗?一直以来,他们在各自面前扮演着楚东和楚西的角色,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楚东是假名字,于是她便叫做了楚西。 她很聪明,从来不多问,他也从来不多言。本来他以为这样一直下去挺好的,可是她这一问倒让他也把自己问住了,这样对她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 苏七见他久不答话,知道他是没话说了,于是乘胜追击:“再者说,有哪个主人会一连三日家都不回,只留一个陌生女子在家看守?” 楚东在听到“陌生女子”四个字后立即出声道:“你不是陌生女子。” “是吗?那是什么?”她问。 楚东又是一愣,是啊,不是陌生人那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她在说自己是陌生人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就否决了,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苏七见他又不答话,心下一凉。直骂自己多想了,竟然会对他抱有期待,真是可悲。 “我回房了,你自己在这喝吧。”苏七道。 “等等。”他忽然出声挽留。 “干什么?” “明天跟我出去一趟。”他道。 “去哪儿?”她问。 “游山。”他答道。 “知道了。” ――分界线―― “你很喜欢从窗户进女子的房间?”苏七看着破窗而入的楚东,幽幽问道。 “不是的,门口有你那个丫鬟小叶在守着,我没法子进。”楚东道。 有丫鬟和他没法进,这两者有关系吗?苏七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脑子里不同于常人的地方,这么稀奇古怪的的理由都能被他想出来,果然不负她赐予的奇葩称谓。 “你怎么还不睡?”他原本以为这个时辰她大概也是睡下了的,可是来了才知道她压根连件衣服都未脱。 “我为什么要睡?”她道:“再说了,我睡了你来要找谁聊天?找小叶吗?” “我当然不是来找她的。” “那是找谁?” “找你啊。” “找我干什么?” “我有话要和你说。” “说吧,我洗耳恭听。” 他踌躇了一会,好似在下什么决心,终于开口道:“楚西,我娶你吧。” 苏七有些惊讶:“娶我?” “对啊,过几天我就陪你回家,然后向你父母提亲。”他道。 苏七想起那天早晨他说过的话――“楚西,虽然我不保证你能坐正室,但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心下顿时一凉,拒绝道:“不,我不嫁。” 楚东沉了声音:“为什么?如今你跟一个男子住在一起,传出去谁还会相信你的清白?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 苏七看着他突然失笑,原来他是这么认为的,他以为自己非嫁他不可是吗? “即便是这样,我也不嫁。嫁不嫁的出去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楚东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迟疑了一下,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略带阴寒说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是。”自然不是,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也能感觉出必定非同寻常,她一个不受宠的商家之女算是高攀了。 “那你说,到底为什么?”今天她那番话问到了他,她一介女子,被他害得有家却不能回,丢了银子,还曾跟他住在一张床上,虽然没发生什么,但到底是对女子声誉有影响的,况且她连他叫什么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这样对她岂不是太不公平?于是他思虑良久才决定跟她说娶亲,可她为何不愿意? “呵,为什么?你还记得那天早晨你说过的话吗?楚东,如果我要你此生只娶我一人,你可否能做到?”苏七坚定的看着楚东,眼里有一抹决然在烨烨生辉。 她要的,不过就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他给不了,那么不管他是多么的优秀,她都宁愿放弃。 “楚西,这不可能。”男人三妻四妾本属正常,更何况他还有一个…… “我知道。”她道。 楚东明白了,她知道,她知道这不可能,所以她从来不多说,也从来不多问,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看清了这一切。正是因为看清了,所以,除了真心,她什么也不要。 可是这样的她,最后也许将一无所有。 “我懂了。”他道:“明天还要外出,你早点儿休息,我走了。” 苏七目送他跳窗离开,走过去关了窗户,转身躺在床上静默良久。 呵,娶她?还不是在说假话,娶过去当妾和他们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多了一个名分罢了,还不是一样没有感情,没有温情?那样囚笼似的生活,她为何还要巴巴地贴上去?说到底,他还是太不了解她了。 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到一边不去想,没脱衣服就拉过锦被盖在身上睡了。 这天晚上,苏七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只有十岁,那年她还刚到徐州,如梦苑里的众多繁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每当她干完所有的活,她就会跑到如梦苑后面隔了两条街的一个小巷子里。 那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房屋破败不堪,也没有人会去那里,但是从那里可以向南方望,能望好远好远,她就总是坐在那里往南方望,思念着她娘。 有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只要这么经常望下去,就会很快看到她爹来接她回家,可是她等啊等,一直到十八岁才等到。 她以为她就要回家看到她娘了,可是路上忽然被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神仙接走了,把她接到了天上,天宫里金碧辉煌,绫罗彩缎缠绕在女仙月娥腰间,她看什么都新奇,可是她找了一圈,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于是她问天帝:“天帝,我爹娘呢?他们怎么不在这里?” 天帝忽然沉了脸:“你爹娘已经去了地狱,如今你已成仙,以后不要再想他们了,安心在天宫呆着便是。” 她顿时慌了,她的父母怎么会去地狱?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吵闹着要去地狱找父母,天帝不同意,一怒之下判了她天雷之刑。 她在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折磨的时候,那个接他上天的神仙就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最终,她还是没能抵挡那四十九道天雷的威力。而在她羽化之前,她看到的最后一幕,竟然是那个神仙在看着她流泪。 她很满足,最起码在这个陌生的天宫里还有一个人会为她流泪。 梦做到这里,苏七醒了,暗自想着这真是个奇怪的梦。 第八章 姑娘好生风趣 正是五月,繁花争相盛开,楚东带着她来游山倒是合她的意,反正在楚府待着也是待着。 她没有带小叶,让小叶在家歇歇。毕竟这爬山也是体力活啊,不料这却遂了他的意,小叶不在身边,他就不用为了保持他的威信而摆出一张冰山脸。 话说他也挺奇怪的,他总是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像一尊佛似的,可是在她面前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就如他现在拉着她的手不停的跑来跑去,小孩子心性尽显无遗。 “你跑慢点儿,我的手都要被你扯断了!”苏七厉喝。 他停下来看了看她的手,看到上面的红印子,略带歉意的说:“对不起啊,我没注意到。弄疼你了吧?” 语气里的温柔让苏七很怀疑他是不是忘了吃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今天怎么了?好不正常啊。” 他突然脸色一变,冷哼道:“你这女人就是不知好歹!” “我就是不知好歹又怎么样,有本事你不要带我来。”明明就是他阴晴不定,搞的她心里毛毛的,竟还敢说她不知好歹?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我一起来?”楚东道:“不想来就回去吧。” 苏七气极,什么叫做她答应他来?明明就是他要求她来的!她有反驳的余地吗?没有! “走就走,我走了你一定要小心,小心你再在这人来人往的香山被追杀。” 再被人追杀看还有没有一辆刚好经过的马车救了他,最好被人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届时看他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会不会有人想得起他。 楚东看着她转身就走,也负气般继续向前走去。于是,两个人就在这条人潮涌动的大道上背向而驰,越走越远。苏七原本打算回楚府,然后把府里的值钱东西全部拿去变卖当作她回家的路费,可是她还没走一会儿,却碰到了两个人。 柳凡璇看见她似乎很是惊喜,连忙远远地跟她打招呼,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好巧啊,柳姑娘和柳公子也来游山吗?” “是啊,”柳凡璇道:“看来我们和楚姑娘真是有缘啊。” 她干笑了两声,只听得柳翊道:“楚姑娘既是来游山,为何半途而返呢?” 一提起这个她就来气,她才不愿意半途而返,走了那么久连兰州最有名的灵音寺的墙角都没看到,呸!还不是因为那臭男人。 她看了柳翊一眼:“没什么,今天天气不好,不适宜出行。” 只见柳翊抬头看了看晴朗万里的天空,那上面正飘着几朵悠然的白云,不由得讪笑道:“呵呵,楚姑娘好生风趣。” 苏七暗自翻白眼,什么好生风趣,简直就是在放屁! 一时间两人僵在了那里,谁也不说话,柳凡璇在旁打圆场道:“我看楚姑娘也是孤身一人,半途而返也怪可惜的,不如与我们一同可好?” 苏七一喜,立马点头,“好啊好啊。” 她当然愿意了,本来就是想去看灵音寺的,可是又不能向楚东示弱,只好往回走。现在有人愿意捎带她一起,她当然乐意。于是就这样,一行三人往山顶走去。 一路上,他们三人倒惹得不少人侧目,皆道柳翊有福气,有这么两个绝色的姑娘伴其身旁,当然了,男的也不差,一样玉树临风,风华绝代。 于是,这一位才子两位佳人就在这样的议论中走到了山顶。 可是偏巧不巧的,苏七竟看到楚东在灵音寺寺门边上倚靠着。 她看见了楚东,楚东也显然看见了她,但是当楚东的目光转到她身旁的柳翊与柳凡璇时,他的表情突然就像是见了鬼似的,透着不可置信与讶异。 苏七看到他这幅表情,满意之极。哼,让他整天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看到有男人和他长得一样好看,傻眼了吧,看他以后还怎么在她面前能耐。 不料楚东接下来的反应却不是苏七预料中的落荒而逃,而是直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等苏七反应过来,楚东的脸色却早已恢复正常,而且他竟然在……跟柳翊打趣,看那样子,显然是熟络已久。 然后苏七就看到楚东指着柳翊对她道:“楚西,这就是你说的我那位兄弟,不过你有一点说的不对,他不是弟弟,是哥哥。” 她笑意嫣然地拉过一旁的柳凡璇,同样对着他道:“巧了,这就是我那位妹妹,阿北。” 柳凡璇在一旁不明所以,柳翊嘴角却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两人大眼瞪小眼,终于一起“哼”的一声别过头,各自拉着柳翊和柳凡璇道:“我们走,别理他(她)!” 最后,还是柳翊打了圆场:“我看楚姑娘与我璃弟是有什么误会吧,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二位不如说出来,让我与璇儿帮你们评论可好?” “不好。”苏七道:“我跟他没误会。” 这次柳翊和他没说话,反倒是柳凡璇出声了。 “楚姑娘,你跟我璃哥哥认识吗?你们怎么了?” “不认识。” 璃哥哥?楚东果然是假名字,哼! “对,不认识。”他道,“璇儿,你怎么会跟这样的女人在一块,快过来。” 说着便伸手拉柳凡璇过去,她意识到自己最后一个盟友也将被他撬走,气得眼睛直喷火,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 “楚东,你他娘的到底想怎么样啊?姑娘我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你不要不懂见好就收啊,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柳翊他兄弟,你看看,同样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为什么人家就那么会体贴人,而你整天却气死人不罢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碰上你,姑娘我现在就下山回楚府,把宅子里的全部值钱玩意儿都带走,让你自己在这兰州喝西北风去!” 苏七当然知道他是不会喝西北风的,只不过一时过过嘴瘾罢了,可是当她骂完,却发觉周围有数不清的目光投了过来,这才惊觉他们是在人来人往的寺院门前,而她刚才那般大骂出口……丢死人了! 她心思一动,反正已经丢人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丢人丢到底算了! 随即指着他道:“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个臭男人,他拐跑我妹妹,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了,他竟然说我污蔑他!大家都来评评理啊,我从小与我妹妹相依为命,如今她拐跑我妹妹,我以后可要怎么活啊!” 苏七一边大喊,一边佯装委屈好不容易挤出几滴眼泪,惹得寺门前众人皆驻足而观。 对面三人膛目结舌,好像也意识到了她这种行为是在破罐子破摔,三人随即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九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楚东阴着脸,沉声问道:“你以后还敢不敢如今天这般装疯了?” 苏七想起今天那番场面,立马答道:“不,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他忽然张扬一笑:“我谅你也不敢了,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和我做对。” 苏七暗自撇嘴,却也找不出反驳他的话,谁让人家认识个不得了的老和尚呢。 话说今天她原本想拉他一起下水,要丢人一起丢,开始还是有作用的,寺庙门前的往来人群对他议论纷纷,于是她哭得更加卖力,等到了她觉得自己都要被打动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说了一句“妖女!竟然敢妖言惑众,佛门重地容不得你放肆!” 于是如此一来,众人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来,皆道她是妖言惑众,要不然怎么她妹妹根本不叫她姐姐,也不急着过去找她,要不怎么那个被她称为拐跑她妹妹的男子一副她脑子有病的神情。 楚东一看这情形,立马添油加醋,什么她就是妖言惑众啊,追了他和他妻子三年了,其实就是想要把他抓去采阳补阴啦,一边说也一边学她假意挤眼泪。可惜到最后也没挤出来,反倒是偷偷用挑衅的眼光看她,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怎么样?比你强吧,嘿嘿,我看你接下来怎么办。 她当然不肯示弱,瞎话张嘴就来,不就是编嘛,谁不会呀。于是她一番慷慨激昂的辩论反驳说他才是妖怪,给她妹妹下了法术,让她妹妹连她这个姐姐都不认识了,再加上一串不要钱的眼泪,众人又皆道她真是可怜。 接下来楚东又说她才是妖女,她又说他是,他还说她是,她再说他是……于是,争论不休…… 最终寺庙门前的众人分成两拨,站在她这边的皆道她一介女子真是不容易,妹妹被妖怪掳走连亲姐姐都认不得了,可怜的紧啊。站在他那边的皆道他命运悲苦,夫妻二人被妖女祸害得过不了安生日子,真是可悲啊。 而且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不论老少,站在她这边的全部是男人,而他那边则全是女人。其实她觉得,情况会是这样一定是有原因的,因为她清清楚楚地听到站在她身旁的两位香客在交谈。 “唉,你说,人家姑娘看着多善良啊,对面那个长了一张臭桃花脸的男人非得污蔑人家,多可恨哪。” “就是就是啊,你看他那张脸,老子越看越不顺眼,人家姑娘的妹妹多命苦啊。” 好吧,他只听了这两句就大概听出来了,敢情这些老少爷们儿都是因为嫉妒楚东长得太过好看才来支持她的。 那这么说来,她是不是就可以自动理解为对面的那一群花红柳绿都是嫉妒她的美貌才跑去楚东那边的?这么一想,她小小地得意了一把,当然了,她觉得对面那一大帮应该还是冲着楚东那张犯桃花的脸才去的占多数。 幸亏那一群花红柳绿还没有看见柳翊,不然肯定铁定了心一定要傍上其中一位,肯定更卖力说她是妖女,肯定……等等,柳翊?对了,柳翊去哪里了?明明刚才还在的,怎么一转眼只剩下楚东和柳凡璇了? 她正在想柳翊去哪儿了,只见柳翊就回来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后跟了一个光头的老和尚,身着锦斓袈裟,手持金光宝杖,颌下几缕花白的胡须,胡须不停随风飘扬,他的袈裟也被风吹得一扇一扇的,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她激动不已,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盛第一禅师,无悲大师了吧? 可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老和尚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形势变为了一面倒。 苏七想她一辈子都会记得今天的事的,因为那该死的老和尚仅仅看了她一眼,然后很淡然地对众人道:“此女乃是妖女,请各位施主切勿受她蒙骗。” 众人听无悲大师这么一说,皆深信她是妖女,这么一来,她便成了众矢之的,人人骂之。 她当时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本来就激动的她立即更激动了,就差指着柳翊骂了,柳翊怎么能去找一个老和尚来欺负她啊。 这时候,不知道又是哪个挨千刀的说了一声――不如在这灵音寺里把此妖女烧了祭天如何? 此提议一出,有一多半人都赞同,于是接下来顺理成章地把她绑起来,架火台,生火。 就差把她烧了时,她终于投降了,向楚东那里投去求助的眼神,楚东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跟柳翊说了几句什么,反正她在高台上也听不见,只见柳翊又跟老和尚说了几句话,老和尚当即发话说是让她留在寺院里享受一下佛光普照,净化她身上的妖性,她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因为是对外说净度她,所以就让她在灵音寺住下了。她住的地方是后院,不允许香客进入,于是也不用再装样子说她是妖怪,没有人再随时跟着她准备把她烧了祭天的感觉真好。 现在已经是傍晚,这厮又来烦他,不就是认识个老和尚么,而且她觉得,今天那两声不合时宜的“此女是妖女”还有“烧了祭天”一定也是这两兄弟合伙找的人来坑她,今天实在是失策,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真是得不偿失。 “喂,你还有事没有,要教训我今天已经把我吓得半死了,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靠之,这男人取笑她还没个限度了,从进来就问她以后还敢不敢了,她已经说了不敢了,他还像尊佛似的杵在这里干什么? “那我走了。”他道,“你好好休息。” “快走快走,别废话了。” 目送他离开,关了房门,还没坐下喝口水,房门就又被敲响了。她不耐烦地打开门,开口就骂:“你还要不要我睡觉了?我今天都快要累……” 话说到一半才发现是柳翊来了,而不是楚东又折回来了,苏七淡淡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柳翊,道了声“进来吧”,又转身倒了杯茶递给他。 柳翊接过杯子放到了木桌上,开口道:“楚姑娘可是在怪罪我?” “当然不是。”虽然她是很气恼柳翊去请了老和尚,但她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因为如果是换了她,她也会这么做的。在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和自己亲弟弟之间,不是傻子都会选后者。 坐在桌对面的柳翊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月光透过格子窗,拖曳了一室静谧,柳翊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她的目光透过窗子飘到外面的一轮皎月上,柳翊在对面注视着她,整个房间出奇的静,忽听柳翊道:“不知楚姑娘与我璃弟是何关系?” 第十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知楚姑娘与我璃弟是何关系?” 什么关系?呵,她能与他有什么关系。 “无关。” “真的吗?”柳翊显然不信。 苏七转过头,面色淡漠道:“柳公子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呵,楚姑娘多想了,在下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道,“只是这长兄如父,我这个当大哥的,须得多为弟弟操些心才是。” 柳翊说话是面上是他那永远一成不变的温润笑容,可是苏七却觉得今晚他的笑容如此刺眼。她能感觉出来他的笑容里包容了太多东西,她懂的,她不懂的,好像里面都有。 她皱眉:“柳翊,你是不是在算计我?” 柳翊嘴角的弧度更加深了些,猛的欺身向前,半个身子越过桌面,对她笑道:“是吗?那楚姑娘觉得,你有什么值得让我算计的呢?” 苏七看着他的眼,深邃不见底,好像隐藏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她哑然,是啊,她有什么值得柳翊算计的,自己真是多虑了。 “柳公子没事了的话,我也要休息了,您请回吧。” “那楚姑娘好生歇息吧,在下告辞了。” 送走了柳翊,苏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也睡不着,就推开房门出去了。 外面月色正好,她循着路转了起来,可是转到一座小亭子时,她却发现那里面竟然有人。 “无悲大师好兴致啊,是在赏月吗?”她含笑问道。 无悲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朝她做了个佛揖,否决道:“不,等人。” 她一想起今天无悲与柳翊和楚东熟悉的样子,问了句:“是在等柳翊?还是楚东?” “不,是在等你。” “等我做甚?”她不解,“况且大师就知道我会来吗?如果我今天没有来呢?”她只是睡不着才出来转转,如果她今天早早就睡了,这和尚要在这儿等谁? “楚姑娘,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今你不是来了吗?那还说那些作甚?楚姑娘绝非凡人,应当懂得老衲的意思。” 苏七暗自点头,无悲说得对,既然来都来了,还说那些做甚。可是他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师莫要抬举我了,你知道我不是妖女,只是一介平民女子,何来绝非凡人之说?” 无悲听到她这句话,走近了来,苏七这才看清他褪去了白天那一身华衣,只着了一件普通僧服,看来他也是不喜繁重的。 “老衲自然知道楚姑娘不是妖女,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无悲道。 其实苏七从一开始就没有怪无悲,她知道这怪不得他,柳翊和楚东都是不好惹的主儿,说一不二,怎能怪他? “大师不必自责,各有难处罢了。”她笑道。 “阿弥陀佛。”无悲点点头,看向天空,面上的神情难以揣测。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不知大师为何委身在此?以大师的修为,想必是京都的祥云寺也是去得的,在这小小的兰州灵音寺,岂不是屈才了?” 天盛第一禅师,无悲大师。单凭这个名号,便是坐上祥云寺的方丈之位也是当之无愧的,可无悲却宁愿屈身在此,她不明白。 无悲听到她的问话后,收回了飘移在天空的目光,好像就是在等她问这句话似的。 “越是风光的地方,背后的水也就越深。楚姑娘如此聪慧,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无悲顿了顿,又似感慨道:“帝都繁华不假,可是那里面的阴谋权计,也是不好招架的。” “可是以大师如此身份,又是佛门中人。既然不入红尘,又怎会被这些世俗所牵绊?”她问道。 无悲似乎很满意她的问话,点头道:“楚姑娘说得不错。只可惜虽是不入红尘,可红尘将乱,你我又怎能度身事外呢?” 她点头,是啊,当红尘将乱,他们又有哪个人能度身事外? “那这么说,大师是来这里躲清闲的咯?”她道。 无悲回道:“是啊,只是不知道我还能躲多久呢?” 她笑意嫣然:“大师多虑了。刚才您不是还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吗?既然有定数,大师又何必忧心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之福祸相依罢了。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无悲“呵呵”地笑了两声,道:“楚姑娘真是通透,他日必定大有作为。” 苏七不解:“大师抬举了,我一介女子,没什么追求,只求平安度过此生,不想有什么大作为。” 无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楚姑娘刚才不是还说上天自有定数吗?” “可惜,我不信什么定数。”她的语气坚定不移:“大师,我命由我不由天。” 无悲注视她良久,忽然开怀一笑:“楚姑娘,老衲惭愧。老衲参了大半辈子的佛法,竟还不如楚姑娘一席话来得通透。” “承蒙大师厚爱,小女不敢自诩过高,不过是些妇人之见罢了。”她抬头看了看月色,道:“如今夜已深了,我就先回房了,大师也早些歇息。告辞。” 跟无悲大师告了别,苏七回了房,躺在床上想着无悲大师今天说的那些话。 “不,是在等你。”“楚姑娘绝非凡人,他日必定大有作为。” 呵,她绝非凡人?怎么可能,一个在妓院做了八年帮工丫鬟的落魄小姐,会有什么大作为? 如此想着便睡去了,睡到第二天早晨,起来收拾妥当,便出去转悠起来。 一上午的时间,她把整个灵音寺的后院都转了好几遍了,原本看着新奇不已的东西现在也早就腻烦了,可是楚东交待过不准她去前院。 毕竟对外宣称她是妖女,是无悲大师为了净度她才把她留在这里的,如果她贸然去前院,势必会吓到上山参佛的香客和灵音寺一众弟子,所以楚东特意交代了她不许去前院,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苏七在她住的那个小院子闲得发闷,只好数铺地的青砖来解闷。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感觉,现在这么清闲,什么也不用干,她倒觉得难受,以前在如梦苑累的要死要活,她却觉得比现在强。唉,她真是个可悲的女人。 第十一章 认了个干妹妹 她无聊的托着腮在石桌旁数青砖,忽听一道温婉女声:“楚姑娘在干什么呢?” 她回神,循着声音看去,原来是柳凡璇来了,正施施然向她走来。她喜笑颜开,连忙起身拉了柳凡璇坐下,又是端茶又是递点心的。 她这么殷勤倒使柳凡璇不好意思了,伸出手拉了她道:“楚姑娘别忙活了,快坐下吧。我今天也是闲来无事,来找你说说话。” “你不知道,我转了一上午都没见到一个活人,还好你来了。”苏七道,说着便想起昨天的场面,又哼了一声:“都怪那个楚东。” 柳凡璇听她说起楚东,面上神色稍有一变,问道:“楚姑娘,你跟我璃哥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跟他吗?”苏七沉吟,想了想她这些天来和他在一起的经历,回道:“其实我跟他认识不过是碰巧遇到而已了,他害得我回不了家,我就赖上他了。” 柳凡璇听到她这么说像是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思虑良久,好像是在想要不要说。最后还是苏七看出了她的异样,出声道:“柳姑娘想说什么?” 只听柳凡璇道:“楚姑娘……可是喜欢他?” 苏七沉思,她喜欢他吗?反正不讨厌,可是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应该没有人会讨厌的吧?况且她也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感觉,这样的话,应该算不上吧。 她想了一会儿,抬起头对柳凡璇道:“不,不喜欢。”想了想又补充道:“等我能回家了,我就离开他,不再赖着不走了。” 柳凡璇点头,沉思不语。 苏七想起一事,又开口问道:“柳姑娘,你说柳翊是你哥哥,而楚东又是柳翊的弟弟,那你们三个是兄妹喽?” “楚姑娘,我跟你说一句实话吧,其实翊哥哥不是我的亲哥哥,他是我的堂哥,璃哥哥他们两个才是实实在在的亲兄弟。”柳凡璇抬起一张笑脸,看样子是从刚才的沉思中转回来了,对她略带歉意的道:“之前之所以没对楚姑娘说实话,也是以防万一。毕竟出门在外,万事要多加小心才是。可是昨日一见你与璃哥哥也相识,顾虑便打消了。璃哥哥看人向来是不会错的,他说你不会包藏祸心你便不会,否则今日我也不会将实话告知与你了。” “嗯,我明白,应该的。柳姑娘今日既然以实话告之,便自然是不跟我见外的,我又怎会不识好歹。”换她她也会留一个心眼儿的,这怪不得柳凡璇。 “恩。”柳凡璇含笑应了一声:“楚姑娘,不如这样吧,以后你别再柳姑娘柳姑娘的叫了。我一见你就感觉甚是投缘,不如你我便以姐妹相称如何?” “好啊。”苏七应下,有一句话说的好嘛――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对手强啊。 “那楚姑娘今年多大了?”柳凡璇问道。 “我啊?我今年八月就满十八了。你呢?”苏七道。 “真的啊?看来我与楚姑娘真是投缘,我也是今年八月就要过十八岁生辰了。我是八月二十六,楚姑娘呢?” 苏七想了想,自己生辰是多少来着?好像自从来到北方,她就没再过过生辰,如今猛一想,倒颇费些脑子。 她笑道:“柳姑娘,看来你要唤我一声楚姐姐了,我是八月初四。” “不妨事,该唤姐姐的。”柳凡璇笑道,“楚姐姐,在家里爹娘会唤我婉儿,是我的表字,唤作玉婉,你也这么叫吧。” “嗯,玉婉,既然你不嫌弃我,那我也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我问你件事儿行不?”苏七道。 玉婉道:“楚姐姐尽管问,玉婉一定知无不言。” 苏七想了想,对她道:“玉婉,你可否告诉我,你跟那个楚东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只是玉婉说的那么简单,况且玉婉看起来总是对他很上心的样子。 本来她也是不爱管这等闲事的,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关她何事。可是今天玉婉既然说认了她做干姐姐,她就借这个试探一下,看看她是不是会对自己说实话,也顺便解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玉婉被她这么一问,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楚姐姐,实不相瞒,我跟璃哥哥其实……是未婚夫妇。” 苏七听到她这句话差点把嘴里刚喝下的一口茶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了下去,瞪着眼问道:“咳咳,玉婉,你莫不是在诓我吧?” 她跟楚东……未婚夫妇? 玉婉被她这一下子吓得不轻,连忙拍了她的背帮她顺气,着急道:“楚姐姐,你怎么样了?” 苏七抬手示意她坐下,又说道:“玉婉,你先别管我,我没事了,你……你快说啊,我在问你话呢。” 玉婉看她呼吸顺畅了,才又坐下,开始解释起刚才她问的话:“楚姐姐,我怎会诓你呢?是这样的,我跟璃哥哥是娃娃亲。这是在他一岁多,我还未出世时就由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定下的。当时说的是生男为兄弟,生女为连理。如今想来,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是个女孩。” 苏七点点头,原来是娃娃亲,真是便宜楚东那个家伙了。玉婉这么好的姑娘,又对他用情至深,他可真是艳福不浅。 只听玉婉继续道:“我记得我小时候璃哥哥是并不喜欢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将要过十一岁生辰那年七月,他从外面回到了他家,然后来了我家,也就是自从那日之后,他忽然对我就亲切了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温和有礼却疏远淡漠。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还是很高兴的。于是,这样一路走来,恍惚就过了八年。两月前,我爹和他爹又提起此事了。呵呵,日子真是溜的快。” “那这么说来,你和楚东马上就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她打趣道。 玉婉被她这么一问,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苏七在旁边呵呵地笑,毕竟是十七八的小姑娘,就算再怎么处变不惊,也是会害羞的。 第十二章 挖你妹的头啊 她看得呵呵直笑,却仍旧装不解道:“玉婉,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在脸红什么?” 玉婉一听就知道她是在戏弄自己,狠狠刮了她一眼。 苏七暗自赞叹,美人就是美人,连瞪人都是这么风情万种,啧啧,楚东那死男人真有福气。 “你瞪我干嘛,我说的是实话啊。”苏七道,“既然双方长辈重提此事,那就说明离正式提亲不远了,然后下聘礼,成婚,那你们不是马上就要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嗯。”玉婉点点头又道:“别说这个了,楚姐姐,快到晌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苏七看了看升得老高的太阳,阳光刺得她眯了眯眼,“好啊,走吧。” 苏七以为玉婉是带着她去斋堂,因为寺里众人都是在那里吃饭的。可是玉婉却带她来了柳翊和楚东的住处。 当时她是以“妖女”的身份留下来的,而玉婉、柳翊和楚东三人则是打着“治病”的名号留下来的,说是被她“祸害”得精气尽散,要留在寺里调养。其实嘛,就是她害怕三人扔下她独自跑了才去找无悲大师说的情。 她是很害怕三人扔下她的,现在楚东那个家伙有了柳翊和玉婉,难免扔了她三人一起去逍遥自在,天下之大,他们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可是她却不想出了灵音寺后连他们的影子都找不见。奇怪的是当她跟无悲大师说想让三人也留下来时,无悲大师竟然什么也没说就点头了,她虽然很疑惑但还是很高兴的。 由于怕她再“祸害”三人,他们的住所离得是远远的,她在东边,三人在西边。玉婉这么拉着她一圈跑下来,倒把她累得不轻。 当然了,她都累得不轻,玉婉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不过让苏七惊诧的是,玉婉只喘息了一会儿呼吸便恢复了正常,几乎与她差不多的时间。她是干了八年的粗活,又整天跑腿,体力练出来不足为奇,可是玉婉一看就是千金大小姐类型的,她的体力怎会与自己相当? 难不成玉婉也跟她似的整天干粗活?可是也不像啊。苏七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去想了。 “玉婉,你在戏耍我吗?”苏七问道:“你说去吃饭,怎么带我来这青竹院?” 玉婉嫣然一笑:“当然不是了。只是大斋堂里是没有我们那一份的,无悲大师交代了我们的食物是单独做的。” 原来是这样,昨晚玉婉去叫她吃饭时,她正憋了一肚子的火,随便答了句“不吃”,今早也没人喊她,她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情况。 “不对啊,既然分开做,那为什么要来这里?直接在我院里吃不就好了?”真是的,吃个饭还要跑这么远,都不够她费力气的。 “嗯……”玉婉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是璃哥哥说在一起吃的。” “你呀,就记得璃哥哥了。”好吧,楚东说的话,玉婉怎么会不照做,问她也是白问,反正有她吃的就行了。 “楚姐姐,你别胡说。”玉婉嗔道。 她们正要进去,只见柳翊出来了,一身紫衣,端的是风姿卓绝,清华尊贵。 “璇儿和楚姑娘来了,快进来吧,我与璃弟等你们好一会儿了。”柳翊道。 苏七“恩”了一声,拉着玉婉进去。 只见房内一张普普通通的木桌,其上摆了几道素菜,四碗米饭分别放在桌子四边正中央处,而他,就坐在主座上。 “你有没有一点礼貌啊,柳翊都知道出去接接我们,你却自己坐在主座上守着这一桌饭菜。”哼,柳翊就是比他强,他们两个除了长相以外,没有一点是像亲兄弟的。 “你给我起开!”苏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越看楚东越不爽,抬起脚就要把他踢下去。 可是她还没碰到楚东一片衣角,他竟然连人带椅子都不在原地了,动作快得她都看不清楚。悄悄在心底膜拜了一下,传说中的轻功啊!不过呢,管他是怎么走的,反正不在她面前就好了。 苏七又寻了把椅子坐在刚才他坐的位置,很有一副主人架势的招呼三人:“来来来,坐下吃饭。” 三人这才各自坐到桌边,玉婉和柳翊也开始吃饭。可是苏七吃了没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因为楚东坐在对面一直盯着她看。 她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吃,可是他在对面一直不动筷子,还在一直看她。她气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看什么看,没见过长得像我这么好看的女人吗?但是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男人我可看多了,就像我左边这位,你看看,人家哪一样都比你好。你敢再看,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柳翊和玉婉一看她这架势,很知趣地放下了筷子,两双眼睛,四道目光在两人之间飘来飘去。 楚东忽然张扬一笑:“有本事你挖啊。” 苏七使劲一瞪他:“挖你妹的头啊!” 说完一拍桌子抬起脚就往外走,玉婉在后面喊:“楚姐姐,你不吃饭了吗?”她大声一吼:“吃饱了!” 一路急冲冲地回到她的院子,坐在石桌旁还一肚子的气。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看见他就生气,她也不想,可是她就是很生气。 她想起玉婉跟她说的话――“其实,我们是未婚夫妇”,心中只觉一阵烦躁,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去想进了房,既然饭吃不成了,就再好好睡一觉,毕竟不是所有日子都能如现在这么清闲的。 苏七刚走到床边,只觉腹中一阵绞痛,疼得她站都站不稳,蹲坐在了地上,本来她以为过一会儿就会好的,可是那种撕裂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她已经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疼得在地上翻滚,她想有个人过来救救她,楚东、玉婉、哪怕是柳翊也好。可是,没有人,一直都没有人来。她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模糊,直至她触到了一片冰冷的黑暗…… 第十三章 给我马不停蹄的滚 “你怎么会这么看着我?”苏七看着眼前无限放大的一张俊颜,出声问道。 “你差一点快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他说道。 “我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她才刚刚经历一场,怎么可能忘得了。 他一听她说“她知道”,轻轻看了她一眼,然后放开了支在床边的两只手,施施然站到了床边。 她看着那张俊脸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的大小,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来了,不然自己现在不知道是否还能睁开眼。 她昏迷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刚才醒来看见他立在门前,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还有真实的触感,她没死,真好。 当她一睁开眼,站在门前的他似乎就感觉到了,转过身来看她茫然地在摸自己的脸。他走过来,以手支撑整个身子,他的脸和她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她才会问了“你怎么会这么看着我”的话。 可是此刻他一身白衣立于床边,看上去竟然有几分落寞。 她出声问道:“今天日子是多少?” “初九。” 原来竟是昨天的事了,居然无声无息地就过了一天。 “为什么我会忽然腹痛?”苏七记得很清楚,是忽然疼起来的,就在她马上要躺在床上时,腹中却疼了起来。 “你中毒了。”他答道,声音清零。 中毒? “如何中的毒?”她问。 “那碗米饭。” 竟是因为那碗米饭?还好她只是吃了几口。不过只几口便疼成这样,她若是再多吃些岂不是直接就要去地府报到了?好厉害的毒药,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下的毒。 “玉婉和柳翊有事吗?他们也中毒了吗?”如果说是因为那碗米饭,那他没吃,可是玉婉和柳翊是吃了的,他们是不是也中毒了? “他们没事。昨天我忙完便过来找你,看你晕倒在地上,就去找了无悲大师帮你解毒。璇儿照顾了你一夜,今早我让她去休息了。至于我哥…:他去查这件事了。”他道。 玉婉……竟劳累了一夜么?苏七鼻头一酸,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照顾过,在家里,她爹不喜欢她们母女两个,姐姐们平日里也不过多交谈,到了北方更是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今日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玉婉一夜未睡,柳翊在为查找凶手忙碌,而他,立于床边默默陪着她…… 这样,真好。 “谢谢你们了。”她是真的很感谢,至少他们让自己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情的存在。 他一笑:“谢什么?” 苏七暗自骂他一声不识好歹,使劲瞪他一眼:“谁说要谢你?我是谢谢柳翊和玉婉,你别把高帽往自己头上戴。竟还想我谢你,没让你给我端茶送水就算便宜你了。” 他一听像是来了兴趣,也不再站着了,直接坐到了床上,问道:“我给你端茶送水?为什么?” 苏七“切”了一声,说道:“你别想赖账,我又救了你一命不是么?” 既然柳翊和玉婉都吃了饭并且也没事,那就说明毒只下在了她吃的那碗饭里,而她的那碗饭,本来是他的,不过是阴差阳错之下进了她的肚子。 还好昨天她发了那一通莫名的火,不然要是她真的坐在那里吃了一大碗,此刻早就魂飞天外了。 他听她这么说,有点小小的讶异,挑挑眉道:“你倒是聪慧。” 苏七斜睨他:“哼,整天跟你在一起,想学傻都难。” “你在夸我聪明吗?” “不,是在暗指你阴险狡诈。”想了想又说道:“玉婉这么好的姑娘,真是可惜了。” 他忽然一眯眼:“你在说什么?” “什么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不知道吗?”明明就是听得懂的,看他装,再装。 “你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苏七道:“玉婉告诉我的,怎么样?你再装一个我看看。” 他垂眸不语,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看,她道:“你有毛病啊你,看什么看?” 他用手挑起她的下巴,戏谑道:“楚西,昨天你那么暴躁,莫不是在吃味?” 她拍下他的手,不屑一顾地道:“吃味?我吃什么味?”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我怎么会知道。” 虽然他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脸上那副欠揍的表情明显就是在说他知道,知道她是在吃他的味。 苏七看得牙痒痒,抄起身后的枕头向他砸去。 “滚!你给我马不停蹄的滚!” “要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儿上,我才不会让着你。”他道:“唉,滚就滚,我去找璇儿,人家哪儿都比你好。” 苏七盯着他的后背,恨不得戳个大窟窿在上面。 呸!恬不知耻,人家柳翊还哪儿都比他好呢! 虽然很不想看见他,可是他真的一走,苏七心里就空落落的,想起刚才被她丢去的枕头,掀开被子下床去捡枕头。 刚开始还好好的,可是她下床一走路就感觉双腿用不上力,一下摔到了地上,想再站起来却不能。 靠,这是后遗症? 算了,枕头她也不捡了,现在怎么爬回床上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她在床边也就好了,以手支撑或许能用上力,可是刚才她下床时太兴奋了些,一步跨了平常两步那么大,现在她的小短胳膊就是摸不到床边。 她坐在地上直叹气,唉,还能怎么办,爬回去呗!想不到她也会有这么一天,平时活蹦乱跳的就数她,如今真是倒霉到家了。 但是……爬也很费劲啊!而且正当她以极其不雅的姿势往回爬时,刚才他走时关上的门突然又“咣当”一声推开了。 她连忙摆好姿势,不至于太丢人,可是显然进来的柳翊还是看见了,她干笑了两声:“呵呵,柳公子来了。” 柳翊淡淡地“恩”了一声:“听璃弟说你醒了,过来看看你。” “谢谢了。” 苏七觉得,现在这种对话场景实在是很……怪异,柳翊高高大大的身子站在门前,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光华,跟她说着“来看看你”,而她坐在冰凉的地上,要狠狠仰起头才能看着他说一句“谢谢”。这让她觉得,身高……原来是个这么重要的玩意儿! 第十四章 柳翊,去了魂涯 她正想着怎么把柳翊打发走,然后她继续往回爬,忽然感觉到自己被腾空抱起,她惊呼一声,柳翊已经把她放到了床上。 “谢谢你了。” “不用谢。”柳翊含笑道:“你的腿……应该是后遗症,我去寻无悲大师来给你瞧瞧。” “恩,去吧。” 柳翊转身出了房门,苏七暗道,柳翊不知道比那个家伙好了多少,待人谦逊有礼,也从不和她过多争吵,嘴角总是含着笑,刚才抱起她时也是轻柔柔的,唉,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啊。 苏七坐在床上静静等待着,也不敢再乱动。不一会儿柳翊就回来了,带来了无悲大师。 不知道为什么,苏七一看无悲大师就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就好像他原本是她的亲人那样,在他身边,就有一种特别的安全感。 无悲大师看了看她的腿,又帮她把了把脉,然后抹着花白的胡须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把苏七的心看得一颤一颤的。 她几乎是带着哭腔问道:“无悲大师,我的腿是不是治不好了?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走路了?” 要是她真的变成了个半残废,她一定要楚东那死男人陪着她一起瘸着过这下半辈子!哪儿有人像她这么倒霉的,自从碰上他,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不是的,只是……这治起来还需得费些力气。” 无悲大师的一句话让苏七转悲为喜,能治好就行,让楚东花银子给她治,花多少都行。 “怎么治?”她问。 “你所中的毒名为郁仙散,此毒无色无味,其功效便是令人沉睡,一直睡下去,直到死亡。本来中毒之人是根本察觉不到的,可是你服的少,还达不到那样的功效,所以你才会先感到腹痛然后再晕倒。”无悲大师沉吟道:“只是此毒颇为少见,其解药我也未曾见过。不过以你的身体状况,昨日我只用了一颗玉凝丸便替你解了毒。可是玉凝丸虽然珍贵奇稀,可毕竟不是解药,所以如今才有了这样的副作用,只是……现在这种症状如何治还真的是未知。” 苏七大悲:“那不还是没救?”竟然连玉凝丸这样的灵丹妙药用上都留了副作用,还怎么救? “不是没救,或许可以试一试。”无悲大师道。 她不解,柳翊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大师是说……” 无悲大师迎上柳翊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柳翊又立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朝无悲大师点了点头。 “楚姑娘,放心吧,你的腿会好的。”柳翊对她道,然后又对无悲大师沉声道:“大师,她就拜托你了,我去寻药。” “柳翊,你等等。”苏七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前的他。 柳翊停住脚,转过身来对她一笑:“怎么了?” 苏七问道:“你要去哪儿?”刚才两人打哑谜似的交流她根本就看不懂,如今柳翊这是要去哪儿寻药? 柳翊竟然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她有些不适应地想躲开,可是她一看到柳翊眼里的决绝,她愣住了。那是什么眼神?带着像是将要赴死的绝望与悲凉,可更多的……是决然,带着一种坚定不移的情绪,又有些不真实,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柳翊感觉到了她的躲避,动作顿了顿,再度转身像门外走去。 “你站住!”苏七喊道,“我不许你去,你给我回来!” 原来,他要去的地方竟是那么地危险么?危险到他能投射出那样绝望的眼神吗?可是……为什么他明知道会死,还是要去呢? 柳翊听到她的喊话身形顿了顿,然后继续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任她在后面如何大声叫喊也不回身。 苏七着急,拉着站在床边的无悲大师的衣袖慌忙摇摆。 “大师,你快叫住他啊,他要去哪儿?”她急得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可是无悲大师就是站在那里不出声。 “阿七,让他去吧。” “阿七”两个字一入耳,苏七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响。 “大师,你在说什么?”无悲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而且……还这么亲切地唤她阿七? “你不用疑惑我是怎么知道的。”无悲对她道:“你娘,是不是叫风清?” “是啊,那你是……”风清,是她娘的表字,除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人之外,是没有人知道的。无悲,到底和她娘是什么关系? “阿七,我是你的叔父。” 叔父? “我从未听我爹娘提起过什么叔父。”苏七冷声道。 “那是因为……罢了,这个以后你自然会知道。反正你只要记得,我不会害你便是了。” “恩,我知道。”无悲不会害她,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也许是无悲一次又一次帮她,也许是是对他那种特别的亲切感,可是她知道,无悲绝不会害她。 “大师,你能告诉我柳翊去哪儿了吗?” 她真的很担心,那个清华尊贵,风姿卓绝的少年,就那么决然的踏上了不归路,她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如果真如她所想,他去的是一个危险重重的地方,如果他再也回不来,那她要怎么对得起他?又怎么去面对玉婉和楚东以及他更多的亲人们? “他……去了魂涯。”无悲道。 魂涯?那个如梦苑各位客官口中的天盛第一恶谷?那个同时拥有无数仙药奇草和无数毒虫野兽的断命之所?那个据说有着世上最管用的灵丹妙药却始终无人求得的神秘地带?那个传说只有人进去却没有人出来的人间地狱? 天哪,柳翊竟然去了那儿!怪不得,怪不得他的眼神透着无尽的悲凉。他竟然去了魂涯,苏七很害怕,她不知道柳翊是否还能活着回来,自己是不是还能见到他。 “大师,你派人去吧他找回来好不好?快,你现在派人去找他还来得及。”她连忙道。 “阿七,如果他不去的话,你的腿可能就永远不会好了。”无悲沉声道。 “可是他去了又能怎么样呢?魂涯那种地方,他有可能出得来吗?既然出不来,我们为什么要让他去白白送命呢?”苏七道。 无悲闻言不语,低头思虑良久,忽又抬起头对她道:“阿七,试着去相信他,你应该知道他们都不是寻常人,也许,他真的能创造奇迹。” 第十五章 原来有个柳凡琏 苏七哑然,是么?楚东和他一定不是寻常人不假,可是这样他就能创造奇迹吗,也许根本没有奇迹呢? “大师,你先走吧,我想睡一会儿。”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她只想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 “阿弥陀佛。” 无悲大师道了声佛语就走了,只剩苏七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遍遍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她醒来,腿却用不上力了,柳翊去了魂涯,无悲说是她的叔父……这一切,忽然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一切的一切,为什么偏偏发生在她身上。 如今,她只想要回家,或者是回如梦苑也好,逃离这些她根本没做好准备要去承受的事。 她宁愿她从来不曾认识玉婉、柳翊,还有楚东,可是又好舍不得,他们三人,可以说是自己长这么大唯一的朋友,他们第一次给了自己温暖的感受,他们第一次让她觉得,原来,她的心,还是热的。 可是如今,柳翊去了魂涯,如果他回不来了,楚东和玉婉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她又会不会在午夜梦回每每想起那个风姿卓绝的少年,但是她能做些什么? 楚东……对,去找楚东,楚东是柳翊的亲弟弟,一定会去救他的,可是,她的腿…… 呵,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希望柳翊能平安回来便好。 ――分界线―― “玉婉,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我?”苏七坐起来,看着玉婉。 “没事,看你睡得熟,想着还是别打扰你了。”玉婉含笑道。 “昨晚你也没休息,听楚东说你一夜未睡,辛苦你了。” “不妨事的。”玉婉温婉道。 苏七含笑应了,突然想起柳翊,急忙对玉婉道:“玉婉,你快去找楚东,让楚东过来,我有要紧事跟他说。” 玉婉看她着急不已,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道:“楚姐姐,怎么了?去找璃哥哥干嘛?” “是柳翊……柳翊他去了魂涯。我的腿不能动了,他去寻药了。”苏七着急地拉着玉婉,“你快去找楚东把他找回来,我不想他为了我出事。” 玉婉一听急急忙忙站起身,可是刚走到门口又忽然站住了脚,转过身来默默看着她,最终却是忽然叹了口气,又走过来坐在刚才她坐的位置。 苏七怔愣地看着玉婉又坐在床边,不解地问道:“玉婉,你怎么了?快去找楚东啊,柳翊去了魂涯!你不担心他吗?” 玉婉一直在看她,像是从不认识她一般看着她,可是看她的目光又像是透着无数的熟悉,一时看得她手足无措。 “楚姐姐,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情。” 玉婉的声音凉凉的,低低的,似乎透着无尽的惆怅与悲伤。 “嗯,你说。” 柳翊走了,玉婉不着急去寻他,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究竟是怎么了? 只听玉婉道:“楚姐姐,你可知道魂涯是从什么时候起才变成了大家口中有进无回的恶谷吗?” 什么时候? 苏七回忆着,她只记得,第一次听人说起魂涯是在十三四岁时,那时魂涯被如梦苑里的各位客官津津乐道,本来她也不甚在意,可是后来听到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直到现在魂涯成了人人知晓的断命谷,也不过三年左右时间,可是这跟柳翊有什么关系? “怎么了?这跟柳翊有关系吗?” “魂涯,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山谷,因其拥有众多奇药仙草而闻名于世。”玉婉缓缓道,“可是打从三年前起,进去采药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世人都不知道是为何,只道是天降厄运,于是魂涯便成了不祥之所,纵使里面的草药无比奇珍,也少有人进去寻采。可是我、璃哥哥以及翊哥哥是都知道,魂涯不过是个普通的山谷,至于为什么成了恶谷,我想,翊哥哥才是最清楚不过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苏七问道。 “因为里面有人。” “有人?是谁?” 魂涯既然有进无出,又如何会有人?那又是谁?难道说…… “他叫白玉羽。就是自从他去了魂涯,魂涯才成了人间地狱。”玉婉道,“他的家族世代研医制毒,而他,是历代子弟中最优秀的一位。” “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要去魂涯?” 她猜得不错,刚才玉婉说魂涯里有人时她就想到,会不会是那个人在操纵着这一切,如今看来,是了。白玉羽家族世代研医制毒,他又是家族众多子弟中的佼佼者,在那药品丰富的魂涯,他不想让人活着出来那人便不能出来。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既然集众多光环于一身,白玉羽为什么又要隐居魂涯? “这件事……说来话长。”玉婉沉默良久,方道:“我有一个姐姐,唤做凡琏。她比我大两岁,和翊哥哥同岁。” “翊哥哥和姐姐是从小青梅竹马,本来四年前翊哥哥已经向爹提了亲,可是没想到,姐姐竟然说她不嫁。当时我们都很惊讶,因为他们两人一直是感情极好的,姐姐也告诉我说他们曾私下互许终身,那时候,几乎两个家族都是看好他们的,于是,姐姐的不嫁便像是往平静的水面丢下了一块巨石。” 说到这儿,玉婉眼里透着无尽的三分的惋惜七分的无可奈何,苏七在旁轻拍她的肩膀,似是安慰。 “楚姐姐,这件事我暂时也是跟你说不清的,反正就是姐姐的拒婚让翊哥哥的家族颜面尽失。你应该能感觉出来,璃哥哥和翊哥哥并不是寻常人,所以他们的家族是绝不能忍受这种耻辱的。翊哥哥的……父亲曾说一定要追究到底,可是翊哥哥最后替姐姐求了情,从此两人再不相干。”玉婉凉凉道。 第十六章 居然是情敌 玉婉凉凉道:“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是姐姐认识了白玉羽,那次姐姐跟随爹爹外出,途中就遇到了白玉羽。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都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后来姐姐拒婚的原因便是因为白玉羽。她说她不爱翊哥哥了,她要跟白玉羽在一起。你不知道,那段时间翊哥哥简直不成样子,你无法想想,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几乎是整日地厮混着每一天,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没有一丝希望可寻。” 是么?就像楚东那天的样子吗?可是听玉婉的描述,应该还要严重吧?柳翊,也是个痴心人么? 只听玉婉继续道:“可是突然有一天……姐姐死了。” 苏七一惊,死了?那柳翊该是何等的伤心? “也是自从姐姐去世之后,翊哥哥突然就好了,是很突然地就好了,又变得和以前一样自信高傲,可是他不再那么爱笑了,也不爱说那么多的话了。不过总的来说,比起那段日子来真是不知道强了多少。” “后来,白玉羽也知道姐姐死了,他曾去找过翊哥哥,不过他们说了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也是他们那次见面之后,白玉羽就去了魂涯,在里面设置了重重机关陷阱,再加上他那一手绝妙的制毒功夫,魂涯,便成了天盛第一恶谷。” 玉婉说完面上已有泪痕,看起来应该是对姐姐有很深的感情,她把玉婉的头拥入怀中,轻声安慰着她。 怪不得,怪不得柳翊要站在无悲身旁思考良久,原来……竟是故人,同时也是情敌。 呵,这下她倒不担心了,柳翊那样的人,怎会在情敌手中吃亏?至于他那种悲伤绝望的眼神,一定是想起了柳凡琏,而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要去赴死的无助。 枉她白担心了半天,真是可笑,下次自己一定先搞清楚状况。 “玉婉,逝者已逝,别哭了。我们还要做好准备面对每一天的新生活不是吗?” 玉婉抬头看她,一直看,忽然说道:“楚姐姐,你跟我姐姐很像,真的很像。” “真的?” “嗯。”玉婉擦去泪珠,“那天在街上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很像很像,想必翊哥哥也看出来了。” 是么?原来是自己生了张有福气的脸,想必是柳翊看见她缅怀起柳凡琏了吧?所以才那么坚决地去了魂涯,或许只是为了挽留一个长得像他所爱之人的女子? “楚姐姐,你不知道,虽然我跟姐姐并非一母同胞的至亲姐妹,可是从小到大府里就我们两个是感情是最好的,我知道她死的时候很伤心,过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直到那天遇到了你,我还以为是姐姐又活过来了。我会认你做干姐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的相貌。简直太像了,像到每当我看到你就产生一种姐姐回来了的错觉。”说到这里又略带歉意地对她说:“楚姐姐,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的,可是,真的太像了……” “没关系,我不怪你。”苏七温和道。 玉婉死了姐姐已经很可怜了,她不会那么小心眼儿的在玉婉为什么认她做干姐姐这件事上纠缠不休。 就算长得像又怎样?柳凡琏是柳凡琏,而苏七是苏七,她们始终不一样,而且,苏七永远也不会和任何人一样。 “玉婉,现在我动不了,你以后要多来陪陪我啊。” 苏七不敢想象要是没人来陪她,她的日子得有多难熬,所以她就觍着脸跟玉婉说让玉婉来陪陪她。 “嗯,我会的。” 这天玉婉和她聊到很晚,后来她让玉婉在她房里住下了,她们两个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可是苏七睡得很熟,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当她一睁开眼,就看到玉婉又如昨天那般看着她。 “楚姐姐,以前,我跟姐姐也是这么睡在一张床上。可是现在,已经有三年没有她在身旁了。” 她看着玉婉的脸因为想起姐姐而变得满脸甜蜜,却又突然黯淡下来,只觉楚楚可怜。 “玉婉,如果你不嫌弃我,以后我就当你的姐姐如何?”她轻声道:“不过我不会是柳凡琏,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嗯。”玉婉抬起脸,“楚姐姐,虽然你和姐姐长得很像,但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她。你们身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虽然我说不清楚,但我是能感觉到不一样的。” 原来确实是不一样的,她就说嘛,怎么会一样?稳了稳心神,她道:“我知道了。别想了,起床吧。” 玉婉不一会儿就穿戴好了,看着她坐在床上不动,疑惑道:“楚姐姐,你不起来吗?” 苏七白她一眼:“我也想起啊。”可惜动不了啊。 玉婉方才想起她的腿,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忘记了。” “没事的。你有事就先走吧,不用管我的。” 玉婉道:“嗯,我确实有些事,那我先走了,有空我会来陪你的。” 苏七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尽管去吧,玉婉这才离开,她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个时辰。 唉,残废的日子真难熬,也不知道柳翊能不能斗得过那个白玉羽,要是斗不过,她岂不是以后要天天坐在床上一直到老死?那样的日子对她来说真不如死了算了。 正想着柳翊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回来,她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她看了一眼他,凉凉道:“你来干吗?” 楚东嘴角勾出一个温暖的弧度,“带你出去转转。” “想看我笑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她不无讽刺地说道。 她才不信他不知道她动不了,就算无悲不说玉婉也会告诉他柳翊去魂涯了的,至于柳翊为什么去魂涯,他随口一问不就知道了。哼,现在还跟她装,他整天就知道跟她装。 “我知道。” “知道还带我出去转转?” 他走近把她抱了起来,她没有挣扎,反正曾经都是睡在一张床上的,现在有什么好矜持的。 他抱她到了院子里,石桌旁正静静放置一架木制轮椅,她一喜,楚东已经把她放在上面了。 “你还是有良心的嘛,”她道,语气里掩不住的欣喜,“走吧,推我出去转转,闷坏我了。” 他点点头,推她出了院子。 第十七章 皇上来了 灵音寺后院还是以往的寂静,与前院的人声鼎沸截然不同。她虽然欣喜不已,可是这后院的景色也早已腻烦。 “楚东,你推我去前院吧?”她试探着问道。 “不行。” “为什么?”她一急,“我明明不是妖女,却被你害得连门都不能出,你怎么这么霸道?” 他凤眸一眯,“是吗?那你为什么要说我掳走你妹妹呢?说到底还不是你自食其果。” 她一时语塞,却又不服气:“就算这件事是我不对,那我的腿呢?我可是用我的命换了你的命,如果我不让你走开的话,那一大碗毒米饭就都进了你的肚子,那你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吗?现在你没事了,我却搞得连路都不能走,你不应该补偿我吗?” 楚东无奈道:“明明就是你没事找事,看我不顺眼让我走开的,现在自己成了这个样子,还非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却还是慢慢推她去了前院,她暗道他还不算太黑心。 虽然他告诫她不可太活跃,可是他们一到前面她就都给忘了,看什么都是有意思的,一会要他推她去这边,一会又要去那边,最后他撒手不干了。 “你怎么还没看够?我不推了,轮椅上有转柄,你要看的话,自己推着走吧。”语气里尽是对她的不满。 “那你歇会儿吧,辛苦了。” 没办法,她就是这样,一到新地方就激动地看个不停,当初祝妈妈在她刚到如梦苑时不停东跑西颠的行为很是不解。而且,她哪儿都去,每间房非要看一遍才安心,也免不了被客官们骂一句“滚出去”,后来如梦苑看腻烦了,她就往天香阁和金玉堂跑,那里的伙计提起她或许不知道,可是一提起“无钻”没人不知道,这个绰号还是小刘送她的,因为她整日里钻来钻去的,而且每间房都能钻,所以称之为“无钻”。 “无钻”者,无处不钻。 不过,她看东西的新奇劲儿只在一会儿,当她大约能把整座建筑的构造都摸清楚并且能在脑海里有一个隐约的印象时,她是绝对不会再那么狂热地看过来看过去的。 但是呢,由于灵音寺大的有些超出她的想象,所以她看得久了些,楚东陪她那么长时间烦了也是有情可原的。 她独自推着轮椅在灵音寺里转来转去,却也不敢在太显眼的地方逗留,毕竟她这幅样子还是很引人瞩目的。 她想着不要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转,便走到了一处角落,沿着墙根慢慢地走。等快到了拐角处,她隐约听得侧前方有人说话,便停在了原地不再前进,想着还是原路回去吧,免得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 “李公公,你说皇上为什么非要跑到这个兰州灵音寺来上香啊?”只听这么一道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女人。 苏七听到这句话后回转的动作一顿,公公?灵音寺里何时来了宦臣?而且刚才那女子道皇上也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照理说,皇上礼佛应当在京都的祥云寺才是,又为何会跑到这兰州? 她正思索,又听一道尖细声音说道:“瑾月,你怎么越活越糊涂了,你和我一起跟了皇上这么些年,难道还不明白皇上的心思吗?”说罢叹了口气,继续道:“这次瑂妃娘娘仙逝皇上可真是伤透了心哦,幸好有惠妃娘娘在旁抚慰,不然皇上可真说不定成了什么样子哪。” 这些话应该就是那个被称为“李公公”的宦臣说的吧?苏七暗自想着。 瑂妃仙逝?此等事情为何天下人都未曾传道,难道宫里根本就没有把瑂妃的死讯公开?而此刻皇上又来了灵音寺,难道是为了瑂妃? “李公公说得不错,惠妃娘娘真是兰心蕙质,咱们宫里就数瑂妃娘娘和惠妃娘娘这一对姐妹待皇上最是真心了,现在瑂妃娘娘不在了,惠妃娘娘一个人也孤单的很呢。”那被唤作瑾月的女子道。 “是啊,此次来兰州也是惠妃娘娘给皇上进的言,要我说,是该来一趟。”李公公说道,“皇上来瑂妃娘娘的家乡看看,睹物思人,希望也能了却一桩心事吧。” 苏七暗道怪不得了,原来兰州是瑂妃的老家,这就不奇怪了,要照他们二人所说的,瑂妃与惠妃交好,而皇上心爱瑂妃。如今瑂妃一死,皇上失了佳人,无心朝政,惠妃出来充当个老好人的角色,岂不是顺水推舟?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好处都让她得了就是了。 听到这里,苏七已准备马上回去,毕竟这等事情不关她的事,她也不想知道的太多,就像楚东说的那句话,不是什么她都能管得了的。如果为了些不必要的事情使自己受了损失,她要去找谁喊冤? 她摇着转柄往回走,可是轮椅的轮子卡在青砖的缝隙里了,她使劲推了半天也弄不出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就在她这一叹气之后,忽听一道女声惊呼“什么人?”她又是一叹气,唉,忘记控制音量了。不过这两位就算是皇上身边的人,也不会不讲道理吧,虽然刚才他们两个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她觉得她听到的应该不算什么很机密的事吧。既然没有丧权辱国,那她怕什么? 她抬起头来正视方才那两个谈话的太监和宫女,宫女大约四十来岁,长得还算端庄,是那种在帝王身边伺候的人的很标准的长相,不过太监就有些老了,最起码四十七八了,不过倒是满面红光,看起来在皇上身边混得不错。 苏七正津津有味打量二人,却忽听那宫女惊呼一声:“天哪!柳大小姐!这……” 第十八章 烧水帮我洗头吧 她挑挑眉,柳大小姐?柳凡琏吗?又是个认错人的,难道她们真的长得有那么像吗? 不对,瑾月是皇上身边的人,常年不得出宫门,怎么会知道柳凡琏?还是说,玉婉家里本来就是达官显贵,甚至说是朝中重臣?只有这样,瑾月才有可能见到柳凡琏并且知晓她柳家大小姐的身份,可是到底她猜得对不对呢? 这时李公公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口齿不清地道:“柳……柳小姐……”边说还边用手指着她,手指不停颤栗,好像见鬼了似的,“你,你不是死了吗?” 苏七翻了翻白眼,她要是死了,现在早就该回来找楚东算账了。 “对啊,我死了,我又活过来了,而且我是回来找你们算账的。怎么样,害不害怕?”她笑嘻嘻地道。 吓吓这两个白痴也好,苏七坏坏地想着。 李公公一张脸涨得通红,“不,你……你不是柳小姐……” 哼,知道她不是就好,死太监还不算太蠢。 本来她想再说几句话吓吓他们,那个李一公公却拉着那个叫做瑾月的宫女一溜烟儿地跑了,搞得她完全不知所以。 可是他们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她怎么办?难道她要一直等啊等,等到有人来帮她?可是不这样好像也没别的办法啊,唉,残废就是可怜。 她又试图晃动椅身,以震荡让轮子从缝隙中出来,可是当她听到轮椅被她晃得吱呀作响时,她很果断地住手了,搞不好这样下去轮子没出来轮椅反倒成了破烂,到那时,她可真是自己作孽来着。 这么一圈看下来,灵音寺的构造倒是挺有意思的。整体来分,就只分前院和后院,前院用来礼佛、接待香客,而后院是不许外人进入的,除了寺里的僧人和一些特别的宾客外,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 细致些呢,前院和后院又可以分为两大部分。前院是方形划分,东为佛堂,西为阁楼,佛堂就是平日里信徒们上香求愿的地方,阁楼又分为藏经阁和诵经阁,顾名思义,藏经阁就是摆放经书的地方,诵经阁就是寺里众位僧人每日念经的地方。而后院则是环形划分,中间一内环,周围一外环,寺里的普通僧人只能住在外环,而楚东他们几个是住在内环的,这样的格局,就好像是外环的人把内环的人紧紧包围着保护起来。起初她也不注意,可是那日转了后院,今日转了前院,她也隐约能够感觉到,这样的格局不同于其他寺院,具体怎么个不同法,不过她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感觉有些不一样。 她在原地等着,没过一会儿楚东就来了,她立马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你终于来了。”终于来解救她了,太好了。 “就知道你自己不行。”说着从身后用力推了她走。 “明明就是寺院的路不平坦。”她不满地嘟囔着。 楚东不再说话,沿着小道一直推她回了自己的院子,跟她告别说要回青竹院,她急忙开口叫住了他。 “还有事?”他问道。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我自己也闲着无事,你如果不忙的话,坐下来陪陪我吧。”玉婉是说她有事的,楚东再一走,不就又剩她自己了,还是有个人陪她的好。 他淡淡看了一眼她:“改天吧,今天我有些事情。” “嗯。”她轻吟:“玉婉也说今天有事,你去寻寻她吧,别让她出什么事了。” 他又站在门前沉思了一会儿,含笑对她道:“今天我陪你。” “好。” 她才不管他是为什么改变主意了,有人陪她就行。 楚东过来坐在石桌旁给她倒了杯茶,看着她仰头喝下,然而接下来思绪却又飘到了很远。 苏七放下杯子,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出声道:“如果有要事的话,你先去忙吧。” 如果陪她对他来说是个那么难熬的任务,那么他还不如走来的好,至少,他会快活,而不是两人对坐却都不快活。 楚东回神,猛然一笑,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眨眼一张一合,一双长眸似乎潋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看得她失了神。 “本来是有事的,可是方才听你说璇儿也有事,我就不用去了。”楚东浅笑道。 也就是说,有玉婉在他就不用去了?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 当然了,虽然她很疑惑,但是如果他不说,她是不会问的。 “楚东,等柳翊回来了。”她声音清零道:“我是说,如果他能把药带回来,如果我的腿能够好的话,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楚东闻言看她一眼,“为什么?不喜欢这里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我终究跟你们不一路人罢了。” 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这里有三个会让她感到温暖的朋友,这里有她长这么大少有的一段清闲日子,这里有对她特别照顾的无悲大师,她如何会不喜欢。可是,这些都不是她的,当有一天,现实的残酷刺破眼前的一片美好,她又会怎么样?她不是柳凡琏,柳翊不是她的青梅竹马,玉婉也不是她的妹妹,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她的。 “谁说不是一路人?”他道:“事在人为罢了,只要你想,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嗯。” 呵,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她命由她不由天。她是这么跟无悲说的,可是她那番傲气一到了他面前便消失殆尽,好像他就是有那样的本事,众生都只能被他俯视。 “楚东,烧水帮我洗头吧。”她轻声道。 第十九章 他终是高高在上的 他抬眸,“好。” 楚东应下后转身出了院子,衣袍掠过翻飞了几粒尘土。 其实说是让他烧水,不过她想他自己是不会烧的,尊贵如他,又怎么会动手伺候别人,答应她洗头,大概也是沾了她的腿的光。 果然,不一会楚东就提了一桶热水回来,虽说干的是粗活,却丝毫不损他淡雅的气质。 苏七一笑,楚东已经寻了个软榻来,抱了她躺在上面,头部向后仰着,其下一水盆,而且他还很细心地拿了布巾来让她攥着,怕她被水溅了眼睛。 感觉到水珠在自己的头部的皮肤上流连,有些痒,却又让她不舍得放走。他的手很轻,柔柔的,仿佛这已是他曾经做过好久的事。 “你有给别人洗过头吗?”她问。 “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熟练?”没有一丝不适,就好像冬日里的暖阳,不骄不躁,很舒服。 “什么怎么这么熟练?”楚东不屑地哼了一声,傲慢道:“这种事情爷还用学吗?爷连看都不用看就会。” 她“呵呵”笑出声:“自大狂。” 楚东不再接话,她亦不再出声。 微风拂过,刮得院子里的那棵柳树晃了晃,摇摆着的枝叶似乎在歌奏,她看得失了神。 徐徐微风,杨枝婀娜,他和她在树下都不出声,却有一种琴萧合奏的协调感,她突然苦涩地牵了牵嘴角,也不知道她还能有多少这样快活的日子。 瑾月和李公公既然知道柳凡琏,就说明玉婉家里绝对不一般,那他呢?作为玉婉的未婚夫,他的身份应该不会低了吧,是王公大臣之子吗?那柳翊呢,不也是跟他一样的尊贵身份? 呵,不管是谁,他们三人都是她高攀不起的吧?之所以让他为她洗头,她只是想尝试一次,因为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所以,她才会那么迫切地想要去试那么一次。 一想到自己终会远离这样的日子,终有一天会回归属于自己的平凡生活,一丝苦涩感在她胸中蔓延,一路直上,进了嘴里,浸入眼里。 楚东看着她忽然间流下的泪,伸手拂了去,“怎么了?” “没事。” 苏七将头撇开,不再发一言。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如这般悲伤,就好像,那种蚀骨的痛就那么地融入她的骨血,浓烈得再也化不开。 “好了。”他道。 他抱她坐在轮椅上帮她擦干湿发,她不动,任由他摆弄。终于,他的动作停止了,却是把她转了过来,两人面对着面却都静默无言。 “我抱你回屋吧?” “好。” 她倚靠在床上不动,他亦坐在床边不动。 良久,苏七只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说道:“楚东,能跟我说说你的名字吗?是柳璃吗?” 柳凡璇,柳翊,如果她想得不错的话,他是叫柳璃的吧? 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苏七黯然,她能感觉的到,他说谎了。可是她不打算戳穿,既然他还没做好准备开诚布公地面对她,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我是苏七。” “嗯。”他似乎对她突然的坦白有些惊讶,却也只是平平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七,”他喊道。 “恩?” “我不叫柳璃。” “那叫什么?”她浅笑问道。 最起码,他还是会跟自己说实话的不是吗? “千祗璃。” 她只觉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又有一丝丝苦涩感蔓延开来,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总觉得有什么丢了,她想看清楚,却发现不能。 “你走吧。” 苏七整个人缩在角落里,楚东看着她,想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最终所有的话都成了一句无声的叹息,默默出了房门。就这样吧,让她静静也好。 苏七不停地回想着“千祗璃”这三个字,千祗么?皇姓么?他们两个是皇子?铺天漫地的苦涩感朝她袭来,他们三人,就是那么的高不可攀么?如果她的爹娘在她临行前说了那一番话,她是不她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无助? 为什么她要问了他的名字,刚刚不是还很好的吗?可是现在,为什么她却觉得悲凉彻骨呢? 外面的夕阳依然火红,寺里前院的喧嚣声还隐约听得到,她却觉得连空气都是冷的,偌大的一张床上,她在角落里,被子很轻,却很凉。只要是皇族的人,她就永远不要想去接近,否则有可能后果她自己都想不到。最终,缓缓闭上眼,眼角滑落一行清泪。 没有人来,一直都是没有人来看她的,直到了无悲在深夜来,她很惊讶,这个时候,无悲不应该在陪皇上吗? “阿七,我带了点心来,你吃一些吧。” 她点头,接过无悲手里的芙蓉糕,放进嘴里却始终无法下咽,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却是没有再吃第二块。 无悲一看便了然,“他终是高高在上的,阿七,你不要犯傻。”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皇子是吗?去他娘的,惹不起就算了。 “你跟你娘一样,倒是个清淡性子。”无悲道。 “大师,你跟我娘是什么关系?还有,那天你说是我叔父是真的吗?”那天她并不是不信,只是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震撼打得措手不及,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上一辈的事情,她又该不该掺和。 “自然不是骗你的,”无悲的目光飘了很远,似乎并不是在和她说话,“你娘,玉府的五小姐,惊才艳艳,曾经惹得江南一众名家子弟纷纷追逐,最后却嫁入了当时并不算强势的苏府,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自然不知。” 无悲说的这些她是知道的,她娘是那么一个美好的女子,却终在那苏府耗尽了所有的光华,她也曾感叹,为何她非得要嫁给她爹,是爱吗?如果是的话,那她爹真的是太辜负她的爱了。 第二十章 大师,你不像和尚了 “是因为我。”无悲叹道。 “为何如此说?” “当年你娘和我曾是至交,她把我当亲大哥,我也一直把她当作妹妹看待。”无悲的语气悠长,饱含着无限感叹:“曾经的我下定决心要为她寻个好夫婿,可是这一切从那次大哥见她就不一样了。” “那是苏家的一次宴会,当时苏家还未发迹,须得多拉拢些大小商贾,而玉家作为在江南一带颇有威望的家族自然是在邀请行列内的。本来是你娘的二姐准备随着玉家老爷夫人来的,可是我转念一想,好些日子未见风清了,便让大哥把给玉家的帖子改了一下,于是风清便在那日来了。” “后来呢?是我爹看上她了吗?”商业聚会,苏家二少爷从中修改宾客名单却不料他爹偏偏中意了她娘,应该是这么个故事把? “恩,也可以说是两情相悦。当时我是很乐见的,可是玉家不同意。”无悲沉吟。 苏七暗测,以玉家当时的地位不同意完全有可能,再加上她娘的满城芳名,她爹想要报得美人归就一个字,难! 无悲继续道:“玉家老爷夫人不同意,你娘自然也没有法子,可是都怪我,本来如果就这样的话,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可我却执了意要风清嫁进苏府。我曾特意问过大哥,问他是不是能保证一辈子待你娘好,不离不弃。大哥答应了,我能感觉得到,他是真的爱风清的,他说她愿意一辈子只娶风清一人时眼里的光芒是我不曾见过的,于是我便放心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是吗?一辈子只娶我娘一人?那我的那些姐姐妹妹是怎么来的?”男人,都是这样,嘴里说的都是好听的,可是真正要他们去兑现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懦夫。她的姐姐暂且不算,那是因为她爹那时候没有遇到她娘,可是为何娶了她娘又要去娶别的女人。 “我也未曾想到大哥会辜负风清,也正是这样,误了风清一辈子。当年我想不出别的法子,就让大哥告诉玉家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如此一来玉家便是想不让风清嫁都不行了。” 苏七黯然,一个清白姑娘家,为了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毁了自己的名誉,怪不得她从不跟她提起外祖母外祖父家的事情,想必玉家已经以她娘为羞辱,不再认她了吧。 “可是即使我娘落了一身骂名,他还是辜负了我娘。”苏七嘲笑。 “唉,都怪我。”无悲叹道。 她劝慰道:“大师,不怪你,该自责的是他才对。”怎么能怪他,他是那么想要她娘幸福,可惜事与愿违。 无悲定定看着她:“不,怪我。” 她不解,疑惑地看着无悲,无悲的目光躲闪着,似乎不愿面对。 “阿七,你本来应该有个弟弟的。” “为什么?” 弟弟,她没有。 在她来北方之前,她有六个姐姐一个妹妹,没有弟弟。至于如今有没有,她不知道,时光一晃八年,她那个爹完全可以再给她添上几个弟弟妹妹。可是无悲说的是指什么?什么叫做本来应该有个弟弟? “你娘刚过门时的日子是很快活的,你爹也对她很好,那时我真的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在你娘怀了你时,我也要成亲了,新娘是靖安候候府,方家的嫡女,方倩儿。这是一场不带任何感情的婚姻,换句话说这就只是两个家族的利益婚姻罢了。我欣然接受,我觉得,用我的婚姻来换苏家的前途,值。” 靖安候,她有印象。自二十多年前靖安候得罪了紫微令梁青岚,就被算计逼至南方峪州,无传诏不得返京。靖安候府在峪州虽不如在皇城风光,可是山高皇帝远,靖安候府开始着重培养自己的商业以及其他各方面的势力,在短短几年内风生水起,成为南方颇具势力的四大家族之一。这些都是她在如梦苑听来的,现在天盛人人皆称道――南方四霸,除了武学华家,书香玉家,便是商业苏家和王族方家。 她暗道,靖安候方瑞诚之嫡女下嫁苏府,这门亲事,不亏。 却听得无悲继续道:“方倩儿是那种很标准的大家闺秀,在别人看来应该是个好妻子,可是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她才是真正的蛇蝎心肠。”无悲的音调猛然提高,语气里满是对方倩儿的厌恶与痛恨,听得她的心颤了颤。 “她嫁入苏府是有目的的,靖安候交代了她什么我们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没安好心。”无悲沉痛说道:“在你娘临盆那一天,她就在里面站着,你娘生了一对龙凤胎,弟弟却被她……活活掐死了。” “那我呢?”她问。 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掐死,这个方倩儿真能下得去手,果然不负蛇蝎心肠这四个字。她的弟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陨,全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她买通了稳婆,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大哥虽然伤心失去了一个儿子却对你疼爱有加。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方倩儿还不肯罢手,在你一岁时,方倩儿又不安分了。”无悲的手指不停捻着佛珠,似是忏悔,似是祈祷,“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风清躺在了同一张床上,虽然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不管任何人看见当时的状况都不会相信我们是清白的。” 苏七愕然,那个女人竟然将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送上一张床,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故意让我爹看到了吧?所以,我爹就不再疼我娘,不再喜欢我了,对吗?”她问。 “嗯,”无悲点点头,“那时我不知道是谁制造了这一切,只觉得自己不该留在苏府了,我走的时候你娘是笑着送我离开的,可是我明明看到她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后来无处可依便归了佛门,虽说是不入红尘,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查了当年的事,五年前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她,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方倩儿,我的枕边人。” “大师,你不像和尚了。”无悲同她讲的这些,本不是佛门中人所该想的,却还是告诉了她,他甚至在皈依佛门后还去追查当年的事,这些,都让她觉得无悲不是那个天盛第一禅师了。 无悲听罢一轻叹:“不像便不像吧,如今我也后悔了,当初我只想着自己无法面对大哥便匆匆出走,可是却忘了还有风清在那苏府的深墙大院内煎熬,我真是自私。我毁了你娘的一生,我让她嫁进苏家,却害得她失去自己的亲生儿子,我让她与大哥相守,却让她落得个失德的罪名,我自己逃离,却留她在那里受苦,我欠她那么多,又怎么能清心寡欲地当和尚呢?至于这身僧服,这个身份,都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大师,我原本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可是为什么现在你也不快乐了?”为什么这个世上总是有那么多不快乐的事,为什么总是有人会使她黯然神伤。 第二十一章 小叶来了 “阿七,风光的一切都是假象,有些人就算看起来再快乐,他的心里也一定有一道血淋淋的疤痕。” “嗯。”她垂眸,忽的想起一事,“大师,你怎么认出我的?” 无悲的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情,“当年我走的时候,你还只有一岁多,后来我派去打探的人说你不在苏府了,直到那日你和他们三人一起来了寺里,我才算是你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你。至于怎么认出你的,你记得你脖子里的那个玉佩吗?” 她把脖子里的玉佩掏出来,取了下来,问道:“是这个吗?”这是她来北方前她娘给她的,说是不要弄丢,一定要好好戴着。 无悲接过玉佩看了看,不停地在手里摩挲着,“就是这个。那次你中毒我帮你解毒时无意间看到的,不过看得不真切,只是试探着叫了你阿七,可你的反应就让我确定了。这是当年走时我留给你娘的,想不到你娘给了你。” 她心下了然,静默不语。 月光流泻了一室静谧,窗外星辰点点,无悲静静驻足在窗前,她忽然有些伤感,他……现在又在干什么呢?是陪皇上和惠妃,还是在玉婉房中?恐怕过不了多久,她就要与他告别再也不得见了吧。 “大师,他是谁?” 尽管她知道他的姓是千祗,天盛王朝最尊贵的姓,可她就是那么固执地想要再问一次。 “瑂妃之子,四皇子,千祗璃。”无悲缓缓道。 苏七哑然,千祗璃,四皇子,瑂妃之子。呵,好尊贵的身份。 “恩。”她轻吟,“柳翊什么时候能回来?” 柳翊,千祗翊。 她记得,三皇子千祗翊应该是惠妃的儿子吧?惠妃此次与皇上一同来上香,肯定是要见他们二人的,如今千祗璃在,千祗翊却不见了,皇上势必会询问,如若千祗翊再不回来帝妃二人怕是要担心了。 “再等等,魂涯距兰州不远,应该快了。”无悲移步至房门,轻拉开门,转头看了看她,“阿七,你记得,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 无悲出去又帮她拉上了房门,她独坐房中。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呵,就算是她想,恐怕也不能。更何况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怎样,她很有自知之明,像他们这样的人,她从来不了解,也许就是开心了跟你玩玩,不开心了你就什么也不是,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自己作贱自己呢。 既然明白会受伤,她就不会再朝着伤口的源头一个劲儿的冲。 仅此而已。 ——分界线—— 又是新的一天,灵音寺后院依旧寂静,可是今天没有人来陪她,玉婉没来,他也没来。苏七想大概是去陪皇上和惠妃了吧。昨天他说有玉婉在他就不必忙了,她只当是玉婉帮他做事去了。可是今天一想,他说他有事便是要去面见皇上吧?她那般留了他,玉婉不知道要如何费力替他在帝妃面前开脱。 柳凡璇,柳凡琏,柳氏。 朝中地位能与皇子结亲的柳氏就只有……柳丞相,柳述。 苏七恍然,玉婉是丞相府的嫡女! 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玉婉每每在提起他们兄弟二人的父亲时总是欲言又止,她该说的不是父亲,是父皇才对。 也许她还是该感激三人的,没有那么早的告诉她真相,让她有了一段可以回忆的回忆。 “小姐,小姐……” 苏七讶然,这个声音……是小叶? 果然,话音刚落,门就被小叶推开了,阳光通过打开的门铺洒了一地。 她看着风尘仆仆的小叶,不禁好笑道:“小叶,你……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这时小叶的脸上脏兮兮的尽是灰尘,衣袍上也尽是斑点,活脱脱一副乞丐的样子。 小叶窘迫地擦了擦脸,又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可惜她只能看到两排白晃晃的牙齿。 小叶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她制止了,“小叶,你先去洗把脸吧,有事情一会再说。” 小叶点点头端了水盆出去,一会儿洗完脸进来了,她看着脸已经洗净衣服却依旧脏兮兮的小叶,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她是没有多余的衣服给小叶换的,她在这里就只有两身衣服,一身是那天身上穿的,还有一身是她向玉婉讨的。算了,她在床上也不用穿外衣,给小叶穿吧。 “小叶,那边衣柜里有套鹅黄色的衣服,你找出来先换上。” 小叶照做,在屏风后换好衣服出来整个人已经是焕然一新,她看得弯了眼:“这样才对,我那个单纯漂亮的小叶又回来了。” 小叶脸一红:“小姐说什么呢,要论漂亮,我还没见过比小姐还美的姑娘呢。” 她接道:“是吗?小叶,你可不要诓我哦,那天的柳姑娘你也见了,怎么?不比我美吗?” 小叶作思索状,忽然又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她问道。 小叶一笑:“我知道为什么你比楚姑娘美了。如果说论容貌呢,你们应该是不分上下,可是柳姑娘总让我觉得她美得不真实,恩……就像是一个花瓶,但是小姐你比她多的就是一份灵动。就好像柳姑娘是飘在天上,而你是踏在地上的,柳姑娘虽美,却看得不真切,所以我们能看真切的就只有小姐你。” 苏七失笑,小叶说的对,确实是一个飘在天上,一个落在地上。 小叶看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愁绪,仓皇道:“小姐,小叶说错什么了吗?” 她淡笑着看小叶惊慌的样子,毕竟还是十三四岁的孩子,有些孩子特有的举动,就像现在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而忐忑不安的样子。 “没有。”她道:“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吧,你怎么弄得跟个小乞丐似的。” 小叶一撇嘴,“是王员外。” 她疑惑地看着小叶,谁是王员外? 小叶解释道:“就是那天在街上欺负柳姑娘的王员外。” 苏七挑眉,“他去府里挑事了?” 小叶小嘴一瘪:“他带了好多人去府里滋事,家丁们都被打伤了,婆子丫鬟们也都不敢再在府里干了,管家让我来找您和少爷,可是那个王员外看见我了。他认出我后就一直对我不依不饶的,没办法,我是躲在给寺里送炭木的筒车里上山的。” 她听后呵呵笑着,调笑道:“原来我的小叶是坐炭车来的啊,怪不得搞了一身脏。” 苏七挑眉,“他去府里挑事了?” 这个王员外简直是不知好歹,暂且不说楚东会不会收拾他,就是等她腿好了也一定不让他好过。 小叶小嘴一瘪:“他带了好多人去府里滋事,家丁们都被打伤了,婆子丫鬟们也都不敢再在府里干了,管家让我来找您和少爷,可是那个王员外看见我了。他认出我后就一直对我不依不饶的,没办法,我是躲在给寺里送炭木的筒车里上山的。” 她听后呵呵笑着,调笑道:“原来我的小叶是坐炭车上来的,怪不得搞了一身脏。” 第二十二章 苏小姐请移步院内 苏七挑眉,“他去府里挑事了?” 这个王员外简直是不知好歹,暂且不说楚东会不会收拾他,就是等她腿好了也一定不让他好过。 小叶小嘴一瘪:“他带了好多人去府里滋事,家丁们都被打伤了,婆子丫鬟们也都不敢再在府里干了,管家让我来找您和少爷,可是那个王员外看见我了。他认出我后就一直对我不依不饶的,没办法,我是躲在给寺里送炭木的筒车里上山的。” 她听后呵呵笑着,调笑道:“原来我的小叶是坐炭车上来的,怪不得搞了一身脏。” 小叶不依,“小姐你别说了,快想想办法吧。” 她这才收住笑意,思索起来,现在她是肯定不能回去的,而他又必须陪着皇上和惠妃,谁去对付那个王员外还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小叶,现在我出了些事,我回不去,少爷也是回不去的。所以,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只能先放下,你就不要回去了,留下来等过些日子和我们一块回去。” 小叶一听她说出事了,焦急道:“小姐,你出什么事了?” 苏七心里一暖,“没什么,就是我的腿不能动了。” 小叶听她这么一说更慌了,急急问道:“怎么会这样,小姐,你是以后都不能动了吗?少爷呢?难道他没有想办法给你治吗?” 她看着小叶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拉了站在床边的小叶坐在床上,轻声说道:“没关系的,小叶,可能等过几天就会好的。少爷这些天有事情忙,你不要去打扰他,明白吗?” 小叶点点头,“我知道了小姐。” 对着小叶笑了笑,苏七把目光投向窗外,从她的角度刚好看到石桌石椅,还有昨天未曾收起的轮椅,石桌侧面有束花丛,她惊讶的是院子里的罗柔花竟然一夜之间全都开了,紫红色的花蕊让她甚是欢喜,心道终于看到些有趣的东西了。 “小叶,你去把院里的轮椅挪进来。”她吩咐道。 “哎。”小叶应了一声便去挪轮椅了。 她让小叶扶着她下床套上外衣,虽然很吃力,但总算是坐在轮椅上了。 “小叶,推我出去转转。” “恩。” 主仆二人出了晴夏院,一路向西。 “小姐,灵音寺的后院可真美,不像是座普通寺院,倒像是座花园了。”小叶笑呵呵地说道。 “嗯,是啊。” 灵音寺的前院没什么特别的,但后院确实是美,有各色的花树草卉,有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有方方正正的八角亭,甚至还有一处人工湖。院内各路连通,各色花卉铺满了角落,人工湖蜿蜒出一条小溪楹绕整个后院。除去这些居住的院子,还真像小叶说的,就像一座花园。 可是佛寺的后院为什么要打造得像一座花园,她不知道。从昨天独自看了一遍后她就在疑惑,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她暗笑自己多心了,也许这只是这里的特色而已呢。 前两次她是看腻了的,可是昨晚一夜的时间罗柔花、龙夷花和其他几种花都开了,看起来和几天前又是一番别样的风景,反正她也无事,就让小叶多劳累些推着她转吧。 又走了一段路,转了个弯却忽见前方有侍卫把守,想起昨天听到的瑾月与李公公的对话,小声让小叶推着她原路返回。 “是谁?”身后传来这么一道声音,她暗叹一声,还是跑得不够快。 又让小叶推她转了过去,只见一侍卫正快步走来。 “你是什么人?”来人问道。 她冷笑:“你又是什么人?” “奉命保护我家主人之人。” 她声调猛地一提高:“那你家主人又是什么人?” 对面之人对她的这种语气很是不满,“哼,你管不着。” 她不屑一撇嘴,“那你也管不着我。” “你……” “小叶,我们走。” 她不再看那侍卫一眼,也不知道皇上身边都是这般没脑子的人么? “慢着。” 这道尖锐声音一入耳,苏七又是一皱眉,狭路相逢啊。 “苏小姐请移步院内。”李公公道。 她面色淡漠,“好。” 她自然不会再傻到问一句为什么或者是干什么,里面可是天盛王朝的即位者,整个天盛都是唯他独尊,他说话,无人敢不从。 当然,她也不敢。 小叶推她入院,却在院门就犯了难,这处院子和她的晴夏院不同,这里的院门有很高的一道门槛,轮椅根本无法过。 她咬咬牙,让小叶扶了她下来。她觉得应该可以的,可她还是高估自己了,她的双腿毫无力量,将她硬生生地向下拖拽着,最终她还是瘫坐到了地上。 李公公在一旁看着,不出声,也不出手,她冷笑,下马威是么?那他还真是掐准自己的弱点了。 再度试图站起来,紧紧拉着小叶,却像是要把小叶也拽倒在地上,她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没能迈过那道门槛。 院门未关,她看到院里是没有人的,可是他却从里厢出来了,直直穿过院子抱起了她。 小叶一喜,“少爷?” 他淡淡“恩”了一声,在李公公复杂的目光中抱着她到了里厢。 独一无二的龙涎香气弥漫了一室,龙涎香,帝王专用之香。 她抬起头来看皇上和惠妃。皇上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有些瘦,有些憔悴,想来应该是缅念瑂妃所致。惠妃应该要比皇上小一些,但应该也小不了多少,虽说现在已经开始有了衰老的迹象,但不难看出年轻时的花月之姿。 她暗纣,怪不得这两兄弟都生的如此好容貌,原来都是沾了父母的光,皇上虽已四十有余,却丝毫不减年轻时的风流之态,惠妃面容皎好,已逝的瑂妃传闻中更是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她们二人的子嗣更是集了所有的长处于一身。 旁边的他突然悄悄碰了碰她,她回神,这才察觉刚才自己盯着帝妃二人看的行为是大不敬,忙低了头。 “给皇上请安。给娘娘请安。”她恭敬道:“民女暂患腿疾,请皇上和娘娘恕民女不跪之罪。” 皇上不说话,倒是惠妃开口了:“呵呵,柳丫头不必多礼了。” 第二十三章 诛你九族 旁边的千祗璃突然悄悄碰了碰她,她回神,这才察觉刚才自己盯着帝妃二人看的行为是大不敬,忙低了头。 “给皇上请安。给娘娘请安。”她恭敬道:“民女暂患腿疾,请皇上和娘娘恕民女不跪之罪。” 皇上不说话,倒是惠妃开口了:“呵呵,柳丫头不必多礼了。” 她浅浅一笑:“民女不姓柳,姓苏。” 惠妃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恩”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皇上自她进来就一直没说话,却是盯着二人看,她脸一红,现在她正扶着他站着,而她的半个身子都靠着他,这样的姿势很是暧昧。 她微微推了推千祗璃示意他不要这么亲密,他却把她搂得更紧了些,不容抗拒。她微微叹了口气,不再有所动作。小叶已经被他打发回去了,不靠着他难道要靠墙。 对面的皇上一见两人这幅样子,哈哈笑了两声:“李公公,赐座。” 李公公“嗻”了一声寻了个软榻给她,她坐下,道了声“谢皇上”。 皇上道:“璃儿,你也坐。” 千祗璃轻“恩”一声坐在她身旁,仍紧紧拉着她的手,似乎怕她不小心跌倒。 她好笑地看着他,难不成她就如此愚笨,笨到坐着也会跌倒? “苏姑娘是哪里人氏?”惠妃端起一杯茶,慢慢撇去上面的浮叶。 “回娘娘,民女是江南峪州人氏。”她低头道。 惠妃饶有兴趣一抬头,“哦?那怎地来了这兰州?” 她暗自一叹气,还是躲不过。 “只因家境贫寒,不得不远离故乡寻生计。” 惠妃忽然沉默地看着她,看得她不知所措。 “大胆,皇上在此,你竟然敢欺君犯上,信不信本宫治你个诛连九族之罪!”惠妃把手中上好的白玉茶盏猛劲一摔,滚烫的茶水溅了她满身。 她心中一惊,故作镇定道:“民女不敢。请皇上和娘娘恕罪,民女所言的确属实。” 千祗璃拉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她扭头看他,却见他对她微微摇了摇头,苏七抿唇,不再看她。 旁边已经有下人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她只斜斜瞥了一眼就不再看。 “本宫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说的可否属实?” 她一咬牙,“属实。” 死就死吧,总比一家人全都死强。她十岁来北方时她爹和她娘就告诉过她,此去北方凶险,如果有可能,千万不要去招惹皇家的人,如果有皇族之人问她的身份,她一定不能说,一定不能。 那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爹娘在一起对她说的话,她现在还记得,那时候他们的眼神里透着同样的认真与严肃,只有十岁的她极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北方的八年,她一直是对和皇族有关系的人避之若鹜,绝不招惹半分。可她还是还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他,躲了八年却还是躲不过。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避开皇家的人,可是她能感觉出来,皇家的人一定是不善待他们的,她爹从不太过招摇,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她低着头,他紧紧攥着她的手,皇上看着他们,惠妃不说话,整个里厢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只听惠妃道:“皇上,用膳吧。” 还好,不是对她。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果真只是在试探她,还好她坚持下去了。 李公公已经带人布菜,她在旁边垂了眸不动,以她的身份是不能与皇上和妃子同桌共餐的。 皇上坐在主位,惠妃同侧。 “璃儿,与苏姑娘一同入座。”皇上苍劲的声音说道。 她诧异,千祗璃已经抱她到了桌旁,她低头不语,帝妃二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千祗璃见她不动筷子,只当是她羞涩不敢动,自己动手为她布了菜,她抬头看他,却只见他对她微微一笑。 一席饭吃得紧张,大家都不说话,可是空气中却像是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毒雾,她已无心情吃饭,匆匆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怎么了?”他问道。 “没事。”她微微一笑,又对皇上和惠妃说道:“皇上,娘娘,我吃好了。皇上娘娘请继续用膳,民女先告退了。” 皇上微一晗首,她又转头,“走吧。” 他抱着她到了外面,她坐在轮椅上,“好了,你先回去吧,皇上和惠妃娘娘要等着急了。” “不急,我送你回去。” “嗯。” 院门前的两个侍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推着她离去。 “咱们的四皇子什么时候对除了柳小姐以外的女子这么好过?真是见鬼了。” “就是,虽说柳小姐是四皇子的未婚妻,可是四皇子也从没抱过她呢。” “这女子也不知是什么身份,能得四皇子另眼相待。方才你那般对她说话,她怕是要记你的仇了。” “哎呦,你看我这破嘴,真不该……” 身后声音渐行渐远,苏七勾了勾嘴角,她才不会记他的仇呢。 “方才为什么不说实话?你要知道欺君可是要诛九族的。”千祗璃停了下来,蹲在她面前。 苏七笑着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千祗璃站起来,“你就是吃准了他们在试探你。” “是吃不准才对。”如果吃得准她方才倒不会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那你是在赌喽?” 她装作不解,“赌什么?” “你自己知道。”千祗璃又推了她继续走,不再说话。 “那你知道吗?”苏七仰起头看他。 “不算知道。” “那就好。” 两人看似普普通通的对话实则波涛汹涌,她不知道千祗璃说的不算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只要他不知道就好。 “你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我的?” 千祗璃想了一会儿,“我哥去魂涯的那天。” “你没走?”他不是“滚”了吗,怎么会在门外? “是走了又回去了。”他说道,“我回去的时候正看见大哥和无悲大师进了院子,然后我就在院里听你们说话,我哥出了你的房门时是看见了我的。” “想不到你还会偷听。”苏七笑着说道,“所以后来你就听到了无悲大师喊我阿七,也听到了他是我叔父,也就是从那时你才派人去调查我,对不对?” “对啊,可惜你的身份太神秘,我查不到。”他幽幽说道。 第二十四章 哪儿都想了 她但笑不语,查不到就好。不过要是有一天查到了,恐怕要让他失望了,她可不算什么神秘人物。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的,看起来千祗璃是愿意帮她的,并且也愿意开诚布公地向自己坦白,这样,真好。 刚到晴夏院门口,小叶就急急奔了过来。 “小姐,小姐你回来了!我还以为……”后面的半句话在看到他后就没了音,脸上的笑也塌了下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看了看他那张冰山似的脸,暗自叹了口气,为什么他总是要活得那么累呢,明明就是很开朗很幽默的一个人,却偏偏要装得冷若冰霜。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不要继续在这里扮酷了,看你把我的小叶都给吓到了。”她不无讽刺的说道。 “恩,我先走了。” “快走快走。”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才收回视线看向小叶,只见小叶也盯着他刚才离去的方向。 “小叶你犯什么花痴啊,别看了,人都没影儿了。”她调笑道。 “小姐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在奇怪,为什么你这么温和的人会有一个这么冷酷的哥哥。”说着便推她进了院子。 她没有回答小叶,还能说什么,难道要告诉她他们本来就不是兄妹?那小叶一定回去搞得整个楚府都知道了,那到时候她是什么?无缘无故地住在男人家里,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过日子。 “小叶你吃饭了吗?”她问道。 小叶摇摇头,“没有。” “你去大斋堂取些饭来,我们一起吃。”当初说好的在青竹院吃饭也就吃了一顿,然后她就中了毒,不能动了自然就不去他那里了,除了昨天她让他走然后无悲来了之外,这几天她吃的东西都是他送来的。可是今天早晨他没来,中午那顿饭又吃得如坐针毡,现在她都快要饿死了。 小叶麻利的点点头,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出去。 她坐在轮椅上想着柳翊,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在那个白玉羽手中占到便宜,什么时候能回来。唉,要是他真的带了药回来,自己真是要欠他一个大人情了。不过想想也真挺自豪的,她苏七竟然让天盛王朝的三皇子出面为她寻药,虽说那可能只是他头脑一热冲动之下做的决定,不过好歹她也算沾了这头脑一热的光了。 “小姐,小姐我回来了。” “跑得还挺快嘛。” 她笑眯眯地看向小叶,可是小叶竟然一身清爽如刚才去那般。 她疑惑:“你打回来的饭呢?”她不是应该左手大盆右手小碗的吗?怎么不是? 小叶听到她的问话挠了挠头,“唉呀,我忘了。” 苏七无语,她怎么要了个这样的丫头回来,比她还要二条。 “那你赶快去啊,这么着急跑回来干什么?”她都快要饿死了,这丫头还急匆匆的往回赶。 “好。”小叶应下刚出院门又折了回来,“不对……小姐,我回来是有事情要告诉你。” “快说,说完赶快去。” “我……我见到柳公子了。” 她吃惊地看向小叶,“哪个柳公子?”不会她刚才在想柳翊,没一会儿柳翊就回来了吧? 小叶略一停顿,“就是和柳姑娘一起的柳公子。” “真的?” “真的。” 她一喜,太好了,柳翊平安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小叶这丫头还是蛮有用的。 “他现在在哪儿?” “跟一个老和尚在一起。” 老和尚?那就是无悲大师喽?不过无悲也没有她说的那么老吧,顶多就是胡子全白了而已,却依旧丰神俊朗啊。 “恩。”她绷着脸严肃道:“我知道了,你快去打饭,我快饿死了。” 小叶看了看她的脸色,忙道:“啊?好……好啊。” 小叶出去后她立马改了一副样子,心道看来她模仿那块冰山还是很成功的嘛,看小叶的表情就知道了。以后她也多装严肃,在小叶心里树立起一个和他一样高大的形象。 小叶还没回来无悲和柳翊就来了她的院子,她看见柳翊简直比看见她亲爹都高兴,连忙打招呼:“柳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此时的柳翊,哦不,是千祗翊,此时的千祗翊仍旧如往日那般一身紫衣,没有她所想的行迹匆匆,仍旧是温润如玉,风华绝代。 千祗翊长长的凤眸一弯,“怎么?楚姑娘想我了?” 苏七听到他的调笑,难得没有反抗,“恩恩,我想你了。” “想我什么了?” “什么都想了。” 无悲在一旁道:“你们两个别说了,弄得我这老头子都看不下去了。” 她呵呵笑了两声,“不老,大师是我见过最年轻的方丈了。” 无悲瞥她一眼,“你别尽说好听的。” 她悄悄吐了吐舌头,其实她还真是在说好听的,反正除了他,别的方丈她也没见过。而且她也没有说谎,是最年轻的不假,但也是最老的。 “对了,柳翊,你的……父皇和母妃来了,你不去看看吗?”她看着千祗翊完美的脸,轻声说道。 千祗翊似乎并不惊讶她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只轻淡说道:“没关系,先已阿七为大。” 她也不惊讶他怎么会知道的,有可能是无悲告诉他的,也有可能是千祗璃,更有可能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既然现在大家开诚布公,那就谁也不用再伪装了。 “你没有吃亏吧?你要是在情敌手里吃了亏,我会看不起你的。”她佯装严肃的说道。 千祗翊面上微微一僵,不过转瞬就恢复了正常,她暗道不好,戳到他的伤心处了。 “当然没有。” “嗯。” 她约摸了下时间,小叶也该回来了,怎么还不回来。 “大师,你去找找我的丫鬟吧,她怎么还不回来。”她面前就两个人,无悲和千祗翊,后者她是不敢使唤,只好劳累一下无悲了,不过再说了,跑跑腿儿还对身体有益呢。 无悲转身出去了,他就坐在了石桌那旁,她对面。 “你去找什么药了?”她问。 “金引。” “找到了吗?” “恩。” “给我看看。” “给大师了。” “受伤了吗?” 他一挑眉,“你在关心我?” “嗯。” “受了。” “在哪儿?” 他掀起衣袖来让她看,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从中隐约可见殷红的血丝。 她愧疚道:“对不起了。” “有什么对不起?” 她在心底翻了翻白眼,“没什么。” 第二十五章 难搞的小叶 今天已经是柳翊回来的第三天了,可是无悲还是没有说要给她治腿,她也就不催,反正药已经找回来了,不急在这一时。这三天内除了玉婉来过一次外他们俩兄弟谁也没来,只有小叶她们两个孤零零地在晴夏院。 那日她让无悲去找小叶,可是小叶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的,她问小叶无悲呢,小叶却说没有见到他,她心下奇怪,难道无悲没有找到小叶?不过当时千祗翊在她也就没多问,可是今天正好无事便想起了。 “小叶,去给我泡杯茶来。” “恩。” 感受到身边的小叶转身进了屋她才扭头看着小叶的背影,思索着要怎么问她才好。 她接过小叶端的茶,“小叶,你这两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小叶微一怔,“啊?有吗?” “有啊。”小叶这两天发呆不是一次两次了,很多时候她看小叶时小叶都是在发呆。 “可能是没睡好吧。对了小姐,快到中午了,我去打饭,你等着我啊。”说完立马朝外跑去。 “小叶,回来!”她绷着脸,这丫头到底怎么了,非得让她用千祗璃那一张冰山似的脸来吓她才行。 小叶垂头丧气地从院门口折了回来,站在她面前耷拉着头不敢说话。 她故作生气道:“你跑那么快想去哪儿啊?” 小叶抬起头看她一眼又快速低下头,“我不是说了嘛,是去斋堂。” “我不饿,先不用去。” 小叶轻轻“哦”了一声,站在那里眼神飘忽不定。 “跟我说说那天你去哪儿了。”她的语气不容拒绝。 “不是你让我去打饭吗?” 她听着小叶那细如蚊吟的的声音,暗自叹了口气,这丫头总是这样,只要一心虚就不自觉降低声音,当真以为她看不出来么。 “是我让你去的没错,可我也让无悲大师去找你了,但是你说没有见到他,那是不是你中途往别的地方去了啊?”她冷冷道。 小叶忽然一抬头,两手并用的摆手,“没有啊小姐,真的没有。” 她眯着眼看小叶,“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激动地有些超出常理范围了。 “啊?我没有激动啊。” “你有。” “没有啊。” “你有。” “真的没有。” 苏七无语,死丫头还挺犟的,她得想个法子撬开她的嘴。 她把茶杯放下,又想了想道:“可是柳公子告诉我他见你往别处去了。” 小叶狡黠一笑,“小姐你不要撒谎了,那天我回来柳公子和你就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的,这几天他又没有来,怎么可能告诉你?” 苏七撇撇嘴,早知道就说是玉婉告诉她的了,没想到这死丫头这么心细。 “好了好了,快去打饭吧,你家小姐我都快饿死了。”问不出就改天再问,她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把小叶的嘴给撬开的,现在嘛,一切以她的肚子为大。 小叶嘟囔着:“刚才不是还说不饿吗。” 她把眼一眯,“你说什么?” “没什么啊,我去打饭了,小姐稍等。” 小叶一走,晴夏院又剩她自己了,她突发奇想,要是这院里开的不是罗柔花而是遍地的黄草,飘扬的不是柳枝而是漫天的枯叶,她不是中毒而是真的老得再也不能动了,到那时是不是会有人想起她,是不是还会有人在这一片枯朽中陪着她。 苏七想得出神,连他来了都没发觉,直到他出声她才发现。 “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发呆?又在想下山怎么偷楚府里的值钱东西吗?”上方的声音令她猛然回神,竟然连反驳他都忘记了。 “你怎么来了?” 他挑眉,“我不能来吗?” 她清浅一笑,“我是说,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这几天他应该陪在皇上和惠妃身边才是,特别是马上就到中午了,他不应该在帝妃那里用膳吗,怎么会有空来这里。 “我哥才是惠妃的亲儿子。” 一句话,道尽了他的苦楚。的确,千祗翊才是惠妃的亲儿子,现在千祗翊回来了,他自然不能妨碍人家母子团聚,至于之前惠妃对他的关心也只不过都是客套的假象罢了,亲儿子在身边,谁还会去管别人家的孩子呢。唉,他也真是可怜,偏偏要摆出一张笑脸去干自己不愿干的事,可是谁让他的母妃不在了呢。 已逝的瑂妃就是当今四皇子的生母,等等,瑂妃已逝…… “千祗璃,在客栈的那个晚上你是不是就是知道了瑂妃……”后面她却怎么也说不下去,想起那天他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才惊觉自己这么问有些唐突了。 他没有她预料中的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情绪低落,反而对她淡淡的点了点头,“是啊。”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从中解脱出来了,看开就好。依他那天那副样子,看得出来是和瑂妃感情极深的,亲母仙逝,他却不能守其身旁,这种感觉应该是煎熬不已的,也难怪他一副颓废的样子。 “你哥的伤好些了吗?”那天她看千祗翊的伤口应该挺严重的,这几天一直担心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今天他来了正好问问。 他一副讶异的样子,“我哥受伤了?” “你不知道吗?”难不成千祗翊没有告诉他?可是不告诉别人他自己能搞定吗?那么严重的伤口他自己要怎么处理。 他摇头,“他没说。” “那你怎么不问问,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你哥。”想她也是主动问了千祗翊才给她看的,这当弟弟的还不如自己。 “你不知道,我哥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他不允许别人干涉他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不会去触他的霉头的。想当初凡琏姐拒婚我哥受了打击,那时我们几乎都要以为他从此一蹶不振了,或许是凡琏姐的死给了他又一次大的打击才让他慢慢清醒过来,不然我真不敢想象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他幽幽地道。 她暗道他还真是个随和性子,把丞相府的姑娘都不当外人了,又是璇儿又是凡琏姐的。 “唉,话说我真的跟玉婉的姐姐长得很像吗?” 他闻言仔细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当初我跳进你的马车时吓了一大跳,差点再跳出去,猛一看我真的以为凡琏姐又活过来了。” 第二十六章 善解人意与蛮横无理 “唉,话说我真的跟玉婉的姐姐长得很像吗?” 他闻言仔细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当初我跳进你的马车时吓了一大跳,差点再跳出去,猛一看我真的以为凡琏姐又活过来了。” 苏七鄙夷地看着他一脸夸张的表情,谁信他会吓得从马车里跳出来,忽然间心思一动,严肃说道:“我家小叶要回来了,快点收起你那无耻的笑容。” 果然,此话一出,他的脸又变成了冰山,她在心里直笑,这死男人真有趣,这么作贱自己是在图什么。 可是等了一会儿没见小叶没回来,他面色不善地问道:“你确定她马上要回来了?” “恩,是应该回来了啊。” “没有骗我?” “没有。” 他斜撇了她一眼,显然不信,她也不解释,爱信不信。 “玉婉呢?”她问道,除了千祗翊回来的那天玉婉来跟她说了会儿话后,昨天和今天都没人来,她倒想玉婉想得紧了。 他淡淡看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苏七讽刺道:“那可是你未婚妻嗳,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人家?” 他听后并不搭理她,却出神了很久,苏七试探着问道:“你……不会不喜欢玉婉吧?” 他立马反驳:“谁说的?不喜欢璇儿难道喜欢你?看你哪一点比得上人家?” 她眼里的那一点明艳光彩不自禁便黯淡了下来,心底的那一抹小小惊喜也已消失,嘴上仍不服输:“谁稀罕你喜欢我,自大狂。” 他挑了挑长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可不一定,苏七,你是不是暗恋我很久了?” 她老脸一红,“谁说的?要暗恋我也是暗恋你哥,人家还哪儿都比你好呢!” 他眼都不眨地盯着她脸上泛起的可疑的红晕,淡然问道:“那你脸红什么?” 她无语望天,“没什么,热的。” “凉风习习的你热什么?” “我乐意,我就是热。” “热什么?” “什么都热。” “到底热不热?” 苏七缄口不言,她不知道要是再说下去还会有什么后果,这死男人绝对脑子有毛病,热他个大头鬼,她爱热就热,这死人管得着吗? “咳咳……”他偷偷斜视她满脸不忿的样子。 苏七抬头看他,“你染风寒了?” “没有。” “那你咳什么?” “给你听啊。” “我才不稀罕听。” 他长长的眸子一弯,“接下来你就爱听了。” “嗯,说吧。” “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那就给我。”管他送什么药,她都照单全收,自己用不上就拿去卖了,反正她不亏。 “不行。” “为什么?” 他阴森森一拧眉,“会吃死人的。” “没关系,砒霜我也要。”就算是砒霜也能卖钱呢,实在不济犒劳一下寺院附近每日都辛勤劳作的鼠朋友们一顿,总比啥都没有强。 他一叹气,“算了,不逗你了,我来给你治腿。” “真的?”她一喜,终于要摆脱半残废的生活了么,太好了,天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有多煎熬。 他轻轻点头,“恩。”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至少也应该进来就告诉她吧,可他却扯了一堆闲话,一想到这里她的语气就变得不善。 他听了她那阴沉沉的语气,不为所动,“你有意见?” 那幅表情摆明了就是告诉她不能有意见,不然吃亏的就说不准是谁了。 她立马从刚才的斗志轩昂变得垂头丧气,“没有。” “我就知道你没有,谁让我这么善解人意呢。”他摆出一副了然神情。 “嗯。”她不为所动。 “虽然我很善解人意,但你就有些蛮横无理了。” “嗯。”她淡然无视。 “不过正是因为我的善解人意,所以我才能容忍你有时的蛮横无理。” “嗯。”她闭目养神。 “虽然我的善解人意包容了你的蛮横无理,但是你还是要学会和我一样善解人意。” “嗯。”她无语望天。 “尽管你……” “滚!”她怒拍轮椅。 他看着轮椅右半边上好的红木被拍出一道裂痕,暗自偷笑,看是轮椅疼还是她的手!虽然心中乐到不行,面色却丝毫不改。 苏七眼眶红红的盯着他那张好看到不行的脸,恨不得一个巴掌扇上去看会不会有一道血印出现,以此来验证自己的右手是不是还具有攻击力。 靠他奶奶的! 哪个挨千刀的做轮椅用质量这么好的红木! 捧着右手好一阵狂吹,期间还不忘狠狠剜他几眼,可投进眼底的都是他如沐春风的笑意,让她连鄙视都鄙视不起来,只得在心底叹了口气,安慰道只是这厮长得太好看了而已。 她苦着脸,“看来你不只要给我治腿,还要帮我治手了。” 他不屑一哼,“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好好我自己作的行了吧,赶紧干正事。”确实是她自个儿作的,只要一碰到他,她就自己作贱个不停,现在她才懒得跟他说这些,搞不好说下去左手也废了。 “给。”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顺势扔给了她,她用左手险险接住,急忙打开看看。一拔掉封布她就闻到一股清新的植物香气,带着些若有若无的药香气,飘曳了一方,她凑在瓶口嗅了嗅又把封布塞住。 “这是谁炼的?”瓷瓶内就是一颗颗的小丹丸,跟平常丹丸没什么不同就是很好闻,也不知道谁有这等手艺。 “无悲大师制的。” “是用那个什么金引制的吗?”她问道,千祗翊说的应该就是金引没错吧? 他有些讶异,“你知道的还挺多。” 她道:“是你哥告诉我他去找的药就叫金引,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对了,这个金引很珍贵吗?” 他闻言又不屑看她一眼,“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懂这么多。”在满意的接收到她虚心求教的表情后又继续道:“金引,顾名思义,以金引之方可得。传闻金引已绝迹,可是白玉羽的本事可不得小觑,我哥应该只是去试运气的,却没想到白玉羽真的养出了金引。” “养出?”这是什么叫法?不是应该是种出吗,难不成这所谓的金引不是植物而是动物? 第二十七章 还没品出味儿来 “养出?”苏七诧异,这是什么叫法?不是应该是种出吗,难不成这所谓的金引不是植物而是动物? 他坏坏一笑,“如果我告诉你金引其实是虫子呢?” 虫子?苏七咽了口口水,还有那么香的虫子? “金引,是一种需要以金喂之方可养成的奇虫。金引通常会在极其隐蔽的地方孕育后代,如若无金喂之便必死无疑。看你这瓶药的成色这次我哥带回来的金引应该不会差,不过看来是白玉羽出血了。” “这么金贵?搞得我都不敢吃了。”苏七看着手中的那个小瓷瓶,简直不敢想象就那什么金引得喂多少金子才能养成,千祗翊又是怎么从白玉羽手中把这么宝贵的东西的要过来的。 他斜眼看她一眼,“不吃?不吃给我,这可是好东西。” 他说着便要来抢,苏七眼疾手快地把瓷瓶护在了怀里,然后一脸得意地瞧着他。 交手一回合,苏七,胜。 可是他仍作势要来抢,苏七一恼,这样下去她一只手怎么抢得过他两对完整无损的胳膊腿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嘴拔掉封布把一整瓶小丹丸全倒嘴里算了,看他还怎么抢。 他不怀好意地笑着,“你都吃了?” “废话。”她口齿不清地说道。不吃干吗,既然他说那个金引那么金贵,她还会等他来抢吗?“连味儿我都还没品出来呢。” 他嘴角弧度更大了些,“没品出味儿来就对了。” 她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吧,虽然不苦但也不甜,就是好闻了点儿。她狐疑地看向他一脸不正常的笑容,没好气道:“笑什么笑?你嫉妒啊,嫉妒也没用,我吃光了。”可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又不像嫉妒呢,到底怎么了。 “我不嫉妒。” “那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刚才说过了,我给你的药会吃死人的。” “你……你少骗我!” 会吃死人?肯定又是他在扯谎,可是又不像啊,苏七这么一想,脸都白了,那次解毒的后遗症还没治好,这次怎么又中毒了,而且……会吃死人? “骗不骗你一会儿就知道了。这些药是给你冲水服的,一天五幅,一次两粒。现在你一次就用完了,还未兑水,你自己算算超额用了多少。” “那你怎么不早点说?”苏七一急,只想伸出手去扇他两个耳刮子,那一瓶少说也有一百来粒吧?这死男人不早点儿告诉她一定是不怀好意。 他温润一笑,“你也没有问我啊。”说完又补充道:“再说了,谁让你一次吃那么多的。” “你给我滚!”还谁让她吃这么多的,要不是他来抢她会一下子吃完吗,现在好了,一切都晚了。 他的眼里突然逬出危险的光芒,像是一只危险的野兽,沉声道:“你说什么?” 苏七被他突然的转变吓到了,她又冲动了。她面前的这个人是天盛王朝的四皇子,他的母妃是皇上最心爱的女子,也许未来他就是这方领土的统治者也说不定,可自己却一次次地让他滚,一次次地迈过他的底线,尊贵如他,他早就该生气了不是吗?可笑的是自己以为有可以在他面前骄傲的资本,可是她忘了,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他还是他,一直都是,从来未变,变的只是她而已。 她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会怎么样?” 是真如他所说的,会死吗? 他冷声,“不知道。” “嗯。”她道:“你走吧。” 他甚至没再正眼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出了晴夏院,留她自己一身落寞坐在院中。苏七静坐着,脑海中却是千头万绪理不开,小叶又到了该回来的时候没回来,她错服了大量的药也不知道会怎样,他又生气地走了,恐怕最近都不会再来了。 她失笑,不来就不来吧,反正他们皇族的人她是不能扯上半点关系的,那还想这些干什么,自己真是越活越不清醒了。 “小姐……” 她扭头看向回来小叶,小叶却脸红红地不说话。 她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叶低着头,“我……我被广益小师父找去了。” “他找你干什么?”广益是无悲的六弟子,据说和小叶是同乡,可是小叶来的这几天也就和他说过几次话,他们二人的交情何时变得如此好了? “找我……”小叶挠头,挠啊挠,挠得头都快要破了,“找我挑水啊,对,就是挑水!” 小叶嘻嘻笑着,说出的话却让她眼角一抽。挑水?亏得这丫头能想出这样的借口,就她这小身板,挑水?水挑她倒是有可能的。 “哦。”她故作恍然大悟,“那挑了几桶啊?” 小叶的脸更红了,“也就……两桶,两桶而已了。” 苏七感到自己的眼角又抽了抽,两桶……而已?她真以为挑水是好玩的吗?两桶她才勉强挑的起,就那还是整日在如梦苑干活练出来的,而这丫头呢,才十二三岁,又没吃过啥大苦头,小胳膊细腿儿的,还就两桶……而已? 她装作心不在焉道:“那广益又为何喊你去挑水?” 小叶看着脚尖思考良久,久到她都忍不住偷偷斜眼观察那丫头的表情,可是她才偷瞟了一眼小叶就抬起头来看着她,她急忙转了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姐……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小叶看着她的半边侧脸,似是下定了决心,朗声说道。 她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死丫头,终于肯说了。面上仍是一副清淡样子,“说吧,什么事。” “其实……其实我不是去挑水了。” 废话,她当然知道她不是去挑水了,不过还是先装装样子,顺着她说吧,“嗯,去哪儿了?” “我遇到了一个人。” 她一挑眉,“谁?” “我不认识。” 苏七无语,她每天见的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了,还非得搬出来一一说? 她露出一张笑脸,“那个人非礼你了?” “不是的。”小叶道,“上次柳公子回来那天我回来晚也是因为他。” 苏七一急,实在没性子再跟她耗下去了,这丫头怎么说话半句半句的说?碰巧她是个急性子,最听不得这样一点点往外蹦字的了,又摆了一张标准式千祗璃臭脸,凉凉道:“把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给我讲清楚了,记住,要一气说完。” 第二十八章 只是白玉羽 她露出一张笑脸,“那个人非礼你了?” “不是的。”小叶道,“上次柳公子回来那天我回来晚也是因为他。” 苏七一急,实在没性子再跟她耗下去了,这丫头怎么说话半句半句的说?碰巧她是个急性子,最听不得这样一点点往外蹦字的了,又摆了一张标准式千祗璃臭脸,凉凉道:“把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给我讲清楚了,记住,要一气说完。” 果然,百试不厌的这招又起效了,小叶很听话的说道:“这两次拦住我的是一个男人,嗯……长得很好看,就像少爷和柳公子那样好看。” 苏七听到这里狠狠瞪了小叶一眼,示意她跑题了,小叶立即收回话题接着说:“第一次他把我拉到角落里问我是谁、在这里干什么,我就说我是小叶,是来这里伺候小姐的。今天遇到他他又问我小姐是不是一个人在院子里,我说是的,可是没一会他又转回来问我少爷是不是经常来看你,我说不是的,少爷偶尔才来,然后他就走了。” 她含笑点头,“很好,以后就这样说话。” 苏七满意至极,这就对了,要是所有人都是有话一气说完,并且都能像这样简洁明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故作生气,“那我上次问你你怎么不说?” 小叶低着头幽幽道:“是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才好。” 她斜睨小叶,“所以,今天你考虑好了?”死丫头,鬼心眼还不少,当初她是怎么想的来着,竟然挑了这丫头带回来。 “恩。”小叶轻轻点头,“小姐,我是觉得那个人好像对你有什么所图。”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有所图。”她把桌上早已凉掉的茶倒掉,唉,可惜了,刚才千祗璃在,桌上就一杯茶,她也不好意思喝,于是茶就放凉了,哼,只要他一来,她就没好事。 “他两次都是在问你的事,可是我觉得他应该不认识你,那这样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小叶说完端起刚才她放在石桌上的空杯,进屋帮她添茶。 苏七听了小叶的话也只微怔了一下便恢复正常,有人对她有所图?呵,会有谁呢。千祗翊说的话她一直不曾忘记,她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呢,确实没有,既然这样,管他是谁呢。 “小叶,你认识他吗?”她问刚添完茶出来的小叶。 “不认识。”小叶回道,“可是我感觉他对小姐很上心的样子。” “是吗?”对她很上心?会是谁呢,她应该没有这样的朋友才对。 “小叶。” “恩?”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小叶有些愧疚道:“我知道了小姐。” 她点头,“恩,吃饭吧。” 小叶把刚才打回来的饭菜摆好在石桌上,两人都静默着吃完了一顿饭。 …… 月色如水。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身旁的小叶已经入睡,她听得到小叶均匀的呼吸声,可是她却睡不着。好像自从遇到他以后她失眠的次数就多起来了,刚开始在客栈身边有陌生人她睡不着,后来在楚府他莫名其妙走了她睡不着,然后来灵音寺那天成了妖女她睡不着,今天她又睡不着。躺在床上又是担忧又是欢喜,千祗璃今天肯定是在戏弄她,还说会吃死人,看她到了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可是他应该没必要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啊,唉,他就是颗灾星。 她正想得出神却听到有人敲门,心中一喜,难道是他来了?急急忙忙披了外衣出去开门,可是门外却空无一人,只有那一丛罗柔花在夜色笼罩中妖娆绽放和那张不变的石桌在院子里静静矗立,除此之外,没有他。 她一阵失望,关门回到床上,告诉自己也许是风把门吹响了,还是赶紧睡吧。 可是就当她闭上眼时,门又响了。 她睁开眼,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她可以确定,绝不是风刮响的,可是会是谁? 门不停被敲响,她躺在床上睁着眼不动,哼,看他能敲到什么时候,她不介意听到明天早晨,反正今天她失眠了。 果然,门很快就不再响了,她在黑暗中冷笑,管他是何方神圣,敲累了吧,不敲了吧,哼,跟千祗璃一样得瑟。 “姑娘,我在门外敲了半天,为何不开门?”一道淡淡的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苏七猛的看向被月光映亮的窗边一小块位置,那里,正站着一个男人,他有和那两兄弟一样高挑的身材,绝美的脸庞,出尘的气质和一张面具。 对,他是带着面具的,他们都有一张面具,千祗璃有一张冰山般的面具,但是从不在她面前戴,千祗翊有一张面具,就是那万年不变的温润笑容,尽管他们都知道他并不快乐。而窗边的这个男人,他也有一张面具,也是那不达眼底的笑意。 男子见她不答话,又重复了一遍:“姑娘,我在门外敲了半天,为何不开门?” 苏七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虽然她是被一片黑暗笼罩,不见得他就能看到。 靠! 她怎么不开门? 她开了! 可是有人吗? 没有! 那她还要开第二次吗? 不要! “你怎么不说你没去阎王那里报到?”报到去顶替黑白无常,就凭他这张脸,不必要非得大半夜来勾她的魂儿,白天就有一大群环肥燕瘦自愿跟着他走。 “呵呵,姑娘真是风趣。” “是么?谢谢了,我承认。不过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还有千祗翊,他才是第一个。 “姑娘不好奇么?” “好奇。”她当然好奇。 “好奇什么?” “你是谁。” 男子听着她嘴中说出来的、陈述句,瞬间扭曲了,她这么风轻云淡的一句“你是谁”也算好奇? 男子问道:“能猜得到吗?” 她的目光凌厉投来,红唇轻启:“白、玉、羽。” 他但笑不语,但是苏七知道,她猜对了。从刚才她看见他,她就在猜了。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所听到的人最多的就是白玉羽了,而且,眼前的这个男人很符合玉婉对他的描述,和那两兄弟一样清华冷淡,贵气逼人,仿若一块浑然天成的璞玉,不需雕琢,便已是完美。 “阿琏,我来看你了。” 第二十九章 找你要钱 “阿琏,我来看你了。” 苏七听白玉羽语气中那深深的思念之情,轻叹了一口气。柳凡琏,这个冠满京都的一代娇女,惹得众公子追逐,最后却终是红颜薄命,香销玉殒,留了千祗翊和白玉羽这两个痴心人独自留守,这是柳凡琏的幸运,然而却是千祗璃和白玉羽的不幸。 她冷了声音,“我不是她。” “可是很像。” 她起身坐在床边,“像也不是。” 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也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他慢慢踱步过来,她亦正视他。 他的眼,里面好像冒着寒星,可是此刻却似是一汪秋水,载满了思念与柔情,里面分明有她的影子。 他突然伸出手来抚摸她的脸,被她一脸嫌恶地躲开,她不喜欢跟陌生人走这么近,而千祗璃,是一个特例。 他感受到她的躲避,停住了动作,眼中恢复一片清明,又退回到窗前,一切就像不曾发生,好像他还是她看见那般,一直未动。 “为什么来这里?”要是在魂涯待得舒服就待着好了,跑来跑去不嫌累。 他唇角一勾,“找你要钱。” “我没钱。”金引是么?把她卖了也找不来那么多金子。 “我知道。” “那你就去找那两兄弟要吧。” 他浑身上下气息猛地一敛,“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她不悦道:“关你什么事。” “你吃了我的金引。” “吃了又怎样?反正已经吃了。”靠,看他的样子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竟然现在来找她赔金引,而且那瓶药她全都给吃了,谁知道会不会死人,都要死了谁还会搭理他。 静寂中只听他沉声道:“我不介意把你的肚子剖开。” 她盈盈一笑,“你舍得吗?”苏七暗骂他有病,难不成搞毒物研究的都是这么恶趣味? 耳边传来他略带疑问的声音:“为何舍不得?” 她斜斜睨他不说话,这种问题他会不知道?为何舍不得?当然是因为她这张脸!白玉羽为什么两次拦住小叶打听她的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爬进屋子,不都是因为她有一张酷似柳凡琏的脸。而现在他竟然问她为什么,是要提醒她还是提醒自己她不是柳凡琏?像他们这样的人,都最是无情,可是一但动情,便如决堤之洪水,像一头奔腾的野兽,无论受了怎样的苦,即使是地狱,他们也义无反顾。 “现在情势特殊,你走吧。”皇上和惠妃定然是不喜这个抢了自己儿子未婚妻的人,要是再知道他来了她的房里,难保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她不想冒险。 他自知她说的情势特殊是指什么,欲转身出门。 “等等。” 他回身,“干什么?” “把小叶给我治好再走。” “你怎么知道?”他略带讶异道。 “你当我是傻子吗?”他们两人说了这么长时间,他又这么激动,小叶本来睡觉是不会睡得很死的,可是却没有醒,她再一联想白玉羽是干什么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给你。” 他随手掷出一个瓶子,她没接住,滚落到了地上。然后她看着他离开,又起身去捡地上的瓶子。 忽然,一股浓浓的喜悦感涌上心头,她能走路了?刚才开门时她只当是千祗璃来了,又灰头丧气回到床上,根本没发现她的腿可以活动了。可是白玉羽一来她倒清醒不少,现在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冰凉触感,而且也没有什么异常状况。或许今天千祗璃真的是在吓她,现在她又恢复正常了,也没有如他所说的那般死了不是。 苏七一晃神,捡起白玉羽扔在地上的瓶子放在小叶鼻下。小叶闭着眼睛急咳了几声,她心知行了,连忙收在枕头下。 小叶睁开眼望着她,“小姐,你怎么还不睡?” 她一笑,“没事,睡吧。” 看着小叶又闭上眼她才安心又躺下,脑海中仍是千头万绪,白玉羽在这个时候来了,他又想要干什么,那两兄弟又知不知道,如果千祗翊他们两个碰上,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一夜无梦。 —— 早上起来时苏七还是心里不踏实,又问了小叶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听到小叶说没有她才放心,让小叶给她打水洗脸,她要去找玉婉。前几天是不能动,现在能动了她最想见的人就是玉婉了,这两天她都没有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不就是她的姑母,惠妃娘娘又找着她了,反正不管怎样,她都想去看看。 因为男女有别,所以玉婉不能跟他们住得太近,于是玉婉的香露院跟她的晴夏院算是她跟三人的院子里离得最近的一个了。不过话是这么说,要从灵音寺东边绕到西边,还真需要花些时间,不过嘛,她也不着急,慢慢走呗。反正没有她这种经历的人绝对体会不到能走路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一进门就看见玉婉坐在院子里喝茶,她叫道:“玉婉!” 玉婉回头,看见是她勾起嘴角笑了笑,站了起来过来拉她坐下,“楚姐姐来了。” “别叫楚姐姐了,我是苏七。”她接过玉婉递给她的茶,道:“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天,以后别叫姐姐了。” 玉婉点点头,“好,阿七。” 她问道:“玉婉,你这两天可是在陪惠妃?” “是啊。姑母平时在宫里也是不经常见的,如今出宫也没有那么多拘谨,趁着现在多陪陪她。” “恩。”她点点头,又问道:“当初你和……千祗翊来兰州是为了什么?” 她没有避讳,直呼千祗翊,反正玉婉肯定已经知道他们互相坦白了,既然这样还隐瞒什么。 玉婉略做思索,“当初是来寻璃哥哥的。” 她这才忆起当初第一次见千祗璃时便是碰见他的人马与另外一拨人马在争斗,而她与他的相识便是她的马车作为一道护身符救了他,仅此而已。 “是谁要置他于死地?”她又问道。 她在想,可能不只是长落山那次,还有那次在船上。她才不信什么他说的是怕她跑了的鬼话,看样子应该是他一开始就在船上,只不过她没钱只能坐次等舱,但是但是船上是有单间的,也许他就在单间只不过没想到她也去了罢了,而那些人一定是杀他未遂反被他杀,要不然他那么着急拉她跳江干什么,怕官府通缉吗?肯定不会了,整个天盛都是他老子的,他会怕才是奇事。 玉婉又帮她添茶水,略有深意看她一眼,“阿七,这种事,没有凭据谁都是不能乱说的,我也不能。” 她心领神会,浅浅一笑,“你说的对,倒是我唐突了。”当今的天盛王朝,内忧外患,朝堂内部争斗不断,后宫女眷之能力也不可小觑,边境更是时常遭外族侵扰,如此动荡的时期,谁最出风头,那他便是众矢之的,而千祗璃作为瑂妃之子,集众多光环于一身,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却要时时防着冷不丁射来的毒箭,不管这毒箭是谁射出的,他也只能暗地还击,一旦搬上台面,他就破坏了游戏规则。而不守规矩的人,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认输。而这输了代表的意义千祗璃绝不可能承受的起。 玉婉道:“阿七,以后这种事情你千万不可在旁人面前提起。” “放心吧,我懂的。” 第三十章 没那么多值钱东西 玉婉道:“阿七,以后这种事情你千万不可在旁人面前提起。” “放心吧,我懂的。”她怎么会连这个都不懂,恐怕不只是千祗璃,就连千祗翊也不会好过,所以他们都有着那么一种淡然出尘的气质,而在那淡然掩盖下的却是刀光剑影和阴谋诡计磨练出来的血淋淋的现实与无奈。 只是,这就是他们的命。 上天给了他们尊贵的身份,优越的条件,也要他们经受更为残酷的磨练,而他们,只能选择接受。 只是接受这种命运的时间长了,他们也会疲惫,所以他才会说要弄天,这是他对命运的挑战,也将会是他的新生。 “玉婉,我的腿好了,我想下山,你们现在可以走吗?”她觉得千祗璃应该没问题,可是玉婉和千祗翊就不一定了。 玉婉温软一笑,“我就料到你今天会来找我,只是没料到你已经能走路了。现在我们还不能下山,等过两天皇上和惠妃娘娘走了我们再回去。你也别独自下山了,过两天跟我们一起吧。” “嗯。”刚才她还在好奇为什么玉婉不奇怪她能走路了,原来她也很惊讶,只是没说出来罢了,既然她这样说,那就过两天再说。 “对了玉婉,那个白玉羽,他的家族到底是有多大的势力?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物?”白玉羽既然有胆子抢皇家的儿媳妇,那就有一定的权势,而昨晚的一见更是让她确定了这个想法,若是没有资本,又何来那般傲然之态? “他么……就是一个医药家族的佼佼者而已,不过这只是坊间的说法。”玉婉略一停顿,“照我看嘛,他绝对不简单。” 苏七所有所思道:“是啊,不简单。”可是他的不简单不是她们能猜透的。 她突然想起千祗翊,也许他能知道些什么,跟玉婉道别:“玉婉,我先走了。” “还没坐怎么就走了?” “我昨晚没睡好,回去补个觉。”她解释道,虽说是借口,但也是事实,“你别送了,我走了。” 出了玉婉的院子小叶问道:“小姐,你们说的那个白玉羽是谁啊?” “你不认识的。” “哦。” 她好笑的看着小叶一脸因为疑惑未解而郁闷不已的表情,当真以为白玉羽是好惹的么,那两次她事先不知道就算了,以后还是不要让她身边的人跟白玉羽有接触,毕竟这个人太神秘,而小叶也并不需要知道得太多,那样反而对她不好。 “小姐,你走错路了。” “没错。” “我们应该走左边这条。” “没事。” “这是去柳公子那里的路。” “恩啊。” “小姐,前面有人。” “很正常啊,哪儿都有人。” “是和那天那个院子门前穿着一样的人。” “啊?”她抬头一看,确实是侍卫穿着,“走,我们回去走左边的路。” 小叶:“……” ―― 夕阳如火。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叶急急忙忙从门外跑进来。 “你慢点儿,急急忙忙的要做什么?”她轻斥道,跟这丫头说了多少遍了,遇事沉稳一些,可她仍然总是慌慌张张的。 小叶感受到她语气里的斥责意味,有些窘迫的低着头,她看到小叶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转念一想,唉,可能小叶还是太小了些,不过只是个孩子罢了,正是活泼的年纪,也许是她要求有些高了。这么一想,声音便也不如刚才那般冷硬了,“有事就说吧。” 小叶这才说道:“边疆传来消息,说是南昭又侵扰天盛边境了。” “没了?” “还有,南昭将要派使者来京都。” “还有没?”她就知道,小叶这丫头养成的习惯就是改不了,说话总是要说一半,唉,得帮她改改。 “算没了。” “什么叫算没了?” 小叶轻声说道:“我听别人说啊,可能这次南昭公主也要来呢,不过这只是传闻罢了。” “小叶……”她把尾音拉得很长很长。 “恩?” “你说的这些跟你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你这么急急忙忙是要搞什么?” 她就不明白了,在这灵音寺里小叶怎么能八卦的起来,这里尽是一群古板的和尚,小叶是从哪儿听来这些事的,难不成整日蹲在前院听那些人来人往说话?唉,真是不让她省心。 小叶语塞,“我……我就是关心一下我们的家园而已。” 苏七朝她翻翻白眼,“你怎么不说你是因为太八卦?” 小叶撇撇嘴,“小姐,我没有。” “没有你也用不着关心这些。” 这些事这丫头能关心吗?当然不能了,南昭侵扰边境有朝廷的兵马在厮杀战斗,使者上京有礼部的人员负责接待,反正都是他们千祗一家的事,这丫头有什么好操心的。 小叶似懂非懂点点头,“我知道了小姐。” 她摆摆手,“好了,出去玩吧,不用在屋里闷着了。” “恩恩,小姐我走了。” 她看着小叶出了院子才放下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一副凝重表情。不得不说,小叶说的消息让她有些惊讶,南昭犯境,使者上京,这两件事不管哪一件都足以让皇上急刻回京把持朝政,皇上一定要比小叶知道的早,可是为什么玉婉说还要过几天,是小叶的消息不准确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准备找些话本子来打发时光,可是在这尽是佛经的灵音寺她要想找本话本子可不是易事,不过那也得找啊,谁让她对佛经没兴趣呢,她正翻箱倒柜,忽听身后一道男声:“找什么呢?” 她连忙起身,整了整衣服,对千祗翊笑道:“没找什么。” 他挑挑眉,“寺院里可没有楚府那么多值钱东西。” 她脸一红,讪笑了两声:“呵呵,公子说笑了。”她本来就不是会偷东西的人,除了千祗璃的东西,其他人的东西她一概不动,谁让这家伙害得她诸多不顺。 苏七看见他还站着,高高的身子被夕阳拉出很长的影子,她一笑,“坐吧。” 他“恩”了一声坐下,苏七便替他倒茶,心道她这院子就这一点好处,外面有石桌,屋里有木桌,反正到哪儿都不会累着便是了。 “我听璇儿说你能动了,过来看看。”他接过茶杯,示意她也坐。 “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以后还指不定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呢。”她坐在他对面,自己也捧了一杯茶,忽然想起他的伤,问道:“你呢?你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千祗翊温润一笑,“没事了。” 她还是不放心的问道:“真的?你可不要骗我。” 他玩味地看着她,“真的,不骗你。” 她却一把拉过他的手臂,“给我看看。” 千祗翊也不反抗,任由她拉开衣袖。苏七掀开他的袖布看了一眼就又“咝”地一声放下,端起茶悠哉悠哉品着也不说话。 第三十一章 我不介意 他玩味地看着她,“真的,不骗你。” 她却一把拉过他的手臂,“给我看看。” 千祗翊也不反抗,任由她拉开衣袖。苏七掀开他的袖布看了一眼就又“咝”的一声放下了,端起茶优哉游哉品着也不说话。 天边的最后一抹残阳慢慢消失,桌上的两杯茶早已凉透,两人却仍然谁也不吭一声。屋中很静,死一般的寂静,映着一室的黑暗和点点星光,衬得格外诡异。 “你在生气?” 良久,未有回音。 苏七不说话,并不是她不想搭理千祗翊,而是她想让千祗翊明白,她的关心至少也应得到真诚的回应,不管千祗翊是懒得搭理她也好,不想她担心也好,她都希望千祗翊能真诚地把她当做一个朋友看待。尽管这有些异想天开,可是她在想,他们有尊贵的身份不假,可是他不是还是放下他尊贵的身份去魂涯帮她寻金引了吗,玉婉不是也放下丞相府嫡女的架子守了她一整夜吗,而千祗璃不是也一直让她赖着不走吗? 她也曾想过这可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也许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场游戏,可是她就是这样,别人对她一好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对她好的,她都会很努力的尽自己的全力去回报,但是她也有些贪心的,当自己问及千祗翊的伤势时,她希望听到的是一句真心的实话,可她听到的却是一句淡淡的“没事了”,而她掀开他的衣袖看到的却仍然是比那天好不了多少的伤口,他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问她是不是生气了,呵,她当然气,一片好心换来谎言相待,叫她如何能不气。 可是气愤过后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也感觉到确实无可厚非,谁说了她的真心就一定能换来别人的实意,更何况那三人还不是一般人,她又在瞎想些什么。这么一想,她倒释怀了,无所谓,他的伤口自然有人帮他处理,看他现在不是还没死吗,她又有什么好担心愧疚的。 她看着对面一身紫衣仍然如往常般风姿绝代的他,轻声道:“你快回去吧,天都黑了。皇上和惠妃娘娘要是寻你寻不到又要无端生出些事端来了。” “不妨事的。”他勾起嘴角一笑,顿时好像皎月都在他的衬托下失了光辉。 她看得呆了去,被推门声惊得猛一下回了神,她一看,是小叶回来了,暗骂自己了一声大花痴,又笑意盈盈对他道:“人你也看到了,活蹦乱跳的,现在如果没事的话,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该回了。” 千祗翊坐在那里不动,“没事,我不急。” 苏七暗自翻白眼,这位亲爱的皇子殿下,你是不急,可是我急啊,没看见我家小叶是刚打完饭来跟我一起吃饭的吗,你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心中虽是这样想,面上笑意不减,“你愿意来我当然高兴了,只是这月黑风高的,我们两个女眷跟你呆在一个房间里,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他仍是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淡淡神色,“我不介意。” 靠,你不介意我介意啊,他怎么这么难缠,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偏偏他还跟千祗璃一样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她这得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才摊上他们两兄弟。 “那你总得睡觉吧,你不能一整个晚上都在这里吧。”说完又朝小叶挤挤眼,“对不对啊,小叶。” 小叶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柳公子先回去吧。”可是千祗翊还是坐在那里不动,她看得心急,又朝小叶眨眨眼,示意她再想法子把千祗翊送走,小叶看到后挠挠头,随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又说道:“柳公子不妨先回去,要是想我家小姐了明天再来也可以。” 千祗翊听罢赞扬的看了一眼小叶,“我现在就想她了。” 苏七瞪了小叶一眼,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说,什么叫他只要想她了就来啊?现在好了,千祗翊可有根杆儿顺着往上爬了。不过嘛……管他呢,他愿意待就待下去,看着别人吃饭的滋味儿肯定不好受。 “小叶,坐下吃饭。”她如是说道。 “哦。”小叶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千祗翊,然后一声不吭地坐下吃饭。 她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两菜一汤,小叶她们两个吃足够了,话说这灵音寺的伙食还真不赖,她吃了这么多天都没吃腻。唉,这都归功于她的好叔父,无悲大师的管理有方。 对面的千祗翊看着她旁若无人地在吃饭,毫无预兆地挑了挑眉,“我还没吃饭。” 苏七咽下刚喝到嘴里的一口热汤,抬起头看他一眼,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就赶快吃。”嘿嘿,受不了啦吧,别人吃饭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滋味很尴尬吧,正好他也没吃饭,那就快回去吃吧,不要再坐在这里了。 “好。” 她放下手中汤碗正准备欢送他一下,却见他优哉游哉地把桌上的两盘菜尽数端起,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端着两盘菜往门外走去。 几乎是他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苏七猛地反应过来,靠,这厮也太无耻了吧,那两盘菜她连动都没动,他就这么端走了? “你给我回来!”她冲出去拦住他。 “哟,腿好利索了?竟然敢拦我了?”他不无讽刺意味地说道。 苏七感觉到了,他生气了,而且火气还很大,虽然他一直在笑,但是此刻他的身上散发出一阵阴冷的气息,将他身边的她包围,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低着头不再言语。她真是过分了,让一介堂堂皇子看着她们二人吃饭并且受到明里暗里的拒客令,她凭什么?凭自己跟他那一点少的可怜的交情吗?尊贵如他,又怎会白白承受这样赤裸裸的羞辱,现在他没有当场发火而是一声不吭地端起盘子走人,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她还一身怒气冲出来让他回去,这怎会让他不生气。 稳了稳心绪,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她对依然在屋内站着的小叶说道:“小叶,你先出去吧,就去柳姑娘的院子吧,我有些事情,过会儿我去找你。” “好。”小叶又快速看了两人一眼,跑出了院子。 第三十二章 你怎么敢,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接过他手里的两个盘子回屋放在桌上,又对着外面叫道:“进来吧。” 他闻言进屋,坐在桌边,眸光深邃晦暗,隐藏着什么东西。 “好了,不要摆一张大长脸给我看了。” “恩?” “不就是让你看我们吃了顿饭吗,至于吗你。”她笑嘻嘻道,看到千祗翊脸色稍有缓和后才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个白玉羽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方才她满心气愤,只看着他碍眼,却忘了自己也是有事要问他的、 今天去找他的时候他门口有皇上和惠妃惠妃身边的人,她怕再生事端,急急忙忙拉了小叶回来,今天傍晚他一来她就问了了伤的事,却被他云淡风轻的一句“没事了”给气得昏了头,刚才他闹了那么一出她倒清醒过来了,她该问的事可是还没问。 千祗翊的眸光一闪,“怎么了?” “没、没事啊,就是问问而已。”苏七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热,不过也无所谓,这么黑的天他看得见才怪。 千祗翊死死盯着她看,“你倒是有趣,问他干什么?” 苏七语塞,是啊,她问他干什么,难道要告诉他昨晚白玉羽从窗户爬进了她的屋子,他们两个还畅谈了一阵?那样的话他肯定会是一脸扭曲的笑容,然后笑眯眯地问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他爬进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我的情敌吗,难道你不理解我很想一巴掌拍死他的心情吗,你说,你居心何在!然后她就会代替白玉羽被一巴掌拍死,想想都可怕。 “我、我就是有点好奇啊,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样子啊等等等等。”她笑嘻嘻道,经过一番心理斗争,算了,还是瞒着他们比较好,既保护了白玉羽也保护了自己。 千祗翊不忿的表情立马浮现出来,哼道:“好奇他?你不用好奇了,他没我长得好看。” 苏七一脸黑线地“呵呵”讪笑两声,这位亲爱的皇子殿下,你要不要再自恋一点,你明明就比人家好看不到哪儿去,还这么大言不惭,跟千祗璃一个德行,实在是让她佩服至极。 “你笑什么?”他起身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在黑暗中脸上泛起的不正常的红晕,听着她那风凉的笑声,咬着牙问道。 她听出那语气里的咬牙切齿之意,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往侧边移了一点,离他稍微远一点,又摆出一张狗腿至极的笑脸,说道:“没什么,就是笑他没你长得好看。” “很好。”千祗翊非常扭曲地满意了。 “那个……天色已晚,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她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不急。” “……” 夜,如墨。月,如水。 窗外风拂过柳枝的沙沙声犹响在耳边,她却再无法找出可以跟他聊的话题,现在的他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地上折射出的月光轻轻打在他身上,紫衣在微淡的白光中闪烨着泠泠光华,他脸上的轮廓被衬得格外坚韧,一双眸子闪动着,长而密的睫毛跳跃得像是一只翩舞的蝴蝶。 这样的他,就像那天的千祗璃,他的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哀伤的气息,让人不忍去触碰,就好像他处在自己所创造的一个世界里,很悲伤,但也很快乐,当这种悲伤与快乐在他身上并存,在他身边的她却被这两种情绪束缚,想去安慰他,但又不舍得让他从自己所创造的世界中走出来。也许她从来就没有这种能力,可以去抚慰别人,千祗璃和千祗翊,这一对亲兄弟,他们两个很像,却又不像,可是他们一旦悲伤,就不是任何人可以理解的痛。 她凝视良久,就那样和他一起静静坐着,看着月亮慢慢游移,最后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声:“千祗翊……” “恩?”他若无其事般回头,很平常的动作,可是苏七看到他的动作明明僵了一下,却还是被他很好的伪装过去了,脸上仍然是如沐春风的笑意,可是在她看来,不达眼底。 “你在想她?” “恩。” “逝者已逝。”她没想错,除了柳凡琏,她想不出还有谁能让他表露出那样的哀伤之情。 他忽然冷了声音,“是么?” 千祗翊的目光忽然定在一处,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是窗子,上面正有一只白玉腰坠在月光下烨烨生辉。 那是谁的?她不知道,或许是白玉羽的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不解,他怎么了?他说是么,这是什么意思? 他抓住她的肩,双目目赤欲裂,一字一句道:“柳凡琏,你怎么敢,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苏七被他抓得吃痛,痛苦地拧起了眉,千祗翊显然是有功夫功底的人,现在他看上去又有些不正常,他这么用力抓着她确实让她很难受。 “千祗翊,你冷静下来,你别这样。”她慌忙的劝说,可是他现在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无论她怎样说,他就是听不进去。 “柳凡琏,你说,你为什么背叛我!” “我们感情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 她听得心急,大声喊道:“千祗翊,你停下来,我不是她,她死了!” 千祗翊听后突然放声大笑,叫喊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死了,哈哈,怎么样?最后你们在一起了吗?不还是阴阳两隔?你,柳凡琏,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逍遥快活!” 他抓住她的力气越发增大,她也懒得再跟他说那么多了,反正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一扭头瞥见桌子上还没用的瓷碗,心下一横,掂起来就朝他砸了下去。 可是她还没砸下去,千祗翊已经反应过来,夺过她手中的瓷碗摔到了地上,瓷碗碎裂发出一声“砰”的脆响。苏七暗道果然会功夫就是不一样,虽然现在他有些不清醒,但她还是连根头发丝都还没碰到,不过刚才他那一夺倒让抓住她的手挪开了,她赶紧趁这个空当躲开了来急急忙忙往门外跑,不行,得去找玉婉和千祗璃,得告诉他们千祗翊不正常了。 刚要冲出院子就迎面撞上了小叶,小叶一脸惊慌地看着她,她连忙拉起小叶一起跑。 第三十三章 莫无幻 小叶被她拉着跑,气喘吁吁地问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她跑得满头大汗,口齿不清的说道:“别问了,快跑,再不跑就出大事了。” “啊?可是你要去哪儿啊?” 前面刚好到玉婉和千祗翊住处的分界处,她听见小叶的问话,慌忙说道:“去、去找少爷,我去找少爷,你去找柳姑娘。” 她说完便甩开小叶的手往通向青竹院的路跑去,一边跑一边对小叶喊道:“记得一会儿在这里会合,千万别回晴夏院!” 远远听见小叶应了声“知道了小姐”才放心,不再回头继续往前跑。 明月高高悬挂在半空,脚侧的罗柔和龙夷花姿正艳,在月光的映射下散发出一种宁静的光华,可是现在她没有心情去观赏,淡淡的月光正照出她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 那种感觉……又来了,又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怎么回事?毒不是解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她倚在墙上捂着腹部,那种蚀骨的痛让她痛苦得扭曲了一张脸,可是……怎么办?她从刚才那条路上拐了个弯,而现在的这条路平常是没有人走的,她为了省时间才走的捷径,现在该怎么办,要是再如上次那般昏倒,难道要在这里等死么? 不!她不能死,她怎么可以死!她才十八,就这么死了她要对得起谁? 意识里的黑暗再次袭来,她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艰难地往路的尽头青竹院走去。下唇被她咬出了血,可是身体上的疼痛给她带来的刺激已不足以抵御精神上的倦懈,黑暗铺天满地涌来那一刻她好像看见有一个人影往这边走来,这么偏僻的小路,天又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不过真的太好了,至少有人能看到她了,她应该不会死在这里直到臭了也不会被发现了。 最终,抱着一丝期翼闭上了眼。 -----------------------------------------晴夏院。 柳凡璇在桌边轻问道:“阿七到底去哪儿了?小叶,你最后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小叶急得红了眼眶,“我、我不知道。小姐说让我去找你,她去找少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不见了。” “她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回来,在哪儿碰面吗?”柳凡璇也着急,坐在那里也是不安,直接从桌边站了起来。 “她就说在拐角处啊,可是我们到那里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没有人。”小叶照实说,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姐会不见了。 柳凡璇见从小叶那儿问不出什么,在桌边来回踱步,看见千祗璃仍坐在那里不动,问道:“璃哥哥,现在怎么办?” 千祗璃被柳凡璇的话拉回思绪,默默看了她几眼便不再看她,只是盯着花姿正艳的罗柔,轻吟出声:“小叶说她去找我,可是我没见到她人,你们方才去找我我才知道这件事。”想了想又问道:“小叶,你说她去找我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昨天傍晚柳公子来了,然后我回来没一会儿小姐就让我去找柳小姐,还说晚点儿她去找我。我在柳小姐那里待到很晚,可是小姐还没去寻我,我就自己回来了。我还没进院门就听到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然后小姐就匆匆忙忙地出来拉起我就跑,我问她怎么了她也没说清,只说让我去找柳小姐她去找你,而且千万不要回晴夏院。”小叶看着千祗璃,略带哭腔说道。 千祗翊和柳凡璇听完小叶的话后对视一眼,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柳凡璇了然,问道:“你是说翊哥哥他们两个起了冲突?” 小叶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还没进院门就被小姐拉着跑,小姐一边跑还一边说什么不跑就出大事了。” 两人齐声问道:“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两人一看小叶为难的脸色自知问不出什么来,各自坐在石桌一角静静沉思,忽然千祗璃双眸一亮,面上露出惊骇的神色来,唤道:“璇儿?” 柳凡璇抬头,“恩?” “有没有可能是……” 柳凡璇对上他的眼,“你是说……” 只见他重重点了点头,柳凡璇赶紧说道:“小叶,快去找翊哥哥,一定要快!” 小叶点点头,急忙跑出院子,看柳姑娘的样子一定是小姐出事了,她得快些才行。 院内。 “璃哥哥,你说他们会吗?” “我不敢确定。” “可是她是无辜的。” “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一说。” “恩,我知道了。” 一片寂静。 -------------------------------- 密室内,青烟袅袅。 一道低沉的男声问道:“无幻,怎么样了?” “回主子,一切按计划进行。”一个美貌女子单膝触地,双手执剑,对着上方男子恭敬说道。 上方男子眉头一皱,“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情况吗?” 那被男子唤作无幻的女子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无限恭敬,“回主子,没有。” “嗯。”男子点点头,命令道:“你出去吧。” 莫无幻抬头看他一眼又快速垂下头,道了声“属下告退”,起身欲往外走去。 “等一下。”男子忽然出声,伸出手指指向密室一角摆放的一张玉床,那上面正躺着一个容颜无双却略显虚弱的女子,“她是谁?” 莫无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床上女子苍白的面孔后又收回了目光,对着上方男子摇了摇头,“属下无能,至今未弄清她的身份。” “哦?”男子再度看向虚弱不已的女子,似是自语:“能让无幻查不到的人可真是少之又少。” “主子,恕属下直言,我们不能让任何人扰乱我们的计划。”莫无幻说到这里顿了顿,一咬牙又说了下去:“而她的身份这么神秘,我们不能留。” 男子俯首沉思,再抬头已是笑意盎然,双眸迸裂出自信的光芒,对着莫无幻轻声说道:“无幻,相信我吧,我不会让任何人成为我们计划的变数,她也不能。” 莫无幻感受到男子身上那满满的自信之意,勾了勾嘴角,“属下明白。” “恩,去吧。” 莫无幻走后,男子起身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床上孱弱的睡美人,忽然冷了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密室外,已然天亮。 第三十四章 我是伍欢 “翊哥哥不在?”柳凡璇瞪着一双惊讶的美眸,微张的小嘴更是毫不掩饰地表露了她的惊讶程度。 小叶连忙点头,“对,我去的时候柳公子的院子没有人。” 柳凡璇转头问千祗璃:“璃哥哥,你说会不会是翊哥哥把阿七带走了?” “不会。”他的语气不容质疑,“如果是他把她带走了,他们要去哪儿,况且父……还在这里,他不会这么不顾大体的。” 柳凡璇一听他的话更是担忧,“那现在更麻烦了,也就是说翊哥哥也出事了?” 千祗璃摇摇头,“也不一定是出事了,或许是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办,不想让我们知道罢了。” “那有没有可能是……”柳凡璇刚想说什么,眼角看见小叶一直站在旁边,遂笑着说道:“小叶,你先别担心,不如这样吧,晴夏院这边你也别来了,这两天你就跟着我吧。现在你先收拾东西去香露院,别想那么多了。” 小叶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进屋去收拾东西。 “走吧,我们两个直接去青竹院就好了。”千祗璃看了看小叶,又对着柳凡璇道。 “恩。”柳凡璇浅浅一笑,两人起身向青竹院走去。 刚出院门,小叶在后面急急喊道:“少爷……少爷!” 千祗翊听到后回身,“怎么了?” 小叶手里拿着一个白玉腰坠,问道:“少爷,这是你的么?” 千祗璃和柳凡璇看到小叶拿的那个腰坠后瞳孔都收缩了一下,千祗翊伸出手接过来,“是我的。” “那就好了,少爷放好别丢了。” 千祗璃问道:“小叶,这个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就是在窗户上啊,它卡在上面了,我刚才想关窗户所以就看到它了。”小叶道。 “恩,去收拾吧。” 小叶又转身回了院子,千祗翊脸上换上一副凝重脸色,看得柳凡璇心惊了惊,出声问道:“怎么了?” “璇儿,这个腰坠,是白玉羽的。” “什么?”柳凡璇惊讶不已,“白玉羽的腰坠怎么会在阿七的房间里?” 千祗璃冷了神色,“这个就要问她了。” 柳凡璇带着些不可置信的表情,忽然想起一事,惊叫道:“那翊哥哥……” “别急,他应该就是看到这个了,可是我不知道他能去干什么。” 柳凡璇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那现在我们去找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 “都找。” 千祗璃快步往前走去,柳凡璇随后。 ―― 苏七幽幽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冰冷的世界,不是说这里的房间温度是冰的,而是说,这里的气氛,是冰的。 冰冷的大理石,冰凉的玉床,夜明珠发出的冷光,还有空气中的冰冷气氛,像是要把人冻结起来一般。 这是在哪儿?是那个人救了她么? 她艰难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没有人。 拖着虚弱的身子下床,她想要找到这里的主人,然后跟他告别,她要回灵音寺。小叶,玉婉和千祗璃都在那里,还有千祗翊,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小叶是不是找到玉婉了,还有千祗璃是不是已经让千祗翊清醒过来了,这些,她都想要快些弄清楚。 触脚冰凉,床边没有鞋,灰色的大理石在淡淡的夜明珠的光辉照耀下似乎透着阴冷的气息,寒气不由自主的升起来。 她试探着喊了两声:“有人吗?” 没有回声。 算了,她叹了口气,没有人就算了,若是有缘以后定会再会,不急在这一时。如果救她的人一直不回来,她难道要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可是,她想走,要从哪儿? 这屋里,没有门……不对,这是密室? 他奶奶的,哪个王八蛋救了她又把她锁到密室里! 好奇葩,在这冰冷冷的密室里能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人,不被这里的压抑气氛给憋出病来算他与众不同。也不知道她在这里待了几天,亏得是她没醒过来,不然不被闷死才怪。 不过么,现在她也无能为力,找不到门出不去,又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唉,要是一直没有人来,她是不是要饿死或者冻死在这里? 她又坐回床上,还是省省力气吧,再瞎晃下去她连走路的力气都腾不出来了。 忽然她的正前方响起了沉重的推门声,她连忙投去目光,只见原本平整不已的石壁上缓慢出现一条缝隙,接着缝隙就慢慢扩大,直到石门完全打开,她看见一个黑衣女子款步而进。 她一喜,轻唤道:“姑娘?” 黑衣女子只是站在玉床不远处凝视着她,也不说话。 她又试探着说话:“姑娘,可否问一下这是哪里,是姑娘救了我么?” 莫无幻声音清零:“我叫伍欢。” “嗯,伍姑娘,是你救了我么?” 莫无幻一抿嘴,“是我家公子。” 她盈盈一笑,“不知你家公子是何人?” “你不需要知道。” 她暗中撇嘴,不知道就不知道,反正是她说不需要的,少欠别人一份人情她巴不得呢。 “那……伍姑娘,我现在可不可以走啊?” 莫无幻两道凌厉目光射过来,“走?你要往哪儿走?” “当然是回我该回的地方啊。”她理所当然道。 莫无幻一脸不屑,“那个破寺庙么?” “是啊。”你丫的才破,明明那么好的一个地方,连皇上和惠妃都跑去了,却被她说的一文不值,苏七气愤不已。破寺庙,你家才破寺庙,你们家人都住破寺庙。 “那里有什么好的?” 她哼道:“就算再不好,我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啊。” 她算看出来了,这个什么伍欢根本就不喜欢自己,因为她从进来到现在看自己的神色都是冷了,甚至可以说……带些不屑与厌恶,她也便冷了神色。人家不给她好脸色,她又为什么要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莫无幻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讽之意,柳眉一横,“你以为是我求着你留在这里么?要不是公子……” 她听得奇怪,怎么话说一半就不说了,“说啊,你们公子怎么了?” “你管不着。” 她轻轻一哼,“那你也管不着我,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尽可以试试,看你出不出得去。” 第三十五章 你不要脸 “你尽可以试试,看你出不出得去。” 语气里尽是不屑,苏七听得眯了眯眼,她出不去?她倒要看看,这个伍欢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可以受欺负,但她也有自己的原则,这个伍欢简直是欺人太甚,看不惯她就算了,她都要走了这女人还管得那么宽,呵,真当她是软柿子想捏便捏么? 她的目光越过伍欢投向石门那边,故作惊讶道:“呀,公子!” 果然,伍欢如她所料般扭头去看,她嘴角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抄起床边的一盆玉珊瑚就砸了过去。 莫无幻扭头没有看到人心知她是在戏耍自己,目光冷冷地回过头来,不料却看见那盆玉珊瑚正朝自己飞来,马上要行至眼前,心下一慌,竟倒在地上以身子险险接住那盆玉珊瑚。 莫无幻一个翻身已是站直,玉珊瑚也稳稳落在她手中,两只剪水般的眸子里尽是对苏七的恼恨。 苏七看到她这副样子只觉心情无限畅快,看到伍欢一直盯着自己看,怒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像我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么?” “你……”莫无幻恼怒的看着她,她可知道这玉珊瑚是主子最宝贝的东西,如若刚才她没有接住,主子一定会因为这件事而大发雷霆。 苏七不屑哼哼,“我?我怎么样?” “你……你不要脸!”莫无幻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有女子敢这般大胆地说自己长得好看。 苏七挑挑眉,又堆起一脸的笑意,“呵,不要脸?为什么不要脸?是不是嫌你没我长得好看?不过你也不用自卑,你长得还是蛮可以的,不会没人要的。” “你……”莫无幻看着她那一脸的笑意,脸都气红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这般拐弯抹角的说她长得丑,这个女子,她凭什么? “你你你,你什么你,别以为你家公子救了我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她努力保持着那种她立于不败之地的气势,可是此刻她真的很虚弱,得快些把这个伍欢打发走才行。 莫无幻一看她苍白的脸色便知她是在强撑,冷笑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她面上笑容不减,“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杀了她?要是她真的敢,还会任她如此挑衅羞辱吗,她随便想想也能知道这个伍欢不敢轻举妄动。伍欢看不惯她又怎样,反正她也没有想过让所有人都喜欢她,想杀她又怎样,反正她又不敢。 莫无幻把玉珊瑚放置在她身旁的玉桌上,缓缓前行,站至苏七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以为我不敢?” 她抬起头毫不畏惧的与莫无幻对视,坚定地点了点头,“恩。” 莫无幻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煞气,“你要不要试试,看看我到底敢不敢。” 她仍不露出半分畏惧之色,不动如山地坐在那里,两只眼直直对上莫无幻溢满杀意的双眸,“你可以试试,看看你家公子会不会杀了你。” 莫无幻想起那个坚韧内敛的少年,浑身煞气收敛不少,声音冰冷道:“你赢了。” 她皮笑肉不笑,“谢谢夸奖。” 她是赢了,她赌赢了。 刚才莫无幻起了杀心,她不过是赌了一把,赌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在乎那个所谓的公子。既然现在她还没死,一定是那个公子下的命令,而她刚才的一番挑衅已经让伍欢忍无可忍,可是她手中的唯一筹码就是伍欢对那位公子的忠诚,也许,她真的赢了。 莫无幻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是她感觉到女子身上那一股倨傲不屈的气息时竟有一瞬间突然觉得,虽然她比苏七站得高,但苏七才是那个傲视苍生的强者,她比不上。 苏七道:“你走吧,我想睡觉。” 她惹不起总躲得起吧,不让她走她睡觉总行了吧,跟她废了半天的唾沫星子什么也没换来。 莫无幻冷冷地“恩”了一声就欲转身离去,又背对着她说道:“那盆玉珊瑚是公子心爱之物,你小心些别弄破了。” 她躺回床上不说话,听着石门又缓缓闭上的声音才安心了些,那个伍欢对她来说很危险。凭她刚才接玉珊瑚的身手来看,她的功夫底子恐怕不逊于千祗璃,若是刚才伍欢真的动手,她绝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这样的人物又怎会甘心任人驱使,而伍欢口中救她的那位公子又是个怎样可怕的人物? 她觉得疲惫不堪,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都是强者为尊,她没有实力就只能任人鱼肉。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渴望实力的存在,当伍欢一身煞气逼向她时,她只能赌,虽然她赢了,可是她不想以后一直这么赌下去,所以,她想要实力,只有她变强了,她才能真正的傲视所有人。可是现在她连这个小小的密室都出不去,她能怎么办,而且就算她出去了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回到灵音寺,是不是还能见到小叶、玉婉和他们两兄弟。毕竟她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救她的是什么人,她的身体是不是完全好了,要是她在回去的路上毒性又发作了该怎么办。所以,她不能轻举妄动,只有先在这里养好身子,其他的以后再说。 如此这么一想,便也昏昏睡去,这次她又做梦了,而且这次的梦比上次的梦还奇怪。上次她明明梦到自己成仙以后被天帝赐了天雷之刑,然后她就羽化了,可是这次在梦里她竟然又活过来了,不过这次不在天宫而是在凡界,那个她羽化时在旁边流泪的神仙竟然也在凡界,而且他们竟然是一对夫妻,梦里那个神仙对他很好,他们每天都生活的很幸福。那种平淡而温馨的生活正是她所向往的,她不自觉露出一张璀璨的笑脸。 男子在一旁看着床上仍在睡梦中却一脸温馨笑意的女子,内心深处忽然像是什么被触动了一下,是有多久自己没有看到别人有这样简单而又满足的笑容了?一直以来,他见的最多的便是冷笑,那种略带些嘲讽的笑,还有苦笑,他独自一人时最经常的笑。即使是无幻,这个他最亲近的人,他也只见过她勾勾嘴角的一抹极浅的笑,即使这样,也是少见,无幻几乎不笑,他身边的人也不会笑,他也不会。 而他一进来便被她的笑容吸引,眼前这个女子的笑意,就像是一束阳光,将某个地方悄然照亮。他难得地弯了眉,伸出手去佛散落在她鬓边的碎发。 苏七恍惚觉得有人在抚摸她的头发,那只手轻轻的,一如八年前她未离家时母亲每天为她挽发时的温柔,她轻轻唤了一声“娘”,感觉到那只手顿了顿却没有回应,她便知道是自己又在做梦了,慢慢睁开眼,却看见一个带着半张血色骷髅面具的黑衣男子正在注视自己。 她看着面具上浓重的血色,像是散发着阵阵阴寒气息,一如这里的氛围。 她努力挤出笑意,叫道:“公子?” 第三十六章 你是学变脸的 她看着面具上浓重的血色,像是散发着阵阵阴寒气息,一如这里的氛围。 她努力挤出笑意,叫道:“公子?” “恩。” “我叫楚西,不知公子名姓?” 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楚西?” “嗯。” “我叫西齐。” 她一笑,“看来我跟公子真是有缘,名姓里都有一个西字。” 管他说的是真名假名,反正她把客套话说圆就是了。 “恩。” 她道:“西公子,谢谢你救了我。我想问一下,这是哪里啊?” “兰州。” “可是还在寺里?” “不在。” “那我可否跟公子告别回去?”她问道。 “可以。” “真的?谢……”另一个谢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他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只见他慢悠悠说道:“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中了郁仙散这样的奇毒。” 她哑然,这个西齐竟然还知道她中的毒是郁仙散?无悲大师说过,郁仙散甚是少见,更是不为世人所知晓,而他到底是什么人,不仅救了她,还能一语道出她的病因所在,不简单,和白玉羽一样不简单。 西齐见她不说话,又问道:“怎么?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自己中毒了。” 她脑中飞速反应着,忽然浅笑盈盈说道:“公子说笑了,我当然知道自己中毒了。只不过这毒我倒真不知道为何物,多谢公子指点。” 郁仙散奇珍无比,若她说她知道此毒为何物,只怕西齐又要追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了,因为不会有人会把郁仙散这样的东西用来对付一个毫无特别之处的人的。虽然她是阴差阳错替千祗璃中的毒,可是她也不想西齐去追查,她的身份,也许容不得他们去查。 他漫不经心道:“哦?那第一次毒性发作时你是如何保命的?” “乃是灵音寺的方丈,无悲大师所救。” 他仍是一副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楚姑娘可要注意了,此毒会以后会定时发作,每月十五月圆之时便是你最煎熬的日子。” 她一皱眉,什么?每月十五都会发作?对了,千祗翊不正常那天好像就是十五,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毒解了不是么,难道连玉凝丸和金引都无法压制毒性么? “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彻底压制毒性?”她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 “哦。” 她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以后都要忍受那样的痛苦么?每月十五,也就是每月一次,一年十二次,要是她能活到六十岁,六十减去十八再乘上十二,这么算下来,也就是五百多次。她这一辈子还要替千祗璃受这五百次的苦,不行,回去她就问千祗璃要钱,有多少要多少,把千祗璃压干榨尽,不管怎么说,她身体上受罪怎么着也得让她精神上富足一下吧。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多了,也不再那么颓废了。 西齐看她坐在床边一会叹气一会微笑的,疑惑不已,问道:“姑娘,你是学变脸的吗?” 她惊异不已,变脸?这是什么意思? “啊?不是啊。” “可是你的脸变来变去的。” 她听后一脸黑线,你丫的脸才变来变去,她哪有。 她哼道:“公子想变脸我都看不到呢。” 他奶奶的,在这阴森森的跟墓室似的密室里她刚才一睁开眼就看到那半张血色骷髅面具,差点没把她吓死,现在竟然说她的脸变来变去的。 “你要看?” “不要。在这个诡异的墓……不,密室里,我怕你的骷髅面具一摘下我会更受不了。”呸呸,差点儿说错话了,要是这里是墓室,那她住在这里面是什么。 西齐问道:“为什么会受不了?” 她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觉得,我对美男没有抵抗力。” 她不眨眼的说着谎话,其实也不算谎话,她是很喜欢看美男啊,而且看西齐的半边脸也挺符合她的审美的。如果他不是因为脸上有缺陷才戴面具的话,那应该算是秀色可餐了,只可惜更多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怕被西齐那全身上下那冷到不行的气息给冻起来。这个男人真的很冷,全身上下都冷到不行,跟千祗璃和千祗翊这两个兄弟那种内在的冷不同,他们两兄弟虽然也是很无情的人,但他们把自己伪装的很好。而西齐不同,他没有过多地掩饰她那冰冷的气息,反而刻意去释放,去加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人觉得他是坚强的,是不容抗拒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苏七才觉得,她是惹不起西齐的。 西齐听后不达人心地凉笑了两声,听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公子,你吩咐人给我送对鞋吧?”她找不到鞋穿啊。 “在床底。” 她弯下身去看,床底果然摆了两对鞋子,而且看起来好金贵的样子。鞋面用的是祥云绸缎,上面绣着些图腾,还有珠翠在一旁点缀,她弯了弯眼,赚到了。不仅赚回命来还赚了两双好鞋,看起来这西齐跟千祗璃一样有钱又大方啊,不过有两对鞋,她只有两双脚,穿哪一对好呢?不然还是不穿了吧,这样就两对都是她的。 西齐看着她犹豫了犹豫又坐回床上,问道:“不是要穿鞋吗?” “我暂时不想走路了。”反正也回不了灵音寺,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再说,“我想吃饭。” “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 苏七暗自叹气,给她送饭这么美好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能这么冰冷冷的,唉,真是无药可救了。 “恩恩,你快去吧。” 西齐见她催自己快出去,挑眉道:“你不想出去转转?” 她瞪着两双眼睛,“我可以吗?” 只见他淡然点了点头,她便也不再纠结到底穿哪对鞋了,随便挑了一对穿上就跟他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苏七注意到这个石门竟然是单向的,也就是说当石门是关闭的时候,只有外面的人能进来,里面的人是出不去的,也就是说,没有人进来找她的话,她别想跑出去。她暗自鄙夷了一下,好变态的设计,要是哪天外面有人居心不轨地把里面的人锁起来,哼哼,放心吧,在那个冰冷冷的地方,里面人的尸体是不会变臭的。 第三十七章 神仙哥哥 出去的时候苏七注意到这个石门竟然是单向的,也就是说当石门是关闭的时候,只有外面的人能进来,里面的人是出不去的,也就是说,没有人进来找她的话,她别想跑出去。她暗自鄙夷了一下,好变态的设计,要是哪天外面有人居心不轨地把里面的人锁起来,哼哼,放心吧,在那个冰冷冷的地方,里面人的尸体是不会变臭的。 她跟着西齐一路走,过了好长的一道长廊,长廊两面隔一段就会摆上一颗夜明珠,幽幽的发着绿光,她按捺住心里想要偷偷拿一颗卖了的想法,紧紧跟着他走。怪不得她在密室里看不到任何日光或月光从打开的石门透过来,这么长的一条地下长廊,光能透过来才是奇事。 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微弱的光亮,原是到了长廊的尽头,黑暗中她也没看清西齐做了个什么动作眼前的光亮便一点点扩大,猛然的强光让她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她用衣袖挡了挡光,再放下衣袖时西齐已率先出去,她连忙跟上。 待她出去才发现长廊竟然通的是他的寝室,虽然他没说,但是她就是知道这是他的寝室。这里的格局跟密室里的大同小异,一样的黑色大理石,一样的压抑气氛,恩,不错,是他的风格。 她小心地问道:“我可以去院子转转吗?” “人是铁,饭是钢。” “呃……好吧,先吃饭。” 恩,先吃饭。她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脚步还有些虚浮,不过比着之前伍欢看她的时候真的好太多了,可能每次毒性发作后多休养两天就会好的。 “我先走了,你自己在这里吃吧,吃完想出去转就自己去,但是记住不要乱跑。”西齐道。 “嗯,去吧,我不会乱跑的。”想跑她也没力气不是。 西齐出去她才做到桌子旁边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赞叹,啧啧,这家伙还真是有钱,连吃饭的桌子都是用黑水晶做的,还有她做的凳子,也是用黑水晶做的,这装菜的盘子,吃饭的碗筷都是纯银打造的。唉,什么时候她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千祗璃虽然有钱吧,但也从来不像西齐这般外露,她也不知道千祗璃到底是多有钱,这可怎么办,她还想要千祗璃把全部家当都赔给她呢,反正千祗璃有个皇帝老子在那儿,他又不会饿着。 她看着面前一桌的佳肴却没了往日的胃口,吃起来也是食不知味,不过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些。她看得出来这都是好东西,西齐准备的东西里尽是阿胶红枣之类补气血的东西,她自知这些对她都是有用的,她得先养好身子再说其他的事。 “主子!” 只见伍欢急匆匆推门进来,看见她坐在桌边轻轻皱了皱眉。 莫无幻冷冰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不动如山,“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少废话,我家公子呢?” 她头也不抬地继续盯着一桌的菜,“不知道。”西齐去哪里怎么会告诉她。 只听伍欢一声轻哼:“你最好赶紧离开。” “我离不离开关你什么事?”这个伍欢真是可笑,私自出入男子房间连门都不敲这就算了,现在还说让她离开,自己是吃她的喝她的了,她这么看不惯自己是为什么。 “你要是个聪明人就应该明白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她嫣然一笑,“伍姑娘,我尊敬你叫你一声姑娘,可是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家公子尚且没有赶我走,你又在这里做谁的主,恩?” 不是她该待的又怎样,她现在还就待了,再怎么说她也不会任人这般摆布。那两兄弟她是惹不起,西齐她躲得起吧,可是这个伍欢,她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表露出对自己的敌意? “我不做任何人的主,提醒你而已,别到时候玩火自焚。” “多谢姑娘提醒,不牢您费心。” “好自为之。” 看着伍欢出了房门她才收回视线,一丝愉快心情也没有了,放下筷子走出了房门。 她在院子里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干什么,这里是挺好的,金碧辉煌的,装潢大气又不失雅致,可是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欣赏这些。伍欢说这里她不该留,她当然知道,且不说西齐那样冷漠的人为何会救了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还有就是他们主仆二人那不凡的身手和这雄壮的财力,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的身份变得扑朔迷离,她猜不到,也没有那个心情去猜。总之她是随遇而安的,只要她还在,那么总有一天她会知道,至于这一天还有多远,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自己那一方天地,若是她的一小片方地也不在了,她懂得再多又有何用。 院子里没有小厮,没有丫鬟,一切都安静的有些诡异,好像这么大的一座宅子就只是为他们主仆二人而准备。空荡荡的没有人气,正符合他们那无人可近的一身煞气,她暗道真是奇怪的主仆二人,西齐这么有钱,干嘛非要放着好好的日子去当一个那么冰冷冷的人。 穿过一丛花木视线猛然开朗起来,她弯了弯眼,不错,前面还有一条天然湖被引到了花园里,好一副碧水蓝天的景象。 她好像听到不远处有利刃划破长空的声音,尖锐而铿锵,她循着声音走去,只见西南方一座珠光八角亭中一道黑色身影凌厉而现。那人手持一把青铜宝剑,举手投足之间仿似浑然天成,剑锋的罡气如风般划破长空,缓缓舞动的身影似山巅明月般灼灼其华,仿佛集了万物之所钟,活脱脱一副灵肌玉骨的神仙之姿,随意之举便无一不透露出潇洒灵动。她看得呆了去,从来没想过有人舞剑也能舞得如此这般感染别人,如那浩淼无极的星河,迤逦了无尽的风华,既有曼妙之姿又不失刚劲之态,鲜明地像是一幅精致的水墨画。 “西公子好雅致啊。”她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甜美而优雅。 “那也得有姑娘欣赏才是。”西齐的声音竟难得多了一丝暖意,道:“楚姑娘进来坐吧。” 她也不推辞,款步向前,行至亭中坐下,笑道:“西公子这话说笑了,难不成公子是特地等在此等候?” 西齐为她倒上一杯茶,她笑着接过。 “姑娘又怎知不是呢?” 她在心底翻翻白眼,说瞎话都不知道打草稿,却仍是笑意盈盈道:“这个我可不知道,西公子莫要再开玩笑了。” 第三十八章 杀无赦 她在心底翻翻白眼,说瞎话都不知道打草稿,却仍是笑意盈盈道:“这个我可不知道,西公子莫要再开玩笑了。” “姑娘硬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如此便也罢了。” “呵呵。”鬼才信你的话,信你的都是大傻瓜。 西齐也坐在她对面,静静看她了一会,忽然换了语气说道:“你是不是和无幻处得有些不好?” “伍欢么?好像是的。”而且不是一点点,是处得非常不好。 “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想了想,她和伍欢也就见过两次而已,伍欢好像一直都没有对她表露过什么好感,除了提醒她别弄坏玉珊瑚和让她早点儿离开以外都是冷言冷语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跟她关系不好的,应该说一直都没有好过吧,可是西齐这么问要让她怎么说。 “应该是我差点儿弄坏你的玉珊瑚,然后她就生气了。”对,就拿玉珊瑚说事儿,那盆玉珊瑚对她来说可是给伍欢的第一个下马威,意义重大。 “是密室里那盆?”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任何异样。 “是啊。”废话,她还能去哪儿找一盆玉珊瑚,除了密室里的那一盆外,整个府上都没有多余的一盆,玉珊瑚本也是珍贵之物,价值连城,本来那天她也是不舍用这样的宝贝去攻击伍欢的,可是实在没有别的可以利用的东西,今天她闲逛的时候特意看了看,没有多余的玉珊瑚在府里。倒不一定是西齐买不起,可能只是不愿拿出来示人罢了。 “怎会差点弄破?” “我……就是失手碰倒了而已。”苏七偷偷拿眼瞄了一下他,见他未被面具遮住的那只眼中并无波澜才稍微放下心来,却忽略了他嘴角一抹极浅的笑意。 “恩。”他点点头,似是劝诫道:“无幻本性不坏,只是性格有些冷淡,做事偏激些罢了,不过你若是用心定也是能好好跟她相处的。” “知道了。” 她表面顺承,暗地里早就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了,要她去顺应别人?做梦!他把伍欢夸得那么好她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一座万年不化的大冰山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是伍欢告诉你的么?”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伍欢跟他说的,不然哪里还会有人在西齐面前说起这些事,可是她就是想问问,看看西齐要怎样回答。 西齐浅饮一口茶,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楚姑娘在灵音寺可有同伴相随?” 她心中猛地提高警惕,面上是雷打不动的一贯浅笑,“自然是有的。” “不知是亲戚还是朋友?” “没有,只有我一个丫鬟在身旁而已。” 西齐又问道:“那姑娘可否遇到些其他什么特别的人?” 她心里“咯噔”跳了一下,笑道:“公子这是何意,寺院而已,无非就是些来来往往的香客,还能有些什么人。” “如此这般最好。”西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强自镇定地保持着无辜的表情,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公子,你这府邸如此豪华,怎的没有洒扫之小厮?”她问道。 “不是没有,我让他们每天半夜才能出来,白天出来的话,杀无赦。” “可是如果白天需要人手怎么办?” “他们会把一切都在晚上做好的,否则,杀无赦。” “如果真的有需要呢?” “杀无赦!” 她缄口不言,怎么这家伙这么的不可理喻,随口一句就是杀无赦,那些小厮是招他惹他了,若是不小心触了他的霉头便要白白丢了一条性命多不值当。 “西公子,你为什么会在灵音寺啊?”她找不到话题便也只得胡扯些来说,不过这点她也真的很好奇。 西齐漫不经心答道:“拜佛啊。” 她撇撇嘴,就知道他不会说实话,像他这样的人会去拜佛?只怕他发起怒来佛都要拜他了,只不过若真是另有目的,那里又有何值得他惦念的,难道是…… 她强自撑出一张笑脸,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公子可否遇到什么特别的人?” “没有。” “呵呵,跟我一样,都没有。” 没有就最好,省得两个人都下不来台。 “你以后要注意些,每临月圆之时切勿随处跑动,最好是有好的疗养方式,不然就你一个人的话可能会出事。” 她认真地听着,这对她来说可是至关重要,她还想好好活着,不想死后他们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 “西公子,你是怎么救的我?可是用了什么良药?”她问道。 “没有,只是我那寒玉床在你毒发之时或许是有些用处的,只让你在上面休养了两夜而已。” 她想了想说道:“那也就是说只要挺过那一阵疼痛就会好的对吗?” “只要?”西齐的眸色暗了暗,“你觉得很好挺过去?” 她神色冷冷道:“当然不是,只不过比起丢命来说,的确是好多了。” 那种痛,是很强烈,强烈到钻心噬骨,可是这比起她的命,微不足道。 西齐似是玩笑道:“哪有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不是扛过去就好了吗?” 他道:“楚姑娘,你应该知道,每次毒发之时便是你最虚弱无力的时刻。如果有人看准那个时候来对你不利,你是否有那个信心可以躲得过?” 她低下头沉默不语,西齐说的没错,在那种情况下万一有人真的要对她不利,她甚至没有还手的余地,就如伍欢冰冷冷的说要杀了她的时候她只能赌,可是如果换做别的人要杀她,也许她连赌一把的资本都没有。可是她要怎么办,她不可能次次都躲在别人的庇佑之下,那样的话,她只有等死。 “西齐。”她下定决心,一脸认真地叫了西齐一声。 “恩?” “你教我。” “教你什么?”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我不想一直任人宰割。” 西齐仍是一副清淡表情,“不教。” “你必须教。” “哦?这又是为何?” “不为任何。” “那就没什么可教。” 她稳了稳心神,张扬一笑,“西齐,你相信我,你会心甘情愿的教,迟早。” “若你真有如此能耐便不会如现在这般。” 她面上的笑越发张扬不羁,“士别三日便该刮目相看,你又怎么知道我说的会不会成事实。” “祝你好运。”语气漠不在意。 她装作满不在乎起身,“西公子独自赏景吧,我要失陪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宽大袖袍下的十指早已攥到发白,指甲一寸寸嵌入手心的肉里,印出点点血珠。已是痛极,可那般轻蔑的鄙视,她已早不想再感受到,不教是么,那她就一定要他看看,她不用他教便可成材。待到她能如他这般低头俯视,他就会明白,小看她是最愚蠢的事。 总有一天,她不会再这般寄人篱下,终有一日,她也能傲视这万物苍生。 实力,她要实力。这是她目前唯一渴望的东西,有了实力她才能为所欲为。 她嘴角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且看,这一世繁华,谁可笑看。 ------题外话------ 话说由于某纭真的很孤僻,所以也不知道题外话该说些什么,就这样,三十多章的题外话就被空了下来,不是不想说,却总是到了要说的时候又说不出来。亲们,不要吝啬你的评论,每次看到留言区有新评论我都会很开心,可是现在那里却总是冷冷清清的…。 么么~ 第三十九章 收为己用 西齐看着女子单薄却挺立的背影渐行渐远,一对墨色深眸更添浓暗色彩,看着她拖曳了一路的细小血迹,心中有些不轻易被碰到的地方悄然变化。 曾经,他也如她一般坚韧,仿佛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那么无助,却又都是那么的坚强。无论怎样就是不服输,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很快自己就会获得胜利,也有可能,败得一塌涂地,而这个和她有着一样性格的女子,他信她说的话,也许有一天,她真的能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坚韧与不屈。 “主子!” 莫无幻在旁边轻唤,西齐整整思绪,“恩,有什么事?” “主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莫无幻问道,方才她去他房中那个女子在,她便来这里寻他,见他舞剑舞得兴起便远远观望,可是那个女子又一脸浅笑走向亭中,她看着两人谈笑晏晏女子又一身傲气走远,而他却不知凝望女子的背影在想什么,她看得不安,遂走上前来大胆问了他这样的话。 “无幻,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声音无波无澜。 莫无幻赶紧低头,“无幻不敢妄加猜测。” “可是你已经猜了。” 莫无幻一咬牙,说道:“主子,她很不一般,说真的,我也真的猜不透主子在想什么。可是主子,无幻真的觉得她不该留,她在千祗璃的院子附近昏倒绝不会是偶然,再加上她身上有郁仙散那样的奇毒种下,这些,主子你就察觉不到一丝不同寻常吗?” “不平常又怎样?无幻,你有没有想过要把她收为己用。” 莫无幻一愣,“主子,可以吗?” 在她看来,几乎没有可能,她那一身无人可压的傲气是如此的鲜明,而如此不羁的她又怎会甘心屈人之下。 “无幻,你要相信自己,还有我。” “是。” 莫无幻轻轻勾起嘴角,她当然信他,就算是不信自己她也会信他,若不是信他,她又怎会舍下高贵的身份伴随他出入各种危险关头,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信他。 “无幻,你坐吧。” “恩。” “有多久没回去了?” 莫无幻一沉吟:“有四年了吧。” “是啊,时光飞逝,一晃四年,我们竟未回去看一眼。” 莫无幻哼道:“有什么好回去看的,一群狼心狗肺,仗势欺人的畜生。” “即使是这样,我们也应该回去看看。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西齐罕见一笑,只不过笑中的苦涩之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好啊,你说回去就回去。只不过恐怕回去待不了多少时日便又要回来了。”莫无幻道。 “总是要回去一趟的,把该解决的事情解决了。”西齐道:“就等她走了吧,到那时我们就动身。” “好。” ―― 青竹院。 “父皇和惠妃娘娘此次回京路上小心,璃儿还有事,恕暂时不能陪你们回去了。”千祗璃一身白衣,唇角挂着一抹温润的浅笑,对着皇上和惠妃说道。 “无碍。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还要把璇丫头照顾好,可别亏待了人家,不然柳丞相可要不依你了。”惠妃眼角上扬,一脸关爱地看着千祗璃,说话时还不忘偷瞄两眼站在不远处的柳凡璇。 千祗翊听罢唏嘘一声,“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璇儿的。” “恩,如此我和你父皇便也可安心回去了。”惠妃似是极为欣慰的点了点头。 皇上站在一旁看着二人,忽然拧起了眉,问道:“璃儿,翊儿呢?真是太不成体统了,整整几天没有过来给你姨母告安,今日更是连面都不露,他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皇和他的生母放在眼里!” 惠妃一看皇上动了怒气,连忙在一旁劝道:“皇上别生气了,璃儿不是说过了么,翊儿这两天也许是有事情要做。不来就算了,皇上切莫介意。” 皇上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越发气愤,“哼,有事情有事情,他整天都有事情,该不是又跑到烟花柳巷去了吧!堂堂一国之皇子怎可如此放荡!” 惠妃一看皇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脸色便识趣地不再多言,看来皇上还是没有把心里对翊儿的坏印象抹去,唉,这事也急不来。 千祗璃在一旁解释道:“父皇误会了,皇兄应该是跟苏姑娘一起出去办事了。父皇如此说他,只怕他知道要伤心了。” 千祗璃说完用眼神示意柳凡璇也帮忙说辞两句,站在不远处的柳凡璇看到后盈盈一笑走上前来,细声说道:“皇上,娘娘,可能翊哥哥真的是有要紧事呢,也许就像璃哥哥说的那样,是跟苏姑娘一起出去了。皇上你想想,如果翊哥哥能前来跟姑母告别,他又怎会不来呢。” 皇上听了两人的说辞不再吭声,算是认同了他们给的理由,倒是惠妃开口了:“你们是说,翊儿跟那个苏姑娘一起出去了?” 千祗璃看着地面不说话,柳凡璇心知他的想法,说道:“也不确定,只不过应是跟苏姑娘在一起吧,否则也不会两人都不在。” 惠妃听罢略一沉吟:“璃儿,去把那个苏姑娘的底细给我查清楚。我知道她不简单,不用太着急,只不过是要你一直查着罢了,总会查到的。” 她站在千祗璃身边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皇上和柳凡璇也只以为是他们二人在说些道别的话,可是千祗璃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还是说道:“姨母放心,璃儿会的。”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若无其事去与她周旋,若不是她也好说,若是她又该怎么办。惠妃这么说尚且不用太在意,也许只是她自己的猜测,可是如果这是皇上示意她来下达命令的话,那那个女人就岌岌可危了。 不管怎么说,他还不想看着那个屡次救了自己命的女子就在不久后消逝,她总是显得那么贪心,可是他能看出来她才是最无欲无求的,正因为如此,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身不由己,那她会不在,他也会愧疚。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连补偿她的资本都没有,一丝也没有。 惠妃看着他应下才稍微放下心来,走到皇上身旁将欲离去。 二人看着帝妃起步在身后又道了声“恭送”望着他们离开,直到帝妃出了青竹院他们二人才进屋。 第四十章 我们回京成婚 “璃哥哥,你有没有觉得皇上和姑母走得太仓促了些,本来应该是我们去送他们才是,现在却让他们来告知我们。”柳凡璇幽幽道。 “是啊,我也觉得有蹊跷。”千祗璃若有所思般说道:“难不成出事了?可是他们应该没有理由不告诉我们。” 柳凡璇看千祗璃面上浮现一丝愁绪,安慰道:“算了,也许有些事我们真的不该知道。” 千祗璃有些恼恨道:“可我是他的儿子,他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柳凡璇轻叹不语,是亲生儿子又怎样,当利益与亲情相遇,终究后者不会赢。 千祗璃心中烦乱,撇开这件事不去想,却又想到了苏七和千祗翊,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问道:“璇儿,你说我哥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吗?” 柳凡璇一笑,“你不是跟皇上和姑母这么说了么,那还有假?” 千祗璃一看她那一脸略带些坏意的笑,心中刚才积攒的一团乌云散去不少,“你个小丫头,明明知道那是托词,还要这么说着来戏耍我。” 柳凡璇眼中光芒更盛,似乎就是吃准了他没法反击,“呵呵,那你也得能让我戏耍啊。” 千祗翊看着柳凡璇一脸的灿烂笑容,明明是该高兴的,可是他却总觉得心中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有些微的不安, “璇儿。”千祗璃轻唤出声。 “恩?” 他定了定心,说道:“等我们完成了要做的事,我们就回京。” “那是自然。”柳凡璇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一脸凝重的表情,可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并不如他的表情那么庄重,他要闹哪一出? “我是说,等回京了,我们就择日成婚。” “啊?” 柳凡璇微一怔愣,随即反应过来,只觉心中如万千桃花盛开。没有人知道这是千祗璃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提起他们二人的婚事,以前他除了几个亲近的人外,对别人都是冰冷冷的,可是自从她十岁那年起千祗璃便没有再对她表露出一丝冰冷意味,她当然高兴,可是千祗璃从不和她过多亲近,也从来不提他们的婚事,于是,他不提,她爹也就不好开口,所以直到今年她十八了双方还是没有交换聘礼,她还是未过门。本来这次她跟随千祗翊出来寻千祗璃便是劝他回去,她爹说了只要千祗璃人在朝堂便向皇上正式提起此事,可是今天他竟然自己说要回京,要娶她,这让她如何能不欢喜,她从小就盼,一直盼了十几年,这一天,终是快了。 柳凡璇坐在他身旁,也不顾礼教说法了,轻轻拉起千祗璃的手,“好。” 他亦含笑点头,但竟不知道为何,他看到柳凡璇眼中的一汪深情,竟有一丝不知名的苦涩在心底一丝丝蔓延开来,柳凡璇激动的笑靥仍在眼前,可是他的思绪却飘了很远,而他,不知道要怎样诉说这种莫名的苦涩,也不知道要向谁诉说。―― “伍欢,你教我武功吧?”苏七一身素白锦衣浅笑盈盈对着伍欢说道。 莫无幻斜斜看她一眼,“不教。” 她听得刺耳,这主仆俩连说话口气都一样,压下心中不快的情绪,仍是温声细语道:“反正你每天也无聊,教教我又怎样。” 莫无幻这次连看都懒得看她,说道:“为什么?” “你想啊,你总是看我这么不顺眼是为什么,不就是觉得我没有资格么?”说到这儿她抬眼看了看伍欢的神色,见她终于有了继续听下去的意思才又继续道:“不过就算是你再气再恼也没用,因为有西齐护着我。” 她看到伍欢脸色有些不正常的咬着牙说道:“你在炫耀什么?” 她听出那语气里的咬牙切齿之意,心下一喜,呵,鱼儿上钩了。 “没有啊,我有什么可炫耀的,我是在想啊。你看,你对我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因为我没有你厉害啊,如果你出手重了的话我不就完蛋了?”她一副万年不变的笑靥,衬得她的虚心假意既真心又诚意,“但是如果你教我武功就不一样了,我如果学会了那我们两个掐起架来西齐也管不着不是,反正又不会死人。” 莫无幻嘲讽看她一眼,“你再说也没用,莫要把我当傻子。”这女子真当是哄小孩子么,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真是可笑。 苏七被她的话一噎,暗自在心底叹气,她就知道不会成功,不过这也不是她想说的。 她依旧挂着一张面瘫的笑容说道:“可是你要这样想啊,你那么厉害如果欺负我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呢?” “我不欺负你。” “我是说如果,那会不会不好意思呢?” “不会。” 她暗自叹气,这可怎么办,本来不打算这么和声和气跟伍欢说的,可是她觉得求人家办事态度得好点儿吧?可是现在伍欢就是不上她的当,她总不能换一张冰山脸再说一遍吧? 正当她出神时,只见伍欢站起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教又怎样,不教又如何。” 她心中豁然开朗,叫道:“伍姑娘。” “别再废话了,我有事情要忙的。”伍欢不耐道。 苏七面上仍然笑容不减,只不过较之方才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身子挺得笔直行至伍欢面前,满身傲气地说道:“伍欢,既然你不愿教,那我就不让你教了。只是……” 伍欢看她一眼,“只是什么?” “只是我有个想法,我们就赌一把如何?” 她看到伍欢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嘲讽她的自不量力,那种意味,好像就是在说无论她要赌什么都不会赌的过她伍欢。 果然,随着那一抹笑扬起,伍欢傲慢道:“你说,赌什么。” 她不易察觉的一笑,人哪,太过自信总是不好的。 “就赌我的能力。”她依然浅笑,只是含了三分狡黠。 伍欢更加不屑,哼道:“你有什么能力可言?你的命还是公子救回来的,现在你竟然说要跟我赌能力?你说,你哪里有资本?” 第四十一章 一锤定音 “就赌我的能力。”她依然浅笑,只是含了三分狡黠。 伍欢更加不屑,哼道:“你有什么能力可言?你的命还是公子救回来的,现在你竟然说要跟我赌能力?你说,你哪里有资本?” 她直接把这些话当做风顺了顺耳朵也就算了,自顾自说道:“伍姑娘,我们就这样赌,你教我武功,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我不稀罕你的条件。”伍欢颇为不屑,忽然想起她说的话好像哪里不对,问道:“你这算什么赌法?” “伍姑娘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至于我的条件你稀不稀罕,这个你自己心里有数。”伍欢为什么不敢动她,还不就是因为西齐他们两个觉得她有用处,虽然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有什么东西可让他们去查探,但是总归她能把这个当资本来用。 “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装作深沉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伍姑娘自己可是清楚的很呢。”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管它呢,反正都不说破罢了。 伍欢一双长长的眸子有什么一闪而过,随而恢复正常,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又怎样,我还是亏了。”她的一个或许并不值钱的条件,凭什么让她莫无幻心甘情愿授之自己的一身好功夫。 苏七看了伍欢两眼,看到她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咬了咬牙说道:“放心吧,伍姑娘不会亏的。我方才说了我的话还没说完,那我要说的是,这个教我武功的期限。” “你说,多久?” 她狠了狠心,说道:“伍姑娘,一年,我们就以一年为期。” 伍欢神色一怒,“你是太高估你自己了呢,还是太小瞧我了?”想她从小便习武,十多年的汗水才换来了今日的成就,可这个女子竟然说一年,一年便要习得她的全部功夫,这是在戏弄谁? “若是一年后我不曾习得你的一身功夫,你便索了我那一个条件去,可若是我学会了,我们就两不相欠。怎么样,伍姑娘,刚才你说那不叫赌,那现在呢,这算不算赌?”苏七料到伍欢会气恼,毕竟十多年所学被别人似是极为看轻的轻描淡写一句“一年为期”便一笔带过,换了谁都不服气,可她要的就是伍欢的不服气,不是她对自己多么有自信,只是现在她确实是走投无路,眼下好像只有伍欢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没有选择,只能再来跟伍欢赌一次。 “呵,刚才我不管怎么说还握着你那一个条件,现在却连你答应的条件都不一定确保索来,楚姑娘可真是会算计啊。” 苏七在心里乐开了花,她看得出伍欢虽然仍是不松嘴,心里却一定有些动摇了,这就是伍欢的理智与感情的较量,多年来行事的经验告诉伍欢一定不要相信她的话,因为也许会出纰漏,可是伍欢心里那一股不甘的气概却不停地敲打她的理智。现在,只要她再点一把火,那伍欢的理智便会被烧得荡然无存。 “伍姑娘这要让我怎么办,方才你说不算赌,现在我改了规矩你还是不乐意,难不成伍姑娘真的害怕我用一年的时间真的超过了你?”她装作傲慢超的看着伍欢,眼里有刻意伪装出来的讥讽。 伍欢眼睛微微一眯,好笑道:“你?你超过我?放心吧,你还没那个本事。” 莫无幻在心里暗道自己多虑了,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凭她的本事,难道会输在这个看起来毫无才能的女子身上。她的一句话正好点到了自己的心窝上,她莫无幻不怕,永远都不会怕。 虽在心里乐到不行,苏七面上还是一副带着些刻意伪装出来讥讽的面瘫笑脸,“那怎么样,伍姑娘赌不赌?” 伍欢张扬一笑,眼里满满都是耀眼的自信。 “我跟你赌。” 一锤定音。 伍欢说完便朝着院子外走去,她故作淡定在伍欢身后到了声“伍姑娘慢走”,随即激动地跑进了屋子。 入眼还是那般的奢华,价值不菲的黑水晶随处可见,还是西齐的屋子,她必须从这里才能回到密室。其实她不喜欢那个阴森森的地方,不过西齐说了,那张玉床对她是有好处的,她就趁现在还能睡就多睡两天,不然过几天走了就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穿过长长的地下长廊进了密室,她一盘腿坐在白玉床上,还是有些无法平复心绪。今天她又赢了,她说要跟伍欢打赌,可她今天跟伍欢的打赌过程又何尝不是一个赌,可她又一次好运赌赢了。若是伍欢不那么争强好胜,她是没有成功的可能的,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赢了就是好事。 今天她是跟伍欢夸大了,但是如果不刺激伍欢一下,她又怎么能在其中占了上风呢,不占上风的话她就要这么碌碌无为一辈子么,所以她不后悔,反正她一年也是不可能学得伍欢一身的功夫的,输了一个条件又怎样,千祗翊说过她没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那她那个条件也许就不值钱。 她能赢,真好。 但她想赢的期限,是一辈子。 虽然她不知道这是否可能,但她在为之努力。 她正想得出神,嘴角不自觉挂起一抹浅笑,忽听前方的石门开了,在阴暗灰冷的密室里响起缓慢的摩擦声。 她立马收了刚才那一副盘着腿吊儿郎当的样子端庄坐好,摆出标准的面瘫笑容,准备迎接西齐或者是伍欢的到来。 平整石墙上的缝隙一丝丝扩大,意料中的人却没有到来。 “你怎么来了?”苏七瞪着一双惊讶的眼睛,看着一身紫衣的千祗翊缓步穿过石门走进密室。 千祗翊脸色冰凉看着她,紫衣华服上绣着的大朵大朵曼陀罗花正艳艳盛开,浑身上下紫色金光,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尊贵气质。 她感受到那直刺人心的压迫气息,微微往后缩了缩,有些微恐惧的看着千祗翊。怎么了,他还没有好过来么,怎么又变得和那天一样可怕?怎么这么好几天了千祗璃也没把他治好?难不成,他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这么一想,她再看到千祗翊一步步走过来,只觉浑身上下汗毛都竖起来了,摆手道:“你……千祗翊,你就站在那里就好了,我能看到你。”要是他再过来一把抓住她,最主要万一这次抓的不是肩而是脖子的话,她就要代替已经死去的柳凡琏再牺牲一次了。 “恩?”千祗翊听到她的话停下了脚步,不过也离她只有两三步那么远,一脸邪魅笑容以眼神向她询问。 她看着浑身上下流泻着满满紫色金光的千祗翊,还是不敢确定他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只得小心翼翼唤道:“千祗翊?” ------题外话------ 近期更新时间有时可能会推迟,有些章节尚未修改完成也会被屏蔽,亲们不要着急啊,我会努力的,么么哒~ 第四十二章 凑合一下看你 她看着浑身上下流泻着满满紫色金光的千祗翊,还是不敢确定他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只得小心翼翼唤道:“千祗翊?” “怎么了?” 感觉到他那还算正常的语气和表情,苏七总算松了口气,放下了一副小心谨慎的表情,不乏笑意的说道:“千祗翊,我是想说,是不是你把我掐死了你就安心了?” 千祗翊嗤笑一声,“是啊。” 她听出千祗翊话里的玩笑意味,不自觉心情开朗起来,她总算彻底确定千祗翊又正常了,又回到那个她所了解到的千祗翊。 “话说,这里这么隐秘,你是怎么进来的?”她问道。 千祗翊见她不再那么防备地看着他便也走上前来,跟她并坐在玉床的另一边,一副感慨的样子说道:“唉,某些人啊,连自己的家在对面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待在别人家的密室里。” 她一喜,楚府在对面?太好了,她翻道墙就能回到楚府了,不过千祗翊的话好像有些毛病。 她一板脸,“你说什么呢,楚府不是我家。” 千祗翊直接斜躺着看她,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不是你家是谁家?那上面写的是楚府啊。”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楚府,那真的是一个特殊的地方,这个名字建立在她和千祗璃两个人互相欺骗的基础上,那时觉得也无可厚非,现在想来却别有一番意味。 “你这叫什么话,写楚府又怎么样,我又不姓楚。”她幽幽说道,语气轻缓得好像真的若无其事。 “当初是谁说她叫楚西的?”千祗翊不依不饶道。 她脸上再次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甜美得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毫不服输的说道:“哎呀,某些人可真说错了,谁知道是谁说她叫楚西的。不过呀,我知道楚西认识一个人,他叫柳翊。” 她故意把“柳”字咬得特别重,看着千祗翊一脸黑线,她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啊,看吧,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竟然敢暗指她欺骗他们,却也忽略了自己何尝不是做了和她一样的事情。 千祗翊看着她一脸得意表情,蹦出来一句话让她啼笑皆非。 “你跟我能比吗?” 她顿时泄了气,靠,这就是典型的仗势欺人,仗着他那个一人最大的皇帝老子,又在这里跟她耍威风。不就是皇子么,不就是不能用真实名姓示人么,竟然拿这个来压她。 “确实,没有可比性。”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别,有什么好比的,总之他有理。 千祗翊听后一脸扭曲的满意笑容,“很好。” 苏七看着他那一脸欠揍的笑意眼角抽了抽,她忽然发现,千祗翊比之千祗璃更加奇葩,千祗璃再怎么说也有正经的时候,而千祗翊自从跟她还算打熟了以后,除了生气的时候,没有一刻是正经的。 不过她觉得这是好事,毕竟向=像他们这样的人只要愿意跟你不正经,就说明他们还是在乎你的,不过她这么一想,又想到千祗璃和千祗翊的不同,忽然觉得,千祗璃有时那么正经会不会是因为他没有像千祗翊那样把自己看得那么重? 这个想法一被提起,她就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原来几次的同生共死和那么多日子的磨合还是没有让千祗璃把她当一个重要的人看待,哪怕是一个重要的朋友也没有,她却在这边自已一个人自作多情,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这般可笑,这般不自重了。 千祗翊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一脸哭丧的表情,带着些许关心意味小声喊道:“喂,不会吧,我才稍微打击一下你你就这么挫败,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她怒目圆睁,“你胡说什么?”谁挫败了,他净瞎说。 “我说,这不是你的风格。”千祗翊收起一副玩笑表情,佯装严肃不已。 “那你真的说错了,我还就是这个风格。” “你不是。” 苏七在心里骂他千百遍,你他娘的才不是,她这次是极偶尔地表露出一次属于像她这个年龄的姑娘应该展现出的情绪,可是还没开始就被他说这不是她风格,胡说什么这不是她风格,不就是装小鸟依人么,谁不会啊。 “你说这不是我风格,那你私闯民宅呢?是你的风格吗?”她动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西齐怎么会放外人进来,那这么说千祗翊的确是私闯民宅。 “谁说不是我的风格?” 她瞬间凌乱了,靠,堂堂一国之皇子,竟然这么一脸无辜地跟她表达私闯民宅的确是他的风格,她到底要不要感到高兴,谁告诉她这男人为什么这么奇葩。 苏七一脸扭曲的表情,“那你闯也闯了,也该回去了吧?” 千祗翊挑挑眉,略带些疑惑道:“你不跟我回去?” “你自己都是偷跑进来的,还怎么带我出去?”再说了,就是能出去她暂时也不想,今天她才跟伍欢达成了一年之约,不管以后的路会怎样,她想先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那我就不走了。” “不走在这里干什么?等被主人发现轰出去或者是冻死饿死在这里?” 千祗翊一脸的理所当然,“不是有你么。” 她一愣,有她?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她在这里西齐也会来啊,一样会看见他啊,就算她可以每天吃那么多好东西也不能偷偷塞怀里带给他吃啊,所以有她也没用。 “有我又怎样?” “看你啊。” “看我又不能当饭吃,你还不如回去拿面镜子看你自己,你长得那么好看,说不定光照镜子就能看饱啊。” “没关系,我不介意凑合一下看你。” “……” 好吧,还是那句话,你不介意我介意啊!这位皇子殿下,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这么赤裸裸的盯着她看她都开始不好意思了。 “你愿意待着就待着吧,懒得理你。”反正这密室里就一张床,唯一的装饰物就是那盆玉珊瑚,还被伍欢给请出去了,生怕她再弄坏了,玉珊瑚走了,摆玉珊瑚的小矮柜也挪出去了,只剩下一张大长黑桌子和一把紫金木椅,那张桌子还是太大不好一动才放在这里的,而那把椅子是西齐的专用座,伍欢都不敢坐,她自然也没坐过。这么个冰冷无趣的地方,看千祗翊他们两个谁待得更长久些。 第四十三章 清音决 “无悲大师,此次我跟璃哥哥便住到这里,改些日子若是再有机会一定再来。”柳凡璇一身浅色罗裙缭姿镶银丝边际,着了一件紫罗兰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微含着笑意,对着无悲大师浅浅说道。 无悲朝着对面的二人习惯性地作了个佛揖,只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柳姑娘不必着急,以后若是有缘自会相见,只是还望公子和姑娘一路小心才是。” 柳凡璇听罢又略带些担忧的说道:“大师,如今我翊哥哥与阿七皆是不见踪影,若是他们二人回寺,务必请大师告诉他们我和璃哥哥的行踪,莫要让他们寻人不得。” “柳姑娘,照老衲的想法,苏姑娘和柳公子定然已经下山,而且他们大概不会再回来了。”无悲左手握着一把珠光日月杖,右手抚着花白的胡须,面上表情无波无澜。 柳凡璇含着清婉的笑意,“大师说得有理,那如此我和璃哥哥就告辞了,大师请多保重。” 无悲不再做声,只以稍颔首的动作回应柳凡璇,柳凡璇心领神会,看向站在不远处山门前的千祗璃,只见千祗璃冲她莞尔一笑,她不再逗留,直直朝千祗璃走了过去。 千祗璃着了一件月白色锦云长袍,一头墨发只稍稍挽系,整个人如天际银光般闪闪辉耀,此刻他正含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看着柳凡璇走近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喜欢上璇儿的呢?是那一年吗?如果不是皇后,他又会不会经历那样的一场变故?那样的话应该就没有真正看到璇儿那一面的机会吧,只是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觉得那一年那种感觉渐渐在消逝,就那么一点一滴地流走,他想抓也抓不住,好像那几天就真的只是一场梦,他也搞不懂。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他竟会搞不懂,只是那种心底被莫名的情绪灌满的感觉除了那几天,他没有再在见到璇儿的时候感受到,可是那明明就是璇儿,明明就是。 “璃哥哥,你在想什么?”柳凡璇朝他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望着自己有些眼神有些迷离,心下奇怪却不得解。 “没什么。”千祗璃莞尔,“跟大师告完别了?” “恩,大师也算我半个师傅了,该好好尊敬才是。”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柳凡璇一脸温顺表情笑了笑,遂跟着他往山下去。 这条通往山顶灵音寺的大道还是那么的人潮拥挤,两人却都无意查看身边走过的匆匆人群,心中各有各的想法,忽然千祗璃开口了,“此次下山寻到大哥我们就回京。” 柳凡璇听了他的话刚想说“好”又想起苏七,有些不解地问道:“那苏姑娘呢?你就不管她了吗?” “她么……我暂时不想管,若是大哥是跟她在一起就再好不过,若是不在,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满世界的寻她。”千祗璃想起那个总是一脸笑意偶尔却也带些不屈与倔强的女子,心下有些感慨,其实若是她真的没有和大哥不在一起也是好的,放她一条生路,天下之大,她何处不能容身?而不是依旧待在他身边终有一天会当做牺牲品。 “可是姑母说让你调查她。”柳凡璇略带些不悦道。 千祗璃略微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们声音压得那般低,寻常人是不可能听到,可你忘了我是谁吗?”柳凡璇见千祗璃变相的承认了惠妃要调查苏七的事实,心里难免有些不快,那个像姐姐一般的女子总是带着一种不与世俗纠纷的淡雅气质,可是为何他们皇室的人就是不能让这么一个美好的女子过本该属于她的生活,为何非要这么咄咄逼人。 “倒是我疏忽了,你的清音修炼到第几重了?”千祗璃毫不在意柳凡璇刻意窥探他和惠妃的谈话,反正璇儿也不会害他,一直以来璇儿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他不在意,不管世事怎样变迁,他能信的,也就只有那几个。 “只才五重。”柳凡璇答道,她的清音诀乃是十岁那年无悲大师所赠,她用了八年时间修炼到了第五重,如今只要她动用清音刻意窥探,那么千祗璃和惠妃的对话她轻而易举便可听得。 千祗璃满意的眯了眯眼,不免赞扬语味道:“你也算是有灵性了,清音一共八重,你这般年纪便修炼到第五重,也可称的上是可造之材了。” “璃哥哥,我们先不说清音的事,你这么夸我可不是把自己贬得太低了?”柳凡璇尝试着仍抱着一颗平常心跟千祗璃沟通,面上依然挂着一抹浅笑,“我们不说关于武功的事了,你就跟我谈谈你的想法吧。” “你是说关于她?” “恩,我让小叶先下山也是想问问你的看法。”柳凡璇说道,毕竟若是让小叶听了这些去也是不好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一切看她自己的造化。” 柳凡璇心下略微有些失望,却还是说道:“可是你最起码不该为她做些努力与争取吗?” 身旁的千祗璃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再这么走下去,她们的目的地不是楚府而是那个阴冷昏暗的皇宫。 “璇儿,我能吗?”千祗璃的语气中带着些沉痛气息,好像周围的空气都随着他的开口而涂抹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哀伤气息。 柳凡璇哑然,她忘了,忘了他的处境也是那般的艰难。如此艰难的他,就算想,又要怎样去帮苏七努力与争取? “璃哥哥,你且等着,回去就好了。”回去他们就成婚,然后他或许就不会如此艰难。 “璇儿,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娶你过门的原因。”他不想让那么善良的璇儿一成了他的皇妃便要处处算计,处处与人争锋,他不想让从小就那么善良的璇儿陷入那无休止的争斗。 柳凡璇听后心下一暖,却又想起他自己一人这些年来忍受的痛苦,下定了决心,以后,她会倾尽全力,帮他。 “可是总有那么一天,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不是吗?”柳凡璇略带些安慰气味的话语让千祗璃又不由得有些欣慰,总归一切是会发生的,那么一天终有会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带着璇儿,一起走下去。 “是啊,那就让我们一起去面对。” 两人对视一笑,皆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辉耀。 ------题外话------ 近期觉得写文实在找不着感觉了,码字都是磨磨唧唧的,不知道各位亲看着怎么样哈~ 第四十四章 零隼者,损灵 幽静的密林中,陡然响起剑气划破长空发出的嘶锐声,惊得周围的各种禽类纷纷游走,躲避着这未知的危险。 莫无幻看着楚西一连串的动作,满意的点了点头,待到苏七走上前来,毫不吝啬地夸道:“你很不错。” “那也得是伍姑娘教得好。”她微微一笑,举手投足不失优雅。 那天千祗翊嘴上说不走,可是像他那么忙的人又怎么可能一直跟她待在那个密室里,所以最后他还是走了,然后第二天她就去找伍欢开始学武功。本来习武都是从小便开始刻苦锻炼,待到一定年数方才可有所成,可让伍欢和她都吃惊的是,她进步的很快,那种速度,应该说是非常人所能到达的高度。 在天盛,习形者比习气者要多得多。所谓习形,便是注重招式上的凌厉与外在形式的完全释放。而习气则要比习形难得多,习气者注重内在气息的涵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毁人于无形。后者显然比前者要高等,但是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习形,原因便是习气的过程比之习形实在是太过痛苦吃力,习气者要经历比习形者更为刻苦的训练,其中的各般滋味旁人却是无法体味,而且习气不是说只要你能吃苦就可以,习气者须要有一定的灵性,否则可能会无功而返。而这无功而返的代价,轻则以后都不能再习武,重则直接成了废人。只因习气注重的是身体内在的气息涵养,一旦你半途而返,你的身体内部各项机能都会受到破坏,若是运气不好的就只有下半辈子当个残废了。 所以她去找伍欢时,伍欢的建议便是要她习形,毕竟在她这个时候才开始习武实在是有些晚了,如果习气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她跟伍欢说要习气,只因她要做就做那最好的,如果还是比别人差,她宁愿什么都不去做。 伍欢见劝她劝不过也就作罢,毕竟伍欢也是习气的,教起来也会比教习形更容易些。从那天起伍欢他们两个就日日来到宅子后面的这片密林里开始训练,由于伍欢也有事情要办,所以每天伍欢只教她半天,剩下的时间便是她自己练。 “伍姑娘,谢谢你啊。”苏七着了一件紧身素白长衣,头发高高的挽上去,额前未留寸绺,浅笑盈盈跟对面的伍欢道谢。 其实她知道伍欢之所以愿意教她习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争一口气,而不是为了那个什么还不知道是否有用的条件。不过即使伍欢是存了比拼的心思,伍欢也不曾刻意隐藏真学不教予她,她能感觉到伍欢在这片树林里是真的把她当一个学生看待,毫无保留的教她,也会在看到她小有所成的时候露出不深不浅的欣慰笑容。 她很感谢,如果不是她知道伍欢根本不喜欢自己,或许就冲着伍欢这份认真,她就要跟伍欢成为玉婉那样的朋友。不过不管怎么说,伍欢答应她的做到了,那么剩下的,她就要自己努力,否则她还是一个输字。 伍欢满不在意一摆手,“别谢我,是你自己的能力,若是让我教旁人也教不出来这样的效果。”这几日她与楚西在这密林里练武,楚西这个徒弟的聪颖程度确实超出了她的想象,不管是她教予楚西的剑式还是吞吶之法,这个徒弟都学得很好,真的是很好,确实不该是正常的现象,楚西几乎把她所授予的东西都钻研透了似的,短短几天的时间内便是有别人几个月才能领悟到的精髓。 “伍姑娘,我总觉得你教给我的东西很难懂,但又很容易懂,有时候你教我的剑式我只是看一遍就能记住,但是又感觉不是特别扎实,就好像我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身体控制我而不是我控制我的身体去做,这样正常吗?”每次伍欢夸她进步大她都觉得奇怪,照正常来说,她应该不是什么特别有灵性的习武者才对,又是到了如此年纪才开始习武,选的还是较高一筹的习气,这种种综合起来,都让她的飞速进步显得有些诡异。 伍欢好似担忧地皱了皱眉,“你觉得不扎实?” “对,就是那种好像你进步的太快,而你学到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你的一样。”她答道。 伍欢站在原地仍旧微皱着眉不说话,低着头在思索,忽然又抬起头来叹道:“楚姑娘,你可能不能再学下去了。” “为什么?”苏七有些着急,难不成进步太快也是罪过? 伍欢拉起她往回走,“跟我回去,我让公子给你看看。” 她便随着伍欢拉着她一路急走回了宅子,路上她隐约听伍欢说的听出了些眉目。所谓物极必反,便是说凡事太过反常便必有蹊跷,她如今进步的速度实在是超出了常理范围,本来伍欢只是以为她天资聪颖,可是她一跟伍欢提她觉得学得不扎实伍欢倒想起一件事来,武学源远流长,其中自然不乏出众者,这些出众者之所以能拔得头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天资聪颖,于是当伍欢看到苏七那非凡的表现时也值当她是这极少见的一些人中的一员。只不过也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开始习武时也是进步极快,与其他天赋异禀者并无差别,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进步的速度会慢慢的减弱,当终于不再有进步时,他们就会患上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且无药可救,最后,只有死去。这种人与那些天赋异禀者一样少见,世人称之为,零隼。 零隼者,损灵。 伍欢开始也没想到这些,只是今日她说学得不扎实,伍欢便察觉到不对劲来,看她的发展势头,只怕若果真是位零隼,到最后灵气反噬的后果她一定承受不了,所以伍欢想让西齐帮她瞧瞧,若果真是零隼,那就以后不再学武,现在开始补救还来得及。 伍欢的这些话听得她心惊了惊,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是那万里无一的零隼者,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天要亡她了,不会武的她要如何去面对以后那或许将会波涛汹涌的漫漫人生路? 她和伍欢回了宅子伍欢便拉着她去了那日的八角亭,亭下立着一位墨玉公子,挺拔的身影矗立于亭中,犹如技艺最高超的工匠雕刻出的工艺品一样夺目。西齐看见二人朝她们微微招了招手,伍欢看见便拉了她过去。 伍欢走上前,“主子。” “怎么了?” “我与楚姑娘这几日在树林里习武,楚姑娘天资聪颖,学得很快,进步也很大。可是今天她说总觉得学得不扎实,我又一想她学得也太快了些,所以我想……”伍欢在西齐面前一步距离处,语气带些着急的意味,听得苏七心下一暖,不论其他,就但看伍欢这几天对她的表现来看,伍欢真的是个好师傅。 “是吗?”西齐的语气仍是无波无澜,好像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引起他一丝一毫的关注。 西齐悠悠走到她身旁,拉起她的腕微把了两下,随而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不过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好像苏七看到的只是幻觉一般,可是苏七知道那不是幻觉,但是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难不成她真的是零隼者? 又过了一会儿西齐才松开她的腕往后退了一步,与伍欢并排,只略有些深沉地看着她。 “楚姑娘可曾误食什么东西?” ------题外话------ 其实大家有没有觉得用手机看文比电脑看起来更投入些,反正我是喜欢用手机看文~ 第四十五章 乐不思蜀 “楚姑娘可曾误食什么东西?”西齐问道。 她疑惑不已,误食?她能误食什么,要说有也就是她那次阴差阳错替千祗璃挨了一次罪。 “我中过郁仙散你不是知道吗?” “不是郁仙散。” 她不由问出声:“那是什么?” 西齐把眼一眯,隐约带些怒气,“我这不是问你呢,我怎么知道?”这女子今日怎么这样,他说了不是便不是,非要问个究竟,他的手下何时曾如她这般纨绔,实在是叫人无法忍受。 “你……”她刚想发火又想起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而且现在是她有求于西齐,撇了撇嘴忍住没说话,可是她对西齐的态度还是很不满,西齐也不搭理他,两人就僵在那里。 伍欢看两人闹得不愉快有些无可奈何,在一旁装作若无其事说道:“楚姑娘,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师傅了,我不想要你因为习武而出什么事情,现在我帮不了你,公子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她朝伍欢点点头,怎么说这半个师傅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看了看西齐那一张风轻云淡的脸,尽量是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西公子,我真的没吃过什么东西。” “肯定吃了。” “你指哪方面?” “珍药奇草之类的。” 珍药奇草?不会是…… “有!” “恩?” “是金引。”她能说是误食的珍药奇草也就只有金引了,她一次吃了一瓶,应该算是误食了吧? 西齐的眸子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饶有兴趣道:“金引是么?” “嗯。” “那可是好东西。”西齐慢悠悠地说着,“不知……楚姑娘是从何寻来啊?”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西齐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变了,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猎人在看猎物,带着冰冷与审视,自己怎么能这么糊涂,把她服过金引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更加怀疑她的身份吗?西齐这么多疑,她要如何才能躲得过去。 “从哪儿寻来的西公子不必介怀,我只要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零隼者。” 西齐缓缓道:“楚姑娘真是走运了。” “什么?”走运了? “金引那样的物什你都吃得,何必还来找无幻。” 西齐迈着步子越过她,黑色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花丛中。 “伍姑娘,他什么意思?”就这么……走了?连到底怎么回事也没跟她说清就走了? 伍欢对着她眨眨眼,“楚西,你既然吃了金引还来学什么武?” “啊?”怎么他们一个个都在跟她打哑谜,吃了金引便不用习武吗?这是什么逻辑?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金引本来就是万虫之王,集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光辉,若是使用得当,便可是使功力大涨的良药。怪不得你进步那么快,那些东西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过是皮毛,而你之所以会感到学得不扎实,应该是并未懂得如何释放你体内的灵气,而不是因为你是零隼者。” 伍欢又看了她两眼也迈开步子走了,剩她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不知所措。 万虫之王?良药?皮毛?她的脑海中不停盘旋着这些词汇,伍欢的意思是说她现在算是武学高手了?就因为吃了那一瓶小药丸就成了习武天才?怪不得当初千祗璃一脸舍不得的样子给了她,原来竟是个这么好的东西,不过她一口气吞下整瓶的做法真是对了,否则还说不准会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千祗璃竟然告诉她会吃死人,哼,她过些日子就回去让他看看,自己这就叫因祸得福。 得知自己不是零隼者她心里美滋滋的,只不过问题又来了,西齐一定更加好奇她的身份了,上次西齐问她中了郁仙散如何捡回一条命,她只说是无悲大师,这次西齐知道她能寻到金引定然不会再信她的推辞,也有可能本来就是不信的,无论怎么说,现在她在这里都算是岌岌可危了。不只是她,如果西齐去查,一定会先去查无悲大师,然后千祗璃和千祗翊不就……到时候如果西齐为了她的身份苦苦追查,可能会找到一些她自己都不能想到的事,那现在她要怎么办? “想什么呢?” 前方魅惑的男声传来,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 “你有毛病啊?”她狠狠瞪了一眼千祗翊,又快速看了一下周围的坏境,“光……光天化日,你怎么能出来?” 千祗翊挑挑眉,“什么叫光天化日我就不能出来?” “你……你出来要是被西齐发现呢?” “你以为他不知道?” 原来……西齐竟是知道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你上次来他知道吗?” “自然知道。若不是他刻意,我又怎么能进的去。” “这样啊。”她走过去看着仍旧风华绝代的千祗翊,“那你来干什么?” 千祗翊一眯眼,“你乐不思蜀了是吧?” “我没有。”她乐不思蜀?谁会愿意待在这个空荡荡没有人气的地方,只不过这几天是跟着伍欢习武不得已罢了。 “那就回楚府。” “出什么事了么?”前几天都没来,今天来叫她是出事了吗? “璃弟和璇儿回来了。” “回来了?”也就是说皇上和惠妃走了对吗,太好了,虽然她只见过皇上和惠妃一面,但是他们身上那种压抑的气氛她不喜欢。 “恩,你走不走?” “那……”她故意把音调拉得很长很长,在满意的看到千祗翊眉头一拧时很及时地松了口,“本姑娘就勉为其难跟你走吧。” 千祗翊的眼角抽了抽,好吧,就算是她勉为其难跟他走吧。 “客人来了也不见主人一面吗?” 两人听到声音齐齐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花丛中徐徐走出一道黑色人影,一身黑衣如黑色墨玉般静谧。她扭头看了下千祗翊,见他神色如常才微微放心转过头来。 “西公子这是哪里话,来了就自然要见你一面,本来准备去拜访,没想到你却是自己来了。” 言外之意――不请自来。 苏七在一旁浅笑盈盈,斜着眼看千祗翊一脸欠抽的表情。 ------题外话------ 俺们家苏七厉害不厉害?哈哈,武功高手啊~ 第四十六章 再次回归 “西公子这是哪里话,来了就自然要见你一面,本来准备去拜访,没想到你却是自己来了。” 言外之意――不请自来。 苏七在一旁浅笑盈盈,斜着眼看千祗翊一脸欠抽的表情。这千祗翊确实欠抽,他跑到人家的宅子里还暗示人家不请自来,奇葩一朵。 西齐微一眯眼,“呵呵,这位公子真是自在啊,我家的人你想带走就带走?” “你家的人?”千祗翊似是玩笑,眼中不自觉划过一丝冷峻。 “恩。”西齐罕见的认真点点头,“楚姑娘是我所救,况且还是无幻收的徒弟,那么,你说算不算?” “不算。”语气不容拒绝。 苏七在心里暗叫一声威武,什么叫做是他所救就是他家的人啊,伍欢是伍欢,他是他,就算伍欢算是她的师傅又怎么样,跟他有半点关系吗,她呸。 还是千祗翊威武啊,要是她自己肯定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顶撞西齐,西齐那一身无人可比的煞气她可消受不起,也只有千祗家的两位奇葩才敢正视这位宛若来自地狱的修罗。 可是奇怪的是西齐这次没有如她所想的释放一身煞气,然后一张脸很扭曲的看向他们,竟然是如常般云淡风轻的“恩”一声,搞得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都有毛病了。 “那我们走吧?”千祗翊嘴角挂着一抹温润的笑,也不再看站在不远处的西齐,只是温和地转头问她。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 跟着千祗翊一路走出西齐的宅子,却在转头时看见西齐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若有所思。她又看向前方的千祗翊,一身紫金玉袍的他正款步急行,衣摆处的大朵曼陀罗花在金光照耀下显耀着烁烁金光,随着他走路的动作摇摆了一路的花姿。 “千祗翊。” “恩?”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不该回去的人,如果自己回去,好像就要有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她也不敢去猜到底是什么,可是她竟然有些害怕回去了。 “大约此时已到了。” 她又看了看已经近在咫尺的大门,对面,隔着宽宽的一道长巷,就是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楚府,门匾上的两个烫金大字因为有了日光的映射,变得与千祗翊紫袍上的金线一样显眼。 “千祗翊,我不回去可以吗?” 千祗翊的眉一拧,“怎么了?” “你的父皇和母妃有让千祗璃和你在调查我吧?”她缓缓道。 “你怎么知道?” “你只要回答我,有或没有。”呵,她怎么知道?初次见面惠妃的诛连九族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种女人一颗心不知道长了几个窟窿,到了哪里都精明不已,算计她很正常,虽然她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没有什么能让她算计的,但是还是以防万一吧。 “的确有。”千祗翊顿了顿,“不过我不想那么做。” “为什么?” 静默无言。 她又问道:“是她吗?” “你指谁?” “柳凡琏。” “不完全。” “还有呢?” 千祗翊忽然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是她,但是我不想让你出事。” “我说了,为什么?” “我不清楚。” 呵,竟然他也会不清楚,她又要怎么才能看的清楚。不过既然千祗翊说了不害她,她就安心回去,反正总是要离开北方回峪州的,还不如在最后的一点时间内多跟他们待在一起。 “走吧。” 千祗翊见她不再犹豫,也勾出一抹浅笑,不再做声。 苏七走出院门,下意识想要回头看看门前的牌匾,可是竟然没有,她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千祗翊,见他一也循着自己的目光看向本该挂牌匾的位置。千祗翊察觉到她在看他,扭过头来对她笑了一下。 “为什么没有门匾?” 千祗翊一时被她问的语塞,只说道:“可能他不想挂。” 她嫣然一笑,“是么?那就走吧。” 不挂门匾,相当于承认自己没有身份,承认自己是个无家的人。 西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时刻携带一身阴冷气息,每天不冷不热地过着日子,不挂证明身份的门匾,不许家丁白日出来,如果不是她在,西齐定然也是要住在那个阴森森的密室的,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偏偏又有一个身怀绝技的妙龄少女伴其左右,看到千祗翊也未惊讶,说明应该是知道千祗翊的身份的,这么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子,到底是有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才让他的性情变得如此阴暗? 千祗翊看她一副出神样子,暗自摇了摇头,她就是这样,很聪明,但是太过聪明的她给自己带来了太多困扰,总是不停地在猜、在想,其实这样还不如蠢笨一点来得轻松。 “不要再出神了,你快要绊到门槛上了。”千祗翊看着她毫无所觉地一直向前走,马上就会撞到大门上了,好心出声提醒道。 苏七猛地惊醒,看了千祗翊一脸无奈的表情,翻了翻白眼,“胡说,我看着路呢。” “恩。”千祗翊也不跟她计较,上前推了门示意她先进。 她进了院子,还是那日的景象,亭台水榭,只是时候不同了,院子里的花也换了,如今再次回来,果真是看楚府越看越欢喜。 没有人知道楚府简直就是她梦想中的居处,第一次来这里就觉得这里的双层建筑很对她胃口,这次本来以为那些五月时节开的花现在都七月了一定都败了,可再入眼竟然还是满目的繁花,想来应该是院子里把各个时节的花都种了,这也正是她想要的。 她娘就是爱花的人,她小的时候她娘就会自己在院子里种各种各样的花,只是娘种的那些花终有谢的一天,每次她看到满院的枯枝就会想起她爹,那个她并不经常见到的男子,那个男子也并不经常来看她们母女两个,每次娘在摆弄花草时她总是在一旁问爹爹为什么好久不来了,娘就会停下手中的动作抱着她到长藤椅上跟她解释。 娘总是解释说她不在乎爹爹多久来一次,就像这些花儿一样,生在窗下,长在窗下又怎么样,还是要有枯萎的一天,只不过就算是枯萎也会有重新摇曳的一天,所以她不怨,人的一生总要经历盛开与枯萎,繁盛与稀疏,风光与落寞,就像她所养的花一样。她清楚地看到娘脸上的笑容真的是满足的笑容,她也信了娘真的是快乐的,可是懵懂的她有那么一种想法,要种一种每个时节都能开的花,要种一种盛开一辈子风华的花,可是渐渐长大的她明白那没有可能,所以从来到如梦苑,她就在一直种花,每个时节的花都种,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会看到那些花是败的。如今看到楚府这满目的繁花,只觉心中有什么被悄然触动,还是很思念那个家的,尽管那里没有爹爹,但是有娘,也有她娘种了一个院子的花。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俺们家霸气更夫人的《妖孽皇妃》,很好看的文文哦~大家都去捧场吧http://。/info/562005。html 第四十七章 变脸怪与神女 千祗翊见她盯着花丛不说话,脸上的神情难以言明,疑惑却不得解。 “走吧?” 她收起脸上的缅怀神情,又勾起一抹浅笑,“嗯。” 自己想什么呢,反正总要走的,竟然也会对楚府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有这么一座宅子,不过那只是自己的愿望罢了,应该是没有人知道的。 刚走到前厅坐下,就听到小叶的声音。 “小姐!” 她弯了弯眼,看向从侧边跑过来的小叶。 “这么大个姑娘了,怎么走路都没个样子?”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千祗翊一脸浅笑的看着二人,又看了看小叶那蹦蹦跳跳的活泼样子,叹了口气,小叶若总是如此鲁莽势必要吃亏的,只是现在也无法,小叶还小。 小叶拱了拱鼻子,“我是看见小姐太高兴了嘛。”又朝着千祗翊福了福身,“柳公子好。” 千祗翊点了点头,唇角挂着足以迷倒万千少女的温润笑容,“我记得你叫小叶对吧?” “恩。”小叶点点头。 千祗翊又拿手指了指她,“那她叫什么?” 小叶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小叶不敢直呼小姐名讳。” 苏七斜斜的瞥了一眼千祗翊,她倒想看看他到底想问什么。 千祗翊一脸若无其事的笑意,“没关系,恕你无罪。” 小叶看向她,她刚想点头示意小叶说,转念又心思一动,朝着小叶狡黠地眨了眨眼,小叶心领神会,仍是装作为难道:“柳公子啊,你跟我们家小姐不是好朋友吗,那怎么会不知道我家小姐叫什么?” “没错啊,我知道。可是她的脸一天一个样子,我怎么摸得透她到底在想什么。”千祗翊悠悠说道,说完还状似无意地瞥了她一眼。 苏七感受到他那状似无意地虚渺一瞥,又听了他说出来的话,一张脸拉了下来,怎么又有人说她的脸变来变去的,她像那么多变的人吗? “柳公子,那你说我们家小姐叫什么?”小叶瞄了两眼苏七那一张大黑脸,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地对着千祗翊说道。 千祗翊悠悠启口,“要我说,她叫变脸怪。” 苏七的脸更黑了一层。 小叶又看了一眼她更黑了一层的脸,装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一丝不苟的回道:“错了,其实我们家小姐是叫神女。” 这下两人都略微有些吃惊小叶的回答,千祗翊挑挑眉,“神女?” 苏七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已经跟不上小叶了,这丫头这神女的叫法是从何而来?自己只是示意她逗逗千祗翊就罢了,这丫头怎么想出的神女这么个名头? “对,神女。”小叶严肃认真地看着二人,其威严程度堪与苏七模仿千祗璃时的表情媲美。 “小叶,你这个说法从何而来?”千祗翊对着小叶说话,目光却是在停留在苏七身上。 与此同时,苏七也以目光示意小叶快说,她倒也想听听这丫头如何得来的神女说法。 “咳咳。”小叶状似深沉地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古板的夫子模样,在二人面前摇头晃脑。 “其一,我们家小姐的花容月貌之姿只怕神女也不及。其二,我们家小姐的仁善之心便是最值得最肯定的。其三,在有些人心里,我们家小姐就算不是神女也要是位神女。” 苏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愉快的表情来,哼哼,看看吧,还是有人夸奖她的,第一条她自己也可以勉强同意,自己确实长得不丑啊,毕竟她娘就是个大美人啊。第二条也勉为其难过了吧,虽然她不怎么觉得自己是个仁慈善良的人,不过谁然她对小叶这么好啊,总是要在孩子心里留下一点好印象的啊,不过这第三条是个什么意思? 千祗翊显然也在疑惑,只不过只是撇了撇嘴没再问。 她见使唤千祗翊不成便自己开口了,“小叶,你跟我解释一下最后一条是什么意思?” 小叶见她开口说话了,也不再装一副深沉样子,一张小脸露出了本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明艳色彩,“小姐你好糊涂啊,也就是说,在在乎小姐的人心里,你就是最珍贵的、最好的,即便是神女也无法比拟。”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小叶说的话,恩,不错,有道理,可是小叶说的那个人在哪里?这些还是想想就算了,那么的不切实际,不过小叶这丫头的小脑袋瓜子里想的还不少。 她忽然想起些不对劲,心思一动,幽幽喊道:“小叶。” “恩?”小叶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做怨妇状,“小叶,你不管你家小姐我了吗?” “啊?没有啊,怎么了小姐?”小叶连忙解释。 “你……你说清楚,才几天不见,你就这么薄情?”苏七假意想挤眼泪,挤不出来,就又想用袖袍抹一下眼角以示自己的伤心之意,却发现不能,因为今天跟伍欢去树林穿的是有些紧身的锦衣,没有平常那么宽大的袖袍,于是也只得作罢,只在面上摆出一张苦瓜脸。 “我没有啊小姐,你快说怎么了?” 小叶求救般看向千祗翊,却见千祗翊盯着苏七一直看,当他看过苏七抬起手臂又放下的动作时眼中有一丝笑意划过,又对着小叶的目光装作无奈回应小叶。 苏七看到小叶因为求助千祗翊无望而又一脸迷惑的样子,觉得时机到了,又幽幽启口,“小叶啊,想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那么的单纯,我也是看你没有什么别的坏想法才挑了你回来的。” “是啊小姐,小叶最感谢的人就是你了,小叶的父母都不在了,小叶从小就一直在这里当丫鬟,直到小姐你来了挑了我当丫鬟,你对小叶也很好,所以小姐你是小叶最亲的人了,以后只有你不要小叶的份儿,小叶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小姐的。”小叶想起已逝的父母,眼里已隐约有泪花闪动。 苏七看着小叶那一张略显清瘦的小脸,心中一疼,还是没忍心再说下去,转了语气温和道:“算了,我是跟你闹着玩儿的,不过我要问你一件事啊,你要如实回答。” 小叶点头,“恩,小姐问。” 她斟酌了一下,“你说的这些都是谁教你的?”前两条尚且说的过去是小叶自己的理解,可是这最后一条绝对不会是小叶自己想出来的,可是又会是谁告诉小叶的呢?那个人明显的是在指男女之间的相互体谅与珍重,只是小叶这丫头还是偏小尚不太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只胡乱拿来套用,却不知她已担心。 ------题外话------ 今天更新的早吧,嘿嘿~ 第四十八章 你个不知好歹的 小叶奇怪地看了看她,“是上次那个公子。” 苏七心里“咯噔”一下,又是白玉羽?她不该问的,千祗翊还在身边。 果然,千祗翊悠悠问道:“小叶,哪个公子?” 她连忙“咳”了一声,“小叶啊,你现在去把我的房间整理一下。” “哦,好。”小叶说完将欲离去。 这时候该死的千祗翊又开口了:“等等,不急,小叶,你跟我说完再走。” 苏七直呼点儿背,示意小叶千万不能说,小叶似懂非懂地朝她点点头,然后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千祗翊见小叶走了便问她:“你说,哪位公子?” “没有哪位公子,你听错了。”要是让千祗翊知道是白玉羽,他肯定又要抓狂了,上次只是看到白玉羽的腰坠就一下子不正常了,这一次如果告诉他白玉羽来找过她,她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真的?” “真的。” “我不信。” 她突然脸红了,“你爱信不信。” “我再问你一次,你说不说。” “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那就不要问了。”她翻翻白眼,“我回房间去了,他们两个回来的话打发个人去叫我。” “恩。” 苏七施施然走出了正厅往后院走去,却看到小叶就站在不远处等候,她走过去,“小叶,怎么站在这里?” 小叶嘻嘻地笑:“我就知道小姐也会马上跑出来的。” 她把眼一横,“什么叫跑出来?我是光明正大地出来的。” “那就算你光明正大地出来的吧。”小叶笑道:“可是小姐,为什么不能在柳公子面前提起那位公子?” 她连忙把小叶的嘴捂住,慌忙地看了看四周,“你小声点儿!” “哦哦。”小叶连连点头。 “你别问为什么了,反正不能让他知道。”苏七看到小叶露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满意至极,这才小声对她说道。 “可是那位公子到底是谁?”小叶瞪着两只好奇的眼睛。 苏七把手一摆,继续往前走,“你别问了。” “不嘛小姐,你快告诉我!” “不告诉你。” “不行,我想知道。” “就不告诉你!” 一主一仆渐行渐远,千祗翊从刚才掩身的红木柱梁后侧出身来,看着两人的背影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时不时地闪动,在原地站立许久,便又转身回去,紫衣略过了几粒尘土。 苏七刚回到房间坐下,倒了杯茶坐在那里,茶还没喝到嘴里又看到小叶急匆匆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小姐,小姐,不好了!” 她很淡然地放下茶杯,悠悠瞥了两眼小叶,“怎么了?” “那个……那个王员外又来了!” 来了是么?太好了。 “走,我们去会会他。” 苏七抬脚便往外走去,小叶紧紧地跟了上来。 一到前院就看见那天肥肥胖胖的男子领了好几个彪形大汉站在那里,每个人都叉着腰,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她唇角勾起一抹不失傲气的笑,施施然走了过去。 “哟,这是要闹哪样啊?”苏七走到正厅坐下,面上波澜不惊地看着院内站的一众人等。 王员外轻哼一声:“你这刁蛮女子可还认得我?” “识得,就是那个不是东西。”她清浅地笑着,暗地里道千祗翊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好歹有个男人在这儿的话也让她心里有个底,这样几个彪形大汉站在院子里,她就是再怎么不害怕也要以防万一啊,万一狗急跳墙呢。 “你这女子好生刁蛮!” 苏七嗤笑一声:“怎么样?不服你咬我啊,这可是在我们家的地盘上。” “哼,你那些个家丁都跑光了。”王员外说着便不屑地看了苏七两眼,他前几次来这宅子里都没人,如今就这两个女人在他有什么好怕的。 “是吗?那王员外今日来本府是有何贵干?”苏七面上强装淡定,暗中以眼神示意小叶去找千祗翊,小叶便从一旁悄悄溜走。 “自然是来找你算账的。” 苏七暗骂他不知好歹,竟然敢找她算账,看他算不算得起这个帐,“如何算?” 王员外肥肥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把那名姑娘找回来给我当小妾我便不再追究,如何?” 苏七恼怒不已,竟然还想让玉婉当他的小妾,丞相府的嫡女岂是他能招惹的起的,当下便冷了声音:“你想的美。” 她的语气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仿佛是一只来自无间地狱的苍白无温的手如鬼魅般缠住王员外,王员外打了个激灵,感受到女子那冰冷黑暗的目光心里有些害怕,却碍于身后众人,面子有些挂不住,又强自撞起胆子来:“你若是办不到,我就砸了你这院子!” “你砸一个试试。”砸了她便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将他身上的肥肉全部都晾起来当腊肉卖。 王员外立马下命令:“大家都给我砸!砸得片甲不留才好。” 苏七看到那些人进了正厅,身上猛然释放出一股煞气,仿佛要将人活活吞噬,震得那几个大汉都不敢再动手。 王员外心下恼恨,恶狠狠地对那几个大汉吼着:“给我砸!还愣着干什么,难道怕了一个娘们儿!” 众人见王员外再次下了命令便也硬着头皮准备动手,可是其中一个人的手还未碰到厅中摆放的雕花玫瑰椅便是已经“啊”的一声捂住了手腕,众人皆是一惊,只见那名汉子的左手有血不停地在渗出,很细小的伤口,但是血渗出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已经染红了一方地面。 苏七在心里冷笑,服了金引的习气天才岂是好欺负的? 另外几位大汉见那名手腕受伤的人面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都有些畏缩不敢动手,而地上的一滩血迹更是让他们胆战心惊,一转眼的时间地上的一滩血迹面积几乎比刚才扩大了一倍,而受伤的那个人的手腕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众人看着这诡异的状况都有些不知所以,是那个看起来毫无反击之力的女子出的手吗?如果是的话,他们今天真是太不该来了,她的动作简直是太快了,快到他们根本都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王员外又气冲冲地喊道:“你们都站在那里干什么?不就是受了点儿伤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都给我上!” 苏七在心中冷笑,哼,看谁还敢接着砸,再有人敢动手的话下场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 可是仍还是有那不要命的要往上冲,其中有一个人竟当真抡起那把玫瑰椅往地上砸去,她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正抄起旁边一盏茶水准备砸过去,忽听一道带着些怒意的声音:“住手!” ------题外话------ 对不起了,今天更新晚了~话说我看到今天一下子掉了四个收藏,好桑心的说~ 第四十九章 小叶,去牵狗 “住手!”千祗翊略带些怒气的声音传来,苏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王员外一见有人干涉更加不爽,破声大叫道:“你是什么人?” 千祗翊嫌恶地瞥了王员外一眼,连话都懒得对他说。苏七在心中冷笑,竟还敢问千祗翊是什么人,说出来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福分听了。 王员外感受到千祗翊与苏七二人眼神中的不屑之意更是气恼,几乎已经癫狂的认准一件事情,大声叫道:“你们都给我砸!快些,给我砸!” 那些大汉此时看到千祗翊与苏七面上的不屑之情心里已是都在打退堂鼓,这两个人确实可怕,他们身上都散发着着一种似乎要把人吞噬了的致命气息,再看了看先前那名因为手腕受伤现在还一直在痛苦呻~吟的大汉,各自心里都有了打算,相互一对眼神,有两个人搀起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那名汉子,纷纷出了正厅往院外走去。 王员外看着他领来的人竟都临阵脱逃,心下更是恼恨,恶狠狠地对那几个大汉说道:“你们都给我回来!谁敢走的话,以后就统统不用跟着我了,这个月的份钱也统统别想要了!” 那几个大汉身形一顿,却是再度跨步向前走去,他们都不是傻子,爱钱不假,可是他们更爱自己的命,这些年来跟着王员外干尽了坏事,良心已是不安,如今这么危险的两个人物就在面前,王员外却还要他们不顾一切地执行他的命令,这根本就是不把他们的命当一回事,他们又何必再为他卖力。 苏七在心里看得过瘾,看看吧,坏事做尽的结果就是这样,连自己的手下都对他的话不管不顾,一个主子做到这种地步真是悲哀,若是这个王员外有西齐那样的服人之能也就罢了,自然会有像伍欢那样忠诚的手下伴其左右,可惜他除了那一堆散发着铜臭味的破银子和那无以伦比的撒泼本事以及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能力的猪脑子,就只剩下了一个色胆包天。 若是他知道了玉婉到底是哪家的姑娘,非得把他吓晕不可,如若真的玷污了玉婉一分清白,千祗家的两兄弟以及柳丞相必定搞得他祖宗十八辈都不得安生,竟然还敢在这里纠缠不休。 “你们给我等着!”王员外见自己已是孤军作战,心下有些害怕,只得恶狠狠地丢下了这一句便大步往外走去。 苏七与千祗翊同时把眼一眯,这样就想走了?几乎是同一瞬间,两股凌厉的罡风如闪电般往同一个地方攻去。 站在一旁的小叶只看见两位主子面上那同样不怀好意的笑以及捂着裤裆不停在地上大叫的王员外,呆呆地挠着脑袋不知发生了何事。 苏七看着一脸淡然神色的千祗翊,仿佛这种事情他已是做过好久,一丝也察觉不到不平常的意味在里面,不得不大骂一声黑心。 千祗翊同样斜眼看了看苏七,好一个狠绝的小丫头,就这么毫不犹豫地伤了一名男子至关重要的宝贝,面上却还是带着甜甜的笑意,仿佛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暗叫一声有趣。 王员外杀猪般地躺在地上乱叫,苏七看得心烦,刚想让小叶去找家丁把他扔出去,却见院门前现出一淡青一淡紫两道人影来,正是千祗璃与柳凡璇,乍一看两人的出场就如神仙眷侣一般协调,她暗自点头,恩,不错,确实是一对才子佳人。 “回来了。”千祗翊对着二人温和说道。 千祗璃点点头,玉婉则是过来牵了苏七的手:“阿七,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她刚要说出事情经过,却见千祗翊不动声色地对她摇了摇头,她便只得改了口:“跟他在一起。”说完用眼瞥了瞥千祗翊。 玉婉一笑:“我就说你是跟翊哥哥在一起,璃哥哥非要不信。” 苏七挑挑眉,“为什么不信?” “没什么了。”玉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苏七状似不在意瞄了一眼千祗璃,却见他神色如常,但是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也没有过来打招呼。心下暗骂一声,这家伙又抽风了。 “他是谁?”千祗璃指着地上的王员外,对着三人问道。 “一个没脑子又不知好歹的死人。”千祗翊与苏七同时出声。 两人同时挑挑眉,看向对方,心中暗笑,今天果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玉婉走近些看了看,又撇撇嘴回来,“他怎么来了?” 小叶在一旁沉不住气了,气嘟嘟地说道:“哼,自从小姐和少爷去了寺里,他就不停来闹事,今天不知怎地又来发疯,幸亏小姐和柳公子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应付。” 玉婉皱皱眉,“真是气人。” 苏七安慰地朝玉婉笑了笑,示意她不必介怀,又转向千祗璃:“这位公子,麻烦您动用一下您那尊贵的手,哦不,用您尊贵的脚,把这半死不活的东西给我踢出去。” 千祗璃淡然点头便要动手,哦不,是动脚,这时只听千祗翊幽幽开口:“璃弟,慢。” 三人齐齐以疑惑的眼神询问千祗翊,这是何意?难道不觉得这个王员外在这里很碍眼吗? “小叶,去把后院的那条狗牵来。”千祗翊只浅浅笑。 苏七眼睛一亮,“是威武将军么?” 威武将军是那次她问千祗璃要的,说的是挑一条好狗,越大越好,最好能一出场就震死那些胆小的家伙,因为以前在如梦苑就有一条大宝将军,大宝将军是一条全身雪白的雪獒,猛一看倒像是狐狸,只不过个头确实相差太大,哪位客管如果嫖妓不给钱祝妈妈就把大宝放开追着不给钱的客官满院子跑,每次她看了都甚觉有趣,所以到了楚府后除了小叶,她从千祗璃那里讨来的就只有威武将军了。威武将军生性残暴,她便叫人锁了起来,每次只有她和小叶才回去探视两眼,于是日子一久,她竟忘了还有个威武将军,这若是以后买几个专门训狗的家丁来整天牵着威武将军在院子晃,看谁还敢来闹事。 第五十章 废了的王员外 只见千祗翊嘴角含笑淡然点了点头,小叶便乐呵呵地跑去牵威武将军。 “阿七,威武将军是什么?”玉婉问道。 苏七朝千祗翊努努嘴,“就是他嘴里说的狗,是一条大狗。”而且是一条能让王员外吓破胆的恶狗。 苏七看见王员外还在不停地叫唤,心下疑惑,这王员外是比女人还娇贵?就算她再怎么是习气天才也刚刚接触几天而已,才学了个皮毛就能把一个大男人打得嗷嗷直叫?她又看了看千祗翊,忽然想起一种可能。 “千祗翊,他以后是不是废了?” 千祗翊淡然点头,“恩。” 你丫个黑心的,苏七暗骂,她就知道是这家伙搞的鬼,她才没有那么狠心,用的那点儿力顶多也就让他疼几天,这厮倒好,直接把人家下半辈子的人生幸福给毁了。唉,王员外真是可悲,碰到个这么黑心的主儿,不过谁让他竟然敢觊觎玉婉,嘿嘿,活该。 “柳公子,威武将军来了。”小叶牵着一条长长粗粗的铁链子,链子的那端就是大名鼎鼎的威武将军。其实猛一看这情形还真是很诡异,小叶那瘦瘦小小的身子后却跟着一条看起来凶狠不已的大狗,不过苏七也不担心,威武将军也就能让她和小叶两个人安心牵着,其他人决计近不了威武将军三步以内,不过这是对于那些普通人,要是对于这两兄弟肯定远远地就能一巴掌拍死。 “恩,放狗。”千祗翊淡淡出声。 小叶惊讶地看了一眼千祗翊,机械地“哦”了一声然后丢了手中的链子。 苏七指着在地上嗷嗷叫的王员外,配合着大喊:“威武将军,给我上!” 威武将军便朝着王员外跑去,王员外一抬眼看到有一只浑身发亮的大狗朝自己跑来,长长的舌头散发着让他恐惧的寒气,还有在日光下莹莹发亮的锋利牙齿,当下便是惊得顾不着身上疼痛艰难的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跑着往楚府外去,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叫唤。 “哎呦我的妈呀,你不要追我了,别追了,别追了……” 苏七在椅子上坐着看得哈哈直笑,玉婉也捂着嘴笑,那两兄弟却只不过眼里含了淡淡的笑意,都未有过多动作。 苏七看时候到了便说道:“好了小叶,人也赶跑了,出去把威武将军寻回来吧。”威武将军生性残暴,若是在集上伤了人便又要惹事端了。抬眼看了看千祗翊,见他未有过多言语便也放下心来,这男人倒真是黑心。 苏七抬头看了看升了老高的太阳,眯了眯眼,对着三人问道:“你们不饿吗?” 千祗翊斜斜瞥她一眼,“饿了自己去弄吃的。” “自己去就自己去。”苏七不满地嘟囔着,她又没有说要别人弄,只不过她自己都知道她的厨艺确实不怎么样,在如梦苑的日子里她就是一个跑堂的命,却是连一顿饭都未做过,这做出来的饭菜吃起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你给我等着,看我少了你会不会饿着。”苏七对着千祗翊哼了一声,然后扬长朝着厨房而去。 ――我是分割线―― 莫无幻看到黑衣男子独坐亭中,心下一动,抬起脚走了过去。 “她走了吗?” “恩。” “为什么放她走?” “就算不走又能如何。” 莫无幻不再搭话,她没有质疑主子决定的权利,那个女人走了就走了,就只当她是天上划过的一颗流星,走了也就走了,不会再回来。 莫无幻突然想起也是那日在亭中的谈话,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不急,且看看千祗家的两兄弟还有丞相府的大小姐,对了,还有那个女人,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主子,她真的很神秘。” 西齐的眼里有什么深邃不见底:“我知道,所以才叫你去查。” 莫无幻的黑衣被风吹出了褶皱,她伸出手去抚平,“恩,无幻知道了,无幻会努力的。” 西齐再次看向不远处的天空,那里除了几片虚无缥缈的云,再无其他。 视线尽处,楚府。 “这是你做的饭?”千祗翊挑挑眉,看着苏七。 苏七对着眼前那几盘卖相确实不太好的菜,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逞这个强非要去做饭了。自己这个几乎从来就不会做饭的人到了厨房确实是为难不已,这几盘菜还是她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她觉得挺好的啊,第一次做又没有人教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看上去黑乎乎的,吃起来应该也不会太差才对,千祗翊这家伙的语气却像是自己要谋财害命一般,丫的也太打击她了。 “当然是我自己做的,我都没让小叶帮忙。”其实是她想找小叶帮忙,但是她把小叶打发出去钱威武将军了,所以她也没法子。等到小叶回来了吧千祗翊这家伙又在厨房周围晃过来晃过去,搞得她又不好出去找小叶,不然这家伙肯定又要嘲笑姑娘家做个饭都要人帮忙。 千祗翊瞥了一眼那些菜,语气不无感慨地说道:“啧啧,能做成这样真不容易。” 苏七一脸黑线,明明是夸奖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不过她也没办法跟他计较,便冷了脸色,瞧了瞧同样坐在桌边的千祗璃和玉婉,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吃饭。” 千祗翊看她一眼:“我不敢吃。” “那你可以不吃。” 靠,他不吃难道还要她讨好他去吃?不吃就算了,懒得理他,她自己尝一口先。 ------题外话------ 嘿嘿,有没有发现简介变了的说~ 001 饭我包了 苏七夹了一片莲藕放在碗里,端详良久终于一闭眼吃了下去。事实证明,她做的饭虽然看起来不好看,吃起来还是蛮可以的,没有到难以入口的地步。她弯了弯眼,对着玉婉说道:“玉婉你快尝尝,别看这些看起来不好看,吃起来也不会太难吃的。我刚才吃了,确实能吃。”说着顿了顿,又瞥了瞥千祗翊,“可惜啊,有些人就是不愿意尝一口,不吃就算了,别人想让我做我还没那个心情。” 玉婉点点头夹了一筷头的青菜尝了尝,温婉说道:“真的可以,璃哥哥你也快尝尝,翊哥哥你也别怄气了,坐下吃吧。” “我要是吃死怎么办?”千祗翊轻哼。 苏七瞪他一眼:“没人求着你吃,你爱吃不吃。” 千祗璃在一旁稍显无奈:“别吵了,明天我请个厨娘回来。” “不许请!” 苏七又瞪了一眼千祗翊,这家伙干嘛今天非要和自己说一样的话。 “恩?”千祗璃以目光向两人探问。 “这段时间府里的饭我包了,反正就我们四个还有小叶,人也不多,以后就让小叶上桌吃饭吧。”苏七说道,其实今天她还在一直想为什么千祗翊会让小叶去牵威武将军,再怎么说千祗翊也不会无良到要去戏弄小叶吧,今天她去厨房那里面空无一人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这宅子里压根儿就没有下人了。自从他们去了灵音寺,在那里一住就是一月有余,那些下人要在这里干什么?吃闲饭吗?所以她才承认了楚府里面只有五个人的事实,哼,千祗翊瞧不起她是吗,她就非要练出一手好厨艺来,有本事他天天不吃饭,反正每天都是她做的,爱吃不吃。 “对,就五个人而已,看看苏姑娘能不能受得了自己做的饭。”千祗翊悠然说道。 “呵,那就拭目以待吧。”苏七也挂起了一贯的面瘫笑容,又补充道:“其实啊,某些人不尝尝的话是不能知道这些菜是什么味道的。” 千祗璃不说话,玉婉也缄口不言,于是,三人低头吃饭,一人闲坐桌边。 ――分割线―― 月色如水。 “小叶!” “啊?怎么了小姐?”小叶听到苏七喊她就跑了过来。 “那个……今天上午我问你话的时候,你说的公子可与你上次说的公子是一个人?” “是啊。” 苏七心里咯噔一声,果真是他。 “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是昨天啊,柳姑娘说让我先回来,然后我一回来他就在府里啊。” “那千……柳公子呢?柳公子在吗?他们两个碰到了吗?”如果说白玉羽昨天来过楚府,那么千祗翊是好几天前就去过密室找她的,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千祗翊就在楚府,那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岂不是碰到了? “我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人,然后我在收拾房间,那个公子就出现了。他跟我说了好多我听不懂的话,总之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苏七暗哼,她就知道是白玉羽把小叶教坏了,那个神秘的男人为什么总是要频繁的往她的周围跑,这让她很有危机感,带上这一次已经三次了,小叶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可是这个白玉羽究竟是什么目的? 小叶在一旁看着她沈思的表情,疑惑地挠了挠头,“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又在发呆?那个公子到底是谁啊,怎么你一次又一次地问起他,他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来找我?” 苏七皱了皱眉:“小叶你别管了,下次记得不要搭理他,见到他的话就赶紧来告诉我。” “好吧,我知道了小姐。”小叶乖巧点头,“上次你已经说过了,本来我是准备告诉你那位公子又来了的,可是你先问到了,然后又不让我说,我也搞不懂你到底是想干嘛。” “反正你只要记得,以后在柳公子面前不能提起他,知道了吗?” “哦。” 苏七摆摆手,“行了,你去睡觉吧,不用你守夜了。”小叶回去了苏七却是在床上辗转难眠,听玉婉的描述千祗翊是有多爱柳凡琏,可是他竟然能在柳凡琏死后跟白玉羽心平气和地做一次交谈,却又在那天看到白玉羽的腰坠在她的房间时忽然间失常,白玉羽又在不时地往小叶身边靠,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她坐在桌边托着腮沉思,却不觉已有人悄然进入。 “苏七。” 苏七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声:“啊?” 由于背对月光,千祗璃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晦暗不真实,“我有事想要问你。” “问吧。”苏七如往常般说道,虽然有时候她跟千祗璃也会掐起来,但是大多时候他们两个还是平静的在一起相处,那种不时掐起来的场景在他们两个身上真的不常见。也不知道是灰心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她已经没有当初那种心里会有些许不舒服的感觉,反正千祗璃跟她是不可能的,况且还有玉婉一个那么好的姑娘在等着千祗璃,她这棵小草靠边站站也没什么不好的。自己没有青梅竹马,也没有多么的爱千祗璃,至少长这么大她苏七还没有感受到那种觉得少了某个人她就不能活的感觉,既然如此,何不让自己看开,这样对大家都好。 “那天我哥是怎么了?”千祗璃坐到桌子对面。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了?”提起这个她就来气,差点被他掐死,她都没地儿喊冤,“他去晴夏院的时候还挺好的,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抽风,把我当成玉婉的姐姐一个劲儿的晃,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 千祗璃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跑去哪儿了?” “你还说!都是你这家伙惹的祸。”苏七狠狠瞪他一眼。 千祗翊挑挑眉,“怎么又怪我头上了?” “还是有人要下毒杀你那次,我不是阴差阳错替你挨了罪吗?虽然你找来了金引可是谁知道每月十五郁仙散还是会发作,于是那天我跑去找你的时候就晕倒在路上了,然后是一个自称西齐的人救了我。” 苏七看到千祗璃的眸子里在听到“西齐”两个字时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她看不清。 “你是说西齐?” “是他自己说的。”反正不是她说的,她怎么知道西齐是不是在诓她。 002 不该留了 千祗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移开视线,“那我哥为什么突然不正常?” 苏七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怎么知道。”说完就后悔了,千祗翊明明就是因为看到了那个腰坠,她瞒着千祗璃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你会不知道?”她心里有些发虚,却还是咬着牙不松嘴:“谁说的我一定要知道?”管它呢,谎已经撒下了,继续硬着头皮圆谎吧。 千祗璃突然就不说话了,屋里死一般地寂静,然后千祗璃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拿出那只白玉腰坠,声音冷冷地问道:“那你认得这个吗?” 苏七在看到那只白玉腰坠时心里一慌,再听千祗璃那冰冷的语气,心中已有了打算。 她装作从未见到一般,一脸的惊奇,“这是什么?” “腰坠。” 千祗璃声音冰冷。苏七暗地里咬咬牙,面上却还是伪装出来的惊讶神色,“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有病啊你!”说完佯装不在意地扭过身去,背对着千祗璃整理自己的情绪,希望千祗璃不要让她失望吧。 “你见过它没有?” “没有。”苏七一阵失望,千祗翊还是问了,还是不相信她,不相信她不会害他们,不相信她跟白玉羽没有什么,不相信她所做的一切以及她对他们三人的真心。 “最好没有。”千祗璃冷哼一声:“有些话当着璇儿和大哥的面我不好说,你须得有自知之明,否则就是我也保不了你。” 苏七不搭话,背对着身不看他,直到听到身后房门关上的声音也没去搭理,坐在那里静默良久。白玉羽真是害惨她了,这一下千祗璃一定以为她与白玉羽有什么相干,更甚者也许从此把自己划为敌人一列,自己真是在这里留不长久了。若是白玉羽是个普通人也罢,可是他偏偏是千祗一家的死敌,最主要白玉羽还顶了个神秘不已的身份。照她看绝不只是一个医学奇才这么简单,或许有更意想不到的身份,呵,抢了皇家的媳妇儿可不是好玩的,若是没有资本又如何敢抢了柳凡琏去,若是往大了想,也许白玉羽有什么让皇家忌惮的东西也不说定。虽然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不过终究千祗璃还是怀疑她了,若是白玉羽真的有那等本事,千祗璃怀疑她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呵,自己真的就该这么悲哀地活着?千祗璃,这个在她心中第一次留下过轻微痕迹的人,也这么无情且狠心的怀疑她了,那千祗翊和玉婉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更激动?她果真是在这里待不长了么? 既然如此,那她便做好离别的准备啊,免得到时候突如其来让她受不了。千祗翊也已经承认惠妃确实在调查她,那么她能做的不就是有多远就多远吗,若是真的付出些什么还未可知的代价,她又如何承受地起呢。 如此,便早些躲开吧。 躲了这一切。便也罢了。 ――分割线―― “小姐,你怎么有心情出来转啊?”小叶在一旁笑呵呵的问着,两只眼睛里是掩不住的兴奋。 “反正在府里闷着也是闷着。”苏七看着小叶脸上一脸的明媚笑容,心下有些惆怅。 既然要走了,何不趁着现在这段时间多看看这兰州城的大好光景。 兰州,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就像楚府那样在她心里特殊的存在,它很不真,却又在那么的显眼的位置。 两月前她生气跑路被千祗璃拉着跳了松江,虽然说多多少少有些逃命的意味在里面,如今想来却是分外感慨,松江两岸是扬州和兰州,广阔的一条河留存了她不同时期的记忆。长落山是相遇之地,扬州客栈是相知之地,兰州灵音寺是相守之地,更何况还收获了这三个朋友,三份从来没有的友谊,只是碍于身份,碍于种种未知的原因,她却不得不远离这里的生活,不得不亲手摒弃这些美好,叫她如何能不伤怀,如何能不惋惜。 “小叶,可能我过一段时间要离开兰州,你是继续留在楚府呢还是有别的打算?”他们三个人不可能一直留在兰州这个地方,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京的,她担心的就是小叶怎么办,如果能留在楚府当然好,可是如果楚府不留她,那么小叶孤身一人又要去哪儿。 小叶撅起了嘴,有些委屈的说道:“小姐,难道小叶就不能跟在你身边吗?小叶哪儿也不去,就跟着小姐。” 苏七一愣,“可是跟着我能干什么呢?我也没有钱给你发月例银子,你跟着我要吃苦的。”她不是不愿意带着小叶,只是自己现在尚且没有回家的路费,又如何能捎带上一个人? “小叶不管,小叶就要跟着你。”小叶见苏七不答应有些着急,慌忙道:“小姐,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让小叶跟着你吧。你不知道,小叶在府里总是有人欺负小叶,嫌小叶干活太少,可是我真的每天都在很努力地干活啊,可他们还是说我干得不好,直到小姐你来了。你挑了我当丫鬟,我就再也不用每天挨骂了,小姐,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回来府里干活,若是你把小叶独自丢在府里,小叶以后肯定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卖到醉春院去的。” “小叶你说谁要把你卖到醉春院?”苏七皱皱眉,醉春院,那是兰州最大的一家妓院,清白姑娘若是到了那里面必定要落得个沦落风尘的下场,小叶说的到底是谁在欺负她? 小叶红了眼眶,“就是以前在后院做工的两个人,他们管了我们所有的末等丫鬟,可是他们不说其他人,总是爱骂我,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做得不好,可是有一天听到他们两个在偷偷说话,说是要好好训训我,等哪天训得乖巧了就把我卖到醉春院去。” “叫什么名字?”苏七暗自咬牙,这千祗璃也不知是常年不在不成,竟把府里的下人养得如此刁钻,不过一个小姑娘就要设法毁了人家的清白,难不成都被利益迷了心智,如此这般可是还有一点人性? 小叶摇摇头,语气里还是委屈:“我不知道,以前在院子里大家都叫他们张管事和徐管事。” 苏七心中冷笑,不过是个末等管事就敢有如此妄意作为,若是敢叫这样的人在楚府混得再好些,岂不是就有胆子杀人放火了? “小叶,回去我给你做主。”苏七心下恼怒,对着小叶沉声说道:“既然不愿留在楚府便跟着我吧。” 003 烟柳姑娘 小叶一听苏七愿意让她留下来便转悲为喜:“小姐你是说真的?” 苏七浅笑点头,“嗯,只要你不怕跟着我吃苦,愿意跟到什么时候就跟到什么时候。” “恩恩。” 小叶也用力点头,脸上又挂上了笑。两人继续往前走,小叶不再那么伤怀,苏七却暗自思量起来。小叶说那两个人现在不在楚府也难怪,楚府现在确实是没有下人了,只是回去需得向千祗璃提醒一番,若是那两个人再来的话一定让威武将军咬了过去方才解气,另外还得问千祗璃要了小叶的卖身契才行,至于白玉羽和西齐,她不想管。 她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总归跟自己没有关系,只要自己回了峪州,自己就还是那个平平凡凡的苏七,这里的一切终究是过眼云烟,就算是她想管尚且管不到,更遑论她根本就管不到。 “小叶,想要什么东西?你家小姐我给你买。”苏七看了看旁边十一二岁的姑娘,笑着说道。这次出来转不再像上次那样身无分文,而是偷偷拿了千祗璃好几锭银子。不过说是偷拿他的,苏七却觉得千祗璃怎么会不知道,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会连银子丢了都不知道,只不过也由着她去了。 虽然怀疑她,可到底是顾忌着自己一次又一次救了他的命吧?所以还没有那么早的跟她说滚出去,甚至还能对她偷拿他的银子视而不见?呵,好一个千祗璃。既然如此,她又何乐而不为。 “小姐我什么也不要,小叶什么也不缺的。”小叶面上带着暖洋洋的笑意,苏七笑了笑,到底还是孩子,刚才还满脸愁色,一会儿就眉笑颜开了。 “那你就随便看看,有什么中意了的东西就告诉我,我给你买。”反正这银子拿着也是无用,回家的路费她是不指望这一点儿,她的想法是走的时候让千祗两兄弟一人资助她一点儿,嘿嘿,不能总偷千祗璃的不是。那现在这几锭银子就权当零花钱用了吧,上次总结出来的真理她可是一直记着呢。 钱才是王道! 话说也奇怪了,上次一分钱没有却觉得啥都想买,这次兜里有银子了却觉得对啥都不感兴趣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不成她在灵音寺住了那么几天,竟然也被寺里的古朴淡雅之气感染了?难不成自己真的跟不上这世道的变化之快了? 苏七又扭头看了看小叶东瞅瞅西看看的兴奋之情,只觉自己瞬间被人来人往隔离了,怎么看啥都提不起兴趣呢?果真是老了? “小叶,你看什么呢?”小叶的目光恋恋不舍从一处收回,笑着回她:“小姐你看,那是醉春院呢!” 她重重地敲了一下小叶的头,教训道:“还醉春院呢!信不信我也把你卖到那里面去?” 小叶慌忙摆手,“不是啊小姐,我是在看那里的烟柳姑娘,你看。” 苏七循着小叶手指的方向看去,醉春院二楼,那里正斜倚着一个白衣女子,身段窈窕,她只远远地站在那儿看了一眼就感受到了女子身上那种无以伦比的气质,没错,那是一种无以伦比的复杂气质。 高贵与卑微并存,圣洁与风尘并在,完美的融合在那个女子身上那个。她一身素白长裙,墨发稍挽,未有过多装饰,只斜插了一只金步摇,慵懒地倚在二楼靠街处的阳台。倚在长塌上的女子状似无意的露出一截光滑的小腿来,斜倚的姿势也让胸前衣襟状似不经意地敞开,却又欲开欲合,而那一双剪水般的眸子又不时的往楼下望着,眸里没有平常风尘女子的轻佻勾引,更多的是平静,一双沉稳勾人的眸子,一个斜倚的姿势,却偏生出一种妩媚之姿来。这样的女子,对于男人们来说,真可算是天生尤物。 苏七一直看着那小叶嘴里的烟柳姑娘,一时被那若有若无的撩人之态给定住了,倒不是她意志力有多么不顽固,再怎么不经诱惑自己也不能被女人给迷了去不是,只是这烟柳姑娘确实是勾人,明明没有轻佻之举,却偏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能力,她是女人都给一时迷了去,那要是男人岂不是更无法自已。也难怪小叶一下就看呆了。 只是,这样复杂的女子,还是少招惹为妙。 苏七刚要收回视线,却见那楼上的烟柳姑娘竟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似是感觉到被苏七盯着一直看,这才状似无意地瞥过来一眼。 可是,下一秒,烟柳姑娘在看到她后竟然有一瞬的惊讶。 没错,那是惊讶,虽然她们离得很远,虽然烟柳那脸上表情微一改变她虽看不到,但是那因为惊讶而微颤了的身子还有骤然定到她身上的审视目光,她感受的到。 她亦应了那道审视目光,微扬起下巴,倨傲地看着烟柳。 烟柳突然对着她展颜一笑。 她微一怔愣。 这是要干什么? 明明刚才还是带着些许愤恨的审视目光,怎的一转眼就换上了明媚的笑意? 只是,这是要置她于何处? 旁边的小叶拉了拉苏七的袖子,弱弱地说着:“小姐,旁边好多人在看我们。” 不错,是有很多人在看她们 。苏七心中冷笑,都是拜烟柳所赐。 像烟柳这样的女子,又是立在高处,连小叶都被吸引了,那这里的一众行人呢?偏偏烟柳还不对任何人示好,一脸的高傲冷洁之色,如今却对一个女人展颜一笑,这是何意? 路上行人原本都在关注烟柳,遂着烟柳的目光看来,就看到了立足于人群间的苏七和小叶。 思绪一闪而过,苏七也在脸上扯出一个笑来,微仰着头去看醉春院二楼的烟柳。 却只见烟柳对旁边的一个小厮轻语了些什么,那小厮便转身跑走。 苏七垂眼掩了眸子,眸中神色难辨,略一思索,拉起小叶就往回走。 “姑娘且慢行!” 后面小厮的声音传来,苏七顿下脚步。 叹气,微笑,回身。 “可有事?” 小厮恭敬道:“烟柳姑娘想请这位姑娘到楼上一聚。” “好。” 苏七点头,跟了小厮去。她就知道,肯定没好事。这次还是跑的不够快,只是,唉,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她还怕了烟柳不成? 没走几步到了醉春院门口,感受到门口那繁杂刺鼻的脂粉气味,苏七皱了皱眉,捏了捏旁边小叶的手。“你先回去吧小叶,我过会儿就回去。”小叶摇摇头,“不行小姐,我要跟你在一起。” 似是察觉到了不平常,小叶定定的看着她。苏七暗自一叹气,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这里毕竟是风尘之所,她就罢了,从小就在妓院里也没什么,但是她不想让小叶这么小就沾染这些东西。 ------题外话------ 也不知道前两章挤成那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亲们表鄙视我了,给我虎摸一下吧,某纭在努力往前爬啊。没有像我这么奇葩的作者了,大哭啊~ 004 初次试探 扯出一个笑来,说道:“先回去吧,马上要到正午了,府里没有人做饭怎么行呢。”苏七说着又刮了刮小叶的鼻子,“你总不能让柳姑娘动手吧,那两个男人又不会,不能大家都饿着吧?” 果然,小叶还是有分寸的,见她有意不捎带便也点点头。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很快就回去的,你先走吧。” 小叶“恩”了一声就往回去的路上走,她目送着小叶走了一段才又转身继续由那小厮引着往前走。 其实风月场所么,都是差不多的,这醉春院与如梦苑的差别,确实不大,一样的建筑风格,一样的嬉笑声,一样的繁杂脂粉气。 不同的,就只有楼上那个一袭白裙的女子。 苏七站在一楼正中央,感受着那从二楼投下的俯视目光,径自扯了扯嘴角,朝烟柳看去。 “姑娘可否来厢房一聚?” 苏七听着那宛如黄莺啼啭的声音,一时觉得自愧不如。 他奶奶的,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同样是女人,她怎么就没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呢! 烟柳的声音乍一听便如那潺潺流水,直润人心,却是柔中存媚,娇中带娆,柔和而又清澈,语调也如空谷幽兰,诱惑人心。 她略微一缓神便也作罢,自己就是没有那么好听的声音,每个人都不一样罢了。 “不妨。”苏七浅笑着走上楼板,脚步很轻,但是不失优雅。 不就是装么,谁不会啊,想她好歹也算是个小姐吧,虽然是个丫鬟命,这礼仪可是学得一丝不差,她娘就是个大家闺秀,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她从小便是熟记于心,所以不管是行事、动作、语言她一直都很得当。其实她在想,要是她不说,应该没人知道她其实就是个跑腿的丫鬟。 缓步上了二楼,烟柳却早已进了包厢,她稳了稳心神一抬脚跨了进去。 苏七一进去却是被屋子里的典雅之气吸引了,厢房里的装束不算特别华贵,但是很特别。以水晶玉璧为灯,白玉珠子为帘幕,能称得上贵重的也就这两样而已。其他的装潢也都普通,厢内用一张屏风给隔了两部分,她就站在屏风的外侧,这里除了一张黄花梨八仙桌和两把椅子就只摆了一张千工拔步床,桌椅上都盖了白色的锦缎,床边垂了一层素白色软烟罗撒花帐子,帐子上遍绣洒珠银线兰花,风从浣纱格子窗透过来往那帐子袭去,帐子只被吹起了一角便又轻轻落下,她从那一条缝隙里隐约瞧见床上设了一方白玉抱枕。 收回视线不再去看,她往屏风那一侧看去,屏风有影,依稀可辨出那侧设了一台琴,而那坐于琴边的女子,应是烟柳无疑。 乍然间琴声响起,忽如溪水般远绵流长,她站在那里静静听着,忽然琴声一转,如惊雷般奔腾而出,其中夹杂着凌厉之气向她袭来,苏七一惊,连忙运了气抵抗。 那罡风看似凶猛,却是到了她身前便撤了力,苏七把眼微微一眯,这烟柳为何要试探她? “姑娘这是何意?”苏七心下不解,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只是微微冷了声音。 “无意。” 苏七勾勾嘴角,无意最好。 “既然无意,那我就告辞了。” 烟柳却在身后开口:“姑娘且慢。” 她轻皱了皱眉,“烟柳姑娘不是说无意吗,却又再开口留人,这叫我实在琢磨不透。” “姑娘莫要着急,不妨坐下说。”烟柳从那屏风后面出来,款步走到她面前。 苏七点点头走到八仙桌旁坐下,烟柳便替她斟茶。 烟柳的手,很美。 就如她整个人一般美。 肤如凝脂应该就是形容她的,确实是如上好的玉一般晶莹。 只怕喝烟柳斟的茶,就不只是喝茶这么简单了。只要一想自己手里捧的是一直怎样美丽的手斟出来的茶,那便喝的是白水也有茶味儿。 烟柳把茶递给她,她瞥了一眼一丝浮叶也没有的茶,手微微动了动,还是没有接过。 呵,烟柳泡的茶,她敢喝吗? 刚才烟柳那一道罡气便是烟柳不同寻常的最好见证,青楼中的女子哪个不是对诗词歌赋研究颇深,而这个烟柳,竟然会武,而且,造诣恐怕不低于伍欢。 如此的人,怎会偏生对她生了兴趣? 烟柳见她不接也不在意,又放在了桌子上,微微一笑也坐在八仙桌旁。 “烟柳冒昧问一句,这位姑娘可是兰州人氏?” ------题外话------ 不知道这次还挤不挤啊~ 005 过分冷淡 苏七眯了眯眼,“与你何干。” 陈述句。 苏七语气很生冷,这个烟柳当自己是什么人,她是哪儿的人需要跟她汇报吗? 烟柳听了她语气里那直白坚硬的拒绝语气,面上的笑微微一僵,却是转瞬就恢复了正常,“姑娘不要误会,烟柳只是瞧着姑娘甚是面熟,想来也许可能是故人,这才叨扰姑娘上来一聚。” 自她看到烟柳,烟柳便是一脸笑意,一点也看不出异样,苏七心里一跳,笑面虎么? 呵,还是那句话,不就是装么?谁不会啊!遂也在脸上扯开一个笑容,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冷硬:“烟柳姑娘这是哪里话,我没有误会的意思,只是烟柳姑娘这面熟说法又是从何得来,我可未曾见过姑娘。” 烟柳此时也有些搞不懂,明明就是她啊,可是为什么给她的感觉又不像呢? “姑娘,可否告知烟柳你的名姓?” 苏七一笑,这个当然可以,她可没少告诉别人她的名字。 “楚西。” 烟柳心中暗自计较,怎么是楚西?是这女子说了谎还是另有隐情? 烟柳继续问道:“原来是楚姑娘,只是……不知楚姑娘家中可有姐妹?”如果不是她,那也许是家中姐妹也说不定。 苏七又是一皱眉,这烟柳怎么回事,看样子倒也不像是个不分轻重的人,怎的问起话来如此不知收敛。这是要干吗?调查她吗?拜托你去学学惠妃,人家都是暗地里查的,像烟柳这样直接问,正常人会告诉她吗? “烟柳姑娘,你好像问得有些奇怪。” 当然了,如果是那些只知道女人的男人们,烟柳这么一问他们就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清楚了,可是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她不会蠢笨到烟柳问什么她答什么。 烟柳经她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心下暗骂,自己本来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只是今日一见,确实是太过急于得知她的身份,这才未注意自己的言行。 “楚姑娘莫见怪,烟柳初见姑娘有些唐突了。”烟柳咬唇半晌,只得找了个这么不咸不淡的说辞。 苏七“嗯”了一声,淡淡看向窗外。 “烟柳姑娘,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楚姑娘且慢。”烟柳再次出声挽留:“楚姑娘可愿留下用午膳?” 苏七实在搞不懂烟柳是想干什么,但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只是面上挂了浅浅的笑:“烟柳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家中还有客人等候,不便在此逗留了。” “那既如此,烟柳就不送了,楚姑娘,我们若是有缘便再会。” 苏七点头应了,只是在出门的一瞬间她看到烟柳的眸子里有一缕精光划过,只是不等她多想便消失了。 走在大街上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些烦心事儿甩开,可是烟柳那张圣洁中又带些妩媚的娇脸不是在眼前浮现,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有白玉羽和西齐,这一切都好像越来越乱了,她想看却看不透,这种感觉,很无力。 烟柳为何在看她一眼后就独独对她生了兴趣,而且还出手试探她。呵,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人人所不喜的对象了? 一路无言地走回了楚府,那四个人已经在吃饭了,玉婉和小叶见她回来连忙叫她吃饭,那两个男人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她。 “小姐你回来了。”小叶站起身拉着她坐到桌边。 “嗯。”苏七点点头,看向面色都不太好的千祗璃和千祗翊。 那两人似是感觉不到她的注视一般,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原来看的地方。 她微微叹了口气,现在的烦心事儿是越来越多了。 “我想说件事。” 少女略带凝重的声音响起在大厅上方,众人齐齐看向她。 千祗璃和千祗翊仍然不说话,玉婉问道:“怎么了阿七?” 苏七朝玉婉微微笑了笑,才又说出自己在集上思虑好的事情:“我想回家了。” 千祗璃眸光微闪了闪,却是没有说话,苏七看到后笑了笑,他这算是默认了吧? 玉婉略微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千祗翊抢了先:“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家了。” 看了看千祗璃,“把小叶的卖身契给我吧。” 她没有说名字,但是她知道千祗璃能感觉到是在叫他,“恩”了一声。 小叶面上露出喜色,她朝小叶笑了笑,又有些不好意思:“你们……你们三个可不可以帮我把回家的路费解决了?” 千祗翊淡淡点头,“没问题。” 苏七感激地看了看千祗翊,却只见他状似无意地移开了视线,她微一皱眉,这是怎么了?以前千祗翊他们两个就算是再怎么闹,也不像今天这样冷淡,还是说他真的是无心? ------题外话------ 好开心的说,某纭看到终于不挤了~ 006 好好吃饭 “时间可有打算?” 苏七听着千祗璃说出来这么一句语气平平的话,一时失声,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她走? “等过两天,你们应该也要回去了吧,不如一起走。” 千祗璃淡淡看她一眼“恩”了一声,也像千祗翊一般移开视线,玉婉却面带不舍:“阿七,若是以后有机会,便一定要去南方看你。” “嗯,若是有机会哪轮的到你去寻我,我自己就跑来了。”她笑着跟玉婉打趣,心里却暗道这北方自己怕是再也不好来了。 “坐下吃饭。”千祗翊的语气仍然是不咸不淡,她心下奇怪,这千祗翊今天又抽什么风?疑惑却也无解,只得顺了他的意。 坐下看了看那一桌比自己做的好不了多少的饭菜,问了句:“今天的饭是谁做的?” 看样子,不像小叶做的。小叶做的饭她吃过,在寺里的时候小叶有时会心血来潮给她做饭吃,可是她不忍小叶受累便也不再让她做饭。但是小叶做的饭比她做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怎么看也不像面前这几盘子同样黑乎乎的菜,还有这米饭,一看就是夹生的。难不成是玉婉做的? 她正思量着这是不是玉婉做的饭,忽听千祗翊道:“好好吃饭。” “哦。”苏七暗骂自己是个蠢货,玉婉做的饭她安心吃就可以了,还问这问那,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当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成这个样子已经非常难得了。 “玉婉,以后两天的饭你就别嫌弃我跟我一起做吧,反正我们两个做的饭也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苏七笑嘻嘻地跟玉婉说话,然而玉婉的反应只是轻轻“啊?”了一声,像是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刚要再重复一遍,忽听千祗璃像是憋不住似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又转头看过去,只见千祗璃一脸莫名笑意地看了看千祗翊,而千祗翊的脸……有点奇怪。 恩,是很奇怪。不似刚才的漠不关心,有一点……呃……有点黑。 她心里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咽了口口水,看向千祗璃那一脸憋屈的笑意:“你怎么了?” “没怎么,你好好吃饭。”千祗璃听到她的问话收起了一脸的笑意,说完还又瞥了一眼千祗翊。 于是苏七又低下头扒拉碗里的米饭,可是这夹生的米饭还不如她昨天做的饭,她吃得确实不想吃了,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的同时却瞥见千祗翊的眸光似乎往这边微闪了闪。 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苏七不怀好意地扯出一个笑来,懒洋洋地说道:“唉呀,我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有些人啊,嘴上说看不起别人,可是自己也不见得比别人强多少。” 果然,如她所料,千祗翊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嘿嘿,今天的饭我也不吃了,我走了啊。” 苏七笑着走出了大厅,不再理会背后千祗翊那一张臭脸,嘿嘿,谁让他瞧不起自己来着,说她做的饭不能吃,他自己做的还不是比不上她,唉,千祗翊总算有栽跟头的时候了。 一路心情极其畅快地走回了房间,坐在窗边看窗景。 看得腻烦了就准备找几本话本子来,可是刚要起身就看见千祗翊一身紫衣进了院子来。 她唇角绽出一抹笑意:“下午好啊。”苏七心里不无乐意,暗自思量着,这吃过中午饭就算是下午了吧? 千祗翊原本直直要往屋子里去,听到她的问候后就循着声音看去,正看见苏七以一只手托腮一脸笑意倚在窗前,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竟也在不经意间变得平常。 “今天去哪儿了?”千祗翊也不挪步,就站在院子里问窗前的她。 “去集上逛了。” “还有呢?” “去了醉春院。” 千祗翊眸光闪了闪,问道:“烟柳可否有为难你?” “你指哪方面?”如果说是形式上的,那烟柳可算是做得一丝不差,若是说背地里,那就不一定了,烟柳琴声中用来试探她的那一道罡气她可不知是何用意。 “我是问她有没有纠缠你。” “我有什么值得她好纠缠的?” 千祗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定了定,然后又移开目光抬步往屋内走去。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阿布丢丢的《悍女不愁嫁之肥妞来袭》 亲们可以去看看哦~ 007 亭中棋局 苏七耸耸肩,转身走到桌子边坐下,看了眼脸色一直不太好的千祗翊同样坐下,这才开口说道:“千祗翊,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恩。” “白玉羽来找过我。” 千祗翊抬头看了看她:“我知道。” “嗯。”苏七朝着他扯了扯嘴角,她就知道千祗翊是知道的,所以也不想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还一直瞒着他,让他觉得自己不真。 “烟柳若是再找你,你不用理会便是。” 她点头。 “千祗翊,你是不是认识烟柳?”千祗翊从进了院子已经提了两次烟柳,这种状况应该是别有隐情吧? “恩。” “那她为什么独独对我生了兴趣?” “这个你不用管。” “嗯。” 他不想说,她便不问,这样就好。 反正,终有一日,再也不得见。 “等我走了,你们要怎么和惠妃交代?” 千祗翊意味深长地看她:“自然有说法。” 她沉默,自己好像问的越来越不合情理了,千祗翊已经说了帮着她她还要再问一句,难不成非要顺了惠妃的意她才满意? 又想了想,说了一句:“我想去对面一趟。” “干什么?” “去看看他们两个。”怎么说伍欢也算是她半个师傅吧,虽然伍欢不喜欢她,可是师傅该对徒弟尽的责任伍欢一分都没有少她的,而且西齐救了她一次,她也不能这么一声不响就销声匿迹啊,上次是千祗翊在一旁拉着她走,她甚至没有机会好好跟二人告别,这次去补一个。 “恩。” “那你要是愿意坐就在这里坐吧,我先去了。” 谁料千祗翊忽然站了起来,“我陪你去。” “啊?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没事,刚好我有空。” “呃……好吧。” 其实苏七确实不想这么一个大美男跟在身边,特别是跟在她身边去看那个浑身煞气的西大少爷,这样的两个人碰在一起,那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不过……唉,算了,谁让这两兄弟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呢,她怎么惹得起。 千祗翊走在前,苏七跟在他右方后半步处,两人一路无言地到了西齐的宅子。 他们去的时候西齐还是在那个亭子,苏七暗道西齐好像很喜欢这个亭子似的,只要一有闲空他就会来坐上一坐,她在这里住的那几天只要想找西齐就来这个亭子,大多数时候他都在。 西齐在和伍欢下棋,她和千祗翊便在旁边观望。 棋下到尽兴处自然不喜人打扰,所以千祗翊和她就只是轻轻走入亭子而未出声,西齐和无幻便也如看不见二人一般继续下棋,只是伍欢不经意间抬了一下头,苏七便对着她笑了笑,伍欢回她一个几乎看不到的浅笑就又低头看棋局。 伍欢刚低下头苏七也再度看向棋局,却见伍欢轻微皱了皱眉。 苏七看到西齐捻起一颗黑子落下,于是伍欢手中的白子便无从摆置。她虽然不会下棋,但是以前在如梦苑她经常看海棠姑娘与那些客人下棋,于是便也多多少少能看懂,看伍欢这幅为难样子大概是西齐困住她了,不过两人今天摆的棋局她也看不懂,索性移开脚步站到到亭栏旁边,把视线投到那条从院外引申进来的河溪,那里面竟有鲫鱼跳动,只是微微腾起水面激起几道浪花便又潜入水底不见,她看得弯了弯眼,生命的灵气就在于此,这样的小生灵都懂得偶尔跃出水面去看看蓝天,她如何不能活得更骄傲。 千祗翊从她背后绕过来站在她身边,也顺着她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向水面,眼里有什么不明的意味在闪烁。 两人在亭边静静驻足而立,西齐和无幻仍旧在亭中对弈,一时除了偶尔跃出水面的鱼儿便只留下一片空寂宁静。 良久,苏七才听到一道声音。 “主子,无幻认输了。” 她连忙回头去看,看样子伍欢这一局的确是败给西齐了,白子被黑子堵得毫无退路,想绝地逢生都难,不过也好,她站在这里站得腿都疼了。 ------题外话------ 亲们,看我那苦逼的收藏,我是一朵大奇葩~ 008 我们家穷 西齐的声音中难得带了一丝笑意:“呵呵,无幻,你不过只输了我一步而已,怎么这么早就认了输?” 伍欢听罢看了苏七一眼,“无幻今日下棋不专心,让主子见笑了。” 西齐微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伍欢的说法,又撇过脸看站在亭栏边的二人,仍旧是往常的云淡风轻:“今天怎么想起过来了?” 苏七扯出一个笑来:“没什么,就是要离开兰州了,想过来跟你和伍姑娘道一个别。” “楚西?”伍欢在一旁叫道。 “怎么了伍姑娘?” “要去哪儿?” 苏七顿了一下,几乎接不上话,她要去哪儿?难道要告诉伍欢她要回南方吗?那西齐会不会又要怀疑她? 想了想还是说道:“就是想到处走走,不想再在兰州待了。” 苏七感觉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千祗翊的目光在她身上那个定了定,又在不经意间挪开,她只当不知道,继续挂着一脸笑容。 “你过来一下。” 亭中一黑影在说完这句话后站起身往亭外去。 苏七愣了,西齐让谁过来一下?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了,因为千祗翊竟然很契合地跟着西齐出了亭。可是她又是一头雾水,明明上次西齐看起来是不喜千祗翊的,这次怎么又主动找他说话?难不成男人的友谊是她无法理解的?那她还是去找女人。 “伍姑娘,还是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可能我这一走就再也不得见了。” 伍欢看她一眼,“保重。” 她只一笑而过,伍欢是个冷淡性子她深知,就算是再怎么在乎,伍欢也不会表现得太过在意,每每伍欢教她剑式她学得好时伍欢心中定是高兴,然也只是微微一笑,说一句鼓励的话,而不曾多么外露地表达欣悦之情。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西齐和伍欢都是这么一个冷淡性子,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要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那么深,一身黑衣,清零无比。 “伍姑娘,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脱去这一身黑衣?” “什么?” “哦,没什么。”苏七暗骂自己多事,也许这就是伍欢和西齐的追求呢,也许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那她凭什么要求人家去干这干那? 伍欢眸光丁丁地看着她,忽然说道:“你身上的毒千万要小心。” 她点头,“嗯。” 两道人影,一黑一白,立于亭中。 ――分割线―― 千祗翊和西齐在密室里静静对坐,无人开口。 “寻我何事?”千祗翊问道。 “你知不知道她身上余毒未清。” 千祗翊猛然抬头,转而眸光又恢复平静,“不知道。” “既然你寻得到金引,就再帮她治好。” 千祗翊点点头,又微眯了眯眼,语气里含些不明的意味:“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不为什么,提醒一句罢了。”西齐觉得,自己竟然会有一时的心虚,因为,他知道,那个女子,坚韧如她,定然不会将自己的软弱告知于他人,而他,没有什么能帮她的,所以只有来找曾经救过她的千祗翊,也许,这样还会有一丝生机。 千祗翊骤然冷了声音:“你想干什么我不管,只是别触犯我的底线,否则就滚回你的西凉。” 西齐云淡风轻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有我想要的,你有你想要的,我们各取所需,互不相干。” 千祗翊声音冷冷:“如此最好。” 说完便又消失在密室之中,西齐独坐密室中,一时神色晦暗难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七和伍欢坐在亭中都不说话,这让苏七觉得时光难熬的紧,还好千祗翊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千祗翊站在远处看着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她照做。 千祗翊道:“走吧。” “嗯。”苏七点点头又看向亭中的伍欢,却只见伍欢一个背影立于亭中,她便撇过头不再看,对着千祗翊绽出一抹笑来,跟着他一起走。 出门的时候苏七还是回头看了看那本该有块门匾的地方,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她是个念旧的人,就像如梦苑,楚府,灵音寺,这些地方也许她以后都会时不时地怀念,甚至于西齐的宅子,说不定也会偶尔想起,那就趁现在多看两眼。 千祗翊在一旁冷冷开口:“你再看的话我就把你挂上去。” 她展颜一笑,“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怎么说现在她也算是身怀绝技吧,要是还能跟以前似的任人欺侮她那一瓶子金引就白吃了。 千祗翊微微眯了眯眼,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哟,翅膀长硬了?敢跟我对着干了?你那每月十五就会发作的郁仙散还想不想治好了?” 苏七眼睛一瞪,“你怎么知道?”是西齐?不过……他说的好像确实是件大事啊,那这家伙的意思是他有办法喽? 这么一想,暗自权衡了一下,当下便扯出一个大大的笑来,语气讨好地道:“咳咳,这位皇子殿下啊,你如果有解药的话就再赐我一瓶呗,反正你也不缺这么一点小钱不是?” 千祗翊挑挑眉,“我们家穷。” 苏七语塞,你丫的无耻!你们家要是穷猪都会上树了,这么无耻的话怎么能从这厮嘴里说出来啊! “那你就大发慈悲,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这次千祗翊看都不看她就抬起步子往楚府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什么时候充当过这种老好人的角色。” 苏七一愣,什么时候?难不成上次为了向白玉羽讨金引而手臂受伤的另一个人?千祗翊竟然也会做好事不留名了?可是的呢过她缓过神来就看到千祗翊大步流星往对面走,一看她连忙跟上去,也不顾以后自己是不是还会缅怀西齐的宅子了,一边走一边不停叫千祗翊。 “哎哎,千祗翊你等等我,你听我说呀,你要是能找来解药什么都好说,我实在是不想再受罪了。”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撵不上你了,你等我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啊。” “都是你们两个兄弟啊,我怎么这么倒霉……。” 可是不管她怎么说千祗翊就是不停脚,而且每到她就差一步就要撵上千祗翊时千祗翊的身影就奇迹般地出现在至少八步之外,她暗自叫苦,丫的这厮用的是轻功啊!她还没有到修炼轻功的境界,于是只能一步一步跑着撵,昨天回来的时候还不觉得,今天竟觉得这两座宅子之间隔的一条巷子竟是如此之宽,为什么以前她就不注意呢? 于是,当苏七快步跑回楚府,刚跨进大门时,就看见千祗翊的一片衣角消失在拐角处,她立马又抬起脚追,可是却跟人撞了个颠三倒四。 “小叶你干什么呢?”苏七从地上站起来,捂着撞得生疼的胸口大声喝道,可是当她看到小叶同样也是坐在地上时便收起怒意将小叶扶了起来。 “这么大个姑娘了,怎么走路都没个稳当样子,快起来,看看摔着了没有。” 看起来小叶也是没有看到她,在拐角处她被撞得胸口生疼,小叶也是受到冲力一下子坐到地上了。 小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对不起小姐。” “算了,以后你小心点儿就是了。”苏七摆摆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小叶这毛毛躁躁的毛病确实是得改改,“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我……”小叶突然很奇怪地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挠了挠头,“奇怪啊,柳公子说你的腿病又复发了,让我赶紧去看看啊,现在看起来小姐你也挺好的嘛。” 苏七几乎被小叶的话噎得说不出来话,只要一想到千祗翊一脸焦急认真之色地跟小叶说着她腿病又复发的假消息,然后再看着小叶急匆匆跑开他再自己一个人偷偷一脸无耻的笑容,她就有一种想扇千祗翊一个耳刮子的冲动。 不过只限于想想,如果她敢尝试,那一定是她的巴掌还没有到千祗翊的脸上,而她的脸会被拍成烂泥,暗自思量了一下还是面无表情地跟小叶说道:“没事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小叶看着苏七脸上神色一会儿一变,有些弄不明白,只是点点头:“哦。” 苏七看着小叶小小的身影走开才移开视线往千祗翊的院子走去,丫的,这厮怎么能这么无耻,她的胸口被小叶撞那一下确实是疼啊! 去的时候千祗翊也坐在窗前,手捧一本不知名的册子,见她来了便转过头也如她那般道了声:“下午好啊。” 苏七眼角抽了抽,千祗翊要不要笑得这么若无其事啊,好像他就是在一直看书,是她的到来打破了这一院的宁静,而他是最纯真无辜的那一个。 苏七皮笑肉不笑,“好啊。” “你有事?” “嗯。” “快说。” “我想问你为什么谎报军情。” 千祗翊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什么?” 苏七感受到自己的眼角又抽了抽,这位皇子殿下,你演戏的技术确实是太高超了,要不是她深知这厮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是要被这一幅无辜的表象给骗了。 “没什么。”她很识趣地闭了嘴,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搞不好千祗翊还说她栽赃陷害,就算她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千祗翊把那本册子往旁边一放,非常扭曲的笑了。 ------题外话------ 哭,人家入v第一天都是万更,可是苦逼的我没有存稿啊…亲们不要鄙视我啊。 (众人曰:鄙视你,强烈鄙视你,你咋那么懒呢?) (作者:哭,捂脸遁走啊……) 009 没我好看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苏七暗自鄙夷,她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是这样一脸无耻的笑容,不过……让千祗翊得了便宜不假,但是不能让她继续卖乖了。 她偷偷瞄了两眼千祗翊的神色,“咳咳,明天我要去灵音寺一趟,你陪我去。” 伍欢和西齐她也算是简单地告了个别,只是这无悲大师还须得再去一趟,毕竟是长辈,又是她的叔父,她这次下山纯属意外,无悲大师定然也为她操了不少心,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去看看他才是。 千祗翊放下了一脸的扭曲笑容,挑了挑眉,“今天我说陪你去对面你还不大乐意,怎么去寺里倒想起拉着我了?” 苏七一看有戏,立马扯出一个狗腿的笑来,“这不是发现你宅心仁厚么,再说了,你这么一个大美男跟着我,我脸上也有光不是。” 其实么,就是想让无悲大师帮忙撬开千祗翊的嘴,看他还有什么办法能解了这郁仙散的余毒。她人微言轻可以理解,可是若是无悲大师开口想必千祗翊也不会太拂了这天盛第一禅师面子不是。 千祗翊从窗边站起来,绕到门后面开了房门,斜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一副纨绔样子,懒洋洋地说道:“凭什么你脸上有光我就要去?” 苏七几乎要破口大骂,明明刚才还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怎么一转眼就变了样子,丫的变脸怪才不是说她的,一定是形容千祗翊的。 “我……不是,我说错了,我是说你跟着我,你脸上有光。”苏七一脸的笑意,不过从刚才的狗腿变成了自信满满。是千祗翊自己说她脸上有光他不去的,那现在翻个个儿总行了吧。 “我跟着你?”千祗翊轻哼,“我脸上有光?” 她认真点头,“嗯。” 千祗翊听罢上下打量了她一边,感慨般说道:“啧啧,你不用说了,你没我长得好看。” 苏七一脸黑线,这厮怎么能这么自恋,上次千祗翊也说白玉羽没他长得好看,可是依她看是各有千秋而已,这次却竟然说她也没他长得好看,难不成在这厮的观念里就没人比他长得好看? “好吧,我没你长得好看,那就什么也不为,就是去跟无悲大师道个别不行吗?”讨好法千祗翊不吃,那就来正经的,她这样一本正经跟他说应该蛮可以的了。 这次千祗翊只是略作思索,“好。” 她喜笑颜开,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说服千祗翊了她还费那么大的劲干什么,直接说这一句不就好了。唉,这都归功于千祗翊尊老爱幼的良好品德,才能让她这么容易得逞。 “那没事你就歇着吧,我走了。” 她拍拍衣服就准备走人,可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转身,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千祗翊,今晚的饭你包了吧。” 千祗翊的脸立马就变黑了,用失望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嘴一瘪,“我恨你。”然后就像个姑娘家一样佯装羞涩关了房门。 苏七站在院中好久未缓过来。 靠! 这厮竟然会装受伤? 那仿佛真的被戳到痛处的表情,那前所未见的落寞之意,竟然就这么被他……装出来了? 还是那句话,丫的这厮太会演戏了! 她想,现在这厮一定又是一脸云淡风轻坐在桌边喝茶,然后一脸扭曲笑容的看着她在院里呆愣。 那既然这个样子,今天晚上的饭谁包? “千祗翊,今天晚上你要是不做饭的话,就好好坐下吃我做的饭。”她在门外喊道:“我走了啊。” 苏七走在刚才来的路上,突然又想起千祗翊的一条罪行来,这家伙竟然都没有让她进屋!她在西齐的亭子里站了那么久,又在回来的时候急急忙忙地追着他,还被他害得胸口生疼,他却都没有开口让她进去!哪怕是喝口水也好啊! 明明以前的千祗翊是那么温和,就像一块璞玉,安静祥和。她还总是觉得千祗翊比千祗璃好得多,可是越深入了解越发觉不同,她初次相识的千祗翊哪有现在的这些毛病?那时的千祗翊没有扭曲的笑容,没有会演戏的本领,只有温润如玉清华尊贵。可是,是不是现在她看到的才是真实的千祗翊? 唉,她归乡路上遇到的这些个人,没有一个是好琢磨的,好在马上就要脱离这样的生活了。 一路无言地回了院子,也许真的是累了,回到屋里倒头就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揉揉眼看向窗外,暗叫一声不好,这都过了饭点儿了,她还大言不惭地说过要包了这几天的饭,现在她一觉睡到天黑,那几个人的伙食怎么办? 急急忙忙穿了鞋就往前院跑去,去的时候却看见了一副意想不到的景象。 千祗翊一身紫衣仍捧着那本不知名的册子静坐厅中,袖口处的大朵曼陀罗花在微弱月光的衬托下烨烨生辉,竟有一种莫名的美,她就在不远处静静看着,看他一页页在翻,看了好久才走过去。 “他们两个还有小叶呢?” 千祗翊把那本册子放下,倒了杯茶给她,“出去了。” “去哪里?” “兰州客栈。” “哦。”伙食还不错吗,没她也能活,不过……他怎么不去? “喂,千祗翊,他们都去了你怎么不去?” 千祗翊斜斜挑了挑眉,“我为什么一定要去?” “那你吃饭了没有?” “没有。” “那为什么不去?” “我不想去。” “那我去做饭了,我凑合着吃,不管你了。” 苏七往厨房走去,千祗翊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暗自笑了笑,谁让他这么作践自己,说句好话会死吗?今天中午她那么一说,千祗翊肯定也在她走后一甩筷子就走人了,中午没吃饭,到了晚上他们三个出去吃他还不愿意跟,那她去做饭这家伙总是给句话他吃不吃,要是就那么轻轻开一下口,她就做两个人的饭,可是这家伙就是不说。 唉,谁让她为人这么好呢,不说就不说吧,她照样做两人的饭,怎么着也不能让尊贵的皇子殿下饿着了不是。 于是乎,当她端了两碗阳春面走进前厅的时候,千祗翊的目光终于不再那么锐利地定在她身上。 “你怎么这么奇怪,谁家是晚上吃阳春面的?” “你爱吃不吃。”不吃她就拿去喂威武将军,反正不会浪费。 “谁说我不吃?” 她把眼一瞪,“那就别废话了,赶快吃,吃完赶紧睡去。” “你睡了一个下午还能睡得着?” “能。”哪儿那么多废话,她睡不睡得着又不是他说了算。 她不再看千祗翊一眼,低下头吃面,话说她能做的食物里也就这阳春面还算是色香味俱全,因为以前在如梦苑她会偷跑去对面的客栈蹭饭吃,最喜欢的就是那里的阳春面,有时候她也会偷偷跑去后厨,这么跑了几次也学得差不多了,今天就是心血来潮一试,没想到还真的不错。 苏七一边吃一边斜眼看千祗翊,见他也神色淡然这才继续低头吃面。 “行了我吃撑了,我回去了。”她把碗一推,“碗就明天再刷。” 千祗翊点点头。 她心领神会便往后院走去。 本想回房,转念一想回房却也无事,反正就像千祗翊说的那样,她也睡不着。 沿着小路慢慢转了起来,一边看这院子随时都盛开的花,一边偶尔抬头看看那一轮皎月,时光倒也过得惬意,只是她在闲溜达的同时却未觉身后已有人影以悄然而至。 “姑娘,这么晚了,你还要再转几个圈?” 苏七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轻,这月黑风高的,忽然背后有个声音叫你确实挺渗人,她急忙往身后看去,待看清了来人便又转过身继续走。 白玉羽她招惹不起便不去招惹,避开就好。 “你以后不要来了,我不认识你。” 白玉羽继续跟着她,声音在这清冷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你不认识我?” “嗯。” “那你吃了我的金引。” “找千祗翊要去。”丫的最怕的就是白玉羽拿这件事说事,他还真好意思一次又一次拿这件事出来压她。 不过她又怎么是那种不经吓不经压的人,以前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现在是既没有钱也没有命了,她这条命是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她不想就在这人生的大好年华白送了一条小命,否则多可惜啊。 “他不给怎么办?” 苏七停下脚步,“不给你就别要了。” 反正看白玉羽的样子也不像是缺这点钱的人,那么他这么苦苦纠缠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不要?” “你若真的想要便不会现在站在这里。” 白玉羽沉默不说话,只是眸光定定盯着她看,她亦傲然抬头看过去。 白玉羽脸上刚硬的线条忽然舒展开来,“好。” 好?什么意思? 她声音冷冷道:“好走,不送。” 管他什么意思,走了就是。 面前人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黑暗中,苏七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又对着不远处的一簇花丛喊道:“出来吧。” ------题外话------ 看我的苦逼订阅量啊,我是一朵大奇葩~ 010 找面镜子 苏七看着那道紫色身影从掩身的花丛缓缓踱出,翻了翻白眼,她就知道是千祗翊。 “刚才他来了你为什么不去找他打一架,还偷偷摸摸藏在这里。” 千祗翊挑挑眉,“我只不过是碰巧看到了而已。” “那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你不是也没睡吗。” 苏七语塞,她睡了那么久哪里还睡得着。 只是心里不悦面上却也不服输:“没事,我现在就回去睡。”话音未落就往院子走去。 千祗翊一步走上前拦住她,“不许去。” “恩?”苏七抬起头看着他,一会儿问她怎么也不睡,一会儿又拦着不让她回房,千祗翊今天这是犯抽了? 月光下千祗翊的脸看起来很不真实,却有一种飘渺的美,一层银光淡淡照映在他的侧脸上,迷蒙了一片夜色,此时邪魅而俊美的脸上正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看着她。 她把眼一瞪,“别挡着我,我要回去睡觉。” “你睡得着吗?” 苏七把那一贯的面瘫笑容又绽开来,语气温和:“这个不用你操心啊,我自己知道。” 明明就是摆明了来取笑她的,还装模作样地问她怎么还不去睡觉,怎么能这么无耻。 千祗翊看她这次头也不回就继续往前走也不撵了,只是站在原地幽幽喊道:“我想要去灵音寺啊。” 苏七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想了想又继续抬起脚走。 去灵音寺?当她是傻子吗,这月黑风高的千祗翊干嘛要大老远地跑去灵音寺,想诓她也不用找个这么假的理由。 身后声音继续传来:“唉,反正我睡不着,去看看也好。” 她终于忍不住转身,并不大声却格外清晰地说道:“你要去就快去吧,反正你也不想歇息,反正看这天色寺门也没有关,大小和尚也没有睡觉,老鼠也没有出来辛勤劳动,一切都还是明亮亮,何不趁如此大好时机赶紧闲逛一趟?” 千祗翊挑挑眉,终于收起了一脸的不正经笑容,缓缓走到她身边。 “唉,情况有变,你要去的话就今晚最为保险。” 苏七不解,“你指哪里情况有变?” 千祗翊的眉心拧在了一起,“这个你别管了,只怕再不抓紧时间就没有机会去了。” 她点头,“好。” 千祗翊笑了笑,他就知道这丫头分得清轻重,若是他一开始就这么正正经经跟她说话,那她肯定二话不说就遂了她的意,而他越是这般她便越不肯服输,只是这性子确是难得。 “咱们两个就这这么月黑风高孤身二人徒步爬山两手空空地去?” 千祗翊淡然一笑,“恩。” 苏七黑线,“好吧。” ――分割线―― 以素美为主题格调的淡雅房间内,一架木琴设于内侧,从屏风外隐约可窥得琴前之人是个女子,此时室内正流转了一室的琴音。 “姑娘,找到了。” 小厮恭敬的声音和着流转的琴音在静谧的厢中响起。 琴前之人手一顿,琴音立断。 烟柳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在黄花梨八仙桌前,问道:“她去了哪儿?” “是河东的一座宅子,门匾上写着楚府。” “可有弄错?”果真是叫做楚西吗?可是…… “没有,我们的人亲眼看见她进去的。” 烟柳心思一转,“那今天她回去后有没有再出去过?” “去了对面的宅子一趟,然后就又回去了,回去以后再也没有出来。”那跪在地上的小厮仍是面色不改,可是此时看上去竟没有一丝妓院小厮的谄媚,而是刚冷强硬,竟似训练有素的探子。 烟柳把眼一眯,“那个楚府还有她去的那个宅子,全部去给我调查清楚。” “是。” 那小厮站起身形刚要夺门而出,烟柳却忽然想起一事,“等一下。” “姑娘还有何事?” “派去的人有没有被她发现?”烟柳问道,以她的试探来看那个女子武功底子定然也是不浅,而如今她身边能用的上的人都不在,若是跟踪不成反被算计一把,那她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小厮摇摇头,“没有。看起来她是心情不太好,所以一直低着头未注意我们。”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烟柳一挥手那小厮便退了出去。 烟柳独身一人坐在屋里,听着醉春院外面那喧嚣的嬉闹声,男人们的淫笑和妓女附和的笑声,勾了勾嘴角,呵,醉春院,怕是不久就要跟你告别了吧,我为了那个人藏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他总也该拿些什么来回报我才对。 烟柳在醉春院沉思的同时,不远处去香山的路上正有苏七在大声叫唤。 “不行啊,我受不了了,这么黑的路我都摔了好几个跟头了。”苏七声嘶力竭地朝着身边的千祗翊喊道:“不行明天再去呗?我……哎,你怎么没被石头绊着?” 怎么她一路走过来被这坑坑洼洼的路害得不清,千祗翊却连眉毛都未皱一下?这个路况放上次的大好晴天还蛮可以,只是现在这黑咕隆咚一大片,她摸着黑确实是不好走,虽然有淡淡月光映照,可她还是怕自己一个跟头再给栽下去。 黑暗中只听得千祗翊动听地笑了两声:“笨蛋。” “你什么意思?这乌漆抹黑的我摔跟头很正常好不好?”苏七把眼睛瞪得通圆,也不管就借着这微弱的月光千祗翊能不能看见,对他怒目而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说过她笨,在家的时候娘也总是笑着说“绾儿最聪明”,来了北方大家哪个不是说“小七真能干”,去了灵音寺无悲大师不是也说她通透,怎么一到了千祗翊这里她就成了笨蛋? “啧啧,金引让你吃了真是可惜。” 她眼睛一亮,“什么意思?” 千祗翊继续走,她连忙跟上,只是须得时时注意脚下,“你现在的灵气也算是不弱了了,只不过你对这些了解的太少,所以一时难以运用。另外,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习气者比习形者学得要高深奥妙吗?” 苏七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知道。” 黑暗中只听得千祗翊低沉的声音:“原因在于习气者可以多面发展,提升自身各项技能,就比如说你现在,你可以试试把灵气先聚到丹田,然后可以努力把这些聚集起来的灵气汇聚到眼睛周围的几个穴位,冲破那些阻障,再看这条路试试。” 苏七按千祗翊说的做了,只是刚开始灵气在体内乱蹿,实在不好驾驭,试了几次之后才勉强成功,她睁开眼,立马喜笑颜开。 果真是不一样了呢,现在看这条路没有刚才那种瞎子摸鱼的感觉了,倒是仿佛有一种不知名的光芒就在周围笼罩,也不知是真是幻,神奇地很。 “千祗翊,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以后就换你教我了。”苏七盯着前方两步处千祗翊的背影,幽幽开了口。 “不教。” 苏七一哼:“不教就不教,我自学也能成才。”反正也是玩笑话,可能这两天一过就要离别了,以后又没有什么机会能见面,她才没有抱希望。 千祗翊不搭她的话,他们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千祗翊才出其不意地开口:“那既然你如此说,我还是收了你这个徒弟吧,到时候你自学成才了我也可以炫耀说是师出有门,然后我脸上也有光了,不能让你自己一人脸上有光不是。” 苏七无语望那一轮皎月,什么脸上有光,这里只有半死不活的月光。若是像那天人来人往似的,她身边跟了个大美男她兴许还能听到两句才子佳人的赞语,然后她也可以在心底把自己划为佳人一列了,可是现在她脸上只有一层月光。 她凉凉说道:“不用了,现在我们两个就脸上都有光了。” “这点光不够。” 她心思一动,笑嘻嘻地说道:“那等咱们到了寺里,让无悲大师给你找面镜子,然后你就每天不停地照,说不定看久了还会发现里面有一朵脸上发光娇嫩可人的花朵。” 千祗翊:“……” 千祗翊一脸的黑线,不过谁也看不见。 苏七心里偷笑,这家伙整天说别人没他长得好看,这次她把他比喻成一朵娇艳欲滴的花,这下他那变态的自恋心理总该得到满足了吧?不过……看他这不搭话的状态,应该是太满足了,满足地又扭曲了。 她知道自己占了便宜也不再说话,跟在千祗翊后面一步一步往灵音寺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她以为天都快要亮了的时候,她才看到了恢宏灵音寺的一角。 露出一个笑脸来,看了看身边的千祗翊,装出一副严肃神色,“去给我敲门。” 千祗翊挑挑眉,“你去。” “我不去。”半夜三更地去打扰人家,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只有千祗翊做的出来。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人家开门再进去。” 她把脸一拉,“为什么你不去?” “我是你师父。” 靠!刚才还说不要教的,怎么一转眼就变脸了。 她仍不服输:“那就一起等。” 千祗翊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你自己等,我回去了。” 苏七看着他扭头就走,一时也有些着急,大声喊道:“不许走,你给我回来!” “你喊这么大声是要招惹哪里的孤魂野鬼?” ------题外话------ 哭,话说今天遇到好多悲催的事情啊,唉~ 011 假的广益 “你喊这么大声是要招惹哪里的孤魂野鬼?” 苏七语气毫不在意:“我不怕。” 孤魂野鬼?那是她能招惹来的吗,就算是来了,千祗翊会打不过?她才不怕那个东西。 “你不怕我怕。” “……” 千祗翊虽然嘴上说下山,却也在说了这句话后不再挪脚,不过也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大有和她对峙的架势。 又站了良久,看着月亮慢慢西移,苏七终于是忍不住了,暗自思量起来。 她这么使唤千祗翊是不是有点过分?怎么说千祗翊也算是一国皇子吧,她这么理所当然让人家去敲门是不是有点不符合情理?照理说应该是她像伍欢对西齐那样对千祗翊言听计从的,怎么这下子倒翻了个个儿?再说了,让这么高傲的人去丢人,那不是确实太为难了他了吗? 算了不管了,她去敲就她去,就再最后丢这么一次人。 千祗翊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看她绕过他走向寺院的大门,苏七目不斜视,仿佛看不见这个人似的。 右手轻扣朱红色的寺门,好不容易喊出来一句鼓足勇气的“有人吗?” “开一下门啊!” 话音未落,一个小师傅就把寺门拉开了。 苏七眼睛一亮,再定睛一看,这乌溜溜的小眼睛圆圆的小脑袋不是广益是谁? “广益小师傅,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 说完自己就红了脸,为什么不睡?还不是因为要起来给她开门?自己问得真是……唉,算了,广益跟小叶是老乡,关系又不错,不会介意她这种行为的。 广益挠挠头,“楚姑娘,师傅说让我来开寺门,我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你在喊了。” 无悲大师? 苏七扭过头白了千祗翊一眼,如果不是千祗翊来之前就跟无悲大师打过招呼的话,那就是刚才千祗翊用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办法通知了无悲大师他们两个来了。 如果是第一种,那么他们应该刚来的时候就会有人来开门,如果是第二种,千祗翊仍然可以从一开始就让无悲大师派人来开寺门,而至于为什么现在才有人来开门,很简单,就是千祗翊要看看她是不是愿意服输。 一肚子郁闷地又把头转回来,谁让她使唤那么尊贵的千祗翊呢。 “无悲大师现在可还歇着?”苏七朝着广益问道。 广益看了看站在外面不远处的千祗翊,回她道:“师傅说了,你们一来就让我领你们去他的卧房。” 苏七奇怪地看了一眼广益,暗道怎么广益的眼神有些呆滞,难道是没睡醒?唉,千祗翊真是作孽,和小叶差不多大的孩子不让人家睡好怎么行。 “嗯,知道了。”苏七点点头,又朝千祗翊喊道:“走吧?” 千祗翊走上前来,两人一起走入寺门,广益待两人走进关了寺门便走在前面引路,她和千祗翊就一路无言地跟着。 无悲大师的卧房其实她没有去过,在寺里的一个月几乎是坐着轮椅度过的,根本没有去过什么地方,现在广益走的路她不知道是往哪儿去的。 照理说上次她大概转了这灵音寺一遍也应该记住了才对,毕竟“无钻”的封号可不是说着玩儿的。难道是长久没有钻过所以对建筑格局的理解能力退化了? 她胡思乱想了一路却未觉前方似有异样。 旁边的千祗翊微微碰了她一下,她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极力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了?” 千祗翊若无其事继续走,“我们中圈套了。” 奇怪的是千祗翊的声音明明很大,但是前方的广益并没有回头或者有其他异样,苏七心下疑惑,难不成只有她能听到?这又是什么功夫?等看过了无悲大师就让千祗翊好好教她。只不过现在还是千祗翊说的事情重要。 她不敢再说话,只以眼神向他询问是怎么回事。自己不会千祗翊那样只给一人传音的本事,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中了什么大圈套,以防她说话声音过大把千祗翊的事情搞砸,到时候他们两个就都死在这灵音寺了。 千祗翊的声音带着些凝重的意味:“这个,不是广益小师傅。也不知道他要带我们去哪里。” 苏七用胳膊狠狠顶了他一下,这家伙不会一次把话说完吗?这么一下子说了半截搞得她心里挺不爽的,不是广益那是谁?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跟着这个假广益走,直接跑不就好了? 她以眼神示意跑路,另外加夸张表情表示实在不行可以把这个假广益打个半残废再跑,反正两个人不怕他一个小胳膊细腿。 千祗翊叹了口气:“有埋伏。” 苏七语塞,怎么这么倒霉。 她把灵识完全放开来,以丝丝灵气探索周围环境,渐渐地好像能听到两侧树丛中蓄势待发的弓弩声,她连忙撤了势碰了一下身边的千祗翊。 “别着急,看看这些人有什么目的。” 苏七忽然便安下心来,这么一个奇葩跟在身边有什么好怕的,就像无悲大师说的那样,奇迹就是让千祗翊这样的人去创造的。 苏七在意料之外开口:“广益小师傅,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啊?” 广益的身形一顿,然而反应过来后反而脚步更加急促了些,苏七眼里骤然划过一道精光,随即站在原地喘气,装作走不动的样子,“广益小师傅,咱们歇一会儿吧,我走不动了,我来的时候走山路崴到脚了。” 广益幽幽地道:“楚姑娘,马上就要到了,你且再忍耐一下吧。” 苏七连忙扯千祗翊的袖子,千祗翊在一旁劝道:“广益小师傅,就此歇息一下吧,她真的崴到脚了。” 苏七暗自点头,听这语气真诚又挚肯的谎话从千祗翊嘴里说出来就是像真的一样,啧啧,不愧是她看好的家伙,绝对比戏院里的伶人还要会演。 广益皱了皱眉,脸上有一股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戾气在飘荡,毫无掩饰地暴露在二人眼前。苏七心中冷笑,大概是觉得她和千祗翊在黑暗中看不到他着一脸的戾气吧,可是他们还偏偏就看见了。 “好吧,我先去前方跟师傅说一声,两位施主就在此等候。” 苏七欢快地看着假广益的身影渐行渐远,勾了勾唇角,看向旁边的千祗翊,两只眼睛不停地骨碌碌转着,提示他现在可以跑路了。 千祗翊又用那只有她一人可以听到的神秘功法说道:“我刚才让你放开灵识你感觉到了什么不用我说了吧,就这还是最起码的,我是怕我们已经迷路了。” 迷路? 苏七把眼睛瞪得更圆,面上是得意的神色。哼哼,“无钻”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迷过路,。 千祗翊挑挑眉,“你不要不信,这是五行八卦的阵法,我都不懂,你能走得出去?” 五行八卦?那是什么东西? 苏七白了千祗翊一眼,“既然你说得那么玄乎,为什么干脆不在进寺门的时候就把我拽回来?非要等到陷入这困境才来提醒我,反正要死一块儿死。” 千祗翊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唇未启已闻其声:“我不会死。” “你会。”反正他们两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过河一起过,要淹死一起淹死。 “我说了不会。” “为什么?” 千祗翊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些,“我会把你丢出去当诱饵,然后让你掩护我趁机逃跑。” “……” 苏七立马换了一副神色,可怜巴巴地望着千祗翊,这厮太黑心了啊,跟千祗璃一样的黑心,不!比千祗璃还黑心。千祗璃没有谋财害命,只是把车夫踢下马而已,这家伙直接向让她当做挡箭牌扔出去,好歹她也算是秀色可餐吧,千祗翊怎么能这么残忍。 千祗翊接收到苏七递过来的求饶信息后,非常扭曲地满意了,脸上又挂上了标准的扭曲笑容,还用眼神示意苏七放心,他不会那么狠毒的。 苏七皮笑肉不笑:“呵呵。” 只是这随便的呵呵一笑,苏七就感觉到周围那些暗处的弓弩好像都蓄势待发,就差将他们一举击毙。 她倒吸了口凉气,这些人要不要这么可怕,她跟他们无冤无仇的,犯不犯得着这么大场面来对付他们。 苏七以眼神询问千祗翊现在该怎么办,千祗翊只是轻轻叹口气,忽然一下子把她推倒在地上。 “你……”苏七刚想开口大骂,可是一个字尾音未落,千祗翊就大声叫道:“哎呀,你小心点儿嘛,看你这个笨样子,脚崴了站都站不稳了?” 一边说一边朝她眨眼睛,苏七呆愣地点点头,不忿地回道:“你再胡说!什么我笨啊,明明就是脚疼得太厉害了,换你你试一试啊!” 千祗翊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又叫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苏七费劲脑汁地想着千祗翊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后却蹦出来了一句:“我确实走不了路了,不然你抱着我,不然你背着我,这两样你自己选。” 千祗翊挑挑眉,“为什么?” 苏七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很大声:“我走不了!” 千祗翊又是极为赞扬地看了她一眼,又装作不情不愿说道:“那好吧,就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勉强让你占我一次便宜。”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 明景《悍少的小娇妻》http://。/info/559963。html 叶落落一个被换掉的沈家大小姐一个在乡下农场长大的小丫头俘获了那个神一般存在的男人。 他是上官家的大少爷,是军界的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剑,更是云天集团的幕后大boss。 他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却总是对那个小白兔束手无策甚至慢慢沦陷。 她端着一张小白兔的脸,摇着狐狸的尾巴,笑盈盈的把那个打个喷嚏都能惊天动地的男人俘获。 喜欢的宝贝儿去看看哦~ 012 完好无缺 苏七以白眼相回,唉,这人呢,自恋还没有个度了,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唉,那就快走吧。”苏七把说话的声音提的很高,就像刚才千祗翊说她笨那样的高腔,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躲在暗处不敢见人的东西听见不是么? 千祗翊挑挑眉,微伏了身子,苏七跳上他的背千祗翊便悠悠走了起来。 苏七装作确实是虚弱的样子趴在千祗翊肩上,时不时还偷偷斜眼撇撇两边的树丛,感受到那隐约从中透露出的寒光,咽了口口水,把头往千祗翊身上埋得更深了些。 千祗翊却面色不善地道:“你这么重压死我不够,还想挤死我吗?” 苏七惊觉过来,微微红了脸,把头从他身上移开。摇了摇脑袋,安慰自己只是太害怕了而已,只是对千祗翊那句“你那么重”很是不满。 “我哪里有很重,我是想要舒服一点才趴在你肩上的,你还有脸说,你一个大男人背我都背不动,瞎叫唤什么。” 千祗翊磨了磨牙,“那你要不要让我也舒服一下?” 苏七一愣,什么? 随即又不忿地说道:“喂,我说让你抱着我或者背着我,谁让你不抱啊,这能怪得了我吗?”本来就是,说她趴在背上挤走了他的空气,那为什么不干脆抱着,这样他们两个都舒服。 “我抱着你?”千祗翊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苏七极其认真点头,“嗯。” “好吧,你下来。” 千祗翊停下脚步,苏七顺势下来绕到她前面,笑嘻嘻地说道:“这次换你占我便宜了,心理平衡了吧?” 千祗翊眸子里含了笑意,“恩。” 苏七满意至极,本来就是占她便宜,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能心甘情愿让这家伙抱着,那绝对是这家伙占便宜了。、 千祗翊上前一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她心里“咯噔”一声,果真是有点不习惯呢,以前在寺里的时候千祗璃和千祗翊都抱过她,那是因为她自己不能走,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算是普通朋友也应该帮她这个忙,而且又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可是这次在这么诡异的状态下,他们两个竟然有功夫在这里互相调戏,果真是很不习惯。 她正暗自纠结,忽听上方一道声音传来:“你怎么跟个死人似的。” “你说什么?” “我说你跟死人似的。” “……” 她跟死人似的? 没有吧! 她只是肢体稍微僵硬了一下而已。 没有那么严重吧? 苏七看着千祗翊一路往前走疑惑不已,这是要自投罗网? 本来还想以刚才的方式问一问千祗翊,突然想起现在的情形,于是咬了咬牙,双手环上千祗翊的脖子,把嘴贴到他的耳边,感受到他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暗自在心里笑了笑,原来还会害羞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千祗翊耳边细语:“你往哪儿去?难道要去找那个假广益?” 千祗翊皱了皱眉,又用那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神秘功法说道:“暂且没有别的办法,走一步看一步最好,这个阵法我们没有能力走出去,先不能轻举妄动。” 苏七“呵呵”地在千祗翊耳边笑:“嗯。” “笑什么?” “没笑什么。”苏七如是说道,难道她会告诉千祗翊她是在笑他害羞了么。 又走了一会儿,苏七觉得自己这被抱着的都感觉累了,何况是千祗翊这个抱人的,于是抬起头看了看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不累吗?” “我抱着你这么一个重物走了这么久,你说我累不累。” 陈述句。 苏七暗自翻白眼,怪的了谁,谁示意她装柔弱的。 虽然有些鄙夷,心里却终是不忍他受累,装作满不在意状:“那你放我下来吧,不然这么下去我们两个都要废了。” 千祗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做自大状,故意提高了声音:“你好好躺在大爷我的怀抱里吧,免得又崴了脚让我又背又抱的。” 大爷? 好好躺着? 怀抱? 苏七眼角一抽,千祗翊这前半句话怎么搞得像是如梦苑那些嫖客嫖妓一般。 未等她反应过来,千祗翊又是对她密语:“好好呆着,你要是不装无用让他们放松警惕的话,我可真没有那个把握能带着平安无事地你出去。” 千祗翊把“平安无事”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又一脸奸诈的笑容,仿佛就是在告诉她:苏七,你给我好好听话,放心吧,我不会把你自己丢在这里的,但是我不保证你出去的时候还跟进来的时候一样是完好无缺的。 苏七点头如捣蒜,立马示意千祗翊她明白了,完全明白了,绝对不做不听他指挥的事。 不过脸上一副顺从的表情,心中却是苦叫连连,要是她真的出去成了个缺胳膊少腿的,还不如死在这里来的痛快。于是,千祗翊就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苏七知道千祗翊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暗处的那些人,她能感觉的的到,武功造诣定然不会差,若是让千祗翊一人独挡,或许真的没有胜算。况且还不知道是不是有更大的头目没有出现,那如果这些人全部进攻,她和千祗翊就只有被打成烂泥的份儿。所以千祗翊跟她说的还是轻的,以她的看法,也许连残缺不全地出去都没有机会。 千祗翊猛然脚步有些踉跄,不过只是两下就好了,苏七心里一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千祗翊示意她安心,“没事。” 苏七点点头,可是千祗翊还是在抱着她一直走一直走,他的臂膊在外面挡着,所以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是感觉到天非但没有一丝光亮,反倒越来越黑,陷入一片混沌状态。 这是天亮之前的那段黑色时光是么?是不是熬过去天就要亮了呢? 可是假广益呢? 还有,为什么千祗翊一直不停下来呢? 苏七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心中猛然漏跳了一拍。 “千祗翊。”苏七再次趴到他耳边。 “恩?” “你是不是迷路了?” 千祗翊不回她的话,脸上神色黯淡了一层,苏七知道了,她猜对了。 这种阵法他们都不懂,这两侧又全是枝叶扶疏的各类草木,况且有要害他们的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千祗翊不能有过大动作,所以只是在不动声色地寻找出口,可是竟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找到是么? 自己一个人走这么久的路都嫌累,何况抱着这么一个大活人呢?而且这姿势,竟像是在保护她,把她紧紧地圈住,生怕那些暗处泛着寒光的弩箭会突然射出。苏七忽然鼻头一酸,眼睛竟有些湿润,上一次,上一次千祗翊也是这么努力,这么义无返顾地去了魂涯,这一次又是不动声色地护着她,她要怎么才能还得起这份情。 她佯装恶势:“把我放下来啊你,这么抱着我快要勒死我了。” 千祗翊停下来,苏七便连忙退了出来,看着千祗翊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气恼。这家伙总是喜欢什么都自己扛,上次问他受伤了没有他也是不咸不淡地回一句没事,这一次又是什么也不告诉她,他怎么能这么自信,难道他就真的不怕自己有一天真的无法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些问题?如果他也需要帮助,那是不是所有人都会以为他自己可以?那这样,久而久之,这家伙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多累么? “我还是自己走吧,头快要被你压折了。” “好。” 苏七跟在千祗翊后面,一瘸一拐地装残废,虽然诸多不爽,也好过刚才看着千祗翊那一副强撑的模样。 “咱们绕开那个假广益了,他暂时找不来,这附近也没有那么多埋伏,只是咱们两个若想找出口还得需些时间。” 苏七听到千祗翊传过来的密语,扯了扯他的袖子,千祗翊转过头来,她小声问道:“怎么找出口?” 千祗翊又提起脚继续走,一边走一边以密语传声:“这个应该是天门阵,我在书上看到过,解法很简单,在日出那一刻找到最南方的一道门就能出去了。” 苏七走上前,把半个身子都挂在千祗翊身上,小声细语地说道:“那就往南边去啊,你往北边走干什么?” 千祗翊叹口气:“若是那么简单就我就不用绕那么好几圈了。” “什么意思?” “天门阵难就难在这一点,北门是封杀门,而且北门和南门的位置不停地在变换,若是不小心误入了北门,便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你到底找到哪个是南门,哪个是北门了没有?”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 苏七弯了弯眼,她就知道千祗翊这家伙一定行,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担心,看这天色应该还离天亮有一段时间,应该来得及。 那既然快到了,她可不可以回归正常? “我可不可以不要装瘸子了?” “不可以。” “为什么?” “你看。” “啊?看什……” 苏七顺着千祗翊的目光看过去,倒吸了一口凉气。 ------题外话------ 话说某纭看到自从文上架以来每天都在跟文的几位宝贝儿啊,感动啊~亲爱的么么哒~ 013 保护你啊 苏七顺着千祗翊的目光看过去,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原本平整的石子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各种细小的蚁虫,还有的是浑身发着亮光的蜈蚣蝎子一类的物事,这些虫子身上全都冒着腾腾紫气,看起来颇是危险,而现在不是一两只,是很多摞在一起,摞了厚厚的一层满满的一片,这些看不见尽头的毒物后面,是幽深莫测的黑暗,两侧有参天的大树掩障,看不清其中有什么东西,只是能隐约看到通往深处的入口,入口那里,便是前方,而前方,便是满满的这些毒物。 苏七这时才感觉到这天门阵的厉害,竟然可以变换时空,这里的景象,现在根本就不像是刚进来时跟灵音寺一样的环境,而更多的像是一个秘境,一个无人探索的秘境,周围那些泛着寒光的埋伏也不复存在,只是却突然安静得很诡异。 天亮前的那一段黑暗最是深邃,而她和千祗翊现在就被这层深邃笼罩着,若不是她和千祗翊都能在黑暗中视物,这要是刚才一下子趟过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千祗翊。”苏七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带了颤音。 “恩。” “那些人走了对吗?” “恩。” “那是想用这个阵法把我们困死在这里是吗?” “恩。” 苏七一急,“你不要总是恩恩的,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分担的。” 千祗翊抬头看了看她又垂下眸子,脸上神色纠结不清。 苏七看着前方那团团紫雾,心中越发担心,再看千祗翊那一脸不明意味的神色,心中更是不安:“千祗翊,这些是什么?你告诉我,到底是谁要害我们?” 千祗翊声音低沉:“我不能确定是谁。” 苏七也沉了声音:“那你就告诉我现在要怎么做才可以出去,我不想在这里坐以待毙。”天亮只在一瞬间,如果他们不好好把握机会,那是不是就要被困死在这里? 千祗翊担忧地看着前方那黑蒙蒙一片的毒虫,皱了皱眉,“穿过去。” 苏七立马开口:“那就穿。”这些毒物就算再怎么可怕,她和千祗翊也不是吃素的,难道两个大活人还怕斗不过这些恶心的虫子? 千祗翊叹了口气:“没有那么简单。” 苏七听罢扯出一个自信的笑来,“千祗翊,我知道这不简单,可是这个世上不简单的事就是给不简单的人来做的。” 千祗翊回她一个笑,只是苏七却觉得这笑里竟有几分苦涩在其中,来不及她多想千祗翊就又垂下眸子,脸上神色晦暗不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七又抬头看了看仍旧黑隆隆一片的天空,暗自叹了口气,再磨蹭就来不及了。刚想要开口催千祗翊,千祗翊却忽然抬起头来,神色如初,没有一丝异样,苏七看见他从怀中拿出一个令牌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递给她,她以眼神询问千祗翊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能出去,就把这个给我璃弟。” “这是什么?”千祗翊递到她手中的应该是个令牌,可是又不太像,是用黑曜石打造的,在黑暗中仍闪着莹莹光泽,看上去不值钱,但是应该是个难得的物什。 “你别管了,记得一定给他就好了。” 苏七一急,怎么又是你别管了,这家伙好傲娇的个性,以为自己是神么,什么都不用别人管,就是一副和千祗璃一样唯我独尊的架势。 苏七越想越气,不服气地顶了回去:“那你让我送东西你要去哪儿?” 千祗翊佯装嫌恶地瞥了她一眼,悠悠说道:“你不要高兴地太早,我是说如果你能出去就帮我把这个给璃弟,可是现在能不能出去都不一定。” “千祗翊你你脑子坏掉了么,这么几个小东西我们两个冲不出去?” 难得千祗翊竟然没有反驳,说了一个字――“能”。 苏七满意了,能就好了,她心里没底,千祗翊说能那就是能,那么一切就都好了。 看了看前方那一片黑乎乎,苏七又扯了扯身边千祗翊的衣袖,瞪着两只眼睛问道:“这些恶心的东西要怎么赶走?” “用灵力护体,它们便伤不了你。” “啊?”苏七一副求解的表情,怎么千祗翊说的她都弄不明白,伍欢教她的只是最基本的剑式,没有说到这些功法,而她因为金引获得的那些灵气才是最有用的东西,看来以后要专心研习这些才行。 “以灵力幻化成气,从体肤往外渗透,慢慢就会成功的。”千祗翊不满的看了苏七一眼,“笨死了你,出去不许说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苏七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先跑出这个诡异的地方最重要。 她试着跟随千祗翊引导她的方向去做,竟然发现自己身体外围环了一层淡淡的白光,看起来很是奇妙。 “千祗翊,这次我真的不是跟你开玩笑啊,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拜你为师。” 本来苏七以为千祗翊定然又是一句“不教”草草了事,要不就是又回归“脸上有光”的话题,可是这次千祗翊又抽风的仅仅淡笑着点了点头,苏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怎么会觉得千祗翊这次竟然笑得很温和,而且,用翩翩风度温润如玉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其实从一开始千祗翊确实是如玉的,只不过在她面前千祗翊越来越表现出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会有很邪恶的心理,会有扭曲的笑容,会有不知收敛的玩笑话。于是,时间一长,她竟也忘了千祗翊也是那么宛若谪仙般美好的男子,可是一习惯,千祗翊又回归正常式的风华绝代让她觉得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不安,只知道千祗翊这样一定是反常的,至于为什么反常,千祗翊定然是不愿告诉她的。 “千祗翊。” “恩?”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忘了和我说?” “怎么这么问?” “没事,就是问一下。” 沉默。 “没有。” “哦。” 也许是心里憋气,苏七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不去看身后千祗翊脸上那变幻莫测的神色,直直走入那一团紫雾腾腾中。 本来是心中负气,又不想让千祗翊瞧不起自己才那么大胆地往里冲,可是当要踏上那些毒虫时,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咬了咬牙就趟了进去,反正不是她踩虫子就是虫子咬她,可是还未待听到吱吱啦啦的虫子碎裂声或者是她被咬的尖叫声,那些虫子就如麻利地全都散开了,就在她落脚的那一瞬,飞速地全都躲在一边去了,苏七看得弯了弯眼,她有这么厉害?这些看起来很特别的虫子竟然会怕她?苏七越看那些虫子畏畏缩缩的样子越爽,脚步一深一浅地挑逗那些毒虫,在原地乐得哈哈直笑。 嗯,这种感觉,真不是一般的爽。要是有一天踩人也能这么踩该有多好,就比如那天的王员外,她跟威武将军似的只要一挪步王员外便吓得抱头就跑那改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千祗翊看她在那黑暗入口处不停傻笑,摇了摇头,叹道:“天要亮了。” 苏七不满地看了千祗翊一眼,打扰自己陶醉的心情,不过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又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好像不如刚才那么暗了,但是还是很浓厚的黑色。 苏七瞧了两眼依然站在好几步之外的千祗翊,喊道:“你怎么不跟我一起?” 千祗翊叹了口气才提起脚走上前来,把她搞得不知所以,这家伙竟然开始走悲情路线了?什么时候也会这么悲伤的叹气了? 看着那些虫子也是在千祗翊落脚时便慌忙逃窜,苏七心里那一点小雀跃便消失地所剩无几,她做的事情是别人也能做的事情,那既然这样,她有什么好开心的。说到底,自己还是不如别人。 等到千祗翊走过来后苏七便跟在他后面沿着那条小路一直走,一边走一边满肚子的郁闷。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会习惯性地跟在千祗翊身后了,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千祗翊在,那她就下意识地跟在千祗翊后面,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而且不能任由这种奇怪的现象发展下去,否则,她就真的成了和伍欢那样忠诚的手下了,而且看千祗翊这个样子若是狠起来,其狠厉程度绝对与西齐不相上下,那到时候她岂不是要倒霉了。所以,先把这种事情扼杀在摇篮里。 千祗翊看着苏七一步并两步地跑到他前面,挑了挑眉。 “你在干嘛?” 苏七讪笑了两声:“没什么啊,我想走在你前面一点。” “走在我前面干什么?” “因为……因为我……”苏七尽力给自己想一个靠谱点儿的理由,总不能说自己不想被他养成一个听话的女下属吧?可是也许她真的不适合给自己找多么华丽的理由,只是喊了一句:“是因为我想要保护你啊。” 千祗翊脚步顿了顿,“保护我?” 苏七继续硬着头皮编:“对啊,你看这前面黑咕隆咚的还有那么长的路,地上又全是这种恶心不拉叽的虫子,你都救了我那么多次了,我怎么着也得自告奋勇保护你一次不是?万一前面出来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就可以替你挨一下了对不对啊。” ------题外话------ 数字字母么么哒~话说为什么追文不留个爪印呢~ 014 本不存在 苏七继续硬着头皮编:“对啊,你看这前面黑咕隆咚的还有那么长的路,地上又全是这种恶心不拉叽的虫子,你都救了我那么多次了,我怎么着也得自告奋勇保护你一次不是?万一前面出来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就可以替你挨一下了对不对啊。” 千祗翊听完后开始是三分惊讶另有七分不明意味地神色,竟怔怔地看这苏七,可是仅是一瞬便又回归正常,一脸戏谑地看着苏七,显然是不信,苏七暗自咽了咽口水,也仰起脸无畏地回看过去。待到两人又瞪了片刻,千祗翊才示意她继续走,苏七便如释重负般一溜烟儿地只管往前冲。 “千祗翊,你说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啊?”苏七望着前方仍旧是看不见尽头的小路,无奈地皱了皱眉,要是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恐怕天亮的时候是出不去了。 千祗翊把四周都看了一遍,一双墨眸更添凝重色彩,微微沉了声音:“走在我后面。” “为什么?”这家伙还是不想让自己走在前面么?她就知道千祗翊不怀好意。 “你别管了。” 苏七一愣,你别管了?又是这四个字。 “我非要走在前面。”每次一听到千祗翊这样说她就特别不爽,她知道千祗翊不是说看不起她或者说是他管不着的意思,可能这只是千祗翊自己的一种习惯,可能千祗翊的行为方式就是这样,可是偏偏她苏七就是不喜欢这样的说法。 “我说让你走在后面就要走在后面。” 苏七听出千祗翊的声音竟隐隐含了一丝怒意,她心里也更加不服,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就要听千祗翊的,没有人可以命令她,没有人可以! 于是便也不管不顾地一直朝前走,千祗翊作势要来抓住她,苏七只是手微微一摆便脱离千祗翊的禁锢,伍欢教她的所有东西她可就觉得这一招自己学得是最精通的了,以灵力幻化成气,出其不意地攻击对方,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所学竟然第一个用来对付千祗翊了。 千祗翊为了躲避只得停下身形,只是也不再反击。其实苏七知道她那一点小本领哪伤得了千祗翊,千祗翊不再追赶也只是让着她,只是总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不管怎么说,这样就够了。 千祗翊不再阻拦她走在前面,只是紧紧跟在她身边,身形竟有几分仓促。 其实苏七走着走着就觉得好笑了,她和千祗翊这是在干什么,竟像是小孩子吵闹一般非要争个先来后到,只是虽然好笑,却也不失趣味。 走着走着苏七觉得不一样了,地上没有那些千奇百怪的毒物了,反而平整地落了一层灰白色的粉末,像是什么风化后留下的粉末,而且有很多,她搞不明白这是什么便扭头去看千祗翊,千祗翊也在盯着这些灰白色的粉末看,一双墨眸紧紧盯着那些在沉思,眉拧成了一个“川”字,脸上表情越发凝重。 “是什么?”苏七问。 千祗翊缓慢地抬起眸看她又放下,“骨灰。” “是人的骨灰吗?” “应该是的。” 苏七沉默,这些地上密密麻麻铺了一层的竟然是人的骨灰,而这么平整的铺在一起,显然是风吹的原因形成的,那这么多骨灰又是从哪里来的? 苏七看向前方,是那里面吗?可是那里面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死人? 开口叫了一声还依旧在盯着那些骨灰看的千祗翊:“走吧千祗翊。” “恩。” 千祗翊跟她走在并排,一路走一路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阴寒之气,每刮一阵风便是携带着地上的那些骨灰荡起层层白雾,每次那些白雾刺得她眯着眼睛,千祗翊便停下来和她一起背风而站,风一停那些骨灰便又平整的落在地面上,可是前方还是望不尽的骨灰。 “千祗翊,你说那些人去哪儿了?” 她没有说是什么人,但是她知道千祗翊明白她说的是那些在暗处的弓弩手。 千祗翊声音清零:“他们本来就不存在。” 不存在?苏七恍然大悟,那些人,一开始就不存在。 也许一本来的目的就不是让假广益带他们去找另外一个假的无悲大师然后再怎么样,也许一开始,那个假广益的任务就是将他们引进这个阵法中来,只是在她装脚疼之前,他们还没有真正步入天门阵,只是到了入口处,但是那入口处的能量或许千祗翊可以感受得到,所以千祗翊跟她说这是五行八卦的奇门阵法,所以假广益在他们停到入口处却不继续往里面走很是着急,而假广益嘴里的“师傅的房间就在不远处”其实应该说成阵法的入口就在不远处。 那些她和千祗翊自以为是埋伏在那里的杀手,完全可以伪造。这世上有各种奇怪的功法,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家都抢破头头地要习气,只有习气者方可学得更加全面,本领也就更高。这种可以以灵力幻化为物使自然环境和身处环境中的人出现错觉的功法她听伍欢提起过,只不过这种功法极为难学,而且需要学习者有很高的天赋以及浑厚的灵力作后盾。而就她感受到的场面来说,能制造出这么大场面的人,绝对是个高手。 先是以这些假象威胁她和千祗翊不敢轻举妄动,在暗地里瞎着急。假广益一定是去向头目去请示了,只是一定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自己跑进阵里了。而千祗翊他们两个就傻傻地在阵里转了那么久,其实千祗翊一定在进阵时就察觉到中计了,不过还是没有告诉她,又是自己一个人扛,不过管他呢,累死活该。 “背后的大头目为什么不直接出来?”苏七问,既然那个大头目有那样的本领,为什么不干脆出来把他们二人杀了,还非要绕这么一大圈还费力不讨好。说他费力不讨好就是因为遇到了千祗翊,想想千祗翊是谁啊,那可是天盛王朝出了名的有才华,自幼时便冠满京城,无可比拟。看吧,这不是这么奇怪的阵法都让千祗翊给找到出口了,那个背后的大头目真是蠢死了,如果是要杀她的话就不应该选千祗翊在她身旁的时候。当然了,她不觉得那人是来杀她的,她有什么值得别人好惦记的,自己唯一遇到的两次惊险事件也就是船上那一次和现在,而那一次是因为千祗璃在,这一次是因为千祗翊在,唉,生在皇家就是麻烦,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人想要追杀他们。 “也许只是试探我们,看一看这个阵法能不能困得住我们,然后就由我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可是谁会这么闲的没事儿干来试探你?” 苏七纠正了千祗翊的语病,不是来试探他们,而是来试探千祗翊一个人,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让别人试探的,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试探,那也是用来试探千祗翊的,她只是一个被牵连的受害者而已。 千祗翊挑了挑眉,对她纠正的语病感到些许意外,撇了撇嘴也不再追究这个话题,只是回道:“这个是谁我现在不能确定。” “那可有候选人?” “恩。” 苏七不再问,她对那些候选人的身份没有兴趣。这种事情自己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免得惹火上身。她本来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只不过因为遇到他们而经历了一些不普通的事,只是这些不普通已经给她带来了困扰,那么她自然就不会再去巴巴地往这些事儿上贴,她不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 千祗翊对于她这种点到为止的做法非常满意,不自禁勾了勾嘴角。 这个女子,总是有那么一种淡雅吸引人的气质。 第一次见到她时,着实惊呆了,那么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觉得好像琏儿回来了,可是看到她那么勇敢的帮璇儿讨公道,指着那个男人说他不是东西,他又失望了,原来的确不是。琏儿没有她身上那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 第二次见便是在上山的路上,母妃和父皇要来灵音寺,刚好璃弟也在兰州,他便和璇儿一起上山,走到半路看到她气鼓鼓地往山下走,看到他和璇儿后脸上表情竟是微微一僵,然后就又是对着晴空万里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好,不适宜出行”,那时只觉这女子有趣。 到了山顶又有了一出“人妖大战”的好戏,那时候的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个女子到底会如何应付被所有人指责的场面,没想到只是给璃弟递去了一个求饶的眼神,然后就在灵音寺若无其事地住下。 第一个晚上,他去找了她,她便问他是不是在算计她,说实话,当时他自己都差点说不出话来,也许自己是在算计她,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女子有什么值得自己好算计的,于是摆弄跟她说了“你有什么值得我算计的”这句话。 于是,她信了,他也信了,信了她没有什么值得他好算计的。 ------题外话------ 唉,为什么这收藏刚涨了两个就又掉了呢,各位仍然在的亲们,么一个~ 015 金色麒麟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于是,她信了,他也信了,信了她没有什么值得他好算计的。 她阴差阳错替璃弟中了毒,他便去魂涯寻白玉羽。不是因为多么不想她死去,只是因为她那一张酷似琏儿的脸,还有心中那抑制不住的想法,他想要去找一趟白玉羽,不知道是为什么遇到她后就那么想去找一趟白玉羽,只是很想很想,所以他去了。 回来的时候她说她想他了,哪儿都想了。 她问他有没有受伤,他说没有,她便自己去看,等到看到那殷虹的伤口,她生气了。 看到白玉羽的腰坠,他失控了。 说不清为什么失控,仿佛自从见到她,他就总是不由自主地去干某一些事。这种感觉,很奇怪,有时候会对她很好很好,也许是为了弥补自己心中那对琏儿满满的愧疚,也许是有些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一路这么平平静静却又跌跌撞撞地走下来了。有时候还是会把她当做是琏儿,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是却也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又总有那么一丝丝的相同之处,让人摸不透。 苏七疑惑地看着千祗翊在原地矗立,而且嘴角竟然还挂了一抹笑,她伸出手作势要去摸他的额头,被千祗翊一脸嫌恶地躲开。 “干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语气竟有几分慎怪与宠溺,苏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用手拍了拍耳朵,自己刚才…。是听错了? 几近呆愣地摇摇头,“没什么,想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放心吧,好的很。” “啊?”苏七几乎是本能的啊了一声,这叫好的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了?然而看到千祗翊眸光一敛,赤裸裸地、威胁她的时候,立马堆起一张笑脸:“我是说,是啊。” 千祗翊扭曲地满意了,脸上又绽出那风华绝代但在苏七看来却扭曲无比的笑容来。 “苏七,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保证不会亏待你。” 千祗翊说完继续在铺满骨灰的路上飘扬行走,苏七却在原地暗自诽谤,跟着他混?跟着他混的话她苏七岂不是没几天安生日子过了?这些个皇子皇孙的,每天不是被下毒就是被追杀还有像今天这样下套让他们自己往里跳的,那既然这么危险,她脑子坏掉了才会想到要跟他去混。 “千祗翊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干吗呀。”苏七一溜烟儿小跑去追千祗翊,衣袂掠过,白灰扬荡。 苏七马上要撵上千祗翊时,前方的千祗翊突然停下了脚步,似是楠楠自语:“快要天亮了。” “我知道啊。”可是他们还没有找到出去的那个门,这里除了骨灰就是骨灰,两边除了高不见顶密不见底的树还是高不见顶密不见底的树,哪里有什么门,而且这前面的路像是怎么也走不完似的,走了这么久还是望不见头。 “我们到了。” “可是前面还有路啊。”这就……到了?但是他说的出口在哪里? 千祗翊的语气沉重不已:“不能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 千祗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兀自低下头去看地上的骨灰,苏七也转过身去看二人走过的漫漫长路,整个天地就只剩下呜呜刮过的阴风,被吹荡而起的骨灰,还有在白色茫茫中的二人。 “千祗翊,发生什么事了?”苏七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千祗翊从看到这些骨灰起就在不停地把注意力移到这上面来,现在又说不能再往前走了,那这是因为什么? 千祗翊被苏七的呼唤声叫过神来,不着急答她的话,却是再度抬头看了看天色,那里,天边,隐约有一丝光亮已微露。 “来了。” “什么?”自己的话音未落,苏七就感受到身后传来一股强烈的煞气。 千祗翊的瞳孔一缩,她不知发生何事,连忙转回身去看。 这一次,比刚才看到满地的毒虫还要震撼的彻底。 一头看起来凶猛无比的野兽,不,不是野兽,那是……麒麟? 浑身发着金光,像是一头鹿,但是又不像,反而像是多种动物的综合体,苏七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一个物体能够如此震撼她,麒麟身上的闪闪金光近乎辉煌地闪耀在鳞片上,耳边的鬓毛随着奔跑的动作摇摆,两只眼睛中投射出敌意的目光,四肢有力地抓在地上,凹陷进了那些堆得厚厚的骨灰。那拖洒了一地的金光更是衬得麒麟尊贵无比,王者气息展现无遗。 当苏七看到麒麟的第一眼,她就惊呆了,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拉了拉千祗翊的衣袖,千祗翊面色也是沉重不已,苏七苦笑,千祗翊应该是猜到这里面有麒麟的吧?要不怎么一直盯着那些骨灰看个不停,要不怎么死活不让她走在前面?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以为他是那么自私的人,原来从一开始千祗翊就在为她着想,她还那么自大地误会千祗翊。 “千祗翊,这是麒麟吗?”苏七听着从自己口中吐出的平平淡淡的句子,笑了笑,原来害怕到极点的时候,自己竟然也会回归平静。 “恩。” “那我们还能出去吗?”麒麟带着闪亮的金光一步步逼近,苏七苦笑,那些人真是会算计,只怕是知道这里有麒麟所以自己不来反倒让她们两个来自投罗网,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解决敌人,真真是好心计。 千祗翊不答反问:“你想出去吗?” 苏七点头,“想。”当然想,她从来没有奢望太多,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平平安安地跟几人告完别就回家去看看娘,可是这其中竟是一波三折。 “那就听我的,好不好?” “好。”苏七微微一笑,在正经关头,她哪次没有听他的,在西齐那里的时候,她听他的回了来,在灵音寺的时候,她听他的不再追究受伤的原因,这次也一样,她信千祗翊,甚至信过千祗璃,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对千祗翊把每件事都自己扛恼怒的原因,每次千祗翊在为她着想的同时殊不知她已愧疚,愧疚自己无法还欠下他的这些人情。 千祗翊听罢亦朝她笑了笑,端的是温润如玉,风华绝代,可是苏七竟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千祗翊总是这样,自遇到他以来,他便总是在最危难的时候陪着她,不离不弃。总是从一开始就在为自己想退路,这次也是。 两人继续站在原地看向奔跑过来的麒麟,麒麟停了。 在两人面前停了。 这是苏七自那次掉下床之后,又一次感受到身高是个多么重要的东西。 麒麟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眼睛里满是不屑的目光。 是的,麒麟应该不屑,因为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面前,一切都应该被俯视。 苏七看着近在咫尺的麒麟脑袋,忽然又向前进了一步,千祗翊连忙拉她,不过苏七早已有防备,又如何会被千祗翊拉回去。 于是,原本就近在咫尺的麒麟,离她更近了一层。 麒麟有些惊讶地望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从来没有人类能够以这样自傲的目光与它对视,这么久以来,久到它自己都记不清了,所有遇到它的人都是畏缩的。于是,当刚才这个姑娘的脚步微微动了一下时,它就在想,如果她要后退,那么它就会拍死她,可是竟然是往前走了一步,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它略感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麒麟?”苏七脸上扯出一个笑来,眸光清冷而不失傲气地看着麒麟,心中却已是怕到极点,也许,下一刻,面前的庞然大物便会将自己吞噬。 可是,她不知道有什么其他能做的,千祗翊说让她要听他的,可是千祗翊每次这样说的时候都是没有把他自己算在里面的,她都欠了千祗翊那么重的人情,又怎么能一直欠下去1。 所以,既然没有可行的办法,那就放手一搏。反正凭他们两个是决计不能靠武力冲出去的,麒麟或许只要吹一口气就能把他们两个再刮回原点去,更不要说是抬起一只脚踩一下会是怎样的壮观场面。 这时苏七看到,金麒麟竟然点了点头。 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麒麟果真是听得懂人话的,她就在想,麒麟这种极富根骨的灵兽,怎么可能连句人话都听不懂,所以刚才她才开口试探着喊了一声麒麟,看起来结果还不错,能听懂就好,至少这代表着她跟千祗翊可以和麒麟沟通了,不至于一边说人话一边吼兽语最后双方谁也听不懂谁的直接开打,然后就还是她们倒霉。 “麒麟,我想问这是哪里?”苏七有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冲动,怎么问了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而且她要麒麟怎么回答她,难道要张开那血盆大口然后告诉她这是在麒麟的地盘吗。 “咿咿呀咿……” 这是从麒麟嘴里发出来的一连串声音。 苏七惊呆了,这麒麟是在……说话? 说人话? 而且,说小孩子说的人话? ------题外话------ 话说,某纭今天竟然看到收藏又掉了两个~哭。 016 实在装货 靠,不要告诉她麒麟不仅听得懂人话,而且,竟然会说? 她扭头看了看千祗翊,想听听他的看法,而千祗翊却没有她这么过激的反应,只是眸光定定看着麒麟与她刚才那简短的沟通,立在那里像是思考些什么,眸中神色越发深沉,幽暗不见底。苏七看了也只得暗自叹了口气,恐怕千祗翊也正在伤神,她暂且别去打扰。 “麒麟?”她又唤了一声。 麒麟目光有些不耐地点了点头,看得苏七的心一跳一跳的,她最怕的就是麒麟不耐烦了,只是自己确实是想再叫麒麟一次,以确定这个麒麟能听得懂人话的事实、。 “麒麟你听得懂我说的话么?” 麒麟点点头。 “那你也会像我这样说话么?” 麒麟看似要再说出那一串“咿呀”的音调,苏七准备洗耳恭听。 这时,千祗翊却出其不意地开口了:“它不会。” 果真,千祗翊说出这三个字后,麒麟也不再试图说话,眸中的情绪也没有刚才初见时那么的含着敌意,只是浑身发着金光,看上去仍然贵气逼人。 苏七朝千祗翊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又对着麒麟说道:“麒麟,你不会?” 麒麟又点点头。 苏七笑了,可能不是麒麟不会说,而是说麒麟不懂得怎样去说。像麒麟这样极具根骨的灵兽,应当是天赋极高才对,而地上这么多的骨灰,呵,不用想都知道是出自麒麟之手,也许那些人只是在临死前作了简单的感慨或者直接是大叫着死去,导致麒麟大概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而并不精通,以至于自己无法说出人类的话来,而只能借助自己的理解去发出一些简单的音符。 只是,这样的麒麟,忽然很像那些可爱的小人儿。 以前在家的时候,唯一一个比她小的凝儿,是沈姨娘的孩子,也是只会“咿咿呀呀”地学大人说些话,那时候她自己也才六七岁的样子,只是如今姨娘的女儿怕是也跟小叶一般大了吧。 “小白。”她笑着轻唤出声,她那时候也那么小,爹不来陪她和她娘,只有沈姨娘会带八妹妹偶尔过来坐坐,每次沈姨娘来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去看沈姨娘身旁的乳娘怀里抱着的八妹妹,那时候的八妹妹还只是几个月大的婴儿,浑身上下都是白里透红的,喜人得紧,她每次都会拉着八妹妹的手叫小白,然后娘就总是笑着说绾儿别闹,会把凝儿妹妹的小胳膊扯断的,沈姨娘就在一旁说不碍事,凝儿也是喜欢绾儿的。如今想来,也不知凝儿怎么样了,或许在跟小叶差不多的年纪,也该有小叶那么高的个子了吧。 千祗翊略微有些吃惊的看着苏七,苏七回过去一个笑容,自己不是抽风了,只是突然很久没有那样的把小白挂在嘴边了,如今,想喊就喊了。 麒麟却一下子呆愣了,眼睛里满是茫然的望着苏七。 苏七又是微微一笑,再次叫出声:“麒麟,你叫小白可好?” 麒麟先是继续愣着,转而笑了笑,点了点头,呼气的时候两边的鬓毛一翘一翘的,苏七甚觉有趣,这样子的麒麟,倒真的是应了她唤的小白,就像八妹妹凝儿那般的可爱。 千祗翊挑了挑眉,没想到刚才那种紧张的气氛竟在不经意间变得平和且温馨。 “小白,放我们过去可好?”苏七小陶醉了一下下就又清醒过来,现在离天亮不远了,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麒麟忽然一下子板起了脸,虽然是只兽,可是把人的动作学得有模有样,苏七虽然心中有些害怕,面上却还是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千祗翊连连侧目看她,其实倒不是她有多么不经笑,只是只要一看到金麒麟那分明有些小孩子气息的脸装作千祗璃那样的冰山,有一种非常让人忍不住想要笑的冲动。 金麒麟再次迷惑了,面前的小姑娘好奇怪啊,从来没有人这么见到它以后做了这么多不平常的事情,甚至试探着和它说话,在看到它不耐后呵呵笑出声。 “不让我们过去是麒麟的使命,你再劝也没用的。”千祗翊在一旁冷冷开口。 “为什么会有这个使命?” “是它的主人交给它的使命。” 苏七撇撇嘴,不再看千祗翊,又是笑眯眯对着麒麟说道:“小白,你的主人在哪里?不如你把他叫出来我跟他谈谈可好?” 麒麟摇摇头,不对,摇摇脑袋。 苏七失望了:“你不愿意?” 麒麟还是摇脑袋。 苏七凌乱了,这麒麟怎么一会儿只摇头一会儿只点头的,这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不是它不愿意,而是它也找不到主人了。” 苏七又被千祗翊的话吸引了:“什么?”怎么会找不到,如果找不到,麒麟为什么还要背负这个使命,直接跑不就好了。 千祗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这是只幼兽,也许是记不得了,或者是它的主人将它遗弃了,也可能会有其他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它没有办法找到。” “幼兽?”苏七吃惊地看着面前巍然耸立的金麒麟,原来是幼兽,怪不得看上去总有一股凝儿似的孩子气。不过么……这叫幼兽?幼兽都这个样子,要是长成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恩。”千祗翊淡然点头。 苏七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个想法来,眯了眯眼看面前的金麒麟,只见金麒麟此时满眼迷茫,哪还有半分刚才那般杀气腾腾,虽然依然是贵气逼人,苏七却能明显感觉到麒麟身上的落寞之意。心下有些黯然,也许从来就没有人会像她和千祗翊这样试着跟麒麟去交谈,如果现在已经扬成灰的那些人能够试着去了解麒麟,而不是一看到麒麟那刚开始杀气腾腾的样子就开始畏惧,从而让麒麟生厌的话,也许现在不会化成这满地的白灰,麒麟也不会一看到人类就如此暴戾。而如果麒麟是这么可怜的话,一定希望得到关心与温暖,而不是畏畏缩缩的神色,所以麒麟到现在还没有对二人有过多伤害的动作。所以就…… 苏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看了看千祗翊,见千祗翊也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神色。 清了清嗓子,对着千祗翊小声说道:“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恩?” 苏七狡黠地笑了笑,千祗翊脸上也是笑意绽开来,却是问道:“什么?” 苏七撇撇嘴,“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一看千祗翊那一脸坏笑就知道千祗翊肯定明白她的想法,说不定这家伙从一开始见到麒麟就在想了,否则怎么从进来就一脸沉思神色,她还当是太过忧心,只是现在她却明白了,千祗翊这家伙就是不折不扣的一个装货,什么都不告诉她,就自己一个人紧紧揣着,非要等到时机成熟了才说出来,而且也不是直接告诉她,是让她自己去猜,要不是她是一个那么聪明的姑娘,又那么懂得千祗翊是什么人的话,整天呆在千祗翊身边总有一天会死的,不是累死的,是蠢死的,这家伙简直太能装了。 千祗翊挂了一脸在苏七看来扭曲无比的笑容,点了点头。 虽然心里有些不悦,却还是高兴胜过了不满。 只要能得了麒麟这个宝贝,她就不计较千祗翊瞒着她的事情了,毕竟也是捡了便宜。 苏七朝千祗翊眨眨眼:“接下来怎么做?”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不是多么怕麒麟听见,就算麒麟再怎么有灵性,也不会精明到刚才她那般与千祗翊遮遮掩掩说话还只说了半句麒麟也能听懂,只不过这种勾当确实是有些心虚。 千祗翊挑挑眉,“我怎么知道怎么做?” “你……” 靠,这家伙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她估摸着这家伙怎么着也是从一开始就开始打麒麟的主意了吧,怎么会连个好办法都没有。 “算了我不跟你废话。”再废话下去要是麒麟不耐烦发威了那就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就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做,天马上要亮了,你还想不想活命?” 千祗翊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 苏七急得想要扇死千祗翊,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收了这麒麟幼兽他们两个就要壮烈牺牲在此地了。 千祗翊却是忽的皱了皱眉,又用那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功法给她传话:“我看到麒麟的时候只是在想它是不是幼兽,如果是幼兽的话,我们是有收服的可能的。刚才我才确定了这真的是一头幼兽,而且现在是一头没有主儿的幼兽,但是具体怎么做,我不清楚。” 苏七气得直冒火,狠狠瞪了千祗翊一眼,“那现在怎么办?”干什么不早点说清楚,这样子大起大落的,让她怎么受得了。 千祗翊对她状似发泄的那一瞪也不甚在意,挑了挑眉,“看你的了。” 苏七听到后先是愣了,接着又露出一个同样扭曲的笑容来,笑吟吟说道:“看我的?” 017 怪异水晶 苏七听到后先是愣了,接着又露出一个同样扭曲的笑容来,笑吟吟说道:“看我的?” 看她的?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千祗翊没有什么好的事情要告诉她。所谓抢占先机,便是聪明人的做法。 千祗翊刚想说些什么,苏七就立马打断:“我有什么好看的对不对,千祗翊,这次就靠你了。” 苏七故意摆出一副郑重无比的表情来,无比诚恳地看着她看来无比扭曲的千祗翊,示意千祗翊这次她真的没有办法了,还是把这个光荣的机会让给他。 千祗翊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脸色黑黑的看着苏七,苏七干笑了两声,千祗翊就黑着脸一步一步往她身前走,苏七一步一步往后退,这家伙是要干吗?自己不就是说让他去试试看能不能收服麒麟么,怎么刚开始还笑眯眯的,一转眼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这表情……是要吓唬她么? 千祗翊一步步往她身前上,苏七咽了口口水,说道:“你……你想干什么,你怎么还不好好想想我们两个刚才说的事情。别再往前走了,我……我后面没有路了。” 苏七越退越没自信,这后面是不知什么物种的树干,上面还带着荆棘,这是她要靠上去的节奏么?可是千祗翊这家伙还是不停脚步,那现在自己怎么办? 目光一斜瞥见金麒麟还站在那儿,咬了咬牙,用足了力气:“小白,救命啊!” 金麒麟的目光其实一直在两人身上,刚才两人断断续续的话它已是搞不明白,却又看见眼前的情况变得不太一样,知道苏七求救般喊了它一声“小白”,金麒麟这才意识到这个不寻常的姑娘有危险是在向他求救,本就懵懂的心灵蒙上一层怒意,眯了眯眼看向千祗翊,忽然很想出手帮苏七一把。 苏七见金麒麟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心下暗骂自己蠢笨,金麒麟怎么会帮她,只不过这下子怎么办? 她又瞪了千祗翊一眼,“千祗翊你搞什么呀,马上天亮了。” 千祗翊的脚步一顿,又下定决心似的继续往前上,只是脚步很轻很慢。苏七心下疑惑,她们两个之间就这么几步路,千祗翊黑了脸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说……千祗翊根本就是另有目的?那目的……岂不就是麒麟? 她眼睛亮亮的看向千祗翊,却见千祗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对她暗点了点头。苏七立马喜笑颜开,原来真是为了麒麟,只是下一秒千祗翊嘴角那一抹笑就已消失不见,她便也赶紧换上一副惊恐的神色,极为配合地跟千祗翊演戏。 只是……这么装下去是要干什么? 她以唇形相问:“接下来怎么办啊?” 千祗翊立马警惕地快速看了一眼金麒麟,见金麒麟没有什么特殊表现才放下心来。 “你就接着装,然后趁机跑到金麒麟身边去,它后面的左腿或者是右腿上一定有一个符状的信物或者什么的,偷偷把它取下来。” 苏七听完千祗翊传给自己的话,也像刚才千祗翊那般警醒地看了一眼金麒麟。 靠,千祗翊这是要她去送死的节奏! 俗话说,老虎屁股摸不得,这次千祗翊直接给自己上一个更大难度的,跑到麒麟屁股后面去找东西!虽然没有到拔毛或者摸屁股那么严重,但总归也是个难度系数很大的技术活儿了吧?万一千祗翊说的什么符状的东西是在麒麟肉里塞呢,万一刚好塞到麒麟的大腿上了呢?那她要怎么取?顺着麒麟的腿爬上去然后再在上面使劲儿拔? 恐怕就算是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那金麒麟明摆了就是不想让她和千祗翊过去到后面,那她还非去后面取那个什么信物,要是没到后腿只到前腿就被金麒麟一爪子拍死或者直接吃了又该怎么办? 所以说,千祗翊就是在作死,让她去麒麟后面取什么破玩意儿。 于是,很坚决地摇了摇头,又装作恶狠狠地对着千祗翊说道:“你为什么不去?你怎么能想得出这么损的办法来,要是我死了怎么办?”接着提高了音量:“你……你别过来了,再走我就让小白拍死你!” 金麒麟忽然眼中光芒一声,低沉地吼了一声,地上的白灰一层层激荡而起,苏七震撼的望着金麒麟这一吼给周围环境带来的变化,树枝和树叶零落了一地,声源处的白灰所剩无几,留出周围略微有凸起的的一个浅浅的小坑。啧啧,苏七不得不感叹,强者就是这样,随便吼一嗓子都能令风云为之变色。 待到麒麟一吼落声,千祗翊忽然猛地上前运力推了她一把,苏七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与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的沉闷之声。 该死的,千祗翊这家伙又在作死,好好地非要让她摔一下才甘心,虽然没受什么太过严重的伤,但这摔的一下也确实是遭罪了。 缓慢从自己落地时制造的一个骨灰坑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骨灰,正准备对千祗翊怒目而视,忽觉胸口一疼,有一丝腥甜在嘴里蔓延。 抬起手摸了一下嘴角,无语了。 这家伙真下得去手! 这都见红了,自己该不是被这家伙搞出什么内伤来了吧? 正准备骂过去,抬头却看见金麒麟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闪了闪,她一时不知为何,只是想开口问时那丝腥甜却再次在嘴中蔓延。 苏七又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白衣上赫然映着点点血花,衬得格外妖艳。 金麒麟的目光顺着苏七擦嘴的动作又移到现在赫然映着朵朵红梅的袖子上,眸光一顿,随即双目变得猩红,仰起头对着天空又开始嘶咆。 苏七被这刺耳的嘶咆声搞得受不了,因为风吹而漫天飞的白灰更是让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一片狼藉中对着千祗翊慌忙大喊:“千祗翊现在怎么办啊、?金麒麟怎么了?” 她不知道这么大的风声中千祗翊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也许是没有听到吧,所以她没有听到回音。 苏七看见一道紫色身影腾空而起,又悄悄膜拜了一下,啧啧,这两兄弟就是牛人,轻功都练得如此好,可惜她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这轻功到底有什么玄机。 千祗翊飞身到了金麒麟背上,金麒麟似乎是察觉到有生人靠近自己,疯狂的摆动着身子想要把千祗翊摔下去,本来就猩红的双目此刻更是散发着耀眼的红色光芒,苏七看得心惊了惊,这时的金麒麟,倒不像是世人口中传颂的灵物,而更多的像是来自冥府的修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疯狂的气息。 千祗翊在金麒麟背上越来越难坚持,不仅要一边顾着寻找那件东西,还要随时防备金麒麟近似癫狂的反击,苏七在一旁看得焦急,她不知道金麒麟为什么突然变得近乎疯狂,可是这样的金麒麟,对于她,对于千祗翊,对于他们两个人,都很危险。 尽量睁开眼睛试着去寻找千祗翊所说的东西,可是漫天飘荡的白灰让她实在是难受,勉强睁开,白灰进了眼,已然是酸涩无比,强撑着走进金麒麟去观察,只是千祗翊所说的麒麟左腿或者右腿上的符状东西实在是没看到,千祗翊也拧起了眉,这个样子下去的话,就算是找到了,天也已经亮了,到时候还是做了一场无用功而已。 金麒麟已然是没有耐心了,更加疯狂地对千祗翊各种反击,苏七看得胆战心惊,若不是千祗翊有这么扎实的功夫底子,只怕此刻早就被金麒麟踩死了。 忽然觉得本来就生疼的胸口又是猛地一疼,原来是她失神的一刹那麒麟的尾巴便将她甩了出去,而且刚好甩到了麒麟的下巴处,从她这个仰视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麒麟的下巴,上面的鳞片还闪着泽泽金光。 本来千祗翊推她那一下把她推到了麒麟屁股后面去,她刚站起来的时候都在想要不要趁着这个难得机会丢下千祗翊自己跑了算了,可是终究是不舍千祗翊,再加上千祗翊和麒麟都在看她在那里擦血,她就更不好意思跑了。现在又被金麒麟甩枕头似的给甩到了前面,自己今天就像被虐待的丫鬟,给人丢过来丢过去玩儿来着。 以双臂支撑身体准备站起来,小心翼翼站起身的时候苏七无意抬头一看,却看见麒麟下巴上……那是什么? 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像是一块水晶,上面有些不知名的文字,以水晶为底,嵌在其中,而且幽幽地发着黑色的光芒,此刻这个奇怪的东西就紧紧吸附在金麒麟的下巴上,没有过多的固定物体,就像一张轻轻薄薄的纸,没有其他的外力,却静止不动地贴在上面。 苏七心思一动,这莫不就是千祗翊说的东西? 可是千祗翊不是说要在后腿上找吗?又怎么会在下巴上? 苏七纠结良久,最终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管它呢,管它到底是什么,先拔了再说! ------题外话------ 嘿嘿,某纭乖乖上来领罚了~尽情鄙视我吧、、 018 荡起秋千 苏七站起身,伸出手去摸那个散着黑色幽光的东西、 摸不着。 又踮起脚,勉强用手扒拉上了却用不上力。 苏七觉得手一凉,只是刚才摸那一下她就感觉到了那水晶里蕴含的能量是多么浑厚,怪不得能震住麒麟这样的灵兽使其无法逃脱,她只轻轻蹭到了一丝边缘就觉得里面寒气直直通过指尖冲入身体,这样的奇物,也不知是哪位高人用来制服麒麟的、。 站在原地踮脚就是够不到,苏七灰心一叹气,本想喊千祗翊往这边看,抬头看见他那么自己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了,唉,算了,还是她自己来。 踮脚不行就再爬高点儿,苏七用力往上一蹦,手刚好拽到那块水晶,可是却怎么都取不下来,自己一只手死拽着水晶,几乎半个身子都吊在上面,脚离地面不远,可是就是挨不着地,这种感觉,呃……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该死的,这个样子又用不上力,这水晶是什么破玩意儿,这么牢固的贴在鳞片上,甚至能挂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那现在是松手跳下去还是继续在这儿挂着?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麒麟突然摇摆起头部来,她就感觉像是在空中飞。 靠之! 竟然忘了这破玩意儿是在金麒麟下巴上挂的,那她那么往下扯,金麒麟疼都疼死了吧?她还作死地挂在上面不下来,这下子好了,麒麟的头摆得这么有节奏,她就跟玩儿秋千似的甩来甩去,呵呵,想下都下不去了呢呃。 “千祗翊你救救我!” 无奈之下苏七只得放声大喊,想必这个时候金麒麟顾着下巴上的疼痛也就没空再跟千祗翊斗了,那千祗翊就赶紧过来拯救她把,顺便把这该死的破玩意儿一起拽下来。 一片白蒙蒙中苏七看不见千祗翊在哪里,她自己也被刺得眯着眼,只隐约听到一句喊声。 “没空管你!” 靠,千祗翊这家伙又作死了,怎么能说没空管她,不过来管她的话两个人就真的出不去了。 “我找到了!你快过来管我!” 千祗翊从金麒麟背上跳下来,站到麒麟前方看着苏七被荡来荡去的,竟然莞尔生出一丝笑意,这个样子……倒真是滑稽。 苏七眯着眼费力地看见千祗翊在那里站着不动,又瞥见他脸上的一丝笑意,忍不住大叫:“千祗翊你站在那儿笑什么?快来救救我!” 千祗翊还是站在原地笑,苏七鄙视无比,又在喊:“你笑什么啊?快点啊,要不然天马上亮了,你还想不想活着出去?” “你自己跳下来,就那么高的距离难道要我过去背着你?” 苏七听完千祗翊的话往脚下一看,还确实是低的很,就比踮起脚高那么一点点,但就是脚触不到地,刚才金麒麟一甩头她一紧张都给忘了,真以为自己是跑到了多高的空中遨游,怪不得千祗翊这家伙笑得那么扭曲。 算了,不跟他计较,反正也计较不起。 “我一跳下来你就过来赶快过来,然后把我手中拽的东西快点取下来啊。” 说完看好时机,等她到了离地面最近的那一个位置才跳了下来,只是膝盖以下的部位还是被震得生疼。 苏七刚下来就看见千祗翊朝她站的方向飞身而来,她下意识一躲,却觉得刚才被震的那股麻劲儿还是没缓过来,手因为长时间抓着水晶也变得冰凉,这么一下子,倒想起一个词来形容自己:虚弱。 想到后又立即摇了摇头把这个词甩出脑海,她什么时候适应过这个词汇,自己从小就没灾没病的,到了北方又是个跑腿儿的命,要不是今天她这么腿一软手一凉,打死也不看得出来有一点虚弱。 思绪一闪而过,千祗翊也在用力拔那块泛着幽光的水晶,而金麒麟仿佛此刻已经近乎癫魔,或许是疼痛太过难忍,金麒麟发出凄厉的叫声来,令得周围一片狼藉,苏七难受的捂起耳朵,跑开数步远的距离,催促着千祗翊:“你好了没啊?这是要救麒麟出去还是要害死麒麟啊?” 忽然,就在她说了这句话,金麒麟就突然不动了,不再摇摆身子也不再嘶吼,怔怔的看着苏七。 苏七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麒麟这是转移目标了吗呃?不去攻击千祗翊想先把自己干掉?可是这一幅表情也不像啊、她以目光询问千祗翊,却见千祗翊此刻也站在麒麟的下巴处沉思,眼睛里满满都是思索,苏七撇撇嘴,这家伙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只是这么僵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便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乐呵呵地问:“小白,你怎么了?” 其实苏七自己都在骂自己没脑子,怎么能问麒麟这么无厘头的问题,只是转念一想,不这么说的话确实也想不起来再说什么了,难道要问“小白啊,你为什么突然就不暴躁了呢?”,那么金麒麟就会眼中再次光芒大盛,于是吃力不讨好的还是她苏七,她这不是作死是什么。反正金麒麟也不会说话,就权当她说笑话听了。 金麒麟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得苏七心里七上八下的,金麒麟这是在思索一会儿怎样让自己死得更难看些吗? 千祗翊抬起头,以眼神招呼苏七了一声,苏七看过去,只见千祗翊唇未动已有声音传入她脑海:“你走过来摸摸麒麟的头。” 苏七一眼瞪了过去,刚开始说让自己去屁股后面摸大腿,结果搞得自己竟然将自己与虚弱这个词联系起来,现在又说让她去摸金麒麟的头,麒麟的头那是好摸的吗?上次是尾巴把自己甩跑了,这次要是直接用牙呢?那千祗翊拿什么赔她双九的大好年华,所以,思虑再三,千祗翊既然自己不去,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自己才不要上赶着去找倒霉。 不料千祗翊竟也恨铁不成钢地回瞪了她一眼,接着二话不说不知道做了个什么动作就把苏七拉到了面前。 苏七只觉得有一股力吸着自己往麒麟身边跑,直到又是被那股力扔倒在地上,还好这次没有上次那么严重,不至于吐血,不过千祗翊这把她扔来扔去的、好玩儿? 金麒麟的往后退了一步,原本在其下巴处的两个人就又到了其前方。 苏七心中翻翻白眼,看吧,这就是费力不讨好的做法,千祗翊第一次把她扔到麒麟屁股后面不还是被麒麟给甩到前面来了么,这次又把她拉到下巴那里,那现在金麒麟往后一退不还是正常的距离正常的高度么,千祗翊自己费力气她也遭罪,这图个什么、。算了,自己就再为了两人的安宁牺牲这一次。 千祗翊感受到苏七那略含鄙视的眼神,眼角抽了抽,这丫头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在耍她玩儿么。 “小白,我摸摸你可好?” 麒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七马上便松了一口气。 千祗翊眸中也露出笑意。 苏七走过去,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个不停,却还是咬咬牙走了过去,只是真正走到金麒麟身旁却又气不打一处来。 千祗翊要自己摸哪儿来着? 她没记错的话,千祗翊是说要她摸头吧,只是她这小胳膊短腿的,连金麒麟下巴都够不着,怎么去摸头?千祗翊这是作弄她呢还是作弄她呢、。 苏七对着千祗翊怒目而睁,千祗翊却邪邪一笑,“你让它低头。” 苏七无语,让麒麟低头?麒麟能让她摸头就不错了,竟然还低头? 千祗翊挂着一脸在她看来扭曲无比的笑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微微有光亮崭露,又命令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的苏七:“快点儿。” 苏七一脸不情愿的瞪了千祗翊一眼,这是要她去作死。 “小白,你低头让我摸一下,我够不着。”苏七几乎是闭着眼睛说出来的话,她怕睁开眼睛的话看到金麒麟那眸中神色猛然一变的落差会受不了。 千祗翊在袖袍下的手也隐隐用力,这次,真的看她的了,他这次除了这些,没有任何能再帮她的了,其实刚才自己一直在想,若是他猜错了,若是金麒麟根本就是没有办法收服的,若是两个人真的一起死在了这里,那他是不是会悲伤,也许会,也许不会。只是,当这一切在她明明害怕到发抖还兀自强撑着走上前去的时候,便烟消云散。她都不怕,他岂会怕。 金麒麟微微弯了头。 苏七惊讶地看着金麒麟低头的动作,这是什么情况,千祗翊还真神了,说什么就是什么。再看千祗翊,却见千祗翊也像是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皱了皱眉,苏七为难地看着眼前的金麒麟,金麒麟是低头了不错,可是就这么脖子微微一弯,她还是够不着啊! 以眼神询问千祗翊,千祗翊先是把目光移到麒麟的腿上,又往空处一瞄。苏七无解,这是要让麒麟趴下? 这家伙要不要这么作死! “小白,你的头再低一点可好?” ------题外话------ 哇咔咔,犯抽的金麒麟~ 019 完美收服 “小白,你再低一点可好?” 金麒麟眸中有一丝犹豫划过,但是接下来便前肢一缩,趴到了地上。 苏七和千祗翊同时一喜,苏七偷偷看了看千祗翊,只见千祗翊正示意她去摸金麒麟的头,她点头表示明白。 苏七感受着从指间传来的冰凉触感,心中有些不解,千祗翊这么作死地要她来摸麒麟的头干什么,难不成这样子金麒麟就自己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他们跑了? 又抬眼瞧了瞧脸上隐约浮现一丝笑意的千祗翊,咬着牙,口齿不清地说道:“摸够了没?”她是故意说不清楚的,这要是让金麒麟听懂了他们想要干吗不就一切都完蛋了,反正千祗翊又不是傻子,听语气也听得出来她问的是什么。 啧啧,这浑身泛着金光的麒麟要是能带走自然是最好,只不过这要是带走了被人看见这满身金光鳞片,怎么得了。 千祗翊眉间缓缓露出笑意:“现在,再吐一口血。” “啊?” “吐口血吐到麒麟眼睛里去。” 苏七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这是要滴血换主? “我……我没血了。”苏七看向千祗翊,这家伙为什么不自己吐一口血出来。 千祗翊嘴角乍然间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手下暗一用力,苏七就又觉得自己被这家伙黑了,这千祗翊绝对是作死,居然又打她。 这次血真的吐出来了,从嘴角一路向下蜿蜒,苏七鄙视地看了千祗翊,只是现在这是要如和弄到麒麟眼里去,她又没有那么悲烈地喷别人一脸的血,而且她身上中郁仙散的毒没有清完,眼睛又是极其脆弱的部位,那她这么一口血吐进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等等,千祗翊这是要救金麒麟出去还是想直接害死金麒麟? 未待她想完,胸口又是一阵生疼,血又涌出来,一身白衣已是血迹斑斑,这次千祗翊在远方做个个什么动作她没看清,只是一粒细小的血珠在不经意间溅进金麒麟眼睛。 身边的金麒麟眼中红光大盛,缓缓支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把苏七定位在自己眼前。 苏七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愣愣地看着金麒麟眼中的红光,千祗翊却在后面扬起一层笑意。 金麒麟的目光从苏七溢血的嘴角一直向下,一直看到白衣上的点点血迹,苏七心里“咯噔”一跳,金麒麟好像是不能见血的,方才金麒麟也是这般看到血迹后就忽然癫狂,那现在金麒麟眼中红芒再盛是不是代表着它又要发威了呃? 想到这里苏七开始往后退,一步一步往后退,可是金麒麟竟紧撵着她,就像刚才千祗翊一步一步逼她那样,一直到苏七退到了千祗翊身旁。 咬了咬牙,苏七不无埋怨的说道:“看吧看吧,金麒麟不能见血的,我还没把血吐到它眼睛里呢,它就又想要拍死我了。” 千祗翊看着金麒麟一步步逼近,感受着那耀眼的红芒,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这丫头能行的。 苏七也在看金麒麟眼中愈盛的红芒,突然想起千祗翊进来时种种护着自己的行为,看了看身边的他,开口叫了一声:“千祗翊。” “恩?” “你说,等我们死了,尸体会不会也变成这一堆白灰?” “胡思乱想什么呢。” “不是么?不是会死么?” “不是。” 苏七勾勾嘴角,好吧,他说不是便不是了。反正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争的了。 金麒麟刚好在二人话音刚落就走到两人跟前来,苏七心里一凉,到了最后还是要死在这儿。可是为什么千祗翊笑得那么奇怪,这家伙真是不知死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挂着那么扭曲的笑。 在那苏七近乎决绝、千祗翊深沉中却带些喜悦,这样的两道目光里,金麒麟眼中的红芒越来越盛,最终所有光芒都黯淡下来,回归平静。 苏七看出了金麒麟眼中的变化,现在金麒麟眼中也同样是红色,只不过不再是那近乎一种妖冶的红,而是非常纯净的颜色,很纯的颜色。 她正吃惊于金麒麟这不易察觉的变化,接下里更让她吃惊的事情出现了。 金麒麟在变小。 一丝丝地缩小。 直到、缩成一个兔子般大小。 此刻的金麒麟真的如一只兔子,眼睛是纯净的红色,只不过她没见过全身覆盖着金光鳞片的兔子,此刻这只金兔子正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苏七眼角抽了抽,这是她出现幻觉了呃吗?大麒麟一秒钟变身小金兔,吓死人的猛兽一下子变成可爱死人的小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祗翊,我做梦了么?”这是要吓死她,刚才还灰心不已,这一转眼就全变了,金麒麟这是变异了? “没有。”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可以走了?” “可以。” “能带上麒麟么?” “随你。” 苏七喜笑颜开,这个事儿吧,虽然有些突如其来,但是感觉好好。 弯了弯眼看地上的金兔子,笑眯眯地呼唤着:“小白,到我怀里来。” 小白眼睛一眯,一个虎跳就窜到了苏七怀里,苏七摸着小白身上的金色鳞片,虽然没有兔子毛摸着软和吧,但是好像比金麒麟还是大大的那个时候摸起来舒服多了,仿佛已有了温度,而开始那些鳞片只要一触就觉得整个指尖都是凉的,就好像那块水晶,一样的散着寒气。 对了,那块水晶……那块水晶不是还没取下来么?那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收服麒麟了呃?她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金麒麟就先是眼睛红亮亮的又变得不亮,然后就缩成一只金兔子,还很听话地跳到她怀里来,可是千祗翊不是说要找到那个压制麒麟的信物么? 苏七用左手搂住金麒麟,右手去摸麒麟的下巴,却只能感受到鳞片带来的触感,低头一看,小白的下巴,那里果真是光滑一片,只有鳞片的金光在闪耀,没有那块散着幽光的水晶。 “千祗翊,你看小白的下巴,那块水晶呢?” 千祗翊也在一直看她扒拉小白的下巴,自然也看到那块水晶不见了,听苏七这么一问,他也只得说不知道。 “我不知道。” “可是你不是说得找到一个什么东西吗?”难不成他们找的不对?也许那块水晶根本就不是什么压制麒麟的东西。 千祗翊眉一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麒麟。” “你……”苏七刚想反驳回去,这家伙是作死,她好好说话哪有他这样的回复,可是一抬头看到半边天都亮了,要说的话也都咽到了肚子里,一切以先出去为大,要是她顾着跟千祗翊争这个,反倒耽误了出去的好时机,那到底是怪谁。 “我不跟你计较,我先走了。” 听着身后千祗翊跟随而上的脚步,苏七微安了安心,前面是密林掩映下的拐角处,只要他们走过去,就能走出这个该死的阵法了,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不是一般地好。 “千祗翊,你说让我把血吐到麒麟眼睛里去,我也没有吐到它眼睛里啊,那为什么它突然变小了?” 千祗翊笑了笑,他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憋不住要问他。 她很聪明,知道什么自己该问,什么不该问,也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不该问,就比如现在,没有别人,于是,她想问,也便问了。 “你没有发现麒麟对你比较特殊?” 苏七点头,“发现了啊。”自从麒麟见到她就没有伤害她,而且容许自己叫它小白,自己被千祗翊那么步步紧逼她喊小白的那一声她感觉到金麒麟甚至有那么一丝冲动要去拍死千祗翊来救她,后来她吐了口血,也可能是麒麟不能见血,所以开始暴躁,但是麒麟肯让她摸头,还一步步听她的话卧下,这些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反正麒麟到最后没有伤害二人。 千祗翊嘴角含着一丝如沐春风的笑意,“那你觉得是为什么对你特殊呢?” “还能是为什么,一个不小心就已经被我们算计了呃,想反抗都没机会了。”可能金麒麟眼中红芒大盛的时候就是想拍死他们两个,不过到了关键时刻抽风了罢了,这就是他们能侥幸逃过去的原因。 千祗翊听罢嗤笑一声,“你觉得是我们在算计它?” “啊?”苏七一头雾水,“难道不是吗?” “是这小东西在算计我们才对。” 苏七鄙夷,这金麒麟现在是一只金兔子,要是万一再变回去,看千祗翊还怎么说得出来这是小东西,不过她也对这个不甚在意,管它小东西大东西的,反正现在都是她的了。只不过千祗翊说话的重点……呃……小白在算计他们两个? 她问出声:“此话怎讲?” “这小东西被人制住了,本来是只要有人进来稍作努力就能带它走的,可能是之前进来的人不知道,所以全都丧身于此,也可能是这小东西自己看不上眼,直接把人弄死的。” 苏七咽了口口水,回头看了看地上落得厚厚的一层骨灰,刚才那般风云变色,地上的白灰都被越吹越远,现在他们走的这段路上已经没有骨灰了。只不过……这么多骨灰得是多少尸体堆起来的?又看了看怀里的金兔子,这小东西,一个都看不上眼? --- 020 你说什么 小东西要求还挺高的,不肯随意迁就,但是她这次能带麒麟走,是不是意味着麒麟选中她了? “千祗翊,你的意思是说,麒麟选中我了对么?” “恩。” 苏七眉眼弯弯,被这么强势的东西选中以及被千祗翊肯定的滋味儿,真不是一般地好。 照千祗翊这么说的话,应该是金麒麟明白自己是受制于人,也明白自己只要稍受帮助便可逃出,但是就是这么久以来没有遇到合适的,可是这次她来了,于是金麒麟选中她了,这是不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 千祗翊看苏七满面笑意,自己也忍不住弯了眼角,本以为是不可能的,结果还是让她办到了。本来他进来的时候只是在想金麒麟如果是幼兽的话,也许想想法子还可以逃得出去,可是后来自从她抬步上前,金麒麟就有了一系列的反常状态,于是,到了现在,金麒麟变成了金兔子,她和他都平安无事。 刚走过拐角,只见前方一片通朗,再无半分幽暗,没有两旁那些阴森森的树木,只有一片明亮,苏七忍不住询问千祗翊:“千祗翊,我们这是不是到了?” “应该是。” “什么叫做应该是啊?” “就是我也不确定。” “作死吧你。” “……” 苏七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千祗翊这家伙每次都说不确定,还不是到了最后每次都确定。 抬头看了看天,果真,只要光亮崭露头角,扩散的速度就无可比拟,刚才小白变小的时候天还只是亮了一半,如今这么一段路走下来,整个天都似亮堂起来了。 看了看前方那个隐约有无形的波动的缺口处,喊了喊身边的他:“走吧?” “恩。” 他先行,她随后。 ――分割线――灵音寺偏角一座寂静的小院子里,三人对立而坐。 “无悲大师,近来可安好?”苏七笑吟吟地看向无悲。 无悲眯着眼点点头,“一切安好。” “那就好啊、。” 苏七露出一个笑来,只要她的家人安好,就是最好不过了,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回南方回苏府以后,能看到她娘仍然是快乐的,没有生了过多忧愁便好。 “大师,我想要回家了,来跟你告个别。” 无悲吟了句佛语,“也好,回去代我跟你爹娘问声好。” “嗯。” “何时准备动身?” 苏七看向千祗翊,他们回京也就这几天了吧?遂答了无悲:“不远了,数日而已。” “可是独身回去?” “是啊。”不独身回去又当如何?当年她来北方的时候就是一个婆婆带了她,把她送到如梦苑后人就不见了,后来也没有苏家的人再去过如梦苑,直到了这次回家,还是一个车夫,只不过这次连车夫恐怕都不得见了。只是虽然丢了一个车夫,却收获了一份不同寻常的经历,如此,便也值了。 无悲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千祗翊又悠悠收回目光,只是朝着苏七点了点头。 院子就这么静了下来。 苏七沉吟出声:“大师,我先走了。” 无悲捋捋胡须,“去吧。” “莫急。” 苏七奇怪地看向千祗翊,他说……莫急?这家伙有事要说? “你先走吧,我跟无悲大师有些事情要交代。” “嗯。”苏七继续走,她才不稀罕什么千祗翊的破事儿,他们的事,她知道得越少越好。 两人看着苏七的身形出了院子,又过了一会儿,感觉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千祗翊这才开口。 “大师,她身上的郁仙散还是没有完全清除。”千祗翊出声,其实之所以答应她来灵音寺,也确实是他不知道如何去解郁仙散这奇毒,玉凝丸和金引都已经用过余毒还是未清,这毒着实棘手。 无悲略一讶然,“如何得知?” “每月十五,她都会再次经受那种疼痛,若是意志稍不坚定,岂不是性命难保?”他相信那个人告诉他的,因为也确实是知道郁仙散的厉害,那丫头竟也能在回去后一直忍着不告知他们。一直说他太过强势,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若非到了必需,其他任何时候,所有事她都是自己来做。 无悲心下一凉,上次他尚且还有玉凝丸,这次的话他也确实是无法。 “皇子殿下可有办法?” 千祗翊看无悲的脸色心下也了然,摇了摇头,“没有。” “可会致死?” “倒不至于,但是如果不止住的话,也许这种疼痛会伴她一辈子。”他知道她从来就不怕疼,就是在天门阵的时候他用内力逼至她吐血,她都不曾言一声痛,可是这样的她就是如此让人心疼,现在是好年华,凭着她的意志力尚且坚持地过去,可若是长此下去,如果真到了迟暮,还是要忍受那样的痛苦么? “殿下可是有什么想法?” “这次来也就是问问大师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如今大师也无法,我需得再想想才是。”千祗翊笑了笑,无悲既然无法,那就再让他努力一次。 “上次殿下去魂涯冒险取药老衲已是感激不尽,如今竟要再次劳烦殿下,老衲替苏姑娘谢过殿下了。” “大师不必客气,帮她也是应该。”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是应该,但是觉得就是应该,于是便也说了。 “大师保重,。” 无悲目送着千祗翊离去,“殿下好走。” 千祗翊出了无悲的小院子,就一路往晴夏院走、 到了那儿,见苏七果真一身白衣坐在院中石桌旁,嘴角不自觉浮现一抹笑意。 苏七一回神看到千祗翊一身紫衣进了晴夏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走的时候也没有跟他说去哪儿,这家伙是怎么想到她在这儿的? “我就是知道。” 苏七撇撇嘴,他什么都知道。 “你把小白藏哪儿了?”苏七眼睛亮亮地问道。 他们走出那个破阵法的时候天刚刚亮,小白似乎很是兴奋,他们两个也是激动不已。 竟没想到,出了天门阵竟还是到了灵音寺门口。当时苏七甚至问了一句“千祗翊,我们是不是又转回来了?”,千祗翊看都懒得看她直接进了寺门,她只得紧跟其上,看来这次不会错了。 进了寺门还是和昨天一样的光景,惊得她心跳了跳,昨晚上那幕后黑手未免也太厉害了吧,把所有事物都幻化得跟实际一样,也许交界点就是昨天的大门,所以他们从见到假广益开始就开始一步步陷入圈套,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拐回来一只奇珍异兽,算是赚发了。只不过刚出来的时候千祗翊说小白太过扎眼,让他抱了去,现在也不知道给弄到哪儿去了。 “你还挺想那小东西的?” “当然了,不想它难道想你?”那可是宝贝,又是个比眼前人可爱许多倍的宝贝,怎么能不想。 千祗翊一脸云淡风轻,“扔了。” “你说什么?” “扔了。” “你再说一遍。” “扔了。” 苏七眼角抽了抽,“为什么?” “你想它了。”千祗翊满不在意。 “……” 这是什么逻辑?! 因为她想麒麟了,所以麒麟被扔了?! 这是多么奇葩的说法?! 偏偏还就被千祗翊说出来了!? 苏七眼角抽了抽,“这位亲爱的皇子殿下,你要不要这么搞笑?”这是第一次真正把自己心里说了千百次的话真真正正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实在是憋不住了,怎么什么奇葩到无比的理由都能被他云淡风轻地说出口。而且她发现一个现象,这家伙似乎比千祗璃还要奇葩。以前的时候她觉得像千祗翊那样直接掂一盆水泼到她脸上的已经算是常人非所不能理解的了,没想到这段时间才发现,原来千祗翊才是奇葩中的极品!不但是朵奇葩,还有一个特别的特点,能装!比戏院的伶人还要能装! 千祗翊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说话的语气明显就是在警告她。 “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不要这么搞笑。” “你再说一遍。” “没事,你听错了。”苏七眼角抽了抽,这绝对是欺负弱势群体,这家伙脸都快黑成一块炭了,让她怎么再说一遍。 “很好。”千祗翊再次扭曲地满意了。 苏七看着千祗翊脸上复又出现她看来扭曲无比的笑容,仰天长叹,老天要不要让她遇见这么奇葩的三皇子殿下。 “千祗翊,我不跟你玩笑了,你快告诉我金兔子去哪儿了?”苏七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得温和一点,好让千祗翊脸上的那一脸扭曲笑容得以保持。 “不知道。” 苏七一咬牙复又扯出一个狗腿的笑来,“我真的不跟你玩笑了,你快告诉我吧。” “不知道。” 苏七终于把笑意收起来,黑着脸,咬碎了一口牙,“千祗翊……你……” 你……作死! 当然了,后面的半句话她不敢说出来,只能再心里默念,但是显然她咬牙切齿的行为让某人很是不爽,于是某人脸上那扭曲的笑容复又垮了下来。 “你说什么?”千祗翊同样咬着牙问道。 021 我也不懂 “你说什么?” 苏七眼角再次抽了抽,他们两个今天陷入了你说什么的无限循环里。 “没什么,你听错了。” 千祗翊嘴角扯出一个危险的笑来,“你确定?你应该知道我可不喜欢强人所难。” 苏七风中凌乱了,这位亲爱的皇子殿下,你真的好搞笑,你顶着那么一副扭曲的笑容来说你不喜欢强人所难,可是偏偏你的行为还就是在强人所难,这副光景,果真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或语句来形容。 她尽量控制自己的目光不飘向那一脸她看来扭曲无比的笑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很好。”千祗翊扭曲地满意了。苏七把目光移向屋子的木窗上,现在窗子紧闭着,门也闭着,她方才来的时候没有进去,只是坐在院子里,只是现在望着紧闭的窗子,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千祗翊突然间不正常的行为,暗自叹了口气,偷偷拿眼瞄了瞄他,却见他也盯着窗口处若有所思。突然,心中泛起一股异样的怜悯之情来,柳凡琏,这个丞相府的一代娇女,最终却红颜薄命,留下千祗翊和白玉羽两个这么深挂着她的人在这斑驳红尘里独自流离,相思而不得寻,那种滋味儿,应是极不好受了的吧?难怪千祗翊见到白玉羽的腰坠情绪反常,千祗翊,只怕是再也不容许他身边的人与白玉羽以及一切招惹他的人有关联,可是她很不幸的被白玉羽招惹上了,如此说来,千祗翊现在还信她,还护她,就是对她宽容之极了。 可是,她不知道,这份信,这份护,到底是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不知道柳凡琏到底是什么样子,只听他们说很像很像,但是又不同,那千祗翊到底是把她当谁看?当苏七还是柳凡琏?若说是后者,那做的这些恐怕还远远不够,若是前者,那便有过之而不及了。如今的情形,惠妃又不肯罢手,千祗翊虽不愿去查,也难免有一天会受制于人不得不干,虽然她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查什么,但总归对她而言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的吧?千祗璃的态度就摆在那里,从她回了楚府,就一直对她半信半疑,这样的状况,让她如何心安,如何心安待在这里,如何心安继续跟这三位形影不离。 只是,说了这么久的散去,道了这么久的别离,她还是在这里,只不过怕是为期不远了。待她回去,定要将她心中想问之事全部弄清楚,问她娘也好,如若她娘不知,那她便去问她那个老爹,总之不会再让自己像个傻子似的蒙在鼓里,说话做事都心有顾忌,最起码要让自己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自己也不至于步步为营。 苏七惊觉自己的思绪已经飘忽到很远,她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对她而言,能平安归乡,才是头等大事,否则其他的都是闲扯。 苏七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跟大师说什么了?” “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我就是随口一问而已。”苏七撇撇嘴,当她想问啊,她才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若是换做旁人她打死也决计不会多言半句,只不过无悲大师实在是特殊,那怎么说也算是她的亲人了,谁知道惠妃是不是也让人去查无悲了,她想探探千祗翊口风才问的。 千祗翊露出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来,“你怎么整天别的事情没有,就喜欢随便问问?” 苏七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说道:“我乐意。” “那我也随便问问,可行?” “嗯。”苏七点头应下,随便他怎么问,她也不答就是了,再不然就是“为什么要告诉你”,其实也是个蛮不错的理由。 千祗翊面色不变,却迟迟不开口,苏七也乐得清闲,他不问她反倒舒心了。 两人就静坐院中,谁也不说话,苏七微一怔神,仿佛她跟千祗翊在一起最多的时候就是这样静静的坐着,谁也不说话。千祗璃总是来去匆匆,千祗翊则不然,会陪她偶尔谈天侃地,会说一些让她觉得这厮心理变态的无耻话语,可是不管是怎样,总觉得千祗翊在身边有一种莫名的心安,就像昨晚在天门阵里,千祗翊在,所以她不怕,所以她能正视麒麟,所以他们两人凭着那互相鼓励的无畏勇气,走出了那该死的破阵法。这些,突然让她觉得,其实,有个千祗翊在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说,有一天你最爱的人走了,你会怎么做?” 苏七无语,千祗翊这是要干什么,柳凡琏死了关她什么事,非要在这个时候问她这样的问题,让她怎么说,说去一起殉情么? “我不知道。”她实话实说。她想不出有什么最亲最爱的人,除了她娘,可是如果她娘有一天离去,她觉得反倒应该会更幸福些,一辈子守着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跟行尸走肉有何区别,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既然如此,她没有其他人可挂念,也就自然不知如何去做。 千祗翊一双墨眸深邃不见底,“如何会不知道?” “没有那种经历,自然便不知。若是过早下了结论,真正到了那个时候再出了其他状况,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那你暂且先猜,猜你会有什么反应。” 苏七皱皱眉,“我猜不到。” 任何事情,都不要过早地去下结论,否则便是期望与失望成正比,也正因为如此,养成了她随遇而安的个性,除非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其他情况的话,她遇到事从来不过多去猜测,否则就是作死,自己给自己平添烦扰、。 千祗翊忽然低声呵呵笑出声:“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真想有你一样的豁达心境。” “我不豁达。” “如此万物看轻还能叫不豁达?” “我看轻是因为没有什么值得我看重的,于是,看一切,便也轻了。”爱也好,恨也好,一切都是看得太过重要,如若不在意,便也不会无端生出这些感觉来。 “没有什么值得看重的……”千祗翊顾自呢喃着。 苏七在他身旁静默,也许,真的当一个人所深信不疑的事物在一朝一夕之间被突然打破,那种感受,真的是非比寻常。 就比如,千祗翊所深信不疑的,他所看重的一切事物。 比如,柳凡琏。 再比如,非要在爱人离去时一些所谓的反应。 如今被她一语点破,其实没有什么值得看重的,于是,尊贵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理。 玉婉说柳凡琏死的时候,千祗翊有一段时间是颓废不已,她在想,也许是千祗翊觉得自己的信念坍塌了,也许是伤心了,但她觉得,或许更大的原因,还是自己那原本预想好的一切被突然打破的滋味儿让他难受了。 “千祗翊,你跟我说,是怀了怎样的心思来问我这句话?” 千祗翊看她,“能有何心思?” “我也不懂。”只是怀了那么一种感觉,好像千祗翊就是有意在问她。 静默。 过了好久,苏七才听得千祗翊说道:“那小东西我就放在寺门处了。” “它自己不会跑掉么?” “不会的。” “那我去找找。” “等等。” “怎么了?” “跟大师也告完别了,不如就此下山吧。” 苏七沉思,这么一下山就是真的要和兰州说再见了么,遂又朝千祗翊点了点头,“嗯,走吧,一起。” 出了寺门的时候苏七还在左顾右盼找金麒麟,一个金黄身影忽然一跃就到了她怀里,苏七猛得一惊,看清是金麒麟后又笑得眯了眼,这变成金兔子了就是可爱不少么,都知道自己跳到她怀里来了,不用她自己走过去还要死的手抖不敢摸。 “小白。”笑眯眯地摸了摸金麒麟那一身尊贵无比的鳞片,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要是她以后走哪儿都带着这么个扎眼的东西,岂不是要招惹来许多麻烦? “小白,你能不能不让你自己那么扎眼?” 怀中的小东西眨眨眼,似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苏七放弃了问小东西的想法,看来不但金麒麟体型缩水了,智商也缩水了,现在竟然都听不懂她所说的话了。 “千祗翊,你确定,我要这么抱着它一路走下山么?” 刚才她跑来寺门偏角处找金麒麟,现在背对着人来人往还好,若是抱着金麒麟这么一路走下去,绝对是想惹火上身!暂且不说世人会不会认出来这是麒麟,就是她抱着一只浑身金光的小兔子也够惊世骇俗。 千祗翊面色不改,“那你还想怎么办?” “那……”苏七一时语塞,好像确实也没有办法,“那你来抱!” 说着就把金麒麟往他怀里塞,可是千祗翊把手一背后,明显是不想接,与此同时,金麒麟也四肢不停的蹬着,两只仿佛散着金光的红眸也满带着怒气与不满望向她,似是在宣泄自己心中的委屈,并且对她将自己递给千祗翊的行为非常之不满。 苏七愣了,这是一人一兽同唱一台戏? ------题外话------ 亲爱的们,这两天好累~ 022 所爱之人 苏七愣了,这是一人一兽同唱一台戏? 而且,在跟她唱戏? 苏七把脸一拉,“小白你看什么?” 两只散着金光的红眸圆溜溜地瞪着,面上还是不忿的表情,嘴里咿呀咿呀的在叫喊,苏七一脸黑线地看向千祗翊,只见千祗翊双目飘向远方,面色不改,云淡风轻地背着手,对这里的一切都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 苏七眼角抽了抽,合起来坑她的一对活宝! 不过想想又有些许自豪感,看起来金麒麟是喜欢她多一点,并且是不喜千祗翊的,不然怎么对千祗翊抱它这件事这么反感。既然如此,抱小白下山这个任重道远的任务还是交由她来做吧。 把双手顺势收回,笑着眯了眯眼,乐呵呵的跟金麒麟沟通:“小白,你有没有办法让你自己不发光?” 金麒麟状似无意眨了眨眼,苏七一阵灰心,看起来这小家伙自己也没有办法,那不行就去找块布包起来算了,虽然那样也是挺惹人注意的,但总好过就这样一路走下去千百倍。 “千祗翊,给我找块布。” 千祗翊抬眸看了看她,站在原地不动。 苏七又说了一次:“帮我找块布。” 千祗翊还是不动。 算了,她自己去找吧,使唤不动这尊大佛。 正准备抬脚动身,怀中的小东西用一只小爪子戳了戳她。 “怎么了?” 小东西狡黠一笑,忽而闭上眼。 苏七只见金麒麟还在一寸寸缩小,就像从庞然大物缩成金兔子那样,又从金兔子缩成了小老鼠,而且那层金色鳞片发的光也随着身体的变小而渐渐薄弱,现在看来,恩,合适了。 苏七眼角一抽,看向仍是立于原地云淡风轻的千祗翊,她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不是嘴上说的那个样子,明明知道金麒麟能够自己变来变去的,还在这里坑害她半天。 唉,算了,这家伙总是这样,她跟他争个什么。 清了清嗓子面色不善地对着金麒麟说道:“爬到我袖口里来。” 金麒麟可怜巴巴眨眨眼睛,听了她的话照做。 苏七瞬间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脱轨了,金麒麟这表情这眼神这动作,这是要迷死人的节奏?连个宠物都敢这么可爱,她长这么大倒真应了头发长见识短这句话了。 “千祗翊,我走了,你继续自己留在这儿看吧。” 苏七状似无意地鄙夷了一下千祗翊刚才那装若无其事的行为,千祗翊也不甚在意,抬起脚便往下走。 走到半山腰苏七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嗳,千祗翊,你说,把它放我袖子里会不会憋死它?” “你猜猜。” “我不猜。” “那就自己想。” “……” 苏七嘴一撇快步往前走,与千祗翊拉开那么两三步的距离,面色不善。 让她猜让她猜,哪次若是自己说出来就成了天大的奇事,千祗璃哪次不是她问什么就答什么,除非是不可告人,否则几乎是把能说的都说了,千祗翊却每次都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她自己主动开口问了也还是装傻,这是这家伙心理有问题还是信不过她。 “小白你不搭理这家伙真是对了,整天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会疯掉的。”苏七小声嘟囔着,虽说嘴上是说给金麒麟听的,可是她那么小的声音,金麒麟又严严实实裹在袖子里,听得到才怪。 千祗翊却是凭着过人的耳力听了个清清楚楚,眼中一道异样光芒划过,未有过多言语。 “小白啊,要是等我回了苏府,带着你这么个扎眼的东西可真是麻烦。”苏七一边走一边叹气,全然不顾身边的人来人往,自顾自地跟小白说话,也不管小白是否听得见,只是倾诉着心中的想法。 家中几位姨娘强势,自己母亲又是个和善性子,来北方八年每每想起母亲便会担心她被姨娘们欺凌。其实以前她在家的时候,那几个姨娘也不经常过来闹事,偶尔冷嘲热讽的几句她娘都只是一笑而过,久而久之那些女人便也不来自讨没趣,只是若是见了面定然是要尽力抓住把柄挖苦几句的。她娘和善,虽有沈姨娘在身边帮衬些,奈何沈姨娘有凝儿,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凝儿想想才是,凝儿尚小,若是沈姨娘太过与她娘亲近,便也成了那众矢之的,那凝儿又如何过得上好日子。只是若是如她所想,那母亲在苏府过的又该是怎样的寂寞,可否也曾怪罪过她爹? 照无悲大师的说法,在她爹迎娶她娘前,已经是有了六个女儿的,这些暂且不算。在她的观念里,在没有遇到真正值得自己去爱的那个人之前,之前的种种过往也都能理解,可是她爹不该,不该在迎了母亲进门之后再去找别的女人。若是真心,那就一辈子,否则就是决不能忍受的,既然不能给自己所爱的女人幸福,那就别去招惹,就算是你再好,就算是你再爱,也别轻易去招惹。因为,一念之差,就会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苏府之前虽不如现在繁盛,但也是地方有名的大户,自然有人家挤破头地往府里送姑娘,她小时候听府里的婆子们说当时苏府就两位男丁,但是她从未见过那所谓的叔父,他爹娘也从未提起过,只不过这次来了灵音寺才知道原来是无悲。听无悲的语气倒像是对这些很淡薄,并无成家之意,但是那些往府里送姑娘的又大多都是生意上能多少帮衬的,如此便也不好拒绝,于是她爹便只好一个一个娶了。 她不知道她爹是不是爱那四个女人,也许是不爱的吧,否则怎会舍得让自己的心上人只是做了个妾的位置。但若说因为不爱,她娘坐上了正室,到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孤苦一人。呵呵,那照这么说来,应是那些女人的家族比不上玉府吧,于是便没有那样的身份地位能坐上苏家主母的宝座。 忽然觉得,她爹还真是会算计,把玉府的五小姐算计到了苏府,现在苏府一日比一日蒸蒸上,却留了那个深爱他的女人在梅画园独自过活。若她爹说委屈,说是她娘不守妇道对不起他了的话,那她便无话可说了,若是深爱,又怎会不听爱人解释,若是深爱,又怎会在乎这些,若是深爱,又怎舍得爱人受一分一毫的痛楚。那这么说来,还是不爱。 于是她的上面有了六个并不亲厚的姐姐,这些她不在乎,毕竟无法改变。后来她有了凝儿那样一个可爱的妹妹,这个她也不在乎,沈姨娘待她和母亲还是极好的。可是她在乎的是,为什么她爹要让她娘伤心,一个女人就是再如何,她所向往的一个愿望也就是自己爱的人能一样爱她,并且一生相依,不离不弃。于是才会有那么多女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把其他女人一个一个往府里带,只是因为想让自己的男人还在身旁,至少不会离去,所以她们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宽容,可是她觉得,她娘已经足够的宽容,宽容了未进门前她爹的四个妾室以及六个女儿,宽容了因为想嫁给自己所爱之人而使自己蒙上不清罪名的无奈之法,宽容了当时并不强盛的苏府大少爷对自己算不上门当户对的求娶,宽容了爱人对自己的不信任和不管不问,可是她这样的宽容,却只让自己落得一个凄惨结局。 上天如此欺人,世道如此凉薄,便也叫她学会了冷心,学会了狠情,她不轻易对谁动感情,也是因为知道那些都是虚无缥缈。若是有一天要嫁人,能嫁个两人都看对方顺眼的最好,若是不能,那她一定选的是爱她的。即便像她爹娘这般互生情愫最后终成眷属,母亲现在还不是未幸福,更何况是找个不爱自己的嫁了,那样子需靠她一人之力苦苦死守的一层夫妻关系,她不要,也要不起。所以,若果真有那么一天让她来选,选择一个她所爱的和深爱她的,她必然选后者,只因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多么虚伪与可笑。 待到她这次回了南方,若是看到她娘在苏府受了一丝欺凌,那她便是要尽了全力,也要让折辱她娘之人付出代价。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她尚年幼,不懂得人情冷暖,遇到事情便只听母亲的不要去惹事端,可如今的她却明白了,有时候,不是你不去生事端就可行的,真正想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便只有自己强大,让那些人望而生畏,他们才懂得收敛,否则就是你越发隐忍他们越发猖狂。 她这次是决定要带着小叶和小白一起回乡的,若是回家再听到些什么闲言碎语,就别怪她心狠,因为她不想让就这么娘这么一个亲人包括她身边的一切事物再受到什么伤害,所以就只有她强大才行,只有她变得能保护母亲,变得能保护身边的人,她才能真正过得舒心。也只有这样,她就是做了再多出格的事,也无人敢言语,这就是你有实力和无实力的区别。 ------题外话------ 哭,突然发现,这两天好累~ 023 又想我了 她有了金麒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总之现在还不得而知,她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仰起脸来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不管那是好是坏。 还有惠妃在查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也猜得出来一定是跟苏府有关,并且对于整个苏家人来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可是爹娘只是嘱咐她别去招惹皇家之人,却并未告诉她是为何,她也只得照自己的理解步步险行。这次回了苏府,不管自己是不是还会遇见他们三个,是不是还与皇家有牵扯,她都得把这件事弄清楚,否则她心上就像永远压着一颗石头,迟早有一天把她压垮。 “想什么呢?” 苏七一眼回瞪过去,“你管我想什么呢!”丫的,这厮猛不丁开口把她吓了个半死,语气还幽幽地琢磨不透,要是她想得再入神些,岂不是要被这家伙吓死了。 千祗翊眉梢一挑,问道:“你莫不是在想我把?” “你想多了。”苏七眼角抽了抽,好奇葩的想法,自己怎么就是在想他了。 千祗翊一副傲慢神色,状似感慨道:“那就算我想多了。” “……” 苏七撇撇嘴懒得搭理他,这家伙就是一正经比谁都正经,可若是把不正经的那一面拿出来,便是个神仙也能让他折服。 说起来神仙,苏七又想起自己曾两度做的那个梦,那里面有个神仙接她去了天宫,如今细想想那个在她归乡路上半路杀出来的神仙倒像是千祗璃,在半路把自己劫去了扬州,虽然是有点儿自己赖着不走的成分在里面,但是总归这两件事情节也有些相似之处。一想到这里,苏七不自觉弯了眼角,人生真奇妙,因为有了一场偶遇,于是有了现在的一切,但总算没有遗憾空留。 正当她心中感慨万分的时候,千祗翊那她看来满脸欠抽的笑意又绽放开来。 “啧啧,你看看,都笑成这样了还说不是在想我。” “……” 苏七无语,这家伙自恋个什么劲儿啊,以前她觉得千祗璃挺自大的,但是越来越发现,其实自恋比自大更可怕。千祗璃就算再怎么样,也是偶尔表达一下自己心中那可怕的自大心狂,但是千祗翊就不一样了,千祗翊是那种只要你给她创造机会,他便会紧紧抓住不放,就算是你不给他创造机会,他也会自己找噱头来说,就像现在,明明她脑海中是在想一件多么温馨美好的事情,在他看来就成了在想男人,最主要的,想的男人还是他。 “这位亲爱的皇子殿下,为什么我想你就一定要笑呢?” “不应该吗?” “嗯。” “这样啊,呃……那就算是因为我比你长得好看吧。” “……” 苏七心中暗骂,这丫的是朵大奇葩! 算了,不跟这厮纠结这些,否则吃亏的总是她。想她一副好相貌,到了他这里就总成了不如人的那一个,既然如此,她也懒得再让千祗翊去照镜子了,否则就是自取其辱。 “我们跳过这个话题。”苏七想了想,问道:“我问你啊千祗翊,你们三个准备什么时候走?” 千祗翊:“明日。” “这么快?”她还在想,怎么着也得再停个三五日吧,这样子赶时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恩。”千祗翊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就不再说话。 苏七心下黯然,还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她。不过也罢,告诉她了又能怎样,她管那么多干什么,给自己找抽呢这是。 千祗翊在她身旁忽然开口:“你回去的时候需不需要人在身边护送什么的?” “啊?不用了,我有小叶在身边就好了。” 她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的命,千祗翊猛一说护送这个词倒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她能要什么人在身边,当初那个车夫就是为了给她指路准备的,后来还被千祗璃一脚踢下去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长这么大总不能连个回家的路都找不着,就算是自己不识路也还有一张嘴呢,总之不至于死在半路就是了。 “那个小叶,是你一直带在身边的?” “不是啊。”苏七回道:“是我去了楚府以后问千祗璃要的,在街上碰到你跟玉婉的那天,我也是才向管家讨来小叶两天而已。” “信得过么?” “放心吧,小小姑娘,都没有什么坏心眼儿的。”看千祗翊这话说的,那么纯洁的小叶,她怎么信不过。 她并不傻,也知道千祗翊是好意,但是小叶也算是她为数不多能信任的人了,她不想再让这为数不多再变得猜疑丛生。 她信不过人的理由就只有那一个,就还是惠妃要去查的事情。可关键是她自己连这件事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小叶是她在上山前就带在身边的,但是她开始觉得一切都在慢慢变得不同寻常是在遇到皇上和惠妃后,那这么说来的话,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小叶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让她去猜疑的地方。 千祗翊淡然点头,“那就好。” 苏七一时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了,千祗翊好心提醒她一句,她那么毫不犹豫地就否认他,这家伙是不是自尊心受挫了?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这家伙整天没心没肺的,有什么好受挫的,要是自己再多说几句说不定又要被误认为自己是在想他了。 还是楚府好啊,在那里有她喜欢的建筑,有小叶和玉婉,有她美好的回忆和难忘的日子,唉,可惜终究是留不住了。楚府那满院不败的繁花,那独具一格的建筑,想必会是刻在她脑海里的。 “千祗翊,你知不知道楚府的那种构造是谁设计出来的啊?”其实她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那时候问千祗璃,千祗璃只说是位故人,现在那位故人用不上了才送给她,她当时还因为这个事情无形中泼了千祗璃一头凉水,只是现在想想,二手的就二手的吧,要是没有这个那位故人,自己连捡个二手的机会都没有。但是这位故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倒仰慕的紧,难得有人跟自己的审美观不谋而合,简直她就是中意楚府到她心坎儿里了。 “不太清楚,就只知道这府邸大概也有七八年了吧。”此时的千祗翊,一身紫衣,袖口处的大朵曼陀罗花在日光照耀下闪耀着烨烨光辉,一抹清浅笑意却不达眼底,面部的线条在光线映照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身上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气息,端的是风姿绝代,尊贵逼人,哪还有刚才半分蛮不讲理外加自恋狂的样子。 苏七看得眼角抽了抽,眼前再次浮现出戏院中的伶人模样,丫的,这厮简直太能装了! 而且,装什么像什么,竟然敢在小叶面前诽谤她是变脸怪,那这家伙是什么?变脸怪的鼻祖?不光变脸,全身上下的气场都能随意收缩自如,这是她的感觉已经开始紊乱了吗?为什么觉得千祗翊说完这句话就突然散发出真正的一国皇子该有的气质呢? 其实本来千祗翊就不缺少这种尊贵逼人的气质,只不过从不过多在她面前展现,大多时候只是给她一种清华无比的感受,而不是贵气逼人。但是千祗翊骨子里这种天生的王者气息,跟千祗璃比,一丝不差。 这种突然间的转变让苏七觉得,他们之间的差距……好大!以前千祗两兄弟收敛这种气息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是一旦有意释放,她就觉得好无力。 只不过……这家伙犯什么抽呢,这人来人往的香山,他非要这个样子释放一股强烈的气场,回了皇宫面对着那些贪官有多少日子可以拽啊,非要在这儿作死,搞得路上行人都自觉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好像他们是什么欺压百姓的恶霸,让人望而生畏。这个她倒不怕,挺威风的,多好啊。只不过她这一张脸太惹人注目了呃,这么多人往他们两个身上看,要是再有那天的香客认出来她是什么所谓的妖女,她是要笑着走回灵音寺还是哭着跑下山? 最终,好心提醒了千祗翊一句:“赶快把你这一身煞气收起来,吓坏这一路上的孩童了。” 千祗翊挑挑眉,看了看四周自动让出一条路来的人群,满意地笑了。 苏七不去看他那一脸欠抽的笑容,咬着牙低声说道:“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不想。” “那就把你这一身冻死人的煞气收起来!”其实千祗翊这还不算冻死人,就是有些让普通人喘不过气来罢了,她对这些倒没感觉,在如梦苑的时候什么达官显贵江湖异士她没见过,其中不乏性格古怪乖戾的,特别是有时生意上的那些黑手,更是一个个狠得没话说,八年来也已见多不怪。更何况跟这两兄弟待了这么一段时间,又怎么能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可是路上的这些都是一心参佛求平安的平民百姓居多,如何受得了他这一身凌冽气息。 ------题外话------ 哭,今天终于找到感觉了,嘿嘿,更新早吧~ 024 被包场了 而且,这家伙突然搞这么一出是要干什么,吓唬她么。可惜她不会被吓唬,就算是西齐那一身无人可比的煞气她也能坦然面对,又怎会被他吓唬。 要说起西齐,苏七不得不再感慨一番,他和伍欢二人总是一身黑衣,看上去阴冷又落寞,再有那一身无可比拟的煞气,真真像是来自于地狱的修罗,让身边的人越感压迫。有时候她也会想,或许这就是伍欢和西齐生活的方式,他们用冰冷狠心把自己伪装,就是为了不让人看透他们,正是这样,西齐的宅子里没有一个仆人能够在白天出来,因为西齐不想被人看见。 那千祗翊和千祗璃呢,他们也是这样么。如果这么说的话,千祗翊这猛然间的转变……出事了? “千祗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千祗翊淡然一笑,很好的收敛了自己的一身逼人气息,笑吟道:“没事。” 苏七暗自诽谤,什么没事,肯把那一身冻煞路人的气息收起来就说明事情已经过去了,当然又是云淡风轻一句“没事”,不过也算了,她才懒得管。既然他每次都那么有自信能自己处理,那就让他去忙活吧,她倒乐得清闲。 两边又簇拥成了人来人往,苏七这才微微安下心来,这么多人在一起总不会有谁再来注意她了,就算是有那么几个人往她身上瞟两眼,也不见得就是那天在旁围观的香客。 想起这个苏七又气又笑的,当时确实是气恼不已,平白就给自己安了个妖女的罪名,又因为这件事美其名曰“净度”留在灵音寺,又阴差阳错中了郁仙散,然后一系列的事情都在她身上一件件流过,她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但是她觉得,很宝贵。 这些事情是她独有的,如果没有归乡路上的青衣男子跳进马车,如果没有她兰州城大街上的见义勇为,那么就不会有他们三人,自然也不会有现在的一切。她还是那个平凡的苏七,也许现在已经回了苏府见到阔别八年的一众人等,可是没有无悲这个叔父,也没有现在她所有的一身异禀的习武天赋。 走之前她把该打招呼的人都说了,也不过就这几位而已。可能是觉得以后不会再相见,所以有些格外的伤感。 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 “千祗翊,你说,我要是回了峪州,大家可否还再有机会相见?” 千祗翊脚步一顿,转瞬就恢复正常,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大概是不会的了。” 苏七黯然,“嗯。” 她在想些什么,还非要千祗翊亲口来告诉她一边才安心。 他说了。 大概不能。 也就是说,明日当她离开兰州这片土地。 这里的天空,在她的生命里将永远不复存在。 “若是能,也千万不要再来。” “什么?” 千祗翊不回她的话。 苏七苦笑,自己又犯抽了,好端端的问这个干什么,千祗翊此时一定是觉得她蠢极了,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特殊,现在处境又艰难,还问这么自寻死路的话。 清了清嗓子,整理好情绪,抬起脸来绽出一个笑,对着身旁的千祗翊轻声说道:“我明白了千祗翊,我只是想问而已,因为我怕如果现在有什么不说的话,到时候就是我想说,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千祗翊转过头来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一双墨眸中有什么在一闪一闪,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话却又未说出来。 她问:“你想说什么?” 无言。 良久,他们两个还是一路无言往山下走,突然之间气氛就像是从高潮跌掉了冰点。 “若是真的想再见,那便自己先做好决策,否则到时后悔也来不及。” 这是苏七抬起头来看着千祗翊脚步猛然加快,超越了自己向前走,微一愣,他说了什么?这是想跟自己表达些什么? 看了看四周,恍惚中不觉已经到了山脚的集贸处,两边不乏叫卖的小贩,原来她低着头感受着空气中的寂静,一时竟走了这么远。苏七定了定神,千祗翊已经快步往楚府的方向去了,她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走,反正也想不明白,不如不去想。 低头看了看袖筒,确保金麒麟还在,看上去像是快要睡着的样子,眼皮有些无力地耷拉着,苏七笑了笑,拢紧了袖口也快步往前走。 走到醉春院的时候她都已经瞧不见千祗翊的人影了,管他呢,她又不是找不着回去的路。 这次她特意加快了脚步,比上次还要快些,就是怕烟柳再拉她上去“一叙”,不要叙也没叙着,反倒让那女子抓了把柄去。 “哟,公子来了?快请,烟柳姑娘可在上面等着呢。” 背后传来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在如梦苑的时候那里的小厮也总是这种语气这种腔调来招呼那些嫖客,可是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一个陌生的名字,烟柳。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现在的生活越来越乱,白玉羽,西齐,伍欢,以及烟柳,她觉得,都绝非常人,偏偏这些人还就围绕在她的身边,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比如白玉羽,她从未去招惹过他,可是白玉羽却几次三番在她周围以及小叶周围出没。再比如烟柳,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像白玉羽一样的陌生人,就只在高楼瞥了她一眼便要邀她上去一聚。 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有什么值得这些人注意的?若说白玉羽还算说得过去,暂且可以理解为白玉羽认为她跟千祗翊有牵扯,情敌分外眼红所以过来骚扰她,可最奇怪的就是烟柳,若说千祗翊与烟柳是旧识,那烟柳如果见过她和千祗翊在一起对她生了兴趣还说得过去,可是她那天上街就只带了小叶,她又只是看了烟柳一会儿,而烟柳在那么高的距离,她都怀疑烟柳是否能感受到她的注视,可是人家不光感受到了,甚至饶有兴趣拉她上去一聚,在给她弹奏一琴好曲时又暗藏杀机,这么莫名的举动,这么奇葩的际遇,还偏偏就被她碰上了,她是这一段时间撞什么邪了么。 脚下越发加快速度,仿佛醉春院里有什么让她厌恶不已的东西似的,只想逃离。 “让烟柳姑娘出来见我!我掏了银子,凭什么不让我见人!” 身后传来极突兀的理论声,苏七顿了顿脚步,还是继续抬起脚往前走,她不想去掺和烟柳的闲事。 可是还没跨出两步,身后应是醉春院老鸨的话音传来,吐出的一句话让她转了身。 “这位公子,今天烟柳姑娘的场子已经被人包了,要不您改天再来?” 苏七勾了勾嘴角,有人包了烟柳的场? 她倒要看看,是哪一个这么有本事。 传言,兰州第一才女,醉春院烟柳,从不接客,确为烟花之地中少有清白之女。本来这等整日卖艺却不卖身的日子在风月之所着实难混,可是烟柳还就是这样的奇女子,流连妓院数载,却不曾有男子成了她的入幕之宾,但越是这样,烟柳的名气就越大,身价越发高了起来,可不管那些人出多高的价钱,烟柳还是这醉春院中唯一守得住清白的姑娘。 听闻,有人曾问烟柳一句为何,烟柳只淡笑答嫣:“愿得一人心,足矣。” 苏七暗道,这般孤傲的女子,如何今天却被人说包了场? 想来这包场也不光是老鸨同意便可,需得烟柳自己点头这才算是圆满。那这么说来,烟柳这是看上哪家公子了? 呵,她倒真的有兴趣,去看看能被烟柳中意的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她转身缓步走向醉春院,只见大堂内一书生打扮的公子立于堂中,想来就是刚才说要见烟柳的那位。此时,书生对面站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浓妆艳抹,锦衣华服,一身脂粉气息,苏七笑了笑,应是妓院老鸨无疑。 只不过这醉春院可比她呆的如梦苑差太多了,她若说如梦苑的姑娘规规矩矩也太违心了些,毕竟还是要靠招揽客人过活的,但就算如梦苑里的姑娘再怎么样,也不会像有些地方的姑娘那样放荡不已,一丝不懂得收敛。而且祝妈妈也比面前的这个老女人好了太多,简直就不是一个级别,没有可比性的。两人都是珠翠环绕,但是祝妈妈就偏生比面前的醉春院老鸨生出一股别样风情来,。金银之物越是富贵之家越是不喜,觉得庸俗,反而喜欢以玉饰代之,但是祝妈妈配得巧,浑身上下不但看不出一点庸俗之气,反而顿生情趣。可是同样的好东西到了这醉春院老鸨手里,啧啧,暴殄天物。 这一身的金首饰被她戴的,看上去活脱脱一暴发户,真不知道这脑子怎么长的,好奇葩的想法,戴这么多不怕压坏了,自己给自己找抽呢这是。 她正暗自思量着这醉春院老鸨脑子是不是长歪了,那书生就又开始叫嚣。 “什么?谁不知道烟柳姑娘从不包场,怎么今天妈妈如此说法,难不成是糊弄我?” 025 魅力无比 “什么?谁不知道烟柳姑娘从不包场,怎么今天妈妈如此说法,难不成是糊弄我?” 醉春院围观的众人除了那些姑娘小厮,其他嫖客皆在附和,尽道烟柳姑娘怎会无故被包场,真可谓是奇事一桩。 苏七看得越发有意思,看来今天这能包烟柳场的那位神秘人还非得露个脸不行了,否则今天醉春院的生意就别想做下去了,这一众仰慕烟柳的公子们非得把老鸨的耳朵吵聋不可。 “咳……徐公子啊,今天这是烟柳姑娘自己选的,我也没有办法不是,要不您明天再来?” 老鸨一副谄媚神色,语气更是透着恭敬,看来这被称作徐公子的书生应是地位显赫才对。 呵,地位越是显赫就越好,那人就越躲不了。 苏七暗笑,这场戏她是观定了。 徐公子果然一听眸中便隐隐含了怒气,语气也变得不善:“妈妈,你方才若是有意欺瞒我暂且先不介意,让烟柳姑娘出来见我便是,切莫再多说废话。” 老鸨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唉,徐公子,这……我也确实是没有办法啊。” “你个老婆子,小爷给你敬酒你不吃非要吃罚酒!前天我就是订了烟柳姑娘的,今天你来这么跟我说,这莫不是在戏耍我?” 书生出声越发凌厉,周围唏嘘声一片,苏七隐约听出了些眉目。 兰州知府家的二少爷最是个温和性子,不轻易发火,可若是谁触了他的霉头,那便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徐二少爷二十有余,未有婚配,就只瞧上了烟柳这么一个姑娘,却迟迟未抱得美人归,但是烟柳二人也算是交情匪浅,只不过郎有情妾无意罢了。往日徐二公子来醉春院烟柳哪次不是先紧着他招呼,不曾想今日却来碰了个软钉子,这老鸨再不知好歹一直阻挠,呵,徐二公子只怕是火气上来了。 苏七暗自笑了笑,这徐二公子还是个痴情种,只是可惜烟柳看不上他,再痴心也无用。 “徐公子啊,这……这今天确实是没有办法啊,您跟烟柳的交情我们大家也知道,可是你看今天烟柳真的是有事呢,您就且等等,等到明天再来?” 老鸨拿起手中粉帕擦了擦额头上不停往外冒的汗,要知道这徐二公子可是她惹不起的,须得小心了才是。可是上面屋里那位……唉,今天她这是触了什么霉头。 徐公子隐含着怒气把袖子狠狠一甩,头微微扬起,“我不管,你让烟柳出来见我!” “徐公子莫要为难我了,不行您自己去跟烟柳说?”老鸨咬咬牙,让这徐二公子自己去说吧,上面那位可不是好惹的主,这事又是因烟柳而起,丢给他们二人就是了,反正今天这个状况自己就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了,这些人是她能管得起的吗。 徐二公子眉心一拧,略作思索:“你去找人把烟柳姑娘给我唤出来,我倒要看看她是真被包场了还是你这老婆子在糊弄我。” 老鸨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慌忙摇摆着手臂示意身边一小厮上楼去唤烟柳。 只见那小厮一点头便麻利的往楼上跑,苏七趁着所有人目光都在那小厮身上时自己又动了动脚,微微往前挪了挪,又拢了拢袖口,怕被人发现金麒麟。 啧啧,挪到前面就是有好处,没有在胭脂水粉中间的窒息感觉,看得还亮堂。而她刚挪步到人前时,目光也不自觉随着人群投向刚才上楼的小厮,而那小厮此时刚好在敲房门。 众人都看着小厮瘦弱的手指青轻叩房门,皮肤打在红木窗子上发出沉闷之声。 “姑娘可在?徐家公子来看您了。” 下一刻,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一道素白身影现在门前。 其实从见到烟柳的第一眼起,苏七就很奇怪,奇怪为什么烟柳喜穿白色衣服。 她穿白色素袍是因为不喜其他繁重颜色,特别是在如梦苑待了八年,也真真是没有什么颜色能让她不感腻烦,也就只有黑白两色尚看得过去,可是黑色给人一种阴冷的气息,就像一身黑衣的伍欢和西齐,偏生让人觉得生出一股寒气,于是她平日打扮就多以白色为主,除了千祗璃在扬州给她的那套淡蓝色罗裙,其他如这等明亮颜色的衣衫她都少有。 可是烟柳……既然身在风尘,又为何要挑这般素净典雅之色。不光是穿着,上次烟柳的厢房她也是去了的,那果真就像是刻意装扮出的,水晶玉璧为灯,白玉珍珠作帘幕,就连八仙桌和矮凳上都垫了素白锦缎,还有床边悬挂的罗帐,就连花样都是以素线绣之,枕头也是设了白玉枕,就仿佛……烟柳对白色情有独钟。 偏生烟柳还就是能将那一身妖娆与圣洁并存,撩人与孤傲并立的气质融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对于男人们来说致命的诱惑气息。说烟柳不矜持时她也能想得到,这样的女子,就算是不经意间一个动作都能撩人心姿,要说矜持,那就不用她再想象,好像自从见到烟柳第一眼,烟柳在她面前就是一直矜持不已的,没有一丝卑微感,浑身集了一种风月场所不该有的高傲气息,就如,现在。 嘴角含笑,一身白衣,梳了个松散的拂云髻,斜插了一只玉簪,倒真真衬出烟柳有一种谪仙下凡的韵味来。楼下一众男子有些已经神色迷离,其他妓女聪明些的都撇过脸不去看烟柳,面色淡淡,不懂得收敛的便都一脸嫉恨之色瞪着烟柳。徐二公子眉心终于舒展开来,面色也不再那么冷酷,老鸨手中的粉帕不再时时拿起,一时间大厅里的气氛立马就变了样。 苏七看着楼下脸色各异的重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所想,烟柳每次出场都是如此惊艳,却什么该做什么该说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松弛有度,或许也正是烟柳懂得如何松紧,才能在这烟花之地保住清白身子又不至于得罪人。 只是……这么不平凡的女子,如何肯屈身于小小兰州,更何况是在这最为混杂的妓院。这个她倒琢磨不透,怎么说看烟柳这样子也不像是一点后台没有的人,要不怎么在众多官宦子弟富家公子之间玩转?偏偏还让谁都尝不着腥,真是个聪敏的女子。 只是,有时候太过聪敏,未必是好事。 她一直都知道,你玩人玩久了,总有一天会被人玩的。 尽管她不懂烟柳是为了什么,但是她知道,烟柳这是在玩火。 而且,总有一天,会自焚。 “烟柳姑娘!” 苏七被徐二公子的一声呼唤给拉回神来,撇撇嘴又往后退了几步。 刚才粗心大意了,只顾着看热闹,烟柳出来她才发现她站的位置是有多显眼,这要被烟柳发现了可如何是好,免不了又要多桩事端。 看着身边有两三人群将自己围起,心才微微安了些,心安理得地随着众人一起看向二楼。 烟柳朝徐二公子展颜一笑,一刹那瞬间好像整个醉春院都亮了一亮。 徐二公子在看到烟柳向他一个温和的笑后,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哪还有刚才半分气急败坏的样子。 苏七心中暗叹,烟柳魅力就是无可比拟,这刚才火气冲天的,一个浅浅的笑就好像一阵风,没有助火,轻轻一吹就灭了火。 关键是,被灭火的那人还一脸乐意,苏七突然觉得,这就是女人与女人间的差距。 什么时候她也能一个笑就让人如沐春风就好了,不求有烟柳那样的惊艳效果,就只差不多能向千祗翊和千祗璃那样子笑起来能让人有一刹失神就足够了。要说平常她爱笑也不爱笑,但若说不爱笑,几个人里最经常笑的又是她,但是她应该笑起来没有千祗两兄弟和玉婉好看,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千祗翊的笑有时候也很欠抽,初见时千祗翊笑得是温润如玉,慢慢变得越来越扭曲,千祗璃则永远是那一副笑意,只不过若真到了开心处,嘴角会勾的更深些,玉婉则总是抿嘴浅笑,标准的大家闺秀,只有她和小叶,遇到些什么事就没心没肺对着笑不停,简直没有可比性。 特别是跟烟柳比就更没有可比性了,烟柳的笑会让人失神,仿若谪仙下凡,给人们留下最美好的一面,让那些凡夫俗子一瞬间能感受到自己的卑微与可笑。 只可惜,没人知道,这么完美的笑,背后是多少伤疤。 虽然她不知道烟柳到底是为了什么肯留在醉春院这种地方,但是一定不会是没有缘由,而且很大的可能,这个缘由,烟柳是情非得已。那么多人看着别人是如何风光快乐,可是他们不知这背后的苦痛是如何煎熬,如何扛过。 她相信,烟柳也是这样。 每个人都有的千张面具,烟柳应该比她更需要。 烟柳,千祗翊和千祗璃,都比她更需要。 “烟柳姑娘,今日可有空?”徐二公子的声音在静寂的大厅响起。 ------题外话------ 星期五呃,啦啦啦~ 026 确是故人 “烟柳姑娘,今日可有空?” 一室人被烟柳一笑迷了心绪,徐二公子笑着看向烟柳。 要话说,在她看来,这徐二公子长得也不赖,老子又是堂堂知府大人,行事也规规矩矩的,还带有一种儒雅的气息,最重要的是,看起来对烟柳也是用情颇深的。这要是换了其他姑娘肯定早就乐呵呵的跟着他跑回家了,可谁让他偏生看上的是烟柳。 看上烟柳这样的女人,要不就是完胜,要不就是全败。 而徐二公子,一定是后者。 烟柳一双好看的眸子略过楼下众人,如盈盈秋水般荡漾人心,最终定在徐二公子身上,仍是一副迷煞众生的模样。 “徐公子说笑了,烟柳如何会没有空闲。” 徐二公子听了烟柳的回答,颇为不悦地一皱眉看向刚松了一口气的老鸨,那老鸨面上便又露出不安之色。 “妈妈,莫怪我说话难听,烟柳姑娘的回答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你刚才百般阻挠究竟是何意?” 在场所有人都感受的到徐二公子那满身的怒气,也都深感理解,这妓院老鸨今日是自己给自己惹上麻烦了。 老鸨眼中露出为难之色,本以为烟柳会解决此事,没想到却是一句话把事情又推到她身上,这让她两边为难,可如何是好。 “我……这……”老鸨看着徐二公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便把目光投向烟柳,“烟柳啊,我是说不清楚了,你自个儿跟徐公子说吧。” 烟柳听后眼中烟波一流转,对着徐公子扯出一个笑来,“徐公子,怎么了?” 徐二公子语气对着烟柳瞬间就温和了起来,只是目光在略过老鸨时仍旧有不悦之色,但是看向烟柳时眸中不悦之色尽去,只留下一股盈人仰慕。 “烟柳姑娘,我今日来寻你,可是妈妈说你被人包场了,可是确有其事?”徐二公子说完目光状似无意飘向了老鸨,老鸨额头又有冷汗冒出。 醉春院内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烟柳,想看看她是怎么说的。 若烟柳说不是,那这徐二公子必是不会让老鸨好过。 可若烟柳说是,那有该是怎样一番场面? 想到这儿,苏七瞬间兴奋起来,如果烟柳真的自己承认被人包了场,那这徐二公子是会怒不可揭在醉春院发火还是灰心丧气满身落寞走开?她觉得应该两个的可能性相当,毕竟以徐二公子的身份,他有那个资本在这儿闹事,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件事情是因烟柳而起,可既然徐二公子对烟柳是用情至深,又怎么舍得让心上人难堪,但是心中必然是不舒服,于是便只有离开这伤心之地。 但是无论哪一个,她都觉得,挺好。 如果说徐二公子在这儿闹事,她倒好看热闹了,反正她来就是凑热闹的,要是没有热闹可看那她来这一趟也没意思了不是。 如果徐二公子是受了打击颓废离去,那就更好了。 原因么,还是烟柳。 烟柳能同徐二公子交好却又迟迟不肯让徐二公子抱得美人归,那原因就肯定只有一个。 苏七想,原因便是徐二公子身上有烟柳用的到的东西。 徐二公子在兰州的身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那个知府老爹,他确实是在兰州不用顾忌什么人,他自己本身对于学习有极高的天赋更是让徐知府对他宠爱有加,那这么风光的身份,对烟柳来说,多多少少也有她想要的吧? 可是烟柳又不能让自己往火坑跳,虽然徐二公子不是那个火坑,但是烟柳肯定不是真心与之结交的,否则也不会把关系搞得这么暧昧,于是这么一来,受苦的还是这可怜的徐二公子。 那如果今日烟柳让徐二公子倍受打击,徐二公子果真是灰心了的话,那烟柳这个棋子,要还是不要?只怕是想要回来也得花些精力吧,呵,只要一想到烟柳焦急的样子,她的心情就莫名的好。 反正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太喜欢烟柳。 从那日在醉春院楼下看到的第一眼起。 那个时候,第一感觉,烟柳很美。 但是惊艳过后,她觉得,远离最好。 可是烟柳那不明意味的一试探,让她顿生嫌恶。 她不喜欢这种莫名被人盯上的感觉,也不喜欢这种好像自己像个傻瓜什么都不懂的感觉。 可恰恰,这两条,烟柳都做到了。 不告知缘由的莫名试探,就是触犯了她的底线。 所以,他不喜欢烟柳。 所以,烟柳着急她就高兴。 楼下所有人都看着烟柳莲步轻移,一双玉手轻轻扶上栏杆,下楼梯的时候走的那叫一个袅婷多姿,众嫖客看得都直了眼,要知道平常想见烟柳一面可是难上加难,除了烟柳自己有心情斜躺在二楼片刻他们得以仰视两眼外,恐怕有时就是掏银子也见不到,如今烟柳自己下楼来,这对于他们来说,可算是意外之喜。 苏七又往后退了两步,看来这烟柳是要跑到众人面前来说话,她可不想被烟柳眼尖地瞧见,不然就丢人丢大了。 其实说丢人完全是她自己在想,说不定烟柳看见她也就装不认识而已,毕竟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缘,就算烟柳想算计她什么也不会多么不要身价来纠缠她,可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袖中似乎有东西似乎动了动,苏七便低头去看,只见金麒麟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她赶紧用手把露出来的的那只头轻轻摁了进去,攥紧袖口忙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几个人,见他们都在看烟柳没有往自己这边看才稍稍放下心来。 低了头隔着一层袖布极力压低了声音:“你先别出来,现在不能出来。” 苏七说完了这句话,袖中那不停乱蹬的两条还是四条腿就立即不暴躁了,她松了口气,要是这小东西现在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如果那样的话,那大家一定都兴奋死了,不但看了烟柳的热闹还看了她的热闹。 幸亏小白还是个有眼色的,虽然自己不会说,但是能听得懂就是好事,最起码不会让她在大庭广众下难堪。如果说金麒麟是听不懂她的话,那她是决计不会把金麒麟留在身边的,不管是甩给千祗翊或者是怎么样,总之不要自己留在身边。不然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变得这么小又没有那种吼一声就天地变色的能力,留在身边也是觉得好玩,要是再是个不停找麻烦的,她就真的是自食恶果了。 就比如现在,金麒麟要是真不懂她的意思一直闹,用四只小短腿瞪不行的话就直接开嗓子喊,那这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转过来看她,然后就会理所当然地看到金麒麟,于是她就会变得很惨。也许会因为小白这奇怪的跟只金老鼠似的外状被众人围住问个不停,更甚者,也许会有人看出这是灵兽一只,心生邪念想要夺了去,现场应该有人会对上古神兽感兴趣的。 虽然现在她确实是看不出小白有什么大用处,完全就是拿来当宠物养的,总比千祗翊看起来爽多了吧,可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发掘出来什么新用处。而且现在这些不知道情况却万一能看出来小白是只灵兽的人万一生了想法,那是她能遏止住的吗?她的小胳膊拧得过某些可能存在邪念的人的大腿吗? 答案是:不能吧。 那小白现在非常聪明的做法让她满意了。 还是比千祗翊要好很多的了。 苏七收回思绪,怎么又去想千祗翊了,还是一切以看面前的热闹为大。 只见烟柳步步莲花走到了徐二公子面前,轻瞥了一眼徐二公子背后站着的包括苏七在内看热闹的一众人等,缓缓收回了视线看向徐二公子。 声音如潺潺溪水般直润人心:“徐公子,今日确是有位故人来此相聚。” 老鸨得了烟柳这句话终于是如释重负。 徐二公子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醉春院的自家姑娘先是惊讶,看了一眼徐二公子,面上便是幸灾乐祸之色。 一众嫖客更是神色各异。 只有苏七,静静拧起了眉。 烟柳真的是在作死自己,她本以为,烟柳会找理由推脱的。毕竟徐二公子也是烟柳在醉春院、在兰州一个很大的助力,有了徐二公子,烟柳真的办很多事都会容易些。 那到底是什么人让烟柳如此不管不顾地说出了这句话? “确是有位故人相聚”,无形中承认了她被人包场的事实,更何况……故人? 她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可是在她看来,这就是在打徐二公子的脸。 徐二公子爱慕烟柳这兰州城谁人不知,如此姣姣之子为了一个妓女二十有余却不曾婚配,尽管这妓女是兰州最出名的才女,是众多男儿心中的最佳对象,可是以徐二公子的身份,这做法也着实不妥了些。 徐知府最看重的这个儿子,怎能不挑起为徐家延续香火的担子。 虽然徐家不缺这一个儿子,可是徐知府看重的是哪一个就是另一回事了。若是徐二公子膝下无子,徐知府就是想偏袒些什么也不好找出处,毕竟家中其他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灯。 ------题外话------ 哭,我今天又更新晚了,断网断电的日子伤不起~ 027 不曾相识 可是偏偏徐二公子还就是个痴情种,外人看着现在烟柳也是与他私交甚笃,本来都传言这徐二公子离成功也就一步之遥而已,可今日烟柳竟自己说出这般打脸的话来,这让徐二公子让大家如何去想? 要她说,烟柳这做法,不妥。 可是也更衬托出了今日那人在烟柳心中的重要位置,否则烟柳不会这么不管不顾地就伤了徐二公子,呵,只怕这才是真情吧,那么这可怜的徐二公子,就注定被烟柳抛弃了。 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好奇,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现在她倒希望徐二公子大闹一场最好,最好把那人逼出来见大家,反正她来看热闹的目的就是想瞧瞧能让烟柳中意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要是徐二公子一叹气走了,她还有什么热闹可看。 心中一直默念着徐公子加把劲上,眼睛紧紧盯着他和烟柳二人,手有些微微攥紧,好像自己在期待什么一样。 只见徐二公子面上神色缓缓恢复正常,只是眸中仍有丝丝不明意味在闪烁,强自扯出一个笑来看向烟柳,略微扬高了声音:“故人?” 苏七暗自称好,这徐二公子真可谓和她所想一丝不差,她也在纠结烟柳说的故人的问题,这是借口还是确有其人? 烟柳面色不变,唇角依然是那迷煞众生的笑,如天籁般的声音飘荡在整个大厅。 “是,一位故人。” 苏七看到徐二公子肩膀微不可见地抽了抽,暗自撇了撇嘴,要说这世上最伤人的东西,就是情这一物,她在旁边听着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徐二公子就跟受了多大打击似的。再看周围一众嫖客,皆是面露惋惜与不忍之色,便扭过头继续看烟柳,看那些臭男人确实是没个意思。 徐二公子一动不动地看着烟柳,似乎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不知这故人是何人?” 苏七再次撇撇嘴,徐二公子好作死,这不是自取其辱吗。管这故人是何人,反正人家烟柳已经明确表示比你重要就好了,还非要纠根刨底问个究竟,真不知道这脑子怎么长的。这是对打击自己有特殊嗜好吗,还是说受打击太大一时神志不清才问出这么没脑子的话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徐二公子的做法,正合她意! 她虽然诽谤徐二公子不长脑子的做法,但是……很赞同! 徐二公子不这么问她怎么能知道那人是何方神圣,难不成让她自己去问烟柳? 所以,这个世界上,随时随地,总是要有一些牺牲品在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 很显然,徐二公子,这次做了这个牺牲品。 徐二公子,这次,以他的抗打击能力,尽力为大家,博一场笑话看。 烟柳声音仍然是如潺潺流水般清脆,好像整个醉春院都因为她的每次开口而变得忽然一亮:“公子不曾相识。” 苏七暗笑,烟柳这是果真不给自己留退路了么。 “公子不曾相识”,短短六个字,将徐二公子立马列入外人行列、。 你不曾相识,这只是我们两人的事情而已。 苏七看向徐二公子,暗自摇头,烟柳这次不但作死了自己,恐怕也作践了徐二公子。 只是……烟柳这是给自己找了什么好退路?如若不是,怎敢如此毫不顾忌。 “烟柳,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有这么一位故人我如何不知?”徐二公子上前一步,双目紧紧锁在烟柳那一张国色天香的脸上,似是想要将烟柳从烟柳嘴中得出些不一样的答案来。 苏七翻了翻白眼,还你如何不知,你要是知道了,人家还能这么藏着掖着不跟你说。 烟柳看了看徐二公子背后脸色各异的人群又淡淡收回视线,“烟柳不曾与公子相提,想必公子定然是不知的。” 众人都看到徐二公子身子又是一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苏七叹气,也难怪,连外人都皆道两人私交甚笃,那这徐二公子一定也自以为他跟烟柳也算是交情匪浅了吧,可是他所认为的交情匪浅今日被一句“不曾与公子相提”怕是要打得支离破碎了吧。若是真的上心,若是真的拿他当个朋友看待,如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状似无心却有意地说出这么打他脸的话来。 烟柳的话她是这么理解的,以后,你,徐二公子,就不算什么私交甚笃了,我有一位故人的,而且,和你比起来,我跟他更熟一些,否则我也不会未向你提过他。 在苏七站的这个角度,她刚好能看到徐二公子脸上的表情,其他人应是不大可能看到的吧。其他人都站在烟柳对面,徐二公子身后。只有她,为了不让烟柳注意自己找了个比较偏僻的角落,又被人群遮挡得严严实实不容易被看到,可是也正好能以这个斜角看到徐二公子的侧脸。此时徐二公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烟柳,眼中满满都是失落,烟柳淡淡看了一眼就撇过头,只是面上依旧挂着浅浅笑意,看不出一丝异样。 当然了,除了她,徐二公子身后的众人也都不可能看到一丝异样,只当烟柳一直是浅笑,却不知道烟柳这一抹浅笑对于徐二公子来说是多么灿烂的打击。 徐二公子的表情开始变得带些不耐,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里面,语气经过酝酿后便恢复如初:“那不如烟柳姑娘将这位公子请出来一见可好?” 苏七再次暗自称好,徐知府最看重的儿子怎么能是普通人,再怎么说在关键时刻还是懂得保持风度的,这不,烟柳不给他面子他这便也是要刁难烟柳了。最主要的是,徐二公子的说的每一句话次次都符合她的想法。要不是觉得不想平白多生些事端,她就去试着跟这徐二公子做个朋友,毕竟事事都能和自己想到一起的人实在是不多,徐二公子算是难得一见的。 苏七理理思绪看向烟柳,等待着烟柳对于徐二公子这个要求的回答。 她倒真是期待。 恐怕,现场所有人,都多多少少带了期待。 烟柳微仰起脸看了一眼她下楼时掩上的厢门,略作思索,还是微笑了笑说道:“怕是不妥。” “烟柳,怎么说也得让我们见识一下不是,否则今日醉春院这么多人恐怕都是要拂兴而去了。”徐二公子说话语气似是调侃,双目却也随着烟柳的目光看向那紧闭的厢门,两只眸子里散发出异常阴狠的光芒,不过除了苏七和烟柳,怕是旁人也看不见。 烟柳并不正面回答徐二公子的话,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众人,面上一副委屈不已的表情,声音也带了些许柔弱:“各位,不是烟柳小家子气,实在是楼上那位公子不愿出来见人,若是你们非如此说的话,烟柳便要夹在中间为难了。” 徐二公子忽然一嗤笑:“烟柳,那你说那位公子为何不愿出来见人?” “徐公子,这便是那位公子的私事了,烟柳也不好多言。” 这句话,又是在无形中提醒这徐二公子他们之间的差距,连私事都搬出来当借口了,那这是要置徐二公子于何地? 忽然,袖中又有东西动了动,苏七不悦地低头去看,这到了关键时刻小白闹什么闹。 她对着小白小小的脑袋怒目而视,小白有些畏惧地缩了缩头,逗得苏七一乐,想当时这是个多么让她害怕的东西,今天竟然转了个个儿。 她半俯下身子,盯着金麒麟红彤彤的小眼睛,“干什么?” 只见金麒麟眼睛可怜兮兮地转了转,隐约已有泪光闪烁,苏七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她虐待小动物了吗?不过就是让它在袖子里多躺了一会儿而已,用得着这么无辜地看着她吗。而且她在想,这小家伙绝对是在睡觉,而不是无聊的瞪着两只眼睛,否则也不会这么精力充沛在这儿跟她可怜巴巴对视啊。那既然是在睡觉,她又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了? 想到这儿,苏七把脸一板,装出沉重的语气来:“好好说话。” 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金麒麟又不会说话,她这是作死自己还是作死小白。 果然,那小东西眼中又包了满满一兜的泪,似是在控诉她这种不人道的行为。 苏七嘴角抽了抽:“咳咳……你用肢体动作表示就好,不用说话。” 小东西嘴一瘪,四条小短腿一蹬一蹬地跑到她手上,苏七连忙蹲下身子将金麒麟捂在怀里,这小家伙想干什么,要是谁往她这边一看就看到她手上有只金光小老鼠,那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 她又微微转了身子,背对着人群,瞪着眼看向小白,“干什么你,现在不许胡闹!” 小东西再次一瘪嘴,直接平躺到了她手心,四条腿一直蹬啊蹬,蹬空气。 苏七拽住小东西的尾巴,它立即就不蹬了,反而用两只前肢以极其人性化的姿势指了指它那圆鼓鼓的腹部。 ------题外话------ 我接下来的几天可能是断网断电的日子,不过某纭会尽力保持正常更新的,么么哒~ 028 狗腿至极 苏七拽住小东西的尾巴,它立即就不蹬了,反而用两只前肢以极其人性化的姿势指了指它那圆鼓鼓的腹部。 苏七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饿了? “你没吃饱?” 小东西嘴一瘪,以控诉的表情看向她,再次眼含泪光。 苏七“呵呵”讪笑了两声,好像小东西从天门阵出来后她就没给小东西喂过东西,哪来什么吃不吃饱的说法。 苏七看了看四周,还是用极其微小的声音说道:“好了好了,你是饿了是吗?” 小东西点点头。 苏七也点头示意小东西她知道了,可是马上就犯难了,金麒麟是吃什么的来着? 她也从来没见过谁把麒麟当宠物养,更不知道金麒麟饿了要给它找些什么吃食。 一边看着小东西可怜兮兮的表情,一边咬唇沉思。 金麒麟是上古神兽,是不是也要吃些灵物才行? 呃……要不要荤素搭配? 一想起荤素搭配,苏七就想到了金引和灵芝。 可惜……两个都太贵! 她隔十年吃一颗都吃不起的上好灵芝,这一辈子可能只吃一次的金引,难不成她要找来给这小家伙当零食? 不要! 绝对不要! 她要是有那么多钱就一定雇人建一座像楚府那样的宅子,才不会浪费到这小东西身上。 一想到自己要给小东西花钱苏七就觉得肉疼,脸色黑了黑,没好气地瞪着小东西:“你想吃什么?我告诉你,想吃贵的我可没有!” 小东西对她这一幅守财奴的样子实为不满,抽了抽鼻子,小嘴一瘪,又是要哭出来的架势。 苏七再次把眼一横,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许哭!你要是敢现在哭我就回去把你扔给千祗翊!” 小东西嘴瘪得更深了些,却是没有哭出来,苏七满意了,她似乎找到与小东西“沟通”的好办法了。 装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来劝小东西:“饿了就再等等,一会儿回去我再给你找吃的,现在哪儿有吃的给你!” 只见小东西收起眼泪极其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满脸兴奋地伸出小爪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面桌台。 苏七顺着小爪子的方向看过去,桌子上设了两盘点心,而小爪子的主人,此刻正眼巴巴地望着那盘子里的一口酥和雪松糕直流口水。 伸手使劲敲了小东西的脑门,看到小东西鄙视中带着愤怒的眼光看过来,苏七不屑地把下巴微微一扬,对着小东西一脸奇怪的表情厉声喝道:“少给你家主人我来这么鄙视的表情,不就是说我没看到那有吃的吗,看到了又怎么样,那是给人吃的,你是人吗?你能吃吗?再说了,谁知道这里是不是全是宰猪刀,万一你吃饱了你家主人我却被老鸨坑得大出血,我难道要把你卖了去赔吗?” 其实有的时候,苏七觉得,她也是个势利的人,这才刚刚把小东西弄到手就以它的主人自称了,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这小东西以后都是自己带在身边,她称一句主人又有什么不能的,反正说破了天这小东西现在也奈何不了她。 小东西继续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十足的小怨妇。苏七看得眼角抽了抽,禁不住出声问道:“小白,你公的母的?” 这家伙看起来像是公的没错,可是偏偏行为却像极了姑娘家,这让她很是好奇。 小东西翻蹬着四只腿,翻蹬了好一会儿见苏七没有动静才又直起腰来不满地看着她,苏七朝小东西眨眨眼,示意自己很无辜,小东西以更无辜可怜的眼神回应她,她立马败下阵来,真受不了可爱的东西。 “好了,我懂了,那就暂且算你是公的吧。”反正小东西也没说话,就只是蹬了蹬腿而已,她就理解为小东西拥有四条公麒麟强壮的四肢吧。 小东西仍旧有些对她的回答不满地吸吸鼻子,却也作罢,只是撅着嘴偏过头去看那桌上放的一口酥和雪松糕。 “你现在还给我在里面好好呆着,等一会儿回家了有你吃的!”回家了就让千祗翊或者千祗璃掏钱,那两兄弟又都不是小气的人,一定会愿意掏这个小钱的,苏七如是想着。 一边想一边毫不留情地把小东西狠狠摁了袖口里去,继续站起身怀抱着愉快的心情看眼前的热闹。 刚才她只顾与小东西纠缠,都没注意这边的情况,这时候整个大厅已经人声鼎沸。 徐二公子与众人力呼让那位神秘公子下来一见,烟柳欲拒还迎地推辞,苏七看得撇撇嘴,忽然想起一句话来:拉大锯,扯大锯。 拉来拉去扯来扯去也没个儿头。 “烟柳,你究竟是怕什么?”徐二公子在大厅里拔高声音喊了这样的一句话。 烟柳一愣,不过马上就恢复正常,仍是笑意嫣然:“徐公子说笑了,烟柳有什么好怕的?” 一众人等也被徐二公子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愣住了,简直就是笑话,在这兰州城,烟柳何曾怕过任何人,不是说她自身本领多么强,但是有那么多的护花使者抢着往上冲,烟柳有什么好怕的?更合况这徐二公子还是众多护花使者中的主力军,平日里对烟柳是诸多呵护,怎地如今竟问起烟柳怕谁了。 然后,徐二公子就不说话,只是双目紧紧逼着烟柳,烟柳亦是不服软与之对视,一时间,大厅里气氛,剑拔弩张。 苏七没那个闲空看两人大眼瞪小眼,刚听了这两句对话就没心思听了。 因为,小东西不在袖里了。 她就是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袖筒,却摸到了一片空荡,心下一紧,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把小东西摁进去的时候忘记攥紧袖口了! 就这么徐公子一句烟柳一言仅仅两句话的功夫,小东西就不见了! 苏七又气又急,连忙跑到那设了两台点心的桌子旁边,可是……桌子上没有! 突然心下一凉,要是让旁人给偷了去…… 本来刚才还对小东西怒气冲天的,可是现在一想到小东西没了,心里还是挺不舒服的,眼前又浮现起小东西刚才眼泪汪汪的眼睛,此刻竟觉得,那么讨喜。 苏七怔怔看着面前的两盘子点心,突然眼睛一亮。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看到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雪松糕最顶处突然少了一块? 她眼花了? 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满怀信心地慢悠悠走到桌子另一边,如愿所偿地看到一只金光小老鼠在两盘子点心的掩映下心安理得的啃着雪松糕。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看不到。 就只怨金光小老鼠太小了,两盘子摆得整齐划一的点心就将它的小身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小家伙竟然还知道从背面拿不让她看见,要不是她一直盯着两盘子点心看,怕是也发现不了异样的。 小白此刻就像她所形容的那样――金光小老鼠。 一直浑身散着金光的小老鼠靠着盘子,微微仰躺着,用两只小爪子抱起和自身体积差不多大的雪松糕,在啃。 不是斯文有礼,而是狼吞虎咽。 极其没有风度的狼吞虎咽。 狼吞虎咽之后,又扭动着身子去偷拿。 简直,像极了老鼠。 苏七眼角抽了抽,她果真是虐待小动物了吗? 这小东西没出息的样子就像逃荒的难民,而且……一吃起来就把她给忘了! 小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美滋滋的,也许是嘴里也美滋滋的吧,反正一直半眯着眼睛在啃,啃完又急赶忙赶地继续爬去偷点心,连她家主人站到它面前看着它的肚皮一点点鼓起来都没注意。 “小白。”苏七扯出一个笑来,用自认为虽然比不上烟柳但已经足够动听的声音呼唤了一声金光小老鼠。 小东西似乎是做梦时被人忽然打醒一般一哆嗦,半眯的速地张开,手中的小半块就一下子脱离了两只肥肥的爪子,一脸惊恐地看向面前似乎笑得很温暖的那个,自称它的主人的……姑娘。 苏七眼角抽了抽,这小东西的反应……是不是过于激烈了? 她什么也没做呢,就只是喊了一句“小白”,这小东西就犯得着跟遇见了凶神恶煞似的? 她朝小东西眨眨眼,小东西眼珠子转了两圈,忽然扯出一个看不出来是笑的笑来。 说看不出来是笑,是因为,恩,看起来麒麟和人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比如人的鼻子两边没有鬓毛,不会在呼气的时候一翘一翘。 比如人笑的时候面部肌肉松弛还是很有度的,不会笑得好像很费力。 恩……也有可能小家伙笑得费力是因为不想笑却要逼着自己露出笑来的原因,而且,还是一个谄媚的笑。 苏七扯了扯小东西两颊的鬓毛,看着小东西疼得呲牙咧嘴却还不得不继续维持脸上狗腿不已的笑,突然间,心情变好了。 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每次她在千祗翊面前一狗腿,千祗翊就会露出一个她看来扭曲无比的笑。 因为……这感觉,恩,确实不赖! 而她,长这么大,竟然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这,真真是……天理不容! 029 她已足够 而她,长这么大,竟然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这,真真是……天理不容! 这么一想,突然越来越觉得应该有一个这样的宠物来供自己的心理得到满足,恩,好像她也越来越变得和千祗翊一样扭曲了。 双眼眯成一条线,摆出一个自认为春风拂面的笑容来,以最温和的语气突出四个字来:“吃饱了没?” 小东西几乎是下意识摇头,可是摇头摇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了个激灵,回过头看着苏七那似乎人畜无害的满脸笑容,很识趣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苏七满意了。 “那就回来?”依旧是笑容不减,腕间袖口微微敞开着,意在呼唤某只小东西。 小东西可怜地朝她眨眨眼,在看到某人面色稍有一变时,很快速地收起了刚才一副带些乞求意味的表情,露出一个狗腿至极的笑容,步子一抖一抖往敞开的袖口钻。 走到桌子旁边,眼看就要一跳进来时的窝,小东西忽然鼻子一抽,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看两盘点心,苏七看得直摇头,这倒真像是她虐待小动物了呢。 眼看小东西大有一直与雪松糕和一口酥恋恋不舍对视良久的架势,苏七动了动小手,恩,完美收官。 又带着小东西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回的时候,走了两步走到桌台边,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拿了两块雪松糕塞到袖口里,也不管是否会弄脏衣袖了,反正先让这小东西安生快活一会儿好了。 感受到袖里小东西猛一振奋的欢悦之情而蹬来蹬去的动作,勾起嘴角笑了笑,恐怕回家后沈姨娘的凝儿也会是这般可爱,小小孩子似的。 她走回去,刚看到烟柳与那徐二公子仍是对视,谁也不肯先移开视线,像是都想从对方目光中窥探出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徐二公子,应是想看出烟柳的心意所属,因为,他的眼神,多少带了些哀伤。 而烟柳,苏七看不懂。 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烟柳。 也不知烟柳是否已看懂她。 忽听,徐二公子一叹气,终是先开了口:“烟柳,你说你不怕,那就让那人下来见见又有何妨?” 苏七心里暗自称好,她顾着找小东西的时候这徐二公子跟烟柳瞪眼,她刚缓过神来就又往重点上扯,既不耽误她看热闹,又不耽误他自己办正事,真不愧是有史以来能和她想到一起的人。 唉,她又得感叹一句,虽然今天徐二公子给她的印象是有些愚笨,但是可能到了心爱的人面前都是这样吧?更何况今日受了这可大可小的打击,行事作风难免会与平常有些许差异吧?那这么说来,徐知府平日里最看重的儿子,应也不是个废材才是。那她要是能有机会,是必然要去跟徐二公子搭上点儿关系,只可惜如今她是要离开兰州回苏府的人,怕是以后她有想法也难办成,苏七如是想着。 烟柳面色已有些不耐,只是并没有表示得多过明显,苏七暗笑,也难怪,这么注重仪态的人,怎会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长久树立起来的完美形象因为一件小事一个小人物就轻易瓦解。 “徐公子,不是烟柳怕不怕的问题,这件事你要我如何去做你才满意?” 烟柳眼含烟波的无意看了一眼众人,苏七心里一紧,刚才被小东西狗腿至极的笑容一时哄得心情大好,回来又一下看戏看得太入迷了,这下子……忘了给自己打掩护了! 连忙攥紧袖口以防正在专心啃糕点的小东西一个不慎掉出来,作势往下蹲去。 可是,晚了。 烟柳眼中眸色不易察觉的一变,充分说明烟柳看见她了。 突然有一瞬间的后悔,为什么非要作死的跑来看那个神秘人物,不看自己又不会少块肉。本来是想要看烟柳笑话的,这下子被发现了,不知道烟柳要怎么想她呢。 换做是她是烟柳,一定是先惊讶后鄙夷,怎么说两人也算有一面之缘吧,今日她竟然偷跑来凑热闹还偷偷摸摸的,这说起来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苏七觉得脸上忽然有些烧,正欲蹲下的动作一顿,微闭了闭眼,复又深吸口气睁开眼,再睁眼已是信心满满。 烟柳看见就看见吧,反正也奈何不了她,而且人家还没个表示,她在这边自作多情个什么。再说了,她看个热闹怎么了,她是来看徐公子的热闹的,又不是来找烟柳的,有什么好心虚的。 苏七自我安慰着,虽然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就是来看烟柳的,可是自我安慰也是必不可少的,至少这样,让她觉得,面对烟柳那似笑非笑投来的目光,她能够坦然一点。 烟柳只是对上她的目光,眸中先是一讶异,一瞬就恢复正常,复而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目光便不再在她身上停留,只淡淡掠过去,一如往常。 徐二公子的语气变得夹杂着三分愁绪一丝痛惜:“烟柳,那时候你才十三岁,可是我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在等。我这么说,就是想问,我对你的心,你能明白么?四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你不愿我就不强迫你,今日你这般做了表示,我别无他意,就是想看看那人是一副怎样的样子,若是能让我安心,我定会笑着看你再上去。” 苏七看见烟柳眼中划过一丝不屑,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眸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平静得,甚至,看不出一丝异样。 看不出发现她在凑热闹的异样,看不出面对徐二公子满满深情的异样。 苏七倒吸了口凉气,这女人,真是铁打的心肠么? 对她来说,千祗璃千祗翊和玉婉,这三人,在她心里,都是不可多得的朋友,不为别的,就为三人曾经真心对过自己。 她不知道千祗璃现在是怎么想她的,但她感谢千祗璃一路走来的相伴,玉婉在床边守了一夜的情谊她也不会忘,千祗翊几次救自己于水火,她又如何能不记得。 曾经,在松江旁的小破庙里,她问过千祗璃――“我们这不算同甘苦也算共患难了吧?”,她记得千祗璃浅笑着点了点头,那么现在,她觉得,她与千祗璃有共患难,与千祗翊也有共患难,不仅如此,千祗璃没有的同甘苦,千祗翊也有了。玉婉又是那样一个恬静淡雅的干妹妹,她有这三个人,还有小叶那傻傻的丫头,就觉得,足够了。 也许是她太过容易满足,可是,她觉得,跟她比起来,烟柳确实也太过薄情。她这样就尚且很知足了,跟更何况烟柳是对着那样一个痴情的徐二公子。 虽然她懂得知足常乐,但若是有一天,有一个人,也能如徐二公子对烟柳那样对她,她想,她也许会更满足。 她搞不懂是烟柳一人太过狠心还是如今世道已经凉薄,只是,若真有一人,愿默默守她四年多将近五年的时间甚至更久,而且是在看着心上人就在眼前却不逼不强的五年,最后,甚至于,能如此般温和地说出“若是能让我安心,我定不会再纠缠的”这样的话,她定是二话不说,一定下嫁。 她早就告诉自己,嫁就嫁那么一个爱自己爱到骨子里去的男人,她觉得,徐二公子对烟柳的感情,符合她的要求。 可惜,至今,她还未像烟柳这样有福气的,遇到,一个,爱自己,爱到骨子里去的男人。 若是遇到,她嫁、。 可是烟柳,只是不屑。 此时醉春院的所有人,除了烟柳本人外,几乎都是被徐二公子那句话给惊着了,这样豁达的男子,能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放下自己高贵的身价,能对着心爱的女人笑着表达出我宁愿你快活的想法。 徐二公子在做一次最真挚的表白,但却在表白的同时,拿一把利剑刺向自己的心口。 苏七一直在看,看着徐二公子清秀的面庞上一闪而过的哀伤,看因久久得不到烟柳的回话而渐渐苍白的面色,看一脸的温存之色随着脸色的丝丝渐白而慢慢变得苦涩。 “我这么说,就是想问,我对你的心,你能明白么?” 她想说,烟柳明白的。 她还想说,连她这样一个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围观者也明白的。 而一众人等,大多又都是久居兰州,她想,都是明白的。 苏七只觉心口一堵,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生死大爱了,实在不忍再去看徐二公子脸上的那斑驳凄惨之色,移过目光看向烟柳,烟柳却还只是淡淡看着。 就那么一瞬间,苏七觉得,烟柳,她有一种和西齐伍欢一样的狠心绝情的气质。 他们很能装,而且很善装,但是,却都心冷得可怕。 她觉得西齐伍欢是不快活的,那么,有机会,她想问一句烟柳――和他们一样的你,可否真的快活过? 她还想,此刻就这么上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烟柳一句――是否真的就愿意如此简单而又深刻地伤害这么一个深爱她的男子。 ------题外话------ 话说,断网的日子不好过呢~~~ 030 黑上加黑 她只是在想,她和烟柳的差距,是不是就在这里。 如果她去问了,烟柳一定是笑着说她愿意。 而她,就无法做到烟柳那样坦然。 突然觉得,徐二公子爱上烟柳,果真是不该。 不为别的,就是不该,伤了自己。 人活一世,不为他人,但为自己。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若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那便是空来这世间一趟。 可是徐二公子此般委曲求全,换来的是什么,这突然让她觉得,世道好像也太不公平了些。 她也很清楚,这世道是从来都没有公平过,可是徐二公子,真真让她觉得不值。 凝目看向烟柳,想看看烟柳接下来的说法,却见烟柳只是静望着她。苏七一怔愣,这是干什么?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烟柳,她却看向自己,这是要让众人都随着她的目光转过来注意自己么? 苏七浅笑,维持着面上最基本的骄傲,无论什么状况,她不能输,不输给任何人,包括烟柳。她才不管烟柳打什么鬼算盘,总之别惹到自己,否则她就是不护自己周全也要让那算计自己之人付出代价。 众人目光都随着烟柳缓缓看过来,苏七暗叫倒霉,她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状况。 徐二公子见烟柳不看他,也是回了身看苏七,苏七刚好与他对视,一时心里竟有些小小怜惜,本来就带着笑意的脸上在迎合了徐二公子的目光后,眼中又多了一丝温存,微微点了点头向他示意。 徐二公子微微一愣,随即回了她一个笑,只是牵了牵嘴角,却显得异常苦涩。 苏七心里暗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人徐二少都这么明白的表达心意了,烟柳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在这儿瞪着两只大眼睛看她,好作死。 不过她也不能任由烟柳这么看下去呢,这是要搞什么。 “烟柳姑娘看什么呢?” 恩,苏七自己在心里给自己评分,不错,声音虽然没有说像烟柳那样娇媚可人魅人心魄,但最起码也听得过去了,反正她自己听着蛮好的。 烟柳美眸划过一丝异色,一瞬就消失不见,只是仍旧浅笑,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没什么,看姑娘甚是眼熟啊。” “呵呵,烟柳姑娘言重了呢。”苏七心里翻翻白眼,这丫的跟千祗翊似的一样能装,上次见面是说因为看着眼熟才请她喝茶的,茶也没喝成却憋了一肚子气,这第二次见面怎么能还看着眼熟?照她这种说法的话,全天下所有人见个面都要道一句“哎呀,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啊”,夫妻起床是也这么道一句,兄弟姐妹间也这么道一句,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才不过两三天时间,这都开始跟自己装迷糊了,就不怕那天在场的人今天也许也在呢,那天好多人是亲眼看着烟柳把她请上楼喝茶的,大概今天大多数人也都在吧?那烟柳还怎么圆她自己的谎呢? 好像每一次,都是因为烟柳而让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这种感觉,很被动。 而且,让她很不喜欢的被动。 烟柳嘴角挑出一个轻佻的笑来,苏七一时看怔,这是……嘲笑?讽刺?抑或是其他? 其他人决计看不出来烟柳笑中的轻佻之意,只不过不肯放过烟柳一丝表情变化的她,怎么会注意不到。她觉得,烟柳就是在鄙视她,虽然她也不知道烟柳在鄙视她什么。 不过,听了烟柳嘴里吐出来的话,她就明白了。 烟柳微微别过头看向老鸨,“妈妈,这姑娘不是咱们园子里的吧?” 似笑非笑,多多少少带些戏谑意味在里面的一句话,让苏七瞬间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烟柳不担心自己圆不了谎,因为烟柳就是故意在装。 那天好多人是从烟柳在楼上看她的时候就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的,后来烟柳又派出来个小厮来请她“上楼一叙”,就又更多人记住她了。这次却出其不意冒出来一句“姑娘甚是眼熟”,让大家先是迷惑,又让她自己往套里钻,然后装作不在意地问她是不是醉春院的姑娘。 其实,她们两个这么没头没脑的对话,就是烟柳,意在告诉众人,其实她烟柳根本就不记得有她这么一个人,上次的事情只是偶然而已,她烟柳只是把她当做了一个醉春院的姑娘,而且,不在她烟柳的记忆里。 苏七心中冷笑,好心计啊,三两句话就把她给带坑里去了。 老鸨在一旁细细看了看她,两只透着精光的眼珠转了两转,对着烟柳开了口:“烟柳啊,你怎么自己都糊涂了呢,咱园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俏生生的姑娘呢。” 苏七暗中磨牙,这老鸨不愧是和烟柳呆久了的人,说话做事都是一样的风格,好作死。 她不说这话还好,现在这么一说,就真是黑上加黑了。 既然不是风月中人,却非要来这烟花之地,那她是什么目的?要来投靠醉春院做妓女的勾当么? 平常不管是妇人还是未出阁的姑娘,遇到这等地方哪个不是绕着走,她还挤破头的往里站,本来众人也都没注意,烟柳和老鸨这一唱一和的,呵呵,真的把她推沟里去了。 不用多说,她已经感受到了,身旁众人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寻常,夹杂些说不清的意味的目光,零落地投到她身上。 好像,她是一只被人观赏的猴子,而且还是一只不讨喜的猴子。 苏七皱了皱眉眉,面色不悦地看向烟柳,为什么非要这么针对自己呢,自己是招她惹她了? 烟柳接触到她投去的不悦目光,满不在乎扯出一个笑来,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只是对着老鸨说了一个“恩”字以示理解,然后径直转了身往楼上去。 “烟柳姑娘且留步,徐公子可是等候良久呢。”苏七维持着脸上的面瘫笑容,看着烟柳的背影以最平和的心态说着。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平和。 本来是来看热闹的却被烟柳暗中摆了一道,她怎么能平和得起来。 只是……烟柳这是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忘了这里还有个徐二公子么? 既然是看热闹而来,那她索性就把这热闹挑到一个高潮,要不怎么对得起烟柳煞费苦心摆她一道呢。 徐二公子听了她的问话朝这边看来,苏七只是再度回他一个笑,徐二公子也是点了点头示意。很平淡的两个动作,苏七却突然觉得,很默契。 甩了甩头把脑子“默契”这两个词抹去,她也犯抽了呢,素不相识的徐二少,他们两个有什么默契可言,自己可还刚刚在话中把人挑出来当噱头呢,人家能点点头回她就很给面子了,要什么默契。 烟柳上楼的动作一顿,又是站了高那么几个台阶的高度,俯视着众人,包括她,包括徐二少。 “徐公子,你还想说什么呢?” 虽说是她叫住烟柳的,烟柳却是对徐二公子说的话,不过……也算了,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 “烟柳,你还不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吗?”徐二少就那么站在原地,微微仰起头看着站在高处的烟柳,谁也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但是,苏七猜,一定是深情,一定是让她不忍去看的神色。 烟柳笑,笑得耀眼,“是非要那位公子下来一见吗?” 苏七见徐二少点头的同时,竟觉得自己手心,微微出汗,似是期待,又似是恐惧。 她有预感,楼上的那位,据说神秘的莫名公子,总让她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在千祗翊撒腿就跑的后面,她经过醉春院就听到小厮说着那句烟柳姑娘在上面等着公子呢,那时本不想多事,可是徐二少这一闹,竟让她觉得,楼上那人,仿佛她不见一面就后悔了呢。 烟柳朝徐二公子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向苏七,浅笑道:“姑娘,你说呢?” 苏七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是说,你的想法呢?”烟柳极有耐心的再跟她解释了一遍。 苏七又是一愣,关她什么事呢? 烟柳这么做不就又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了么? 真是的,怀了些什么恶毒心思。 呵呵,不就是装么,谁不会啊。 施施然从人群中挤上前来,站到徐二少身边,仿佛这样子自己就不会被烟柳那笑着在她看来却冷的可怕的眼神给吞噬了去。 “我没有意见呢,全听徐公子的。” 说完还偷偷侧脸看了看徐二少的脸色,可惜,人家都没投过来一个眼神,只顾着看烟柳了。 她也撇撇嘴继续看烟柳,只见烟柳也正朝她看来,眸中没有不屑,没有讽刺,可是,多了深沉,多了思考,就那么深深看着她,看得她头皮发麻。 几乎是忍不住要再说句话来抵制那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沉重目光,烟柳却先她一步收回了目光,面上又是高傲的笑,声音依旧动听:“那烟柳便懂了。” 苏七看着烟柳一步步往厢房走,似乎感觉整个大厅的气氛都在随着烟柳没一次脚步下落而变得异常诡异。 特别是,徐二少。 031 又是豁达 苏七看着烟柳一步步往厢房走,似乎感觉整个大厅的气氛都在随着烟柳每一次脚步下落而变得异常诡异。 特别是,徐二少。 身旁的徐二少,大概是此刻醉春院众人里最紧张的一位了,因为苏七分明地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因为激动在一跳一跳,面色却因为烟柳的一步步走动而丝丝苍白。 苏七就看了两眼实在是不忍再去看,甩甩头继续看烟柳。 烟柳刚好走到她出来的那个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对着众人盈盈一拜:“稍等片刻。” 苏七看着烟柳推门进去又转身把门关上,一时竟觉得,心口有什么在微微堵着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奇怪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也就除了那次在灵音寺她非要问千祗璃个究竟,可是她问出来了,却又觉得讽刺无比,只有那次,才有今天这样被空气中的压迫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且烟柳进去的时间越长,她就觉得越焦躁不安。双目死死盯着房门,有一瞬间的冲动竟想就那么冲上去打开房门看看里面到底是在和烟柳谈笑,可是又觉得,可能自己不该知道里面到底是谁。 这种感觉,很奇怪,很纠结。 一如她袖中纠结的小白。 “你还想干什么?”苏七尽量以眼神表达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来,毕竟这一会儿她成了焦点,总不能再顿下身去,用半截袖子遮住脸然后像做贼似的跟小东西说话。 小东西朝她眨眨眼。 苏七也回了小东西两下眨眼,示意她看不懂。 从烟柳进了厢房,小东西就开始蹬个不停,她心知按捺不住,也只好将一只小脑袋拿出来看看小东西到底想干什么,幸好她不是站在最后面就是站在最前面,现在她身边就只有个徐二少而已,徐二少还正忙着看烟柳,没空多瞟她一眼,再加上本来此刻的金老鼠小得可怜,一盘点心都能给遮了去的体积,她稍作遮掩一下还是做得到的。 小东西的眼睛又开始变得水气氤氲,苏七越看越无语,她真的在想,这小家伙是公的女的?否则怎么能这么娇气,每次受点不大不小打击就开始跟她装可怜。 她,靠之! 她长这么大受了多少打击都数不清了,每次她心里不舒服时哪儿来像她这么一个这么好心好肺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来安慰她?这小家伙竟然敢这么恃宠而骄,还没完没了了,她要是任由这小东西放肆下去,她以后就不姓苏。 扯出一个笑,眯着眼睛看向那只小脑袋,在满意地感受到小东西伶仃一震时,很和谐给出一个警告的眼神。 有事情也先给我憋住,回去再说! 她想,小东西是理解了的,只不过仍旧是有些委委屈屈,吸了吸鼻子,很听话地钻了回去。 苏七满意的看着小脑袋一抽消失在她的目光聚集处,撇了撇嘴,这小家伙除了吃就没别的事,这次肯定是又想要吃的。她就奇怪了,两块块雪松糕就能差不多把小东西遮住,那她一把就抓了好几块塞进袖里,小东西自己还在盘子后偷了几块一口酥呢,这都不够它吃的? 竟然还探出头来来想要吃的,虽然它没说,但苏七一定是这样的,除了吃,小白的世界别无其他。 还好她及时掐断了小白的无耻念头,否则她就马上也就要变无耻了。 因为,一主一宠拿了人家的点心,没给钱。 幸亏是众人现在注意力都在烟柳身上,没人去看那两盘斑驳不已的点心,也就不会有人知道,那两盘缺了好几块的点心,是她偷的。 转念一想,不对,不是她偷的,是这小家伙偷的!可是再想,小家伙偷完她也顺手拿了那么几块,关键点不在这里,在于,不管是谁拿的,反正她没给钱。而且最怕的就是老鸨狮子大张口狠狠宰她一顿,她就要肉疼了。 虽然现在自己偷拿了千祗璃好多银子,也算个小富婆了;呃,但是她还想继续攒,攒到她也能盖一座像楚府那样的宅子,就在峪州,娘和她,一起住。 或许,可以的话,沈姨娘和凝儿也可以来一起住。 现在越来越觉得,楚府简直就是自己梦中的天堂,自己应该从小时起就期盼着有一座那样的宅子,现在住在里面,觉得很幸福,但又很不真实。 就是一次带些玩笑意味的“补偿”,她得了一座冠上她和千祗翊姓氏的“楚府”,她不知道以前楚府叫什么,反正是不会叫楚府,她也没有去问,只是觉得,就因为这挺有趣味性的赔罪礼物能使自己收获一份记忆,挺好。 而自己有一天,也定要真正自己有一座这样的天堂。 于是乎,她就不能多花一分冤枉钱! 那么,就只有遏止住小东西想继续偷东西的邪恶想法,以保她的银子周全。 这么想下来,舒服多了,她有钱就是好事。 可是烟柳怎么还不出来,怎么她见那位神秘人的路就这么艰难呢。 大厅里众人也都不似刚才那般眼睛紧紧盯着被烟柳关上的房门,有些以再度跟身旁妓女坐下,更甚者是恢复了徐二公子和烟柳这一出之前的热闹气氛,有说有笑。 渐渐的,大厅再次熙攘了起来,一如这里往日的热闹,不知是厌烦还是忘却,大家都不再等待。 只有她,和徐二公子,一直在等,一直在看。 等烟柳出来,看那位神秘人。 “姑娘可是有事?” 身旁的徐二公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苏七转过头看他一脸苍白的神色。 绽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来,“无事。” “既然无事,为何来这等地方?”徐二公子语气淡淡,仿佛不是在和苏七说话,而是在自呓。 苏七一皱眉,徐二少也是被烟柳给带沟里去了么,也是在想她要做什么风月勾当么? 这么一想,心中不悦,语气一时有些冷:“想来便来了。” 徐二少微一怔愣,似是有些惊讶她的回答。 “姑娘好豁达的心性。” 这次换苏七愣了,她真有这么豁达?为什么一天之内两个人都说她豁达呢? 撇撇嘴不再说话,管她是不是豁达呢,自己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再懂也当个哑巴,否则吃亏的就总是自己。 身后,欢歌笑语,嬉笑声不绝于耳,却只有两个人影悄立在楼梯口处,静默无言。 也不知时光过了多久,苏七才看到那紧闭的厢门轻微开了一条缝,接着,一丝丝扩大,露出烟柳一张魅惑众生的脸来。 烟柳看见她笑了笑,带着些……得意。 苏七不解,有什么好得意的,又不是抢亲成功了,有什么好嘚瑟的。 她看得出,徐二少此刻连去欣赏烟柳脸上迷煞人的笑容的心情都没有了,因为他的眼,此刻紧紧盯着烟柳的身后,似乎就想让自己的目光从只开了一人宽度的门中穿过去,好看看那里到底是何人。 不只是徐二公子,方才刚刚活跃起来的众人,也随着烟柳的一推厢门继续把焦点全部转向那开了一人的厢门。 空气中,又迅速凝结了一种紧张气氛。 苏七撇撇嘴,烟柳是不是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要不然怎么那么善于集中众人的目光并且热衷于此,乐此不疲呢? 可惜,站得越高,摔得就将越惨。 要是不知收敛,她敢说,最后的下场一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烟柳有时很聪明,但好像仅限于对付她,给她使跘子这件事上,她觉得在这件事上烟柳真是将她的聪明才智挥发挥到淋漓尽致。可是有时又会做一些在她看来就是在找死的行为,比如远远把徐二公子推开不留退路,比如让自己成为那最耀眼却也最招嫉恨的众矢之的。 也有可能,她想的是错的。 也许烟柳最后不会像她想的那样没什么好下场。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烟柳觉得她自己有资本。 如果烟柳能这么张狂是因为烟柳有资本的话,她没什么好说的。 有资本有实力的人说话做事从来就不需要考虑,所以那么多人在渴望实力。 包括她。 她不知道烟柳有什么好招摇的实力,但也不想了解太多,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她可以去了解的,但是也隐约感觉得到,跟今天的神秘人有关。 烟柳今天一直很自信。 自信的理由,她猜,是那个神秘人。 烟柳能把徐二公子推开就说明给自己找好退路了,那这个退路,呼之欲出。 “他来了呢。” 烟柳优雅地笑着,优雅地跟众人,以一种天生女王般的骄傲语气跟他们在,说话。 徐二少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苏七看着看着,竟觉得,自己也出汗了呢。 抬手去一摸,哪有什么汗,她自己都快要把自己吓出病来了。 最可恶的是,人徐二公子都出了一头激动的汗,烟柳还就是站在那儿不挪身。 苏七暗骂,不挪身你让人家怎么“来了呢”,把你一巴掌排走吗? 一边在心里骂还一边朝烟柳翻了翻白眼,也不管烟柳是否看得见了,权当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烟柳果然是看到的,也不过是满不在意一笑。 ------题外话------ 汗一个,这是要断更的节奏么! 032 精彩揭晓 烟柳果然是看到的,也不过是满不在意一笑。 而且是一种带着轻蔑的笑,就好像她的白眼与鄙视,对于烟柳来说,也不过是无关紧要不痛不痒。 呵,本来想想也是,烟柳是集万千瞩目于一身的一代娇女,又如何能与她这等落魄小姐相计较。 更何况,现在她在烟柳面前还顶着一个楚姓,根本就是个无枝可依的可怜人,烟柳才不会多在意她。至于刻意的刁难,鬼才知道是不是烟柳犯抽了。 眼看烟柳还不挪步,苏七急得直磨牙,这是在挑战他们所有人的耐性,烟柳是要急死他们。 “烟柳姑娘快挪步吧。”苏七浅笑盈盈。 没人来开口那就她来,反正自己也没形象了,多做点儿其他什么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要是支一下声烟柳就能移开身子让里面那位出来的话,不亏。 “莫急。”烟柳眼中烟波流转,若有似无地往她身上瞟了一眼,就跟方才在楼下盯着她看时一样沉重的眼神,夹杂着思索的眼神。 “公子在更衣,马上就出来。” 烟柳这一句话让徐二公子的脸色变得又难看了几分,众人也都面色稍有一变。苏七暗自撇嘴,烟柳想表达些什么给他们? 更衣。 有什么特殊情况非要在这个时候更衣? 难怪其他人乱想。 她都乱想了。 让男子在自己房中更衣,想让她不多想都难。 她心中暗自诽谤,烟柳已又一次足下生莲地往楼下走,看着烟柳的身子终于从那扇门前走开,苏七只觉一阵紧张。 烟柳没有再转身关上门。 她便把目光直直投了过去。 不光是她,在场所有人此刻都把目光投了过去。 可是,无一例外,都没有看到想看的东西。 她就只能看到那天的黄花梨木桌配素白锦缎,屏风也若有若无瞧见一角,就是不见那神秘人。 也许真的像烟柳说的,在更衣。 烟柳一步步走下楼来,站到了她对面,微微一笑。 苏七没有回她笑,因为,她不知道,烟柳的笑,到底是好是坏。 或者说,她不确定,烟柳每笑一次,对她来讲意味着些什么。 所以,她不敢随便就回了烟柳一个笑。 因为她怕,她做了那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傻事。 烟柳对她的一脸淡漠也不甚在意,轻移莲步站到她和徐二公子中间的位置。 苏七撇撇嘴,都不要人家了还好意思站到人家身边,这是打徐二公子的脸还是打她自己的脸。把目光投向徐二公子,只见徐二公子似乎对烟柳站到自己身边毫无所觉,只是眼神有些麻木空洞地瞧着那开了一扇的厢门。 苏七看到这幅光景,忽然心情就好起来了。 看徐二公子这幅样子,倒像是对烟柳心如死灰了呢。呵呵,这样最好,省得烟柳有一天没靠山了来找他破镜重圆他还不知死活地再贴上去。 那若是烟柳有一天真的找不到靠山了,她还就乐意看着烟柳孤苦伶仃。 烟柳不顺心她就高兴。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太大,毕竟以烟柳的能耐,丢了一个靠山,她能找来更多的靠山,只要她想,就一定能。 不过偶尔的自我安慰还是必不可少的。 这是她总结出来的真理、 看烟柳碰钉子是不可能的了,自己只能再心里构想一下,不过……也挺好的。 烟柳这次要是真的伤了徐二公子,她就努力跟着徐二公子混个熟脸,不为别的,就算是多了不喜烟柳的盟友。 虽然可能这个盟友真的仅仅就限于混个熟脸,毕竟自己明日就要走的,但是,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要是徐二公子今日表现出来的是对烟柳依依不舍死缠烂打,她一定是连看都不看不眼,可是徐二公子除了刚开始跟老鸨说话时带了些纨绔公子哥的气质,其他地方做的也算到位。比如,他只是淡淡看着这一切。再比如,他只是说见一眼那人,并且,愿意主动放弃。 徐二公子说她豁达,其实她要说,徐二少也不差。 五年的努力,岂是一句话说丢就丢的。 就算没有成效,就算烟柳没对他表示任何。 但是,男人们那可怕的自尊心,更何况是徐知县家的二少爷,若是他想,定也要让烟柳的日子过得不那么顺。 可是徐二公子没有,甚至不忍去多说一句让烟柳不高兴的话,只是深情一句“你能懂我的心么”。 如此深的爱恋,如此浓烈的感情,连她都感受到了。 可也就是因为这份感情,徐二公子就这么平淡地跟烟柳妥协。 他这一妥协,就代表着,他五年的守候,他最爱的那个人,有可能,下一刻,就不再与他有以前那般的交集。 也许只有是对自己爱的人,徐二公子才这么豁达。 可他的豁达,就是对自己的伤害。 跟她的豁达,截然不同。 她被他们所称的豁达纯属是不想让自己累着,自己觉得怎样自己最高兴就怎样做了。 而徐二少的对烟柳的豁达,就是拿刀子往自己心窝上戳。 对烟柳如此和善委婉,对老鸨却那般语气,她想,怕是徐二公子也是不喜这老女人的。 刚好,她也不喜。 于是就又多了一条理由。 能跟她想事情想到一起,能讨厌她不喜欢的人。 当然,除了烟柳。 这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也是她经过考虑的。除非徐二公子到这场闹剧结束还是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以让她看出徐二公子是真的对烟柳死心了,否则就是混个脸熟她也不屑。 要是继续跟烟柳这样的女人待在一起,徐二少迟早也会失去这一分让她欣赏的淡然。 徐二少的淡然,决定了他能拿得起放得下,就像她所想的那样,就算是再爱,也要懂得放手,否则,还是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徐二少明白的。 也许这份明白不是因为他跟她的想法一样,也许就是因为想让自己心上人不挣扎。 可不管是哪一条,徐二公子都有和她相同的特点,所以,她愿意,也乐意去跟他混个脸熟。 要是以后徐二少真的是打死不跟烟柳往来,那于她而言,真真是激动人心的事情一桩。 虽然想法有些邪恶,但是也无可厚非,谁让烟柳总是坑自己来着。 坑别人坑的久了,总有一天,自己也会不好过的。 苏七静默地想着出了醉春院就要去跟徐二公子混个脸熟,一时想得入神,待到感觉众人呼吸一窒时才猛地缓回神来。 回过神来之后,却突然觉得,空气中气氛不对。 隐约有一种压抑的气味混合在空气里。 混着各种脂粉味道,充斥了她的鼻腔。 这人……好强的气场! 刻意释放自己的气场,这是要震慑徐二少么? 抬头望向那开了半扇的门,看到一片衣角在慢慢贴近,呼吸一顿。 这感觉……好熟悉。 熟悉的很。 好像在哪儿经历过似的。 可是要让她想,她又一时想不起来。 苏七站在那儿冥思苦想,可是等她看到完整的一片衣角时,好像突然明白什么了。 一片用金线绣着大朵曼陀罗花的衣角。 很眼熟。 空气里的压抑气氛,也很熟。 因为,她才刚刚经历一场,并且,这身气场,曾被她戏言吓坏了香山路上的孩童。 轻微皱了皱眉,千祗翊包了烟柳的场? 她问过千祗翊是不是跟烟柳相识,千祗翊是说是的。其他没有多说,她也没有多问。只是,从未想过,今日闹了这么一场,主角竟是他。 也从来没有想过,她所问的相识竟到了此般境界。 原来,他们二人,真的比自己与他的交情要深。 思绪一闪而过,苏七看着那朵曼陀罗一丝丝放大,一抹紫色身影也终于推开厢门站了出来。 没错,就是千祗翊。 她以性命担保,那就是千祗翊。 而且,是没有“更衣”的千祗翊。 她敢说,烟柳说的什么“公子在更衣”就是句屁话,她怎么没看出千祗翊穿的跟刚才有什么不一样。那这么说来,就是烟柳在吊他们胃口,好作死。 千祗翊目光往下看时,刚好看到烟柳,随而看见了她。 苏七扯出一个笑来,千祗翊目光微微一滞,挑挑眉,走下楼来。 待到千祗翊一身紫色光华走下楼,苏七不动神色往前挪了两步站到他身旁,以极其细小的声音说了一句话、:“听说烟柳姑娘被人包场了,想不到那人是我们亲爱的三皇子殿下。” 千祗翊挑挑眉,不搭理她,径直往烟柳身边去。 苏七撇撇嘴,当场就给千祗翊下了四字评判:重色轻友。 看见烟柳就不搭理她了,怎么说两人也刚同生死共患难过一场,刚来这醉春院就翻脸不认人了。 管他呢,自己今天这热闹真是看精彩了,完全超出自己想象范围的精彩。 她还以为这家伙说了那句奇奇怪怪的话后就丢下她自己先回楚府了呢,想不到是转了个弯儿跑到了醉春院。 她走到醉春院门前时小厮的那一句“公子来了?烟柳姑娘在上面等着呢”她倒现在才有点儿明白。公子就是指千祗翊,还好她好奇心以及看热闹的坏心眼旺盛不已,否则就找不出烟柳和千祗翊的奸情了。 说是奸情,就是小厮的那后半句话,说烟柳在上面等着千祗翊呢。 ------题外话------ 捂脸!这两天更新好晚啊~ 033 秀恩爱,死得快 说是奸情,就是小厮的那后半句话,说烟柳在上面等着千祗翊呢。 说这话明显就是说明烟柳和千祗翊是相约好的,呵呵,也许千祗翊也是来和烟柳道别的吧?她都懂得去跟西齐伍欢还有无悲大师道别,千祗翊也顺道过来看看他的老相好,恩,挺正常的。 怪不得烟柳一脸得意模样,这是在跟她炫耀呢。 虽然她不受烟柳这炫耀的刺激,毕竟自己也没权利去管人家两人的事情不是,但是烟柳好像就是以此为荣。 她就总觉得烟柳对自己有若有若无的敌意,那人家找了个不错的相好,当然就觉得有资本来跟她炫耀。 而且,不光跟她炫耀,现在拿这个相好来压徐二公子也是再好不过了。 论相貌,徐二少算是中上等,放在人群中也是蛮扎眼的那一类,可若是跟千祗翊比起来就有些失色了,毕竟千祗璃和千祗翊这两兄弟都是难得一见的妖孽类型,想找出能与他们二人匹敌的人来,不是没有,但是很少。 很显然,徐二少在相貌上就落败了。 再说气场,千祗翊身上的气场不可谓不强,再怎么说也有一国皇子该有的威仪,只不过平日不过多表现出来罢了。可徐二少是那一种有傲气但缺乏气场的人,看他一身书生打扮,倒也喜人,不能说没有一丝慑人气魄,可跟千祗翊比起来,差远了。 再有就是最终重要的一点,家世。 家世对于这些人来说不可谓不重要,如果徐二少不是徐知县最疼宠的儿子,她想,烟柳大概连看都不会多看徐二少一眼。可仅仅是个知县的儿子又怎样,千祗翊那可是一国皇子。他的老子是这天盛王朝最说一不二的人物,谁惹得起? 这么一综合下来,苏七不得不再可怜徐二公子一次,好悲催的徐二少,守了五年的姑娘就被千祗翊这家伙无良地抢走了。 看着可怜的徐二少正面如死灰地看着千祗翊走到烟柳面前,苏七也上前两步站到千祗翊和烟柳旁边的位置,尽力维持着面瘫笑容,讪笑着跟千祗翊说了两个字:“你啊?” 千祗翊撇撇嘴看向她,她也撇撇嘴,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两个字来。就是看到千祗翊想要开口跟烟柳说些什么时,下意识地一步作两步走上前来打断千祗翊想说话的动作,但是却说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来。 烟柳也在一旁半捂着嘴笑:“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苏七以一贯雷打不动的笑容回了过去:“烟柳姑娘尽可自己理解。” 呃……或许可以理解为,她在问千祗翊,包烟柳的场那人是……你啊! 可是这个说法好像又有些说不过去,她刚才都暗中讽刺了千祗翊一番了,这怎么又来一次,算了,不管了,反正烟柳又不知道。 烟柳不问了,倒是千祗翊斜着眼瞟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她一直不正常,别管她。” 苏七刚听到这句话时还以为他是在说烟柳不正常,因为觉得千祗翊应该没有闲工夫在烟柳面前跟她说话,可是刚一回味,脸就拉下来了。 她不正常?! 她不就说了两个字就不正常?! 靠之! 丫的说她不正常,这家伙什么时候正常过?! 本来以为要回楚府结果半道拐来了这作死的醉春院,来勾搭烟柳还说她不正常?! “公子放心呢,我正常的很,倒是你和烟柳姑娘要注意了。”苏七再度扯出一贯不变的面瘫笑容来,心中默念,不要急,不许慌,在烟柳面前,输什么都不能输这身气度。 要是她因为千祗翊一句话就让烟柳抓了把柄去,岂不是太不值当。 烟柳听了她的话有些不解,遂问出声来:“我们注意什么?” 苏七撇撇嘴,看了看烟柳又看向千祗翊,想了想还是不正面回烟柳的话,而是趴到了千祗翊耳朵边,几乎是扯着他的耳朵在跟他说话:“注意下啊,秀恩爱,死得快。” 徐二少还在这儿站呢,他们俩就旁若无人似的直接把人忽略了,不可谓不可恶。 千祗翊眼角一抽,嘴角的笑有一瞬的僵硬,不过转瞬就恢复正常,以一种不正常的目光看向她,带着些……审视与挑剔。 苏七维持着脸上的面瘫笑容看过去,一边看一边以眼神示意烟柳还在旁边,千祗翊这么一直看着自己是要闹哪样,不怕烟柳大美女不高兴吗。 千祗翊接收到她目光里的含义后再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苏七缓了口气,偷瞟了两眼烟柳。 烟柳面色有些不善,她看到恩,不错,非常符合她的想法。 竟然拿千祗翊当资本跟自己炫耀,自己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跟千祗翊咬耳朵她敢吗?自己刚跟千祗翊从天门阵的九死一生中出来她有吗?自己袖中藏个她和千祗翊一起带回来的金光闪闪的小东西,烟柳能吗? 拿千祗翊算计徐二公子还行,要是拿来跟她炫耀,烟柳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虽然她可能没有两人那么深的交情,但好歹自己跟千祗翊也是同生死共患难吧,就算他们俩交情再深,在天门阵跟千祗翊在一起的人是自己,又不是在醉春院言笑的烟柳。那烟柳有什么资本来跟她炫耀,充其量不过就是个先来后到的问题。 烟柳跟千祗翊认识的早,所以她抢占了先机。 所以烟柳觉得有资本跟她炫耀。 殊不知,烟柳所自认为拥有的资本,她根本就不屑一顾。 她要的就只是一颗真心,一分真情,而千祗翊数次百般护着自己的行为,如果不是她多想的话,那千祗翊现在是真的把她当个朋友看了。就算烟柳他们两个真的是老相好,她也不甚在意,反正明天就要走了,说的再多以后也是一辈子不见面的结果,她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倒是烟柳,觉得有个老相好身份了不起啊,她又不是千祗翊的大妃小妾,为什么要在意千祗翊是不是在外面寻花问柳。 那烟柳这满怀得意的做法,除了就是刺激下徐二公子,让众人惊艳一把,对她来说还真没有一点用处。 想用千祗翊来刺激他,明显选错筹码了。 而且,烟柳不但没有达到目的,明显还被她刚才的动作刺激到了。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靠那么近跟千祗翊说话,反正千祗翊也背过也抱过了,她又有什么好矜持的,但对烟柳来说就不一样了,看见她跟千祗翊那么亲昵的动作心里肯定就跟蚂蚁爬似的吧?嘿嘿,活该,谁让她自己怀了坏心眼来着。 她能受欺负可不就代表她好欺负。 因为有些人的欺负是必须要受的,就比如惠妃,可烟柳的下马威她为什么要欣然接受,她也要让烟柳看看,不是说所有人都是好欺负的。 至少,她就不是那一种能任人欺负的。 能忍不代表就会一直忍下去,而烟柳,就是忍不得的那种人。 她算看出来了,烟柳就是你给她根杆儿她就顺着无限往上爬的那种女人,所以必须从一开始就扼杀烟柳种种邪恶的想法,否则倒霉的就会变成她了。 烟柳多看了她两眼,苏七感受到就立马回瞪了过去,烟柳面色稍有一变就恢复正常,仍旧是笑着,但苏七总觉得,烟柳眉心隐隐有一股戾气在跳动。 烟柳想开口再跟他说句什么,可是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来。 苏七撇嘴,有什么想说的不能说,千祗翊在这儿她就得装好人吧,不敢说什么太过分的话了吧,看起来千祗翊倒成个宝了。不过烟柳只顾着抱这个宝,都把人徐二少忽略了。 她扭头看向徐二少,只见徐二少若有所思地看着站在一起的千祗翊和烟柳二人,面上纠结着说不清的神色,似是欣慰又似是忧伤,看得苏七心都抽了抽。 说徐二少是好男人就一点没错,可惜错付了一颗真心,把心窝子都掏给烟柳了,烟柳还不冷不热的。 可能曾经有过三分钟热度,要不外边传言怎么都说两个人关系不一般呢,可是千祗翊这棵大树一来,罩住烟柳以后,烟柳就一脚把徐二公子这棵小草踩碎了,毫不留情。 最可悲的被踩碎的这棵草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是给大树当了肥料,可以为烟柳以后的生活至少多出点力,要她说,真真可笑至极又可悲至极。 偏偏,人家还就乐此不疲。 是不是被爱情冲昏的头的男人都是这样她不知道,只知道,此刻,徐二公子的脑筋明显没用上,做事说话一定都是不经考虑的。 想到这儿忽然想起来,要是换了千祗翊是今天的徐二公子他会怎么办? 自己守了五年的爱人,就这么一朝被一个比自己优秀好多的男人夺走,千祗翊要怎么做? 她想不出来,也无法去想象。 因为,这个世上,应该不会有比千祗翊优秀好多的男人,不然就是老天不公了。再者说,凭千祗翊的本事,谁敢抢他的相好? 不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034 撇下你,我走了 不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就这么一想,好像想起来,千祗翊就还真有个老相好被抢走了!而且……貌似他比徐二少还要悲惨些。 因为,抢他老相好的那人是白玉羽。 虽然她只见过白玉羽两次,但是也能隐隐感觉到白玉羽那跟西齐和这两兄弟丝毫不差的傲气。若是没有资本,他们又何来这般傲然之态? 皇室能任由白玉羽抢了未过门的媳妇也定是因为白玉羽有那个资本,否则像这样的事情,以皇室人的手段,一定是柳凡琏和白玉羽都活不了。可即使白玉羽有那个本事带柳凡琏出了丞相府,最终柳凡琏还是香消玉殒,他还是孤身一人,还平白留了个千祗翊在那里徒悲伤,这事儿还真让所有人闹心。 烟柳被千祗翊无良霸占徐二少应该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两人可不是一个级别的,换个正常人都知道选千祗翊更好,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千祗翊……那可是堂堂一朝皇子,就这么被人名目张胆抢了媳妇,偏偏那人跟他也是旗鼓相当,媳妇还铁着心向着人家,如此一综合,苏七瞬间觉得,好像千祗翊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徐二少跟千祗翊比起来,貌似差了点悲情成分。 可是转念一想,千祗翊自己受了伤害就又去祸害徐二少,此做法不可谓不变态。 再看徐二少,仍旧是面色不改之前的悲痛,却也少了激动,多了欣慰。 啧啧,苏七在心里暗叹,果真是好男人。 她刚开始只当徐二少是找个借口想见见那神秘人而已,谁知道人家见到千祗翊后还真就是一声不吭了,这次真是充当了一次圣人的角色。 “哎,你今天中午回不回去啊?不回去我就不做你的饭了。”苏七朝千祗翊狡黠地眨眨眼,语气里不无调侃意味。她想千祗翊应该是不回去了吧,那正好,她就拉着徐二少走一截,顺便混个熟脸培养下感情。 千祗翊斜瞥了她一眼,嘴角挂上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苏七安心地等待着他说出三个字来,可是千祗翊竟然说了让她匪夷所思的一句话。 “你别想撇下我。” 在场所有人都看到烟柳旁边的那位妖孽美男浑身散发着紫色金光,似笑非笑地对着她说了这意料之外的六个字。 苏七感受着聚集在自己身上的众多目光,硬着头皮讪笑了两声:“呵呵,公子说笑了。” 这是要干吗,刚刚跟烟柳勾搭上还要托自己下水? 什么叫她别想撇下他,那今天是谁先半道拐来醉春院的? 她倒是想撇下她,可是她能吗? 这不就是在问他愿不愿意被她撇下呢?那千祗翊还这么明目张胆在众人面前说这句话,这是要告诉众人他们俩其实认识么?并且……若有若无地宣扬点儿他们俩不正当的关系? 虽然她不觉得他们俩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可是照这种情形旁人听了想不多想都难。 烟柳刚才虽然没有正面说,但实际上已经明确表明了千祗翊就是她的良人,那现在她问千祗翊是不是要一起回去,千祗翊应当说自己不回去在这里陪烟柳才对,可这家伙却要死不活地说不让她撇下他,众人再一联想她刚才问的是不是做他饭的问题,呵呵,不难想象出一桩三角恋。 她在家里苦苦等夫君,夫君却未归,于是她来到醉春院,谁料夫君跟最有名气的烟柳姑娘在言笑,她只能忍气吞声,还得好心问一句是不是要做夫君的饭,夫君一脸嫌恶地说别想撇下他。 苏七眼角抽了抽,这是她首先想象到的版本,不知道这些人还会怎么想,现在好像这事情……越来越凌乱了…… 而且不仅是众人多想,恐怕烟柳……也是脸上挂不住了吧。 苏七偷偷瞄烟柳,果然见烟柳的笑有些僵硬,不过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仪态,她所感受到的眉心那股戾气在隐隐跳动。 苏七忽然就又高兴了一把。 烟柳憋屈了吧,活该。 敢跟自己炫耀,自己都大发慈悲饶过她了,千祗翊却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再让她憋屈了一次。 烟柳不是觉得千祗翊是他的吗,那为什么现在千祗翊并不流露出要跟她一起待下去的想法呢,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遭到过这样间接却又直白的来自男子的拒绝吧?没有就对了,头一遭往往不好受,她和千祗翊倒是无意间让烟柳自尊心受挫了一次呢。 想到这儿,原本心里跟什么堵着似的感觉也一下子就不见了。 她算总结出来了,以后心情不好就多看看烟柳憋屈的样子,真真是大快人心。 于是乎,刚才对千祗翊那一抹恼恨也消失不见,最起码这家伙的不正常让烟柳憋屈了一次,也间接让她高兴了一下。 反正只要看到烟柳不顺心她就高兴。 那她就不跟千祗翊计较了,脸上笑容一直挂着,只不过这次是真心洋溢了些温暖在里面,也不顾大庭广众了,伸出手拍拍千祗翊肩膀,颇有一副义气冲天的模样。 “我看好你!好好跟烟柳姑娘处!你的饭我就不准备了,就这样,我走了!”说完一溜烟就往醉春院外跑,只觉心情无限好。 要是她这么说了千祗翊还能说出什么别撇下他的话,那就是真想让烟柳埋怨他了。再者,她这么说了之后应该没人会怀疑是什么三角恋情了,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会如此豁达地说让自己夫君好好和另外一个女人好好处。 可是刚走上大街没几步,苏七突然就又后悔了,自己刚才跑那么快干吗,难道真的是做贼心虚?可是自己也不过就是去看了场热闹顺便拿了几块点心,犯不着吧?这样子一来,自己还想跟徐二公子沟通沟通感情,现在她一溜烟跑出来了,可徐二公子还在里面,她接下来怎么办? 再跑进去看会儿?然后等着徐二公子一起出来? 呃……好像这想法太不符合她的作风了,丢死人了。 那要不就站在这儿等? 可是徐二公子出来看见自己站在这儿还不走肯定觉得她脑子有毛病,再说了,自己又能找什么理由去跟徐二公子混个脸熟呢? 本来是想跟徐二公子一起出来然后混个同行的缘分,这也是她不想让千祗翊一起回去的原因,因为怕千祗翊破坏了她和徐二公子沟通感情的好氛围。可是刚才看到烟柳一憋屈,她一兴奋,就激动过头了,然后就麻利跑出来了,竟忘了徐二公子还在里面。 现在自己还怎么跟徐二公子混个同行的缘分? 站在原地抽搐了半晌,最终还是一叹气抬起脚走了。 也许真的是没有那个缘分,既然如此便就此作罢吧。 走了一截路把小东西掏出来让它也透透气,小东西瞪着眼左看右看的,苏七看得弯了弯眼,倒真是像个孩子似的。 她叫小白就没叫错,果真跟记忆里的凝儿似的。小小的,蛮可爱。 “小白啊,你说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苏七走在路上,虽是唤着小东西,却是在自呓,本来就没指望小东西能说出什么来,再说了,小东西也不会说话。 她就是在想,那一次烟柳无缘无故的试探让她很不爽,回去她就问了千祗翊是不是认识烟柳,千祗翊只跟她说是,其他的也不跟她多说,可是今天竟看到这样的一出戏,这突然让她觉得,烟柳对自己的试探,也许是另有目的。 而且,自己看到千祗翊和她在一起心里突然很不爽的样子,就觉得千祗翊又在坑害自己。早知道他们俩是这么好的关系,她还跟烟柳置什么气,肯定巴巴的顺着烟柳,以后烟柳就是碍着个风尘女子的身份不能当皇子正妃也能当个侧妃吧,那就跟她不一个级别的人物了,她怎么会烟柳对着干,只不过现在事情已成定局她也就不去想那些了,只不过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的话,她不知道要怎样夹在烟柳与千祗翊之间周旋。 惹了哪个都不是,这让她怎么做人。 “唉,小白,你说我算是跟着千祗翊害死自己了。” 小东西朝她眨巴眨巴眼。 “你眨眼干什么,反正我就是不该来这醉春院,来了竟然还没猜出那人是千祗翊。” 小东西听后不再眨眼,却是以一种极鄙视的眼神看向她。 苏七把眼一瞪,小东西竟然好敢鄙视她了。 “看什么看,难不成你猜出来是那家伙了?” 小东西郑重点头。 苏七撇嘴,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 “你刚才难道不是又在要吃的?” 小东西古古怪怪的行为,让她想起……她就说嘛,小东西吃了那么好几块怎么也不会再饿得嗷嗷叫了,原来是认出千祗翊来了,她还自以为是地以为小东西是又饿了,导致错过一个提前知晓神秘人就是千祗翊的机会,多亏呀。 苏七把小东西整个从袖中拿出来,看着小东西两只闪着金光的眸子,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035 很狗腿,很满意 苏七把小东西整个从袖中拿出来,看着小东西两只闪着金光的眸子,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东西撇撇嘴,一脸不屑的模样瞧她。 苏七脸一黑,她怎么好像总是被这小东西鄙视。 “快说,你怎么知道的?” 小东西听后立马眼含泪光,苏七眼角抽了抽,她又忘了这小东西不能说话了。 “难道说……你能感受人的气息?”或者说是能够记住每个人身上独有的气息,从而在再次遇到时辨别出没每个人的不同之处。 小东西收起眼泪,自信满满地朝她点点头。 苏七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完美的笑容来,“那你是不是能感受每个人的气息并且能够准确无误地认出来?” 小东西郑重点点头。 苏七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来,捡到宝了。 她要是以后都带着这小东西出行,那她所遇到的每个人岂不是都能被小东西记住?那她岂不是能省很多力?比如说白玉羽再躲在暗处她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知道?比如说再遇到今天这丫样的事她岂不是能做个准备? 这简直就是天降喜讯,本来想着带着小东西就是当个宠物玩儿,没想到这小家伙倒真的挺管用,不愧是上古神兽金麒麟,就算是变小了也是一样的不平凡。 可是刚心里好受一点,又开始责骂自己跟头猪似的那时候不知道多看小白表示两下,要不就能提前知道那人是千祗翊了,不至于让自己看到那一片带着大朵曼陀罗花的衣角时心都快跳出来了。 不过她看小白就只知道蹬腿,要不就是眼里含泪,看得确实索然无味,也根本不知道小东西到底想表达什么,以后要是每次都这样,岂不还是很捉急? 唉,小白不会说人话确实是道坎儿,这坎儿还偏偏就迈不过去了,真心给她添堵。 苏七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小家伙,你能说话不?” 小东西点头,苏七一喜,但是突然却又看到小东西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又点头又摇头,到底是能还是不能。 小家伙开始摇摆着前肢跟她比划,一边比划一边嘴里“咿呀咿呀”着,不过也幸亏声音实在小得可怜,她又把小东西遮得严严实实的,路人也看不到。不过路人看不到听不到不假,她看得到听得到也不假,可是……这还是不懂啊。 小东西这是在连比划带咿呀地说什么? 兽语? 她哪儿听得懂啊! 苏七一脸黑线地跟小东西说话:“别比划了,我看不懂。” 小东西先是露出挫败的表情了,忽而眼珠子一转,又露出鄙视的表情来。 苏七眼角抽了抽,这小东西也越来越聪明了么,刚开始小东西应该是以为自己表达能力太差,可是眼珠一转之后明显就是在鄙视她理解能力太差。 她,靠之! 这小东西刚出那天门阵半天就变得古灵见精怪的,以后要是接触人世间的一切时间长了岂不是要逆天了?吧她这是在造福还是在作孽? 最主要的一点,这小家伙别的不会,就会鄙视她。 动不动就鄙视她。 而且鄙视完之后,有时候还会眼泪汪汪的望着她,搞得她跟虐待小动物似的。 她快被这小东西阴晴不定的本事搞疯了。 就跟千祗翊那家伙一样阴晴不定! 而且,能装至极! 她早就说过千祗翊比戏院的伶人还能装,这又出来一个挺能装的小东西。 每次都跟自己装委屈,真当她是好捏的软柿子么? 话说也奇怪了,这小东西跟千祗翊那么像,都阴晴不定,又都特能装,为什呢么小东西就是不喜欢千祗翊呢? 她在进灵音寺之前千祗翊说把小东西给他,她就给了,结果几乎是被千祗翊生拉硬拽过去的。下山的时候她也说让千祗翊抱,小东西和千祗翊两个人都不愿意。 由此可见,他们两个,应该是互相看不惯对方的、 可是偏偏性格还像的不得了,这是要让她在中间充当个恶人的角色么? 这么一想,苏七突然觉得,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在醉春院的时候就想了,决不能让这小东西随随便便就鄙视自己,好歹自己也算小东西名义上的主人吧,要是任由这家伙鄙视,岂不是天理不容? 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小东西鄙视的眼神,语气不冷不热:“你那什么表情?” 小东西立马惊醒过来,脸上挂上一副狗腿笑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以示刚才的表情是她的错觉。 “很好。”苏七扭曲地满意了。 千祗翊这家伙的变态扭曲心理还是可学的,最起码她看到小东西脸上狗腿的笑容时,心里有一千一万个爽。 以后就照这么下去,她得把小东西调教地乖乖的,最好是每天脸上都挂着这样的狗腿笑容。 苏七每每的构想着,小东西暗中咽了口唾沫,很识趣地爬回了袖中。 看到小东西识趣的做法,苏七再一次满意了。 恩,小有成效。 就照这么下去,真好。 “姑娘。” 苏七在听到这么两个字后也不甚在意,这满大街的姑娘,不一定就是叫她,可是肩上忽然微微一沉时,她就知道,的确是叫她的。 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徐二公子以及他手中的折扇,这家伙刚才一定是拿折扇敲自己了一下。 “公子可有事?”苏七维持着脸上的淡然,其实心里早就激动了,刚才她还在想跟徐二公子混个脸熟都没机会了,这徐二公子就自己来找她了,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还好刚才小东西识趣地钻进去了,要不以现在徐二少这个角度,可是把小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徐二公子一笑,苏七看得出他面色已稍稍红润了些,清秀的面庞上挂着的那抹浅笑也甚是喜人。 “无事,看姑娘甚是有缘,不如同行一段如何?” 苏七心中暗自拍手,看吧,她好不容易瞄上一个人,这就真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同行……徐二少啊,你简直太能想了! “无妨。”苏七浅浅一笑:“反正无人相伴,跟公子同行一段也无不可。” 徐二公子淡淡一笑,遂携了步与她同行。 苏七一边走一边想徐二少到底是照找自己干什么,她才不信什么看姑娘甚是投缘,刚丢了心上人的男人,就是看别的姑娘再怎么投缘也没心思去同行一段吧? 这徐二少哪儿都好,又大方又跟她心有灵犀的,就是有时候脑子一根筋转不过弯来。 这么个容易识破的理由要是换了别人,谁不得给他当头一棒啊,还偏偏就是她心怀叵测,才跟他误打误撞往一块去想。 只是这也走了半条街了,徐二少就是一声不吭,再过两条街她可就到楚府了,还怎呢么跟他混个脸熟。 算了,这男人还扭扭捏捏的,她就勉为其难先开口把。 “徐公子,你不是在醉春院么,怎么出来了?” 徐二公子扭头若有所思瞟了她一眼,“烟柳有人陪,我还在那儿做什么?” 苏七咽了口口水,讪笑了两声:“呵呵。” 自己挑什么话头不好,非得挑了这么个敏感的话题,徐二公子指不定就在想,她是故意的,想看他难堪。 “徐公子真是难得的痴情人。”这句话苏七说的很真挚,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太好,自己遇到的这几个男子,千祗翊,白玉羽,徐二少,他们都是认准了一个女子就坚持不懈永不放弃的类型,这样的感情,让她很感动。 她也渴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遇到一个这样的男子。 他也如他们这般爱得真挚、 那么,她这一生,足矣。 徐二公子笑:“呵呵,痴情又怎样,终究抵不过旁人。” 苏七也笑:“那也不枉爱过一场。” 徐二公子点点头就不再说话。 苏七只继续浅笑,现在他大概是想问什么就会问的。 “姑娘,你可否告诉我他是什么人?” 苏七沉默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徐二少,也许徐二少知道后会更痛苦,但同时也会心死得更透彻些。 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告诉徐二少,千祗翊身份特殊,她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就把千祗翊的身份随便说出去。 思虑过后轻叹了一口气:“徐公子,我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我能告诉你,别去惹他。” 徐二公子眼中一抹沉痛之色划过,却还是淡笑着跟她说话:“那你告诉我,烟柳跟他在一起,会过得好吗?” 苏七一下子被问住了,徐二公子的这个问题,她更不知道怎么去下评判了。 若说过得好的标准是锦衣玉食每一天,那她能说,烟柳会过得好。三皇子府就算仅仅是一个侧妃也绝对比兰州知县家的儿媳妇风光。 可若是说论感情,她也不甚确定。千祗翊对柳凡琏的感情毋庸置疑,可是柳凡琏现在已经不再在了,她也不知打道千祗翊对烟柳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也许及不上柳凡琏,可是应该也不会差了才对。 036 大概吧,会幸福 她不知道千祗翊对烟柳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也许及不上柳凡琏,可是应该也不会差。 千祗翊不是那一种太过冷心绝情的人,看他和烟柳的样子也该是交情匪浅,不管怎么说,烟柳大概过得也不会差点哪儿去吧? 想了想也只能把自己想的跟徐二公子说了出来:“大概,会好吧。” “大概?” 苏七笑,“恩,大概。”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世上本就无绝对,特别是感情的事情。 千祗翊那么爱柳凡琏现在还不是当着那么多人面不算明了却也直接地承认了自己与烟柳的关系?她爹娘那么相爱到最后不还是各居两处? 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但却是能在一朝一夕间倒塌的。 现在的事都看得到,可是未来,谁也说不定。 “徐二公子,我这么跟你说吧,你把自己心放宽试试,像你这么好的条件要多少好姑娘找不来,为什么非要找烟柳姑娘不可?再者说,你就是愿意这么一直等下去,短短数十载年华也禁不住你的消磨不是?生活不是只为了一个女子才继续,既然确定得不到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死死抓住不放?不如过好自己的生活,最起码也不枉来人世一趟。公子,我说得对吗?” 她想表达的就是这些,像她所想的那样,一起以管好自己为大,就算是你对别人再怎么样别人还不见得领情,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过得那么累?总之,先看看是否能让自己快活。若是她说的这些徐二公子再转不过弯来,那她就不知是该说徐二公子太过痴情还是她表达地不够完整。 徐二公子一沉思,微叹了口气:“姑娘看得可真是透彻。” “不是我看得透彻,徐二公子,你不觉得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么,只不过你身在其中,而我是看戏的那个罢了。” 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如徐二公子这般陷入局中,也许到那个时候,她也会如徐二公子这般不知所措,只不过她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一个人来开导她。 若是没有,她恐怕也要走傻路了。 走跟徐二公子一样想不开的傻路。 徐二公子顿下脚步看着她,她也顿下脚步,只是对着徐二公子笑,徐二公子看到后也回她一个不浅不淡的笑:“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楚西。” “徐韩墨。” 苏七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徐二公子也提起脚继续走,她便一同。 一路走着,苏七都在用眼偷偷瞄徐二少,可是徐二少就只是望着地面,一直埋头走,苏七看得奇怪却也欣慰,这说明徐二公子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而现在,他只是在酝酿。 酝酿情绪,是件极花费时间的事情。 不过,若是成功,便会迎接一个崭新的自己。 静默无言地走了两条街,楚府两个烫金大字出现在眼前时,苏七停了脚步。 “徐公子,我到了。” 徐韩墨抬起头来,看了看前方楚府门厅高耸,又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楚姑娘且先回府,若是有缘便再见。” 苏七暗纣,说得烂俗点儿,只怕有缘无分,以后想要再见,真是难上加难。 “徐公子,虽然我就跟你今日见了一次,但是我不怕你笑话地说一句,我觉得跟你很是投缘。”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继续补充:“只是……怕是我明天就要离开这兰州的,就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只能有缘再见了。” 徐二公子脸上微微露出一讶异,有些吃惊地望着她:“难不成这兰州不是楚姑娘故土?” “恩。” 徐二公子也不再追问,亦浅笑着朝她点头。 “徐公子请回吧。” “楚姑娘多保重。” “徐公子也是。” 苏七瞧着徐二公子的身影远远消失在了巷子尽头才收回视线,心中百般滋味。 她这算是跟徐二少混了个脸熟吧?只可惜人家还是为了烟柳才来找她的,她这还是间接托了烟柳的光。 真是的,说来说去都离不了这女子,好难受的感觉。 “小叶!小叶!”苏七一进府就开始扯着嗓子喊,现在只想好好抓着小叶,然后守着这小叶头安生过一个晚上,明早就起程回南方。 也许是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巨变,所以此刻对这些看得至关重要,比如生命,比如亲人。 小叶就是她在归乡路上唯一的亲人,她也不想这小丫头再留在楚府或者去了其他地方做丫鬟什么的,都不如让小叶跟在自己身边妥帖。 况且,跟这小丫头也处出感情来了,若要说是独撇下这小丫头一个人在北方,她也舍不得。 “小叶!”喊了两嗓子没人答应,苏七鼓足了劲又喊了一句。 “哎!”老远看见一个碧绿色的身影跑过来,“小姐,我在,你回来了!” 苏七看了小叶一身荷叶绿的衫子,倒是喜人的紧。 “恩,回来了。”又细细打量着小叶,这丫头平日里的穿着她虽不怎么注意,但是也少见她穿绿衫子啊,不过这猛一看倒真是喜人,活脱脱就把这么个小姑娘衬得亮堂起来了。 “小叶,以前怎么没见你穿绿衫子啊?” 小叶听到她的问话脸一红,苏七暗笑,小丫头还知道害羞。 “我……就突然想穿了啊。” “那你这身料子是哪儿来的啊?”她给小叶置办的几套都是偏浅色多些,没见这荷叶绿的。 小叶笑嘻嘻地道:“没什么啊,这是小叶以前的旧料子。” “哦。”苏七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管是什么时候的料子呢,小叶这丫头穿上好看就行了,她得跟小叶说正事。 “小叶,我们明天动身,回我的家乡。”苏七捧了一杯茶在手里,慢慢撇去上面浮叶。 小叶猛一惊讶:“啊?这么快?” “怎么?你不愿意?”怎么这丫头的表情就跟要卖了她似的。 小叶立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我是在想,这也太快了吧。” “恩?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吗?”苏七喝了口茶看小叶,这小丫头怎么听起来好像很是不接受这样的行程安排。 小叶还是否认,“不是,小叶能有什么事情。” “那到底怎么了,你自己说。” 小叶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转,露出一个笑脸来:“没什么,就是一下子有些惊讶罢了,本来以为要不了这么早的。” “嗯,我知道了。”也难怪,千祗翊昨天晚上告诉她时她也是惊讶不已,毕竟时间赶得太紧了,不怪这小丫头一时接受不了。 “小叶,你吃饭没?”这都大中午了,她应该不会再落魄到要自己再动手吧。 小叶点头,“吃过了,厨房里有饭菜,是给你和柳公子留的。” 苏七不怀好意朝小叶一笑,“没事,辛苦你一下把我的端来房间就好了,他的就不用管了。” 千祗翊此刻一定正在醉春院和烟柳共坐一桌呢,哪儿有心情还想起来楚府这几个人,不过也不枉她还就是撇下这家伙独自走了,路上还跟徐二公子混个个一面之缘。 “对了,把他的那一份给威武将军吧。”苏七又乐呵呵地回头交代了一句,心情极好地朝房间去。 “啊?哦……哦。”小叶应了之后往厨房去。 苏七走到半道,突然想起,去看玉婉一眼,就是怕明早要是走得匆忙,就没有机会好好跟玉婉说会儿话了,还是趁现在保险。 到了玉婉的房门处,却突然有些不敢进去了,有些莫名的心慌,不知道要跟玉婉说些什么好。 手抬起到门框上就又放下,最后又抬起的一瞬间门就开了。 苏七一惊,看到玉婉出来脸上挂出一个笑。 “阿七?” “嗯。” “来了怎么不进来啊?” 苏七讪笑两声:“呵呵,我这不是没来得及敲门然后你就开门了么。” “恩,进来吧。” 苏七刚坐下就开了口:“玉婉,明天要走了你知道么?” 玉婉听后面上也是惊讶神色,“啊?” 苏七撇嘴,“看来你也不知道。” 千祗翊这么作死干什么,好端端地非要撵这么紧,搞得大家都不知所谓。 “为什么这么早啊?” 苏七摇头,“不知道,千祗翊说的。” 玉婉又问道:“啊?那翊哥哥去哪儿了?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又去哪儿了?” “我?我们两个哪儿也没去啊……”话说到一半苏七看到玉婉越来越不相信的神色,立马扯开话题:“哎呀,别说这个了,千祗翊现在再哪儿你知道么?” 玉婉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多问,顺了她的话头接下去:“不知道啊,我还正在问你呢。” 苏七见话题成功被自己引开小小窃喜一把,面上挂上与刚才同样不怀好意的笑,“我跟你说,他去醉春院了,嘿嘿。” 玉婉又是一惊讶:“啊?” “啊什么呢你,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他跟烟柳是老相好啊,是不是故意瞒着我?”苏七佯装生气,心中却暗自思索,难道千祗翊跟烟柳的事情玉婉也不知道? 那是不是说千祗璃也不知道? 那千祗翊要搞这么神秘干嘛? 037 继续留,甩头走 那千祗翊要搞这么神秘干嘛? 难不成就不想给烟柳一个名分?可是若照烟柳的性子又怎会甘心,必是使出各种手段也得爬进皇子府。 玉婉见她生气也一急:“阿七,你在说什么,翊哥哥怎么会跟一个风尘女子在一起?” 苏七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看玉婉的样子是真不知道,那她就真的也搞不懂千祗翊搞这么隐秘干什么。 就算烟柳是出自醉春院那样的地方,但尚是清白身子,若是真的有情意,就算碍着这么个身份不能从正门进,那从侧门进当个侧妃也是无不可的吧?可是千祗翊像是根本就未和玉婉他们提起过似的,呃……两人这是要暗度陈仓? 想了想还是跟玉婉说了出来:“我就是刚才在醉春院看到他和烟柳在一块了,不光是我,醉春院好多人都看到了,而且烟柳还因为千祗翊就把徐知县家的二公子给甩了。” 玉婉听后点点头,轻皱了下眉头,“翊哥哥从来没有提起过。” 苏七撇撇嘴,“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不管千祗翊要干什么,她都管不着就对了。 而且,以后就是打死也不去惹烟柳,搞不好人家就是未来的皇子侧妃,她岂不是自找无趣。 “阿七,那烟柳……你可是见到了?”玉婉望着她,眼里划过一丝担忧,“她可否是?” 苏七托着腮看玉婉,“其实我对她了解也不多,也是听市井间的传闻,长得倒是天姿国色一点儿不差,只不过我总觉得她坏心眼儿太多,不太喜欢。” 玉婉听了她的话眉皱得更厉害了,“什么叫坏心眼儿多?” 苏七一时语塞,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千祗璃和千祗翊两兄弟跟玉婉感情这么好,玉婉又是千祗璃的未婚妻,那回京成了婚玉婉就是皇家的儿媳妇了,以后说不定这烟柳就是和玉婉一家的人了,虽然不见得玉婉会与之亲厚,但是她这样在背后说三道四总归是不好。 “我是说,反正我不喜欢她,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但是我就总觉得她心思太重了。” 苏七一边跟玉婉搭话,一边心里暗自思索。 其实,像烟柳这样心思重的,才是最适合嫁进皇家的吧? 若是换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去了大概才会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死得快。 但是她就喜欢简简单单的样子,不想把每天的生活都搞得忙忙碌碌提心吊胆的,那样,说实话,很糟。 若是有心思也无不可,可关键就是烟柳的心思不能用在她身上,要不她要烟柳有那么深的心思何用,等着她算计自己给自己下绊子么? 所以烟柳最不该的就是把那无处可用的心思用到她身上,这就触犯她的底线了。 只要不碰她,一切都好说。 她就只想保护好自己。 可是烟柳偏偏还就触犯了她的底线。 那么,便怪不得她对烟柳有意见了。 “那究竟翊哥哥对她是怀了怎样的心思呢?” “我不清楚,反正应该不会差。” 要不然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落落大方走了出来,还跟烟柳一起把徐二少当透明人。 “恩,我知道了。”玉婉低头静默不语,只是面上浮现哀伤神色。 苏七看得迷惑,突然想起来……玉婉这么担心烟柳的事情,大概是为了柳凡琏吧? 既然千祗翊是那么爱柳凡琏,她刚开始看到千祗翊在烟柳厢房里时都惊呆了,更何况是跟千祗翊一起经历过的玉婉,恐怕任谁知道了心里多多少少都会莫名地不舒服吧? 也许玉婉不是生气,不是恼怒,更甚者还会有些许欣慰,毕竟千祗翊能试着去找烟柳也算是走出心里那道坎儿了,可是人应该就是有这么一种复杂的情绪,欣喜着却又不舒服着。 苏七看着对面依旧低头沉思的玉婉,轻唤了声:“玉婉。” “恩?”玉婉抬起头看着她。 “你放宽心,千祗翊的事情他自己一定是想好怎么去做的,你别多想了。” 其实她自己都知道是在说假话,遇到这样的事情谁能放宽心,自己又是哥哥又是姐夫的人突然一朝就去找了另外一个女子,换谁都伤感。 玉婉朝她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来,示意她不用甘心,只是语气中仍有化不开的愁绪:“知道的,就是在想,如果翊哥哥真的娶了那么一个女子,皇上会不会生气。” 苏七瞪大了两只眼睛,“皇上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玉婉为难地看看她,看到她求知欲饱满的眸子又轻叹了口气继续说:“姐姐刚走的时候翊哥哥就是一直在厮混,皇上就因为他那段时间不成样子的行为变得对他有了些许偏见,现在翊哥哥只要是做了些出格的事皇上就会往不好的地方响,可以说,如果翊哥哥领了烟柳回去,有八成的可能,烟柳是不能有品级的,最多就只能当个侍妾。” “啊?”苏七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本来以为皇帝应该还是挺宠着这个儿子的,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状况,那她还真是高估烟柳以后的生活了。 若说烟柳是为了富贵荣华,那肯定就不会再跟着千祗翊了,侍妾,那是何等低贱的身份,说白了也就是个高等点儿的奴才,照烟柳的心性怎么会甘心屈身于那样一个位子。 若说为了真情,她倒没看出来几分千祗翊对烟柳的,倒是烟柳对千祗翊的她还暂时摸不透。 总之,想到这儿,心情就又好了。 烟柳怕是还不知道千祗翊跟皇帝的这些事儿吧?更甚者……搞不好烟柳还根本不知道千祗翊的皇子身份。 那这么说来……岂不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烟柳到时候要是只能当个侍妾,那她是继续跟着千祗翊呢还是甩头就走呢? 不管是哪个,她都是高兴万分啊。 烟柳要是不跟千祗翊了,那就是随便找个男人嫁了都不关她的事,反正不跟她又联系就对了。 要是还继续跟着千祗翊,只怕生活会过得各种不如意,那就太好了。 苏七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挺小气的人的呢。 她跟烟柳也就见过两次,但是仅仅两次的时间她就对烟柳印象很不好,也极其邪恶地想着烟柳各种不如意她就高兴。 不过管它呢,有时候邪恶一下是必不可少的,否则这世上没有邪恶的话,就真的不正常了。 玉婉也不搭理她的那一“啊?”,继续跟她解释着:“如果翊哥哥不是真心也就罢了,可若是用了真心在里面,只怕到最后就又要伤心了。” 苏七撇撇嘴,看样子千祗翊倒不像是那么容易伤心的人。 语气也带着些劝诫:“玉婉,你别想那么多了,千祗翊的事情他自己一定有分寸的。” 玉婉微微一笑,“没事阿七,我就是突然有些接受不了,翊哥哥竟也未曾跟我提起过。” 苏七暗纣,要不是她好奇心强烈跑去醉春院一睹“神秘人”的芳容,她估计就是打死千祗翊也不会告诉她,这家伙什么都好,就这一点太惹人厌。 总是什么事都掖着藏着,不管好的坏的都自己一个人藏着,也不知道是觉得别人都跟猪头似的还是觉得自己跟英雄似的。 “别想了,你还不知道他么,他还不就是这样。”苏七撇撇嘴,忽然想起今日来自己的目的是告别,遂另起了话头:“玉婉,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以后可能就不再见了,你自己要多保重。” 玉婉朝她笑着点头,“你也是,我若是有那个机会就一定去南方看你。” “好,江南峪州,苏府,我等着你。”苏七笑着说,心里却知道怕是不能的,像玉婉这样的身份,若非特殊情况,又怎会孤身跑到南方去。而千祗璃和千祗翊就更不能了,她怕是躲还躲不及,又怎敢再让他们追到家乡去。 若是到了苏府,指不定闹出什么不得了的风波来,她担不起那个风险。 苏七看着玉婉一脸温婉神色,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你替我跟千祗璃也道个别把,我不想再去他院里了,好累。” 其实,不是累,是不想去,不知道该跟千祗璃说些什么好,似乎只道个别也没什么好说的,自己也用不着做作,自从上次千祗璃那么简短地跟她说了几句话,他们之间,就好像隔了一次呢过薄薄的膜,都看得到对方,却谁也看不真。 总之,心不似从前那么近了。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楚东,她就是楚西。 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事情发生,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他们之间,似乎连安静的交谈都少了。 比如那天柳树下他为她洗发,也是那一天她才开始悲痛,才开始忧伤,因为,爹娘说过,皇家之人,无论怎样,别去碰。 可是,她已经碰了,不知不觉地碰了,如今已无办法。 再比如惠妃和皇上的面见,院门前李公公的下马威,他抱着她进,惠妃打碎杯盏,滚烫的茶水溅在她身上,她撇过来不看,千祗璃却凝视良久。 她不扭捏,千祗璃也不做作,她不能用力便靠在他身上站着,没有人有异议。 038 攒银子,造宅子 她不扭捏,千祗璃也不做作,她不能用力便靠在他身上站着,没有人有异议。 他知道她身份不简单,却也不多问,就那么静静守着不说话,也不多逼她。 不过,就算千祗璃逼她说,她也说不出来什么,自己就是在跟他们故弄玄虚罢了,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更有尊严一些,其实自己心里比谁都要没底。 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值得惠妃去追查,也许这就是十岁那年爹娘同在苏府门前脸色凝重地跟她交代别去惹这些人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不去惹,她也不懂。 于是就只好照着自己的理解,步步为营,本来三个人都是帮着她,可是自从那日那块白玉腰坠的事情过后,千祗璃就不冷不热了,她也不想再去想那么多,想得多了也没用。 不信就是不信,她强求不来。 于是,如今,虽有意去跟他道个别,却也怕去了冷场,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也许还免不了要看一张冷脸,那她何必还去自取其辱。 玉婉定定看了她两眼,忽而嘴角扯出一个笑来,“阿七,我跟你一起去吧?” 苏七回她一个笑,“没事,我累了,不想去,你就算帮我一个忙吧。” 玉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又跟璃哥哥出什么事了?” 苏七一愣,他们之间有又出什么事了? 玉婉竟用上了“又”这个字眼,难道他们两个之间就有那么多事情? 苏七细细回想着,好像也没有那么多吧,自从在街上骂了王员外不是东西,她人生中就多了一个温婉的姑娘和一个紫衣男子,那他们第二次见也是那次的妖女事件,不过好像除了这件事就没有其他的大事了吧? 要再说吵起来,就是因为自己那日听了玉婉和千祗璃是未婚夫妻的消息心里一时不爽就拿千祗璃出气,没想到自己却误打误撞中了郁仙散,替千祗璃挨了罪,那段时间她曾一度独自一人埋怨千祗璃,声称要是自己死了也得拉着千祗璃陪葬。 其他的却也都是小打小闹。 没想到,现在一想起来,竟用上“又”这个字了。 只不过,恐怕,以后,都不会是这样了。 她不管千祗璃怎么想的,反正都要离开了,千祗璃也是希望她早些离开的不是么?若说点点滴滴都是假象她也不信,千祗璃一定是也留存了记忆的,只不过,可能所留存的那些记忆敌不过一只白玉腰坠背后他所幻想出的可怕的故事。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去了,何必给自己难堪。 玉婉看她脸色越来越凝重,也只得点了头:“恩,好。” 苏七也点点头,“好,那我走了。” “去休息吧。” “嗯。” 苏七除了玉婉的院子,顿了顿脚示意玉婉不用多送了,玉婉便含着笑回了屋,她就自己在路上走,一边走一边看着路边不败的繁花。 自己哪一天,也要有这么的一座宅子。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楚府的景象时就在想的,对楚府,她不是一般的喜欢。 自己小的时候也曾想过有这样的宅子在,只不过是第一次见到,可以说,楚府这样的宅子在整个天盛境内,绝对是个例外。 她敢说,至少在天盛,没有再像楚府这样的宅子在。 她小时候所梦想的天堂,还只是一个构架,若真的让她来想,让她来说,她能说的出来,但是当楚府的朱红大门开的那一刹那,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所想的,竟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她不知道千祗璃口中所说的那位故人是谁,也没有去多问,刚开始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舒服,现在却是深深的感谢。 感谢那位故人能够给千祗璃这样一个想法,这样一个构架,所以,让千祗璃有了行动。 也让她见到了,自己一直所幻想的东西。 若说以前她不确定的话,那是因为自己没有那样的能力去当一个设计师,把楚府这样独具一格的宅子用图纸完整地画出来,她只是自己在想。 对,她是幻想。 因为自己不知道怎样去把心中所想的那些表达出来,所以,曾经,她也一度以为是幻想。 可是见到了楚府,感受到它就那么活生生地摆在自己眼前,自己还是激动了。 因为,自己算是有了一个目标,且看到了目标的标准在,这样,就好多了。 以后,她给自己定的任务:攒银子! 攒银子也造一座楚府这样的宅子,自己就每天都美滋滋地住在里面,那就是一种圆满。 至少,对她来说,算是圆满了。 她就是不多求,自己能满足就够了。 苏七开始是优哉游哉地走着,忽然想起……她让小叶端饭菜去房里了,她却半道跑去找玉婉了,小叶是不是要在房里等急了? 想起这个才加快了脚步,回到房里的时候小叶是在院里转来转去。 “小叶!” 小丫头看见她微微一愣又露出笑脸来,“啊?小姐你去哪儿了?” 苏七宠溺一笑,“没事儿,去柳姑娘房里了一趟,你等着急了吧。” “不急,小叶不急。”小丫头脸上是纯真的笑容,急忙跟她摆手。 她点点头,“嗯,我饿死了,吃的在哪儿?” “给你放好了在屋里呢,你这么久没回来都凉了,我再去给你热热。”小丫头说完就朝屋里跑。 苏七看她是要再端去热一遍连忙出声止住了:“哎,小叶别去了。” “恩?”小丫头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没事,我吃凉的就行。”自己都快饿死了,哪儿有心思管它凉的热的,以前在如梦苑又不是没吃过冷饭,吃了也死不了人。 小叶显然不想听她的话,把腮帮子一鼓,气呼呼地说道:“那怎么行呢,?冷饭会吃坏肚子的!” 苏七看得好笑,才多大的丫头呀就知道装这幅样子出来,不过也心里一暖,好像就是小叶这丫头在自己身边一来她就真的没再吃过冷饭了。 以前在如梦苑也不觉得吃冷饭有什么,她有时候忙不过来就到了人都歇息时才去吃饭,可能是她吃惯了,从来也没像小叶说的那样吃坏过肚子。后来就到了扬州,跟千祗璃在一起的几天,千祗璃都是财大气粗的,她也就没吃过冷饭,来到楚府之后一众丫鬟仆人候着就更没吃过冷饭了,倒是去了灵音寺,那几日她动不了,要是没人去看她的话就只能饿着,也就是到了小叶这丫头去了之后她身边才算有个人,两个人整天在一起乐呵呵的也没什么不开心,吃饭也吃得准时。 这丫头,还真是个暖心的。 又跟小叶交代了一句:“没事,我吃不坏的,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吧。” 小叶张张嘴又想再说些什么,苏七眼疾嘴快地制止住了。 “别说了小叶,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让你做。” 小叶的思想一下子就被她拉过来,“什么事?” “嗯……要不……我给你些银子,你去铺子里买些点心回来?”突然想起,小白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真的喜欢,好像对点心情有独钟的样子,刚才在醉春院狼吞虎咽的。 再者她也得找个理由把小叶打发出去,否则小叶要是再跟她纠结要不要去热一遍饭菜的问题她就要崩溃了,这还让不让她填饱肚子了。 话音刚落苏七就一溜烟跑进屋里,在镜前的小匣子取了一锭银子出去递给小叶,笑眯眯的说着:“去把去吧,早去早回。” 这小匣子里的银子全是千祗璃放在这儿的,她说过不要,虽然自己也暗地了偷拿了千祗璃不少。不过偷拿他的是因为每次千祗璃一惹她不高兴她就得找地方发泄,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得,反正千祗璃钱多,尽管拿。她拿了两次千祗璃也就装不知道,后来直接送了一匣子的银子还有好几盒珠宝过来,她说用不着千祗璃就什么都不说只管放在这儿,她也没办法,没人会跟银子过不去不是。 于是,她就把那几盒子珠宝和一部分银子全拿去换了银票,毕竟拿银票比直接拿银子要省力得多,就留了几锭在这匣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小叶嘴一瘪,“哦。” 小叶接过她手里的一锭银子跑了出去,苏七看着小丫头转了个弯不见,弯了弯眼,还是不能跟这要丫头理论,就应该强制点儿好,她刚才说让这丫头想去哪儿玩久去吧,结果这丫头还非要跑去热饭菜,现在被她打发去买点心了,唉,怎么一点儿不知道为自己想想呢。 其实,她觉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己也跟那两兄弟学得越来越坏了。 只知道想着自己却让小丫头去跑腿,唉,自己真是越来越黑心了。 不过她也觉得现在这样挺好,能学成那两兄弟一样的人其实也不赖,任意随性,自己开心就好。 再说了这也怪不得她,她就是太想吃点儿东西了,才不是故意让小叶跑腿的,本来就是,自己还让她出去玩儿了呢,是小叶自己不去的。 对,就是这样的,苏七这么一想,心情好多了。 039 奶奶的,成精了 对,就是这样的,苏七这么一想,心情好多了。 “小东西,来透透气把。”苏七把小白拿出来,看着两只闪着金光的眸子,一时愣了神。 她把金麒麟从那个秘阵中带出来到底是好是坏?自己以后就要这样一直带着小东西么?可是这小东西这么惹眼,若是再让人看出来是个不寻常的灵兽,那她岂不是要整天提心吊胆地担心有人来枪小东西? 物以稀为贵,金麒麟这东西不敢说见到的时候快吓死了,最起码也是惊讶良久才缓过神来。若是换了以前,就是打死她也想不出这世上还真有麒麟一物,对麒麟的记忆就只停留在小时候所听的故事里,当真见到这等灵物的那一刻,自己果然是激动不已的。 连她这般不想多惹是生非的人当时都起了要收了麒麟的心思,再加上金麒麟自己打的小算盘,她和千祗翊也算是把这头灵兽没费多大力地收服了,那若是让世人瞧见这小东西不知道又要生出些什么想法来呢。她虽然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但是总归自己现在也是顶了个小东西主人的身份,若是真的有人要来抢,她又怎么能坐视不管,更何况,要是有人要来夺金麒麟,谁又能保证不伤她一分一毫?总的说来自己都不能置身事外,只是以后的路要怎样走,她还真的不知道。 进了屋把小白放到桌子上,她就两只手托着腮看小东西,语气不无埋怨:“小东西,你说我把你扔给千祗翊好不好?” 小东西本来是好奇地打量着这屋子,听到她这么说忽然就把头转过来,刚开始眸子里透露出来的是震惊,慢慢转化为愤怒,甚至……带点儿悲痛。 苏七无语一摇头,声音小得似是自呓,但是却又看向两只散着金光的眸子:“你是公的母的?” 小东西又是眼含泪水。 苏七哭笑不得,这明明是只挺正统的麒麟兽,怎么就偏偏跟个小姑娘似的只会撒娇?这到底要不要她活了,怎呢么遇上这么个奇葩的麒麟兽。 “你就这么不喜欢千祗翊?” 小东西点点头。 苏七无语,这一人一兽是犯什么抽了,又没有深仇大恨,就好像各自不喜欢对方似的,这难道就是说……呃……天生的反感? 苏七把小东西从自己面前挪开,一伸手把小叶刚才端来的饭菜移到自己面前,动了筷子,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劝告着小东西:“其实吧,千祗翊也就是除了脾气怪怪的,其他也都还好。” 小东西眼睛可怜地眨了眨。 苏七嘴里有声有色:“你别眨眼,眨眼也没用,我说的是事实,再说了,你能从哪那个破地方出来,多多少少也是有他的一份功劳在里面的。” 小东西撇撇嘴,看起来很是不屑。 苏七偷笑,其实到现在她也不明白千祗翊说的小东西也在算计他们具体是个什么意思,照她的理解就是,小东西不喜欢以前那个主人把它关在那个天门阵里,但是小东西又眼光太高,就算以前有人进去它也看不上,于是就有了那遍地的白灰。可是偏巧她就有魅力地被这小东西看上了,再加上千祗翊他们两个也是怀了坏心思,这两相一联系,还刚好就把这小东西收了。 他们俩不想跟那满地白灰也在不久后混为一体,金麒麟也不想在那里呆久,于是就只能新认主才能出来。 真好,双方都满意。 她现在才想起来,千祗翊让她放血,应该就是个认主的过程吧? 反正金麒麟也是相中了她的,于是,顺理成章的,她就成了小东西的新主人。 可是,就算是她是主人,小东西也不能这么排斥千祗翊不是。就算那家伙百般不是,毕竟人还是不错的么,她怎么能任由这现象发展下去呢。 所以,既然小东西对千祗翊有偏见,那她就努力扭转一下这个局面吧,也没什么能表现千祗翊的,就只能再拿那天门阵里的事情说事了呃。‘ “其实吧……”苏七突然想起来,千祗翊有一点,小东西肯定喜欢。 “其实吧,小白啊,你必须得好好巴结千祗翊,你难道就没发现他是个有钱人?不像我似的,我穷死了,你想吃点心我都买不起。”苏七说到这里偷偷瞄了两眼小东西,见小东西面部表情微微一动心里就暗自偷笑,面上还不动声色继续一脸严肃,“唉,你要是不好好讨好他啊,只怕以后想吃一口酥和雪松糕就是难上加难了,今天你都是偷了人家的点心吃,反正改天我还是没钱,你要是觉得你能偷就继续偷吧,就是别到时候说是我让你去偷的就行了。” 小东西委屈地看着她,嘴一瘪。 苏七暗笑不停,她知道小东西想表达什么,因为她刚才说了别让小东西说是主人让它偷的。其实……就算小东西再怎么偷,也是说不了话的。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己就是喜欢这种话里话外挖苦一下小东西的行为,好像……嗯,很有成就感。 自己在千祗两兄弟身上找不到的成就感,这小东西能给她。 扒了一口米饭突然觉得嗓子一噎,急忙放下筷子给自己倒茶,捧起来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 喝完不忘继续跟小东西沟通:“你看你,好好听我说话,我跟你说个话都差点儿噎死你还不认真些听。” 在看到小东西表情又是一挫败时,继续装出惋惜表情与之沟通:“我这么跟你说吧,其实你跟着我绝对没跟着那家伙吃得好过得好,你看我都是吃冷饭的份儿,所以小东西你就别指望在我身边吃什么好东西了。唉,这谁也不能怪,就怪我没用吧。谁让我我太穷了呢,你这小东西还这么尊贵,看吧,全身上下都金光闪闪的,我就怕我养不起你啊。” 一边说一边还表情丰富地朝着小东西眨眼示意自己真的很穷,小东西学着她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抽。 苏七同时嘴角抽了抽,暗赞了一句,这小家伙灵性真高,若是换了其他任何动物,换了哪个也不能就在短短半天时间内学了人类的表情去,这小家伙还就偏偏做的惟妙惟肖的。 那这么说来……觉悟这么高,岂不是她若用心教是可以把这小东西教会说话的? 本想再开口跟小家伙提一下这件事,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再在制造一个不同寻常的氛围,再说了,万一自己提了这件事小东西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自己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抽呢么,这事还是以后再说,不急在一时。 “小白啊,你看这个事儿你自己衡量一下,你要是跟千祗翊混得好了,连捎带着你主人我都说不定能多享点儿福。”苏七佯装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接着继续道:“再说了,千祗翊这家伙确实是财大气粗的,对了,他还有个弟弟,也跟他一样有钱而且财大气粗的,你就是再不会挑也不能选了我不是,我这么穷的一个人,我怕你把我吃得更穷。” 小东西听完又是嘴角一抽。 苏七撇撇嘴,她说的口干舌燥不是就纬二路看小东西嘴角一抽一抽的,而且,现在自己看小东西这抽嘴角的动作好像很不爽的样子,以后她要是有个什么表情都被这小东西学去了,那这小东西……岂不是要成精了? 要是真的成精了,自己的日子还能好过么? 这么一想,心里越来越不爽,也没那个心思就跟小东西讲什么真理了,直接就瞪着眼鼓着腮帮子语气十分不善地跟小东西说话:“你跟我说,到底是为什么不喜欢千祗翊?我跟你说了这么久你就当是听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的,你个小东西到底想干什么?不把我当回事是吧?我现在就跟你说,要是再这么赤裸裸无视我的话我就真的把你扔了。而且……嘿嘿,放心吧,你那么不喜欢千祗翊我就不把你往千祗翊那儿扔了,我随便找个地方扔了,看你到时候会不会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听我说话。” 小东西忽然就愣住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苏七不解,也微愣了一下,这……是被吓得面无表情了? “对了,小白你说,哪天我真的不爽了就把你扔今天的醉春院,呃……扔到那个大美人烟柳姑娘那儿去,那儿还有好多你想吃的点心,你看你今天不就在那儿偷了人家的一口酥和雪松糕么?反正我是个穷人,你要是不想跟千祗翊我也就不勉强你,烟柳那儿也好的很,总之都能让你吃得好,不像我似的,你觉得怎么样啊?” 小东西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苏七也看着小东西两只发光的眼眸,忽然有些想打退堂鼓的感觉。她就是说了几句玩笑话,这小东西怎么了?难道自己的演技也变得和千祗翊一样好了?这小东西至于摆出一副她做了多么惨无人道的事情的表情来么,这下到底谁成了坏人了? 她不就是发泄了一下么,这个时候照她的想法……呃……小东西不是应该摆出一副狗腿的笑容来么? 040 吃穷了,真没钱 她不就是发泄了一下么,这个时候照她的想法……呃……小东西不是应该摆出一副狗腿的笑容来么? 靠之,这真的成精了是么? 苏七非常粗暴地捏了捏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恶狠狠地说道:“别给我装,装也没用。” 面瘫是只有她能装的,这小东西怎么能装,再说了,她每次面瘫也是笑得面瘫,不像这小东西,面瘫起来还面无表情了。 “你装吓到就有用了?我告诉你啊小东西,我还就是想把你扔给烟柳了,反正人家是哪儿都比我好的大美女,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能让你每天对着个天姿国色的大姑娘还有每天吃个够的点心你还给我装面瘫,你欠抽是不是?” 奇迹般的,小东西点了点头。 这下子换苏七无语了,她刚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呃……你欠抽是不是? 然后,她是不是看到小东西点了点头? 要是她没精神错乱,那就是真的。 这小东西……该不是傻了吧? 她说欠抽小东西就点头,还没遇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本来她想骂小东西欠抽然后她好观看小东西眼泪汪汪的表情,现在看来,这世道已经不正常了。 苏七嘴角抽了抽,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怎么了?” 小东西摇头,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苏七不解,这什么意思? 还是装可怜? 抑或者是委屈? 瞪大了眼睛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就那么不想离开我?” 小东西没有反应,苏七撇撇嘴,她真是自恋过头了,自己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凭什么这上古奇兽就能特想赖着自己不走啊。 可是,这一刻还如被霜打的茄子,下一刻,心中竟似万千桃花盛开。 因为,小东西没有反应之后开始默默看这她,然后,状似无意的点了点头。 苏七忍着笑,还是不冷不热的说道:“唉,你不想离开我有情可原,可是我真的养不起你啊。” 小东西撇撇嘴,一脸嫌恶地看着她、。 苏七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要挑战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啊,这小东西简直太可爱了,一会儿一个表情的,还学得有模有样,啧啧,真应了她说的,成精了。 “好了不逗你了,我就是不满意一下,你这小东西就得学会顺着我知道么,还有啊,多学着去跟千祗翊那家伙沟通一下,其实他人真的挺好。我刚才就跟你提了那么一下下你不知道顺着我点点头,以后要再有这样的情况我就还把你扔到烟柳那儿去。” 小东西看起来还想再反驳一下,最后眼珠转了转还是点了点头。 苏七看着小东西满脸不情愿地点点头,眼角抽了抽,人家都是阳奉阴违,小东西这个样子她可以理解为是同时阳奉也阳违么,把不情愿都表现在脸上了、,她提的要求就有那么无理么?不就是让这小家伙跟那大家伙一起沟通下培养感情么,再说了,自己也就是随口一说,过了今天就是想培养都没有机会了,可这小家伙就是不情愿的很。 看来,千祗翊那一身和千祗璃一样可怕的自恋情结还是过头了。 原来,这个世上还是有人不喜欢千祗翊的。 呃……貌似她说错了,至少她见到的人除了性格特别古怪的,如西齐伍欢,其他人见到千祗翊的话,不说喜欢,但也没有讨厌的,最主要的……这小东西不是人。 苏七呼唤了一声小东西:“咳咳,小白。” 小东西抬头看她。 “你告诉我你平常吃什么?”整日吃点心也不是个事儿,那些点心好贵的,当零食给这小家伙还可以,但若是给它当主食,她总有一天会被这小东西吃穷的。 小东西眼珠转了转,从桌子上站起来,环顾一下四周,最后还是颓废地又坐下。 苏七看完小东西这一连串的动作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因为……刚才,这小东西……用了两条腿在走路、。 苏七眼角毫无征兆地抽了抽,靠,小东西成精了是可以用两条腿走路的是么? “你刚才是用了两条腿?” 小东西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 苏七又是眼角一抽,这小东西……回答得真淡然。 好像用两条腿走路就是它一直在做的事情一样,而她问的,就是废话。 靠,谁来告诉她,看见一只麒麟兽以庞然大物的身姿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自己看着庞然大物一次次变小,经过半天的时间成精,然后用两条腿走路,结果淡然鄙视她,这么的一个过程,能怀着睡觉般平静的心情经历下来的人,还是不是正常人? 嗯,她觉得不像正常人。 而且,事实证明,她还算是个正常人。 于是,她现在就很不平静的在看小东西。 “你看了一圈又坐下,是想告诉我这儿没你能吃的东西是么?” 小东西再次淡然瞥她一眼,然后,点头。 “那你要吃什么?”靠,她问小东西要吃什么的目的就是因为,这桌子上就摆着小叶刚端来的饭菜,她想看看这小家伙能不能吃人类所吃的这些东西,要是能的话,她以后就能省很多银子,然后去造宅子了。 果然,这小东西就极淡然地看了一圈又坐下。 苏七凌乱了,她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捡的不一定是宝呢?要是这小东西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是不是要继续考虑一下把它扔给千祗翊的千祗翊的想法。 小东西听了,又是委屈一瘪嘴,张了张嘴发出咿呀的声音。 苏七无语,好吧,这小东西说不了话就是一道坎儿,怎么都跨不过去了。 “嘿嘿,小白啊,姑娘我确实是穷得很呢。”苏七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拐卖人口的人贩子,虽然自己是想做跟人贩子差不多的勾当。 她决定了,忍痛割爱,把这小东西早些扔给千祗翊,不然回了峪州她是养不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麒麟兽。 虽然说这小家伙好像对点心情有独钟,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让自己有朝一日成为点心铺子老班悉心供着的主儿啊,她的目标就是造宅子,哪儿那么多闲钱去给这家伙买点心吃。 不过这么一想,自己还挺不舍的。 再看小东西那也明显不舍的表情,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最后计较了半晌还是没想出接下里要怎么说下去,坐在桌边叹了口气:“唉,小白啊,你要是能给姑娘我省点儿钱就好了,我就不用把你丢给千祗翊了。” 她这话说出来自己就后悔了,她是在表达自己对着小东西有多么难以割舍么,那这小东西是不是也要心里乐开花了? 小东西两条腿一盘坐在桌上,两只散着金光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苏七,面上表情无法形容。 像是可怜她,但好又像是在忍着笑。 “小东西,你是在嫌弃姑娘我没钱么?”苏七敢肯定,她看小东西那一脸憋着的笑,就是在嘲笑她没钱。 小东西本来还是一副憋着笑的模样,听到她的话就很识趣地变了脸。 苏七面无表情地看着小东西一脸惋惜的模样,瞬间觉得,这小家伙还是跟着千祗翊比较好,他们俩好投缘,都能装的很。 伸出手扯了扯小东西伪装出来的伤心表情,无奈的说道:“别跟姑娘我装面瘫,那是我的专利。” 小东西撇撇嘴,收起了一脸在她看来欠抽至极的表情。 苏七脸色才有点好转,这样就好多了,回归正题。 “唉,小白啊,我也不想把你丢出去啊,可是你这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我怎么养得起你,你这总有一天是要吃穷你家主人我的。” 小东西听完摆出一副沉思模样。 苏七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看向门外,这小叶也该回来了吧? 看了两眼还是转身回来看坐在桌子上沉思的小白,语气不无惆怅:“小东西,你告诉我怎么办啊,我养不起你怎么办?” 小东西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下头不说话。 呃……她又理解需哦了了,不是不说话,这小家伙就是想说话也说不了。 好吧她改,小东西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下头没反应。 不过,这种没反应让她很着急、 苏七阅览越火大火大,小东西这是真在想还是假想,这怎呢么一坐下就没动静了。 酝酿了一下情绪还是憋足了劲跟小东西吼:“你快给我想办法,再想不出来我就真的把你丢给千祗翊!” 小东西显然被她这一下吼吓得不轻,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苏七眼角抽了抽,她好像又激动了,吼得这么大声,不过也确定了一件事,就是小东西是真的在想,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大反应。 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理解的现象,如果小白是在认真投入的想怎么样让她不被它吃穷,那么对于外界突然来的这一声刺激一定会突然吓到,而如果是在敷衍她,那一定是全身心都在注意她的动静,对这一声吼反应也就不会那么大。 小白是前者。 041 闹鬼了,是福分 小白是前者。 于是乎,这小家伙是真的在想。 可是,想了是一回事,有没有想出来就又是一回事,看这小东西的样子就一定是没想出来。 “唉。”苏七颓废一叹气,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跟小东西两只金光眸子对视,思索着以后的生活。 “小姐!”门外传来小叶的叫声,苏七弯了弯眼,这小丫头终于回来了。 苏七慌忙把小东西一把捞起来塞到袖里,坐在桌边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茶。 “我回来了小姐。” 苏七笑着看向小叶,只见小丫头一身碧绿衫子,左右手各提了两提点心,风尘仆仆地推了门进来。 “来,坐下歇会儿。”苏七说着就动手给小丫头倒茶递了过去,小丫头接过就仰头喝了。 苏七笑着问:“还好吧,跑得累不累?” 小叶听后摇摇头,“不累,就是在路上听人说南昭公主要来了,我多听了会儿给耽搁了。” 苏七心思一动,南昭公主? 上次在灵音寺小叶就跟她说听人传闻南昭将要派使者上京,只不过这等事情必定是要公开的,这段时间未听坊间传言她也就慢慢把这事给淡忘了,今日小叶却说在路上听人说起,那这是真的有南昭使者启程了? “小叶,你听谁说的啊?”苏七从小叶手里接过点心放在桌子上。 小叶挠挠头,“大街上都传开了啊,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 “哦。”苏七暗道怪不得千祗翊忽然就急了起来要回京,使者上京也说不定是什么目的呢,本来南昭犯境的话使者上京应该就是关于战事的解决方案,可是这南昭小公主也来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和亲? 南昭小公主常夏菁,据说是常夏王最疼爱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女儿。 这么宝贝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常夏王怎么舍得她跋涉长途来天盛? 那这么说来除了和亲……别怪她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苏七看了看小叶,问道:“小叶,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南昭使者什么时候来?” 小叶看看她,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听说要有使者上京而已。” “哦,这样啊。”那时间也说不定,千祗翊这么急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对了小叶,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吧,我想睡一觉。” “恩好。”小丫头又回头看了她两眼就跑出去了,苏七又把小东西从袖中掏出来,拍了拍那面瘫的表情。 看到小东西表情微微有些变化,才安下心来把小东西放在桌子上,她才不要好好的一只麒麟兽变成面瘫。 把刚才放在桌子上的点心掂了一提给小东西扔了过去,小东西慌忙一躲,苏七看得呵呵直笑,这庞然大物变得跟只老鼠还真是有意思,现在这小小的一提点心对于小白来说就是致命一击,它要是不躲的话就肯定被压死了。 只要一想起小东西身子被压着动弹不得,只能露出一只脑袋在外面翻白眼,脸憋得青紫的样子,苏七就觉得好笑。 呃……貌似她想得太严重了些,应该不至于被压成那样,可是现在这小东西慌忙一躲的动作还真是可爱不已。 怎呢么形容呢,呃……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对,就是老鼠见了猫,拔腿就跑的那种,面上还是惊恐不已的表情。 苏七看着小东西因为险险躲过点心落在桌子上而满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坐在桌边直摇头,“哈哈,小东西你别躲了,那是你的吃食,你还想不想吃饱了?” 小东西本来还一脸惊恐模样,听到她的话后忽然瞪大了两只眸子,更显眸中金光大盛,苏七看得直了眼,咽了口口水。 “小白,你说,我要是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得卖多少钱?” 呃……不得不承认,她这个想法还是很邪恶的,可是她也就是想想而已,没想到一激动真给说出来了。 小东西不满一瞪她,接着摆出全幅戒备的模样。 苏七撇撇嘴,心虚了。 她就是再怎么想攒钱也不会做出这么惨无人道的事的,再说了,要真的把这小东西眼珠子抠出来得是多么残忍的事。 “咳咳,别拿你那一幅受虐的表情看我了,你面前是你吃的东西。” 小东西这才慢慢收回鄙视的视线,继续眼睛亮亮地看面前那用油纸包裹着什么也看不见的一个大包。 苏七赶紧捂眼,小白这眼睛不发光还好,可是一发光她就又有那个邪恶的想法。 怎么说呢,这金光闪闪惹人喜爱就不说了,偏偏这小东西眸子里散的光就像是跟眼珠子融为一体一样,而且还在不停往外散着金涩萤火虫似的,她甚至在想,这么着把这小东西放在屋里一个月,是不是她再进来的时候这地上就铺满了金子?或者说晚上不用点灯了? 呃……后者有些不太可能,晚上的话可能要被吓死的。 毕竟一睁眼看见两个明明的圆圈还是挺恐怖的。 “看傻了是吧?”苏七瞧着小东西一直盯着油纸包却不动的样子,暗自摇了摇头,变小了就是麻烦,连个油纸包都打不开。 自己动手打开给小东西推到面前,苏七定睛一看,芙蓉糕,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喜欢吃不。 小东西眼睛亮亮地捧了一块开始啃起来,只是吃了两块之后就坐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小白。” 小东西懒洋洋抬眸看她。 “你这是要告诉我,你吃饱了么?” 小东西淡然瞥她一眼,然后,点头。 这下子换苏七眼睛亮晶晶的了,激动地拿起小东西放到自己眼前,语气止不住的颤抖:“你是说你就吃这么少是么?” 小东西鄙视地点头。 苏七开怀一笑,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她刚才还一直在纠结怎呢么养这小东西,现在还有什么好犯愁的,算上小东西在醉春院吃的那些,这一共也没多少啊,那这么少的饭量她还有什么养不起的,怎么说自己也算是靠不太正当的道路攒了些银子的。 咳咳,这不正当道路就是指,她偷千祗璃的那些银子,本来她这房间还是有些装扮古玩的,后来全被她拿去卖了,反正这房子自己也住不长,还不如早些换了银票装在自己兜里,好在千祗璃也不甚注意这些,只是小叶曾问过几次。 没次小叶跟见鬼似的在院子里乱叫,“小姐!屋子里的东西又不见了!”,她都会很淡然的瞥一眼然后不冷不热的说一句:“嗯,估计闹鬼了吧,别管了,鬼来找我们是我们的福分。” 然后小叶就会继续见鬼的表情看着她,有时夸张了还会过来摸摸她的额头,关心地问一句:“小姐,你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你看你现在说话都不正常了。” 她每次都是接着淡然回答:“没有的事儿,放心吧,你家小姐我正常的很。” 怎么能不正常呢,这院子里要不闹鬼,她那叠银票是什么时候才能厚起来呢,所以说,鬼来找她们,真是缘分所致。 然后无一例外地小叶会红着眼眶继续坚持己见:“小姐,你到底怎么了,我去找少爷,让他给你找个郎中看看吧、。” 她每次一听到这个小叶说这个就会急,要是让千祗璃来了就不太好了,小叶不清楚这鬼是打哪儿来的,千祗翊大概是清楚地很的。本来不搬上台面千祗璃就装不知道,可小叶要是去找了千祗璃,就算千祗璃继续装不知道,也跟她一起闹鬼,她心里还是会心虚的。嗯、这就叫心虚,没错,就是心虚。 于是,理所当然,改变方针。 以极其正常的语气跟小叶说话:“别担心了小叶,不就是闹鬼么,没关系的,有你家小姐我在就根本不怕。” 小叶就眼睛亮晶晶看她,嗯,那种看英雄的眼神。 本来她每次看到这种眼神是挺乐见的,可是无一例外,小叶这种崇拜眼神过后就是脑中清明一闪然后继续眸中染上沉痛。 “小姐,你还是去看看郎中把!” 每当小叶带着哭腔以及请求以为说出这句话,她就会毫无征兆地眼角一抽,接着淡然回答:“不去。” 她觉得,跟小叶说话时是不能以正常思维的,有时候这丫头是傻得很,有时候却比谁都精明。 所以,需要时刻变更方针。 本来前几次她说不去小叶也就由着她,不去就不去吧,可是后来有一次小丫头竟一溜烟跑了出去,但是灭过了一会儿又一脸颓废的回来了。 她问小丫头去哪儿了,小丫头就跟见鬼似的看着她。 那一下真的把她吓坏了,连忙抓住小丫头肩膀晃个不停,嘴里念念有词:“小叶啊,你可别吓我,你这丫头怎么了,赶紧啊,有事快跟我说!” 小叶就继续面无表情,她就继续晃个不停。 最后,小叶发出一声长叹,一下子又把她吓住了。 “小叶啊,你这是要吓死我是吧?遇到什么事儿了你这个样子?”这小丫头哪天不是开开心心的,什么时候又有这样的表现?这到底怎呢么了? 042 亲兄妹,没假了 “小叶啊,你这是要吓死我是吧?遇到什么事儿了你这个样子?”这小丫头哪天不是开开心心的,什么时候又有这样的表现?这到底怎呢么了? 小叶见她一脸着急模样,刚开始还没反应,看着看着就露出一种看英雄的眼神,她就突然愣了,这一会儿一个样子是要闹哪样? “小姐,我去找少爷了。” 她点头,“嗯,然后呢?” 小叶就露出一副看破世间真理的表情来,“少爷你们两个果然是兄妹。” “啊?”当时她心里猛地一跳,这小丫头是在讽刺么,难道她发现其实千祗璃他们两个不是兄妹了? 小叶换了一副幽幽的眼神瞧她,嘴巴撅得老高,“我去让少爷给你请郎中,结果……” “结果怎么了?”她就露出一副求知欲极强的样子,心里也早已千百个问号,这后面发生什么了么?难道是千祗璃说不想给她看病?于是小叶就在想他们不是亲兄妹了?可是这么推理下来也不对啊,正常人应该不会这么犀利一下子就想到了吧?更何况小叶这丫头总是脑子跟少根筋似的,这是得拐了多少弯才想到的? 小叶仍是语气幽幽:“结果少爷问我你怎么了,我就把你招惹不干净东西的事情说了,少爷听完就直接什么也没说拍拍衣服抬起脚就走了。” “嗯,继续、。”她就饶有趣味的点头、。 “我一着急就上去追,结果少爷就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瞥了我一样,说了一句……放心吧,有鬼来找是她的福分。” 她记得但是自己听完这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竟然突然想笑,这千祗璃简直就是继徐二公子之后她又一次发掘出的蛔虫啊,这怎么能这么跟小叶说这么可爱的话呢? 咳咳,当时小叶看她一脸不正常的笑看得迷惑,她就收起笑又跟小叶讨论了起来:“你看,我说的吧,你这小丫头就是什么也不懂,还敢不相信你家小姐我英明神武的判断,非得跑去找少爷,有什么好找的,找完不还是一样?” 小叶听完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回了她的话:“恩恩,是啊,我就说你跟少爷是亲兄妹的,连说的话都一样。” 她当时听完之后忽然就没了笑意,怎么突然觉得这句话那么不正常呢?怎么就突然觉得小叶好像又是在讽刺她似的?可是看那丫头一脸真挚的表情,不带邪念的明眸,怎么像话里藏话的人。唉,这也许就是做贼心虚吧,她就是太敏感了,什么事都喜欢往不好的方向想,真是没救了。 “行了小叶,以后别胡思乱想了啊。”她又找不到什么话去回小叶,自己又心虚的厉害,就只好再把话题往小叶身上扯,看到小叶点了点头示意明白后又心中暗自思量了一下,加了一句话:“放心吧,以后不会闹鬼了。” 呵呵,反正没什么好让鬼来找的了。 这屋里东西是不少,可是被她这么分批卖了几次也早空荡荡了。 以后反正她的银票也不会再厚了,还是给这丫头个心安。 小丫头当时听完也没过多动作,只是以后也再没提过这件事,因为,呃……没有能让小叶提起闹鬼这件事的导火索了。 今天突然想起来这个事倒觉得有趣的很,千祗璃简直是把小叶完全坑害了。 感受到手上一疼,苏七回了神,只见小东西一脸鄙视神情看着自己,她的手上,借着光线隐约可见发亮的银丝。 苏七把脸一垮,这竟然还敢咬她了,她不就多回忆了会儿吗,还不是因为这小家伙给她的意外之喜,她才想起自己偷千祗璃银子造成的这件趣事,小叶这丫头果真傻得可爱,千祗璃也就忍心这么欺骗一个纯洁的小姑娘。 “你竟然还敢咬我了呃,想造反了是不是?”苏七又使劲晃了晃手里的小东西以示警告。 小东西直翻白眼,苏七赶紧惊醒过来松了手劲,看小东西斜着眼看她掐在自己脖子的两只手,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这样,刚才她拿起这小东西时手下还是有分寸的,只不过刚才想起那件事时又想起了当时以为小叶知道自己跟千祗璃不是兄妹时的紧张感,一时把自己手上的小东西给忽略了,小东西咬她应该也是因为透不过气了,算了,这次是她不对在先,这小东西咬得也不重,就暂且饶过它了。 “放你下来。”苏七说着就把手里的小东西放到桌子上,看了小东西坐在桌子上还不停翻白眼嘴里呵呵直笑,以后不如就再创造一个惩罚方法,总拿把这小东西扔给烟柳和千祗翊也不是个事儿不是,要是回了峪州她哪儿还能这么说啊,这小东西又不傻,那不如以后这小东西再犯错或者是惹她不高兴就来这一招。 呃……不过要注意手下力度,不能一激动就把这小东西几乎掐过气去,就像今天这样掐到翻白眼就刚刚好。 “你以后就照这个食量吃饭,给姑娘我省着点儿吃,我可不想被你这小家伙吃穷。”苏七还是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 在看到小东西鄙视的表情后也不想多说什么,鄙视就鄙视吧,反正小东西想说话都说不了,撇撇嘴就转身往床上走,这么折腾下来都要累死了。 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这小东西估计有是一脸幽怨表情在桌子上端坐,唉,小胳膊小腿的想下个桌子都不能,真是麻烦。 于是又转回去捞起在桌子上的小白,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来来,带着你一起,我睡觉了,你在床上玩,你要是自己能去别的地方我也不介意,注意别被人踩死就行了。” 偷偷看到小东西一脸不忿却又无可反驳的样子,苏七心里偷笑,有个小东西让她随时虐虐的感觉真是好。 说来也奇怪,自己昨晚上那么跟着千祗翊千难万险地折腾了一个晚上竟然挺到现在才睡觉,不说别的,单说千祗翊那家伙打自己那两下都见红了,她当时都有杀了那家伙的冲动,简直疼死人了,再说自己一个晚上没休息,这放在平常根本就不可能,自己能坚持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这么一想,真觉得自己挺坚强的,本来准备抱着这份满足感沉沉睡去,可是突然想到,自己只是这样就觉得了不起了,那千祗翊是稳稳抱着自己走了那么久还跟小白斗了那么久,其他的跟她做的是一丝不差,现在自己都跑来床上睡觉了,那家伙在干嘛?在醉春院跟烟柳在一起嗳!鬼知道他们俩在干些什么。但是不管怎么说,千祗翊这也比自己坚强太多了吧? 她,靠之。 这么一想,刚才那份成就感恍然就不见,千祗翊这家伙就不能以正常去理解,就算是千祗翊习武多年那昨晚也算是元气受损了吧,这个时候不好好歇着调养竟然跑去醉春院跟烟柳一起风花雪月,他这是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太有信心还是烟柳魅力太大让他挪不开身? 幸好自己是进了灵音寺就让无悲大师托人找了衣服来换上,否则自己看到昨晚那件衣服上的点点血迹是不是要更早想起这个问题来?她穿的是白衣还好说,有个点滴血迹都看得清楚,可千祗翊那家伙就是一身紫衣,就算是受伤了流血了她也看不见,虽然说这家伙没有什么受伤的迹象,可是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越是没有你就越得信他有,昨晚那么乱她怎么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受伤了还自己一个人装没事儿,要不怎么今早去问无悲大师讨衣服说给他也捎一套时这家伙说用不着,是不是怕捎来的一副颜色浅了盖不住血迹什么的? 苏七越想越心惊,千祗翊是真因为受伤了才不想要换衣服的么? 想到这儿心里猛地一急,急忙坐起身想要去干些什么。 可是脚还没落地她就呆呆定在那儿了,一时恍了神。 自己这是要干什么? 去找千祗翊?问问他有没有受伤? 可是千祗翊现在再干什么? 应该是跟烟柳在一起的吧,她这个样子急匆匆跑去是要干什么呢。 千祗翊是不是真的受伤了她还不确定,就算是受伤了也没有告诉她不是么。 反正有烟柳在的不是么,千祗翊就算是真的受伤了也有烟柳在的不是么,既然千祗翊自己都没跟自己说,她为什么还要去自取其辱呢? 再说了,自己以什么身份去? 千祗翊是把她真的当个朋友看了,这个她知道,能让一个高傲如他的三皇子一次次护着自己,很不容易。 可是还有什么呢,自己尚且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受伤了,他自己也没有说不是么,看他的气色倒是好的很呢,不是刚才还在醉春院跟烟柳对视笑得灿烂么。那就算是受伤了,她去要干什么?就仅仅是问一句,然后看着烟柳合上房门么? 她才不会那么作践自己,千祗翊愿意什么都自己扛就让他去,她乐得清闲,自己什么都不干她巴不得呢。 043 我只说,你不许 她才不会那么作践自己,千祗翊愿意什么都自己扛就让他去,她乐得清闲,自己什么都不干她巴不得呢。 想到这里又心安理得躺了回去,反正看千祗翊的样子也死不了,再说了有烟柳那么个温柔体贴的人在,有什么照顾不好他的。 斜着眼看了看小东西,只见两只金光眸子已经合上,嘴角挂着一抹安眠的浅笑,苏七看得弯了弯眼,这小东西比她睡着的还早,不过也就看睡觉这时候比较可爱一点,只要一睁眼不是装可怜就是鄙视她,唉,真受不了。 本来躺在了床上以为肯定很快就睡着,折腾了一个晚上不睡着才怪,可是就是奇迹般的睡不着,睁眼又想起那个冒充广益的人,还有昨晚上的惊心动魄,似乎觉得头隐隐作痛,那背后黑手到底是想干什么?是冲着她还是千祗翊?应该是千祗翊把,自己没有什么能让人算计的呢。 可是千祗翊又知不知道那人是谁呢,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怎么办呢?初见千祗璃时追杀千祗璃的那些人还有在松江船上那些人,又与这次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呢?千祗璃是不是知道千祗翊被盯上了?他们两个又有没有好办法揪出那人? 问题越来越多,她想从中理出些思绪却不能,头却越来越疼,只能最后怀着满心愁绪昏昏睡去。――我是可爱的分割线―― 醉春院,二楼那属于烟柳独自一人几乎是白色世界的包厢,门窗紧闭,千祗翊坐在黄花梨桌子边,轻皱着眉看向对面不动声色的烟柳。 烟柳嫣然一笑,倒了杯茶递过来。 千祗翊神色闪了闪,还是伸出手接过,放在桌上,不饮,不语。 “公子?”烟柳试探着叫了句。 千祗翊抬眸,没有回答,眉还是轻轻皱着。 烟柳想再出声,千祗翊却已经提前开了口:“她怎么在这儿?” 烟柳一愣,眸中神色难明,笑着说道:“公子说谁?” “你知道我说谁。” 烟柳仍是笑着,只是袖下手已微微握紧,“楚姑娘么?” 千祗翊点点头。 烟柳手下又用力了几分,袖袍随着抖了抖。 “公子说笑了,我如何会知道楚姑娘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本来就是众人皆可来的地方,她要来关我何事?” 千祗翊淡淡瞥她一眼,不多说话。 烟柳一咬牙,又抬起眸直视千祗翊:“公子,你是在怀疑什么?” 千祗翊状似不经意一笑,“我就是在想,烟柳啊,你唤我出房说有要事,可为什么我出去之后看到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你说,他们是在干吗?恩?” 千祗翊眯了眯眼,天知道他在见到那女子在楼下站时竟有一时的慌神,竟有扭头再走回包厢的想法,他能淡然自若地坚持到那女子离开,真是不容易。 就好像,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跟烟柳有交集,尽管他知道她本来也是知道的,因为,上次她问了,他答了。 可是,还是不想这么真实的暴露在她面前。 但是常年下来的经验以及处惊不变的心理,还是让他装得淡然无事,一直到她离开,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可是心里竟是极度不舒服的。 现在,看着对面人嫣然的笑,竟觉得,有根刺,就扎在自己心里似的,不深不浅地扎着,却能撩拨他的心绪。 烟柳听完脸微微一白,她当时见到那女子一时就忘了思考,徐二少倒没什么,只是那女子再三出言要见公子,她也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竟有了那样的胆子去欺骗公子,引他下楼。 也许自己就只是想看一下,看那个女子是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个人,事实证明,可能是,但是又不太像。 若说是,公子也不能那么冷淡,若无其事似的。 若说不是,公子又明明很在意似的。 是很在意,在意得让她……嫉恨。 此刻再去看对面那人的面庞,依旧是她记忆里的模样,只是更成熟了几分,可惜,此刻这张俊朗面庞,此刻正带些危险气息瞧着她。 烟柳苦笑一声:“公子,你觉得,我会害你么?” “不会。”千祗翊冷声道。 呵呵,就算烟柳想,她也没那个本事。 烟柳嘴角还是苦涩的笑,“既然如此,你还在这里质问我什么呢?” 千祗翊想都没想就说出了下一句话:“不为别的,你只要记住,她,你别动。” “呵呵,理由呢?”烟柳眼中闪着意味未明的光芒,看向千祗翊。 “我,不许你动她。”千祗翊满不在意一瞥,“烟柳,这样的理由你可满意?” 烟柳一下子瞪大了眸子,透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不许…… 这两个字,千祗翊还从来没有对她说过。 从来没有说过。 不仅如此,就连今天这样冰冷的语气都是少有,可是为什么她只是引他下楼,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时间久了,他的温和,甚至都让她忘了,原来他骨子里蕴藏着的,还是无情。 就除了对着那谁也无法得见的一个秘密。 呵呵,她到底是该不该庆幸自己比其他人多知道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究竟是不是那女子? 烟柳扯出一个笑来,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任何异样:“公子,我可否问一句,她是什么人?” 千祗翊眸光闪了闪,声音冷冷:“你用不着管。” 烟柳一愣之后就是淡然,点头,道:“烟柳明白了。” 总之自己再如何也比不上那人在他心里的位置,自己何必多问。 外人都道她烟柳有多风光,这么人人追捧的女子得多少人嫉妒不已,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宁愿不这么被众星捧月,就只是能得他一丝垂怜也是好的,可是这么久的时间,他就好像永远对自己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只有,主仆之情。 没错,她烟柳是他千祗翊的仆人。 五年前在那几个人从自己身上被千祗翊拖走的时候,她就开始跟着千祗翊了,若是没有公子,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也许是被那几个大汉玩弄之后也卖到醉春院这样的地方,可是却一定不会是如今的生活。 她最无力的时候,她最绝望的时候,在最关键的时候,是千祗翊救了她。 她不知道怎样去表达对千祗翊的感激之情,可以说,他给了自己一次新生。 从那场噩梦中解脱出来之后,千祗翊教了她很多,她也学了很多,当时只是想能多帮帮他也是好的。 现在也还是在想,能多帮帮他也是好的。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不平静,自己今天也会不拿脑子去做事。 他竟也会以命令语气跟自己说话。 不知这是以前他的温和太假,还是说今天的怒气实在太重。 总之,都不是自己。 还好,自己还能伴在他身边,暂不多求,这样,就好。 “公子,你要回京了吗?”烟柳再开口,语气已是平静至极,面色也早已恢复正常。 千祗翊状似无意答了一声:“恩。” “那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本来他是要说的,可是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也给耽搁了。 “无事。”千祗翊仍旧声音淡淡,就仿佛,以后,都是这样的语气了,“我想来跟你说一声而已。” 烟柳心下一凉,本以为,要回京了,总该也是捎带上她的吧? 她来了三年了,呵呵,原来不知不觉竟过了三年了。 来了兰州三年了,来了醉春院三年了,在这里当花魁当了三年了,陪着自己虽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其他感情的徐二公子,也有两年半了。 今日便是猜到了他要说的事情,本也不行把徐二公子死死推开,可是今天看到那女子还是失控了,自己说话的语气表情都竟不知不觉起了变化,呵,这下子,以后在兰州,就更少了一个能够知心的人了。 其实,徐二公子不差,她也不讨厌。 只是,就是爱不上。 可能自己在五年前就惦记上面前人了,从他挽了自己清白的那一刻起。 于是,不管在醉春院再怎么样,她都是守身如玉,就算有几次有人用了阴招,她还是尽力保了自己的身子。 只因,她不想在这里失了清白,更不想因此对不起五年前他救她的那一天。 她没有什么能报答给他的,于是便也只有听他的,帮他做事。 三年前他说让自己来这里,来醉春院,她是不想来的,没有哪个女子会自愿往这种地方钻,可是他说或许是有用处呢,于是,她便来了。 只因,她还是不想对不起他。 自己的新生是他给的,自己不想,也不能反抗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就像今天他所给的理由――他不许。 只要是他不许的事情,她就不能去做。 以前的话,从遇到他的那一天起,他就是温和的,如一块温润的璞玉,不经雕琢,便已是完美。 自己对他的了解不多,几乎每天自己都是在一个人度过。 她不出门。 他曾出言让她出去走走,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想逃离外边的世界,也许,是那次之后,真的怕了。 044 他曾出言让她出去走走,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想逃离外边的世界,也许,是那次之后,真的怕了。 可是就是他,带了自己脱离那种恐惧。 其实跟在他身边五年,前两年都是不出门的,见的最多的也就是他,他还会让一个蒙面人过来教自己些东西,比如琴艺,比如武功。 每天她待在院子里,可以说,前两年,几乎是与世隔绝,就除了这两个人和那整日伴着自己的琴以及练武时忍着疼皱起的眉头。 第三年,他问她可否愿意为他做些事,她笑着说愿意。 只要能帮他,她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可是,她也没想到,竟是来了这醉春院,一来就是三年,他没有说什么其他的事让她去做,只是说在这里好好待着,多跟些上层人士打交道,消息要灵通,好让他用得到时她能帮上忙。 她就默默待在这儿,不多惹是生非。 刚来的时候,还是不适应这样的生活,还是整日不想出门,只不过后来就逼着自己想他说的话,只要自己能帮他,那就值得。 于是,从当初的足不出户变成了今日的人尽皆知,可是谁又知道她从来就不想接受这样的万众瞩目,她只是每天都在想,他来看她。 三年内他偶尔会派人来探望一次,自己来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这一次,她也是不知道他来了的。 本以为,待了三年,这次南诏使者上京,他要走,应该也是带她一起的。 若是还不走,她还留在这儿干什么,跟徐二公子算是撕破脸了,她在兰州立足不难,可是要想过得快活谈何容易。 “公子,你何时启程?” “明日。” 烟柳一咬牙还是问了出来:“带上她吗?” 若是不带自己,定也是要带上那女子的吧? 千祗翊拧眉,不语。 良久,还是未开口。 “公子?”烟柳又唤了一声。 突然,心里,有那么一丝淡淡的不明情绪在丝丝蔓延。 千祗翊似是从思索中惊醒过来,表情一时有些不自然,不过转瞬就恢复正常,想了想还是回了烟柳一句话:“这个你别管了,若是哪天你真的不想在这里呆了,那便回去吧。” 烟柳笑着点头,心中却讽刺不已。 若是哪天你真的不想在这里呆了,那便回去吧、 呵呵,她何曾有哪一天想在这里呆? 回去?又能以什么身份回去? “公子,我若说,我不想回去了呢?”烟柳笑问。 说了这么一句话烟柳自己都愣了,怎么能问这样的话,这话一说出去不就收不回来了么,那她这是想知道些什么呢,等他跟自己说一个好字么。 千祗翊眸光一闪,略一思索,淡淡道:“不想回去便不回去了吧,在这边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烟柳含泪点了头,“恩,好,烟柳知道了。” 问了怎呢么样,还不是跟自己想的结果一样,本来就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不咸不淡一句在这边找个人嫁了,就把自己真的是丢在这边了。 千祗翊淡淡看了一眼也不多说,端起刚才放在桌上未饮的茶饮了。 烟柳看着他饮茶的动作,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隐藏在一抹清淡却深邃的笑意后。 ――我是分界线―― 苏七突然觉得,闷闷的样子,这是要下雨了么?天这么闷热,见鬼了。 自己这是睡了多久?睁眼都有些困难了。 “小白……小白你在哪儿呢?”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枕边,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一个泛着金光的小东西,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珠瞪得大大的,看向空着的枕边。 以单手支撑整个身子坐了起来,突然察觉到……不对呀,这空气中蔓延的……是什么味道? 这是着火了? 急忙转身一看,床边镂空雕花木窗已隐隐有火舌在舔舐,看得她心跳了跳。 怎么会突然着火了呢?看这火势……她想从正门或窗子出去,难了。 而且……这……小东西呢? 小东西去哪儿了? 小东西要是跑出去了还好,可是它那小胳膊小腿的,连床下不下得了都是个未知数,怎么跑出这屋子?那要是没跑出去,这么大的火,现在自己又找不到,小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思绪一闪而过,苏七赶紧穿了鞋子下床,跑到门后看了看火势,果然跟她想的一样,不能开门,火苗已经窜到房子外面了,这个时候不管是开门还是开窗都会给一条通道让火跑进来,到时候就更出不去了。 火苗灰灰的带着一些狰狞,带着浓烟与灼热,夹杂着劈啦声,还有让人窒息的气息,让她轻皱了皱眉,这要如何是好? 最关键的是,现在她着急的是找不到小白,这小东西跑哪儿去了。 现在火暂时进不来,她还有时间去好好钻研一下如何能让自己不说毫发无伤但也不能烧的面目全非的样子出去,可是现在不知道小东西是不是还在这屋里,她不敢就自己那么一个人出去了,万一小东西在哪个角落被她忽视了呢? 可是自己要是顾着找小东西,就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在火势迅速蔓延时出去。 见鬼了这是,好好的怎么会起火。 虽说现在天气干燥,也不至于这样无缘无故就起火啊,除非……难道是有人故意纵火?可是谁又有这个闲心来烧她?对了,是她自己这边起火了还是说整座楚府?那千祗璃玉婉还有小叶那丫头……他们怎么样了?也被火灾困住了么? 不行……她顾不上想这么多了,现在先出去要紧。 在屋子里看了两遍,没看见小东西的身影,只好放弃了找小东西的想法。 算了,看这小东西的造化了,她尽力了,再这么下去自己也出不去了,若是那小东西现在在外面她当然乐意,若是在屋里,她也找过了,自己吧能做的全做了,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只能做的这些了。 又绕着窗子和门看了一圈,开门肯定是不能出去的了,火势太大了,但是开窗的话她又不能确保自己能在火苗钻进来之前动作那么快的从窗子爬出去。 况且,到了外面,也许还是这么一种状况,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所以就只能祈祷,祈祷外面不要是连绵大火,至少也要让有一条能够逃生的路。 这个时候苏七突然很恼恨自己,本来第一次千祗璃带她来楚府时,她为楚府这里跟自己梦境简直一模一样的建筑所痴迷,本来梦想中的双层建筑就那么活生生展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毫不犹豫就决定了,住二楼! 从来没尝试过的居住方式,让她觉得很新鲜。 自己甚至现在还能想起当初千祗璃也探她的房间时的惊讶之情,那个时候根本就不理解轻功这种东西,千祗璃爬窗进来时,她真的是惊讶了一把,只不过当时不想在千祗璃面前表现的自己多过惊讶,显得自己特别无知。 当时千祗璃说了一句我娶你吧,本来惊讶的心情也变得淡然,这种玩笑她从来就不喜欢听。 不过从西齐那里回来之后,自己就选了独立的一个小院子,觉得安安静静也挺好,最大的一个原因还是说不想欠千祗璃那么多了。 千祗璃给了自己太多了。比如温情,比如在楚府住的这段日子,包括玉婉和千祗翊,反正都是千祗璃带给自己的。 总之,她感谢,感谢千祗璃。 不为别的,就冲着这最简单的一条,千祗璃让自己看到梦中的天堂,她就感谢千祗翊。 可是从那块白玉腰坠之后,既然千祗璃不想再跟自己多说,她就没什么好多说的,反正说的再多千祗璃都是不信的,那她既然也尝过鲜了,就自己低调一点挑个安安静静偏僻的小院子,自己一个人住挺好,千祗璃要是来也不用爬窗户了,虽然千祗璃是不来了,但是还是觉得自己住在这儿挺好的呃。 今天算是看出来饿了,自己只要遇到不好的事情,就一定是千祗璃这家伙。 要不是千祗璃搞得她心里百般不爽,她才不会作死跑到这么一个小院子来,肯定还美美地享受地住在二楼的那些日子,现在好了,自己难道是要英勇牺牲在这儿了么? 若说在二楼,自己现在还是有一丝优势的,最起码自己能观察一下周围火势情况,实在不行从二楼跳下去也总比被烧得面目全非好了太多,再说了,站得高看得远,她还能挥挥手求个救什么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这么无助。 千祗璃绝对就是她的克星,她今天要是出去少了胳膊少了腿,就找千祗璃赔! 其实苏七挺佩服自己的,好像什么时候她都能想起让千祗璃赔她什么什么的事情,可能千祗璃就是给自己第一印象台太不好了。 真的,第一印象是个很重要的东西,这家伙如果不是半路截了自己马车呃,如果没有把马夫踢下车,如果没有让自己回不了家,她应该不会什么都忘赔着方面想。 045 就这样,爬着走 真的,第一印象是个很重要的东西,这家伙如果不是半路截了自己马车呃,如果没有把马夫踢下车,如果没有让自己回不了家,她应该不会什么都往赔这方面想。 第一印象,重要不已,可能就决定着你以后对某个人的态度。 比如烟柳,第一次见自己就莫名其妙试探自己,让自己觉得很不爽的样子,她不喜欢这种自己跟个傻瓜似的感觉,别人把一切都看得通透,就只有自己什么都不懂。 比如西齐,西齐给了自己一种冷酷阴暗的感觉,第一次,在密室。 比如伍欢,伍欢仰起头跟她说那些挑衅的话时,她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怎样倔强地一一回了过去,反正第一次交锋自己是斗过伍欢了,但是最后却还是去找了伍欢让她教自己武功。 她先去找的是西齐,西齐不教,还很鄙视地看着她。她心下恼怒却也只得腆着脸去找伍欢,她想她是抓住伍欢的特点了,否则自己也不会在又一次交锋中再得优势。 她跟伍欢打的赌也算是因为她半路成了习武天才不了了之了吧。说实话,虽然对伍欢不是说印象很好的样子,但是最起码伍欢是一个分得清公私的人,答应了教自己武功就真的是很尽心很尽心地在教,没有说是因为不喜欢她而把东西都藏着掖着,是真的像一个好师傅在教徒弟,虽然没有教几天,但是她感受到伍欢在教她的时候是认真的。 就冲这一点,她是服伍欢的。 她求的不多,一直都只是要求别人能真心待她而已。 玉婉能真心待她,她就是把玉婉真的当了一个妹妹去看的,千祗翊能一次次护着她,她也是把千祗翊当一个真正值得结交的朋友,可是现在的千祗璃她不敢想。 初见的时候可能千祗璃就是觉得对不起自己,所以让她死皮赖脸跟着了,只不过后来慢慢相熟,也有了楚府,有了灵音寺的郁仙散,有了帝妃面前的双人戏,只是一切都止于一枚白玉腰坠了。 上次在灵音寺自己有一种要是腿好不了就让千祗璃也陪着自己当半残废的想法,这次却没有那么强烈的报复感了,自己应该是造化不好吧,要不就是千祗璃确实跟自己是克星,不然也不能这十八年来都没遇过的倒霉事在碰见这家伙之后一溜烟全跑来找自己了。 反正千祗璃欠自己的,但是她也欠千祗璃不少,那就算扯平吧。 以后千祗璃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自己又跟那什么白玉羽没勾搭,他那亲爱的哥哥千祗翊整天跟她在一起不是也还没死么。 呸,自己想什么呢,这么大的火她竟然在想她整天跟千祗翊在一起,这是脑子缺根筋了。 烟味熏得她微微皱了皱眉,空气中的刺鼻气息词的眼睛酸酸的,她又看向那扇窗,只能从这儿出去了。 这窗外是几簇蔷薇花,她每次都还托着腮坐在这赏花的时候,千祗翊会突然从院子里过来,然后她倚在窗边,千祗翊立于院中,就那么安静地交谈。 就如,那日烟柳找她,回来千祗翊不是就来了么。 现在要是打开窗子,必然会让火从外面窜到屋子里。如果窗外火小些还好,不至于那么快就让屋子被火包围,可若是火势汹涌,只怕她连窗户都难跳出去就会被扑面而来的火烧个毁容。 最主要的是,万一院子里也是被火烧得厉害,她难道要爬着出院子么? 况且,就算是爬着,也不一定能出得去。她在如梦苑那段时间,这种事情可没少见。那些得罪了人的,自然有人去收拾,下手干净利落的,火灾,多好啊,又没人怀疑,反正天干物燥的,挺正常。 她十二岁那年就曾经看过人在熊熊烈火中被烧得劈啪作响,当时是听到祝妈妈跟一个人在交谈,没听多,就听到哪条巷子哪户人家今晚干什么什么,她不是好奇心大,只是那天有人托她去买东西,她经过那户人家的时候,就突然想停下看看了。 她躲在暗处看着几个穿着黑衣的人在窗子和门外面堆上干草,火把一点就着,那些人就走了,她继续在看,开始的时候没有动静,只是当火蔓延了整个院子时,有人开门出来了,于是火就直往那个男人身上钻,男人被火苗舔舐得很害怕,可是却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是不停在叫,想往院子外跑,但是跑不出去,只要微微动一下,就有火苗窜过来,即使是不动,还是被烈火包围着。男人开始喊救命,期望谁能去帮他一下,她就在一旁看着男人绝望的嘶叫着,左右都没有邻居出来帮他,可能是这男人院子太大了吧,也有可能他的声音在烈火阻隔下根本就没有传到尚在熟睡中的那些人耳朵里。 于是乎,火蔓延每个角落,她的脸也被漫天的火光映得红红的,亮亮的。可能是火光照亮了一片角落的原因,这时候才终于有人发现这边失火了,他们开始尝试着救出那个男人,可是在火势熊熊下根本没有谁有办法多进入一分。 她看到那男人绝望的眼神,在坚持不住一声倒下时,男人的瞳孔是放大的,透露出痛苦,面部表情也因为疼痛而变得狰狞,如一位腐朽的老人,生机在迅速被大火吞噬。人肉被烧焦的味道她不记得了,只知道当时与男人倒下时瞪大的双眸紧紧对视,从中看出了惊恐与无奈,后来就是火灭了,男人也死了,很多人抬着一具发焦的尸体出了来,她甚至走上前多看了两眼,男人的脚已经没有了,头发也被烧得所剩无几,尤其是身子,泛着一层黑皮,犹如从地狱中提上来的枯朽之魂。 她在尸体旁边看呆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旁边有人开始赶她走,粗鲁些的就直接叫嚣着小孩子滚一边去,和善些的则是说这小姑娘看见这样的事情,赶紧回家吧,别被吓着了。她不知道自己当时听了些什么进去,只是深深地看了那具尸体一眼,然后淡然跟周围人嫣然一笑,一路沉默着回了醉春院。 回去后海棠姑娘问她为什么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她笑着说没事,就是跑累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一直在回想男人倒下时瞪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珠,还有那照亮了一角的火光,那些黑衣人,点燃干草的火把,男人死后院子外喧嚣的众人,自己对着众人露出的嫣然一笑,不停的在回想,结果就睁着眼到了天亮,她没有被吓到,也没有哭,眼泪是没有留下来的,可是那一段时间她是不愿跟祝妈妈说话的,总觉得,那么残忍的方式,似乎不该是祝妈妈这样和善的人用得上的。 甚至说,那一段时间,她是恐惧的。 是恐惧火的,仿佛这种东西是会吞噬万物的,那一段时间她是不去厨房的,就算在别的地方多干些活,也不愿去厨房看那一如既往跳动着的火苗、。 可是她不去听,不去看,不去理,不代表这种事情就会少,每每她无意听到祝妈妈又在跟人商量这种事情时,她都是默默走开没有理会,可是夜深时还是会想起那天男人死时的惨状。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也看开了,这世上从来就不少这样的事,她看不惯也没有一丝改变,还不如顺其自然。 于是,还是每天进进出出厨房,每天还是对那些事视而不见,只是,十二岁那年亲眼所见的人为火灾就像在她心里压了一块石头,她看淡了,但是不代表不在了。 她不知道今天的火灾是怎么回事,但是自己也总算是体会到了,那种无助。 她也深刻体会到了男人死时眼眸瞪那么大的原因,那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特别是这么难看又痛苦地死去,她不敢想,自己要是被烧得噼啪作响,会不会比那男人死得还难看些。 外面刺鼻的气息不时地传过来,苏七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不行这时候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再这么想下去就只顾着回忆童年悲苦生活忘记保自己小命了,得不偿失啊。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就只能赌一把从窗户跳出去了,看她有没有那个福分吧,若是躲的过就好,实在是没辙了,从门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可不想被烧成一只什么猪。 她才双九的大好年华没活够,她还要攒钱造宅子还要自己住的。 不对……差点忘了,怎么回事,光想着出去都几乎要把自己的身家都给忘在这里了,那些课都是她偷了千祗璃的东西又顶借着闹鬼之名才换来的,若是一下子全忘在了这里,岂不是要亏死了。 转身把铜镜下一个暗屉里的一叠银票全拿了除了塞到怀里,那一小匣子银子就咬了咬牙继续留在这儿了,这个时候她要是再没脑子当个守财奴就太蠢了,她懂得什么才是重要的。 如果说让她选性命和拿了钱却丢了命,呵呵,她才不会选后者。 046 我珍惜,我愿意 如果说让她选性命和拿了钱却丢了命,呵呵,她才不会选后者。 长了这么大自己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守财奴,明明知道有危险还是紧紧抱着那几两银子不放手,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那几两破银子还是带不走。 苏七又恋恋不舍看了一眼小匣子,奶奶的,早知道就也换成银票了,现在觉得整颗心都是揪在一起的。 唉,算了,小命要紧。 她有预感,只要出去,就能活命。 即使出去不能活,待在屋里也是个死字。 从桌子旁搬了个小凳子挡在身前以防火窜过来第一时间就跳到自己身上,一只手伸出去开了窗户。 还好,没有预想中最差的扑面而来的热浪。 从小凳中露出一只眼睛来看了看窗外的情况,轻微皱了皱眉,不容乐观的样子。 院子里也是跟她所想的一样,到处都是跳动的火苗,扶疏的几棵植物在大伙熏烤下生机迅速枯萎,散发着丝丝黑气。还好,窗前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她真得庆幸这不是十二岁那年那些人放的火,不然把窗户也封死了,她就一丝生机也没有了。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她即使跳出去了,也得保证自己跑的够快而躲过火势蔓延啊。不对,先不说自己跑不快,就是能跑快还不能跑快,跑快必然会引起风,一有风那些火就更顺着往自己身上爬了,真是个纠结的问题。 管它呢,左右都是死,自己就再勇敢一次。 把小凳垫在了脚下,轻身一跃跳出了窗子。 苏七蹲在窗边,这出来了视野就是不一样了,自己都能看到那通往逃生之路的门了。可是去往门的那条路却有些艰难,几乎是火铺成的通道,她现在只能蹲着,稍一站起身就能感受到那火苗传过来的热浪还有呛鼻的烟味,可是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过不了多久火也会蔓延这方角落的。 但是要一鼓作气冲出去的话,估计也被烧得差不多了。 自己又遇到了和刚才一样纠结的问题,停是肯定不能一直停在这里的,但是要出去,很冒险。 她不想冒这么大的险。 既然都决定要出来了,那就让自己毫发无伤的出去,不想让自己对不起自己。 反正成了半残废活着也是没意思的。 强自镇定下来又看了看四周,院子里除了她立身的这一方角落,其他地方是不能立足的,可能是自己窗边比较潮湿的原因吧,火烧不起来,不过也很快就会烤干这一丝水分从窗子烧进屋里的。 等一下……自己窗子外面潮湿…… 苏七突然想起些什么,喜笑颜开地看向窗边几步处的墙角。 她就说嘛,自己总觉得只要出来就能有活路的,怪不得。她这窗子下的一方土地是常年受了雨水浸润的,下雨的时候雨水就顺着墙角流过来,久而久之也就变得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那现在,自己是可以爬墙出去的! 先不说这院子墙体不高,就是再高些她也没问题,准爬得起。在北方八年,这种事情可没少干。 虽然说那时候是小孩子调皮,但是总算这爬墙的本领今天也算是能帮上她一个忙了。 这边是唯一暂时没有被火舔舐的地方,真是天助她也,从这里爬出去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了,刚才她只顾着往前看竟忽略了自己背后就是这么好的逃生路,真是的,枉费自己还蹲在那里皱着眉头望了半天,烟火气息都几乎要熏得她睁不开眼了。 苏七站起身往墙边靠了靠,看着熊熊的烈火,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还好自己能找到一条出去的路,不然烧死在这里岂不是太亏。 脚蹬了两下又滑了下来,苏七丧气地看着面前的青苔,她是要感谢这常年下的雨露还是憎恶?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自己也不会想到爬墙出去,更有可能连窗户都跳不出来,因为如果没有这常年累积的水露,可能窗子现在也是被烧得七零八散。可是若说感谢,现在这墙上滑滑的青苔又让她哭笑不得,这是自己老了么? 以前的时候自己什么墙爬不上去,如今两三年没练,自己这老胳膊腿就不管用了,这么两片小青苔就难住她了。 背后的火越烧越旺,苏七越感压力倍增,想了想还是又转回窗子前探了半个身子进去把刚才给自己垫脚的小凳子取了出来,放在墙根处,踩着上了去,凳子刚好没过青苔最多的一段距离。 嗯、真不错、自己真是做了个明智的选择,这小凳子一次次派上用场,真是不错。 踮脚一跳跳了出去,待在地上站稳脚就扭头看了看被火封死的大门,眼睛眯了眯,这火烧得可真是蹊跷啊,门外没有烧起来,那这院内是怎么着的火呢?难不成天上掉火种了? 呵呵,她的直觉还真是准啊,一点误差都没有,这又到底是谁想来害她的?只可惜请的人还不如自己十二岁那年那些人办事周到,这么破绽百出的一次行动,还就让那没脑子的人做出来了,不知道是自己太过命硬还是那人真的太没脑子。 不对……自己这里失火了,那千祗璃和玉婉那里呢? 那个人都把自己这方院子烧了,那他们二人是不是也受这种迫害了? 现在天都微暗了,这要是到了晚上…… 想到这里苏七赶紧往玉婉的院子跑,千祗璃那边她就不管了,千祗翊也不知道还从烟柳那边回没回来,总之这两个人死不了,她就先去玉婉那边看看吧,免得玉婉出事了、。 走到玉婉院子不远处,苏七就看到了有黑烟在隐隐升起,她心里一惊,果然也是中招了么,急急跑了过去,想要推门却又住了手。 这里面是怎样一副光景自己不知道,但是,自己可能这一推门进去,就是生与死的差距。 自己才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也可以说是有惊无险,但是现在……玉婉在不在里面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累了才躺在床上睡觉的,可现在也就刚刚才到入睡的点儿而已,玉婉就算是已经要睡觉了,也应该能察觉到失火了吧? 那她到底还要不要进去? 若是说玉婉已经躲出来了,而自己再跑进去送了命,岂不是太不值当? 况且,就算是玉婉没有出来,那现在应该也是被困在里面无法,既然两个院子同时失火是一人指示,作案手法应该都差不多才是。看玉婉院子的大门也是跟她的院子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刚才站远处看玉婉这院子上方冒的黑烟应该火势也是差不多大的,可是自己是因为有个会爬墙的本领又恰好得了天时地利,那玉婉的院子是没有这些所谓的条件的。先不说玉婉在不在里面,如果不在是最好不过,可是就算玉婉在,她进去又有什么用处? 玉婉那样的大小姐如何能与她比?她要带着丞相府的嫡女一起翻墙么? 现在如果自己不进去,那就等于说放弃玉婉了。虽然说玉婉不一定在里面,但是……万一在的话呢? 即使在,她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完好无损地带着玉婉一起出来,自己本来就是恐惧这种东西的,刚才能强忍着出来也全凭了一股求生意识,天知道她是有多么不想在火海中呆着。可是现在自己出来了,还是要让自己再陷入那种困境中么? 关键是,她既不想让自己再变得无助,也不想让玉婉就这么不知不觉被放弃。 想要推门的手慢慢放下,苏七站在原地思索着,她该怎呢么办? 初见时玉婉是唤作柳凡璇的,与一位紫衣美男称为兄妹,三人的相识关联于现在已经废了的王员外。再见却是跟千祗璃分道扬镳时的不期而遇,一同再次返回山上,被两兄弟算计唤作妖女,本来是装给外人看的,结果腿不能动了,就假戏真做在灵音寺住了。也就是自己无视郁仙散的第二天,她醒了,千祗璃的一张俊脸就近在咫尺,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当初刚听到千祗璃说的话时有多么激动。 千祗璃说,我哥去查这件事了,璇儿守了你一整晚,我也让她去休息了。 当时的她就忽然鼻头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玉婉受了她一整夜。 除了小时候自己染了风寒娘会整夜看着自己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能够这么不辞辛苦地陪着她。 自己就是因了三人给的这份温情才珍惜的不是么? 自己一想起玉婉有危险不是就来了么,毫不犹豫地就来了。 既然如此,现在都到了,还在犹豫什么呢? 这不是自己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自己做的选择么?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玉婉,那个温婉绰约的女孩子,不是甜甜地唤过自己楚姐姐么?不是也曾在自己一睁眼醒来是就看到她的泪流满面么?不是也曾真挚跟自己说了千祗翊与柳凡琏或者说是皇家与丞相府,以及那个白玉羽的事情么? 玉婉这么开诚布公,她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047 月光色,敛光华 玉婉,那个温婉绰约的女孩子,不是甜甜地唤过自己楚姐姐么?不是也曾在自己一睁眼醒来是就看到她的泪流满面么?不是也曾真挚跟自己说了千祗翊与柳凡琏或者说是皇家与丞相府,以及那个白玉羽的事情么? 玉婉这么开诚布公,她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她一直以来想要的,不就仅此而已么? 求的就只是一份别人对她的温情,留给她的感动,以及,不离不弃的坚持。 现在,她求的这些,她都有了。 那为什么,还要去犹豫不决? 她不是一直在想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那玉婉,虽然不是伴她一生的那个人,总该也是她值得去呵护,应该去珍惜的人吧。 深吸了一口气,手重新扶上那温度微有些升高的院门,轻一用力,推开了去。 眼前的景象比自己料想的还要遭一些,许是自己刚才路上耽误了时间,如今这院里的火势可是比她刚才逃出来的火势大了太多了,除了墙和门围截住熊熊火势之外,可以说,整个院内,已经差不多被火焰吞噬,火光慢慢映亮了逐渐暗下来的天际、。 苏七担心地往屋内望了望,没有看见玉婉在窗边这个明显的位置上,那这难道是还不知道有这么大的火烧起来了?或者说根本就不在屋里? 站在院门前有些不知所措,这玉婉要是不在里面的话,她跑进去一趟就难说出不出得来了。 算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豁出去了。 从旁边不知名的树上扯了一片大大的叶子,虽然觉得可能没什么用处,但是看着有个屏障也能多多少少心安些。 对了,昨日千祗翊是如何教自己的? 气聚丹田……然后引体内的灵气……苏七尽力回想着千祗翊交给自己的可在黑暗中视物的诀窍,现在天都暗了,有这半天火光她是用不着这个特殊本领,但是习气者很多功法都是通用的,她想试试这东西在火光中是不是能派得到用场。 反正只是有益无害罢了,自己就暂且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只是,现在想要冲进去还真是需要勇气。 踏进了院门一步距离就感受到那压迫不已的热浪,逼得她不得不又退了那一步,苏七着急地朝屋内喊了一声:“玉婉!” 没有回声。 苏七更加着急,这要是不在里面还好,只是若是在里面,她的喊声听不见没有回应还有情可原,毕竟火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隔声音的传播的,但若是连这么大的火势都不知就有些奇怪了。 难道说……有人给玉婉下了药? 迷药?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除非是下药了,否则玉婉那么聪颖的女子,怎么可能不懂自己逃生呢? 对了,一定是的。她中过郁仙散那种奇毒,再加上有金引那样的良药相辅,一般的毒药她是用不着担心的,可是玉婉就不一样了。丞相府的嫡女,自小一定是锦衣华缎,备受呵护,又怎么会有她这样曲折的经历,所以说玉婉一定是对这种东西没有抵抗力的,那这么说来,这就说通了。 苏七眼中光芒更盛几分,眸中染上一抹煞气,那人好毒。 若不是她对普通药草不起反应,只怕今日不光是玉婉被困,她们两个都会被烧个干净。 那人究竟是怀了怎样恶毒的心思,如何要此般害她们? 还有千祗璃……千祗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自己现在是绝对不能再跑去千祗璃那边浪费时间的呃,可是自己现在又无法解决玉婉这边的问题。 该死的,千祗翊这是还在醉春院没回来么?! 奶奶的,她就不应该让千祗翊待在醉春院陪烟柳,怎么说一起回来的话现在也多了个能帮得上忙的人。 她真是的,搞什么一面之缘,这下子好了,为了跟徐二公子做个简短的沟通而把千祗翊好心劝下,现在自己却这么无助,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千祗翊这是乐不思蜀了。 天都暗了,还不从那种地方回来,那是一国皇子该有的行当么? 怪不得玉婉说皇上对千祗翊有坏印象,换了她,她也不乐意。 哪个君主希望自己的儿子整日出入那种烟花之地,就算君王本身不介意,可是外面的流言蜚语就足以让一个君王感受到面子尽失。 特别千祗翊还是那一种招摇过市的类型,呵呵,皇上该没少为他头疼忧心才是。 她是因为私心才假装善解人意劝了千祗翊留在醉春院,可是这家伙竟都不知回来了呃,这个样子,实在不正常。 难道烟柳已经重要到这种地步?! 或者说千祗翊今晚就直接在烟柳那里留宿了?! 思绪一闪而过,苏七没有再多想,现在她也没有时间去多想。 千祗翊爱怎样就怎样,他们皇家的人,她招惹不起便不去招惹,她草才不管明天这兰州城是不是会传出烟柳被人采撷的说法,总之那不是她的事,她现在想做的,就只是让玉婉出来。 既然千祗翊不把这里当回事,既然千祗璃疑心那么大,她就自己努力。 她一直都是自己努力的不是么? 在遇到他们之前,自己不一直是一个人默默坚挺么? 原来,过惯了安逸生活,自己也变得如此迷糊了。 今天千祗翊算是让她知道了,这个世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 就如,千祗翊一次次护着自己,现在还不是不在旁边,孤家寡人的还是她一个。 苏七运起了一个微弱的光球在自己周围,她现在经验不足,就只能这么大的亮度了。 这是她偷学伍欢的。 那个时候伍欢每天就只是教她些最基础的,她因为有了金引相辅学那些实在是太过容易,于是便经常去偷看伍欢练武。 因为,伍欢经常在密室,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她每看一次都会震撼了。 要知道,那么冷的密室,可以说,如果不是当时她被每月十五必发作的郁仙散折磨地没了感觉,自己是断然不会住在那样一个地方,那么一张寒玉床上的。 她会毫不犹豫的逃离那个犹如冰窟的密室。 处处散着寒气,就如他的主人,西齐,一样冷的感觉,寒气直渗人心。 她刚开始还只当这是稀松平常,毕竟自己也是在里面住了几日而且也没什么特殊反应的,可是随着身体好转,身体各种感官的机能都慢慢恢复正常时,就越来越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压迫感。 可是,伍欢还是一如既往,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因为要教她习武,这种伍欢近似闭关的日子就改成一隔一天进行一次。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说伍欢只教了她几天的日子,但是这么一双乘,她在西齐那边呆的时间也确实是不短了,大概有半个月了。 她越来越觉自己与伍欢的不同时,心下就越发奇怪。 到了最后几天实在是在那寒玉床上睡不下去了,她就直接搬到了另外一个在地面上的院子。 伍欢曾笑言,她搬出了密室,伍欢自己在密室里,好像更自在了些。 她当时听了听,笑了,没说话。 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因为,伍欢每次闭关,她都会偷偷跑去看。 看的时候就会看到伍欢闭目坐到寒玉床上,身上一层月色光华。 她不知那是什么,却也看懂了伍欢每次运起时的技巧。 本来就对那些基本东西没有感觉,看到这样的东西之后,她就试着去学了。 本来刚才在自己的院子也没有想起这一条来,可是现在也实在是无法了,她就是脑子灵光一现,忽然想到的呃,这东西该不会是有防御外界气息的功效吧? 当时她只是无聊学来玩,但是当时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啊。 只是今日一联想,为什么伍欢在其他时候就没有携带这一层月色光华?为什么每次她闭关前都要给自己运气形成这样一个光球?难道不是说有用么?她试过自然知道,这东西是极费灵力的,对于习气者来说,灵力的储存量可以说是最重要的,那伍欢一定是在利大于弊的情况下才会做这种事情、。 她知道密室的那座寒玉床是极好的,不管是对谁。 她第一次知道寒玉床这东西时曾经想过以某种不齿手段将之据为己有,只是后来跟西齐处得久了,感受到西齐那惹不起的架势,这想法就不再提起。 可是,伍欢在寒玉床上闭关,是为了增进武功。但是一边练习的同时又要一边损耗灵气,她刚开始不懂,但是后来也好像逐渐明白了呃,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利大于弊。 伍欢在那里修炼绝对是有好处的,可是为了抵抗整个密室给身体带来的负伤害,就只能选择损耗灵气。 而且,这个光球一定是对寒气有抵御作用的。 所以,她才想到了,会不会对火也是有抵御作用的? 这个她确实是不清楚,看来即使是回了南方也得找个细心些的师傅,否则就白瞎了自己这一身好天赋,得不偿失。 自己这个样子浑水摸鱼似的,遇见事情基本靠猜,绝对不行。 048 好心机,好手段 自己这个样子浑水摸鱼似的,遇见事情基本靠猜,绝对不行。 还是要有个能帮衬自己的人,自己以后的路也不会走得太过艰难。 好了,这种事情还是以后再说,眼下之急就还是先把玉婉救出来再说,这一层月色光球也不知道到底有用没用,唉,试试吧。 事实证明,她脑子的灵光一现还是蛮有用的,最起码踏进院门的时候那种压迫感不像刚才那么强烈,原来这东西真的是有一定抵抗能力的。 虽说是能稍微缓解那种压迫感,但是自己尚未能熟练运用这式,因此使起来颇为吃力些,而且缓解并不代表就是化解,那种炙热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地环绕在自己周围。 忍着那种不适感觉,尽量找自己能走得过去的地方,有时候实在是没有地方绕就直接从跳动着的火苗上咬咬牙跨了过去,许是因着自己动用了灵气的原因,那些火倒也没有引燃到她身上,如此一路有惊却又无险的走到了房门前,还是自己白日里犹豫了半天没有推开的房门,此时却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了去。 屋内,雕花床上,一身着淡紫色罗裙女子正安静卧于床上,眼眸双阖,长长的睫毛透过火光映在她的眼里。 “玉婉!”苏七一咬牙,果真如她所料,这不是下药了是什么?! 苏七一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还不忘转身把屋门关上,以防火势趁她不注意那么快烧到屋里来。 看了看眼前仿佛毫无所知的睡美人,苏七发了狠,直接有多大力就用多大力的去晃躺在床上的柳凡璇,“玉婉你醒醒啊!快起来,外面失火了!” “快醒啊玉婉!”苏七觉得自己叫得够大声了,手下也够用力了,可是玉婉就像是毫无知觉似的仍仅阖着双眸。 自己再这么喊个不停晃个不停的也不是办法,想害他们的人到底是给玉婉用了什么药?难道说没有像她所认为的那样使出把窗子和门都堵死而使人根本无法逃出的损招来就是因为,他们信得过这药? 呵呵,自己真是太幸运了,看玉婉的样子这药恐怕也是不简单啊,她这个普通药物在她身上不起作用的本领,还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否则恐怕就是她和玉婉都要无声无息死在这里了。 那人,好心机,好手段。 好毒。 苏七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别让她知道这人是谁,否则她就是拼了命也要让那人不得好过。敢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呃,这个暂且不说,玉婉可是丞相府的千金,那人如何敢此般猖狂? 皱着眉望向床上的玉婉,这醒不了可怎么办,难道要她背着出去? 她倒是没问题,只不过她有灵气护体不至于被明火引燃,可是玉婉呢?外面火势那么大,恐怕刚出了屋门玉婉这一身衣服就要被引燃了,她还不如待在这里面能护得玉婉周全。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火一时半会儿烧不进来,可是也用不了多久了,那个时候她们就真的是没有一点退路了。 所以,她现在是进退两难。 自己背玉婉出去这方法绝对不行,会害了玉婉的,可是再待在这里自己也会跟玉婉一起被困住的。 刚才那种自己逃生的想法已经被她否决了,既然决定了,她就要好好坚持,不管怎样,来都来了,至少要保了玉婉周全吧。 苏七看向玉婉的梳妆台,想从中寻找些什么。 一眼望过去,并没发现什么自己用得上的东西,苏七一叹气,起了身过去找寻。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在干什么,只是觉得坐在床边一直晃也不是个办法,总也该做些别的努力。 梳妆台上并没什么特殊物什,多是些首饰之类,玉婉平日穿着也不算奢华,首饰倒也不是太过在意,只稍稍装扮点到为止,而不是像有些官家小姐那样招摇过市的。因此,这桌上连首饰都是少,其实她也不是爱打扮的人,多数时候只是斜插一只簪子便草草了事,千祗翊也才曾戏言说她不像个姑娘家,她只一笑而过,回了一句,女为悦己者容,既然良人不在,她又何必多操心于此。 呸!苏七暗骂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自己怎么又想到千祗翊身上去了。 那家伙现在指不定跟烟柳在共度春宵呢,她想那家伙想得再多他也不会飞回来救了自己和玉婉。 透过薄薄的一层窗纱看向天际,目光穿过彤彤火光,看向暗了的天空。 本来,天亮,天暗,都是极快的。 只在一瞬而已。 耽搁了这一会儿,天也黑透了,也不知道,现在她若还如十二岁那年站在院外是个围观者,是不是看到的也是如那日般的壮观景色?还好自己现在是站在屋内,也算是有了糊涂一次的资本。 她在想,当年自己对所有大人的淡然一笑,可能就是自己太过清醒,她知道她救不了那个男人,她还知道即使能救,她也不该救那个男人。于是乎,她就看着一个生命在烈火中消陨,一丝痛感也没有。 可是,自己心里有什么就像是变了。 变得不一样了。 不是好,不是坏,反正她也说不清楚。 若是今天她还那么理智、还是没有这糊涂一次的话,她想,她会怪自己的吧。 不说以后,现在自己都开始怪自己了。 自己刚才为什么还要站在院门前犹豫不决,还想干什么呢。 玉婉跟那男人又不同,不是么? 她看那男人被烧得面目全非时都是丝毫没有感觉的,可是自己现在就只是看着玉婉对于她的呼唤没有知觉就觉得心下难安,这不是差别么? 她也想,让自己能够意气用事一次,不那么看重她自身的利益,这样,她也满足了。 手下一疼,苏七回过神来,从窗子处收回了视线,看向滴了血的右手。 怎么回事来着? 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把剪刀,凝了凝神,刚才……是这个扎到自己了么? 这剪子是就放在梳妆台边际的,应该是平日玉婉做女红所用,自己是不会那些的。 应是自己刚才出神中不知不觉往前移碰到了吧,反倒惹得自己又见了红。 唉,真是点背,自己觉得昨晚上那一番折磨还没缓过来劲儿,这手上就又猛一生疼。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世道就是这么不安分了,好像自己自从出了如梦苑,大伤小伤就没断过。也可能跟着千祗两兄弟和玉婉这样的人物本来就是不得安生的,皆是地位如此显赫之人,亲者多,仇者同样多。 于是,便苦了她这一个小平民百姓,大约她遭的罪也都是因了跟在这三人身边所致吧,怪不得如今的世道。 毕竟,天盛还算是国泰民安的,不是么? 捡了掉在地上的依然放在梳妆台上,眼睛却又担忧的望向躺在床上的玉婉,暗骂自己一声,这梳妆台能有什么她用得上的东西,她脑子坏掉了才会想起来这儿看一眼,现在应该是想想怎么把玉婉唤醒,然后两人一起想办法逃出去才是。 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衣角又挂在了那边剪子上,剪子落地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苏七扭头去看,望着地上静静而立的一把银色剪子,一时有些愣神。 这剪子两次落下,难道是老天在暗示自己什么? 难道……让自己拿着这剪子去把玉婉扎醒? 这貌似也太不人道了点儿吧? 自己刚才来梳妆台转一圈的最根本原因就是想找找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可是这里除了几样首饰什么也没有,她刚才也想了用那些首饰去扎扎玉婉,看她会不会醒。可是那些首饰多是利器,用力时是轻不得也重不得的,她就没再往这方面想。如今这剪子两次掉下,自己好像也联想到了点儿什么。 用剪子,总比用那些跟刀子差不多威力的尖锐首饰强得多了。 这是老天都在暗示自己什么呢,本来她也不甚在意这么一把小剪刀,可是自己就是望了一眼窗外一出神,结果就被这把剪刀划破了手,然后捡起来之后又是掉下,这才算是引起自己注意了。 又转身把剪刀捡起来攥到手里,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种把剪刀捡起来又放在梳妆台上的行为简直是傻到不行。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都想着把这东西放好,难道放好了就不会被一把火烧得干净?到时候还不是连这剪子原来是个什么模样都认不出来,她还有这闲工夫去多此一举,怪不得老天都看不下去让她衣角挂到这剪子又掉了下来。 稳了稳心神不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手里攥着那把剪子走到玉婉身边。 又试探着唤了两声:“玉婉?!玉婉你醒醒!” 床上的睡美人还是没有回应,苏七失望地叹了口气,外面的火仿佛越来越大了,这座屋子在大伙炙烤下温度似乎都在慢慢升高,她不知道自己怎样,反正看玉婉是因为外界温度升高而小脸都有些微红,犹如一只水嫩的桃子,甚是好看。 可是这也同时代表了,这里的温度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升高着。 049 你不信,我无法 可是这也同时代表了,温度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升高。 这还没什么,关键是,现在看不到明火只是温度升高还好,若是再拖下去,只怕火都要窜到屋子里来了。 不行,现在不能再拖了。 站在床边叹了口气,对着床上的玉婉说话,却又像是自呓:“玉婉,你可别怪我,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 想要下手却又发现自己实在是狠不下心来,她都不知道要扎哪儿好,自己是没什么,可是只要一想起这剪刀落到玉婉身上,她就觉得于心不忍,不管是扎到哪儿仿佛都是不好的。 扎胳膊?还怕给玉婉留疤。 扎腿就更不行了,那玉婉一会儿怎么跑呢?反正下半身都是不能动的,否则怕一会儿再碍了这个原因跑不出去。 其他地方……上半身,肚子、头、好像都是动不得的。 这可叫她犯难了,扎哪儿都不是,唉,真是的,人身上为什么要有这么多重要的地方,让她都无从下手。 再把玉婉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最开始的方向,胳膊。 留疤在胳膊上总比留命在这屋里强吧。 她也相信玉婉会理解她的。 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心中默念,我这是为了玉婉好,我真的是为了玉婉好。看了一下大概位置,闭着眼拿着剪刀就往下戳,她控制了力度,但是她觉得看玉婉的样子最起码也要见血玉婉才醒得来吧,于是便又有些不忍去看。 其实,剪刀落下大概只在一瞬间,只是苏七却觉得这个过程好似很漫长,本来以为自己会感受到手中的利器刺入肌肤发出的沉闷之声却被一声剪刀落地的清脆声取代。 苏七坐在地上,捧着发麻的虎口,看向立于门前的青衣男子,微微一愣,继而眸中染上一抹喜色。 丫的,这厮下手也太重了些,若是换了旁人去,这只手还要不要了。还好她因势被冲到了地上缓解了一些威力,不过……奶奶的,还是很疼啊! 千祗璃快步走近了来,皱着眉看向跌坐在地上的她,眸中神色隐晦难明,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啊?”苏七一愣,他这话问得好奇怪,什么她在干什么,当然是在把玉婉弄醒然后她们好一起出去啊。这么一想,心下不爽,两只眸子瞪向他:“你管我干什么?你不是都看见了吗?真是的,有什么好问的!” 真是的,自己还能干什么,他还想自己干什么? 千祗璃侧身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玉婉,看到玉婉因为温度升高有些发红的脸而露出担忧的神色,又转过头来看向她,“璇儿怎么了?” 苏七心里不爽,撇撇嘴,没好气地道:“自己去看啊,问我干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家伙不是牛哄哄的吗,不是在问自己在干什么吗,自己有手有脚有眼睛的,为什么就只会用嘴巴。 千祗璃听了她的话眉心一拧,不再搭理她,坐到床边把玉婉扶了起来,探了探玉婉的鼻息,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苏七站起身,甩了甩手,想减轻虎口那一阵的痛感,却发觉似乎疼得更厉害了些,于是便不再有多动作,将目光投向千祗璃,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玉婉是不是中了迷药?” 千祗璃本来像是在思索什么,听她问了这么一句话,眸光微微一闪,看向她,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个难道你不清楚么?” 她想都没想就接了下一句:“我怎么就一定要清楚?” 她不也是在猜么,不过就是猜玉婉被人下药了,其他的可能她也想不出来,什么就叫做她就一定要清楚。 千祗璃意味难明地看了她一眼,不搭话、。 苏七看着千祗翊被火光映红的半边脸,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眸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直直盯向千祗璃,声音冷了几分:“千祗璃,你在怀疑什么?” 怀疑她要害玉婉是么? 呵呵,自己何时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了? 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她这么想要他们三人好,千祗璃还是不相信自己呢? 苏七苦笑,声音清零:“你是在怀疑我要害玉婉么?” 千祗璃还是只管淡淡看着她,不说话,苏七却懂了,此时无声胜有言,千祗璃所有的意思却都已表达明确。 此刻,她保证,她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只是突然觉得,外面大火的烘托下,这个屋子的温度竟奇迹般地不再升高,而是以一种可怕的形式在下降,她还清晰地听得见大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在噼里啪啦声音的背景衬托下,她也听见了自己说话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沙哑,如一段朽木。 “千祗璃,你大可不必那么想。”察觉到自己好像太过激动,住了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千祗璃,我想说,你真的想多了。我若是要害你们,我何必等到今日?” “是么?”语气里夹杂着不信任与不屑。 苏七笑,千祗璃大概是觉得她可笑吧,本来也是,她说的什么傻话,就是之前她想害三人,也没那个本事不是。自己真是激动了,又在再跟他胡言乱语什么,倒惹得自己又遭不屑。 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再跟千祗璃解释了一句:“你刚才看到的,不是你所想的,我想救玉婉出去罢了。” 多说无益、。 自己就说这么一句,他爱信不信,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想说太多。 纵使她说的再多,别人不信又有何用。 这个世上,本来就是这样,有些人,你无须多说,那人却全都懂,有些人却是即使你说再多,他也觉得你是在扯谎。 她想,千祗璃,是后者。 她还在自嘲地想着千祗璃是后者的时候,千祗璃却又把玉婉轻放在了床上,起身站了起来与她对立。 苏七默默看着,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千祗璃的目光。 她也看不懂千祗璃眼里到底是什么。 以前,她总觉得,千祗翊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可是今天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彻彻底底的。 至少,千祗翊已经很久没有对自己露出这种带着审视与批判的眼神了,可能也就是初到灵音寺时那一晚见到了一次,那是千祗翊在问自己,你跟我璃弟什么关系,她淡然说无关。 可是此刻的千祗璃,用了更甚那日千祗翊的审视眼神来看自己。 她那么不会琢磨别人的心思,连千祗翊那日心里想的是什么都猜不出,又怎么看得透今日千祗璃这般隐晦的眼神。 移开视线看向躺在床上的玉婉,苏七出声:“千祗璃,你若是不信就算了,现在先想办法把玉婉救出去,其他的一切都放到以后再说。” 千祗翊嘴角扯出一个不像笑的笑来,接了她的话:“你倒是会为璇儿着想。”声音冷冷。 苏七听完心口一疼,却还是扯出一个明媚的笑来,“怎么?我这么想也错了吗?” 自己在这边为难半天,本以为终于等来一个救星,却被他这么怀疑。既然如此,他不信便不信吧,她都不计较了。可这句话是还想让自己怎么想,是非要逼着她说出她想害玉婉的话来吗。 好,既然如此,那她就遂了他的意。 “千祗璃,我这么跟你说,我就是想害玉婉了,我刚才就是想趁人之危。怎么样,现在你来了还不赶紧把人救出去,竟还有闲工夫站在这儿逼问我这个犯人么?” 苏七笑,看着千祗璃笑,千祗璃却突然觉得这笑容好刺眼,轻微皱了皱眉。 她看着千祗璃皱眉,心中冷笑,自己这是哪般做都不合他的意了。 不过……算了。 无所谓了。 反正他又信自己,自己就是说得再多,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苏七被火光闪得眼睛眯了眯,一恍神,看向刚才晃了自己眼睛的火光。 原来,不知不觉,火都跑进屋里来了。 可能是自从千祗璃进来就随着打开的门窜了进来吧,自己只顾着发麻的虎口了,没怎么看火势的情况。 恐怕,要不了多久,这里就是灰烬了。 再看对面,那人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她还是笑,不动就不动吧,关她什么事。 只是,心好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心好疼。可能是自己看着这么心仪的楚府,就在火光中一点点消逝,自己不舍了吧。 对了,应该是这样了。 否则,她找不到什么其他理由来解释心里那一阵一阵的痛感了。 隐约感到自己眼中有什么在微微闪烁,垂下眸来,不再看千祗璃。 千祗璃又是意味深长一瞥,这才收回视线。 她往门的方向去,千祗璃会护好玉婉的,她不要在这儿当个没用又被人嫌弃的人物。搞不好,再晚一会儿,千祗璃是根本不管自己就带着玉婉走出这火海了,反正她在这里站着又没有用处,何不给自己找好退路,免得一会儿就算是想走都走不了。 屋子里已是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一时晃了她的眼。 049 更珍惜,更怀念 屋子里已是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一时晃了她的眼。 温度很高,她感觉得到。而且屋子已经被烧得破碎不堪,物件都散发着黑烟,不时发出零落在地上的声音。 走出门前的那一刻还是回头望了望两人,看到一幅和谐极了的景象,千祗璃轻轻把玉婉背了起来,玉婉被下了迷药的样子倒似是在熟睡,双颊泛着可人的粉红色,如果不是在这样的背景衬托下,倒真是一幅才子佳人人人称赞的光景。 她只看了一眼就撇过脸,好了,她来这一趟也没有意义了,反倒惹得千祗璃猜疑丛生。 一只脚刚抬起来,听到背后某人声音冷冷:“你想找死是不是?” “什么?”她回头望他。 自己难道现在还不能走了?千祗璃就那么猜疑自己?还担心她跑出去害谁呢? 千祗璃背上伏着玉婉,苏七看见千祗璃微微弓着腰往门外看了一眼。 “外面火势那么大,你就想这么出去?” 她听后淡淡一笑,“不劳您费心、。”说完嘴角挂着笑,目光不再在他身上逗留,看向自己面前门外那晃了眼的火。 自己要是被烧死了,岂不正合他的意? 呵呵,放心吧,她没活够的,她也不会让自己被烧死的。 说来还是要感谢千祗璃了,舍得给自己那么好的药。 不过话说回来了,那金引也不是千祗璃的,还是千祗翊去魂涯从他的情敌白玉羽那里取回来的,这家伙就只是给自己了个顺水人情而已、。 想到这里,竟突然觉得有些伤感,除了与千祗璃一开始的相遇,仿佛后来,都是千祗翊了。 千祗璃他们两个就一直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 千祗璃是个很多变的人,有时候会柔情似水,有时候又冷酷无情,他也曾在帝妃面前护着自己,他也曾推着自己转了灵音寺全院,他也曾是自己中了郁仙散醒来时看见的第一张脸,他也曾在柳枝下应了自己的要求打了水来为她洗头,但是他也曾在自己让他滚的时候露出一个不悦的表情来,然后皱着眉大步流星地离开,再如,在自己跟着千祗翊回楚府的那一晚就拿着那个腰坠质问自己,又如,刚才看见那一幕便以为自己心怀不轨。 千祗翊择一直是温和的,温和地不像他自己。 其实她知道千祗翊并不想温和。 他们这些人,千祗璃和千祗翊,根本就不可能是温和的。 在那皇权下成长起来的,都不是人。 但是千祗翊就是要装,她知道千祗翊爱装,可能这是千祗翊自己的性格,善于伪装自己也是好的,不过她不喜欢。 她想看的就是真实的千祗翊,那个偶尔会生生气也会很自恋的千祗翊。 千祗翊很疼千祗璃这个弟弟,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要不然,千祗翊也不会在进了灵音寺第一天就问自己跟千祗璃什么关系,带着审视的眼光。 可能千祗璃也是对这个哥哥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因了那一个腰坠便对自己几多猜疑。 可是,他们两兄弟这么相亲相爱,还有个玉婉在中间牵扯,她又算几号呢? 她从一个普通人,被千祗璃带上了这不该走的路,却还在其中迷途未返,于是,到了现在,才总算看清了些什么。 眼前的火苗开始模糊,苏七眨眨眼,把刚刚眼睛涌出来的什么又硬生生给忍了回去,一时不觉自己又跑神跑了这么久,好像自己最近只要一开始跑神就忍不住了,没点外界刺激思绪都收不回来,这些天这种情况都好多次了,今天她还一直在骂自己怎么总是在关键时候跑神,真是见鬼。 她没有扭头,却用余光看到了千祗璃立在原地未动,想起过往的种种,忽然又是鼻头一酸,又不想让千祗璃看到,急忙抬起脚走了出去。 她要踏出门的那一刹那,身后突然一声巨响,她惊了一惊,回首去看,却见是房梁掉了下来。 火顺着房帘一路烧上了顶部,下面还没烧尽,房梁倒是都给烧下来了。 房梁被烧得乌黑不已,上面还是附着着火苗,横档在了她和千祗璃之间。 透过火光,她看到了千祗璃一直保持那个姿势站着,看来是想背着玉婉即刻出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困住了,只是,她连千祗璃脸上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需要我帮忙么?”苏七听到自己的声音,竟是冷的。 原来,她在悄然的回忆中,就也变了心性,想起了那些不美好,语气都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千祗璃想越过这一道梁出来绝对没问题,可是背个人就大大限制了千祗璃的活动了,更何况,她看得出来,千祗璃一定也是使了什么招式才有胆子决定背着玉婉出去的。 她用偷伍欢的那一招自保都是困难,更何况是千祗璃还要捎带上一个人,这招式如此费灵力,千祗璃此刻一定是连轻功都施展不开才如此为难的吧。 她不是为了别的,反正自己来都来了,她来是想救玉婉的,总不能此刻再无功而返吧。 千祗璃抬眸看她,她笑意嫣然地让千祗璃看。 “怎么?不要的话我走了。” 他不要,她就不想犯贱。 反正她该做的,她能做的,她都尽力了。 如愿所偿地在转身的一瞬间听到了千祗璃发出的声音:“等等。” 嘴角含了笑,走到那落下的梁边,语气淡淡:“你小心将玉婉送过来,我扶着她就是。” 千祗璃把玉婉放下,换了背为抱的姿势,走上前来,眸里有些不明意味看着她。 苏七还是笑。 原来,自己跟这两兄弟在一起时间长了,她也会,在心疼的时候还笑意嫣然。 竟觉得,这样,也好。 可是,千祗翊这样意味不明的眸光还是刺得她眼睛好疼。 也不知是哪里疼,反正她唯一的感觉就是眼睛疼,然后,甚至有些无法睁开眼,眼泪就那么顺着流了下来。 自己以前是不哭的,她看到蓄意纵火的现场都没有哭,可是最近却哭得频繁了、 在灵音寺,他说自己是姓千祗。 她就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在一阵阵的动,搅得她心疼。 就突然觉得,自己怎么摊上了这样的人,明明是喜欢的,却到那时候知道不可能了心里才承认。 那是第一次。 后来也就慢慢看开了,自己还是淡然与他相处,只是,不再让自己往什么不该想的方面多想一丝一毫,直到现在,自己能够笑着把千祗璃跟玉婉当一对未婚夫妇看,并且,祝福不已。 可是自己看开了,却不希望,这三人,任何一个再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在心里。 第二次,就是这次,还是千祗璃。 她总觉得,千祗璃不信自己,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并且,现在看到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自己就很自然联想到了些什么,于是,眼泪又不争气了。 这是什么眼神,这种眼神以后就是千祗璃对自己的态度了是么。自己就是说得再多,或者说自己现在只是想帮帮玉婉,他应该还是在想自己要图什么吧,或者说,是自己又想做些什么对玉婉,对他,对千祗翊不利的事。 她就是觉得,心口好疼。 短短两月多,两次,称之为频繁,足矣。 她从小就是不哭的,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她都是不哭的。 记忆里,她为了娘哭过。 自己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母亲不快活的日子,于是,也会默默流泪。 母亲总是不知道自己总是会在半夜睡觉的时候蜷为一团是为什么。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只是习惯了,一想起那些不美好,就想要蜷成小小的一团。 来到如梦苑更多的就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她也想在再所有人面前装得坚强一点。 于是,时光一别八年,自己多久没哭过了?大概也就是十年左右的时间了。 可是,千祗璃却两次让她落泪。 到底是自己眼泪积攒得太久了想要流还是说自己真的是需要大哭一场了? 自己以前从来也没有想过,就这么两个月多的时间里,自己会过一段满足与失落共享,高兴与惆怅并存的生活。 其实想想,很无奈、。 她也不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己的生活就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说实话,她接受不了。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多么坚强的人,可是却不得不坚强。 于是,生活还是一点一滴被改变了,并且,或许,以后,都会不一样了、。 千祗璃,千祗翊,柳凡璇。 这三个人的名字,她想,会伴她一生。 她忘不了。 也许到了自己迟暮的那时候,自己还是会常常想起。 因为,她不知道,也不确定,自己回了南方,回了峪州,回了那个生了自己却没养自己的苏府,是不是还能遇到这么几个能够给自己温情,给自己回忆的人物。 若是没有,她将更加珍惜,更加怀念。 可能这世界上总是事与愿违的,她想,玉婉和千祗翊,都能记得她。 千祗璃也会记得她。 只是这其中几番不同。 苏绾第一节 疼的时候,也能笑 千祗璃也会记得她的、。 只是这其中几番不同。 透着迷离的火光,苏七觉得千祗璃应是也看不清楚她的,便慌忙擦了刚落下的眼泪,笑着看向千祗璃、 千祗璃垂了眸,掩去了眸中神色。 苏七脸上表情也并无变化,伸手扶住了玉婉。 玉婉脸上还是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想是这屋里空气也太过浑浊了吧。不过这迷药也真厉害,得亏是她不受药力作用。看样子是千祗璃也没有解药,否则怎会让玉婉就这样昏睡着。 她就只是看了玉婉一会儿,千祗璃也已经越过那道被烧得黑焦的梁木走到了门前来、 “给。”她作势将玉婉还给千祗璃。 千祗璃接住了,看她两眼就移开视线,扶着玉婉欲将往外走。 苏七一愣神,何时起,她面对这样的情景,竟也变得不慌不忙了。 她刚才甚至还有心思与千祗璃对视,还能倔强不屈地看着千祗璃以显示她的高傲,就这么无视了支离破碎的家具和烧得旺烈的火。 她这真是不知道给自己留退路了,千祗璃都抬起脚走了,她还不知死活地愣在这儿干什么。 苏七站在原地看着千祗璃往外走,等他行了两步自己才抬起脚走了,虽是感受到现在的情况险急,却还是不急不缓的走着。 可能,她就是不想让千祗璃看不起自己。 她不想表现得自己多么慌忙,以忽略自己的渺小。 走到院中,忽觉脚上一阵疼,她没有去看,却觉得,什么湿湿的。 大概,应是血吧。 她就知道,进来的时候都尚且吃力不已,更何况自己在里面耽误了那么久,火势早已不受控制,自己是不可能再轻轻松松出去的。 千祗璃急行在前面,她也忍着疼继续走。 只是,竟觉得,小小一方院子就是走不出去了。 脚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感,前方的千祗璃好似毫无所觉。 苏七竟想,走得这么累,不如就此倒下吧,反正,换了一时的安乐、。 只是,想起刚才自己跟千祗璃说的――不牢您费心。 她刚才还是这么跟千祗璃说的。 她不想让千祗璃看不起自己,所以跟他说了那样的话、 现在,千祗璃就在自己面前两步处,只是,她不想出声去喊。 她不该喊,也不能喊。 或者说,她害怕喊了之后,也没有作用。 千祗璃能顾着玉婉已是不易,她怕向千祗璃求助是自取其辱。 好似,不光是脚,连腿都开始有湿漉漉的感觉了,火难道已经大到如此地步了么? 苏七没有低头去看,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她怕,看了之后,自己会更心慌。 若是到时,因为这一慌,真的就此倒下了可如何是好。 但是,现在,她的每一步,真的都走得好艰难。 眼睛里似是又钻进了什么东西,本来她以为是泪,可是竟觉得,如此酸涩的感觉,不像是泪。 更何况,自己不能这么不争气不是? 刚去如梦苑又不是没挨过打,挨打哪次不是几天都下不了床,自己何时因为身体上的痛感流过泪? 除了心里的苦涩,再无他法能让她哭了。 可是这是什么呢,她伸手去拂了拂,应是汗渍吧。 也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其他原因,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光洁的额头滑了下来,进了眼睛,刺激得眼睛睁不开。 微顿了顿脚,使劲眨了眨眼,眼睛能再次慢慢睁开时,她看到,千祗璃在院门外。 千祗璃在院门外看着她。 她露出一个笑来,尽管痛已是极致。 本来只是想把眼睛弄好,没想到,就这么微微顿了顿脚,竟不想再抬脚了。仿佛两只腿都失去了活力,一丝一毫多余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她还是透着火光,看千祗璃扶着玉婉,在望着她。 还是看不清神色。 也许是这次离得距离更远了些,她连千祗璃的目光到底是不是在看自己都不确定了。 大概,是在看的吧,否则她怎么感觉是有一道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呢,可是她怎么又看到千祗璃……明明是背对着她扶着玉婉的呀。 是自己眼花了么,千祗璃的背影那么明显,冷酷而无情的,没有转身。 可是,明明是有一道关切目光在她身上的。 呵呵,也许自己又出现幻觉了,最近不总是这样么,总是失神,而且,没点刺激是拉不回思绪的。 可是,身上那么疼,心里也那么疼,自己竟还是会失神么? 应该是的吧,要不然呢,哪里来的那一道目光。 想抬起脚继续走,却还是觉得好难。 看千祗璃的背影,他还是没有转身呢。 最终发出一声似是呼唤千祗璃的声音:“千祗璃。”发出的枯朽的声音却细小地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最后还是只得若有似无叹了口气,就那么直直地往后倒去。 她还是该承认了,她没有那么坚强,她还是扛不住了。 自己明明就是渺小不已的,还要去跟千祗璃争这些,到了现在,不还是自己输给自己。 想来,她也是要跟十二岁那年的男人一样,死得很难看吧、 也许她还是期盼着千祗璃能回头看一眼,最起码能让她体会到,千祗璃还是知道他背后有这么一个人的。 照这么往后倒的话,大概是要撞到台阶上的吧? 呵呵,那一定是撞得头破血流,难看极了吧。 不过……唉,罢了,反正都感觉不到了。 看看吧,自己跑了这一趟,又换来了些什么呢? 预想中头猛一疼的感觉没有来,倒像是倒在了一堆棉花里。 苏七一恍神,自己又出现幻觉了么? 她转头去看,正对上一双深邃不已的双眸。 猛地一怔,这是谁的眉目? 千祗璃?千祗翊? 她看不真切,许是太累了,眼皮有些沉重。脚腕处的疼痛此刻似乎并不那么明显了,大概是习惯了,就是这个样子了吧,反正再疼也不会疼到哪里去。 可是,心里的疼,面前这人是千祗璃么? 可是玉婉去哪儿了呢? 那这么说来的话,这人就是千祗翊了? 那烟柳呢? 呵呵,看吧,她自己都能给自己找理由了,她也明白千祗璃有玉婉,千祗翊有烟柳,只有她是孤家寡人了。 “你……是谁?”尽力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用了比刚才那声千祗璃大了些许的声音,这是自己尽了全力了,就是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能听清了。 那人似乎说了些什么,自己还未待听清,就觉得,世界好像都暗下来了。 于是,那人说的话,她还是没听到。 许是觉得真的是有依靠了,就那么安心地闭眼了。 呵呵,貌似每次像这种情况,都是有人来救她的。 上一次……不也是么? 西齐救了她,她也从西齐那里得到了很多。 这一次……又是谁呢?==我是分割线== 楚府正堂。 一紫袍男子端坐在首座上,一双眉微微拧起,面上神色不明,有些不悦的看向对面的青衣男子。 “璇儿怎么样了?”千祗翊问道。 千祗璃看向千祗翊,答道:“没有大碍,昨晚可能是被烟给熏着了,现在在房里休息。” “她呢?” 千祗璃神色微微一变,“现在还不知道、” “如何说不知道?”千祗翊眉皱得更深了些。 千祗璃略一思索,还是跟千祗翊说实话比较好:“昨晚,她就忽然消失了。” 千祗翊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只是神色却越发沉重,两只眼睛看向远方,状似无意地问道:“那是谁纵的火你可找出来了?” “这个事情我暂时没有去管,昨晚上在为璇儿担心,今天一早你就叫我过来了。”千祗璃顺着千祗翊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天际,却是别无他物,便又淡淡收回目光,“话说,哥,你昨晚去哪儿了?” 千祗翊听到千祗璃的问话,想起昨晚的事情,眸色一敛,脸色冷了起来,“没什么,昨晚有事没回来。一回来就看到这个样子,我才找你过来的、” 千祗璃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两眼。 感受到千祗璃带着些探询的目光,千祗翊也不甚在意,自己只是昨晚没回来,为何就出了这样的变故? 难道…… 昨晚自己无缘无故就在醉春院睡着了,楚府又刚好处了这样的事情……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难不成……是烟柳蓄意而为? 想到这里,千祗翊本来就不甚好看的神色更是雪上加霜。 若果真是烟柳,他就让烟柳好看、。 他才发现,烟柳好像越来越放肆了些,似乎……有些事情,不在它的掌控之中了、 他不要这种感觉。 莫说烟柳,就是换了其他的旁人,他都不许。 最主要的是,烟柳为什么总是把主意打到那女子身上? 他只是不想,让那么特别的一个女子因为他,因为璃弟,因为他们的身份以及多重原因,受到任何不该受到的伤害、 难道真的是自己对烟柳太多不了解才导致烟柳如此行径吗么? 若果真如此,他真的要反省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千祗翊越想脑子越乱,理了理思绪,把那些不该想的全部甩出脑子去,看向千祗璃:“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苏绾第二节 总不能到了最后再对不起她 千祗翊越想脑子越乱,理了理思绪,把那些不该想的全部甩出脑子去,看向千祗璃:“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现在不管怎么说,先把她找回来吧。 千祗璃摇了摇头,沉吟道:“不可。” “何为不可?”千祗翊端坐在首座,似笑非笑地看向千祗璃、 有何不可能言呢? 千祗璃语气不改:“哥,你忘了吗?,我们今日是要回京的。” “我当然知道。”千祗翊不在意一摆手,“可是现在璇儿这个样子我们不是也无法回京么?” 突然间,千祗翊竟觉得,心情似乎变好了些。 今早他从醉春院急急跑回来,本以为是离别,却没想到,生了这样的变故。 只是,似祸又像是福。 “哥,璇儿就是再怎么样底子也是不差的,我们最晚到明天就能启程。”千祗璃一拧眉,不是他不担心,天知道他也有多么担心。 楚西可以说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又如何不懂感恩戴德,自己不是多么怀疑她。他相信,就是再如何,那女子是不会害他们三人的。 只是,自己只所以装成那个样子,还是想为了她好。 她眷恋地越多,对她以后的生活就越不利。 惠妃强势,认准了便定是要追到底的,他要保她,就只能让她心寒。 千祗璃正在思索,忽听千祗翊的语气忽然变了:“明天也不是今天,现在你不是还闲着么?去把她找回来!” 千祗璃心里一跳,“哥,你怎么了?” 这是在生气? 可是大哥有什么好生气的? 千祗翊淡淡瞥了他一眼,回道:“没事,你尽力去找就好了,到了最后总不能再对不起她。” “恩,我知道了。”千祗璃点点头。 千祗翊淡笑:“去吧。” “嗯。” 青衣消逝在视线中,千祗翊微微眯了眯眼,反正行程也推到明日了,不如今日就去找烟柳问个清楚。 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千祗翊脸上,目光越过道道墙看向醉春院的方向。 ==我是火灾的分割线== “姑娘!” 烟柳略带不悦地看了一眼急急忙忙的小厮,语气也变得带着怒意:“何事如此慌忙?” 本来他她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如今竟是看着谁都生厌。 小厮一脸慌忙神色,急急道:“姑娘,那府里没传出来出事的消息!” 烟柳听后脸色微微一变,“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今早去打听的人回来了,说是除了烧了两间空房子,没伤到人。”小厮心下也是着急,这可如何是好。 烟柳脸色一白,却又瞬间恢复正常,转化为凌厉神色,静静思索着刚才听到的话,好像哪里不对…… “昨晚的人是怎么办事的?我不是说了是那个女子吗,怎么烧了两间房子?” 小厮回道:“乃是因为不确定目标是哪个,那府里是有两名女子的,于是便一起下手了。” “两人?”烟柳眉心一拧,“可是知道另一位是谁?” “不知道。”小厮摇摇头,“两人都在房里,昨晚的人便两间房子一齐烧了。” 难不成……真的是她做错了?若是真出事了她倒还不怕,最闹心的就是现在竟然说人都没一点事,那若是这件事被公子知道了…… 烟柳这么一想,心里有些慌。 “不是说人都在房里吗,那为什么还会传出人没事的消息?”烟柳咬碎了一口银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那楚姓女子就如此命大? 她命大没关系,非要牵扯上公子。 这件事……怕是公子刚才回去应是就该知道了吧,过不了多久,公子肯定就会过来问自己的。 她要怎么解释? 本来昨日确实是跳过激动才想了这样的蠢法子来,只不过今日既然也已实施便也无法挽回,可是为什么那女子不去死! 若是真死了她倒不怕了,公子是不会为了已失去的东西而对自己太过如何的呃,况且死无对证,她咬着牙不承认就是了。若是还活着,她就不保证那女子不会在公子面前煽风点火把矛头都指向自己,若是公子真听了她鼓动,自己的日子岂不就是难过? “昨晚的人呢?怎么说?有没有被发现?” 小厮摇头,“他们说没有人看见、” 烟柳才总算微微放下心来,没人看见是么,那就好。 若不是现在自己身边没人,她是绝不会蠢到去买凶害人的。本来这次她买的也是这兰州城最好的杀手,可是竟还是传出人没事的消息,这让她不得不感叹。 应该就是自己多做了些,公子昨日那般警告自己,若是公子真的因为这件事儿动怒……她回京的事情岂不是更没有指望了? “你出去吧。”烟柳一挥手,示意那小厮出去。 小厮恭敬弯了弯腰就掩了门出去。 烟柳坐在黄花梨木桌旁,心中思绪万千,这件事公子肯定是能想到她身上的。她不想替自己开脱,因为她知道那没有用,以公子的聪明,定然是认准了是她做了这件事的。 只是,自己要找个让他原谅自己的理由,也是不易。 公子都有三年未与她言谈,其间会来看自己不假,可多数时候也只是来坐坐喝杯茶就走了,其他的也并无多说。 最关键的事,喝了那么好几次的茶,昨晚也被她下药了。 公子早上是急着走,并未追究,但是这件事他心里定然也是明白的、 可若是公子回去再把两件事一联想,她这个凶手不是呼之欲出么。 烟柳懊悔不已,自己这是有多冲动才做出这样的事来,本来就由着那女子去也是无妨,她非要做出这样的事,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添堵么。 她堵不重要,公子因为这件事也添堵的话她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可是自己要跟这样的公子沟通,要如何解释这件事才好……? 本来她是预计要自己先去跟公子请罪,反正那女子也不再人世了,公子想必也不会太过为难为她。可是如今说那人没事,她就不能再自取其辱地跑去找公子了,否则可能还平凡惹得公子生厌。 可若是等公子来找自己,自己岂不是更难做? 烟柳紧握着两只洁白如玉的小手,心中思绪不断,却还是苦于无法找出一个好的理由来。 一股不祥的感觉在心中升腾而起,位带烟柳细想,却是被门开的声音惊了一惊,烟柳连忙往门外看,果然如预料中一般,看到一道紫色身影。 “公子来了?”烟柳站起身来,收去脸上惊慌神色,若无其事笑看向千祗翊。 千祗翊面色淡淡,看不出一丝异样,烟柳心里的石头微微往下落了落,却还是不敢松懈,笑问道:“公子不是刚走么,怎地又回来了?可是东西忘记取了?” “不是。”语气淡淡。 烟柳心里倒吸了口凉气,突然觉得,千祗翊越是这般淡淡神色,就越是不同寻常。淡然却坚定的目光看得她心惊,咬了咬牙,反正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如就此住口。 “怎么不说话了?”千祗翊坐下,看着对面烟柳不说话,出声问道。 “啊?”烟柳面色不改,“公子有事要和我说吗?” 千祗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恩,有。” 烟柳的笑僵了僵却在转瞬就恢复正常,声音不改:“恩,公子说。” 她全神贯注等着千祗翊说出下一句话,应该是问昨晚上为何他就无缘无故睡着了的事,她心中已想好对策,可是千祗翊却迟迟未开口,只是定定看着她,倒看得她心惊肉跳的。 强自扯出一个浅笑来:“公子,怎么了?” 千祗翊还是不说话,她也就不敢多说,厢房里静得就只能听见两个人呼吸声、 或许,是一个人的呼吸声。 烟柳觉得,在千祗翊这样的目光下,她已连呼吸都是觉得困难,仿佛这种目光如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将自己脖劲紧紧掐住,几乎有这么一种感觉,她将要在下一秒窒息。 “烟柳,你可曾埋怨过我?” 烟柳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啊?” 千祗翊眉心一拧,烟柳看到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了言,慌忙改了口:“公子怎么想起来这么问?” 若说不怨,她孤身在这里三年又如何能一丝不曾怨过。可是若说怨,自己本来就是不该拥有美好生活的人,最起码公子还让自己的生活有了些许改变。 至少,她在旁人面前是光鲜亮丽的。 虽然她的心境不变,但是公子确实是帮她改变了很多。 她知道自己应该感恩的,可是,也曾怨过。 为什么不干脆让自己留在京都,自己在京都或许帮他的会更多些也说不定。 可是,每次想到最后,还是想到,也许他是为了自己好,也许他是不想让自己在京都趟那一趟趟的浑水。 她宁愿,相信,他是为了自己好,而不是什么其他原因。 于是,便也释然。 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总是跟他有牵扯的,这样就好。 “我就是想问,烟柳,你五年前就跟着我了,可曾在这五年间生过一丝怨念?”千祗翊半掩了眸,烟柳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 苏绾第二节 保重,这是离别 “我就是想问,烟柳,你五年前就跟着我了,可曾在这五年间生过一丝怨念?”千祗翊半掩了眸,烟柳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 “公子,烟柳不怨。”烟柳笑看向千祗翊,道:“只要能是为了公子,烟柳都不怨。” 是的,她不怨。 以前的那些都成了过眼云烟,她现在也是不怨的,以后,也许还都不会怨。 “为何不怨?” 烟柳被千祗翊这句话问得一愣,自己好久都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了、。只要是关于他的,她几乎每次想都不想就能说出答案,这次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了。 自从她十四岁那年被他救了,就没想过其他的了,只要能跟在他身边,只要自己还跟他有交集,只要自己还是能被他想起,她就觉得,都值了。更因此从未想过什么为何的问题。 “公子,我不知道。”烟柳想了半天,还是只得说了一句不知道,只是想来想去还是不对,又添了一句:“从五年前的那一天起,公子就该明白,烟柳不会怨你的。我也不知道怎样去跟公子说,总之烟柳是一定会为了公子好的,但是我也说不明白。” “恩,好。”千祗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烟柳看到了,虽然动作很小。 “公子,你想说什么?” 千祗翊定定看着她,“烟柳,你的忠心我能明白。但是,我要的,不是你只对我好。” 烟柳刚刚才微微缓过来的神色一下子又白了,他果然是知道的。本来以为他不问就当是承认这件事过去了,没想到还是说了。 不只是为了他好。 呵呵,这句话的意思,她懂。 不只是为了他好,还要为了他所保的人好。 总之,自己是他手底下的人,还是要听他的。否则她一边说是为了他好,一边不顾他昨天说的话去做了纵火的事情,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况且,惹了他猜疑也说不定。 那女子,她惹不得。 若是昨晚死了倒好,只可惜,她以后是没有那个胆量再去了。 公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说的话底下那些人不好好去做,严格来说,公子这都是第二次警告她了,昨晚那一次她算是没听进去,这一次公子还能如此淡然跟自己说这个已是不易,她又岂能再不知好歹。 不管大事还是小事,公子只要是吩咐了的,底下的人是没有人敢违抗的,因为,不管事情大小,只要公子知道有人没有照他说的去做,都会生气,而公子生气的后果,便是要违抗命令以命去谢罪。公子昨晚说的那么明白的话她都不听了一次,真是大胆了。 若是她以后再做了这样的事情,即使公子不杀自己,不处罚自己,只怕也是不会再让自己跟在身边了,她才禁不住这样不是处罚更甚处罚的结果。 不能在他身边,便是要她的信仰倒塌。 罢了,那女子在便在吧,她不是也在么。 反正都在他身边,便不要争这些个,那女子都况且没有动作,自己真是太过心浮气躁了。 “烟柳明白。”烟柳垂了眸,不想让千祗翊看见自己眸中神色,“公子原谅烟柳,以后烟柳绝对不会了。” 千祗翊点头,“好,这次的事情就过去了。有些话我不想多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好,烟柳懂。” 一双芊芊玉手扶上桌子上的玉盏,烟柳端起桌子上的茶给千祗翊递了过去,道:“公子走了一路累了吧,这茶里没有药,你若不嫌弃就用了吧。” 一句话,变相承认了自己昨晚做的事情。 其实本来她也不想多此一举,只可惜还是这样做了,就算是让公子心安。 公子不问,但心里一定是不甚清楚的,就算是清楚,这样子经她的口说出来就又不一样了,还是多这么一句话好些。 千祗翊眸光闪了闪,迟疑了片刻就伸出手接了过来,低头饮了一口便又放下。 烟柳看见千祗翊刚才的那一抹迟疑,心下一凉,却也只得打碎了牙往嘴里咽,这就叫自食恶果、 她就知道,人心这东西,总是最难猜的,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起了隔阂,总是无法修补。就像他们两个明明已经把这件事说开,但是他还是会不由自护地再思考一遍,还不是因为信不过了。 “还有件事情,我得问问你。” 烟柳抬头,“公子尽管问,烟柳一定知无不言。” “她去哪儿了?” “谁?”几乎是下意识就吐出这么一个字,却在说出口的同时就反应过来是谁,连忙补充道:“楚姑娘么?” 千祗翊点点头,“恩。” “楚姑娘怎么了?不在府里吗?”烟柳疑惑,不是说没有人出事的消息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千祗翊摆了摆手,“没什么,你不知道的话就算了,我走了。” 烟柳站起身来相送,“公子慢走。” “恩,保重。” 烟柳想笑,却也觉得没有必要,反正他都出了厢门了,只用了一声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在说:“公子,您也保重。” 要不是这一桩事,只怕这是昨晚就该道的话才对,竟迟迟拖到今天。 保重。 这是离别。 他这一走,不知道自己又要到何时才能见得上他一面。 一时有些伤感,却也明白这是必然。自己不该在这里悲伤,该想的是,如何过以后在这兰州,在这醉春院的日子。 那女子的事情她才不会蠢到要再去管,公子问的她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不想再去管那么多,否则自己就真的是在公子面前没有一席之地了、 自己该想的,是以后如何去与徐二公子相处、。 其实她若想找靠山岂是难事,只不过靠山好找,可那些人又是怀了怎样的心思,她很明白,也不想让自己每天都在玩火。 徐二公子是现今她能发现的,仅有的一个正直君子,可是自己还是太过激动,未给自己留退路,现在想回到从前那样都是难事。 她见徐韩墨徐二公子不是在醉春院,是在京都。 当时她那是仅有的一次出门,刚到京都的她就出去了那一次,路上被几个小混混欺负,徐二公子就是那个时候出来替她挡了那些人,她当时尚是不知如何去感恩,只是匆匆说了句谢谢就赶忙回了王府,从那以后,再没出去过。 就这样过了两年,她来了兰州,第一次见到徐二公子时只是觉得眼熟,却从未想到她就是两年前出手相助那人,后来徐二公子锲而不舍地守着,她慢慢才从他嘴里得知原来徐韩墨就是那个自己尚有印象的恩人。 徐韩墨对她的恩和公子对他的恩,是一样的。都是在她被欺负时伸出了援手,只不过公子是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生活,她相信,若是徐二公子早些出现,徐二公子也能。 只不过,徐二公子还是晚了。 他比公子晚了一步、 不是她绝情,只是,能做朋友就行了,她从没想过跟徐二公子再进一步如何。 徐二公子总是很细心,她也能感受到徐二公子是真的有意于自己,否则也不会一守五年无怨无悔,可是自己就是不能对他生出些什么其他的感情来。 她曾不止一次劝徐二公子娶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徐二公子只是对着她温和地笑,也不搭话,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提这件事,只是,徐二公子这一守五年,她心里也是愧疚的。 只是,可能人都有这样一种毛病,什么东西,你享受地久了,就觉得那是理所应当。 但是却忘了,其实那不是属于你的,给予你的那人,随时可以收走。 她想,她也是这样的一种人。 徐二公子对她的好,她享受的时间长了,便也忘了,这一切都是徐二公子想收回便收回的。 或许说,她是恃宠而骄了。她以为不会怎样,却有些肆无忌惮了。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昨日就是那样冷淡地就把本不会说出来的话全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这样一来,徐二公子肯定是心寒不已。 她不是不想要这个朋友,可是,昨日就是发生了那么多她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她也无力挽回。 本以为既然话都跟徐二公子说到那种份儿上了,也就没什么好挽回的了,她烟柳不想去做那样的事。可是这是抱着自己要离开兰州的心理衍生的想法,如今公子并没表现出也要让自己回京的想法,她就不得不为自己以后的生活重新做打算。 徐二公子定是心灰意冷了,她要在这里活下去不难,可是她要安心过下去。 这种安心,不只是生活的安定,还有她的使命、 她当初来兰州的目的,就是在这个地方充当公子的眼线,能够帮到公子才是她所想的。 这些年,公子只要说是让自己打探消息,自己何时不曾完成过任务? 只是,她打听消息的途径,还是以那些人为主,其中徐二公子能够帮她的次数是最多的,但是现在既然徐二公子这一页已经掀过去了,她也就不再往这上面想。 以后,她要找寻新的渠道。 苏绾第四节 我都要嫁了,你呢? 以后,她要找寻新的渠道。 不为别的,总归要把公子交代自己的事情做好才是,否则她待在这兰州也就没有意义了,况且,她也得为自己做打算不是。 徐二公子这一页就算掀过去了,反正她也知不可挽回了。 那不如,就此放下。 这样,对大家都好。 烟柳脸上是似笑非笑地表情,静静望向千祗翊离开的方向。 另一头,千祗翊脚步不停地往楚府走。 本来今日是绝不会就这么饶过烟柳的,可是去的路上还是临时改变想法了。烟柳跟其他人不同,他就暂且原谅烟柳这一次。 烟柳十四岁那年被他所救,在王府里呆了两年,他当时也是怜惜,不忍正处在大好风华的姑娘就平白埋没在王府里。虽然他不介意养这么一个人,可是能让她多接触外面也是好的。 于是,他才教她习武,才教她诗词歌赋。 让她来兰州也是偶然,瑂妃故乡便是兰州,璃弟在这里有座宅子他也知道,再加上兰州地处要地,想来这里也必是有可用之处的,再加上也实在不忍让烟柳再这么在王府白白耗下去,就跟她说让她来了,只是未想到竟让她一待便是三年。 他的本意是让烟柳来自己培养势力,这样不管是对烟柳还是对他都是有用处的,只不过当时的烟柳不管是做事能力还是其他,甚至不如现在的十分之一,于是他经过思量之后也只好做了这样的一个决定,就让烟柳来醉春院了。 当时也是冒了一个险,除了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让手底下的人去特意关照之外,那之后都是烟柳自己一人在努力的。事实证明,烟柳还是能干的。这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这种地方对于女子来说最是磨练心志,烟柳能在这里过了三年还保得自己一身清白,就能说明他当初还是没看错人。 三年来,烟柳也一直是尽心尽力,不仅暗地里把醉春院据为己有,更是在兰州不少地方安插了人手,这样子一来他想要的消息,烟柳不说一定拿到,但也总归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为他尽了心。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是烟柳干的,本也是一腔怒火,这种情况,可是少见,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他说了却被人不在乎的行为。可是来的路上还是重新思考了一遍,他当初让烟柳来兰州的目的也不是说让她做什么,最主要的还是像让她自己能够走出心里的阴影从而做一个明媚的女子,可是没想到后来烟柳真的帮了自己那么多,自己也就一时忘了自己的本意了。 烟柳敢动那女子,他当然生气,只不过,他也愿意给烟柳这一次机会。 反正话他都说明白了,烟柳不会不知分寸。若是以后这样的事再有发生,他不会把烟柳怎样,毕竟他觉得烟柳还是跟其他人有些不同的,只不过到时候这样屡不听指示的人他是断然不会留在身边了。 他不想在身边藏着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而且既然烟柳现在能有自己独立的能力,他放不放手也就无所谓了。 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他就宽容这一次。 换了旁人,他是决计不会多跑这一趟的,但是烟柳不同就不同在这一点。 烟柳是他身边少有的,跟了那么久的人,况且烟柳是会报恩的人,他也明白。虽然五年前自己是随意之举,但烟柳就是这么记住了。 也正因如此,烟柳不会害他,他就是明白这一点,才放了手把事情都扔给烟柳去做。 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现在他头疼的是这些全部都挤在一起的事情。 原来的计划是今日那女子回乡,他便和璃弟璇儿一起回京,碍了璇儿的原因恐怕又得耽搁两天。璇儿这耽搁必然也是少不了的,只是若是不能在这耽搁的时日里找到不见的那人,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即刻回京还是做些别的选择? 他总觉得,那女子是不同的。 本也以为是萍水相逢,可是第一次初见时就觉得不同。 他就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看她为璇儿出头,走近了却看着那张脸愣了一愣,几个月相处下来,竟觉得,若是此时再让她出了什么事,便是有些对不起她了。 可是这次南昭使者上京也是耽搁不得的,这两件事偏偏挤在一起,真是让人头疼。 抬眼看见前方楚府两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烨烨生辉,皱了皱眉。 楚府……这个名称,突然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盯着那两个字看了片刻,才缓缓舒展开眉心,抬起脚踏了进去。 楚府西角,一处雅苑。 “璃哥哥去忙吧,我自己没事。”倚靠在床上的柳凡璇嘴角含着浅浅笑意,脸色有些发白,却仍旧不失美感。 “没事,想着还是多来陪陪你。” 柳凡璇呵呵地笑:“我何时就娇弱到这种地步了?好了,有事就赶紧去吧,我没关系的。” “恩,”千祗璃笑笑,“那你有事就喊人,外面有人守着。” “好,放心去吧。” 千祗璃又浅笑着点点头往门外走,却刚好碰到走进院子的千祗翊。 “哥!” 千祗翊原本还是在一路想事情,进了院子听得千祗璃一声呼唤才抬起头来,“怎么了?要走么?” 千祗璃回道:“是,我去派人找找她。” “去吧,我来看看璇儿。” 千祗璃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兄弟二人,擦肩而过。 踏进房门,千祗翊第一眼就看到了坐起身的柳凡璇,脸色有些发白,确是一如既往的温婉可人。 “璇儿。”千祗翊唤了一声,“可感觉好些了?” 柳凡璇笑着点头,“好多了,刚才就听到你在院里说话了。” “恩,璃弟刚走,我来陪陪你。” 柳凡璇还是笑,“翊哥哥,你怎么也觉得我是这么娇贵的人啊?还非得要人陪着。放心吧,我没事的、。” 千祗翊宠溺的笑笑,语气不无感叹地道:“哎呀,我们家的婉儿也长大成人了。只怕这次回去皇上就该下旨让你和璃弟成婚了,表舅只怕是万般不舍。” 柳凡璇脸微微一红,却也无平常女子的扭捏,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件事,“翊哥哥说得也对,说来应该也是快了。”忽而话锋一转,语气带了些伤感:“翊哥哥,你只说我,那你呢?你还是要这样一直下去吗?” “璇儿,你别管我了。”千祗翊扯扯嘴角,向柳凡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来,“你过得好就行了。想必表舅最惦记的也就是你了,你若是过得不好,不只是表舅,母妃也不会开心的,她最疼的就是你这个表侄女了。” 柳凡璇心下一声暗叹,却也点头附和了千祗翊的话:“好,我会的翊哥哥、。” 可是你呢? 你就这样为了姐姐,一直如此下去吗? 自己都离出嫁之日不远了,你还是要如此孤家寡人吗? 翊哥哥,这样不值。 就算是不爱,也总算先让王府有位主母管着,也算是让其他人看得起,否则外人要怎么去想,特别是皇上。 再者说,总也要为皇室续些香火才是。皇上膝下儿子少,你若是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柳凡璇不知道要怎么去跟对面那个紫色金光的男子说这些话,便只好在心里暗叹。其实她想,就算她不说,对面那个男子也是懂的,可也许就是因为懂,才这么固执。 千祗翊眸光闪了闪,又开口问道:“璇儿,昨晚是怎么回事?” “昨天下午阿七来我这里坐了一会就回去了,我觉得累了也就睡了一会,可是等我醒来就发现是躺在这里了,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刚才听璃哥哥说是起火了,而且阿七也不见了。”柳凡璇道。 她也确实是不清楚,除了失火了和阿七不见了这两件事,璃哥哥其他的也没有跟她多说,不过她觉得这其中必然是有隐情,但是既然璃哥哥不说,她也就没多问,让他去吧。 “嗯,我知道了,你自己要注意休息,我们还要抓紧回京。”千祗翊含笑点头,暗道那女子能跑出去,真是福分,否则凭璃弟一人之力,恐怕是来不及救两个人的。 只不过据璃弟所说,那女子既然还有精力去救璇儿却在璃弟救出璇儿之后不见了踪影,这绝不可能是她自己所为,否则就算是被掩在火里了呃,也总该有尸体留下吧。 璃弟说是当时没注意,等把璇儿安置好猜发现那女子不见了,这事情就有些太过扑朔迷离了。 只有一种可能,她是被人带走了,而且她当时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否则依她的性格,一定是死活不愿意被人禁锢,只能是她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呼救才会听天由命。 那这么说来,既然是有人有心为之,他想要找,就很难。 反正那个人不是烟柳。 他听说那女子不见了时就想了起烟柳,可是冷静下来之后细想就否定了这个想到,绝对不是烟柳。 烟柳绝不会多此一举、 苏绾第五节 遇到的不是美人就是美男 烟柳绝不会多此一举、,就算烟柳这次是再多事,再不听他的话,烟柳也是有脑子的。这种事情做都做了,烟柳是不会傻到火烧起来再来看看,除非是唯恐他们抓不住纵火的凶手。 “翊哥哥,我是没有什么,咱们最晚明天就能够启程,可是阿七呢?你就不管她了么?”柳凡璇望着对面紫色金光的男子轻皱着眉头,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那个像姐姐一样的女子,为何也是如姐姐一般多磨难?上一次是璃哥哥做的决定,她至今还记得璃哥哥的那一句“至于她么,我没有精力去满世界地寻她”、。 还好,上一次翊哥哥将她寻到了。 可是这一次,她也不知道,到底翊哥哥和璃哥哥到底是不是还会去关心,还会去找寻。 他们回京的时日确实是紧急,现在朝中动乱,更是不可少了他们两个,也实在是不能再耽搁。 “她么,我还没想好。”千祗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好,我明白了。”翊哥哥一定也是不忍的,可是现今也确实是无法。 而他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是,默默祈祷,那个女子,平安无事。 柳凡璇的目光透过千祗翊落在门外,那里,洒了一地的金光。 千祗翊亦静立于原地,两人都无言。 ==我是分割线== 青山翠谷,鸟雀呼鸣。 苏七看着眼前的一副景象,心情只觉无限好,这是上天赐予人类的财富,这种地方才是人们最应该追逐向往的,而不是那些空名虚利。 看过了尘世间的喧嚣浮华,初来到这里才领会到,什么叫做,天籁。 这里应该是她所追求和向往的地方,像楚府那样的地方。 想起楚府,苏七又不禁感叹,现在那两间同样也是她爱的屋子,现在一定是被烧得惨不忍睹。 想起房子被烧得乌黑的样子,她只觉一阵心疼,那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就这样被那该死的纵火人给烧了,晃了晃头把脑子里的那些不愉快清走,目光定在远处一道玄色身影上,静静望着。 那天晚上救她的人,是白玉羽。 她当时就觉得,那副眉眼,好像在哪儿见过,只是也未曾想到,会是白玉羽。 她很感激白玉羽这一次的出手相助,要不是他,也许她更别说领会魂涯这等风光,就是从那火里爬出来都是难事。 其实,她来到这里才知道,世人对魂涯的见解实在是偏差太大,这么好的地方,像世外桃源一般,她无法把这里同天盛第一恶谷联系起来。 也不知道那三人现在怎么样了,反正她是回不去的。 那天,她就知道,她的脚肯定被烧坏了。 现在裹着厚厚的白布,甚是可笑。 不过她也不担心,白玉羽能救她,那何不一直帮下去,以白玉羽的能耐,她信得过。自己不仅能活蹦乱跳,还能强身健体。 “咳咳,那个谁!” 白玉羽回过头来,一双墨眸如星海,笑看向她:“叫我?恩?” 苏七讪笑了两声:“对,是啊,呵呵。”她想不出要怎么去喊白玉羽,总觉得只呼其名好像很不好的样子,但是又想不出其他的叫法,就只好以那个谁来替代了,还蛮朗朗上口的。 “白公子,你过来一下。”她招了招手,却又突然放下,这个样子,好像在叫狗,自己真是够了,肢体动作就不要了。 白玉羽往她面前走,苏七理了理思绪,待到那到玄色身影到了自己面前,扯出一个雷打不动的笑容来:“白公子啊,我想问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走路呀?” 自己现在还是跟在灵音寺那段日子一样,坐在轮椅上。 不过还好了,要是没有轮椅,她连看到这般美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呆在白玉羽的那个小木屋里了。 其实她很羡慕白玉羽的生活,这样美好的环境伴着自己,还有那个小木屋,虽然小,但是不失婉约。 她也明白的,白玉羽想住大宅子岂是难事,只不过因了不同的心境,不同的环境,人心所向往的东西,也就不一样了。就比如她刚来这里一天,就觉得,自己如果能一直呆在这里,也是好的,可是想起自己还是要回归那喧嚣的尘世,就不再往这方面想了。 想得再多,那东西也不是她的,何必再费精力去想。 总之,是空想,是幻想。 她还是去追究她的楚府,奇妙的建筑。 “当然是你脚好了就能走路了。”白玉羽笑着看向她。 苏七在心里翻翻白眼,她是傻子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突然觉得,白玉羽很欠抽。 “呵呵,那我什么时候脚才能好呢?”她瞪着两只眼睛,把自己想要直接翻白眼的欲望给压下去,依旧是笑容满面。 白玉羽:“该好的时候自然就会好了。” 苏七:“……” 其实,她的运气不差。 对,她是这么想的,她运气真的不差,遇到的不是美人就是美男。 烟柳,伍欢,玉婉,哪个不是灼灼其华? 千祗翊,千祗璃,西齐,白玉羽,哪个不是各有千秋? 可是这里面除了玉婉和她还算个正常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各有古怪之处。 她想不通,也不想去想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之所以不愿意说出来,是因为说出来也无法挽回,既然如此,就不必多费口舌。 就比如现在的白玉羽,一句“该好的时候自然就会好了”,她不是没有话去反驳,只是觉得,多说无益。 “白公子,上一次谢谢你啊。” “什么?” “金引。” 苏七说完就后悔了,突然想起当时白玉羽一副找着自己追债的样子,眼角抽了抽,她怎么又把话题扯到这里来了,还想让白玉羽找自己追债么,自己怀里那一点儿银票可是回家的路费,她没钱赔那金贵到不行的金引。 白玉羽听后淡淡说了三个字:“不必谢。” “嗯嗯,我知道了。”苏七心中乐开了花却面色不改,不用谢就好了,其实谢谢也没关系的,她可以说一百一千次谢谢给白玉羽,只要白玉羽不让自己赔钱,什么都好说。 “咳咳。” 白玉羽斜眼瞧她:“还有事?” “我想让你帮我个忙。”苏七还是维持着面瘫笑容,一副虔诚样子望着白玉羽、。 “说。” “帮我彻底解了郁仙散的毒。” 苏七皱了皱眉,这么算下来,从上次的毒性发作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了,恐怕毒性再次发作的日子不远了。去灵音寺的时候她是想去向无悲大师寻法子的,可是中间出了那样的事,她就知道了,灵音寺也不平静,于是也就没有跟无悲大师说这件事,怕无悲大师担心的同时还有抽出心力来帮她找解药,她不想让无悲大师累着。 可是这次也是偶然的际遇,既然白玉羽出现了,那她何不试着一步到位。 “他不是拿了金引给你吗?” 苏七一愣,他? 却又转瞬就反应过来白玉羽说的他是指千祗翊,暗自撇了撇嘴,果然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也不知道千祗翊是怎么从情敌手里拿到东西的,难不成是偷的? 呸呸,苏七心里暗骂,怎么可能是偷的,像他那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偷人家的,一定是抢来的才合理。 对,绝对是抢来的。 否则千祗翊手臂也不会受伤了,一定是跟白玉羽打架了。 肯定是打架了。 苏七暗地里想着千祗翊跟白玉羽打架的事情,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有些幸灾乐祸的脸上,连忙收起一脸乐呵呵的表情,略带些忧伤地跟白玉羽诉说事情的尾末。 “用了金引没错,当时因了毒性我是没有办法活动的,但是金引应该只是压制毒性让我没有知觉的腿好了起来,不过每个月月圆的时候还是会毒性大增。” 白玉羽眸光一闪,“你想让我做什么?” “咳咳,白公子。”苏七突然觉得脸有些烧,在白玉羽这么直白的话说出来后,她竟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说了,自己跟人家素不相识的,真是的。 “我想,你就帮我把郁仙散这未消散的毒性彻底赶出去吧,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为什么要帮你?” 苏七眼角抽了抽,她就知道自己应付不来的,最怕的就是别人问她为什么,白玉羽这么一问倒让她觉得无话可说。 本来就是,人家又不欠她什么,为什么要帮她。 这也许就是自己觉得脸有些烧的原因,自己是心虚了,因为自己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这个问题,她没有那个资格让白玉羽去无缘无故地帮她。 换了其他人,也许,钱,是可以有用的。 如果是换了其他人,能够有这个能力的话,花多少钱她都不在乎,她知道钱跟自己的命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一些。 可是白玉羽不同,白玉羽是不在乎这些的,否则也不会隐居在这魂涯。 很多时候,她是这样的人,一个人做一件事,不是非要为了什么,只是跟着自己心的方向就走了。 她觉得白玉羽也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白玉羽心的方向又不是她。 苏绾第六节 你一个哦字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白玉羽也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白玉羽心的方向又不是她。 她没有那样的资本。 “好嘛,不答应就不答应了,当我没说就好了。”苏七把头撇开,不去看白玉羽。 白玉羽盯着她的侧脸看了片刻,随后也淡淡移开目光,山谷里还是依旧向着自然所有的一切声响,没有人声。 晚上的时候,她跟白玉羽说要让白玉羽推她出去看星星,本来是想折腾他来着,因为这家伙是只要没事就不想往外面多跑的,可是她就偏想让他出去转转,本以为白玉羽肯定是不答应或者是说让她自己去看,可结果竟然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点了头。 其实,白玉羽盯着她那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那是什么眼神,空洞不已的,仿佛在望一只本不存在的幽灵,只是转瞬那种感觉又消失不见,好像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但是她知道,那绝不是错觉。 她想,白玉羽一定是透过她看到柳凡琏的影子了,每次自己跟他说话时,他的目光都是定在自己脸上的,那种眼神就是在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而不是完全地在看她以及听她说话。 可以说,白玉羽每次跟自己沟通时都是带了一部分他对柳凡琏的感情在里面的。 只不过,白玉羽把自己这种对柳凡琏的感情藏了起来,偶尔的流露却没有逃过她的眼。 就像白玉羽盯着她那一会儿时,只是极快的一小会儿,她却还是感觉到了。白玉羽推着她走的时候,她低了头,不让自己面上表情露出来,心中却嘲讽不已,自己跟柳凡琏这一点儿联系真的让自己得了不少好处的,不是么? 她身边这些人,千祗璃,千祗翊,玉婉和白玉羽,哪个敢说不是多多少少看了她这张与柳凡琏有几分相像的脸上才对她有所不同? “白公子,”她出声唤了白玉羽一声。 “恩?” “能否与我讲讲你和她的事?”她转过头来看着白玉羽,脸上是盈盈的笑意。 白玉羽又是盯着她看了刹那,莞尔一笑:“好。” 他们两个人就立在一大片空地上,从这里往上看,刚好是漫天的繁星。今夜的月亮倒是不明显,只不过也正是应了星星的夺目。这样也好,反正她来看的是星星。现在她是不想看月亮的,月亮应该又快要圆了吧,她可不想看到月圆。 “不是说要给我讲你和她的事么,怎么不说话?”她看星星都看了半天了,白玉羽还是没动静,本以为他是在酝酿情绪,现在这也总该酝酿完成了吧? “你想听什么?” “嗯……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就在这儿。” “你是说……这个山谷?” 魂涯么?原来竟是定情之所?苏七暗道怪不得柳凡琏死后白玉羽就守在这里不出去了,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个曲折。 “恩,就是这里。当年这里还是人来人往的,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苏七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回他:“你还有脸说,外面都传言魂涯是天盛第一恶谷,说里面住着一个妖怪,妖怪设置了重重机关,只有你敢进去就别再想出来,这个样子还有人敢来吗?” 白玉羽只是瞥了她一眼:“是么?那那个妖怪可真是神通广大。” “……” 白玉羽果然很欠抽,苏七如是想着,面上神色却丝毫不改,仍旧是一副面瘫笑容。 不过,这下子,她没心情听白玉羽讲什么他跟柳凡琏的情史了,好无聊,又不关她的事,她真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八卦到要让他讲他的情史。 “咳咳,白公子,你说,这里面这么多毒虫,那个妖怪为什么不会被咬死?” 她不知道白玉羽接下来会回她什么话,本来她就不善于去揣摩别人的心思,更别说白玉羽这个才见过几次面的人。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白玉羽只是一本正经地跟她说了一句话,其他什么也没有多表示。 “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啊?嗯……算是吧。”其实,她奇怪的是,这里面这么多珍贵的药,白玉羽一人是怎么养活的。只不过这样问也显得自己太过居心不良了,才换了一种说法,不过被虫咬的说法也不算说瞎话,她也是对这个蛮感兴趣的,虽然刚才那个兴趣更大。 “想去看看吗?” “呃……不介意。” 白玉羽没有再说话,只是带着看够了星星的她往山谷入口处去。 苏七一路走一路看,他们住的是魂涯最里面,两间小房子,里面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她和白玉羽一人一间,互不相干。入口处那边她倒是没去看,只不过想来定也是险恶之地,或许对白玉羽和千祗翊这样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可怕至极。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说魂涯是有多么多么使人生惧了,还没进到里面就丢了小命。 他们快要到达谷口时,苏七瞬间肯定自己刚才的想法了。 恩,她住在里面,好选择。 果然如她所想一般,毒虫遍地爬,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植物,就像被烧焦似的冒着黑烟,散发出诡异的气息来,很好的融合了白玉羽那一身玄色衣衫的气氛。 她倒吸了口凉气:“白公子,这都是些什么?” “你感兴趣的东西啊。” “……” 靠之! 她感兴趣的是白玉羽为什么能够养出那么多奇珍异草,包括金引那样的奇虫,恐怕哪一样拿出去不说价值连城至少也是价格不菲的,她感兴趣的是价值不菲,不是这些东西。 “那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金引?” “你觉得还有吗?” “哦。”没有就没有吧,照道理来说也应该是没有了,那么好的东西若是都让白玉羽得了去,白玉羽的武功修成岂不是要羡煞旁人了? “你一个哦字是什么意思?” “啊?意思就是说我知道了啊。” “知道什么了?” “你不是说没有金引了吗》?我就是说我知道这个了啊。” “谁告诉你说没有了?” “你自己说的啊。”苏七瞬间迷茫了,难不成她理解错了? “我只是说,你觉得还有没有?” “……”苏七眼角抽了抽,他那句话的意思明明就是在告诉她没有了,怎么现在搞得好像她理解不动似的。 好,她来重新理解一遍,白玉羽“你觉得还有没有有”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你觉得有那就有,你觉得没有那就没有。 于是乎,面瘫笑容重新挂在脸上:“恩,我觉得还有。” 说完又朝着白玉羽眨了眨眼,意为,我都觉得有了,你总也该带我去看了吧? 白玉羽笑了笑,推着她离开了谷口,不过走的时候她还蛮惋惜的,这种地方不是自己随时想来就能来的,但是她还就是有个“无钻”的毛病,灵音寺和楚府她是钻透了,西齐那里她是不敢到处乱钻,怕被西齐杀无赦。这里她就更不敢随随便便来了,她看得出来,西齐带着她走这一路也是极小心的,恐怕也是怕被自己设的机关困住了,再者说就是没有这些巧妙机关,光是遍地的毒虫也是够她受的。 西齐当然是不怕这些东西的,之所以小心翼翼,估计也是怕她受了伤害。 其实她还真的是挺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只冒着紫色烟雾的毒虫就趴到自己身上咬一口。想这里,她才想起来,这些虫,好像自己在天门阵那里遇到的那些虫,不过那次的数量真的是多,重重叠叠地摞在一起,像是在啃食自己的同胞,同样也是这样冒着紫色烟雾,同样发亮的外骨骼。 “这里的虫子都是怎么来的?” “有些是这里本来就有的,还有一些是我自己养的。” “那其他地方有吗?” “当然有。”白玉羽说着顿了顿,又跟她补充:“只有是适宜它们生长的地方,就可以,不管是天生还是饲养。” “哦,知道了。”本来以为可以缩小范围查查凶手,结果被白玉羽这一句话就搞得没了心情,整个岳夷大陆不知道有多少适合这些稀奇古怪的虫子生长的地方,说不定那天门阵里就是一个,而那些虫子根本就是长年累月都生长在那里的。 “那金引呢?也是这里本来就有的么?还是你自己养的?”她觉得后者可能性应该更大些,这么珍贵的东西,如果说是这里本来就有的,那为什么两年之前这里没被白玉羽封杀时没有人寻到这等良药呢?由此可见,这一定是白玉羽自己的东西。不过之所以明白是怎么回事还非要去问,她等的就是白玉羽回答她是后者,然后她就顺手推舟,旁敲侧击一下这金引到底是怎么来的,多少她也能懂点儿不是,指不定自己哪天就也养出来金引了,到时候就发了。 白玉羽也不正面回答’,只是淡淡笑问道:“你觉得呢?” “呃……我觉得,应该是你自己养的吧。”苏七脸又有些烧,自己是不是太居心不良了些? “恩,说的对。” 苏绾第七节 白公子,你很有钱是吧? “恩,说的对。” “哦,这样啊。”苏七点点头,那现在白玉羽应该是要带她去看吧?说实话,自己心里还是蛮激动的,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看很多事物都是新奇的,特别是金引。 在她印象里,金引就是仙药一样的东西,神通广大的,可是她只见过成品,如今就要见到真身了,有股心潮澎湃的感觉。 混着那股心潮澎湃,心中又有些感叹,自己这次的归乡路走得可真是新奇,不过也还好,在如梦苑的那些日子哪里有这等机会看这些东西,莫说这魂涯,可能就是了灵音寺和醉春院,她都难有机会领略一番。 白玉羽推着她七拐八拐走了些什么路她也不知道,天黑漆漆的,她就只能感觉到自己不停转啊转,往后仰起脸看了看,可是还是碍了天黑看不清白玉羽的脸,只得又垂下头来,问道:“还有多久到?” “马上就到了。” “哦、。” 苏七又百无聊赖地抬起头看星星,其实现在几乎看不见什么星星了,因为白玉羽和她走到山谷里面,而这里又只是被两面的山夹出一条小得可怜的缝隙,她想透着月光看东西都看不真切,更别说抬起头看那一角星星了。 想了想,她好心出声提醒道:“咳咳,白公子,再往前面走就没路了。” 她挺佩服白玉羽的,这么大个山谷,他是怎么把每条路都修得平平整整的?要不是这些路都是被他修过的,她坐着轮椅根本就别想着过来。最关键的一点是,白玉羽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面还要把所有地方的路都修得平整不已,搞得好像这天盛第一恶谷还门庭若市似的。 路很好这一点是她庆幸的,不过她现在很担心的是,明明路越来越窄,白玉羽还是不停往前走,他们两个估计很快就会被夹成肉饼。白玉羽说着马上到了马上到了,可是这马上在哪儿呢,他又脚步不停的。 “到了。” 听到上方传来男子微带磁性的声音,苏七直起头来,看到面前就只有一个一人高的小洞口,里面倒是灯火通明,与这外面的乌漆抹黑形成鲜明的对比。 扯出一个笑来,扬起脸朝着身后那人问道:“我怎么进去?” “谁说你要进去了?” “啊?”不进去干什么,来都来了,为什么要无功而返? “我是说你不必进去,在洞口就看得清楚了。” 未待苏七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白玉羽就又推着她往洞口去,苏七看着那里面的灯火通明离自己越来越近,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不是灯火通明么? 可是……这里没有灯…… 靠,她明白了,这是金引那东西自己发的光! 想到这一点,苏七眼角抽了抽,看起来,白玉羽可以不用买灯买油了,好省力。 不仅省力,还省钱的很。 走近了看,发现这东西跟她想得差不多,全身金光闪闪的的小虫子,跟刚才外面那些冒着紫色烟雾的品种一看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应该跟小白是一家的才对。 小白和这些,一看就是一家的,绝对是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贵气逼人。 说起来小白,这小家伙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自己那天又没有找到它,但是那小家伙那么精明,一定是事先自己就跑出去了吧?可是自己没有办法去找它,它怎么也不说回来找找自己呢? 唉,也许是不想回来吧,不想回来也好,她不是一个好主人,最起码现在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就是小家伙回来了也没用。 说不定,它自己走了,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人选来给它当主人,那时候,就用不着她了。 想到这里,忽然有些伤感,小家伙果真是弃自己而去了么? 白玉羽看着她面上露出愁容,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啊?没什么。”苏七说了没什么,白玉羽显然一副不信的样子,她也觉得自己太过敷衍,低头想了片刻还是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白玉羽,它叫金引,那是要怎么以金引之?” 千祗璃跟她说过,金引就是以金引之方可得,她也不懂。 只是看着面前这些虽然算不上多但好歹也有几十条的金色虫子,她确实是激动了,这么多金光闪闪的东西在一起,她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幸福。 其实,如果这些东西不是浑身金色的话,跟蚕是很像的,就像蚕的幼虫,只不过体积大了不止一倍。但是镀上这一层金色光华之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看金条,虽然她没见过谁把金条铸成圆形的,但是仍然很养眼啊。 “就是说,用金子喂啊。” “呵呵。”苏七眼角抽了抽,白玉羽这是有多有钱? 用金子喂啊。 白玉羽说得好云淡风轻啊,用金子喂啊! “白公子,你很有钱是吧?”苏七尽量笑着,不让自己露出些什么其他情绪来。 白玉羽一本正经点头:“恩。” 苏七:“……” “那你的第一条金引是从哪里得来的?” “就在这里。” “所以你就养了这么多出来?”丫的,他也太有钱了点儿吧?! “恩。” “那第一条金引是怎么活的?”如果说这些东西是靠金子才活下来的话,白玉羽又是在这里寻到第一条金引的,那是不是说,金引不用人工喂殖也可以自己活?那如果这样的话,她不是就可以自己不用费工夫也能在这里找到金引了? 白玉羽斜睨着她:“我怎么知道。” “那也就是说金引是不用吃金子也能自己活的?”她满怀期翼地看向白玉羽,几乎自己都要马上点头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也可能是这样的。”白玉羽点了点头,苏七一喜,接下里却又听到他继续道:“不过我也不确定,也有可能是这谷中本来就有供它食用的金子也说不定呢,那它能活下来就不以为奇了、。” “哦,这样啊。”刚一喜的心情又不见了,白玉羽说的简直就是可能至极,很多地方出现金子颗粒不足为奇,金引完全有可能凭着这些本来就是金子的东西活下来。 “我可以问你要几个这些东西吗?”苏七闭了眼,手指向那一堆金光闪闪几乎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的东西,心虚极了的开了这句口。 “哪些东西?” “就是这金光闪闪的金引啊……”声如蚊吟,小到她自己都听不真切,应是心虚了。 “你要这个做什么?” “因为……这是好东西啊。”好东西人人都想要的不是吗? “可是你也太明目张胆点儿了吧。” “啊?”一时没反应过来,却突然想起来,他是在暗指自己这是行窃么?要不怎么用上明目张胆这个词了? 刚刚潮红才消褪的脸又觉得跟火烧似的,她好像也被这句话给问住了,自己也太明目张胆点儿了吧,这话听起来真不好听。 只不过,这句话,说得真好,一语即中。她这么无耻的行为也确实跟光天化日明抢没什么区别。 白玉羽斜睨她不说话,这下子她倒更不知道该表示什么好了。 “咳咳,不要了,我不要了。” “为什么不要了?” “我不想要了还不行吗?” “好啊,那我就不给了。” “哎别呀,算了,我刚才说的话不算数了,你要是愿意给的话我还是挺想要的。”几乎是下意识就从嘴里吐出来的话,说完却后悔了,暗自撇了撇嘴,自己也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可以,不过你得跟我说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她刚才不是说了好东西吗,那他这是要自己说得再细致一点儿? “呃,这么说吧,我对于一切看起来以及真实用起来都是很值钱的东西,都感兴趣。”说到一半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金引这东西么,让我得了不少好处,如今见了真身,我更觉得,这绝对是好东西啊,就算我自己不用,我拿去卖了总也是好的,你说不是吗?” 她把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全部都说了出来,因为她不想再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这种情况下欺骗别人什么。 再者,她本来也不是会扯谎的人,除了个别情况不得不扯之外,她一般不扯谎,但是扯起谎来绝对是脸不红心不跳,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能让她对之说谎的人,一般都在她心里印象不怎么样,而在她心里印象不怎么样的人她当然就没有那个必要处处都对其说实话。 也许,是敌人也说不定呢。 所以,在烟柳面前她就是楚西了。 刚开始,她在千祗璃面前也是楚西的不是吗?至少那个时候他也是唤作了楚东的,既然他不真诚待自己,自己当然就不想把老底什么的都统统抖搂给他。 白玉羽救了她,虽然不知是何居心,但是总归也是恩人,所以不想在她面前扯谎,况且自己现在还是心虚理亏的那一方,不应该再像他说的那样明目张胆。 嗯,不错,她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苏绾第八节 坦荡的原因是因为值得 嗯,她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其实对于有些人来说,你说了假话未必就能好好保护自己,很多时候这种事情不是绝对的,带有双面性,得到的同时当然也就要失去一些东西。 她不想跟白玉羽说假话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反正她得好处了,那还何必去计较其他那么多。 她坦荡,是因为有人值得她坦荡。 “你倒是说话呀,你给不给?”苏七瞪了一眼白玉羽,自己都把心里想的什么都告诉他了,他还跟个哑巴似的。 “不是我不给,我是怕你乱用。” “放心吧,我不会的。”苏七满不在意一摆手,白玉羽这是担心她真的拿去卖了引起风波么,她怎么会那么傻。说是拿去卖了,自己哪里舍得?她还想过要把小白卖了呢,不是一样舍不得么。再者说,小白除了看这养眼还真没什么实际用处,金引就不同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宝贝,她喜欢银子不错,但是如果自己有银子换不来的东西不是更好么。 白玉羽显然也听懂了她说的意思,只是却清浅笑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还担心什么?”苏七迷惑不已,除了拿去卖这一条不许,真的是想不出白玉羽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你已经用过金引了,是不能服第二次的。” 苏七心里一跳,问道:“为什么?”卖又不能卖,自己吃也不行了? “因为……会吃死人的啊……” 苏七撇撇嘴,道:“我想听根本原因。” 以前,她记得千祗璃也是跟自己说,这东西会吃死人的。而且她还因为千祗璃这句吃死人担忧了良久,后来证明,不但没吃死人,腿也好利索了,还白白成了个习武奇才。这次白玉羽又来跟自己说会吃死人,这是要闹哪门子? 白玉羽想了片刻,道:“这么来说吧,物极必反,金引又是这等奇珍的东西,如果再用的话怕是定会起冲突的。” “物极必反……”苏七反复念着这几个字,心中也已渐渐明了。老天爷是公平的,他挑选了一些优秀的种子,在给这些种子施肥的同时,却又限制了其他的方面。就比如说,如果金引这种东西是可以无节制地用的话,那白玉羽养出了这么多,他如果自己全吃了的话那岂不是要逆天了?岳夷大陆上哪里还有一人能敌得过他,到时候岂不是要天下动乱了,就算白玉羽不存异心,若是让江湖上那些人得知了竟还有这等好东西,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况且,这白玉羽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然也不会明目张胆到要去抢皇家的儿媳妇。 本来她以为白玉羽之所以没有成为极品高手是因为他养的金引太少,不够他吃才导致的,现在看到白玉羽这几十条抱团的金引,再想起自己就用了一条就被称为习武奇才的遭遇,猛地打了个寒颤。这还真算是公平,若不是因为这样,只怕这世道早就不太平了。 “我懂了。”她笑看向白玉羽,道:“我不要了,卖又不能卖,吃又不能吃的,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免得平白给自己平白招惹些事端。” 东西好是好,可惜她用不起,那还是算了,自己揣着又怎样,不还是祸害。 “呵呵,你倒是通透。” 苏七听后眼角抽了抽,道:“我不通透。” “如此还叫不通透?这个世上不知道有多少痴人在为这些执迷不悟,你把这些看得如此之轻,就已经算是觉悟高了。”白玉羽在她上方说道。 “哦。”好多人都说她通透豁达,她自己倒不觉得如何,有些东西是不能勉强也不能留恋的,既然会让自己受到比利益更大的损失,何不自己直接放手,没有得到不假,但至少也没有失去,所以她很多时候只是照着自己所认为的怎样对自己有利就怎样去做了,并没有多想,他们这么说自己倒真是感到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抬头看了看白玉羽的侧脸,见他正凝目看向发光的金引,金光映在他的脸上,照亮了半边面容,看起来颇有美感,苏七一时看愣神了去,反应过来却又暗骂自己花痴,出声道:“白公子,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走吧,星星我也看够了,金引我又用不了,还是回去睡觉好点儿。” “恩。” 回去的路上白玉羽很安静,她也很安静,两人都不说话,她不知道白玉羽再干什么,但是她就在一直仰头看星星,偶尔斜一下眼也会瞥到白玉羽脸上刚硬的线条,心中一跳就又淡淡移开目光,如此一路看着脚下的路慢慢变宽阔倒也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小木屋。 其实不说从逛了魂涯之后才对白玉羽产生钦佩之情,但至少她从小木屋醒来时就佩服白玉羽了,看到那一屋子古朴中透着华丽,简单却不失雅致的结构,她就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见世面见太少了,楚府让她觉得很好很好了,这次又冒出来一个小木屋。 虽然说两者都很好,但是并不是说就是一样,算是各有特色的建筑。 许是白玉羽不喜繁杂吧,才建了这样的地方一个人独居。 她痴痴地想着,这里……最少也有两年了吧? 柳凡琏是两年前死的,那白玉羽就应该是两年前来的这魂涯吧? 唉,苏七感叹不已,可惜了,这么个好条件的男人,就这么为一棵树放弃了整个森林。对了,不只是一个,还有千祗翊那家伙也是死心眼儿,他们两个就守着这么一个死了的女人不离不弃,真是脑子出问题了。 不是她凉薄,只是,他们两个能这样守着固然感人,但这样一直守下去又能换来些什么?柳凡琏不会死而复生,他们两个谁也不能再得到与柳凡琏共度一生的机会,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就不要总是往后回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现在还是活的呢?”苏七没有说是谁,因为她觉得,在白玉羽面前,只要有人提了“她”这个字,而不是直呼其名的话,白玉羽就会知道是谁的。 因为,有些人的名字,不必在嘴上提及,却已深刻入心。 上方传来略带些沉重感的声音:“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白玉羽推着她进了屋,放她到桌子旁边,以轮椅代凳,倒了茶递给她,苏七接过感激一笑,白玉羽便也坐下。 捧起茶抿了一口,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来。 茉莉花茶。 屋子里没点灯,所以她看不到茶的颜色,只是这茶一入口便尝出的柔和口感,不苦不涩的,便叫她品出来了。 理了理思绪,看向白玉羽看在黑暗中并不大真切的脸,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之前没有想过的话现在想不是正好吗,正因为之前你没有想过这个,所以我今天挑了话头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想啊。” 黑暗中只听得白玉羽苦笑了两声,声音很小,转瞬而逝,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她知道白玉羽是在思考,于是也把目光挪开,看向手中的一杯花茶,虽是看不真切,但总也让白玉羽喘口气吧,在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应是不喜别人一只盯着自己的。 那杯花茶自白玉羽手中接过来是凉的,她就抿了一口之后捧在手里摩挲着,直到自己觉得,好像杯子都被自己磨热了,才听到白玉羽开口说了一句话。 “她若在的话,怕是过得也不会快活,她不快活,我也就不快活,那既然如此,还去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苏七沉吟良久,说了一个字:“好。” 白玉羽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 他想得对,柳凡琏若是在世,夹在千祗翊和白玉羽之间,确实是难快活。就算千祗翊为了柳凡琏能自己放弃这份从小就一直在的情意,可是柳凡琏还是会多多少少于心不忍的,那白玉羽又是否能在一边看着心上人不快活的同时,又忍受得住那一份因心上人心中记挂着其他男人的嫉妒心折磨? 所以说,白玉羽在这件事情上理解得很透彻,他知道自己禁不住那样的折磨。 这种事情,从来就是最折磨人的,便是有一丝一毫的小事情,便要如一根针在你的心窝处,渐渐扩大,充满你整个胸腔,使你忘了当初的自我究竟是个如何的样子。可是白玉羽看得这么透,同时也证明了,他是有多么地爱着柳凡琏。 爱到,连说句假话来安慰自己都不忍。 因为那是有关于柳凡琏的事情,所以他不想说一丝一毫的家伙,而他自己,又确实没有那样宽阔的心胸。于是,便只能,以实话告知、。 突然觉得,爱情这东西,很伤人。 柳凡琏的死,其实她觉得,至少不失为皆大欢喜。 反正就像白玉羽说的那样,柳凡琏若是现在还在世,那就三个人全都不会快活。还好她死了,她用一个人的死,换了她自己的无忧以及两个男子深藏于心的情感。 很好,皆大欢喜。 第九节 他心底埋着一朵枯萎的花 很好,皆大欢喜。 也许真的一切事情都该有个归宿,所以,柳凡琏就这么说不上好坏的逝去了。 至少,一切都该有个归宿,柳凡琏死了,算不上完美,但是她也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白玉羽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道:“你觉得好?” “当然。”她说了好就是好,没有其他的意思。 “可是好在哪里呢?” “你自己已经说了啊,至少现在你和千祗翊还活着不是么?” “可是我们原本可以都活着的。” 苏七撇撇嘴,道:“但是你们都不会快活的,这是你说的话。” “倒也是。”白玉羽笑了两声,“我说的话何须你再复述一遍。” “没关系,你懂得这点就好了。”还是那么说的,她不喜欢为已经逝去的东西空悲切,反正丢了就是丢了,再怎么样也找不回来,那就别纠缠了别人又来折磨自己。 她想让白玉羽和千祗翊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乎,她才跟白玉羽说起这个话题。但是千祗翊那边她从来不多问,她知道就是她问了千祗翊也不见得会说,那她就不想去自取其辱。既然千祗翊那么爱藏着掖着,就让他去吧。反正千祗翊他是一国皇子,自己一介平民百姓没权没势,才没那个闲心情去管他的闲事。 只是,白玉羽这边,自己想不出什么可以报答他,又不喜欢那一种总是欠着别人的感觉。于是,没实际物质回报,就拿精神思想来替代吧。反正她看这两个男人都是在柳凡琏这件事情上迟迟不能体会到真谛,千祗翊她管不着,那白玉羽这边她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么,反正两个人现在都不想睡觉,那她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谈谈心,也许就拯救了这么一个好男人出这魂涯了呢。 虽说魂涯不差,但正常人也不会想在这里住上一辈子的,白玉羽也是因为这是他与柳凡琏相识之地才苦苦守在这里,但是这么下去毕竟不是办法。她不知道白玉羽家族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势力团体,但无论如何,白玉羽作为他家族中新一代子弟中的佼佼者,应该有魄力去担负他应该承认的义务,而不是为了一个死了的女人徒伤悲,。 若说,柳凡琏是他心底的一朵花,现在这朵花也已经枯萎,何不埋藏于心底。至少,这样算是让柳凡琏的死有了应该有的价值,就算不说忘却,最起码,久久不要想起,。 因为,想起的时候,还是会疼。 白玉羽就是一直在疼,疼到他不愿意出去,疼到死守着这一份斑驳的记忆。 这一点上,千祗翊要比白玉羽好很多,至少千祗翊做到了把柳凡琏当做一朵枯萎的花埋起来。虽然不知是深埋还是浅葬,但是千祗翊从来没有表现过一丝忧愁,至少是关于柳凡琏的忧愁,不像白玉羽那般强烈。 白玉羽无时无刻都让她感受到,他是爱柳凡琏的,直到现在,直到此时此刻,他都是一直在想,一直在念的。 千祗翊则不然,别人不提,千祗翊就当是没有这回事,就好像,那个唤作柳凡琏的女子,千祗翊从来就不知她是谁,柳凡琏的故事更是跟他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就那么一直,淡然处之。 后者,让她心疼。 或许千祗翊的思念之情不比白玉羽少一丝一毫,更甚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千祗翊如果能像白玉羽那样表现出来,也是好的。不说像白玉羽这样完全真情流露,哪怕,只是偶尔的一次黯然,只是突然间的一次沉默,只要有一次,千祗翊也会挂上一副略带些让人心疼的忧伤表情,跟身边任何人说一句他想柳凡琏了,那千祗翊也会好受很多的。 可是他就是那么一直笑着,一直欢乐着,不曾忧伤。 就像,千祗翊,从来都不懂忧伤。 但千祗翊的忧伤是刻在心里的,就那么融入他的骨血,因为眼看已经化不开了,所以千祗翊就让它那么安然地在自己的身体里生长着。 千祗翊还是最开始那个千祗翊,只不过,他的身体里,多了一份忧伤在不停地生长。 “白公子,你很幸运。”呵呵,比起千祗翊来,白玉羽,你真的好幸运。 白玉羽问道:“何来此说?” 苏七沉默着,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白玉羽就偏偏这么幸运了,上天眷顾的是白玉羽,而不是千祗翊。 于是,才有了千祗翊埋藏于心底的忧伤。 突然就想笑了,于是便对着白玉羽露出一个嫣然的笑来,虽然不知他是否看得清,道:“因为,白公子,你没有忧伤。” 你没有忧伤。 你没有他那样的忧伤。 或许你有的,是满身的落寞,是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柳凡琏的强烈情感,可是那个人所拥有的,只是一身的紫色金光,有时温和有时邪魅的笑容,还有不曾流露出来的,一切一切不亚于你的伤感情绪。 “那你说谁有呢?”白玉羽笑问道,显然是嘲讽不已。 苏七深吸了一口气,道:“放心吧,该有的人会有的。” 他有的东西你不曾有,你得到的东西,却正是他想要的东西。如此,白玉羽,你还不满足么。最起码从这一点来说,你就没有资格去跟千祗翊比。你所幸运的,就只是得了柳凡琏。 还好,她死了。 死得真好。 柳凡琏,你若不死,你要让千祗翊怎么去活?千祗翊从来都不说你的事情你知道么?你要是知道的话,是认为千祗翊不在乎你不想说还是其他的呢?其实,千祗翊,没有这样一个人,比那个叫做千祗翊的男子更爱你,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怕。 他那么怕提及你的时候自己也会控制不住自己,柳凡琏,你知道他曾经把我当做你么,你知道他曾因为一枚腰坠而瞬间就变得失常么,你知道他是外表那么风光无限内心却是埋着一朵枯萎的花的、高傲的、三皇子么? 你若是在黄泉下看得到这一切的一切,柳凡琏,你觉得,千祗翊跟你以前所看到的千祗翊,还是一个人么?他还会像玉婉所形容的那样拥有纯粹而明媚的笑容么,他还有以前那个千祗翊的影子么,他是否应经让你感觉到物是人非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呢、那你觉得,千祗翊,他,因为你,变得如何了呢? 柳凡琏,你若是看到千祗翊现在的样子,你会是什么感觉呢,你若回来,你是去找白玉羽还是千祗翊呢?为什么,你要那么狠心且绝情的,就让这样高傲的一个男子变得不像原来的自己? 指甲嵌进手心的痛感让苏七猛地惊醒过来,头上起了汗,苏七深吸了一口气,把刚才那种莫名情绪赶走,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想到柳凡琏身上去了呢,手心现在肯定又是斑驳一片,罢了,不去看了,疼是实实在在的,骗不了人。 她不该那样想,不该把千祗翊隐藏起来的忧伤怪到那个女子身上。那个女子并没有罪,她只是太过荣华,两个此般优秀的男子同时追逐着她,她就变成了三个人中最不幸的那一个。如此艰辛的寻爱路程,却还要被别人唾弃,她怎么也会这样想呢,她把所有的不对都归结到那个女子身上,却忘记了,那个女子也是此般艰难的过着。 死了,是解脱。 柳凡琏自己也解脱,两个男人也解脱。 至少,现在两个男人还有那个资格去忧伤,若是柳凡琏活着,那将有一个人没有这个资格。 没有为柳凡琏忧伤的资格。 现在,还好,他们都可以骄傲地认为,那个女子,是自己的挚爱。并且,她不属于任何人。 是的,不属于任何人,那个女子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归宿,不是任何人的怀抱,却让那些人都有了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 “白公子。”苏七出声唤了一声白玉羽,说道:“其实,她死了,很好。”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反问道:“不是么?” 她感受到了白玉羽听了这句话后周身猛然升腾而起的怒气,却还是抬起头直视过去。 黑暗中,仿佛只有白玉羽的眸子是可见的,像是因为生气而猛然璀璨起来的星眸。 她依然笑看,手心处是斑驳的指印,却也无力去管,只是嫣然地笑着,看着白玉羽的怒气在慢慢升腾。 她理解的,换了她,她也生气,她也不允许别人这样说。 心窝里的东西,别人是说不得,也碰不得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要说,她说的是实话,是她经过思考之后对于柳凡琏的死,作的最准确的评判,她才不管白玉羽怎么想,反正她是这么认为了。 柳凡琏死了,本来就是他们三个人这段故事最好的结局。而这两个男子,只所以还没有走出故事,就是少了这样的一个人真正去敲醒他们。 她想做这个敲醒他们的人。 至少,也要让这两个人明白,真正的生活,在等着他们。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地位,需要他们去做的事情,绝对是任重道远,而不是仅仅在这个故事里迟迟守候。 对,不是在这个故事里迟迟守候,久久不归。 苏绾第十节 他的心里刻着那么多的伤 不是在这个故事里迟迟守候,久久不归。 她没有遇到以前的千祗翊,却也能感受到,千祗翊他一定是跟之前不同的。、 或许,这对千祗翊来说,是一种磨练。可是这个过程,确实太过艰辛残忍。 白玉羽也在忍受着这样的艰辛残忍,跟千祗翊一样的成长着。 所以,现在白玉羽看向她的眼神是不悦的,带着怒气的。苏七一直笑着,不是刻意扯出来的笑,是真的很想笑,就觉得,这三个人的故事,让人不得不笑。却又在笑的同时,察觉到一丝丝苦涩。 柳凡琏,应是白玉羽的信仰了,她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却让白玉羽觉得信仰在一朝一夕间倒塌,于是乎,他才这么生气。白玉羽能够生气,说明他还有救。 就让他这么气着吧。 她相信,白玉羽会想明白的。以前的他之所以不明白,只是因为少了这样的一个人去提醒他,那么现在,她就这么逼着他去想,逼着他不得不想。 “白公子,你想明白了么?” 白玉羽还是直直盯着她,盯着她满脸的笑意,眸中神色变幻不定,却是归于平静。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慢走。” 把手中捧的茉莉花茶一饮而尽,仍带着些自己手心温度的杯盏就随便摆在了桌面上,自己摇了轮椅到床边,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望着周围一片黑漆漆,心情竟也是好的。 她拯救了一个人,使他走出了那早已结束的故事。她想自己是开心的,自己这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看感情的事情,却没想到这第一遭看的是这三个人的事情。原也以为,自己真正深入去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大概也是当自己体会到了那种情绪吧?后来就越来越以为,自己应该是会去思考玉婉跟千祗璃的事情,再不济也是回家之后会思考娘与她那个并不亲厚的父亲之间的事情,却从未想过,自己这么认真去看的,竟是千祗翊的故事。 刚开始遇到千祗翊时根本就从未想过,原来,他的心里也刻着那么多的伤。 他总是笑得那么温和,总是一身的紫色金光,熟悉之后也会让人觉得他很奇葩,她也以为,那个被她比作比戏院伶人还能装的千祗翊,就真的是千祗翊了,可是如今细想下来,千祗翊就如他紫衣上的那些用金线织就的那些花姿艳艳的曼陀罗,也会在太阳的光辉落下时闪耀不已,可是到了夜里,还是一样的死寂。她想,千祗翊也是就这样一直在他们面前若无其事着,偶尔也展现一下他本该有的光华,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自己还是会去想,还是会去念,还是会陷入那个结束的故事里久久不能自拔。 她以前从没有这么想过,只是在今日这么深入的想过一次之后,她第一个去点醒的人,竟是白玉羽,而不是千祗翊。她不知道以前是不是有人也这么去看他们三人的故事,也许很多人觉得没必要,让他们两个自己去酝酿情绪会更好些,可是有时候越是深陷于此,就越是难以爬出。 她做了那个指路人。 她只是不想看着这两个人都为了柳凡琏在沦陷,白玉羽这边她就算是报答了,千祗翊那里……以后若是有机会,定也是要说的,只是不知道,这个日子又要到了何时了。 恐怕待她从这第一恶谷出去,那三人早就回了京吧?那她与三人再见的日子,恐怕是难以言说了,到时候,自己就揣着从火场里拿出来的银子,一个人,不对,或许小叶也还在楚府等着,那就是她们两个。 她们两个,一起回峪州,回苏府。 脑子里想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直到觉得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浆糊似的,再也睁不开眼来,闭着眼昏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晨曦拂照着大地的时候,苏七在一地的金光中睁开眼来。 定了定神却发现这屋子里的金光仿佛不止太阳撒下的光,那一点亮亮的……是小白? 小东西正瞪着两只闪着金光的眸子看向她,一脸不满的样子。苏七眯了眯眼,确定那是小家伙在以一贯的表情在看她时,扯出一个笑来,道:“你长胆了是吧,嗯?” 自己跑了害她担心内疚不说,算它有良心自己跑回来找她,可是竟还敢以这种眼神看着自己?自己争这小东西的还是欠这小东西的,她那么担心这小东西,结果反落得它埋怨? 苏七嘴角勾着,却是眼露凶光地盯着那小东西,小东西本来还一身傲气地扬着头直视过来,与苏七毫不畏惧的对视,却在余光一瞥时看到了苏七腿上缠着的厚厚的纱布,猛然变了神色,带着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走了过来。 苏七面无表情地看着小东西屁股一扭一扭地走过来跳上床,然后没有任何征兆地,伸出一只爪子,戳了戳她的脚。 戳完之后,一副做贼心虚的目光看向她面无表情的脸,看到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之后,又伸出刚才那只爪子接近她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脚。 苏七冷冷出声:“你再戳一下给我看看。” 第一次她就不理了,这小东西竟还敢得寸进尺,真是无法无天了。虽说小东西刚才戳那一下不疼,也难怪,小胳膊能用什么力道,就那一丝丝的力也被这缠的厚厚的纱布全挡在外面了,根本抵不到她那虽然自己没看到但单靠想象也知道一定被烧得惨不忍睹的脚上、。 但是……刚才这小东西不是还一脸鄙视看她么,那还来伸出指头戳什么戳,不是很嫌弃自己么,那还屁股一扭一扭地跑过来干什么。 一只带着金光鳞片的爪子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就缩了回去,速度之快让苏七咋舌。 小东西也学着她不忿时的样子撇了撇嘴,苏七眼角又是一抽,她就知道这小家伙的模仿能力不是一般地强。 “那天你跑去哪儿了?” 小东西收起不忿表情,对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 苏七一拍脑门,暗骂自己又犯什么傻,小东西就是有心想说也说不了啊,算了,还是自己来问吧。 “你是提前自己跑出去了对么?” 小东西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 小东西跳下床,先是跑到窗户边一只耳朵朝着窗外的方向探了探,又跑到门边,然后目光不住地往外瞟着,以此示意给她看。 “你是说……你当时是要出去看些什么?”苏七问道。 小白眼睛里的光芒忽然就更盛了,咧着嘴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苏七这下子更加确定了,果真是有人蓄意纵火的,而小东西就是因为听到了那些人在院子里点火的声响才跑出去看了。 “后来怎样了呢,是那些纵火的人抓到你了所以你才到现在回来吗?” 小东西听到她这么问,忽然眸色一暗,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她。 苏七一看小东西这幅样子心下明了,遂出声道:“好了,别露出这幅样子给我看,当时那种情况你懂得保护自己就已经很好了,别想其他的了。” 还好这小东西总算是自己有点儿求生意识,不然她虽说能带着小东西出自己的院子,在去玉婉的院子的时候也是不会让它跟着的,那自己现在不还是跟这小东西不得见,所以无论怎样事情结果都一样了,他们两个都没有事就好,她就不想去纠结那些过程了。 小东西听了她的话慌忙摇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又闭上,一脸颓废的样子。 苏七笑了笑,道:“都说了让你别想了,我不在意,我们都没事就好。” 她知道小白因为不能说话有很多不方便,也许在她睡着的时候小白也有努力去挽救她,但是可能其中有很多曲折,可是这些曲折小白是无法很好地向她表达出来的,应是如此,才有了小白此般颓废的样子。 她真的不介意。 即使这小东西没有像她所想的那样去为她尽力,她也不介意,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对与错,明明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有些时候非要看得那么重的话就只会给自己徒添烦恼。 小东西看着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来。 “好了,让我想想,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呃……跟着白玉羽偷偷来的?”应该是那晚这小东西目睹了全过程,然后白玉羽救了她时这小东西就在旁边吧,要不然也不会一路寻到这里来了。 小东西点头表示是的。 随着小东西这一点头苏七刚才心中一抹怒气也消失不见,这小东西还是挺有良心的嘛,本来她都以为这小东西是要弃自己而去了呢,没想到,竟也是认准了自己不离不弃的,那魂涯谷口她可是昨晚才刚去过一次,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小东西又不能变回那么大的金麒麟的样子抵御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想必,这一路走过来,也是不容易了。 至于那个别人,她是在说,白玉羽。 苏绾第十一节 那个人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至于那个别人,就是在说,白玉羽。 这小东西也是极聪明的,决不让别人看见它,为了保护自己,就只能变成这副金光老鼠的样子了,虽然这样子很多不便,但也总好过那副真身。 不能让白玉羽知道小白的存在,那人对于医学痴迷不已,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世上还有金麒麟一物,定然也是激动不已,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再者说,就算是不为了研习医药,白玉羽难道就不会对小白有什么想法? 这么说来,他们一主一宠还是很有默契地想到一起去了,都懂得,不该让白玉羽知道这世上还有金麒麟一物存在。 “谷口那些东西……你能躲得过来?嗯?”苏七狡黠地朝着小东西眨眨眼,意在讽刺小东西。 她想象得出来,小东西这一路走得有多么心惊胆战,那些东西单个看起来都是渗人,更何况是那么多种类和数量的聚集在一起,小东西肯定也是胆战心惊的。 小东西听完脸色一黑,面色不善地看向她,苏七憋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小家伙被她损之后的表情简直是太可爱了,她就想得没错,像沈姨娘的凝儿那样,没有什么坏心眼,遇到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时也会任性,做错事了也会感到愧疚。 也许,自己之所以觉得舍不得这小东西,怕还是从它身上看到了自己九妹凝儿的影子。 凝儿就是那么白白净净的,所以她就给这小东西起名字叫小白了。相处下来,也越来越觉得自己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这小家伙,明明就是跟凝儿一样孩子气的,有时她真的有那么一种错觉,就好像在跟小白玩笑时,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那种有娘和沈姨娘在一旁看着,而自己和凝儿在欢快地笑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真心的笑意。 虽然那时候生活有不幸,但是最开心的还是小时候的那段日子了。 但是,那些日子,就那么一去不复返了。 以至于,现在,她甚至有些不想回那个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家了,那个家,其实还不如说就是一座空壳子,除了里面个别几个人,其他的人都是冷冰冰的呃,他们没有心,却又心狠地可怕、 她不想自己会回去之后,看着苏府物是人非的样子却欲哭无泪,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那座生了自己养了自己的宅子。 她喜欢那里,像喜欢楚府那样。 可是如果有机会,她宁愿,住的还是楚府,而不是那座宅子。 因为,至少楚府有那三人,可是南方的那座宅子呢,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可眷恋的、。 现在她微一回去的信念,就是那里的母亲,她很怕回去见到的是一个有些衰老,像经历了世间疾苦的老妇人,她不想看着曾经那么美好的母亲就颤颤巍巍地变成那副样子。 可是又不得不回。 有些人就是这个样子,总有你记挂的,总有你想念了,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去争取还是该去放弃。 不光是母亲,沈姨娘和凝儿也是她记挂的。 若不是因为这小东西,自己都几乎要忆不起凝儿了。 不过,她不会忘的。那些而曾经给了自己太多美好的人们,她一个都不会忘记。 所以,她现在的目标,带着这小东西和小叶,回苏府,去寻母亲,然后她就开始自力更生。 她想好了,在那个地方,自己不努力如何能站得住脚,她便是要所有人都看看,是不是她和她娘就过不上好日子,她还要让别人看看,是不是她娘就只能一辈子任他们欺辱。 总之,她想让她所爱的,她所在乎的,都能过上好日子。 她不急,也急不来,。她明白要循序渐进。 也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现在她虽说也算是小有成就,外人定是觉得这一身这么容易得来的功夫羡煞了旁人,可是只有她自己猜才明白,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实力,这才是她最渴望的东西。 她有实力,可惜,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微不足道。 她不是什么铁打的人,她会累,但是她觉得,这些累,全部值得。她的信仰,就是让某个人,某些人,能够因为她,摆脱屈辱,能够每天都舒心地活着。 她的要求就这么高,也许很没有上进心,但却是她自己最真实的感受。 她在想,回了苏府,自己就开始找门路讨生计。在如梦苑看了八年也算看明白了,要想发家致富,首先自己得是管事人。 要想凭在人家手底下做事得到些什么,攒到些什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那些头头们的心都几百个窟窿眼在上面缀着,底下那些人万万躲不过那几百个窟窿眼儿的算计。 她也要当头头。 本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所谓的谁对谁错,只不过立场不同罢了。她喜欢钱,喜欢银子,那是因为这些能够带给她想要的东西。 很现实,却也很真实。 她要做那个心里长了几百个窟窿眼儿的头头,也是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做那最大的赢家。 就算她不去算计别人,也难保有人不来算计她。 人生在世,谁又不做些违心的事情?既然如此,多做少做又有何妨,与其等着别人把自己压榨干净,何不聪明些先去压榨别人呢? 她把别人压榨净了之后就有自己的生活了,以前就想过,自己总也是要有一套自己的楚府那样的宅子的,等她在峪州站稳脚,有了那个能力的时候,就毫无顾忌地去做这一件事! 她想过,那里面有她,有母亲。 有跟楚府一样的东西,比如那些不败的花。 她也想过,若是沈姨娘和凝儿愿意的话,一起来住也无妨,反正照着楚府那个规模建的话,她们一起住也不会空荡。或许……又找到自己久违的那种童年感觉也说不定。 总之她觉得可能那座宅子里的人真的没有什么自己能够想要去抓住的了,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这么早就想着要如何去逃离。 呵呵……都是因为她那个老爹。 如果不是他,娘怎么会从高高在上的玉府五小姐变作了现在不甚华美的母亲,如果不是他,叔父又怎么会从那个他的亲弟弟,苏府的二少爷,变作了现在连胡须都花白的天盛第一禅师无悲?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么会在小小年纪时就体会到那种孤独与无助。 苏川,你真的害了好多人。 你就不心疼么? 玉风清不是那个你最爱的女人么,不是你苦苦求娶的玉府五小姐么,无悲大师他不是你最好的弟弟么,我难道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么、。 就算当年的事情是那样,你就不想过听母亲一句解释?若是你根本就不给母亲解释的机会,你从何而谈你爱那个女人,爱到连发生了那样的事后连一句辩解都厌恶到不去听? 说到底,苏川,你爱的还是你自己。 你不爱任何人,你不爱我,你也不爱我娘,就连你府里那些女人孩子们,我都不敢确定你是是爱他们的。 可若说不爱,你又是表现得那么激动。若不是爱,又怎么会对这样的事情激动至此。 好,苏川,那就算你爱了。 算你还是爱着母亲的。 可是,作为女儿的我想说一句,你这样的爱,确实太过沉重。沉重到,母亲和我都负担不起,就连你的弟弟,也因为你这份沉重的爱,而有了不一样的经历。 天生第一禅师,无悲。 呵呵,多么响亮的名号,苏川,叔父现在是天盛第一禅师你知道么,你知道他已经胡须花白了吗,那你呢,跟八年前我见你时是否差别不大呢,你那些女人们呢,是青春永驻还是已经人老珠黄了呢,你还对那些女人有情吗,那你对娘呢,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替我照顾好她呢,她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又因为你自己一个人是时候黯然神伤呢。 我知道,娘一定有。 所以啊,苏川,我说你害了我娘的一辈子。 苏府第一夫人的名号很风光吧,天盛第一禅师的名号同样闪耀着,外人皆道风光无限,可是恐怕只有你和我才知道他们二人背后的艰辛吧。 他们,同为你的妻,你的弟,为我的母,我的叔。你却要我从小到大,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过得如此之糟。 我觉得不值,那你呢,你可否也有在自己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静静望着一个地方出神良久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你可否也有为那些曾经的美好流过一滴眼泪? 苏川,爹,你真的让我们的生活过得坎坷不平。 我叫你爹的次数,你自己都能数得过来把?小时候,我尊你,我敬你,我做着一切一个好女儿该做的事情,却唯独不叫你爹。 就算有,也是在你的在的时候,我会仰起脸朝着母亲问一句:“娘,爹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对那个人的印象,就只停留在了,那个人是不是不喜欢她。 苏绾第十二节 不是追根究底才会圆满 她对那个人的印象,就只停留在了,那个人是不是不喜欢她。 小时候她也会想,那个看起来总是众星拱月高高在上的男子,是不是真的是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人?若说是的话,那为什么,他跟其他的父亲,好像,总是不同的。他不给自己任何温暖与笑意,而只是连偶尔过来看一眼都是略显不耐与淡薄,就仿佛,那个人,真的是对她和母亲厌恶到了极点。 她对父亲是有幻想的,至少在自己答应他的来北方的时候,自己还是怀抱着一份能让他开心就好的心情来到了如梦苑。八年来,她没有看到任何关于那人的信息,没有人来,也没有人知道在如梦苑打杂的小七就是名镇南方的苏家,苏家的七小姐。那些人所知道的,就只是小七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也许是有家人的,可是家人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 自己那份对父亲的幻想,在八年的时间内被时光一丝丝磨平,到了现在,自己几乎都要忆不起,那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以前倒不觉得如何,只以为那人也是个负心人罢了,可是听了无悲讲的话,她就越来越觉得,事情仿佛并不那么简单。那人到底是要折磨谁?她不信那人就对母亲没有一丝情意,可是,也许嫉妒太过让他狠绝,于是,便有了这一桩故事。 说实话,如今她有些恨那个名义上称之为自己父亲的人,更多的,却是无奈。 “小白,等过几日我就带你回我的家,那里有我的九妹,你一定会喜欢的。”苏七收起刚才那副表情,朝着小东西嫣然一笑,心情还算不错的坐在桌子旁。 刚才自己就仅仅因为想起凝儿就想了那么多,真是太过多虑了,反正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已经计划好了下一步路怎么走,既然如此,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还要以最美好的姿态,去迎接那些风风雨雨。 看着她嘴角的笑小东西眼角竟也弯了起来,似是感觉到了她身上那一股轻松的气息。只是,在看到她缠着厚厚纱布的脚时,那刚刚才微弯的眼角就又回归平静,甚至,露出一副哭丧表情来。 苏七不满地看了看小东西一脸要死人的表情,没好气地道:“够了啊,看什么看,这点儿伤还死不了人,你这么皱着眉是要干什么,真是的。” 小东西听后还是那一副样子,又吸了吸鼻子,看得苏七一愣一愣的,确定了自己刚才没看错之后,心里一暖,却还是面露鄙夷之色说道:“你哭什么哭啊,你到底是不是公的,怎么动不动就又哭又闹的?” 本来还好,可是一听她这么讽刺,小东西更是委屈起来,眼泪就不要钱的往下掉。 苏七看得呵呵地笑,道:“哟,我不说还好,一说你怎么哭得更厉害了,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这小东西简直是可爱到不行,一会儿一个样子的,跟千祗翊那家伙一样,就是个活宝。 “别哭了别哭了,你那眼泪又不是金豆子,哭了有什么用啊。快打住,等你什么时候一哭流出来的就是金豆子你再在这里哭,哭多久我都乐意。” 这一点让苏七很不爽,这小东西全身上下哪儿都是金光闪闪的,头啊,脚啊,脖子啊,身子啊,全部都是金光闪闪的,为什么流眼泪流的不是金豆子?她有时候都在想把小东西身上的鳞片一片片拔下来然后拿去卖,估计卖出来的价钱比金子还要高。啧啧,麒麟鳞片啊,这世上有几个人见过金光闪闪的麒麟鳞片啊,她要是真拔了卖去,绝对是大赚一笔的。可是每次这个想法一被想起,她就又暗骂自己丧心病狂。大多时候这种事情她会想得很多,可是她哪里舍得做这样的事出来,于是就只是偶尔想起就立马被她从脑子里挥走。 拔鳞片的想法太过残忍她就不去想,可是每次看到这小东西露出一副委屈表情还时不时往外挤眼泪时,她就总是暗叹,为什么不是金豆子从小东西的眼里一滴滴地流出来。每次小东西一流眼泪,水面反射着它身上的金光,就使她觉得,仿佛就是金豆子一颗一颗往地上撒,可是只要换个角度一看,那还是透明的眼泪。 所以,只要一遇到这种情况,那种心情极度大的落差,就让她觉得,很不爽。 小东西不再落泪,反正本来也就是挤出来故意给她看的,倒是脸上那副悲痛之色一分不少,朝着她眨了眨眼,带着询问的眼神。 苏七只说了两个字:“烧的。” 小东西立即面露鄙夷的看她,意在表示――我当然知道是烧的。 苏七一乐,可是看到小东西越来越鄙视的眼神,面色一正,一本正经地道:“呃……火烧的。” 在清楚地看到小东西眼角一抽后,苏七又在心里重复了那两个字:活宝。 小东西干脆也不再问她,只是也有模有样地顺着椅子腿爬上了椅面,盘着腿坐在上面,一副木讷老和尚的样子。 苏七斜着眼看小东西一副老和尚念经的姿态,面色淡淡,心中却早已偷笑出声。这么个小东西,竟也生气了。这是在跟她打冷战,前几次小东西这行为还是可以以正常思维来理解的,就算是自己在寺门处要把它递给千祗翊时也只是瞪了两只眼睛一脸不满地看着她,可是那至少还代表这小东西还有那个心思跟自己闹闹脾气,这次倒好了,喜怒不形于色,在打冷战。 苏七佯装看不出来异样,自顾自地给自己倒茶喝。 小东西很沉着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苏七也就不紧不慢地坐在那里喝茶,虽然这是过了一夜的茶,但是也无所谓了,反正喝不死人,能把小东西的耐心耗完才是正事。 一杯茶尽。 小东西开始斜着眼看她的表情,苏七就忍着笑装什么都看不到,一副慢悠悠的样子。 于是,就这样又过了好久,小东西终于忍不住一下子跳了起来,对着她怒目而视。 苏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却在她的刻意抑制下转瞬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惊讶表情,装作无辜道:“小白,你怎么了?” 苏七心中暗叹,这小东西腿盘了那么久,换了她,早就不知道要麻成什么样子了,这小东西还这么利索地蹦起来,难不成真是人跟动物的结构不一样? 小东西听到她的问话,撇了撇嘴,就保持那个状况不动。 “你嘴翘这么高要给谁看?”苏七拿起桌子上摆的两本话本子,这是她让白玉羽寻来的,当初只想着解闷,没想到,现在倒成了给她当道具打掩护的东西。 她得找点儿事情做才能反衬出自己对这小东西的不重视不是么,这样不是才能让这小东西更暴躁点儿么。 不出她所料,一只手,哦不,一只爪子从书脊后缓缓伸出来,稍一用力,苏七本来就没用心拿稳的书就掉在了地上。 苏七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来,问道:“怎么了?” 小东西带起一副严肃样子直视她,用眼睛瞟了瞟那层厚厚的纱布。 “哦,这个啊,我不是说了么,火烧的,就这样,没了。”苏七撇撇嘴,她就知道还是因为这个事情。 不是她不说,只是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她说的也不假啊,全部都是实话,三个字解释足够了,本来就是一场有人蓄意为之的火灾意外,其他的说多了也都没有意义。 她不知道小东西想要听什么,于是便也不知道怎样去跟它说才好,她相信小东西明白她所说的一切,可是要让她说得再细些的话,就只能讲她去玉婉的屋子出来的时候因为不能好好运用功法所以被火烧了,可是这些她觉得没有必要去跟小东西讲。 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她既不想去回忆,也不想别人去提及。 小东西听了她的话仍旧不满地望着她,苏七一叹气,道:“你别问了好不好,我都说得够清楚了,你还想听什么?小白啊,有些事情,不是你非要追根究底才算圆满的,有时候,点到为止其实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小东西权当没听到她讲的话,还是不满地看着她,只不过眸中本来稍带着怒意的一点明光暗了下来,苏七弯了弯眼,她就知道这小东西有分寸。 不管怎么说,这小东西很多时候就算是任性,就算是对她有所不满,很多时候还是真正的,能理解她,能宽容她的。 就像她跟小东西的说的,不是所有事情都非要追究到底才算圆满的,小东西顾着面子就还是不服软,可是眸中那一点亮光灭下去就代表它心里是认同自己的说法的。其实这样就够了,不必要非得去讲那么,点到为止,只有你讲给他听的那人能理解就够了。 她想,也许小白能,还有千祗翊也能。 但是千祗璃,他仿似很久之前是能的,可是如今,她发现,千祗璃再也不能。 苏绾第十三节 每个人都有一条该走的路 她想,也许小白能,还有千祗翊也能。 但是千祗璃,他仿似很久之前是能的,可是如今,她发现,千祗璃再也不能。 千祗璃不再是自己在长落山见的那个千祗璃,千祗璃变得有哪些不同她也说不出来,反正就只是觉得,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严重,那道裂纹越来越大,就是怎样也回不到从前了。 苏七一回神,都怪这小东西,非要问个明白,害得她白白又想起千祗璃为了此事失神,想到这里又使劲瞪了小东西一眼。 小东西自然不知是何原因,只是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一瞪给搞得不知所以,却也只是撇了撇嘴没搭理她。 苏七看着小东西脸上表情一番变化最终归为平静,心中暗笑,这就对了,非要问那么多干什么,懂得适可而止多好啊。 “对了,小白,你进来的时候……确定白玉羽没有看见你?”她可是很关心这个问题啊,他们一主一宠人单势孤的,现在又是在白玉羽的地盘上,万一白玉羽看见了金麒麟生出点儿什么想法,他们可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东西原本还因了刚才的事情跟她赌气不想搭理她,却是在看到她那严肃认真的目光时撇了撇嘴,然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苏七眉眼弯弯,道:“我就知道不会有错的,小白,干得漂亮。” 估计这一会儿白玉羽也该过来给她送早饭吃了,遂让小白先藏起来。 “去去,你藏到枕头下面,他不会看见你的。” 小东西撇撇嘴,极不情愿地跑去了床上,一个小小身子再枕头的遮掩下刚刚好,苏七满意了,只要不出特殊情况,白玉羽是不会发现这屋里还有这么个东西的。 于是,她就正襟危坐在那里,拾起刚才被小东西打掉的话本子,津津有味地继续研读了起来,这讲述的又是一对才子佳人历经磨难最后终成眷属的故事,她看得越感无聊。 仿佛,近些日子,她对这些东西都提不起兴趣了。以前觉得趣味横生的话本子,如今也觉得乏味空淡,不过想想也是,哪一部哪一本不都是一对才子佳人的故事,只不过情节有些不同罢了,可是即使是这样,以前自己竟也是觉得有趣的,如今却越看越乏味。 于是干脆把话本子往桌上一扣,还是倒了那过夜的茶捧在手里细细摩挲着,忽然想起来,起床之后脸都还没洗,唉,不过也算了,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哪里还有被人侍候的那等待遇,不过只是现在自己也没有办法去打水什么的。 苏七望向屋顶,自己怎么转来转去又活回来了。 以前在灵音寺过的就是这等日子,要是没人去给她送饭,估计她饿死都不会有人知道,还好那个时候就算是自己跟千祗璃闹矛盾,就算是千祗翊不在,就算是玉婉为了陪帝妃抽不开身,还是有无悲大师总是会想起她的。 最起码,有了无悲大师,她也可以说是一段都没有饿着。 无悲大师每次都是亲自去给她送饭,手里提着食盒,去的时候就站在门外敲敲门,待到她反应过来敲门者是谁时就答了一声进来吧,无悲大师那略带些皱纹的手就推开门走了进来,另一只,却是提着食盒。每次无悲大师进来的时候都是多多少少带些笑意的,她也就回无悲大师一个笑,她明白其实无悲大师怎么会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可是为了让自己也感受到他是快活的,无悲大师就一直在以行动安慰她,她也就顺和着去做,她明白的,明白不该让那些真心对自己的人感到悲伤。 无悲大师总会尽想些不同的花样菜式来给她,却也会在她吃得不多时轻皱了眉,她只有看到无悲大师拧眉,不管是多么没胃口都会在无悲大师面前把他带来的东西全部吃完,只是因为不想让无悲大师再有一丝忧心。 她也曾劝过无悲大师不必自己来,无悲大师总是一笑了之,说一句无妨。而且如果是那三人中有任何一个人来她这里,无悲大师就不会来。单从这一点她就能想得到,无悲大师是如何注意自己这边,这边的一举一动无悲大师每时每刻都在关心着,有人在时无悲大师就没有其他举动,没有人在时便出啦为她做些事。 这般用心,这份疼宠,比她那个爹强得可真是太多了。她从来都是顺着爹的,在她有记忆的时候,为了讨好,便事事都顺着爹了,可是爹从来都没有因为她的顺从而表现出一丝一毫其他的感情。叔父则万般不同,她能感觉得到无悲大师是心里愧疚不已的,可是也无法,只能将对娘的愧疚和对她的愧疚全部都补偿在她的身上。 其实她很心疼这个亲人。 她也曾讲过让无悲大师不必多想,没有人会怪他一分一毫,无悲大师嘴上说着好,可是她知道无悲大师怕是这辈子都带着这份愧疚活下去。其实真的无所谓,那些事情既然过去就过去了,现在即便再次提及,也真的没有什么用处,可是这个心结就那么落在无悲大师的心里了。 别的自己做不了,便只能让自己也尽力在无悲大师面前表现得快乐那么一点点,再快乐一点点,最起码这样也能让无悲觉得,她过的还算是好的。 只有她过得好一点,无悲大师心里的愧疚就少一分。因为没有办法去补偿她娘,所以就只能将对两个人的愧疚都灌注在她自己身上,于是乎,她也就担负了更重的任务,她要一个人去承受这因为满满的愧疚之情而衍生出的各种好,这种好她又不得不去接受,不去不去迎合,不得不去令施与她这些的人感到快乐。 可是,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她不想让无悲大师这么早就因为那满心的愁事白了须发。无悲大师盯着天盛第一禅师的名号,最初自己不知他是叔父便也作罢,只是跟着众生一样可笑地以为那天盛第一禅师当真是里外都风光无限的,可是走近了才发现,哪里有什么无悲,这世上能做到无悲的人又能有几个?就算是无悲大师在佛法上再怎么用心,就算是无悲大师为再多人解了困惑,他也做不到无悲。 他无法让别人无悲,也无法让他自己无悲。 苏七想,她的叔父,那个被芸芸众生唤作天盛第一禅师的人,不知道心里要经历了多少挣扎,他连自己都安慰不好,连自己都无法做到无悲,却又如何去开导别人,又如何去令那些无悲。 从这一点上来说,天盛第一禅师这个名号,还真的是虚了。 本来叔父也从来就不想要这个名号,他所想的就只是让自己也静下来,让自己能够好好地去看这世间发生的一切事情,从而,反思自己。 无悲他没有什么好反思的,却还是在自己给自己制造的漩涡里苦苦寻找着,于是,这一路下来,没有找到自己的,便成全了别人、 这第一禅师的称号大约也是如此得来吧。天知道无悲大师是受了多少的苦。 从高高在上的苏家二少变作了如今的大师,其中的艰辛……离家时的不舍,闯荡时的危险,不得已而为之的研习……一切一切让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子,变作了如今胡须花白的第一禅师。 她也曾想过,叔父,你这是何苦。 感叹过后还是笑着看向无悲大师,这是他该走的路。 每个人都该有那么一条路去走,只是这条路的长短,就要靠自己来决定了。 看清了这点之后,她也就不再劝无悲,只是自己每次还是在无悲面前表现得快乐一点,好也让无悲心里能够多多少少放点心。 后来见无悲大师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因为小叶那丫头来了。无悲大师从来都是只有在她身边没有人的时候才会出现,她身边有人照顾的时候,无悲大师从来都只是默默地守护的。她能感受地到这份守护后的一份默默付出,可是也只能埋藏于心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在面上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来。 说起来小叶这丫头,自己当初就只是跟千祗璃怄气,反正想着买丫鬟又不要她掏钱,她何乐而不为,只是没想到,自己做的决定还真是给自己添了福气。 小叶这丫头没设备么坏心眼不说,还总是能在她最需要人的时候呆在她身边。要不是这丫头,她在灵音寺的那段日子不知道要过得多么悲惨,说不定她就被搞疯了。 这丫头,跟千祗翊似的,总是能想着自己。 虽然有时候也脑子转不过弯来,表现地傻里傻气的,但是其实是不蠢笨的。她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不必太过聪明,但最起码也要明白事理,碰到那些林林总总的事情时,总该是有判断能力才行的吧,小叶算是符合她的要求了,总之不失为一个好姑娘。 事实证明,她一怒之下的一个举动,倒也是件好事。 苏绾第十四节 它,是个布偶 事实证明,她一怒之下的一个举动,倒也是件好事。 她在灵音寺的时候小叶陪着她,她的起居生活都是小叶这丫头一人在料理,自己又多了个解闷的人,自然是多有感动,又能在自己烟柳拉去“一叙”回去之后满面愁容地看着自己,从这一点来看,小叶这丫头就是值得她去栽培的人。 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前,她是说让小叶想跑哪儿玩就去吧,虽然自己去玉婉院子的时候也想了小叶这丫头怎么办,只不过当时还是一咬牙就去了玉婉的院子。 倒不是两个人在她心里孰轻孰重,只不过,当时那种情况,她确实首先想到的就是千祗两兄弟还有玉婉,小东西也是一醒来时看不见脑子里就跟“嗡”地一声炸了似的,但是当时并没见小叶的踪影她就放心了,小叶是跟她住一起的,只要不在这屋里就不会有什么大事情,要是起火了也一定会去找帮手的,若是没去,那便是还没回府。当时这么一想也就微微放了些心,直直奔去了玉婉的院子。 现在想来,当时真的是有些愧对这丫头,反正玉婉那边千祗璃也去了,她当时还不如去找找小叶。想到这儿苏七又是一阵痛心疾首,她当时为什么要跟千祗璃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地浪费时间,搞得她出去的时候火都烧那么大了,然后自己就又成了这副鬼样子。 想着想着苏七手里的杯盏“咣当”一声掉到地上,她才赶紧低头看,刚才自己一直做仰头状,手中不知不觉就松了劲儿了,不过也亏得白玉羽这桌上摆的不是瓷器,说不清楚是什么材质的,只是刚才掉在地上声音时很清脆,现今便躺在距她的脚离了两步有余的距离处,倒没有碎,还是完好的。 冷眼看了两眼也就不再看,看得再多又有什么用,自己又不能跑过去捡起来。倒是小东西因为这一声响从枕头处探出半个头来看了看,苏七一瞪眼小东西便又缩了回去,苏七淡淡收回目光,心中暗道这白玉羽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小东西肯定要以为自己实在戏弄它,到时候又是不满的表情看向自己,她图什么呀,两边都不讨好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是白玉羽今天一天都不来她也没办法,反正自己现在都是这么艰难的处境,寄人篱下的,就得学着点儿忍让,否则就真的是一丝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再一联想自己昨天晚上跟白玉羽讨论的那么深刻的话题,说不定现在白玉羽见到她一个头是两个大,哪里还那么好心过来给她送饭吃。 “出来把小白,看来我们今天没东西可吃了。”最开始自己还没想到,只是在想白玉羽为什么还不来,可是脑子一转弯想起她昨晚上跟白玉羽说的话……白玉羽为什么还不来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自己真是个猪脑子,还坐在这里傻愣愣地等。 小东西听到她的话自然喜笑颜开,跳下床一扭一扭地往她这边来。苏七就笑着看小东西往她这边走,心里却是万般愁苦,这白玉羽要是真不来了,她一天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小东西一身金光闪闪的灵片忽然更耀眼了些,原是被门外撒过来的阳光照耀所致,苏七顺着突然流泻下的一地金光看过去,只见一碧绿身影就亭亭立在门外。 苏七看着那道碧绿身影愣了愣,因是背着光所以看不清脸,不过这抹碧绿身影……自己仿佛在哪儿见过……是小叶?再看这副身形,应该就是小叶没错了。可是这也太玄了吧,自己刚才还在念着这丫头,这丫头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不单自己愣了一愣,就连小东西也是停下了奔向她的脚步,怔在了原地,望着这突然出现在门外的碧绿身影。 “小叶?” 那抹碧绿身影抬起脚跨进门来,苏七这才看清,这两只杏仁眼睛,小巧的鼻子,可不就是那丫头。 “哎。”小叶出声应了她刚才那一声,不过显然心不在焉。 她知道这丫头为什么心不在焉,只不过眼角抽了抽后便顺着小叶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小东西站在那里嘴角抿着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她第一次看见金麒麟时也是像现在这样眼角抽了抽,只不过小叶只是心不在焉地回她话,显然是对这只金光小老鼠兴趣满满。 “小姐,这是什么呀?” 苏七看得出,小叶在强忍着立马蹲下去一把捞起小东西好好研究一下的冲动,并且还算淡定地问她这是什么。 默默在心里思索着要怎样跟小叶讲,是要讲这是麒麟?可是小东西现在除了多了满身的鳞片之外,实在看起来是跟……呃……老鼠,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呃……那她到底说这是金麒麟还是变异的老鼠? 看着小叶一边带着极度求知欲的眼神看向她,另一边手还不停地抖着想去把小东西一把捞起来,苏七咽了口口水润了润自己那似乎有些干涩的嗓子,对着小叶笑了笑,道:“它,是个布偶。” 这是她找到最合理的解释,反正这家伙现在跟个四不像似的,只是那副呆呆立在那里面部肌肉不会动的样子,也算符合布偶的标准了。 小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那只不停抖的手里面就把小东西从地上捞了起来。 苏七闭着眼不忍去看,却又怕小叶这丫头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缓缓睁开眼,看着小东西被小叶这丫头两只手揉来揉去,脸蛋被扯得奇形怪状的样子,忽然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噗哈哈……嗳,小叶,小叶别玩了,布偶也不能这么玩儿,会被你玩坏的。” 小叶听到后很有觉悟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还是抓着小东西不肯松一丝力。小东西则是在小叶手中动作听后便开始翻白眼,也不知是被小叶蹂躏地没了脾气还是在表示对她的鄙视。 小叶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小东西翻白眼的表情,似乎越觉有趣,脸上也露出了那只属于孩子才有的纯真笑容,还是饶有兴趣地问着她:“小姐啊,你是从哪里寻来的布偶,甚是有趣呢。” 苏七急忙正色,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啊是啊,甚是有趣呢。” 小叶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再问,只是朝着小东西那看不见红眼珠的眼笑了笑,然后似乎手上用力又想干些什么。 苏七见状不妙连忙出声制止了:“嗳,小叶,来,你坐下,把它给我吧,我有些事想要同你说。” 再任由小叶刚才那般对待布偶的行径对待这小东西,恐怕小东西半条命都得给折腾没了去,即使是活过来也是对着她百般不满的幽怨表情,她想想小东西那副人神共愤的样子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算了,还是别让这种情况发生了。 小叶原还有些恋恋不舍,只是看到苏七那骤然变成了菜色的脸也不明所以,便也听了她的话缓缓伸出手递给了她。 苏七接过来,看着还在翻白眼的小东西,朝小叶讪笑了两声。 “小姐,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小叶嗫嚅着。 “啊?没有吧?”她的脸色很难看?她也没觉得不舒服啊,估计就是刚才想起小东西那幅装起委屈来搞得她无可奈何的尴尬境地才如此的吧,小叶这丫头也真是细心,连这个都看得出来,不过说起来人也真是奇怪,为什么心里有些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呢。 “我没事。”出了声安慰小叶,又想起正事来,遂开了口问道:“小叶啊,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她刚才还在想,自己怎么一念叨这丫头,结果这丫头下一刻就推了门进来了,本想问的,却也被小叶闹的这一出给惊得一愣一愣的,只顾着救小东西那半条小命了,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疑问憋在心里没解。 小叶眼睛还是直直盯着在苏七怀里的金光小老鼠,苏七感受到小叶那丝毫不带掩饰的目光,心里暗自叹气,以手携着小东西往里缩了缩。 小叶看到苏七手似无意一缩,这下子倒挡了她看不到那好玩的布偶了,于是才正正经经回答起苏七的问题:“回小姐,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苏七听了小叶的回答,有一瞬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也只是回了一个字:“啊?” “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里……在魂涯么? 一直……从何时?貌似自己睡觉前还是见到这小丫头的吧……? 小叶见她明显的疑问神色,清了清嗓子,回道:“小姐,我是说,你那天不是说你要休息让我随便找地方玩吗,然后我就去了府里的花园看湖里的鱼啊,到了傍晚的时候那位公子,哦,就是那个我跟你说过的,咱们在寺里的时候找你的那位公子,他跟我说带我去一个地方,我刚开始说不去,可是他说你也会来的,然后我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就到了这里了。” 苏七又是一愣,呃……绑架案? 苏绾第十五节 对,没错,就是在犯贱 苏七又是一愣,呃……绑架案? 靠! 白玉羽竟然不由分说地绑了她的小叶来这里! 小叶说到了傍晚……那这么算来,也就是说白玉羽把小叶弄晕差不多是在火刚烧起来的时候,然后白玉羽竟然还有还有那个功夫把小叶送到魂涯,最后再折回去救她? 奶奶的,一起救了不就完事了?! 这白玉羽脑子是少根筋吧?! 明明知道火烧起来了还不赶紧救人,竟然有那个功夫去跟小叶商量让小叶来魂涯的事情。商量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凭什么商量不过就把她的小叶给弄昏了过去啊?!害得自己呆在魂涯这两天都没见小叶,真是想得紧呢。不对……她待在这里的两天都没见小叶……天呢,小叶不会是到了今天才醒过来吧?! 奶奶的,白玉羽下手也太狠了吧?! “小叶啊……”苏七一副怜爱表情地看着小叶,想起这小丫头被白玉羽害得到今天才醒就一阵心疼,嘴上还不停地追问这丫头:“小叶啊,你是不是到了今天才醒过来啊?你说白玉羽怎么能这么心狠呢?啊?我们又不争他不欠他的,他凭什么要拐你来这破地方啊,你不来就不来了,他还敢把你弄昏喽绑来……嗳,就算你把你弄昏了也不能这么狠让你今天才醒过来啊,这人……唉,还真是没话说……” 苏七在那边一直跟小叶念念叨叨,一边心里暗自思索着,这白玉羽要绑小叶干什么?绑了小叶还回去把她也救了,这是……呃……吃饱了撑的? 谁料小叶听了她的话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连连摆手跟她解释:“不是啊小姐,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到今天才醒过来啊。” 这次换苏七不明白了,不是么?这小丫头难道不是到今天才醒么?那如果早就醒了,两个人又都在魂涯,她不知道小叶也在这里也就算了,难道这丫头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要不然怎么会这里待的这两日两人都不得见? “小叶,你怎么会过来找我的?” 小叶看着她一脸正经样子便也正了神色,回道:“我早就知道你在了,只不过那位公子不让我来找,我也就没来,今早是他让我来的,于是我就来了。” 苏七眼角一抽,白玉羽这是要干什么,还不让小叶她们两个相见……呃……捉迷藏? 今早让小叶来……那就还是因为昨晚上的事,唉,算了,本来也就没指望白玉羽再亲自跑来,让白玉羽自己一个人静静思考一下也好,只要能把她昨晚上说的话都琢磨透了记在心里就也不枉她那么劳心费力地去开导白玉羽。 再者说,白玉羽还算有良心了,派给她一个小叶来。 当初自己在灵音寺把千祗璃骂滚了的时候,千祗璃可就是死咬着牙不来了。 两相一对比,白玉羽还真的算是好得太多了。 “小叶……”她故意把尾音拉的很长很长。 小叶听了立马就作答:“啊,我在啊小姐。” 苏七扯出一个嫣然的笑来,直教她自己觉得笑得不能再灿烂点儿的时候,才酝酿好情绪跟小叶说话:“咳咳,那个谁……他让你早上来干什么呀?” “让我来……”小叶显然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的话却在说了这三个字后嘎然而止,小叶看了看苏七那明显不怀好意的笑,脸上本来的笑意也僵了僵,继续道:“没让我来干什么呀……” 苏七把眼一眯,“嗯?你再说一遍……” “我……真的没什么,就是让我……让我来给你送饭啊。”小叶低着头,声音如蚊吟。 苏七满意了,接着就只咬牙切齿地说了四个字:“还不快去。” 她就不想问那些你送的饭在哪儿的废话了,简单利落四个字就打发小叶去了,看着小叶如释重负的背影苏七重重抚额,不住叹气。 她有这么可怕么,不就是生了点儿小气么,这小丫头搞得好像自己要生吞活剥她似的,看那急匆匆的背影,怎么来的时候不记好把早饭一起捎带来啊,那不就也不惹得她平白生了一肚子闷气。 倒不是气小叶不给她送饭吃,虽然说自己是个爱吃的主儿,不过也没到那种没吃食就活不了的境界不是,她气的是小叶这丫头怎么屡屡不长记性。 自己告诫了这丫头多少次了,遇事要沉稳,切不可鲁鲁莽莽,否则自己是得不了好处的。可是这一次,白玉羽自己不来吩咐小叶来这件事她刚想通就明白这个中缘由了,白玉羽让小叶来的目的不还是就为了管住自己那一日三餐,若是人不用吃饭进食的话,白玉羽才不会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的多此一举再给她派个丫鬟来。可是小叶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许是心里也明白,却还是忘了…… 人活在这世上,要想活得好,活得滋润,首先有一条就是得明白哪些是自己不该做的,哪些是自己应该做的,不该做的就永远不去做,可是该做的就丝毫容不得你去逃避。 否则,你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 她想让小叶早些明白这些道理,虽然是小题大做,但也总好过将来有一天真的出了大问题却无法子解决来的好。 再加上小叶这丫头本来性格上就是有些鲁莽的人,若是不好好帮她改些毛病,只怕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怔怔望着小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处,苏七才缓缓收回视线,暗自叹了口气,小叶这丫头正是孩子心性,这事情也急不来,总之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她能教的就尽力去教与小叶,之后的路就看这丫头自己的造化了。 还在想着好好教导小叶的同时苏七被怀里什么碰了一下,便低下头看小东西。 “哈哈,小白,你好了?”看样子是好多了,没有在一直翻白眼了。 大概,这小东西的不舒适也就只能用翻白眼来表达了,若是换了人还能脸色一变什么的,就像她刚才那样,可是这小东西浑身都金闪闪的,脸也不例外,就算是它变了变脸色也没人看的出来不是,就只有翻白眼是最直接的办法了。 红眼珠翻上去了之后,这一来,只露出眼白,更明显些,二来么,就是刚好也掩去了一个发光源,周遭光华黯淡一点,小东西的白眼珠也就明显一分,这样子才刚好突出一点这小东西的不同平常来。 唉,真可怜,只能翻白眼了。 小东西显然很是不满她刚才见死不救的行径,又摆出那副人神共愤的表情来对她怒目而视,苏七毫不示软地回瞪了过去与,嘴里边说道:“看什么看,我刚才没救你么,要是我不救你你还能在这里跟我大眼瞪小眼?我就不多说你了,其他的我也就都忍了,你还敢次次都这么瞪着我?我是你家主人,你敢这么没礼貌?嗯?” 她最不爽的就是这一点了,哪有宠物整天瞪着主人好像她欠了这小东西千万年似的,她也总想调教这小东西,可是自己发现调教它简直就跟调教小叶一样难。 嗯,这也得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其实她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自己真的不懂调教这一门艺术,要不怎么不管是在调教人和调教动物上都劳心费力却毫无成效?自我感觉她为人还是挺随和的,怎得偏生就有这些个不听话的出来,难不成好人就是如此多磨难?唉,这世道真是的,好人太难做了。 小东西听了苏七的话不为所动,反而把眼瞪得更大了些,苏七眼角一抽,这是要跟她杠上了是吧,刚缓过劲儿来不翻白眼了在这儿跟她比谁眼瞪得大是吧。 苏七忽然莞尔一笑,手下一用力,又把某只正在瞪眼的小东西给捏得翻起白眼来。看时候差不多了才松了手,这一次小东西便如她意料中的那样不敢再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反而是换上那一副一贯的人神共愤般的委屈神情。 苏七暗道她怎么才发现这小东西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来着,以后要是再敢对自己怒目而视,她就动手掐死这小东西,如此几次下来看这小东西长不长记性。 “别哭了,装什么装。” 她算看明白了,这小东西是个活宝不假,也是可爱的紧,只不过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好事,每每她看到这小东西一换上这幅委屈表情就总觉得自己虐待了动物罪大恶极似的,然后心里就全是罪恶感。最要命的是,这小东西这幅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真是受不了了,这小东西气人时能气死人,可若是突然这样子撒起娇来,真真令人受不了。 而且,小东西眼眶里包的一圈满满的眼泪倒是掉下来啊,就总是在眼眶里盈盈打转,看得人心里就跟有只爪子在挠啊挠似的,可就是不往下掉,每次都是这样,看上去万分委屈,实则目的就是在让她产生那极大的罪恶感。 这小东西,还是那句话,要逆天了。这明明就是在测验她的抗打击能力,明明知道自己面前这小东西是装得百般像,却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在犯贱。 对,没错,就是在犯贱。 苏绾第十六节 奇特无比的灶房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在犯贱。 对,没错,就是在犯贱。 明明就知道自己没错是那小东西在故意挑逗你,你还就是不由自主去相信它,看着它那满眼的眼泪就觉得有只爪子在自己心里挠啊挠的,直叫人哭笑不得。 苏七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被小东西这魔鬼心思之外的天使面孔给迷惑了,遂扯出一个笑来,道:“小白,收起你的眼泪,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要面对的东西还很多,比如……”说到这儿苏七顿了顿,接着道:“咳咳,比如,一会儿小叶就会回来的……” 看着小东西脸上瞬间一滞的表情,苏七满意了。 随意一撒手,小东西便直直跌在地上,却也因了她刚才明里暗里的威胁不敢再有任何表情,苏七不动声色地看着,淡淡一摆手,道:“行了,你自己想去哪儿玩就去吧,躲不躲得过小叶还是看你自己的了。” 小东西如释重负般往外冲,苏七却在看着一道金光窜出去之后傻了眼,她刚才胡说什么呢,这魂涯可是白玉羽的地盘,她让小东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懂调教这门艺术? 苏七脑子里又冒出这个问题来,她上次就是让小叶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结果那丫头就被白玉羽拐来了这魂涯,这次她就是想让小东西停一下那让她心里跟有只爪子在挠啊挠似的行为,于是就这么随口说了一句,谁知道这小东西跑那么快,就是再慢那么一丝丝她也拉住了啊,现在倒好了,万一这小东西为了躲小叶跑出去倒刚好碰上白玉羽,那她才真的是有只爪子在心里挠了。 不过又转念一想,那小东西应该也没那么笨吧,进来的时候都敢打包票说自己没被人发现,那就算是出去逛逛也应该是懂得隐藏身迹的吧?再说了,白玉羽现在估计就在他自己屋里郁闷呢,她那么深明大义地开导了白玉羽一番,那厮要是不在屋里琢磨个两三日全部消化干净了再出来见她的话就实在是太对不起她了。这么一想倒也放心不少,小东西那么精明,白玉羽又不见得会出来,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还是担心她的肚子吧,虽然说自己是觉得小叶这边鲁莽的行为是有不妥,不过还是觉得,照顾不好她的肚子也是很罪不可赦的。 说到这里倒想起以前在寺里的日子,她让小叶去打饭,小叶总是半路折回来,跟她说些道听途说的八卦趣事,待到她瞪着眼问饭在哪儿的时候,那丫头才又猛然惊醒般再急急忙忙跑去一趟,每次小叶走后她都是无语望天,下定决心就要把小叶这丫头的毛病给改过来,可是直到了今天,刚才那丫头该忘了给她送饭还是忘了。 唉,小叶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这一点……还好这是跟了她,跟了其他人不得早早把她赶出去啊。只是自己这样一直把小叶惯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孩子还是得迟早先明白些事理为好。她记得小叶曾对自己说过她来到楚府不久久听有人商议说是要把她卖到那些风月场所去,亏是自己选了她做婢女才躲过这一劫,大概也是因此,所以小叶总是对她心怀感激的样子。其实她当时听了除了对想害小叶那人有些恼火之外其他的也就一笑而过,她才不在意什么报恩不报恩的,本也是无心之举,便也不值得别人一直挂记。现在小叶还小,她还能管教一下,若是再大些还是如此的话,便只能日日由她护着了,出去的话迟早会出事的。 先不说小叶离开了她是去别的地方做什么,做丫鬟也好,许了人家也罢,可就是这般毛躁的毛病怕是会为人所不喜的,那样一来小叶的日子岂不是难过地很。有时候她都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挑了小叶,或许让小叶自己去体会一下那世态炎凉还能多少明白些事理,可如今整日跟在自己身边,自己又不像有些主子似的又是打又是骂的,若是打骂她了怕还是好些,最起码让这丫头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那么美好的,可是自己就整日惯着这丫头,让这丫头那些现在还看不出弊端以后却定是要坑死她的坏毛病一点点养成。 养成这些个毛病用不着多久,就这短短几个月足矣。当初要是让初入府里的小叶自己去看这世间百般凄凉,她或许也就不会这么天真,最起码做事也会处处小心些,那样也不失为小叶自己的福气。可是每次这么一想,她就又是担忧不已,小叶可以说算是除了那三人以外自己为数不多在乎的人之一了,她没要求太多,只要人家是对她用心的,她就会以坦诚相报,于是便也不忍去想小叶自己去面对着世态炎凉的种种,每每到了最后做的决定就还是让小叶在自己身边好好呆着,自己慢慢调教让她懂些事理便好了。 若是发现小叶实在不适合留在她身边,她就再去想那时候的事情吧,反正也急不来。她身边是留不得那种蠢笨到不行的人的,幸好小叶不在此列,这丫头是说精起来比谁都精,但是就是缺了点儿见识,总觉得这世上的日子就是她那样嘻嘻哈哈便可过得下去的,殊不知若是如此脾性迟早要吃亏。 “小姐!” 苏七被小叶这一喊给惊得猛的回过神来,重重抚额做无语状,她刚才还在想这丫头的事,这丫头就又一惊一乍地差点把她半条命给吓没去,唉,她这日子过得真是不尽人意。 “小叶。”苏七板着脸,面色甚是不善。 “啊?在,小叶在。”小叶低了声音回道。 本来小叶进来的时候还是满脸带笑,一身兴奋的气息,生生被她那神色给吓得白了脸,连话都不敢大声说,苏七眼角抽了抽,自己这真是作孽啊作孽。 “你下次喊我的时候小声点儿。” 小叶慌忙点头,“小叶知道了,以后小叶会注意的。” 苏七甚是满意,收了那副骇人表情,偷瞄了瞄了小叶看她慢慢正常起来的眼神,心下一乐,她有那么吓人么,以前的时候小叶就总是怕千祗璃,还总是念叨为什么她那么随和却有一个那么吓人的哥哥,她初听的时候还以为真的是自己为人随和地很,可是跟小叶处得久了,她就越来越发现,跟这丫头沟通的时候还真不如学一学千祗璃那冰山脸,至少她顶着冰山脸跟小叶说话的时候小叶总是会收起那副嘻哈表情,带些畏惧地看着她,而且她讲的话在那个时候小叶都是听得进去的。 所以每次小叶做了诸如今天这般吓她一跳或者是鲁莽的行为时,她就顶出一张冰山脸来,然后小叶就瞬间从小孩子变身一个能悉心听她教诲的学生来,每次她能看到小叶在挂着似懂非懂表情的同时听着小叶说知道了,就觉得,还真是有成就感,不说其他的,就是小叶还不懂,自己也算尽力了,只有自己尽力了就没什么好亏心的,只是剩下的就要靠小叶自己慢慢去体会了。 “吃饭。”苏七淡淡甩了两个字,算是跳过刚才那个话题了,小叶便连忙开始布置。 吃饭的时候苏七总是眼睛不时地往外瞄,就看着小东西回来没有,小叶还在问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她讪讪笑了两声说无碍便也不再往外看,要不小叶这丫头肯定又是抓住这一点不放。 吃完饭后小叶就收拾了盘子碗筷提着食盒又出去了,苏七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活得真是失败,来这魂涯这么几天,自己都从没注意过厨房在哪儿,小叶这丫头也真行,能摸得清厨房在哪儿,比她强。 苏七暗自想着,一会儿等小叶回来就让她带自己去瞅瞅白玉羽的灶房长什么样,反正她待在屋里也是无事,现在看那些本是寻来给自己解闷的话本子也是索然无趣,白玉羽又郁闷着呢,肯定不会也不想带她去这谷里什么其他好玩的地方,她就只有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干了,去白玉羽的灶房看看倒是个好选择。 再说了这一顿饭吃下吃下来小白也还没回来,她就权当是出去转悠一圈自己散心的同时也算为小白的人身安全做出贡献了。 于是乎,小叶回来后她们二人就出发了。 路上小叶还在问那个布偶去哪儿了,苏七只是笑了两声说道估计是自己跑出去玩了吧,小叶直直地愣了片刻看她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缓过神来也就释然,嘴里还说道着她得把那有意思的布偶寻回来才是。 小叶推着她缓缓停下,苏七一怔,这面前看上去跟住房毫无差别的房子……是灶房? “小叶,我让你带我去灶房看。” “没错啊小姐,就是这儿。” 苏七眼角抽了抽,白玉羽的品位还真是……奇特不已。 她到底还要不要进去看两眼?这样子的厨房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苏绾第十七节 说真的,自己不懂这门艺术 苏七眼角抽了抽,白玉羽的品位还真是……奇特不已。 她到底还要不要进去看两眼?这样子的厨房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人家家的厨房哪个不是盖的有模有样的,偏生白玉羽盖的这……怎么跟住的地方丝毫不差?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见的最奇妙的建筑就是楚府了,没想到今日一见白玉的灶房,真真是佩服不已,白玉羽这独特的思想及眼光让她实在是望尘莫及。 “走吧小叶,我不看了。”苏七凉凉对着小叶吩咐了句,心下一叹,虽然她是个无处不钻的主儿,可是此刻还真就不想进里面去看了,白玉羽这厮品位奇特不已,她单看这与卧房毫无差异的灶房外观就极具冲击力,万一白玉羽这屋里是鼓捣那些毒虫奇草的,她进去就一定会浑身不自在的,未免自己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就还是不去为好了。 “哦。”小叶虽是心下奇怪,却也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推着她往回走。 苏七察觉到刚才小叶的一番行为,笑得眉眼弯弯,不错,有进步,知道有些时候不必问那么多就好了。 只听得小叶声音传荡在自己头顶:“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嗯……”苏七略一沉吟,“就四处转吧,反正回屋里也没事。” 小叶抬头望了望正灿烂的太阳,又望了望她家主子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呵呵讪笑出声:“小姐……小姐当真好兴致。” 苏七听了听过过耳朵也就算了,也没回答小叶,她当然知道这是皓日当空,可是回去不还是一样地无趣么,再说了,这是在谷里,其实也没那么热了,她还是可以承受的。她知道这丫头倒也不是怕热,主要就是嫌无趣,可是她还就是非要让小叶陪着她转。不说为了别的,最起码这丫头随心所欲的毛病得改改了。把这个随着自己心思走的习惯帮她改过来,做事之前先考虑下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又会因此得到些什么以及失去些什么,就不会那么鲁莽行事了。 于是,如此一来,一主一仆就在偌大的山谷里转来转去,其实谷口和大多数地方都是不能去的,于是便也只有那一小块地方供苏七转悠,转来转去转了差不多有五六遍的时候,莫说小叶,她自己都觉得腻烦了。本来她也就不是那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逛上不停的人,差不多看一遍就够了,再者自己的本来目的也就是想改改小叶的脾性,此番搞得她自己都索然无味的,遂摆了摆手道:“走吧,回去吧小叶。” 小叶原本还满面愁容的脸上立马迸出了光彩,对她的这个决定持高度赞赏态度,立马点头道好。 苏七眼角抽了抽,这丫头就算是再不想在这里转也不用表示地这么明显吧,她这是作孽啊作孽。 本来在那谷中转过来转过去就耗了不少时间,太阳逐渐偏西,回到屋里的时候整个大地正是在一片金色光华的笼罩中。 没进屋前苏七就敛足了精神往屋内望了望,没看到小东西的影子,进了屋又望了一圈,还是没有,不免失望灰心叹口气,却也只能安慰自己小白没事。 到了晚上她让小叶过来跟自己一起睡那丫头硬是不肯,说是住在她住的屋子住惯了,想回去接着住,她撇撇嘴也不多说,就随小叶去了。她才不信什么住惯了,小叶来这里统共才几天而已,如何就能谈上习惯之说了,不过也算了,随这丫头去吧,她走了小东西回来的时候才能少受点儿折磨不是。 于是,小叶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在漆黑的夜里,极显眼地,跳到了床上,她的枕边。 苏七有一瞬没反应过来,讶讶地问道:“你就在门外一直躲着?”直到看见了小叶走出去才跑进来? 一颗金光脑袋很认真地点了点。 苏七一时失笑,看来她同意小叶回去的做法真是对了,否则这小东西难不成是要在外面躲一整夜抑或者更久?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她那么尽心尽力对这小东西,这小东西还总是瞪着眼一副她欠了银子的模样,可是小叶就只是仅仅蹂躏了它一会儿,它就这么服帖地小叶在它都不敢进屋,这难道……又是那个问题? 自己是不是不懂调教这门艺术? 为毛她那么和善地去对待这小东西,偶尔威逼一下下还觉得自己真是天理所不容,这小东西还总是对自己不满地很?为毛小叶那么蹂躏这小东西,这小东西反倒一下子乖顺了? 靠之! 她算明白了,人难做,主人难做,一个好主人更难做。 人呢,总是要学得残忍一点。看她每日对小叶和小白这么好,结果呢,小叶被她惯得对世事完全不知所以,小白被她宠得除了知道朝自己瞪眼之外什么都不会了。然后,她就是那个付出最多却回报最小的人。 其实她也不在乎什么回报,这两个都是她愿意去付出的,那她就不管回报是如何,总之不后悔。可是今日一事……实在是让她心里不平衡到极点! 以后,她也就雷厉风行一点,反正自己本来也就不是什么面上表现出来的老好人。 顾自扯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好看的笑来,两只眼睛放着光看向小东西,道:“小白,吃饭了没呢、” 小东西身子猛然抖了抖,摇了摇头,当看到苏七的目光陡然间一转时,又很识趣地点了点头。 苏七满意了,淡淡道:“既然吃了,那就歇着吧。” 就饿它这一顿,看它知不知道自己每日照顾它的三餐起居是多么上心,看它懂不懂得知恩图报,看它明不明白到底是应该对她笑着还是瞪着。 小东西颇是识趣地往枕头边一藏,扯了床单小小的一角盖在……呃……鳞片上,然后,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地不再出声。 苏七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小东西,忽然觉得,怎么小白今日身上的光芒更盛了些呢。难不成不吃饭这小东西还能修炼地更高进些? 这个想法一被提及苏七就晃晃脑袋把这个不靠谱的想法给甩了出去,呸呸,自己瞎想什么呢,搞不好是自己眼花罢了,这小东西午间和晚间都不吃饭就算了,哪儿还有可能再金光焕发一个晚上。 如此一想,便也放了心,偏了头昏昏睡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往枕边一看,果然如意料中的看到的是空空如也。苏七撇了撇嘴,至于么,改日她要是也来这么一次,是不是这小东西就也整日躲着自己不见自己了。‘ “小姐,你醒了,我给你打了水,你洗脸吧。”耳边是小叶的声音,苏七笑了笑,还是这丫头在身边好啊,总算是醒来有人给自己打洗脸水了,不用坐在那里满面愁容地想着今天的一日三餐怎么办才好,这种日子其实就蛮好。不求富贵荣华,只求平平淡淡,安乐就好。 这么一想,自己还是挺幸福的,她懂得有一句话叫做知足常乐,其实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只不过,她知道,她的日子便永远不能如此般轻松恬淡,不单是因了自己遇到的这些不同寻常的人物,还有……自己那扑朔迷离的身世。 她每天都在想这个事情,为何八年前那两个在自己面前从不像夫妻和父母的人终于有一次站在一起,那么透着认真与严肃的眼神,跟自己去讲了那些自己一辈子都会深记的话。为何惠妃就是那边死死抓住不放,她又到底想要从自己身上找到些什么。这两个问题就时时刻刻都伴随着她,睡不着觉时会想,于是一想就更睡不着。 明明答案就是呼之欲出,可是总像隔着一层薄薄的膜,无论怎么去想都想不通,却又直教人心里发慌。 她不过就是个有娘疼没爹爱的苦命孩子而已,为何就平白担负上了这许多事端,最要命的是,她还不知这些事端都是从何而起,若是让她看个明白倒还好受些,她做起事情来也能有个完整清晰的思考方向,可却就是一丝一毫都让她想不透,便越发头痛起来。 苏七长叹了一口气,正在布置饭菜的小叶听到后便转过身来关切道:“怎么了小姐?好端端地为何叹气?” 苏七这才惊觉自己反应太激烈了些,对着小叶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小叶两条精致的眉毛向上一挑,笑得甜甜的,“小姐放心吧,有小叶在,便万不会让小姐累着了。” 苏七心里一暖,笑着点头,“我知道,我们家小叶最乖了,有小叶在,我万万不会累着。” 殊不知,此累非彼累、 她说的,是心里的累。 一旦心累了,就连带着身体一起累了,如此,便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累了,只觉得这世界上的事物,似乎都随着自己的心绪就一起静默着,再也不想动弹一分。 每一次她想起自己那扑朔迷离的身世,就总是有这样的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在这世上,真的是最傻的那一个了。 苏绾第十八节 靠!谁在说话! 每一次她想起自己那扑朔迷离的身世,就总是有这样的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在这世上,真的是最傻的那一个了。 没办法,谁让自己总是做最傻的那一个。 匆匆洗了脸,苏七就把轮椅挪开了,以一只脚撑着站立。嗯,还不错,虽然费了点儿力,但是总也好过那种自己跟个废人的感觉似的。 小叶看见了连忙过来扶着她,嘴里还念叨着她不要命了。她听完就翻翻白眼也没回小叶那嘴里的念叨,若是就如此便不要命了,那前几天在天门阵里受的伤岂不是早就让自己不得在这里站了。 说来这会武也真是件好事,虽然自己常常会忽略自己是个会武的人,但是不得不承认,自从自己去找伍欢学武这一个偶然的机遇得知自己意外成了个习武奇才,她还真就发现自己身体好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过千祗翊跟她讲过,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她意外得了那一身灵气,莫说是教他人眼红,这本来就违背了习武的原则。凡事都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若是按正常来讲,她那一身灵气早就算是个中高手了,可是这一步登天的事情就是也有弊处。 这弊处便是她不能好好地运用这些灵气,甚至无法发挥出基本的效用。一来她不知道如何去运用得当,二来即使她能把握好这个度,她也未曾习任何功法,便全都是无用功。再者说,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想从其中任何单一一项入手都是不可能的。这若是换了旁人,定是在研习功法的同时就将如何运用灵气摸透了,偏生放在她身上就翻了个儿,人家估计是有时候嫌弃灵气不够用,无法发挥功法的威力,可她就是觉得整日都充盈地很,可是就是不知道如何把这种充盈释放一下。 必要的练习使体内充盈的灵气得到释放,通过努力再次使之充盈,习气者只有如此方能使自己体内本来浑浊不已的灵气一丝丝变得纯净。她便又是特殊情况,人家需要百次千次放能求得的纯气,她体内就慢慢都是,根本不用她自己去联系,就一直都是如此。 大概,有得必有失。于是,她比别人有这么多的优势,可就是不懂得如何去运用这个优势。没错,她现在抗打能力强多了,在天门阵自己血都不要钱地往外涌,自己想止都止不住,当时就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疼,简直撕心裂肺地疼,仿佛到了下一秒自己就要活不了的样子。可是一个晚上过去,自己下山,还去看了烟柳跟千祗翊的一出好戏,然后就是回去看了趟玉婉,最后睡觉,结果一觉醒来就是着火了,这么折腾了一圈,自己还是挺坚强地活着,就只是脚被火烧了,还算个好结果。 要不怎么说,她抗打能力强多了,真是比以前强了不知道多少。 “小姐,那个布偶去哪儿了?” 苏七正在低头喝粥,突然被小叶这一句话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急咳了几声才缓过劲来,说道:“呃……出去玩儿了。对,出去玩儿了,我昨天不是跟你讲过了吗。” “哦。”小叶点点头,眼中光芒益发不同寻常,像是自呓般说道:“得把它寻回来才是。” 苏七听到后呵呵笑了两声,昨天这丫头也是这么说的。 “对了小姐,它去哪儿了?” “呃……可能……就在我们周围也说不定啊,这谁也说不准不是。”苏七看着自己碗里最后一口白粥,一仰头喝了下去。 小叶似懂非懂地点头,“这样啊,小叶知道了。” 苏七笑着点点头,小叶便也把东西都撤了下去,苏七还是坐在桌边静等着小叶前脚一走小东西后脚就窜进门来。 照她来想,小东西定不会走远,也就是在这周围藏藏罢了,昨天可不就是小叶刚走就有道金光窜到她眼前来么。 可惜,她失策了。 小白直到小叶回来也没见着影,她还当是小东西到了此番还是不敢进,便又三言两语把小叶打发出去了,可是左等右等这小东西还是不回来,苏七突然急了,莫不是真的那么不小心给白玉羽捉去了吧? 越想越心慌,这小东西也真是的,躲什么躲呀,小叶那丫头挺好的,也就是揉了它几下脸而已,它就跟小叶是凶神恶煞似的,这下倒好了,为了躲小叶再把它自己小命搭在白玉羽手上,就真的是不值当了。 “真是的,这小东西平常也没见这么怕我啊,还偏生就这么怕小叶了。”苏七坐在原处不停嘀咕着,她就纠结这个问题了,要照说这小东西怎么说也是只麒麟呢,再不济也是只上古神兽啊,随说现在看起来更像只老鼠吧,可那只是外表,这小东西可是纯正血统的神兽啊,再怎么着也不会就这么怕了啊。 可是这纯正血统的小东西还就是在躲着小叶,只要小叶在小东西就不出来。 “谁说我怕她?”一道娃娃声音传来。 苏七听到后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栽下来,两只眼迅速地在周围观察着。 靠! 谁在讲话! 这屋里貌似就她一个人吧?!她刚才自言自语来着,从也没想过谁会突然,冒出来回她一句啊、 “以后不许说我怕她,我才不是因为怕她。” 苏七这次听清了,这甜甜糯糯的声音……绝对不是小叶,她刚才还想是不是小叶半路又折回来了,这次她不但听清了,里面的内容也明了。 刚才她是自言自语小白为什么这么怕小叶对吧,那个甜糯糯的声音回了她两句话,中心论点就在“我不怕她”…… 难道…… 靠!是小白? “小白?” 没有回应。 “呃……小白,是你么?” 苏七竖直了两只耳朵听,还是没声音,这才安慰自己是为某个没良心的操劳过度才出现幻听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 连忙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里,念叨着给自己压惊。 “那是过了夜的。” 苏七惊得把手中茶杯猛地一扔,还好,跟上次小叶吓到自己一样的状况,茶水溅一地,茶杯没事,同样也是隔夜的茶。 这次她可听得真真切切的。 “小白……” “我在这儿。” 苏七察觉到自己的手突然被一只小爪子一拍一拍的感觉,很淡定地低了头,微笑着,看了看那只金光老鼠。 “刚才是你在讲话?”苏七咬着牙问道。 “是。”虽说刚才心里确定了八九不离十,现在这么一听,看着小东西那只麒麟嘴里真的吐出人类的话来,苏七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一时间呆呆愣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 小东西极不屑地看了她那呆呆的表情一眼,道:“你记好了,我才不是因为怕她才不回来的,我是因为有事情。” 苏七静静地看着那张麒麟嘴一张一合,想着今日怎么看这小东西身上的金光好像比昨晚还要再盛些了呢,听了它讲的话,很自然地就接了一句:“你能有什么事情?” 不怪她瞧不起小白,关键是这小东西每天吃啊睡啊玩啊,有什么事情能去做。 “我……” 苏七斜着眼看欲要辩驳的小白,笑道:“你说啊你说啊,你怎么了?我们家的小白大爷到底有什么事情去做啊?嗯?” “我就不告诉你……”小白淡淡瞥了她一眼,颇是有股不愿与她多争论的意思在里面。 “嗯,好,你不告诉我,那我就认为你还是为了躲小叶。” 这小东西是要逆天了。 不过她还就不信了,这小东西怎么会说人话的她也得搞清楚,不是为了躲小叶那是为了什么非要跑出去她也得搞清楚,她就不信治不了这小东西。 小白哼了一声,道:“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不是。” “哟呵,你还满不在意的么,那你不说这个就跟我讲讲,怎么学会说人话的呀?嗯?”苏七朝小白眨眨眼,满面笑容,自认为是个好形象。 “哼,我本来就会的。” 苏七一听这话就乐了,不无嘲讽地问了过去:“那你早些怎么不说啊,嗯?” 还它早就会了,那它每每受了委屈为什么只会包着一团眼泪,然后让她感觉心里有只爪子在挠啊挠似的,那明明就是不会好蛮,要是早会的话这家伙何至于每次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看着她。 “哼,不早说是因为那个时候还说不了。” 苏七一听这标准的娃娃声音,瞬间觉得,仿佛又看到自己的九妹凝儿了。这般可爱的语气,这样甜糯的声音,很是想让她狠狠抱住这小东西亲一口啊。咳咳,当然了,她这个想法是在如果小白不是顶了一身鳞片的情况下。若是小白不是顶了一身金光闪闪的鳞片,那照这个声音来判断,也就顶多两三岁孩子那样,两三岁的孩子尚听不出男孩女孩的分别,是以她现在一听就有种,凝儿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说不了不就还是不会说么,好了小白,你承认吧,做个诚实的孩子,你家主人我是不会怪你的。” 苏绾第十九节 靠,种子都没了 “说不了不就还是不会说么,好了小白,你承认吧,做个诚实的孩子,你家主人我是不会怪你的。” 小东西很淡定地闭口不言,苏七撇撇嘴,也不再出声。 她倒是在想,为何这小东西突然间就能开口说人话了。若真是如它自己所说的那样,早就会说,那为什么到了关键的时候这小东西能说却不说。说来说去不还是不会说么,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真是不让她省心。 苏七斜睨了小东西一眼,道:“吃东西了没?” 昨晚没吃,今天又一天没吃,这小东西肯定要饿坏了,还死撑着不搭理她。 小东西淡淡道:“吃了。” 苏七一挑眉,问道:“吃的什么?” “好东西。” 苏七撇撇嘴,还好东西,这山谷里倒到处都是好东西,可是这小东西吃得起么。不过也算了,既然这小东西不愿多说她也不强人所难不是,既然它自己都说了不饿,那她还是给自己省点儿粮食和力气。 一切都很顺理成章,苏七继续不紧不慢地过着她的日子,小东西还是小叶在的时候就一溜烟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她也懒得管了,反正这小东西会说话之后就越发一副牛哄哄的样子,她才不自讨无趣,要是这小东西哪一天真的不想跟着她了,那就随它去吧。总之,能跟人沟通就好,这样一来,小白的危险和麻烦就会少很多,她也犯不着担心什么,还是那句话,小白可是血统纯正的上古神兽,她都得求小白罩着,还担心什么。 这样平安无事的日子,就在三天后终结了。 白玉羽黑着脸踏进屋门时,苏七感受到了一股……呃……阴暗的气息。 “白公子,你做饭的时候火烧大了?”结果一张脸就被烟熏成了这个样子? 白玉羽本来就黑的脸一下子更黑了,苏七暗自翻白眼,三四日不见,本也以为白玉羽总该酝酿好情绪了吧,没想到还是这副鬼样子。 “你不是说不要么,为何还要自己去取?” 白玉羽拍了拍本来就没有褶皱的玄色衣衫,坐到了桌边,苏七暗道真是巧,他们俩坐的位置,刚好跟那晚一模一样,这是又要思考人生?不过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要不要的,她去取什么了?她这副样子还能去哪儿取什么? “喂,白公子,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什么我要不要取不取的?”当下就没好气地朝着白玉羽回了过去,脸黑黑地跨进来让自己本来挺愉悦的心情就掉了一个档次不说,跟自己在这儿胡言乱语什么。 白玉羽眸中闪过一丝惊诧,问道:“不是你去捉了金引?” 苏七心里“咯噔”一声,金引……? 金引丢了? 心里好像将某两件事情联系起来了……是小白! 这谷里能去那等地方的,除了白玉羽和她,就是小白了。怪不得她看这小东西身上的金光愈发亮了起来,她还当是自己眼花了,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怪不得小东西每每讲它吃过东西了,原来吃的确实是好东西啊。 只是,这样子,她要怎么去跟白玉羽说才好,说不是自己吧,那小白又明明是自己的,这样一来罪名还是算在她头上了,反正就是怎么说都是她的事情。就算不是直接也是间接,反正她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我……我只能说我事先不知道这个事情。” 白玉羽问道:“那也就是说,不是你?” “嗯。”苏七一咬牙就点了头,反正不是她,反正不是她,白玉羽再怎么问也不是她,本来她就没做过这种事。 白玉羽收回落在她身上的淡淡目光,道:“我料想也不会是你。” 这话倒让苏七一愣,什么叫他料想?为何会料想? 不过这话听起来还是蛮舒服的,言外之意岂不就是说她不是那种当面说了一套背后做了一套的人么。 “嗯,白公子,我欣赏你。”苏七心情瞬间好了不少,本来也就是,她那晚既然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不会再跑回去捡起来的,就算是非要捡起来也会跟白玉羽吱一声的,否则岂不是变成了偷窃。 她苏七,这辈子除了千祗璃,还没偷过谁的东西。 谁叫千祗璃总是一副唯他独尊的样子,明明千祗翊也是傲娇的人,可是她现在就是不喜欢千祗璃多一点,再加上潜意识里总觉得是千祗璃害得自己到现在都回不了家,所以千祗璃每次一惹自己,自己就会很自然的冒出要去偷他东西的想法,谁让他总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这叫以牙还牙,千祗璃敢对着自己发火,她就敢对着他那些金银财宝发火。 苏七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显然她想得太天真了些。 白玉羽也是同样一改方才脸色黑黑的样子,挂上了一抹浅笑,倒为它那张精致的面容添了几分明媚色彩,语气淡淡道:“不管是不是你,反正跟你脱不了关系,这笔帐你说……怎么算?恩?” 苏七嘴角的笑一僵,这笔账……还能怎么算? 不是都掀篇儿了吗,为什么又扯回来了,上次白玉羽问她要钱的时候,她可是还记忆犹新。 “呵呵,白公子,你又不缺钱。”缺钱的是她才对,她就知道,这世上就总是有这种富人欺压穷人的故事,于是富人越来越富,像她这样的穷人就越来越穷。 “我不缺钱。” 苏七抬眼望房顶,静静等待着下文。 照她一贯以来的常识来理解,像这种符合她心意的话,一定是后面跟着一个“但是、可是、不过、”,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但我可没说我不缺金引。” 还是听了完整的话心里舒服一点,苏七暗道,边想边把目光从屋顶移开,脸上又挂上了一贯的面瘫笑容,道:“白公子都说了是金引了,既然不缺金,又何惧引呢?” 白玉羽瞥了她那面瘫笑容一眼,道:“嗯,你说的对。” 苏七心里一喜,看看,什么叫做会说话,她苏七就是,就这样吧,白玉羽自己讲了他不缺金,那多喂几条金引又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如此,白公子就请回吧,再思虑着怎么多养几条金引才是当下最要紧的,您说是不是?”突然间,苏七觉得,自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万一白玉羽不走,就赖在这里,不说她自己会不会忍不住把小白供出来,就是小白自己回来,然后白玉羽看到小白那金灿灿的颜色,不用她多说,自己就全明白了。 她这是造孽啊。 她干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捡了这么个祸害回来,真是作孽啊。 白玉羽把袖子一甩,干净利落的起身,抬起脚就跨了出去。 苏七这时候才感觉到,白玉羽那积发的怒气就一下子在此刻散发出来了,幸好现在白玉羽是在抬脚往外走,要是正面对这她,她肯定看得到一只比熊脸还要黑的脸,哦不,也有可能是绿的,红的也有可能。 还好那天她跟这厮思考人生的时候是在晚上,又碰巧月色不好看不见脸,否则才要吓坏她了。白玉羽这次生气其实还没有那一晚严重,只是这是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怒气。 上次是因为心疼,因为心里那份美好被人触碰了,他便完全是出于一种保护心理。而这次则不同,就是由内而外不由自主升发出的怒气,就像是小时候自己的东西被其他孩子抢了那样,从胸腔中勃然而起的怒气,带着些许不满。 苏七重重抚额,不敢再去看白玉羽,哪怕只是背影。只是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在造孽,等小东西回来看她怎么收拾它。 “我那么多金引一只不剩,你自己看着办。” 白玉羽的身影渐行渐远,都看不见身影了却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出的话倒像响在耳边一般,只是……这话却让苏七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奶奶的,小白,你也太狠了吧? 养猪也得有母猪下崽呢,你这是要让白玉羽的金引断子绝孙呢……白玉羽的金引断子绝孙不重要,关键是……白玉羽肯定是要把这笔帐算到她的头上的。 她刚才还说让白玉羽去拿金子再喂几条出来,现在她明白为什么白玉羽听了这么一句话就忍不住拍屁股走了,连那股怒气也压抑不住了。靠,没了种子还喂个屁啊。 苏七再次暗道,自己这是作孽啊作孽。 晚上的时候,小东西又跑了进来,苏七这次确定了,这小东西绝对是罪魁祸首。 她就知道自己不会未老先衰,处在大好风华就眼花的,这今晚仔细一看,还不错么,亮堂堂的,她这屋里不用点灯了,金子都没它这么亮。 还行么,这么三四天过去了,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了,金引尝起来不错吧,那么多够这小东西消化个十天半个月甚至小半年的了吧。 “小白啊,这么几天下来,我问你饿不饿你每次都说不饿,那你跟我说说,你是在谷里寻的野花野草吃了呢,还是吃的那些毒虫奇兽啊?” 苏绾第二十节 茹毛饮血就是形容你的 “小白啊,这么几天下来,我问你饿不饿你每次都说不饿,那你跟我说说,你是在谷里寻的野花野草吃了呢,还是吃的那些毒虫奇兽啊?”她就不信,这小东西嘴里还能说出朵花来,那可是那么多金灿灿的金引,再说了,跟它还是一家的,它就敢那么狠心地全都吃了,还不说跟她提前知会一声,搞得白玉羽来找自己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小东西见她一副明显憋着怒气却还是笑着的模样,猛地打了个寒颤,心下也明白她知晓了,便也不再揣着,大大方方承认了,道:“那些至少够我一年都不用吃这凡世间的东西了。” 苏七哼了一声:“我料想也是。”你倒好,你全部都给吃了,我就是买一年的点心供着你也用不上那一只金引的价钱,这笔买卖算下来,你倒是不亏,可是白玉羽那边…… 苏七想起这个就头疼,要说这次是他们占了便宜不假,可是那白玉羽岂是好惹的主儿,那么多金引呢,可不是小数目,全让这小东西吃了,她想想都肉疼,更别说白玉羽了。 “小白啊,你可把我害惨了。” 小白撇撇嘴,道:“放心好了,他不会怎么着你的。” “我倒是有什么能让他怎么着啊。”一没钱二没势,就只有这一条小命,白玉羽要取便取了去罢。人家都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那没有钱还的时候,岂不是就也要偿命了? “嗳,对了小白,白玉羽说那个东西是不能多用的,你吃了那么多……你没反应?”对啊,白玉羽说一只不剩,可是那天他明明还跟自己讲过这金引是不能多服的,否则她早就从那里再向白玉羽讨两只了,只是为何这小东西却没事? 莫不是白玉羽为了不忍痛割爱,在诓自己? 那自己岂不是亏大发了? 本来还想着自己吃了一条就那么大效用,若是再问白玉羽讨几条一起用了岂不是锦上添花,结果那厮跟自己讲不能多吃,会吃死人的,她一想也是,凡事都不能太过不是,遂也信了他的话,既然自己用不着那就不讨了。可是方才她才想起来,那天她去看的时候虽未近往洞里看,可是看那一团金光,再加上看了个模糊的轮廓,不说上百,少说也得几十。白玉羽说一只不剩,可是为什么小白把那么多全吃了却一点事都没有? 小白理所当然道:“人类如何能跟我一样?” “那你吃了那么多,有没有感觉浑身精力充沛啊?” 小东西摇头:“没有。” “哦。”也许效果没那么明显,自己当时也是什么都没察觉到,就只是腿能动了,后来去找西齐看自己是不是零隼者,这才无意间发现原来服过金引之后有这么大效用。 再说了,这小东西自己都讲了,人类如何能跟麒麟一样,也许说不定这东西搁在人类身上是件宝贝,到了小东西那儿也许就是吃食也说不定。 “你倒是真吃得下去,那跟你可是一家的。”苏七小声嘟囔着,她就奇怪了,这小东西看上去也挺可爱的,特别是现在一开口那标准的娃娃音,就让自己觉得,跟在自己身边的,简直就是个活宝,可是她只要想到活宝抓着一条条金色虫子往嘴里塞的样子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当时她吞的可是一颗颗的丹丸,就那样还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了这一身灵气,若不是当时千祗璃非要来跟自己争抢,她也不会一着急就把一整瓶全都吞了下去,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她那样的服法,倒让自己意外得了好处。 不过也还好是丹丸,要是让她直接拎着一条金光虫子往嘴里送,她还没那么大的勇气。于是,她越发佩服起小白来。 苏七轻叹一口气,“啧啧,小白啊,茹毛饮血就是用来形容你的。” 小白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两只眼鄙视地看着她,苏七把眼一瞪,小东西又讪讪收回目光。 于是,审问也用不着了,事情都明明白白的,全部都是小白搞的鬼,却要她来背黑锅。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七还一直在心里默念,自己这是作孽啊。 第二天便是以极度不开心的心情醒来了,一睁眼就在想白玉羽要是今天再黑着脸过来找自己,自己改怎么跟他讲。 把小白供出来是万万不能,可是那又明明不是自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管凶手是谁,都跟她脱不了关系,这是白玉羽昨天自己讲的,那就是明摆了要让她赔钱吗。 本来赔钱的危机都被她一句话化解了,白玉羽自己也讲了他不缺钱,可是小白也太狠了,它把白玉羽所有金引都吃了,那白玉羽就是有再多金子……他就是想喂也喂不出来了啊。 白玉羽说他的第一条金引是在这谷里寻到的,可是……再凭空寻一条的几率……苏七只觉一阵头痛,心里把小东西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个遍。 “小姐,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小叶的脸近在咫尺,还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晃了一晃。 苏七一挥手把小叶晃在自己眼前的手打掉,叹了一口气:“唉,小叶,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怎么没法儿过了?小姐,你怎么看上去病恹恹的?” 苏七又是一叹气:“我说没法儿过了就是没法儿过了,白玉羽要坑害我。” 小叶神色一紧,道:“白公子?为什么会坑害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我们要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小叶,我们过两天就出发,然后我就带着你回南方。”再继续呆在这里难保不会出事,要是白玉羽准备让她一辈子都住在这个破山谷里她还要不要活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那三个人她就不管了,此刻大概也已经回京了,毕竟南昭使者上京的事情可是耽误不得,一个闪失便是国与国之间的纠纷,再加上这次西凉犯境,南昭派使者上京也说不清究竟是个什么意图,为何南昭小公主也来了? 本来南昭就是小国,在西凉和天盛之间生存,按道理来说不易才是,可是这么几百年下来了,南昭还好好地屹立在两国之间,并且仿佛越来越发展地昌盛。 天盛和西凉都不敢轻易对南昭动兵,其中很大一个原因便是天盛和西凉本来就不合,如果说一国对南昭动兵,另一国便可跟南昭联合起来,那先动兵的那一国就岌岌可危了,所以这么多年来南昭就这么矗立在两国之间。天盛和西凉都想要拉拢南昭,可是南昭王就是不表明态度。 也亏得了常夏王未表明态度,否则,一旦南昭与一国联合,那哪一国便是有恃无恐,即刻便可下令攻打另一国,那到时候,岂不是民不聊生。 所以,这么多年来,南昭其实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南昭是小国,却使得两大国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次西凉竟然侵扰天盛边境,也不知道西凉的君上是怎么想的,本来天盛跟西凉实力相当,便毫不畏惧,可是战事进行到一半时南昭突然也出兵了,于是天盛便是有些力不从心,谁知道到了后来南昭又突然撤兵,并且还派了使者上京,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缘由,反正这件事情肯定不一般,要不千祗翊也不会那么急着就要回京。 南昭小公主,常夏菁。 常夏菁也要进京。 南诏王这个唯一的女儿甚是得他心,这次派使者来天盛派哪个不好,为何偏偏派了常夏菁来? 她就只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和亲。 若不是要把女儿嫁到天盛来,以南诏王的性格以及对常夏菁的疼宠怜惜,是万万不会舍得让常夏菁跋涉长途跑到天盛来。战事么,其实也好说,不过就是两国统治者之间交涉一下,便可轻松控制,可是自古以来那么多的战争就还是因为那些统治者或者说统治家族的野心。 常夏菁若说是来议战事的,好像也说得过去,只是以南昭现在这种状况,天盛和西凉都想巴结,实在是没有必要自己出使的同时还派出一个整个常夏朝最尊贵的人来。 这么说来,就还是和亲了。 可若说是和亲好像又有些说不过去,南昭既然帮着西凉一起打天盛,为何又会半途变卦反跟天盛和亲呢? 再说了,和亲……去找谁和? 千祗璃和千祗翊有没有兄弟她不知道,自己也没问过那么多,平常也是因了父母亲的嘱咐绝不多关心皇族的事情,于是除了自己接触到千祗璃和千祗翊以后对皇家有了那么些许的了解之外,就真的是一无所知了。所以当今皇上到底是有多少个皇子她还真的是不清楚,若是多了还好说,若是少了……那千祗璃和千祗翊,作为最得宠的瑂妃和惠妃的皇子,便是要担起这个重任的。 南诏王么,傲娇不已,条件差了他自然是不会让宝贝女儿屈膝下嫁的。 可是这么说来,千祗璃和千祗翊就又要倒霉了。 苏绾第二十一节 人言可畏就是这个道理 南诏王么,傲娇不已,条件差了他自然是不会让宝贝女儿屈膝下嫁的。 可是这么说来,千祗璃和千祗翊就又要倒霉了。 千祗璃是绝对不行的,千祗璃跟玉婉那可是公认的一对,满朝文武皆知的青梅竹马,更何况皇上怎么也得给柳丞相这个面子不是,若是把常夏菁嫁到千祗璃那里去,那玉婉和常夏菁的大小可是不好排,得罪南昭王和柳丞相都是要不得的选择,所以千祗璃这一遭算是躲过去了。 如此说来,就是千祗翊了。 千祗璃她倒想得明白结果,可是千祗翊到底要怎么做她还真摸不准。 依她看,千祗翊为了柳凡琏守身不娶与以社稷为重遵守皇命的几率各占一半,谁让这家伙总是阴晴不定的,也就不好说。若是换了她,她宁愿选后者,毕竟这桩买卖也不亏,不但能让皇上对千祗翊的态度缓和一点,千祗翊自己还因为常夏菁就得了南昭王这一个助力,何乐而不为的事情。 不过这些也不是她该操心的,杂七杂八的事情就让他们皇族自己去操心吧,她还是该想想自己要马上带着小叶小白回乡的事。只不过,刚才自己讲出来的话,好像小叶有些不太乐意。 苏七淡淡瞥了一眼小叶有些不情愿的表情,问道:“怎么了小叶,不想回去么?” 小叶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想到突然要离开这里,竟然无故有些伤感。” “小叶,有些东西终究是要失去的,还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为好。”苏七轻叹了一口气,也难怪,小叶这丫头生在兰州长在兰州的,如何能舍得。 小叶的目光微微一滞,转而又笑了笑,道:“小叶知道了,小叶会的。” “嗯。”苏七点点头,这样就好了,这丫头是不蠢笨,大多时候是稍加提点便可明白的。 于是,那天与小叶说了话之后她便开始过每天的安稳日子,小白也是整天神出鬼没的,估计又是去谷里寻些什么它自己用得上的东西,她也不拦了,反正都赔不起了,还不如多占些便宜,便也任由小白去了。白玉羽自从那日之后也没再来过,也省了她整日上愁如何去应付这厮,于是日子便也过得舒坦。 她自己也没数日子,只觉得,在这世外桃源,有小白小叶陪着,没有白玉羽来烦,日子过得真是安逸。 待到脚上和腿上的伤全好了之后,她就又在谷里蹦跶了几天,顺便去那个山洞观望了一下有没有被小白遗漏掉没吃的金引,结果就是连根骨头都没找着。 呃……也许金引是没有骨头的。 总之来说,她算是确定了自己真的是摊上大罪过了,站在山洞前一阵痛心疾首之后,又欲哭无泪地回了屋里喝那隔了夜的茉莉花茶。 这茶是自从看星星那天才有的,白玉羽每天都让小叶送来,只不过每次都是中午送来,所以她每每上午喝的都是隔夜的茶。 隔夜不说,每天还就一壶。白玉羽这茶跟别的茶好像不太一样,但是她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不过即使再怎么不一样,她也就喝得到一小壶,所以每天都是喝得干干净净、 到了出谷的那天也没敢再去找白玉羽一趟告个别,她自己带着小叶怀里藏着小白偷偷摸摸地就出去了,走之前还没忘了在那木屋里给白玉羽留了封信。 信上内容其实不过那些她感谢白公子救命之恩,改日有机会定会相报,不辞而别实则是怕打扰公子诸如此类等等好听不已的话,却一句都没提那金引的事。 出谷后苏七就得意洋洋开始策划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为自己过谷口时看星星那晚见的那些个恶心的东西竟然都不在高兴了一把,好生庆幸原来那些东西都是晚上才出来的,还好他们是天刚亮的时候走的。殊不知,一白一碧两个身影做贼似的往外跑时,不远处的山峰顶处,一袭玄色身影静静而立,眼若寒星,此刻正默默注视着谷口身影。 苏七怕是永远都不知道,那是白玉羽替她铺平的路。 出去的时候到了个从没去过的地方,苏七就凭着扔树枝的方法跑到了个还算繁华的城镇,一打听,原来再往前转就又转到兰州了,她这才顿悟,记得无悲大师跟自己说过,魂涯距兰州不远的。 于是这次不用扔树枝就找到路了,一只麒麟两个活人就直直奔去了兰州,在兰州雇了马匹车夫,这就浩浩荡荡踏上了归乡的路。 一路上听人说了不少那南昭小公主常夏菁的事情,皆道是美若天仙,才华横溢,就没点儿新的形容词,她大多时候听完撇撇嘴就算完事,这些人把南昭小公主说得天上有地上无似的,可是他们有哪一个是真的见过常夏菁?没见过就能说得好像自己跟常夏菁做了八百辈子的夫妻姐妹亲戚似的,万一是个丑到不行的呢,万一目不识丁呢,看这些人到时候还会不会说这南昭小公主跟神仙转世似的。 人言可畏就是这个道理,能把假的都说成真的。 虽然她不觉得这是假的。 常夏菁要是没有一点资本也就不会惹得南诏王那么宝贝了,这便是另一番道理,叫做无风不起浪。 可是这一浪卷一浪的势头也太大了些,唉,现在的这些人啊。 小叶也在跟她念叨南昭小公主,这丫头好像就是对南昭使者有特别大的兴趣,自己在灵音寺时就不停念叨,那个时候南昭使者上京的消息尚未传出来小叶就知道了,结果没几天皇上和惠妃就赶回京了,后来在西齐的府邸住了一段时间,又在楚府住了一段时间,这南昭小公主要来的事情才逐渐被人知晓,战事情形的变化也是微妙不已。 她一直在奇怪小叶为什么似乎知道这些事情比皇上和惠妃知道地还要早些,可是她问的时候小叶就总是回答说她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于是最终她就把小叶的这项独特能力归结为这丫头太八卦了。 还有一件事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那就是她本该每月十五发作的郁仙散一直都没有反应,本来在魂涯的时候她还有恃无恐,算日子也是该在魂涯发作,顺便在养脚伤的同时把郁仙散发作的后遗症给休养回来。魂涯是没有西齐的寒玉床,可是魂涯有白玉羽在,她也就不那么担心,可是一直到了她的伤好,偷跑出谷,都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高兴的同时又是担忧不已,她又没有设么特别动作,只是在魂涯呆了那么两个多月而已,难道她也集魂涯众多生灵之灵气了?然后就把郁仙散的毒性给压下去了?抑或是化解了?所以她就没事了?虽然这个想法很离谱,但是她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可能性了,要不就是郁仙散犯抽了,说不定就等着哪一天一举反攻直接把她的小命给夺了,所以就是越想越担心。 小叶问她怎么愁眉苦脸的,她社么也没多说,嘱咐了小叶一句,要是她在路上死了,就把她的骨灰送去峪州苏府梅画园的夫人手里。小叶连忙哭丧着脸问她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她只是叹气不说话。 她怎么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稀奇古怪的事到底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是祸是福的感觉,就是折磨人的很。 若干年后的苏七,因了这件事让自己整日心神不安害怕某一天就突然死了的缘故很是恼恨白玉羽,到了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在魂涯的时候自从自己说了要白玉羽帮她解毒那样的话,白玉羽当天就把解药给她配出来了,并且放在每天一壶的茉莉花茶中,不知不觉就帮她把体内的郁仙散除了。 这是后话。 现在的苏七还是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万一死翘翘了怎么办,以至于这一路上的风土人情,亮点建筑,才子佳人,各色美味,她都是没有心情去看,小叶看她整日哭丧着个脸也是高兴不起来,小白还是每天没心没肺睡大觉,它自己也讲了一年不用吃人间的饭,倒省了她的事。、 舟车劳顿大半月,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家了。小叶看了那满目的船只和斜顶瓦片房就开始两眼发亮,苏七笑笑不说话,心里却也是激动的很,到底自己还是这里的人,就算在北方住了八年,回到这里,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自己总算是回来了。 好像印象中的峪州跟此刻的峪州倒是不尽相同,不过苏府还是一丝没变样。 她推开苏府的大门时,管家带着一种陌生甚至防备的眼神看着她。 “姑娘是何人?怎敢私闯苏家大宅?”管家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看到她不甚华美的衣衫以及风尘仆仆的气息,轻微皱了皱眉,眸中尽是不屑。 苏七心中嘲讽不已,八年未见,老管家果然已经走了,这个新的,倒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她不喜那些繁重,便是尽量打扮简朴些,一方面迎合自己心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赶路方便些,倒白白让这老东西把自己给看扁了去。 “这大白天的,门没锁不就是让人进的么,我这怎么叫私闯呢?” 苏绾第二十二节 梦到了 这都是个梦 “这大白天的,门没锁不就是让人进的么,我这怎么叫私闯呢?”她顾自扯出一个笑来,双目却是死死盯着管家的身形。 管家把两眼一瞪,语气不善地说道:“姑娘此话是何意?这堂堂苏府大宅就是门没锁又怎样,这里你想进就能进的吗?” 小叶已经在背后沉不住气欲出口说些什么,被她一个眼神止住了,瘪着嘴站在她身后不再说话。 苏七斜斜瞥了一眼趾高气扬的管家,面上笑容一分不减,可是眼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她刻意把自己周身气息放得冷了些,跟千祗翊和西齐好歹也是一起呆过的人,就算这两人的气场她学不来十成十,学七八分也是没问题的,可是对付这样的人,五分就足够了。 意料之中的看到管家的身躯猛地一震,苏七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这就是她走了八年回来之后在苏府遇到的第一个人对她如此的态度,她记住了。 “小叶,我们走,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拦得住我。”苏七冷冷出声。 小叶便在后面跟着她一起走,管家因了刚才她那一身气场已是有些愣了,本来是想着她是哪里来的乡野丫头,却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一身傲气,管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看走眼了。 “姑娘是要来苏府找人吗,不如我先帮您通报一声可好?”管家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赔着笑脸,跟在苏七身边。 苏七皮笑肉不笑,道:“不劳烦您大驾,我自己知道路怎么走。” 管家只得站在一旁讪讪赔笑,暗中却招呼了人赶紧去找谁,她没听清,但是想也想得出,大概是被他们称之为老爷的人。 管家还是在她身后亦步亦循,苏七竟突然觉得,这厮很讨人生厌,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放高了腔调:“我身后的那个谁,别跟着了,我要去的地方你是不会想去的。放心吧,我不会偷这府里什么东西,我也不屑。” 她要去的,是这府里大多数人不愿意去的地方。 梅画园。 管家本还想拦着她,听她说了这样的话,两只凹陷进去的眼睛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再看了她沿着走的方向,仿似也瞬间明白了些什么,便也回了头转了身不再跟在她后面亦步亦循,苏七一笑,大概是亲自去找那人了吧。 苏府是老样子,梅画园也是老样子。 那有些破旧的木门跟苏府那虽然历经风霜却还仍然金碧辉煌的门庭比起来,倒真是鲜明的对比。 她的手缓缓抚上那木纹都有些显现出来的门,轻叩了两下。只觉得,这两声沉闷声响便是如鞭子般敲打着自己,自己都有八年不曾到过这个地方了,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可还安好? 敲了两下没有听到里面有声响,苏七这才惊觉,这就是养大自己的地方,还需敲什么门,再说了,这个点儿,娘应该在午休吧。 直接拉了小叶推门进去,里面的景象却让她有一瞬间的恍神。 这是……梅画园? 她记忆中的梅画园,不似其他院子那么奢侈,没有其他院子里那么多的丫鬟婆子,却也雅致有方,可自己面前这满地落叶,蛛丝在阳光下闪耀的庭院……这是那个开满了繁花,还有位风姿绰约的夫人在悉心裁剪的梅画园? “小姐,这……” 苏七对着小叶微微一笑,道:“可能是我走错了吧,走,我们出去问问路。” 也不知道这是在安慰小叶,还是在安慰自己。 或许真的是走错了呢,自己八年都没回来了,走错了也有可能的,再说了,梅画园一直都不像其他院子那样有牌匾,自己又怎么能确定走进去的就一定是梅画园呢。 可是……那除了破败不堪以外跟自己印象中毫无差别的庭院,自己那走了许多遍的小路,以及……除了梅画园苏府不会再有第二个院子没有牌匾…… 这些都让她突然觉得,为什么好像有些事情,就那么不知不觉中,超出了她的预料。 “七姑娘?” 背后传来这么一道声音,苏七缓缓回身,意料之中的,看到一名丫鬟前身形熟悉不已的妇人。 走上前去施了一礼,此刻,心中的滋味便是难以言明。 “姨娘,这一别,真是够久了。”其他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显然沈姨娘看见她也是激动不已。 她对着沈姨娘笑了笑,这才是自己从今日踏进苏府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笑容,泪就在眼里打转,哽咽着道:“姨娘,绾儿在此给您谢罪了,八年都未回来看您一眼。” 沈姨娘慈爱地看了看她,她一直都觉得,姨娘看自己的眼神,跟娘看自己的眼神是一样的,带着母爱的慈性。这也最起码代表,两个女人,同时将凝儿和她,当做了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方才就听人来报说有位姑娘不管不顾就往梅画园这边来了,我一想可不就是你么。”沈姨娘话说到半道也是压抑不住心情,眼里亦是有泪花闪动,苏七心里一暖,大概娘见到她也就是这副表现了。 “七姑娘,你这八年,在外面可没少受苦吧?” “没事,什么苦不苦的,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苏七上前一步,拿了小叶递过来的丝巾去给沈姨娘拭泪。 姨娘轻轻握住她的手,面色有些迟疑,道:“七姑娘,我得跟你说件事,你心里得提前有个准备。” 苏七心里一跳,却还是笑着道:“姨娘有什么要说的便尽管说罢,绾儿听着就是,” 沈姨娘的声音仍旧是带着迟疑与掂量:“七姑娘,你娘……她不在了。” 苏七只觉眼前一黑,这一刻她听到的最后一道声音就是姨娘和小叶分别惊慌地叫了一声七姑娘和小姐。 自己就是那么可笑,甚至在昏睡的时候她还做了那样的一个梦,梦到了,这一切,都只是个梦、。 醒过来的时候她甚至有那么一种感觉,自己又回到当初尚未离家的岁月了、 可是面前的众人没有一张是拥自己入睡的那张面孔。 小叶就在床边站着,看见她醒就叫了一声,沈姨娘便在下一瞬就望了过来。 之所以说望,是因为,沈姨娘的身影被挤在了人群中,不能像小叶这般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 她皱了皱眉,看了一圈这屋里的人。有丫鬟,有一些妇人,应该就是那个人的那些小老婆们了,还有管家,身形畏畏缩缩地躲在门外,有些不敢直视她,看了一圈,她终于明白了沈姨娘为什么在人群中。 一来是这里人实在是多,是被挤在当中的,二来么,即使没有这么多的人,姨娘也是不能就此坐在她床边的。因为,坐在她床边的,是另一个人。 整个苏府最尊贵的人坐在她的床边。 看完所有人之后,她才把目光收回,投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身上。 他倒是变了些。 八年过去了,他竟然生了华发,眼角的皱纹也是想盖都盖不住了,就连以前喜穿的那些较明丽些的颜色,如今竟也换成了黑色。 她听见自己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了口:“呵呵,爹,岁月不饶人啊。” 那人显然是没料到她开口说的是这样的一句话,怔了一怔,面色倒是带着些父亲见女儿应有的激动,可惜,淡薄无几。 “七小姐醒了,快来人照顾着。”在怔了片刻之后,那人才开口说了话。 这话,却也不是对她说的。 立刻两旁便有人上前来,苏七挥挥手,示意不用,出声让小叶将自己扶了起来。 她坐起身的那一刻,那一众人突然就熙攘了起来。 “呀,刚才看她还看不真切,现在看起来,倒真是跟夫人一样,生了副好相貌。”这是还算尊敬点儿的说法。 “哟,我说呢,为什么老爷就不待见她们娘儿俩,这一看可算是看出来了,同是生了副狐媚样子。”这便是那恶毒的。 讲得倒是好,看起来这是对当年的事也是了解的吧,要不怎么就往那狐媚子身上扯呢。只可惜,讲得再好也就只有自己嘀咕了,要不是她习武之后耳力过人,怕是也听不到这精彩一句了。 那些人的小声交谈混在一起,便有了菜场的效果,吵得人脑袋发胀,苏七不悦地皱了皱眉,目光凌厉看向那些人,冷声道:“想说话的都给我出去大声说,在这里压着声音是有多难受,我姨娘的屋子可不是让你们在这里糟蹋的。” 那些人立马就停了,苏七只觉耳根子清净不少,才没闲工夫去管那些人脸上或愤怒或不悦的表情。 “既然七小姐如此不待见我们,那我们留在这里干什么,妹妹们,我们这就走了罢,也省得在这里脏了沈妹妹的屋子。”最后那一句倒是咬得特别重。 苏七目光一凝,定在那人身上,能称在场所有人为妹妹的,就只有那第二位进门的华氏了。 母亲进门之前,那人有三位夫人,第一位却是个薄命的,在坐月子的时候便坚持不住去了,接着就有了华氏进门,华氏顶了个四大家族之一华家小姐的身份,却是个庶出,便也只能当个妾室,可却是养育了三个女儿,先是一对双胞胎,本想再要个儿子,却不料还是女儿。那第三位进门的夫人是个福薄的,生了两个也都是女儿。这便是她上面那六个姐姐。 华氏便仗着自己娘家以及养的这三个女儿,在母亲魄落之后,自视甚高了。 苏绾第二十三节 原来,天都凉了 华氏便仗着自己娘家以及养的这三个女儿,在母亲魄落之后,自视甚高了。 她小的时候这华氏便是将自己当这苏府的主母看的,没想到一别八年,这副脾性还是不改。沈姨娘倒是皱了皱眉,苏七暗道自己刚才给姨娘惹祸了,不过……谁怕谁呀,呵、 “哟,这七小姐还真是个气性高的,华姐姐说得对,既然人家不待见我们,我们走了就是了。”华氏一开口便要有人附和,本来她还奇怪哪里来的这一屋子的人,她走的时候这屋里也就五位夫人,华氏,以及那第三个进门的,沈姨娘,还有在沈姨娘前进门的何姨娘,再有就是母亲,才凑足了这五位夫人,可是如今面前……这一屋子的人……倒真是来得蹊跷。 这个她就不想了,关键是,这些人在这里吵得她很不舒服。 盈盈扯出一个笑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是说要走吗,那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要走的全都给我走!” 床边那人看着她不达眼底的笑意,眸色愈发深重,苏七只当看不见,只是看着周围人群一哄而散清净不少。 沈姨娘看了人都走了有心想上前来,却是碍了床边那人又止了步,苏七莞尔一笑,这次却是真心的,道:“姨娘快近前来,绾儿可是想您想得紧。” 沈姨娘面色一喜,看了看床边那人,那人并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沈姨娘这才往前走了几步。 “七姑娘,你这一走就走了这么久,老爷可是也念您念得紧啊。”沈姨娘道。 苏七讶然,是么,他竟会念自己念得紧?怕也是客套话吧、 “嗯,知道了姨娘。”苏七笑着点头。 “这八年,在外面,可有受欺负?” 苏七看见那人缓缓站起身,立于床边,然后,问着她是不是受了欺负这样的话。 她含笑道:“哪有什么欺负可言,一切安好。” 即便是真的受了苦,现在说又有何意义? “如此就好。”那人点了点头,再也没看她一眼,抬起脚就出了院子。 沈姨娘看着那人出了门才算是真正近距离地坐到她身边来,略带些心疼地看着她,关切地问道:“七姑娘,你这怎么说晕倒就晕倒了呢,亏得是老爷给你请了郎中来看,否则你可要吓死你姨娘了。” 苏七一愣,什么叫做“亏得老爷请了郎中来给你看”? 亏得? 难不成没有那人给她请郎中她便要命丧于今日么,难不成她自己就不能顾得好自己的性命了么? 姨娘,你何时也活得如此悲哀了。那人小小的施舍,你便也要和那些女人一样无尽地感恩戴德么? “放心吧姨娘,我没事。”大概是听了那样的消息,一时受不了吧。 “还说你没事,大夫都说了你这气血不足是长久积郁下的毛病,跟姨娘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过得不好?” 苏七暗道怪不得,气血不足嘛,整日吐血能足得了才是怪事、 不过她可不敢把自己那些经历都一一讲出来给姨娘听,姨娘是被这苏府圈住的可怜人,听不了她那些事、 “姨娘,我是听了你说的话,一时接受不了罢了,哪里是什么长久的毛病。”若真说长久,也就是半年前自己遇到千祗璃,从遇到千祗璃开始就没消停过。 沈姨娘听她提起这件事也是心有不忍,叹道:“七姑娘啊,你娘她……这也只才半年前的事。” 苏七一急,“半年前?那为何没有人去告知我?” “老爷说是派人去接你了,只不过半路你走失了,这半年便是在一直找你,可惜寻你不得,这不是今日你自己回来了。”沈姨娘越说越伤感,又是抑制不住心情,眼泪又那么落了下来,倒平白给这屋里本就凄凉的气氛又蒙上了一层凄凉。 “姨娘快别哭,绾儿常年不在身边,未能尽孝道已是惭愧,岂能今日让姨娘一而再再而三地落泪!”苏七直接下了床,也未管这十一月的天气地下寒凉,直接就跪了下去。 “七姑娘这可使不得,在梅画园门前那一礼我就勉强受了,可你是这苏家嫡出的小姐,我怎可再受你这一礼呢。”沈姨娘慌忙去扶她,可惜苏七就是跪在地上不动,她扶不起也就放弃了,只是站在原地一脸心疼地看着苏七。 苏七觉得,这脸上,有什么凉凉的,大概是自己又落泪了吧。 自己这一辈子的泪,大概都要在这一年流光了罢、 她这一跪,既是跪姨娘,也是跪母亲。 母亲这一世活得艰难,姨娘也同样是个苦命人,估计这偌大的苏府里,真正快活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姨娘,我这八年在外面,也是时刻在念着母亲,您,还有凝儿的,如今母亲不在了,我不是那种死死守着过去的事却不释怀的人,既然如此,您只要信我,以后在这苏府里,没有人能够欺你和凝儿。” 她接受了这个事实。 半年前是有人去接她,结果不是被千祗璃一脚踢下去了么,世上果然所有事都是福祸相依的,她结识了那三个人,带回了小白和小叶,却失去了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 她不想伤春悲秋,那没用。 这件事对她造成的冲击是绝对的,可是即使是她想得再多也是丝毫没有用处,今日那一大屋子人的态度她也看出来了,看来姨娘过得也不好,即使之前能跟那些女人和平相处,只怕也是因了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变成了众矢之的。 她在这世上就那么几个亲人,她失去了最重要的那一个,便要让剩下的,过得安好。 她不是坚强的,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懦弱不已,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她便不去幻想那些美好,因为这一切,终究都是凄凉的。 她定定看着沈姨娘,眸中是安慰与决然。 这一刻,沈姨娘突然觉得,自己面前的姑娘,真的是今非昔比了。 “七姑娘快起来吧,这么凉的天,你再给冻出个好歹来,我知道你可是最怕凉的。”沈姨娘顺势扶了她起来,她便也就不再执拗。 经沈姨娘这么一说,苏七才想起来,原来,天都凉了。 往年她总是最怕凉的。 进了十一月,马上这一年就又要走完了。 沈姨娘细心替她掖好背角,坐在了床边,对她说道:“七姑娘啊,你这次回来,也是到了要嫁人的年龄了,该是让老爷给你寻门好亲事才对。” 苏七没回沈姨娘的话,她倒是没想过这回事,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去回。 沈姨娘见她低着头不搭话还当是她害羞,笑了笑也就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多说。 “小叶,你也累了吧,去西厢房歇着吧。”苏七吩咐道。 一来,让小叶好好歇歇。 二来,让小白也好好歇歇。 这舟车劳顿的大半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愁苦郁仙散的事情,小白跟小叶倒是整天亲密无间好兄弟,小叶把小白藏在袖里时间也不短了,该让这小东西出来透透气,否则又要埋怨了。 小叶也知道她的用意何在,点点头就出去了。 “姨娘,你刚才说的事,可跟……我爹说了?”苏七苦笑,自己刚才差点说成那人,何时开始,她连爹这个字都不想说出口了。 “这倒是还没有,不过七姑娘你不用着急,我寻个机会就去跟老爷说。”沈姨娘道。 苏七无语望房顶,好像姨娘就是觉得她很着急嫁出去似的。不过说来也是,像她这样年纪的,就是没嫁出去也差不多都订了亲在准备嫁妆了,她还是一枝独秀来着。 “姨娘啊,我的意思是说,这事就先搁一搁吧,我自己也没想过这个事情。”还好这是姨娘自己一个人在想,要是直接出去宣扬了,她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今天那一众七姑八婆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就巴不得她嫁给乡野村夫一辈子不得快活呢。 沈姨娘倒是对这件事很热衷,一听她这么说便是有些不乐意,苦口婆心地在劝她:“七姑娘啊,你这也老大不小了,你娘不在了,我就得替她操心你的这些事啊,放心吧,老爷给你寻的人家定是这府里这么多小姐中最好的一个,你可是咱们苏府唯一嫡出的小姐呢。” 苏七皱了皱眉,她现在是真的不想说这些事情,刚刚才知道母亲走了,自己又如何有心情去想这些。她知道姨娘也是为她好,她这个年纪再不嫁出去就真的成老姑娘了,可是要让她去听从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倒觉得,真真是不靠谱、 先说这父母之命,母亲不在了,剩下一个爹又不见得多么喜欢她,如何会在这件事上像姨娘想的那般操心。 再说那媒妁之言,今日那一帮七姑八婆,随便揪出一个来,让她去找个媒婆,那也是能把南方说的天花乱坠的,可是真正嫁过去了再发现不对劲就晚了。 就是不说这事情的不靠谱程度,她也不想现在就去想这些事情,真的是没有心情。 苏绾第二十四节 她是半道成的才 就是不说这事情的不靠谱程度,她也不想现在就去想这些事情,真的是没有心情。 “姨娘,我娘出了这样的事,你却要我去想这个……”按规矩来说,这也无不可,天盛没有那种要儿女为双亲守孝的习俗,反而更多的是冲喜,就算是双亲逝去,儿女尽早办喜事还可去去晦气。 可是她不想,就算她再怎么装得不在意,可那也是生自己养自己的人,自己八年不在身边侍候,又怎么能在她刚走半年的光景里就去想这些。 沈姨娘听她这么一说也知道她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遂也不再提这件事,问了她这半年在外都是怎么过日子的,她当然不敢把实情都说出来,只道是自己在外面找了份差事,攒够了路费就回来了,回来的路上救了个小丫头便是小叶,沈姨娘也并不怀疑什么,只是又一阵唏嘘说她受苦了。 沈姨娘说有事忙苏七就让她去了,待到沈姨娘走后,苏七又独自坐在屋里发了半天的呆,心里就像什么在堵着似的,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了。 晚上的时候小叶过来才把愣了一下午神的她给叫回来。 “小叶你干嘛呢,吓死我了。” 小叶眨眨眼,道:“小姐,您都这么坐了一下午了,你的背能舒服吗?” 苏七瞥她一眼,凉凉道:“不舒服的地方是在心里。” 小叶一下子就敛了神色,道:“小姐,节哀顺变吧,夫人也不会想看着你一直因为她不开心的。” “放心吧,你家小姐才没那么容易就垮了,我好得很呢。”她不会用很久的,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她又怎么能在调节情绪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小叶也笑了,只不过笑里带些苦涩与迷茫。 她还从没见小叶露出过这样的笑容来,问道:“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恩……小叶也是没有娘的人,小姐你还有个爹,小叶连爹都没有……” 苏七心疼地看着小叶,这丫头原来也藏了这么多的心事。 “别想了小叶,说不让我想你自己倒是想得比我还多,把小白叫过来,让我看看它憋死了没。” 片刻,小东西又面色淡淡地站到她面前了。 苏七暗道,她早就知道这小东西是要成精的表现,不但能说话了,现在走路都不用爬的,直接就是站立行走了,除了一身鳞片略有些……呃……不雅之外,其他倒也看上去跟人无差异。 “你可别在这院子里给我乱跑,不然惹祸了我可不管。”苏七淡淡道。 “恩。” 苏七倒是有些讶然为何这小东西今日如此听话,看了旁边小叶直跟小东西对眼神,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这丫头倒是个暖心的,要不是这丫头提前交代了,怕是小东西又要跟她争论一番才罢休。 “都歇着去吧,姨娘一会儿估计要过来的。” 小叶也知道她现在不想人打扰,携了小白就出去了,然后这两个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有两个踏进来了。 她见到凝儿的第一眼确实是有一种惊艳的感觉,这丫头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便是出落得亭亭玉立,长得倒是像她爹,不像她似的多仿母亲一点。 “凝儿?”她含笑叫了声。 “绾儿姐姐?” “嗯,是我。”说实话,对于凝儿能识得她这件事,她是多多少少有惊讶的,自己走的时候这小丫头才四岁左右,虽是整日和她在一起,但也不见得那么小的时候就能识人了。 “凝儿,我倒是没想到,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苏七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沈姨娘,不过也是三十出头的人,如今守着这一个女儿,虽是多有慰藉,但也掩不住眼梢的苦涩。 女人这一辈子,最悲哀的,莫过于不能守着一个自己爱的男人了。 如母亲,如姨娘,如这院子里其他的女人。 她们,又有哪一个是守得到自己爱的人的,又有哪一个不是因此而不快活的。 “七姐姐,我记得,当初你走的时候,可也没给凝儿道声别呢!”面前跟小叶差不多年纪的姑娘,面露慎色地埋怨自己,乍一看倒是可爱,可说出的话却让她哭笑不得,她当时也尚是年少,再加上那是第一次父母亲都聚在一起跟自己说事情,自己当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那个爹又跟赶贼似的把自己早早就送上了北上的路,自己哪有时间去跟什么人道别啊。 再者说,自己就是有那个观念和时间,自己也不会想到要去跟当时仅有四岁的小丫头道别啊,她讲些道别的话这丫头要是听得懂才是奇事了。 经此一句,她就判定了,凝儿这丫头跟小叶一样,都是脑子缺根筋的主儿。 “呵呵,倒是我的不是了。”苏七讪笑了两声,看向同样一脸无奈的沈姨娘。 沈姨娘连忙在一旁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七姐姐走的时候你才多大呀,就记事儿了?”说完也是慎怪地看了一眼凝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她。 “对哦,娘说得对。”凝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七姐姐,倒是凝儿唐突了,凝儿在此收回刚才说的话,在此给七姐姐赔不是了。” 她只觉这丫头可爱不已,跟小叶是一个脾性的,笑了笑,道:“姨娘说什么呢,我走的时候就是该给您和凝儿道个别的,凝儿说什么不是呀,说的对。” 沈姨娘点点头,允了她的话,凝儿更是从一进来就是带着孩子般的笑容,这样一来,这屋里下午那种凄凉气氛,倒是无影无踪了。 这样,真好。 生活就是该这么过下去的,她跋涉半个多月回到苏府,却听到母亲不在了的消息,尽管伤心,可是最起码自己现在有小白和小叶,这府里还有凝儿和姨娘,也就足够了。 足够了她坚定信心,好好地过下去。 “姨娘,我饿了。”呆坐着一下午,背也像小叶说得那样疼了,肚子也空了。 “呀,倒是我疏忽了。”沈姨娘连忙道:“你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晌午的时候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带着凝儿过来就是喊你一起吃饭的,被这丫头这一出一搅又给忘了,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不妨事的,姨娘哪里是老了,姨娘分明是看见我太高兴了,一激动就给忘了。” 沈姨娘笑着说道:“七姑娘啊,你别尽拣好听的讲。哎?你这大概下不得床吧?不然我让你的丫鬟给你将晚饭送过来?” 苏七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下床跟你们一起吃。” 再继续坐到这床上,一身的骨头架子就要散了。 沈姨娘到柜子里拿了件皮袄给她披上,怕她冻着了,苏七又摆手放下了,沈姨娘刚要出口埋怨她,她就提前开了口:“姨娘放心吧,绾儿不是那么娇贵的人,这天气哪用得上皮袄,还是等到了腊月里姨娘自己穿吧。” 这皮袄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姨娘本来娘家就不若华氏那般富裕,在这宅院里又是因为与她和母亲交好而过得不太平,这些年日子定也是不好过,再看这皮袄金丝银线的,又是件新袄,想必是姨娘自己都舍不得穿的。 姨娘自己舍不得穿,也未给凝儿穿,却偏偏在这个当头拿给自己穿,她怎么受得起。 沈姨娘摇了摇头,坚决道:“七姑娘,你听姨娘一句劝,你这身子虚得很,要是再不好好照应着就会落下病根的,这次就由不得你自己了。” 苏七笑着说好,心里却是百般叹气。 她一个习武天才,虽说是半道炼成的才,但是也总算是货真价实了吧,哪有那么容易就又是身子虚又是落下病根的。 习气者,不敢说百病不入体,怎么说那身子骨也是常人不能匹敌的,平常的那些小病就是根本一点都不能奈她如何,可是千祗翊两次打得她吐血,又在那火场里被烟熏得够呛,然后半个多月的赶路中还整日因为郁仙散忧心重重,再就是听了母亲不在的消息,这就是个再铁打的人,也该允许歇一下了吧。 要是说前面那一系列的事是在攒柴火,那听说母亲去世的消息就是烈火,干柴烈火一碰撞,就把她给烧没了。 还好有这一碰撞,要不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有点儿什么其他的反应才合适,好像一下子晕过去的反应才是最合情理的。 “哎呀,姨娘,我自己还不清楚我的身子么,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你和凝儿都尚用不上这皮袄呢,我这么风华正茂的,难不成还比你们两个差到哪里去?” 沈姨娘非要给她披上,苏七未等那皮袄再次落到自己身上就直接拉着凝儿出去了,剩了沈姨娘在原地哭笑不得。 一席饭吃得平静,虽是感觉心里有块石头压着似的,但是也不想让沈姨娘和凝儿因为她再生出些什么不好的情绪来,于是便也笑着吃完了一席饭。 小白和小叶她也没再去管,小白不用吃饭,小叶也自然不会让自己饿着的。 苏绾第二十五节 从来就没有情,又何谈深 小白和小叶她也没再去管,小白不用吃饭,小叶也自然不会让自己饿着的。 于是乎这一天也就算是过去了,睡梦里,她才又见到了母亲。 母亲还是挂着温润的笑,只可惜她的唇齿间不停呼唤时,那一袭白衣却越飘越远了。 醒来的时候正是天刚亮的一瞬,她便又发起呆来,记忆里,母亲也是一袭白衣的,不知道自己喜穿白衣是不是也因了母亲的缘故。 那个女子总是温婉美好的,可惜岁月丝丝磨去了那美好。 小时候,她看着一身白衣的妇人浅笑着,跟她说着花开一季也落一季的话时,就觉得,梅画园那一方小小的蓝天下,她的母亲,是那画中仙。 这种时候,回忆也是淡淡的。 “七姑娘,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沈姨娘本是过来看看她是否睡得安稳,却没想到她就已经坐起了身,过去替苏七掖了掖被角,看了她略有些呆滞的神色心下也明了,问道:“又想起你娘了罢?” 苏七点点头。 沈姨娘叹了口气:“七姑娘啊,不是姨娘说你,姨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也不能不怜惜自己啊,这天刚亮,尚是寒气重的时候,你就这么坐起来,被子也不管不顾就掀开,想必我不过来的话你又是发呆一上午,你这样……这样是不要这副身体了么?” 苏七转过头看向沈姨娘脸上心疼的神色,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绾儿知道姨娘心疼我,绾儿也是刚起来,不妨事的,倒是姨娘,现在这个时辰最该歇着才是。” 天刚亮,还没有日光,只是能视物而已,她是不碍事,姨娘怎么受得了这么重的寒气。 沈姨娘笑笑,说道:“我不妨事,怕你睡不安稳,过来看看你。” 苏七心里一暖,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这份用心,她记下了,不用说出来。 “七姑娘,这样吧,你也别伤神,等你养好身子,咱们就挑个日子去拜拜你娘。” “嗯,好。”苏七点头,道:“姨娘回去歇着吧,我也再歇会儿。” “那你自己可照顾好自己,这十一月里,最是易染病了。”沈姨娘心知她不想人打扰,交代了一句之后也就掩上门出去了。 苏七本来就是找的借口想让沈姨娘回去歇着,等沈姨娘走后,她便开始穿衣。 刚才姨娘说的话正是她想的,不过不用等她养好身子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养的,自己这副身子骨,是要羡煞旁人的。 也不用挑日子了。 照理来说母亲是这苏府的主母,虽然这些年那人不待见她,但是这主母的位置还是一丝没变。既然如此,母亲的牌位定是入了苏府的宗祠的,但是当时她不在,至亲儿女都不在的话,这礼仪也就算是未完成,要是再挑日子,必然又要继续那些繁琐不已的礼仪。 她只是想去看看母亲,并不想让那么多人都陪着自己一起去看,也不想让母亲见到自己的同时还须得忍受那锣鼓喧嚣。 她才不信那些什么礼仪,既然入了宗祠就让母亲好好地过,何必再受一番折磨。 手脚轻快地打了水洗了脸就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出去了。 十一月的天气,虽说是天亮了,可是得等到日头出来还得有段时间,不过也刚好,不用再提个灯笼了,刚好能看见路。 也还好,这个时辰,除了她,不会有人去祠堂。 循着记忆走到了祠堂,只觉整颗心都在发颤,祠堂的门是不锁的,也省了她的事,不用爬墙了。 鞋底与青砖地面碰撞的声音在这肃静的一方院子里回荡着,每一声都让她觉得,自己又离母亲近了一步了。 如她所想,果然啊,这祠堂永远都是灯火通明的地方。 苏家祖先的牌位整齐有方地摆在上面,她点了香,跪下拜了。 祠堂的正厅用来摆祖先们的牌位,偏房便是用来摆放女眷们的牌位的。 她便在拜了正厅的人之后,掀了帘子进了偏房。 其实自己小时候来过这里,苏家每年都要有一次例行的祭祀活动的,除此之外,母亲也会常带着她来拜拜,不过从来都不是白天,也是这样的时辰,有时候甚至还要早些,要不就是晚上,总之都是没有人的时候,她每次问一句为什么,母亲总是笑着说有些事不能问为什么,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为什么。 这祠堂,还是没变样。 她也并没找到多了一块的牌位。 自己把那些牌位上刻的字一遍遍念过来,念了三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没有“苏门玉氏嫣然”这几个字。 也就是说,这里面没有摆母亲的牌位。 一股怒气突然间在胸中升腾,转而冷静下来却也释然。 呵呵,没有便没有吧,看来这苏府大院是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只是觉得,嘲讽不已。 “绾儿?” 循着声音看过去,正看到一个自己现在最不愿看到的人。 她冷了神色,“爹在这儿干什么、” “刚才听到这里有人,进来看看,却也没料到是你。” “爹不必担心了,马上这里就没有人了。”说完就直直越过他往门外走去,既然里面没有自己在意的东西,那么,留下来又有何意义。 “绾儿!”背后那人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语气凌厉。 她嫣然一笑,头也不回地道:“你不必叫我,让我娘来叫我!” “你就不想听我说些什么吗!” 她顿了脚。 回身。 还是笑着道:“你说。” 她倒要听听,自己面前这人能说些什么。 解释为什么母亲作为苏府主母却没入祠堂的原因吗? 还是为什么十岁那年把自己送走导致自己连娘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亦或者冷落了十八年的夫人女儿不该对他有这样的态度吗? 好,既然他想说,那她听着。 不远处那人一叹气,开了口:“这么多年,你是否一直在恼恨我?” 恼恨?自己小时候倒是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现在也不一定真正参得透,不过这个词倒是不适合用在他们之间。 “父亲与女儿之间,不存在恼恨,只有情深罢了。” 只可惜,他们之间少的就是这情深。 从来就没有情,又何谈深。 对面那人叹了口气:“绾儿,你是否就觉得,我一定就是过得好的?” 她一笑,笑得真挚,“我不管你过得好不好,总之,你是比我娘过得快活。” “为何你就有这种感觉?” 苏七神色一敛,淡淡道:“你让我听你说,不是你问我答。” 那人往前上了两步,道:“你娘的牌位不在这里自有原因,你不必介怀,其实……” 苏七未听他后面说些什么,直接甩了袖子转身走了,那人说给她听的话就因为她满不在意地转身生生在一半止了。 “你记着,我娘不稀罕,我也不稀罕!” 背后那人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她感觉得到。 却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不提这件事还好,提了之后,原来自己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不忿。自己之所以决然的走了,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不想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一分懦弱。 回去的时候姨娘就站在门口转来转去,看到她回来立即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来扶了她:“你这丫头又往哪儿跑,姨娘就知道你坐不住,一个转身回来你就不见了,跑哪儿去了?” 苏七无语地看着沈姨娘扶住自己的手,怎么姨娘这副样子就让她觉得她未老就先衰了呢,这倒像是扶着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可是……她才双九的大好年华啊! 苏七眼角抽了抽,将沈姨娘的手从自己身上剥离,她却顺势扶了沈姨娘,说道:“没去哪儿,去花园散了散。还有啊姨娘,该是我扶着您才是,您放心吧,我这副身子骨,没那么容易垮。” 沈姨娘笑骂她贫嘴,抬手敲了她一下,不轻不重的。 进了屋她扶姨娘坐在桌子边,用手背探了探桌子上的茶壶,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热感才拿起杯盏倒了杯茶给沈姨娘,问道:“对了,姨娘,凝儿还没醒吗?” 沈姨娘接过来茶,回道:“醒了,洗漱完跟着丫鬟去夫子家里了。” 苏七心思一动,“夫子?” 自古以来便是只有男子上学堂,难不成她八年没回来,这里的民风就全都变了? “是啊,是个女夫子,凝儿跟这她学些琴艺什么的。”沈姨娘道。 “原来这样啊,姨娘,其实……你不妨让凝儿识些字。”她就说嘛,怎么也不可能是去学堂了,原来还是去学些其他小姐都知悉的东西罢了,照她看来,女子学这些也无不可,可是要想独立些,要想跟那些男子的差距拉得小些,还是多识些字好。 她是个另类。 她早先在如梦苑就有海棠姑娘和其他姑娘教诲着,琴棋书画不敢说精通,也算是稍有涉及。 只不过,她这样的另类只怕在苏府就只有一个。 她只知道娘也是识字的,要不是现在就有两个了。 苏绾第二十六节 苏府七女,品行不端 只不过,她这样的另类只怕在苏府就只有一个。 她只知道娘也是识字的,要不是现在就有两个了。 她总是觉得,女子不该偏生就比那些男子少一截,该学的,该做的,能学一分,能做一分便要尽力去学,尽力去做。 “七姑娘啊,以前你娘在的时候,倒是有教凝儿些东西,只可惜后来……” 姨娘的话没说完,她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倒是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姨娘,我娘她……是因为什么才……”她记得,母亲的身体一直是好的,就算是在梅画园不被待见,也一直有一颗乐观的心,也是因此每日都看上去虽有憔悴,却也不是那身子骨不好的人,如何会在这年纪就去了。 “谁说的准呢。”沈姨娘一叹气,道:“那一个晚上的光景,第二天早上起来人就不行了。” “那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沈姨娘想了想,说道:“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对了,那天老爷倒是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样子……七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姨娘您喝茶。”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样子……却又说不太清楚,但是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分明是那么清晰……她想得头痛,却还是理不出一点思绪来,不过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情来。 那扰得她整日心神不宁的一件事。 母亲不在了,她就只有去找那人问了。不过现在自己是不想看见她,可是那事又是非问不可的,算了,改日寻个日子去问吧。 “七姑娘,饿了吧,我让厨房的人把饭给你送过来。” “没事姨娘,我不饿,我跟你这么久没见,想着多坐会儿跟您说会儿话,您怎么总是将我往外赶呢!”苏七佯装生气道。 沈姨娘知道她是在故意打趣自己,也笑笑,这事就算过去了。 到了最后还是苏七唤人将早饭送了来,她吃不吃是没关系,只是得照顾到姨娘的习惯。 要说来,苏府还就这一条好处,不像其他宅子里那么死板,非得规定着一家人都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吃饭,而是各院里都开了小厨房,自己想吃些什么就做些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不用一桌人都等着那一个人来才开饭,也亏得是这点好处,否则让她去跟那些七姑八婆在一起吃饭,她会被折磨死的。 不过,她这次回来,还是必定要有一次这样跟七姑八婆整个院子里的人在一起吃饭的,也算是行个礼数了。 这些事情倒是烦人的很。 吃完饭她找了个借口将姨娘打发走了,也没带小叶,自己去了那管家的院子。 管家看见她的第一眼很是惊讶,连忙要跪下行礼,被她出声止住了。 苏七进了堂屋,寻了个尽可能舒服的姿势坐在了靠椅上,懒洋洋地问道:“管家,不知……你是何时来府里任职的呀?” “回小姐,约是五年前了。” 苏七斜瞥了一眼管家弯着腰的姿势,暗自笑了笑,这人哪可还有她回来当天狗眼看人低的态度。 面上扯出一丝笑意来,道:“五年了呀,时间也不短了,那在府里可待得舒适?” 管家立马献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来,说道:“小姐这话言重了,哪敢说什么舒适不舒适的,本来就是为老爷和各位夫人效力的,不敢承小姐此言。” “哦,这样啊,管家可真是一片赤胆忠心啊。”苏七眯了眯眼,道:“这苏府能找到管家这样的人,倒是福分了。” 能找到如此狗眼看人低,不识大体的管家,倒是应了这府里大多数人的做事风格了。 那管家不知她此话是何意,只觉她话里有话,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弯着腰弓着背陪个笑脸。 苏七慢悠悠地坐在那里不说话,看着管家不停地用袖子去拭额头上的汗,心中越发高兴起来。 以前,西齐也有用过这招。 每次都慢悠悠地看着她不说话,再配上那一身煞气,直教她背后发毛。 她说过,对付这样的人,学个十分之五就绰绰有余了。 待到觉得时机成熟了,苏七缓缓站起身来,莲步轻移到点头哈腰的管家面前。 管家抬起头,看向站起身一身素白锦缎立于他面前的女子,那女子一张素颜未施粉黛,却是琼姿月貌,如清水白莲般立于他面前,一双好看的眸子幽深难测,从中透出波光粼粼来,微笑着对他说了一句话。 “管家,我想让你帮我办一件事。”――(注:下文就以苏绾著称了哈、)白雪覆盖下的一方天地里,静立着两人。 她们面前,一个凸起的土包,像是墓冢。 “姨娘,你说,这雪说下就下了,就跟这人似的,说走就走了,世事真是难测。”苏绾叹道。 “七姑娘啊,你非要在这大雪纷飞的天里来祭拜你娘,不也是想在这冷天里多陪陪她嘛。” 苏绾笑了笑,说道:“还是姨娘了解绾儿的心思。” “要说啊,你娘这一辈子过得也够苦了,你却是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沈姨娘抬起手,替苏绾拂去了落在身上的那许多雪花。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谁也怪不得,姨娘,我们不能只是活在回忆里,前方还有大片的美好在等着。”苏绾握住沈姨娘的手,两人手抖是冰凉的,却又从冰凉中,浸出丝丝温润来。 “七姑娘,你娘这牌位……也未请到祠堂里去……这……” “姨娘快别说了。”她出声打断了沈姨娘了话,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必再提起。 “姨娘,不在便不在吧,连整个苏府都没什么好的,那祠堂又如何能是个好地方。”她一年前就跟那人说过,她不稀罕,她娘也不稀罕。 沈姨娘叹了口气,七姑娘回来的这一年里,她也看出来了,七姑娘是不待见除了她和凝儿之外苏府里的人的,这丫头出去了八年回来后倒变成了个果断的性子,这些年她在府里受的苦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全被七姑娘找回来了,这丫头也不想着自己的婚事,除了这过年的时候能歇息会儿,平日里总是行迹匆匆的,也不知道在忙乎些什么。 “走吧姨娘,这天寒地冻的,你站久了怕是受不了。”苏绾扶了沈姨娘就要往回走。 沈姨娘在原地止了步,“我知道你念你娘念得紧,要不是这过年,又逢上下雪你想来这雪地里陪陪你娘的话,只怕你又是忙乎个不停,别顾忌我,多陪陪你娘。” “不碍事的,我想来哪日不能来,倒是姨娘别给冻坏了。”苏绾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本来今日想来也是心血来潮,一般来说南方下雪是少之又少的,今年却反常地下了这么大,她挎了香烛出门的时候姨娘便说要跟着她一起来,只是这天气实在是冻人,她倒是没关系,只是不想再让姨娘冻着了。 她都没了一个娘,怎么能再让另一个娘也病了。 沈姨娘拗不过她也就遂了她的意,两人乘了马车便往苏府赶。 坐在马车上姨娘未开口说话,她也就没说话,其实自己这一年里,大多数都是这样在沉默中度过的,一来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二来就是也没个能说话的人、 小叶整日跟小白在一起疯来疯去的,都找不见人影,姨娘便是忙着照顾凝儿,剩下的么……她交谈最多的,就是管家了。 这一年内苏府里的人都在说七小姐整日在外面鬼混,找不见个人影,来去都匆匆的,她也就一笑而过,她才不管那些人怎么说呢。 早先开始的时候,不了解南方的市场,加上自己本来手里银子就少,几单小生意都是让管家当了那个出面人,她就只在幕后指挥,后来倒是也赚了几笔,这几单生意中她也看出了些门道来,于是能尽力自己去谈的就自己去谈了。 最开始只所以选中苏府的管家,一来是因为自己当时身边确实没什么能用的人,二来呢,这管家也是有点儿真本事的人,否则也不会去给那人做了管家。 她也并不担心管家会给谁透露,本来就不算什么机密,她一不偷二不抢,做的全部都是正当生意,自然不怕有些人嚼舌根子。不过也还好,看来这管家也是个聪明人,虽说自己没特意交代不许说出去,但是这事情也没人知道,所有人都只当她是早出晚归出去鬼混,再加上一些七姑八婆的刻意渲染,这样一来,自己只在这峪州一年的光景,便是赫赫有名了。 峪州人皆道,苏川七女,苏府主母名下唯一嫡女,自归乡之日起,便是品行不佳,娶妻莫娶苏家七女。 姨娘倒是对此事介意得很,她听听就当顺顺耳朵算了,这样也好,没人娶就没人娶吧,这便也只能说明,这些人都是有眼无珠被那些谣言蒙蔽了去的,她倒乐得自在,没了这些个烦人的事,她才好为自己的以后计划不是。 不过管家没告诉那人,就是不知道是否告诉那人了。 其实就算告诉了也没关系,压根就没有一丝区别,反正即使是那人知道了,这一年来,不还是任由她折腾。 苏绾第二十七节 原来这是如此严重的情况 不过管家没告诉别人,就是不知道是否告诉那人了。 其实就算告诉了也没关系,压根就没有一丝区别,反正即使是那人知道了,这一年来,不还是任由她折腾。 也许,那人本来就是知道的,就是看着她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她倒乐得自在。 “想什么呢七姑娘,到了。” 身旁姨娘碰了她一下,她才从中回过神来,朝着沈姨娘不好意思一笑,先顺手扶了沈姨娘下去。 掀开帘子的一瞬,倒是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先扶了沈姨娘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便是走到了那人面前,微行了一礼,笑道:“海棠姑娘,好久不见。” 海棠伸出手来止了她这一礼,反而自己行了一礼给她。 “小姐千金之躯,海棠岂可受小姐的礼。” 苏七笑了笑,随意挥了挥手,算是把这个话题掀篇儿了。她倒也不是在意这些细节,只是当时在如梦苑,海棠算是和自己熟的一个,她们两个独处倒没什么,可是在外人面前便要行些礼数,刚才自己也是许久不见故人,再加上自己身上有不少东西也是海棠教授的,这才行了一礼,也算是感恩了。 她和沈姨娘进了苏府大门,海棠在后面跟随。 她把海棠领到了梅画园。 姨娘和凝儿还是住在她们原来的院子,自己从去年腊月里就重新把梅画园拾掇出来了,携了小叶小白一起过来住。 一来,这里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居所,二来,跟姨娘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些事情办起来总归不太方便。 “海棠姑娘怎么想到来这南方了?”把人领进了堂屋,倒了杯茶递过去。 她倒也不拘谨,也觉得没什么好拘谨的,她跟海棠,就像有无形中的一种默契,即使是一年多不见,也丝毫没有生疏感。 “老爷唤回来的。”海棠嘴角噙了丝笑。 她心思一动,“唤你回来作甚?” 如梦苑是苏府的产业,虽说不是什么正当产业,但是也算名气远扬了,里面的人又都是有些底子的,所以由此中,苏家近来蒸蒸日上的势头就可见一斑了。 海棠作为如梦苑的一员,说白了,还是归那人管,那人有充分的调遣权。 “回来……助小姐一臂之力。”海棠轻笑道。 “此话如何讲?” 苏绾也笑了,那人让海棠来苏府……助她一臂之力? 这是个什么意思? 海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小姐,近期,可是要变天了……” 她心里一跳,笑了笑,没再说话。 大概又是跟那件事有关罢。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去问了那人几次,当初将自己送去北方,还不许跟皇族之人牵涉的原因,那人总是掩掩饰饰,总也不往重点上说,如此几次之后她也就没再去问。 反正那人不想说,她又何必多问。 只不过这一年内倒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南诏使者上京的事情,她可是一直关注着这件事,谁知道说是南诏使者突然不知因何原因返程,与此同时,边关所有战事即刻停息。于是,天盛又过了这没有天灾也没有人祸的一年,在她看来,除了不常下雪的峪州今年下了这么大的雪之外,再无不同之处。 她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可是也说不清楚。 海棠突然来了,却跟她说要变天的事情……她就不自觉将这些联系在一起了。 “海棠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试探着开口问道。 要说这海棠来苏府也不是想不通,既然是那人唤她回来的,就一定是有事情要交给她做,她却说是要来助自己,难不成……真跟那件事有关? “小姐,有些事情,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你自己就会知道的。”海棠道。 她点头,说得也对,那人既然能让海棠回来,大概也是想告诉她些事情的了吧。 “海棠姑娘不如就住在这院子里吧,还有间厢房,腾出来给你。”海棠的本事不容小觑,她以后办事如果有海棠在,绝对会省力不少,这样的人,还是留在自己身边好些。 “听小姐安排就是。”海棠含笑点头。 苏绾愣了一愣神,她早先就知道海棠姑娘笑起来是美的,今日再一看,似乎觉得,海棠姑娘的笑,跟烟柳,是有相似之处的。 烟柳也是这么笑的。 但是相同中又透出些不同来,很奇异的感觉。 让小叶给海棠收拾了屋子,她就又去找她那个老爹了。 等她那个老爹自己来说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她自己去问问指不定还能套出点儿话来。 “爹!”进了那人的书房,就喊了一声爹,自己也没想到,就生生喊出来了。 喊完之后自己也微愣了一下,转而又觉得,喊都喊了,也就不必介意了。 那人立于案前,单手背后,右手握着一只毛笔,在案上的宣纸上写着什么,听见她喊的那一声爹,手下一抖,不过也是转瞬,笔下字都有些歪了,他干脆弃了不写了,抬起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她站在原地撇撇嘴,行了一礼,说道:“倒是我唐突了,可惜了你一张好字。” 那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妨事,有事就说吧。” 绾绾扯了下嘴角,一年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就还是这个样子。 “我看到海棠来了。”她道。 “恩。”苏川一边说一边重新铺了张宣纸在案上。 “你不觉得该向我解释点儿什么吗?” “你想听我解释什么?”依旧是淡淡语气,提起笔开始重新写。 她袖中的拳握紧,“你告诉我,我因为你,到底无形中惹上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你觉得呢?” “我是在问你!”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自己这一年间问了他不少次,他每次都是这样,今天她便一定要搞清楚那缠了自己九年有余的噩梦到底是什么! 那人笔锋一转,另起了一行,她远远望过去,看得出那是副好字,藏锋隐芒而不露的苍劲字体赫然映于白底上,只可惜,她看不清内容。 “该说的你十岁那年我都已经说过了,剩下的你不用多管。”过了好久,他才回了这么一句话,绾绾再次将目光探过去,一副字总算是写完了。 她听完突然就笑了,笑得悲凉。 她也想不管这些事情,可是现在容得自己不管么。 那人放笔的动作也因为她这突然的一笑就顿了一下,将笔放置好之后才又抬起头看她,带着一种奇异的眼光看她笑意里带着悲凉的表情。 “我若说,我现在不想管也不得不管了呢?”她问道。 “你说。” “我没回来的那半年,经历了很多,我见到了现在的三皇子四皇子,丞相家的小姐,并且,结识。”他说不让去招惹皇族的人,自己却在无形中就招惹了,不知不觉的。 他的眉头皱了皱,道:“罢了,反正以后都不会再来往了。” “还有皇上和惠妃。” 那人几乎要将她绞杀的目光射了过来,咬着牙问道:“我不是说过不能去招惹他们吗?” 绾绾还是笑着,是啊,她也不想招惹,这不是身不由己么。她在如梦苑好好地过了八年,碰见跟皇家沾点儿边的都不敢去招惹,谁知道却在脱离苦海的路上就又掉进老虎洞了呢,而且这老虎洞还是最大的那一个,直接就顶到天了,没有再比他们更皇族的了。 “惠妃在追查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授意的。”这一年来自己做事是小心翼翼,也有可能是千祗翊和千祗璃两个人从中出力,她过得也安稳,没出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惠妃绝对是那种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的主儿,虽说现在她没出什么事,可指不定那一天就爆发了。 那人深叹了一口气:“看看你都在外面干了些什么事!” “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了么?”追查她,就是在查苏家,他要有什么事情瞒着,现在也总该告诉自己了吧。 那人示意她坐下,她就顺了他的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自己也坐下,盯着她的半边侧脸一直在看。 绾绾不动,坐在那里任由他看,等他什么时候看够了,自然会进入正题的。 良久,身边的人叹了口气,说道:“清儿给你的东西呢?” 她从脖子里掏出那个玉佩来,取了下来,还尚有温热感,递给了身旁的人。 苏川拿着那块玉佩,不停地摩挲着,摩挲了很久。 “这是我给你娘的,后来一想,还是你拿着最为合适。” “这是什么?”她一直只以为,这是娘自己的东西,也是在十岁那年给自己的,却从未想过,这也竟是他给的。 “是件信物,重要无比的信物。” “何谈重要?” 那人定定地看着她,道:“可颠覆当今王朝。” 她心里猛地一跳,自己身上……竟有这样的东西? “那你是说……他们可能猜得到我有这个?”她还一直在奇怪,为什么初次见面惠妃便要试探自己,如今想想,当时正是六七月间的天气,穿得清爽些,于是那玉佩…… 这么一想,却是越想越后怕了些。 苏绾第二十八节 做工不精,纯属失误 这么一想,却是越想越后怕了些。 要说,这惠妃还是不算太过心狠的,若是换了心狠的主儿,或许早早就直接下手了。不过也说不准,说不定,惠妃是想循着她钓大鱼呢。 “苏家如何会有这么重要的东西?”苏家一介商贾之家,也才是近二十年才发迹,以往根本就是普通地不能再普通了,如何就有了这等东西? “这也说不准了,大概是祖先留的罢,总之这是祸却绝非福。” 那人伸手又将那玉佩递给她,她本能地便要伸手去接,可是手伸到一边却突然有些退缩,顿了一下还是拿了回来。 都带了九年了,到了现在,再怕也就晚了。 那人看着她手一顿却还是接过来的动作,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似是赞扬。 “我走了。” “去吧。” 苏绾站起身走了,一路上只觉得心里跟什么堵着似的。 她方才什么也没有多问,得到的信息就已经是让她有些接受不了,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一直当宝贝般的东西,竟真是个如此大的宝贝。 只可惜,她不稀罕这样的宝贝。 梅画园的门槛她都差点忘记踏,几乎一个跟头栽过去,海棠险险扶住她。 对着海棠不好意思一笑,便松松挣脱了海棠来,她往屋里去,海棠跟着她去了屋里。 “海棠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望着海棠,一身鹅黄色织锦长裙,一头墨发也是用鹅黄色丝带细细挽系,站在那里有一种不俗的气质,倒是一丝看不出是从妓院里出来的,更多的却像是调养有方的大家闺秀。 海棠一笑,道:“海棠不必知道那么多,只要记得,听老爷的,帮小姐,这就够了。” 绾绾心里猛地生出一个疑问来,“海棠姑娘,在北方的八年,你是否就知道我是谁了?” 她就总觉得,海棠姑娘总是对自己有些不同的,就没把自己当个烧火丫头用过,反而总是待人有方,她有个什么要求海棠姑娘总是第一时间应允。她还当是海棠姑娘心善,现在看来,大概也是故意护着她。 海棠点了点头。 绾绾心下了然,也点头示意知道了,跟海棠说自己想歇歇,海棠便替她掩上门出去了。 其实她现在倒有些找不到当初在如梦苑的感觉了,那时候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如梦苑混了八年,不用每天都累得跟狗似的却可以每天出去厮混,也一直庆幸自己没被拉去接客,现在想来,都是那人的手下,祝妈妈定也知道她是谁的,从来都不多为难她。除了刚去的那段时间做错事了会受罚之外,以后的路倒也都一帆风顺,如此就在那里过了八年。 刚才听那人一席话,也隐约猜出来些,大概也不是非要把自己送走,去了北方他还是托人照看着的,只是自己没去看她罢了。既然敢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都带在她身上,也就说明,是放心她的,也并非是不在意她的。 至于无悲大师的事情,她没有说出来。 她怕两个人都难堪。 自己在如梦苑八年都未过多怨恨过他,却在听了无悲讲述当年的事情之后,心中的恼恨竟一丝丝生成,却又都在今日,丝丝消散。 不管怎么说,那是她爹,虽说做了错事,但也并非罪不可恕,更何况,这前后一联想,种种迹象说明,他还是在意着自己的,也是在意母亲的,最起码,她和母亲不好过的同时,他也未见得就有多快活。 一年前在祠堂他问过,为什么她就一定认为他是快活的,当时她一度认为他快不快活不重要,最起码比自己和母亲过得好就行,现在却换了想法,这些纷杂的事,谁说得准呢,好与不好,现在都过去了。她倒是该去深思海棠的那句要变天了到底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不至于在危险到来时自己手足无措。 望着房顶愣愣出神了一会儿,开了门喊了小叶进来。 “小姐什么事?”小叶这丫头估计是跟小白玩得愉快,被她叫过来倒是心不在焉的。 她叹了口气,“小白呢?” “在外面呢。” “小叶啊,看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让小白在院子里那么显眼的地方,否则万一有人来了,他不就被人看到了吗?”说着还白了小叶一眼。 “哦,小叶知道了。”小叶立马点头。 绾绾眼角一抽,每次都是立马点头,说着知道了,下次该怎样还是怎样,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这样,你去把小白给我叫进来,我看着,你去老爷那里,就说今天晚上一起吃个团圆饭。” “是,小叶这就去。”小叶作势就要往外走。 “路上小心,雪地里滑。”她出声嘱咐了一句。 她的话音未落,小叶的身形就远了,留下句喊声给她:“哎!放心吧小姐!” 小白穿着一件金灿灿的袄子进来了,她眼前一亮的感觉。 “哈哈,我就说嘛,我做的东西穿在你身上也不会差。”苏绾坐在原地得意忘形地说着,完全不顾小白一脸黑线的表情。 “丑死了。”小白小声说道。 绾绾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你再给我说一遍。” 想她寒冬腊月里还顾念着这小东西,怕下雪了冻坏这小东西就不好了,亲自动手做了件袄子给它,想到小东西一贯高调不已的风格,她还是全部用金丝银线缝起来的,这料子也是用的今年苏府从南诏国带回来仅有的一匹珍稀料子,店里都未出售的,她那个老爹给了她,她用来给这小东西做了两身衣服,还好不是给人做的,不然别说富余那么多了,那一匹布都不够用。 她如此照顾这小东西,这小东西还嫌弃她做的东西丑。 其实她做成这样不错了,她从小就没学那些女红什么的,娘没教过自己,说是让她随性点儿好,后来去如梦苑学了些琴棋书画之类的,却也只是皮毛,只是近两天就突然想起学这个了,连姨娘都说自己天赋异禀,这小东西还嫌弃她。 “本来就是,哪有人做的衣服这么丑……看吧,这袖子都没缝好。”小白嘀咕着。 她老脸一红,“咳咳,那袖子……袖子就是那般样式。” 呃……这个说起来,是因为当时她是晚上睡不着点了蜡烛在做,谁知道黑灯瞎火的,一不小心就剪歪了,可是这料子也确实是珍贵,虽然给这小东西做衣服用的那一小块料子就跟小孩子剪纸玩儿似的,可是还是舍不得扔,将就着缝了几针,第二天就扔给小叶让这丫头给小白穿上。 听小叶形容说是小白不想穿,她撇撇嘴也就没在意,今日她这才是第一次见到小白穿,心中暗叹自己还是有眼光的。 如果不是那匹料子,怕是衬不上这小东西的灼灼金光。 如果这小东西不是如此小的身体,她也不会舍得用那匹料子。 自己做了两套出来,还好,能看,只不过那小衣服看起来还真有一种自己就是在乱剪胡裁的感觉,毕竟太小了,做出来也没感觉、 小白斜睨她一眼,哼道:“是么?” “什么叫是么?看看我,这寒冬腊月里还惦记着你,你还敢不满意?嗯?” 小白脸上本是嫌弃的表情突然在听到这句话后变成了鄙视,道:“你敢说?” “嗯嗯,那有什么不敢说的,本来就是记挂你嘛。”绾绾眉眼含笑,似乎自己真的是在述说述说事实。 “你给小叶的衣服别以为我不知道。”小白哼道。 绾绾心里一跳,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要是让旁人来听定会觉得小东西是在吃醋,可是她却知道,这小东西分明就是在揭发自己。 整个经过是这样的,她突然想学女红,便让沈姨娘来教,沈姨娘说她学得极快,她心里高兴至极,却也在姨娘面前极谦虚。 虽说在长辈面前须得谦虚些,可是她还是有些蠢蠢欲动,第一个就拿小叶开涮了,去店里给小叶挑了身好料子,回来就开始捯饬了,做好之后小叶看了,在她两眼放光的情况下一瘪嘴收下了,却是没见穿过。 第一次不成功,她便把主意打到小白身上,反正这小东西一套衣服做起来也快。 于是做好便让小叶送去了,其实也是确实没办法,她又不想在旁人面前丢人现眼,只能拿小叶小白开涮了。 “我……我这不是怕你冻着嘛。”绾绾笑着说道。 “那你去年怎么没怕我冻着呢?”小东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 绾绾重重抚额,这小东西要成精了,这么个小纰漏都能找得出来。她去年又对女红没兴趣,还做什么。 “去年我是在想你又不用穿……”去年一年没穿不是也好好活过来了么,看看其他人家的猫啊狗啊,哪有像小白这样还能穿衣服的,不穿也冻不死不是。 “所以今年我就需要穿了?” “……” 绾绾无语望天,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小白就看着她坐在原处,一身落寞哀伤的气息,无奈地望着房顶。 “其实,还能看了,我就将就着穿了。” 苏绾第二十九节 浮华一世,还是落寞 小白就看着她坐在原处,一身落寞哀伤的气息,无奈地望着房顶。 “其实,还能看了,我就将就着穿了。”小白低声道,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自言自语。 绾绾心里一暖,她就知道这小东西还是有良心的。 “今天晚上我要去正厅,小叶会跟着我一起去的,你不许乱跑,知道了没?” 小白点点头。 又在屋里跟小白好一顿闲扯,才挥了挥手让小白出去了,自己又坐在屋里发起呆来了。 今日一见海棠,就想起自己在北方的日子了,也不知道那三个人都怎样了。 南昭使者中是否有南昭小公主这件事还未得知,那南诏使者突然就半路返回了,也不知是何用意,总之这一年边关没有战事,不过她看也不远了,这一年时间倒是给了三国都同时养精蓄锐的功夫,至于到时候谁是赢家,就是个未知数了。 既然没有战事,玉婉和千祗璃,大概是已成婚了吧,那时就说了回京成婚的,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是已经办得圆满了。 千祗翊就是个未知数了,也不知道是另觅佳人还是仍旧守着他心底那朵枯萎的花。 其实认真来说,她在如梦苑的八年不如说是一直被保护着,在如梦苑周围不停地徘徊着,其他地方倒没有去过,多看了些与其他人不同的东西,却也并未受到什么多余的伤害,直到祝妈妈说出有人是来接她回家的,她才算是真正涉世了。 要不是千祗璃,她还会被一路保护着,平安回峪州,然后继续过着被那人保护的日子。 在灵音寺顿悟的那一份感情,现在想来,也是平平淡淡的。 可能那个时候自己也是犯傻了吧,现在再回头去看,也不过如此。 不过总的说来,自己那半年过得也算是多姿多彩了,脱离了苏家的保护,自己才有了那半年的精彩,虽然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但也是有失有得。 今日与那人一谈,似乎也不那么恼恨他了。 从他能一直暗中护着自己,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都留在自己身上,就说明,她这个爹也并非是对自己一丝情意都没有的。 所以,她才让小叶去跟爹说吃个团圆饭。 回来的时候就该有这么一顿饭的,只不过她不去,也就吃不了,今天既然心结解开了,就该吃这一顿饭了。 晚上的时候,府里到处都挂上了灯笼,若是站在廊道一方望去,倒是整齐划一,好看得很。 她再次交代小白不许乱跑之后,就带着小叶去了前院。 刚才换衣服耽搁了些时间,于是她去的时候便是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聚了过来,尤其是华氏,从自己回来的第一天华氏就没安分过,只不过一年内明里暗里地在她手上吃了不少亏,也就稍稍收敛了些,今日怕是又找到说法了。 “七姑娘这是忘了时辰呀,让我们这么多人都站着等。”华氏讽刺地说道。 一时间,就算旁人不多想什么,被她这话说的也好像不多想也不行了,不就是说她傲娇,故意来晚,把所有人都晾着么。 脸上兀地绽出一个笑来。 绾绾着了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腰间也束了一条素锦腰带,看上去不算华贵,却是气质脱俗,配上那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更是无法教人让她往那心思狠毒之处想。 “绾绾来晚了,给各位赔不是了。”边说边盈盈施了一礼,众人的目光也大多都变得淡淡。 华氏看了更是眼急,暗暗咬了咬牙,也没再说什么。 她用余光看着华氏憋红了脸的样子,暗自笑了笑,这就叫倒打一耙,明明知道自己找的理由靠不住,还非要出来张扬。 一张巨大的桌子旁,站着满满的人,她大多已经不识,也就淡淡扫了一眼那些姨娘和她们的女儿,大概看了下,就只有一个人是自己感兴趣的。 方倩儿。 那个无悲大师口中害死了她的弟弟,被无悲大师无比痛恶的女人。 一年了,她都没有见过这女人一次,从自己回来那一日起,就没见她露过面。 这么多人都站着,应该是坐在主座上的那人下了命令,所以她们都得等着她来才能入座,怪不得有人心生不满。 盈盈走过去看了下爹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遂也安心坐在他旁边了。 她坐的,是这苏府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位置。 她倒是看谁敢有异议。 众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却还是属华氏的脸色最难看,不过华氏越是不爽,她就越是舒服。 华氏是现在这府里地位最高的女人,可若要真追究起来,华氏还得管自己叫一声小姐,再怎么风光也是个妾,她却是正正宗宗的嫡出小姐,平日里不提这些是大家都想着给长辈个面子,可是论起理来她还是这里最该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其他人就是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看见她那个老爹用眼角瞥了她一眼,嘴角划过一抹不易显见的笑,却又转瞬恢复正常,出声道:“都各自入座吧,好不容易一起吃桌饭。” 绾绾死死盯住方倩儿,看着她坐了爹的另一侧,心下了然,是了,她们两个才能坐在这主座下面的次座,其他的那些人,就是再过蠢蠢欲动,也无法越位。 一众人等熙熙攘攘入座,有那些稚嫩的面孔,也有那些微微看出衰老痕迹的,她也不甚在意,这苏府,除了那几个人,其他的都跟她无关。 身边的位置被众人很识趣地空了下来,她笑得眉眼弯弯,唤了沈姨娘坐在自己那空出来的一侧。 知道姨娘是这府里她在乎的人就好,她那个老爹和姨娘,这才是能坐在自己身侧的两个人,其他人想都别想。 在一桌人中寻到了凝儿,看到她跟另几位小姐一起坐在末位,向她笑了笑,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凝儿不必担心什么,凝儿微点了点头。 这一年来,有欺负姨娘和凝儿的,她能防就防了,防不住的,她也都给欺负回去了,她常对凝儿说的就是让凝儿自己去正视那些困难,只有自己在磨练中变强,只有自己有实力,才能不受别人欺负。 待到她那个老爹动了第一筷,她动了第二筷,剩下的人才陆陆续续动起筷子来,其实这顿饭在去年这个时候就应该吃的,只不过她就是不想跟这群七姑八婆在一起,今天是觉得,她这个坚强无比的爹心里,其实是有着她和母亲的位置的,甚至是无可替代的,所以她才来了,就当是给他一个交代吧,算是证明,自己即使不喜欢,也还是愿意呆在这里的。 那个无悲大师口中心狠不已的方倩儿,看上去倒也不像多么狠毒的人,不过她也不是看面相就相信别人的人,无悲大师能那么说就一定是有理由。 也许可能是丈夫常年不在身边,磨去了这方侯爷之嫡女本该在这个年纪的风华,使她看上去更加衰老了一些,举手投足间也并无凌厉气息,一切都是安详的。 说来也是,丈夫不在,即使是背后有个那么强大的娘家又能如何,反正苏府也不缺这么一个闲人,于是就养着吧,养了十几年,就养成这个样子了。 说到这里她倒想起来了,这苏府,倒真是会盘算。 南方四霸这苏府算是其一,也就是这其一,还跟其他的三家都有姻缘。 她的母亲,是那玉府里温文尔雅的五小姐,华氏,是那华家的女儿,方倩儿,更是方瑞诚的嫡出女儿。 这样的安排,不仅为苏府巩固地位寻了通道,更是在很多方面都能帮到苏家不少。 只是可惜了这些女人们了。 其实华氏还算好的,最起码她还能凌厉,方倩儿大概也是凌厉过的,只有母亲,是一直在承受。 想到这里也就没了吃饭的胃口,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在众人聚集的目光中走开了,到了后院,有一抹湖,今日挂的那些灯笼煞是好看,在湖里的倒影更是映的波光粼粼,一片黑暗中模糊不清地映出她的面容来。 其实她小的时候也是没见过方倩儿的,本来自己小时候就是不见人的,母亲和她,就守着梅画园的一方小小天地里,见得次数最多的是沈姨娘和凝儿,再加上可能方倩儿也是不经常出来的,所以只知道自己应该有个叔母,却没有真正见过。 于是,今日那二三十人中,虽也有生面孔,但是这一年来也都看了个七七八八,只有方倩儿的那一张脸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再加上方倩儿敢坐在她爹的旁边,她就肯定了。 可是想起方倩儿,便想起了母亲,本来是想缓和关系的一顿饭,也就这么打断了。 希望他不会介意吧。 在外站得久了便是生了寒意,脚下还是未化的积雪,头顶便又开始飘了。 南方的雪本来是少之又少,今年却不知怎地,突然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雪,大概是像海棠说的那样,要变天了吧。 “小叶,我们回去吧。”本来刚才出来的时候是自己一人出来的,小叶随后就跟了过来,在一旁站着,大概也是冻坏了。 不料,眼前突然光华一晃,她往后退了一步才看清楚,原来遮过来的却是一件披风,金线绣着的大朵曼陀罗在雪光衬托下还隐约可见。 苏绾第三十节 再见,却是陌然 眼前突然光华一晃,她往后退了一步才看清楚,原来遮过来的却是一件披风,金线绣着的大朵曼陀罗在雪光衬托下还隐约可见。 怔了一怔,只觉那金线是如此地晃眼。 暗紫色披风募地披到了自己身上,她连忙又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迫切地想要看清来人。 千祗翊束着一顶紫金玉冠,身着紫金色锦缎长跑,袖口和衣摆处是一如往常的大朵曼陀罗花,在火光和雪光的衬托下,花姿艳艳地绽放着。 早在看到那披风上金线绣着的曼陀罗花时,心中就像有什么突然明朗起来,直到那一小处光亮汇聚成大片明然,她也终于回过神来。 “小叶呢?” 对面的人挑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一年未见,你就没想说点儿别的?” “你想听什么?”绾绾眨眨眼。 “那次我回灵音寺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她抬头回忆起来,当初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柳公子,我想你了。” 她略带玩笑意味地说出这句话来,腊月里的风最是刺人,仿佛将她吐出的话轻轻吹散去,却也将她刚刚才平复下的心情吹起了波澜。 “想我什么了?” “什么都想了。” 两人重复着一年前他初归来时的话,却又都笑出声来。 把千祗翊请到了梅画园,让早先被千祗翊打发回来的小叶给他收拾了间屋子,让千祗翊先过去了,自己回屋泡了壶茶给他端了过去。 要说这梅画园其实也不是多差的地方,厢房有四五间的样子,只不过可能是地界偏僻了些,所以一直都为人所不喜,于是越来越荒凉,所以当初她和母亲才只能住在这里,不过这些年打理下来,看上去倒也雅致。 也没敲门,端着盘子直接就用脚把门踢开了,把托盘往桌子上一放,自己一屁股坐下了,说道:“给,喝杯茶,自己倒吧。” 千祗翊眉一挑,本想说些什么,看到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叹了口气还是自己动起手来,先倒了一杯给她递过去,然后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绾绾接过来在捧在手里摩挲着,似乎从一年前,手里每捧一杯茶,这么摩挲已经成了习惯,总是到了觉得杯子上都留了自己掌心的温度时才放开。 千祗翊看见她把杯子放在手里不停摩挲着,自己也学了她的样子捧起杯子丝丝地转起来。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腊月里,平民百姓都歇了,更何况是那最清闲的皇宫里呢,千祗翊不好好陪着惠妃,跑到峪州,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怎么,不欢迎啊?”千祗翊笑道。 绾绾撇撇嘴,权当没听见刚才的话,道:“你就直说吧,到底来干什么。” “说了是来看你,你怎么就不信呢。” 绾绾眼角抽了抽,这家伙连谎话都说的如此真诚。 “好吧,那你看我也看到了,现在总该说你来是干嘛的了。”这战事刚刚停歇一年,正是朝里需要安抚人心,休养生息的时候,这家伙却在这个时候跑来,不说他有点儿什么目的谁信啊。 千祗翊悠悠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跟我进京、” 绾绾听了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扔了。 “你说什么?” “我说,接你进京。” “为什么?”想她在这峪州,好不容易这一年才微微做出点成绩来,现在自己也算是个小富婆了,千祗翊却想一出是一出地让她进京,这让她说些什么好。 千祗翊淡淡道:“皇上让接的。” 绾绾一脸黑线,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两遍也是一样。” “可是你们家的人为什么都那么奇怪,我跟皇上就只见过一次而已,凭什么今日就突然想起让我进京了?” 今日爹才告诉自己的……就万万不能跟他们牵扯了。 “南昭和西凉是不会安分的,所以整个天盛都需要你……你的家族。”千祗翊的声音略略低沉了些。 绾绾心里一跳,问道:“你都知道了?” “也是近来才知道的。” 她沉默不语。 在灵音寺的那次,大概是皇上授意惠妃的,而惠妃又是百般护着皇上和自己的儿子,她怕天盛王朝被颠覆,所以才那么锲而不舍地去追查她。 若是放在和平时期,爹说的东西能颠覆天盛,若是放在战事时,外族又能颠覆天盛,所以这个时候,他们想的是让爹来帮助他们。 “可是让我去有什么作用?”她问道。 她也是才知道那块玉佩的重要性,甚至还不知道它为何能够如此重要,况且,自己这些年来,也都是把它当做一块普通的护身符看的,其他的都并未多了解,现在却突然让自己进京,其实即使自己去了,也是毫无用处。 千祗翊终于捧起都有些微凉的茶轻缀了一小口,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爹为了掩人耳目把你送去北方,却对其他女儿都无动于衷,就说明是独独对你寄予了厚望的,或者说是最为疼惜你的,皇上不让你去让谁去?” 绾绾还想问些什么,却突然明了起来。 也许,她并不需要有什么用处,因为她本身就是被拿来利用的。 皇上唤她是去当质子的。 在皇上眼里,她一个不明白因果的小丫头,唯一的那点用处就是要挟一下苏家,或者说是要挟一下她那个老爹。 想到此处,突然有些脊背发凉。 手中的杯子随着凉气丝丝冒上来,一下子滚落到了地上。 她弯身去捡,地上有垫子,还未摔碎。 千祗翊看到她明白过来之后一脸惊恐的样子,挑了挑眉,说道:“你也有这么生怕的样子。” 绾绾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家的老大都要拿我去当质子了,我的日子还能好过得了么?我可不想被锁在那皇宫里,一个不慎还要连命都丢了去。” 唉,那岂不是过得是刀尖舔血的生活,即使自己步步为营,都不一定躲得过明枪暗箭。 “何须想那么多、” “你说得倒是轻松。”绾绾幽幽道:“你也真是的,他让你来你还真就来接我了。” “不然呢?” 她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刚刚不过是发泄一下而已,她也知道他过得艰难。 那是一国的君主,他的命令谁能违抗。 “其实,你们可以有别的办法的。”千祗翊道。 话音一落,苏绾带着些审视意味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 他口中所述的别的办法,不外乎就是把能颠覆天盛也能帮助天盛的东西交出去,大概就是那块玉佩吧,爹说那是件信物,到底是怎样有着颠覆天盛的用处,她也不知道。 也或许不是那块玉佩,反正她也不清楚。 但是千祗翊的意思,就是让整个苏府失去最后保障自己的筹码。 如果说爹手里还握着那样东西,最起码皇族的人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可是一旦如千祗翊话里所说的那样交出去,就真的是一点与皇家对抗的筹码都没有了、 即使皇族之人事先打好保证也是无用,反正到时候苏府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那他们若是想免除后患的话,还不是就那么随他们去了。 “千祗翊,你在算计我什么?”她问出声来。 在灵音寺她也问过千祗翊这样的话,千祗翊当时却说她没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可是现在总该有了吧,那么,他就是实实在在地在算计她了。 千祗翊眸光一暗,道:“说不上算计,但是总归那样对大家都好。” 绾绾突然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似的,却兀地笑出声来:“若是真将那东西交了出去,到时候整个苏家还不是任由你们处置?” 千祗翊皱了皱眉,道:“你可以试着信我一次。” “我再信你又有何用,最终逃得了么?” 千祗翊就是再能干,在那皇权的指使下,也是无能为力的。否则,今日他就不会来这苏府了。 到时候如果皇上就是要灭了整个苏家,以免除后患,千祗翊即使再想阻拦,苏家还是躲不了这一劫的。 千祗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可是如果不那样,你就只有却冒牺牲你自己的危险。” 绾绾哑然。 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一揭开,便是要做选择的时候了,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如果她仅仅是苏府的七小姐就好了,可是偏偏身上顶了个这么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明天一起去找我爹吧。”说了这句话,她就把刚才捡起来的杯子放到桌子上,站起身走了。 外面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飘了,好看是好看,却是冷得很,她急急行回了自己的屋子,未点灯,仰躺在床上看微弱的雪光透过窗子撒进屋里。 这一年,这一天,她仿佛明白了许多事。 也许那个人并不是不爱她和母亲,只是因为深爱,才更不能去爱。 因了这样的特殊身份,有了这样重要的东西,就是谁,也不能自由选择。 当初,那个人定也是担心皇族之人会找她和母亲的麻烦,才把自己的深情埋于心底,可是,到了现在,还是藏不住。 苏绾第三十一节 原来,重要在此 当初,那个人定也是担心皇族之人会找她和母亲的麻烦,才把自己的深情埋于心底,可是,到了现在,还是藏不住。 即使他们是再如何小心翼翼地掩饰,还是躲不过那皇权下的野心与算计。 绾绾就这么想着,想着今天知道的一切,想着千祗翊的到来,天就亮了。 倒是一夜无眠。 她出去看了下,雪停了,千祗翊的那扇门还闭着,她匆匆瞥了一眼就准备退回屋里。 在转身回去的一瞬,身后就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她止了脚步,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千祗翊一身华衣立于门前。 “等我。”留了这么一句话,进屋大略收拾了一下之后,换了身衣服再出去。 一路无言。 “我爹应该在里面,你去跟他说吧,我就不进去了。”绾绾道。 千祗翊想了想,说道:“你也进去把。。” 她本想再回去,转念一想,进去也无不可,遂也点了点头。 “爹!”这次再叫,却是自己想叫出来的,并不是上次那种无意识的。 也许,从心底来,她还是一直承认这个父亲的,只不过就那么自欺欺人地不愿去承认。 苏川抬起头来,先是看向她,继而看向她身边的千祗翊,眸光一闪,停了手下的笔,缓缓走到他们二人身前来。 绾绾的心突然一紧,爹的精神也是不好,想来也是一夜未眠。 千祗翊昨晚来的时候,大概是整个苏府都沸腾的时候,只可惜她在那片湖前,前面的喧嚣她听不到,后来千祗翊去寻了她,两个人就直接回梅画园了,可是爹那么聪明,大概是从见到千祗翊第一眼就明白他的目的了。 她不明白因果都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更何况是他处心积虑藏了那么久,现在要面对如此的选择,恐怕更是忧心不已。 “三皇子,请坐。”苏川微微示意千祗翊入座,千祗翊淡淡一笑,也不扭捏,直接就坐下了。 千祗翊坐下后,绾绾就过去扶着苏川也坐下了。 其实苏川用不着人扶,可是她就是想表现一点,那就是她和爹现在是一致的,即使以前是那么地不和谐,可是在这件事上,他们必须保持一致,否则,迎来的就是整个苏家的灭亡。 “我去给你们泡壶茶。”寻了个缘由便匆匆打开门出去了,到了自己屋里,寻了那许久都不曾拿出来的花茶,泡了一壶就又端了过去。 那次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小镇,里面的花茶甚是有名,可惜每年产量少得可怜,价格更是贵得离谱,她只拿回来了少许,味道喝起来倒是也及得上白玉羽的,于是她就更舍不得喝了,留了一年,就只有昨日和今日才拿出来了。 平常一忙起来,倒是也忘了,昨日看到千祗翊,想起自己在白玉羽那儿喝的花茶了,这才翻箱倒柜找了出来。 进去的时候本想敲个门,转念一想,里面的两个又都不是外人,何须敲门,直接推了门进去,却发现,里面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 开门的一瞬间,就像是在坚硬的冰面上投下一块巨石,把那层冰冷砸破了,却也极具破坏力,就如她此刻破坏了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可是两个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向她,反而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云淡风轻背后,到底隐藏着些什么。 “给,爹,这是我藏了一年的花茶,昨日他来了我才想起来的,说起来他还是第一个尝到的人了。”她倒了两杯,先给苏川递去了一杯剩下的那一杯才捧给了千祗翊,自己就站在苏川身旁,看他们两个继续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外面已经开始有下人开始劳作,扫把划过地面积雪的声音透过层层遮碍物传进三个人的耳朵里,在这屋里安静的气氛下衬得格外诡异。 “绾儿,你也坐下。” 她点点头,从偏室寻了个靠椅坐在苏川旁边,苏川却再次出声:“坐到我们两个对面去。”边说还边用手指了指他们俩并排而坐的对面那块空白且居中的位置。 绾绾无奈,只得又挪到那方去。 待到坐定之后,才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苏川,意在询问,他这么做是意欲何为? 不可能无缘无故出声的。 “三皇子,绾儿也跟我说过你们是旧识了,那有些话我也就不避讳着讲了。”苏川顿了顿,看了看千祗翊脸上波澜无惊的神色,眸光暗了暗,继续道:“我就先来跟你们讲一讲那件东西,是为何如此重要。” 千祗翊笑了笑,道:“老王爷尽管讲,其实我们到底连那件东西是什么都不确定,就劳烦老王爷了。” 绾绾听了千祗翊讲的话,疑惑不已,爹什么时候变成王爷了? 而且听千祗翊的意思,皇家的人就只是知道大概有那么一个东西,也知道是在他们手里,但是却只知道个轮廓,甚至于连那件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正讶异时,听得苏川一笑,笑声低沉。 “你们家的人啊……”苏川叹了一声,道:“都多久的事了,还老王爷,我这一辈子也没人还我一声老王爷。” 千祗翊笑道:“不管有没有人唤过,老王爷这个名讳,还是该唤的。” 绾绾听着两个人打哑谜,瞪大了眼看两人脸上都暗藏深机的笑,心里就像有只爪子在挠啊挠似的,却又不敢再此刻开口问,只得憋在心里。 “绾儿,你也好好听着,不要让他们家的人一个个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喜,这才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五百年前,打下这天盛王朝的,就是他们千祗家和我们苏家,当时苏家的先祖说了,天盛王朝,是千祗家的。千祗家的先祖为了报答我们,封了世袭的王爷,当时的谕旨说了,苏家,是这天盛除了千祗家以外,最能当权的人。原本也是好事,可坏就坏在两家先祖都是太过信任对方。” 绾绾静静听着,这才听出点儿眉目来,原来是世袭的王爷,那千祗翊唤爹一声老王爷也是理所应当了,只可惜……爹没有儿子了,这世袭的王爷……就是能袭,也袭不下去了。再者说,这些事情都不知道是多久的事了,五百年啊,天盛也从繁华落到今日这种地步了,官员腐败,后宫动乱,朝堂时有动荡,外族常有入侵,更何况,他们这样的一个外姓王。 爹的话表明,在当时,天盛王朝刚刚建立时,除了千祗以外,苏就是这天盛最尊贵的姓。这也充分说明了,当时苏家的先祖对于天盛王朝的建立是立了多大的功劳,但是却拱手将江山送人,也不愧千祗家先祖如此的厚报。 可是,既然现在苏府都摆明了态度,宁愿不要那世袭的王爷,沦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之家,虽说现在做出了点儿成绩,可是那对于整个千祗家来说,根本就是一点威胁都构不成。 说到底,还是那件东西。 “当时千祗家和苏家手里各握着一支军队,实力相当,也就是这两支军队才打下了天盛的江山。千祗家称王之后,苏家说要把自己手中的力量移交朝廷,可是当时的苏家和千祗家简直就是不分彼此,苏家先祖也考虑到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几次提出要将军队力量移交,可是千祗家先祖就是不同意,说是即使不为了别的,仅为苏家自保也行。后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苏家的军队也再也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过。” 她看到千祗翊眸光清亮了些,而且也呈现出认真听的态度来,她这才明白,原来千祗翊也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可能,千祗家的先祖也只给他们的后人留了个大概的轮廓的,可是苏家的先祖明显要聪明些许,把事情始末都一代一代传下来,不至于让苏家的子孙处于不利地位。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苏川忽然话锋一转,看向千祗翊,道:“而你们要找的东西,就是能够调动苏家那隐没了五百年,世世相传的军队的信物。” 绾绾觉得,听完了这句话后,自己胸口的地方,仿佛微微灼热了起来。 苏家隐没的军队,即使与在世人面前消失了五百年,可是一代一代传下去,怕是力量也不会削弱多少把?那这么说来……若是千祗家把苏家的力量融合过来……西凉和南昭加起来都不敌一个天盛! 怪不得,怪不得千祗家的那些人是如此灼热的追求,原来……那是能使天盛的实力扩大一倍的重要之物! 原来,自己带着那个东西……竟然带了九年! 绾绾觉得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是惨白,吓人极了。 千祗翊淡淡看向她惨白的脸色,也只当她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并没多想,看了两眼之后就收回视线,继续看向苏川,说道:“老王爷能告诉我这些,我在此谢过了,怕是皇上都不曾知道地如此清楚。” 绾绾从刚才千祗翊的目光落到自己脸上时,就开始整理心情了。 苏绾第三十二节 我是挺嫉妒的 绾绾从刚才千祗翊的目光落到自己脸上时,就开始整理心情了。 她不想让千祗翊看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自己初听,真的觉得是好像那块玉佩都开始烧起来似的,烧得自己胸口生疼。 苏川听了千祗翊的话后,低沉笑了两声,可是她却一点都听不出欢悦的味道在里面。 “你们家的人啊,哪会知道这些。” 绾绾就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酝酿着这些事情。 若是千祗家知道这些……怕是苏家早就不复存在。 他们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家族,这个家族有着那么一种能力,能扶天盛,也能覆天盛。 “那……老王爷该是明白我来的意思吧?”千祗翊用食指轻叩桌面,发出有节奏的沉闷声响来。 苏川坚定道:“人没有,东西也没有。” 一瞬间,屋里的气氛又再次紧张了起来,她这才惊觉,此时老爹身上的气场,竟一丝也不亚于千祗翊! 千祗翊是皇子,从小有着优越的条件,再加上他自己的性格也是傲娇不已,所以能释放强大气场不奇怪,可是自己的爹,一直以来扮演的就是一个致力做生意赚钱的商人角色,自己从来不知,原来,他也是这么地骄傲。 两人之间的渗人气氛压得她想往退,却还是强自镇定地坐在那里。 “老王爷,您该清楚你这么说的后果,有些话……还是想好再说。” 苏川却并未看千祗翊,像没听到千祗翊说的话一样。 那道目光,是落到她身上的。 绾绾低着头,却能明显感觉到老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交织着各种复杂感情,有不舍,有无奈,有怜惜,最后都化成了一句无声的轻叹。 谈判,破裂。 回去的路上千祗翊倒是没多大反应,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倒是她,心神不宁的样子都让千祗翊开口问了。 “怎么从昨晚见你开始,你就一直这副生怕的模样,怎么,一年不见,胆子又变小了?”千祗翊含着浅浅低笑,有些戏谑地问道。 绾绾白他一眼,撇了撇嘴,没好气地道:“是啊是啊,本来就是个胆小的人,现在你们家人这么逼我,我还不得吓死。” 千祗翊听她话里哼哼的味道,一下子就乐了,“你嘴皮子倒利了不少,不过可不能用在挖苦我上。再说了个,刚才你听了那么久怎么一句话都没说、” “你让我说给谁听?” 他们俩都能包揽全场了,她一个小配角,毫无作用的角色,她说话干什么,说给谁听,又是说些什么好,这些都决定了,她当哑巴是个挺明智的选择。 “你为什么不试着去劝劝他?” 绾绾低着头踢路上的石子,马上就要到梅画园了,听了他的话,漫不经心地问道:“劝他干什么?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么?” 其实……反正千祗家的人又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他们就算是寻个东西蒙混一下也无不可,只可惜,这假东西是无法调动那据说隐没了许久的军队的,到时候还是会露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也许……千祗家的人根本就没想调动那些人,而只是给自己吃颗定心丸,想除去一个威胁罢了,况且,即使有信物在手,千祗家的人也未必找得到那些军队在哪儿藏。 五百年哪,五百年能够改变太多东西了,那些士兵们生儿育女,一代代传承,一代代强大,就算不经常与俗世往来,想来也不会太差。可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一定住得非常隐秘,这世上的世外桃源简直太多了,他们如果不是寻到一个藏身的好地方,又如何能藏得了五百年。 千祗翊斜睨了她一眼,道:“那就随你。” 她叹了一声:“其实……本来也是件好事的,可是却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就像爹说的那样,怪就怪当时两家太过交好。 苏家就料想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所以当时就提出了要移交军队的想法,只可惜……千祗家是那么真诚地想要表示自己愿意让苏家手握重兵,这一方面也是因为按当时的状况来看,若是苏家先祖不让贤,那千祗家的先祖是无法做那天下的君主的,于是乎,苏家为了保全自己,只得让那些士兵带着妻儿老小全部隐没,渐渐淡出世人的目光,只是,时隔五百年,到了现在还是躲不过。 “过去就过去了。” 她点点头,猛地想起一事来,问道:“当初……惠妃……或者说是皇上,他们是怎么想到我身上的?” 自己刚开始还以为是脖子里的玉佩被人认出来了,因为无悲大师说他就是那样认出自己的,所以她料想皇上和惠妃也是因为这个,只不过听千祗翊今日说的话的意思,他们根本连这个信物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何谈凭信物认人?可是如果这么说的话,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可以辨识身份的东西,他们又是如何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怀疑自己的? 千祗翊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道:“璃弟说的。” 她突然就一下子定在了原地,千祗璃? “他说了什么?” “这便又是另一桩事了。” 绾绾一急,急忙道:“你倒是说、” “记得那日我去魂涯么,我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璃弟进来,不过我们两个都没出声,然后,无悲大师在屋里与你相认,璃弟在外面听了个完全。大概,是把你和无悲大师的关系告诉父皇母后了罢、”千祗翊缓缓道。 刚才一愣之后便抬起脚继续走,边走边思索着千祗翊说的。千祗璃跟自己说过他那天在外面偷听的事情,她也不甚在意,反正那个时候千祗璃没害自己,可是千祗翊说是因为千祗璃将她和无悲大师的关系告诉了告诉了帝妃二人,可是难道仅仅凭此就能怀疑她是那五百年前苏家先祖的后代? 这貌似……有些说不通。 “千祗翊,你们就凭我是无悲大师的侄女就能联想到这么多?” 千祗翊撇了撇嘴,道:“当然不是。”顿了下看了眼她不耐烦的神色,继续道:“你以为……无悲大师凭什么拥有现在这么高的地位?” 她一怔,凭什么? 她一直以来所认为的,就是无悲大师真的悉心钻研佛法,全靠自己努力得来,虽然无悲大师自己并不一定喜欢天盛第一禅师的称号,但是总也是他自己有能力人家才尊称的吧?可是听千祗翊的意思……难道是另有隐情? “皇上早就在知道无悲大师是苏家的人了,只不过无悲大师是次子,应该是不了解事情的经过的,所以皇上特意派人一路推崇,其中自然不乏大师自身实力的原因,但是要有人推波助浪,无悲大师才能像现在这样为民众所接受。绾绾,你要知道……人站得越高,就越是危险。”千祗翊幽幽说道。 她没空去理会千祗翊叫得肉麻的那一声“绾绾”,只是在思考他说的那些话。 照千祗翊这么说的话,其实无悲大师是皇家的人一路推崇上去的? 那这么说的话,自己是无悲大师的侄女这个事实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那么精明,自己是长子的嫡出女儿,却不在家里呆,皇上稍微一联想,就能想得到,爹是为了保护她才将她送走的,至于要保护的原因…… 原来如此。 千祗璃,你就果真这么心狠。 “千祗翊,千祗璃他,到底是怀了怎样的心思?”前方是梅画园,她干脆就停在了原地,望向千祗翊一双凤眸,里面的眸色却是晦暗不明。 千祗翊看她一脸不可置信的脸色,心下了然,漫不经心道:“你想多了,他当时是并不知这其中几多缘由的。” 绾绾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她本就不信千祗璃会在那个时候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现在算是经千祗翊之口得到验证了。 她不管现在千祗璃抱着怎么的态度去看她,总之那个时候千祗璃不许。 不许在那个时候害她。 还好,还好千祗璃当时并不知这其中的缘由,就只是将她与无悲大师的关系告诉了皇上和惠妃,可是那些明白因果的人别有用心一联想,这才造就了这一切。 这样子一想,心情就畅快不少,脸上也挂上了笑,继续抬起脚走了,一转身就进了梅画园。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绾绾问道。 千祗翊挑挑眉,戏谑地问道:“你就单单想他们俩,不想我是吧?” 绾绾眼角抽了抽,自己昨晚不是才跟他说过,她什么都想了么,今日不过是问一问,毕竟也是想那二人的。 “你吃什么干醋?”绾绾挂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装作无辜地问道。 “我不吃醋。” “那就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回京之后就成婚了,两人过得好着呢。”千祗翊道。 “那就好。”绾绾白他一眼,道:“你兄弟过得好我怎么听着你跟很嫉妒似的?” “对啊,我嫉妒,我是挺嫉妒的。” “那是你亲弟弟,你有什么好嫉妒的?” 苏绾第三十三节 也不知,到底是谁犯贱 “对啊,我嫉妒,我是挺嫉妒的。” “那是你亲弟弟,你有什么好嫉妒的?”绾绾哼道,还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继续道:“你羡慕人家啊,谁叫你不娶个像玉婉那样的夫人,两个人也好好过日子,那样你心里就平衡些许了。” 千祗翊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幽幽说道:“那个人死了。” 感受到千祗翊幽幽的目光,她毫不服输地回瞪了回去,道:“反正都死了,你守着一朵枯萎的花,又有何用?” 刚好进了自己的屋子,手一转就把门关上了,隔了千祗翊在外面,反正他也不见得想进来。 “你回去自己好好想,以后我想说什么便会说予你的,不会因为一朵枯萎的花再顾忌些许。”绾绾冷冷丢了这么一句话。 她早先就跟白玉羽说过这些话,当时想的便是拯救这两个男人出苦海,可是当时自己就只开导了一个。 自己本就不是那种会揣摩别人心思的人,以前时有避讳着柳凡琏还是因为不想让千祗翊伤心,可是现在她越来越觉得,既然那些事情已经成了过往,就没那个必要再为此伤神。 千祗翊若是在这一点上想不明白,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是说千祗翊太过痴心?还是说他执迷不悟中毒太深? 总之,这些事情让他自己去想吧,她能说的已经都说了,剩下的,就需要他自己去揣摩,就像一年前她也只是对白玉羽说了只言片语,但是她想,就是这样的只言片语,他们二人,都是参得透的。 既然如此,她也并不需多说多做多想些什么,一如一年前一样,她只需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 千祗翊倒没有像白玉羽那样一连几天都不见她,而是中午的时候就巴巴又朝自己屋跑了过来,说是饿了,要吃午饭。 绾绾见到一脸若无其事的千祗翊时,眼角抽了抽,叹道,这家伙的自我恢复能力也是独一无二的! 两个人如此大的反差,可能并不是说谁对柳凡琏的感情多一分少一分,反而其中因素因为她多些。 一来,她对白玉羽说的话可能更重了些,而对千祗翊则是轻轻飘飘两句话,二来,她之所以是轻轻飘飘两句话,是因为她觉得其实不必对千祗翊说那么多千祗翊就能明白地透彻,可是千祗翊这反应过来的速度……真真令她咋舌! 千祗翊大概是听了她的话气愤不已,于是便不睬不理地走了,然后就是像白玉羽那样开始反思,其实很多时候人就是这个样子,陷进一个无限循环的漩涡里出不来,其实只要有人轻轻地拉一把,便是事半功倍。 千祗翊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明了,就算没有完全走出那个漩涡,最起码也有在思考并且开始接受她的话了。 这样就好。 孺子可教也。 比白玉羽那厮倒是强。 “想吃东西自己去找小叶,让小叶给你弄,到我这屋里来干什么?”她手捧一杯清茶,慢悠悠地看着千祗翊,同样是不紧不慢地说着。 千祗翊看见她慢悠悠的样子,挑了挑眉,只说了六个字。 “我要吃你做的。” 绾绾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不过也呛得够厉害,咳嗽了半晌才呆愣着看向千祗翊。 “我做的?” 吃她做的? 呃……貌似,这要提起一桩旧事来。 “咳咳,我怎么记得,当初我说要包了楚府那几天的饭,有人一脸不屑地说他不吃来着。恩?你说呢,三皇子殿下?”她朝着千祗翊眨眨眼。 她突然就乐了,当初是千祗翊自己一脸嫌恶说不吃的,现在却跑过来找她说非要吃她做不可。呃……这难道就叫做,十年风水轮流转么?千祗翊是不是过了一年脑子少了根筋,所以给了她这样一个讽刺千祗翊的好机会? 只听千祗翊淡淡道:“是么?那……那人可真是犯贱啊。” 绾绾眼角一抽,这位亲爱的皇子殿下,你这么喜欢自己骂自己表面上还装的人畜无害是吧? “呵呵……倒是犯贱地很呢。”无言以对,只得跟着附和了一句。 千祗翊眯了眯眼,道:“说完犯贱的事情,该回归刚才的话题了吧?苏大小姐,这饭,你是做呢,还是做呢?恩?” 千祗翊故意把犯贱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明显就是在表达对她的不满,绾绾听出那语气里的咬牙切齿之意,眼角再次抽了抽。 谁来告诉她,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明明就是这厮自己提的,她重复了一下而已,为什么这厮还要如此记恨自己? “呃……皇子殿下发话了,民女岂有不从的道理。”她自认这话说得毕恭毕敬,还配上一副特别狗腿的表情,看到千祗翊脸上扭曲的笑意之后,她就知道,自己这装狗腿的一招又起效用了。 “快去吧,本皇子就在此候着。”千祗翊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 绾绾仍旧挂着满面的狗腿笑容出了门,却是在转身的一瞬间就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回去扇千祗翊一个巴掌的冲动,可是那人……她惹不起……于是,便只能想想了,脸上的笑也变成了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小叶本也是笑容满面,看到她之后突然就白了脸。 “小姐,你……谁惹你了?”小叶带着一副惨白的脸色问道。 绾绾看到小叶白了的一张脸,就能想象的到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的吓人,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面无表情地回道:“谁犯贱谁惹我。” 小叶看到她表情不再那么吓人才放下心来,听了她的话,几乎是里面就接了下一句话:“啊?谁犯贱啊?” “……” 绾绾无语望天,她这是又造的什么孽,捡了个这样的丫头回来,脑子肯定不只缺一根筋。 “别问了,跟我去小厨房做饭。” “啊?”小叶的惊讶之情更盛了些,“小姐,你不是好久都不做饭了么,怎么会想到要做饭?” 绾绾脚步不停,丢给身后小叶一句冷冷的“我乐意。” “哦,小叶这就来了。” 好久未生灶火,做起来却还是熟门熟路,也许自己就是这个命,只不过这命生生让她改了去罢。 拿着汤勺环顾了四周,这小厨房里连能下锅的东西还真没有,虽说每院都有小厨房吧,但是其实她这院子里的是不常用的,她这院里没有生火做饭的婆子,她也不想让小叶小小年纪便整天呆在厨房里,于是大多时候她都是让小叶去府里的大厨房取回梅画园来用。 不过大厨房的饭总是少量的,反正每个院子都有小厨房,大厨房的那点饭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可是梅画园就当了这万一,后来大厨房直接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不出意外,大厨房作为梅画园的小厨房使用。 于是乎,整日如此,她也就习惯了,这梅画园的小厨房也不知道多久都没生起过火了,这屋里的东西……就没一样能吃的。 “小叶,你去大厨房拿些能下锅的东西来。”绾绾淡定道。 小叶突然变成了一张哭丧脸,道:“小姐,昨日的一席饭,大厨房可是把能用的东西都用上了,怕是即使今日我去了,也拿不回多少东西来。” 她一怔,苏家何时穷到如此地步了? 只是一怔之后便反应过来,这不是苏家太穷,其实是太富留下的祸端。苏家强盛起来之后,各院都有了小厨房,大厨房就只备用了作为她梅画园小厨房的食材,昨日她又是突发奇想,想必爹吩咐下去地急,这寒冬腊月,又没有天天的早市以供采买东西,所以造成了做了一顿饭之后大厨房就空了的局面。 其实如果说按照正常来说,现在这个时辰,即使是再不好采买东西,也该有人买来了。可坏就坏在千祗翊来了。 天盛三皇子造访苏府,这得是多么轰动的事,她不知道千祗翊是顶了个什么身份来的,既没有带护卫也没有随从的,如此就说要接她进京,是她目光太过短浅还是千祗翊太过自信? 千祗翊来了之后,爹肯定发了话,苏家的人不许再随便出去,谁知道千祗翊是不是带了暗卫隐藏在苏府外,所以大厨房现在……肯定是缺粮了。 这倒是个头疼的事情。 “这样吧,小叶,你去看看,有什么都给我拿回来,不要种类太多,能用能吃就行,最好是拿些青菜和面条回来,其他的能带也就带点。对了,跟大厨房的人打声招呼,说这几天我们的饭就不用他们准备了。” 楚府那一夜的阳春面,是她当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呃……估计现在也是唯一能凑合吃得下去的东西。 为了避免千祗翊再次满脸嫌恶,她就勉为其难再做一次阳春面。 反正千祗翊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闲暇时无事尝碗阳春面也算是走近民众了。 小叶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东西,刚好合了她的心意。 只不过,看样子,她以后要每天生火的日子还有,所以她才让小叶跟大厨房的人打了招呼、 苏绾第三十四节 我是来提亲的 只不过,看样子,她以后要每天生火的日子还有,所以她才让小叶跟大厨房的人打了招呼, 毕竟那不成文的规定都定在那里了,若是千祗翊还让自己每天做饭给他的话,大厨房的饭她们就用不着了,未免人家心里有什么想法,还是提前打个招呼好、 于是乎,接下来几天,千祗翊就心安理得舒舒服服住在梅画园,她就面带笑容装作狗腿天天唤一声亲爱的皇子殿下。 第一天的时候,千祗翊还面带微笑地吃了她端过去的面,第二天,就换成了面无表情,再往后,直接就是黑着脸了。 如此到了第六天,当她再次端着阳春面走进千祗翊的屋子时,千祗翊竟然再次笑了,甚至笑得比第一天还灿烂,甚至……有些扭曲。 “你打算让本皇子吃多久这个?恩?”千祗翊带着一脸的扭曲的笑意问道。 绾绾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答道:“呃……你住多久?” 言外之意:你住多久,我便让你吃多久。 千祗翊扭曲的笑意更盛了些,一步步走进她,她警惕地看过去,出声道““想干嘛?是你自己说要吃我做的饭的,我就会这一样,你爱吃不吃!” 千祗翊听了她的话不为所动,脚下不停,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嘴里还不停警告:“千祗翊,你就是杀了我,也还得住在这苏府吃饭不是,不然这样吧,以后我让小叶给你换些口味,也免得你腻烦了。” “实在不行我让大厨房的人每天换着花样不重样地给你做好送过来。” “再不行以后我就罚自己看着你吃饭,我不吃还不行么。” “还有啊,以后我都保证不吃阳春面了,我也不做给你吃了。” 千祗翊仍旧带着一副扭曲笑意看着她,脚下步步紧逼,绾绾心里暗自叫苦,本来她是想故意整整千祗翊的,她就想看看这家伙到底能忍到何种地步,没想到这刚第六天,就忍不住要发火了。 呃……貌似,这样的一个皇子,吃了六天的面,也算是忍耐力超强了。 第一天是缺少食材无奈之举,后来她发现其实阳春面做起来蛮顺手,再加上她是懒人,又有些报复千祗翊的意味在里面,就每天都是这般了。 本来以为千祗翊即使忍不住也是黑着脸不吃就行了,到时候她哪里敢让皇子殿下饿着了,肯定还得另寻他法不是,千祗翊要是不吃的话,也刚好给了她一个借口解脱不是,反正是他自己不吃的,又不是她不做。 可是她万万也没料想到是现在这般状况,千祗翊一身紫金华衣,脸上是那独一无二扭曲却依然迷人的笑容,此刻正用一种异常复杂的目光盯着她,脚底下还步步紧逼。 绾绾为了躲他,他上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 她没一直往后退,要是逼到死角,她的麻烦就大了、于是就绕着桌子转,转了一圈,刚好到了门口。她就盘算着从门口跑出去,料想千祗翊也不会不要面子再跑出去追她。 转到门口,她一撒腿就往外跑,马上就要跑出去了,自己面前的门却突然“砰”的一声合严了。 再回头,千祗翊却已淡然坐在桌边,也没挂着刚才那般扭曲的笑意,反而是面色淡淡看着她因为门突然被关上而呈现忧愁神色。 绾绾心里突然“咯噔”一蹦,千祗翊出手把门关上,这一方面阻挡她出去,另一方面……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她说? “不想吃不吃就是了。”她道,偷偷瞥了两眼千祗翊的淡淡神色,看到没什么波澜之后才放下心来,继续道:“你说吧,想吃什么,我让大厨房去做就好了,总之你别指望我,我不会。” 千祗翊淡淡道:“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她撇撇嘴。 她当然知道,千祗翊总是笑着的,不管是温润的笑还是邪魅的笑,抑或者刚才那般扭曲的笑。反正只要摆出淡淡神色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跟你装正经,第二就是真正经。 现在显然是后者。 “那你倒是说。”她也淡淡道。 “你准不准备跟我走?” “什么叫跟你走,跟你走去哪儿?”她装作不懂道。 这几天他们都没有提这件事,现在千祗翊却突然提起,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回答。 千祗翊明白她是在装傻,话锋一转:“知道这次为什么皇上让我来么?” “还不是因为你跟我熟。” 那皇族的人,能跟她说的上话的不就只有千祗璃和千祗翊么,千祗璃得留在京里陪着玉婉,不就只有千祗翊了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是让璃弟和璇儿一起来?” “你自己来不是方便些么?”她理所当然道,仿佛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不过她自己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 千祗翊这么一说她便想起来了,其实让玉婉和千祗璃一起来也无不可,再加上,她和玉婉之间若是要说这些事情,可能会更容易些,为什么让千祗翊自己来? 难不成是千祗璃还在介怀,所以就不想来? 千祗翊心下明了她是心里犯嘀咕嘴上还不服输,也只淡淡一笑,道:“皇上是让我来提亲的。” 她心里又是“咯噔”一声。 “提谁的亲?” 千祗翊不答反问:“你说呢?” 绾绾暗道皇上这可是下血本了,让堂堂三皇子娶她,就为了留她当个质子,看来他们对这东西还真是志在必得。 “我知道了。”她道:“我走了。” 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又开始发起呆来,千祗翊给她这么一个消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了。 东西是绝对不能交出去的,倒不是他们不想助天盛,关键是现在两个家族已不像之前那般互相密不可分,现在相互之间已经隔阂太深,谁也不肯轻易相信对方。 而且现在不单单是苏家,其实苏家就这么几个她在乎的人,其他人的死活她才懒得管,她只要能保住这几个人就知足了,但是现在怕的是那些隐没了五百年的军队受到伤害。 皇族的人哪,从来都是自私的。 现在还好,战事也许时刻就会发生,千祗家的人是需要用这些来抵御外敌的,可是万一这些军队不愿为皇族支使,或者说是战事过后千祗家的人要收服这些军队而那些士兵不愿的话,他们就只有一个下场了。 那些无辜的人们,只因皇家的野心,便只能死去。 更甚者,假如皇上根本就没想让这些军队去支援边关呢,也许就是想出去一个威胁也说不定。 那些苏家的士兵们,安生养息地过了许久,爹也许会去看看,可是并不想让世俗去惊扰他们本来宁静的生活。 如果五百年前他们的祖先选择做了普通人,那这么一代一代传承下来,也许苏家的这些军队就早已不复存在。 可是他们不能做普通人。 他们是打下这天盛王朝的大好江山的功臣,却因为两大家族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关系,只能选择隐没着,刻苦着,守候着。 苏家已经对不起那些守候了五百年的人们,苏家让他们背负上沉重的使命,却又不能挣开。 说白了,那些人,五百年来,隐没在世人之外,他们过着与世人一样的生活,也经受着军队里刻苦的锻炼,他们与军队有相同之处,却又有不同。 天盛的军队里面没有妻儿老小,而那些人,就是在守候着一个使命,他们每天都过着平凡的生活,有着士兵该有的素质,又生活得像个普通人,但是,却又不能走出那世外的桃源。 这些,全部都是苏家强加给他们的。 说得明白些的话,与其是在守候一个使命,还不如说是守候苏家。 五百年前苏家即使不能把他们移交千祗家,也可以让他们回归平凡人的生活。如果说当时遣散了这些人,也许现在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可还是苏家的私心,苏家先祖太过精明,他一方面想让苏家保持强盛,一方面又不想让千祗家对苏家有顾忌,所以那些无辜的士兵就成了牺牲品。 苏家先祖让他们淡出世人的视线,也淡出千祗家的视线,可是他们从未消失,一直存在着,为了苏家,默默地存在着。 所以说,苏家对不起他们。 于是就更不能将东西交出去。 其实皇族的人用不着那个信物,那个信物其实本来就没有多大用处,只是苏家代代传承代表着指挥者的一个东西,爹将东西交给她……其实也是想让她接管那些人。 即使有东西,千祗家的人也根本就不知道苏家的军队隐匿在何处,还是无用。 也许,他们是想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他们要的,是苏家把那些军队的一切信息全部都供出来,那样不管那些士兵是否愿意为天盛王朝效劳都不重要了,千祗家的人只要知道他们在哪里,就可以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偷袭。 爹跟她说过,那些士兵全部都是分散着的,也就是说,他们需要集结起来,才有抵御天盛军队的力量,万一让千祗家的人知道了他们身在何处,那……一小股一小股地歼灭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皇家的人,自私就在此,不为他们所用,就只能死。 苏绾第三十五节 那是极度寒冷的地方 皇家的人,自私就在此,不为他们所用,就只能死。 想了想,站起身往门外走。 她得去看一趟。 顺着原来的路一路走到了爹的书房,料想他此刻是在里面的,进去的时候爹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我想去一趟。”她道。 爹抬起头看了一眼她又低下头,“去哪儿?”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儿。” 爹久久未答话,似是在思考,最终,淡淡道:“去收拾东西吧,带些御寒的衣服。” “好、” 回去就立马让小叶收拾东西了,她自己就交代了一下要出远门,那些店里的事情她就去了一趟管家的屋里,让她照看着。 院子里那么大动静千祗翊肯定也听到了,她有意往那扇屋门前瞄了两眼,见房门依然紧闭着也就淡淡收回目光,反正千祗翊也是去不得的。 待到她拿着东西再去书房,里面的人却不见了,她愣了愣神,直接就去大门处了。 门口一辆马车正等着,倒不算华丽,却也看得出来,跟一般马车似有不同。 她也未细细探明其中玄机,直接就上了马车,爹果然在里面坐,看见她上了,微微挪了挪身子,给她腾了地方。 马车缓缓驶动,她坐在车上也不说话,爹也不说话,就只听得到车轮碾在路面上的声音,吱呀作响。 也说不清走了多久,只知道,马车就是朝着一个方向走,没有她所想的那样七拐八拐把人带到哪些不为人知的地方去。 如此行了三四天,马车一刻未停,才总算到了。 走到一半时,她就知道为什么要带些御寒的衣服了,这马车沿着的一路方向,却不是北,但是的确是越走越冷了。 待到马车停下来,她往外看了,确是白茫茫一片。 先行下了车,回身扶了车上的人下来。 “这地方,倒是易找也难找。”她道。 说是易找,明明就是一个方向的路一直走,说是难找,谁又会想到一直走下去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爹淡淡看了眼,没答话。 白茫茫中忽的现出两道人影来,乘着一辆雪橇,向他们缓缓驶来。 待到两道人影乘着雪橇像前来,她才看清,大概是一对夫妻。雪橇是用四只不知名的狗拉着的,一到他们跟前就温顺趴下。 “老爷!”那个男人从雪橇上下来,唤了一声。 “恩。”苏川点点头,携了那人去一旁说话。 绾绾和那名女子一齐望着苏川和男人去了一旁,绾绾站在原地没说话,那名女子一笑,笑里带着纯真与朴实,说道:“这是小姐吧?!我姓吕,单名一个碧字,那是我家男人,大家都叫他老三。这次本以为又是老爷一个人来,没想到还带了小姐,以前可没见过小姐来呢。” 她暗道自己猜得没错,果然是夫妻。 “碧嫂嫂,以前却是待在家里,未跟爹一起来过。”她笑道:“有了这第一次,以后即使不用爹,我自己也是能来的。” “小姐说的是,只不过小姐这声嫂嫂我可受不起。” 绾绾暗道吕碧大概是那种淳朴至极的女人,其实刚才那个男人也是这般,他们脸上的笑意,一看就是常年的朴实浸润出来的,不带外面那些人的浮华。 “无碍的,该是唤嫂嫂,碧嫂子要是不嫌弃,就唤我绾绾罢、”其实她倒觉得,称呼么,怎么唤都一样,无须在这上面纠结许多,本来按辈分和年龄来说,唤一声嫂嫂也无不可。 她是在想,这里面,大概是没有那么多等级之类的规定,既然如此,她来都来了,何必去坏了这些规矩、 吕碧笑了笑,也并没听她的话,还是唤着小姐。 “小姐,一会儿你便和老爷乘着橇车进去吧,我和老三就在后面慢慢走。”吕碧道。 “嗯、好、”绾绾笑着点头。 刚才她来的时候就在想,这下了马车一片的白茫茫,难不成她要来找的都是一群雪人?吕碧的话算是间接告诉她了,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人都未住在这里,大概是马车行不进去了,需得做橇车方才进得去。 倒是个隐蔽的地方。 她们几句话说完,苏川和那个唤作老三的男人也已经说完了事情到了这边。 老三笑道:“老爷和小姐坐橇车吧,老爷是会使的,我和碧儿就在后面走了。” 跟刚才吕碧说的话一样,绾绾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先扶了苏川上去,待到苏川坐定后,她也一抬脚跳了上去。 苏川看着她微微一跳带些调皮的动作,眸中含了一丝笑意,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架了雪橇走了。 她看到苏川那熟门熟路的动作,问道:“爹,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倒也不是。”苏川回道:“这边是最近的一个,带你行了三天半就到了,其他地方怕是要远些,这里一年也只来个两次而已,少的话,一次也是有的。” “那其他地方的呢,你每年也都要去吗?” “大概都是要一一走过来的,否则你怠慢了哪边都是不好的。”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小时候总是隔几天就不见爹的人影,就是这回来的一年也是,隔几天就找不到人了,原来是去这些地方了。 她又问道:“到底是有多少地方分散着?” “也不多,有三四个像这样的小地方,还有一个大地方,几乎五分之四的人都在那里。”苏川答道。 绾绾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那这么说来,她们要去的地方也只差不多占十分之一的人而已,她感兴趣的倒是那个占了几乎五分之四的人的地方,也不知道,那么多的人,是在哪里藏身。 两人刚刚的对话声很快被风雪淹没,这里隐蔽倒是隐蔽,只可惜就这一点不好,也许是她适应不了罢,这气候着实是冻人。 即使是她常年在北方,可是遇到今年南方那种飘雪天气也是受不了的,更何况这地方比峪州冷了不是一丁点儿。 差不多整个世界都是白的,她不知道脚下的积雪有多厚,只知道,这雪,还是一直在飘的。凌冽的风刺得她的脸生疼,仿佛下一刻她的肌肤都要被风生生撕裂开似的。 等到橇车停下来的时候,也是她刚醒过来的时候。其实蛮佩服她自己的,那么冷,竟然也睡得着,大概是这几天连续的赶路,真的是累了。 “爹,我们来时候坐的马车,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那里面有吃的喝的睡的。” 绾绾眼角一抽。 “我是说……构造。” 那马车能够行三四日不停,这要是换了普通马车,肯定坐得晕头转向的,可是她坐了三四天却好好的,其中当然也有爹说的原因。 有吃的喝的不算奇怪,毕竟也是必需品。马车上有暗格,能够分上下两层,晚上是可以睡的,外面倒是看不出来,但是里面的确是方便的很。 但是她关心的,还是这马车的构造。 “你爹又不是工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绾绾一叹气:“好吧,我不问了。” 反正她知道了也没用,只是好奇而已,她也没打算以后做工匠。 下了橇车又行了一会儿,才总算看到一堆低矮的房子围在一起,房子门前还都有稀稀散散的人群。 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叫了一声:“老爷来了!” 然后人群突然就从稀散全部都聚集在一起了,先是都道了老爷好,然后不约而同的叫她小姐。 她笑着答了,看向这一群都面带笑容的人们。 大约是吧,不与那些世俗争扰,便都是这般淳朴。 看见他们的第一刻,便有人立即去吩咐准备晚上的饭菜,她也不知是什么,只是隐隐带些期待。 这些淳朴的人们,能够想得到唯一表达他们的欢迎之情的方式,就只是晚上的一顿饭了。 这顿饭的形式,她喜欢的很。 所有人都围着一个火堆,有些篝火大会的感觉,所有人都是面带笑容的,在这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就像她所想的那样,老爷和小姐只不过是一个称呼,他们真正的意义,还是这里的客人,而不是主人。 本来就是,苏家对不起他们。 “姐姐,你小心些,路好滑。”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童音,她回过头去看,是个挺可爱的小女孩。 她笑了笑,对于刚才善意的提醒回了句:“姐姐知道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姐姐,我叫小宝啊。” “那……小宝的父母呢,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面?”她是刚从篝火大会上回来,不知道爹跑到哪里去了,反正她睡不着,出来转转,顺便找找爹。 “他们在家里等小宝,小宝一会儿就回去了,姐姐在这里干什么?”小宝朝着她眨了眨眼,许是冷了,小脸有些泛红,两个童簪的映衬下看起来甚是可爱。 “姐姐在这里看雪,马上就回去了,小宝快回家吧,别让父母等着急了。”她笑道。 小宝点点头,甚是乖巧,“小宝这就走了,姐姐回去的时候小心,雪地好滑。” “去吧,姐姐知道了。” 小宝走之后,她干脆也不转了,心情因为这个好心的孩子变得好了不少。 苏绾第三十六节 若说是你,我怎么敢去信 小宝走之后,她干脆也不转了,心情因为这个好心的孩子变得好了不少。 她也懒得找爹了,反正他比自己对这里熟不是,如此一想就安心回去睡觉了。 果然,在异常寒冷的地方,反而睡得特别好。 第二天一大早自己开门的时候,爹就站在门外等自己了。 “走吧。”爹道。 “这就走了?”她讶然。 “你还想让千祗家的人在府里等多久、”爹丢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她在门前自喃:“也是啊,千祗翊要跳墙了。” 于是,就这样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还是原路返回。 再次回到楚府那恢弘的大门前的时候,竟有种陌生不已的感觉。也不知,楚府这辉煌的背后,又有多少比得上那住在雪地低矮房子里的人们。 门前人好多,那些夫人们都出来了,她就大概扫了一眼就走了,这些人大多不喜她,今日也并不是来接她的,她就不必多去招惹,只携了沈姨娘和凝儿在众人面前走回去。 千祗翊在梅画园毫无姿态地坐着,呃……不对,是躺着。 一身紫金华衣,墨发披散,嘴叼一根不知名小草,两腿一翘躺在摇椅上。 她看了千祗翊这副吊儿郎当的造型,一时没回过神来,这是哪个? 看清千祗翊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的时候,禁不住笑出声来。 “千祗大公子,你这是要闹哪样啊我这几天不在,你过得挺滋润是吧?”她笑道。 千祗翊面朝阳光,眯了眯眼,道;“恩,你不在,我滋润得很呢、” 绾绾依旧笑意盈盈:“那请千祗大公子挪个地儿吧,你在这儿晒屁股我没意见,可是现在你挡住我回屋的路了。” 千祗翊这躺椅的位置……就刚好对着自己屋的大门。又赶了这几天的路,她现在想的就是赶紧睡一觉,这厮却专门搬个躺椅来自己门前堵着,当真是可耻可恨、 千祗翊斜斜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拍拍屁股就回屋了。 小叶倒是有眼色得很,千祗翊一走,立马就用小身板一摇一晃地把摇椅拖走了,清了她回屋的路。 自己面前一路畅行无阻的路,看起来就是比千祗翊顺眼,绾绾如是想着。 还好刚才在门口沈姨娘和凝儿就与自己分别了,不然姨娘看见千祗翊这副样子在她门前,必定又要一顿说教。 姨娘本就因为千祗翊住在梅画园而生了不满,说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能就这么跟男子共处一院,她总是撇撇嘴说道是共处一院又不是共处一室,再说了,即使是共处一室也不见得有什么,姨娘说了两次之后也就不说了。 本来就是,千祗翊先不说了,她跟千祗璃那还睡过一张床呢,不过这个除了千祗璃和她也没人知道,她也不甚在意,那个时候自己不是无奈之举么,反正也没事。 可是姨娘若是跟自己一起进来看见千祗翊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定是又要跟她絮叨一番。这府里的人都知道千祗翊的身份,大多数人都想巴着千祗翊,即使是有意见也不敢在明面上说出来的,姨娘肯定也是私底下跟她说个不停。 从另一方面来讲,千祗翊住在梅画园是最好的选择,他不住梅画园住在哪儿,这苏府当然不少好房间,但是他来的目的就只有爹和自己知道,若是住了其他院子,他们之间若是要谈事情,岂能离了那远远的地方去。 思绪一闪而过,她还是遵循自己本来的意思,躺下去呼呼睡了一觉,一觉没人来叨扰,睡得极是舒服。 醒来的时候一开门,愣了一下。 怎么爹又站在门前? 刚刚开门看见爹的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做梦了?又回到在那雪地的一晚了? 爹从来不来这里的。 不管是自己小时候还是自己回来的这一年,爹都是不来梅画园的。即使有时候有事,也是自己去书房找他。似乎从自己有记忆起,爹就是经常呆在书房的,大多时候都书房都是找得到他的。 这一次却突然来了,她反应过来的一瞬就似乎明白了。 出事了。 “快进来,爹。”她让了身让爹好有位置从门处进来。 苏川看了看绾绾,两只眼睛中透出凝重,看得她的心惊了惊。 “爹,有事你就说吧。”她道。 苏川叹了口气:“他们,一个都没留下来。” 她心里一跳。 “你是说……他们?” 苏川点了点头。 绾绾看到苏川点头的动作,一股怒意突然从胸中升腾而起,强自镇定着问道:“是谁?” 千祗翊,是你么? 苏川道:“你说呢、” 她不语。 明明就知道答案是确定的,却还非要去问一遍才安心,可是问了这一遍,却更让自己感觉到痛彻心扉的感觉。 她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跑出去了,也不管爹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跟自己说了,想来是没有了,即使有,她也听不进去了。 “千祗翊!”她叫道。 “在这儿。”千祗翊答道。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千祗翊的脸在夜色下,有些看不分明。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道:“你跟我说,是你么?” 千祗翊抬眸,“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说清楚。”她冷冷道。 如果不是千祗翊跟着他们去了雪地,雪地里那么多人怎么会一个都不留?自己初入雪地时见的吕碧和老三,还有那个可爱的小宝……那些淳朴至极的人们,怎么会在他们走了三四天之后就被屠村了? 千祗翊,你若说不是你,我不信。 可,若说是你,我怎么敢去信。 “我是让人跟你们去了,并且找到了准确的位置,也把得到的信息送到了京里,可是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千祗翊道,声音清零。 “你为什么跟去?又为什么要把他们的所在地告诉皇上?” 千祗翊,是我对你防备太少了是么,导致了你如此的行径是么。 我当时若是对你多些防备,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千祗翊沉默了很久。 “你难道想让苏家加速灭亡么?”千祗翊定定看着她,不答反问道。 绾绾哑然。 千祗翊说的对,他来了也有半月了,这还不算在路上的时间,若是再不透露出些东西出去,只怕皇宫里的那人就要着急了,也许哪一天坐不住就不顾忌那么多直接找个理由把苏家这么多人全部都除了。 反正皇家的人想给人定罪,不是容易得很么。 而且,千祗翊还并不能透露虚假的消息、否则,皇上就又要多想了。 所以千祗翊跟去了,所以千祗翊把消息告诉皇上了,所以那些人现在就一个不留了。 她黯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失魂落魄的走回了房间。 爹还在那里坐着。 “爹,他不是……”她想说些什么,却在一半被打断了。 “别说了,你自己想好即可,有些事情不必跟我讲。” 绾绾看着苏川的背影消失,心里也不知道是想些什么,五味杂陈的。 苏家对不起的那些人们。 也许,她是时候为那些人做出些牺牲了。―― 半个多月后。 “千祗翊,你跟我爹走的时候说了什么?”绾绾问道。 憋了大半月,自己就是想问这个。 那天启程的时候,这家伙跟爹嘀咕了半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还一会儿一看她的、她想问又觉得不合适,可是憋了大半月,这眼看就要到京里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万一又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自己却不知道跟个傻瓜似的,她才不要那种感觉。 千祗翊斜斜瞥了她一眼,妖孽一笑,道:“绾绾,你不必问这个。” 她听那一声绾绾,眼角抽了抽。 “呵呵,千祗大公子说的是,我不问,不问。”她讪笑了两声。 不想说就不说了,她又不是非得听,还惹得自己听了一声绾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件事发生后,她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去找千祗翊,又一起去找爹了,说了一件事,便是她要答应进京的事情。 也许,牺牲她这么一个人,就能换来苏家暂时的安稳。 虽然是暂时,但她也总算起到作用了。 屠村这件事更加表明了,皇上或许根本不是想让那些人去助朝廷。他要的,只是他自己的一个心安,他不想要威胁在自己身边,于是那些人就成了牺牲品。 为了这种牺牲能少一些,或许只有她答应千祗翊那名义上的提亲了。 说是名义,其实也是名副其实,他们两个都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只不过皇上下的令谁也没办法违抗,另一方面,这也是件好事。 对于千祗翊和她来说,都是好事。 姨娘逼着她的婚事,惠妃逼着千祗翊的婚事,这下好了,两个人都得救。反正互相看起来也算顺眼,日后自己若是有个好歹说起来也有千祗翊这个皇子殿下照应着,又能让爹多腾出些时间来处理那些事情。 何乐而不为。 于是,一阵昭告天下之后,他们就上路了。 那些七姑八婆听到她要嫁给千祗翊的消息,一个个是欢喜中带着嫉妒。 欢喜是因为终于要送走她了,嫉妒就是因为千祗翊了。 苏绾第三十七节 徐韩墨,他是人中人 欢喜是因为终于要送走她了,嫉妒就是因为千祗翊了。 苏府除了凝儿还有多少未出阁的姑娘她不清楚,只知道,那些嫉妒她的,大概都是因为自己或者自己的女儿没能找个像千祗翊这样才貌双全翩翩风度身世显赫的良婿罢了。 呃……这么说起来,貌似千祗翊优点还真不少。 “千祗翊,以后你可得护着我,我怕你母妃把我吃了。”她道。 千祗翊邪魅一笑,“放心吧,我护着你。” 她笑了笑,嘴上是这么跟千祗翊说,其实她才不担心呢。惠妃不喜欢她是一定的,不过她也没必要怕什么。 以前是觉得苏家可能有什么皇室不喜的地方,所以处处都提防着,现在她也明白了,确实是有不喜的地方,只不过她也无需低头,只怕要真是撕破了脸,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况且她也从来没有怕人的习惯,即使是畏惧,也不会停滞不前,否则就算是自己放弃最后一丝机会了,她才不会做那样的人。 “还有多久到?” “明日。” 她定了定神,明日。 明日就是新的开始了。 她一边高兴又要见到玉婉了,又一边忧愁自己如何去应对皇宫里的腥风血雨。 “千祗翊,你以后不许像上次那样自己把事情都暗中办了却不告诉我,我不说别的,只要求你有什么事情至少说出来,我们两个一起商量,最起码也让我心里有个数。” 她一直就恼千祗翊这一点,什么事情都自己藏着,什么也不说出来。 千祗翊总觉得他自己能行。 她并非是不相信千祗翊,只是觉得,他自己一个人再怎么能干些,有些事情也该说出来,就算不为了千祗翊自己,也是让她求个心安。 比如说这次,她知道千祗翊的本意不是让皇上去屠村,可是皇上还是什么也没告诉他就动手了,也许她知道以后不一定能改变什么,但是也不想在最后知道的的一刻瞬间心寒。 千祗翊看了她凝重的神色,轻点了点头,道:“好。” 她凝重的神色突然温暖开来,亦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日。 紫金琉璃瓦在冬日里并不温暖的日光下闪耀了她的眼,微微眯了眯眼,看向一身紫金华衣的千祗翊。 千祗翊温润一笑,向她伸出手来。 她怔了一下,却在转瞬就恢复正常,递了手出去。 两人在前面走,小叶在后面跟着,看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绾绾看到小叶那眨眼的动作,笑了笑就不再去看。 从千祗翊去苏府的时候,从他三皇子的身份披露的时候,小叶就知道了,知道这不是什么柳公子,而是天盛王朝的三皇子,自然而然地,这丫头也就联想到她所记得的少爷和柳小姐是什么人,小叶去问她,她便都一一告诉这丫头了。 小叶知道的时候,两只眼睛瞪得睁圆,她随便说了句没事也就作罢了。 这丫头是能接受的,不然她就不会带这丫头来皇宫了。 皇宫啊,这是吃人的地方,小叶和她一不小心就是连骨头都不剩的下场。 到了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时,在文武百官的众目睽睽下,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竟然一瞬间平静下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么,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皇上拿她有用处就自然不会动她,再说了,千祗翊还在不是,他们俩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 “民女苏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她跪下一拜,礼仪行得一丝不差,朝堂上的众人眼中大多都目露赞赏之光,她淡淡笑了笑,待到千祗翊也行完礼之后,最上方那人说了句“起身吧”,她便站起身来,毫不畏惧地看向龙椅上坐的那人,待到众人脸色一变她才惊觉这样是不合礼仪的,忙低了头去。 没办法,正视人家正视惯了,猛一让她在人前低头哈腰的,还真是不习惯。 上面那人哈哈笑了两声,道:“三皇子这次去江南峪州带回来的苏姑娘,乃是隐没世族的嫡女,这次跟三皇子一起回来是成婚的。” 皇上清清淡淡几句话,解了朝堂上众人对她的疑惑。 “朕现在就下旨,封苏家七女为容华郡主,与三皇子择日成婚。” 绾绾暗自笑了笑,这算是官面上的说法吧。 遂又拜了一拜,“谢皇上。” 皇上这说法,可真是两全其美了。 人家问起来的话,其实也好回答。 是哪个世族啊?苏家!为什么没听说过?都说了是隐没了!可是她配得上三皇子么?皇上已经封了人家郡主了! 谁就是再想追究她的来历,就让她们去吧,反正也查不出什么来。 那些事情,除了千祗家和苏家的人以外,其他能清楚的人,只怕是少之又少了。 她顾自想着这些事情,后来上面那人又说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等到千祗翊挽着自己出了朝堂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千祗翊笑道。 “我没……”本想说没想什么的,后面的话却生生卡到了嗓子里说不出来。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 在两侧的官员人来人往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人。 本来还有些看不真切,可是那人竟自己一步步走上前来,走到了她跟前,她这才相信了。 真的见到故人了。 “徐二公子好、”她道。 此时的徐韩墨,一身朝服,看样子,倒不像是那些多显赫的官员,但是又有些不同寻常。 “臣给郡主请安。”徐韩墨行了个礼给她。 她微微一笑:“不必行这些虚礼。” “郡主这一年可还安好?” “安好、”她挂着盈盈浅笑,道。 突然间很多目光都一一落到这边,落到千祗翊他们三人身上。 绾绾皱了皱眉,怎么突然这么多人看她。 “郡主安好就可,臣这就走了。” 她微点点头,徐韩墨便转了个身走了。 徐二公子刚才讲……臣? 这么说,真的是在朝中任职了? 她看向千祗翊,朝着千祗翊眨了眨眼,示意他这是怎么回事、 千祗翊撇了撇嘴,拉了她继续走,一边走一边说起来。 她听了一路,这才听明白,原来徐二公子任了个不算官职的官职。 虽然算不上官职,但是却无比重要,可以说,徐二公子坐上了这个位置,就是朝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玉婉的爹爹,柳丞相,柳述,突然在大半年前跟皇上提出要告老还乡,皇上本是说不许,可是柳丞相说有人选来顶替自己的位置,自己是老了,可以让年轻人尝试着,如果到时候天盛实在是需要他的话,他再来。皇上顾念着玉婉爹爹年岁大了,便也允了。 这人选便是徐二公子。 原来徐二公子在短短甚至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就成了柳丞相的得意门生,柳丞相本就有告老还乡的想法,只不过苦于无人接班所以一直耽搁着,这下子是真的坐不住了,立马就跟皇上说了,让徐二公子暂任丞相一职。 此举轰动整个朝堂,大多数人持反对意见,说是徐二公子太过年轻,说不定万不可轻易将丞相职位托付予他。可是柳丞相又极力保徐二公子,于是到了最后,商讨的结果便是,徐二公子没有官职,却可赋予其一定实权,并且让徐二公子做着丞相该做的事情,这样过些日子再说其他的事情。 皇上就这样给了柳丞相和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既不让柳丞相的希望落空,又让文武百官觉得没有太过轻浮过分,当真是个好决策。 她明白之后不禁问道:“为什么玉婉的爹爹就非要保徐二公子?” 一年前见徐二公子,还只是个被情所伤的痴心人,一转眼却变作了朝堂重臣,这其中缘由,她却有些想不通。 “徐韩墨,他除了太过痴心这一点之外,其他皆可说是人中之人,恐怕这满朝的文武到了最后都得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人的才能,天盛怕是难找出第二人与之匹敌。柳丞相以前想离开朝堂是苦于没有人接替,自从偶然间与徐韩墨成了师徒之后,便是对他满意异常,此次行径也不奇怪。”千祗翊缓缓道,语气里饱含着无限赞赏。 绾绾一时失神,她倒真没看出来徐二公子是个如此特别之人。 千祗翊说的那句,其才能天盛无第二人能与之匹敌确实让她惊了惊。 人哪,果然不能只是片面的看。当初在兰州,自己只是跟徐二公子那样子混了个脸熟,并未与他过多接触,对徐韩墨的了解也多是听人家形容。 她以为,徐二公子只不过是在兰州赫赫有名罢了,也就是多才点儿,家里情况让旁人羡慕些,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情况。 “千祗翊,以后可不能只听只言片语了。”她叹道。 千祗翊挑挑眉,笑道:“你想说你听什么只言片语了?” “我就一直以为徐二公子是优秀些罢了,却没想到,是人中人。”她又叹了一声。 片面看人,果真是让她看人的误差不小,以后真是不能这样了。 苏绾第三十八节 他那忧伤的面容如此刺眼 片面看人,果真是让她看人的误差不小,以后真是不能这样了。 她当初还是因了烟柳,才想到要去跟徐二公子混个熟脸,没想到,徐二公子倒是惊才一只。 千祗翊笑了笑,也没说话。 她继续纠结着自己识人不明的问题,千祗翊一路拉着她走,她也没注意,一路上倒是惹得众多侧目。 脚下一个没注意,生生让门槛给绊了去,几乎一个趔趄栽倒地上,幸而那只手拉住了自己正前倾的身体。 她一个不满眼光扫过去,道:“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 千祗翊挑挑眉,“这不是拉住你了么。” “可是你刚才明明就能提前告诉我的,万一我摔死了怎么办?”她继续不依不饶道。 天盛王朝三皇子妃,刚被册封为容华郡主的第一天就因为走路时心不在焉,而绊到门槛上摔死了,三皇子早先注意到了却未出声提醒。 呃……疑似,谋杀亲妇。 嗯、要是她真的绊死了,外界的传言一定是这样、绾绾如是想着。 千祗翊淡淡道:“你这不是没死么、” “这位亲爱的皇子殿下,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呢?”她笑意盈盈道。 “再娶一个。” “……”绾绾暗自翻白眼,好了,让他去娶吧,反正他又不是娶不来。 再抬头,却是见“沁芳斋”三个大字,她想了想,这是……惠妃的住处? “千祗翊,这是哪儿?”她问道。 “皇后的地方。” 绾绾从门槛处退出去,觉得不够,又远远地退了几步,这才细细看了起来。 并不奢华的建筑,不算大气的一方庭院,还算合规格的门庭,不尽华美,但也雅致。可是,如此朴素的地方……竟是那一国之母的住处? “这是皇后的住处?” “恩、” “可是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你得先见了皇后才能去见母妃,然后才算是安生了。”千祗翊道。 “哦、知道了。”她有些丧气地说着、本来以为去见见皇上就算是万事大吉了,却忽略了,这后宫女眷,还是得以皇后和惠妃为大。 千祗翊似乎看出她心中对于堂堂一国之母住这小院子的疑惑,在进屋之前,以极低的声音跟她解释道:“皇后自瑂妃娘娘死后便转了性子,不再那么强势,而是改到了这沁芳斋来住,不说吃斋念佛,也算是修身养性,虽说也管些大小事务,但是没有以前那么锋芒毕露了。” 她点点头示意知道了,暗道怪不得,皇后这是真的累了,想必是没有那个心力斗下去了。这整个天盛都知道,瑂妃那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其他人即使位置坐得再高,也敌不过瑂妃一人在皇上心目里的位置。 皇后位高权重,瑂妃活着时她定是不服,要跟瑂妃争些什么,总想要赢过瑂妃,可是瑂妃真的死了之后,她反而没有追求了,信念倒塌了,也就没心力去争了。 人就是这样,特别是一心为了一个男人的女人。 瑂妃即使是死了皇上也对其念念不忘,皇后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输了个彻底。 千祗翊拉着她进了屋子,她定睛一看,一身着凤袍的女子,身上并无多少首饰,头上戴了支凤簪,其他的便无点缀,长得倒是标志,只是衰老的痕迹已经显露无疑。 皇后坐在椅上,两侧分站两名侍女,此刻正淡淡打量着她。 她嫣然一笑,走上前去,去给皇后行了礼,请了安。接着千祗翊也请了安,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地说了些客套话。 皇后听完不甚在意点了点头,眸光里也是无波无澜,似乎根本就当她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她感受到皇后不甚在意的态度,暗自勾了勾嘴角,皇后哪,你活得真是悲哀。 待到走出沁芳斋,她对千祗翊道:“我算是知道了,以后我要应对的,只怕就只有皇上和你的母妃了。” 千祗翊挑挑眉,没做声,只是唇角也勾出一抹浅笑来,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 她看见那抹笑,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皇后那么轻视她,就说明……皇后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皇上知道的事情,却没告诉皇后,而是告诉了惠妃,并且愿意让惠妃一届女眷插手这等事情……呵呵,皇后哪,你莫说去跟瑂妃争,就是一个惠妃,你都比不上。 惠妃最起码还知道跟瑂妃交好,皇上爱屋及乌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去了,可是你却偏要去动皇上拿心尖尖上的人,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她原也以为,皇后也是她需得提防的人,今日一见,看来是不用了。皇后简直就是这件事的局外人,一个毫不知情的局外人,这同时也说明了皇后这半辈子是活得多么失败。 可惜了,半辈子失败,就注定一辈子都失败。 这一点上,惠妃是这皇宫里做的最好的女人。 明知道抓不住皇上的心了,就干脆不去抓了,从瑂妃入手,这不是么,瑂妃死了之后,可不是就是她一人独大了么、同时也造就了千祗翊跟千祗璃感情甚是不错的局面,这是皇宫里少有的兄弟真情,难能可贵。 所以她说,惠妃此般打算,可算是救了她自己也救了千祗翊。惠妃跟瑂妃交好,其中不乏两人本来就是表姐妹的原因,可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姐妹真情又何曾真正起过作用,说到底,还是利益驱使,惠妃若是无法从中获利,也许就未必跟瑂妃那般亲近。 “别发呆了,打起精神来应对你说的人吧。” 千祗翊一句话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她定了定神,回味了一下千祗翊刚才说的那句话。 千祗翊是在说,她要见惠妃了,没错,就是这样。 “你可答应过我的,要护着我。”她笑道。 “恩、” 两个人又是手拉着手进了惠妃的寝宫,惠妃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似是皱了一下眉头,只不过是转瞬间就恢复正常,似乎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似的。 但是她知道那不是幻觉。 看起来,果然如她所想,惠妃果然是不喜她的,也并不想她给自己做儿媳妇。 绾绾暗自撇了撇嘴,反而把千祗翊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她才不在意呢,惠妃越是不喜欢,她就越是要去做,能给惠妃添堵,她心里舒坦着呢, 千祗翊感受到她的小动作,挑了挑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先给惠妃请了个安。 她也照着标准的礼仪动作给惠妃请安,就像在朝堂上那样规规矩矩的。 她不想让惠妃抓住什么把柄,这些小事上就更加没必要。 礼仪什么东西的,对她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毕竟自己有个名气响当当的娘在那里放着呢,又不是摆设,自己从小耳濡目染也总该学会了吧,更何况娘还是有特意教循自己这些东西的,即使在如梦苑没怎么真正地用上过,总也是不会差到哪儿去。 跟刚才皇后的淡淡目光截然不同的、甚至说是带着审视与不喜的目光,就毫无预兆地落到了自己身上,她不做声,静静感受着目光里的审视之意。 屋里的气氛几乎要冻结成冰的时候,惠妃才开口了:“赐座。” 两侧立马就有人搬了高椅过来,绾绾暗道惠妃这算是审完了吧,没看见什么她能挑得出毛病的地方吧、 千祗翊过来跟她坐在并排,惠妃的目光还在两个人的手上徘徊不定。 “咳咳。”她故作轻咳了两声,惠妃的目光这才讪讪收回。 千祗翊用眼角余光看了她两眼,唇角又不经意扯出一抹笑来,似是在嘲笑她刚才的行为。 她看见了也懒得多搭理千祗翊,只是等着惠妃再次开口说话。 惠妃大概并不想跟她多说话,这是她总结出来的。 上次在灵音寺,惠妃说的“吃饭吧”不是对她说的,刚才的“赐座”不是对她说的,可是却都是在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的异常紧张气氛下产生的,也不知是独独对她一人如此还是说本性如此。 她想是前者。 于是乎,惠妃下一句话,果然还不是对她说的。 只听得惠妃道:“翊儿,这次去了江南,一路可有受苦?” 她听后撇了撇嘴,千祗翊能受什么苦?从那天她回来的时候在梅画园看到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看得出来,千祗翊过得滋润着呢,人家自己不也说了么,过得可滋润了。 “母妃放心,一切安好。” “既然回来了就安歇着,跟柳丫头一起走吧,不用在这儿陪我了。” 惠妃的目光状似无意地从她身上飘过,她倒没在意,只是听到那声“柳丫头”之后,突然很不悦地皱起了眉。 她记得在灵音寺的时候,惠妃就叫了自己柳丫头。 她知道,那是在唤柳凡琏。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是笑意盈盈地说自己姓苏、 如今惠妃明知故犯,这是跟上次一样的下马威。 千祗翊的身子也微微一颤,目光飘忽出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祗翊脸上的忧伤神色映入她的眼,她突然觉得,这样忧伤的面容,好刺眼。 苏绾第三十九节 你将我当做了怎样的人 千祗翊脸上的忧伤神色映入她的眼,她突然觉得,这样忧伤的面容,好刺眼。 千祗翊,是不是只有为了柳凡琏你才会失神,是不是只有触碰到那个女子时,你才会像现在这样,嘴角蜿蜒出一抹明媚又忧伤的笑容。 眼角突然有些酸涩的感觉,也不知是为谁。 为了她自己,抑或者,为了千祗翊。 “惠妃娘娘,我姓苏。”她微仰起脸,抑制住那不知从何而来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再次含笑地跟惠妃重复了上次在灵音寺的话。 她姓苏。 她在江南峪州有座梅画园。 她那个老爹为了掩人耳目,给她起的名字叫苏七,可是私下里都是唤她绾儿的。 她不是丞相府的千金。 她没有一个小字唤作玉婉的妹妹。 她没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三皇子。 她,不是柳凡琏! 惠妃是抓准的她的弱点的,她一直在躲避的这件事。 她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所拥有的一切,所失去的一切,所改变的一切,说到底,是因为她有一张像极了柳凡琏的脸。 她现在所有的遭遇,源于归乡路上那个破窗而入的男子。 她能留在那男子身边,是因为,她有一张,酷似那男子未婚嫂子的脸。 她能近距离接触那男子的哥哥,是因为,她有一张,酷似那男子哥哥的未婚夫人的脸。 她能跟那男子的青梅竹马成了姐妹,是因为,她有一张,酷似那男子的青梅竹马的姐姐的脸。 尽管结果有所不同,可是最初的一切,全部都是源于柳凡琏。 柳凡琏,如此不经意又深刻如斯地荡漾在她的周围。她甚至不知道柳凡琏到底是跟自己像不像,像到何种程度,或者说,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只知道,柳凡琏她是丞相府嫡女的交好姐姐,她是天盛三皇子的青梅竹马,她是四皇子心中的如意嫂子。 可是她,又算什么呢。 哦,千祗翊在听到惠妃唤她柳丫头时目光就突然飘忽了,看起来,思绪也是飘了很远吧。也不知道,那如突然断掉线的风筝似的思绪,又飘去了哪里,它的目的地,可有自己一分一毫的影子在里。 惠妃说了一声知道了,也就不再说话。 她想,自己此刻,是跟着千祗翊一起飘忽了。 她竟然还听得到惠妃说知道了,以往她出神不是忘乎所以么,难道自己的功力又大增了?她暗暗想着。 惠妃说知道了,哦,原来惠妃是知道的,大概早就知道了吧,却非要在千祗翊面前,如此残忍又决绝地将她最不想面对的事情揭露出来。 想让她难堪,亦或者将软弱展现? 一片静默中,她听见自己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千祗翊,我想回家。” 千祗翊眸里的光彩开始渐渐回转,焦距定到她身上,复杂不明的神色看着她。 她扯了下嘴角,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笑得很难看。 她想应该是很难看的吧,因为自己现在都能感觉得到刚才的一笑是多么牵强,眼眶深处,分明还有闪烁的泪光。 她说回家。 沁芳斋还有她现在待的这个地方,都让她觉得不舒服,所以她说了回家那样的话。 她不管是哪个家,总之,现在不想待在这里,不想看见惠妃。 千祗翊带她回了紫翊宫。 其实,她大概只是不想听见惠妃的话,不想千祗翊因为那一声柳丫头而继续忧神。 所以,她很懦弱地选择了逃离,逃离了那似乎要让她窒息的地方。 “对不起,千祗翊……真的对不起、”她嗫嚅着,说些自己也不明所以的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千祗翊的话,只是一想起他唇角那鲜明而忧伤的弧度,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刺疼,那种疼痛一路不可抑制地蜿蜒直上,在走过的每一处都留下同样刺痛的感觉。 她以为,她是可以的。 她以为她可以以骄傲的姿态做他的皇子妃,她以为她可以笑看着这皇宫里发生的一切,她以为她可以通过努力使他们成为这里人人艳羡的一对,她以为她可以让他以自己为骄傲,因为她以为她可以面对这些风风雨雨,在他的陪同下面对这些风风雨雨。 可是,这些她以为,在惠妃状似无意的一声柳丫头下,在千祗翊那明媚而忧伤的笑容下,全部都变得不堪一击,被击落得七零八散,明艳地摔在她的眼前。 所以她说了对不起,她对不起千祗翊,她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般骄傲地笑着,而是在惠妃的寝宫里几乎将眼泪不顾一切地流下。 千祗翊纤长的手指从她的发丝中穿过,温暖地笑着,说:“你怎么跟个傻子似的与我说对不起,该是我对不起你才是,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以后不会了,绾绾,我让你伤心了。” 千祗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她只觉刚才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眼泪,便如决堤之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忍回。 再涌出。 涌出。 再忍回。 最终,溃不成军。 原来,千祗翊,你也知道,我会伤心的。 我也不知道,为何在看到你的唇角因为柳凡琏绽开那明媚忧伤的笑意时,就突然心里有种刺痛的感觉了。 “千祗翊,你可不可以,别让我看到……你因为她……因为她而那样的忧愁。”她说。 千祗翊的流连在她发间的手突然一僵,然后,缓缓抽离,最终,拂去她面上的泪。 他道:“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为了她……忧愁、” 忧愁两字,他略微哽咽了一下。 她听出那语气里的哽咽,微微有些黯然。 原来,即使知道会让我伤心,你还是舍不得是么。 故作释然地笑了笑,但是她不确定是不是还很难看,看了看辉煌的紫翊宫,道:“我说要回家的。” 她说要回家,他却带她来了紫翊宫。 千祗翊温暖一笑:“这儿就是。” “你如何知道我说的是这儿?”她问。 她只是逃离,逃离惠妃那一声柳丫头的后果给自己留下的阴影,她说要回家,其实,她想回的,只是一个有她和千祗翊,而无其他喧嚣的,他们的,屋檐。 千祗翊重复着:“以后,这里就是。” 当那个身着紫金色华服,其上曼陀罗花姿艳艳的男子在日光下笑着,唇线与眉线同弯成一个温暖的弧度,跟她再一次强调着,紫翊宫是你家的时候,她仿佛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是的,她明白了些什么。 她轻轻拂开千祗翊的手,骤然间冷了声音:“千祗翊,你不觉得你很可恶么、” 以她,来替换那个女子的位置。 千祗翊,你能在刚才说着再也不让我伤心的话,却再转眼间又提示着我痛彻心扉的事情。 千祗翊,你到底是怎样的人,或者说,你把我当做了怎样的人? “绾绾,是的,我可恶,初见你时,我是想过,我固执地认为你可以做她的替代品。”千祗翊唇角的笑没有僵下来,反而更绚烂了些,温暖得仿似他浑身都衬托着一团融光,他继续说:“可是她没有你那么骄傲的笑意,她没有你如此明丽的双眸,她没有你浑身萦绕着的一股灵动,她没有你如此动人的一切,这最终都归结于,你不是她,你跟她不同,甚至说,有过之而无不及,绾绾,我今日如此别扭又委婉地跟你说这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么?” 他说,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么、 她听到他说,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么、 我今日如此别扭又委婉地跟你说这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么? “我开始渐渐地去为你做些事情,金引是第一次,我还以为,我真的是为了救一个替代品而去找了白玉羽。看到白玉羽的腰坠在你房里,我失控了,我又把你当做了她。你走丢之后,我慌了,我没来得及跟任何人讲,我去找你了。你在西凉太子的府邸,他能帮你,我就守着。后来你好了,我就立马去接你了,我不想让你跟他有任何多余的牵扯,去了灵音寺,你可知道在天门阵我是有多担心,我怕你出不去,我怕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兰州,烟柳敢纵火,我发现你不在时你可知我是有多恼恨自己。一年未见,你可知我在苏府后院远远看见你的那一刹那是有多激动。绾绾,其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可恶,可是……你不能因此怨恨我,你跟她不同,你也不必将自己同她比。绾绾……对不起……” 她听着千祗翊在挂着温暖的笑意时,说出的这一切。 有些怔怔然。 她知道了,西齐是西凉太子,齐奚。 她知道了,兰州那场火,果然是烟柳纵的。 她知道了,原来这个男子,能够如此温暖地笑着说出他埋藏于心底的这些。 她知道了,原来自己在看这他温暖的笑脸听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竟也会跟着丝丝地疼。 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自己,甚至不如惠妃了解得透彻。 惠妃刺痛了她,她却也从这疼痛中,意外得知了这些。 千祗翊,你果真是如此可恶。 苏绾第四十节 刀光剑影的日子 千祗翊,你果真是如此可恶。 你总是如此的决绝又柔软,总是如此的让人恨。 “千祗翊,你让我如何去想?” 柳凡琏,她不信柳凡琏真的就在千祗翊心里消失了,毕竟那是曾经爱得如此之深的人,可是现在他跟自己说这些,自己又是信不信? 她想,她是没有勇气的,她连看到千祗翊为柳凡琏忧伤时都会心疼,又怎么惊得起这种谎言的考核、 是的,谎言。 她觉得,大概是谎言吧。 或许,是自己单纯的认为是谎言。 但是,也许她就是这么自私。 “绾绾,你用不着想,也许我说的这些让你吓着了,可是你要明白,你跟她始终是不同的。”千祗翊嘴角弯成一个温暖的弧度,淡笑着看向她,用温润的语气说道。 她仰起脸,看向那抹温暖,一时间失语。 你跟她始终是不同的。 你跟她始终是不同的。 她脑海中就只回旋着这句话,久久不绝。 曾经,她也以为,她跟柳凡琏始终是不同的,从自己知道柳凡琏跟自己是有一张相似的脸时,她就一直想,长得像又怎样,始终是不同的。 曾经,她是那么自信地如此认为。 可是惠妃特意的一句柳丫头,千祗翊那忧伤的面容突然间打碎了她的自信。 若是不同,为何又在温柔的同时忧伤? 若是不同,为何又在伤感的同时微笑? “你走吧。”她道。 她说,你走吧。 千祗翊的面色微微一僵,还是笑了笑,转身出了房门。 绾绾一直坐到太阳下山。 满目的琉璃瓦缺少了日光的衬托,没有那么耀眼,却给人一份格外的安详感。 一个人痴痴傻傻的坐着。 她对他说,你走吧。 你走吧。 走吧。 她为什么要说了这样的话…… 她也曾跟千祗璃说过你走吧这样的话,于是现在千祗璃就远远地走开了,再也没有在自己心里留一丝痕迹,走得无影无踪。 可是千祗翊呢,自己让他走了,他是不是也会像千祗璃那样,就无声无息从自己心里消失了。 她把千祗璃忘了一次,却不想把千祗翊也忘一次。 可是她还是说了让他走。 这些话,如果千祗翊早些跟她说的话,她也许会欣然接受,可是为什么非要是在柳凡琏这个名字后面,跟上这么多深情的话语。 如果说是千祗翊那明媚而忧伤的笑突然刺痛了她的眼而使她看明白自己所想的话,那千祗翊说的这些话无疑是使自己欣喜的同时又痛苦不已。 一年的时间她想过,能否再跟千祗翊相见,又是在何种环境何种状况下相见,他的眉眼是否已有了变化,是否还会留着那些独属于他的性格。 可是当那个少年在一身紫衣华裳的衬托下,纤长的手指替她披上一件其上曼陀罗花姿艳艳的披风时,她竟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不已,只是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不足为奇。 似乎那种动作,那件事情,千祗翊是能为自己做的。 并且,自己,习惯不已。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习惯,竟然不知不觉侵蚀到了心底深处。 习惯,果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只可惜,她就是没有习惯看到千祗翊嘴角蜿蜒出的那抹既明媚又忧伤的笑容。 她习惯不了的是这个,她忍受不了的是这个,可是,她不得不承认的还是这个。 千祗翊,即使她对千祗翊有那份东西存在,她还是说了让千祗翊走。 因为,千祗翊他不会为自己蜿蜒出那样的一抹笑。 即使她不是谁的替代品,即使她跟柳凡琏不同,即使千祗翊对她也有那份东西。(.) 她还是没有获得那样的一抹笑。 所以,千祗翊,对不起。 你给不了我最好的,我宁愿不要。 ―― 异地他乡的日子总是难熬,特别是在这深宫大院里,最主要的,她没能找到能让自己迅速适应这种生活的方式。 皇上封了她容华郡主,册封大典已经过去了,那天后宫里各位女眷都出席了,看到她也都是神情各异,她也不甚在意,她可没心力去跟后宫里这些可悲的女人掺和。 皇上没有提成婚的事情,她反而有些庆幸。 当初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千祗翊那份东西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她和千祗翊之间说了那些话,她就不想再那么草率。 或许皇上根本就把此事打个幌子,她是来做质子的,皇上也未必真的想让她坐上三皇子妃的位置。 呵呵,这样也好,两个人都有时间好好思考一下以后的日子。 她说没有找到让自己迅速适应这种生活的方式,是因为一个人。 烟柳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整日跟自己同住紫翊宫的烟柳,自己对烟柳的感觉是不喜欢的,经过楚府大火之后,她就更觉得不喜欢她了,可是烟柳回来的这三个月的时间内,没来找她的麻烦,反而是整日在千祗翊面前献殷勤,她微微不悦的心里又带着丝丝惋惜。 烟柳也是骄傲的女子,却唯独在千祗翊面前骄傲不起来。 她不想做烟柳那样骄傲也卑微的女子。 她也不会在千祗翊身后亦步亦循,也不会主动去为千祗翊做些贴心暖心的事。 似乎,她真的是不如烟柳在意他的。 那日,烟柳在他面前嫣笑,手中拿着的,是一件精致无比的外衣。烟柳对他说,这是我自己缝出来的,还望公子不嫌弃。 她刚好经过,看到烟柳在他面前的嫣笑,看到了那精致不已的外衣,看到了他的目光到了自己身上,那是一种带着些许期翼的目光,期翼她做些什么。 她愣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说,若无其事地转了身,循着来时的那条路往回走。 往回走,就像什么也不曾看到似的。 那种期翼的目光变为了失落。 身后是千祗翊的声音响起,他说,这种事情何须自己动手,辛苦你了。 烟柳就笑,烟柳不辛苦,公子喜欢就好。 千祗翊也笑了一声,恩,我喜欢。 烟柳就笑得更灿烂了些。 身后两人悉悉索索说着些什么,不时带着些烟柳的娇笑,她仍旧没去理会,一路无话地回去。 其实,她想,当时那种期翼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她是可以冲过去说些什么的,对烟柳也好,对千祗翊也好,总该对谁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阻止那种郎情妾意的产生。 最终她还是没有。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她不知道,假如自己那时出去挽了千祗翊的胳膊,然后笑意嫣然地忽略烟柳,拉着千祗翊就走,或者是出去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些嘲讽烟柳的话,以达到帮他挡掉桃花的效果,那自己又算什么? 是的,她算什么? 她不想让自己做了事情却又后悔,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烟柳便觉得可能千祗翊对她有了那么几分意思吧,本来就有些自大的个性更是暴露无遗,大概每天看到她时都觉得是比她高那么一等的吧,因为她觉得,烟柳现在都是踮着脚,抬着头,低下眼看自己的,以此来衬托她比自己高的那么一等。 她不跟烟柳争些什么。 是觉得,即使要争,也该是烟柳来跟自己争。 因为,她的东西,是谁也抢不走的,可若不是她的东西,她也懒得去争。 千祗翊大概是因为她不争,所以就更跟烟柳打得火热。 每每两个人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她都是直接翻个白眼,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沿着原路往回走。 从那次,期翼变成了失落那次之后,她就习惯了。 习惯在看到他们二人在一起时,自己沿着原路往回走。 每次她都感觉,自己的后背有道恨恨的目光在盯着,长久不绝。 于是乎,她觉得,她跟烟柳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确实是一件十分难以忍受的事情。 她不知道烟柳为什么会出现在紫翊宫,大概烟柳本来就是千祗翊的人吧,所以现在回来了。可是自己住在这里,却是皇上亲自开的口,当时她就弱弱问了一句,皇上,我是该住哪儿。皇上打了个哈欠,说道,你现在住哪儿就继续住下去吧,反正也没见你出事。 于是,她就住在紫翊宫了,而且,美其名曰:皇上的口谕。 两个女人同一个男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确实是刀光剑影。 只不过,刀也是烟柳扔的,剑也是烟柳砸的,她就只是偶尔无视一下,偶尔反击一下,三个月也就不紧不慢过去了。 她是不知道千祗翊怎么想的,反正千祗翊不过来找她,她便也不去找千祗翊,见他的时候也是他跟烟柳在一起居多,可是自己转头一走,便又是看不见他人了。 所以这三个月来,她算是没正经好好看过千祗翊。 值得一提的是徐二公子。 徐二公子有时会来紫翊宫。 来的时候总是提了好多的东西,都是这皇宫里没有的,笑盈盈地说着是给容华郡主的。 第一次她看到徐二公子出现在紫翊宫时有些惊奇,后来几次就越来越喜欢他来了,其实每次她倒更喜欢徐二公子直接放下东西就走人好了,偏生这家伙还就是找些话题跟自己聊个天昏地暗。 她渐渐看出些什么了。 苏绾第四十一节 他不信,我不愿解释 她渐渐看出些什么了,心里直骂徐二公子不长记性。 一年前醉春院烟柳是如何对待徐韩墨的,他们几个人心里都清楚,如今她本以为徐二公子在朝堂里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会更专心于事业些,没想到,烟柳一回来,他还又巴巴地贴上来了。 后来她也不跟徐二公子扯到天昏地暗了,徐二公子把东西一放下她就若无其事地喝茶,徐二公子讪笑两声便要去外面。她一概是摆摆手说徐二公子要是不嫌弃,出去看看这紫翊宫吧。 于是,她估摸着徐二公子算是把紫翊宫看了不少次了吧,就是不知道看到伊人了没有。 每次徐二公子走之后自己是眉开眼笑,暗道总算是有不要钱的馅饼从天上掉下来了,可是烟柳却总是一脸黑线,仿似看见徐二公子是件多么多么不能忍受的事情。 她每次斜斜瞥到烟柳黑着脸的样子就乐个不停。 啧啧,能给烟柳添堵,她这心里还真是舒坦。 烟柳看见她毫不掩饰的笑意脸就更黑,于是她就更高兴,如此反复循环,今日烟柳终是忍不住了。 话说她刚笑意盈盈送走徐二公子,烟柳就一身轻衣踏了进来。 她看了看烟柳身上那比自己好了些许的白色料子,暗自撇了撇嘴,她总是有种很不爽的感觉。 每次看见烟柳就跟照镜子似的,还经常有人把自己和烟柳的背影认错。 奶奶的,烟柳一从妓院出来的女人,还装什么。 她暗自不满地想着,却也未曾说出来什么,鬼才知道烟柳为什么非要跟她一样穿白色衣服。 “苏姑娘,你不觉得你有些多余了么?”烟柳脸上的笑意突然化作不忿的神色,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着。 多余? 绾绾挑唇一笑。 “烟柳姑娘何出此言?” “你让徐韩墨来紫翊宫是什么目的?你以为徐韩墨在的话公子就会疏离我是么?苏姑娘,你这么做,不觉得有些可笑么?”烟柳继续嘲讽地说着。(.) 绾绾眼角一抽,还好这是在晚上,烟柳应该看不见。 靠,到底是谁可笑?他奶奶的,徐韩墨是她叫来的?她还有那本事?她还想让千祗翊疏离烟柳? “呵呵,烟柳姑娘,你想多了,徐二公子是自己要来的,不关我的事。”她尽量抑制住自己预期中那有些无奈的语气,心里却如何也不能平静。 奶奶的,烟柳这是长没长脑子,怎么她以前就没发现烟柳是个脑残。 烟柳今天这是实在受不住了才来找自己挑衅的是吧?怎么什么事到了烟柳的脑子里都变成了她是罪魁祸首,她可是每天在紫翊宫悠然自在什么也没做。 她躲都来不及,还去招惹个屁啊。 “苏绾,你不用装了,你以为,你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你不是要做三皇子妃吗,为什么公子到现在都不提这件事,你想过吗,也许公子根本就不在意呢?”烟柳话锋一转,恶狠狠地对着她说道。 绾绾一愣。 烟柳今天吃错药了? 呵,她惹不起就躲了,没想到还有自己找上门来的,好,既然如此,她也用不着忍让什么,既然烟柳如此咄咄逼人,她也不用给烟柳留面子。 扯出一抹嫣然笑意来,只可惜不达眼底,道:“烟柳,你不觉得,我何时坐上三皇子妃的位置……似乎、不是你该管的么?即使千祗翊不提,那也是皇上那日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说出来的,总也比你这没名没分的强吧?再说了,烟柳,你别忘了,我是皇上亲封的容华郡主,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嗯?” 绾绾觉得,自己现在一定笑得像只大灰狼,对着小兔子笑得温柔,却在背后摇晃着的尾巴里隐藏着锋芒。 烟柳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她本是无心去跟任何人争些什么,用了曾经那些人的话来说,通透也好,豁达也罢,只不过她不想让自己平添烦扰。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是懦弱的,她会忍,可不是说她不能反击。 烟柳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暗自笑了笑,要不怎么说,这权利是个好东西。 “郡主……呵。”烟柳突然毛毛地笑了一声,笑得她浑身一颤。 “你是郡主又如何?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公子心尖上的那个人,后来才慢慢明白,原来你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哈哈,你以为你是有多高贵……哈哈。”烟柳变得比刚才更凶狠了些,笑得有些肆意。 那肆意的笑却让她的心猛地一疼。 原来,烟柳也是这么以为的。以为她是个替代品。 本来三个月的安逸日子几乎要让她忘却了那晚上的不愉快,现在才知道,不是忘却,而是深埋,可是烟柳却再次提及。 “你以为自己能比我强过多少?如果不是你跟她有些相似的话,你现在又怎么能待在这紫翊宫里?”烟柳继续道,语气里不无嘲讽,甚至……带着些不明意味的挑衅。 当时的她,并未意识到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阴谋,只是觉得,烟柳说的话,是如此地让她心伤……如果不是她跟柳凡琏相似的话,千祗翊不会注意她,她也不会在这紫翊宫里。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恼羞成怒吧,她突然发了道罡气向烟柳袭去,一如在醉春院烟柳袭击自己的那次一样。 她以为烟柳会躲开的,那次在醉春院自己都躲开了,更何况自己这次也只是失神之下出的招,并未用力,可是烟柳非但没有躲闪的迹象,反而一迎身生生受了这一招。 下一瞬,一片绣着曼陀罗花的紫色衣角就出现在她眼前,千祗翊一双略带些不可置信的眸子里含着微微的怒气。 千祗翊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去扶烟柳,烟柳看到千祗翊后更是装模作样,明明就是没下多重的手,可是烟柳却在千祗翊面前装得半死不活的。 薄怒。 不可置信。 千祗翊什么也没说,抱了烟柳出去,留了一个背影给她。 她坐在空荡的屋子里苦笑,原来自己真的是这么傻。 罢了。 既然千祗翊看到的第一眼就那样认为了,既然不信,她也用不着解释。 既然两个人郎情妾意,她何必夹在中间,他们两个膈应的同时,自己也犯贱。 第二天她就搬去紫璃宫了。 这三个月她除了呆在紫翊宫见徐韩墨就是去紫璃宫找玉婉。 千祗璃倒是不常见,可能是有事忙吧,玉婉倒是常在,除了有时候玉婉跑去皇后或者是惠妃那里,其他时候她都是找得到的。 反正紫翊宫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她搬来跟玉婉一起住也好。 玉婉看到她和小叶提了大包的东西过去,微微一愣,接下来仿似又反应过来似的,笑了笑,唤了人来替她们收拾东西。 “你跟翊哥哥闹别扭了?”玉婉笑问道。 “没有。” “那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来找我了?” “我想你了。” 玉婉笑了笑,一脸不信的模样。 这几句话的功夫,她和玉婉并行进正厅,意料之外的是,千祗璃也在。 “哟,大忙人啊,今日可算有空在这里陪我家玉婉了。”她笑道。 千祗翊斜斜瞥她一眼,道:“你跟我哥闹别扭了?” 绾绾眼角一抽。 “没有。” “那你怎么提着东西跑这儿来了?” “我想玉婉了。” 千祗璃笑了笑,一副不信的样子。 “你们倒真是天生一对。”绾绾感叹道。 千祗璃和玉婉又是都同时笑了笑,继而一起看向她。 “看我干什么?”她没好气地道。 玉婉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看你到底是为了何事跟我翊哥哥生气。” 绾绾心里翻翻白眼,“没事,我不生他的气,我来找你们俩住两天,等我住腻了就回去。”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生他的气。 随意一瞥见千祗璃坐的姿势,甚是奇怪。也说不清两条腿是怎么放的,衬得整个身子的比例都是怪异的,而且仿佛右边衣服的比例比左边多了些,她禁不住出声道:“千祗璃,你那样子坐能舒服么?” 千祗璃低头看了看,道:“怎么不舒服?” 她懒得跟千祗璃多废话什么,直接过去以手扶正了他那比例不一的衣服。 千祗璃面色微微一变,站起了身,退到了离她至少有两步的距离。 她把眼一瞪,“你有病啊、我是看你右边衣服不舒服,过来给你弄好,你躲什么躲,我难道吃了你啊?” 呃……难不成,是怕玉婉吃醋? 啧啧,这次自己真是失算,竟然在玉婉这个正牌夫人面前就那么毛手毛脚了,真是欠抽。 千祗璃看了眼玉婉,又看向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你忘了我右边不能碰么?” “我……”她刚要反驳说我怎么知道,可是转念一想,千祗翊是不是在楚府跟自己说过? 他说,以后不要碰我的右腕…… 绾绾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玉婉,想从玉婉身上得到些许信息,可是玉婉也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她索性直接开了口问千祗璃:“你倒是说出理由来。” 苏绾第四十二节 原来,一切都是个循环 绾绾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玉婉,想从玉婉身上得到些许信息,可是玉婉也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她索性直接开了口问千祗璃:“你倒是说出理由来。(.好看的小说)” 她记得当时是因为好奇那条丝带所以才过去挽了千祗璃的袖子看,所以千祗璃就莫名其妙走了,她还因此跟千祗璃置了气,然后才上街遇到了玉婉被王员外欺负,后来才有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可是,她却至今也不知千祗璃为何如此忌讳旁人碰他的右腕。 千祗璃缓缓道:“那条丝带,是我十岁那年遭皇后迫害逃到一个小巷子,璇儿所赠,这么多年我一直视若珍宝,所以才有了这等习惯。” 绾绾听完撇撇嘴,暗道怪不得,原来是定情信物。 由一条丝带而护着右腕,又由右腕护了整个半边身子。 啧啧,玉婉真有福气。 可是当她看向真有福气的玉婉时,却正看到有福气人脸上是疑惑的神色。 “璃哥哥,为何我不记得有此等事情在?” 千祗璃微愣了愣神,继而又一笑,道:“大概是你忘了吧,当时在那条向南的小巷子里,你救了我,还说我总是跟阵风似的,唤了我如风,我记得你还说过你快要过生了。后来皇后的人撤了,我回了京,把那次受伤的眼病治好,后来去丞相府的时候才认出你来。怎么,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玉婉摇摇头。 她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时不时看看两个人脸上的神色。 只不过……如风……,这称呼好熟。 “璃哥哥,你讲的这些,我确实不知。” 千祗璃面色一急,似乎非要跟玉婉争个明白:“怎么能连这些都不记得了呢?还记不记得当时在丞相府我跟着柳丞相和丞相夫人一起唤你婉儿,你很快就应了,我就是那个时候才认出你的,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你是个那么好的女孩子。” “可是……这些我真的不知道……从那次你去丞相府之前,你都是不喜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那次以后就对我突然好起来了,你说是因为把我认作了那个女孩子。”玉婉语气里也含了急意,道:“可是,璃哥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从没有经历过你说的那些事。” 千祗璃面色一变。 绾绾突然沉不住气了,似乎,她从两人的对话中得知了些什么。 婉儿。 绾儿。 如风丝带…… 这些……分明是自己当年经历的事情……难道,千祗璃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自己? 她曾说过,在如梦苑隔了两条街的一个废弃小巷子里,是可以朝南望的,那个时候她总是蹲在小巷子里朝南望,可是有一天,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就那么歪歪斜斜地走到了巷子里,然后,就是摔倒,昏迷,她守着那个少年守了十几天,可是那少年的眼睛一时受伤,她就只能每天去的时候说些话给他听。 她说了爹娘会唤自己绾儿。 她说,你怎么眼睛不能用还来去跟阵风似的。 她说,往年这个时候,娘都在准备给自己过生了…… 难道……自己那日看起来眼熟不已的丝带……竟是自己小时亲手赠予之物? 顿时间,绾绾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之后便成了一片空白,她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并没看到千祗璃和柳凡璇同时惊异不已的目光。 出了院子,什么也没说,一路跌跌撞撞走回了紫翊宫,小叶在身后追着,她丢了一句提行李回紫翊宫,小叶就折回去拿东西了。 千祗翊和烟柳正在院里,看见她一副失神落魄样子,千祗翊皱了皱眉,烟柳反而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眉心有些许的疑惑,她直接越过两人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把房门关上。[] 屋里流泻了些许日光,在她看来却一丝暖意也没有, 千祗璃的话仿似在身后久久不绝。 我就是那个时候才认出你的,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你是个那么好的女孩子。 千祗璃的话,是否说明,原来,玉婉成了自己的替代品? 呵,这世道,倒真是好笑。她做了柳凡琏的替代,柳凡璇却做了她的替代。 难不成,她这一辈子,就陷在这个循环里了么? 视野里的阳光突然扩散开来,她抬起头看向进来的千祗翊。 “出了何事?”许是刚才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太过吓人,千祗翊的语气里,竟隐隐含了丝温柔。 她听出那语气里的一抹温柔,却也什么都没说。 千祗翊皱了皱眉,道:“为何跑去璃弟那里回来就成了这副样子?” “没事儿。”她道,声音清零。 千祗翊深深看了她一眼,眉皱得更厉害些,蹲下来伸出手来,想抚摸一下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她。 绾绾下意识一躲。 千祗翊的手就那么僵在了那里,一时收回也不是,继续也不是。 “我……”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都化作了一句无声的轻叹。 许是看出她不想多说,千祗翊干脆转了话题,说道:“昨日……是我对你不起……” 绾绾听后淡淡道:“没事了,过去了。” 既然千祗翊当时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再说也没有意义,她不想做那样卑微的女子、苦苦守候只为了盼他一回眸,她做不起。 千祗翊想解释些什么:“我不是……” “你别说了!”她迅速打断了千祗翊的话,心情莫名地有些烦躁。 她喊道:“你走,去找烟柳!别再打扰我的生活!” 也不知是为何,竟突然生了勇气再次说出让他走的话,并且,空前的,她站起身,猛地推了千祗翊往外去。 千祗翊任由她推着,看着她激动不已的样子,眉宇间是淡淡的心疼。 千祗翊终于那么一步一步被她推到了门外,再一次合上房门,她仿佛是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似的,瘫坐在了地上,有些无助地小声哭了起来。 或许,是为了自己的可悲,又或许,是自己真的那么懦弱,未曾经受住打击。 总之,她受够了。 原来,原来她跟皇家的人,还是少不了牵扯。 她想得没错的话,方倩儿就是那第一个牵扯进来的人,从她出生就开始牵扯的一个人。她不知道方倩儿有什么目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还是因为苏家的隐藏势力,那足以让任何人眼红,作为王族的方家更是不例外,尽管此时的方倩儿看上去平静无求,可是年轻时候的狠厉她想象得出来。 再然后就是爹为了掩人耳目送自己去北方,却未曾料到,自己在如梦苑后面的小巷子里,竟也遇到了年幼的四皇子。 归乡途中,又是跟四皇子相遇。 这一切,到了如今的自己跟千祗翊纠缠,都在揭示着,她想摆脱,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一直都跟她想要摆脱的人牵扯着的。 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放下了对千祗璃的牵挂,想要跟千祗翊在一起,可是又不得不碍于柳凡琏而毫无结果,如今竟又要告诉她,原来玉婉是她的替代,千祗璃要找的人是她! 这些突然让她那平日里看问题的淡然态度烟消云散,她现在不想看到的就是千祗璃,所以她跑了回来,她宁愿,在紫翊宫里看千祗翊跟烟柳郎情妾意,也不愿面对千祗璃。 尽管,尽管千祗璃不清楚,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不合适。 只要千祗璃自己不知道真相,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千祗璃的。她不会告诉千祗璃她才是那个当年被唤为绾儿的孩子,她不想让这么多人都难堪。 可是,现在,该让她如何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有立足之地? 是的,千祗璃不知道绾儿是她,千祗翊也不知道她是有多么在意,玉婉更不知道,原来她是个跟自己一样可悲的女子。 可是……这些,这些她全都知道,她全都清楚…… 这样清楚的她,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些人,又该如何背负着这些不知道,去笑颜如花地生活在众人面前。 一直守在门外听到抽泣声的千祗翊缓缓推开门来,一脸怜惜地看着她,细碎的哭声在房间里并不响,却显得格外清晰。 “绾绾,你可知,这三个月,我过得有多煎熬。”千祗翊温润地说着,一如那晚的温润。 绾绾仍是极小声地抽泣着,似乎只是她自己的不悦,那种悲伤,却在蔓延。 “我看着你一次次若无其事地走开,看着你毫不犹豫的背影,你淡然的眼神,你可知,我是多么想丢下烟柳过去。” 千祗翊蹲下身来,用两只臂膀将她围了起来,紧紧地拥在怀里。 突如其来温暖的怀抱,让她不知所措的同时更是有些想要好好哭一场的冲动。 于是,她果真这么做了。 刚开始极压抑的细碎哭声突然便如决堤之洪水,眼泪溃不成军地掉落下来、 “绾绾,你是那么的骄傲,为什么却不愿信自己?” 千祗翊的话一字一字敲在她的心上,可是此刻,她除了能让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其他的,什么也做不出来。 苏绾第四十三节 平易近人的常夏菁 千祗翊的话一字一字敲在她的心上,可是此刻,她除了能让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其他的,什么也做不出来。 她要如何说出来,原来,自己就是如此陷入一个漩涡,怎么也爬不出来。 “千祗翊,我没想过,原来,竟是这样的一种状况。”她小声地说着。 千祗翊两双好看的眸子眨了眨,不知她说的是何意,却也没问,只是那么搂着她,等她平静下来。 最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压抑着那几乎要透顶的悲伤,才微微挣脱了千祗翊的怀抱来,以正常的姿态,重新走出的房门。 烟柳在外一脸愤恨地看着她,却在看到千祗翊尾随而出的一瞬间就变换了神色,成了一幅小鸟依人的样子。 绾绾懒得搭理她,顾自坐在院子里望起天来。 天上飘着几朵飘渺的云,只可惜也只是几朵而已,天空被紫翊宫的琉璃瓦围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看不到边际。 玉婉着了一件青色百水群,进了紫翊宫的时候先是看了她一眼,再然后目光飘到立于她身后的千祗翊身上,再最后看了旁边一脸伤神神色的烟柳。 烟柳本就是不满千祗翊从她房里出来,千祗翊还偏偏就在她身后守着不懂,烟柳就更是气愤,玉婉进来之后也是不喜烟柳,烟柳索性一撇嘴回了房。 “翊哥哥,绾儿。”玉婉唤道。 她回眸,看了眼玉婉,竟有些莫名地心虚,躲闪了目光。 千祗翊淡笑了下。 “玉婉,你……你跟千祗璃……”她的话没有说完,其中意味却已言明。 玉婉定也是伤心的,本以为千祗璃那时突然转了性子,却没想到,原来是认错了人,任何女子都不会接受自己做了一个替代品的事实。 如她。 玉婉定也是和她一样伤神的。 “没事了。”玉婉对着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反而让她的负罪感更重了些。 “绾儿,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我,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这就够了。” 绾绾只觉自己心里突然有什么信念被击碎似的。 她那么固执可笑地认为,玉婉是替代品,却未曾想到,也许千祗璃早已丢失了当初那份坚持,现在他们两个人明明很好,也就不必去纠结那些。 原来,她是如此地固执。 “那就好……真好。”她兀地扯出一个笑来,倒是真心的笑意。 玉婉和千祗璃都有了协商结果,那么,其实这件事情,自己是可以深埋于心底了。 千祗翊虽是不知发生何事,但也总归是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来,紧皱着的眉舒缓了不少。 她不知道烟柳是不是在暗处看着,但也没那个心思去管,只是觉得,好像,她所固执地信念,被冲破了,好像也不错。 原来,她们都已经成长到,能够如此快地,面对这些冲突。 也许,是当下时局容不得他们疏忽,容不得他们在这些事情上多做纠缠。 一月前同时启程的南昭使者和西凉使者,如今,只有西凉的使者到了,南昭小公主以及一众侍从竟还没有动静。 再见故人,她无甚特别感想。 西齐当初骗了自己,伍欢也骗了自己。 他们,一个是西凉太子齐奚,一个是太子贴身侍卫莫无幻。 西齐和伍欢身上的阴冷气质一丝都没变,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看到她时也并无半分惊讶,仿佛这些都是在他们意料之中的。 先安排了从西凉来的这两位住下,整个朝堂又陷入对南昭使者的守望中。 她也并不清楚这次他们来的目的到底是干什么,说来是要商议战事,可是谁说得清呢,这西齐和伍欢不是早在一年前就来了么,可是不还是没露面,这其中深意,却是耐人思索。 他们之间也并无过多交往,而她,也通过千祗翊之口,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西齐总是一身阴冷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西凉太子,齐奚,从小便为齐家人所不喜,生母在出生之时被其克死,虽是有太子之位,却是被人认为是不祥之人,从小便过得煎熬。这一点,从西齐的名字就听得出来。 齐奚。 奚,奴隶者也。 西凉的君上能够称自己的儿子为奴隶,也显而易见西齐从小便是被人看不起,过得多么煎熬,也因此才养成他孤僻,不易信人的性格。 大概除了伍欢,再没有人是西齐完全相信的吧。 西齐孤僻到连自己的宅子都不愿挂上一块可以证明身份的牌匾,却能让她在身边住上半月有余,其中自然不乏算计与窥探的成分,但总算也是救了她一命。 这么说来,西齐是她的恩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伍欢更是她的恩师。 这两人,她虽没有好感,但是印象也不差。于是,便对于那即将到来的常夏菁更加期待了起来,也不知道,众人口口相传的南昭小公主,到底会给她一个怎样的印象。 又盼了七八天,南昭使者进京了的消息才总算穿过她的耳朵传递到脑子里。 她顿时就跟打了个激灵似的,精神起来了。 兴冲冲地跑去拉了玉婉,静等着常夏菁的到来、 果然如她所想,常夏菁和传闻里的不尽相同,虽没有达到倾国倾城之貌的地步,那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再加上南昭子民大多鼻子高挺,眼睛大大的,看上去倒也有种惊艳的感觉。 常夏菁着了一身五彩斑斓的衣服,宛若一朵彩云,在人面前走过的时候似乎挂起的风都是五颜六色的,腿上绑着的几个铃铛更是叮铃作响,甚是好听。 这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看起来倒是格外的明艳动人,一双狭长的眸子里仿佛无时无刻不闪着亮晶晶的光芒,衬得整个人清纯无比。 她和玉婉对视一眼,都见对方脸上挂了不达眼底的笑意。 这常夏菁……也说不准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她从来就不是以貌取人的人,虽说常夏菁看上去就是个无害的小姑娘,可若真的一点本事也没有,常夏王也不会派她来吧? 南昭王才舍不得这么一个小女儿千里迢迢往天盛赶来,难不成是看风景的? 如此打量了常夏菁一番后,她把嘴角的笑放得更灿烂了些,说道:“南昭小公主今日一见,果然是明丽动人,玉婉,你说是吧?” 这话,却不是对常夏菁说的,反而是旁敲侧击地跟玉婉说了。 玉婉笑道:“绾儿说得对,看起来倒真是可人,也不枉南昭王一番疼爱。” 她们二人顾自说着些常夏菁的好话,被她俩有意无意褒扬的南昭小公主也笑了起来,笑声如铜铃。 “常夏菁见过四皇子妃和容华郡主。” 绾绾眸中精光一闪,笑道:“公主真是识礼,也不知,公主此次来天盛是为何?” 常夏菁明朗一笑,毫无遮掩之意的说道:“和亲!”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绾绾心里暗道自己想得果然没错,常夏菁此次来,倒果真是和亲。 只是,也不知……是要和谁的亲。 “那……公主来了之后,可觉得天盛好玩?”这次她没出声,倒是玉婉问的话。 常夏菁两只眼睛转了一圈,甚是灵动,道:“一路上看了许多好山好水,天盛可比我们南昭好多了。” 玉婉笑着点头:“嗯,公主开心就好。” 接着她们俩又跟常夏菁瞎扯胡扯了些什么,她们俩倒也装得淡然,常夏菁也是流利应对,丝毫不输,只是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坐立不安的样子,面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她和玉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笑意。 常夏菁,你这是在等什么呢。 当千祗璃和千祗翊踏进门来的时候,绾绾算是看出来了,常夏菁的眼就定在千祗翊身上了,想拔都拔不开。 千祗翊也感受到自己身上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她装作若无其事移开目光,只是微蹙的眉心暴露了她的心事,于是,千祗翊嘴角勾起一抹极微小的笑容,虽然小,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绾绾瞥见那抹细微笑意,眼角抽了抽。 她承认,她心里是膈应了,可是千祗翊这厮要高兴也不用这么表现出来把,最起码要埋在心里才对。 “公主,这是三皇子,这是四皇子。”玉婉笑着介绍道。 常夏菁明艳的笑意就挂在脸上,两行整齐的牙看起来跟会反光似的。 “我知道,是璃哥哥和翊哥哥!璃哥哥好!翊哥哥好!” 绾绾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她一脸黑线地回味着刚才常夏菁叫的璃哥哥和翊哥哥,再看玉婉,虽然没她反应这么激烈,但是也面色不善。 常夏菁两只大大的眼睛瞪起来,为她刚才失态的样子感到不解,问道:“绾儿姐姐,你怎么了?” 她听到那句绾儿姐姐,眼角又抽了抽。 “呵呵,公主真是平易近人。”她讪笑道。 常夏菁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刚才说了那么久也没说叫上一句绾儿姐姐听,都是郡主郡主的叫,却非等到她听到那句璃哥哥和翊哥哥已经凌乱之后,再给自己来上这么一句。 她,靠之! 苏绾第四十四节 她跟白玉羽有点儿啥 她,靠之! 这位亲爱的南昭小公主,你恶心我也得有个度吧?不要一看见你亲爱的翊哥哥,就把绾儿姐姐情不自禁地喊出来了吧? 你也就比我小个两三岁吧,姐姐也可省了,犯不着这么亲热。 “翊哥哥,绾儿姐姐说的平易近人是什么意思?”常夏菁仰起脸,两只眸子忽闪忽闪地亮着光,向千祗翊问道。 “她是说,你比她好看多了。”千祗翊嘴角含笑,淡淡然道。 绾绾眼角一抽。 亲爱的三皇子殿下,你要不要这么欺负人家不懂成语、 “呵呵,他说得对,公主比我好看多了。”绾绾再次讪笑,暗中不怀好意瞪了一眼千祗翊。 常夏菁再回了她些什么她也没注意听,只觉得心里有只爪子在挠啊挠似的,拉了千祗翊就往紫翊宫赶。 “为何要拉我回去?”千祗翊问道。 她脸不红心不跳,淡然回道:“那种和谐的地方,怎么适合你这样的人渣呆呢。” 你再在那里待下去,人家常夏菁对汉语里成语的认知就完全被你扭曲了。 千祗翊面色一黑,接下来又仿似想到些什么似的,突然又明亮了起来。 “绾绾,你此般行径,莫非是在吃味?”千祗翊轻佻地笑着,道。 她脚步一顿,继而又恢复正常,正色道:“嗯。这个问题有待深究。” 千祗翊只觉心中如万千桃花盛开,虽然她并不承认自己是吃味,可是他就是知道了,这么一想,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绾绾眼角余光看到千祗翊一脸吃了糖似的神色,不禁好笑。 如此一路无言地回了紫翊宫,烟柳看到二人一起回来,秀眉微微一皱,本来看到千祗翊的一身欢喜也被满脸落寞替代,默默回了屋。(.好看的小说) 绾绾全当没看到,若无其事携了千祗翊一同进了客厅。 “人家常夏菁说了,她是来和亲的。”绾绾淡淡瞥了眼千祗翊,道:“你家皇帝老子有没有想好要让她和谁的亲啊?” 千祗翊也悠悠然说道:“我怎么知道。” 陈述句。 绾绾继续不依不饶道:“那……可有说是让你来?” “倒也没讲。” 很好。 绾绾如是想着。 “嗯,我走了,你去安慰烟柳吧,看刚才人家的脸都跟苦瓜一个样了。”绾绾拍拍衣服,起身往外走去。 千祗翊坐在远处,道:“慢走。” “放心吧,摔不死。” 千祗翊淡淡一笑,望着那道挺直的白色背影消失在目光范围内,微微蹙起了眉。 刚刚她所说的……烟柳……倒真是个难题。 他本也是想着让烟柳回来也好,也许在当下时局能帮自己些什么也说不定,本也别无他意,可是绾绾越是表现得不在乎,他便越要装得跟烟柳有些什么似的,自己跟烟柳本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感情在。 可是这几个月来,自己的逢场作戏,烟柳怕是当真了。 这样下去,会同时伤害两个女子的。 他现在得好好想想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了。 ―― 常夏菁一众人和西齐一众人在这里住得安稳,她也每日过得安稳,不过她倒是发现一件事来,让她吃惊了一下。 那日她又去找玉婉,然后常夏菁又去找她们两个,但是却出乎意料地带了个男子。 那男子她也认识,白玉羽。 当时她就惊呆了,难不成这白玉羽已经忘却柳凡琏,然后另觅佳人常夏菁了? 当时她惊呆的是她的一番话竟如此有效!可是看来千祗翊身上的效果没白玉羽身上的大呢。 这也难怪,千祗翊就是属于难攻难克型的,她当时是这么想的。后来才知道,不是白玉羽勾搭上常夏菁了,而是说,白玉羽是此次南昭使者中的一员。 届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白玉羽是南昭人。 怪不得,虽然她以前知道白玉羽是个很牛的人物,但是也从未对他多有了解,所以,一直都不知道白玉羽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只不过这次可清楚了。 南昭子民最会用药,而白玉羽的家族则是南昭国里面最具威望的制药家族,而他又是历代子弟里的佼佼者,其用药本领不可小觑。 白玉羽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天赋异禀而被南昭王选中入了皇室研医,跟常夏菁也是从小的玩伴,白玉羽在南昭的地位可谓是蒸蒸日上,南昭众多子民心目中的常夏菁跟白玉羽简直就是郎才女貌青梅竹马天设一对地造一双,可是郎无情妾无意的,南昭王和白族就是有心想撮合,也撮合不来。 终于,白玉羽不愿忍受家族里的劝说,独自一人出了白族,出了南昭国,来到天盛,然后就有了和柳凡琏的一段故事,虽然白玉羽和柳凡琏究竟是如何相识又如何互定终身的鲜有人知道,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是看重这份感情的。 于是就有了后来柳凡琏死之后白玉羽心灰意冷独自去了魂涯长住,白族的人寻其多次无果也就放弃了。说起来,白玉羽出谷回族一事她还真的是帮了大忙。也就是那次她把白玉羽惹毛之后,然后带了犯罪的小白畏罪潜逃了,最后白玉羽还就自己出谷了,也不在魂涯耗着了,回去又跟南昭王和常夏菁好好相处了一年。 这次,白玉羽就在南昭使者的行列中了。 她记得当时常夏菁笑嘻嘻跟自己介绍白玉羽时,分明带着一种不明意味的目光在自己和白玉羽身上徘徊,就好像……呃……她跟白玉羽有点儿啥似的。 于是乎,她很不爽地瞥了一眼白玉羽,却正看见那厮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立马就黑了脸,起身,什么话都没说,回了紫翊宫。 回去之后,千祗翊还故作调戏地看了两眼她黑着的脸,最后忍不住捂着嘴咯噔咯噔笑了,被她一个警告眼神扫过去,这才算止住了,很装模作样地问她怎么了,她就突然展颜一笑,说是见到白玉羽了,而且常夏菁要撮合自己跟白玉羽,结果她笑了,千祗翊的脸黑了。 她怕再去找玉婉的话,又看见常夏菁一边甜甜叫着绾儿姐姐,一边又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自己和白玉羽,、于是就待在紫翊宫没事磕磕瓜子晒晒太阳,再顺便调戏下小叶,可是好日子过久了总是会出岔子,就比如,她突然找不见小白了。 今日是突然想小白了,让小叶把小叶带过来,可是这丫头让自己等了许久也未曾把小白带过来,反而是支支吾吾地说把小白看不见了。 她只觉眼前一黑,差点要背过气去。 小叶这丫头能如此说,就肯定是把所有地方都找遍了的,这么说来,小白……就是真的找不到了的。 一想到这里,绾绾只觉得心慌得厉害。 小白,这个陪伴了她一年多时间的小东西,虽说自己这一年内是越来越少跟他在一起嬉耍,大多时候都是让小叶带着,但是她是一直把小白当做自己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现如今一朝不见,如何不让她着急。 风风火火地拉着千祗翊和小叶找了一圈,也没见到那个金光闪闪的小东西,她这才意识到一点。 小白,真的不见了。 因为这件事,她未进食一天一夜,真的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不亚于亲人离世的感觉。 想到亲人,她让人送了小叶回峪州,说是好生照顾着沈姨娘和凝儿。 当时是想着不放心小白和小叶这两个小家伙在苏府,另外自己带个帮手总没错,可是现在小白找不到了,她也就不必再惦念着了,另一方面,小白的突然离开让自己突然察觉到原来自己竟是这么在意的,她不想让自己一朝回了苏府再看到沈姨娘母女过得不好,所以也想,让小叶回去多看着点儿。这丫头已然不像当初那么单纯无知,做事也沉稳多了,回去多多少少也能帮衬着点儿,她也不想让小叶再陪着自己在这水深火热之地煎熬。 可是,小叶一走,她就觉得,似乎这皇宫里的日子,更难熬了些。千祗翊会过来陪陪她,只不过时间有限,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再加上紫翊宫有个烟柳整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就越觉烦躁,也不好意思整天都泡在玉婉那里,可是在紫翊宫的话,又确实是看着烟柳碍眼。 这样让她煎熬不已的状况,到了烟柳搬出紫翊宫才总算解决了。 她不知道千祗翊让烟柳搬去哪儿了,但是应该也不会跟自己再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了。这么一来,她在紫翊宫待得才算比之前舒坦些许。 小白的事情依然压在心头,只不过自己每日也多了些事情干。烟柳走了,她可以自己象征性地认为是这紫翊宫的女主人了,便也每日做起了些事情。 比如说帮千祗翊收拾下房间做顿饭什么的,千祗翊每次看到后都笑得眉眼弯弯,可是听到她说自己是闲着没事才胡乱搞搞的时候,笑意就剪了一半,用非常鄙视的眼神看着她。 意在表示:你明明就是乐意干的,还非要装得这么正经。 苏绾第四十五节 她没有那个资格 意在表示:你明明就是乐意干的,还非要装得这么正经。[] 她总是若无其事淡淡一笑,暗地里却眼角一抽。 她倒还真的不是乐意做的,那不是因为整日太闲了么,玉婉每天还能跑惠妃那里请个安什么的,她才懒得去,也不想看见惠妃,其他妃子那儿她就更懒得去了。 皇后那里她又去了一次,只不过皇后显然不看重自己,她去了一次也不想自讨没趣,就待着没去了。 这才有了她每天在紫翊宫忙活,虽然不乏是关心千祗翊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只占一小部分,可是千祗翊一这么乐滋滋的,她就觉得有种负罪感。但是又转念一想,自己可是把话都说的明明白白的,有什么好内疚的,于是负罪感就消失无影无踪了。 后来,她做了一件更有负罪感的事情。 她去找了柳丞相,然后让柳丞相做主让徐韩墨和烟柳订了婚。 说起来,这件事是千祗翊授意自己的。那日千祗翊说要让她想个法子把烟柳嫁出去,她想来想去还是徐韩墨最合适,但是没有个像样点儿的人物撮合怕是成不了事。 她又想来想去,就去找柳丞相了。 柳丞相在天盛众子民心中当真是个好官,在朝堂上辛苦了一辈子,什么事都是先为老百姓着想的,这到了晚年还培养出个徐韩墨来,一生算是博得了个好名声。 当她看到衰老的痕迹挂满脸颊的柳丞相时,倒没多大反应,只觉得柳丞相这是真辛苦了,辛苦了一辈子了。可是柳丞相看见她时的反应倒真的是让她受宠若惊。 那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是顶了张柳凡琏的脸来见柳丞相的,柳丞相看见她就真的像是看见柳凡琏死而复生似的,异常地激动。 这无疑又提醒着她,原来她跟柳凡琏真的这么像,像到所有人都误以为她是柳凡琏。[] 待到柳丞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才说明了来意。 许是自己跟柳凡琏太过相像,大概柳丞相对自己也是极具好感的,所以到了自己说起徐韩墨跟烟柳的事情的时候,柳丞相很是赞同。 其实她在想,是不是柳丞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就那么人稀里糊涂同意了,并且很坚决地保证自己肯定把他们俩撮合到一起去。 于是,退隐朝堂半年的柳丞相在她去了丞相府后第二天,就重新披了朝服出现在朝堂上,只为了帮爱徒求娶烟柳。 此举又跟当年选徐韩墨做丞相人选时再次轰动朝堂,文武百官纷纷问道徐韩墨求娶的人是谁,于是,烟柳这次就是想推也推不掉了。 柳丞相的面子,皇上还得给三分,就容不得烟柳不同意,于是,两个人很顺利成章地订婚,准备婚礼,美其名曰:老丞相做媒,皇上下旨。 其实她还真的是挺佩服自己,能想到柳丞相这么一个好人选,千祗翊也赞同这个做法。 一来,柳丞相出面此此事绝对不会有岔子,二来,烟柳也只会认为是徐韩墨去求的柳丞相,而不会把事情想到她和千祗翊身上。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于是乎,自己的生活,突然就少了丝乌云,多了团明媚。 只可惜,剩下的乌云,还徘徊不去。 她曾问过一次千祗翊想不想娶常夏菁,千祗翊只是一脸戏谑的笑,什么也不说,搞得她心里也没底。 皇帝这么长时间也不曾提起此事,所以她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这常夏菁一天不跟烟柳似的嫁出去,她就一天不能舒服。 有时候她自己都惊呆了,自己竟也会变得如此在意这些,以前从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当真的自己陷入其中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那么的想要护着一个人,也不要人家占据一分一毫,哪怕只是未曾占据,但是只要有占据的可能,她就不允许。 自己也是这么普通又可笑的女子、 本来她想着以后再说常夏菁的事情,可是常夏菁今日做了一件让她再也忍不住的事情。 常夏菁去找了皇上,指名要嫁给千祗翊。 皇上没有立即答复常夏菁。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这次,怕是真的没辙了。 千祗翊从皇上那里回来的时候一如她那天失魂落魄的样子,看见她,走过来,微微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 她问道:“你累吗?” “不累。”千祗翊笑,在一簇夕阳余晖的衬托下,宛如一位闪闪金光的谪仙般美好。 “那你觉得,明天会累吗?”她也笑,从雕花木椅上站起身来,与他同披了一身金色霞光。 千祗翊的面色微微一僵,“明天……也不会累。” 绾绾才真心的笑了,“好!” 千祗翊能这么跟她说,她便放心。 她不想做说书人嘴里的那些善良不已的女子,能够心甘情愿把丈夫让给别人,她知道,善良的人能造福别人不假,可是受苦的却是自己,所以她不会那样做。 她宁愿千祗翊抗旨,然后自己跟着他一起去死,也不要让千祗翊娶了常夏菁。 千祗翊,他这辈子,只能是她一人的丈夫,旁人不许沾染分毫。 她突然把脸上的笑一改神色,由温暖变为邪魅,微仰着头,两双灵动的眸子射进了些金色霞光,透露出些许危险的气息,她道:“千祗翊,你给我记着,你想坐享齐人之福的话,我就让你死给我看!” 说完,她一个转身,一头缦缦青丝在霞光下闪耀着,忽而又消失不见了那团柔光,一如她刚才的决绝。 千祗翊,你要是敢娶了常夏菁,我就真的让你死在我面前。 现在,她似乎该去做点什么。 ―― 绾绾心思沉重地望着对面的西齐和无幻主仆二人。 她本想去找皇上,把这件事说清楚,要是皇上敢答应了常夏菁的要求,就别怪她不择手段。 到了半路,伍欢把自己拦下来,说是西齐找她有事,她忍了满心的急躁才安静地跟着伍欢来了西齐的屋子。 西齐却说了一件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观点的事。 他说,其实常夏菁并不是如表面上的那般一番好容貌,他说,常夏菁其实很小的时候因为用错药被毁了容,他说,常夏菁其实这么多年一直是靠奇药维持着本来容貌。 她本觉得没有什么,可是他还说,常夏菁可能跟白玉羽有预谋,要对千祗翊下手。 她便不得不关心。 她不懂西齐说的下手是什么意思,西齐也说不清楚,只是告诉她,可能未来的一段时间,日子可能会非常难熬了。而且,劝她现在最好去常夏菁那里把千祗翊拉回来,否则他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最后的那句话震动了她的神经。 她跑去了常夏菁的住处,匆忙地打开本来就没合上的门。 里面,千祗翊那抹熟悉不已的身影,跟常夏菁那张清纯小脸,都是她眼熟不已的。 只是,此刻,屋内气氛却有些诡异。 她也说不清楚,只是隐隐感觉到,屋里大概本来有种很和谐的气氛,可是她进来之后,竟破坏了那种和谐气氛。 她冷冷地看了眼常夏菁,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到千祗翊身旁,道:“回紫翊宫、” 千祗翊面色骤然一冷,嘴唇抿成一个冰冷的弧度,像是马上就要说出些让她心寒不已的话,可是下一刻,竟然又是温暖的神色,如此交替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是在挣扎。 常夏菁面色一变。 最后,千祗翊的面色归到一个点上,那是一脸冰冷的面色。 他说:“回。” 他只说了一个字,他说回,而不是,绾绾,我们走了,快走了。 “嗯,我们走。”她笑了笑,又冷冷看了眼面色已恢复正常的常夏菁,扶着千祗翊准备走。 千祗翊被她挽住的胳膊却突然一僵,然后,猛然挣脱了来。 她看见千祗翊带着一种近乎嫌恶的神色对着她说道:“我自己走。” 绾绾愣了。 她道:“好。” 于是,千祗翊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 前面的他,散发出一种冰冷冷的气息,就仿佛,他很不愿,跟自己走在一起。 “千祗翊!”她叫了一声。 千祗翊脚步一顿,却没有回身,冷冷道:“怎么了?” “你跟她说了什么?” 千祗翊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冰冷冷地看着她,说道:“谁给了你这样的资格、质问我?恩?” “我……”绾绾一时语塞,看着千祗翊那冷漠不已的眼神,才猛然惊醒,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莫不是恃宠而骄了? 千祗翊说得对,自己似乎没有资格去质问他。 她只是来当质子的,没有其他的资格。 她也不能去管,千祗翊的这些事情。 也许是千祗翊这几天来的贴心暖意,让自己真的有种错觉出现,仿佛自己真的已经跟千祗翊到了那种知心的地步,却忘了,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千祗翊跟常夏菁那种和谐的气氛,自己跟他没有过,所以有些莫名地不舒服。 良久,她跟上千祗翊的脚步,也冷了声音,用一种忧伤的语气的说道:“千祗翊,我知道了,是我高估我自己了。” 苏绾第四十六节 小叶,她长大了 良久,她跟上千祗翊的脚步,也冷了声音,用一种忧伤的语气的说道:“千祗翊,我知道了,是我高估我自己了。” 良久的安逸生活,让她高估自己了,而千祗翊今天的反常表现,才让她恍然大悟。 千祗翊依然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独留她一人在原地望着皎皎月光。 自从那晚之后,千祗翊就变了,对她的态度就完全变了,不再有以前那种心疼的面容,不再说着温柔的话语,而这些,全部都变成了对常夏菁的绵绵情意。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那晚西齐所说的会出什么事,但是她也知道,突然不一样了。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千祗翊那样的话也确实伤了她,她没有那个心力再去追究。 算了,随他去吧。 她便也不顾这些,只是每日观察着形势,看看自己这个质子何时才能起到作用。本来也是,她关心不了千祗翊,于是便只能关心自己了。 西齐和伍欢终于有动作了。 他们放火烧了皇宫。虽然没有人能说是西齐放火烧的,可是她就是知道是西齐,而且,当她去问的时候,他们主仆二人还是默认了的。 她也不想多事,总之此事对自己没有损失,他们要对付的人是皇上。 皇上在这次火灾中可谓是死里逃生,只不过出了火场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了,太医每天围绕床榻前,还请了白玉羽这位少年名医去帮扶,可是都是无甚疗效。 其实她也知道,怕是西齐放的这场火也让白玉羽高兴了,白玉羽才不会真的去救皇上。 毁了个神医的名声,但是换来了他想要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皇后因为皇上缠绵病榻也是整日忧心忡忡,一夜之间看上去更衰老了许多,看样子,要是皇上的病情再进一步恶化,皇后也是禁不住打击就跟着他去了。(.) 其实要说,皇上这病,是常年劳神积攒下来的毛病,此次火灾不过是个引子,把埋了这么久的病都给点着了,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朝堂上的事情落到了千祗璃和千祗翊以及徐韩墨这三位少年英才身上,她不知道是不是皇上没有其他的皇子了,至少她来这么久没有见过,也可能是皇上真正看重的还是千祗璃和千祗翊吧,所以才会在无力朝纲的时候把朝堂交给了他们。 徐韩墨这个当口才算是真的坐稳了丞相这把交椅,成了天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 而烟柳,她是真的不想想那么多了。 千祗翊授意自己把烟柳嫁出去她也做到了,最起码是做到一半了,反正烟柳跟徐韩墨都已经订婚了,徐韩墨能什么时候真正把烟柳娶进门,就看他自己的了。 反正,她该做的也都做了,而且她也认为,这无疑是烟柳最好的结局。以后的路,烟柳要怎样选,就看烟柳自己的造化了,她不想再多插手了,也不能再多插手了。 西齐和伍欢自从放了那场火,也是整日闭门不出,除了偶尔象征性地跑去看看皇上,大多时候还是闭门不出的,就像她似的。 她是不知道能出去干什么,千祗翊和常夏菁如影随形的身影不时地环绕着整个皇宫内众人的身边,除了紫翊宫。 所以她待在紫翊宫了。 大概千祗翊是不想回紫翊宫的吧,又或许是因为她不想回紫翊宫的,不过都不重要了,因为还有件事儿她没去办呢。 她去找了白玉羽,白玉羽似是知道她要来干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有些事他也无能为力。 她就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她是想让白玉羽帮帮自己,最起码她要找出千祗翊突然转变的原因,可是白玉羽的意思就是不想帮,她又何须苦苦求人。(.无弹窗广告) 只不过,独自一人的日子,似乎真的是越来越难熬了。还是那日去过白玉羽的地方,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穿着一身碧绿衫子的小丫头正向自己笑着。 她先是愣神之后又是满心喜悦,问她怎么没走,听完才知道,原来小叶跟白玉羽还有一段渊源。 这次她让人送小叶回去陪沈姨娘母女,也是想着让小叶远离这些是非,可是白玉羽硬是在半路给拦下来了,小叶也不愿走,遂留在白玉羽那处了,又怕她生气,一直也不敢回来,直到她去找了白玉羽,小叶看出她状态不好,憔悴了许多,这才忍不住跑了回来。 要不是这次,她也不知道,原来小叶比自己还要认识白玉羽的早。 灵音寺的时候,许是自己和千祗翊随行吧,白玉羽大概是因为这个注意到自己的,也因此找过几次小叶,这些她是知道的,但是也只以为是白玉羽闹着玩儿的,却没想到,小叶知道的那些消息,比如说南诏使者要进京,其中还有南昭小公主,全是白玉羽告诉她的,她记得当时小叶知道得比皇上和惠妃还要早,还奇怪不已,现在想来,白玉羽是常夏菁从小的玩伴,如何能不知道。 还有魂涯那次,小叶竟比自己还要先到魂涯,这些事综合起来,她就知道了,原来小叶才是跟白玉羽相熟不已的人。 还有小叶猛然多出来的碧绿衫子,全部全部这些不同寻常的改变,都是白玉羽搞得鬼。 她理清思绪之后不禁伤心道:“小叶啊,你都跟他勾搭这么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啊……” 小叶一看她装模作样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给她,道:“小姐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做勾搭。” 绾绾突然狐疑地盯着小叶脸上不正常的红晕看,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跳。 “小叶,你该不会……喜欢白玉羽把?” 小叶听到她的话就一扭头跑了。 她站在院里,凌乱不已。 小叶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心啊! 她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她早就知道调教是门艺术,看看吧,她就是对小叶这丫头太好了,好到这丫头跟白玉羽勾搭上了都敢不告诉自己。 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白玉羽那厮,脾气古怪。,她的小叶啊,才是真的傻姑娘。 白玉羽本身特殊的地位不说,就单单说是白玉羽对柳凡琏那份真挚感情,她就不赞同小叶跟白玉羽子啊一起。 她真的深深知道,当一个男人心中装着另一名女子的时候,你再去爱,将会爱得多么艰辛,多么卑微。 所以她去找小叶谈了,小叶沉默着听自己说,可是当自己将所有利弊帮她分析了一遍后,小叶只说,小姐,难道你对三皇子也能做到如此分析吗? 她愣了,无言地回了房。 是了,她对千祗翊不能做到如此分析,否则她也不会深陷在此了。那么,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小叶对千祗翊的那份感情。 也许,小叶比自己还要勇敢些,小叶还懂得不放弃,她却早早地就收了手,什么也没做,像把自己包裹起来似的,害怕自己将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果然,她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 第二日,白玉羽过来看她这个自私的人了,又或者说是看小叶了。 白玉羽说要问她要小叶,她没当时作出决定,只是淡笑着问了小叶,可否愿意。 小叶同样淡笑着点了头。 于是她说,你们聊吧。 转身欲要退出两人之间,却听小叶说了一句,小姐,放心吧,在你没跟三皇子修成正果之前,小叶不会走的。 绾绾心里一暖。 也许,她那种失落感,就是因为还没听到小叶这一句话。 小叶说得真好,在她和千祗翊修成正果之前,小叶不会跟白玉羽走的,可是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她跟千祗翊……谁说得准呢。 “白玉羽,你跟我来。” 她拉了白玉羽去一处角落,其实自己也不清楚想跟白玉羽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似乎是应该跟白玉羽说些什么的。 “照我的理解来,你未必是喜欢小叶的,但是,我要的是你对她好。”她道。 “我也独自一人过了这么久,常夏菁,你,小叶和她算是真正走进我生活的几个女子,这里面我只能选择小叶。也许久像你说的那样,我未必是喜欢她的,可是我会对她好的。”白玉羽凝重道。 “好。”绾绾点头,这才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猜的是对的,小叶,你若愿意,我就替你铺好了路,下面的路怎样走,你自己去努力。 毕竟……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白玉羽能跟她说实话,她也是欣慰的,至少,这个结果也不算太差。 或许白玉羽只是一个人累了,倦了,腻了,所以想要找个人陪着,不管那个人他是否爱着。但是她不在乎这些,她想让身边的这些人都能比她过得好些。 回去看见小叶,绾绾那一瞬就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似的。 小叶也已经亭亭玉立了,不再是当初跟着她那个浑浑噩噩的小丫头。 小叶,她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真好。 可是,这些人这些物都变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变得斑驳了。 苏绾第四十七节 凄凉不已 小叶,她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真好。 可是,这些人这些物都变了,也不知道,她自己是否也变得斑驳了。 她觉得,似乎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是个看得很透彻的人,其他人也这么说她,可是白玉羽和小叶的事情过后,她却觉得,自己才是从未看透的那个人。 小叶和白玉羽,就像她说的那样,未必是两个人都是真心的,但是只要小叶愿意,白玉羽能承诺,又是有何不可的事情。 像白玉羽那样性情的男子,本就是这辈子不会再轻易对谁动情了,他若说是因了其他的,她便绝对不会将小叶交付出去,还好白玉羽说的是,他只想找个人陪着。 而小叶,也有了她自己想要的。 就像烟柳和徐韩墨那样,虽说她是算计撮合致成,但是这也无异两个人都有好处。 千祗璃和玉婉则让她懂得更多些,他们二人能把现在的生活看透,不计较那件事情,过好当下,不知道比她强了多少。 也许现在这种状况下去的话,有一天,她会亲眼看着常夏菁跟千祗翊成亲,然后天盛就会一起和南昭灭了西凉,到那时天盛已经壮大,她这个质子也就失去了作用,若是当权者再阴狠点儿,她这条命和苏家所有人的命都会不保了,若是当权者大度点儿,也许,她还就能回峪州去,陪着沈姨娘,看着凝儿有朝一日也像小叶一样找到自己的良人,然后,她大概就孤独一生了。 对了,还要有一座楚府那样的宅子。 从那日之后她便知道了,为什么楚府是自己梦中的样子。那是因为,她把心中想的所有都告诉了当初那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原来,第一次去楚府的时候,千祗璃口中极在意的故人,是自己。那份礼物,是他送自己的宅子。 只不过,这些就让它去吧,她会永远放在心里不说出来的。[.超多好看小说]就像玉婉说的那样,他们现在两个人明明很好,何须去想那些。而那条如风丝带,也随千祗璃了,若是千祗璃还一直留着便留着罢,算是个念想,不过最好是拿走,免得玉婉心里不舒服。 好了,一不小心,她又胡思乱想了这么多,只不过,似乎,却越想越凄凉了。 凄凉地想到自己身边这些人或好或坏的结局,又想到凄凉的自己。 最近,紫翊宫都蒙上一层凄凉气氛了,也不知,是否人的凄凉,渲染了这一方。 这种凄凉只有在千祗翊回来的时候才会稍稍消散些许,可是每次千祗翊只是回了一小会儿,也并不温情地看她,很多时候是回来取样东西或者说是交代下事情,然后就又走了。 每次她都有种特别想笑的感觉,她把烟柳请走了,却来了个常夏菁。 或许,烟柳在这儿的话,不必她出手,烟柳就早早地动手弄死常夏菁了。只可惜,她不想去做那样可笑又可悲的事情。 常夏菁原也并不像面上表现的那般面善,只不过看起来清纯些罢了,其实大概也是如烟柳那般的人吧,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后,便没有当初的那般彬彬知礼和那一声声讨厌至极的绾儿姐姐了,多的只是容华郡主和脸上嘲讽至极的笑意。 似是嘲讽着她的不争气,那般地刺痛着她的眼。 若是只常夏菁一人在,或许她会毫不犹豫反击过去,可是当千祗翊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每次都是落荒而逃。 逃得狼狈。 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和瑾月突然来了,她大约知道是什么事了。 “瑾月姑姑,李公公,好久不见。” “郡主客气了。”李公公笑盈盈道,眸子里却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好看的小说) “二位来次,可是有事?” “回郡主,却是有事。皇上派老奴和瑾月过来吱一声,说是让郡主看清形势,自己悠着点儿。”李公公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肤随着说话的声音一抽一抽,看起来颇是可笑。 “回去告诉皇上,我若是看不清这形势,如今也不会还待在这里了。”她笑意嫣然道,随后直接回了房,把两人晾在了外面。 院子里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复又转身,看着那被宫墙围成的四四方方的天空,突然很想爹。 父女二人关系缓和之后,其实也并无太多交流,只是,此刻,却突然想得紧。 爹爹,你可知道,皇上这是要下手了。 他即使现在缠绵病榻也还想着我们苏家的事情,也不知,是否知道自己时限不多,将要为下一任天盛的皇上铺路? 他想让我交出去的东西,我又怎么能,怎么敢交出去,爹爹,我到了此刻才明白,原来你和我娘是爱得如此真挚,却又爱得如此艰辛。 你为了那些苏家对不起的人们,只能牺牲,娘和我也成了牺牲品,若是以后世世代代都如此,我宁愿,我们从来都没有这样的特殊身份。 至少,那个时候,你和我娘还能够好好的爱,不能越是爱就越要装得疏离。以疏离,来掩饰和保护自己的爱。 我让瑾月和李公公带回去那样的话,皇上大概马上就要对我下手了罢。那么,爹爹,你可是准备好了? 她去了皇上的病榻前的时候,周围是没有一个人的,屋里也没有人,但是她却清晰地听到陈旧的齿轮在地下缓缓转动的声音,暗自勾了勾唇角,这机关造得也真是老套了。 千祗翊没有来,常夏菁也没有来,玉婉大概在紫璃宫焦急踱步,可是此刻在她面前的,只有皇上那张越发苍白的脸。 她就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本来的,在这种时候,有什么可做作的,一个将要垂朽的人,他受不了任何礼数。 皇上微小而低沉的声音在整个房间荡漾开来:“苏家……也算是藏得够好了。咳咳……现在你觉得,你爹他是会保你,还是会保那些人呢?” “我们不需要保任何人。”她笑道。 他们保了谁,都没用,都是一样同归于尽的结果。 “皇上,你不觉得,把人逼得太紧了……终究自己是会吃亏的么?”她浅笑盈盈,往前走去,一步步接近着病榻上的那人。 皇上并不惊慌,本来他也用不着惊慌,谁知道这屋子周围有多少暗卫在藏着呢,谁都说不准。 “你便以为,苏家真的撼得动这天盛王朝么?”皇上看着她一步步逼近,道。 绾绾笑意不减反增,“是了,现在有了常夏菁,你还会把苏家放在眼里么?” “原来你也是看得懂的。”皇上低低地笑。 “如何能看不懂呢?”她顿了顿,道:“不过你放心吧,你的如意算盘……绝对打不成。” 她笑得愈发灿烂起来,此时的她已经走到了床边,依旧看不到床上那人有一丝一毫的惊恐,暗自笑了笑,很好,你越是松懈,就死得越快。 她伸出手帮轻轻整理了下那床锦被,意料之后感受到周围气氛一肃,迅速地放开手来,又退了两步。 “我走了,皇上告辞。”她笑道,留了个决然背影给他。 回去的时候,路上遇到小叶和白玉羽。 本来小叶是不想去白玉羽那处的,她硬是让小叶去了,反正现在先适应着在一起的日子,否则到了最后才发现适应不来岂不是哭都没地儿哭。 许是小叶和白玉羽本来就曾在一起住过吧,二人倒也相安无事,如此,她就一个人孤零零在紫翊宫了。 看见小叶的时候,倒是欢喜,白玉羽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飘忽一圈,又看了她刚才回来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跟小叶说了几句就连忙让小叶跟这白玉羽回去了,不想让小叶牵扯上什么。 回去的几天,她就慢慢等,终于有一天,等到了,皇上驾崩的消息。 她甚是欢喜。 本以为他那副样子,隔天就得断命,却没想到,等了这么几天,也不知是皇上身子骨太过硬朗还是白玉羽的药效太弱。 那日白玉羽来问自己要小叶,她就提前做了一手准备,问白玉羽要了一味药。 以前她也不相信世上真的是有瞌睡虫这种东西的,可是白玉羽还就是给了她这种东西,那日她假装无意整理被子的时候,就偷偷放进去了。 这种虫啊,就丝丝钻入皇上的脑子里,让他每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睡着睡着就再也醒不了了。 太医就是想查也查不出来,谁会怀疑到皇上想瞌睡这一点上呢,白玉羽就更不用说了,药是他给的,他一句不该说的话也不会说的。 这下好了,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她了。 惠妃倒是激动异常地来找她,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是自己那日去过之后皇上才出现异常情况的又怎么样,反正本来都已经那个样子了,况且又是隔了几天才死掉的,关她什么事,惠妃想找些事也没理由。 这么说来,她才仿佛明白些,白玉羽是特意把药效弄缓的,以此来防止惠妃的质问。 要说,其他人都没想到的,唯独惠妃想到了,不得不说明,惠妃精明的同时,也确实不喜欢自己的。 苏绾第四十八节 从柳凡琏到画意 这么说来,她才仿佛明白些,白玉羽是特意把药效弄缓的,以此来防止惠妃的质问。(.好看的小说) 要说,其他人都没想到的,唯独惠妃想到了,不得不说明,惠妃精明的同时,也确实不喜欢自己的。 皇后便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在沁芳斋里自缢,随着那负了她一生的男人走了。惠妃那般的人,比皇后要坚韧的多,不但没有像皇后那般,反而摇身一变,成了整个天盛最有权力的人。 照常理来说,皇上这次没有留下懿旨指定继任人,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不是千祗璃就是千祗翊,至于到底是谁,就让这两兄弟自己决断了。 可是惠妃一手独揽朝政的局面让千祗璃和千祗翊都没有了这个机会。 惠妃不曾在朝堂上展现出任何风采,但是这次的事情也证明了,能在皇上驾崩后立马集结力量拉拢势力的一个女子,不简单。 她成了天盛有史以来唯一掌握朝纲的女人,虽然是暂时的,但是这也充分说明惠妃的能力是多么不可小觑。 千祗翊是没必要去争什么,那是他的母妃,即使再怎么样也不会害了他,千祗璃也用不着争,因为惠妃也是不会害了他的。 于是,千祗璃和千祗翊无动于衷,就造成一种惠妃心安理得坐在掌权人的位置上,并且在西齐和常夏菁之间周转自如。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紫翊宫里,只是突然有一天又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却是着实吃了一惊。 眼前,一张跟自己相差无几的面容,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她立马就知道这是谁了,只不过,却是有些无法置信。 她和那人对视了许久,眼角却微微有些酸涩。 原来世上真的能有这么两个相像的人,没有血缘关系却像得惊人,导致了她因这张面容得到了这许多东西。 她不知道为什么本该枯萎的一朵花却突然傲立在阳光下,但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心理冲击让她有些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千祗翊,柳凡琏回来了,你即使是不爱常夏菁,估计也不会爱我了吧? “柳凡琏,你不该回来的。”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飘飘的,没有意思感情可言,说出的话却是实实在在的。 柳凡琏,你为什么要回来。 对面那女子却一蹙眉,略微带些疑惑语气的话语从那张小口吐出:“郡主,我是画意,不是什么柳凡琏。” 绾绾一愣。 画意? “呃……你有个叫诗情的妹妹么?”她突然很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还能想得到,诗情画意这一对好搭档。 “郡主言重了,画意没有妹妹。”柳凡琏笑着道。 绾绾坐起身来,看了一下房间的摆设,这不是紫翊宫。 是惠妃的地方。 因为,这里有跟惠妃身上一样的味道。 可是……为什么柳凡琏会在这里? 而且说她是叫做画意的女子,而不是柳凡琏? 难道她和柳凡琏就长得这么大众化,又出来一个跟她们长得差不多的画意姑娘? “画意姑娘,你……怎么在惠妃娘娘这里?”她试探着称柳凡琏为画意,可是心底那份激动还是久久不平。 “画意一直以来都在这里。”画意一笑,道。 绾绾心里一跳。 惠妃这里一直藏着柳凡琏? 即使她不是柳凡琏,即使她真的是画意,惠妃也不该这样以来一直瞒着千祗翊! 在遇到她之前,千祗翊要是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跟柳凡琏如此相像的女子,肯定要高兴的疯掉! 可是惠妃就这么隐藏着,什么也没有做! 惠妃,她到底是什么居心?难道是宁愿看着千祗翊痛苦,都不愿伸出一只能援助的手来吗? 她被这些突如其来的问题搅得思维一团糟,怔怔地看着柳凡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似乎此刻如果不把这些问题一一解开,她可能会越发混乱、 惠妃在此时缓缓走进来,一身大红色的袍子,非但没有不和谐的味道,反而更加衬出她的华贵来。 “娘娘。”柳凡琏低声叫了句,又随着惠妃的视线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郡主啊,你也看到了,画意是从四年前就跟着我了。你大概有很多疑惑吧?”惠妃笑着问道。 绾绾很想翻白眼,她当然有很多疑惑,可是惠妃就应该直接说重点,而不是此般吊她的胃口。 “娘娘请说。” “画意,你先出去吧,我跟郡主有些事情要说。”惠妃吩咐了句,画意便点了点头出去了。 “郡主,你有没有看出来,画意她有些不一样?”惠妃意味深长地说道。 “倒是没有,娘娘不妨言明。” 除了明明就是柳凡琏却非要称自己为画意外,她看不出什么不同来,大概是因为她也未曾真的见过柳凡琏,所以就只能系统地判断下。 “画意她的智商……有些不正常。” 绾绾微怔了一下。 画意的智商……倒还是真的没发现。 只不过,惠妃这么一提醒,她倒是察觉出来一点,刚才画意跟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淡笑着,却没有其他生动的表情。 “那她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她问道。 惠妃缓缓道:“以前的时候,画意还是柳丫头的时候,她也是个活泼可爱,我中意的儿媳妇,可是这些从她遇见了白玉羽就不同了,白玉羽是天之骄子不假,可是他那样的天之骄子,却会让接近她的女子都染上一种怪病。” “何种怪病?” “白玉羽喜用鲜血养物,更多时候是他自己的血。那些被他血养过的药材,一旦制成成药服用下去之后,女子受益颇多,可是也会有个弊端出现。” “惠妃娘娘,我……是不是也染上这个弊端了呢?” 她服的金引……她突然间的思绪拉不回来……她今日的晕倒……惠妃说的话……竟然让她这么后怕! “你很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事实不得不让我联想到这些。”绾绾略一沉吟,道:“惠妃娘娘,告诉我症状。” 惠妃看了她一眼,道:“一开始便也没什么感觉,后来便是经常出神,然后会有晕眩状态,这一阵过去后,便会智力一丝丝下降,极难察觉。” “可是……为什么白玉羽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会知道?”她狐疑地问。 柳凡琏变成画意是大概也是因为服了白玉羽血养出来的东西把,但是白玉羽若是知道他血养出来的东西会让女子变成这样的话,绝对不会让柳凡琏用的。可是白玉羽都不知道的这件事,惠妃又是怎样明白的? “很简单,我也是南昭人。”惠妃淡笑着望向她。 原来如此,绾绾如是想着,原来惠妃也是南昭人,原来是这样。 “白家世代必出这样一位奇才,可以说,每位奇才都是天赐者,可是他们的这种恩惠,同时就产生了这种弊端,只能说,之前的天赐者未发现这点,而白玉羽刚好喜用鲜血养物,才导致画意变成这样。后来那一次,画意这种状况再也控制不住之后,我就把她藏在我这里了,而对外界做出一种画意已经死了的状况。一方面,我不想让翊儿发现之后太过伤心,另一方面,我也是不允许一个有这种病症的女子嫁入我们家的。” 绾绾听后沉默了很久。 柳凡琏,你没死,可是你却是这么艰辛地活着。本来我也子啊想,死得好,可是此刻,却是满心的悲凉。 我也跟你患上了一样的病症,我会不会也像你那样,面部只有僵硬的表情,记不起自己到底是谁,只能任由人摆布。甚至于……淡忘所爱的那个人…… “惠妃娘娘,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微仰着脸,抑制住那几乎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惠妃不喜欢她,这是肯定的。 即使是此刻,惠妃跟她说着这样的话,她也能感受到,惠妃还是不喜欢她的、 可是……惠妃要告诉自己这些……有何意义? 既然惠妃是南昭人,又不喜欢自己,为什么不让自己就这么一无所知地下去,然后变成跟柳凡琏一样,顺便也把她和柳凡琏一起藏起来,那个时候,千祗翊会和常夏菁在一起,而有了常夏菁就相当于有了南昭王,有了南昭王这个助力之后,千祗翊,将会稳稳当当地坐上天盛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至于西齐能不能在千祗翊登位之后保住西凉,就另当别论了。 她不明白,明明对惠妃有益无害的事情,她却非要横插一刀,告诉她这些,阻止这一切的顺理成章呢? 或许……是惠妃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也许是觉得她成不了事,才如此轻意。 “不必觉得我是轻视你,其实你很聪明。”惠妃好像能看透她的所想,说道:“我告诉你这些,自然有用。” “惠妃娘娘请说。” “常夏菁,她并不是我中意的媳妇,与其说让她来做我的儿媳妇,还不如你。” “你也知道?” 西齐跟自己说的……常夏菁所有的一切不完美,都是从童年时开始的。 “你别忘了,我也是南昭公主。” 苏绾 大结局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你别忘了,我也是南昭公主。”惠妃面色淡淡。 “常夏菁是你的侄女?” 惠妃点点头。 绾绾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若是如此说来,南昭王才算是真正可悲的人了,惠妃作为他的妹妹,现在却一心只为天盛王朝想,而他疼宠的这一个小女儿常夏菁,偏生还就是惠妃不喜的,姑侄之间不和,却是因了姑姑的儿子。 这关系,倒是乱得很。 “那……娘娘,您现在想让我做些什么?”绾绾问道。 惠妃却突然清清淡淡一笑,似是嘲讽,定定看着她:“呵。你什么也做不了。” 绾绾怔了。 是了,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 抬起头迎上惠妃的目光,也清淡一笑,带着些许自嘲:“娘娘说得对,是我高估我自己了。” 她本是无用之人,如今知道自己的症状跟画意一样,便是更加无力,还想做些什么。 “并非高估,你去找白玉羽,让她救你。”惠妃丢下一句话,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 那耀眼的红色却突然刺痛了她的眼。 惠妃娘娘,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呢? 在惠妃那里又住了一日,第二日回了紫翊宫,梳洗一番之后便按照惠妃说的那样,去找白玉羽了。 白玉羽对她的症状表现出超常的惊讶来,听她说了原因之后就面色一变,绾绾心知他这是想到柳凡琏了。 只可惜,她不敢告诉白玉羽如今的柳凡琏已经变成了那个叫做画意的女子,她怕白玉羽做出什么来,比如找回已经不是柳凡琏的画意,比如丢掉小叶。 白玉羽说让她回去,他会想办法的,只是脸上分明是失魂落魄的神色。她黯然,点了点头默默回去了。 回去路过西齐的宅子时,一种强烈的吸引感将自己包裹着。 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那种熟悉地感觉却愈发强烈,看到那一抹金光的时候,又是一阵心疼。 “小白!” 小东西扭过头来看着她,本来黯淡的眸子里散发一抹异样明亮的光彩。 她察觉到那眸子里的黯淡之光,越发心疼起来。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还只当是小东西去寻找自己的自由了,未曾想过,原来,他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未曾远去。 小白的目光飘到一旁的西齐身上,她顺着看过去,却看到西齐一身黑衣衬托下,脸上神色越发晦暗不清。 “为什么把我的小白藏起来?”她冷冷问道。 “常夏菁脸上的伤,用你这小东西便可治得。”西齐笑看向她,道:“你觉得,继续将它留在你那处,你能保护得好么?” 绾绾哑然。 “谢谢你。”良久,她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除了感谢,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让她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既不能轻意,又确实没有那个心力去管。 西齐看了看她,没答话。 “现在我能将它带走么?” “随你。” 她轻轻抱起小东西,往紫翊宫走。 即使可能有危险,她还是想,让小白陪着自己,从此,永不相离。 小叶走了,千祗翊走了,她不想让最后陪着自己的小东西,也跟自己分离。 一路低着头走回了紫翊宫,却在那里,见到了千祗翊和常夏菁谈笑晏晏,她下意识要往回走,却发觉已经来不及。 常夏菁的目光,紧紧锁在了自己怀中的小东西身上。 她暗道不好,再看千祗翊,面色淡淡,似乎对看见她根本无任何感想。 她心里一疼,只得硬着头皮往屋里走,背后却突然有人叫自己。 “郡主!” 她立马回过头去看。 画意。 她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大概是惠妃想着千祗翊都这么久没回紫翊宫了,才放心让画意来的吧,可是现在,常夏菁,千祗翊,柳凡琏,还有她和小白,齐聚一堂。 她本是有些不忍去看千祗翊脸上的神色,却又忍不住去看,然后,让她讶异的,是千祗翊面上那淡然无波的样子。 她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明明千祗翊应该是又携带着那种明媚又忧伤的笑容走过去,询问着画意是不是柳凡琏,然后让她和常夏菁都留在原地满地心伤。 可是千祗翊却是像看她一样的淡然表情看了画意一眼,再就是仍然对着常夏菁情意绵绵。 她怜悯地看了眼画意,其实她知道,更应该怜悯的是自己。 “画意,你找我什么事?” “惠妃娘娘说让我把这个给你。” 画意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来,是檀木做的,上面镶着金边,还嵌了颗夜明珠,一看就是不凡之物。 她问道:“这是什么?” “娘娘说,她从南昭带来的,一直未舍得用,原也不愿拿出来给你,但是怕再不给你就来不及了。”画意淡笑道。 她微愣了一下便接过来,轻轻打开盒盖,却见里卖弄是一颗白玉凝脂般的药丸。 她心中明白了,这大概是惠妃从南昭带来的奇药,可是一直舍不得用,此次她跟画意患上一样病症,惠妃怕她挺不过去,才特地拿出来的。 常夏菁的目光就在这颗药丸和小白身上徘徊不去。 突然间,她也没想到,常夏菁竟然会动手过来抢。 若是放在平时,她定是不会让常夏菁抢到的,可是她根本就没料到常夏菁会放下身段来抢自己的东西,一时间虽是防备住了,手却被常夏菁给抓伤了。 那些指印,开始在短时间内急速溃烂,血色蔓延,有些不正常地暗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指尖一滴滴落在青砖石缝里,那种痛,异常敏感。 画意眸中精光一敛,向常夏菁出手。 她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千祗翊为了保护常夏菁,生生把画意打飞了出去。 画意就如一朵翩翩蝴蝶,无力跌落在她面前。 她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画意,你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 “千祗翊,你这个混蛋!你看清楚,你看啊,她是柳凡琏!是你最爱的那个人!你怎么能为了常夏菁……如此对待她?!” 身体上的疼,心里的痛,如潮水般像她涌来,此时,便是什么也顾不得,只是近乎癫狂地嘶喊着,想唤醒那只跌落在自己面前的蝴蝶。 不管她是柳凡琏还是画意,她为了自己,去对抗常夏菁,现在却如一片毫无生气的枯叶跌落自己面前,而那人,却是曾经的挚爱。 那个檀木盒子早已经跌落开,常夏菁满意至极地捡了去,拿起那枚药丸迅速往嘴里放,似乎怕她再抢回来。 她冷冷地看着千祗翊与常夏菁,心中讽刺不已。 “啊!”常夏菁的一声尖叫划破紫翊宫上方的长空,扩散开来。 她再凝神去看。 常夏菁的脸,便如她的手背一样,开始溃烂,没有方才那边的嫩滑,却是变得狰狞。 她才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常夏菁的相貌,早就毁了。 惠妃送的药,就是让常夏菁恢复本来面目的…… 不对! 那么……画意的存在…… 惠妃是知道常夏菁在这里,所以让画意来送假药的! 可是惠妃到底是为何要让千祗翊与画意相见,却让画意落得现在这个样子,常夏菁毁容,那么……惠妃这是在给她和千祗翊铺路么? 可是,这样铺的路,却要让画意这么无辜地做出牺牲…… 在画意还是柳凡琏的时候,她就是悲凉的,成了画意,还是这样的悲凉…… 常夏菁的一声叫引来了不少人,西齐和伍欢,千祗璃和玉婉,白玉羽和小叶,都陆陆续续地来了,千祗璃遣散了那些无端围观的宫人们,现在,他们才真的是在紫翊宫齐聚一堂。 她把画意的身体往自己身体里靠得近了些,那些斑驳的血滴掩住了画意的本来面容,凌乱的青丝也足以遮盖面容。她不想让白玉羽或者是玉婉看见画意,可能觉得,那样的话,自己会失去什么。 本来就是,她现在得到的,是柳凡琏的东西,当柳凡琏以画意的姿态重新出现时,她当然就要退位了。 西齐冷冷看了眼常夏菁,突然嘴角一勾,黑色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在常夏菁身后,下一刻,便听不见了常夏菁的叫声。 她没有看常夏菁的死相,而是看向了千祗翊,千祗翊也望着她,本来的淡淡神色却突然变得狰狞。 似乎是忍受这极大的痛苦的狰狞,狰狞过后,便是以前她再熟悉不过的那种眼睛里溢满了温柔的神色。 白玉羽过来给她手上撒了些药粉,她小心翼翼地护着画意的脸不敢让白玉羽瞧见,千祗翊走过来轻轻推开白玉羽,从白玉羽手中夺过药瓶,亲自为她撒着。 “绾绾,为何弄成这个样子?” 她此刻却突然迷茫,为什么千祗翊在常夏菁刚死,就又过来对自己呵护不已? 自己怀中的画意还明明是他的出手致伤,可是,他又怎么能,如此淡然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绾绾轻轻推开千祗翊。 “千祗翊,别近我的身。” “怎么了?” 她冷笑:“你是在装傻么?” 千祗翊的眉心蹙起。 良久,他说,绾绾,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让你这样对我,但是,你信我,若非不得已,我是不会抛弃你的。 千祗翊的话突然让她动容。 千祗翊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对自己做出的承诺。 只可惜,这承诺,为时太晚。 “千祗翊,你看,她是谁。”她笑了,把怀中的画意一头凌乱的青丝整理好,用自己的衣服帮画意擦去血迹,一张完整的脸露了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千祗翊惊恐地站起身来,倒退了几步,站稳之后,面上是纠结的神色。 她冷冷地笑着,在整个安静的紫翊宫内显得格外阴森。 白玉羽和玉婉的反应她没去看,只是觉得,此刻,似乎该为画意讨个公道,似乎也该让她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何种情况。 惠妃打破了紫翊宫的沉静。 “郡主,把这个吃了。”惠妃拿出一丸跟刚才那颗外形所差无几的药丸,说着,让她吃下去。 她接过,吃了。 尝不出是什么味道,只知道,满身满心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 她也想,如果这颗也是假药就好了,至少,她也跟着常夏菁一起去吧,不必再看这许多凄凉。 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郡主,你好好睡吧,醒来的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她听到的,仿佛是来自空灵的声音,似幻似真,那是惠妃的轻声细语。 —— 十月里的天气,落了一地了黄叶,紫翊宫里,只有千祗翊和绾绾。 绾绾坐在一轮木椅上,后面,是为他提手挽发的千祗翊。 千祗翊笑得淡淡。 半年前,紫翊宫那桩事件,她懂了。 惠妃给她吃的,并非是解毒的良药,而是一种让她昏睡,让她失忆,让她忘却的药。 她就那么睡过去了,睡梦间,听见惠妃在自己耳边缠绵细语。 惠妃说,苏家的丫头,这次确实是对不住你,可是我若不这么做,你定是对翊儿心怀芥蒂,虽然我并不喜欢你,但是我希望我的翊儿能快活。 你别怜惜画意了,画意这么长时间跟着我,要说一点事情都想不起来是不可能的,可是画意她就那么装着,什么也不说出来,她怕的,是伤害了那些人。 我本是无意让画意落得这样的下场,只是,那样的路,却是她自己选的。 你要明白,画意能装着什么都遗忘掉了,却还要自己选了那样的路,那是因为,她想成全你们。 翊儿他不会记得这些事情的,他先前是中了常夏菁的移情蛊,他是不记得那些事情的,所以,你别怪他,别怪他突然之间态度的转变,他也是身不由己。 这天盛的皇位,我会让璃儿去坐的。我知道翊儿的志向不在此,你的志向也不在此,若是圈住你们两个,只怕也是不妥。 我知道,在你心里的我,一定是个坏女人,可是,我有翊儿,我是个母亲,即使我再怎么会算计,我不会算计到他身上。 所以,你很幸运,你得到了翊儿的青睐,我便只能,随着他,青睐你。 行了,你好好睡吧,这一觉起来,你会忘掉一切的。 她记得自己在一片虚无的空间,听着这些话,消化了很久才牢牢记住,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脑子一片空白。 哦,对了,还有件事,千祗璃坐上皇位之后,苏家的那些人自然危机便解除了,千祗璃是不会害她的。 于是,爹告诉了她一件事,那就是,娘的牌位不在祠堂,那是因为,只有死人才有牌位。 没有牌位,何谈入祠堂。 她高兴坏了,也激动坏了。 自己背后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每日每夜地陪着自己,他知道,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所以,他呵护着自己,他守着自己,什么也不说。 惠妃一定说了,什么也不能告诉她,否则,她就要离开了。 所以,他什么也不说。 他以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却浑然不知,半年的时间内,很多事情,也许她已经记起。 却还像柳凡琏那般,明明清楚着,却要装作不懂。 大概吧,大概千祗翊也是明白的。 千祗翊也明白,或许她已经记起,谁知道呢。 “绾绾,好了。” 她点点头。 “千祗翊,我们成亲吧。” 既然都认为她什么也不知道,那她就继续不知道好了,一如当初的画意。 “好。” 绾绾笑着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不是惠妃告诉她的,她是后来才知道的。 移情蛊,将对一人的感情完全移至另一人身上。 此蛊要解,除了中蛊者死去,便是中蛊者本来所爱之人死。 便是说,常夏菁当初的用意,若不能完美,那不是千祗翊死就是她死。 还好,还有一种解法——种蛊者死去。 (啦啦啦,下面是番外苏川跟玉风清的番外) “大嫂!你……你怎么能这样!”一名大约二十出头风姿绰约的少妇惊讶地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惊讶过后眼中便是愤怒与狠毒,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床上男子一脸惊慌与迷茫的表情,意识到是什么情况后,急忙起身穿好衣服,看向床上的女子,“大嫂,你怎么会在这里?” 玉嫣然眼中划过一丝悲伤,“我……我不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对吗,自己还是躲不过。 “大胆!”玉嫣然听到门外传来他的声音,那是她的夫君,不得不说方倩儿动作可真快。 苏川一进门就露出一副愤怒的表情,只是那愤怒深处隐藏着常人看不到的无奈与哀伤。 “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大哥都来了你们有什么好说的?”方倩儿在一旁指着二人,嘴角划过一丝狠毒的笑。 刚才从床上站起身的男子瞪了一眼方倩儿,“你给我闭嘴!” 苏川怒道:“你们两个竟然敢私通!你们两个有把我放在眼里吗?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的弟弟,你们两个竟然敢干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来,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 玉嫣然慌忙摇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阿川,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苏川状似嫌恶的瞥她一眼,“哼”了一眼转过头不再看她,只是在收回目光的一瞬间,眼里含了太多的不舍与怜惜。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和大嫂真的是清白的!”站在一旁的男子也与苏川一样一脸怒气,气愤地辩解着。 玉嫣然与苏川眼中同时划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不过转瞬就消失不见。 “哼,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苏川固执地坚持着,又转向玉嫣然,“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你的丈夫就站在这里,却看到你穿成这个样子在自家弟弟的床上,你让我怎么想!” “大哥……”男子又想辩解,却被苏川接下来的一句话截住了。 “从今以后,你,玉嫣然,就带着绾儿给我搬去梅画园去住,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苏川冷冷道。 “不行大哥!”男子又想劝解苏川,大哥怎么能让大嫂去梅画园,那种地方大嫂怎么能住,更何况还是带着绾儿,绾儿还只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 苏川对男子怒目而视,“你给我出去,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走吧相公,先让大哥静一会儿。”方倩儿见状便拉了男子出去,男子也知道现在不宜多嘴,便任由方倩儿拉着他走。 两人一走,素静淡雅的房间中就只剩下二人,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苏川看着床上衣衫凌乱的女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玉嫣然瘫坐在床上,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凄婉的气息,苦笑道:“现在你可否满意?” 男子脸上露出痛苦地神色来,嗫嚅道:“清儿,清儿对不起,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女子擦去脸上泪痕,缓缓起身,整理好衣服,看着也同样带着一身哀伤气息的男子,心中五味杂陈,想哭又想笑,最后都化为了无声的轻叹。如果她爱的不是他,那就好了。 “以后我们是不是就要装不是仇家胜似仇家了?”玉嫣然问道。 男子有些讶异地望着她,最后却只得沉痛地点了点头。 “呵。”玉嫣然苦笑。 男子心中痛极,却也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因为如果他也软弱的话,那可能一切就真的都是无用功了。 “清儿,我对不起你。” 玉嫣然听罢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霎时间好像窗外的满院繁花都失了色。 “阿川,你记得,如果不是为了绾儿,我不会这么做。”如果不是不想她的宝贝绾儿出事,她又怎会心甘情愿背负这一身骂名。 “清儿,我们都是为了绾儿。”男子竟一时有些哽咽,却也得强自撑下去,如果没有遇见眼前这个美好的女子,如果没有一个那么可爱的绾儿,他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现在他要为她,还要为绾儿做一个万全的准备,因为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看到她们出事,他该是怎样的悔不当初。 “好,我们都是为了绾儿。”玉嫣然忽然轻笑出声,“阿川,那你说,这个期限有多长?” 男子沉默,他要如何说得出口,这个期限也许会是一辈子,可能只有到了容颜老去,风华不再,只有到了长辞于世,他与她才能得到安宁。 玉嫣然看着面前这个让她心疼不已的男人,眼里已有泪花闪动,嘴角却是弯的。其实她不怪他,从来都没有怪他,即使自己可能会因此卑微地过一生,即使可能再也不能正大光明与他在一起,她也不怨。她知道他也是极难的,这么艰难地他要自己扛起一切的困难,她又怎会不谅解他、不帮他。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那么可爱的绾儿,绾儿还那么小,既然或许她可以为绾儿扫除以后可能遭到的劫难,她又如何不愿意。 “清儿,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娶了你回来,如果不是我,也许你可以嫁一个好男人然后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可是我还是那么自私地把你娶了回来。” 玉嫣然听后心中一疼,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他还是在一个人承受,一个人自责。 “阿川,你走吧,出了这个门,我们就要装仇人了。”从此以后,他们都要为了一个共同的执念,过着不同却煎熬的日子。 苏川一沉吟,“清儿,我会去梅画园看你的。” “不要去。”去了也许只是有弊无利,既然已经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那就让他们一直坚持着走下去。 苏川走上前,捧起玉嫣然的脸,轻轻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带着满身落寞离开。 玉嫣然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直直向外走去,现在,回去带着绾儿,然后,去梅画园。 从此,便是痛苦的开端。 但愿她的牺牲,能换来她的绾儿的一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