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家简诚厨》 第一章 一梦到异乡 为什么天空会下雨下雪下冰雹,为什么天空会划过流星?为什么天空会坠落陨石? 原来安宁不知道,现在她终于用惨痛的事实明白: 这一切都源于――这个天空有无数的漏洞――可以漏下雨水漏下雪花漏下冰雹,可以有流星从漏洞中钻过,有陨石从漏洞里掉落。 而自己的灵魂,一个不小心也从漏洞里“穿过”,飘落在一个陌生的朝代,钻进了一个陌生女人的身体。 该死的老天,根本就是一个被穿的漏洞百出的筛子。 躺在一间陋屋里的灵魂安宁肉身安宁娘第n次的在内心悲愤的咆哮。 自己作为安宁原本在地球上混的不高不低活得不好不坏,生平没啥大梦想,只愿平平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无病无灾的过完一辈子,看小说电视偶像剧都老老实实的当忠实看客,从未做过穿越灰姑娘梦幻玛丽苏土豪抹布女的梦,就连神马富二代土豪的n种勾搭方式都没学过,肿么这种非常人能遭遇的大奖就抽中自己了呢! 遥想十年前,在安宁还会在吹灭生日蜡烛时像模像样地许愿的十六岁的年纪,也曾经在毫无准备之下,被迫接受了上天赠与的“大奖”――去d市出差的父母乘坐的汽车被一个无良的醉酒飙车的富二代撞到山涧里。车毁人亡,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寻回。 熬过那个以泪洗面浑浑噩噩的十六岁的夏秋冬,安宁不再相信世界是公平的,不再相信命运对自己的眷顾,不再傻乎乎地对着蜡烛流星初雪许比淘宝还无法保证信誉度的心愿,也不再对自己的未来去期待,蜷缩在自己狭小安全的世界里安静的活着。 不好不坏的读完高中,考了一个不好不坏的大学,然后毕业后直接就失业。 安宁便干脆宅在家中,英语专业的她寻到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出版社,得到了一份勉强可糊口的翻译工作,这份工作好在不用每天朝九晚五的赶公交上班,只要隔上几日去出版社将自己需要翻译的文章或者小说取回,在家里翻译即可,有时用邮件传递更是连家门都不用出了。 出版社规模不大,翻译的工作不是很多,有着大把空闲时间的安宁娘便可以在家尽情地享受美食给自己带来的无上乐趣,在烹饪和品尝的过程中,回味和追忆逝去的家的味道和家的幸福。开设了一个美食博客,将自己每日做好的食物找好照片上传,竟然获得了不少人的喜欢和支持,渐渐的博客接到了广告,又获得一份额外的收入,安宁的生活终于同父母给自己取的名字一样,美食为桥梁,网络为渠道,逐渐摆脱了孤独的阴霾,过上了一段安静宁和的生活。 直到某天,同昨天和许多个昨天一样平平常常的一天,安宁在为数不多的翻译工作结束后,兴致盎然地烘焙蛋糕,并且将烘焙过程拍下照片传到博客上,再就着鲜榨果汁将美味可口的蛋糕吃掉,带着精神和口腹的双重满足感入睡。 没有雷击,没有电闪,没有交通意外,没有九星连珠,没有天外来客,没有神仙托梦。一梦到他乡。尼玛,这么毫无征兆毫无准备毫无期待的三无穿越产品派发给自己到底是要闹哪样! 安宁娘内心淌血的咆哮:我要投诉,我要抗议,我要退货,尼玛,出来个人受理下自己这个无故失踪人口无辜穿越事故,可以不可以啊! 时针拨回到安宁娘从梦中醒来的那一刻,安宁娘同这个新世界见面的第一印象并不愉快,来自这个新世界的第一声招呼也并不能让她感到丝毫的温暖和开心。 “你这个来历不明的疯女人,快点滚出我们家!”伴随着女子尖利的怒喝,刚刚清醒顿觉浑身疼痛晕眩不已的安宁便被一阵大力的推搡给推出了门外,跌倒在了院门前的泥土地上。接着几个干瘪的布包挟着风声扔在她身旁,怀里立刻塞进来一个软绵绵的小女孩,双臂挽着她的脖颈,低头啜泣,瘦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狼狈不堪的安宁浑身无力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勉强睁开眼,看到自己是躺在一个农村的土坯房木栅栏门前,怀里的小女孩也就五六岁的年纪,一直闭着眼低声的哭着,哭的声音很小似乎怕惊扰到别人一般,可是传到安宁耳中却如雷鸣一般的让她头痛,而且,心疼不已。 安宁娘试着开口讲话,干裂的唇张张合合了几次,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失声的安宁惊恐地艰难的转动僵硬的脖颈,努力去观察四周,视线里的景物模糊的很,就连围在身旁指指点点的人们都看不清面容,只是穿着打扮看着似乎是古装电视剧里的样式,虽然听不太清也看不太清这些人的话语和表情,不过透过偶尔捕捉到的只言片语,安宁感受不到一点善意,入耳的都是唾弃鄙视,冷眼旁观或者幸灾乐祸的声音。 这是哪里?自己的身体怎么了?这些奇装异服的都是些什么人?在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不能讲话?为什么大家都在用鄙视的眼光看着自己? 还有,站在自己眼前,双手叉腰茶壶一样的身材的妇女,张着猩红的嘴巴一直不停的变换着各种尖酸刻薄的词语咒骂着不停,她又是谁?站在她旁边一直用看垃圾的冰冷厌恶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老女人又是谁?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脑袋疯掉了,突然闯进我们家里,张口就说是我们家的三女儿,谁信你啊!你当我们安家人好糊弄是吧?明白的告诉你,我们家的三女儿五年前就死掉了,五年前!你听到了么?下次想骗钱也得先打听好了情况再来,呸,什么东西!” “看你脏兮兮的一身病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个脏地方爬出来,还带着一个病歪歪的小拖油瓶,想赖在我们家,我呸!没门!” “你个不要脸的骚货,敢往我男人身上蹭,你想勾引我男人,你个贱女人,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今儿我非撕碎了你不可!” 破口大骂了半晌,尤不解气的茶壶女竟然又朝自己扑来,尖尖的指甲直直朝脸部抓过来,都能看清指甲里残留的黑色污物。 这究竟是在闹那样啊啊啊啊!!! 理解无能惊恐万分的安宁终于不堪重负的陷入了昏迷。身子软下来的那一刻幸运地躲过了穿越而来的差点破相的第一个危机。 昏睡中,安宁娘做了一个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真实的梦,这场梦断断续续的交代了一个女子不幸又短暂的一生。从小便不受家里人的喜欢,被冷落被无视,干家里最多的活儿,还经常挨打挨饿。九岁的时候遭遇了因为干旱地里颗粒无收的灾年,她便第一个被牺牲,卖给了来村子里买小孩的牙婆,牙婆将她带到了离家很远的一个叫元阳县的地方,洗得干干净净地被卖到了一个苏姓的大户人家做丫头。 六年后,小丫头长大了,见识了苏府里的富贵的她被虚荣迷住了眼,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爬上了苏家二少的床,第二年便剩下了苏家排行第六的庶女苏雪,虽然她因此被抬做了姨娘,可安静软弱不善言辞的她性子不讨喜,生的又是个女孩子,迅速地便失了宠。其实也从未真正得宠过。 又是一个六年,长相一般心机一般的她早早便被苏家二少抛到了脑后,安分守己的当着自己的姨娘,不料却祸从天降,一日,她从梦中醒来,自己的床边多了一个陌生男子,主母苏梁氏带着丫头仆妇一堆人气势汹汹的冲进来。 之后,她糊里糊涂就被安了一个“不守妇道私通小厮”的罪名,她苦苦哀求苦苦解释,却无人听无人信,与人私通是大罪,本应被沉塘,主母苏梁氏看在她曾经奶过自己的儿子的份儿上,将她打了一通板子,同孽种苏雪扔出了苏家大门。据她的“奸夫”的坦白,自己同她几年前就有了首尾,苏雪也是他俩的骨血。 说来她也算是人生难得一次的好运气,苏家二房的嫡子苏知安呱呱坠地时,主母难产没有奶水,满元阳县找到的奶娘的奶水,这位小少爷是一口不喝,偏偏认定了当时正在奶安雪的她,算是结下了一段善缘,也让她在被相公遗忘的日子里在偏院里活得不算太过凄惨。 后来还是那个小时候喝过她几口奶水的苏家二房的嫡子苏知安有些良心,让自己的书童方同将被扔在苏府后门的奄奄一息的她和坐在一旁哭晕过去的苏雪救起,接到一个客栈里暂且住下,请大夫看病等事情虽然苏知安都没有出面,但是银子出的很足,方同做事也认真,直到将养了近一个月可以下地走路后,她便拿着方同给的二十两银子带着苏雪离开元阳县,回到家乡清风镇柳源乡投奔十多年未见的亲人。 可惜她凄惨的命运并未结束,多年未见的亲人重逢,没有相拥哭泣,没有温情安慰,她竟然被扔出了家门,且受尽侮辱。在她们口中的自己,竟然已经在五年前便死去。 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终于支撑不住,魂魄消散之前让自己鸠占鹊巢。 这个年仅二十一岁就香消玉陨的女孩儿的名字叫安宁,小名宁娘,大家唤她安宁娘。 多巧,跟安宁的名字一摸一样。甚至连长相都是一模一样。 这就是穿越大神安排的强大的巧合么!让安宁连一点儿反抗的想法都没有,只不过一场梦的时间,就无奈地接受了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的命运。 安宁娘,你放心吧,我会将苏雪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好好待她,绝不会让她有同你一样不幸的人生。这是我,一个占据了你的身体的灵魂,对你的保证。 一缕轻烟轻轻地飘散,一行清泪从安宁闭合的眼角缓缓的流下。 别了,安宁,别了,安宁娘。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章 安宁娘 “唉。”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安宁抗拒着不想醒来,闭眼假寐充作听不见,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去面对完全陌生的人生。 叹息声的主人站起身,脚步声渐渐远走,似乎去了隔壁房间,之后便有谈话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志刚兄弟,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一个男人诚恳的道谢。 “哎,当时那种情况,你妹子昏迷不醒的,身边还有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娃子,任谁看了都不忍心,都会上前搭把手的,更何况咱俩还是好兄弟。”被唤作“志刚兄弟”的男人的声音响起。 “志刚兄弟,听大娘说,你这个屋子要出租,不如暂时租给我,你看可好?”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是安宁娘的哥哥,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哥哥。离家太久,在安宁娘的记忆力这个声音已经对不上号。 “那是自然,我还怕你客气不愿意留下呢,放心吧,你妹子就是我妹子,就让她安心的住在这儿。” “志刚兄弟,客气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租金我会照常出的。” “你打兄弟脸不是?让你住就住,提钱做什么!”被叫为“志刚兄弟”的男人似乎生气了,声音都变高。 “志刚兄弟,你听我说,我妹子住在你这儿,少不得要麻烦你照顾,妹子住你这儿我放心,可是钱财上,我不占兄弟便宜。你若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带着妹子走。”听这话,安宁娘的这位哥哥为人不错。 “服了你这个犟驴脾气,行行行,租金我收我收成了吧。不过说好了,一个月收你五百个钱,你再纠缠我可就翻脸了。”这位“志刚兄弟”也是个爽快人。 “好兄弟,就这么定了。” “哈哈哈。” 安宁娘,你这一生还不算失败到底,还有个哥哥真心为你打算,真可惜,你却没能亲耳听见。 安宁娘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胳膊,感觉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物件,安宁娘微微睁开眼角,向床边瞄去,望到的是苏雪有些凌乱的发顶。 安宁娘的心瞬间变得柔软,是这具身体最直接最自然的反应。这是在这个世界上跟她最亲近跟她血脉相连的小人儿。 “姨娘,我怕。。。”苏雪歪着小脑袋睡在床边,红肿的眼睛闭着,睡的并不安稳,不时皱起秀气的眉,似乎做了一个不好的噩梦,难受的低喃出声音。 苏雪今年六岁,在苏府里跟着她这个不受宠的娘亲过得并不算好,虽说名义上被称为六小姐,可是论实际地位却连个体面的大丫头的话都比她有用。虽然不至于挨饿受冻,被下人要挟欺负,可偌大个府里,连一个玩伴都没有,整日孤孤单单的同安宁娘乖巧的蜷缩在僻静的小院子里安静的生活,一点小孩子的鲜活劲儿都没有。 距离被驱逐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突逢巨变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安雪稚嫩幼小的心灵,原本性子就安静的不似孩童的苏雪,变得胆怯怕人,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也会被吓到,成天黏在安宁娘身旁一刻都不敢离开。 安宁娘越看越是心疼,如此乖巧又懂事的孩子,怎么会有人舍得去伤害。一个孽种的名声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她的人生还未开始便已经被结束了。 一步错步步错,安宁娘落得如此下场,固然可怜,却也有那攀附富贵的可恨之处,糊里糊涂的将自己的一生早早的葬送。但是作为母亲的本能还是让她在离开前做了一个正确无比的决定,带着苏雪远远地离开了开阳县。 在一个不知道她的坏名声的地方重新开始,这对安宁娘和苏雪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可惜,安宁娘料错了自己的家人。 关于安宁娘的过去,无论做对做错,无论真犯错还是被陷害,甚至于所谓的私通事件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现在的安宁娘都没有兴趣去追究,她答应本尊的是,带着她的女儿好好的活下去。 过去,已是过去,未来,才是最重要。 “雪儿,苏雪儿,以后你的名字是安雪,安宁的女儿,安雪。我的女儿,好好睡吧,噩梦马上就会过去,新的生活在等着我们母女呢。”安宁娘轻轻拍抚着苏雪的后背,衣服下的小身子瘦的可以摸到突出的骨头。 安雪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安抚,瘪瘪嘴,睡得沉了。 只不过是抬抬胳膊的工夫,安宁娘便觉得乏力非常,这具身体的现况着实糟糕,不是一般的虚弱。 忧思过度又没有受到良好的照顾,让已经被悲伤透支的身体如燃烧殆尽的柴火,若不是安宁娘的灵魂如最后一点火苗注入,安宁娘这个人可能就会真的香消玉殒,不论身体还是灵魂。 努力地压制着身体内部不断涌出的疲惫感。安宁娘努力的将原主关于安家人模糊的印象从记忆里挖出来,和自己的记忆进行融合。 安宁娘的娘家几代住在清风镇柳源乡。在她被卖走的那年,家里有两个哥哥。大哥安文二哥安武,从小母亲便不喜欢自己,对她非打即骂,父亲充作不见,两位哥哥常常偷偷将自己的饭藏下来给挨饿的她吃。 也许是因为那段回忆太痛苦,关于她回到娘家那一天的记忆出奇的模糊,只能依稀回忆起疲惫难过的安宁娘满怀期待地敲开了家门,堂屋里只有自称是安文的大哥,虽然经年未见,可是眉眼间的熟悉感犹存,安宁娘哽咽着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就扑进了大哥的怀里痛哭,还未等将自己不幸的遭遇说完,便被一个突然推门而入的身材粗壮的女子拖着头发扔出了家门,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羞辱,安宁娘的母亲冷冷的站在一旁看着,她的父亲和两位兄长等其他亲人在自己昏迷之前再未露面。 后来安宁娘从安武二哥口中得知,惧内惧母的安文被勒令不准出来,而他和安家老爹则在地里劳作,问询赶来时她已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无论安家人是否撒谎,安宁娘在他们的心里应该是已经死在了外面,没有人欢迎她回来。安宁娘并不为安家人的薄情寡义感到伤心难过,只是为原主悲哀愤怒。 好在歹竹出好苗,安家还有个重温情有情义的安家二哥安武。 否则安宁娘可能刚刚穿来就得跟着这具身体去阴曹地府了。 安宁娘相信,只需一眼,她便能将安武二哥认出,安武二哥七岁的时候为了她跟村里的男孩打架,伤到了左臂,左臂看着完好,使劲上却使不上什么力气,左手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疤。 还好,从来疼爱“自己的”二哥没有变,安宁娘为原主感到欣慰。 第三章 穿越法则之随身宝器 身体虚弱的安宁娘很快又陷入了半昏迷半沉睡的状态,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小心翼翼的灌进了一碗味道不明的汤水,猜想应该是汤药。再次醒来已经又是一天晌午时分。 闻着从外屋传来的食物的香气,虽然带着点微微焦糊的味道,也勾着安宁多日不曾进食的肠胃一阵躁动。 宁娘心里微喜,鼻子能闻出食物的味道,说明自己的嗅觉已经在渐渐的恢复,自己的身体器官在恢复正常的运作,这可是一个好兆头。宁娘可不想自己的第二条生命只有短短的几日,可保不准下一次她还能有好运气再次“投胎”。 这副身体实在太虚弱,昨日不过思考了一阵便受不住昏睡了过去,这次醒来感觉头脑清楚了许多,宁娘便再接再厉继续搜刮整理自己目前所能拥有的“资本”。 果真,无所不在无比强大的穿越法则灵验了。 宁娘很喜欢这样一句名言:上帝如果给你关上一扇门,那他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打开一扇窗。上天将毫无准备的安宁扔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朝代中,还给了她一个十分尴尬的身份以及万分艰难的处境。 在众多穿越者中,宁娘的待遇够不上最倒霉之前三位也能排的进前十名。 也许是上帝突然爆发的慈悲,为宁娘开启了一扇窗,还是穿越者中最受欢迎最为推崇的随身宝器――随身空间。 这个空间宁娘在苏醒的那一刻便发现了,“它”仿佛就藏在自己脑海里,自己只要想起便能看到“它”的全貌。 没错,“它”的全貌很小,只有大约八平方的样子,且她没有土地,不能种植任何珍奇异宝花草果蔬甚至土豆白菜萝卜,也没有可以存放各种逆天神器秘籍仙丹妙药的藏宝阁的存在。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空间看着着实眼熟,白色瓷砖的墙壁,光彩照人的橱柜,整齐干净的流理台,甚至每件用具的摆放位置都那么的熟悉,它它它根本就是宁娘未穿越前的五十六平米的温馨小家里,宁娘精心设计用心装修且每日最喜欢呆的一个屋子――小而精巧的厨房。 厨房里有宁娘从前赖以生存的各种厨房用具炊具锅碗瓢盆,流理台前面的方桌上还放着她常用的笔记本电脑,她的安家小厨的网站上所有的漂亮可口的精致美食图片都是在这个方桌上拍摄然后用这台笔记本上传的。 也不知是自己太过虚弱的原因,还是这个空间本不能用意念操纵,宁娘尝试了几次用意念拿起或者移动空间里的物品,却都不能如愿。 尽管如此,宁娘还是得到了莫大的慰藉,终于在暗淡无光的前途中发现了一道曙光。 看到了希望,宁娘觉得身上的力气都恢复了许多,立刻又在大脑中努力搜索着自己所处朝代的一些信息。 自己所处的地方叫清风镇,属于夏朝。夏朝的民风同唐朝有些相似,在民风民俗上相对开明开放。 不过再开明也是君臣制度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有皇帝有官员有科举考试有举人秀才,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还是处于末位,不过商人不能参加科举,商人的后代却是可以的。 伦理纲常在夏朝也是被推崇的,据说当今圣上便是一个极重孝道的。假如父母双亲去世,作为儿女要守孝三年,三年期间,不能穿红色等颜色鲜艳的衣服,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当官的要辞官回家守孝,儿女也不能结婚嫁人,年节不能贴对联放鞭炮。 夏朝对女子的束缚相对要少。大街上处处可见为生活奔忙的妇女,也有随意逛街的年轻女子,不过高门大院大家闺秀还是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是要带着帽遮或者乘坐马车。 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也是要为生活奔走,那些规矩和讲究都是留给不用担忧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世家小姐名门贵妇至少得是个家产殷实的地主家的女子们。 作为一名厨师,宁娘最关心的还是跟她专业有关的方面。 在安宁娘的记忆里仔细搜索后,宁娘发现,这个世界的农作物完全超出她期望的丰富,土豆玉米棉花这些穿越种田文小说里女主捞金的最大法宝在这个世界里统统都已经出现,并且被广泛的种植。 由于油菜花生等作物还没有被广泛的种植以用于榨油,油在夏朝,还是一种奢侈品,普通人家还是经常只做煮炖菜,煎炒烹炸是有钱人家才能经常做的。现在的大夏朝,食材丰富,偏做法简单粗糙,正和安宁娘的心意。 蹬蹬蹬的脚步声响起,接着传来的便是安宁娘哥哥无奈宠溺又刻意放低的声音:“雪儿,你将脚步声放轻些,莫要吵醒了你娘亲。” “哦。”听到舅舅的话,苏雪果真放低了脚步声,小心的慢慢的靠在宁娘的床头,稚声稚气的问:“舅舅,姨娘已经睡了好久好久,为什么还不醒来呢,” 在苏府,苏雪叫娘亲为姨娘,唯有主母苏梁氏才能被称为母亲,母亲这个词对苏雪很陌生,她一个月也就能见到几次母亲。 “姨娘会不会像这样一直睡下去,听不到雪儿跟她讲话,也不会笑着抱起雪儿,给雪儿做好吃的面条和点心吃,呜呜呜。。。”说到最后,苏雪开始哽咽,为了怕惊扰到宁娘,懂事的她还用两只小手捂住了嘴,仍有压抑不住的哽咽声从指缝中泻出。 “不会的,你是这个世上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她不会丢下你不管,你娘亲只是活得太累,需要睡一个长长的觉,等她睡醒了就好了。”苏武用右手心疼的抚摸侄女苏雪瘦的只剩下一小巴掌大的脸,柔声安慰。苏雪长得跟小妹小时候一模一样,都这么懂事,这么瘦小。 又看向床上苍白的仿佛一张纸的宁娘,嘶哑的说:“小妹,哥哥知道你活得太辛苦,可是,为了苏雪,你再努力一次,将这么乖巧的孩子独自留在世上,你放得下心么?哥哥知道你从小就善良,心软。对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总能轻易的原谅。这次,你就再原谅一次吧,原谅家人的自私和冷漠,想想你的孩子,睁开眼睛,活过来。” 苏雪呜呜呜的哭起来,安武的心里也难受的说不下去,他从地里回来,见到被围在人群中间,生死不知的安宁娘,只一眼,他便认出那是自己命苦的妹子,虽然家里人都说安宁娘已经死在了外面,他却从未不信。 同分隔多年的妹妹终得相见,他怎能眼看着安宁娘在自己面前死去。于是他不顾家人的反对将昏迷不醒的安宁娘和哭啼不止的苏雪带到了镇上。他要给安宁娘找大夫看病,他要照顾自己可怜的妹妹,看她枯瘦虚弱的摸样,在外这些年一定是受了许多的苦,现在终于回了家,他要尽作为兄长的责任。 安武性子温厚宽和,因为身有残疾,平日里话语不多,却是安家人里性情最正直也最重情义的男人。 安武站着想着自己的心事,安雪趴在床边小声的啜泣,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安宁娘缓缓睁开了眼睛。 “二哥,真的是你么?” 第四章 安家二哥 安宁娘的苏醒让安武和苏雪惊喜非常,亲人相认,竟是半晌无语凝噎。安武即是开心又心有愧疚,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而安宁娘,则是因为嗓子着实沙哑疼痛,刚刚只不过说了短短了的一句话,现在火烧一般灼痛,一时也不想说话。 安武长得粗粗壮壮,意外的细心,给安宁娘端来了温白开润喉。安宁娘久旱遇甘霖,忍着疼,勉力坐起后一连饮尽了三杯才停下,苏雪体贴地帮娘亲拍抚后背。 激动的心渐渐平复,安宁娘搂着苏雪将属于原主九岁被卖离家以后的生活挑挑拣拣的说了一些,安宁娘可没有报喜不报忧的优良传统,酸甜苦辣咸个中滋味都一一道来,一些重要事件也都没有对安武隐瞒,也包括自己如何含冤蒙羞,如何“不光彩地”被赶出夫家,呃,应该说是主人家。姨娘也是奴婢,半奴半主,勉强算半个主子。 说道这儿,安宁娘猛地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急切地让二哥将她的包裹拿过来。 此刻的安武听到安宁娘被卖后的坎坷经历,难过的落下了男儿泪,满脑子都想着要如何弥补自己这个苦命的妹子,因此,安宁娘一说要包裹,他立刻起身将包裹递给了安宁娘。 安宁娘接过包裹,将手伸进去直接摸到最里面,半晌,将一张泛黄的纸张从两件旧衣裳中间抽出。 安宁娘拿着纸的手忍不住颤抖。 安武的眼睛瞪大,喘着粗气指着安宁娘手里的纸,紧张的问:“妹子,这个,这个就是你的……” “没错,这张就是我的卖身契。”安宁娘的表情似哭似笑,这薄薄的一张纸就是一个女人的命。 安宁娘木着脸将卖身契一下一下撕得粉碎,地上很快便是一堆纸屑。 还好,总算得到了一个自由身,穿越大神,你总算发了一次慈悲。 安宁娘,从今以后你自由了。 安武在一旁看着,也为自己的妹子感到高兴,“妹子,以后你就带着苏雪好好过日子吧。只要有二哥在一天,绝对不会让你再受苦。” “二哥,为了雪儿好,我以后不想再跟苏府有一点的瓜葛,雪儿以后就跟我的姓,叫安雪。”安宁娘认真纠正道。 “对对,我侄女叫安雪,让姓苏的他娘的滚得远远的。”安武爆了句粗口。 “安雪,我的女儿,以后你的名字就是安雪了,是我安宁娘独一无二的宝贝,以后你就叫我娘亲,让什么姨娘通通见鬼去吧。”安宁娘怜爱地在安雪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苏雪,现在的安雪趴在安宁娘的肩头回了娘亲一个香喷喷的吻,并软糯糯地回:“娘亲。”听得安宁娘的心都快融化。 安家二哥又讲了些安宁娘离开家后家里的事情。靠安宁娘卖身的银子安家四口人勉强挨过了那个不堪回首的灾年。后来,安宁娘的母亲安郑氏又生了一个女儿安萍儿,安萍儿今年十三岁,模样俏丽,嘴又甜,是安郑氏最宠爱的孩子。 安家大哥安文几年前娶了邻村的王氏,现膝下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安南九岁,长女安乐七岁,小儿子安北四岁。 安父安母身体都很健康,安家现在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 “你大嫂为人有些爱计较,性子又爆,一点就着,平日里大哥都要让着她三分,你也别埋怨你大哥,他也不容易。”安武支支吾吾的为安家大哥解释,自己这个大哥地里干活一把手,就是脾气太面,太老实,让自家婆娘管得服服帖帖。 不就是说安家大哥是妻管严么?安宁娘摆摆手表示理解,都说爱之深才恨之切,她对安家人没有爱,又何来的怨愤呢。 “二哥,你讲了家里所有的人,可你自己的事儿还没讲给我听呢?我二嫂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有几个大侄子了?” 安武的表情变得暗淡,安宁娘冷下脸,犹豫的问:“难道,二哥你现在还未成亲么?” 安武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安宁娘气愤地用手砸床。 “妹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我的左胳膊是废的,哪家愿意将好好的闺女嫁给我一个残废。”安武自嘲的说。 其实安武干起活来一点不比大哥差,而且脑袋比大哥要活泛,做起活儿来往往事半功倍。但是左臂的残疾每每在说亲的时候被人刁难,不是被婉拒,就是想借此多要彩礼钱。 高不成低不就的一拖再拖,安武都二十六了,却还没娶上媳妇。前些年家里还挺积极的给他张罗亲事,随着这几年大哥家不断的添丁进口,娘似乎有了别的念头,对他的亲事也不上心了。 “二哥,怎么会这样。”安宁娘忍不住落泪,为什么安家唯一一个还顾念着亲情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二哥却也是这般苦命。难道说好人都注定要受苦受累受折磨。 “别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儿了,你睡了这么久,肚子一定饿坏了吧。灶上一直给你温着白米粥,我去端来,你多少喝点,光喝药不吃饭身子也受不住。”安武抹了把眼泪,站起身笑着说。 “恩,麻烦二哥了。”安宁娘的声音还哽咽着。 “自家兄妹说啥客气麻烦的。” 白米粥端来,安武还打算亲自喂到安宁娘口中,被安宁娘断然拒绝,她现在虽然浑身无力,吃饭这样的小事还是能够亲力亲为的。而且,让一个大男人喂自己吃饭,心理压力不要太大好不好。 一碗米粥下了肚,安宁娘感觉身体都有了些气力,见屋里的两个人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吃,不好意思的放下空碗,后知后觉的问:“我是不是吃相太难看。” 安雪嫩声的说:“姨娘吃得好香,姨娘以前说过,吃饭吃得香香,病就会自己飞走。姨娘是不是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安宁娘抚摸了下安雪的头顶,轻声说:“雪儿,娘不是告诉你,以后不要叫我姨娘,要叫我娘亲的么?” 安雪乖巧的立刻叫道:“娘亲,雪儿知道了。” 一声娘亲让安宁娘忍不住红了眼,差点又要哭一场,原主的灵魂虽然离开,但是留在身体里的一些记忆还在,这句娘亲多么不易得啊。 “你看我饿慌了,就顾着自己吃,也没问你们吃没吃呢?”安宁娘红着眼转头对安家二哥歉意的说。 安家二哥哈哈一笑摆摆手,“我中午出去买了几个包子,跟侄女都吃过了。大夫说你是气血亏虚,得好好调养,过几日我去买只鸡,熬汤给你喝,补补身子。” “哥哥不要再破费了,宁娘再躺几日也便好了。”安宁娘赶忙说,安家的情况她也看到了,不算富裕,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二哥又是个不受宠的,手里估计根本没什么银钱。 “这事你得听我的,大夫说你身子虚弱,得好好补补。明日我就去买只鸡回来给你炖鸡汤喝。” “二哥,我真喝不下鸡汤,不如给我买两个鸡蛋,做一碗鸡蛋汤来喝喝吧。”安宁娘嘟着嘴说道。前世她是独生女,从来没有这种有哥哥可以依靠可以撒娇的感觉,新鲜的很,一不小心,将小女孩子家的神态都流露了出来。 安家二哥对安宁娘的撒娇很是受用,但是态度却很坚决,看来,注定有至少一只鸡要进入到安宁娘的腹内了。 安宁娘的身子虚,聊了会儿天情绪几度波动,很快就又觉得头脑昏沉,便在安武的帮助下,躺平,很快睡了过去。 “舅舅,娘亲这次醒来了就不会再一直睡着不理雪儿了吧?”安雪摇着安武的胳膊,紧张地问。 “恩,不会了。”安武笑着安慰道。 第五章 再探空间 天色刚擦黑的时候,安宁娘被唤醒又灌下去了一大碗苦涩难咽的汤药,陪着女儿安雪聊了会儿天,喝了一碗加了肉丝的白米粥后,就又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安宁娘却在床上焦急郁闷地挠床板,她被汹涌的尿意弄醒,这一天被灌了三大碗的汤药,外加两碗白米粥,能忍到现在也是这个身体太虚弱消化系统消极怠工的结果。 清醒前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她不想深究,可是清醒后的自己要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却让宁娘为难的快哭了出来。 四柱架子床的白色帷幔落下,床上只躺着自己一人,怕过了病气,安雪这几日晚间都是暂时托付给孙志刚的母亲孙大娘,怕她晚上有什么需要,安家二哥在地上打的地铺,四月末的时节,寒气还未完全消退,地上不算暖和,安家二哥却睡得满不在乎,呼噜声打的震天响。 到底要怎么办啊!宁娘扭曲着双腿,难受的双手扭紧了被角,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女儿家的脸皮薄,就算是亲兄妹,她也张不开口跟哥哥说出想上厕所这样尴尬的请求。 要不就继续睡过去,天亮了再说,宁娘不停的强迫自己继续睡着,可安家二哥的呼噜声听起来更让人烦躁的一点睡意都无。 忍无可忍之下,宁娘铤而走险,一个闪身进入了随身厨房里,直接躺在了厨房的地板上。 宁娘扶着桌腿缓缓地撑起身,软乏无力的双腿颤巍巍的站起,凭借着对自家厨房的熟悉,很快便翻出一个塑料袋,痛快的将人生三急之一解决了。不要问为什么不上卫生间这样的蠢问题,宁娘的空间只是一个不到十平方的厨房,谁家会将马桶安置在厨房里? 将塑料袋里的液体顺着地漏倒走,不敢在随身厨房里停留过久,宁娘平躺回地板上,出了空间。 躺回原来位置上的宁娘小心翼翼的向纱帐外瞧,安家二哥睡得正酣,这才放心的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可是,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宁娘郁闷的睁开毫无睡意的一双大眼睛,哀怨的望着躺在地下睡的呼噜声大作的二哥安武,二哥啊二哥,你这哪里是打呼噜,简直是打雷有木有。 受不住这种想睡而不能的煎熬,宁娘将被子盖在头顶,闭上眼瞬间移进了随身厨房里。 厨房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每样用具都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宁娘气喘嘘嘘的支撑着无力的身子走到流理台前,拧开水龙头,清澈凉爽的水流汩汩流淌。 宁娘低头嗅了下自己的衣领,被自己身上的酸臭味混杂着苦涩的药味的难闻的味道冲的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这个原主多久没有洗澡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宁娘用湿毛巾将身体擦拭了一遍,脸,脖子,胳膊等露在外面的部位都没有动。整个“洗澡”的过程宁娘进出了几次空间,生怕被发现异常。 自我清洁工作做完,顿觉身上轻松了许多,宁娘将注意力又投向了自己的小本本,持着怀念的心情宁娘轻轻抚摸着小本本光滑的表面,心里默默的说:“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不过几日,再见却已经是桑海沧田的巨变。 “咦?呀!!啊!!!” 宁娘的嘴型张开呈“o”型,面对着闪烁着光芒的笔记本屏幕,惊诧的半晌无法言喻。 小本本开机,可以;点击桌面上自己的网站标志,竟然打得开!点击网站旁边的小广告漂浮窗,竟然也打得开!点击网页下方的友情链接,一个同城速运的超市网站,竟然还打得开! 不信邪的宁娘用颤抖的手指哆哆嗦嗦的在及时雨同城速运的网页上下了一个订单,买了一瓶身体乳,一分钟不到,同页面上的图片一模一样的身体乳便出现在了自己的方桌上。 宁娘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忍住了惊诧的叫声。 尼玛,这个世界太特么玄幻了!宁娘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快要承受不住这一波波的又惊又喜了! 惊喜中的宁娘将收藏夹中一直心仪却没因为让人望而却步的昂贵价格而舍得拍下来的几样厨房电器通通买了下来。 这时的安宁娘还不知道穿越大神定义下的这个世界里没有不劳而获这样的美事,她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热情的shopping中,殊不知第二日安家二哥却愁得不行,一夜之间他的钱袋子突然就干瘪了不少,他想破脑袋也不知自己昨日有买了什么东西花费如此多银钱,百思不得其解,生生的憋出了一根白发。 狂购之后,积攒多日的负面情绪得到了释放,宁娘含着笑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直到无意中瞄到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日期,笑意凝在了嘴角。 2013年4月19日22:45分,这是自己穿越前那晚关机时的时间。 也是安宁的人生的最后时间。 为了拍摄出漂亮的美食图片,厨房里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镜子,安宁娘好好的端详了下自己这副身体的长相,还真是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原本椭圆型的小脸瘦成了长脸,小巧的下巴,还微微翘起,细眉杏仁眼小嘴,鼻子仍旧不够挺直,前世的五官丁点没变,只是眉眼间多了些愁苦之色,脸色蜡黄,头发干枯,看着别说同自己二十一岁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甚至看着比穿越前二十六岁的自己都要老上几岁。 “安宁,我曾经是安宁,我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我有一份心仪且能够糊口的工作,我有一群有等于无的亲戚,我有几个聊得过去的朋友。” “安宁娘,我是安宁娘,我有一个六岁的女儿安雪,我是一个倒霉的被赶出夫家的姨娘,我有一群极品的娘家亲戚,呃,我还有一个疼惜自己的哥哥。” “安宁,再见,安宁娘,你好。” 第六章 解不开的结 有着安家二哥的细心照料,再加上宁娘不时进入随身厨房购买一些营养品补充营养,最重要的是真正的安宁娘已经离开心病已除,安宁的强心脏强势入驻。三管齐下,宁娘的身体以让大夫惊叹的速度恢复着。 这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晒的人浑身都热乎乎。 安家二哥高兴的看着宁娘在苏雪的搀扶下在屋子里慢悠悠的走动,“三妹的身体终于大好了,熬过了这一劫,后福还在后面呢。” 觉得走的有些累了的宁娘坐在了床头,安雪体贴的将枕头竖起来放在她的背后。宁娘将安雪搂在身旁,定了定神后郑重的对安武说:“二哥,我这次能够活下来,全靠你。若不是你,我可能真的熬不过来被阎王勾去了命,抛下雪儿而去。你这份恩情,宁娘一辈子谨记在心。” 窝在娘亲怀里的安雪也甜甜的对安武说:“雪儿也谢谢二舅舅救了娘亲和我,没有舅舅,娘亲就醒不来,娘亲一直睡下去,雪儿也无法独活。从前听知安弟弟说,一个叫圣人的人说过,在你口渴的时候,别人给了你一碗水,在你有能力的时候,要用可以盛满很多很多碗水的泉水报答他。以后等雪儿长大了,也给舅舅打一眼泉水。” 虽然跟这位舅舅相处的时间不长,小孩子敏感的心灵感受到这位舅舅对自己是真心的疼爱,她也愿意亲近安武舅舅。不过几日,安武舅舅在她心里的地位直逼相处六年却很少见面的父亲。 安武被侄女人小鬼大的话逗乐,欣慰的看着安雪的双眼认真的回答:“那舅舅就等着喝雪儿送给舅舅的泉水了。哈哈哈。” 说完,安武又抬眼看温柔的注视着自己女儿的安宁娘,“妹子,我是你哥,再说那些见外的话我就要生气了。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我看雪儿这个脾气秉性都是好的,你要好好教导她,以后哥哥一定给她找一个好人家。” 安宁娘微皱眉,“二哥说这些太早,我的雪儿还没长大呢。” “呵呵呵。”安武二哥一脸欣慰的开怀大笑。 安宁娘低头轻叹,安宁娘,这个世上还是有人真心为人着想,你放心,既然我占了你的身子,受了你的恩惠,这份恩情我会代替你报答。 见安宁娘上一秒还开心,却突然低下头不言语,安武以为她又想起了在安家受到的冷遇,便缓了语气劝说:“宁娘,我知道咱爹娘的做法伤了你,他们,他们只是一时没认出你来,本来大家已经接受了你死去的事实,你突然这么一出现,他们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弯,等过些时候,我再跟他们慢慢讲,到时候咱们一家团聚……” 安宁娘突然打断安武自欺欺人的话,问:“二哥,你是怎么认出我是三妹?” “你的左耳后面有一道月牙状的疤痕,那是你五岁上山打柴的时候滑下山坡被石块割伤留下的。我一眼便看到了,而且你的眉眼虽然张开了,但是跟小时候还是很相像,所以…..”安武解释说。 “所以你一眼便认出了我,但是其他人都视而不见是么?”安宁娘再次打断安武的话,冷冷的说。 她身体里的愤怒和委屈喷涌而出,压都压不住,这是原主本身的情绪,家是她在苏府被老嬷嬷训斥被责罚甚至被侮辱的每个夜里,每个梦里最温暖的地方,虽然它给她的温暖也那么有限,却也曾温暖过她。现在这份温暖,被冰冷的现实彻底打碎,碎的一点也找不回来。 “他们,他们只是觉得太突然,所以……”安武解释的很无力。对自己家人的嘴脸,在一起生活得更久的他了解的很清楚,因此解释的话语才说的更加苍白无力。 “突然,哼,我在床上都躺了好几日,可曾见他们谁有心来找一找了么?连你多日不回,都没人在意呢!”安宁娘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下情绪,“二哥,他们就是这样无情的人,十二年前如是,现在还是一样。” 安武知道安家对安宁娘不公,再多的解释也都是枉然,便也沉默。 其实安宁娘对安家人没那么深的仇视啊愤怒的情绪,她只是有些齿冷。可是原主的身体的反应太激烈,说明对安家人这样狠心的做法,她不理解,她很伤心,她直到灵魂消散之前都没能放下。安宁娘不能因为安家二哥的几句开脱之词就越俎代庖为她做决定是否原谅。 半晌谁都没有开口,安武埋怨自己口拙解不开这个心结,怕安宁娘沉浸在这件事中忧虑过重伤神伤身,便岔开话题讲起别的事情:“三妹,这次我带你进城,也算遇到了贵人,就是你志刚哥,他小时候常常跟着他父亲到咱们村子旁边的林子里去打猎,偶尔我进城打个短工卖个山货还跟他走动着。正好他家有一个屋子要出租,你就先在这儿住下,有志刚兄弟和孙大娘帮忙照看着你和雪儿,我也放心。” “娘亲,孙大娘人很好的,给我梳漂亮的头发,给我饴糖吃,给我糖饼吃,给我吃肉肉,还给我吃……”安雪认真的板着手指头数孙大娘对自己的好。 安宁娘听的忍俊不禁,记得的好都是别人给她的食物,真是个小吃货。 “不过,妞妞她娘不好,长得不好看,眼睛还总是往上翻,总是趁大娘不注意就拉着我,问我爹爹的事情。问我爹爹是谁,爹爹在哪里,为什么爹爹没有跟娘亲一起来,我不喜欢她。”安雪小声的趴在按你娘的耳边告状,安雪很讨厌妞妞娘,每次孙大娘给自己好吃的,她都用白眼仁儿看自己。有时候还偷偷瞪自己呢。 安雪虽然说的很小声,可是这个屋子里的每个人都还能听得见,安武就有些尴尬的解释:“志刚兄弟那个媳妇人也不坏,就是嘴上好没个把门的,说话没个分寸,以后处长了就好了。咱住在这儿,有些小事能不计较的就让它过去。” 安宁娘不置可否的应了声,她不是爱惹是生非的人,却也不是怕事,若是真惹到自己头上,她也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气。 安宁娘的身体里住着的可是一颗来自现代的自尊自强的安宁的灵魂。 第七章 邻里 明媚的午后阳光肆意地铺洒进来,屋子里暖洋洋的,屋子里的人都感觉惬意轻松。 兄妹间谈话没那么多避讳,安武一个粗人说话也直接,当着孩子的面便问道:“小妹,苏家千般好,对咱来说都高攀不起,那就是一个吃人的狼窝,你是千万不能再回去了。”虽然安宁娘之前说过不想跟苏家再有任何瓜葛,可是安武仍不放心的再次警醒她。 “恩,不用二哥提醒,我这辈子都不愿再跟苏家人扯上一点关系,为了安雪,也为了我自己。”安宁娘答应的很干脆。苏家再富贵,那也比不得一个自由身来的珍贵。 都说富贵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苏府里没有爱情,只有富贵,为了自由,安宁娘抛的更加干脆没负担。 “小妹,你也别把生活想的太简单,这个世道,难活啊。你先好好调养身子,过些时候,我托孙大娘帮你寻觅一户知根知底的好人家,不求他家有几间房有多少银钱,只要是个老实肯干懂得疼人又容得下雪儿的男人就成。”安武说这话是怕安宁娘被苏家的富贵迷了眼,对再嫁这件事太挑剔,反而耽误了自己。 虽然自己的妹子自己看着百般好,可是在外人眼里,安宁娘是一个带着个六岁的拖油瓶再嫁的女人,比不上人家黄花大闺女的行情,更是拿不起乔。 “二哥,宁娘现在不想这些,只想带着雪儿好好过日子。”安宁娘毫不犹豫的拒绝,拜托,别说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份能不能找到一个好男人还是两说,就算找到了一个条件还算不错的男人,两个时空的意识差异,能交流道一起去么? 安武只当自己妹子羞涩,便也不再讲下去,村户人家,女人死了丈夫再嫁的事情很平常,等妹子感受到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的不易,就会改变主意了。 “哥哥,说那些没影的事儿,还不如给我讲讲身边的事儿呢,咱们现在住的地方在哪儿?孙大娘一家好相处不?我还有没有别的邻居?我成日在屋子里躺着,都成了睁眼瞎子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美好的生活的第一步由对邻里的了解开始。 从前的安宁宅女一枚,自己吃饱全家不愁,楼上楼下一人不识也可以过得自在。现在身份不同,境遇不同,又带着个软绵绵的小包子,安宁娘不得不开始学习同邻里他人沟通交际的能力。 安武喝了口水,将自己这几日观察得到的信息都讲给了安宁娘听。 “孙志刚兄他父亲前几年在一次剿匪行动中死去,他子承父业在衙门当了衙役。这个四合院就是他家的产业,志刚兄弟自己住一间,另外三间房都租赁出去收些租金贴补生计。” 宁娘认真的侧耳听,听到这儿,插嘴问:“二哥,这个房子的位置在哪儿?”因为生病,她至今还没出了屋子。 “这里是状元巷,就是清风学院后面的巷子,这个状元巷的名字由来还有个渊源呢。”安武挑着有趣的话题讲给安宁娘,一是解惑,二是解闷。 状元巷,因挨着清风学院,且住在此处的学子和陪读家庭中考出几位秀才举人而出名。当然在清风学院没有创立的时候,它还叫做沟头巷,巷子头有一条清水溪流过,大家都在此洗衣服洗菜。这里的住户以原住民房东和带孩子媳妇母亲有多有少一家子陪读的寒门学子租户为主。居住环境相对简单安全。 安武摆摆手示意没什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三妹,你且安心住下,这个屋子虽然小了点,但是环境挺好的,邻居看着都是好脾气的,不难相处。而且,因为我和志刚兄弟算是相识,租金给的也便宜些。” “二哥,我明白。我看这是个四合院子,那刨除房东一家,应该还有两家住户,对吧?” “嗯。”安武瞄了瞄窗外,将声音些微放低,“咱这个屋子是挨着院门最小的一户,正对大门的是房东孙志刚一家。孙志刚娶的媳妇姓金,有一个六岁大的女儿,跟老娘和妹妹孙秀住在一起。志刚兄弟为人仗义,他母亲孙氏也是个快言快语,做事爽利的人。” “志刚媳妇说话办事有些小家子气,我看孙大娘对她总有不足的样子,又生了个女娃,但愿她嘴上多多积德,要不然也是个苦命的人。” 见宁娘听的认真,安武便耐着性子当了一回八卦公将自己这几日观察来的事情一一讲给她听。 “咱们左手边住着王秀才一家,王秀才年纪轻轻,据说学问好的很,才二十岁就考中了秀才,听说今年还要去省城考试,高中了就是举人老爷了。王秀才现在在清风学院学习,家中有秀才娘子和一个五岁大的儿子小名叫虎子。秀才娘子说话温温柔柔,虎子天真可爱,同雪儿很玩得来。” 安雪也大力地点头表示赞同,虎子比自己还小一岁,长得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白日里总来找她玩,有好东西也会找她一同分享。 安武凑近宁娘,声音压的更低,“据说王秀才家里穷的很,在乡下有一大家子人,不仅帮不上他,还要靠他接济。王秀才靠抄录书籍和替人写信赚取银钱,他媳妇要给别人家浆洗缝补衣服贴补家用。” 状元巷里有好多这样的陪读家庭,几乎都是半工半读的生活方式。 “咱们右边那趟房住的是马半仙夫妇,马半仙是个半瞎,在街里给人算命为生。他媳妇姓姜,”安武将声音压在嗓子里仿佛哼哼一般地说:“听说姜氏是他买来的,比他小了十多岁。那个姜氏轻易不出屋,脾气秉性皆不知,不过听孙大娘讲起她总是很惋惜,应该也是个好的。” 看安武那么大个头一个男人,压低嗓子小心翼翼的说话的样子,宁娘忍不住扑哧乐出声。宁娘这一笑,怀里的苏雪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安武尴尬的挠挠头,一个大男人说旁人家长里短,他也不习惯,别扭着呢。不过是为了让三妹能尽快熟悉环境才拉下脸当了一回长舌男。 “谢谢,为三妹让二哥为难了。”安宁娘勉强止住笑道谢。 安家二哥的脸都红了一片,摆摆手,“没啥,二哥能为你做的不多,这些算得什么。” 第八章 大病初愈 养病的时光虽然枯燥些,可浸润在久违的亲情氛围中,安宁娘并不觉得难熬。有了新的家人,有了新的生活目标,又拥有了穿越女必备的神器之一――兼烹饪淘宝功能于一体的随身空间,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安宁娘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健朗。 终于被大夫肯诺,可以告别难喝的药汤,安宁娘兴奋的抱着安雪用力地啃了一口。 身体痊愈后,安宁娘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居住的屋子里里外外做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安武带着个六岁的孩子,又要照顾她这个病人,既没心思也不懂得收拾屋子,宁娘狠狠地收拾了一上午,倒出去几大盆的脏水才算满意。 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汲水时,跟新邻居们也都碰了面,伸手不打笑脸人,宁娘落落大方的同带有好奇的神色的邻居们闲聊了几句,说自己由于身子不爽利,今日才出得屋子,跟大家打招呼。 通过短暂的交谈,宁娘对大家的性情秉性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孙大娘如安武二哥所言,说话爽快干脆,宁娘感谢她这几日对自家小妹的照顾,孙大娘便回说邻里之间,这点小事谢什么。 孙大娘的儿媳妇金氏却带着一股小家子气,总喜欢用眼角偷瞄,说话声音略带尖刻,不过却很是畏惧婆婆,做事拖沓了被婆婆训斥了几句,红了脸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孙大娘的女儿孙娟却没见到,据说在屋子里绣嫁妆呢。孙娟前年已经许配了人家,现在基本上就呆在家中绣嫁妆,很少出门子,偶尔天晴的时候会坐在院子里绣活。 秀才娘子面相温柔,说话轻柔,有条理,是个外柔内刚有主见的女人。劝告宁娘大病初愈的人要注意调理好身子,不要落下病根。 幸运的是竟然同鲜少出门的姜氏也打了个碰面。姜氏看起来性格非常内向,大家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洗衣裳,不说话。宁娘同她打招呼也只是微微的点头。 在宁娘进了屋后,四合院里的几个邻居对她也有了新的感观。听金氏嚼舌,说是个克死了丈夫被赶出家门的弃妇――安武对孙大娘一家说自己的妹子是死了丈夫后回来投奔娘家的――是个不详的人。 不过,这年头对女子本就不公,安宁娘带着还育有一女还被赶出家门,谁知道是不是又是一个夫家为了争夺家产逼迫孤儿寡母的惨事呢。 因此,大院里的人提到安宁娘,大多还是持着同情的态度。 今日见了大病初愈的宁娘,虽然身子单薄的仿佛迎风就倒,精神头却很足,说话清脆,笑容干净,五官清秀却不单薄,看不出哪儿里有克夫的长相。说到底,不过是命运不济罢了。 安武被孙志刚介绍着到镇上一家米行打零工,安雪在家里拿着一方抹布像模像样的帮忙,一直忙到了日头快到当空安武都回来了才算完。 安武拎着桶将最后一桶脏水倒掉,回来一进屋,肚皮便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安宁娘正在给安雪洗手,安雪的小肚子也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似乎在回应安武。 安宁娘摸了摸她咕咕叫的小肚子,温柔的问:“我们雪儿的肚子在叫哦,让娘亲听听它在叫什么?”说完,便将脑袋要凑到安雪的肚子上。 安雪咯咯笑着往一旁躲,一边躲一边不依的说:“娘亲坏坏,我都饿了,娘亲,还,还欺负我。” “噢哦,那我们去厨房看看中午做点什么吃好不好?二哥你也先在椅子上歪会儿,我现在就去做饭。” 今早吃的是推车串巷的小贩卖的包子。花了四十文买了八个荤包子――就是菜馅儿里依稀能找到一两块小到看不清的肉沫。包子不小,但馅儿做的干巴巴,味道又淡,宁娘勉强吃下去了一个,安雪皱着眉吃了半个。 从前在苏府,虽然两人都是不受宠的主子,苏郑氏没必要在吃食上亏待她们,因此这种粗糙的外食安雪真的有些吃不惯,不过她一向懂事,没有将嫌弃说出口。 安武可没那么多讲究,在家里,百米白面都是不常吃的,荤包子于他已经是很好的吃食,一口气吃了五个才停口。 夏朝一般人家如农户是早晚两餐,上午九点左右吃第一顿,下午四点左右吃第二顿。条件好的人家则是早中晚三餐,甚至还带有夜宵。清风镇上的一般人家都是三餐制。 宁娘从前习惯了每日三餐,到了中午腹内便觉得饥饿,再加之早上又没有吃饱,因此更加饥饿难耐,她可是三餐制的坚决支持者。 安宁娘去了厨房里忙活做些可口的吃食填祭五脏庙,安武便靠在椅子上打会盹,扛大包是体力活,一包一文钱,他干了一上午赚了二三十文,也累得够呛。 安雪体贴的给安武倒了一杯清水,安武咕嘟咕嘟的都灌了下去,闭上眼就睡过去了。 安宁娘如同上战场的将军,正站在厨房中间点兵点将。 厨房里现有两斗米,二斗面,都是二哥昨日买回的,想着安宁娘大病初愈,买的都是三等的米面,比家里平日吃的要精细的多,价格自然也贵得多。一斗米面的价格能买家里米面的两斗。 一同买回的还有四两油,四两盐,一只不到两斤重的童子鸡,五个鸡蛋并几把青菜,还有常用的调味品以及柴火,林林总总加起来花去了近一贯钱。当然花费多少这些是没有告诉宁娘。 宁娘虽然住在深宅院子,每月的例份子钱有限,为了能既节省又能让雪儿不时吃些外面的小食,对物价也算是有一些了解,二哥虽然不说,她大致也能估算出价格。 算上之前付给孙志刚的一个月房租,这还是因为熟人,不仅便宜了一百个钱,又免去了一个月的押金,否则花费更多。 还有昨日才停了的汤药,一副副都是银钱。 估计二哥这些年偷偷攒下的私房钱已经被自己花去了大半。要不然二哥也不会前日开始就出去打零工。 自己那个可怜的小包裹里除了几件随身衣服外,就只剩下了二两碎银子,这还是苏知安送给自己的盘缠,一路上省吃俭用才能余下这些。 第九章 西红柿老乡 安宁娘将衣袖挽起准备在二哥和新女儿面前小露一手,夏朝的服饰跟古装电视剧中的汉服很相似,袖子不要太长太碍事。 三个大白萝卜,五个鸡蛋,一只鸡,一小把葱,一小堆土豆,几把青菜。这些便是厨房里所有的食材,哦不,还有被盛放在清水里的小而圆润的红色水果。 呃咦?这个红色水果好眼熟。 宁娘端起盛放红色水果的小盆,是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眼熟。 似乎,貌似,可能,也许,应该她这几日还吃过它。唇间似乎还留有它特殊的酸酸甜甜的口感。 对了!安家二哥有说过,在她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吃不下东西,他给她买回来三个叫“西红柿”的洋果子,据说先帝在时很喜欢这种从西方之国传来的水果,不仅在夏朝大肆推广,还特意给它命名为“西红柿”。 安武只买了小小的三个就要二十文。 安家二哥还说过,将西红柿的汁喂给自己吃的时候,还看到自己流泪了,不断的呢喃着:我要回去让我回家我要回家。看来是西红柿熟悉的味道牵出了她心底深处的悠悠思乡情。 从前安宁嗜爱西红柿,到了每日必吃一个的地步,甚至将它当做饭和水果来吃。 现在看着这个被归类为水果的西红柿,宁娘倒是没了病中的那些感触,只是止不住满头的亚历山大瀑布黑线。 尼玛这个世界真的是一个被穿越者穿成筛子一样的世界啊!那个神马爱吃西红柿的先帝赤果果就是一穿越前辈有木有!尼玛同样是穿越者为毛有人穿成皇帝自己就要当个被逐出家门的姨娘啊!尼玛伦家两世加起来还没谈过恋爱好不好!男人的手都没牵过就变成了残花败柳还附带拖油瓶女儿一枚!尼玛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穿越者啊! 尼玛西红柿是做菜吃的不是水果好不好啊!尼玛将一种食材定成这么贵的价格你让我这个爱吃西红柿炒鸡蛋的人可肿么办啊! 安宁娘风中凌乱无语凝噎。 宁娘硬是嘴角眼角抽搐了五秒钟,才总算将铺天盖地的违和感赶出了身体。 对着剩下的两个已经有些变软了的西红柿竖起大拇指:前辈,你强!i服了u! 中午的风带着阳光的暖意从窗户中吹进来,外面传来隔壁秀才娘子温柔的喊着“虎子快回家”的声音,里屋是安家二哥震天响的鼾声。安雪被吵的跑到了门口的台阶上坐着晒太阳。 宁娘长吸了一口气,这是自己生活的地方,这是自己的家人,真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宁娘从来不爱多愁善感,因此感怀也就那么一瞬间,便又回到了实际中,开始琢磨中午的菜式。 安宁娘先洗了几个土豆,去皮切成丝,放入大瓷碗内,加入盐,胡椒粉拌匀后,打一个鸡蛋倒入,继续搅拌均匀。再加入面粉拌匀,最后切葱花撒入拌匀。 烧火起锅,虽然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农家灶台,凭借着这个身体对这些活儿的熟练度,安宁娘做的很得心应手,在大厨房送来的食物不合胃口,或者天冷了送来的食物凉掉了的时候。从前的安宁娘便不时用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给安雪开个小灶。 将锅微微预热后锅底刷上一层薄油,下入少许土豆鸡蛋糊铺平锅底,饼底熟了后,宁娘用锅铲轻轻一翻便将饼翻了面,继续煎熟,待两面都变成微微的焦黄色便用锅铲取出,放入盘子内。如此这番,烙了五张土豆鸡蛋饼。 土豆鸡蛋饼小,怕不够吃,安宁娘又将大萝卜洗净剥皮,萝卜皮和萝卜缨子放在一旁备用。又烙了五张萝卜丝饼。 将热腾腾的饼子盛出放入盘内。宁娘摘去发黄发蔫的叶子,打算用新鲜的绿色的萝卜缨做个凉拌萝卜缨。将洗净的萝卜缨用热水焯一会儿,,捞出过一遍凉水,放在案板上切碎,用手挤干水分。最后放入瓷碗内,加盐以及从空间里取出的芝麻油,搅拌均匀便端上了桌子。 苏知安同苏小妹闻着厨房里不断传来的香味儿,待安宁娘将饼子和凉拌萝卜缨从厨房端出来摆在桌子上,苏小妹的眼睛眨都不眨的一直盯着看。 两个小西红柿都已经熟透,再不吃就坏掉,干脆做一把夏朝奢侈版的“西红柿炒鸡蛋”。用去两个价值十五文的西红柿并两文钱一个的鸡蛋两个。 至于萝卜皮,安宁娘用清水泡着,打算午饭后腌制成酱脆萝卜皮。没办法,家底太单薄,最最悲观的预计便是不如此精打细算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得去吃野菜了 至于那只死透透扔在角落里的鸡,宁娘抽了抽嘴角,从前她便不喜欢收拾鸡鸭这类的家禽,总是买超市处理好的。所以,鸡先生或是鸡女士,你还是在角落里多呆上一会儿吧,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后再来与你“相会”。 宁娘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忙碌,食物的味道顺着敞开一半的窗户飘了出去,坐在院子里晾被子的金氏撇撇嘴跟弯腰搓洗衣服的秀才娘子说:“妹子,你闻闻,这么香的味道,不得搁上一勺油,败家的呦。一个寡妇,装什么装!” 秀才娘子比较厚道,说:“嫂子你且小声些,人家大病初愈,需要营养,多吃些油水算什么,人家哥哥还在呢。” 金氏素来是个拎不清的,听到屋里婆婆唤自己的名字,立刻站起身往屋里走,嘴上还是没忍住嘟囔出来几句:“我做饭都不舍得这么放油,这么有钱还计较每月那一百个钱。”一百个钱可以买不少东西哩,妞妞他爹就这么便宜了外人,每每想来金氏都要难受上一阵。 秀才娘子虽然听到了一百个钱的字眼,却不知缘由,因此只是直起身,松一松弯了许久酸涩的腰和肩。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向宁娘家的厨房望去,心里也在思索着宁娘在做什么食物。她只闻出鸡蛋大萝卜这类的味道。 炒菜确是香,可惜太费油了。秀才娘子摇摇头继续弯下腰浆洗衣服。洗完这盆,还有一部分堆在屋里呢,相公的宣纸又要用完,待会儿领了工钱去买些回来吧。 第十章 生计问题 被食物的香气勾出馋虫的安雪再也坐不住,蹬蹬蹬的跑进了屋,正好看到安武舅舅醒了,本想扑进厨房的她改为扑到安武舅舅的身边。 “舅舅,你闻,娘亲做的饭好香,雪儿感觉更饿了。”因为经常吃娘亲小厨房的小灶,安雪对自己娘亲的厨艺很推崇。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娘亲比从前的娘亲更会烹饪美食,她比从前会更有口福。 安武皱眉,闻着这味道,竟比他打短工的地主家还舍得放油,农户人家过日子都仔细,平日里炖菜都很少用油,自己这个妹子看来还是带出些在大户人家呆过的奢侈气,一会儿要好好说说她才行,今非昔比,这样浪费可不是过日子的章程。 要知道,最便宜的桐油也要八十文一斤,再好些就要百文钱。普通人家一勺油都够吃好几日了。 就像刚刚秀才娘子也认为安宁娘用油太费。秀才娘子家去年春天给住在乡下的老家人送了些钱回去,家里的银钱不够使,秀才娘子用三两油支撑了一家三口半个月,可想而知,在油盐上面普通人家节省到什么程度。 安宁娘并没注意到这样的细枝末节,她从前过的日子根本无需考虑这些,好在安宁娘从前在苏府也没混到一勺油都舍不得放的地步,因此安宁娘和安雪对此都觉平常,唯有安武心疼不已。 “二哥,雪儿,开饭??卑材?镄那橛湓玫亟?共硕及谏献溃?岸嫉鹊枚龌盗税桑俊?p>安武起身要帮忙,被安宁娘摁下,“二哥你劳累了一上午,好好歇着,这点活儿还累不着我。” “娘亲,我来帮你。”安雪懂事的帮忙摆放碗筷。 “去去去!你先给我去把小手洗干净再说!”安宁娘一把将安雪推到水盆前。 安雪撒娇的将柔软的小身子往宁娘的怀里靠,“娘亲给我洗。” 宁娘最受不住小孩子撒娇卖萌,立刻无条件的缴械投降。将安雪的小手放到清水里,轻柔的揉搓。 饭桌上,三人边吃边聊,没食不言的规矩。 “我做的这两种饼子叫土豆鸡蛋饼和萝卜丝饼。菜是凉拌萝卜缨和西红柿炒鸡蛋。”安宁娘献宝地报菜名。 安雪很给力的边吃边赞:“娘亲做的比从前还好要吃,土豆鸡蛋饼好好吃。” “雪儿喜欢娘亲下次还做给你吃。”安宁娘暗想:若不是面不够细腻,味道会更好呢。 安武本就饿,面对着色香味俱全的菜饭,立即埋头大吃,连之前打算要说妹子几句的事情都抛到脑后。嗯,抹了油的饼子就是比干锅烙出来的饼子好吃。 “西红柿原来可以做成菜。妹子的确是见过世面,你哥我第一次吃西红柿做的菜。不错,酸酸甜甜,让人胃口大开。”安武夹了一口西红柿,又咬了一大口萝卜丝饼子。 “呵呵。”安宁娘打哈哈,原来的安宁娘可不会做这道菜,“哎呀,味道不错吧,我也是看它都软掉了,想做成菜试试,没想到,呵呵,还挺好吃。哎,就是价格贵了点。” “二十文三个,贵啊!”安武也不禁感慨,提到这个,已经吃到半饱的安武暂时放下筷子,语重心长的对安宁娘说:“小妹,二哥有事要说说你,咱们家现在的情况可不比你从前的日子富裕,你从大宅院里带出来的一些生活习性也要改掉,过日子要精打细算,油啊面啊鸡蛋这些都是精贵玩意儿,本来买来给你养身子的,你看你一顿饭都用了。” 安武停顿了下,想起自己刚才吃得很香,有些心虚。 “二哥,我明白你说的话,以后我会注意的。”安宁娘从善如流的道歉。反正二哥不能一直陪着她们俩生活,等他走了,自己的厨房自己做主,愿意如何弄都是自己的事儿了不是。 见安宁娘认错的态度很诚恳,安武也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说她,便拿起筷子边吃边说别的话题,“妹子,你说你做的萝卜缨子都那么好吃,跟我们做的都不是一个味儿。” 安宁娘在心里腹诽:“那是自然,也不看我用了多少调味料。普通人家顶多在里面撒一点盐。还不舍得多放,能好吃才怪。” 不出二日,,安武便跟安宁娘娘俩告别离开了,春天地里的活儿多,少了他一个劳动力要耽误不少事儿,见三妹身体康健,他也呆不住了,走之前又将这几日连打零工赚下带原来剩下的一共三百文钱留给了安宁娘。 安宁娘不肯收,他便偷偷放到了厨房碗筷柜子里。待他离开后安宁娘才发现,捧着沉甸甸的三百个铜钱,潮湿了眼眶。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还为安武舅舅的离开哭鼻子,这会儿被虎子叫去玩,嘻嘻哈哈的笑声透过窗子都传进了里屋。 屋里,安宁娘坐在床上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发呆,她身前摆放着这个家的全部家当。二两又三百个钱,现在市面上一两银子能换一贯又二百个钱,那么这些钱能换二千七百个铜钱。 近三千个铜钱洒在床上一定很壮观。安宁娘苦中作乐的想象。 一个月的房租是八百个钱,这些钱够交半年房租,前提是她们母女俩不吃不喝。 钱,钱,钱,要奋发,要崛起,要赚钱! 可是,这么薄的家底要找个什么营生赚钱呢。 安武二哥这两天跟她聊天时说她的厨艺不错,可以等身体好些,托孙大娘找个厨娘的活计做。毕竟他不能一直陪在她俩身边,安宁娘还是得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可是,给别人家打工当厨娘神马的安宁娘不想考虑,将雪儿独自放家里她不放心。 而且给大户人家当厨娘的活儿,看着是靠本领赚钱,里面道道也不少,安宁娘原主被卖到苏府的初始,便是在厨房里打下手,同厨娘们学了不少手艺的同时,也了解了厨房里不少的猫腻。 要不开个面条摊子?安宁娘原主带着孩子出门子的记忆少的可怜,挖空了大脑除了那些不能考虑的大酒楼外,也就想到了在投奔清风镇的路上吃的最多的除了干粮饼子就是路边的面食摊。 素面一碗八个钱,带三片猪肉的清汤肉片面十五文钱。还有一些猪下水内脏做的面也是几文到十几文钱的样子。 要不做包子卖呢?安宁娘有信心做得比安武哥从街上买来的好吃十倍百倍。 素馅儿包子三到五文钱一个,猪肉请菜馅儿的肉包子八文钱一个,纯猪肉馅儿包子十文钱一个,羊肉馅儿包子十二文一个。 这些都是本小利薄的生意,到底做得不做得呢? 在投奔回乡的路上,在一个摊子上吃面时,安宁娘曾跟卖面的老汉聊过天,询问这门生意好做不,赚得怎样,看来原主也曾打过回乡后凭借自己的手艺摆个小吃摊子养活自己的主意。 不过老汉的回答颇让人失望。他说生意好时一日也就能赚过一百多文钱,还要缴纳十文钱的摊位税钱,也就是能勉强糊口饿不死。 可,安宁娘想要的生活可不是仅仅能糊口饿不死啊! 第十一章 恶邻金氏 摆摊有风险,弄不好还有血光之灾呢。 安家二哥在安宁娘的病床前总会挑一些街上的趣闻讲给她解闷,一日他便讲了一个有关倒霉的面摊主人的事儿。说元宝街上有一个卖面的摊子,因为没钱交税钱,一大早的便被收银的衙役踢翻了摊子砸碎了桌凳,人也挨了一通打。据说摆摊子的男子家里的二小子得了重病,花费许多银钱,那天兜里的钱都被拿去药铺抓药,谁知生意也不好,一早上一份素面都没卖出去,就没能交上当天的摊位费,陋屋偏逢连夜雨,这家也算是流年不利处处倒霉。 安宁娘打了个寒颤,自己和雪儿可都是细胳膊细腿,禁不住打。城管这种生物不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种恐怖的存在啊! 按照小吃摊子界的普通收入计算,假设平均一天能赚一百五十文,一个月赚四贯半钱。交房租八百文,还剩下三两多银子。 安宁娘在苏府当姨娘时的月例银子是二两,雪儿是庶女也要比自己高出一倍,两人一个月六两银子,虽然比不上苏知安少爷一个月十两银子,不过衣服鞋帽府里按季度的做,这些钱也就是用在打点仆役小厮帮忙出去采买些胭脂水粉和零食花销。安宁娘常年不受宠,得不到什么额外的赏赐,六两银子也能让她们娘俩活得很滋润。 现在吃穿都要自己管,这三两银子是万万不能让她娘俩过上从前那个等级的生活。安宁娘的目标可不是过每月节衣缩食从口粮里省下几百个钱,或者省着吃喝计算到最后还是月光族。 安宁娘想要给雪儿一个不逊色于从前的生活环境,甚至让她过得比在苏府里还要自在快活。假如没有发生意外,雪儿明年就要跟着教养嬷嬷和刺绣师傅学习礼仪规矩和女红了。这些,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阴谋击碎了。 安宁娘无法给雪儿一个完整正常的家庭,也许这份亏欠原主意识不到,感受过亲人死别孤苦伶仃的安宁知晓这份不能言说的痛楚,她心疼雪儿,仿佛心疼曾经的自己。曾经自己做不到得不到的,她都想补偿给安雪。 优越的生活环境要有一个稳定的经济基础才能实现。什么是经济基础,说白了就是钱。 安宁娘无力呻吟,她从来不是无所不能的女主,虽然被迫接受了一个穿越大奖,并且附带了一个连卫生间都没有的空间厨房作弊器,这些不代表她就可以有闪爆眼的金手指啊! 高调从来不是她的菜,安宁娘可不想被当成是怪物被不明真相的夏朝人民人道毁灭。 所以,目标是伟大的,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穿越者是要低调的,钱是要一文一文赚的。 受“前世”思维的影响,宁娘一心想要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虽然现在就想来有些痴心妄想,她还是忍不住将从哥哥那里打听来的清风镇的房价粗略的做了一个换算。 房东孙大娘家这样的四合院至少要三百两银子。孙大娘家那么大的屋子带个小前院的独门独户的房子大概要七八十贯钱,当然地方偏僻些的小院子价格会更便宜,二三十两便能买下。 夏朝的铜钱与银子的兑换还算稳定,一般在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等于一千个铜钱同一两银子等于一千二百个铜钱之间。 按照一个月赚4两银子计算,孙大娘家这样的四合院,安宁娘要至少不吃不喝六年多才买得起。 安宁娘一家是最后搬进来,租下的是整个四合院最小的一间房,把着院门,跟原来苏府的门房似的。不到五十平的整个屋子包括一个卧室,一个前厅,一个厨房外带一个小仓房。 孙大娘为人厚道,屋子里基本的物什都配齐了,卧室里有一个四柱架子床,一个旧梳妆台,一个放衣物的红木柜子,还有一个放置洗漱用品的木架子,前厅里有一张圆桌,配四把半新不旧的椅子,厨房里碗筷柜子灶台大锅都有。就连她们现在用的薄被,也是孙大娘拿来的。 在安宁娘昏睡不醒时,外粗里细的安家二哥将碗筷盆水桶水瓢等简单的生活用品都备齐,这些才是除了昂贵的医药费外将他的荷包掏空的第二个元凶。 这样拼住在大院儿里的人家都不富裕,屋前的院子不大,也被精打细算的主妇们瓜分,在自家床下种些小葱小菜,也能省下几个菜钱。 整个院子就孙大娘窗户下面种的是安宁娘叫不出但是很好看的花草,据说孙大娘的小女儿孙娟喜欢摆弄花花草草。 安宁娘的窗户下面也开辟了一小块菜园,不知是否为这个屋子的上任租客所为,不过现在已经归为金氏所有。宁娘倒不是在乎这巴掌大的一小块地,主要是这个菜园子就种在自己厨房窗户外面,每日今日都要过来浇浇水摘摘草,不安份的眼神还总往自己屋里瞧。 在现代都市生活过的安宁无法忍受自己的私生活被他人窥探,尤其还是不好好意的监视,令她如芒在背。安宁娘最大的秘密最大的依仗都在厨房内,她自然不愿自己的秘密总处于别人的窥视中。 空想也是无用,还不如先做点实事,安宁娘起身去厨房收拾卫生,一抬眼,便看到刚刚腹诽过的某人施施然的朝自己这边走来。 金氏拎着一小桶水走到了安宁娘厨房窗子前面,将木桶放下,擦了擦鬓角上的汗,以防花了刚刚扑上的粉,翘着脚有意的往窗子里瞅,嘴上不咸不淡的跟在厨房里忙乎的宁娘打着招呼:“宁娘,忙啥呢?昨天你家又做啥吃食了?整个院子都熏的喷香。” 宁娘端着水盆来到窗前,将盆里的抹布拧干,做出要擦窗棱的动作,微微一笑说:“没啥,因我病着,雪儿好几日没吃到像样的饭菜,小脸都瘦了一圈,我就舍了些油给他们烙了几张油饼。” 被宁娘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厨房里的模样,金氏不甘的撇下嘴,刨根问底的追问:“你可真疼孩子,我咋还闻到有炒鸡蛋的味道呢?” 宁娘皱皱眉,语气里带出来一丝的不耐,将手里拧的半干的抹布在窗前用力甩了两下,“小孩正事长身体的时候,不吃好点怎么行。” 金氏忙不迭的往后退,裙子上还是被溅到了几个水珠,立刻撂下脸色,“我说宁娘,干活时手轻一点,别伤着人。水那么脏,别弄脏我刚上身的裙子。”因为生气,声音都拔高了三分,说话也没了顾及的难听起来,“自己带着晦气,别随便沾给别人!哼!”说罢,拎起空桶转身便回了屋。 宁娘用抹布将边溅到的水珠擦掉,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哼哼! 哼哼,让你没事来招惹我,被水弄脏了新裙子吧,活该! 下次再惹我,整盆水给你扑过去,看你还嚣张! 第十二章 几家烦恼几家愁 小院里,只有秀才娘子旁观了安宁娘同金氏短暂的交锋。秀才娘子一直埋着头认真洗衣服,大盆里的脏衣服似乎永远也洗不完,看似对刚刚发生的冲突丝毫不知丝毫不觉,嘴角却不易察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新搬来的安宁娘还真是个妙人,看着温温柔柔和和气气,骨子里却倔强得很,一点亏都吃不得,最重要的是,能让金氏吃亏,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暗自摇摇头,可惜命苦是个孤伶的人,性子这么直,依着金氏难缠的性子,以后明里暗里少不得要受些罪。虽说她也看不上金氏那尖酸跋扈的做派,不过人在屋檐下,秀才娘子自不会做那强出头惹火上身的事儿,只能心里为安宁娘惋惜。 这些感叹不过是一瞬,秀才娘子自家还有许多事儿让她忧心忧愁。 虎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头一天一窜,去年做的新裤子,特意多留了一截裤脚,今年就又短了。昨儿去布庄问了下,布价一匹涨了二十文呢。 她起身将洗好的衣服搭起来,又从屋子里端出一盆未洗的,定期接些些洗补衣物的活儿,每个月家里的菜钱都从这一盆一盆的脏旧衣服里洗出来补出来。 可惜这个活儿又累又赚的不多,前几日便总听相公念叨着对一本什么什么书喜欢非常,总是挂在嘴边,可是相公的书太贵,上个月买了一本花费了一两半银子。 老家的日子也艰难,也就是偶尔送来一些谷米,相公偶尔还要帮人写信抄书赚笔墨钱。尤其是抄书的活儿,费时,耽误他读书,可是,家里是这样的光景,又能怎样呢? 秀才娘子步履蹒跚地拎一桶脏水倒在了院门前,揉揉酸痛的腰,秀才娘子忍不住叹息:如果所有的烦愁都能像这自由的水一般流走,那么人生便可无烦无忧了吧。 打发走了碍眼的金氏,安宁娘心情大好地将泡在水里的萝卜皮捞出,打算弄个酱脆萝卜皮的小咸菜。 安宁娘先将萝卜皮切成长条的形状,加入粗盐腌渍二十分钟左右――不习惯看日头计算时间,宁娘总是要闭上眼睛“看”随身厨房里挂着的石英钟的时间――往盆内加水,清洗掉萝卜皮表面上的盐分,将水沥干。 宁娘将沥干水分的萝卜皮放置在锅台上准备好的另外一个盆内,加入少许冰糖|(取自随身厨房),酱油和少许的野山椒(宁娘在二哥安武买回来的调味品里发现野山椒的时候可是高兴坏了,她可是无辣不欢的妹纸,生怕这个朝代没有辣椒。)以及取自随身厨房里的山椒汁。最后用水瓢舀水倒入盆内,直到水面基本和萝卜皮齐平。 “ok,完工!” 酱脆萝卜皮就这样浸泡个三两天就能食用,将盆放到水缸旁清凉干净的地方后,这几日宁娘只要没事给它们翻翻身让萝卜皮充分的浸泡。 做完这一切,安宁娘抻了个懒腰,连打了两个哈欠,倦意渐浓。这个身体之前元气大伤,虚得很,现在属于战斗力为零下的废柴身,只不过做这么一点点事儿,就身心皆感疲惫。 左右无事索性回里屋倒在架子床头躺着哄安雪玩九连环,安雪原来的性子偏静,玩起九连环来有耐性,解不开也不恼,只是嘟着嘴一直弄,颇有韧性。 一下午就这么消磨了过去,安宁娘昏昏欲睡时想着明日,明日一定要出门,人生难得一次穿越,都来到这儿这么些日子,一直困在这小小的四方院子,连清风镇子到底长什么模样都不知晓,实在太腻歪人。 下午睡得有些多,醒来便恹恹的提不起劲儿,晚饭没什么胃口,安宁娘便简单做了个东北家常菜青菜疙瘩汤,就着腌制了几个点还没太入味儿的脆萝卜皮,同安雪二人吃的也蛮香。 清风镇人夜间娱乐项目不多,有夜市但也不算太热闹,一般人家为了省些灯油钱,天一擦黑就早早的歇息。安宁娘一个女子孤身带着个女儿,也不方便夜间出行,因此歇了看热闹的心,早早的便躺下。 架子床四面都有帷幔,仿佛又是独立的一个空间,安宁娘搂着安雪睡在里面,温馨安适。安雪在娘亲怀里安心的睡着,睡得又香又沉。 安宁娘下午睡多了,晚上便失了睡意,睁大着眼盯着床顶发呆,脑袋里东想西想,更添烦躁。为了不吵醒怀里的女儿,连发泄躁意的辗转反侧这样的大动作都不敢做,只能硬挺挺的躺着,埋怨着不认真工作的周公。 自己这些日子的表现有没有出格的同原主性情不符的引人怀疑的地方呢?究竟要如何才能赚到足够多足够用的钱呢?在这里自己即将展开的新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又得做个怎样的规划呢? 小说话本电视剧里那些才子佳人啊英雄救美啊的桥段对自己现在的身份来说统不靠谱,要自强自立自力更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能想着依赖别人,尤其不能再拖累安武二哥。 从安家二哥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记忆里对安家人的了解分析,安家二哥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安家还没分家单过,家里的银钱必定要上交到安家二老手中。爹娘眼里只疼惜幺妹,因为大哥是长子,也会看重些,唯有夹在中间的二哥地位很尴尬。 二哥手里根本攥不下几个余钱,本来因为左胳膊的残疾娶亲就很艰难,爹娘在他亲事上的态度又不积极,一直拖拖拉拉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二十四岁还没有娶到媳妇,成了古代版的“大龄剩男”。比大哥大三岁的大哥安武的小儿子都能满地疯跑了。啥时候才能看到安二哥的孩子给他打酱油的那一天呢。 安宁娘性子是别人对自己好一分,自己会回报其三分,安家二哥给予她的诸多关怀是其穿越而来后得到的第一缕温暖,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因此,在安宁娘心中,除了安雪之外,安武是她唯一承认的亲人。 自己同安雪被赶出苏府,仅带出来几件半新不旧的家常衣服,好在毕竟在苏府里算半个主子,衣服的料子不错,样式也不过时,能穿得出去。 可惜都是薄衣物,去年冬天做的棉衣毛皮外套通通都被院子里的势利眼奴才们昧下,当时安宁娘六神无主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却让知道那些毛皮衣物价值的安宁惋惜扼腕不已。 好在天是一天天的在变热,距离寒冷的秋冬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托各位穿越前辈的福,棉花这等御寒的最佳利器,已经在夏朝推广使用。棉衣棉裤棉鞋穿着虽臃肿些,却救了享用不起貂绒皮裘的普通百姓的命. 第十三章 人参萝卜价 感谢穿越前辈,怕冷的安宁娘不敢想象没有棉花的冬天要怎么度过。 由棉花想到冬天,安宁娘的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冬天不用穿多层单衣来抵御严寒,忧的是假如没有钱,对于这个家来说,冬天比其他季节都要难熬。 冬天需要准备的东西更多:棉衣棉裤棉鞋棉手帕,厚棉被至少也要做一床,还有那媲美前世取暖费甚至比其更加昂贵的冬炭钱。 安宁娘觉得头更加疼痛。 夏朝居,大不易。 从一个恋爱经历为零的宅女穿越成“不守妇道”逐出家门的姨娘,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概念转换为思考母女俩吃喝穿住行各种琐事,安宁娘思维转换的很有鸭梨,鸭梨山大。 当她还是安宁的时候,穿越文正当道,网上一抓大把大把的有,闲暇时为了打发没有男朋友没有约会没有八卦的空闲时间,她也曾经翻阅过几本,不过印象都不是很深刻。 千金难买早知道,假若她预知自己有当穿越者的潜质: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无对象无宠物,可谓彻彻底底的了无牵挂之人,是最没心理负担的穿越者人选。她一定将这些仿穿越前辈们的大作通通拜读,并且深记于心。 现在后悔已然来不及,安宁娘唯有努力地往模糊的记忆里挖掘有用的信息,比如曾经看过的穿越文中有没有关于穿越者如何开金手指一夜发家致富的情节,要不就是女主在陌生的时空如何凭借自身的优势淘到人生第一桶金,以至后面如何平步青云兴业发家这样的剧情也行。 在脑袋被自己的拳头敲破之前,终于让安宁娘回忆起一段有用的记忆:在某篇穿越文中,女主角身怀异能,她的异能可比安宁娘目前那个看不出太大好处的空间厨房有用的多,那位女主前辈能够用异能在大山里找到别人找不到的珍稀药材,比如人参,那位女主随随便便往山里一转就摸到一株上好的人参,转手卖掉就赚到好几百两银子,当时安宁看到这段还发过古代的钱真的很好赚这样的感慨。 至于如何利用这条有用的信息嘛,嘿嘿,安宁娘止不住偷笑。想想空间厨房里堆得满满的那些崭新崭新的小电器。没错!同城速邮,网上超市,自己可以在上面搜搜有没有人参这类药材,当个跨时空倒爷,低进高出,赚个好价钱。 一根人参就上百两银子,一两银子一千二百个铜子,安宁娘的脑袋里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和黄灿灿的铜子在闪啊闪、 想做便做,安宁娘将熟睡的安雪小心地从怀里放到旁边枕头上,盖好被,闪身进了空间。 甭说,还真让她在及时雨同城速递的网站里搜到了一个卖人参的专卖店,可是在即将按下确定键的时候,安宁娘犹豫了。 她从来不信世上有不劳而获这样的好事,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铁饼就是有毒的馅饼,之前头脑发热空手套白狼买下了不少的小电器,等心情平静后,安宁娘是有悔意。 有得必有失,她看到了自己的“得”,那么相应的“失”却没看见――安武为了怕她多心,没有告诉她丢钱的事情――这种未知的“失去”让她更觉害怕。 安宁娘出空间,在枕头下面翻出了一把铜子,再次进入空间。 一,二.三,四.五,安宁娘咬咬牙数出五个打横放在了放桌上,笔记本键盘上。 她双手合十心里默念: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斗战胜佛土地公公,我不知道这里属于哪个神仙的管辖范围,宁娘无心空手套白狼,做这样不公平的商品交易。宁娘再次请各路神仙做个见证,以本次交易为例,给宁娘做一个等量标准,宁娘自此也可安心。 (鱼鱼吐糟:宁娘,再放五个铜子在笔记本键盘上你敢么!安宁娘欣喜:再放五个铜子就够了么?鱼鱼:。。。。。。) 默念完,宁娘仿佛去了一件心事,动作轻快地选择了一个图片看着蛮粗的根须也蛮多的据说至少五十年以上的野生人参,食指轻轻一敲,订单便生成了。(鱼鱼有话说:本段纯属虚构中的虚构,鱼鱼对这方面的知识完全不懂,因此,看官请轻拍之。) 页面跳转大概三秒钟后,一株人参安静的出现在了方桌上,宁宁下意识的捏了捏腰间的荷包,貌似没有瘪,再抬头看键盘上,一二三四,只少了一枚铜子。 宁娘开心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对着笔记本比了一个胜利的“v”字手势。 一个铜子换一根人参,可不是地里一堆一堆长着的大萝卜,是人参,人参啊! 这笔生意赚翻勒! 当然后来安宁娘发现,无论在电脑里买数量多少贵贱的物品,一次交易都只需支付一文钱,这是后话不提。 宁娘没被狂喜冲晕了头脑,本着知晓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谨慎地收手,并且动作迅速地将笔记本关机,她不知道笔记本里的蓄电还能用多久,自然不肯浪费。不过后来宁娘就发现厨房里的各种电器都能使用,电量总是保持着满格状态,这也是后话先且不提。 当下的宁娘开心的捧着沉甸甸得有两斤沉的人参出了空间,借着朦胧的月色散发出的微弱的光将人参用一块布包裹好,塞进了厨房角落的柴火堆中。 直到再次躺回床上,安宁娘仍然能听到自己砰砰作响的剧烈的心跳声,安雪似有所感的又滚进了自己的怀中,柔软的小身子紧紧的贴在安宁娘的怀里,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胸口,含混的哼哼了两声。 安宁娘轻轻抚摸安雪柔嫩的小脸,雪儿啊,我是你的母亲,以后的日子就咱们俩相依为命了,我会进我的所能给你营造最幸福的生活,跟着我,你就吃香的喝辣的吧! 安宁娘搂着安雪傻笑了一阵,心头大石落下,不一会儿便也睡着了。 一夜安稳。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安宁娘便爬出了被窝,蹑手蹑脚的洗把脸,用青盐擦了牙漱口。将一头青丝简单的盘了个发髻用银钗子别在脑后,拾掇完自身后便进了厨房。 “娘亲早安。” 安宁娘刚弯下腰在柴火堆前打算挖出人参,背后突然传来声响。 安宁娘的后背当即落了冷汗,欲哭无泪的转过身,对站在厨房门口,只着中衣睡眼惺忪的安雪,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回:“早,雪儿怎么醒的这么早,呵呵呵呵。”宁娘用左手捂了嘴挡住了自己因为紧张而干巴巴的笑声。 安雪还没有完全清醒,她只是想小解,却找不到娘亲,只得自己下床解决,然后听到厨房有声音,便走过来看看。“娘亲,抱,雪儿还想睡。” 安雪面向着安宁娘抬起胳膊,眼睛都闭上了。 安宁娘无奈的将安雪抱起,送她回到床上睡回笼觉,待安雪睡熟后,她才又轻手轻脚的走进厨房。 再次站在柴火堆前,安宁娘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好几眼,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哪我的小宝贝!安宁娘感慨着抹掉额头上的冷汗。 第十四章 出门卖人参 刚刚迈入四月下旬,早上的气温还有些微凉,踏过路边的草丛,垂在脚面的衣摆和露在外面的鞋尖很快被露水沾湿。 宁娘挎着个竹编的篮子,包着人参的布包放在篮子里,上面又仔细地盖了一层布,牵着安雪出了门子。 从家里出来,往闹市区也就是元宝街走必然会经过清风学院,走到清风学院快步一刻钟的时间,天色还早,清风学院门口只有几个仆役在打扫。 清风学院往东走不过五六分钟便是元宝街。街口便有零星几家早餐摊子正在做着开张前的准备,卖菜的摊子出的倒是多些,此刻街上的行人不多。早市至少要六点钟左右才会热闹。 位于城北的元宝街和城南的中水街是清风镇最热闹的两条街道,元宝街的街道两旁绸缎铺子首饰铺子糕点铺子酒楼客栈当铺布庄成衣铺子等各色商铺林立,街道边还有一些小摊位,虽然大部分都还没开张营业,却也能预想到白日里的热闹。 最让宁娘无语的一个发现是,元宝街的两个街口。这一边连着的是教书育人的清风书院,那一边挨着的却是镇上最出名的胭脂巷。 也不知是先有这学院还是先有胭脂巷,亦或是清风学院建在闹市之中为着考验莘莘学子们的意志力,还是元宝街依傍着清风学院才有了今日的繁华昌盛。 宁娘“望了一眼”随身厨房里的时钟,早上四点四十分,无奈的苦笑。自己光想着早上人少便宜行事,却忽略了店铺一般要早上七八点钟才会开门。 “娘亲,我饿。”安雪扯了扯安宁娘的衣袖,小声的说。 “雪儿你看,前面有包子豆汁儿油条血羹粉羹灌肺炒肺鱼肉粥,你想吃哪个?”安宁娘指着前面连着的几个早餐摊子对安雪说。 安雪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然后下定决心仰着头望着安宁娘用询问的语气回答说:“娘亲,我想喝豆汁儿吃包子,可以么?”卖豆汁儿和卖包子的不是一家。 “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就去吃。”时间很充裕,安宁娘护着竹篮,牵着安雪在卖豆汁儿的摊子买了两碗豆汁儿,跟他打个商量拿到旁边卖包子的摊位上去吃,可能是经常有客人这么干,摊主很痛快地答应了。 夏朝的豆汁儿味道淳厚,包子皮薄馅儿大味道虽然淡一点,不过搭配着赠送的一小碟萝卜咸菜,刚刚好。 安宁娘吃得快,在安雪小口小口的喝着豆汁儿时,她跟舀豆汁儿的伙计询问了县城里药铺的位置。然后便望着开始渐渐热闹的街道思考着一会儿去哪家药铺将怀里的人参卖掉最好。 清风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人口也有二十来万,地理位置称不上大好,但是距离京城却也算近的,雇个马车日行八十里也就十天半个月的路程。县城一共有六家药铺,城南两家,城北两个,城东和城西各一个。据伙计介绍城北有一家慈济药铺诊金和药价都相对厚道,这间药铺她也有印象,这次她生病吃的药也是从这家药铺买来的。但是麻烦的也在这儿,药铺里的坐堂大夫认得自己,宁娘今天打算做的是一锤子买卖,想尽量保证无后顾之忧的,因此这家药铺只得第一个淘汰。 “娘亲,我吃饱了。”安雪撒娇的搂着安宁娘的胳膊说。 “我们雪儿真乖,全部都喝完了。”安宁娘奖励的在安雪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清风镇民风淳朴,安宁娘走了半晌也不见有长得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或者大腹便便的纨绔子弟经过,或者是她打开的时间不对,这个时间坏人都还没起身。总之,安宁娘母女俩在大街上走的一路相安无事。 安宁娘不时还在菜摊前驻足,看看都有那些蔬菜上市,并且询问下价格。 大葱五文钱一捆,小嫩葱十文钱一小扎,大头蒜一文钱一个,菘菜也就是大白菜论筐三十文钱,一颗五文钱,叫不出名的山野菜一文钱一小把,胡萝卜四文钱一斤,瘦猪肉九十文,肥些的五花肉要一百三十文一斤,羊肉价格更贵一些,一条差不多两斤沉的活鱼要一百五十文一条,死鱼要便宜二十文。 素包子三道五文钱一个,馒头一文钱一个,没油的大饼子两文钱,油饼要五文,白色的糖块一文钱一块,灌肺炒肺二十文一份,大枣一文钱三个,梨三文一个。 草鞋五十文一双,丝鞋八十文,最贵的是布鞋,一百六十文一双。 裹着好闻的香草的荷包三十文一个,编着结的红头绳六文钱,看着做工料子都很一般的头花二十文钱一对。 宁娘将布包放到篮子底部,又挑着新鲜便宜的菜买了一些放在上头。一斤左右的葱一把花费十文钱,一小捆蒜手拎起估算四两左右八文钱,五文钱一颗大白菜,一斤胡萝卜两文钱。三十文钱便塞满了一篮子,拎着沉甸甸,让宁娘对夏朝的物价有了切实的认识。 宁娘在猪肉摊子前看老板挥舞着刀手起刀落,手法干净精准的切下客户要求的斤数重量,几乎分毫不差,敬佩不已。不过,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面只有将将能够买一斤猪肉的钱。 叹息,还是去药铺卖人参先吧。 一边走一边打听来到城西的药铺,药铺的坐堂大夫给出了三十二两银子的价格,对价格心理落差太大,宁娘的表情便带出了诧异和不可置信。大夫给人看病也是一个察言观色的活儿,更何况宁娘不相信的表情那么的明显。大夫也不恼,捋了捋垂在胸前的美须,给出了他的理由:人参年份太少――也就是个十来年的参,当然为何长得比同龄的参要大,他很疑惑不解;品相一般;保存方式不正确;药效一般。 听到大夫的解释,宁娘大约也猜到了自己这个人参的“出身”有问题,应该不是野生参,而是人工种植的。 货比三家,不止说的是买东西,卖东西也是这样。 一番唇枪舌战后,人参的身价只涨了二两银子,宁娘摇摇头表示不满意,离开了药铺。坐堂大夫没有再挽留,在他看来,除非哪个药铺的大夫功力不大,看走了眼,否则这个人参的价格也就在四十两以内。一个不成气候的人参,对他的药铺来讲并不急需。 果真宁娘最后将人参卖给了城东的药铺,卖了三十八两银子。 这个结果对宁娘来说,是差强人意,可目前囊中羞涩的她,也是一笔不菲的收获。这个数字,是安宁娘给别人当了六年姨娘攒下的未能带走的私房钱的一半,也不知她这个前身辛苦攒下的私房钱被那个不开眼的奴才给瓜分了。 安宁娘让掌柜的给自己六锭五两银子,六锭一两重的银子,以及两贯钱又一百一串的四串铜钱。这个要求虽然繁琐些,宁娘讲出口也觉得有些羞赧,掌柜的却很是理解,吩咐伙计按照她的要求支付了。 人穷志短,安宁娘很没出息将铜子的数量都数了一个遍,确定无误后才在伙计的白眼里讪讪一笑告辞离开。 安雪看着娘亲杂耍一般的就“变出”白花花的银子,开心的呵呵直笑,在小孩子的心里,父母总是三头六臂无所不能,因此对于安宁娘如何用一根“萝卜”赚得这些银钱,安雪一点疑惑都没有的就接受了。 怀揣着“巨款”的宁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带着安雪在城东绕了一个大圈差点将自己都绕晕将安雪绕到累得直告饶后,才又绕回了元宝街。 第十五章 我会变法术 安宁娘带着安雪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感受着夏朝热闹的街市,叫卖声声声不绝,拿着腔带着调,听着还蛮悦耳。 早市已经进入了尾声,再次路过清风学院门口,往高墙里望,透过高大繁密的树枝,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邻居王秀才就在这个学院里就读,为着今年的科举考试做准备。 竹篮子的菜下面是沉甸甸的银钱,安宁娘也无心多逛,首先去肉市,买了二斤白多红少的臀尖肉和一斤肥瘦相当的猪五花,一共花费了三百四十文钱。用油皮纸包裹着放到篮子里,竹篮子沉的坠着安宁娘的胳膊疼。 兜里有银子底气便即刻足,回家的路上又买了一撮青椒付了三文钱,一块水嫩的大豆腐花费二十文,花十文给安雪买了十块白色的饴糖。在水果摊子上看到了西红柿的身影,于是安雪的手里又多了两个西红柿。 安宁娘默默心算了下,这不大会儿工夫便花出去了半贯钱,果真钞票难挣不难花啊! 走到了院子门口,同低着头似乎要出门的姜氏打了个照面,姜氏怯生生的对宁娘说:“早。” 安宁娘粲然一笑,“早,出门么?”来了这几日,从来没见姜氏出过院门。 姜氏不自然的侧着脸,诺诺的应了声,后面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怒喝声:“你个懒婆娘,让你去打个酒,磨蹭个甚!皮子又痒了是吧。” 姜氏的大眼睛立刻蒙了一层泪珠,低下头同面色尴尬的安宁娘擦身而过,去给他男人马半仙打酒,纤细的身影摇曳而去,瘦弱的从后面看仿佛迎风就会吹倒。 安宁娘安抚被马半仙的喊声惊到的安雪,心里薄怒:这个马半仙,忒不是东西!大早上便饮酒,以酒当粥喝么! 姜氏低头走过自己身边时,安宁娘分明看到她露出的一小段脖颈上有明显的淤青,刚刚跟自己说话时侧着脸,估计没露出的那半张脸上也有伤痕。 这个马半仙不仅嗜好家暴,在床事上貌似有**的倾向,偶尔晚上就能听到姜氏压抑的哭声,安宁娘前世虽没吃过猪肉,可是网络电视等等通讯信息发达的时代就是这点不好,即便你不不想看,那或隐晦或明朗的猪儿是满世界的跑。因此,她从姜氏断续的哭喊声中面红耳赤地多少能猜出点什么。 受到马半仙不良嗜好骚扰的人不止自己一家,隔日孙大娘必会站在自己家门前大骂一顿,马半仙人老皮厚,在屋子里权当听不见,几日后,喝了点马尿回来,依旧如故。 马半仙在这个四合院属于癞蛤蟆上脚面,不吓人恶心人的角儿。 领着安宁娘刚进院门,虎子就欢喜的扑上来,一连问雪儿去哪儿了,他都去她家敲了好几次的窗子,也不见她出来玩。安雪拍了拍胸前装着饴糖的小荷包,得意洋洋的同虎子玩去了。安宁娘笑吟吟的放了手,任安雪跟虎子越过自己跑到水井旁的石板上一本正经地分赃。 虎子人如其名,虎头虎脑的,可爱的紧,性子也好,安宁娘便不拘着雪儿同他玩,都还是孩子,还没到需要避讳的年纪,又不是那些穷讲究的高门大户。 安宁娘独自进屋,将房门关好,首先将篮子里的银钱取出,塞到床底下,然后再将今日买下的肉和菜分类整理。 将这些事情做完后,安宁娘便将整个身子甩进了椅子里,奔走了一早上,从脚底板到肩膀头都酸疼的很,恰好雪儿吃糖口渴,进屋找水喝,见安宁娘皱着脸捶打肩膀。 安雪立刻体贴的搬来矮凳放在安宁娘身后,小心地抬脚迈上站在上面,对安宁娘说:“娘亲,我给你捶背。”说完,两手便握成小拳头在安宁娘的后背上捶打。 别说,安雪捶背的工夫还真不赖,手劲儿不大不小,还带节奏,安宁娘浑身舒泰地竟然睡了过去。 “娘亲,雪儿敲的舒服不?”安雪的话将安宁娘从昏睡中惊醒,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安雪坐在矮凳上,正在像模像样的给自己捶腿。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安雪孝顺地一直都没有停歇,小脸都累红了,额头见了汗,见安宁娘醒来,手上也没有停下,认真的一下一下的敲着。 真是个又乖巧又有孝心的好孩子。安宁娘将雪儿抱到自己怀里,在她额头大大的亲了一口。表扬说:“舒服,雪儿这么小就知道照顾娘亲,娘亲怎么稀罕你都不够,为你跑断腿也心甘。” 安雪咯咯笑着,用小巴掌伸开挡着安宁娘的魔唇袭击,连连求饶:“娘亲,娘亲不要闹。雪儿都饿了,要吃饭饭。” “雪儿啊,娘亲告诉你一个秘密,娘亲会变法术哦,你看,今天娘亲就变出了一根神奇的萝卜,赚了好多好多的铜钱,雪儿看的开心不开心?”安宁娘搂过安雪,说。 “开心!还好玩,娘亲能再变一次给雪儿看么?”安雪乐得拍巴掌,要求说。 “这个要求娘亲不能答应雪儿,因为娘亲的法术可不是街头卖艺人耍的把戏,不可以随便的施展。别人要是知道娘亲会变这样的法术就会将娘亲带走,不让娘亲和雪儿在一起,所以,雪儿要帮娘亲保守这个秘密好不好?”安宁娘怕安雪年纪小不懂得保守秘密,不得不编一个让她感到害怕的理由来封住安雪的嘴。 “嗯!雪儿不要跟娘亲分开,雪儿不会告诉任何人。”对于一个孩子来讲,母亲的离开应该是她所知道的最恐怖的事情,听到安宁娘的话,安雪立即吓得小脸都发白,紧紧地搂住安宁娘不放,抖声说道。 “真乖,么哈。雪儿捶的手酸了吧,去床上躺会儿,娘亲去给你做午饭。”安宁娘在安雪的小脸上奖赏地啃了一口,哈哈笑着将她放下。 安雪刚撅着小屁股爬上了床,屋外就传来虎子兴高采烈的大呼声:“雪儿姐姐,雪儿姐姐,我在巷头的溪流里捞了两条小鱼,快点来看看。” 安雪又慢吞吞的蹭下了床,眼巴巴的望着忍着笑看着她的安宁娘:“娘亲,我能出去玩会儿吗?” “去吧。”安宁娘的话音刚落,安雪就蹦颠颠的往外跑,到了门口,又改为慢慢的走。 有了虎子这个玩伴,安雪的性格都变活泼多了。安宁娘一脸老怀欣慰的表情去厨房做饭。 院子里,等得心急的小虎略带埋怨的对小步挪出了屋子的安雪说:“雪儿姐姐,你咋出来的这么慢,再晚些我娘就要送衣服回来,咱俩今日就玩不成了。” 苏小妹娇嗔的别过头,“小虎说话没道理,找我玩还要说人家,要玩就玩,不玩我就回屋睡午觉去。” “玩,玩玩玩。”小虎的声音立刻弱了下来,讨好的拉着安雪的胳膊往院子中间的井边走,“雪儿姐姐看我捉的小鱼,滑溜溜的可有趣了。” “虎子,为什么你娘亲回来就不能玩?是因为你要去学堂读书么?”安雪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哥哥弟弟们在虎子这个年纪差不多都要去官学启蒙读书。 “娘不让我去巷子口的小河玩,去年有个小孩在水边捉鱼,淹死了。”虎子有些害怕的说,不过马上声音就变得自豪起来:“我跟着我爹爹学习呢,我会读写很多字了哦,都是爹爹教我的,我爹爹可厉害了。” 安雪的情绪变得低落,羡慕的说:“虎子,你的爹爹对你真好。” 虎子听爹娘的谈话知道安雪没有爹爹,见到自己的话惹安雪不开心,赶忙用手拨打着水面,让鱼儿受惊的游来游去,来分散安雪的注意力。 果真,安雪的注意力被水盆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儿吸引过去,忘却了刚刚的伤心,模仿虎子的动作波动盆子里的水,很快就发出铜铃般的笑声。 第十六章 再战金氏 新居的厨房没有安宁娘用熟的简便快捷的现代化电器,简陋的让人掬一把辛酸泪,可身居其中,闻着食材以及调味料散发的各种熟悉的味道,安宁娘仍旧能感受到自在和心安。 安宁娘先将肥肉剔下,大锅起火榨荤油。 要说做饭,还是用荤油最香,前世安宁的母亲就喜欢用荤油做菜,荤油炖茄子土豆炖豆角不放肉也喷香,安宁至今梦中常常还能回味到那个远去的熟悉的味道。 没用过饲料催肥的猪肉就是不一样,一斤臀尖肉竟然榨出六七两荤油,这在原来是不敢想的,一斤肥肉也就是三四两荤油顶多了。 安宁娘将榨出的荤油倒入陶罐中,盖盖封好,然后用抹布将锅台上残留的污渍擦净。 窗户外床来?的响声,宁娘猛地一回头,便看到了金氏正抻着脖子往屋子瞧,上半身都快探了进来。 “金嫂子,你家的菜苗长到我家窗台上了么?这水都要浇到我家屋子里了。”安宁娘走到窗子前,对面露尴尬的缩回身子去的金氏,不冷不热的说道。 金氏尴尬的将前倾的身子缩回来,脸色微微发红,好在偷窥被当场抓包这样的意外发生的也不是今天这一件,她用手抻平因为前倾的姿势有些不整的衣服,声音也恢复了平常的语调:“呦,宁娘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一早上你家就关门关窗的,婆婆好心让我给你们送一盘子包子过去,都没进去屋。我在外面等得呦,包子都凉透了。你这门子出去的可够久,这么长时间都买啥好东西回来了?” 金氏不仅不对自己的偷窥行径感到歉意,竟然还好意思明目张胆的打听自己家的事情,安宁娘强压着火气,忍着脾气淡淡的回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生活用品,我刚搬过来,家里需要布置些物件。左右无事,我就带着雪儿上街瞧瞧。” “啥生活用品能用篮子装着?怕是妹子嘴馋买大鱼大肉来吃吧,都是邻居住着,你熬个油炒个鸡蛋满院子谁不知道似的,嫂子我不是说你,嘴馋不是啥毛病,爱扯谎那可是人品问题,谎话讲多了老天爷会看不过眼的。所以说,人命苦不能只埋怨别人,得看看是不是自己身上出了毛病,将命越过越苦,福气越过越薄。” 金氏讲得兴起,话语也越加不中听,安宁娘着实忍无可忍,冷下脸打断说:“金嫂子,各人有各人的福缘,日子是过出来,不是嘴皮子耍出来的。谁口中积不积阴德,上苍自然有眼,它老人家可看的分明呢,麻烦你退后两步,你壶里的水都要撒进我家厨房,仔细些别弄脏我家干净的窗子和地面。” 金氏将水壶往地上一放,叉起腰,立着眼睛嚷嚷:“你个嘴刁心黑的女人,我好心劝你,你别不识好歹,说我的水脏,我还怕离你太近,沾染了晦气。” 安宁娘将手抬起,放在鼻子前方,轻轻的挥动,嘴上凉凉的说:“都说相由心生,人若是有美德,身上散发的就是香气,但是假如那个人口里不积阴德,说阴损话做卑鄙事,浑身散发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闻的气息,严重点的,就连她身边的事物都会被污染。哎呀,我怎么感觉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越来越浓了呢。” 金氏虽然脑袋不算灵光,却还是能听出安宁娘指桑骂槐话里有话,怒道:“你,你,你个满肚子坏水的女人,你敢咒我。” 金氏敢如此欺辱安宁娘,就是看她长得柔柔弱弱好欺负的模样,又是个不被夫家和娘家所容的无依无靠之人,谁知道,自以为那是只兔子,却不料这只兔子竟然还会开口咬人。 被咬疼了的金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气急败坏地跳着脚骂道:“你个克死自己丈夫的丧门星,你那个死鬼相公在地下不知多后悔当初娶了你进门,你亲爹亲娘都不敢收留你,怕你命太硬,再把他们……” 安宁娘冷冷地盯着金氏,一言不发,对于她的那些诅咒,完全不放在心上,陌生的丈夫和陌生的亲人,于她,都算不得什么。 金氏嚣张的大嗓门终于被前屋的孙大娘听到,孙大娘重重的将手里的簸箕扔下,这个总爱挑刺惹事的儿媳妇,真是不让人省心。 一直安静地坐在里屋绣手帕的孙娟被自己母亲弄出的响声惊到,掀开帘子朝大步往门口走的孙大娘柔声问道:“娘,发生什么事了?” 孙大娘不愿将怒气迁到疼惜的小女儿身上,便压着怒气语调僵硬的对一脸疑惑的孙娟说:“娟儿,没你的事儿,回屋去吧,绣花绣累了就歇会儿,别伤了眼。” 孙娟性子软绵听话,点点头就又回了屋。 看孙娟原因都不问就听话的反身回屋,孙大娘忍不住叹气,自己这个女儿模样脾气女红厨艺样样拿得出手,就是这个性格太软和,怕嫁到夫家受气。 只怪自己那个死鬼丈夫去的早,留下她带着两个小萝卜头,为了能活下去,把水一样的性子熬成了石头一样坚硬,也是为了生存,忽视了对女儿的照顾,能她发现时,女儿的性子已经养成,想再挽回已经是太迟。 这个世道,女人不易做,寡妇更难为啊。当初她答应自己儿子将房子便宜的租给安宁娘母女俩,一是不想让儿子在朋友面前应下的许诺落空丢了面子,二也是对安宁娘生出了些许同病相怜的情绪。 通过这些日子明里暗里的了解,孙大娘觉得安宁娘还算对自己的胃口,性子外柔内刚,待人和气有礼,估计是从前的夫家是个富裕人家,让她没在银钱上操过心,因此花起钱来有些不知深浅,不过却没花在华而不实的漂亮衣服首饰上面。都是一颗爱女的拳拳之心,这点子缺点也就被不算大事。 孙大娘奔向找个机会好好同她谈一下呢,谁知道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儿媳妇又多嘴惹出事端。 “志刚媳妇,妞妞睡醒了,正窝在床上哭呢,你这当娘的还不赶快过去看看。”孙大娘推开门,阴沉着脸站在门口,朝正骂的吐沫横飞的金氏喝道。 孙大娘的声音仿佛是唐僧的紧箍咒,一下子就将金氏的精气神都打散,金氏不敢恋战,拿眼睛狠狠地剜了一脸淡定的宁娘一眼,扭身回了屋。 安宁娘挺直着腰,一直目送着扭着细腰的金氏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笑。 “雪儿她娘,早上我做了一锅雪儿猪肉菘菜馅儿的包子,打发志刚媳妇给你送去,你家人不在,一会儿让雪儿上我屋,我给她留了两个。”孙大娘和善的说。 感受到孙大娘散发的善意,安宁娘的笑容也恢复些温度,“多谢大娘。雪儿那个馋嘴猫儿吃过一回你做的猪肉菘菜馅儿包子,就念念不忘的,今天她又有口福了。” 孙大娘笑着说:“雪儿就是乖巧,不似我家那个孙女,皮猴子一样。”话音刚落,屋里就传来妞妞“嗷呜”的大哭声,孙大娘的脸皮紧了紧,又说了句让安宁娘别客气,一会儿过来拿包子就进了屋。 安宁娘也听到了妞妞的哭声,想必是在自己这里没讨到好处的金氏拿她出气,妞妞也是可怜,摊上这样拎不清的亲娘。后来住的久了,她才慢慢知晓妞妞不讨自己母亲喜欢的原因,心里对金氏也产生了一种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的感慨。 第十七章 每个月总有几章 是想不出题目的 怀念着妈妈的味道,安宁娘循着记忆里的妈妈的味道做了猪油渣青菜酱油炒饭,闻着熟悉的香味,眼前似乎又看到母亲在晕黄的灯光下为熬夜读书的自己做宵夜的温暖的身影。 猪油渣青菜酱油炒饭虽然油腻了些,可也香得很,安雪埋头吃了一平碗,放下筷子时还连打了两个饱嗝。 安雪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为自己竟然在餐桌前做出如此没有礼貌的行为而感到羞愧。在苏府时,安雪虽然是不受宠的庶女,身边也有年纪大的嬷嬷跟着,教导她生活礼仪。虽然离了苏府,这些规矩也已经形成。 安雪无论言谈举止走路吃饭都规规矩矩,自有小家碧玉的仪态,至少在这个院子里,论身段规矩,她是拔尖,某些方面即便是成人也不如她。 孙大娘猜测出安宁娘母女俩曾经身处富贵人家,除了安宁娘母女俩身上的衣裳虽显过时,料子却是好的外,她也是通过观察安雪的行为举止不同一般才得出安宁娘曾经的夫家是个富裕人家的结论。 安宁娘对这些规矩一是不知晓,二则不在意,只是觉得安雪小小年纪便知羞的小模样可爱的紧,因此对她刚刚的所谓失态故作不知,期待的问:“雪儿,娘亲做的炒饭香不香?爱吃不爱吃?” 安雪立刻大力点头,开心地说:“娘,香着哩,雪儿吃的小肚肚都撑起来了。不过,”安雪皱皱眉,略带遗憾地说:“雪儿觉得米粒发细碎,口感上跟之前在府里吃的差了些。” 安雪也算是从小在富贵窝里长大,吃的米自然要比安武给买的米好上许多。尽管这个档次的米面都是安武看在自己妹妹大病初愈的情况才买下的,算是清风镇平常人家最常吃的米面,不过也要常常搭配着大豆玉米高粱红薯这些粗粮一同食用,条件再差些的人家,平日里米面是见不到的,只能吃大豆玉米红薯做主食。 生活在夏朝,宁娘颇有些听妈妈讲小时候一家每人每月二两豆油,一年两斤白面的艰辛岁月的感同身受。 安雪人小鬼大,偏是一副饕餮之徒的口吻,惹得安宁娘大笑不止。 午后的习习凉风从敞开的窗子徐徐吹进来,吹拂起罩在架子床四围的白色蚊帐,床上,安雪小身子缩成团睡得香甜,安宁娘歪坐在她身旁,手里举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扇风,自己也是昏昏欲睡的状态。 半个时辰过去,安宁娘缓缓醒来,发觉自己竟然歪着身子靠在床头睡着了,安雪蜷缩着小身子,贴在她大腿旁边,睡得很安静。 不想将安雪惊醒,安宁娘只得尽量小幅度地起身,将被安雪踢到一旁的薄被重新给她盖好,安宁娘一边按摩因为不良睡姿导致的酸痛不已的身体各部位,一边在阳光明媚的屋子里慢慢踱着步。 安宁娘在思考,和安雪窝在一起睡午觉的感觉太温馨,太美好,以至她的梦中竟然一片空白,没有出现逝去的父母或微笑或哭泣的脸。 岁月静好,安宁娘想要紧紧握住这样的幸福,不再让它离开。 所以,安宁娘现在正在认真地思考着她和安雪以后的生活。 现在荷包里子弹充足,家里可以添置些物什,目前自己还没能力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但是这个暂居之地也实在太一穷二白捉襟见肘,甭说过惯了富贵日子有丫头指使的安宁娘不一定受得,就连习惯了现代化便捷生活的安宁也颇觉不便。自动化变成了全手动也就罢了,至少生活必备品得是齐全。 首先,要做一套床上用品,现在家里只有孙大娘友情赞助的旧被子一床,洗得掉色的棉布褥子一张。安宁娘有些微小洁癖,在她身体恢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被褥通通洗了一遍。 实在话,孙大娘给的这套被褥虽然背面旧了些,里面的棉絮却是好的,再用上几年都没问题。在这个院子里,房东孙大娘一家算是最富裕,孙大娘去世的相公原来在衙门混的不错,要不然也不能在去世多年后,还能凭借着自己残余的影响力让自己的儿子也当上了官差。 虽说孙大娘并不缺这一床被褥,并且当初在那样的情形下将被子送出就没有再拿回的想法。安宁娘却想着做一床新被褥送回去,至于这副旧的,可以给偶尔来看自己的安家二哥用,这样也免得安家二哥每次来都要去孙大娘家借用。 再有厨房用品得添置些,安武哥给买的只能满足基本需要,比如碗只有四个,筷子四双,盘子二个,盆一个,水桶一个等等。这让安宁娘在烹饪食物时很不方便。 还有,要添置些衣物。同秀才娘子家的虎子一样,安雪也处于正抽芽长身子的时候,虽然从苏府里带出来的衣物料子样式都不差,穿着粗粗看着合适,细看下,衣袖裤脚已经有些变短的趋势。而且,小孩子换水土长得更快,安宁娘可不愿自己的女儿像隔壁院子的翠儿一样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满巷子跑。 其他些零碎物件在脑海里一一掠过,挑着必需的记下,可有可无的先暂且放下,银钱有限,需节省计划着来。 安宁娘轻易不愿冒险再用作弊器发财,怀玉有罪的道理她懂,身怀巨宝又手无寸铁之力的自己同女儿安雪,如果落入有心人眼里,就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待宰羔羊。安宁娘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就丢到自己的第二次生命。 睡醒了的安雪被告之可以出门逛街,高兴地揉着惺忪的眼睛就跳下了床,趿着鞋子跑到木柜前,费劲地将木柜打开,撅着小屁股,脑袋都扎到木柜里去找自己的衣服。 翻找的太专心,不想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脚却翘在了半空,安雪惊慌的直唤:“娘亲,娘亲,帮帮,帮帮雪儿。” 安宁年哭笑不得的将快倒进柜子里的安雪从进退不得的困境中解救出来。从前在苏府,一年出府的日子十根手指头都数得出,也难怪安雪如此开心。 “逃过一劫”的安雪从柜子里被抱出时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件粉色的裙子,没等安宁娘开口,她先讨好的用脸蛋去蹭安宁娘的脸庞,“娘亲,今天我穿这件好不好?” 这件粉色的裙子安宁娘还有些印象,是去年春天做的,安雪很是喜欢,穿了许多次。这点小事安宁娘自是应允。不过还是告诫安雪下次做事不可以如此莽撞,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矜持谨慎的模样。 安雪也是一时高兴行事没了分寸,被安宁娘一说,便羞愧的低了头,保证说再不会如此,一定会听话。自己今天这样的举动,若在苏府,被嬷嬷目睹,定会受到严厉的批评。 安雪对母亲在自己四岁时送来的嬷嬷十分惧怕,就连从前的安宁娘在嬷嬷面前都胆小怯弱,如有不妥之处,嬷嬷可是丝毫不会在意她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通房姨娘的面子,训斥起来比安雪还要严厉三分。 其实安宁娘只是怕安雪受伤,并不是为着什么礼仪规范,安雪想差了。安宁娘还觉得安雪太过安静乖巧,恨不得她能跟对门的孙大娘家的妞妞一般,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这些日子跟着王秀才家的虎子玩得,安雪的性子开朗了很多,安宁娘欣喜得很。 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过去,安宁娘给安雪穿好衣服,自己也从安宁娘的衣服里翻出一件素白色的换上,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刚刚失去丈夫的寡妇,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对于时不时诅咒下素未谋面的“前夫”这件事,安宁娘做得毫无压力。 第十八章 购物引发的后遗症 “娘亲,我想吃糖人。” 元宝街上,安雪摇着安宁娘的衣袖指着前面的糖人摊子撒着娇。安雪对糖人有点小怨念,去年苏知安弟弟曾经给她买过一次兔子糖人,可惜却被冯姨娘所出的四姐姐抢走了。她还为这件事哭了鼻子呢。 安宁娘半拉半扯的被安雪拖到了捏糖人的摊子前,无奈的说:“大爷,麻烦给我捏个糖人。” “呵呵,小娃娃想要个什么糖人,我这里有大老虎,小白兔,小红鸡,小花狗,小山羊……”捏糖人的老人笑呵呵的问。 “小白兔,我要小白兔。”安雪毫不犹豫的回答。 “好嘞。稍等片刻,马上就好。”老人灵活地将糖稀在自己的手中捏吹拉,一会儿一个活灵活现的长着三瓣嘴的兔子便出现了安宁娘母女俩眼前。 捏糖人的手艺人在安宁所在的时代所在的城市已经很少能看到,这也是她第一次亲见,惊叹的睁大了眼,安雪更是从始至终睁圆了水灵灵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完了全程。 其实也不过是一分多钟的时间,新鲜出炉的糖兔子还冒着热气。 安宁娘付了钱便拉着恋恋不舍的不停回头望的安雪离开,这个丫头已经站在人家摊子前看人家做了两三个糖人了,如果依着她的性子,这一下午的时光都要耗在了这儿。 首先第一目标布庄,这里的布庄不仅卖各种布料绸缎,还有专业的裁缝给你量体裁衣,店里有衣服样式画册,顾客挑选料子,挑选喜欢的样式,量好身体尺寸,交付订金,约定好取成衣的时间,待那日上店里取衣服交付剩余的尾款便可。 大夏朝也有成衣店,有不过一般卖的都是针对出苦力干活的男子的衣服,样子不好看不说,料子也相当一般。 夏朝人可没有流水线作业出来的衣裳,也见不到满街穿一模一样服饰的人,就算是同一个款式的衣裳,心灵手巧的姑娘自会在细处刺个花绣根草的同别人穿出不一般来。 夏朝对于服饰的颜色和料子并没有那么多的规制,普通人也可以穿丝绸,穿红戴绿也可,当然若是穿的太花俏,被人当做是媒婆或者其他不可言说的职业者那就是你自找的了 夏朝属于封建君主制社会,黄色自然还是专属于帝王家。安宁小学春游时因为穿着嫩黄的小衣裳被蜜蜂追着叮肿了小脸,至此她便对这种颜色热爱不起来。 因为有孝在身,宁娘给自己和安雪挑的皆是素色布料,自己是月白和水绿两色两身衣服,安雪是青碧,丁香和藕荷三色三身。全部下来店家报价二两半银子,宁娘费半天口舌讲下二百文,最后的价额是二两并一百个钱。 当然单单买布料回去自己做花费同样的银钱能多做一倍的衣服,可惜安宁娘对针线活儿一窍不通。 宁娘交了一两银子的定金,约定好七天之后来取货,将店家开的收据布条小心的折叠好放入荷包中,宁娘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布庄。 一出门,在布庄门前卖鞋的摊子上又给自己和安雪各买了一双室外踏雨的木屐,花费一百六十文。 摊子上有双兔头绣花布鞋做工还算精细,安雪一眼便喜欢上,安宁娘花费二百三十文买下后,安雪立刻欢喜地换上。 为着这两双布鞋,宁娘还被秀才娘子好一顿叨念,说她便会做鞋,没的出去花那个大头钱,她给宁娘做的鞋保证质量上乘,绝不偷工减料,而且价格比外面要便宜至少三十个钱,这般互惠互利的事情却要去便宜别人,秀才娘子对宁娘如此浪费的行为颇有些恨其没心没肺的无力感。宁娘少不得赶忙保证说以后自己家的鞋子就包给秀才娘子了这才作罢。 事后,从布庄取成衣回来宁娘都小心翼翼的,被秀才娘子哭笑不得的笑话了一顿,你取衣服我看不到,你穿新衣我还看不到么。宁娘真真的当了一回掩耳盗铃君。再有在布庄裁缝铺子做衣裳是很平常的事情,毕竟那里的样式更新颖,一些不够心灵手巧的妇女们为了不露怯大多也会选择花钱做现成的。 甚至许多新娘子为了掩盖自己的绣工拙劣,连嫁衣都悄悄地托相熟的裁缝铺子完成。安宁娘没有穿过嫁衣,假如她不是爬上了主子少爷的床,如果本本分分地待到成年,被主人家配了夫家,也是可以穿嫁衣的。 巧合的是:安宁娘同安宁不仅相貌相似,就连擅长厨艺,玩不转针线都一样。因此,假如安宁娘嫁人的话,少不得也要请人帮忙绣嫁衣。 不只是成衣在夏朝的市场狭窄,就连成品的被褥在清风镇都没有找到卖家。只有挑选布匹棉絮然后加工的布庄。 当然,也可以在布庄买好棉花布匹自己回家缝制,毕竟在布庄订做,棉被价格自然要贵些。安宁娘犹豫再三,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决定不将加工费给外人赚,先买布料棉花回去,问问院子里的女人哪个有时间,帮忙做几床被子,当然不是免费,她会付手工费,同样是要花钱,她宁愿便宜给邻居。 挑着竹青,靛蓝,黛绿,茶白色的中等布料各挑了一匹,花费一两半银子,棉花的价格颇高,最便宜的也要四十文一两,安宁娘选的新棉要稍贵些,五十五文钱一两,安宁娘原想一起做上四五床被子的想法成了泡影,最终还是只买了十斤。 安宁娘默默心算,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六两又一百个钱,这个价格太出乎她的预算之外。掌柜的惯会察言观色,一边说自己这个是百年老店质量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一边又给安宁娘减免了一百文钱。安宁娘一脸为难的说自己带着女儿拿着这么一大包东西回家不方便,必定要雇个帮闲,让掌柜的将雇佣帮闲的钱也给免去,掌柜面露难色,安宁娘便牵着安雪作势要离去,掌柜的这才应允,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安宁娘支付了整六两银。 掌柜的办事很周到,吩咐伙计在外找了一个相熟的信得过的帮闲,安宁娘见时间也不早,就欣然接受了掌柜的好意,当然帮闲的工钱要她自己付。 安宁娘报了地址,帮闲的汉子略一思索,说二十文钱即可。安宁娘说她回去的路上想去菜摊买些菜回家,是否需要加钱,帮闲很厚道,爽快的说没问题,无须再添银钱。 安宁娘大张旗鼓地买了这许多布匹棉花回去,即便不想张扬也耀花了院子里的眼睛。院子里人心想法各异,可最大同小异地看法便是:安宁娘花钱如此大方,可见她从夫家离开,必然带出了不少银钱傍身。 满脸菜色的姜氏扒着窗边见安宁娘神清气爽地指挥着帮闲将布匹和装着棉花大的包裹抬进屋,揉了揉干瘪难受的腹部,泪珠成串的坠落。 餐桌上,秀才娘子跟王秀才闲聊提到了这件事,语气里也带出了几分羡慕的意思。 吃饭都未放下书的王秀才沉默了片刻,道:“明日学院放假,我还是去老地方帮人写信,你明日也不要接活,晚些时候来街上,咱们逛逛街,给你和孩子扯块布做身新衣裳。你身上这条裙子还是前年年前回娘家时做的呢。” 王娘子不同意地回道:“浪费那个钱作甚,又不是没得衣裳穿。你明日也不要出去了,好生在家读书才是正理。公公上次托人递话,不许你再去街上为他人写信,说是失了读书人的身份。” 王秀才握住王娘子的手,感受到它的粗糙,内心涌起愧疚,低沉的说:“娘子,是为夫做得不够啊。” 王娘子嗔怪地瞟了王秀才一眼,却未将手抽回,夫妻俩脉脉相对,此中情意尽在不言中。 虎子瞅瞅这位,看看那位,疑惑地挠挠头,爹娘咋都不吃饭了呢。想不明白的虎子将头埋进了饭碗内,继续埋头大吃。娘今天炒的鸡蛋真香,嗯嗯,爹娘再不吃,自己可就都吃光了。 这件事王秀才开始的确是想左了,王娘子说这件事并不是因为眼红安宁娘买了好多新不了,相反,她倒是更加怜悯安宁娘,感叹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苛刻,安宁娘的夫家一定不是一般人家,要不然安宁娘作为丧夫且被赶出家门的寡妇,身上怎能带出这么丰厚的私房钱。可惜,安宁娘膝下还有一女仍不为夫家所容。 其实王娘子――秀才娘子本姓也是王,大家便唤她为王娘子――并不想着夫君鱼跃龙门考取什么功名,她同王秀才感情深厚,只想过平凡恩爱的日子,可丈夫是婆家所有人的希望,农户人家供出一位读书人不容易,大家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自己的夫君身上。这些年来虽然磕碰不断,却也曾接济过自家,只凭一个孝字压在头,日子即便再难再苦都得忍。 “老天爷真是不长眼,一个死了丈夫的丧门星也配穿那么好的料子,什么世道!那料子瞅着就真真的好……” 坐在屋子里择菜的孙大娘听儿媳金氏絮絮叨叨的讲,心里微恼。一方面是不喜儿媳多嘴舌议论他人是非,一方面也是不喜安宁娘如此大手笔的铺张浪费。 孙大娘心里盘算着,这几日便找个机会同安宁娘谈谈心,这样大手大脚花下去可不行,日子不是如此过的,尤其是孤儿寡母没有男人支撑的家更不行。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孙大娘对安宁娘谈不上爱,可同情和关怀之情却是有的,加之她为人热心肠,见不惯的事情要管,看不过眼的人事要帮,再加上心里存着同病相怜的情意,对安宁娘的事情便更加关注,更想帮。 女人不能无事可做,大宅门里的女人就是闲的无事可做才会动歪心眼琢磨坏人的事儿,寡妇心空又无事做,自然会找排遣的法子。安宁娘花钱逛街可不是一个好法子。 孙大娘人老心精,一会儿便有了主意。 ――――――鱼鱼有云――――――― 鱼鱼昨日被拉去买装修材料,跑了一整天,晚上回家家里还断网 so:补上昨日一章今日更新仍旧是下午二点半左右 第十九章 二更 将两边的门板合上,回到家中的安宁娘听不到旁人的议论,也不理旁人如何编排自己,她先将怀里玩累睡熟的安雪小心地放到床上,手巾沾湿动作温柔地给安雪擦拭脸蛋和小手,安雪睡得很熟,被安宁娘摆弄了一阵都没有醒来。 给安雪盖好薄被,安宁娘起身去拾掇今日逛街的战利品。 首先将布料棉花都放进木箱里,木箱是孙大娘免费提供的家具之一,当然里面原来是空无一物,安宁娘母女俩的包裹不多,全放进去也显得很空荡,今日它可是被填饱,满的直往外溢,合不上箱盖,安宁娘不得不将部分布料放到床头。 地上一堆厨房食材通通拎到厨房去处理,安宁娘将厨房和里屋的门都关上,隔绝噪音,以免惊扰安雪的睡眠。 厨房的地面上,杂七杂八的食材铺了一地。回来的路上,安宁娘可不止顺便买了几把青菜,各色调味料她也没放过,市面上能买到的调味品都扫荡了个全全,也不过花费百文余钱。需要处理的调味品分别放置在阴凉处,直接食用的则各自放入新买的小陶罐中。 短短一天,安宁娘便花去了七两银,这个数目快抵得上清风镇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花销,安宁娘心疼的眉头直跳。昨天还觉得兜里揣着四十两银是笔巨款,现在看来,古代的银钱也不是那么保值。 花钱要有节制,消费更需谨慎,被自己的花钱速度惊到的安宁娘心有余悸的在心里告诫自己。 院子外面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嫩毛豆,新鲜的毛豆――” 安宁娘立刻愁掩散去,喜上眉头,她“前世”便对毛豆十分偏爱,可谓百吃不厌。 从里屋摸了几个钱安宁娘便兴冲冲出了屋。 卖毛豆的小贩正好将板车停在院门外,同外出归来的王娘子说这话,看起来两人还蛮熟悉。 “王娘子,你这是刚回来,也爱吃这毛豆么?”安宁娘一边打招呼一边往板车上瞅。 板车上堆着乱七八糟的物件,最前面的筐里装着半下子的毛豆,绿巍巍的看着很喜人。像他这样的小贩走街串巷不仅卖些吃食和零碎玩意儿,还兼带着收生活废品,也是靠脚板和嘴皮子赚钱的辛苦活。 王娘子的确是刚从街里回来,这几日晚上抽空用碎布做了几双鞋垫,今日拿到市场上都卖了出去,赚了二百多个钱,心情很不错,脸上笑意盈盈,“嗯,我家虎子爱吃这个。你家雪儿也爱吃么?” 安宁娘哈哈笑了两声,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嘴馋,赶忙朝候在一旁的小贩问道:“小哥,这毛豆怎么卖呀?” 安宁娘翻了下毛豆,豆子饱满,颜色嫩绿,几乎不见瘪豆子,很满意。小贩人也不错,服务态度值得评优,安宁娘同王娘子闲聊时他在旁边等着,脸上一点不耐的神色都没有。 “这是今年刚熟的早毛豆,今早刚采下来,新鲜的很,才一文钱两碗。”小贩热情的回答。 没等安宁娘说话,秀才娘子先开了口,“你这小哥,做生意不实在,去年还是一文钱三碗呢,碗口看着也没去年的大哩。都是老顾客,别跟我们耍滑头。” “王娘子说这话甚没意思,市场上的菜价还日日变,何况这毛豆还隔了一年的时间,今年的粮价也不同于去年啊,我吕小二做生意做是公道,您跟我打交道又不是一回两回,说这话不是打我的脸么?”小贩吕小二立刻苦着脸叫起了屈。“要不您家里有用不到的小物件,也可以拿来换毛豆,我给你价格算的高些。” 王娘子还要再说,突然身后有人插进来搭话:“吕小哥又来收东西,你且等等,我家里有几件用不上的物什就等着你来呢。”来人是金氏,急匆匆的出来打个照面又急匆匆的进了屋,好像生怕吕小二后悔走人似的。 吕小二经常在在这一带做生意,同金氏打了不少次交道,对她的人品也算是颇有了解,因此脸上虽仍旧带着热情的笑容,心里却暗暗叫苦,每次这位娘子在自己这儿买些小物件或者卖掉旧物品时,总要在价格上面纠缠不休,着实让人厌烦。本着和气生财的服务宗旨,吕小二每每都不得不平价甚至赔些本钱给金氏。 王娘子自是知晓金氏的脾性,对吕小二有了同情之心,也就不在价格上计较。同安宁娘一同进院,各回各屋取装豆子的盆。 安宁娘再出来的时候,吕小二的板车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买那针线布头头花木钗的,有卖瘸腿板凳带洞的雨伞的,吕小二被围在中间,忙得脑门上一排汗珠。 不愿同她们挤,安宁娘便同王娘子站在外围一边等一边聊。安宁娘对古代的高等学府――清风学院最是好奇,询问了许多关于它的问题,王娘子知晓的有问必答。 不算私塾和族学,清风镇上规模最大规格最正规的学院有两个:一个是官府办的义学,在城南,一个便是清风学院,在城北。义学学生多为官宦子弟或者有财有势人家的孩子,束?也贵,一年要十两银子,而清风学院一年的束?只要四两银子,是小康乃至贫寒家庭的学子的首选。当然,束?的费用不包括书本笔墨费以及给先生的年节礼。 清风学院的上课时间是从每天早上八点开始,下午五点放学,日头短的月份则提前到下午三点半左右。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学子们的午餐一般不回家在学院解决,学院为外地求学的学子提供食宿,当然不是免费的。 学院食堂的大厨水平跟安宁前世大学食堂的大厨水平基本相当,又受条件限制,清汤寡水的饭菜着实称不上美味可口。因此,条件优越的学子有家里仆人专门送饭;有的学子是早上便带好午饭过来在学校专门提供热水的地方花费一文钱加热,也有学子选择在学校门口或者元宝街的小吃摊上解决。 王秀才离家近,经常是回来吃午饭的,不过课程紧张的时候,为了能多些时间在学院温习功课,便只有辛苦秀才娘子送去了。 第二十章 “怎么,问了这么多关于学院的事儿,妹妹难道还想培养出格女秀才不成,可惜了咱这清风镇没有女学,女学整个大夏朝只有苏杭和京城几个地方开设,那是给官小姐们学习读书的地方,听说商人家的女孩子都不收呢。”王娘子打趣说。 安宁娘无奈的说:“我哪敢奢望让雪儿去读书这样的好事,只希望她跟着我不要受苦就好。”她问了这些,其实是盯上了学院门口小吃摊的生意,不过她也没必要跟王娘子解释清楚。 王娘子安慰:“妹妹,生活就得往前看,往前走才能看到好日子。” “嗯,我懂得。”安宁娘适时的低下头,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王娘子看着更觉难过,如此年轻,却又如此福薄。对于这样的女子来说,以后还有什么样的好日子可言呢? 相请不如偶遇,安宁娘顺势提出让王娘子帮忙做被子,当然她也表示,不会让王娘子免费劳动,按照市面上的手工价格支付。 做被子这活儿就是个精细活儿,却比缝补旧衣服轻松得多,王娘子是欣然同意,不过对于安宁娘连如此简单的针线活儿都不会做,她的表情流露出非常的诧异。 安宁娘无奈的苦笑解释,“妹妹幼时家贫,成日里在灶间田里忙乎,实在没时间去拿针摸线。” 的确,今生的安宁娘儿时在安家,是个受气的软包子,成日围着灶台鸡窝猪圈打转,她的母亲从来没叫她碰过针线。被卖到苏府后,她被安排在厨房里帮佣,也没有机会接触绣房的姐妹,苏府里,别人不给你下绊子就已不错,根本没有好心人去教导你。直到她成了安姨娘,成了苏府的半个主子,衣物的缝洗都有专门的仆役,更是不用她动针线。 别的主子打发时间是描红绣花,她则是烧菜做点心。 前世的安宁的母亲是家里的老幺,未嫁前在娘家最受宠,从未做过家务活,自然也不会做被。安宁母亲自己都不懂得做被,自然也教不了小安宁。 因此,两世为人的安宁娘脑袋里没有一点关于针线活的知识和实践,做被子这样简单的大夏朝每个女子理应都会的功课她是必须一定肯定的不及格。 闻弦知雅意,虽安宁娘对为何嫁人后仍旧不懂女红只字未提,王娘子却揣摩出许多内容。王娘子故作未懂的拉起安宁娘的手臂,微笑着说:“妹妹,这会儿人散的差不多了,我们赶紧过去吧,别毛豆被买光了,我家虎子可要跟我哭鼻子了。” 安宁娘买了两文钱的毛豆,王娘子买了两碗。 吕小二做生意的确厚道,每碗都舀的上尖儿,二文钱一小盆的毛豆,让安宁娘对夏朝的货币的坚挺度又有了信心。 “吕小哥,你车上这些东西都是收来的么?”宁娘用指甲夹起一件没了袖子的布衣,好奇的向吕小二询问。 “差不多吧,怎的?小娘子有看上眼的东西么?若是想买的话,价格很便宜的。”吕小二虽然知晓安宁娘不一定看得上自己板车上的破旧物件,不过商人本色,他立刻推销起自己的货品。 宁娘摇摇头,表示不感兴趣。谁知道这些旧货的前任主人是什么样子,有没有什么传染疾病,她可不敢用。 这时又有几个住在附近的邻居围过来,对着板车上的货品挑挑拣拣,吕小二朝宁娘歉意的一笑后便撇下她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宁娘对这样的“无视”待遇很是喜欢,从前她便对逛商场时被营业员热情推销的行径不感冒,对于太过热情的商品推介也无法适应。吕小二这个小贩年纪轻,眼神却不错,察言观色便懂得顾客的心理,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不同需要的客人。 秀才娘子对板车上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兴趣,挑挑拣拣拿起放下的摆弄不停,安宁娘左右无事,便站在一旁等她。 即便吕小二再不期愿,金氏仍旧是拿来了一个断了半截腿的小木凳和两件打了补丁的男式旧上衣。 见她出来,吕小二不露痕迹的皱了眉。不过做生意重口碑,小本生意也不能挑客人,少不得露出笑容勉力招架。 王娘子见金氏出来,便放下手边的物件拉了安宁娘往回走。 “没挑到合心意的么?怎的就回去了?”被拉着转了身往回走的安宁娘疑惑的问。 “走吧,留下看着也丢脸。”王娘子心直口快的说,同安宁娘亲近不少的王娘子说话也没了许多顾忌。 “咦?啊。”安宁娘刚发出疑问,就听到身后传来金氏拔高的尖锐嗓音立刻了然。 “吕小哥,你给的也太少了吧。这件衣服我相公可没穿几次,你可不要坑我妇道人家不懂行情……” 安宁娘不得不佩服金氏睁眼睛说瞎话的本领,明明那衣服旧的都补丁罗着补丁,楞被她说成是没穿过几次的好衣服,真真是……人贱无敌。 王娘子给了安宁娘一个“看吧就是如此”的眼神,安宁娘回了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两人相视一笑。 进了院门,便看到安雪同虎子在水井旁玩耍,王娘子嘱咐声别太靠近井口便进了屋。安雪则是颠颠地跑到安宁娘身前,献宝似的将合拢的两个手掌在安宁娘眼前展开。 “娘,给你看,这个虫虫叫地龙,是虎子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你看,它还在动呢。”安雪扬起欢乐的笑脸,炫耀地对安宁娘说。 安宁娘无奈地摸了摸安雪的头顶,“嗯,雪儿连地龙都敢抓,真厉害。”安宁娘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这个女儿内向的时候羞涩地说话都怕打扰别人似的,可胆子却出乎意料的大,蜻蜓壁虎青虫蝈蝈,没有她不敢抓的,现在好,藏在土里的蚯蚓也遭其毒手了。 得到表扬的安雪满意地跑了回去,蹲在虎子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用木棍刨土。 难道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出现问题,将一个好端端的小家碧玉幼年版培养成了女汉子幼年版了么,安宁娘用力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赶忙甩出了脑海。 “雪儿,你好好玩,娘给你做五香毛豆去。” “知道了,娘亲。” “雪儿,你家今晚也吃毛豆啊,我家也是。”虎子憨憨的声音。 “笨虎子,虎子笨,刚刚你娘和我娘是一起买的毛豆,晚上当然是做一样的啦。还有要叫我雪儿姐姐,我的年龄比你大一岁。”安雪又在嘴皮子上欺负人。 “哦。雪儿姐姐,”虎子没感觉到自己被欺负,从善如流的改口,还傻傻地表示羡慕:“安婶子做的毛豆一定比我娘做的香,我每天闻到俺婶子做饭的香味都能多吃一碗饭。” “扑哧!”安雪笑得将手里的地龙都扔了出去。 正抬脚迈门槛的安宁娘被虎子的话逗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 第二十一章 夏朝女文盲 “毛豆毛豆额耐你,迫不及待做掉你,毛豆毛豆额耐你,一口一口吃掉你。” 安宁娘一边哼着语调轻快内容惊悚的改编版《宁娘爱毛豆》,一边动作熟练有条不紊地将毛豆倒入清水内浸泡,准备做五香毛豆。 毛豆做法简单,好味道主要出在配料上,一文钱两碗的毛豆,安宁娘搭配了桂皮,小茴香,花椒,大料,香叶等多种佐料,同洗净的毛豆一定倒入烧开水的锅内,开盖儿煮半个小时,最后倒入盐调和两勺黄油调味,关火,让毛豆浸泡直到充分入味便完美收工。 虎子的推测没有错,王娘子只是撒了少许的粗盐提味,怎能比得上安宁娘各色佐料精心煮制出的五香毛豆美味呢。 五香毛豆浸泡入味的工夫,安宁娘又做了一道蚝油生菜。 夕阳的余晖洒进窗子,安宁娘将蚝油生菜和五香毛豆端上桌,不等她开口召唤,闻到饭菜香味的安雪自己便蹦蹦跳跳的进了屋。 “娘亲,娘亲,我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的,而且我还能写出来了呢。虎子教了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哦,我就学会了,虎子说他用一天的时间才学会呢。”安雪傲娇的挡在安宁娘要去厨房盛饭的路上,一脸的“你快问我吧快让我写给你看吧快点夸我吧我迫不及待的要炫耀”的表情。 安宁娘为求脱身,立刻配合的回答:“我的雪儿真聪明,比娘亲懂得都多,娘亲先去盛饭,咱俩吃完晚饭,雪儿你写给娘亲看好不好?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吃是馋猫儿安雪的死穴,在食物和写字带给自己的满足感的比较下,安雪很快下了决定:“那,娘亲你先去盛饭,等咱们吃完饭,我就写给你看哦。” 宁娘哈哈笑着应下。 饭后,安雪蘸着清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地写出自己下午刚跟虎子学会的自己的名字:安雪。 安雪两个字写的很大,歪歪斜斜,甚至偏旁部首都分了家散了架,安雪丝毫不觉难看,一脸自豪的盯着安宁娘,等着接受夸奖。 安宁娘努力的盯着桌面看啊看,半晌,终于在安雪等得不耐烦时,用夸张的语调说:“这就是我们雪儿的名字啊,写的真好。” 说完,安宁娘一把将安雪抱起,用力的在她柔嫩的小脸蛋上啵了一口。 安雪最吃这一套,在宁娘怀里咯咯直笑。 陪着安雪笑闹一阵,宁娘就将安雪扒了衣服,用湿毛巾擦了全身,然后给安雪穿好睡衣塞进了被窝里。 宁娘目光温柔地看着安雪,直到她睡熟,才起身走到桌子前。 桌面上的字体早已风干,安宁娘凭借着记忆描出安雪两个字的大概模样。这就是自己女儿的名字么?安宁娘表情略带伤感,略带苦涩。 她不认得这两个字,安宁娘终于苦涩地认清了一件残酷的现实:她成为目不识丁的文盲。 夏朝的文盲占人口比例很重,女文盲更是平常,可安宁娘仍旧纠结,她烦躁地将柔顺的长发扯成乱麻。 一朝穿越成文盲,安宁娘得到了穿越者需要面临的最悲催最尴尬的几种困境之一。 咱也是通过合法手段拿到了大学毕业证的诚实青年有木有,咱也是寒窗苦读十五年过的勤奋青年有木有,咱也是abcdefg啊波次的额佛格都读过的人有木有。 所有辉煌转头空,现在的宁娘光荣的成为了大夏朝大字不识一个的无知良民大龄文盲中的一员,让人很想哭越想越想哭有木有啊! 安雪蘸着清水写下的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彻底将安宁娘妄图自欺欺人的面纱扯碎。 今日上街,那牌匾上的字方方正正,看着都眼熟,但是能认出来的没几个。安宁娘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如今算是预感成真了。 收拾下破碎成一地的自尊心,宁娘决定今晚万事不宜,只想蒙头大睡。 简单洗漱后,安宁娘将门窗关好准备就寝,关上窗子之前,她看到对面孙大娘家点起了油灯,散发出橘黄色的微弱光芒映照在窗子上。 夏朝的油灯里燃烧照明用的是桐油,半个晚上便能烧掉五六文钱,夜晚的微弱光明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享受得起。 查看完毕,安宁娘便脱衣上了床,安雪又默契的滚进了她的怀里,在如水的月光下,睡得安心香甜,搂着安雪软绵绵的小身子,安宁娘觉得所有的忧愁都蒸发消散,不多时便发出微微的鼾声。 第二日,重燃斗志的安宁娘带着安雪继续自己的采购大计:陶罐瓷碗木桶等等生活用品又大肆搜罗了一个上午,最后还是雇了个帮闲送回家。 安家的厨房在安宁娘精心的采买布置下,终于勉强达到了她预想的结果。环视一周被新物什塞得满而不乱的厨房,安宁娘满意的点点头,这回终于是个家的模样了。 安宁娘笑罢又郁闷地呲牙:尼玛,夏朝的货币的坚挺度跟安了弹簧一般,时高时低,时强时弱,今日它又可耻的萎靡不振,厨房初具规模的代价便是三两银子又从手边毫不留恋的溜走勒。 安宁娘幸福并心痛着。 “雪儿她娘,在屋么?”门口传来孙大娘爽朗有力的声音。 安宁娘正在屋里陪雪儿玩拆绳子的游戏,就是用一根线编出花篮五角星等各种花样,让对方拆解并且重新编出,听到孙大娘的声音,她立刻应道:“在的,在的,孙大娘,快请屋里坐。”边说边从床边站起来,往门口去迎。 安雪懂事,游戏玩得正开心被打断也不耍脾气,乖巧的左右手勾着线,研究如何编出更漂亮的花样。 木门半掩着,孙大娘一推便开。 孙大娘进屋坐在屋中间的椅子上,未开口前先悄悄的打量了一番,屋子收拾的干净整洁,安雪也被伺候的整齐利索,和之前安宁娘病着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模样,屋子里摆放着一些新物件,看来都是安宁娘这两日大手大脚买来的。 孙大娘暗自点头,从安宁娘将自己的屋子整理的干净整齐就能看出她不是个耍奸偷懒的,对安宁娘原本同情的心理又增加了一层亲近的好感。 安雪也是个乖觉的孩子,孙大娘一进屋,她便从床上爬下来,从厨房端出了一杯清水,小心翼翼地递到孙大娘的手中,“孙奶奶,您喝水。” 孙大娘立刻欢喜的接过水,摸了摸安雪娇嫩的小脸蛋,夸奖道:“谢谢雪儿,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似我家那个妞妞,天天就想着调皮捣蛋,她要有你一半懂事我就知足了。” 安宁娘投桃报李,自然接口夸了妞妞几句有福气有朝气是个好孩子之类的话。 自家事自家知,孙大娘对安雪和妞妞态度的不同自是有原因,看别人家的女孩子乖巧可爱固然喜欢,可是若落在自己家,却要分来的时机。孙大娘就孙志刚一个儿子,金氏进门数年只生了妞妞一个丫头,让孙大娘盼着金孙传宗接代的心渐渐的变冷,由最开始对第一胎是女儿的遗憾变为了埋怨,孙大娘前几年还没太对儿媳表现出不满,不过妞妞都六岁了,金氏的肚皮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孙大娘越来越担忧。 孙大娘本就是个系怒形于色的人,这几年没少给金氏脸色看,金氏在她面前也越加的赔着小心,可惜肚子不争气再温顺再听话也换不来孙大娘最初的喜爱以及在这个家里最初的地位。 见安雪端着一杯清水待客,安宁娘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犯下的失误。夏朝人嗜爱饮茶,会客时必会奉上薄茶一份――当然,所谓的薄茶根据家庭条件的贫富,有可能是一杯好茶,几块点心,也有可能只是一杯飘着茶梗和茶叶末的薄茶。 安宁娘对茶叶不太感冒,而且清风镇便宜的茶末子也要几十文钱一包,喝着苦涩无味,精心炮制的团茶味道又怪,价格还昂贵,她更加喜欢不起来。 反正穿越而来,她无亲朋无好友无交际无应酬,干脆便一点茶叶都没有买。 结果,便有了今日无茶待客的尴尬局面。 明天记得要买些茶叶回来,安宁娘懊悔非常。清水待客在夏朝算的失礼了。 孙大娘倒是没计较,小户人家没那些讲究,她是刚刚在家训斥过金氏一顿才过来,还真有些口渴,一口气将整杯水都喝尽,将空杯往桌子上一搁,用手背擦干嘴角的水珠,便同安宁娘闲聊开来。 孙大娘先是从关心安宁娘的身体开始聊起,渐渐地聊到安宁娘最近大肆采购之事,在安宁娘疑惑的目光下,孙大娘委婉的表示院子里出了不少的风言风语,有谣言说她是卷了夫家银钱逃出来的妇人以及她是因为奢侈挥霍而被夫家休弃的弃妇,孙大娘提到这些流言,面色流露出一丝羞愧,这些谣言大半是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媳编排出来的。 安宁娘诧异地睁大了眼,愤怒地说道:“人心怎能如此败坏,我花自家的钱,关他人何事。天地良心,我带着女儿住到这儿,身上只有几件单衣,被褥皆是孙大娘善心所赠,为了让我的女儿生活的更好些,我添置些生活用品,这有错么?” 安宁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谣言,她出离的愤怒背后,隐隐地带着三分心虚,毕竟,这该死的谣言偏偏说中了一半的事实。她丈夫尚在人世,她是妇德有失被休的弃妇。 所谓色厉内荏,值得便是她现在的表现,不过好在孙大娘存着愧疚的心,并未察觉出安宁娘的异样。 其实由于孙大娘发现的及时,金氏的造谣还未入几人的耳,自然也没有几人去议论。否则,谣言猛于虎,真让安宁娘在谣言中落实了妇德有亏的形象,那么今后在大家的有色眼光下,她的日子会过得更加艰难。 这也是孙大娘深感愧疚的原因,万幸她发现的及时,并未造成更加恶劣的后果。 第二十二章 “无非是些无聊的妇人拿你当做饭后谈资,不值得你这般气愤,寡妇门前是非多,当年志刚他爹狠心地抛下我们娘仨,我也是受了许多的白眼和委屈,慢慢地捱了过来,才过了几年的舒心日子。你说说我,我说说你,谁没听到过几句难听的话,都放到心上,咱们的日子啊,可就过不下去了。”孙大娘柔声宽慰。 安宁娘垂头抹泪,默然不语。 孙大娘长叹一声,不再劝说,这种事情,不仅需要旁人的安慰,最重要得安宁娘自己想透彻。 不过,想到这次串门的本意,孙大娘神容一整,徐徐开口说道:“宁娘,大娘比你多活了十来年,看到的经历过的事儿比你多些,我疼惜安雪这孩子乖巧懂事,有些话我就倚老卖老的跟你说道说道。不管好话赖话好听难听,都是大娘怜惜你们母女俩的心。” 安宁娘抬起头,眼角微微红肿,望着孙大娘,说:“大娘,宁娘带着女儿住进来这段时间,您没少帮抚我们,您说的话,宁娘都听。” 安宁娘内心悄悄松口气,刚才她半晌没抬头,一是用手假意擦拭硬挤出来的几滴眼泪,同时用力揉眼角,制造出流眼泪到红肿的假象。一是怕自己表演功力不到家,让孙大娘发现她神色有异。 只是可怜了孝心的安雪,一直在一旁抓着安宁娘的衣袖,抿紧嘴,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盈盈的水光,却不肯淌下,让看在眼泪的孙大娘更觉心疼。 孙大娘将安雪搂进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雪终于抽抽搭搭地哭了出来,才发现女儿情况的安宁娘立刻心疼地将安雪从孙大娘怀里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低头轻声安慰了一番。 “娘,呜呜呜,坏人又欺负你,娘,安雪好怕。”情绪渐渐平稳的安雪紧张地抓着安宁娘的衣襟,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雪儿别怕,娘在这儿呢,你忘了,娘可厉害了,娘还会变法术,他们都不是娘的对手,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娘俩。雪儿相信娘么?”安宁娘有些后悔,为了欺骗孙大娘却吓到了安雪。 “恩,娘会变法术,娘是天下最好最好最好的娘亲,他们都不许说你的坏话。”安雪一边抹眼泪,一边握紧小拳头表示愤怒。 “恩,还是雪儿最喜欢娘,娘最喜欢喜欢娘的雪儿了,来,让我波一口。”安宁娘笑着将头低下去。 安雪“嫌弃地”将安宁娘靠近的头推到一旁,“娘,口水神马的最讨厌。” 话归正题,孙大娘摸了摸安雪的脸,认真地看着安宁娘,说道:“俗话说:无风不起浪,那等乱嚼舌根的人固然可恶,可咱本身言行若不不当之处,也不会让人逮着个影子去编排。宁娘,这两日,你表现的有些过了。咱普通老百姓,日子过得都紧巴巴,每日计算着吃几口米,做几道菜,倒几滴油,省几文钱,省着嚼头一年也不一定能添置一件新家具,当家的妇人狠狠心年前扯一块新布料,过年的时候自己身上也传不到新衣裳。” “可是,突然她们发现,身边出现了一个本应该跟自己一样过日子的女人,甚至应该过得不如自己的女人,却天天的买新衣服,买新家物什,天天吃白米饭。你说,她们的心理会觉得舒服么?当然,这只是少数心眼子小的妇人的想法。” 安宁娘一边听,一边点头。孙大娘说的话句句在理。 “宁娘,大娘跟你说说我的想法。你暂时手上是还有些余钱,能供得上你过着同从前一般的舒适生活,可是过日子讲究细水长流。你丧父无所依靠,雪儿年纪还小,家里没个顶梁柱,以后的日子比你想想地还要难熬。钱,总是有花完的一天,这一天能早能晚,就看你怎么过。” 有些话点到为止,毕竟是两家的事,自己插手已经不妥,说多了说深了就招人厌烦,自己的热心肠也要被人认为是多管闲事了。 安宁娘虽社会阅历浅,却不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通的榆木脑袋,孙大娘话里的意思她听得明白,无非就是自己最近花销颇多,惹了非议。孙大娘这是在告诫自己做事要低调,花钱不要大手大脚。 安宁娘又不是金氏那样拎不清的人,她可分的清好人坏人好话坏心,她能感受到孙大娘隐隐的责备语气下真挚的关怀。 因此,安宁娘不仅没有丝毫不满,还感激的对孙大娘说:“多谢大娘提点,家里遭逢大变,令我心绪一直不得安宁,做事便也没了章法。宁娘也不是那等花费银钱无度的女子,如此花费也是迫不得已。我同雪儿从夫家出来,只带了随身两件衣服,所以这些日子便置办了些生活所用。以后定不会如此张扬无忌了。” 见安宁娘如此说,孙大娘便也住了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是别人的日子,自己只能好心提醒,具体如何个过法,还得看个人。 气氛一时有点冷场,早熟机灵的苏小妹将刚才端来的半满的瓷碗又端到了孙大娘眼前,脆生生地说:“孙奶奶,您喝水。” “雪儿真乖,奶奶就爱喝雪儿拿给我的水。”孙大娘逗弄安雪。 安雪一扭身,躲开孙大娘作势要捏她脸蛋的大手,躲到亲娘身后,只露出半个身子,嘟着嘴说:“奶奶坏,总是捏雪儿的脸,雪儿的脸都被捏胖了。” “噗哈哈哈。”雪儿无邪的童言童语将孙大娘和安宁娘逗乐。 笑罢,孙大娘整了整衣襟,开始讲自己来串门的第二件正事,“宁娘,我是真心喜欢雪儿这个丫头,刚才话说的有点多,你别怪我老婆子多事。我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儿要同你商量。” 宁娘赶忙坐直了腰,目视着孙大娘,诚恳的说:“大娘,有话您尽管讲,宁娘明白你是为我好,才跟我说那些话,宁娘年纪还轻,许多事情想得不够周全,做事难免马虎有疏忽,大娘肯指点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且不说宁娘本来便对孙大娘的话没有抵触心理,便是有的,也不会像对待金氏一般赤裸裸的表现出来,金氏同孙大娘相比,战斗力就是渣,宁娘相信自己若是让孙大娘不满,只需祭出让她们一家三口土豆搬家的法宝,自己就会被彻底轰成渣渣都不剩。 听了宁娘的话,孙大娘心里很是熨帖,也越发觉得安宁娘是个招人怜惜的女子,笑着先问道:“宁娘,我看你面色红润,走路很稳,同我聊了许久也不见累,看来身体恢复的很不错。” “托您的福,我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宁娘模仿着古装电视剧里人讲话的模式,略带别扭的说。 孙大娘果真也不习惯这样的话语,直接的说:“这里可没我什么事情,你要托,也是托你娘家二哥和雪儿这孩子的福气。” “怎么没有孙大娘的福气在里面,若不是您怜惜给了我们这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呢。”宁娘的好话不要钱的往出冒,拍的孙大娘笑的眼睛都眯起来。 “呵呵呵,只要你身体好了托谁的福都一样。言归正传,我今天来串门,其实是想问问你以后如何个打算?” 宁娘被问楞住,疑惑的反问道:“大娘,你说的打算是指?” “我的意思是你身体也好了,打算找个什么样的活儿来赚家用?”话音刚落,孙大娘便又想起眼前看着清爽温婉的女人拥有的是不幸和晦气的命格,下意识的皱眉。新寡的女人想找个好的营生太难。 命这种玄乎的东西,都说信便有不信则无,世人大多认命,人的命数都是上天注定的。宁娘丧夫便是上天注定她有此不幸的命格。他们怕的便是宁娘这种命格不仅会伤害她的亲人,还会给她周围人带来晦气和霉运。 孙大娘中年丧夫,但是同安宁娘相比,她有儿有女有大屋,只能算半个苦命人。 可是孙大娘也信命,为保万一,她告诫自家人尤其是自己的儿女和孙女远离宁娘一家,尽量不予她接触,金氏每日去宁娘窗前伺候那块菜苗地都被她训斥过几次。若不是有事,孙大娘今日也不会主动登门的。 寡妇的命格总是不讨喜,即便是有过相似命运的孙大娘也不免同类相轻。 安宁娘隐隐能感受到大院里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大多有所闪避,却未深究原因,一是她初来乍到,适应新身份新环境耗去她大多精力。再有根本没亲身感受过别人口中的“丧夫”以及实际不守妇道被赶出家门的尴尬经历。少了真情实感,对于他人的异样眼光安宁娘总有一种是在议论别人不是自己的感觉。因此,安宁娘顶着新寡的身份在他人的目光下活得很坦然。 作为一个丧门星的寡妇,应该蜷缩着手脚小心翼翼地活着才是,偏偏安宁娘顶着一张寡妇的皮,揣着一颗少女的心,活得坦荡荡,甚至比其他人都还要理直气壮,这样仿佛发着光一般的女子生生地闪痛了在婆婆“淫威”下活得胆战心惊的金氏的眼,这也是金氏总是要同安宁娘过不去的原因所在。 第二十三章 你到底会什么! 安宁娘虽然心里有了打算,却仍想听听孙大娘作为本土人的想法,因此爽快地回答:“大娘,想及我们娘俩以后何去何从,我的眼前就是雾茫茫一片,想了许多都没有理出个正经头绪,您能给我一些建议么?” 安宁娘的回答正应了孙大娘的心意,她也未假意推脱,立刻询问起安宁娘可会什么手艺,两人便如下一问一答。 “刺绣可好?” “不好。” “织布可会?” “不会。” “打络子呢?” “不会。” “纳鞋底可会?” “从未做过。” “会梳头么,呃,算了当我没问。” 宁娘无辜的摸了摸头上简单的盘髻。 “编草鞋可会?” “不会” “做布鞋可会?” “不会。” “……你到底会做什么?”孙大娘退败,沮丧的问。 “烹饪,呃,我是说我灶上的工夫不错,在嫁人之前,我曾做过厨娘的工作。”宁娘无辜的眨眨眼,认真的回答。 “孙奶奶,我娘亲做得饭菜又好看又好吃,雪儿百吃不厌。”安雪眨眨眼,在一旁附和说,小脸上的表情认真的紧。 老天爷怜见的,总算还是懂得一门手艺,可面对眼前一大一小两双酷似而天真的眼睛,孙大娘真心忧愁:“厨娘的活儿不好碰啊。一般人家招厨娘都是供吃住要住在主人家的,如果遇到好人家,容得下你带着孩子一起住还好,否则,雪儿可怎么办是好。而且厨娘也不好做,小户人家也就红白喜事会请厨娘帮忙,给的工钱不多且不是常常有活。大宅院的厨房更不是随便能进的,里面的头头道道多得很,一个不小心不仅赚不得银钱,自己都得搭进去。” 咂咂嘴,孙大娘无奈的提议:“这样,厨娘的活儿我帮你打听着,你也不好一直呆着等。我明日去问问王秀才娘子,看她干活的地方还招不招洗衣工缝补工,你且做些日子,多少是些进项,总好过坐吃山空。” 望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双紧握在一起的手,一样的白皙细腻,一样的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手掌,想象着眼前这双手变得红肿粗糙,孙大娘心里掠过不忍。可是安宁娘的条件摆在这儿,王娘子的这个活儿最适合她来做。工作地点在家,工作时间还能照顾着安雪,的确十分辛苦,收入也微薄。不过孙大娘想着她再给介绍些红白喜事帮工的活儿,安宁娘母女俩的生活也就勉强能支撑下去了。 人家秀才娘子也是不只做洗衣缝补这一样活,闲下来的工夫还要做几双鞋垫绣两个荷包拿到街上去卖来贴补家用。 想要不吃苦不受罪过锦衣玉食的生活,那是做梦,是这辈子烧香积德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安宁娘不想做洗衣工,这个工种即没有技术含量又费时伤身,最重要是赚不到几个钱。她自认没王娘子吃苦耐劳,想想整日埋在小山一般的脏衣服堆里,她便觉得暗无天日。 因此,安宁娘对孙大娘的提议未说同意,也没否定,思索了会儿后,开口说:“大娘,其实关于以后的营生,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您见多识广,帮我看看是否行得通。” 孙大娘人老眼厉,她看出安宁娘是个外表柔弱内里坚韧有主见的女子,听到安宁娘这么快就了主意,立即感兴趣的说:“你且说来听听。” “宁娘自小命苦,家境贫寒未曾学过丁点针线功夫,只是围着锅台转悠,后来干脆当了厨娘,在厨艺方面得到了学习和锻炼,嫁人后,相公,呃,先夫口刁,为讨先夫欢喜,我对厨艺这方面便愈加精练。先夫酷爱美食,搜罗了不少各地美食的作法交予我学习,这些美食小吃很多在镇上都见不到,因此我想摆个这样的小吃摊子,就是不知能否受欢迎。大娘你看,我这个营生行得通行不通?” 孙大娘咂咂嘴,心里琢磨了一个圈,不多时,立刻拍着大腿喊妙,“通,通,行得通。咱们这个地方守着一个大学院,还有北城最热闹的元宝街,只要你做的食物好,不愁没人买。这个营生做得。即便是老天爷不赏你这口饭吃,小吃摊的本钱薄,即便亏掉也不至于到活不下去的境地。这个想法值得一试。” 安宁娘缓缓绽放自信的微笑,就凭借她的能力和资源,小吃摊想亏本也难啊。她不仅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对自己随身厨房里的食谱和各色调味料更有信心。 从前对于烹饪不过是装饰单调生活的色彩,现在却要成为自己生活的支撑,兴趣变为必需,安宁娘内心暗暗地感激。。 给一个人做菜是欣赏,给许多人做菜是享受。生活便是如此,不能反抗,便微笑着享受。 也许,老天爷注定要让她吃厨子这碗饭。 孙大娘心事已了,该讲的事该提的醒该帮的忙都已经做完,便起身告辞。安宁娘自然是送到门口。 孙大娘离去的身影,步子跟她的性子一般,步伐很大很爽快。 宁娘站在门口盯着天空看了一小会儿,在别人眼中她45度角仰望天空如此明媚又忧伤的姿态,大脑自动脑补她正在感伤春秋感怀自身。 就是不经意回头看到的孙大娘也忍不住脑补了,回到家里又是告诫了一番自己不争气的儿媳妇少出去惹是生非,尤其是不要再做针对安宁娘一家的事。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让小女儿也跟着安宁娘亲近亲近,读书人都说接近啥就像啥,孙娟的脾气太软,若是能学得安宁娘三分的坚强,那她便不用担心娟儿嫁到夫家受欺负。 可惜,想及安宁娘新寡的身份,孙大娘不由得摇头叹息,脾气相貌秉性样样都拿得出手的一个好姑娘,真是可怜见的。 寡妇,又带着一个小拖油瓶,以后也就只能嫁个泥腿子或者是给人当偏房。 孙大娘惋惜的对象本人可没在看景听风悲伤春秋,安宁娘盯着蓝天白云大日头看了多久,纯粹是在练习估算时辰。她还不习惯根据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来推测时间,夏朝有一种计时的工具,叫漏壶,里面装着沙子,根据沙子流都漏壶的哪个刻度位置来计算时辰,原来安宁娘在苏府时,屋子里就摆放着一个漏壶。在她的记忆力漏壶的价格蛮昂贵的,一般百姓人家装备不起,还是要靠日头来估算时辰。 看的眼睛酸涩,安宁娘终于停止了大脑回路里换算的时辰,估算现在的时辰应该是午时一刻,不知道这里会有多少偏差,安宁娘嘟囔着闭上眼透视了下随身厨房里的时钟,下午一点四十八分钟。宁娘掰着指头一算,哎,白浪费时间,又是错,现在应该是未时。 罢了罢了,这等细枝末节就不要斤斤计较了吧,看不懂时辰又不耽误着呼吸吃饭睡觉走路,安宁娘在心里自我开脱。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安宁娘马不停蹄的带着安雪又在外面奔波了几日,银钱流水般的流出去,二人的小家也愈加舒适温馨。当然,安宁娘重点武装了厨房,由于有了之前同孙大娘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孙大娘在院子里便有意无意地散播出安宁娘大肆采购是为了摆小吃摊位做准备,因此,院子里关于她骄奢淫逸,呃,有骄奢没淫逸的闲话也几乎听不到,至少再没有不长眼的人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让安宁娘的耳根子清静了许多。 在外人看来,她的厨房里的各种工具齐全的已经是普通人家都无法比拟,他们不知道的是,安宁娘真正厉害的秘密武器,还隐藏在他们看不到的另外一个厨房里。 第二十四章 心寒的安武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安武见安宁娘妹子身体大好,担忧着家里地里的活计,几日前急匆匆地赶回了桃源村,除了大嫂对他擅自离家地里的活耽误了许多絮叨着抱怨了一顿以外,家里同他离开前无两样,似乎安武只是叛逆期延后中二病爆发的骚年,毫无理由地离家出走又乖乖回来。 家中没人提及安宁娘,都遗忘了他离家出走时是抱着一位自称是安家女儿的女人一同离开,似乎家里从来没有来过一位自称是安宁娘的女子,似乎安宁娘真的已经在多年前死在了外面,不,应该说在安宁娘已经死在了被卖掉的那一年,这个家里,没人惦念没人提及,早已经没有了属于安宁娘的位置。 安武胸口提着一口气憋得难受,心里涌出浓浓的失望和悲哀。进屋一口水都没喝,便拎起放在墙角的锄头,扛在肩上,大步迈出家门,去了地里干活。 地里,安家大哥安文躲躲闪闪地凑到沉着脸埋头干活的安武身旁,小声地询问:“二弟,小妹,我是说宁娘现在咋样了,还好么?”安文苦巴巴的脸上挂着羞愧自责和关切。 安文的话让安武冷掉的心稍稍获得安慰,这个家还不算完全冷冰冰,还有记得把自己卖掉才让安家人活下来的可怜女子。 安武简单地将安宁娘的情况讲给安文听,因为心里存着气,安宁娘对安家人失望的话语也没有隐瞒地都讲了出来。 安文听到安宁娘说家里人“无情”,回忆起小时候扯着自己的衣角让自己给她抓蝈蝈,还没锅台高的小人儿脚下踩着石板挥舞着铁勺的情形,自己晚饭偷偷省下小半个馍馍给她时,朝自己甜甜的笑着的样子,黝黑的脸上淌下两行眼泪。 安文搓搓鼻子,四下张望了下,见爹爹在离他俩远些的地段刨坑垒土,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破布包成的小包,快速地塞到了安文的怀里,“二弟,大哥没用,你把这些铜子带给妹子,就别,别说是我给的了,免得她听到我的名字还得难过,我这个当大哥的实在是没脸再见她了。” 这些铜子是安文瞒着媳妇偷偷攒下的买酒钱,虽然不多,却是他能为这个苦命的妹子唯一能做的了。他比安武年长两岁,对于安宁娘的悲惨处境知晓的更多,可惜小时候被自家爹爹的棍子打怕了,打软了脊骨,明明知道这个家对安宁娘不公,却只是缩在一旁,不敢直言。小时候被打弯了的脊梁骨一直便没长直长硬,现在被媳妇王氏捏得腰更弯,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够男人,可是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已经麻木了。 小包不大,安文颠了颠,估摸着也就一百文左右。不过想想大嫂王氏刻薄厉害的手段,大哥这点私房钱存得定是相当不容易,不过想到镇里守着孩子伶仃过活的妹子,便毫不客气的将旧布包揣进了怀里。 安文咂了咂嘴,眼前都是飞走了的空酒瓶。 “安文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家里老小都吃不饱饭,你还站在地里偷懒,咱家这几口人可都靠这几亩地吃饭呢,咱家的饭桌上可从来不养闲人。”安王氏的大嗓门突兀的响起,安王氏以同她圆润的身材不符的速度走到了跟前。 面对着媳妇因为生气而显得更长的脸,安文脑袋里的酒瓶子立刻碎了一地。不敢多想其他,立刻弯下腰干活。 安武对于嫂子指桑骂槐的话已经习以为常,淡淡的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安王氏虽然不知这两兄弟刚才凑在一起嘀咕什么,不过她是见不得安氏兄弟亲密,在她眼里,安武就是一个二十多岁还没娶上媳妇和老子住一起的废物,白白浪费她家的粮食。安王氏狠狠地瞪安武的背影。 至于安武不逊于安文的能干,甚至伺候起土地庄稼比安文还有头脑,这些安王氏都选择性的遗忘了。 哼,这几日自家男人晚上躺在床上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唉声叹气,对待自己虽然不敢大声,却也明显冷淡。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是为着自己将他那个死去多年突然还魂回来的妹子赶出家门的事情生气,可是他也不想想,假如没有婆婆的默认,自己能那么容易将那个扫把星赶出去么! 据说,自己嫁进安家的彩礼钱和现在住的新房子可都是用安宁娘的“丧葬费”安置的呢。 别说这个所谓的妹子是真是假不可知,即便是真的那又怎样。带着一个拖油瓶投奔娘家的寡妇,不得将她家吃穷了啊!养着一个小叔子已经够了,她可不愿再养一个明显甩不掉的小姑子一家。 再说,婆婆偶尔提及这个女儿,语气满是嫌弃,说安宁娘在家时,家里不是有人生病,就是地里遭灾,她一离开,这个家的日子就变得风风火火,地里也风调雨顺,这不是扫把星又是什么。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的一对儿女,她可不能让这个丧门星进门。 再没骨头的男人也有自己的脾气,他想生气,就让他自己生去好了,量他也翻不出个浪花来。 安王氏得意洋洋的眯起眼睛。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说动公公婆婆分家,将讨人厌的小叔子分出去。至于公公婆婆身子还算康健,下地干活屋里看孩子都能搭上手,再跟自己过几年也不是问题。 安文瞄到媳妇脸上不怀好意的冷笑,胆战心惊,不知道这个婆娘又要作什么妖。 在家呆了几日,估算着上次留的钱应该花的差不多,安武便将自己剩余的私房钱同大哥给的一起带着,坐张德良家的二小子张亮赶得驴车进了城。 前一晚,他只是跟爹娘说明日要去镇上办点事,没提安宁娘,安母眼睛一立,脸上已经涌上怒气,安父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到底是将不许的话憋了回去,只是直到他今早离开脸色都冷冰冰的,跟他怄气,不讲话。 驴车上大部分都是进城买卖东西的大婶子小媳妇,少不得拿安武打趣。说上这大清早地往镇上赶,是不是镇上有漂亮姑娘等着之类的话。安武也不分辩,只是憨憨的笑。 有亲眼见到安家那日发生的变故的,隐隐猜到安武这是进城去看那位来历不明的女子,关于这位突然找来的安宁娘究竟是真是假,村子里的人也说不准,毕竟安宁娘几岁时便被卖到了外地去,前些年还听说她已经死在了外面。 可是这些揣测都影响不到大家认为安武是一位厚道的汉子的印象,可惜的是心底这般好的男人美中不足却是个半残。 到了镇子门口,安武从怀里摸出五文钱扔给张亮,便急匆匆地往元宝街赶。清风镇有南北两个城门,桃源村靠近北门,再加上男人步伐大,因此也就十分八分的工夫,安武就到了元宝街。 挑着肥的流油的猪肉割了一斤,米面也各装了两升,鸡蛋挑了二十个个头大的,鱼也挑新鲜的买了一条,又给外甥女雪儿买了一小包糖霜。用布搭子装着搭在肩膀上,做惯了农活的安武也不觉得沉,仍旧大步如飞的走。 因着是临近晌午,院门半掩着,安武推开院门走进来时,安宁娘正用扁担担着两个半满的水桶晃晃悠悠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安武目瞪口呆地看了半晌,才轻声开口说道:“妹子,你,你这是在作甚?”安武不敢放大声说话,怕吓着安宁娘,她肩上的扁担本就不稳,如果歪倒,水桶砸着了自己可怎么办。 安宁娘聚精会神地练习,安武说话声音又小,她竟没听见,继续背对着安武,东扭西扭的往前走,努力寻找着扁担的平衡,前后两个水桶在半空中摇摇晃晃,让人看着就心惊。 快到孙大娘家门口的台阶时,安宁娘才缓慢地一点点地转身,那个扁担几次都晃悠悠似乎要从她肩膀上脱落,看的安武大气都不敢喘。自己这个妹子身子刚好,这是在闹哪样! 转身成功的安宁娘笑的很得意,哼,虽然姑娘我自打初中开始体育就没怎么及格过,不过这个小小扁担还是难不倒我地! 安家二哥托着下巴不可置信地看眼前笑颜如花笑声清亮的年轻女子,这真是自己的妹子安宁娘么?同上次见仿佛年轻了几岁,目光清澈的似乎仿佛是未曾嫁人不谙世事的女孩子。 咦,院门口那个一脸斯巴达表情的男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安宁娘疑惑地眨眨眼,突然开心地笑:“二哥,你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哎,小―心――” “哎呦――” 安武的话音刚落,安宁娘肩膀上的扁担就落了下去,两个半桶水都撒了出来,溅湿了安宁娘的鞋子和裙角。 安宁娘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在安武一脸不苟同的表情中,迅速的清理了下作案现场,并且将安家二哥请进了屋子。 第二十五章 待安宁娘从里屋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安雪正高兴地窝在安武舅舅怀里吃糖霜,还跟安武显摆自己这几日又跟着虎子弟弟学写了几个字。 “舅舅,我学得可快了,娘亲就笨笨,我教了好多遍都写不对,一个字总记住一半扔掉一半。”安雪得意地说。 安宁娘听得一脸的黑线。让习惯写简体字的她重新学习繁体字,简直是惨不忍睹有木有,完全郁闷的一脸血。 安宁娘先将安武带来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后,才坐在安武的对面,高兴地说:“二哥,昨日雪儿还同我讲她想安武舅舅了,谁知你今日就来了。还真是巧呢。不过,下次可不许再带东西来了,你手头上也不宽裕。” 安武打量着有着明显变化的屋子,没有回答安宁娘的话,皱着眉说:“妹子,你刚刚在院子里挑着扁担在作甚,身子刚好些,要好好休养才是,大夫说你这次病得凶险,伤了元气,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 安宁娘皱了皱鼻尖,娇嗔的说:“哥哥,我的身子没那么娇贵,你就放心吧。我是在练习使用扁担,这个是要有大用途的。” “这个屋子,跟我上次来,变了不少。”安武摸了摸安雪身上的新衣服,是好料子。“你哪来的银钱买这些东西?”自己留下的那些铜钱还不够安雪身上的这条裙子。 “呃,我将从苏府里带出来的首饰卖掉了一些,换了些银钱。”安宁娘含糊其辞的解释。 安武叹气,“苏府的东西,不留也罢,卖了得些银钱也是好的。如果缺钱了,哥这边虽然不多,不能让你们娘俩饿肚子就是。” 安宁娘眼眶一热,赶忙低头端起瓷碗喝茶掩饰。“二哥,你别总这样,让我想要……”未完的话消散在了人口的茶水中。让我想要哭,想要依赖。这样不好,很不好。 自认为是独立自强的新女性的安宁娘被安武二哥浓浓的亲情给击溃。 早上出门急,安武只就着凉水啃了一个大饼子,一路上日头晒着,还真是渴了,端起瓷碗,咕嘟咕嘟一口饮尽,茶叶末子嚼吧嚼吧也咽了下去。 “妹子,茶叶贵着呢,自家人不讲究这个,留着给客人喝。”安武咂巴咂巴嘴,实话实说,除了淡淡的涩味,没品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家里也有一包粗茶,是安母用来招待贵客的,他统共也没喝过两次。 安宁娘苦笑,她本就对茶水不甚喜欢,夏朝的茶叶更是让她接受不来。便宜的茶叶涩的舌头都发麻,昂贵的茶叶,呃,她还没机会尝。家里现在的茶叶算是便宜中不算最便宜的,饮一口便是一口的碎末,偶尔运气好还能喝到茶梗。 可是大夏朝人不是一般的喜欢喝茶,上午茶下午茶,饭前喝茶,请客上茶馆,甚至有宵夜后喝茶消食,也不怕晚上睡不着觉。 安雪乖巧的从安武舅舅的怀里跳到地上,翘着脚够桌子上的茶壶,小心翼翼地给安武又到了一碗茶水。“安武舅舅,喝茶。” 都说娘亲舅大外甥女亲舅舅,虽然相处时间尚短,安武已经将安雪当眼珠子一般疼爱,安雪投桃报李,待安武舅舅也比旁人多了几分亲近。 安武接过安雪递过的瓷碗,仰头咕嘟咕嘟又是一口饮尽,这才觉得腹内不再干渴。 “二哥,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农户人家一般都是两餐制,起大早到地里干一气活到了上午九十点钟才能吃第一顿饭。安武出来的早,肯定吃不到早饭。 安宁娘心疼的起身便要去厨房,被安武一把抓住,说道:“早上我吃了一个大饼子才来的,现在还不饿。别急着做饭,现在地里活忙,我出来一次不容易,咱们兄妹俩坐着多聊聊。” 安宁娘将安武蒲扇一样的大手掌一把按回了椅子上,无奈的抽抽嘴角,自己这个二哥的力气还真不小,被抓到的地方隐隐地发痛,果真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暗自腹诽着,安宁娘还是听安武的话,又坐回了椅子上。 “妹子,这里住的还习惯不?邻居们都好相处么?” “嗯,二哥给我挑的这个地方真心不错,周围住的都是和善人家,环境也不嘈杂。我和邻居们相处的都还不错,前些日子孙大娘还过来串门了。” “哦?”安武很诧异,忍不住立刻问道:“她来做甚?”安武虽然憨厚但是脑袋不笨,他能察觉到孙大娘对自己三妹隐隐的不喜。 对于安家二哥张口“作甚”闭嘴“作甚”的提问,宁娘忍不住想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方言,二哥将“做什么”总喜欢说成是“作甚”。 “大娘热心,她是想帮我找个工作赚些银钱养家。”宁娘不紧不慢的回答。 “哈哈,俺的眼光没有错,能养出志刚兄弟那么古道热肠的一个人物,孙大娘怎么能是咱村子里那些长舌婆娘一样的。”苏家二哥彻底放了心,拍掌大笑说道。 宁娘冷静的泼了安武一脸的冷水,实事求是的说:“孙大娘确是好心,不过她介绍的那些工作我都做不来。什么刺绣缝补打络子,我是通通不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宁娘的一番话让安武听着心酸。如果不是爹娘的偏心,安宁娘性子温柔聪慧,厨艺做得这般好,如果能像其他家的小娘子一样有学习女红的机会,一定也不会差。 可惜,如果仅仅只是如果。 想到这儿,安武将安文给他的旧布包从怀里掏出放在桌上,对宁娘说:“妹子,这是大哥让我转交给你,他本意是让我不要告诉你,说没脸再见你,怕你听到他的名字伤心生气。这钱大哥攒的不容易,我觉得还是得让你知道,要或者不要你自己做决定。” 安宁娘果断地摇头,将钱推到安武眼前,拒绝道:“二哥,这钱你拿回去,我不要。”她不想要,也不能要,跟安家的最后一点羁绊就停留在二哥身上便好,其他的安家人她一点也不想跟他们车上丁点关系。 见安宁娘如意料中一般的拒绝,安武的表情苦涩又难过,说话都语气都变得有些无力:“妹子,这钱是你大哥的一片心意,王氏做得是过分,可是大哥他,他心没坏,他惦记着你,只是他从小的性子就是,爹娘的话一句不敢反驳,现在成了亲,还是老样子。但,他毕竟是咱们的大哥,这钱我如果原封不动的带回去,他的心定会更不好受。” 安宁娘还是摇头,不肯收下,不过语气却比刚刚拒绝的时候软和的多,“二哥,我不是因为埋怨那日发生的事情才不收下这钱,大哥家的情况你一说我便知晓,他能拿出这些钱已经不容易,我,我不怨他。” 安宁娘说的没错,安家大哥对于她而言,就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何谈怨愤。 不过话停在安武耳中,让他觉得事情有了转机,脸上立即露出喜色,连忙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总归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哪能真生分了呢。” 对于安武的话,安宁娘不置可否,有些话没必要都说透,说透了也就没意思了,有些实话说不得,还是放在心底最好。 安宁娘起身去床边,在被褥下面摩挲了一会儿,摸出一小块银子,拿着银子走回来,放在安武眼前,诚恳的说:“二哥,我将苏府带出来的首饰卖掉后得了不少银钱,足够支撑我们母女的生活一年半载不成问题,这一两银子先还给你,家里的情况我清楚的很,你的钱攥的也不易,安家人的嘴脸你比我更清楚,得自己为自己多做打算啊,你可还得给我娶回来位漂亮嫂子呢。” 安武当然不能拿这一两银子,两人你退我给的几个回合最后安宁娘“妥协”了,他不还给安武一两银子,不过安武要将安文大哥拿来的铜钱收回去。 安武见事情已无回转余地,只得长叹一声,将旧布包又塞回怀里。不过心里却打定主意,这钱他暂时先保管着,既不告诉大哥妹子没收这钱的事儿免得让他伤心,也不勉强让安宁娘再接受大哥愧疚的补偿,等待以后再有缓和的机会。 见安武将旧布包收了回去,安宁娘满意地说:“二哥,今天这一两银我也不勉强你收下,一家人总说钱钱钱显得生分,这样,等二哥给我娶回个二嫂的时候我给二嫂包个大大的见面礼。” 安家二哥的脸立刻微红,略带窘意的说:“说什么胡话,给也该是你未来的二,二嫂给你见面礼。” “二哥,你是个好男人,一定会娶到一位称心如意的好女人。老屋里的那些人对你的婚事不上心,还有妹子我呢。”安宁娘拍着胸脯打包票。 安武二哥的脸彻底成了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时天边的火烧云一般通红通红,像是真要燃烧起来一样。 自己这个妹子,嫁了人之后真是,口无遮拦百无禁忌,什么话都敢随便说出口。 第二十六章 为了不让安家二哥的脸红到爆炸,安宁娘终于“好心地”转移了话题。 安宁娘将自己想摆个小吃摊子的打算讲给了安武听,安武虽然觉得妹子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做生意太辛苦,不过现实所迫,这也是唯一能养活她们娘俩的出路。因此,安武也认为可以一试。 “一会儿我去对屋看看志刚兄弟回来没,打点酒中午请他过来吃顿饭,志刚兄弟是衙门的人,有他照拂,那些地痞流氓的便不敢随意招惹于你。”安武想得更周全。 安宁娘深以为然的点头。 中午安武打了一壶酒,安宁娘备了土豆红烧肉,西红柿炒鸡蛋,油渣子炒青菜,酸溜白菜并鲫鱼豆腐汤共四菜一汤,将孙志刚请了来。 孙志刚一进屋见饭桌上这个菜式规格,心里一动,第一个想法便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安武的这位妹妹虽然被夫家赶了出来,可是私藏的银子还是有些的。第二个想法便是:今日这餐如此丰盛,这安家兄妹必是对自己有所求。不过他跟安武投脾气,想着能帮忙的自不会推卸,因此面上似乎毫无察觉般地仍旧同安武嘻哈笑谈,爽快地坐在了安武的对面。 四菜一汤,香气扑鼻,主食是冒着热气的捞米饭。 在家见天吃捞不到油星子的白菜土豆萝卜各种乱炖菜的安武自从宁娘进了厨房,肉的味道飘出来,口水便开始在口中泛滥。 即便是偶尔在外面应酬下馆子的孙志刚也对安宁娘的厨艺刮目相看,从前只是听媳妇说安宁娘做饭菜不要命的放油放肉,今日品尝下来,这可绝对不单单是只多放了肉和油能出来的味道。菜式之新颖,口味之佳美,比凤来楼的大厨不逊色,可以说在味道的层次和厚度上更胜一筹。 “安妹子,你这鱼汤太鲜美了,一点腥味都没有,好喝。”孙志刚爱吃鱼,家里也不少做,却都没有今天的鲫鱼豆腐汤鲜滑嫩。奶白色的鱼汤,鲜的大家把自己的舌头都能吞掉。 “呵呵,都是一些家常菜,吃得惯就好。”安宁娘客气的说道。 作为一名守孝期内的“寡妇”,安宁娘秉承着在见外男时尽量要态度温和不亲昵,态度矜持有距离,笑容也是以点到为止不露牙齿为标准。前两条安宁娘自认做得还不错,本来嘛,前世剩宅女一枚,社交经验少的可怜,面对生人时想热情都热情不起来,想亲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唯有秉承“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真理,默默地吃饭,在听到安武同孙志刚提到自己的名字时,适时抬头露出矜持的微笑。 安宁娘矜持一笑后,低头将筷子又伸进了醋溜白菜的盘子里,她偏爱口感爽脆咸鲜微酸回味微辣的醋溜白菜,夹了一口细细咀嚼,嗯,味道不赖,属正常水平发挥。 孙志刚对西红柿炒鸡蛋很敢兴趣,赞叹的说:“原来西红柿也能做菜,妹子真是心巧的很啊。” 心巧是没错,就是浪费的很。和孙志刚碰了碰酒杯的安武默默地腹诽,手上夹菜的速度却不慢。“我这个妹子,没别的长处,就是爱琢磨如何将菜做得同别人不同,且更加美味。现在看,也就是马马虎虎,有点水平吧。” “安武啊,你和妹子都太谦虚,这饭菜的味道跟馆子的厨师比都不逊色啊!我今日可是有口福了。”孙志刚又夹了一块色泽鲜亮的红烧肉放入口内咀嚼。嗯,肥多瘦少的肉块做的红,口感肥而不腻,越嚼越香。 安武也不爱装样子,立刻与有荣焉的说:“说实在话,我家就三妹厨艺最好,油渣子都能做成美味,那真是没的说。” 宁娘笑而不语,“咱娘”可舍不得将油渣子用酱油,醋,糖,盐这么多调味料来调味,榨的干巴巴的油渣子连盐都舍不得放当然好吃不到哪儿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安武便将这次请客的目的直接说了出来:一是为了感谢孙志刚兄弟一家对安宁娘母女俩的照拂,二是希望孙志刚能在安宁娘摆小吃摊子的事情上多以帮助。 安武的话音刚落,孙志刚便露出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安宁娘想摆摊子的事儿他娘早几日就跟自己讲过,还让自己在能力范围内多帮帮忙。这不,今日本主就自己提了出来。 跟旁人孙志刚可能还会端端架子,自家兄弟,他便也没摆那些虚头巴脑的道道,直接拍着胸脯应了下来,说安家妹子就是自己的妹子,有他在,绝不会让不长眼睛的人欺负了她。 男人说话重承诺,安武也豪爽地一拍桌子,说不愧是我安武相中的兄弟,给孙志刚倒满了酒,就要干。 孙志刚等安武一口饮尽后,才慢悠悠的放下只抿了一口的大碗,嘿嘿,酒常喝,安家妹子的手艺却不常品尝,还是多吃两口菜更妙。 安宁娘则低着头忍着笑,相中神马的太引人遐想了有木有。 趁热打铁,安宁娘又询问了关于在市场摆摊位需要办理和注意的事宜,比如是否需要去官府办了卫生合格证经营许可证之类,结果却被告知,那些都是有正经八百的店铺的商家需要办理,像她这样的流动摊位,只需每日缴纳十文左右的摊位费即可。 酒色染红了脸颊的孙志刚打个酒嗝说有他在,安宁娘的摊子一分税钱都不用交。安宁娘赶忙推脱,说愿意做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绝不偷税漏税,也不做让孙志刚为难的事情。 因为下午还得回衙门,孙志刚喝到有三分醉意便止,安武却喝到了七八分。待孙志刚离开后,他睡了一个时辰才解了酒劲。 安武很想留下来帮安宁娘将小吃摊子的生意支起来,且步入正轨后再回去,可是地里的活儿不等人,少了一个劳动力爹和大哥不仅多受累,可能还得耽误活儿。因此他只能再次揣着不放心回去。 临走前,安武又老生常谈的对安宁娘母女嘱咐了一番:要安宁娘友爱邻里与人为善关紧门窗谨慎处事,要安雪要懂事孝顺亲娘。 安宁娘真诚诚恳诚挚表示自己会谨守本分老实过活,安雪也一本正经地保证说会听亲娘的话不吵不闹不捣乱。 安家二哥这才满意地匆匆离去,快到跟张亮约定好的时辰,也不知道张亮能不能多等自己一刻钟,从清风镇到荷花村赶驴车要一个时辰的路程,若是赶不到顺风车,靠两脚走回去得走到黑天。不赶时间的话,为省下几个铜板他尝尝是步行来回。 送走了安武,安宁娘将自己同安雪昨日换下的衣服放入盆里,端到院子里打水洗衣服。没有洗衣服的夏朝只有手动牌全自己动洗衣机。 下午四点,阳光还很明媚,邻居姜氏家的屋顶炊烟飘起,应该是马半仙收工回来吃饭了。 昨天又见到姜氏后颈部出现了新的淤青,安宁娘厌恶地瞥了一眼马半仙家的窗子,敞开的窗子旁边,马半仙正坐在椅子上打着呼噜,姜氏安静的在厨房里做着饭,为了不打扰马半仙,将做饭的动静做到最小声。 安宁娘长吁一口气,穿越大神对自己还算宽容,假如让她穿越到姜氏的身上,还真不如一菜刀结果了那个猥琐的马半仙,再结果了自己,干干脆脆的再次,噢不,是第三次投胎去。 安宁娘端着水盆来到井边汲水。然后就坐在旁边的小石头墩子上洗衣服。 一会儿,房东孙大娘正好也端着一盆脏衣服出来,两人便一边洗衣服一边闲聊。 孙大娘问:“宁娘,在哪儿摆摊你选好地儿了么?” 安宁娘笑着答道:“大娘,我心里已经有属意的地方,就是清风学院门口。您看这个地儿行么?” 孙大娘立刻说:“行啊,不过学院门口的规矩多,只有早中晚饭口时忙碌些,其他时间稍稍有些僻静。若是在元宝街上,则一个白日都有客人。” 孙大娘是在好意提醒自己,安宁娘感激的谢过后说:“大娘,我就是看中它这点,雪儿太小,成日将她独自放家里我不忍心,可带在身边,街市上人多杂乱,我又不放心。在学院门口摆摊,只在中午和下午出去摆一个时辰,其他余裕的时间我还能照顾孩子。” 孙大娘想想说:“能照顾雪儿自然是好,可是小吃摊本来利就薄,这样更赚不到多少。” 安宁娘刚要开口说话, 安宁娘刚要开口说自己不急,金氏略带尖锐的声音却在孙大娘身后突兀的响起,“婆婆,人家兜里有银子,怎么会想着去赚那点辛苦钱呢。秀儿说找不到她昨日做一半的鞋面,说让你收了去。现在正急得满屋子里翻呢。”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孙大娘应了声后对安宁娘说:“宁娘,你别心急,慢慢盘算周全后再决定,大娘我先回屋了。” “嗯,谢谢大娘。我也就会这一门手艺,不是做厨娘也就是去街上摆个小吃摊,我也就会做吃的营生。如果小吃摊摆不成,少不得还要托大娘帮打听下厨房的事儿。”宁娘先给自己留条后路。 “小吃摊是个好主意,薄本薄利,辛苦点也自在,大户人家规矩多,活儿看着轻松些却也不是那么好干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苦点累点都没啥,只要我们这一家两口过的开心自在就知足了。”宁娘微微低头,羞涩一笑。 第二十七章 “婆婆,秀儿在屋里急着呢。”看不得自己婆婆同宁娘和睦相处的画面,金氏再次开口催促。 “知道了。催甚么催,该着急的正事不急,成日就瞎着急。我先回屋,你将剩下的衣服洗完了再回去。” 孙大娘话音刚落,金氏立即又羞又臊,脸涨得通红,咬着唇站在原地,忍着委屈和怨气一声不敢吭。婆婆又在借题发挥影射自己不争气的肚皮,还当着外人的面,真是越来越不给自己留面子。 孙大娘转身回屋时眼皮都没?一下站在一旁委屈的快哭出来的金氏,越过她直接进了屋。被晾在外面的金氏更觉难受。 安宁娘今日看了金氏的笑话也不是故意,更做不来落井下石的事儿,未免金氏恼羞成怒将邪火往自己身上扑,左右衣服也洗完了,她便起身去院外倒脏水,就回了屋。 转眼间院子里就剩下闹个大红脸的金氏。 有句老话说的颇有道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被婆婆当着邻居的面数落个好没面子的金氏将满腹的怨气都撒在了无辜的旁观者安宁娘身上,金氏恨恨地瞪着安宁娘纤瘦的背影,哼,一个扫帚星,也配看自己的笑话,真是可恶。 待院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人,金氏才忿忿地坐下,忍着委屈拿起婆婆洗到一半的衣服洗起来,哗啦哗啦的水声里,眼泪流了出来。 “志刚家的,让你洗件衣服磨磨蹭蹭的,手脚麻利点,别耽误了给你相公做晚饭。男人在外面出力赚钱,回家吃不上口热饭,算什么事。”屋里传来孙大娘不耐烦的催促声。 金氏的眼泪流的更凶,背对着家门,赶忙用衣袖擦干,嘴上也赶忙应道:“哎,婆婆,我洗完了就去做晚饭。保证让相公进屋就能喝到热茶热汤。” 虽然跟孙大娘讲得很有自信,安宁娘其实心里还是打着边鼓。一时想着自己要做那种吃食才能适应夏朝人的口味,出奇制胜。一时又想本小利薄的生意,她不怕吃辛苦,可是吃了辛苦却还是养活不了雪儿,到时可怎办。难道还要再卖一根人参。困倦的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想起,原身就顶着个“私通下人”的罪名带着女儿从苏府全身而退,苏府里就没有再追究这件事了么?苏家那位二少爷回来后也没问过么?如果他们找来可怎办? 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睡得很不安稳,第二日安宁娘便醒得迟了。被安雪扑在被窝里懒懒的不想动,浑身酸乏不得劲。 “娘亲,太阳晒屁屁了,娘亲,娘亲是大懒虫。”安雪撒娇了半晌,安宁娘都不肯睁眼睛,反而将安雪一把搂在怀里,安雪挣扎了两下,无奈地陪着娘亲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等大小两个懒虫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太阳是真真的照耀屁屁的时候了,安宁娘给安雪洗脸漱口扎头换衣,两人出门逛街去,早餐也打算在街上解决了。 经过清风学院门口,学院的大门已经紧闭,朗朗的读书声传出来,让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在义务教育并未普及的夏朝,读书人是很受普通百姓尊敬的存在。 清风学院属于私塾,据说是一位籍贯为清风镇的前朝大官在功成名就荣归故里后,为造福乡亲建造了这个学院,学院的学费相对低廉,许多贫寒家庭以及考不上义学的学子都在这里读书。 南城的义学属于官学,是政府办的学校,在义学毕业后成绩优异的会被恩师写推荐信送到都城的太学里读书,从太学毕业的学子成绩优异的会被朝廷直接录用委以官职。 清风学院毕业的学子可以通过科举手段考取功名进入仕途,当然也可以考取义学以外的其他更高一等的学院。在这些学院读书虽然不能直接被朝廷录用,却可以学习更深的知识在科举考试中考取好成绩。 清风学院的门口仍有一些还未散去的小吃摊,安宁娘放眼望去,包子烧卖炊饼豆浆米粥灌肺炒肺鱼羹,种类还真不少。 再牵着安雪的手从南走到北,细细的看了一遍,安宁娘心里稍稍有了底,有素馅儿肉馅儿的包子没有馅儿的馒头,卖面条的摊子张嘴便能说出鸡丝面,三鲜面,素面等等好几种,饼有没有的炊饼带油的芝麻饼蒸饼糖饼带肉馅儿的饼,粥有五味肉粥,糖粥,栗米粥,糖豆粥,小米粥等。 豆浆豆腐脑和油条这些食物已经出现,据说是大夏朝的开国皇帝最喜欢吃的早餐,渐渐的流传到了民间。豆浆和豆腐脑的价格稍贵,毕竟农作物的产量不丰,豆制品已经算是精贵物。 这些早餐摊子摆的距离学院门口都不算太近,摆在学院大门的马路对面,并且没有大声喧哗的吆喝声叫卖声。 “呵呵,果真挨着学院,天天听着圣人言,就连小贩们都被熏陶的斯斯文文。”安宁娘笑着说,安雪小口小口地啃着包子皮,眨巴眨巴大眼睛,有听没有懂。 倒是包子摊的摊主帮她解了惑:“这位娘子有所不知,官府有明文规定,义学和学院门口只允许摆吃食摊子,且不允许大声喧哗影响义学和学院的正常教学。杂耍等娱乐摊位也都不允许出现在其五百米的范围之内。” 看来大夏朝的法律还是很人性化的嘛。想到地球上学校附近不允许开网吧等娱乐场所的规定,宁娘默默的怀疑这条法规说不准又是哪个穿越大神发明的。 “雪儿,你看那家的馄饨摊前买的人都在排队,味道一定不错,嫂嫂带你去吃好不好?”宁娘牵着小妹的小手提议说。虽然学子都已经在学院里进学,仍有些路人光顾这些早点摊子。 “好啊!”只要是有关美食安雪向来来者不拒,举双手欢迎。 半小时后,宁娘带着安雪已经挑着人气旺的摊子边走边吃来到了元宝街。 宁娘弯下腰指着左前方有人排队的早点摊,笑眯眯的指给安雪看,“雪儿,你看那个摊子前面的人也不少,我们快点过去尝尝吧?” 元宝街的早点摊子看着比学院门口还要多些,也热闹些,这是因为大多二餐制的镇子居民现在才是吃第一顿饭的时辰。 安雪慢腾腾的挪着步子,刚想说话便打了一个饱嗝,苦着脸摸了摸浑圆的小肚子,可怜兮兮的仰首望着宁娘说:“娘亲,雪儿不要再吃了,肚子好饱。” 宁娘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呃,的确鼓出来不少,无奈的宣布美食街试吃计划暂时搁浅,“好吧,那我们现在溜溜弯消消食,开始逛街吧,雪儿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告诉娘亲哦。” 安雪立即开心地点头,并且还安心的长出一口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抹掉额头上不存在的黑线,赶紧迈着小腿跟上娘亲的步伐。美食虽好,可惜肚肚有限啊。 清风镇文风鼎盛,不是所有的县城都设有官学,至少附近三五个县城,只有清风镇一家,也不是所有的学院都如清风学院一般师资力量雄厚,因此,许多外地学子纷纷慕名而来,为清风镇的gdp等各方面指标都做出了不菲的贡献。 元宝街上书肆林立,各个杂货铺里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都是必不可少的商品。 在一间书铺内,安宁娘嗅着浓郁的纸墨味儿,好奇地翻阅书架上的书籍,放在最易翻阅拿取位置的都是印刷的书,有的纸张色泽发黄且薄,安宁娘生怕用力大了就能撕破,这样的书籍价格最便宜。再有纸张稍好些的,色泽白且厚,两面都很光滑,价格也贵些。最昂贵的是那些有年代的手抄本。 书上的字体不同于安宁娘常用常见的楷书,字体略微宽扁,横画长而直画短,呈长方形状,感觉有些类似于隶书。当然都是繁体字,一般的字安宁娘都只能认出它的一半。 “我这叫半字先生么?”安宁娘自嘲。 安静的立在一旁的伙计听到顾客逛了半晌终于发出声音,虽然没听清说了什么,良好的服务态度让他立即热情的回应:“这位娘子,你可是要买手上这本《半山诗集》。” 安宁娘随口问道:“这本诗集多少钱?” “一两半银子。” “。。。。。。”安宁娘僵着脸,将手上又薄又黄的区区十几页的小册子立即小心的放回原处。 伙计脸上表情不变,类似安宁娘这样给相公来买书的妇人他见得多了,觉得价格昂贵犹豫再三才买下的情况更是平常,(大误!) 安宁娘又询问了下文房四宝的价格。 宣纸最便宜的也要五文钱一大张,一大张回去可以裁成六到八张使用,这个主要是练习大字用;学子们常用的宣纸是十文钱一张。 至于笔墨砚台的价格更让安宁娘咋舌,怪不得王娘子每日要不停的劳作,王秀才也要抛下读书人的酸腐气,赚些外快,要不然这书,还真是难读啊! 首先,清风学院一年四两银子的束?,孝敬恩师的各个年节生辰礼。 再有,笔墨纸砚的消耗费用也相当可观,古人认为字如其人,通过一个人的字,可以看出他的为人风骨学识涵养,练字很重要,宣纸的付出是必须的。 还有,学习课程的书本要自己购买,条件实在贫寒买不起书本便只能直挺挺的跟着先生读,靠自己的好脑袋记下来,可是古文是那么好记的么? 王秀才为人还算知晓变通,经常在同窗那里借书回家誊抄,这样能比在书铺里购买成本便宜三分之一,就是耗时长些。 安宁娘将安雪紧紧地揽在身边慢慢地走出了书铺,尼玛,太凶残了有木有,自己和安雪碰坏这里面一页纸都要赔偿至少五文钱有木有。 神马“万般为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高”字着实用的妙啊!地位高,学识高,费用高。 高,实在是高! 第二十八章 太阳正被薄云缠绕着,放出淡淡的耀眼的白光。转眼便到了晌午,安宁娘同安雪走得都有些乏了,安宁娘打算午餐也在街里解决,听到娘亲的话,安雪揉了揉刚觉舒服些的肚肚,脸色变苦,今日娘亲是下定决心非要将北街的美食一网打尽不可。 好在夏朝的小吃摊子从早摆到晚,早中晚三餐还是那些样式,要是想正经八百的饭菜就得舍下银钱去馆子。安宁娘犹豫了下,觉得有些不值当,便同安雪商量午饭还是回家吃吧,安雪立即忙不迭的答应。 看着一脸侥幸的笑容的安雪,安宁娘莞尔一笑,正巧走到一间药铺门口,安宁娘心下一动,牵着安雪的手走了进去。 如安宁娘所料,她在药铺里找到了许多目前还未被人们熟知且使用的调味料,真是明珠蒙尘啊。安宁娘眯着眼盯着瘦瘦小小看着还未成年的药铺学徒熟练的按照自己报出的药名抓药。 安宁娘在许多店铺里都见过这样明显没有达到法定雇工年龄的小伙计,古人就这么喜欢雇佣童工么?后来安宁娘才渐渐地知晓,这些年纪十来岁的伙计都是在店铺里一边打工一边学徒。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对于他们都是很难得呢。 安宁娘觉得人家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可怜,药铺的学徒还觉得这个客人的要求奇怪着哩,抓药不拿药方,只是随口说来,而且这些中药听着便不似能写在一张药方上,有些中药的药性甚至是相冲相克,小学徒皱着眉腹诽,手上抓药的动作却麻利的很。 能够进到药铺当学徒不易,他一直听从父亲的祝福:勤快本分,多做少说。既然站在身边的师兄没有开口,他便只闷头做事即可。 安宁娘听不到学徒的腹诽,不过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表情也能猜到几分,她觉得没必要给小学徒解惑,自己又不是他的母亲,干嘛要教他聪明,因此痛快地交了钱,拿着油皮纸包好的药材出了药铺。 回到家在院门口碰到了孙大娘家的妞妞,妞妞吸吮着中指一脸艳羡的盯着安雪头上戴着的新头花,待安宁娘进屋说让两人好好玩耍便进了屋后,便围着安雪转个不停,眼睛盯在了安雪的新头花上,跃跃欲试地想要伸手去抓。 安雪年纪小可不小气,得到新东西总会同小伙伴分享,可这个粉白色的头花她实在太喜欢,不愿意摘下,便将自己兜里的两个糖块给了妞妞。 妞妞得了糖块心里也欢喜,暂时忘记了头花的事情,安雪怕她吃完糖块再惦记自己的头花,迅速的躲回了自己屋子里,让后来赶到的虎子扑了个空,好不失望。 到了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宁娘实在是厌烦十二个时辰与二十四个小时的换算,这里便统统用更加清楚明白的二十四时来计时(宁娘吐糟:额的亲娘,是你嫌麻烦吧!鱼鱼:嘿嘿,嘿嘿嘿!巴扎嘿!)。 今日格外的热,进屋里凉快了半晌,安雪脸上的红霞才渐渐消去,精神却看着有些萎靡。安宁娘说了几道菜名,都是胃口不佳兴趣缺缺的样子。 见此,安宁娘便打算做个清爽开胃的炸酱面,上次做过一次,安雪吃了很多。果真,安雪听到炸酱面,才觉得有了些胃口。 厨房里的水缸空了,安宁娘将买来的东西分类放好,拎着水桶到院子里汲水。 金氏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妞妞坐在她旁边,不老实的用小巴掌拍水玩,嘴里一鼓一鼓,应该是含着糖块还没吃完。金氏被扰烦了,便用湿漉漉的手在妞妞的后背不轻不重的拍上两下,妞妞被“打”惯了嘻嘻哈哈的也不当回事。 还有一向白日里不在家的马半仙竟然也在自己门前摇着纸扇晒太阳。只是那纸扇在白白胖胖的马半仙手里,即没有附庸风雅的文人气,也没有仙风道骨的仙人气,倒是有着一股子不好闻的酒味儿,随着空气飘在院子里。 安宁娘皱着眉,跟金氏打了个招呼,对马半仙视而不见。 马半仙盯着宁娘弯腰打水的窈窕身姿,若有所思,眼里划过不怀好意的光。 安宁娘打井水现在还有些费力,每次也就能摇上来半桶,他坐得近,也不起身帮忙,只是抿了口茶水,肆无忌惮的目光紧盯着安宁娘,上上下下的打量。 安宁娘被马半仙放肆的目光盯的火大,将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半桶水,重重地放在地上,辛苦摇上来的水洒出来了一些。 安宁娘背对着马半仙深吸了一口气,咱不跟畜生计较,畜生咬你你也不能跟他一样还口,当他是臭狗屎无视掉吧,这个世界如此美好,我不能如此暴躁,淡定,淡定。 做好心理建设的安宁娘将肺里的郁气吐出,拎起水桶打算目不斜视地回去。 谁知马半仙却眯着眼睛直直瞅着她阴阳怪气地开口:“安家小娘子,本半仙观你面相,最近大喜,福运财运兴隆啊!” 安宁娘不信鬼神,即便对鬼神怀有敬畏之心,也绝不会信眼前这个满口胡言的半老头子,不冷不淡的回了句:“托你吉言。”便继续往屋里走。 没见过这么不开眼的人,跟一个“寡妇”说“大喜”,真是脑袋被驴子踢狠了,并且踢他的是一群驴子。 金氏在一旁不怀好意地接话道:“马半仙,你赶紧给宁娘卜上一卦,看看她这福运究竟有多重,我听说,有些人的命若是轻,有些福运是受不住的。” 听到金氏的话,宁娘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的往回走,马半仙转转眼珠子,突然一本正经的开口:“大妹子,金氏说的话也在理,你且先别忙着回屋,让我好好给你相相面。怪不得我刚才就觉得你脸色的气运有些奇怪,红中还带着些黑,这是喜煞啊!” 已经走到门口的安宁娘忍无可忍,轻飘飘的说:“多谢你们的关心,我的命硬得很,已经是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了,这点喜气压得住。”说完便推门进了屋。 “这。。。。。。”马半仙愣了两秒,悻悻然的摇着纸扇也回了屋。说得也是,小寡妇将自己的丈夫都克死了,这命,的确是够硬,还能有什么煞气是镇不住的呢。 金氏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鄙夷的小声说道::“扫帚星也好意思说出来,真不要脸。” 回应金氏的是对面屋子里传出来的“当当当”节奏分明的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 炸酱面的精华就在这酱上面,安宁娘今天做的是肉酱。 先切一小块猪肉,用菜刀剁碎,将猪肉当做金氏尖酸刻薄和马半仙厌恶丑陋的脸,所谓化愤怒为力量,安宁娘将刚才的怒气完全化为武力值,菜刀挥舞的虎虎生威,直到将案板上的肉完全剁成肉泥,她心里才算平静。 菜板上出现了一小堆肉糜,安宁娘揉揉发酸的手腕,后知后觉地哀怨为什么夏朝没有电没有绞肉机呢,她胆子小,空间里明明有绞肉机这样的作弊器却不敢使用,完全手工的剁肉馅真的很累胳膊的好嘛。 刚刚金氏的话刺痛了她曾经的伤疤,从前的安宁在父母双亡后,不是没有旁系亲戚不能投靠,但是在那些亲戚家轮流住上一些日子,安宁心冷地回到了父母离开后清冷的家,至少,那个家里没有当面对你微笑背后骂你是“扫把星”是“克死父母的煞星”的“有油水可捞的肥羊”的面目可憎的所谓亲人。 因为我们同病相怜,所以你才召唤我过来的,让我担起你已经无力承担的责任,是么? 安宁娘缓缓的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的说。 可惜,已经无人能给她答案。 第二十九章 “娘亲,炸酱面做好了么?雪儿的肚肚饿了。”安雪娇小的身子怯怯的站在厨房门口,踟蹰着不敢进入,刚刚娘亲的表情又陌生又可怕,安雪看不懂,只是觉得娘亲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却不能接近。 安宁娘慢慢睁开眼,从痛苦的回忆里抽离,平复下纷乱的心绪,朝雪儿温柔一笑,“雪儿,乖乖去屋里等,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哦。”安雪乖乖地转身回屋,刚刚娘亲对自己笑得很温柔,自己怎么会产生眼前这位不是自己的娘亲的错觉呢,一定是自己睡醒的方式不对。(大误!) 安宁娘叹口气,将剁好的肉馅放入大碗内,再切了去腥提鲜的葱姜碎末加进去,一起倒入锅内翻炒。 炒到肉色发白的时候,宁娘将盐,酱油和今日在街里买的黄豆酱―――元宝街有专门卖酱块咸菜的小铺,除了黄豆酱还有辣椒酱红油酱等好几种口味的酱块―――倒入锅中,再倒入开水,水量能淹没肉酱即可,熬煮十来分钟,熬到酱汁浓稠香味满溢出来便做好了。 元宝街有现成的面条卖,种类还不少,安宁娘今日卖了半斤抻面回来尝尝,正好用它来做炸酱面,煮好面条,捞出后用清澈凉爽的井水浸泡,待面条变凉后,捞出浇上汤汁和切好的青菜黄瓜丝便可以大快朵颐了。 在炎炎夏日将过了水清清爽爽的面条放入口中,绝对让人胃口大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面的颜色偏黑,吃起来弹性十足,但是柔顺感稍欠。 在苏府里的几年生活给予了这幅身体同普通妇人不同的气质仪态,同安宁娘由灵魂散发而出的性情品格很好的融汇一体,这也是她总遭受金氏攻击的原因,明明只是个被夫家抛弃的寡妇,却拥有一身常人不能比拟的气度,如何让她不眼红眼气。 餐桌上,安宁娘虽然饿极,却仍旧保持着优雅的用餐礼仪,只是筷子挥舞的频率有节奏的变快。安雪从小有教养嬷嬷跟在身旁,端坐在桌前,比安宁娘的用餐礼仪还要标准。只是性子活泼了些,细声细语地跟安宁娘讲今日发生的趣事。 从前,嬷嬷不在时,安宁娘也不拘着安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她俩这个偏僻的小院子里,悄悄的被废除了,却无人知晓,正房夫人没那么多工夫去打理一个已经被发配边疆毫无存在感的小妾。 “娘亲,我可以再多吃一些些么?”安雪吃完了小半碗面,渴望的小眼神盯着盛着面条的小盆。 “七分饥八分饱,吃多变成胖宝宝。雪儿想当胖宝宝么?”安宁娘故意不给安雪盛。 安雪急的眼圈都泛红,“雪儿才吃了七分,还差一分呢。” “我怎么有你这么可爱的吃货女儿呢!以后可别跟娘一样,当厨子。”安宁娘帮安雪将她嘴边的香菜渣擦掉,又刮下她微微翘起的小鼻尖,戏谑说道。 安雪嘟着嘴全神贯注地盯着娘亲挑面的筷子,生怕她突然变卦又不给盛,至于鼻尖神马的,被刮一下也不会变塌,随她去吧。 都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安宁娘也是这样的货,嘴上说着八分饱刚刚好,自己却在给女儿盛了一筷头面后,又给自己盛了半碗。 这个身体从小挨饿,到了苏府饭食有定量,为了爱美又故意少吃,因此胃已经饿小。安宁娘总按照自己原来的饭量盛饭,闹出了好几次眼睛大肚子小的糗事。 “娘亲你做的这个炸酱的打卤面越来越香。”安雪拍拍微微鼓起的小肚皮,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安宁娘纠正道:“娘做的是炸酱面,不叫打卤面。” 安雪不解的歪着头,望着安宁娘说:“可是,这个跟从前娘亲做给雪儿吃的打卤面很像啊,都是将切碎的菜和肉后浇到面上去,只不过原来是炖煮出来的,没有这个肉卤香。” “呃,宝贝,炸酱面和打卤面不一样,一个是炸酱不勾芡,一个是打卤要勾芡,炸酱面用的是抻面,打卤面用的是手擀面。”安宁娘耐心地解释,可是对上安雪认真却懵懂的眼神,最后唯有如此总结说:“雪儿,就跟您叫雪儿,王娘子家的儿子叫虎子,孙大娘家的孙女叫妞妞一眼,每种面条都有属于它自己的名字。” 安雪似懂非懂地点头,她喜欢现在的娘亲,从前她问十个问题娘亲能回答上一半就不错,现在娘亲对她不断冒出的问题都能给予答案,虽然有些她听得懂有些完全不明白,可是不妨碍她对自己的娘亲越来越崇拜。 小孩子正处于对外界事物充满好奇的年纪,每日都有许许多多的“十万个为什么”诞生,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才短短几日,安宁娘已经感受到自己父母当年哺育自己的不易。 托两位贱人的福,今日的肉卤不用搅拌机剁的也很入味,安宁娘忍不住得意地自卖自夸:“黄瓜丝的清香冲淡了炸酱的油腻,颜色看着也很悦目,色,香,味都兼顾到了,娘亲要是开个面摊生意一定错不了。” “嗯!娘亲最厉害!”安雪懵懂地在旁扭着身子加油助威。 虽然嘴上说得煞有介事自信满满,其实安宁娘心里也是没底,接下来的几日一直在家研究做哪种小吃能适合大夏朝人的口味,并且利润还能丰厚些。白日里逛逛街市,查看市场行情,逛逛菜摊肉铺,从食材中寻找灵感。 这个营生关系到他们一家两口以后的生活,宁娘不得不谨慎待之。没办法,手里的银钱有限,统共加起来也才二十六两银子。 二十六两银子数目听着不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用随身厨房里的电子秤量了下,一斤半还要多的重量,无论从重量数量质量哪方面衡量,似乎安家母女也算是小康之家,至少有些人家一年到头也存不下这个数目。 万事最怕但是,偏偏就非但是不能表达转折之意。二十六两都是面子上的浮财,安氏母女单薄的家底可谓一穷二白。 这点银子都禁不起细算:首先,每个月半贯钱的房租,一年便要八两银子。再有,冬季保暖的衣物,翻毛皮衣那种安宁娘已经不敢奢望,棉衣棉裤棉鞋厚棉被等等这些开支却是不可缺少,再有那不菲的炭火钱,在苏府时,安宁娘在冬日也不是天天都将火盆烧得通红,白日里大多是多穿几件衣物省些炭火。宁娘可不愿成为第一个被冻死的穿越倒霉蛋。 第三,做买卖需要本钱,再是小本生意也是要本钱地,小吃摊一旦摆起来,每日里不管赚钱与否,必定先有开销往出流。生意做得好也罢,如果没有预想的有赚头,安宁娘可不愿再冒风险去卖人参了,仅此一次,让她去药店抓调味品时都提心吊胆,生怕被认出,牵扯出不必要的麻烦。对于空间厨房,安宁娘在窃喜之余总有种受不清道不明的排斥感,让她不愿意利用其作弊。 并且,安宁娘近期又给自己增加了一笔不少的开支,她想给安雪找一位女红师傅,且已经在热心的孙大娘的帮助下物色好了人选。 第三十章 虽然夏朝是一个被无数穿越前辈改造过的世界,可它仍旧顽固地停留在封建社会,拥有属于封建社会的陋习和桎梏。比如夏朝的女子要受着“三从四德”的道德束缚,不得自由。三从即“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为“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安雪今年六岁,庄户人家的女孩子在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帮大人分担家务洗衣做饭搂草喂猪照顾幼弟,殷实人家的女儿在这时已经被她们的母亲安排培养和学习以后嫁人的资本如琴棋书画调烹煮茶等技能。 安宁娘不求安雪以后大富大贵,嫁入如何显赫的人家,身为人母,她不愿自己的女儿在应受的教育上落下别人一分,女儿家的资本可容不得一点马虎。 “妇德、妇言、妇容”这三项安雪从小打的基础不错,在同龄的孩子中间虽然称不上出挑得很,但也让人跳不出大错。 “妇功”方面,烹饪作为女功中的一项,有安宁娘手把手教导,安雪完全可以过关。最让安宁娘担忧的是女红,最为妇功中必不可少的一项,是每个闺中女子的必备技能。偏偏安宁娘对此一窍不通,找人代做的嫁衣婚被是要被婆家人嗤笑一辈子的污点。 世道对女子便是如此不公和苛刻,安宁娘自觉自己这一生摊上如此极品父母已是无可奈何,她可不愿自己的女儿再受自己受过的苦。 她对安雪的要求不高,家里没有条件让安雪去学习琴棋书画这类的高标准消遣手段,即便是最基本的方面,也不求安雪样样出类拔萃,只要过得去不让人挑出毛病即可。当然安雪自我要求较高或者对某一方面感兴趣得到更好的效果那便是意外惊喜了。 就像安宁娘从孙大娘那里得到的惊喜一样。 那日,风和日丽天高气爽万里无云,呃,这些天气名词都可能有些不准,不过那日王秀才没有去学院,且王娘子接了份大活儿在院子里忙活却是千真万确的。 王秀才同他娘子一样也呆在家中,不仅去不得学院,甚至院门屋门都出不得,是因为他接了一份抄书的活儿,客人催得紧,为了信誉保证,他不得不忍痛休了一日课程,在家埋头苦写。 都说夫妻齐心其利断金,这里可以改为夫妻齐心齐力捞金。秀才娘子接了一份做布鞋的活儿,喜得眉开眼笑,累也心甘。 雇主给了她一个月的期限,要做出五十双布鞋,超过一天就要扣一双布鞋的钱,一双鞋按照一百五十文钱算,虽然比市面上少赚了十文二十文,可是数量上去了,利润还是很可观。至少比浆洗衣服要赚得多。 按照王娘子的速度,做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大约要花费三到四天的时间,成本不高,但花的工夫很大。糊布衬、剪样板、粘鞋面……做一个鞋帮,就有八九道工序。再把鞋帮和鞋底钉好,到鞋楦定型,用白碳烘干,这样算下来,完成一双布鞋真正完成需要十几道工序,其中最耗时间最费工夫的便是纳鞋底,一双成年男子的鞋底至少要耗费二天左右的时间。 无论怎样精算,凭秀才娘子一人根本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她索性便将所有工序中最耗费时间的纳鞋底的活儿分包了出去,除了拿不起针线的安宁娘推辞掉之外,秀才娘子以提供材料每双四十文,不提供材料每双五十文的价格分别包给了马半仙家的姜氏五双,房东孙大娘一家二十五双。 姜氏是偷偷瞒着她的丈夫马半仙接下的活儿,因为是买来的媳妇,长得又貌美,马半仙自然是不愿她出去干活抛头露面,可他也不允许姜氏有自己的私房钱,只是在想起来的时候偶尔给她十文二十文的菜钱,在马半仙不回来吃饭的时候,她只能维持着饿不死的状态。 好几次姜氏偷偷做些小玩意儿托秀才娘子卖掉攒下的私房钱都被精明的马半仙翻找出来,不仅铜子全部没收,她更是挨了一顿比往日更厉害的打骂。伤痕累累的教训让她学会了更加小心的讨好马半仙的同时,赚私房钱的行动也更加隐蔽。马半仙已经好久都没有抓到她的把柄,她的私房钱已经有近一两银子。 所以现在,整个院子里都是绞成布条的旧衣服,细棉布,粗麻布,鞋样子和晾晒的鞋底鞋帮子。阳光不算炙热刺眼的时候,四合院里的女人们便都聚在院子里一边聊天一边干活。 安宁娘左右无事,便会偶尔过来搭把手,帮忙洗个布剪个鞋样子,也不用秀才娘子给什么工钱,就是帮帮忙。安宁娘这么仗义疏财的无偿帮忙,就连金氏都大方的送了宁娘几个还算真心的笑脸。 四合院里的气氛是空前的和谐融洽。 言归正传,且说那日风和日丽和风煦煦偶有云彩遮蔽艳阳。(pia飞某个明目张胆凑字数的无齿之鱼!) 秀才娘子,孙大娘,金氏,孙娟,姜氏还有打酱油的安宁娘,(再次pia飞死性不改的无齿之鱼!)四合院的女人们差不多都聚在院子里做活。男人们则在屋子里抄书的抄书,上班的上班,总之不会同女人们坐在一起干活谈天的。 安宁娘坐在水井旁,帮忙洗布料。安雪则偷偷的跟虎子跑到了他家屋里玩耍。两人最近玩先生学生的游戏很是热衷,安宁娘见她又能娱乐还能识字,便由她去了。不过因为最近两个小盆友被安排了放风的任务,玩一阵子两人便从屋里出来,听话的跑到院子门口玩。 秀才娘子同姜氏挨得很近,一边做活一边讨论针法。秀才娘子很喜欢姜氏的针线活儿,针脚比自己做的还细密整齐,让人看着就欢喜。于是便低头同姜氏请教起来,姜氏也不藏私,怯声怯气的告诉她。 金氏挨着婆婆坐在旁边,手上干着活,眼睛却不老实的直转悠,憋半天还是忍不住向秀才娘子试探的问道:“虎子他娘,你的运道可真好,能找到这么一单子活,可比我们一个月做个三两双拿到街里去卖还不一定能卖出去强多了。这种好事你是咋碰到的呢?教教你嫂子我,让我也分点好运呗。” 秀才娘子也不是个傻的,自然听得出金氏明显的试探意思,不过财路是自己的,她没有义务告诉别人,因此只是温温柔柔的回答说:“这事说也巧,我不时做几副鞋垫子去街上卖,有个妹子常来买我的鞋垫,一来二去,我们聊得还算合得来,突然前两日,她便来我的摊子前问我有份活儿想交给我,我接不接?有钱谁不想赚啊,这不,我就接了。”秀才娘子停顿了下,继续说道:“这份活我虽然接下了,一个人却做不完,我便想着咱们一个院子里住着,是缘分,平日里互相照顾着,是情分。这缘分也有,情分也有,钱自然可以分一分,大家一起赚嘛。” 秀才娘子后面的半截话把大家都逗乐,都连连说是。 孙大娘暗暗的瞪了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儿媳妇一眼,金氏还总觉得委屈,委屈个甚,就她这个脾气秉性,换个厉害的老婆婆不知一天得挨多少骂,还嫌自己严苛,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秀才娘子好心将自己的活分给自家做,是给她家送些菜油钱的好事情,金氏却不开眼地唧唧歪歪,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有金刚钻,却总想揽瓷器活,说的便是自家这位眼高手低的货。 每次这个拎不清的儿媳妇说什么昏话孙大娘都气闷的很,恨不得拿手上的针直接将她漏风的嘴缝个严实。 孙娟性子绵和,知道嫂子又犯了眼红的毛病,朝秀才娘子歉意的笑。 同金氏做邻居已经有半年多,秀才娘子对金氏的性格也算了解,因此她拍了拍孙娟的手背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王娘子的确没在意,她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份活做完,至少能赚下四两银子,相公秋天省试的路费就有希望了,身体虽然累,但是她的心上却轻松了许多。 第三十一章 “宁娘,大娘我真是有点看不过去,你也该学学针线活,身为女人家,至少简单的缝缝补补得会吧。” 孙大娘眯着眼用长针扎进已经成型的鞋底里,感觉胳膊和眼睛酸的慌,便停下歇会儿再做。一抬眼便看到坐在水井旁洗布料的宁娘,热心藏不住话的她忍不住开口说。 “大娘说的对,宁娘,你真得学学,要不然遇到衣领袖口磨毛边刮破口子的情况,你还能将半新不旧的衣服扔了不要么?” 刚刚目睹了宁娘跃跃欲试的拿过针在五层布的鞋垫上扎来扎去,杂乱无章的针法以及长短不齐宽窄不同的针脚,秀才娘子表示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夏朝女性她看的鸭梨很大。 金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被孙大娘瞪了一眼,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讥讽硬生生咽了回去。 安宁娘用力揉搓了一阵,将布料再次浸泡在水中,回过身,无所谓的笑着回答:“我呀,天生就没有拿针穿线的天份,学也白搭。让我在灶台前站上一天我也不觉得厌烦,可是让我舒舒服服地坐在床边拿针绣花我就浑身长草似的,坐也坐不住。” 孙大娘不赞同的皱眉,突兀的问:“宁娘,你家雪儿今年有六岁了吧?” “嗯,春天的生日,已经满六岁了。”安宁娘回答。 “这个年纪也该学点东西,你打算让雪儿学什么?”孙大娘问道。 宁娘被问蒙了,并非原装的她对于大夏朝的许多习俗还是半知半解。 如之前所讲,大夏朝的女孩子虽然不用读书写字考秀才,却也不是真的要完全无才无德,至少都要学习一门手艺或者才艺傍身。三从四德中的四德还是很重要地。 有钱人家的小姐学习的自然是阳春白雪怡情养性的琴棋书画方面的才艺, 对于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来说,四德中的“妇功”不仅是必修的品德课之一,也是她们生存的本领之一。比如女红,镇子上有刺绣作坊,手艺好的在作坊里打工,手艺好的一个月能赚好几两银子呢。像秀才娘子她们这些都是跟着自家长辈学习的,刺绣作坊是进不去的,但是平时也能绣个香包纳个鞋垫什么的赚点家用。 最不济的便是宁娘这样的围着锅台转,到了要说亲的年龄,也是媒婆说媒时的资本。 秀才娘子耐心的给坐到她身旁的宁娘解释了一番。宁娘这才恍然大悟。 “其实,我这几日也为着这件事犯捉摸,我自己小时候命苦,家里穷,什么都没学得,好在上天怜见,给了我一双会做饭的手艺。厨房里烟熏火燎不是什么好活计,我是真不愿让我女儿同我一般,做一个连针线都拿不动的粗妇。” 宁娘发自肺腑的一番话立刻赢得了周围人的赞赏,为人母亲者的心意都是共通的。 “你能这么想,便是好的。”孙大娘认真打量了一番宁娘,语带惋惜的说到。她是真心觉得宁娘是一位有主见有见识的女子,可惜了命太福薄。 “知易行难,我家里现在的情况大家也能看到,仅仅是目前温饱无忧罢了。”宁娘叹口气,“琴棋书画那些花花呼哨的过不得日子,咱们小门小户的学不起,也用不上。我想着给雪儿找一位女红师傅,请到家里教学的那种咱是养不起,最好是在家开班教学的,这样过几日我那小吃摊子摆起来,也就不用担心照顾不到雪儿了。我不求她学到如何精湛,只要自己能绣嫁妆,平日里绣个花花草草修身养性就行。” 孙大娘乐意做个顺水人情,便提了一个人选:“说到女红师傅,我这儿倒是有一位人选,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我是打算明年便将妞妞送那她那儿去。” 安宁娘立刻喜出望外,连声说:“还望大娘帮我。”毕竟半路出家,她对清风镇是一眼黑,这几日跟她们忙前忙后当白工,除了想搞好下邻里关系外,也有着想借她们的力在这种需要人脉经验的地方给予自己帮助。 房东孙大娘举荐的女红师傅姓吴,十来年前从南边投亲来到此地,教授的一手正宗的苏绣,据说原来也是官小姐,读得懂诗词,写得出对子,为人严厉端正,明理守矩。镇上好多大户人家都请她到家里坐馆教授,都被吴师傅拒绝了。孙大娘家的小女儿孙娟早几年便一直在她家里学习。 “这位吴师傅不仅教授女红好,而且被她调教过的女孩子,言谈举止都规规矩矩,跟大家闺秀似的。”这也是孙大娘极力推荐吴师傅的缘由之一。孙秀小时候,孙大娘为了拉扯她和大儿子整日在外面给别人帮佣干活,忽略了对女儿的教育,差点成为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万幸在吴师傅的严厉教育下,孙秀从一个见生人就发抖哭泣上部的台面的模样变成了今日做事有条有理有规矩的小家碧玉。 “这位吴师傅的盛名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她绣的一手好苏绣,师从大家。若不是家道中落,也不会沦落到在咱们这个小地方开堂教学为生。不过近些年却很少有成品流出。”秀才娘子竟也听过吴师傅,语气里也是赞赏有加。 “既然姐姐和大娘都说好,那位吴师傅必然有过人之处,那就是她吧。不知我该准备些什么拜师礼好呢?”宁娘干脆的拍板钉钉。若是她自己去挑去找,估计也找不到能比吴师傅条件更好的女红师傅了。 金氏不屑的撇撇嘴,安雪正同虎子满院子跑追蜻蜓玩的开心的不住咯咯笑,自己家的妞妞眼馋的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却总被虎子有意无意的排除在外。见自己的女儿吃了亏,金氏愤愤的剜了一眼,忍不住嘟囔出声:“人家收不收寡妇的女儿还不一定呢,现在想什么拜师礼有点早吧。” 金氏的话音一落,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冷场。孙大娘真是被自己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儿媳妇气晕,扬声朝她说道:“志刚家的,不要光顾着手里的活,多看看孩子,妞妞的裤子都玩脏了,你带她进屋去换一件。”为了不让金氏继续丢人现眼,她干脆找个由头将她打发回屋子。 遭了婆婆没好脸色的训斥,金氏噪红着脸起身将跑得急跌倒在地的妞妞一把捞起来,一边大力的拍打妞妞身上少许的灰尘,一边没好气的骂道:“死丫头,眼皮子这么浅,别人有的你也想有,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玩,还想玩,找打是不是?跟我回屋。” “不嘛不嘛,不回屋,我还要玩。呜呜呜。。。。”在金氏怀里的妞妞哭闹着不肯回屋,让金氏又打了几下屁股才哽咽着被拖了进去。五岁大的小姑娘,已经有些微的自尊心,知道自己今日伤了面子,在屋子里哭的越发委屈越发大声。 “死丫头,又不是什么金贵的身子,打你两下哭这么大声作甚,还哭,再哭,晚上没你的饭吃!”金氏尖着嗓子的骂声从半敞开的窗子里传出。 院子里的女人脸色各异。孙大娘的脸色已经黑的跟锅底一样。 第三十二章 安雪被金氏突然爆发的打骂给吓到,丢下了虎子跑回了安宁娘身旁,一头扎进宁娘怀里寻求安慰,“娘亲,怕怕。” 宁娘温柔的安抚女儿颤抖的后背轻声说道,“摸摸头,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我们雪儿最坚强,不怕不怕哈。雪儿过些日子就要去上学了,可不能总是胆小哭鼻子。” 听到自己也能去上学,安雪立刻兴奋的抬起头,眼光闪闪的望着宁娘,“娘,真的么?是真的么?雪儿真能去上学么?雪儿也要像虎子一样学写好多好多的字,是吗?” 被夸奖的对象不禁红了脸,他才没安雪认为的会得很多,昨日还因为背不出三字经挨了爹爹的手板子呢。 安宁娘的笑颜微怔,摸摸安雪的头,纠正道:“咱们雪儿不是去雪读书写字,是要去雪描红绣花,学好了就能和姨姨们一样绣漂亮的花了,雪儿喜欢么?” 安雪欢喜的笑脸微微纠结,她是喜欢姨姨们绣在帕子上的漂亮的图案,可是她也很喜欢虎子用树枝在地上划出的方方正正的大字。 秀才娘子开口劝说道:“雪儿,学习女红刺绣是咱们女孩子的本分,就像学习读书写字考秀才是虎子的本分,不过,虎子可以继续当你的肖先生,你还是可以继续跟他学习认字。” 虎子大力拍打自己单薄的小胸脯,大声保证道:“雪儿姐姐,你放心,只要是虎子会的,一定都教给你。” 安雪这才从不能去学习写字的失落中走出,又开始兴奋的掰着手指头,一边数一边朝安宁娘发问:“娘,我学习了女红能绣漂亮的蝴蝶,蜻蜓,小鱼,小鸡,小鸭子,小兔子么?” “都能,雪儿想绣什么都能。”宁娘将雪儿软软的小身子抱起,用自己的鼻尖去磨她的小鼻尖。雪儿痒痒的左躲右躲,两人玩的哈哈大笑。 笑声驱散了院子里刚刚因为金氏带来的尴尬气氛。 秀才娘子看得心里很温暖,为母则强,如果没有雪儿这个孩子,宁娘不会有现今的精气神,当然,如果没了宁娘,安雪也不能再笑得如此灿烂。自己何尝不也是如此呢。 孙大娘低着头慢慢地纳鞋底,自家屋子里妞妞的哭闹声渐渐的变小,不时传来小女儿温温柔柔的声音。 进了屋的金氏将怨气撒在妞妞身上后,便丢下她哭啼不停而不管,听不下去的孙娟只得进屋,在孙娟温柔的安抚下,妞妞才终于止住了哭声。 过了一会儿,金氏才悻悻然的又从屋里出来,在自家婆婆严厉的眼刀子下,悄悄的坐回了原位,埋头干活。 很快,话题又回到了刚才断掉的地方。 “这拜师礼倒也没那么多的讲究,如果是条件殷实的人家,就是几尺好布料,两串肉干,再有两样时鲜的水果点心,如果条件一般的人家,送一篮子鸡蛋人家也不挑。不过这个束侑却有些小贵。”孙大娘略带迟疑的说。 安宁娘爽快的问:“大娘,大概多少个钱,你便说吧,我就雪儿这么一个女儿,她就是我这辈子的指望,给她花费多少银钱我都不心疼。” 孙大娘本也不是扭捏的人,之所以说话委婉些也是有着试探宁娘的意思,见宁娘如此干脆利落,她便也不再矫情的吞吞吐吐,“前几年我家秀儿学习那会儿是一个月四百文钱,听说现在涨到了一个月五百文钱了。” “好贵,这不一年五两银子了么?我家相公在书院的一年束?才四两银子。”没等安宁娘算过账来,秀才娘子先惊呼出声。就连在一旁一直当隐形人的姜氏都皱了下眉。 怪不得平常人家也就是自己家里人教教,很少将孩子送去学习,这束侑着实贵了些。一般人家谁舍得这些钱去培养一个“赔钱货”。 “哼,贵?前年镇子上的孙员外家开出了一百两一年的束侑请吴师傅到家里坐馆。都被她拒绝了。你说她收这个价格还贵不贵?”孙大娘冷哼了一声,说出了一个更让人惊诧的数字。 安宁娘也被这个数字惊倒,半晌才咬了咬牙,搂紧怀里的雪儿,说:“束?的确是超出我预想太多,可,既然大家都说吴师傅是大家,那便值得这个价格,我决定,就订下这位吴师傅了。” 孙大娘哈哈一笑,摇着头说:“你呀,拜师哪是如此容易的,我刚才说的只是拜师礼,这还有个前提,便是每个拜师的女童都要先经过吴师傅的考核,合格的才能留下来。” “这个我懂,双向选择嘛。”安宁娘点头应道,她对安雪有信心,如此聪慧伶俐让她疼惜到骨子里的女孩儿,怎么可能通过不了一个小小的入学考试呢。 雪儿学习女红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她年纪还小,不急于一时半刻,安宁娘近日的重点还在小吃摊子上面。 一连三天安宁娘除了出门买菜外其他时间都泡在厨房里,关东煮,煎饼果子,麻辣烫等等等等记忆里盛行的街头小吃,安宁娘都尝试着做了一遍,并且请邻里们当裁判和食客给予评价。麻辣烫对并不嗜辣的夏朝人来说口味太重,煎饼果子目前看在邻里间的试吃效果最受好评,关东煮的口碑也不错,可是食材太费时费力虽然好吃也被安宁娘淘汰掉。 院子里成日里飘散不去的食物香味儿,让院子里做活的女人们心情愉悦,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大家对安宁娘之前败家的购物行为也都不再提了。 当然,这也是安宁娘现在越来越融入夏朝的生活,在生活细节上越来越低调的缘故。 安宁娘毕竟不是地地道道的夏朝人,没有过过真真正正的苦日子,即便嘴上告诫自己不可犯贪念,可毕竟空间在手底气我有,她为了追求生活的舒适和品质而大肆采购起来还是毫不手软。 上次安武来看她时毫不客气地数落了她一番,别人的话安宁娘可以不在乎,安武的话她却不能听了便忘,认真反省和观察后,发觉自己的确是做法太高调。之后,她在做事前便多看多听身边他人是如何说如何做,尽量让自己不再与众不同,目前看来,效果不错,即便是挑剔如金氏,每日里挑她的刺的机会也少了许多。 又是一个艳阳天,晌午的日头已经有了几分炽烈的味道,院子里做活的女人们脸上都见了汗。 “宁娘,你今日打算又做什么新奇的吃食啊?”王娘子站起身叠晾干的布条,抬头问在自己家窗前晾晒辣子的安宁娘。 安宁娘微微一笑,回答道:“王嫂子,容我先卖个关子,总之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安宁娘的脸色有些疲惫,眼睛却仍旧明亮。 “呵呵,不说也罢,总之今日大家又有口福就已满足了,是吧?”王娘子笑着问其他人。 其他人都笑着附和着说“没错”。 将辣子挂好后,安宁娘便又回屋钻进了厨房,其实他已经想好了今日午餐的菜单是肉夹馍,只是故意跟大家卖个关子而已。 因为美食攻略的成功,让她在小院里的人气扶摇直上,感受到大家发自内心的欢喜和和善,安宁娘也渐渐地放开了心怀,偶尔还会有一些调皮和恶作剧的表现,无伤大雅反倒让大家觉得她性情豁达开朗,更愿同她相处。 今日早饭吃得晚,安雪同自己都还不饿,安宁娘便也不着急,按部就班的先和面,将不算白皙滑顺的面粉倒入盆里,加入盐和酵母混合,一边搅拌一边倒入清水,揉成光滑的面团,盖上湿布发酵。 面团揉好后,安宁娘拿出昨天买的猪五花,洗净,在案板上切成一寸见方的块儿,姜切片,葱切段,都放置在一边待用。 “刺啦――” 安宁娘将油倒入热锅内,将切好的葱姜以及桂皮八角倒入,用勺子翻转煸炒出香味,再将切成小块儿的五花肉倒进去,翻炒到变色出油。 闻着勾人口水直流的肉香,金氏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将玩累了趴在秀才娘子身前看她做活的安雪拉到身前,对安雪挤眉弄眼的说道:“雪儿啊,快去看看你娘在厨房里鼓捣什么好东西呢?闻着这么香,肯定是有肉啊,快点去帮你娘看着点去,要不然你娘做饭遇到馋嘴的猫儿,等肉菜上了桌,一盘也被那馋嘴的猫儿偷吃的只剩下半盘了。” 金氏前半句话听着还可以,后半句却变了味儿。 安雪听到“馋嘴的猫儿”时就变了脸色,再加上金氏拽自己的胳膊有些用力,忍了又忍,还是怯怯的开口说:“金婶子,雪儿胳膊疼,你轻点捏。” 孙大娘立刻变了脸色,横了被安雪的话说的发窘的金氏一眼,将安雪从金氏的手里“解救”出,和蔼的说:“雪儿啊,甭听你金婶子胡咧咧,你婶子手上总没个轻重,把我们雪儿弄疼了吧,赶快让大娘看看。” 安雪一离开金氏的身体范围,便大步撤到了孙大娘的怀里,细声细气的回答:“大娘,你别担心,雪儿不疼了。雪儿想去帮娘的忙,娘天天给雪儿做饭很辛苦的。” “哎呦我们雪儿太懂事了,呵呵,快进屋去吧。”孙大娘就是喜欢安雪的懂事劲儿,在安雪稚嫩的小脸蛋上戳了一口,才放她离开。 待安雪的身影消失在门里,金氏满脸不乐意的哼了声,“什么东西,天天大鱼大肉,怪不得他老公早死,都是被她大手大脚的花销给累死的。”金氏又选择性忘记了这几日安宁娘每每做出一种大家从未见过的美食都会分给各家品尝的事实。 孙大娘沉着脸,冷声说:“妞妞他娘,各家有各家的过法,你将你那条搅事的舌头给我管好了,有说那些没滋味的话的工夫,多看看你屋里头的活儿,昨儿我便见志刚的裤角破了一个洞,今儿他去衙门还是穿的这条,破洞还在那儿,自家的丈夫,要懂得心疼。” 金氏被孙大娘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低下头纳鞋底,臊的一句话也没有了。 秀才娘子和姜氏对金氏的窘态置若罔闻,孙大娘不得意这个儿媳妇也不是一天两天,在院子里算不得秘密,这样带刺的话说了也不止一次,大家已经司空见惯了。 金氏平日不会做人,姜氏是个木头人,秀才娘子心思多些,却也不愿意为她开口解围,好心帮她,说不准金氏还会觉得你落井下石呢。 甭说别人家做点好吃的,看在邻里的情分还分与你品尝,就是人家关上门自己吃独食,那也不关你金氏一文钱关系,真是不知好歹的妇人。 院子里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只能听到院门口虎子和妞妞玩耍的声音,以及从安宁娘的厨房里传出来的锅铲触碰在铁锅上的声音。 第三十三章 院子里的对话影影绰绰地传进了安宁娘的耳朵里,她不屑的撇撇嘴,这个金氏又碎嘴说闲话,摊上这样极品的邻居,真是不断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 心里恶意的泡泡往上飘,安宁娘腹诽金氏莫不是因为嘴上总不积德所以才生不出儿纸讨不到婆婆欢心,手里的活儿丝毫没停顿,空间里偷偷拿出来的老抽,料酒,冰糖倒入锅中,继续翻炒。 对她来说,肉夹馍可比金氏的几句酸言碎语重要得多,相较之前几日做的吃食,她更倾向于今日的肉夹馍,假如今日试验的结果理想,她明日便去清风学院门口支个摊子卖肉夹馍。 这样只见铜子哗啦啦从手指间往外流不见哗啦啦往手里掉的日子,安宁娘真的快忍受不下去了。 安雪一脸不乐意的蹭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宁娘已经将锅里加了水,大火煮开了,正用勺子撇去漂浮在上面的浮沫。 “娘,你做什么好吃的呢?雪儿站在门口都闻到香味儿了。”安雪小手扒着门框,怯生生的问,大眼睛还转来转去的在厨房里乱瞧。 “娘在给雪儿做很好吃很好吃的肉夹馍,等下做好了拿给你吃,好不好?”将浮沫撇干净,宁娘站起身,将锅盖盖上,看着安雪馋兮兮又踟蹰着不上前来的小模样,笑呵呵的说。 安雪的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应道:“嗯!雪儿要吃!”说完,想像往常一般拔腿便进,想到金婶子的话,落脚变得比往日要轻。 安宁娘立即发现了安雪不安的模样,奇怪的问:“雪儿,你在和虎子玩捉迷藏么?怎么走路这般小心。” 安雪仿佛慢镜头的动作一顿,苦着脸跟安宁娘说:“金婶子说咱家厨房进了馋嘴的猫儿,我在帮娘抓猫,这个猫会不会跟二姐养的一样厉害啊!”说完,安雪就打了个寒颤,四岁刚刚记事时曾二姐养的那只波斯猫挠过手背,现在还是安雪偶尔会做的噩梦之一。 继承了原主记忆的安宁娘立即便反应过来安雪怕猫的事实,心里恨极,赶紧几步走到安雪身前,抚摸安雪因为不安而僵直的后背,轻轻拍抚,柔声道:“娘将门窗都看得很严,哪里有馋嘴的猫儿跑进来,是你金婶子眼花看错了。” “呼呼,雪儿怕怕。”对娘亲的话深信不疑的安雪立刻放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对安宁娘说:“娘,雪儿现在很勇敢,雪儿不怕猫了。雪儿要保护娘亲。”雪儿不知道自己刚刚被吓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的胆怯样子完全被安宁娘看在了眼里。 安宁娘也不拆穿她,只是感动地将雪儿搂在怀里,“我们雪儿最勇敢,有雪儿保护,娘什么都不怕。” 安雪害羞的跑进了里屋。一头扎进架子床松软的被子里打滚。跟娘亲撒谎神马的太害羞了,可是娘亲夸自己勇敢好开心怎么办。 王娘子很守信用,虽然做鞋子的活工期很紧张,可是先答应安宁娘的被子在前,即便安宁娘说了不着急用,她还是赶了几天的夜工将被子做了出来。 王娘子也没杀熟,就收了三百文钱,实在是做被这个活儿太没有技术含量,其中还分了些钱给孙娟,孙娟帮着在被面上绣了些简单简约隽秀的花草,就这费了些事。 安宁娘爽快地付了钱,对孙娟说的简单的花样子赞不绝口,这可是手工刺绣啊,曾经连十字绣都会绣糊的某人各种嫉妒羡慕恨有木有。 安宁娘买的那些布料和棉花一共做了四床被子,一薄一厚两个双人被,以及二张单人薄被,褥子做了两个,安宁娘当即还给孙大娘一家一床单人薄被和新褥子,至于之前用的旧被褥则铺在最下面的木板上,新做的褥子铺在上面,架子床立刻就变得更加柔软舒适。 安雪抓猫的小插曲过去,安宁娘蹲下身,拨弄熊熊燃烧的柴火,让大锅变成小火焖炖的状态。 将脑袋塞进褥子里的安雪小鼻尖不安份的耸动,屋子里已经渐渐弥漫肉香,安雪咽口水,犹豫着要不要去厨房里帮忙先试试菜呢。 安雪啊安雪,你娘亲厨房里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那只馋嘴的猫儿就是你啊有木有。 大约半个时辰的工夫,安宁娘打开锅盖,用勺子搅拌几下,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放入了盐,加大了灶火,收收汤汁,肉夹馍最重要的部分便做好了。 之后便是烙饼,好在肉夹馍的饼不用油,要不家里的油就剩下一两左右,怕是不够用,若不是安宁娘不时地掺着空间厨房里的食用油来用,安武买来的油早就用完。 由于不太熟悉这种农家灶台大口圆锅不同部分的温度,前三张饼略有些表皮发焦,后面渐渐便好了。 假如这个生意真能做得,一定要去买一个平底锅。安宁娘看着失败品羞愧的暗想。 将饼从中间用刀切开一个口,将切碎的红烧肉,香菜和青椒一并塞进去,再淋上红烧肉的汤汁,有幸成为大夏朝第一位试吃肉夹馍的安雪,吃得眉开眼笑,高兴不已,连连称赞好吃。 雪儿的胃口小,早上熬的绿豆水饮了一小碗,又吃了半个肉夹馍便撑得小肚饱饱。 吃饱喝足的安雪用舌尖将嘴角残留的汤汁抿掉,笑眯眯的发问:“娘,为什么这个夹肉的饼子叫做‘肉夹馍’,明明是‘馍夹肉’才对。” 安宁娘笑着将安雪舌头够不到的下巴上粘着的肉屑擦掉,解释道:“因为将肉放在馍的前面,大家首先听到的便是肉,会更加吸引人来吃啊。” 安雪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便被安宁娘打发跑腿去了。 安宁娘又快手快脚的做了几个肉夹馍,放到盘子里,让安雪端着给邻居送去尝尝。 这个时间,院子里做活的人都在自家屋子里吃午饭。 房东孙大娘家里送去四张,孙大娘开心的收下后,给安雪拿了两个水灵灵的大梨,金氏见到后便在旁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我们屋子里这么些口子人,就这么两张饼够谁吃的呀,这不成心馋我们呢么”的酸话,孙大娘冷哼了一声才噤声,面上不太好看的孙大娘硬是又给安雪塞了一个梨子,安雪有眼色,看出金氏不乐意,却又推辞不过孙大娘的好意,只得收下,也不敢再多呆,说要给其他人送肉夹馍去,便赶紧离开了。 孙大娘笑吟吟的看着安雪离开,待她出了屋子,便撂下了脸,金氏犹自不知,还在小声嘟囔着心疼被送出去的梨子,要知道孙志刚只买回来了六个,妞妞还没吃到口,便被送出去了一半。 之后金氏被婆婆寻着些由头整治了金氏几日,金氏还想不明白因由,跟孙志刚抱怨了几句,又遭到丈夫的训斥,闹了个没脸,怏怏了好几日,少了金氏无事生非搬弄口舌,院子里的气氛更加和谐。 至于始作俑者――夏朝肉夹馍的发明者安宁娘更是不知自己无意中小小报复了金氏一把。 姜氏屋子里只送去了一张,安宁娘看不上马半仙的为人,便没得他的份儿。安雪机灵,去姜氏屋子之前先让小虎帮忙偷看下马半仙在不在家之后才给送去。 姜氏家里没什么零食回馈,虽然心里明白安宁娘知晓自己困窘的情况,却也不愿被当成是只进不出只要不给的金氏那类人,几日后安雪手里便多了一个用碎布拼凑针脚细密的小沙包。 秀才娘子家送去了三张,秀才娘子给安雪带回来一小碟乌梅蜜饯,这是半月前王秀才的同窗送的,秀才娘子一日只给虎子吃一颗,这一小碟差不多是所有剩下的乌梅蜜饯了。论价格比安宁娘送去的肉夹馍还要贵呢。 待安雪离开,王娘子给虎子吃得太凶嘴边挂着的油渍,评价道:“我觉得这个肉夹馍比宁娘前几日做的吃食都靠谱,这样新鲜的吃法市面上还没见过,又看得见实实在在的猪肉,想来受欢迎的可能性很高。” 王秀才深以为然地点头。 不得不说,王娘子的眼光的确不错,安宁娘也是这般想的。 安宁娘烙了十二张饼子,送出去了八张,雪儿半张,她自己吃了一张半。浸泡着红烧肉的汤汁还剩下小半盆。 等下午院子里做鞋子临时小组又集体出动的热闹时候,安宁娘适时的做了一个回访,大家的评价都很高。安宁娘决定自己小吃摊子的第一种美食就是肉夹馍了。 第三十四章 四月二十六日,晴。 清风镇的人起得早,清晨五六点钟小院便话语声打水声洗漱声走路声声声入耳,安雪是被妞妞惊天动地的哭声从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往左滚一下,没人,再接再厉往右边滚动,还是没有人。安宁娘已经起床了。安雪嘟嘟嘴,也没喊娘亲,眨巴眨巴眼睛自己爬了起来,穿衣服,下床,穿鞋,颠颠地跑到了厨房去找人。 安宁娘果真在厨房,她正在热粥和饼子。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抿嘴笑道:“雪儿醒啦,乖,自己去洗漱,水已经打好了就放在里屋。洗好就吃早饭。” 安雪揉着眼睛,含糊地嗯了一声,迷糊地转身,又进了里屋。 安宁娘侧耳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诸如水盆被打翻之类的声音,这才放心的继续看火。 雪儿可不像对屋的妞妞,那就是一个小女汉子,淘的没边。今早偷吃放在锅沿上刚蒸好的鸡蛋糕,一个不小心将碗抓到了地上,打翻了鸡蛋糕,摔坏了一个大瓷碗,弄脏了新穿的花布鞋,烫伤了手指头。 托她的福,孙志刚一家早上是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要说安宁娘为什么对情况这么了解,这就要感谢金氏那高八度的嗓音,将早上家里发生的惨事淋漓尽致地做了一个全院甚至隔壁院子都能耳闻的直播。 早餐是掺了大米的绿豆粥,大饼子和脆萝卜皮咸菜。 吃完早饭,安雪乖巧地帮安宁娘将碗筷拿到厨房后,虎子已经翘着脚敲窗子。得到安宁娘同意的安雪开心地跑出去找虎子。 “雪儿姐姐,昨儿爹爹又教了十个大字和一首诗,我都记下了。”虎子骄傲的声音。 “虎子弟弟真厉害,快点教我吧。” 院子里有大人看着,安宁娘放心地在厨房里为自己第一次出摊做准备。 首先,做肉夹馍之前安宁娘先熬绿豆水,绿豆昨日便用清水泡着,在灶台边放置了一晚,倒掉里面的水和漂浮在上面的碎皮子,然后点火起锅,将绿豆倒进了大锅,熬一锅清热爽口的绿豆水。熬好的绿豆水用勺舀出倒入准备好的木桶里。 马上就要进入五月份了,天气一日比一日的热,清热解暑的绿豆水搭配着肉夹馍半送半卖一定会受欢迎。 第一次摆摊子,安宁娘不敢贪多,只烙了四十张饼子,平底锅到底没买,一则价格太贵,再有反正她已经适应了用大锅烙饼,就没舍得花这份儿钱。 红烧肉浸泡在浓稠的汤汁里汩汩的冒着热泡。 安宁娘先将红烧肉汤汁和用干净的白布包裹好的饼子分别放入木桶的上下隔层里――这个小木桶也是安宁娘在市场淘来的,做这个木桶的木匠心思很巧,一个木桶是由两个小木桶组成,下桶装红烧肉汤汁,上桶放饼子,保温又省事。 充作菜板的一块小木板,菜刀,汤勺,以及一小撮香菜和盛装炒好的辣椒末的小瓷碗通通放进竹篮里,竹篮上面用干净的布罩着。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算算时间,现在往清风学院赶,距离学生中午下学还有一段时间,很充裕。在邻里们的祝福声中,安宁娘嘴边噙着笑稳当当地挑着担子,一手还游刃有余地牵着安雪的小手,告别了众人,向清风学院进发。 安宁娘到学院门口的时间不算晚,只是,清风学院大门对面允许摆摊的地方,有利位置都已被占据,寻了一小会儿,安宁娘才选到了一个相对满意的地方将东西放了下来。 这个位置距离正门偏右,左手边挨着一份卖鱼羹油饼的摊子,右手边是一个卖汤面的摊子。后面还有一颗枝叶繁茂的老树,新生的嫩叶绿的晃人眼,最让她喜欢的是这儿地上摆放着一块平整的大石头,石头不大不小,正好可以用来放置她的简易菜板和竹篮。 也是安宁娘捡了漏,这个位置原本有人,不过那人昨日收了摊子去了外地,这个消息还没有被大范围的传播,因此这个相对不错的位置落到了安宁娘的身上。 摆小吃摊子没那么多说头,用不到去衙门办理什么卫生许可证经营许可证之类的,在市场上找个位置只要缴纳了摊位费就可占地为王。 安宁娘将竹篮放在石头上,又将木桶放到地上,打开盖子看了下,饼子虽然不似刚出锅那般烫热,却也热乎的很,汤汁也丝毫未洒出。 学子还没有下学,夏朝版城管――负责收取摊位费的衙役先到了。一共来了两个衙役,没有安宁娘唯一的人脉孙志刚。两人一左一右拎着一个大布口袋大摇大摆的往前走,走一家停一停,摊主就自觉数好铜钱放进去。 有些摊位衙役直接略过,那是早上已经交过摊位费的摊子,也不知道这些衙役们究竟是如何记住的。 安宁娘小声问了下旁边的摊主,税钱是一日十个钱,不过大家一般都多给个一文二文,原因么,呵呵。 安宁娘本着安全第一,在布口袋走到自己跟前时,随大流扔进去了十二文。 当然后来被孙志刚碰见,自是不肯收她的摊位费,安宁娘不愿为这点蝇头小利影响了孙志刚的正常工作,而且人情要用到刀刃上,因此你来我往几次后,孙志刚也不得不勉强屈服,不过要安宁娘交十文钱,安宁娘无法只得点头应允。 得知安宁娘认识衙门中人,一些眼红她的生意说三道四或者恶意骚扰的人立刻偃旗息鼓,安宁娘心里对孙志刚万分感激。 “咦,来个新人,呵呵,还算懂规矩。不错不错。”走在安宁娘这边的衙役见是一个新面孔,特意多停顿了一下,不过见安宁娘很是识相,笑笑便走开了。心里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没抓住,摇摇头便丢下不想了。 后来这位仁兄回到衙门见到孙志刚才想起来,孙志刚说有位远亲妹妹今日开始要在学院门口摆摊子,让他见到照顾下的事。 不多时,“咚――咚――咚――”铜钟敲响了三声,清风学院终于下学了。 “咯――吱――”清风学院古朴大气的木门被仆役在里面从两边拉开。学子们陆陆续续的走出来。 安宁娘前世宅在家中,不善与人交际,让她向陌生人开口大声吆喝生意,的的确确是不好意思。好在义学门口摆摊有规定,禁止大声喧哗,旁边的摊主小贩们也都是在学子走到跟前时,才会以平常的声调招揽生意。这让安宁娘放松了一口气。 安宁娘将木桶打开,红烧肉的香味儿立刻飘溢而出,用勺子舀出一些红烧肉倒在菜板上,“当当当”剁成肉沫儿,拿出一个饼子,用刀子利落的在饼子中间划开一个口子,将肉沫儿塞到饼中间,再撒上一些香菜和辣椒末,最后往缝隙里淋些汤汁,一个肉夹馍便做好了。 肉夹馍的香味儿很是勾人,引得经过她身边打算去买鱼羹的一位学子止住了脚步。 “这位娘子,敢问你卖的是何物,闻之香气浓郁,让我更觉腹内饥饿难当。” 安宁娘被“娘子”这个称呼雷的恍惚了下,才慢条斯理的回答说:“我卖的吃食叫肉夹馍,肉是肥瘦相宜的上好猪肉做的红烧肉,一个才十六文钱,这位学生买一个尝尝吧?” 夏朝管女子一般都叫做“娘子”“小娘子”,安宁娘从前看古装电视剧,“娘子”这个称呼一般都是丈夫对妻子的称呼,这让第一次上街的安宁娘便灌满耳朵的“娘子”“小娘子”,真是雷到不行。 “看着稀奇,像肉饼可馅儿却都能看见,给我来一个尝尝。”这位也是个痛快人,从腰间摸出了十六个铜子,递给了安宁娘。 安宁娘收过钱,将刚刚做好的肉夹馍递了过去。 那人面露诧异,接过了肉夹馍,问道:“没有油纸么?” 安宁娘立刻尴尬的红了脸,不要意思的道歉:“真是对不住,我这是第一次摆摊子做吃食这个营生,竟然忘记准备包裹食物的油纸,真是对不住,下次,下次您来,一定有,一定有。” 所谓百密一疏,安宁娘着实忘记了准备油纸这件事。 安宁娘的第一位顾客性子很豁达,不在意的摆摆手,“没关系,我空手拿着也无妨。”当即站在安宁娘面前吃了起来,并且还连连称赞,不住口地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又买了一个肉夹馍。 有了这位活广告,还真吸引了不少顾客的注意,走进了闻着浓郁的肉香,你一个我两个,不一会儿就卖出去了十来个。 第三十五章 安宁娘的第一次出摊比预计的顺利,可惜跟旁边的几个摊位相比,自己的摊子前面还是显得很冷清。 眼见着清风学院大门里走出的学子愈见稀疏,安宁娘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安宁娘让安雪拿着一个肉夹馍往学子多的地方去,边走边吃,边吃边砸嘴巴说好吃。别说,这招还真管了用,不少好奇心重的学子便拉着小食托安雪询问后找了过来。 安宁娘的摊子前又热闹了起来,忙碌起来的安宁娘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圆满完成任务归来的安雪坐到摊子后面的石头上,揉着明显吃撑的小肚肚“哎呀哎呀”的小声哼哼。一些“咬钩上当”的学子张大嘴指着安雪“啊啊”了几声,待安宁娘微笑着将做好的肉夹馍放到他手上时,最后化为一道无奈的微笑,算啦,看在这个名为“肉夹馍”的吃食的确美味的份儿上,商家的一点点小小促销手段也就无伤大雅了。 “娘子,你这个肉夹馍饼子也没有旁边摊子的大,卖十六文忒贵,一个肉包子才十文钱。”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安宁娘就遇到了一个懂得讨价还价的读书人。 “这位学生,话可不能这么讲,我饼子里的肉可是上好的猪肉,份量绝对比肉包子里的肉馅儿足,您吃一个能抵半饱,肉包子一个可没这个的分量。而且买肉夹馍还赠送绿豆水,优惠的很呢。” 安宁娘可不想被这位客人将自己今天开门红的大好局面给搅乱,赶忙解释。 好在读书人都比较重脸面,能说出一句质疑价格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被反驳了也不恼,只是摇摇头走开了,在隔壁摊子花八文钱吃了一晚素面。 安宁娘也没穷追猛打,这位学子身上的长衫洗得都已泛白,浑身也不见一块配饰,一看便知是贫寒子弟,对肉夹馍的价格有微议也正常,半大小子的胃口一个肉夹馍肯定是填不饱,两个肉夹馍就要三十文钱,练打字的宣纸都能买好几张的价格,舍不得也是常情。 安宁娘在给肉夹馍定价时,也是经过思量的,太便宜自己没赚头,这个价格虽然贵了点,可一般的学子还能承受得起,目前看来她预计的不错。 四十个饼子着实少了些,许多尝了觉得好还想再买的回头客都只能在得到安宁娘晚上下学时再来的保证后遗憾的离开。 肉夹馍出乎意料的受欢迎,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安宁娘便开始收拾摊子,说是摊子跟其他摊位比,简陋的很,只是将菜刀菜板和剩下的香菜辣椒末以及装满铜子的布袋子收拾到篮子里,将轻了大半的两个木桶勾在扁担的两头,跟新同行们打了个招呼,挑在肩上便可以牵着安雪的手回家。 “哎,我真是糊涂,竟然忘记去买油纸,许多客人都抱怨肉夹馍的汤汁滴到手上,等咱们将扁担挑回家后,立刻出来买,雪儿记得提醒娘亲哦。”安宁娘边走边检讨。 安雪也跟着像模像样地点头,不管娘亲说什么她都点头,小脑袋里都是对娘亲变戏法一般的赚来好多好多铜板的敬慕。 安宁娘兴奋的拍拍腰间鼓囊囊的荷包,荷包发出铜钱相撞的哗啦啦的声音,开心的说:“我看这肉夹馍的生意能行,学院午休和下午下学的时间一日卖两回,真不错。下午还得多做些肉夹馍才是,还好昨日多买了白面。” 预想成功,安宁娘觉得浑身都变得轻松,语气也欢快起来,“恩,既然肉夹馍的生意做得,那我更得好好做才是,红烧肉汁的肉夹馍虽然好吃,不过还是老汤熬制的卤肉汁更地道正宗,一会儿咱们再买些肉和筒骨做高汤好不好?”安宁娘笑着低头询问安雪的意见。 。 安雪手里捏着刚刚买的麦芽糖,嘻嘻笑着将麦芽糖递给安宁娘,安宁娘摇摇头表示不要后,又有滋有味地小口小口吃起来。 母女俩开开心心回到家,王娘子等人自然是关心地围上来询问她第一次做生意是赔是赚等情况,其实不用安宁娘开口,只需看她脸上洋溢的笑容便已经知晓了答案。 找到赚钱门路的安宁娘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兴奋,神色焕发,看着神采飞扬,似乎又年轻了几岁。 “娘亲好厉害,今早做的肉夹馍全部都卖光了,赚了铜钱还给雪儿买了麦芽糖吃。下午雪儿还要跟娘亲出去摆摊,好多秀才哥哥秀才叔叔都等着吃娘亲做的肉夹馍呢。”安雪自豪地炫耀,还将娘亲买给自己的麦芽糖分给了早就等在一边的虎子和妞妞。 “雪儿,不是所有在学院里读书的学子都像虎子的爹爹一般厉害,都能成为秀才。”安宁娘先是纠正安雪称谓上的错误,然后才对好奇的众人解释说道:“雪儿说的夸张,我是今日特意少做了些,只做了四十个肉夹馍,所以才卖的这么快。如果做得多些,我也没信心能全部卖光呢。” “哈哈哈,我就说宁娘的手艺没得说,绝对会受欢迎,果真没让我失望。”王娘子首先拍掌大笑说道。 其他人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前几日接连吃了安宁娘做的不少新颖的吃食,他们都被安宁娘层出不穷的新吃食折服。就连金氏都送上了酸溜溜的祝贺。 “哪里哪里,都是大家捧场,我的手艺也就一般,只是胜在新奇罢了。”安宁娘谦虚的说。 的确,安宁娘有自知之明,她的厨艺也许还比不上镇子上大酒楼里的大厨,不过她的优势在齐全的调味佐料和头脑里满满的夏朝人没吃过的美食菜谱。 “你能做出来别人想不出来的吃食就是你的本领,靠着这个本领你便饿不死,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孙大娘感慨的说。 安宁娘抿嘴笑,今天是她穿越以来笑得最多最开怀的一天。 “行了,你也别和我们在这儿说话,忙碌了一中午,快回去好好休息下吧,下午不是还得再出摊么?”孙大娘见安宁娘面露疲色,便出言“驱赶”。 第三十六章 “娘亲,我只睡一小会儿,等我醒来还帮娘去卖肉夹馍,然后赚好多好多的铜钱。” 安雪躺在床上,仰着困极了皱成一团的小脸对安宁娘说,说完,用小手掌挡着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安宁娘帮安雪掖好被角,柔声说:“恩,我的宝贝,乖乖睡吧,睡醒后娘亲带你上街去买好吃的。” 安雪勉强地摇摇头,认真地说:“娘亲做的吃食最好吃,别人做的都比不上。” 安宁娘忍不住笑,“恩,谢谢雪儿宝贝对我厨艺的肯定,我决定,为了奖励你的赏识,今晚的晚餐由你点餐,好不好?” 安雪开心地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安宁娘温柔的脸庞,问:“真的么?那雪儿可要好好想想,晚上吃什么好呢?” 安宁娘呵呵笑,“雪儿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娘亲,娘亲先去厨房吃点东西,好有力气为雪儿准备晚饭哦。”安雪中午吃了一个肉夹馍,现在还不饿,安宁娘却是忙得什么都没顾得吃,现在饿得不行。 安雪立刻体贴的说:“娘快去吃饭饭,雪儿长大了,自己也能睡觉觉。雪儿会边睡边想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弱不可闻,安雪头一歪,直接睡熟了。 安宁娘忍着笑,轻手轻脚地走向厨房。 扁担竖起靠放在厨房进门口旁的墙上,两个木桶空了一半,一个木桶的上层白吉馍全部卖完,下层里的红烧肉汤汁也所剩不多。另外一个木桶里的绿豆水还余下小半桶,有些学子还询问绿豆水是否单卖,安宁娘说今日全部免费赠送,明日想买的自带器皿,一文钱一份。 安宁娘将木桶上层的竹篮取出放置一旁,将盛装白吉馍和竹篮的木桶以及菜刀等工具分别清洗干净后,又舀了一碗绿豆用清水泡上,才想起安抚咕咕直叫的五脏庙。 厨房里的柜橱里还有早上剩下的一张饼子,安宁娘饿得狠,也没热,就着红烧肉和腌萝卜狼吞虎咽几口便下了肚,又饮了一大碗绿豆水,腹内才终于不再锣鼓声鸣。 下午的阳光明媚的照进来,照的人身上暖洋洋,困意就渐渐地涌了上来,安宁娘倚着窗子往外看,吃完午饭的女人们又聚在了院子里赶工,今天的阳光明媚的刺眼,她们便在院子里撑着油纸伞遮挡艳阳,金氏仍旧小心眼不愿意让只有一把小油纸伞的苏氏占自家大油纸伞的阴凉,被孙大娘横了一眼后便消停了。 从前的安宁活在自己制造的茧蛹里,封闭了自己和外界的感触,现在她才感觉到生活真正的滋味,有辛苦,有磕碰,要流汗,要忍受,只有这样才能被接受,被支持,被需要,被感动。 笑,不再是只为自己而笑,哭,也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哭,即便是跟金氏的斗嘴,也没那么令人厌烦,因为安宁娘感受到自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正在努力地活着。 从未有过的充实感和成就感充斥着安宁娘的身心,让她醺醺欲醉。 穿越,其实也很美好。安宁娘第一次由衷的感激。 午睡的时间不宜过长,小半个时辰后,安宁娘便将安雪唤醒,洗漱打扮后带她出了门。 不需仍旧有些迷糊的安雪提醒,安宁娘到了元宝街第一站便是去杂货铺买油纸。常去的肉铺买了猪肉,又挑了几根新鲜的筒子骨让店家剁成方便熬煮的大小用油纸包裹好放进竹篮里。 肉铺门口的摊子上买了一只现场割喉的鸡,在给鸡割喉时,安宁娘用手掌捂住安雪的眼睛不让她看,可安雪却胆大地扒开她的手掌偷瞧,割喉放血全程看完一点不适感都没有。倒是安宁娘皱着眉看得颇不舒服,被自己的女儿笑话了一番。 其实用鸡肉做肉夹馍,成本会更加低廉,偏安宁娘就是不喜欢处理杀鸡以及拔鸡毛等等这些事情,而清风镇又没有类似前世超级市场里有卖已经处理完毕光滑溜溜的整鸡的肉铺。家里之前安武买给她补身子用的鸡,、最后还是托秀才娘子帮忙处理,这事被金氏无意撞见,嘲笑了她好几日。 这只鸡买回去是为了熬制卤汁使用。 安宁娘想着总麻烦王娘子也不太好,便在最初就放弃了鸡肉,选择价格相对昂贵许多的猪肉做肉夹馍,反正有空间厨房作弊器,一文钱能买下一整头猪肉,在她以不明显不打眼不高调的原则调控下,成本减半是没问题的,再多怕露出破绽。 菜摊上买了些青菜,现在这个季节,市面上的青菜不是很多,而且价格也贵些。 小孩子容易饿,睡一觉醒来便觉得肚肚空空,少不得又用自己荷包里的铜钱买了些零嘴吃,安宁娘虽没带孩子的经验,却也知小孩子不易多吃糖,不易多吃零食,因此安雪自掏腰包买的糖霜只被允许吃了一块。安宁娘给她买了一张元宝街上最受欢迎的张婆油酥饼,这才让抽抽着小脸的安雪恢复了笑容。当然,午饭只是随便对付的安宁娘也给自己买了两张,母女俩边走边吃,回到家的时候,除了嘴边还挂着几颗芝麻粒外,剩余的都进了她俩的肚子。 到了家,安宁娘便开始筹备下午出摊,毕竟许多学子是要赶回家去吃晚饭的,因此虽中午的开门红给了她信心,安宁娘还是只做了五十张白吉馍。 红烧肉还剩下不少,稍稍再做一些便足够今日所用,等明日她的卤汁做好,便做腊汁肉,这样做出的肉夹馍味道独特,不会轻易被模仿了去。 泡了一个多时辰的绿豆下了锅,跟上午熬制的绿豆水掺在一起,安宁娘没有吝啬柴火,特意多熬了一会儿,这样绿豆煮的绵软酥烂,清热解毒的功效清减了,可更适合脾胃虚弱的人食用,安宁娘是怕发生学子里有胃肠不好的饮用了自己的绿豆水引起不适的事件。 下午还在老地方摆摊,果真有许多学子直奔这里找来,半个时辰的工夫,五十张肉夹馍通通卖了出去。 收摊回家。 “娘亲好厉害,肉夹馍又都卖出去,又赚铜钱了。”知道肉夹馍卖掉便是赚了钱的安雪很是兴奋,在回家的路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哈哈,原来我家雪儿是个喜欢铜钱的财迷呢!”安宁娘心情愉悦的打趣道。 “雪儿不是财迷,铜钱可以买,买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安雪不赞同的皱着鼻尖抗议。 “哦哦,雪儿不是财迷,是吃货。”安宁娘被安雪童真的想法逗得开怀大笑。 “娘亲坏银,雪儿不同娘亲说话了。”安雪嘟着嘴将头别到了一边。 “哈哈哈哈……”安宁娘笑的更大声。 第三十七章 早早收摊归来的安宁娘拎着已经死透透的鸡和两根筒子骨敲开了隔壁王秀才家的房门,秀才娘子见安宁娘小心翼翼拎着死鸡的架势,哭笑不得,接了过来,筒子骨却怎么也不肯收,别看筒子骨上面被屠夫剔的干净见不到肉丝,用来熬汤也是有肉味的,一根也要几文钱。 本来就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儿,热水什么的都不用自家烧,柴火都不费,就是耽搁一点时间而已,安宁娘之前让安雪给虎子送来做好的鸡腿两只已经让她觉得占了便宜,不好意思的很。 安宁娘既然将筒子骨拎来就没有再拎回去的打算,便同推辞不肯收的王娘子说道:“王嫂子,我家以后就靠着做些吃食生活,我偏又不会收拾这鸡鸭的,以后还少不得总麻烦你,这些算是我先送上的订金。” 王娘子哭笑不得的接过“订金”,不过费些工夫,偶尔能给相公孩子填填肉星儿的确不错,换了谁这桩买卖都乐意。不过她还是中肯地建议说:“宁娘,哪有做厨子的见不得血,杀不得鸡拔不得鸡毛的,不如今天你就跟着我学学如何把这只鸡处理好吧?” 王娘子最可贵便在于此,明知是自己家占便宜的事情,她却不会为了这些小利故意隐瞒不说破。 安宁娘立刻连连摆手拒绝,可怜兮兮的表示:“我的好姐姐,你可饶了宁娘把,你让我杀鱼割猪羊牛肉我都易如反掌,就这鸡鸭鹅家禽我真是处理不来,我有童年阴影。” 见安宁娘惊悚地都变了脸色,王娘子也只能无奈地将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接下了。今晚的餐桌上也多了一道加了筒子骨的大烩菜。 将重任交付出去后,安宁宁只需烧一锅开水,剩下便等着秀才娘子将光滑溜溜的整鸡送回来。秀才娘子处理的很干净,鸡心鸡肾这些不能食用的内脏都已经扔掉,鸡心鸡肝留了下来。安雪还小,吃多了脏器食物不好,鸡心鸡肝安宁娘也没要。 烧完开水,家里的柴火眼眼看是不够晚上使用,这个时间走街串巷卖柴火的小贩是见不到了,好在状元巷口有一个常年在那摆摊的樵夫,因为摊子就摆在家门口,偶尔邻里柴火用完了去他那里买都能有。安宁娘便摸了把铜子去他那里买了一捆柴回来。 买柴归来,王娘子还没将处理完的鸡送来,安宁娘便坐在床边开始结算今日的收入。九十个肉夹馍赚了一千四百四十个铜钱,全部倒在铺在床上的大张油纸里,看得安宁娘笑弯了眼。 安宁娘做得白吉馍稍大些,一斤面能出大概八张饼子,刨除掉摊位费面粉猪肉调味料油柴火等成本,一个肉夹馍也就是二三文钱的赚头,可是安宁娘可是有作弊器在手的优势,光是食材的采购上添加入从空间厨房购买来的食材,就将成本拉低了许多。平均勾算下利润提升到了五到六文钱。 按照这样的好势头发展下去,粗略估计一个月的收入绝对比安宁娘母女俩从前在苏府的月例钱只多不少。 一日十文钱的税钱,一个月三百文钱还在安宁娘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夏朝对商贾的税收比安宁娘预想的要宽容,小本经营者依靠一技之长混个温饱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安宁娘发现其实不是每个摊子衙役都收一样的钱,基本是以十文钱为最低标准,最多她见到一个摊位缴纳了二十多文钱。她怀揣着不解询问了孙大娘,才知晓原来夏朝对像她这样的小摊位经营者施行的是“三十抽一”的税法,具体的算法孙大娘也说不清,说那是徵税官的事情。 当然,安宁娘不久后得知自己并不是只需缴纳这每日的十文钱就能够合理合法地生活在夏朝,她还要再夏秋两季缴纳相应的赋税才可以,这也是后话了。 现在的安宁娘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脑袋里铜钱和肉夹馍的计算公式不停地变幻来去,一天卖一百个肉夹馍,就能赚六百文钱,按照现在的行情便是十五两银子,一年一百八十两银子,不出几年,自己就能买到跟孙大娘家一般的四合院一座了。越算越美的安宁娘,嘴角的笑容裂开的越加灿烂。 秀才娘子送鸡过来时,见到的便是安宁娘独自坐在床头呵呵傻笑不止的状态,好在安宁娘算完利润便将铜钱都锁进了床头柜内,否则王娘子真要以为她财迷了心窍呢。(正答啊!) 被王娘子打断了美好未来的畅想,安宁娘仍旧好心情,谢过且送走着急回去给王秀才做晚饭的王娘子,她也开始准备今日的晚饭。 教育小盆友要讲信用,要说实话,要说到做到,作为大人必须以身作则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安宁娘说过今天的晚餐让安雪点菜,便不会食言,将安雪唤了回来,询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安雪小脑袋摇晃了半天,却还是没主意,嘴倒是甜,说娘亲做的吃食都太好吃,她选不出来哪个更好,被安宁娘笑着在脑门上点了一指头,撂下一句“晚饭还是娘亲做主吧只要是娘亲做的雪儿都爱吃”后,吐着小舌头跑掉了。 安宁娘被安雪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直摇头,得,还是看看今天厨房里有什么食材让自己选择吧。木桶底还剩下一些红烧肉,捞出来勉强凑成一小盆,又做了一个爽脆多汁的白灼菜心,一个鸡蛋两根黄瓜做成一道鸡蛋瓜片汤,捞好的白米饭焖在锅里,两菜一汤有荤有素营养搭配刚刚好。 晚饭后,安雪仍旧是乖巧地帮忙收拾好桌子后,才去找虎子学习下午没有背会的古诗。安宁娘则着手开始做卤水。 首先是制作香料包:草果用刀拍裂,桂皮用刀背敲成小块,干草切成厚片,香葱挽结,生姜用刀拍松,红辣椒干切成段,最后将八角、桂皮、陈皮、丁香、山奈、花椒、茴香、香叶、草果、生姜、甘草、红辣椒干等一起装入香料袋内,袋口扎牢。 当然,这么多的调味料在夏朝想要凑齐全是很难甚至不可能做到,幸好安宁娘有随身厨房随便购的作弊神器才能顺利得以完成。 安宁娘将香料袋打好结,放入锅内,用水煮上几分钟,捞出放入清水中浸泡。 接着是做糖色,这个步骤非常重要,做出的卤水卤出好颜色的卤味它功不可没。 安宁娘从空间里取出适量的冰糖,碾成细粉,倒入锅中用油炒,炒成色泽金黄不甜不苦的时候便成功。 然后是做卤汤。安宁娘先用刀将鸡肉剃掉,放到干净的盆子里待用。将剃干净肉的鸡骨架和筒子骨放到大锅里用凉水汆煮,开锅后用勺子撇掉浮在上面的血沫,将鸡骨架和筒子骨捞出用清水洗净,然后锅内换水,放入用刀背拍破的老姜和留根全长的大葱,再次熬煮。这次煮开后,将火苗调小变成文火慢慢熬制成卤汤。 最后,将香料袋,葱结,姜块,黄酒,酱油,盐,熟花生油,味精和适量糖色倒入卤汤中,加大火煮出香味,卤水便做好了。 第三十八章 卤水完成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除了马半仙家以外的各家的桐油灯都点上了,映照在窗子上,照出一个个模糊的影子。 今晚的夜色很美,繁星满天,初夏的晚风仍带着几分冷意,家家紧闭的门窗将寒冷挡在了外面,屋子里笼罩在黄亮的朦胧的温暖中,孙大娘家和秀才家都在赶着夜工做鞋。 安雪已经回来了,见娘亲在忙,懂事的她自己洗脸漱口铺床,躺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地背诵着刚刚学会的古诗“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 窗台上放置一盏桐油灯,如豆粒大的红黄火苗,将安宁娘和厨房里的物什照成皮影黑乎乎的影子,影影绰绰的,即便身在其中的安宁娘因为还不太适应,偶尔也会被闪跳的光映照出的影子吓一跳。 安宁娘将卤水舀出倒入准备好的容器里,外表是一个半人高的木桶,里面却是自己从空间里挑选出来的不锈钢圆桶,完美地嵌入在木桶内。将盖子盖好,外表看就是一个普通的木桶,飘着独特香味儿的普通的木桶。 对安宁娘而言,这锅卤水的用处已经不仅仅是开始所想为腊汁肉作用,刚刚她又有了新的点子。这卤汁还可以用来做其他卤味。 夏朝也有类似的卤味,不够调味料没有安宁娘的齐全,调制出的卤味味道自然也不能跟安宁娘的卤水卤制出的吃食相比。 要卤些什么吃食呢,安宁娘一时还没有想好,身体却跟她开始抗议,毕竟是一场大病伤了元气,忙碌了这一整日,身子就有些受不住。 撑着最后的精神将绿豆泡上,简单洗漱后,安宁娘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上了床,搂着安雪软绵绵的小身体,很快进入了梦乡。 四月二十七日,晴朗无云。 安宁娘早起在市场买了五块白豆腐以及一筐十二颗菘菜回来,白豆腐是准备做卤豆腐块贩卖,菘菜她打算做成前世爱吃的泡菜。 安宁娘回来的开门声,将安雪吵醒,安雪揉着惺忪的眼睛往外看,窗子上一片明亮的白,瘪瘪嘴,抻着懒腰爬出了被窝。 安宁娘将切好的肉块和白豆腐块儿都放入了卤水中,然后便抱起站在门口等着的安雪回里屋,洗漱穿衣服。简单的洗漱换衣安雪已经可以自理,不过有时候她还是愿意撒娇让娘亲给弄。 “娘亲,门口好多菘菜。”安雪打着哈欠乖乖滴坐着让安宁娘扎辫子。 “那个是娘亲买来做泡菜用的。”安宁娘现在扎头的水平虽然不能说提高,但是至少熟练了。 “那墙上挂着的红辣子也是用来做泡菜的么?” “辣子是要给雪儿做好吃的香辣酱。” 吃货母女俩的一天是从讨论食物开始。 “那我们吃完早饭就做泡菜和,辣酱吧。”遇到吃的事情,安雪总是很勤快。 “还不行哦,宝贝,我们得先将白菜,呃,菘菜在太阳底下晾晒两日才行。” “哦。那,娘亲,我们还是想想早饭吃什么吧。”这就是一个标准吃货的执着。 早餐是掺了白米粒的绿豆粥,一人一个煮鸡蛋和脆萝卜皮咸菜。 将卤好的腊汁肉和豆腐块儿捞出,十斤面烙出八十六张白吉馍,熬好的绿豆水倒入木桶里,一切准备妥当,安宁娘就跟昨日一样挑起扁担出了门,不同的是,今日出门的时间比昨日提前了些,而且安雪中午留守在家。 晃晃悠悠地到了学院门口,安宁娘将木桶放下在昨天的位置上,揉着酸痛的肩跟右手边的汤面摊子的摊主夫妻俩和气地打个招呼,却疑惑地发现左边的摊子换了业主,新业主也是一对中年夫妻档,摆的是包子摊,看着面相不如原来的摊主和善,对安宁娘友好地微笑,中年女子却拉长了脸。 安宁娘没那闲工夫用热脸去捂别人的冷屁股,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摊位。 趁着新邻居不注意,汤面摊子的老板娘悄声告诉安宁娘,原来今日老赵――鱼羹油饼摊主按照往天的时间推着车子来到,不想位置竟然被着夫妻俩占了去,虽说每个摊位的位置没有强制规定所属权,不过大家约定俗成谁在哪儿也是默认的,突然来了一个破坏规矩的人,着实打了老赵一个措手不及。老赵为人老实,同这夫妻俩争论也没个结果,无法,只有推着车子重新觅位置去了。 安宁娘立即警醒,安宁娘立即警醒,看来并不是所有的劳动人民都是朴实诚恳,一群白羊里总会有那么几只不合群的暴力黑羊。 没等安宁娘想出一个妥善的法子保全自己的摊位不被他人抢夺,清风学院的下学钟声准时被敬业的校工敲响。 胜在新颖,来买肉夹馍的学子很快便将摊子围了起来,连带的,新推出的卤豆腐块儿不是肉菜。却又带着肉香,价钱还不贵,也卖出去不少。买肉夹馍赠送绿豆水,绿豆水单买一文钱一份,无论你拿来的水壶水袋大小,一份基本都给装满。 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在忙碌中很快度过,学子们又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回到学院继续下午的课业。不少吃食摊子开始收摊,他们中大部分是要转战元宝街,安宁娘的肉夹馍已卖光,卤豆腐还剩下一些,木桶里的绿豆水也只剩下个桶底,便决定收拾东西回家。 安宁娘打算将剩下的卤豆腐带回去当午餐也是一道菜,出锅的时候安雪尝了一小块,还蛮喜欢的。 这般想着,旁边汤面摊子的娘子却凑上前来,一边开口称赞安宁娘卖的吃食味美新奇,豆腐都带着肉香味,一边递过来五文钱想买两块卤豆腐给自己男人当下酒菜。 安宁娘的卤白豆腐块三文钱一块,五文钱两块。 都是同行,又是“邻居”,这钱安宁娘没有收,夹了四块卤豆腐放到她递过来的大瓷碗里,笑着解释说:“不过几文钱的玩意儿,拿回去给大哥下酒吧。” 汤面娘子不好意思的往回缩手,不肯接碗,“你看,你不要钱,又多给,这咋好意思呢,都是小本买卖,利都薄着呢,都不容易,我可不能白要你的吃食。” 安宁娘笑着摆手,她开始的确是想白送的,可听她的这番话,却有了新的心思,“大嫂子,我这个豆腐你也不白吃,宁娘这里有个事儿还望请你和大哥帮忙。” 汤面娘子听到此话,爽快地回道:“我男人叫张海,家里排行老大,妹妹叫我张大家的就行,有啥事你且说。”能用帮忙的方式抵掉铜钱,这等好事只要不太为难她都是愿意做的。 “这事儿也简单,就是我看张大哥大嫂为人好相处,我也想跟你们做邻里,以后倘若我来得晚些,你家旁边这个位置能帮我留意着可好?” 张大家的当即应允,连连保证让安宁娘放心,只要她来得早定会帮安宁娘将她的摊子守住,然后乐呵呵地端着碗回去了。 张大长得一副庄稼汉相,人高马大,脾气却老实的很,弯着腰在收拾桌凳,捆绑好放到班车上,一会儿要推到元宝街还要卖到晚上才能回家的,安宁娘东西少好收拾,挑着变轻的扁担回家时,张大还抬起头和气的跟她摆手。 等生意稳定些,安雪也能撒开手,也可以在元宝街上寻一块好位置,做整日的吃食买卖,安宁娘一边往家走,一边暗自琢磨。 第三十九章 下午,安宁娘特意踩着点来,果真,张大夫妻俩早早就到了,桌椅大锅都已摆开,她的位置也用板凳占着,初步测试看,张大夫妻确是可交的守信之人。 投桃报李,收摊前,安宁娘将剩下的几块卤豆腐都送于张大,张大夫妻不愿多占便宜,非得付钱,坚持在三,安宁娘就收了个本钱,两下皆欢喜。 今天剩下了几张饼子,回家后,安宁娘将卤肉热了热,做成了肉夹馍让安雪给邻居家送了去。连吃了两日的饼子,安宁娘晚上打算换换口味,蒸了一锅白面馒头,刚买的白面比之前的贵些,也更白且细腻。 卤肉炒菘菜,中午卖剩下的卤豆腐,甩袖汤,两菜一汤,有热有凉有荤有素。 饭后,将卤肉炖进锅里,安宁娘将安雪和自己今日穿的衣服泡在水盆里端到外面去洗,等她将脏衣物洗干净晾晒完进了屋,安雪横趴在床上,睡着了。安宁娘走近一看,也不知她梦里梦到了什么,嘴角还带着笑容。 这个小家伙,因为院子里曾经发生过一件不大不小的失窃案,生怕别人将她的菘菜也像那件旧衣服一样被不知不觉的卷走,也不跟着安宁娘出去,就守在家里当守菜奴。 安宁娘小心翼翼地将安雪抱起来,换个方向将她的脑袋搬到旁边的枕头上,将踢到一边的薄被重新盖好,又用湿毛巾给她擦拭了脸和手脚,小孩子睡得沉,竟然一点都没有醒。 做完这些,安宁娘便将钱袋子拿到桌前,“哗啦啦――”安宁娘将口袋里的钱都倒在桌子上,听着铜钱相撞发出的响声,满足的笑,恍然不觉自己现在的形象就是一个活生生钻进钱眼里的财奴。 肉夹馍卖了一千九百三十六文,卤豆腐三百六十三文钱,绿豆水十二文钱,一共收入二千三百二十三文。 一块白豆腐二十文,能做二十块卤豆腐,卖五十文左右,利润可观,肉夹馍的利润基本控制在了五到六文钱一张,将所有的成本刨除,今日赚得纯利润八百文。 所谓赚钱难花钱易,这些铜钱在兜里没捂热乎当日就花了出去,用来买米面调味品。为了掩人耳目,安宁娘在市场上毫不吝啬地大肆扫购调味品,若是那有些人按照她买的所有调味品去调制卤肉,那可就要出大笑话了。 今年小麦的产量稍好一些,因此安宁娘买的面是二十文一升,买了一石花费一两半银。白米要每升贵上二文,花费四十四文买了两升。 夕阳笼罩着大地,小院里生气勃勃,一派平和。趁着天色未暗,安宁娘多做了几个卤料包备用。将卤料包放入随身厨房的冰箱里,这才揉着酸痛的肩背简单的洗漱后上了床。 睡梦中的安雪小嘴吧嗒吧嗒了两下,也许是梦到又吃到娘亲做的新颖美食,嘴角都咧开了。 “娘,雪儿什么时候去学习绣蝴蝶呢?虎子跟他爹爹又学了好多字了。”安雪扯安宁娘的衣袖开始了每日n问。 安雪对学习刺绣的事儿很上心,这几日总爱围着安宁娘问她的师傅在哪里师傅爱不爱笑打手板不等等问题,安宁娘终于被磨得受不住,决定尽快将这个小缠人精送走再说。 安宁娘俯下身,将小妹前额不听话的碎发别到耳后,笑着保证说:“今天下午娘亲早点收工,咱们就去给你买拜师礼,明天就带你去拜师。不过,刺绣可不像是扑蝴蝶抓蜻蜓那般好玩的事情,需要恒心和定力,要耐得住性子,雪儿能做到么?” 安宁娘根本就没有自己女儿可能不会被吴师傅选上的想法,她太有信心,安雪又懂事又乖巧,玩起绳子变花样小手比她还灵巧,根本不存在被刷掉的可能嘛。 安雪想到隔壁虎子她爹捧着一本书坐在窗边一坐便是整一个下午,鬼画符似的没颜色没图画的书有什么好看的呢,难道学习刺绣也要这样天天坐着么?安雪有些犹豫了,绞着手指不说话。 见安雪的小脑袋都耷拉了下来,安宁娘揉揉女儿肉乎乎的小耳垂,轻声安慰:“雪儿,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十全十美尽如人愿。比如娘,我喜欢做各种好吃的食物,喜欢研究新的菜式,喜欢尝试不同的烹饪方法,但是为了养活这个家,嫂嫂要开小吃摊,那大多数时间里,就只能做有限的几种食物,卖给客人赚钱,有了钱咱们娘俩才能有吃有喝有衣服穿有地方住,因此虽然反复做同一种食物的过程很枯燥很无趣,又很累。可是它能养活咱们,这件事变得很有意义。” 安宁娘不想将女儿养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早早的让她懂得生活不易,培养她独立自强的性子才是对她最好的教育。 安宁娘借着学习刺绣的事给安雪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课。可无奈学生安雪年纪尚小,听得似懂非懂,“娘,那我学习刺绣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吗?” 安宁娘笑着不答反问:“雪儿自己认为呢?” 安雪苦恼地思索了几秒钟,才肯定的点头。 “那,雪儿能告诉娘亲,你认为它的意义是什么吗?”安宁娘想了解安雪到底如何聪慧,能领悟到几分。 安雪抬起头,充满信心的说出她所理解的答案:“因为学习刺绣要花钱,花钱就要学到东西,学不到东西钱就白花了,有意义就是花钱学到了东西,钱没有白花。” “呃……”安宁娘被安雪抛出的答案震撼到,呆愣了两秒,直到看到安雪期待的眼神快要暗淡才精神恍惚的摸了摸她的头,心不在焉的夸奖说:“我们雪儿好聪明,说得太对了,太,有意义,了!” 这个回答真是太凶残,让人不忍直视的答案啊。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个吃货还是个财迷呢。 安宁娘不敢问:安雪到底是更喜欢铜钱还是更喜欢美食的问题。她怕会听到爱美食但是更爱能买到许多许多美食的铜钱这样的回答。(正答!) 第四十章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去买给师傅的礼物啊?雪儿等得花儿都谢了。”早饭过后,安雪便扒着厨房的门对刷碗的安宁娘撒娇催促,还用上了安宁娘教会她的流行语。 安雪的性子日渐开朗是好事,可若是太欢脱便好事变坏事了,为了磨磨女儿的性子,安宁娘慢条斯理地刷碗,将碗筷放进柜橱中,对安雪小脸上的渴望故作不见。 安雪敏感地发现娘亲态度变冷淡,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抻平急速运动而皱起的裙角,乖乖滴站在门口,也不开口说话,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随着娘亲的移动而移动。 收拾完厨房,将肉块和豆腐都下了卤水锅,安宁娘洗净手,才终于回身理会已经快站成蘑菇姑娘的安雪。 “雪儿,娘亲今日有好多的活儿要做,要做肉夹馍和卤豆腐去街上卖,还要做香辣酱和菘菜泡菜,雪儿想帮帮娘亲么?” 安雪立即点头,为自己的不懂事而有些愧疚,娘亲这么累自己还烦她让她为自己生气,安雪决定今日要好好表现,将功补过。 安宁娘便让安雪帮忙将厨房角落里堆着的菘菜搬到院子窗台下面,继续晾晒。 安宁娘带着安雪一趟趟地进出,将厨房里的菘菜都搬到了院子里。 今天院子里依旧很热闹,做鞋五人组一边聊天一边做活,妞妞无精打采的靠在金氏身旁,受伤的右手被包扎成一个大馒头,动一下就疼地嘴角一瘪一瘪的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只要她一发出呜呜的哭声,金氏就没好气地瞪过来,妞妞立即摒着气,将眼泪憋了回去,样子好不可怜。 安宁娘母女俩仓鼠搬家的行为自然落在了院子里的人的眼中,不过前两日都是安宁娘自己当板运动,今日拉了安雪当童工。 金氏一脸终于让我发现真面目的八卦表情,用胳膊肘子撞了下旁边的姜氏,一副我早就料到的口气说:“你看,我就说那个女人不是东西,有那个好女人能好端端被赶出夫家,你看,对待自己亲生的,都这么狠心,呦呦呦,才几岁大的孩子,就让她干重活。” 姜氏是个闷葫芦,轻易不开口,只是朝安家母女那里望上一眼,在她俩怀里的“重活”上停顿了一秒钟,便又低头专注的纳鞋底。 秀才娘子不以为然的接口说道:“嫂子你也别说的这么肯定,谁家的孩子不干活,我也疼我家虎子,家里的活儿该他干的他也没少做。就说咱们院子里,谁家疼孩子一天吃三顿不缺肉的,还打算给孩子专门找女工师傅,咱们在娘家时也没受过这种待遇。” 金氏不屑的撇嘴,“哼,穷装,越穷越装,就会做样子,嘴上说的好听,也没见她真带着安雪去吴师傅家啊。” 秀才娘子转过头,心里鄙视极了,说别人穷装,你金氏倒是不穷,啥时候也学着装一下吧。就说妞妞,虽然是女孩子不讨奶奶的喜欢,你做母亲的也不疼惜,心情不好就拿自己家孩子出气,整日非打即骂的,好好一个女孩子,给教育个不成样子。 秀才娘子朝离自己近些的安雪招招手,和善的说:“雪儿,雪儿她娘,过来吃果子,今早刚摘下的野果子,甜得很。” 安宁娘摆摆手,拒绝:“谢谢王嫂子,我早上帮雪儿吃完了她剩下的福根(即安雪吃不了剩下的饭),现在腹中饱胀,实在吃不下了。” 安雪将一颗小号菘菜放到地上,同其他菘菜堆在一起,叉着腰,用手背擦额头上的汗,故作大人的说:“好累,有意义的事情,不好做。” 安宁娘忍不住抿嘴一笑。其他人倒是没听明白安雪话里有何玄机,只是被她一系列的小动作给逗乐。 金氏忍不住开口挑拨,“雪儿,莫不然你早上也吃得撑了,你娘让你干这些“重活”消食。你娘对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金氏在个别字眼加了重音。 孙大娘冷冷的瞥了金氏一眼,金氏立即噤声。 秀才娘子也不赞同的瞅了金氏一眼,转过头继续热情的对安雪说:“我们雪儿真是越来越懂事,知道帮娘亲分担家务了呢,快来王婶这里,让王婶抱抱。” 安雪挺直了小胸膛,大声的说:“雪儿不累,雪儿还能搬好多好多颗菘菜。” 安宁娘听出了金氏话里的挑拨,心里虽然对金氏的刻薄和多管闲事不满,脸上却丝毫未显,说:“让雪儿偶尔运动下也无妨,以后她去学习刺绣总是坐着对脊椎不好,再说我可不想给雪儿养成两手不沾阳春水的那种娇娇小姐。” 秀才娘子赞许的说:“宁娘的想法是对的。我相公在老家时,还一边务农一边读书呢,身体啊比学堂里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酸秀才要好多了,考试的时候,那些秀才有些都挺不住病倒了,他啥事儿都没有。” 安宁娘笑意盈盈的说:“身体是奋斗的本钱,无论是读书人还是咱这样普通过生活的人,如果把最基本的本钱都输光了,还谈什么胜利啊!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嗯,说的不错。”孙大娘也表示赞同。 深有体会的秀才娘子自然更是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金氏见大家都同意安宁娘的说法,憋着气回手就在妞妞的后背上拍了一记,“你个作死的丫头,哭甚么哭,福气都让你给哭跑了。” 安宁那一世,重男轻女的观念依旧存在,但是女儿却也是娇贵,女儿细心贴心关心,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比那等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儿子好不知多少倍。安宁娘见不得像金氏这样偏心狠心的爹娘。 牵着安雪回到自家窗下,不想让安雪总见到家暴的场面,对孩子的身心健康无益。 安宁娘将菘菜蔫坏的菜帮掰下扔掉,安雪在一旁有样学样,安宁娘不时指点她如何发现并找出菘菜里隐藏的虫子,那些蔫坏的菜叶是不能食用需要摘除,安雪学习得很认真。 安宁娘耐心的教小妹如何洗菜才能洗得干净,洗菜时眼睛要盯紧,有什么石子小虫子的粘在菜叶里面都要挑出来,要不然就会发生吃到石子硌牙齿或吃到熟虫子的惨剧。 安雪听到娘亲的话,一想到嘴里吃到虫子的情景,立刻恶心的直发抖,小脑袋都快扎进水盆里去择菜。 摘完菜,用井水洗净后晾晒一会儿将减肥了一些些的菘菜整齐地码在窗户下晾晒,安宁娘便进了屋。 小孩子学习热情高,可也是三分钟热度,注意力一会儿便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安宁娘也不将她圈在厨房里,安雪跑到院子里帮忙晾洗干净备用的旧布条。虎子上午不在家,被他爹爹带出去会朋友了。 第四十一章 农家灶台安宁娘已经用得很熟练,起火烧开了半锅水,将开水舀出,昨日买的花生放入开水里浸泡,去皮。再将晒干水分的干辣椒装入钵中,用捣捶捣碎成辣椒面,到入大碗里,再添加上盐和五香粉以及切碎的鸡肉,并花生一同放入油锅炸到金黄捞出。 “宁娘啊,你又在厨房里鼓捣什么新吃食呢?从家里厨房窗子飘出来的,满院子都是馋人的香味儿。嫂子跟你打个商量,下次再做吃食时等我们吃饭的时候弄,这样就着你做出来的香味儿我家都能省下一盘菜了,哈哈哈。”秀才娘子对端着飘着香气的盆子出来的安宁娘打趣说。 安宁娘将花生米放在阳光下晒干水分,忍俊不禁道:“我的好嫂子,你可别逗我笑,我若手抖打翻了盘子,安雪可就得蹲你身旁哭了。我是看天气变热,雪儿这几日胃口有些不佳,打算做个香辣酱和泡菜给孩子们开开胃。” “整个状元巷就属你的吃食是独一份的精巧,别人家做酱块也就是用黄豆,你的酱偏用花生,我闻着还有辣椒和鸡肉的味道呢。”秀才娘子疑惑的问。 “这是我在夫家时学到的一个做酱的方子,不是做酱块,是几日便能做好食用的酱,我这也是第一次做,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安宁娘大方的解释说。 听说是同酱块不一样的做酱方子,金氏立即感兴趣的追问道:“啥方子,说出来让我们帮你参谋下,省的你自己瞎弄浪费了材料。” 孙大娘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自家媳妇这眼皮浅的毛病真是让她丢尽了脸,“志刚媳妇说玩笑话呢,宁娘你别当真。等你的香辣酱做好了,到时候让我们尝尝鲜。” 宁娘站在门口微微一笑,“一定一定。” 说完便低头翻花生不再言语,今日的阳光很灿烂,上午便明媚的晃人眼,很快脱落了外皮的花生米就被晒干。 待安宁娘进屋后,金氏便跟婆婆小声抱怨:“婆婆,你干啥不让我说,要是那做酱的法子好,咱家也可以做来尝尝嘛。” “收声。人家方子好是别人家的,关你什事,人家凭甚告诉你。”安宁娘家是要靠做吃食生意谋生,说不准这个香辣酱就是人家的独门秘方,试验成功了要拿去卖钱的,怎么可能随便告诉给外人,也就自己家这个爱贪便宜又没心机的儿媳妇才会如此口无遮拦的开口便要。 “先别说这个方子好不好,却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起的呢。”秀才娘子就事论事说道。乖乖,用花生和鸡肉做的酱,王娘子自认心态良好,也不禁有些嫉妒。 被教训了的金氏转着眼珠子,眼睛瞟到正蹲在地上扒拉菜帮子玩的安雪,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朝她喊道:“雪儿,你家掰掉的菜帮子反正也是不要了,也别浪费,给你妞妞妹妹,让她拿去喂猪。” 孙大娘家养了两头猪,开春刚抓的小猪崽,正是猛吃长膘的时候,孙大娘家屋后还有一个狭小的院子,围了个猪圈,小猪崽就养在那里,被养得白白胖胖,收拾的干净,味道也没到难以忍受的程度。 “嗯,好的。”听说有人能帮自己收拾垃圾,安雪很痛快的答应。 妞妞嘟着嘴在金氏的瞪视下不得不一步一步地挪到安雪身旁,蹲下身用一只手去捧菜帮子。 安雪瞅了瞅不情不愿地搬运菜帮子的妞妞,又瞄了瞄自己家窗户下面的菘菜,蹬蹬蹬地跑进了屋,直奔厨房,趴在安宁娘的耳边小声说:“娘,妞妞把咱家的菜帮子都拿去喂猪了,我刚刚数了,咱家的菘菜有十二颗。我就趴到窗子那边去看着,免得她拿错了,我还能提醒下。” 作为一个合格的吃货,护食是天生的本能。 当然,这也是安雪的一点小小怨念,她曾经有一副鞋垫放在外面不见了,成为继旧衣服被风刮走后小院里的又一个悬案。 安宁娘认为那副鞋垫应该是被风刮走了,院子里虽然有眼皮子浅的人存在,却不至于到小偷小摸的程度,更何况只是一双旧鞋垫。 安雪突然爆发的守家护院的热忱之心让宁娘不忍直视,不得不配合的说:“那就辛苦我们雪儿了。” 得到表扬的安雪蹦蹦跳跳的跑到窗子前,搬了把椅子,站在上面,将上半身趴在了窗台上,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其实眼珠子转悠悠的一直关注着窗子外面的菘菜。 宁娘熟练的将花生碾碎,引火起锅,倒油,待锅内的油烧到冒烟,关火倒入大碗,加入花生碎,碎鸡肉,拌匀。等晾凉后装入瓶内密封,几日后将辣椒肉酱便能开封食用了。 “ok!香辣酱完工,接下来做什么好呢。” 宁娘看看时间,时间却不早了,该准备出摊的饼子了。瞥一眼水缸,已经见底。宁娘便拎着水桶去打水将水缸填满。 大夏朝还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水污染,院子里的水井里取出来的水清澈甘甜,比什么不合格的矿泉水加了添加剂色素的饮料都好喝。 “宁娘,我帮你一把吧。都这么久了,你这打水的技术咋一点进步都没有呢。”见宁娘将水桶放了下去,王娘子起身过来搭把手摇轱辘。 “咦?有声音?这是。。。。井王爷??”摇上来的大半桶水里有一尾浑身漆黑的圆头鱼淡定的游来游去,听到宁娘诧异的声音,还象征性的用尾巴拍打了一下水,似乎在和她打招呼,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气质。 安宁娘的记忆力有“井王爷”这种生物的存在,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将“井王爷”不小心从井里“请出来”。 “嗯。”王娘子淡定的将水桶里的水倒入自家水桶里一大半,给“井王爷”留了些水,又将水桶放了回去,待“井王爷”离开后,才又打了一桶水上来。 “真神奇。”这简直就是院子里的一级保护动物,镇院之宝嘛。 第四十二章 帮安宁娘将水缸打满水,王娘子也回屋做午饭,不多时,秀才娘子家里的烟囱就冒出袅袅白烟。 对门孙志刚兄弟今日衙门无事,又没有饭局,便也准时回家吃饭,金氏自然要给自家相公做饭去,院子里只剩下孙大娘孙娟母女俩和无饭可做的姜氏继续赶活。 说来这个四合院的生活水平相对还是可以的,首先房东孙大娘一家因为儿子孙志刚在衙门当差,基本上都是三餐制,不基本的时候就是孙志刚补回来吃饭的时候。 王秀才一家虽然伙食不如孙大娘家,但几乎每日都是雷打不动的三餐。 唯有马半仙家,一天当中也就晚上能飘出些饭菜的香味儿。偶尔秀才娘子看不过去,会给姜氏送一些吃的。姜氏必定会绣些东西还回来,也算是通过劳动力换取食物了吧。 马半仙若是醉醺醺买了半只烧鸡回来,必定今日赚到了钱,姜氏的日子还能好过些。如果马半仙阴沉着脸慢悠悠的踱步进院子,那么半夜必定能听到姜氏压抑的痛哭声。 四合院的隔音效果一般般,没几日便能听到隔壁传过来姜氏压抑悲痛的哭声,吃不饱穿不好成日还要挨打受虐担惊受怕,安宁娘认为这已经是姜氏最悲惨的生活,不料,人心的险恶只会不断突破她认知的底线,后面竟然还有着更加凄惨的境遇等着姜氏。 穿越,也是一件技术活。如果自己投身到姜氏身上,她保不齐第二日就会将睡梦中的马半仙用锤子砸死。如此想来,宁娘对自己目前“寡妇”的身份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孙大娘怜惜的叹口气,“那人今日又忘记给你留饭钱了吧。”疑问句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这种事情发生已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司空见惯。 孙大娘就没见过谁家的日子是过成这个样子,马半仙做得过分到不仅经常一文钱都不给姜氏,甚至家里的米缸面罐里也是经常性的一点米面也没有。他想起来偶尔会买一点回来,想不起来又没留钱的日子姜氏便只能做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吸风喝水饱了。 甭说,姜氏还却是这个院子里身材最窈窕最弱不禁风之姿的,这可是活活饿出来的好身材啊。 “嗯。他晚上回来,便有的吃了。”姜氏用细不可闻的声音低声说。常年抵抗饥饿,她已经摸索出一套如何最大程度的不耗费力气的生存方式。 去年家里还是米面不缺的,可是她不堪欺辱偷跑了一次被抓回来后,马半仙“吸取教训”饿着她,让她饿的跑的力气都没有。马半仙没给钱的时候,她有私房钱却也不敢用,总这么饿着饿着她也习惯了。 低头太久,脖子有些僵直,姜氏放下手里的活,左右转动颈脖,缓解难受的感觉。 孙大娘一抬头便看到了姜氏转动脖子而不小心露出来的锁骨上方的青紫伤痕,又是一声叹息,“一会儿,我让志刚家的给你送张饼子来,中午志刚拎了一条鱼回来,说是别人送的海里捞上来的鱼,味道很别致,你也尝尝。” 孙大娘不是小气不请姜氏到家里吃,只是不愿被马半仙知晓,又要借机闹事。 姜氏诺诺的拒绝:“不,不了,谢谢大娘,我还行。” 孙大娘见姜氏低眉顺目坐在那里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憋闷,这么好的相貌,这么好的脾性,偏偏遇到了那样不堪的一个人。 女子的命,就是这般,比纸还要薄。一生幸福荣辱,都系在男人身上,半点不由己。这个院子里,苦命的女人原本只有眼前这一个,现在又来了一个安宁娘。 不过,假如自己没看走眼,安宁娘看面相不是个福薄的人,说不准哪日就有了大造化也不一定。 “婆婆,吃饭了。”金氏站在房门前喊。 “哎,来了。”孙大娘站起身,对姜氏说:“我先去吃饭了,你且歇歇。回屋歪一会儿。” 姜氏依言起身,“大娘,你回去吧,我,真的,还行。” “唉,大娘知道,你先回屋去吧。这些东西放这儿就行。”孙大娘将姜氏做到一半的鞋底放到自己的鞋底下面。这么做自然是防着马半仙突然回来发现,这几日做活都让虎子在门口玩耍把风。 直到看着姜氏慢吞吞的走回了屋里,孙大娘才在金氏的再次催促下转身回屋吃饭。 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饼子的味道,安雪咽了咽口水,感觉刚刚偷偷吃的一块饴糖根本就抵不得饱。 “雪儿姐姐诶,你咋趴在窗台上睡觉呢,我娘说,这样睡觉,会有长得丑的小鬼趁你睡觉和你换脸,等你醒了,自己的脸就没了,变成了一个丑鬼的脸。”说完,虎子还做了个鬼脸。 虎子牵着王秀才的手蹦蹦跳跳的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趴在窗子上昏昏欲睡的安雪,立刻热情的迎上去。 “……我在看太阳。我娘说,我是茁壮成长的花骨朵,得多晒晒太阳才能早点开花,虎子你站远点,挡着我的阳光了。”安雪先是朝王秀才甜甜一笑,然后才敷衍的回答虎子。 虎子纳闷的抬头瞅了瞅太阳,怪刺眼睛的,有甚好看,而且自己长得还没窗沿高,肿么会挡住阳光,这点疑惑不能影响虎子的热情,“雪儿姐姐,你见到你的刺绣师傅了么?凶不凶,打人不?你学习刺绣后还能跟我一起玩耍么?” 虎子停下来跟安雪聊天,被他牵着左手的王秀才自然也停了下来,王秀才性情随和,安雪凭借长得可爱嘴巴甜在小院是男女通吃,因此莞尔的站在一旁听两个小孩童言无忌的对话。 “虎子弟弟,你马上都六岁了,还成日只想着玩,羞不羞。我知安弟弟四岁开始就跟着先生识字看书,他认得字比你多得多。虎子弟弟,你不要贪玩,跟我一样,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儿吧。””安雪一脸得意的说。 “啥叫有意义的事儿啊?”虎子挠挠头,表示自己有听没有懂。 安雪嫌弃的将头撇向另一边,“虎子弟弟笨笨,对我来说,有意义的事儿就是去学习刺绣啊,你有意义的事就是去学堂读书呗,笨笨。” 被嫌弃了的虎子拉长了脸,抬头瞅自己爹,可怜兮兮请求:“爹爹,我也想做有意义的事儿。”他喜欢粉嫩可爱的雪儿姐姐,不想被她嫌弃,想到如果不跟雪儿姐姐一同做有意义的事情,她就不理自己不陪自己玩,虎子的脸抽抽的更苦。 王秀才忍俊不禁的捏了捏自家儿子苦巴巴的小脸蛋,温和安慰:“阿爹明年就送你去学堂,咱虎子也做有意义的事儿。” “嗯,雪儿姐姐,你听到了吧?你等我,我跟你一起做有意义的事儿。”被治愈了的虎子又恢复了精神。 谁料安雪的表情更加嫌弃:“虎子弟弟,你还是多吃点核桃吧,刺绣是女孩子学的东西,你怎么能跟我一起学呢。”安雪听娘亲说过脑子不好使需要吃核桃补补。 “雪儿姐姐,学习刺绣跟吃核桃有什么关系吗?”虎子眨巴眼睛,问。 “哎,哎,哎。”安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力的摇头不瞅虎子。 “雪儿姐姐你别不理我,我给你抓蜻蜓玩,我还会抓泥鳅呢。” “不行就是不行!虎子弟弟笨笨,快去吃核桃吧。”安雪恨铁不成钢的大喊了两声,干脆跳下椅子跑掉了。 “哎,雪儿姐姐,你去哪儿?”虎子唤不回打定主意不理他的安雪,一脸委屈的又抬起头找自己爹爹求治愈,“阿爹,为什么雪儿说不能跟我一起,还说我笨,这和吃核桃有甚关系,我吃核桃,雪儿姐姐就能陪我玩了么?” 免费看了场戏的无良爸爸将自己儿子一把抱起,大笑道:“我的笨儿子哦,咱们回家吃饭,吃饭不仅能长个儿,还能补脑子,比吃核桃还顶用。” 如果核桃真能补脑子,少少买来一点也可以,大致猜出安雪话里意思的王秀才暗想。 “……”虎子彻底抑郁了。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的不靠谱的阿爹最讨厌了! 第四十三章 安宁娘虽在厨房里一直忙,却还是捕捉到了片言碎语,因此,对对颠颠跑进来的安雪不赞同的说:“雪儿,你又欺负虎子。” 安雪吐了吐舌头,蹭到宁娘怀里,娇声说:“虎子本来就笨笨嘛,脑袋是木头的。知安弟弟跟他差不得几个月,可比他聪明的很。” “噗,雪儿还会用比喻了呢?”安宁娘笑着说。 对苏知安不愿多讲,在大宅门里长大的孩子心思比较成熟复杂是正常现象,不过也多亏他的早熟,六岁的孩子竟然就敢跟亲生母亲“作对”,就了自己的命。 想到安宁娘临死时仍旧无法释怀的怨愤,让她一丁点也不想再跟苏家人扯上半毛钱关系,包括这个喝过“自己”的奶水的苏知安。 “娘,比喻是什么意思?”听到一个新鲜词语,安雪好学的立即问。 “呃,这个嘛,别人家都吃饭了,我们雪儿饿不饿啊?”安宁娘支吾了两声,果断转移话题。 安雪摸了摸小肚肚,诚实的回答:“娘,雪儿不饿,雪儿的肚子说它有点饿。” 听了安雪可爱的狡辩,安宁娘乐得不行,“好好好,那娘现在就去做好吃的来喂饱雪儿喊饿的肚子好不好?” 安雪不好意思的笑。 酸甜土豆丝,腊汁肉炖土豆,一小盆捞米饭。 安宁娘无法保证安雪从前作为苏府六小姐每天正餐六菜一汤的规格,安雪很懂事,从来没问过娘亲为什么身边没有嬷嬷和丫头,什么都要自己亲自动手,也没问过什么时候能回苏府的话。 那日发生的事情太恐怖,苏府在安雪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随时能够将自己和娘亲吞掉的可怕的怪物的存在,甚至于连提都不敢再提。 爹爹一年就几个重大节日能见面,有等于没有,离开也没觉得难过,衣食住行简陋写不方便些,可也少了那些总爱偷偷掐她欺负她的姐姐妹妹,也没有了成日板着脸训斥自己的嬷嬷。娘亲虽然变得同从前有些不同,可是还是那个疼爱自己的娘亲,做出的饭菜也比从前更美味。 安雪很喜欢目前的生活。 就拿今日的午饭来说,虽然比不得从前,可是在小院里甚至这个胡同里的其他人家相比,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知道虎子他家米饭里还会掺上豆子,有一次她还看到虎子在吃没有油没有肉的黑面疙瘩汤呢, 吃完饭,安宁娘便急匆匆地赶去出摊,安雪还是在家留守,睁着困眯眯的大眼睛目送安宁娘出了门,便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上,睡着了。 安宁娘能够有恃无恐地稍晚些出门,都是靠张大夫妻俩的帮忙,到了清风学院门口,呼吸还没缓匀,下学的钟声便响起,又是一个忙碌的正午。 为着应下安雪下午去买拜师礼的事儿,安宁娘不仅肉夹馍做的少些,且早早便收工回来,一进院子,便看到睡饱醒来的安雪趴在窗子上睁大了眼睛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所谓拜师礼,轻重但凭个人条件,如果吴师傅是一个看家世金银下菜碟的女人,即便她学识本领再高,安宁娘也不会放心将安雪交予她教导,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刺绣的本领学得好坏安宁娘不在乎,安雪的品行气质才是她最看重的。 这些考量安雪还小,安宁娘还不打算跟她细讲,牵着兴奋地脸颊红扑扑地安雪先去了元宝街上规模最大布料最全的布庄,在布庄里挑了一批中等的细棉布料子,花费三百二十文。肉铺里挑了一串干熏的腊肉。集市里花费四十文买了二十个鸡蛋,卖鸡蛋的大婶见安宁娘将她剩下的鸡子都包圆,干脆将半新不旧的竹篮子也赠送于她。安宁娘得了个装东西的竹篮行了方便很愉悦,大婶赚了四十文送出去一个自家男人编的用了许久的竹篮也不觉得亏,这桩买卖双方都很满意。 这几日安宁娘又在其他人口中打探出吴师傅的一些情况,譬如这位吴师傅祖籍姑苏,原是官小姐出身,谁料父亲性情耿直得罪了顶头上司,被寻了个错处小事化大,不仅丢了官,连命都舍出去了一半,家道中落的吴师傅迁居清风镇后,不得不依靠开课授艺赚取家用,维持生计。因为出身良好,吴师傅做事很有原则,又极重规矩,她的女红班几乎算得上清风镇最好的女学。 连日打听来的消息让安宁娘对素未谋面的吴师傅更觉满意,在挑选拜师礼方面也更为慎重。 因此,安宁娘迈进了穿越而来后第一次进入的干果蜜饯铺子,挑着花式新颖价格相对实惠的糕点果品更买了一份,店铺里的伙计手巧的很,听说她是要用作拜师礼,细长的手指上下翻飞,不过几息间就打了个漂亮又不失庄重的礼盒,这让在此方面很是拙急的安宁娘汗颜不已。 果品蜜饯铺子旁边挨着一家茶庄,里面既有几十文一两的茶末子,也有一两银一两茶。安宁娘犹豫再三,还是牵着安雪离开。 “一匹布料,一串肉干,一盒糕点,一盒果品,四样礼,齐活。” 用安宁娘现代的眼光看这些东西用于送礼有点寒酸,可是在夏朝,在清风镇子,这个规格已经相当不错,一两半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宁娘捏了捏迅速瘪下去的荷包,默默的叹了口气。 小吃摊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每日七八百文上下的收入,让安宁娘禁不住沾沾自喜,觉得步入富户只在咫尺。今日不过买个稍微像样的拜师礼,便肉疼得紧,可见还是底子薄,禁不起事儿啊。 买完给吴师傅的礼物,安宁娘又买了些市面上能买到的做泡菜用的辅料,比如白萝卜,胡萝卜,韭菜,姜蒜和辣子等等,腌渍菘菜需要用的大粒的粗盐要买得,比不得刷牙漱口用的青盐却也是上乘的细盐也买了半斤,共花费二百四十个钱。托穿越前辈们的福,盐的提纯技术已较成熟,不过,受经济作物的产量限制和生产水平的落后的限制,精盐的价格仍旧是百姓日常生活中比较昂贵的日用品之一,油亦是如此,还有糖也是。 夏朝的糖唱起来没有现代的白糖口感细腻绵长,甜味也稍有不足,可见穿越前辈们也不是无所不能。先尝后买,安宁娘货比三家,在试过的第二家买了二两,店家没有因为他卖的少而有怠慢。 已逐渐适应夏朝物价的安宁娘不会再因为不理解和诧异而有失态的言语和表现,不过却是对自己之前遭受的口舌非议因为理解而更加释怀。 夏朝人嗜吃水果,能够保证基本温饱问题的人家都有饭后上果盘的饮食习惯,无论是新鲜的水果摊子和果干蜜饯铺子里的生意都很不错。 仍旧要感谢穿越前辈们的智慧开拓,冬季塑料大棚也在夏朝遍地开花,反季节的水果和蔬菜市面上也能见得到,当然价格昂贵的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得起,基本都把持在达官贵人阶级层面。 安宁娘信奉“一日一苹果,医生远离我”的信条,前世每日无苹果不欢,穿越之后,也是每隔几日就要在空间里买上几个,给自己和安雪补营养,躲在屋子里分吃一个苹果时,她就心心念着赶快到苹果上市的季节吧。可惜,四月末仍是未到季节,清风镇的水果铺子里倒是能看到几个,青红的小个头,看着卖相不好,价格却能吓你好几跳。 稍有安慰的是早梨上市了,不知到底是月份不好还是品种粗劣的缘故,皮厚的很,咬着发涩,水分也不充盈。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夏朝人对水果的热爱,有早梨的铺子里人头攒动,三文钱一个的梨子,价格小贵,买的人着实不少。 一斑而知全豹,可见,夏朝算是国泰民安百姓富足,穿越到这样一个百年无战事又被无数穿越前辈开垦过的朝代,安宁娘知足矣。 围着梨子,挤得满登登的人,都生怕手慢下一拍,大个儿的梨子便让他人抢走。伙计就站在一旁看着,也不恼,只要不是那而已的用尖尖的指甲去戳栗子皮试验它的厚度,或者偷偷将梨子往篮子里“拿”的,他们都不阻止。 有那等子趁乱将手摸到带着温度的高挺的“梨子”或浑圆的女子臀部揩油的地痞无赖,或者做出将手伸进谁谁的竹篮子乃至腰间的荷包的下作之事的不法之徒,秉承着“和气生财”的伙计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当然,如果哪个不开眼的地痞无赖摸到了哪位惹不得母老虎的屁股上,被拎着衣领从人群中扔出来,也是无人管的。 安宁娘握紧安雪的手,避开一位躺在地上捂着裆部哀嚎的干瘦男子,只见他那尖嘴猴腮的长相便让人生不出半丝同情。 安宁娘让伙计拿十个梨子,不拘大小无伤痕即可。伙计听了她的要求也没耍奸滑,拿的梨子个头中等,更没拿那些长了斑落了疤破了口的坏梨子掺杂其中搪塞于她。 第四十四章 满载而归的母女俩都满面笑容,一个想着明日便能去学习刺绣满心喜悦,一个想着终于能摆脱雪唐僧的紧箍咒,也是一件大事将了的舒心。 安宁娘下午帮衬着王娘子洗了一盆子的旧麻布条,打算赶在出摊之前,将菘菜泡菜做出来,刚跟大家说完,起身的工夫,在院门口把风的虎子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喘着大气报警“马,马,半仙回,回来了。” 随后门口便响起安雪礼貌的问候声“马爷爷,你回来啦。”一声“马爷爷”叫的忒甜,就是调子高了好几度。 姜氏慌得连忙往屋子里躲,安宁娘也顺势坐到姜氏留有余温的位置上,像模像样地拿起了针线比划,为姜氏当挡箭牌。 马半仙喝得眼睛发直,左手提着酒坛子,右手拎着一块熏肉,哼哼唧唧地进了院子,右手不时在眼前忽闪两下,似乎是喝得大发,眼前看什么都带着重影。 今儿接了个建新宅看风水的大活儿,他忽悠得火候正好骚到了东家的痒处,东家出手端是大方,一封赏银落入口袋,吟风楼痛快地饮了一壶好酒,解了几日不开红胃里干熬小半月的馋虫,还剩下二两多银。良心发现他还给姜氏打包回一小块熏肉,不过他却不记得家里的米缸子面罐子已经空了好几日。 马半仙拎着东西进了院,见院子里几乎所有的妇人都聚在一起做活,便晃了晃身子,站住了,用发直发僵的舌头嬉皮笑脸地和大家打招呼:“大活儿,都,都在呢,今儿,天,天不错,我早点,回来陪,陪娘子。” 金氏一向嘴比心快,刚要接话茬,孙大娘一眼瞟过去,立即咽了回去,闭紧嘴,低头做活,最近婆婆的脾气大的很,逼得她也不得不多长了些眼力劲儿,只是到底心浮躁,低下头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除了拎不清的金氏偶尔会捧捧场,院子里的其他几位没人瞧得上他,更何况他吃醉酒后的姿态实在不堪,往日凸显他“仙风道骨”的一把美髯现在也凌乱不堪,将他猥琐的真面目完全曝露,所以无人应答。 讨了个没趣的马半仙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安宁娘等人身前,晃晃悠悠的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继续没话找话,这次将目标锁定在了坐在原来姜氏的位置上,举着针拿着鞋底做样子的安宁娘,“安家小娘子也在啊,嗝~~”安的字音也不知是舌头大发音不清还是故意为之,听着很像“俺”。 安宁娘低着头皱着眉不由的往后躲了躲,马半仙浑身的酒气熏的人只想作呕。安宁娘只顾着屏息,哪里顾得上回答马半仙无聊的搭话,再有也怕被马半仙发现做活的针脚是姜氏的风格,慌乱地用胳膊挡住,没顾得上听清马半仙的话里有话。 其他人听到了,顾及安宁娘的面子,也故作不知,唯有金氏不屑地撇了撇嘴。 再次碰壁的马半仙也不知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如此失态的模样令大家不愿搭理,反正自说自话的晃悠悠的径直向自家门走去,啪的一把推开门,哼哼唧唧的喊:“媳妇,你相公,我,我回来了,还不,滚,滚出来,迎接。” 马半仙用胳膊肘将房门砰的关上,里面只传来姜氏受惊般的“啊”的一声便没了声响。 “哼!”脾气温和的秀才娘子立即露出明显的鄙夷神色。 见危机解除,安宁娘暗自腹诽了马半仙精虫上脑白日宣淫后,便起了身将姜氏纳了一半的鞋底交给秀才娘子,再不抓紧时间,今日的泡菜便做不成了。 接连两日的好天气让菘菜的水分得以很好的挥发,安宁娘唤安雪回来将菘菜一同搬回屋里。 小人精安雪买东西回来就奔到窗子下,指着菘菜认真地数了一遍,一十二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这才满意地跟虎子去玩耍。安宁娘眼睛比女儿尖利,仔细看过去便能发现有几颗菘菜被太阳晒的脱了好几层皮,想着为了几片菜叶子犯不着惹口舌之争,便只装作不知。 到底意难平,安宁娘还是有意无意地用眼神撩拨了金氏几次,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这几日被婆婆挟制得很变得真老实,金氏竟是一点反应也没。 想着这些菘菜总归让他人上了手,小洁癖爆发的安宁娘还是打水段喷又重新洗了一遍。 “这个安寡妇,总爱弄幺蛾子,前些日子买那么多锅碗瓢盆为了摆吃食摊子也就罢了,现在又整出这么些菘菜,也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好药。”金氏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开始在小姑子孙娟的耳边小声嘀咕。 这个季节,一般人家很少会如此大量地购买菘菜,天热吃不了会坏掉的。孙大娘一向直爽,再加之安宁娘最近表现良好――总会做一些好吃的没见过的食物给她家送去,因此便问道:“宁娘,你买这些菘菜作甚?这时节青菜便宜着哩,做酸菜也留不了几日。” 王娘子接口说:“做酸菜也不合适,盐也不便宜,不划算的。” 做泡菜也不是什么秘密,用不着藏着掖着,安宁娘回答的很干脆坦白:“我打算用菘菜做泡菜吃,呃,泡菜跟咸菜很相似,腌渍几日便能食用,腌好的泡菜酸甜辣且爽口,用来做菜,炒饭,炒面都使得。” 金氏接口道:“我说安雪娘,你可真是富贵日子过惯了,不知道我们平头百姓过日子的艰苦,炒饭,炒面这些都很费油,有几个人家舍得做来吃。安寡妇,我劝你呀,也好好学学,怎样才算本分过日子吧。” 安宁娘皱眉,金氏一口一个“安寡妇”难听的叫着,直戳别人的伤疤,一点情面都不留,再柔善的脾气都受不住,更何况按宁娘也不是孙娟那绵软的性子,心里不乐意,脸上便带出来几分。 秀才娘子不赞同的瞥了金氏一眼,好心的开口为安宁娘解围:“我想宁娘也是为了孩子们,这几日我就听她念叨着雪儿的胃口不太好,吃的少,这不做这个,泡菜,也是为了让孩子们尝尝鲜,提提胃口。” 虽然是解围的话,却恰恰说中了安宁娘的初衷,安宁娘感激的望向秀才娘子,秀才娘子善意的回以一笑。 孙大娘虽不喜安宁娘的寡妇身份,却更厌恶自己儿媳戳人伤疤的恶劣行径,板起脸冷冷地瞪了金氏一眼。 自以为占了上风得意洋洋的金氏被孙大娘这一瞪眼,立刻缩起了肩膀,继续装老实。 孙大娘的眼神太犀利,是真动气的表现。金氏这几年没少领教孙大娘生气后的“调教”,心里不禁暗暗叫苦,怨自己沉不住气,更恨安宁娘没事总在自己面前晃悠才让自己犯了口舌。 果不其然,晚上孙大娘便施法好生调教了金氏一番,金氏再不敢当着大家的面儿叫安宁娘“寡妇”,至于背后如何念叨便不知了。 孙大娘叹口气,语重心长的对安宁娘说教:“宁娘,你心疼孩子有情可原,但是过日子讲究细水长流,这样浪费的行为以后还是少做吧。” 大娘,我知晓的,以后定会注意的。”安宁娘明白孙大娘出于善意才对自己说这些话,忠言逆耳,安宁娘分辨得出善言恶语。 菘菜被洗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码在了大木盆里,王娘子孙大娘帮忙一起搬进了厨房,安宁娘“豪华的”厨房自然又引起她俩的注意,不过她俩都是有分寸的人,只是挑着感兴趣的工具问上一两句,便退了出去。 安宁娘不觉得厨房弄得奢侈些有何过错,作为一名合格的厨师,在厨房这方属于自己的战场上,自然要在厮杀之前将武器粮草都准备齐全。 “大娘,见了宁娘的厨房后,才觉得我这些年虽整日里也在厨房里打转,跟她比却是万万不及的,我对宁娘的小吃摊更有信心。”王娘子跟孙大娘边走边说。 “怎么说也曾经在富贵乡里走过一遭,比咱们多些见识也是应当,现在看她的肉夹馍卖的确是红火,不过做生意有赔有赚,得看老天爷赏不赏你这口饭吃。”孙大娘可不敢说打包票的话,做生意,天时地利人和,都要靠得住,就算这三样占齐全,还有一个摸不着看不到算不出的运道呢。 第四十五章 目送安雪乐颠颠地跑到孙娟身边,向这位“前师姐”探查敌情,讨教有关明日拜师吴师傅的注意事项和成功经验,安宁娘没跟着凑趣,抓紧时间将菘菜进行初步处理。 做菘菜泡菜最重要的步骤是调好腌渍料,今日赶不到这步,安宁娘只是先用菜刀将整棵菘菜从根部竖着切成四半,放到大盆内,用粗盐均匀地抹上一层,今天的工序就暂且结束了。 一则是到了准备出摊的时辰,二则这菘菜要用盐腌渍一个晚上,直到直挺挺硬邦邦的菘菜帮子变软,才能进行下一步。 因安雪痴缠着孙娟,下午又是安宁娘自己一人出摊,走了半程,她才将心底酸溜溜的滋味甩掉,一如既往的生意红火,完全治愈了安宁娘被女儿抛弃的微妙错觉。 晚上安宁娘蒸得玉米面和白面混合的馒头,拌了一个清凉苦瓜丝,炒了一个红烧茄子,用红油拌的萝卜皮就着很是下饭。 饭后,安宁娘给安雪洗了一个梨子,安雪接过梨子没吃,先是送到了安宁娘的嘴边,非得等她咬了一口后,才肯捧着梨子吃起来。一边秀气的吃着,一边兴致勃勃地将从孙娟那里听来的有关吴师傅和明天考试的事情讲给安宁娘听。 说了一会儿,安雪突然发现娘亲没有同她一样吃梨子,反而靠在窗边闭着眼睛歇息,安雪脸色微红,认为娘亲是舍不得自己吃梨子,为自己吃独食不好意思起来。(大误!) 安雪觉得手里的梨子的味道也没那么吸引自己了,闷闷不乐地靠在了安宁娘身旁。 安宁娘靠在床头听安雪讲得开心,微微笑着,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便没注意到安雪后来的小情绪。 她着实没节俭到一个梨子都舍不得吃的地步,也没有所谓的一切留给孩子为了孩子多吃一口自己什么都不迟的圣母情操,之所以只洗了一个给安雪,那是笃定安雪的小肚子吃不下一整个,等着吃她的“福根”呢。老话说梨子的“梨”同分离的“离”谐音,便忌讳“分梨”,因此安宁娘便等着安雪吃不下时再接过她的“福根”。 此般想着,小憩醒来的安宁娘见安雪依偎在自己的怀里睡得香甜,手里还紧紧握着大半个梨子,将安雪抱起放在床上摆成舒服的姿势让她睡得更稳当后,觉得口渴的安宁娘便将剩下的大半个梨子扫进了自己的胃里。 梨子的味道一般,皮厚的恨不得一口咬不到梨肉,安宁娘觉得三文钱买这样水准的梨子,有些亏,不过看安雪吃得开心,也算值回了价格。 将明日出摊需要的食材准备好,安宁娘便早早上了床,不是省那几文钱的灯油,着实是桐油灯光线太差,怕伤了眼睛,这里可没有配眼镜的地方。 四月三十日,晴,清晨的风微凉而和煦,带来了初夏的微醺。 云天交际处出现一片鱼肚白的时候,安宁娘便起了床,就着王秀才屋里传出的读书声当做伴奏,安宁娘迅速地完成了洗脸漱口等个人卫生工作。 之后,她便一头扎进了厨房,做泡菜有些食材调味品市面上买不到,需要到随身厨房里取或者买,保险起见,宁娘选择邻居们大多还没起床的时候便早早起来做泡菜。 窗户不开,厨房的木门也关紧,安宁娘闪身进入了随身厨房,迅速的在橱柜里翻找到糯米粉,虾皮和鱼露,花费一文钱在笔记本里购买了一斤苹果。 无惊无险的出了空间,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安宁娘先将苹果等扎眼的东西放好,才将窗子拉开半扇,此时院子里还一个人都没有,不过隔壁秀才家的窗子也打开了半扇,传出王秀才朗朗读书声。 清晨的风带着青草的香味,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也吹进来院子外面早起的小孩儿哭闹嬉戏的声音,风儿调皮地悄悄掀起宁娘垂在鞋面上的裙摆,宁娘嘴角挂着一抹笑,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颈,略带粗糙的手指插进水盆里,翻动着菘菜。旁边的锅里冒着白色的雾气,里面煮着糯米粉。 首先,安宁娘将用盐腌渍了一个晚上的菘菜用清水冲洗一遍,洗去多余的盐分,然后挤干水分备用。 然后准备佐料:苹果,梨子切成碎末;白萝卜切成细丝;蒜,姜切成碎末;韭菜洗净切成段――安宁娘喜欢放韭菜,又能加速白菜也就是菘菜的发酵,还能起到增香的作用;虾皮也剁碎备用。 从橱柜里取出用油皮纸包裹着外表的鱼露,将鱼露倒入辣椒面内,再倒入刚刚切碎的苹果,梨子,姜蒜末,白萝卜丝,韭菜段,碎虾皮,最后加入糖和盐拌匀。 掀开锅盖,用勺子搅拌锅里的糯米粉,已经煮成了浆糊的状态,就熄火,舀出糯米粉倒入辣椒面中,仍旧用筷子搅拌均匀。糯米粉可以保证菘菜更容易挂浆,发酵的味道也会更好。 安宁娘取来一个洗净的木盆放在盛放菘菜的盆子旁边,挑好的腌渍用辣椒酱也拿过来,最后再放一个小板凳坐在上面。 “哎,我的一次性手套,我的保鲜袋,都撒由那拉了。我的纤纤玉手,要委屈你们了。”宁娘坐在板凳上望着红彤彤的辣椒酱忍不住为自己的双手哀鸣。 哀叹跟哀叹,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安宁娘抿着嘴用手将辣椒酱均匀的涂抹在菘菜上,根部重点照顾,叶子一带而过。 “尼玛,以前怎么没觉得做个泡菜会这么累。”待所有的菘菜都抹完,安宁娘如释重负地站起身,用胳膊肘轻轻锤击酸痛的腰部和后背脊椎,汗水顺着鬓角大粒大粒的滑落。 腌渍完成的泡菜被整理的堆放在木盆里,安置在了厨房水缸旁,阳光直射不到最是阴凉的地方。这样放置五天左右便可以食用了。 安宁娘做好了早饭,白米粥,一人一个煮鸡蛋,配上清脆爽口的萝卜咸菜,让刚起床还残留些些朦胧睡意的安雪胃口大开,短暂地忘却了初次见师傅的紧张和局促,吃得肚饱溜圆。 安宁娘从床褥下面摸出钱袋子,数出十文钱放到安雪腰间的王娘子给绣的小荷包内,作为她的零用钱,每次出门安宁娘都会给她几文钱不等的一些零用钱,算是从小培养安雪有计划有节制的消费观念,目前看成效不错,抵抗住了零食诱惑的安雪,小金库里已经攒了二十文钱。 穷养儿富养女,省下这几文钱也就是她俩一日的菜钱还不包括肉,却能换来孩子开心的笑颜,她觉得很值得。 当然大夏朝的大部分普通家庭都不是这么想的,在精打细算的主妇手里,安雪的小金库里的二十文钱能够变换出许多东西,这份本领是没有真正过过苦日子的安宁所不具备的。 将安雪打扮的娇俏可爱,拎起准备妥当的拜师礼,信心百倍的安宁娘牵着忐忑不安的安雪出了门。 第四十六章 吴师傅家也在城北,距离状元巷不过十分钟的路程,独门独院看着简朴中透着规矩,门前的台阶干净的看不到灰尘,未敲开门之前,安宁娘以为今日学生们休息的日子,站在门口听不到院子里传出来一点嘈杂声。 待门房开了门,进了院子,才发现,堂屋里坐着几岁到十几岁不等的女孩子竟然有十多名,都在自己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地坐着,认真地描红绣花。 安静严肃的气氛里,安雪紧张地攥紧了小拳头,安宁娘都生出了一丝怯意。 由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嬷嬷引路进了正房,见到了传说中的吴师傅,吴师傅气质高雅,看着也就三十几岁的年纪,话语轻柔,语速均匀,嘴角总噙着笑意,观之可亲却并不失威严。 吴师傅先问了安宁娘的家庭情况,又询问了安雪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姓名年纪是否学习过刺绣可拿过针线是否学习过绘画等等,安雪很给安宁娘争气,有问必答,口齿清晰语句流利。 吴师傅又握着安雪的手掌又是看又是捏,最后不仅是手掌,安雪的肩膀腰身都没能逃离吴师傅的“魔爪”,若不是吴师傅是位女子,且态度严肃神色端庄,安宁娘都要控制不住蠢蠢欲动想要拍掉她在自己女儿身上游走的手,不过一向不喜被陌生人亲近的安雪对吴师傅的触碰却似乎没什么排斥感。 终于,一番问答捏骨后,吴师傅满意地颔首,说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安宁娘大喜,立即将拜师礼并用红包包着的束?双手奉上,带她们进来的嬷嬷进屋后一直安静地站在吴师傅身后,这时便走上前,将东西接过,送到了后堂,一会儿端着一个蒲团走出来,将其放到安雪面前。 已经从孙娟口中得知拜师流程的安雪早有准备,丝毫不见慌乱地立即跪了下去,一板一眼地朝端坐在面前的吴师傅行三叩首之礼。 吴师傅动也不动地受了礼,对安雪说了一些做人要清白,学艺要刻苦之类的师门训诫。之后,便笑盈盈地让安雪起身。 拜了师,吴师傅便朝安宁娘开口道:“雪儿这孩子今日便留下,让她先随我熟悉下环境,你看可好?” 安宁娘自然是满口的说好,接过嬷嬷递过来的一张清单,上面娟秀的字体下着安雪学习刺绣要用到的各种学习工具,比如描红纸,宣纸,针线等等。 见娘亲要离开,虽然安宁娘保证说下学时回来接她回家,安雪还是有些不舍地红了眼眶,出生到现在,她还未离开过安宁娘身边,不过小孩子很懂事,知道学习刺绣是正事,娘亲已经交了学费,不能让钱白花,在吴师傅身侧站得笔直,红着眼眶目送着娘亲离开,也没开口说让娘亲留下的任性话。 突然放手,安宁娘也有不舍,离开时的步子走得小且慢,一边往外走,安宁娘一边同嬷嬷交谈,得知这位嬷嬷也姓吴,是吴师傅的奶娘。 吴嬷嬷人老成精,自然看出安宁娘的不舍和担忧,便提出待安宁娘参观下安雪以后学习的地方的建议,安宁娘自然是满口的答应。 见安宁娘如此坦诚,喜怒形于色,吴嬷嬷心下对她也生出几分好感,在参观自己小姐开设的简单却不简陋的女红学堂时,顺便为安宁娘详细讲解了这里的规矩。 安宁娘虚心受教,这些都是关乎自己女儿的学业,她得认真听记下来,半点马虎不得。 在这里学习的女学生每日的学习时间是辰时到申时,即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日头短的月份稍晚半个时辰,学堂可以早到不可迟到,下学的时间则相对灵活,三点之后便可以将孩子接走,如果爹娘来得晚些,也是无妨的。 学生每月的束?是五百文钱,包括吴师傅教授学生付出的劳力以及学生每日的点心茶水钱,但不包括中午的正餐。如果提供午餐,则是按照每日十五文钱收费。并且要提前一天或者早上就告之。今日安雪不算正式学习,午餐是免费提供的,从明日开始如果安雪想要中午在学堂吃饭,则是要交餐费了。 看着缓缓关上的朱漆大门,安宁娘心底涌起淡淡的失落,从今以后,安雪的生命里不再是只有自己,她也不再是只围着自己打转的小孩,学习刺绣便是她迈出自己人生的第一步。 吸了吸微微酸涩的鼻子,安宁娘告诫自己:即便是在自己那个时代,孩子到了一定年龄都要离开母亲,去幼稚园乃至小学初中高中学习,为了让女儿以后的人生着想,她必修抛弃自私的不舍,勇敢的放手。 疾步的走回家中,安宁娘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只是脸上残留的阴郁神色还是让王娘子看出,待问出原因,王娘子也忍不住跟着唏嘘,养儿养儿,养大了便要从自己身边飞走,这是每个当娘的最不愿见到却都无法逃脱的命运。 没有了安雪轻声笑语的屋子第一次发现如此空荡,安宁娘为了不再继续低落地胡思乱想,窝进厨房,烧火熬绿豆水,揉面烙白吉馍,让自己忙碌起来。 左右时间充裕,安宁娘挑着扁担先去了吴师傅家,打着怕安雪吃不惯外食,给安雪特意送午饭的招牌,实际是自己担忧着安雪是否适应新的学习环境,不亲自来看着实放心不下。 安雪的适应力不错,在新学堂里并没觉得尴尬和不自在,当然,这也同吴师傅为人和蔼可亲令人愿意亲近的气质有关。 安宁娘的爱心午餐就是新鲜出炉的肉夹馍,肉夹馍的香气征服了安雪新认识的同窗们,尝过没尝过它的都喜欢得紧。 当安宁娘从吴师傅家里走出来时,木桶里的饼子已经少了十四张,除却孝敬给吴师傅和吴嬷嬷的两张以及安雪吃掉的一张,一共卖出去了十一张。 做安雪同学的生意,安宁娘也不好意思一点优惠都不给,一人便宜了一文钱,这些能来学习刺绣的小姑娘家里条件都不算差,付钱的时候都痛快得很。 今日提早开市,一百六十五文钱先进了腰包。 因在吴师傅处耽搁了一些时间,去学院的路上脚步便迈的比平日要快些,可也怕动作幅度大洒了汤汁,安宁娘尽量走得平缓安稳。 有张大夫妻俩的协助,安宁娘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摊位啦!!!o(?v?)o~~ 第四十七章 “雪儿,今天在吴师傅家里呆的开心不?吴师傅对你好么?其他人对你和善不?今天有学到什么吗?” 安宁娘挑着扁担,温柔地朝安雪问道。 安雪一蹦一跳地跟在安宁娘身后,开心响亮地回答:“恩,雪儿非常非常非常开心,吴师傅对我很好,陪我聊天,给我好吃的点心吃,师姐们都很好,可她们都在绣手帕,没人陪我玩。” “以后你也要跟她们一样,学习的时候认真学,玩耍的时候尽情玩,边学边玩可不行哦。” 安宁娘在摆摊后接安雪以及接安雪一起去摆摊的两个选项中只犹豫了两秒钟,便选择了后者,毕竟是第一天送“托”就晚接不是太好,而且还能顺便为女红学堂里翘首企盼的女孩子们奉上热腾腾地肉夹馍,呃,当然不是免费服务。简而言之,早接安雪的选择是一举两得。 “娘亲,吴师傅问我读过哪首诗词,我背给她听,一个字都没有错哦,师傅奖励我,教我怎样握毛笔,我学会用毛笔写字了呢。师傅用的宣纸甩虎子练大字的白纸好几条街,我写在纸上的字闻着还带花香呢。”安雪得意的甩头。 “是么,雪儿真棒。一会儿卖完吃食,娘亲带你去买宣纸毛笔,到时候雪儿在家也能写大字。” “娘亲,真好。”安雪开心地拽安宁娘的裙摆,待安宁娘微微屈膝,便翘起脚在她的脸上用力地啵了一口。 送安宁娘母女俩其乐融融地离开,吴嬷嬷微微叹息,关上门。 堂屋里,吴师傅略显疲惫地拄着头靠在椅背上,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没有抬头问:“嬷嬷,你回来了。” 吴嬷嬷快步走到她身后,为其按摩脖颈,她陪伴了吴师傅三十来年,对她每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所代表的涵义都能了解。“小姐,偏头痛又犯了是吧?不是嬷嬷爱念叨,您的身体熬不得夜,钱夫人的屏风不急着用,您何苦不爱惜身体熬夜赶工呢。” 吴师傅父母双亡,待吴嬷嬷如同亲生母亲般,听了她的唠叨,也不恼,苦涩一笑,“嬷嬷,长夜漫漫,总是要找些事情来做,才过得快一些。” 吴嬷嬷心疼地劝:“小姐,您权当是为了嬷嬷我,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嬷嬷我看着心口难过得很。” 吴嬷嬷晓得小姐的痛,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姑爷寡情悔婚,她从小放在手心里呵护到大的小姐啊,在她眼里,比任何人都值得去爱去保护的女孩子,就这么被辜负了。吴嬷嬷越想心口越痛。 吴师傅轻拍吴嬷嬷放在自己肩膀上因激动而颤动的手,平静地口吻安慰:“嬷嬷,你放心,我还想等着喝一杯芽儿的孩子的喜酒呢。”芽儿是吴嬷嬷中年得女,去年出嫁,今年刚刚怀孕。 不想让嬷嬷再为自己的事儿伤神,吴师傅换了话题,讲到刚刚离开的安宁娘母女,“嬷嬷,我觉得自己跟雪儿很投缘,看着她乖巧知礼的小模样就觉得喜欢。”一说到安雪,吴师傅嘴边便浮出笑容。 吴嬷嬷也缓和了表情,接口道:“别说,这个雪儿仔细端详,相貌神态跟小姐小时候的相貌有几分相像呢。这个雪儿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呢,可惜,哎。” 吴师傅微皱眉:“嬷嬷,今日她娘亲来接她,说是要带着她去出摊,对安娘子的做法我无法苟同,女子为生计所迫不得已抛头露面,可雪儿这个年纪,却是不适合再跟着她成日在外面走动。” “恩,还是小姐想的周到,我明日跟安娘子谈谈。” “这事就拜托嬷嬷了。” “这安娘子的厨艺却是不错,肉夹馍,卤豆腐块儿,做法虽粗犷些,味道却是不赖,”吴嬷嬷笑着说。 吴师傅赞同地颔首,“安娘子的吃食的确不错,可我今晚更想喝嬷嬷熬的老鸭笋干汤。” 吴嬷嬷自然是眉开眼笑地答应今晚一定给小姐做,主仆俩的对话被陆续来接女儿归家的妇人们打断。 “娘亲,馍馍和豆腐都卖光光啦――”安雪扯着长音报告好消息。 安宁娘开心地举起手掌,“卖完,手工。yeah。”安雪举起小手掌,和安宁娘在半空中拍掌庆祝。 “妹子,你生意这般好,怎么不考虑去元宝街摆摊呢,可比在学院门口摆摊要赚得多。”张大家的羡慕地提议。 跟安雪玩得高兴的安宁娘爽朗的笑声不停,半晌才能回答张大家的话:“我也在考虑这个事儿呢,如果嫂子在元宝街看到好的摊位空出来,一定要通知我。” “一定一定。”张大家的满口应允。 回家的路上,安宁娘没忘按照吴师傅给出的单子将安雪学习刺绣现阶段用的工具买全。粗细不同的针若干,不同颜色的线团若干,竹子围成一个圈的撑子,甚至还有描红用的宣纸和小号毛笔,林林总总的都买了下来,刚刚赚进荷包里的铜子便去了大半。 也不是店家故意黑她俩,不同档次不同价格的货品店家都拿了出来,安宁娘不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委屈安雪,因此买的都是上好的,价格自然也是昂贵的。 晚餐安宁娘做了糖醋脆豆腐和椒盐脆豆腐,这道菜用白嫩的豆腐块做不出,用的是锅烧豆腐,锅烧豆腐她也做得出,就是繁琐些,为了省事,安宁娘干脆用空间厨房作弊,从厨房里的冰箱里取出现成的锅烧豆腐用来烧菜。 糖醋味儿的炸豆腐外皮酥脆,裹上酸甜的糖醋芡汁,一点也不油腻,椒盐味道的脆豆腐则是用花椒粉加辣椒粉加少许盐混合,蘸着来吃。 安宁娘只做了一小盘,正对胃口的安雪几乎横扫了大半,被惊倒的安宁娘怕她积食硬是让她比往日迟了半个时辰**安寝。 带安雪睡熟后,安宁娘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关好门,闪身进入空间。 昨日安宁娘花费一文钱在网上购买了一个香柏木的木桶,放置在空间厨房里泡澡用。一文钱买一洗脸盆的牛奶,一文钱买一大包玫瑰干花,统统倒入盛了热水的木桶里,安宁娘奢侈地泡了一个牛奶鲜花浴。 第四十八章 夏历五月一日,天色蒙蒙亮,安宁娘便睁开了眼,动作轻柔的给睡得将小腿伸出被子外面的安雪掖好被角,便悄声下了床。不多时,厨房里便隐约传来乒乓咚锵的交响曲。 厨房里的香气慢慢溢到了里屋,在模糊又熟悉的香气中,安雪缓缓地醒来,小孩子的记忆浅,从前苏府的庶出六小姐的生活已经在记忆里越来越淡,脑海里的记忆都是每个在娘亲亲手做早饭的食物味道中醒来的清晨。 “雪儿,太阳公公要来催睡懒觉赖床不起的小盆友幌氡恍?暗男搅挂?斓闫鸫怖玻?裉炜墒茄┒?谝惶煺?缴涎В?俚娇删筒缓昧伺丁!卑材?锎映?坷锾匠鐾坊降馈?p>本来揣着赖床的小心思的安雪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钻出了被窝,床头整齐的摆放着今日她要穿的新衣裳。 不用安宁娘帮忙,安雪自己便将衣服穿好,洗脸刷牙完毕后,精神抖擞地坐在了餐桌前。 猪肝炒芹菜,蒸全尾鲮鱼,豆腐干炒葱,还有两个红鸡蛋,今天的早餐尤其丰盛。 这是安宁娘从王娘子那里听来的夏朝的风俗,这几道菜有一个好听的名头叫做“食长进”,是做给第一日上学堂的孩子的早餐,包含着父母对于其最深沉最热切的期望。 安宁娘今日穿着藕荷色的上衣,淡青色的下裳,行走间裙摆摇动,露出小荷尖的绣花鞋,笑意盈盈的端着两碗小米粥从厨房里走出来。 “雪儿,今日的早餐可是有名堂的,这四道分别代表着“勤学当官,跃入龙门,聪明伶俐,连中双元”,是专门做给第一日上学的孩子,雪儿,这几道菜可是虎子都还没吃到呢,娘先做给你吃,你今后可要乖乖听话好好学习哦。”宁娘将小米粥一碗放到苏知安身前,一碗放到自己旁边,笑意吟吟道。 “嗯。娘亲放心,雪儿会的。”安雪重重的点头,然后突然苦着脸说:“娘,听虎子讲,他爹爹进学前也吃过这顿饭,不过当时虎子的爹爹的爹爹给他讲了快一个时辰的大道理,最后菜都凉掉了呢。” 听出安雪语气中的不安和惋惜,安宁娘玩心大起,故意逗她:“说的也是,毕竟今天是个大日子,为娘的确应该同雪儿好好聊一聊,咱们不说那些大道理,就简单的说上,呃,半个时辰好不好?” “呃,娘亲也要讲半个时辰那么久么啊?”安雪小脸上精巧的五官抽抽在一起,郁闷至极。 “怎的,嫌娘烦?不愿听?”安宁娘故作不悦的问。 安雪立刻摆手否认,讨好的解释:“雪儿爱听娘亲讲话,雪儿是,是怕娘讲多了,累,口渴,对,怕娘亲口干嗓子疼。” “呵呵,娘不累,跟雪儿讲话娘怎么会感觉到累呢,那,娘我可就开始讲了啊!”安宁娘仿佛没看到安雪对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的渴望,继续说道。 安雪哀怨地偷瞄餐桌,却不敢再开口阻止。 “雪儿,假如你是一个男孩,今天娘亲会这样跟你讲:娘不希望你成为只想着出人头地,将读书作为成功的工具的满腹功利的人,也不希望你成为那种死读书读死书满口之乎者也却连自己都不会养活的书呆子。今日送你去学堂,娘不求你考个状元及第,搏到高官厚禄,我要你学习知识,懂得道理,知晓作为一个男子汉如何为人处世。即便你无法功成名就,只要你成为一个知书明理疼惜手足顶天立地能够支撑起咱们这个家的人,娘便知足矣。” 原本只是为了逗下安雪才临时起意讲的一番话,安宁娘却越说越感慨。假如雪儿是个男孩,按照夏朝的民俗,也许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更有依靠,安宁娘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对安雪产生不满,只是更加随从大众的心理罢了。不过,换个思维角度,假如安宁娘真的生下的是一个儿子,那么苏家二少奶奶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发作她吧,再退一步讲,即便安宁娘有可能从苏家脱离出来,男孩版的安雪却是万万不能带出来了。 讲的人心潮浮动,听的人却也不是毫无感觉,听众安雪的感觉是又懊悔又郁闷:自己又不是男孩子,为什么要听这些。对了,为什么女孩子不能参加科考当状元呢,难道是因为状元郎听着比状元娘好听么? 发现女儿走神的安宁娘轻咳一声,安雪立即元神归位,乖乖地认真聆听教诲。 安宁娘满意地点头,“雪儿,刚才娘亲讲的话你听懂与否不重要,下面这些话才是娘亲真正想要告诉你的。” 安雪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怎么下面还有啊。 安宁娘莞尔一笑,“雪儿不用急,娘马上就讲完了,娘亲不期望雪儿能够在刺绣方面取得多么厉害的成就,只要你每日开心学习,认真学习就合格了。雪儿告诉娘亲,你能做到么?” 安雪皱着小鼻子,乖乖的回答:“娘,你说的雪儿都听到了,可是娘亲前面的话好长,雪儿都没有懂,不过,最后一句雪儿能做到,雪儿只要每天都能吃到娘亲做的饭菜,就能保证天天都开心,学习也认真。” “噗――”安宁娘喷了一口清水。 擦干口水,安宁娘甘拜下风的摆摆手,示意安雪可以开动了。 虽然觉得娘亲现在的表情有些奇怪,为了避免因为自己不经意的某句话而再次引发娘亲的话唠模式启动,安宁娘决定闭紧嘴巴,呃,是将嘴巴的功能只打开吃饭这一项,开开心心的拿起了筷子,伸向了自己眼巴巴盯了很久的鱼肉。 早饭后,安雪将学习工具一样一样地放入书包里――说是书包就是一个可以斜跨的碎花布拼接的布兜,是孙娟送给安雪的上学礼物,就牵着安宁娘的手出了门。 将安雪送到吴师傅家里,被安雪毫不留恋地挥手道别的态度给伤到的安宁娘捂着碎成一地的玻璃心回到了家,开始着手准备中午的生意。 首先是将切好的肉块和白豆腐块放入调好的卤汤里卤,当然食材里有一半是从空间厨房里花一文钱买下的,为了节省成本,空间厨房这个大杀器是必须要利用起来地,可惜为了不引人注目,安宁娘一直小心地把握着尺度,如果通通都用空间里的食材的话,那么安宁娘的小吃摊绝对是一本万利赚到翻。 一碗绿豆水,一个肉夹馍,安宁娘简单垫饱了肚皮,便挑着担子出门。 仍是先去女红学堂给安雪送饭,顺便抚慰安雪大小师姐们肚子里的馋虫。 吴师傅见安宁娘又送了新做的卤豆腐块儿,让吴嬷嬷将钱付了,吴嬷嬷人老眼明,知晓安宁娘必定不会收,因此自作主张的未付钱给安宁娘,只是待安雪比她人更细致周到。 安雪的许多师姐们都眼巴巴的盼着安宁娘的到来,胃口小的两人合买一张,胃口大些的一人便吃一张,就连卤豆腐块儿都被尝鲜的买了一些。 有了昨日的经验,安宁娘特意早些时辰出门,因此虽然在吴师傅处耽搁了一阵儿,到达清风学院门口时也不算晚。 “安娘子,给我两张肉夹馍,四块豆腐块儿,绿豆水装满。”今儿开张的早了些,下学的铃声没响,就有学子大摇大摆地来到她摊子前。 “好咧,稍等。”安宁娘干脆的应下,管他是迟到还是早退,动作利落地拿出白吉馍,剁肉,浇汁,撒上香菜辣椒末,夹出四块卤豆腐用油皮纸包好,接过木水壶绿豆水装满。 “谢谢惠顾,一共三十二文。” ------------我是分割线------------------ 我是玩忽职守的草稿箱,被鱼鱼拖出来抽打一百下。 我是继续草稿箱ing的鱼鱼,最近家里装修买东西,小说都存在草稿箱里,连续设置了一星期按时发布,昨日是最后一天,还好晚上回家检查了下,差点就断更,擦汗。 欢迎亲们多多留言多多关注多多收藏,鱼鱼会每天晚上回复大家滴! 第四十九章 “安娘子,慢走。”吴嬷嬷的声音戛然止于关门声。 安宁娘卸下一直挂着的笑脸,木然地仰头望天,阳光暖洋洋地晒满周身,渐渐地恢复元气,安宁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尼玛,不就是不赞同自己带着孩子抛头露面做生意么,这样一件小事至于从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古礼讲到寡妇门前须谨慎须慎重须屏息小心地活着才不会被他人指责巴拉巴拉巴拉。 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安宁娘郁闷地回望了一眼吴师傅女红学堂的大门,十分惆怅地离开了。 被批评教育的安宁娘直到收摊接安雪回家,仍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倒不是因为被落了面子感到难堪,而是吴嬷嬷的话让她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寡妇”身份竟然有如此多的禁忌和不方便,这种认知让她很沮丧。 用勺子舀起一个荠菜猪肉馅元宝馄饨,一口咬开,满嘴勤香,馅如翡翠,绵软不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恩,不用任何调味料,荠菜的清香就足矣。”安宁娘满足地眯起眼睛,细细咀嚼品味,低沉了一下午的心情终于被美食治愈,重现阳光。 “恩,荠菜的香清淡却不寡味,娘亲,雪儿还要再吃几个。”安雪小嘴一抹,将空碗递过来。 晚饭后,安雪从书包里拿出很多颜色各异的线头,摆在桌子上,一边看,一边将颜色接近的分到一起。 安宁娘好奇的问她这是在作甚,安雪说这是吴师傅交代给她的功课。完全不想求深解的安宁娘立即住口,让安雪认真做作业,起身去厨房将新买的绿豆挑择出坏豆子瘪豆子以及石子等无用之物,最后洗干净用清水泡着,留作明日熬制绿豆水。 安宁娘算是“落荒而逃”,今日她才在张大家的口中得知所谓的“女红”不仅仅单值刺绣一项技艺,它泛指的是女子以手工制作出的技艺,像是纺织,编织,缝纫,刺绣,拼布,剪花,浆染等等都属于女红。 一想到张大家诧异的神色,安宁娘就为自己的无知脸红。没文化没常识神马的太苦恼了,古代人的身现代人的芯活在一个历史书里完全查找不到的朝代总是遭遇各种苦逼和尴尬之事,是避无可避无可奈何啊。 “虎子,怎么,跟谁家小子打架了,要不要孙哥教你两招,保证你学完下次打架不会被打的鼻青脸肿,鼻青脸肿的会是别人。”窗子外传来孙志刚调侃中带着关心的询问。 “当着客人浑说什么,胡说什么,虎子以后可要跟他爹一样当读书人,怎么能跟你一样舞刀弄枪。”这是孙大娘温和的训斥声。 “谢谢孙叔。”虎子的声音听着微微发抖,但是吐字清晰,应该是没大碍。 “干娘,我袁乙丁还是客么,我可是你的二儿子,是儿子来看望母亲来了。”是一个陌生的浑厚的男人声音,未见其人,听着便让人很有好感。 “乙丁,干娘还没说你呢,你咋又买了这多些东西,你手里没多少钱,快快自己攒些才是整理,你便是空手来,干娘更是开心。”孙大娘的语气亲切和蔼。 “哈哈哈,干娘心疼儿子,儿子也开心着呢。”这位“袁乙丁”爽朗的大笑,看来跟孙大娘一家的关系很亲密。 安宁娘抖了抖左耳,这是孙大娘家里来客人了,还是位干亲呢。安雪听到虎子受了伤,立刻扔下手里的线头,关心的跑了出去。 “虎子弟弟,你的眼睛又红又肿,好像兔子眼睛,一定很疼吧?”这是安雪关心的问候声音。 “以后哪个不长眼的再欺负你,找孙叔,孙叔帮你教训他。”对孙大娘的斥责不以为意,孙志刚拍着胸脯对虎子保证说。 “你个臭小子,还浑说!”孙大娘在孙志刚后背拍了一记巴掌,“乙丁,跟干娘进屋,下次再拎着东西过来,干娘可是要翻脸赶你出去了。” “呵呵呵。”袁乙丁只是笑。 安宁娘将手里的活儿放下,打算出去看望虎子的伤,虎子这孩子招人疼,听说他受伤安宁娘也担心。 她迈出房门,正好见到一个陌生男子的背影消失在孙大娘家门内,没能见到孙大娘的干儿子是何方神圣长得什么模样,安宁娘心里有点可惜。 虎子狼狈地站在院子中间,抿着嘴,一脸严肃,左眼淤青,嘴角红肿,今天刚穿的新衣服也被撕破。王娘子紧张地摸着虎子的胳膊腿,问哪里疼不疼,生怕伤到骨头内脏。一会儿工夫,虎子从头到脚都被她娘摸了个遍,若不是顾及旁边有安雪和妞妞,虎子的裤子都要不保。 虎子委屈地瘪瘪嘴,带着哭腔说明了原委,不过是小伙伴们为了争几条泥鳅引发的一场惨案。受害者虎子最后发出不忿的感慨:“娘,柱子他有两个哥哥帮他,为什么咱家就我一个,你再给我生个哥哥出来帮我打架吧!” “你个熊孩子!说什么胡话!”在大家的闷笑声中,秀才娘子红着脸将虎子扯进了屋。 王娘子就虎子一个宝贝疙瘩,还是舍些钱请了大夫过来诊看,大夫检查完说虎子只是受些皮外伤,内脏骨头无大碍后,才放了心。 这件事最后以柱子她娘拎着半篮子鸡蛋,拧着大柱二柱三柱的耳朵挨个给虎子道歉才算完毕,王秀才算是有功名的人,柱子娘可不敢得罪。 王娘子也不是心胸狭窄趁机勒索的那种人,再说小孩子顽皮一言不合打上一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没有留下柱子娘带来的鸡蛋,只是跟三位柱子和虎子嘱咐说以后不要打架要和谐要做团结互助的小伙伴。 不过,虎子朝娘要哥哥这件事却成为了小院里的趣事之一,不时被大家拎出来逗弄虎子或者打趣王娘子。 第五十章 “袁兄弟,你先喝茶,我去厨房做几道好菜,给你和妞妞他爹下酒。” “麻烦嫂嫂了。” 袁乙丁起身作揖谢道。金氏侧身避开未受,眉开眼笑地扭身去了后厨。且不说袁乙丁同孙志刚是拜把兄弟,又是婆婆的干儿子,跟自己家有着亲近的缘分,单看他长得浓眉大眼仪表堂堂礼数周全就很容易让人有好感,即便挑剔如金氏待他的态度也如春风拂面。 自然,袁乙丁每次来都不空手,带来的礼品家里每个成员都照顾到的作法也是金氏如此欢喜的重要理由之一。 “乙丁,你家里那位身体可好?最近有没有又给你惹是生非啊?”孙大娘关切询问。 提到家里那位,袁乙丁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回答道:“多些干娘关心,我爹他身子骨还健朗,每餐都能进上尖一碗米饭,酒,近日饮得也少些。” 孙大娘长吁口气,面上颇替自己的干儿子欣慰,道:“但凡他知晓些道理,少饮些酒,便是心疼你这个儿子了。” 身为人子,不能像孙大娘一般说父亲的过错,袁乙丁低头饮茶。 “娘,乙丁最爱吃您亲手做的红烧兔肉,我记得家里正好有旁人送来的野兔,您今日就大展下身手,犒劳犒劳您干儿子肚子里的馋虫,怎么样?”孙志刚岔开话题道。 袁乙丁也顺杆爬上,做俯首请求可怜状。 孙大娘果然被逗笑,“好好好,我这就去。我不打扰你们聊正事了。” 堂屋里只剩下孙志刚和袁乙丁,两人聚在一起为的是即将开始的户籍普查和夏税收缴工作。 聊着聊着,孙志刚突然大力拍额头,懊恼道:“哎呀,瞧我办这事儿,怎么能将她忘记了呢。” 袁乙丁好奇询问:“志刚兄,你这是怎的?” 孙志刚苦笑,道:“哎,我差点误了大事,乙丁,你进院子没发现我家有甚变化么?” 袁乙丁凝神回忆,当捕快的职业本能让他随时随地观察身边的人和事物,因此不用费神他便发现了不同,“是关于你家对门的新房客么?刚刚院子里伶俐漂亮的小女孩便是新住户吧?”上次他来串门时对面的屋子还是空着的。 孙志刚抚掌大笑,连说果真难不住你,笑罢,孙志刚便将安宁娘的身世娓娓道来,袁乙丁为人古道热肠,听得亦是唏嘘不已。 “现在我好友这妹子被夫家休弃,又不为娘家所容,如浮萍之草,在我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好在她刚强自立,在做吃食上有些想法,开了个小吃摊维系生活。我刚刚懊恼的是:安娘子在我这儿住了许久,我竟然忘记提醒她上户籍,险些误了事。” 袁乙丁看在孙志刚的面子以及恻隐之心,出谋划策道:“这有何难,按照夏律,户籍普查是五月六日起,止于六月末,按照税法,咱们县是五月十五开始征收夏税,同样止于六月末。你那个便宜妹子只要在六月末之前将户籍补上就无问题,无田产无居屋,是城郭客户,无夫无子,则为女户,兼之正在街上摆吃食摊子为生,你给她报个坊郭下户且女户最佳。无田产,大头的田税免去,无男丁,兵役也不用服,至于差役徭役等杂税都是下等户的一半。” 孙志刚听完大喜,握拳道:“大好,这般自是最好。”又停顿下,迟疑道:“安娘子居清风镇还不足一年,且又无保人。” 不怪孙志刚犹豫,县衙负责此事的那位师爷大人最是贪婪无度,有理无事到他身边都要刮下一层皮,何况安娘子这样柔弱无依的女子,偏他同这位师爷大人有过节,平日里两看生厌,素无来往。他若求到这位师爷跟前,恐怕就不是帮安宁娘,而是在害她。 袁乙丁身为捕快,在县衙里说句话比孙志刚有重量,对这等“小事”自不在意,一口应下道:“这事就交给弟弟我吧。统共不过一句话的事。” “那好,事成之后,望月楼雅间哥哥请你不醉不归。”孙志刚替安宁娘感谢道。 “你们兄弟俩聊什么呢,马上要开饭了,正事且先放一边吧。”孙大娘端着菜盘从厨房里走出来招呼说。 餐桌上,孙志刚将安宁娘户籍有着落的事儿一讲,孙大娘和孙娟也很为安宁娘开心。孙大娘恨不得立刻就去对屋将这件事讲给安宁娘听,让她明日便去衙门办理手续。还是袁乙丁说他明日便出公差,最短也要个三五日才能回转,待他回来后自会通知孙志刚,再让安宁娘上衙门找他办理手续也不迟。孙大娘应下连连称是。 不知自己不觉间已经欠下一份大人情的安宁娘再次溜进空间厨房里,美滋滋地泡着玫瑰牛奶浴,连打了两个大喷嚏,还在疑惑水温并不低,怎会着凉呢。 第二日一早,孙大娘便将这个好消息告之于安宁娘,安宁娘半是感激半是后怕,若不是自己穿越后遇到了敦厚的安武,以及诸如孙大娘一般热心善心的人们,她不可能过上现今安稳的小日子。 安宁娘提出办理完户籍手续后,望月楼她来请客,座上宾不仅是袁乙丁,还有孙大娘一家五口。 孙大娘也未多推辞,心里念头转换间,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娘,你怎么能想到将安娘子同乙丁弟撮合在一起呢?你可别忘了,安娘子她可是个的寡妇,不仅有孩子,更是还在孝中。这这,这跟乙丁兄弟也不败配啊。” 孙志刚大惊,毫不犹豫地驳回了孙大娘一厢情愿的想法。 老娘避开其他家人,神神秘秘地将自己领到后屋密探,他还以为又是自己的媳妇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情,谁知娘亲竟然生了做媒的念头。 孙大娘不满地瞪眼,微怒道:“寡妇,寡妇怎么了,你娘我也是寡妇,不也将你们好好带大成人,你成了家有了娃,你妹妹再有两年便也出阁,我哪里有不好了。” 孙志刚赶忙解释:“娘,你知道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儿子心疼您的不易感激您的生养恩还来不及呢,谁敢说我娘的不是,我拳头捶死他。” 孙大娘脸上的怒色散去,重重一声叹:“这事我琢磨了两日,觉得并不是完全没可能。你看,先说安宁娘,虽说是寡妇,可模样身段哪里都不差,比那些小户人家出来的姑娘都强,说话办事透着大气,还是个有主意能自己赚钱的,不过就是一年的孝么,出了便同她那个短命丈夫和绝情的夫家毫无瓜葛了。” 孙志刚刚想开口说话,便被孙大娘打断,只得无奈地继续听下去。 “再说我这个干儿子,乙丁无论相貌脾气都是没得说,又是当官差吃官粮的,功夫好身手高,抓贼破案也是好手,县令老人都高看他一眼,条件着实不错,本该是小姑娘恨不得往上贴的主儿,可惜,他那个不成样子的家,不着调的养父生生将他给耽误了。这些年他的银子都填给了酒鬼养父的无底洞,他那个养父喝足了马尿就撒酒疯,不是满大街的嘴花花大姑娘小媳妇的便宜,就是跑去赌场里给人当孙子送孝敬钱,**里还保养着一个快褪没了颜色的老妓女。你说,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到这样的人家。” 孙志刚嘎巴两下嘴,无奈的认了,最后只能说:“娘,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还得看人家两人乐意不呢。乙丁不酗酒不惹女人,他的眼界高着呢。就说安宁娘,看着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压得住的主儿吧。” 这回是孙大娘被噎的无话可说。的确,她这边想得天花乱坠百事美好,人家正主看不对眼也是白费。 “阿嚏!阿嚏!” 袁乙丁连打了几个喷嚏,将打好的包裹拎在手里,回头望了眼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鼾声大起的养父袁大同,床边散落了好几个酒坛子。叹息一声,他还是在腰间摸出一块银锭,放到桌子上,这才转身离开。 “阿嚏!阿嚏!” 安宁娘一边揉面一边打喷嚏,疑惑地挠头,难道自己真的伤风了,随身空间里的温度不是恒温么?话说,夏天感冒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只有傻瓜才会做到的事情么。(无辜躺枪的鱼鱼:阿嚏!阿嚏!) ---------------------------我是分割线------------------------------------ 从今日起,更新时间有些微调整,由下午两点十几分更改为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一点之间,呃,暂定。今日第一天施行。 第五十一章 忙碌的时光总是走得飞快,不给人回补和犹豫的机会,清风镇进入了五月份,热夏的气息更加浓郁。 安宁娘的吃食摊子已经出了小半个月,在学子中算是小有口碑,生意也日渐稳定。每日烙二十斤到二十五斤面的白吉馍,卤十块白豆腐。日进斗金自然是称不上,不过日进一贯钱可是的的确确每日发生的。 收摊时,木桶里还剩下三个白吉馍,安宁娘塞了满满的卤肉,以三十文三张的价格卖给了张大家的,张大夫妻俩自是开心收下。 他俩摆个面食摊子养活老小共七口人,日子过得紧巴,甭说经常买些肉食给孩子大人解解馋,虽说他们是做面食生意的,家里却也不是日日都舍得吃白面。自从跟安宁娘做了邻居,安宁娘经常将肉夹馍以便宜的成本价卖给他们,家里的伙食提升了一个档次,小儿子也不再扒着墙头闻隔壁院子的肉香味可怜巴巴地吸吮手指头。 对安宁娘心怀感激,又体谅她家里没有男丁,独立支撑门户不易,夫妻俩力所能及的为她提供帮助,比如每日尽量来得更早些,帮安宁娘占位,在清扫自家摊位的空地时,也顺手将安宁娘的位置上的落叶扫走等等。 木桶里就剩下些卤肉汤汁,几个小块卤豆腐,以及一桶底的绿豆水,没得说,收摊接安雪回家。 安宁娘赶到吴师傅家的时辰,大部分的孩子都已经被家里人接走,回家的路上,安宁娘觉得安雪安静的有些反常。 这些日子,在吴师傅的教导下,在安宁娘特意放纵下,安雪性子变得开朗的同时却有些矫枉过正的趋势被控制住。现在的安雪即恢复了从前的规矩仪范,眉眼间又增添了从前没有的自信的神采。 ““雪儿,怎的这么安静。也不同娘亲讲你今日在学堂里都学到了什么呢?是今日上学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么?跟师姐妹们发生矛盾了?还是你调皮让师傅训斥了?”安宁娘关心的询问。 安雪一直摇头,半晌才闷闷地说:“娘。金枝说她娘说我是没爹的孩子,说娘卖肉夹馍不好,对什么玉不好。” “是声誉还是名誉?”安宁娘沉声问,对于这种不和谐的声音她有预感会出现,却没料到出现的这么早。 “好像是名誉。”安雪难过的抬起头,眼眶里存着泪珠,望着安宁娘。“娘,我不是没有爹的孩子,我爹还在呢,可我没说。我没说爹爹没有死,娘,我是不是坏孩子。” 安宁娘将木桶放下,搂过安雪柔软的小身子,紧紧搂在怀里。哽咽的说:“我们雪儿是天下最好最好最好的孩子,雪儿这么小就知道要保护娘亲,怎么可能是坏孩子呢?那些说别人坏话戳别人伤疤的才是坏孩子。” 安雪用短小肉感的胳膊回抱安宁娘,“安雪是好孩子,安雪会保护娘亲。不让坏人欺负娘。” “娘亲相信你。” 摆脱了“坏孩子”阴影的安雪将娘亲放在地上的一个木桶用两手勉强的拎起,“雪儿帮,帮娘亲,拎。”人小力弱的安雪累的说话都磕巴。 安宁娘好笑地将木桶重新拿过来,“我们雪儿要成为一个漂亮懂事的小姑娘,娘亲可不希望你成为一个女汉子哦,女汉子在夏朝可是没前途的。” 安雪听不懂“女汉子”的意思,不过也知道自己想拎起木桶是不自量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牵起娘亲的袖边跟着走。 “娘,金枝他娘为什么要说我们的坏话,卖肉夹馍能赚钱,有钱能吃饭,是好事,为什么她说是坏事?”安雪疑惑地问。 安宁娘骨子里不服输的倔劲儿爆发,将同夏朝女子思想不同的话语一股脑的都宣泄而出。 “那些当面背后说我们坏话的人,对我们泼脏水的人,那些不明真相跟着人云亦云的人,他们口中吐出的话不是能够杀死我们的毒药,是让我们感到疼痛的鞭子,鞭策着我们,让我们前进的脚步更加快速。是让我们感受煎熬的烈火,熔炼着我们,让我们干净的内心更加纯粹。” “对那些人,我们不要心怀仇恨。怨愤只会滋生偏执,偏执又会带来悲剧。咱们都不是圣人,做不得以怨报德的伟大胸怀,就将他们当做恼人的蚊蝇,无视掉,咱们将日子过的比她们好,就是送给他们的最大的耳光。” “我们且行且看吧,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安雪听不懂娘亲的话,也挥舞着小拳头为娘亲加油,表示自己一定要比金枝绣出更漂亮的花草蝴蝶。 “我们雪儿有志气,前面摊子的鱼看着蛮新鲜,买一条回去怎么样?” “好!雪儿要吃红烧鱼,要喝鱼汤,鱼肉粥。” “恩,娘都做给你。” “咯咯咯……” 心事被化解的安雪立即恢复了吃货本色。 “娘,师傅今日夸赞我呢,说我学习有恒心,有定力,我今天第一天用针,师傅让我用红线在白布上缝直线,我练习了好久好久,金枝都偷偷的休息了好几次呢,我都没有……” 恢复了精神的安雪也恢复了话唠本色,不过倾听者安宁娘听得很满足,嘴边一直挂着笑。 厨房一角坛子里腌渍入味的菘菜泡菜,捞出来小半颗,同新鲜的鲫鱼做了一道泡菜鱼。随身空间的冰箱保鲜箱里取出一个大苹果,做清甜滋润的苹果鲫鱼汤,安雪一连饮了两小碗才住口,连煮的膨软可口的大米白饭都没吃几口。 天色愈加炎热,即便盛装菘菜泡菜的坛子密封得很严密,估计也不能像放在冰箱里那般能坚持两个月之久,本来泡菜的最佳使用时间是二到三周。 安宁娘蹲在刚刚吃掉一颗还余下十颗的泡菜坛子前,叹气,她没料到清风镇的夏天来的如此迅猛,估计错误下,腌渍的菘菜便多得自家消化不完。 内销不完,唯有想办法往外销售了。 按颗卖?统共才十颗,按斤量,汁汁水水也不好盛装,估计费了半天劲还不定能不能卖上价钱。 算了,还是送人情吧。王娘子和姜氏一家一颗,孙大娘家里人多,送两颗,给吴师傅家送去两颗,库存立即下降到一半,吃不完的问题立即解决了。 ps: 又一本小说上架了,鱼鱼开心又遗憾,开心自然是作品受到肯定,遗憾该有许多朋友离开鱼鱼,离开这部作品。 感谢主编圆子大大对俺深沉地耐~感谢我的叉子责编给予我的帮助和支持~感谢一路陪鱼鱼走到现在的亲们~ 最后鱼鱼打滚卖萌~求关注~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求订阅~~~ 么么哒!!! 第五十二章 夏历五月十日,凌晨四点钟,安宁娘便起床去早市买了白豆腐和青菜回来,等安雪醒来的时候,早饭已经热腾腾的摆放在了餐桌上。 安宁娘早上熬了小米南瓜粥,将昨日晌午蒸的馒头拿出三个切片,从空间厨房里取出炼乳黄油并两个鸡蛋做成了喷香金黄的奶香馒头片,切一小块红烧肉,配上萝卜皮和菘菜泡菜两小碟。 安雪又吃到小肚溜圆才肯下桌,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安宁娘也不愿拘着她,只是在她第三次举起胖乎乎的小手伸向馒头片的时候,不赞同的将盛着馒头片的盘子移开,并且不厚道的恐吓安雪,吃得太饱会变胖,变得跟邻居家的大花一个模样。 安雪一想到大花脸上肉嘟嘟,眼睛眯成一条缝,因为动作慢都没有人愿意带她玩,立刻打了个哆嗦,将手缩了回来。甚至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少吃半碗饭,可吃货发誓要节食这种事情大多真的只是一种奢望。 先将安雪送到吴师傅的女红学堂,之后便又是忙碌而充实的一日。 值得一提的便是孙志刚上午特意寻到安宁娘摊子前,当着一众商贩和几个同僚,给安宁娘撑足了面子,至此,安宁娘再不用担心自己的摊位会被他人抢走,别人担心她抢自己的摊位还差不多。当然也不用担心会出现盗版肉夹馍恶意争抢生意的情况。这个好处是安宁娘后来才慢慢品出来的。 当日晚上安宁娘便卤了一只肥鸡给孙志刚家送了过去,孙大娘一家对卤鸡的味道赞不绝口,觉得安宁娘是个知恩图报懂人情的女子,对她多加帮衬也更是心甘情愿。 下午两点多返回家,安宁娘一眼便见到院子里除了挂满长短不齐新旧不一的布条,地上又多了一大铺的小麦,一看便是陈粮。 安宁娘好奇的询问,王娘子苦笑着解释,这是老家人给他们送来的粮食,两大袋的陈小麦。在烈日晾晒下还能闻到霉味。 安宁娘虽然更好奇为何老家人送粮食来应是值得高兴之事,为何王娘子的表情看着却略带苦涩。 秀才娘子怎能不自苦,为了这些还不一定能不能食用的陈年小麦,她给老家来的人带回去了能买两倍新小麦的银钱,想到立刻降下去不少的存钱陶罐,王娘子的脸越发的黑。 宁静的下午,橙红色的夕阳余晖笼罩着大地,安宁娘在厨房清洗木桶等工具,安雪在窗子旁借着余晖的光练习绣艺。 “妞妞,你不要踩我家的粮食。快走开!”屋外突然传来小虎气急败坏的喊声。打破了宁静的氛围。 “呜哇哇――”紧接着传来的是妞妞哇哇大哭的声音。 正因为老家人又借着送粮的由头来刮钱而苦恼的王秀才夫妻俩对视一眼。赶忙从床上起身,往屋外奔。 妞妞惊天动地的哭声将整个小院的人都惊动,包括安宁娘在内的在家的所有人都跑到了院子里一看究竟。 虎子人憨厚,却不是个笨脑袋瓜。见事情闹大了,也咧着嘴开始干嚎。反正雪儿说过: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同理,会哭的孩子也能得到糖块。(大误啊!) 各家大人问各家孩子,得,两个孩子还都是苦主。 虎子认真负责地帮爹娘照看晾晒在院子里的粮食,甚至连同安雪的每日授课都暂停了一日,偏妞妞觉得好玩,非得在粮食边缘处练习走直线。一个趔趄就踩一脚麦子,一个趔趄就踩一脚麦子。终于惹得最憨厚不过的虎子也怒了,一把将糟蹋自己家小麦的罪魁祸首推到了一边,而妞妞则被直接推倒在地上。 虎子认为自己是为了保护家庭财产不受他人侵害,是保家卫国的正当防卫。没有错。 而妞妞呢,虽然她贪玩是错,可跌倒在地,膝盖蹭破了皮,出了血,受了伤,也委屈地一直抽抽搭搭。 还未等秀才夫妻俩说话,妞妞娘亲先开了腔:妞妞才五岁,懂得什么,又没将你家的小麦搬回家,不过是玩玩闹闹,不小心小脚丫碰了你家麦子几下,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嘛。 秀才夫妻俩被金氏的强词夺理噎的半晌没说话。敢情金氏认为不把别人家的粮食搬走就不算事,敢情这小麦不是你家的你不心疼。秀才夫妻俩心疼了一个下午了,这可是高价买来的小麦有木有。 还是孙大娘说话公道,没偏向自己孙女,让抹眼泪的妞妞跟秀才一家道歉,王娘子赶忙说自家的虎子也不对,让虎子跟妞妞道歉。待两个孩子互相不情愿地道歉后,各牵各娃,各回各家。 金氏不甘心地小声嘟囔着医药费之类的话,大家权当风太大听不见。 妞妞膝盖上的伤只是小擦伤,小的不用管都已经止了血,当然更用不上兴师动众地请大夫。 今日在家没出门摆算命摊子的马半仙站在院子里煞有介事地胡扯说两个小孩原本关系很好,突然起争执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需要他给做个法驱走才行,否则两个小孩还会有血光之灾。 所有人对马半仙的提议都嗤之以鼻,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个世界上也许真有神仙鬼怪,也真有能通神灵懂驱鬼的半仙,但是绝对不会是一个喝酒赌博打媳妇的家伙。 大家对马半仙太知根底细,谁都没有搭理他,唯有金氏尖着嗓子嚷嚷,若有谁再咒她家闺女,她非撕烂那人的嘴。 邻居或冷漠或鄙视的态度让马半仙很受伤,喉咙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咕噜后,阴着脸反身进了屋。刚刚平静下来的小院子,又隐约传出姜氏压抑的哭声和重物撞击的响声。 透过开着的窗子,安宁娘看到孙大娘站在门口,朝马半仙的家门方向吐了口唾沫,连声念叨着“晦气”回了屋子。 这个世界没有专门保护妇女的法律,在男性为尊的夏朝,家暴只能作为那家的男子脾气暴躁或者妻子不讨相公欢心这类的饭后茶余的话题。当然,因为家暴而提出和离,也是正当的理由,不过姜氏的情况特殊,她是被马半仙买回来的媳妇,没有娘家人,和离后独自一人根本生活不下去。 安宁娘默默的为姜氏祈祷,祈祷马半仙哪天喝多了马尿醉死在外面,让这个温柔安静的女子得以逃脱如此厄运。 忧人先忧己,孙大娘那位干儿子也不知去哪儿出公差,走了这些天都未回来,衙门口都贴出了户籍普查和夏税收缴的公文告示,作为一名黑户,安宁娘每次经过有告示的地方,都觉得鸭梨山大。 ps: 老规矩~上架当天双更~ 继续打滚卖萌求关注么么哒! 第五十三章 平淡而温馨的时光静静地流走着,夏历五月十五这日,早起下了一阵子淅沥沥的细雨,阴沉的天色很适合睡眠,安宁娘和安雪都起得迟了。 匆匆地收拾妥当,早餐都未来得及吃,安宁娘披着蓑衣牵着安雪奔到吴师傅的学堂,一路上安雪抿着小嘴一脸的严肃,看得安宁娘又是内疚又是心疼,想着到了学堂若吴师傅真训斥责备,她少不得要为女儿解释一番,都是当娘的不争气,睡过了头,怨不得孩子。 结果急忙忙赶到了地儿,根本没见到吴师傅甚至吴嬷嬷的面,学堂只有门房大爷在家,说今日吴师傅休息不授业,去庙里上香了。 安宁娘左手狠狠拍打挂着水珠的额头,懊恼地想起,吴嬷嬷曾经讲过吴师傅每个月的月中和月末都有两日是休息不授业,今日可不就是月中了么。 安雪也嘟着小脸不乐呵,她总算晓得为何昨日金枝下学时那般开心,可恨自己没问清楚,今日同娘亲闹了乌龙。 母女俩都心怀愧疚,闷头往回走。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刚刚还阴云密布细雨疏疏的天空刚走到清风学院门口就变得云开天明艳阳高照。 安雪拖着安宁娘的手臂,撒娇要去逛街不要回家。安宁娘答应是答应,不过要带着安雪先回家将被雨水打湿的衣裳换下后才能再出来,安雪哪有不同意的,直催着安宁娘快点走。 走到状元巷口时,下了一阵太阳雨,雨丝细密而轻柔,被风吹的倾斜,鼻腔里充斥着潮湿的土地的味道,不理会安雪焦急的心情,安宁娘牵着安雪的手慢慢地往回走,到家里换衣服拿钱袋子又拎了竹篮子,母女俩再次出门慢悠悠地逛到了元宝街。 元宝街的早市并没有因为这场细雨而显得冷清萧条。安宁娘买了六块儿白豆腐,陪着安雪看了会儿猴戏,一个瘦小的老头拿着鞭子指挥着三个猴子做各种杂耍动作,前世看过马戏团表演的安宁娘却觉得这些都很小儿科,安雪看的目不转睛,不时跟着周围人一起喝彩叫好。 杂耍告一段落,老猴子端着盘子拐了拐了的走在前面,两个小猴子跟在后面不停的鞠躬作揖,猴子们都人模人样地穿着件小衣服,看戏的观众大部分都往里扔了几个铜板。安雪也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来三个铜板扔了进去。安宁娘也扔了两个铜板进去。她知晓这些杂耍人的小把戏。赏钱不能一次给太多,因为他们是会在每个精彩的高潮后都会让猴儿索要赏钱。 的确如安宁娘所料,猴儿陆续又来要了两次赏,大部分人已经不再往铜盆里扔钱。安雪人小面子薄,惹着心疼两次又扔进去了六个铜板,荷包里就剩下孤零零一个铜子了。 耍猴人见收到的赏钱不丰,就让老猴做了几个高难度的动作,谁知老猴脚底一滑,从铜球上落了地,惹来一片嘘声。耍猴人发了怒,手里的鞭子立刻毫不留情的甩在了老猴的身上,老猴被打的满地打滚吱吱乱叫。旁观的几只大小猴子互相搂着害怕的瑟瑟发抖。 围观的人群对此已司空见惯,只是觉得扫了兴致,渐渐的便都散了。安雪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残酷的场面,一时呆掉,被安宁娘拉着走出了百余米。才难过地哭出声来:“娘,那只猴儿太可怜了,那个人怎的如此狠心,猴子都被打出血了。” 安宁娘低头抚摸安雪的头,安慰道:“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雪儿别怕,那个耍猴人也不愿打猴儿,只是猴儿耍的不好,观众不买账,赚不到银钱他和三只猴子都得饿肚子。”她也不想为那个耍猴人说好话,可是又不愿让安雪这么小就见识到现实的残酷,只能温声为其开脱。 安雪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抖着嗓子可怜兮兮的说:“娘,那下次我们多给些铜子,是不是猴儿就不会挨打了。” 安宁娘立即掐灭安雪挥霍的苗头,“雪儿今天表现的很好,将自己的零用钱几乎都给了小猴,已经很棒了,可是光咱们给多些是不够的,要很多观众都给才可以。” 安雪低垂着头,半天才“哦”了一声。 安宁娘的心理还是黄花大闺女,连初恋的滋味还没尝过是甜是酸,一朝穿越就白捡了一个六岁大的闺女,对于儿童的心理着实不了解,遇到问题更加不懂得如何开导和沟通。 于是,安宁娘便挑着以前听过的有意思的笑话段子讲给安雪听,在安宁娘绞尽脑汁想起的一个又一个笑话的感染下,渐渐的将刚刚不愉快的事情忘记,恢复了明朗的笑容,左手握着一小包小鱼干,怀里还揣着鼓囊囊的糖块回了家。 回到家,安宁娘自去引火烧锅烙饼卤豆腐,安雪则出门子去找虎子炫耀自己今天买来的糖块。原来她炫耀的对象还有孙大娘家的妞妞,不过妞妞正被圈在屋里“养伤”,出不来,忠实的观众就剩下虎子一个。 安雪性子大方随和,小小年纪颇有大将之风,至少在零食上从不吝啬同小伙伴一起分享,因此无论是在这个小院里,还是附近的一些人家的孩子圈子中间,都有很高的人气。 话说虎子早早地就在自家屋子里扒着窗子往外瞅,等着安雪回来好第一时间的冲过去。安雪早上出门的时候告诉他回来给他带糖块吃。 安雪的前脚刚迈出房门,就见到了冲到自己面前咧着嘴笑的虎子,安雪立刻挺起还一马平川的小胸脯,得意地用小巴掌拍打腰间的荷包,荷包里鼓囊囊的,装了好多块饴糖。将左手里的小纸包在半空里晃了晃,示意这也是今天的战利品。 虎子咽了咽口水,眼睛亮闪闪的望着安雪,他就知道安雪说话算话,从来不蒙人,安婶子是小院里最大方的娘亲,每次带雪儿出门都会给她买好吃的,不像自己亲娘那般抠门,上次给自己买糖块还是半个月前的事儿呢。 安雪满意地看到虎子眼馋的表情,朝虎子招招手,大将军一样的往院子中间走,虎子就像兵卒一样忠诚地跟在后面,哪里有个当小先生的威风模样。 安宁娘透过厨房的窗子看到这一切,乐得不行,自己女儿就是个小人精,看把虎子小男子汉拿捏的,不过虎子虽然年纪比安雪小一岁,性子却稳得很,也懂得照顾人,带安雪出去玩过几次都没出过差错。 安宁娘看两个孩子在水井边的大石块上开始认真地分糖块和小鱼干,便放心地专心做吃食。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熟练的将面团用手心捏出大小几乎相等的剂子,“一斤面半斤水,八个剂子八张饼,一块豆腐一斤半,二十个卤豆腐切出来啊切出来。” 难得安雪午饭在家里吃,安宁娘便也没拿单调的肉夹馍午餐来对付,用泡菜炒了个五花肉,又做了个清淡的蛋黄豆腐,和安雪填饱了肚子后才挑着摆摊的物什一起赶去清风学院。 安宁娘的客户群不仅是清风学院的学子,镇子的居民慕名而来的也不少,将剩下的两块卤豆腐块儿赠送给了将最后四个肉夹馍包圆的顾客。安宁娘唤趴在张大家的桌子上打盹的安雪回家。安雪揉揉眼睛,告别张大家的,起身跟着安宁娘回家。 家里还有三块白豆腐,下午那波一定不够买,卤豆腐块在下午总比中午要畅销,肉夹馍则相反。安宁娘挑着担子没着急回家,打算再去买几快白豆腐,结果今天白豆腐很畅销,元宝街上两家豆腐摊子都卖空了,安宁娘只能抱怨自己为何早上没多买上两块,当了一把事后诸葛亮后悔莫及,眼睁睁看着能赚到手的铜钱排成排的在眼前飞走。 因为这儿,下午安宁娘在院子里洗菜的时候还不停的叹气,被问清缘由的秀才娘子毫不留情地打击为“钻进钱眼里的小女子”。 安宁娘大义凛然地反驳道:“我这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呃,”意识到自己可能似乎使用成语不当,便又改口说:“是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呃,反正我独自自强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我想多赚点钱也是为养家糊口,有何不对。人活在世,要吃要喝要穿衣住房吧,哪里都离不开钱,圣人也不是喝喝北风就能好好活着讲大道理吧,甭说是圣人,哪怕是神仙,他不也是要受人间烟火供奉么。” 王娘子好笑地用手指安宁娘,啧啧有声道:“你个安宁娘,我真真是服了你,我就打趣你一句,你便说出那些大道理来压我,就连圣人和神仙都敢拿来编排,真是我相公口中的难养的小女子是也。这话跟我说说便罢了,拿到外面去讲,可是要让人笑话你了。”本来就是聊聊闲话,王娘子耳濡目染,偶尔也能冒出来两句带也字的句子。 至于王娘子为何将“小女子”说得如此顺口,那也是有典故在其中。王娘子同王秀才偶尔发生口角时,王秀才总爱指着她说是“小女子”,意为“唯女子同小人难养”,这个也算是小院里人尽皆知的一个笑果。 ps: 打滚卖萌求票票~么么哒!!! 第五十四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正中安宁娘的心事,安宁娘垮下肩膀,脸上的笑意淡去,无奈说道:“哎,我也是听了几句闲话才有些敏感,今日雪儿跟我讲,她学堂里有位女学生的母亲在家说有关我的难听的闲话,又通过那位女学生的口传到了雪儿耳中,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雪儿说看周围师姐师妹们的态度,似乎她们也在传。” “哪里都有爱乱嚼舌根的妇人,你别放在心上。人还能让几句闲话说死么。”王娘子安慰道。 “嫂子,我不是生气自己被说成是不正经过日子的那种女人,当我从夫家离开后,这样的流言蜚语我听得也不少了,早就不再气了。我气闷的是,让雪儿跟着我被人说些不中听的话,一想到雪儿会受到小伙伴们的排挤或者更过分的不公平待遇,我心理就难过得紧。”安宁娘捶打着沉闷好似透不过气的胸口。 今天的天气反常得很,早上是小雨,中午放晴,下午又变成灰蒙蒙的天,风却静止了似的,燥热的很。院子里只有安宁娘,王娘子和孙大娘,孙娟受不住热,有轻微中暑的迹象,便窝在屋子里做活,怕她闷,金氏便留在屋里陪她。 孙大娘知晓女子抛头露面养家糊口的不易,她年轻时也受过闲言碎语之苦,随着年纪的增大非议声才渐渐的消失,便开口安慰说:“宁娘,你不要管那些无事生非的妇人,她们的舌根子都挂在了别人家的窗子底下,惯是会搬弄是非说三道四,你同她们一般计较,反而着了她们的道,让她们得意的又找到了谈资。你若是冷着她们,她们反而觉得没意思,渐渐地就不提了。” 孙大娘如此这般劝告安宁娘,是不希望她逞一时之气着了小人的道。自己年轻时气盛不容人非议,为此骂过多少仗,得罪过多少人,殊不知背后受了多少暗箭,苦不堪言。 王娘子轻叹一声,“大娘说的对,宁娘你且沉住气,那个吴师傅是最重名声规矩,绝对不会让自己家里成为流言蜚语的发源地,你不用管。她自会出头帮你制止的。” “嗯。但愿如此吧。我倒无所谓。只是不想让雪儿的生活受到影响。”安宁娘闷声说。夏朝可不流行女子当自强女强人女子劳动模范等等这些殊荣,最高的信奉法则还是“女子深闺居暗房”。 话题从安宁娘身上又转移到了闭门未出的姜氏。 “大娘,姜氏今天又没出来做活么?”安宁娘关切的问。这几日马半仙是变法地折磨姜氏,姜氏已经好久都没有露面。 “是啊。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来过呢,真是作孽啊。”看着马半仙家紧闭的门窗,孙大娘的语气很沉重。 “哎,可不是作孽么,今儿上午我跟孙大娘在马半仙出门后,去看望了姜氏,她虚弱的无法起床,身上的伤痕就更不要提了,家里冷锅冷灶。连杯热水都没有。你昨日给我的半只鸡,我炖了,给她端过去一碗,姜氏一边吃一边流泪,看得我和孙大娘都跟着哭了。姜氏还让我跟你说声谢谢。让你破费了呢。” 说完,王娘子还用手指了指马半仙家的窗子,示意大家说话小声点,马半仙这会儿在家呢。 “都是邻里邻居的,咱能帮上的地方也就是让她能吃些有营养的食物啥的,对了,她身上的伤要不要紧,我下午出去摆摊时给她买些外敷的伤药回来。”安宁娘压低声音说。 王娘子立即摆手,无奈的说:“可别,马半仙将姜氏当做他的私有财产,最忌讳别人跟姜氏有亲近的行为,被马半仙看到了,指不定又整什么幺蛾子折腾姜氏呢。” “混蛋王八蛋。”安宁娘恨得牙痒痒。这种渣男真是抽筋扒骨一百遍都不解恨啊不解恨。 “哎,女人这一辈子,生下来就是赔钱货,在家当姑娘时,如果爹娘怜惜些,还能过上几年轻省的日子,等到了议亲的年纪,就看你的运道如何,能不能碰上一个好人家了,等你蒙上红布嫁到了夫家,生死都不由你了。”王娘子有感而发。 “哼,如果你碰上个狠心的短命鬼,这辈子就慢慢熬吧。”孙大娘冷哼一声,道。话说得狠,神色却是黯淡。 不愿在继续这个让大家都不愉快的话题,安宁娘转头问秀才娘子,“王嫂子,虎子明年就六岁了吧,你打算送他去清风学院还是回乡下的私塾上学呢?” 提起这件事,王娘子就愁眉不展,“我同我家相公现在也没个章程,之前同老家人也通过气,他们的意思让我将虎子送回老家,去相公当年上学的私塾蒙学。可我相公的意思是让虎子留下在清风学院上学。” “这两个选择都有利有弊,回老家的私塾,学费便能省下好几两银子,我相公今年还要去省城考试,路上的盘缠都还没凑齐,的确是没钱寸步难行。” “将虎子送到他爷爷奶奶家,你真舍得?”安宁娘诧异的问。 “舍不得又怎样,虎子奶奶说的也对,将虎子送走,让相公专心读书,让我……再要个孩子,虎子一个太孤单。”王娘子白皙的脸庞泛起一片红晕。 孙大娘点点头,作为同龄人,她能理解王娘子婆婆的想法,于是问:“你婆婆的想法也没错,那你自己是什么个章程?” 王娘子红了眼眶,说:“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章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非是听相公的话呗,他说如何我便如何去做。” 王娘子这话说得有些谦虚,王秀才爱她敬她,家里的事情从来都是有商有量,她也顶的起家里的半个天。只是说到底,身为女子,有些时候,有些选择,到底意难平。 “那你相公是什么想法?” “本来相公是想将虎子留下,学院的学习环境毕竟要比私塾好上太多,虎子在学院蒙学,起点就比老家的孩子们高,以后的发展机遇也更大些。可是,可是,老家最近来了两封信都说虎子求学的事情,相公又孝顺,所以,所以……”王娘子的声音开始哽咽。虎子自从呱呱坠地就一直带在她身边,一想到要将他送走,就像是拿把刀子剜她的心。 “王嫂子,虎子还有半年多才能蒙学,事情还没定论,你先别难过,也许明年有了转机也不一定。”安宁娘能体会王娘子不舍的心,这几日送安雪去上学,她都觉得家里空落落的,难受的紧。 “嗯,那都是远忧,我现在每日想的是相公的盘缠费用这个近愁,顺利做完这一单买卖,相公的盘缠就筹的差不离了。”王娘子抹了把眼泪,又恢复了她淡定的神态。 “我看你这批布鞋应该完成的七七八八了吧?”安宁娘问。 “恩,比预期的要快许多,姜氏剩下的活儿拜托大娘和娟儿帮着做完,我这边的活儿估计再有三五天就差不离了。”王娘子开心说道。 “我若是不忙,便来帮你,不过,我只能干些洗洗晒晒打下手的活儿,我那针线,还是别拿出来献丑了。”安宁娘的话引起大家一片笑声。 夏历五月一十六日,晴,炎热无风,昨日的小雨未将丝毫清凉馈赠到今天,突然拔高的气温让安宁娘也有些受不住,走在街上头沉沉脚浮浮,为了身体康健起见,无奈只有中午撂了挑子没去摆摊,偷得浮生半日闲,中午跟安雪随便吃了点东西,便晕沉沉地睡了个下午觉。 一觉醒来,太阳的热度仍旧不减,风似乎渐渐的起了,从窗外徐徐吹进,带来一丝舒适的清凉。 安宁娘走到院子里,感受着徐徐吹动的夏风,对坐在矮凳上洗布条的王娘子兴奋的说:“王嫂子,你看,这天是不是要下雨啦?这见鬼的天气,再不下雨,人都要烤干了。” 王娘子擦了擦汗,抬头观察了一阵,摇摇头,“不像,”又补充了一句:“就算真有雨,也下不大。” “哦。”安宁娘的表情很失望。 王娘子预估的很准,下午的确只是刮了一阵风,一点雨丝都没降下。比自己身子娇弱的孙娟都撑着到院子里做活,安宁娘也不好意思再罢工,下午便正常出摊,因为没出门买白豆腐,今日便只有肉夹馍卖。 到底精神不济,只做了五十张肉夹馍,刚到学院门口便被一扫而空。 隔壁张大家的面摊生意则有些冷清惨淡,看似还没有右边包子夫妻档卖的热闹。不过见张大夫妇俩平静的表情,看来这种情况已是习以为常。 许是看懂了安宁娘不善掩藏的面部表情流露出的涵义,跟安宁娘道别时,张大家的解释说:“住宿的学子还没出来呢,我们还要等一等再撤的。晚些时候生意会好些。” 学院里有不少的住宿生,他们一般会晚点出来找东西吃,学院里提供的食物不能说难吃,只是吃久了就想换换口味。而且校外的氛围更加自由轻松。 ps: 咳咳咳~那啥~偷懒不成地鱼鱼被火眼金睛地叉子和圆子大大发现勒~ so:今日补更一章~ soso:懒惰是原罪啊~pia自己的鱼鱼在忏悔~ 第五十五章 安宁娘牵着安雪往家走,背后是红彤彤艳如血的夕阳斜照,给二人拉长的背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因为姜氏卧病在床,虎子在院门口放哨的工作自行解除,最近爹爹给他布置的课业越来越难,安雪敲他家的窗子找他玩耍,虎子第一次拒绝了她,因为担忧课业没完成后爹爹回来后的惩罚,虎子没有发现安雪嘟着嘴离开伤心的表情。 安雪闷闷不乐地踱回屋里暂且不提,先说安宁娘一回家便被孙大娘叫住,说有事要跟她谈,安宁娘将担子放进厨房里,便走了出来。 “大娘,你找我啥事?莫不是……”安宁娘直接坐到孙大娘身旁,顺手拿起地上晾干的布条叠起来。 “哈哈哈,你个丫头,脑袋转得倒是不慢。确是这件事,我那个不成器的干儿子,可算是给他盼回来了,他今日托话说,让你后日上午巳时到衙门去找他。到了那儿,直接报他的名字就有人领你进去了。”孙大娘哈哈大笑道。 “真是谢天谢地,”安宁娘大喜过望,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另外一半得等户籍的事情办好之后才能完全放下,“大娘,那位袁大哥有没有说我明日需带上哪些东西去衙门呢?”安宁娘不放心的问仔细。 孙大娘回答:“乙丁说了,你只要人去了就行,再带上两贯钱,这是给帮你办理手续的主簿和吏人的茶水钱。” “大娘,这个我懂得。”安宁娘明了的点头,小鬼难缠的道理她清楚。 下午的天仍旧闷热,细细的风丝儿根本就起不到降温清凉的作用,偶尔从院门口经过的土狗都垂着头伸长了舌头。 安雪的情绪还很低落,虎子完成课业后跑来找她,要教她功课,安雪都爱理不理,虎子只当是天气热将安雪晒蔫了精神,还不知其中有自己的缘故。 母女俩皆胃口不佳。安宁娘在厨房里转悠一圈也不知晚餐做什么好,到底是看到柜橱里的肉辣酱才想出了好主意,辣酱拌面,又开胃,又爽快。 用大锅煮好面条,倒入清水里浸泡去除热气,再捞出盛碗,将肉辣酱用勺子舀出,倒在面条上,轻轻搅拌均匀。配上滴了空间厨房出品的小磨香油的一清二白菜――小葱拌豆腐。简单可口的快捷晚餐就端上了桌。 不愧是吃货母女。闷闷不乐地安雪在吃了一口爽辣的辣酱拌面后,脸色立刻变晴朗,因虎子拒绝而受到的伤痛也被完全治愈。 晚上,安宁娘烧了热水在厨房给安雪洗头擦身子。烟雾缭绕的厨房里,有噼里啪啦的打水声,还有安宁娘同安雪的嬉笑声。 姜氏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在夜色的掩盖下偷偷地出来倒脏水,站在安宁娘的床下,艳羡地倾听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将洗得香喷喷的安雪送进了被窝,安宁娘检查了一遍门窗都关严锁好后,才进入随身厨房里泡澡。刚才给安雪的洗澡水里添加了有美容效用的芦荟和预防晒伤的桃叶,安宁娘的洗澡水里又多添加了缓解肩硬腰痛和美容肌肤的橘子皮。 嗯。安宁娘第一次放错放了陈皮,第二次才换上了味道更佳的新鲜橘子皮。ps:橘皮一年以上方能入药,成为陈皮,至少要三年以上无霉变的才可用。传闻百年陈皮药性最佳,估计有价无市买不到。 奔波了一天的身体酸痛不已。将身子浸泡在热水里,水蒸气蒸的眼睛不自觉的眯起来,待一身的疲惫被热水冲洗干净,安宁娘醒来时水已经凉掉。厨房里的水等明天一早再倒掉,出了空间的安宁娘裹好衣服举着油灯蹑手蹑脚的回到里屋熄灯休息。 夏历六月一十七日,晴空无云,微风习习。 拎着沉甸甸的竹篮从早市归来的路上,安宁娘才后知后觉地突然“啊”了一声,前世五月份可是有一个劳动人民最爱的节日――五一劳动节呢。即便是深水宅,能够毫无压力地宅几日也是很欢喜的事儿。 夏朝没有劳动节的说法,这里的普通百姓每日都处于劳动的节日中,为了生计劳碌奔波。 光荣的劳动人民安宁娘一日的工作流程如下: 早:清晨4点起床去早市买回新鲜的食材,回来后给安雪做早餐,送安雪上学。 上午:和面揉面烙饼卤猪肉卤白豆腐煮绿豆水,偶尔卤只鸡鸭。 中午:去清风学院门口出摊,顺便给安雪送爱心午餐。 下午:和面揉面烙饼卤肉卤白豆腐煮绿豆水,去清风学院门口摆摊,接安雪下学。 晚间:调制香料包卤汁卤肉,泡绿豆,做饭收拾屋子洗衣服洗澡,睡觉。 晚饭的餐桌前,安雪双手交叉横在胸前,嘟着嘴恶狠狠地盯着桌子上的酸辣土豆丝和萝卜丝汤,仿佛它们是自己最大的阶级仇人。 直到安宁娘盛着一碗米饭放到她眼前,并且坐到了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安雪才死心地认识到今天的晚餐米有肉!一点肉星都米有! “娘,肉肉都卖光了么?我记得好像还有卤肉块儿,不信,你闻闻。”安雪用渴望的小眼神不停的往厨房的方向飘,耸动的小鼻尖仿佛能够闻到密封严实的木桶里飘出来的肉香。 安宁娘对安雪故意为之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淡定地坐在原位,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到安雪的碗里,淡淡地说:“咱家从今往后晚餐没有肉,只有青菜。” “娘,雪儿的肚肚说她想吃肉肉。”安雪不依的抗议。 安宁娘不留情地驳了回去:“先吃肉肉也行,那咱们也不用去吴师傅那里学绣花了,反正你的小手指已经胖的拿笔捏针都费劲,学也学不会,费那时间银钱作甚。” 安雪一听,眼睛里立刻出现了两滴大大的泪泡,哭着摇头,再不敢提吃肉肉。 安雪可怜兮兮的哭相,安宁娘看着也心疼,可是心疼归心疼。今日晌午吴师傅专门将自己留下聊了一刻钟,委婉地表示自家的闺女属于易胖的体质,看着有横向发展的可能,为了将肥胖扼杀在摇篮之中,唯有平时在饮食上多加注意。 四德里的“妇容”虽说是做到“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为妇容”――也就是做到勤于洒扫,服饰整洁、按时沐浴、讲究卫生就符合妇容标准了。 但是在男权至上的夏朝。仅仅做到以上四点就想完全笼络住丈夫的心是完全不够的。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嘴上说着圣人言娶妻娶贤。心里却也盼着能娶到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为妻,否则有德无貌的贤妻娶进门当了持家教子的摆设,容貌艳丽的小妾便成了他书房卧房红袖添香的胜利者。 安宁娘自己不是那绝色的女子,安雪有福气地融合了她和她父亲的优点。虽然还未长开,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胚子。如果不是见到安雪有这般好的资质,惋惜她被不知深浅的安宁娘养残了,吴师傅也不会多言。 安宁娘倒是没期望自己的女儿以后长成如何风华绝代,女子长得太美在这个时代也不完全是一件好事,可是她也不愿让自己的女儿长大成人后埋怨她最为一个母亲在培养女儿方面的疏忽。 见安宁娘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模样,吴师傅为她仔细解释了夏朝美女的衡量标准。作为一名标准的夏朝美女要具备以下十个标准,安宁娘在心里默默地跟自己的女儿衡量了一下午。 “乌发蝉鬓”,女子的秀发应当乌黑油亮清香顺直。安雪的头发同安宁娘一般又黑又直。以后适当多吃些黑芝麻之类的养发护发的食物即可,加分。 “云鬓雾鬟”,女人的发髻如云雾一般,高高束起。女人三分颜色七分打扮,发型要求多变且适合自己。这就要求女子不仅心灵手巧还要具备一定的审美观。“堕马髻”“灵蛇鬓”都是夏朝很流行的发髻。安宁娘摸摸自己头上简单的发髻,沉默。 “蛾眉青黛”,即将原本的眉毛剔去,用眉笔在眉毛处描出象蛾的翅膀般淡而自然的眉形。不过夏朝比较崇尚自然,这种眉一般只流行于青楼等处。安雪的眉形弯弯,不用眉笔描绘就已经很是黑密,安宁娘可舍不得人为去破坏女儿姣好的眉形。 “明眸流眄”,即美女的眼睛要明亮灵动,眼波流动间脉脉含情。安雪的眼睛大而有神,满分。 “朱唇皓齿”,即红色的嘴唇和白皙的牙齿。还好,夏朝的青盐清洁牙齿很给力,不过为了防止蛀齿的出现,安雪的零食尤其是糖类食品要限量了。 “玉指素臂”,美女的手指要纤细柔软,美人的手臂,还必须细白柔嫩,如凝脂般丰满、圆润而具有弹性。安宁娘捏了捏安雪小馒头一般的小手,叹气。 “胖瘦得宜”,美女要纤瘦细腰,肌肤雪白。安雪的皮肤白皙滑腻,可惜,纤瘦细腰,安宁娘在安雪的上身摸了半晌,没找到腰在哪里。 “莲步小袜”,这个指的是缠裹小脚步伐如莲,不过夏朝几代君主都是解放小脚的倡导者,除了南方一些地方还保存这个陋习外,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被废除。安宁娘还在哀伤上一条的纤瘦细腰,并没为安雪的纤纤玉足躲过一劫而感到高兴。 “红妆粉饰”,女为悦己者容,美女也是需要抹上胭脂盛装打扮才能让男人倾倒滴。拥有空间作弊器的安宁娘完全不担心没有高档化妆品的问题,安宁娘继续哀伤中。 “肢体透香”,美女肌肤中带有芬芳的香气,这种由身体内散发的芳香,要求有点高,不知道用还珠格格里的花瓣浴好用不。安宁娘终于摆脱了纤瘦细腰的无限循环悲伤。 最后结论,安宁娘腹黑地恶意揣测:苏府的后院掌权人苏郑氏端的好手段,将小妾们的女孩子都养得白白胖胖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既赢得了贤惠宽厚的美名,又不留痕迹地将自己亲生嫡女的竞争对手扼杀,还间接报复了这些抢自己丈夫的女人们。一石三鸟,一举三得,安宁娘觉得自己被赶出苏府,也不算是一个最坏的结局了。 安雪小小年纪懂事的很,也很会察言观色,看娘亲的脸色便知道事已至此没有回旋的余地,便不再提伙食标准下降的事情,洗完小手小脚小脸蛋后乖乖的爬上床睡觉。心里默默期盼着明日的早餐餐桌上摆上一盘香喷喷的肉肉。 安雪不愧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同安宁娘心灵相通,安宁娘也在琢磨明日早餐的菜单。肉,首先从菜单里剃掉,鸡蛋嘛,可以保留,原来还跟孙大娘打听早上送牛奶的人家的地址,现在也可以取消了,不加糖的豆浆也能保证早餐的营养价值,且蛋白质含量明显低于前者。鸡鸭猪肉要减少, 安雪小盆友,你餐餐吃肉的美梦只能是没梦一场了。 油灯光线暗,伤眼,安宁娘只让安雪描了小半个时辰的花样子,便将她塞进了被窝里。 晚上七点多,从前的安宁不是在美食论坛上灌水就是在看无聊的偶像剧消磨时光,现在的安宁娘躺在床上,睡意还很浅。 这副身子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辛苦后也渐渐适应,到了晚间不再腰酸背痛到躺着都觉得辛苦,看来身子的确是大好了。 闭着眼,轻轻拍抚着安雪的后背,想到明日便能彻底摆脱黑户,安宁娘便激动不已,立刻默默地计算着家里的银钱和这段日子摆摊子的收入情况。 家里现在有存款三十二两有余,包括之前卖人参所得银两以及摆吃食摊子的盈利,便赚边花,也攒下了这些。明日少不得要带上三五两银子去,打点主簿和下面小鬼的茶水钱两贯,还有望月楼的一桌席面,没有三两银子扛不住。 吃食摊子小溜也摆了小半个月,每日的盈利都在一贯钱左右,粗略统计还真不错,竟然赚了十三两银子,这个数字着实可观。 怪不得金氏前日念叨着要涨租金涨租金呢,说自己赚大发了也莫再占她家几十文钱的便宜,即便是金氏等人按照正常的成本来保守计算,安宁娘一日也赚得二百文上下。清风镇普通人一天的开销大约在二十文左右,一个普通劳力的日平均工资是一百文,一百文可以支撑五口之家的一日正常开销。安宁娘的家可就她和安雪两口人,按照金氏的话说可不就是过着“富得流油”的日子么。 ps: 鱼鱼难得爆发一次哇哈哈!叉腰仰天笑~~~ 继续卖萌求票票么么哒! 第五十六章 夏历五月一十七日,细雨蒙蒙。 安宁娘停业一日,将安雪送到了吴师傅女红学堂后,她便简单收拾了下就出门直奔县衙而去。 路上遇到几位经常关照她生意的常客,安宁娘一一微笑着打招呼,且解释说今日家里有事不能去学院摆摊,自然有人表示失望,安宁娘笑着保证明日不管是下雨下雪下雹子,都会准时出摊,这才脱身。 县衙在镇子偏南,安宁娘心里有事,脚下走的生风,还未觉得累便到了地方。 站在县衙门前,安宁娘压了压因紧张而砰砰作响的心跳,清了清嗓子,撑着伞走上前,对临近的左门旁的衙役道:“这位小哥,请帮我找一下袁乙丁袁捕快,就说是安宁娘来找他,麻烦。”说完,塞过去几枚铜子。 “恩,等着吧。”衙役颠了颠手心里的铜板,不冷不热道。 安宁娘自是低头道谢,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候。收钱的衙役转身进门找人,右门边的衙役一直用放肆的眼光打量着安宁娘,为了能够顺利地将户籍办成,安宁娘强忍着骂人的冲动。 衙役找到袁乙丁时,他刚好同孙志刚在一块讲述这次公差的事,听说是安宁娘来找他。两人便一同出去迎。 “妹子,过来啦,这位就是我的义弟袁乙丁,你喊他袁大哥就行,乙丁,这我就是我跟你讲过我,我好友安武的妹妹安宁娘。”衙门口,孙志刚便大喇喇地给初次见面的二人介绍彼此。 安宁娘微微一笑,弯身行礼,道:“袁大哥,初次见,便要麻烦您。” 抬起头,却见袁乙丁直直地盯着自己瞧,安宁娘心里不喜,微微侧脸避过他的目光,暗想。孙志刚如此磊落光明的汉子,怎的认了一个见了女人就一脸猪哥样的拜把兄弟呢。 孙志刚也发现了袁乙丁的不妥,咳嗽了两声,见袁乙丁还不回神,就用肘子重重地撞了其胳膊,扬声道:“乙丁,乙丁,乙丁――” “啊?啊!”袁乙丁终于回过神,自然也看清了站在面前的女人散发出的躲避和抗拒的气息。刚刚从心里冒出的惊喜之情便淡了三分,天生异禀苦晒不黑的脸微微发烧。 “乙丁。咱们也甭在衙门口站着。赶紧的。办正事要紧啊。”看不过眼的孙志刚催促道。 “啊,好,去办,一起去。”袁乙丁心不在焉的回答。眼神还是控制不住地往躲到孙志刚身侧的安宁娘身上瞧。 “哎,哪跟哪啊,兄弟,是你自己带着我妹子去办,我若是跟去了,恐怕就要起波折了。”孙志刚直摇头,瞧着情形,自己老娘的提议没准还真靠谱。 说来也怪,自己这位兄弟也不是没见过女人的生瓜。什么小家碧玉青楼名妓投怀送抱的事儿也经历过不止一次两次,都表现得跟柳下惠似的,怎的就看一个寡妇就直了眼睛呢。 孙志刚转头又嘱咐了安宁娘几句,才摇着头百般不解的离开,安宁娘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隐隐后悔为何不拉住孙志刚不让其离开,这个叫袁乙丁的家伙眼神直勾勾的,实在太奇怪。 “恩,那个,安,安娘子,你且跟我来。”袁乙丁清了清发紧的嗓子,略带紧张地说。 安宁娘略一低头,“麻烦袁大哥带路。”便垂着头站在袁乙丁身后,等着他带路。 袁乙丁带安宁娘到王主簿办公的地方,偏王主簿不在,屋里办公的小吏热情的向袁乙丁解释说,王主簿今日一直都在,刚才是县令有事找他才离开,刚走一会儿,估计得等些时候回来。 袁乙丁便摆摆手让小吏沏壶茶水来。小吏应声而去。 “真是不巧,我之前特意跟王主簿打了招呼,偏县令有事找他,你先坐着,估计不会太久就能回来。”袁乙丁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道。 “恩,无妨。”安宁娘依言坐下,轻声答道。本来自己是有求于人的一方,哪有不高兴的立场,况且,总归是底细有些说不清,安宁娘心底也在发虚。 袁乙丁顺势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的容颜。 从袁乙丁的视线里感受不到恶意,安宁娘仍旧别扭得很,最郁闷的是屋子里还只有她二人,刚才在屋里的小吏被打发去沏茶还未回来。 也就一刻钟的工夫,小吏便端着茶壶回来了,袁乙丁在衙门里的声望颇高,他交代的事儿下面的人跑腿也勤快。 这个小吏也蛮会察言观色,看出袁乙丁对眼前女子的在意,还没等安宁娘松口气,将茶壶放下就又退了出去,屋子里再次只剩下她二人。 尴尬的气氛仍旧持续着。 安宁娘借着举杯喝茶,轻咳一声,没话找话地打破诡异的氛围,“呃,袁大哥,不知主簿要何时才能回来呢?”宅了二十来年没怎么接触过男色的她着实没有同男性单独相处的经验。 “安娘子,请问你原籍在哪里?”袁乙丁却所答非所问。 毕竟是官门中人,该问的的确还是会问,安宁娘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我的老家在清风镇下面的桃源乡,”尼玛,这位袁捕快终于恢复了正常,再被他这么盯下去,安宁娘觉得自己都快化掉了。 “哦。”袁乙丁的声音略带声望,再接再厉的追问:“在来清风镇之前,、你一直居住在桃源乡么?” 对袁乙丁的问法,安宁娘略带疑惑,不过仍旧配合地答道:“宁娘之前嫁到外地居住多年,先夫故去后,于今日迁回本地。” 袁乙丁眼睛一亮,些微急切的问:“恕袁某冒昧,请问您回清风镇之前,是住在哪里?” 袁乙丁如此刨根问底,安宁娘有些难以招架,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不说是有意隐瞒,照实说又怕再起波折。 安宁娘犹豫不决的表情落入袁乙丁眼内,袁乙丁放缓了口气,道:“安娘子可是有难言之处,不方便告之袁某?” 安宁娘微微点头,再抬头面上一片哀伤,难过的说:“袁大哥,前尘往事宁娘确是不想再提起,您权当宁娘是重活一次的人,莫再问过去。” 望着直视自己的一双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眸,袁乙丁即便是有再多疑问,却也是半句都讲不出。 “听闻安娘子做得一手好菜,还有还肉夹馍也是好吃得很,可怜袁某没有福气,还未能品尝过一次呢。”袁乙丁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安宁娘感激的微微一笑,道:“若袁大哥不嫌弃,宁娘明日做好了肉夹馍给您送过来。” 袁乙丁摆手拒绝道:“不用麻烦,你的摊子不就摆在清风学院门口,等袁某有时间,定会亲自去品尝。” 安宁娘和袁乙丁各自压抑着心事彼此相识一笑,气氛更加轻松。 “袁大哥,关于夏税这块儿,不知你是否了解,像我这样的女户,需要交纳多少银钱呢?”安宁娘很关心这个问题,从前看电视剧,经常有交不起赋税或者租子的人被官府拉去治罪的情节,她可不想穿越后体验一把“夏朝牢狱一游”。 “想必之前干娘也跟你讲过,你办的这个户籍叫坊郭女户,且属于下户,交税算是下五户中最少的。不过具体缴纳的数目要税收官统计后才能知晓。按照现在的速度,估计也就十天左右就会收缴到状元巷,等你交完税,官府会开具完税凭证,并登陆在册,你今年的夏税就过去了,秋税的流程同夏税一样,一般来讲,秋税要比夏税缴纳的多些。不过,依你的情况,应该也不过缴纳太多。”袁乙丁详细的说道。 “听袁大哥这般讲,我便放心了。”安宁娘舒心一笑。 这时王主簿也终于姗姗归来,有袁乙丁作保,半个时辰都未到,一张写着安宁娘和安雪名字的户籍文书就新鲜出炉。 安宁娘颤抖着接过文书,郑重地放进怀中,终于,不再是奴婢小妾,是光明正大的自由身了。 激动过后,在袁乙丁眼神的示意下,安宁娘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两贯铜钱,感激地递过去,道:“王主簿,为宁娘的事情辛苦,这些您拿去买杯茶水润润喉。” 王主簿也没推辞,欣然接受,面上笑容不改道:“这位娘子客气,你是袁兄弟的朋友,以后如果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来找我,王某人微力薄,还是能帮上些忙的。” “一定一定。”安宁娘面上感激不尽,心里却腹诽,尼玛,办一次事就要喝一杯两贯钱的茶水,黑,真是黑。 “王哥,多谢了,改天小弟请您喝一盅。”见事情已了,袁乙丁拍了拍王主簿的肩膀道。 王主簿呵呵一笑,应下了。 当日,安宁娘又在望月楼宴请了袁乙丁以及孙志刚一家,席间,孙大娘有意撮合安宁娘和袁乙丁,便一直居中活跃气氛,袁乙丁也不再问让安宁娘难以回答的问题,安宁娘便放松了心情,保持着笑颜,因公差奔走过许多地方,便挑着有趣的见闻趣事讲给众人听,就连妞妞和安雪都有小礼物相赠。总之,宾主尽欢。 ps: 哎,终于有个像样的男,咳,男性角色出现勒!!! 打滚卖萌求关注么么哒! 第五十七章 夜深沉,镇子上的人家大多已经安睡,一些人家的窗子上倒映着昏黄的灯影。 安宁娘通过笔记本花费一文钱在网上购买了一个小型保险箱,将户籍文书存放进去。关上保险箱后,安宁娘长吁口气,自言自语道:“从今以后,咱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哎,就是手续费贵了点,一顿餐要三两银,我摆四天摊子的辛苦钱啊。” 出了空间厨房,见安雪窝在床上没睡,还在摆弄着袁乙丁送给她的兔子木雕。 走过去,拍拍安雪的小脑袋瓜,闻声道:“雪儿,望月楼的饭菜好吃么?”三两银子如果连女儿都没有吃好,那也太亏了。 安雪仰起头,乖巧的答:“雪儿今日吃的很好,今天有好多肉肉。不过雪儿还是喜欢娘亲做的菜,娘,明日还给雪儿做肉肉吃吧。” 安宁娘莞尔一笑,捏了捏安雪鼓鼓的小脸蛋,“你个小吃货。不要玩了,快点去睡觉。明天早上爬不起来,我可是不会管你的。让吴师傅训你,让小伙伴们笑话你吧。” 安雪立刻将兔子木雕摆放在枕头边,钻进了被窝。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安宁娘窃笑。 小院里未睡的人还不少。 马半仙躺在床上睡得呼噜声响,姜氏蜷缩在一旁,内心一片冰冷。刚刚马半仙半醉半醒之间说的醉话梦话让她胆战心惊。怎么能如此荒唐,朦胧的夜色里,姜氏双手紧紧捂住嘴,睁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睛。 孙志刚在床上转转反侧,想到老娘刚刚兴奋的神态以及对袁安二人婚事的热心,他就焦躁得很,关于安宁娘的事儿,他总觉得哪里有不妥。这安武兄弟最近还不来镇上,要不然他也可以仔细地探探他的口风。还有袁乙丁那边,到底是怎个想法。他也得弄清楚了才行。 “妞妞她爹,你都烙饼烙半宿了,有啥事么?是不是跟刚才娘叫你去谈话有关?你和娘刚才聊啥了?”八卦的瘾头上来,被扰醒的金氏精神的两眼直发光。 “你个娘们,好好在家带孩子得了,什么都想问问。快睡觉,明早我还得往下面村子跑,早起给我做好早饭才是正经事。”孙志刚照金氏浑圆厚实的屁股拍了一巴掌,金氏立即红着脸,挪进了孙志刚的怀里。 这次烙的饼。叫夫妻饼。 “相公。早些歇息吧。油灯伤眼。”王娘子将鸡汤端到王秀才的书桌上,一边给认真温书的王秀才按摩肩部一边柔声劝道。 王秀才拍了拍王娘子的手,笑道:“我还想再看会儿,你今日又做了一天的活儿。赶紧歇息吧。” 反正灯油今日烧着,节俭的王娘子没去睡,坐在王秀才身旁给虎子补衣裳。 “雪儿姐姐……”睡熟的虎子呢喃着梦话,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清晰。 “这几日也不知怎的,雪儿对虎子总爱理不理的,虎子委屈的跟我说了好几回,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王娘子解释道。 “两小无猜,让人看着也欢喜。” 王秀才夫妻俩相视一笑。 “雪儿她娘,又来给雪儿送饭啊。今天做的是什么新奇的吃食呀?” “我用自家熬制的麻辣酱做了个脆皮豆腐,早市的黄瓜清香得很,又给雪儿拌个酸辣黄瓜条,金巧今儿中午别回去了,跟雪儿一起吃吧。” 吴师傅家门口。安宁娘将扁担放下,轻揉酸痛的肩膀,跟熟识了的女儿的同窗母亲们寒暄。这位金巧的娘亲热情开朗为人很不错,金巧被她教育的很好,同雪儿很玩得来。 “不了不了,总让你破费实在不好意思,诺,这是十文钱,给我拿四块卤豆腐,我带回去给我家那口子下酒。” 安宁娘收了铜子,夹了五块卤豆腐用油纸小心包好托着交给了金巧娘,金巧娘同安宁娘也熟了,没说那些空泛的客套话,拿过油纸包,牵着同安雪依依惜别的金巧,匆匆往家赶去,给金巧爹爹做饭。 对着金巧母女俩渐行渐远的背影,安雪还在摇着小手,安宁娘见她那不舍的摸样,不觉好笑,不过分开一个时辰,好似生离死别般的情态,小女孩的友谊真是单纯而美好。 小玩伴的重要性还是比不过娘亲,下午放学时安雪同金巧告别就没那么拖拉,干脆的摆摆手就牵着安宁娘的手走掉了,倒是让还在学堂院门口等着娘亲来接的金巧红了眼眶。 “这位小哥,你的肉夹馍,十六文钱,正好,欢迎下次再来。”篮子里最后一张饼子也被塞满腊汁肉卖了出去。 安宁娘直起身,扬起手臂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对围着自己热情的打转,名为帮忙实则捣乱的安雪扬手朝张大家空闲的桌子方向一指:“你,去那边歇着,你再帮娘忙乎一阵儿,咱家摊子就没有完整的物件了。” 安雪站在地上,一脸无辜的瞅着安宁娘虚抬的手臂前方,是翻落洒遍一地的辣椒粉。听说今天下午有杂耍班子来元宝街表演,她特意让娘亲早些接自己放学。 张大家的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哈哈大笑将安雪拉了过去,“雪儿乖,上婶子这儿坐,干活哪有坐着舒服啊,让你娘亲自己忙,雪儿同婶子聊会儿天,婶子家里二个泼猴,就想要个跟雪儿一样乖巧漂亮的女儿。” 知道自己犯了错,安雪乖乖地坐在张婶家的椅子上,用小手拖着下巴看着安宁娘收拾自己惹出的烂摊子。 张大家今天的面摊生意不错,四张桌子满了一半,安雪嗅了嗅隔壁桌传来的肉汤香味,觉得腹内有些饥饿,托着下巴忧郁的想:晚上跟娘商量,不吃肉肉,只喝肉汤可以不呢。 “雪儿午饭吃的什么呀?告诉张婶,我家那个淘小子挑食的很,多亏你娘三不五时的告诉我一些新奇的菜样,他啊,这些日子都长肉了。” “今天中午娘做的脆皮豆腐,辣滋滋的,雪儿都多吃了一勺饭呢。”安雪得意的炫耀。然后又懂事的安慰张大家的:“张叔下的面条也好吃,闻着香的呢。” “雪儿小嘴这个甜,我让张叔给你下一块头的肉丝面,怎么样?”安雪又可爱又懂事,张大家的都恨不得抢回自己家养。 安雪小心翼翼地瞅了眼正在扫地的安宁娘,小鼻子耸动了半天闻空气中面条的香味,最后还是咬咬牙,拒绝了:“谢谢张婶,我不要吃。” “怎么,嫌弃你张叔做的面不好吃?”张大家的详装生气。 安雪立即不好意思的解释说:“不是的,张叔的面,香,很香。安雪太胖了,要瘦一点,饭,少吃,肉更要少吃。” “这才乖。”安宁娘走过来听到了尾音,满意地拍拍安雪的小脑袋瓜。安雪抬头回以甜甜的一笑。“张嫂子,你不要惯着她,吴师傅都说她偏胖了。” 张大家的条件不宽裕,每天赚个一二百文钱,要养活三位老人外加二个半大小子,一天光粮食就要吃出去二三斤,青菜少说要五文,水果消耗至少五文,调味料柴火等等花销至少二十文。只算最基本的生活开销一个人也得至少二十文,一家七口子人就是一百五十文,夫妻俩的这个面摊也就是勉强糊口而已。 “宁娘,我跟你讲,你还想不想在元宝街上找个固定摊位了?”张大家的问。 “自然是想的,除了拜托嫂子帮我寻觅好位置外,我闲时也会上街去找找看,只是一直都没有发现满意的位置。”安宁娘坐到安雪身旁,答道。 “妹子,我跟你说个事儿,我发现街里出现了两家卖肉夹馍的摊子,比你的肉夹馍便宜一文钱。我让我家那口子买来尝了尝,跟你做得味道简直没法比。油油腻腻,味道还淡。所以啊,我这几天抓紧帮你找着,你自己也上点心,差不多的位置先占着得了。免得那两个摊子在元宝街成了气候,抢了你的生意。”张大家的苦口婆心建议。 安宁娘的表情并不诧异,她也见过那两个跟风盗版肉夹馍摊子,同样买回来一张尝了尝,口味上的诧异太大,如果这样的货色也能让她的生意受到影响,那真是没天理。 安宁娘自信地说道:“嫂子,你说的那两个摊子我也是知道的。既然你都说了味道不如我,真正识货的客人不会贪图那一文钱的便宜,你看这些日子我的生意不也没受到影响嘛。” 不过张大家的话她到底还是听进去了,在元宝街摆个固定摊位的事儿不能再拖延,自己得过且过安于现状的性子又作祟,拖延症再次复发,如果自己再上点心,也许早就已经找好位置了。 “娘亲,咱们现在可以回家了么?”安雪拽安宁娘的裙边问。 安宁娘知晓女儿这是着急去看杂耍班子的表演,于是将心事暂放一旁,挑起担子,跟张大夫妻俩告别,“雪儿,走,将家物什挑回家,咱们好早早占位看杂耍去。” “好啊,看杂耍去啰。”安雪欢喜的拍巴掌。 ps: 熬夜码字神马的很容易发胖有木有~ 薯片果汁方便面饼干巧克力通通的都是熬夜的天使身材的恶魔有木有~ 四月不减肥,即将五月徒伤悲的鱼鱼泪奔着求票票~~~ 第五十八章 杂耍班子的表演确实精彩绝伦,前世看多了各种特效的安宁娘都赞叹不已,甭说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神奇的演出的安雪,小巴掌都拍得通红。 散场后,回家的路上安雪还犹自激动地回味着,因兴奋而潮红的小脸蛋上的红霞迟迟未退。 安宁娘不时怜爱地看走在身旁的女儿,安雪同吴师傅学习了一段时间后,气质明显有了沉淀,举手投足间自称风范,让安宁娘啧啧称赞,不愧是自己的苗,只不过稍加雕琢,便已经有了温润的微微瑜光。 心情大好的安宁娘看到前面的姚记,左手爽快一挥:“走,娘带你买新鲜水果去。” 姚记是清风镇上最大的水果干果蜜饯铺子,是姚家商铺的分店,总部在京城,姚家是皇商,实力相当雄厚,即便是清风镇子上的姚记铺子里都能买到时令的水果。这不,还不到六月份,铺子里已经摆上了苹果,梨子,杏子,草莓等新鲜水果。 安宁娘在吃食上从不吝啬,手快有手慢无,一样买了一些尝尝鲜。苹果十个,杏子和草莓各一斤,就是在结账时对它们翻了几倍的身价不忍直视。 一时兴奋的代价就是钱会豁出去了,水果囤积了,家里就两张口吃不下这么多,天气又热,水果放不久。 肿么办? 安宁娘自我忏悔了半刻钟后就没心没肺地决定做成果酱。 首先,用家里的农家大锅灶熬制果酱实在是跟用牛刀杀麻雀有的一拼的“大材小用”,于是安宁娘将安雪送走后,回到家,关进门窗,厨房的门栓插上,闪身进入随身厨房,在现代化设备齐全的随身厨房里制作果酱。 “婆婆,你说这个安氏又在搞什么鬼名堂,跟咱们马马虎虎地打声招呼就回了屋。还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也不怕自己成了笼屉里的包子蒸熟了。”金氏好奇地问身边的人。 “你管人家作甚,不要总想着嘴巴说说说,要是想着自己做活仔细些比什么都强。”孙大娘斥责道。 她猜测安宁娘应该又是在研究什么新菜谱,从前也是这样,有新菜式出炉时都是神神秘秘地将门窗紧闭。这么做无可厚非,院子里除了拎不清的金氏外都觉得理所应当。 进入空间厨房里的安宁娘自然听不到屋外的议论,她正在冰箱里翻找做果酱必不可缺的两种原料:柠檬汁和白砂糖。 安宁娘先把苹果,杏子和草莓都洗净,苹果去皮和果核。切成小丁。用淡盐水浸泡。草莓也放到盐水里,再有适量的琼脂用温水浸泡备用。 杏子则是擦干水分后,削去皮切半去核,再将去核的杏子切成小块。倒入锅中,加入白砂糖,用筷子拌匀放置一旁,等白砂糖全部融化后,看杏丁也腌制出很多的汁水,就是可以熬制果酱的程度。 杏丁的处理告一段落,安宁娘将苹果丁和草莓从盐水中捞出,苹果丁先倒入小锅中,小火翻炒至稍稍变软的程度后。关火,将炒软的苹果丁放入搅拌机中,搅打成苹果泥,再次倒入锅中,加入白糖和柠檬汁。将火调到中小火的档熬煮。 “还是这个厨房用得顺手,大锅的火候太难调控了。”安宁娘回忆起开始不甚手熟而被呛的经历就脸抽抽。 将不愉快的回忆晃晃头甩出脑海,安宁娘将手边的草莓冲洗干净去蒂,对半切开,拌入白砂糖腌制,暂时放置一旁。 拿起盛杏子的小盆一看,杏子出了很多的汁水,腌制的火候差不多了,便倒入熬制苹果泥旁边的小锅里,先用中火煮开,再调成小火慢慢熬煮。 这时苹果泥熬煮到了开始冒泡泡,安宁娘便也将火候调小继续煮,它俩都要熬煮到水分收干粘稠,汁水差不多少了一半的时候,加入琼脂和柠檬汁在熬一会儿就完成了。 草莓也如法炮制,用白砂糖腌制到出汁水,将草莓连同汁水一起倒入锅中,大火煮开后加入柠檬汁,再用中小火慢慢熬煮。 站在并排的三个小锅前,为了防止粘底,安宁娘不停地轮流用勺子搅拌,直到果酱完美出锅。 熬制好的苹果酱,杏子果酱,草莓果酱在放凉后,被安宁娘装入玻璃瓶内密封好,放到冰箱里冷藏保存。 熬制果酱着实耗费了不少工夫,导致中午的吃食摊子上的肉夹馍的数量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二,这让许多没有买到的主顾纷纷抱怨安宁娘不敬业。安宁娘好脾气地不听解释:今日家里有事,耽误了些时间,肉夹馍的准备时间仓促了,数量便少了,晚上一定会多做些补偿大家,以感谢大家热情的捧场。 有几位仗着是老顾客便故意“刁难”说安宁娘如此补偿还不够诚意。安宁娘应对的也爽快,大方地让利:晚上肉夹馍平价酬宾,十五文一个。 安雪很喜欢吃酸酸甜甜的果酱,每日都要吃上一大勺,最近娘亲限制了她的零食数量,让深爱吃甜食的安雪很是苦恼,果酱的出现大大的弥补了她身心的空虚。只是让安雪疑惑不解的是:为何每当她想偷偷地再尝一些些的时候,在厨房里却怎么都翻找不到果酱的影踪。 娘亲真是厉害。每当想偷吃却不成功的时刻,安雪都遗憾又自豪地想。 肉夹馍和卤豆腐块儿相继出现了抄袭模仿者,即便嘴上说得多么自信,安宁娘内心还是感受到了威胁,于是新产品的研发又被提上了日程。不过苦于原材料的供应问题,让她大多数的想法都不得不忍痛放弃,譬如卤鸭脖卤鸡胗鸡心鸡翅膀等等。漫说清风镇整个大夏朝都没有专门贩卖鸭脖子鸡脖子鸡大腿的肉铺。安宁娘上次卤了四个鸭脖,还是别人孝顺孙志刚的四只肥鸭子,她帮孙志刚卤了两只,孙志刚送了四个鸭脖子作为酬劳。 菘菜泡菜虽然摆上了安宁娘的吃食摊子,不过却是作为赠送品,这个季节青菜便宜的很,菘菜泡菜买不上价钱,安宁娘就当用它来试探夏朝人的口味了,目前看反响不错。 用花生和鸡肉等原料制作的奢华版的香辣酱倒是找到了买家,安宁娘尝试着向镇子上专门卖各种酱料的铺子推销,意想不到的受欢迎,几家酱料铺子都想买断她的香辣酱,几经权衡,安宁娘将香辣酱的唯一卖家订给了镇子上的百年酱料铺子――钱记。经过协商,钱记一次支付安宁娘的独家买断权六十两银子,之后由铺子提供专门的陶罐,陶罐的大小一般相同,底部印有“钱记”的字样,一个陶罐能装半斤香辣酱。 按照契约,宁娘每五天供一次货,一次供货至少十罐,安宁娘卖给钱记酱铺的价格是每罐一百八十文,钱记的外销价格是三百文钱一罐。 不算后期的利润,安宁娘已经赚了六十两银子,在钱记酱铺的人研究明白这个香辣酱的做法之前,安宁娘乐观的估计自己还能赚上不少。 有赚钱的方法,便也有花钱的地方。作为新鲜的大夏朝清风镇的成员,安宁娘第一次履行了自己作为夏朝臣民的义务,成为光荣的纳税人一名。 虽然是女户,被减免了不少赋税,可夏朝绕口且数目不少的税收明目仍旧让安宁娘咋舌,最后那穿着官衣儿的又是用怎样的换算方式将这些林林总总的实物名目兑换成了一个银两的数字,安宁娘更是满头雾水。 她勉强听懂了一些,知道自己需缴纳的“夏税钱”里包括:粮食即小麦;绢可听着似乎又不止是一种绢,按照她的纳税等级还有纱和棉,不过孙大娘还比她多了绫;“杂色”――茶、盐、蜜、椒、黄蜡、甘草、油子、菜子、纸、芋麻、楠木、柴、茅、铁、地灰、红花、麻皮、鞋、板和瓦――多亏孙大娘的面子,官衣儿男解释的还算详尽,不过安宁娘大多有听没有懂;“杂钱”――支移,脚钱,折变,加耗等――女户的好处让安宁娘在这里有减半的优惠;“人头税”,安宁娘家里人口少,算上户主就两口,交的自然比旁人少;此外,由于安宁娘虽未有固定摊位,却也算是流动小商贩,又要多交一份“市例钱”。 林林总总算下来,安宁娘的夏税折算成铜钱缴纳了一贯钱,本来还剩下个十几文钱的零头,不过安宁娘见穿官衣儿的没有退给自己的打算,便也没不识趣地主动讨要。 瞅瞅左边,一位大叔搬来了两麻袋的粮食,后面跟着的几位家人手里也不空着都拎着要交的“税”,不用细算,一看便比自己高出不止一倍。 安宁娘的心理瞬间平衡,不过见到孙大娘缴纳了二贯钱且还找回了小半贯时,安宁娘的牙根又开始冒冷风。 “宁娘,莫要在这发呆,耽搁了官家收税,是要坐监牢的。”跟往年一般少缴了税钱的孙大娘心情大好,唤发呆的安宁娘。 往家走的路上,成串的铜钱飞出了自己的手心,安宁娘隐隐地心疼。 许是看出了安宁娘的心情,孙大娘笑着安慰道:“宁娘,这几年风调雨顺,管家又英明宽厚,不仅没有加税,还减免了一些杂税,要不然咱们要交的更多。” 孙大娘的安慰聊胜于无,安宁娘只能自我安慰,还好自己不是穿越在“这几年”之前,否则又要从手心里多飞出去不少铜子。 ps: 哎,鱼鱼的节食减肥计划又泡汤了,熬夜不吃东西怎么捱得住呢!!! 打滚求票票~~~~ 第五十九章 五月二十六日,安宁娘抓住了五月的尾巴,终于完成了从打游击到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根据地的重大转折,在元宝街拥有了自己的固定摊位。 多亏了张大家的热心帮忙,安宁娘才能在元宝街占到这处不错的摊位。巧合的是,正好仍旧是同张大家的做邻居。张大家的左手边的摊主因为年老做不下去收摊不干,张大家的立即通知了安宁娘,安宁娘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 现今每日除了送安雪上下学的工夫,其他时间安宁娘不是在做白吉馍卤肉卤豆腐就是在卖肉夹馍卤豆腐的学院门口或者元宝街摊位上,每日早出晚归,虽比从前只卖饭口时段要辛苦些,赚得银钱却是翻番,辛苦也值得。 下午的阳光正好,正是客闲时,安宁娘躲在阴凉处同张大家的以及新认识的卖炊饼的王婆,卖卤梅水姜蜜水木瓜汁的方氏母女围坐一起聊天,左右内容不离相公孩子米面铜钱这些生活琐事,安宁娘听得却是津津有味,有些听不明白的地方还要详细问一下,是最受欢迎的倾听者类型。因此她虽然说少听多,却很快被周围人接受。 今天王婆就在讲百米外的悦客楼里新请来的说书先生讲的新段子“卖油郎独占花魁”,熟悉的名字,熟悉的情节桥段,安宁娘听得很开心。 王婆讲得自然没有说书先生口才精妙,诸多情节也似有再次创作的嫌疑,比如方家女儿年方十四的丽梅就总是打断王婆的话头,纠正其讲偏了的情节,说自己昨日前日哪日去悦客楼送姜蜜水时说书先生可不说这般讲的。每当这时,方氏就会大力地拍方丽梅的后背不让她讲,赶她去摊子前站着揽客也不让她再听,方丽梅自小随母亲在市井间打拼生活,可不是普通闺阁女子那般羞涩,性子又野又泼辣,笑嘻嘻地在原地磨蹭一会儿。方氏也就随她了。 “我看咱们这小买卖也就是勉强糊口而已,哪里能赚得去吃花酒的闲钱呢,我觉得这故事假的很。”安宁娘不以为然道。 “宁娘,你有点谦虚了吧,说我们是勉强糊口差不离,你这一家两口嘴少省粮,又是日日进钱的买卖,说不赚钱可就过了啊。”王婆立即反驳道,倒也不是眼红,只是实事求是的口吻。 安宁娘晒然一笑。倒是大方的承认:“铜钱的确是赚到一些。抛出我和女儿的吃穿用度。还有租房费,女儿学习刺绣的束脩如此等等,所剩便不多了。这不,前几日又交了夏税。便连早市买做肉夹馍的青菜油面时都得谨慎小心地算计着花。” “谁家不是如此呢,不算计着日子就没法子过下去。方氏心有感触道,她家男人不顶用,家里就靠她摆这个蜜汁梅汁的摊子养活着,日子过得紧巴巴,大女儿十四岁了一点嫁妆钱都没有,别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媒婆早就开始登门了,自己家的女儿却无人问津,知根知底地人家哪个愿意娶回家。 “你看到东边数第四间铺子。那东家早些年就是靠着走街串巷卖杂货起家,现在人家不也住大屋开店铺当老爷了吗?甭说上青楼喝花酒,小妾都娶了两个。这样的例子咱们镇子上就有好多。”王婆年老知多,例证戏文的真实性。 “看来这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戏文也不全是没有事实依据的虚构啊,听王婆这么一说。那小贩有闲钱能上花楼也是大有可能啊。”听王婆一连举了不少例子,安宁娘终于信服道。 “安娘子,给我来两个肉夹馍。”一把悦耳的男声在摊子前响起。 听着好生熟悉,安宁娘一抬头,果真是袁乙丁,粲然一笑,起身道:“袁大哥又来光顾我的生意,今日衙门里不忙?还是老口味,多加辣子不要香菜,对吧?” 袁乙丁几乎每隔一两日都来光顾自己的生意,两人也算是渐渐熟悉,不忙的时候袁乙丁站在摊子前一边吃一边同安宁娘聊会儿天。 “还行,同僚约我去悦客楼喝酒,我想吃你做的肉夹馍,就拐过来买两张尝尝。”袁乙丁被安宁娘耀眼的笑容恍了神,迟一拍回答道。 已经习惯袁乙丁时不时的走神,安宁娘已经察觉不出任何异常的情绪,抛开他偶尔的走神与刨根问底,的确是一位坦荡的君子和不可多得的朋友。 “袁大哥,今天的酒席有孙大哥么,你可别像上次似的扶着醉醺醺的孙大哥回院子,金嫂子可是埋怨了好久呢,小心下次不让你登孙大娘家的门。”安宁娘开玩笑说。 袁乙丁摸摸后脑勺,呵呵一笑,“那次纯属是意外,意外。今日定会送一个清醒的大哥回家。” “袁大哥,不仅是孙大哥,你也是,喝酒容易误事,还伤身体,工作中难免应酬,也得有个分寸才行。”跟袁乙丁关系亲近些后,安宁娘偶尔会关心地提些建议。让她欣慰的是,袁乙丁几乎都能听得进去,所以才说他是位难得的朋友,即便是对方的一句普通的话,都会记住,而不是过耳听听便忘。 听出安宁娘话语中的关心之意,袁乙丁眼睛都发亮,咧嘴一笑,“安娘子,你不喜欢嗜酒贪杯的男子,我也是。你的话,我定会听的。”论厌恶嗜酒之人,袁乙丁比安宁娘更甚,他家里可还有一位嗜酒如命的糊涂养父。 袁乙丁一进悦客楼的包间,还未开口便先笑,一副心情好好的模样。立刻引起包括孙志刚在内的同僚们的各种调侃。 “袁哥,春风满面啊,今日是有甚喜事,讲来让我们同喜同贺啊?” “定是出门捡了钱袋子。” “我说是今日手气好赌场大杀四方。” “哪有,咱们袁哥从来不碰赌的你不知道么,要我说,是在街上遇到了位娇滴滴俏生生的妹子,跟大哥搭讪了才对,哈哈哈。” 大家爆发一阵男人都懂的莫名大笑。 人群中间,袁乙丁只是微微笑,心情爆棚的好,却丝毫不松口吐露缘由。莫名地,刚刚还同大家大笑的孙志刚却觉得有种微妙的违和感,似乎有种不妙的念头总想往出冒,不过同僚们一起哄,好容易抓到的一点念头又被打散。 袁乙丁傻笑着离开后,安宁娘便被周围的八卦er们包围。 “宁娘,你跟袁捕头很熟么?我看他总来捧你的场,还朝你笑的,呃,很温柔。”方氏还有一个形容词没说出口,便是笑得很傻气,作为一个过来人,若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她就白活这三十来年了。 “是啊,我给袁捕头送过几次梅汁,他从来都不对着我笑,跟其他捕快嘴角还带着笑容,等看着我时便是一副板着的木头石块脸。”方丽梅忿忿不平的在旁补充道,明明长得那么英俊帅气,却丝毫不似他的同僚们一般懂的风情,偶然还会跟自己说笑,袁乙丁从来对自己都是不假颜色。 “是吗?我觉得袁大哥为人还好,待人也很客气,他是我房东大娘的干儿子,去看望他干娘的时候,我们偶尔能说上几句话,也不算太熟悉。”安宁娘觉得大家说的有些夸张,木头石块脸,她无法跟总在自己面前发傻发呆的呆萌脸统一在一块儿。 “待人客气倒是客气,不过袁捕快可从没对着谁都笑呵呵,尤其是年轻的女子,他更是格外的严肃。”张大家的也在一旁帮腔,“我觉得,袁捕快对你的态度不一般。” “就是,就是。”方丽梅应和。 安宁娘嗤之以鼻,不以为然道:“那是你们想多了啦,他是看在孙大娘的面子上对我才稍微和颜悦色些。” 面对如此粗神经的女人,再热情的八卦之火都燃烧不起来,方丽梅撇撇嘴跟觉得无趣的方氏回到自己摊子前。 见周围人散开,张大家的才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凑近,安宁娘最见不得别人做出这幅神经失调的表情,赤果果的潜台词是我要爆料我有秘密我想说八卦可是你不给鼓励你不点赞我就不说我就是不说。 担心张嫂子憋成便秘脸,安宁娘直接问道:“张嫂子,你是有话要同宁娘讲么?没事,有事你但说无妨。” 张大家的为难地扭捏了半晌,才勉强开口道:“嫂子我也不知你同那袁捕快到底适合关系,不过关于袁捕快有些传闻我觉得还是知晓些的好。” “传闻,你且说来听听。”安宁娘终于被吊起了些兴趣,从旁人口中了解自己新朋友的其他一面,不算是很八卦吧,安宁娘自我安慰。 张大家的凑近安宁娘,压低声音说道:“说是传闻也不确切,许多便都是事实。袁捕快能有今日今日的成就也非常不易,据说他是个孤儿,被袁大头从乞丐堆里捡回来充作养子带大。这袁大头也不是什么好货,好人谁不找媳妇生自己的娃,却要跑到街上找儿子去。那是因为袁大头好吃懒做,嗜酒嗜赌,成日惹是生非,哪有女人敢嫁给这样的男人。” ps: 五一长假马上到来勒!鱼鱼可悲的又要加班~本来郁闷的小爆发泡汤勒~ 求安慰~求票票安慰~顺便无齿地求包养~ 第六十章 “袁大头,冤大头,这么极品的名字,这个人的运气一定不咋样。”安宁娘嗤笑其表里如一,性子和名字都一样的极品。 “哎,你还甭说,这袁大头喝醉酒当街闹事跳河拦马车,什么荒唐事情都做尽,偏偏就命大得很,怎么都玩不死。赌博也是十赌九输吧,到现在也还是好胳膊好腿一个手指头都没少。随便捡回来个乞丐儿子,天生天养的,现在多出息,县太爷身边都是红人,老子闯祸他便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孝顺的呦,连句重话都没跟他爹讲过,据说有此袁大头当街闹得太不像话,袁乙丁出言规劝,被他爹当街扇了几个大嘴巴子,真是作孽啊。你说这袁大头他这到底是什么好命赖命呢。真是让人都看不过眼啊。”张大家的说的直摇头。 安宁娘听得也无限唏嘘,“真看不出,袁大哥小时候受过这么多的苦,真是太意想不到了,有这种养父还不如一个亲人也没有呢。” “谁不说呢,就因为摊上这样一个爹,袁捕快人品相貌收入都没得说,就是到现在都还没能娶上媳妇。你想啊,谁家的好闺女敢嫁到他家,袁捕快赚得钱都填补给了袁大头的无底洞,他那个家啊,真真是一穷二白。倒是偶尔真有想给袁捕快做媒的,可介绍的那些姑娘不是家风不正就是不算什么清白人家。听说袁大头的青楼姘头还放言说,袁大头答应她,让她喝媳妇茶呢。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张大家的说得义愤填膺,安宁娘听得啧啧称奇,心里也颇不是滋味,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袁大哥这家也,忒让人难以置信。 张大家的见安宁娘面色黯淡,自以为说中了她的心事。便隐晦地出言规劝道:“老话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一次选错,这一生就只能打落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吞了。有人一辈子就只能选一次,好坏都是一辈子,有人则是因缘巧合,有了第二次机会,那可更要吸取经验教训,好好把握了。” “张嫂子说的有道理。”安宁娘心里无鬼,回答得坦荡荡。 勤快的劳动人民安宁娘每日工作的时间固定地延长为早九点到下午六点。却并未因此疏忽了对安雪的贴心照料。每日的三餐是换着花样的做。让安雪荣登吴师傅女红学院杯最受小伙伴羡慕奖第一届冠军,目前看蝉联的可能性非常大。 因为制作香辣酱的缘故。安宁娘不得不拿起了屠刀学会了如何杀鸡。鸡肉的价格最便宜。节省成本,今日做香辣酱时,她便特意留下了两个鸡腿,给安雪做很适合当便当快餐的照烧鸡腿饭。 照烧鸡腿饭的食材简单:鸡腿二个。油菜两颗,香菇两朵,菜花少许,胡萝卜少许。 处理食材的第一步便是将鸡腿剔骨,安宁娘用刀尖将鸡腿从中间划开,从鸡腿的骨头断头下刀,转圈切,为了让骨头上的皮筋和肉很好的分离,下刀时有些滑。安宁娘格外小心以防伤到手,揪起底部小骨头,用刀拿刀顺着骨头将肉与骨头分离,最后切除根部的筋、脆骨和黄色的脂肪。 “完美。”安宁娘欣赏自己的杰作,大言不惭地自夸道。 接着便是用料酒。五香粉,黑胡椒,盐等将剔骨的鸡腿肉抓腌,为了方便入味,安宁娘在腌制前用叉子在鸡皮上叉了几下。 在用腌料腌制鸡腿肉的间隙,将锅中烧开水,加入少许盐,将油菜,菜花,胡萝卜,香菇放入焯熟。 照烧鸡腿饭的照烧汁也很重量,两勺生抽,两勺料酒加一勺蜂蜜,调匀便成了照烧汁。 最后安宁娘将腌好的鸡腿肉煎熟,倒入调好的照烧汁,当汤汁浓稠的时候捞出,切块,将米饭,配菜和鸡肉块放到饭盒里,将剩余的汤汁淋在鸡肉上。 安宁娘的爱心午餐便当在吴师傅的学堂里最受欢迎,安雪又不是个吝啬的,每每都要同伙伴们一起分享,安宁娘怕她分来分去的自己反而吃不饱,因此将便当的分量都是做得足足,媲美成人的分量。 素食减肥计划在实施了一星期左右便宣告破产,安雪总是胃口不真心情不佳乃至晚上做梦都委屈的抽抽搭搭的哭泣。安宁娘着实狠不下心,午餐的菜单上便恢复了肉肉的身影。 “娘,你今天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昨天的肉末酸豆角拌饭很好吃,金巧刚才还跟我说,她昨儿没吃够呢。”安雪顶着一众羡慕的热切目光开心地扑到安宁娘的怀里,撒娇道。 安宁娘一把将安雪搂住,身子被撞的趔趄了下才堪堪稳住,“今天娘亲做的是照烧鸡腿饭配萝卜泡菜。巧儿,如果你还想吃肉末酸豆角拌饭,姨姨明儿单独给你做一份带来。”安宁娘对跟在安雪后面凑过来一脸渴望的金巧温柔的说。 “好棒!”迫不及待跟过来的金巧立刻高兴地拍起了巴掌,然后又后知后觉地羞红了脸颊,讷讷地说:“谢谢安姨,不用麻烦您特意为我单独准备,只要您给雪儿每日的午餐多加那么一丢丢的分量,巧儿就非常非常开心了。” “一丢丢”自然也是金巧同安雪学来的新鲜词语。 “放心吧,绝对有巧儿的份儿。”安宁娘笑着应下。 正好刚刚送饭赶到的金巧娘听了个尾音,没好气地拍了自家女儿一巴掌,“你个馋嘴的猫儿,好似家里没给你吃饱饭一般,总惦记着别人碗里的,雪儿大度不跟你计较,你想过没,你抢了人家的午饭,雪儿会不会饿肚子啊。” 安雪立即维护自己的好闺蜜,一本正经地跟金巧娘解释:“姨姨,雪儿的娘亲准备的午饭分量很足,雪儿和金巧分着吃都能吃饱,您不用担心,也不要说金巧,是我想要跟她一起吃。” “雪儿真懂事,姨姨今天做了鱼羹,你跟巧儿一起吃。”金巧娘慈爱地摸摸安雪的头顶,将手里的食盒同安雪的放在一块。 “谢谢姨姨。”安雪有礼貌的道谢。 金桥娘家里有事着急往回赶,跟安宁娘打个招呼就急匆匆地又走了。 看看日头――实际是看了随身厨房里的钟表――时间还很充裕,安宁娘便坐在安雪身旁,微笑着看着她同师姐师妹们围在一块,你一块鸡肉,她一个香菇的,你分给我,我尝尝你,嘻嘻哈哈,相处融洽。 年长些的师姐自持身段,自然不能同安雪她们混在一起互换吃食,便掏腰包朝安宁娘买肉夹馍和卤豆腐块儿来解馋。安宁娘也不多赚熟人钱,肉夹馍都便宜一文钱,卤豆腐块儿也会多给一个两个。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小的一个学堂里不过二十来个女学生,攀比炫富暗自较量的女孩子也不是没有,有吴嬷嬷坐镇,大多只是口头上你来我往争斗一番,自是不比说书先生或者话本里的精彩,反正无关自己女儿,如果来的早些或者当天不忙,安宁娘有时也会阴暗心理地多坐一会儿看看热闹,欣赏下夏朝闺阁女子的吵架艺术。 “宁娘,你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你给安雪带来的午饭着实太香,馋的这些小姑娘们都让家里做好吃的吃食送来,我们学堂厨房的饭菜都没人理,偶尔我下一次厨,她们都欢喜的很,现在啊,都没人捧我的场了。”吴嬷嬷走过来故作埋怨的说。 安宁娘哈哈大笑,拆穿吴嬷嬷的谎言,道:“嬷嬷,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和吴师傅着想,免得因为你做午饭太辛苦的事情,吴师傅心疼你,你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逞强。现在正好,吃中饭的学生少了,后厨厨娘一人就忙得过来,你便能轻松放手,吴师傅也不会再为这事忧愁,你看,我这不是帮你俩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嘛。您该表扬我才是。” “呵呵呵,你是手巧心巧嘴也巧,我让你赔罪你却为自己邀功。”吴嬷嬷嗔怪道,心理却是美滋滋的。 吴嬷嬷心疼小姐为了生计教授这么多学生想为她增加些收入,自己奶大的姑娘又心疼自己不让自己辛劳,两人都有着疼惜对方的心意。 “娘,二舅什么时候来看我啊,我都想他了。”安雪在同伴里转了个圈,分出了一半的鸡肉,也得到了一堆其他的菜色堆满了饭盒,乐颠颠地回到安宁娘身边,突然问道。 安家二哥五月初来看过她们母女俩一次,登门时又拎着不少的东西,来匆匆去也匆匆,吃罢午饭就赶回了桃源乡,正是农忙季节,地里的活儿离不开人。除了母爱没得到其他亲情关怀的安雪非常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舅,不时的就会跟安宁娘念叨二舅何时来看自己的话。 “雪儿想二舅啦?二舅心里一定也在想念雪儿呢。可是你二舅家里种地忙,不能经常来看咱们的,要知道,二舅家要靠地里种出的粮食生活,如果耽误了,那二舅可就要饿肚子了。”安宁娘轻声安慰安雪,说实话,半个多月没见到安武,她也怪想的。 安雪嘟嘟嘴,情绪有些低落,金巧凑过来,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安雪的这点小愁思很快便消散不见。 ps: 鱼鱼今日继单位全天停电,跑银行中暑后,晚上又成功地将小u盘格式化掉勒!!! 这是要作死的节奏么么么么!!!!!! 第六十一章 许是安雪念叨得狠了,安武的耳根子总是发烧,第二日晌午便来到清风镇。 当时安宁娘卖光了白吉馍,谢绝了张大夫妻帮忙将木桶里剩下的卤肉汁水中午顺便带去清风学院的好意,左右都要回家,她打算再多卤些腊肉备用。 刚巧,袁乙丁眼界巡查走到这里,跟身边的同僚说一声后便走上前,“安娘子,正好我有事去干娘家,我来帮你。”边说边上手去拿安宁娘刚刚挑起的扁担。 安宁娘立刻后退拒绝:“袁大哥,谢谢,我自己可以的,每日都是这般挑来挑去,我已经习惯,便不觉得如何累了。” 袁乙丁还是坚持,道“女人家哪有习惯干体力活的,我没看到便罢了,看到了还让你一个弱女子跳这么沉的担子,然后我一个膀大腰粗的男人两手空空地走在一旁,这像话么,我袁乙丁可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安宁娘总觉得不妥,仍旧不肯将扁担从肩膀上卸下,一边后退躲袁乙丁伸过来的手,一边为难的说:“袁大哥,别……啊!” 突变突起,先是一声暴喝响起:“歹人,放开我妹妹!”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迅猛地扑过来。 安宁娘还未回过神,便将袁乙丁身手利落地转身,然后三下五除二地便将含着怒气而来的身影拿下。 “你是何人,为何要袭击我?”袁乙丁怒瞪被自己架跪在地上的男人。任谁莫名其妙挨了两下老拳都会愤怒。 “哼!登徒子,甭以为你批张官衣就能为所欲为,我安武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你碰我妹妹一根毫毛。”安武被交叉扣在后背上的胳膊虽然疼得他直冒冷气,却仍旧红着脸梗着脖子朝袁乙丁大喝。 说完,安武又将头转向发愣的安宁娘,放缓了语气,说道:“妹子,你别怕,万事有哥在。” “他叫你哥?难道……”袁乙丁感觉到不妥,立即松了手。尴尬地朝安宁娘确认。 “二哥,你怎么样?没事吧?”终于回过神的安宁娘担忧地扶住站姿摇晃的安武,安武被袁乙丁按得狠些,膝盖处也挨了一脚,直起身后便疼的有些站不稳。 “袁大哥,这位是我娘家二哥,安武。我为他刚才冒失的行为向你道歉,我想,二哥应该是有些误会。”安宁娘哭笑不得地向袁乙丁解释。 袁乙丁摸摸鼻尖,也很无语。第一次见面。就把有好感的妹子的亲哥给按地上了。这种情况完全出乎他二十来年的人生经验。 “妹子,一个想占你便宜的登徒子,你跟他和颜悦色解释甚,哥哥今日就是豁出命去也不会让他得逞。”安武怒冲冲喝到。 袁乙丁只能摸着鼻尖自认倒霉。感叹时运不济,却是只能站在原地不动,让安宁娘劝说正在气头上的安武,还自己以清白。 安宁娘拽着脸上怒气还未散去的安武,低声解释说:“二哥,你弄错了,袁大哥才不是什么登徒子,他是孙大娘的干儿子,孙志刚的拜把兄弟。是好人。” “那,那刚才他当街就扯着你不放,又是为何?”安武的声调降了下来,可仍旧心怀疑惑。 “哎呀,刚才那情景是你误会啦。袁大哥是想帮我挑扁担,我不愿意麻烦他,他要拿扁担,我就躲,然后你就突然从后面冒出来,照着袁大哥的后背就砸了一拳过去。” 安宁娘刚才只顾着关心安武是否受伤,这时才想起来袁乙丁措不及防也挨了安武两拳,赶忙关切的问:“袁大哥,我二哥他真不是故意的,你的后背没事吧?” 袁乙丁无奈一笑,摇头表示不碍事。刚才安宁娘全部精神都放在她哥哥身上,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着实让自己心里发凉,这会儿发凉的心又有了变暖的趋势。 了解来龙去脉的安武不好意思的连连作揖道歉,袁乙丁怎么可能跟自己心仪女子的亲哥有可能成为自己大舅哥的安武计较,都是豪爽的汉子,又存着愧疚或示好的心,还未走回家,两人便如同老朋友一般谈笑风生,跟在后面的安宁娘只有抹掉一脑门的冷汗,哭笑不得地看着“不打不相识”的这二位聊得投机。 “干娘,儿子来看您了。”袁乙丁一进院门便哈哈大笑着喊道。 秀才娘子的布鞋已经顺利交工,大院里的做鞋临时小组便也宣告解散,此时的院子里静悄悄,袁乙丁这一嗓子便显得格外响亮。 孙大娘闻声推开门,还未开口便先笑,“乙丁,你来……” “啪!”重物坠地的声音。 紧接着从左边厢房传来马半仙令人厌恶的嚷嚷声:“她娘的,让你给你相公烫烫脚,你端来这么热的水,是想烫死我啊!你个臭娘们!别以为我下不了地就收拾不了你…….” “呜呜呜……”姜氏的抽泣声也传了出来。 安宁娘三人被马半仙家里弄出来的声响弄得彼此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我呸!真是晦气,咱们这院子是不是犯了什么风水,总有人倒霉,看来得找个大师回来看看才行。”跟在孙大娘身后出来的金氏没好气的脱了一口唾沫,骂道。 孙大娘白了自己儿媳一眼,训斥道:“放屁,咱院里就住着一个能掐会算的半仙,你咋不见他好使呢,不也一样倒霉。”孙大娘信命却也不尽然全信。 金氏立即噤声,转而招呼起袁乙丁:“袁兄弟,快点进屋,你大哥还没回来呢。” 为了讨婆婆欢心,金氏还不冷不热的跟安宁娘打个招呼:“宁娘,今儿咋回来这么早?” 安宁娘笑着应道:“这不我娘家哥哥来了么,我今日便早些收摊,陪陪我哥哥。” 袁乙丁再发出中午请安武过来一同喝一杯的邀请后,便被孙大娘迎进了屋。 待院子里就剩下安武和安宁娘兄妹俩时,两人相视一笑,这一个晌午,真是多事之秋。 正巧秀才娘子出门倒水,便将马半仙家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了他俩听。 话说这马半仙倒霉也是自找,正应了那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还有一句形容他更为亲切,是“不作不会死”。 马半仙这几日便早出晚归甚至不归,每次回来都得意洋洋的表情,似乎揽了什么大生意,大赚了一笔的样子,对姜氏都少有的和颜悦色。 可惜好景不长,昨日一夜未归的马半仙今儿上午被人塞进了麻袋里扔在了院子门口,众人打开一看,哎呦,马半仙浑身那个凄惨啊,没有不流血的地方,姜氏虽然恨他入骨,却也怕他有了好歹,托人去找来大夫。大夫仔细检查后诊断,马半仙看着全身挂彩,却都是皮外伤,养个十天半个月便无大碍,最严重的是他被打折的左腿,却是再也接不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安武皱眉,这清风镇的民风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坏。安武同马半仙接触不深,对他也没什么喜恶之情,只是单纯地担忧清风镇的治安问题。 安宁娘则是大快人心地轻轻拍手笑道:“该!真是活该!早该有人治治他了,人渣遭报应。” 秀才娘子压低声音凑近了说道:“我上午出去卖菜听街上有人议论,这马半仙的摊子昨天白日里便被一群人砸了,将人直接打晕了拖走。好像是他给哪个大户人家算命,没算好犯了忌讳,人家砸他的场子了。” “若是这样,下手未免有些太过毒辣。”安武仍旧觉得此事不妥。 安宁娘拍了安武胳膊一下,安武疼的一哆嗦,安宁娘不好意思的吐舌头,道:“哥哥,你是不知那马半仙是多么可恶的一人,才会这么说。要我说,定是他做了更不要脸的事儿,才会遭到别人的报复。” 秀才娘子呵呵笑,朝安宁娘竖起大拇指,故作敬佩的说:“原来你才是料事如神的半仙啊,我在街上还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说法。说马半仙算命算进了某家大院的后宅里,跟那家的小妇人有些见不得人的首尾,被主家发现了,才被人报复打成了瘸子,而且不仅是左腿瘸了,听大夫说,他的那个方面也不成了。估计这马半仙以后即便真能修炼成什么大仙,也做不出那男女双修的敦伦之事了。” 安宁娘不厚道的笑出声,解恨道:“这才真是一报还一报,让他总是欺负弱女子,今日便让他成了站不起来也举不起来的弱男子……” “宁娘,收声。”安武严肃地训斥,阻止安宁娘再口无遮拦地胡说下去。 反应过来的安宁娘见秀才娘子尴尬地望着自己,也尴尬地回之一笑。说得太痛快,忘记身边还有一位男人存在。 “跟我回屋去。”安武板着脸挑起担子转身进了屋。 安宁娘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跟还瞠目结舌的望着自己的秀才娘子再次尴尬微笑,也迅速地钻进了屋子里。 望着安宁娘狼狈逃走的身影,秀才娘子扶了扶快掉的下巴,这个安宁娘,说话也忒,荤素不禁了。 半晌,秀才娘子摇着头笑笑也回了屋。 ps: 刚刚有点夏天的热度,我竟然中暑了!这是身体有多虚的节奏啊!! 今年夏天一定刚增加运动量勒! 据说五一我们这里要连续下雨,降温十度以上,我是该哀悼我可怜的五一小短假呢还是该庆幸出去玩再也不怕中暑了呢~ 第六十二章 “二哥,你喝点水,消消气,妹妹知道错了,以后说话做事一定会注意用词和分寸,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再生妹妹的气了。让妹妹看看你身上的伤吧,袁大哥是捕快,会功夫,手脚都重的很,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安宁娘低眉顺目地围着坐在堂屋椅子上板脸运气的安武。 安武大口灌了一杯水,一进屋他便压不住火地将安宁娘从头到脚训斥了一顿。小时候那么乖巧的妹妹,怎么这些年不见,变得这般泼辣和口无遮拦了呢。 本来安武听乡里人讲在街上见到安宁娘摆个吃食摊子生意还蛮不错,很为其能找到一个维持生计的出路而高兴,今日来也是想看看安宁娘的摊子是否赚钱,能否养活她们母女俩。 谁知刚在元宝街上打听到安宁娘的摊子,便见到她当街与一位男子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好容易解释清楚是误会一场,回到院子又惊诧听闻安宁娘的胡言乱语。 “身为女子,你怎能如此非议他人,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你真是……”安武怒气犹存的指着安宁娘道。 安宁娘赔着小心又给安武倒了一杯清水递过去,“二哥,你就别再生气了,宁娘知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如此了。” 安武接过水杯,长叹一声,到底是安家对她有愧啊。心里存着内疚便也不忍多加指责。说到底,安武还是护短的认为妹子还是那个天底下最好的妹子,做不对的都是别人,比如爱多管闲事下手又没个轻重的袁捕快,比如那个在外面惹了事缩回家里打媳妇撒气的马半仙。 “宁娘,二哥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你一个弱女子带着安雪要步步小心,步步谨慎。那些麻烦的人和事,咱都不能议论,不要沾惹,更不可主动生事。不要让二哥为你担心,好么?”安武起大早急匆匆地赶到镇子上,又跟袁乙丁打了一架,这会儿面上也流露出疲惫的神色。 安武真切的关怀让安宁娘又感动又心疼,不停地点头保证,“二哥,你放心吧,我也是当娘的人,做事知道分寸的。” “那便好,我这次来主要还是想看看你的吃食摊子的买卖到底做的怎样。有没有收入。够不够你们娘俩的开销?还有便是。乡里里正通知,今年的夏税要缴了,你找个时间跟我回乡里,跟里正说一下。将你的户籍先落在桃源乡,你那份税我来想办法就是。对了,我来了这么久,怎么还没见到雪儿呢?她去哪里玩了,这快晌午了也不回来,妹妹,你不能光顾着生意耽误了孩子的教育啊。” 安宁娘无奈地听安武絮絮叨叨的一通问话,待他住口后,才答道:“二哥。你这一句话里也问了太多的事儿,妹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还是让我一件件为你详细的解释吧。” “我的这个小摊子生意还不错,原本在清风学院学子下学的饭口卖,这不,就是见生意口碑都还好。就在元宝街寻了个固定摊位做整日的买卖,收入相对稳定些。每日就交十文钱的摊位税,赚得银钱养活我们母女俩绰绰有余。”安宁娘没说自己具体的利润,毕竟欺骗安武她不愿意,可空间厨房的秘密更说不得。因此具体的数额她便含糊带过。 “那就好,那就好。”安武没安宁娘那么多弯曲的念头,根本没注意到安宁娘对自己的小小隐瞒,只是一心为其开心。 安宁娘接着说下去,“二哥,谢谢你为宁娘着想周全,不过这件事你不用再费心了,也不要再因为我跟安家人起争执,毕竟现在还没分家,成日里住在一起,因为我而有了隔膜我也于心不安……” “妹妹,你怎的又说这样见外的话,都是一家人,哪里分里外亲疏,即便小事上有争吵,可是户籍这是大事,只要我和你在爹娘面前好好的说道说道,他们定会同意的。”安武不赞同的打断安宁娘的话。 安宁娘深吸口气,不愿再就安家人刻薄寡情的本质做争辩,“二哥,你听我把话说完,不论是户籍还是夏税,我已经都办妥当。这还要感谢孙志刚孙大哥和刚才的袁大哥,多亏他俩帮忙,我的户籍才能办得顺利,而且给我上的是五等户里的郭坊下户,因为我无夫无子,自立女户,又免去了不少的赋税。夏税统共才缴纳了一贯钱不到。” 安武懊恼地用手直拍后脑,愧疚道:“瞧我办的糊涂事,竟将恩人当恶人,真是太对不住袁老弟了。”两人刚才聊了一路,安武得知自己比袁乙丁年长一岁,便唤他为老弟,袁乙丁顺杆喊安武为“安二哥”。 安宁娘苦笑,安慰道:“二哥也莫如此愧疚,袁大哥不是那小心眼的男人,误会说开了便没事了。” “是是是,一会儿去孙大娘家,酒桌上我一定要给袁老弟敬酒赔罪。”安武敢作敢当。 “还有最后一件事,便是安雪为何不在家。那是因为我将安雪送到了镇子上一家有名的女红学堂去上学了。二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这手抡大勺没问题,捏针拿线的是真不在行,这不,雪儿才学了不到一个月,已经很是有模有样。”安宁娘笑意盈盈道。 安武自然是夸赞妹妹想得周到。 大事说罢,安武兄妹俩又聊了些其他闲话,比如安家人身体是否康健,地里的活儿干多少了,生意好做不,有没有那不长眼的闲人骚扰等等。 不多时,孙志刚便和袁乙丁一同来请安武兄妹俩去对门吃饭,安宁娘以给安雪送饭的理由婉拒了,只有安武拎着安宁娘准备好的卤肉欣然前往。 且不提孙家的餐桌上,孙大娘眉开眼笑地看着被袁乙丁应承得十分受用的安武,即便是对老娘的撮合心里隐隐有些抗拒之意的孙志刚,见自己最好的两位兄弟脾气相投,相谈甚欢,心里也觉得安宁娘和袁乙丁的婚事并不是那么难以让人接受了,并不知情的金氏和孙娟一个认为这安家兄弟上门做客准备礼物(卤肉)倒也知趣,一个则干脆跟妞妞在厨房里吃的,根本没见到餐桌上“和谐”的气氛,自然也不会多想。 安武只觉得这顿酒喝得格外痛快,安宁娘的户籍大事圆满解决,自己又新认识了一位好兄弟,自己的妹妹在镇子上又多了一位哥哥照应着,他也更加放心。人逢喜事精神爽,几杯稠酒下肚,脸色微红却精神尚好。 且说送走了安武三兄弟后,安宁娘一看这时间,准备中午的饭口却是已然来不及,干脆便歇歇工,给安雪做好爱心便当后,再烙白吉馍直接挑到元宝街的摊位上卖去。 今日给安雪准备的是樱桃肉饭爱心便当,做好的樱桃肉色泽樱红,形态圆小,尝一口外皮酥软,口感滑润。最重要的是这道菜还特别下饭,安宁娘自己都吃掉了一大碗米饭。 因为樱桃肉口感偏油腻,安宁娘在食盒里又放了切成片的苹果一个,洗好的草莓五个,以及一些口感香脆的大杏仁。当然,这些杏仁是安宁娘在空间厨房中购买的,仅仅花费一文钱,如果在街上的店面里购买,价格可就昂贵了。所以安宁娘也就放到食盒里十粒大杏仁。 待安宁娘给安雪送完午饭来到元宝街上自己的摊位将扁担放下时,一些等待许久的老顾客便赶忙围过来,一边着急的购买一边七嘴八舌地抱怨她为何今日摆摊这么迟。 安宁娘好脾气的呵呵笑,耐心地解释家里来人耽搁了些时间,并且给每人的肉夹馍里的肉都比平日还要多,满登登的肉和汤汁夹的饼子都合不拢。 等热情的人群散去,安宁娘这才松口气。 “宁娘,自从你搬到我旁边,我家的蜜汁水卖的都比从前要好,你还真是个福星。”托安宁娘的福,在她摊子买肉夹馍的一些人,不爱喝免费的绿豆水便在方氏的摊子买上一杯梅汁蜜汁木瓜汁,连带着她的生意也跟着变好。方氏怎能不感激。 “这才是和谐社会,互惠互利,互相帮助嘛。”安宁娘嘻嘻笑。 “对了,宁娘,有个总在南街上摆摊算命的马半仙你认识不认识的?”方氏做买卖不忘八卦。 “呃,我认识的。”安宁娘苦笑,却也不好否认。 “娘,你咋忘了,马半仙不是同安宁娘在一个大院住着的么。有次马半仙还跑到安姐姐的摊子来买肉夹馍,买完又不付钱,说今日没开张兜里没钱,左右一个院子里住着,待有了便给她。”方丽梅年纪轻,想法也少,直接便驳回了她娘委婉的说法。 方氏唯有尴尬的笑,“瞧我这记性,貌似还真有这么件事,我记不大清了。” 安宁娘倒也不在乎,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也不能代表什么。大方的回应:“嫂子做买卖,每日见得人多了,也不能每个人每件事都记得清楚。那马半仙确是我邻居不假。” 小事一件,给人个台阶下下又何妨。这种随口而来的善事安宁娘向来愿意为之。 ps: 五一加班的鱼鱼又迎来第二个伤心的事情: 鱼鱼的收藏竟然已经两天都没有涨过一个数字。。。。。。 打滚卖萌求包养哇呀呀!!! 第六十三章 “那安姐姐,你可知道马半仙让人当街打断了腿拖走的事儿么?”方丽梅心直口快地问。 “上午我不是同你和你娘一起在这儿摆摊子么,哪里能亲见那场面,不过我回家时确是见马半仙养病在家未出去倒是事实。”安宁娘略有保留的答道。刚刚答应安武二哥说话要有分寸,她可不能这么快就犯规。 对安宁娘的回答,方丽梅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她还以为能从安宁娘这里挖出些更新鲜更劲爆的内幕呢。 打发走八卦方氏母女俩,安宁娘又消停了卖了一阵子,张大家的又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问:“宁娘,你知道你家邻居马半仙让人打折了腿的事儿吗?哎呦喂,那情景可渗人了,据说一帮人突然就拥了过去,拿着手臂粗的棍子,上去就是一通乱砸啊,专挑马半仙的下路砸,据说马半仙被拖走的路上都是血迹,恐怖啊。” 安宁娘抽搐下嘴角,被张大家的绘声绘色的描述囧掉,据她所知,张大家的应该早上一直好好地在自己的摊子上卖面条来着,怎么能讲得跟身临其境亲眼所见一般呢。 夏朝人,日子过得真是太单调乏味,有一点点不同寻常的小事儿发生都会引起一阵子骚动。 “张嫂子,我早上同你一起摆摊子来着,具体什么个情景我还真没亲眼见着,不过我晌午回家时倒是看马半仙的确在家里闭门不出的养伤。看来确有其事。”安宁娘耐着性子又给张大家的解释了一遍。 “那你知道他得罪了啥人,为甚遭此报复么?”张大家的好奇的问。 安宁娘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我可真不知,虽然我同他家是一个院住着,不过并不相熟,马半仙成日白天不在家,他媳妇姜氏又是个害羞的性子轻易不出屋,我搬来一个月了跟他家人讲的话都能数的过来。” 这工夫,得闲的方式母女俩也挨了过来,听到安宁娘的话,不由得都瘪瘪嘴。不只是方式母女。周围摊子的摊主也都围了过来,大家就马半仙的事儿议论起来。 “我听说,这马半仙给人家算命说人家儿媳妇这胎是儿子,结果生下来是个女儿,人家当然不干了,好好的儿子咋又变成了女儿呢,这不就找他麻烦来了。” “哪有,我听说的是:马半仙给人算命,说他儿媳这胎是女儿,而且是灾星。留不得。人家一碗堕胎药给孕妇灌下去。你们猜,怎么着,生生的打下来一个成型的男婴哦,真是作孽。” “切!我听说的跟你们都不一样。我听说马半仙给别人新宅子看风水,说是好宅子,结果那人一住进去,媳妇四个月的胎儿莫名其妙地流掉了,他自己也三天两头的生病,家里的生意也不顺,找人一看,这个宅子是镇子上出了名的凶宅,前几个住户轻则破产。重则家破人亡啊。” “你们听到的那些都没有我听到的劲爆,我的二姑的妯娌的妹妹的儿媳的娘家哥哥的拜把子兄弟的姘头的大伯家的小儿子在咱镇子的一个富户家里当差,据他说,这马半仙借着算命的幌子,同这富户的一个小妾勾搭到了一起。有了不清不白的牵扯,据说那小妾还怀上了马半仙的野种,那老爷被个算命的带了绿帽子,哪里能忍,这不就找了一群地痞将马半仙打成了残废,据说连他那里,以后也不成了。” “哈哈哈。真的假的啊。这马半仙倒也真有本事,竟然连人家的后宅都摸了进去,端的好福气啊。” “呸,再好的福气他以后是再也享受不着了,可怜他那如花似玉的媳妇,以后就要守活寡了。哈哈哈” 见大家越说越假不堪,包括安宁娘在内的一些女人便推出了圈子,回到自己的摊位前,任由那些男摊主和几个无聊的闲汉继续嚼牙根。 “那姜氏,真是个可怜人,哎。”张大家的叹息道。她也曾见过姜氏几次,对她的印象很好,没想到她的命会这么苦。 “是呗,马半仙都把自己折腾瘸腿了,还不消停呢,今儿中午我回家时还听到他朝他媳妇大喊大骂的。真是……”想起这事儿,安宁娘便是一肚子的火气。 “哎,这就是女人的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男人好孬都是自己家掌柜的,不跟着他苦熬还有啥子办法。”张大家的似有所感的说道。 “张嫂子,看你今日眉头不展,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安宁娘关切的问。 张大家的本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再加上着实觉得委屈,便侧对着自己当家的,一股脑都对安宁娘讲了出来。 原来又是老人偏心惹出来的麻烦。张大家的是家里的长子,性格木讷不善言谈,便不讨父母喜欢。他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已嫁人娶妻分出单过。张大夫妻俩自己承担照顾父母和爷爷的责任,也从无怨言。偏张大最小的弟弟张三为人奸猾不喜劳作,无钱便总上张大家里打秋风,张大的父母偏疼小儿子,不仅明面上让张大家的拿米拿面拿油,背地里竟然干出了偷自己家的银钱给小儿子送去赌博的丑事。 张大夫妻俩辛辛苦苦赚来的银钱放在创下的陶罐里,好容易攒到了小二今年的束脩,打算过些日子便送他去清风学院启蒙,结果昨日回到家却发现,陶罐仍在,陶罐里特意用铜钱换作的四两多的碎银子却都不见踪影。 张大夫妻俩可谓五雷轰顶般,张大家的立即晕倒在地,占大则稍微镇定些,立刻便要奔去衙门报案。这时老父老母则堵在了门口不让他出去,理直气壮地说,陶罐里的钱他们拿走了,用来救急他们的老儿子他俩的三弟张三一家了。刚刚清醒的张大家的听到这个话,马上又晕了过去,钱若是让小贼偷去,还能拿回来一些,到了张三手中,却是一文钱的回影都见不到。 见儿媳妇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一家人围着她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好在站大家的身体很好,只是急火攻心一时受不了打击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反应,在大家的救治下,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孝字当头,张大夫妻俩虽然恨极怨极却也不敢质问父母为何总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下如此可耻的事情。张大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张大家的则躺在长大怀里只是默默抹泪。 看大儿子真的动了怒,张母也软了语气,落下了几滴老泪,也不知是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的老大夫妻俩,还是那个隔三差五用三瓜俩枣拿走米面肉菜乃至铜银的孝顺老儿子,“你三弟伤了手,被东家辞退,没了收入,衙役到家里催缴今年的夏税,说交不上就要将你弟弟抓去边疆服劳役,那么遥远的地方,你弟弟若是去了,今生你娘我还能见到他了吗?他的一双儿女又该怎么办啊,呜呜呜,老大,你就帮帮你弟弟一家吧。” 听到此处,安宁娘皱着眉道,“听这缘由,你那个弟弟家的确是遇到了难处,可,可也不该不告而取,理当堂堂正正地上门将理由告诉你俩,再由你们定夺这银钱是该帮还是不该帮,老人这么做,是不相信你俩的人品么,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张大家的嗤之以鼻,冷哼道:“哪里是不信任我和当家的人品,根本就是他们拿顺了手,根本就是把我们夫妻俩的家当做他们自己的家,想来就来想拿就拿,我们就是那田间任劳任怨的牛。” “噗,吃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服务大家的牛奶么。”安宁娘想到一句名言,忍不住笑道。 张大家的嗔怪地瞥了安宁娘一眼,才继续说道:“像昨天的事儿发生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但是数额从没这么巨大,我可怜的小二啊,啥时候才能上学呢。我家的大儿,因为刚刚分家家里的好物件都分给了他们的其他两个好儿子,这个家一贫如洗,根本拿不出束脩钱,便耽搁了,现在小二又是这样,难道我们家就注定出不了个读书人么。” 说到最后,张大家的悲切的哭出声。 安宁娘赶紧搂住张大家的来到摊子后面的阴凉处,躲开已经嗅出八卦味道而投射过来的窥探目光。 事到如今,也无法挽回,安宁娘唯有温言劝说:“张嫂子,事已至此,你再难过也无事于补,就当江湖救急,救了你三弟一家几口的性命,也算得到了几级浮屠。但以后,万万要将家里的银钱藏妥当才是,他们已经拿惯了手,就怕以后有个大事小情,都要到你这里来周转一番,那可就真真不妙了。” “哼,宁娘,你若知道那狼心狗肺的老三拿着我们的血汗钱去干了什么勾当,就能明白我现在不甘和愤怒的心情了。”张大家的脸上带着连,面色如霜,恨恨地说道。 张大家异常的神色让安宁娘更加糊涂,所谓清官难辩家务事,难道这四两碎银背后还有隐情。 ps: 今天起点是肿么了我传了好多遍都传不上去~要疯了 另~五月新气象,书评区的小广告们,鱼鱼要打开杀戒了!!! 第六十四章 “呃?难道不是为了缴纳夏税么?难道还另有隐情,”安宁娘突然顿了一下,且惊诧且疑惑地“啊”了一声,“啊,不对啊,张嫂子,你三弟家里一共几口子人,怎的缴纳了这么多的夏税银子,我和安雪二口统共才不到一两银呢。莫不是遭到了衙役的敲诈,还是这夏税拖缴有滞纳金?” “哼哼,什么夏税,什么滞纳金,统统都是屁话,是谎话,是糊弄我们一家的假话。那个杀千刀都不解恨的畜生,他不配为人。”张大家的爆出一连串的咒骂,“他是在赌场里输掉了银子,将我家小二的束脩偷走还债。他若只是还债也罢了,将剩下的银钱还给我们也行啊,他狼心狗肺,竟然将还债剩下的银钱又都扔进了赌场里了啊,呜呜呜,我可怜的小二,他不是人啊……” 张大家的伏在安宁娘的肩膀上痛哭出声,安宁娘听得也愤怒不已,这哪里是什么亲戚,根本就是一头能喝人血吃人肉的狼。 “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你们早晚辛劳才赚的钱,怎么能让那种人拿去挥霍呢,我支持你,必须将钱要回来。” “要,怎么要,昨晚知道真相的我和当家的,气冲冲地回到家,将这事告诉了爹娘,你猜他们是怎么说的。”张大家的绝望的问。 “他们怎么说,难道事到如今还要包庇那个不像话的牲畜么。”安宁娘也说了脏话。 张大家的绝望的冷笑,“他们说:小三是他们的儿子,也是我们的弟弟,弟弟有难当哥哥的帮一把是理所当然,不管这钱小三拿去做了什么,既然我们给了出去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自家人朝自家人要钱多丧良心,这件事他们二老做主,以后大家就不要提了,要不然小三该伤心不来看他二老了。你听听。我还没提要钱的事儿呢,就成了我们的不对,我们倒成了没有良心的人了,呵呵,呵呵,听着多新鲜。” “真是,太,太荒谬。”安宁娘听得瞠目结舌,天下竟然有偏心至此的父母,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四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难道你就这么认了么?” “不认又如何。老人都放了话,若我们不听从便是不孝,不孝可是大罪啊,严重的话是要判刑的。不为别人,就为了我的两个娃的将来,不能让他们顶着有一对忤逆不孝的滴娘的帽子让人指指点点过活吧。当家的又是个再孝顺不过的人,这事,非忍不可。”张大家的拿拳头砸胸脯,一边砸,一边含着泪道。 安宁娘抱着张大家的颤抖的身子,眼里也含着泪,这世道。总是坏人笑好人哭。 “张嫂子,你收收泪,既然钱已经是要不回来,再为这事伤身伤神就更不值得,你两个儿子都孝顺懂事。你的好日子可还在后头呢。这样,小妹我手里有一些积蓄,可以先借给你用些日子,你先拿去给小二启蒙要紧。咱们再苦也不能让孩子跟着受委屈。”安宁娘将兜里准备买食材的和今日赚得的银钱拢在一起,折合成银子是二两银子的铜钱的钱袋子塞到了张大家的手里。 张大家的对安宁娘雪中送炭的行为很感动,可却拒绝她的帮助,“妹子,嫂子知道你心地好,可你家的情况我知道,你带着个孩子不容易,这钱我不能要。” 安宁娘执意要帮,对自己有能力的与人为善她愿意去做,更何况张大家的又合自己的脾气,这些天在一起摆摊也处出了感情。 张大家的最终还是接过了安宁娘的钱袋子,并且保证说今年冬天落雪之前她一定将二两银子如数还给她,且主动提出要立个借据。倒是安宁娘说信得过他们夫妻俩的人品,不用订立借据那么麻烦,还得找个会写字的人,还得找保人的。 “不如咱们就击掌为誓约吧。”安宁娘眨眨眼,提议道。 张大家的微微一笑,依言抬起了左臂,两人的手掌在半空中击了一下,然后便同时放下,相视一笑。 因惦记着家里的安武二哥,安宁娘今日便早早收摊,回到家中,安武窝在椅子里正呼呼大睡。 安宁娘见他个大个子蜷缩在椅子里姿势很别扭,想扶起他到床上去睡。谁知却将安武弄醒。 “妹子,什么时辰了?”安武揉着眼睛问。到底是因高兴多喝了两杯,想着闭闭眼睛就到元宝街找安宁娘道别,然后就回桃源乡,不想却睡过了头。 “二哥,左右现在赶回乡里也迟了,不如今日便在这儿住上一晚,咱们兄妹俩也能好好聊聊。”安宁娘拉着站起身便要走的安武挽留道。 安武不同意,“家里好些活儿呢,只爹爹和大哥根本忙过不来,我今日定要赶回去。”边往外走边对安宁娘说:“妹子,我看袁老弟人着实不错,以后你有事可以找他去帮忙,这样我就更放心了。” 因为安宁娘还未出了孝期,孙大娘还未将做媒的事儿讲给两位当事人听,自然也不能告之安武。因此安武还未将袁乙丁当做未来妹夫考察,当好朋友和兄弟来看,目前看还是非常顺眼。 刚一出门,便碰到正握拳打算敲门的袁乙丁。 “袁老弟,你这是?”安武问。 原来袁乙丁也是刚刚醒了酒,想起酒桌上安武说过今日要赶回桃源乡的话,见这个时辰过了跟他说的跟人约好的时间,便过来说衙门正好有去下面缴税的马车,安武可以搭便车回去。 安武自是感激不尽,为了不耽搁时间,在安宁娘真诚地道谢后,便和袁乙丁匆匆地走了。 安武二哥回去搭的顺风车仍旧惹出了些风波,他虽谨慎地让马车在距离村头有一段距离处便停下,自己步行回去,仍旧被那等子眼尖多舌的人瞧了去,添油加醋地讲给了安家人听,在家里人的逼问下,安武招架不住,便说是自己在镇子上认识的一位朋友是衙役,顺路送自己回来,大家这才放过他。大嫂王氏还撇嘴说安武又去看你那便宜妹妹就知道把家里的钱往外划拉之类的话,安武充作不闻,便也相安无事了。 不过私下里,安家的几个女人心里却犯了嘀咕,女人的直觉以及对安武性格的了解让她们觉得安武的话语里有所保留,但到底保留了几分什么样的内容却不得而知。 安家最受宠的女儿安萍儿欣赏自己昨日用凤仙花染红的漂亮的指甲尖尖,仿佛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大嫂,你前儿不是说乡里有人见到安宁娘在镇子上摆摊,穿得比小姑娘还漂亮么?” 王氏错错牙花子,不屑道:“呸,就她那软绵绵的样儿,站那儿都直往下倒,还能出来摆摊做生意,况且她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咱们又不是没见到,不去沿街乞讨就不错了,还能支起个摊子来,真是笑话。” “她是没钱,可有别人给她钱用啊。”安萍儿的杏眼就没离开过自己的指甲,嘴上继续凉凉的说。 安母坐在两人中间,却是罕有的一言不发,只是面色却不似愉悦。想到安宁娘的存在,她便会联想起一些不愿回忆的陈年往事,胸口立即堵闷的慌。 “谁啊,还有谁能管她啊,一个丧门星的寡妇,也不怕招晦气。”王氏表示不信。 安萍儿抬起头,俏丽的五官不似农家女,嘴角总是带着笑,此刻,也是带着笑的朝外屋正在收拾耕具的某人的背影投去似有似无又若有所指的目光。 顺着安萍儿的目光望过去,王氏立即便怒火直往外喷,“我就知道,哼,我就知道,娘,你也不管管吃里爬外的老二,我看再过几天,咱家这点家当都让他倒腾给那个寡妇了。”王氏大声的朝婆婆抱怨。 一直闭目养神的安母睁开眼,瞪说的痛快脸色都泛红的王氏一眼,道:“老二不是那样的孩子,他是我的儿子,我最了解他,他是个再老实不过的孩子。”即便她对自己的小儿子并不算疼爱,可却也不容得王氏一个外姓人当着自己的面说三道四。 王氏梗着脖子撂下一句“哼,再亲的人也隔着皮隔着肉看不到里,哼,老二再老实能老实过你大儿子,一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晚间在床上比白天还老实,哼。”后,便愤愤然大步离开,徒留被她的话噎得翻白眼的安母以及又羞赧又鄙视的安萍儿面面相觑。 “萍儿,你觉得那传闻有几分真?”知女莫若母,安母可不似那鲁笨的王氏,女儿刚才看似无意的一番问话牵着王氏的鼻子走的同时,也透露出她的一些心思。 安萍儿继续摆弄自己的指甲,窝在安母的身旁,漫不经心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娘,所谓空穴来风,没有那漏风的小孔,哪里能听到感受到风声呢,所以我觉得那个女人在清风镇上摆摊子的事儿,十有八九确有其事。”同自己的亲娘,安萍儿自然不会玩同王氏那一套,有话直说,“不过,也许那个女人只是给别人的摊子帮忙也不一定。不是说她做吃食味道很不错嘛。”安萍儿可不承认自己有个被卖掉的姐姐,每次提及安宁娘,她都称之为“那个女人”。 安母默默地点头,她根本都不想从自己的嘴里说出任何跟安宁娘有关的话。“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找个时间跟你二哥谈谈,让他消停在家呆着,别再没事往外跑。” 安萍儿轻声应下,心里却是存了另外的小心思,未同亲娘明言。 ps: 呜呜呜~鱼鱼坏肚子到去医院打吊瓶~悲催s闹! 今日更新迟了~比亚内~ 第六十五章 六月的第一天,天气格外的让人欢喜,昨夜的一场小雨将将打湿地面,清晨的风带着些微泥土的香味儿,晴朗的一日,又带着泥土的清爽,走在路上,安宁娘觉得这一天将会非常美好。 呃,在不想起院子里令人厌恶的搅祸精的前提下,这一日还算有个美好的开端。 在家养病的马半仙,不仅没因此事吸取教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没为姜氏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而感激悔改,这些日子反而是更加的变本加厉地折磨姜氏。 马半仙是日日在家酗酒烂醉,毫不避讳地打骂姜氏,甚至让姜氏将他扶到院子中间晒太阳时,口无遮拦地对重拾洗补衣服旧业的秀才娘子浑说,说王秀才是文曲星下凡,说邪不压正,让王秀才给自己伸张正义主持公道。喷着酒气跟孙大娘诉苦哭穷,正常月末缴下个月的月租,他便耍着赖拖着不愿意给。如果看到安宁娘必然是要朝地上吐口唾沫,然后仰头看天,嘴里念叨着“寡妇晦气坏了自己的运道”之类的混账话,安宁娘则是当他是空气,头不偏脚不停地进进出出。 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马半仙就是那颗恶心人的老鼠屎,将原本和谐的院子搅和的乌烟瘴气,所有人都对其恨得直咬牙,即便是原来偶尔会捧捧马半仙的臭脚的金氏都不例外,人如其名将钱看得很重的金氏怎能容忍别人欠自己家的房租钱呢,看马半仙能顺眼才怪,甚至暗地里跟小姑子孙娟念叨怎的就招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皮的破落户当房客,好好的屋子给他住都糟蹋了,话语间大有对婆婆有眼无珠招贼入室的行为的抱怨,让碰巧听到的孙大娘呕得一连两日连饭都吃不下。 虽然院子里的人对马半仙是积怨颇深,但马半仙只顾自己吃喝家里无米下锅便整幺蛾子折磨姜氏时,大家还是看不过眼,即便知道是打狗的包子有去无回,仍旧舍给姜氏些米面。 不过三五日。姜氏便被折磨地苍白枯瘦混沌麻木如游魂一般,马半仙一声吆喝,她便浑身抖索如秋风落叶,漂亮的眼睛里一点神色都见不到,让人看着揪心的难受。 大家的规劝马半仙听不进去,姜氏的卖身契又握在他手里,这大夏朝也没有妇女儿童保护法,大家除了在吃食上提供些帮助外,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救她出水火。 “没想到马半仙收到惩戒,可遭罪受苦的却是姜氏。”听了安宁娘气愤地讲述今儿上午马半仙又打了姜氏一巴掌的事儿。张大家的叹息道。 “可不是。真是气炸肺。”想起这件事。安宁娘还是气鼓鼓的。 “安娘子,有人惹你生气,咱可没有啊,那个辣子你还是少放些吧。我可受不了那么辣。”摊子前的一位顾客苦笑着说。 安宁娘这才发现,自己走神的工夫将手里的肉夹馍舀了一大勺的辣子,红彤彤的一小堆,的确让人慎得慌。这要是吃下去,肠胃非得出问题不可。 “真是不好意思,我重新给您做一个,这个就当是我送您的,你回去将里面的辣子挑出去,也是可以吃的。”安宁娘立马重新为其做了一个。两个只收了一份的钱。 王氏扭着蟒蛇腰,自我感觉良好地在元宝街上闲逛,得意地想:昨天婆婆说明日除了安萍儿在家做饭外,所有人都要下地拔草,还好她有急智。推说家里的油盐都要用完,正好鸡蛋也攒了不少,她明日去镇子一趟,将鸡蛋卖掉卖得钱便买些油盐回去,还很体贴的问小姑子安萍儿最近绣了几个绣品,她可以帮忙带到县城卖掉。 安萍儿精得猴儿一样,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王氏雁过拔毛的性子让她代卖的绣品怎么可能卖得上价钱。不过安萍儿黑白分明的眼珠儿一转,便是一个主意。 “这安萍儿,怪会折腾人。不过是买个彩线,还非得要元宝街上孙家货铺的。”王氏不满地嘟囔,声音也不大,安萍儿在家里最是受宠,平日里娇小姐一般的待遇,若是被她或者婆婆知道自己背后说她的坏话,必然是不会饶了自己。 哎,真是可惜,小姑子的修活儿还真是不赖,若是交予自己贩卖,又能赚到几个辛苦钱,王氏暗自腹诽。 王氏得意地嘿嘿一笑,又躲避了下田劳作,这次又能偷偷地攒下十来文钱,自己这趟清风镇着实没白跑。 得了好处沾沾自喜的王氏心情大好地问一起坐车来的同村的两个小媳妇,元宝街有一家包子摊的包子皮薄馅儿大肉汁厚,要不要一起去吃。这两个小媳妇都深知王氏小气爱占便宜的性子,不愿当冤大头,便以腹内不觉饥饿还想再逛一阵子的理由婉拒了她的邀请。 王氏撇撇嘴,不就是蹭过她们几顿包子面条么,那包子还是素的,面条也是清汤的,至于防贼一般的放着自己么,真是太小气。王氏是乌雅不知身上黑,还敢笑话别人。 不知不觉就走到刚才说的包子摊前,肉包子虽好,可是一个就要十文钱,付钱的冤大头都跑了,这肉包子,不吃也罢。王氏咽了咽口水,还是去吃碗素面吧,八文钱不解馋解饱。 事情就是如此凑巧,王氏走到的包子摊距离安宁娘的摊子便已不远,而王氏要去的素面摊子便是张大家的,因此,王氏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同张大家的一边谈笑一边卖肉夹馍的安宁娘的身影。 王氏心虚地躲在一个风筝摊子后面,惊愕地望着前方,她不死心地肉了两次眼睛,才终于肯定确信,传闻果真是真的,这个这个一脸笑颜的看起来和之前憔悴的人完全便如两人的的确是之前找到自己家来认亲的安宁娘,一个在安家被刻意遗忘的人。 这怎么可能!安宁娘不应该躲在随便一个破庙或者城门口,带着女娃儿衣衫褴褛地沿街乞讨么,怎么能穿得衣服料子比自己还好,那皮肤比自己还白,看着竟然比第一次见到时胖了不少,这到底是为什么!王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被夫家赶出家门,又不被娘家收留,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女子,怎么可能活得如此滋润!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位娘子,莫非你认识安宁娘?”卖风筝的男子见王氏一直盯着安宁娘,面庞又调色板一般的变换着神色,疑惑的开口搭讪问道。 “呃,不,呃,我是说,算是吧。”王氏支支吾吾地说。对她和安宁娘的关系她也不知要如何说,说是自己的小姑子,可是不仅自己不认,明摆着她的亲爹娘自己的公婆都不想认这个女儿,如果否认,可血亲上还真有那么一层关系。 “请问小哥,那个摊子上卖的是何物,摊主可是安宁娘本人?”这一会儿,便有两三个人在安宁娘的摊子前买了饼子一样的吃食,见哗啦啦的铜钱被安宁娘揣进腰包,王氏的眼睛都红了。 “是啊,摊主就是安娘子本人,她卖的是肉夹馍和卤豆腐块儿,生意好着呢。别小看她那个吃食摊子,嘿,一天至少卖一两银子,那可是白花花的银钱天天往家里进,能赚钱,长得又不错,就算有个小拖油瓶又算得了什么呢。嘿,真是……”卖风筝的男子摇晃着脑袋一脸惋惜。剩下的半句话没有说出口,真是可惜,是一株带刺的玫瑰,只能远看,离得近了,是要被刺的,没看袁捕快几乎天天报道守着呢么。 王氏别的没听懂,有关钱的问题可听得清楚,那就是自己这个便宜小姑子现在不了得,发财有钱,有油水可捞了。 “哎呦呦,让我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苦命的小姑子么,宁娘,嫂子可算是找到你了,嫂子都担心死了。” 安宁娘目瞪口呆地望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脸矫揉造作虚情假意的女人,女人尖锐的大嗓门硬生生让她深吸一口气,吹散了记忆脑海里一块不起眼的角落里的灰尘,储存在此的记忆浮出脑海,这不是将自己赶出家门的便宜大嫂么!今天她唱的是哪一出啊啊啊! 王氏完全忘记当初自己是如何蛮横地将安宁娘赶出家门的事实,即便她记得,也不认为自己是元凶,若没有婆婆的授意,她敢如此对待自己的小姑子吗,自己的亲娘都不待见她,被别人轻视怠慢也是应该的。 王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想念她担忧她的话,又询问了安宁娘现在住在哪儿同谁住在一起这个摊子是她自己摆的吗卖得是什么吃食赚钱不赚多少钱。 王氏说得渴了,一点也不见外的端起一碗绿豆水便喝,说得饿了,便让安宁娘照着她卖给别人的样子给自己做肉夹馍,并且一口气干掉了三个肉夹馍,两碗绿豆水,看得安宁娘直胃疼。 不仅是胃疼,安宁娘的头,非常的疼,非常非常。 ps: 鱼鱼打滚求包养~ 求捉虫~么么哒! 第六十六章 有些人即便是吃饭喝水也堵不住她喷涌而出的演讲口才,王氏就是这种人才。 安宁娘被王氏霹雳巴拉不停歇的“问候”轰炸的头晕脑胀,不过还是尽量保持清醒的在家庭住址个人收入等方面做了谨慎再谨慎的回答。比如她避重就轻的说自己暂时租了个小屋子住着,具体地址在哪儿却没有讲;比如她说肉夹馍价格贵本钱也高,买的人也不算多,生意不温不火――两人说话的当口还有生意上门,安宁娘着实说不出生意惨淡的谎言,只能说是能勉强养活她和雪儿。 不过也亏得王氏的表演太过火,使得一些顾客明明走近,可见王氏站在摊子前口水狂喷,便打消了购买的念头,无形中为安宁娘口中的生意不温不火做了完美的假证。 王氏是谁啊,那是别人家的母鸡飞到自己家院子里都要拔掉几根鸡毛的主儿,安宁娘生意温不温火不火关她甚事,今日没赚到钱又有什么关系。王氏开口便是这个肉夹馍饼子不错,卤豆腐块儿虽然填饱肚子方面差点,不过聊胜于无,都让她拿回去孝敬父母吧。 要不是约定到回乡的时辰马上到了,同乡的小媳妇找她来了,王氏就要将安宁娘装卤肉和汤的木桶都要回了家给地里辛勤劳作的父亲哥哥们当饭盒当洗脚桶了,不过到底是借着东西多不好拿将安宁娘装刀具调味品的竹篮子讨了去。 王氏捧着沉甸甸的竹篮子扭着蟒蛇腰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一片树叶打着旋落在了安宁娘已经空空如也的摊子上,越发显得如同蝗虫过境般损失惨重,而安宁娘一脸呆滞不敢相信的神情落在旁观者眼中,就是一个被娘家嫂子敲诈勒索后哀怨伤心的可怜女子的形象。 “哎,算了,就当今日提前打烊,早下班早回去休息。”安宁娘无可奈何的叹息。摊上这般没皮没脸的极品亲戚,安宁娘除了叹息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反应。 “宁娘,我今日总算知道你为甚有娘家不回了,有这样一个嫂子。真是难为你了。”张大家的一脸同情,说出了所有旁观者的心声。 这个嫂嫂下手又黑又狠,那可是七八张饼子啊,被她大手一挥就都卷走。安宁娘这一天算是白干了。 “今日损失不小吧,看你心情不好,今天就先回家休息吧,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人,想多了只能伤心伤身,别人日子照过不误。难过的还是你自己。”张大家的在一旁劝慰。 “哎。”安宁娘低落地摇摇头。她不是心疼被打劫的肉夹馍。也不是在伤心。她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王氏的出现是一个坏兆头,会带来许多麻烦。 张大家的误解了安宁娘的表情,以为她是为没赚到银钱不开心。便出主意说:“要不,你可以烙些饼子跟我一同去夜市卖,咱清风镇的夜市是附近几个县城最热闹的。” 安宁娘还是摇头,“嫂子,夜市我是去不得的,我不放心将安雪独自留在家里。” “也是,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的确不方便,瞧我,竟瞎出主意。” “嫂子也是为我好。宁娘知道的。” 心情低落地告别了张大家的,安宁娘挑着只剩下一些绿豆水的木桶回了家。 心烦意乱的安宁娘干脆将藏在床底下的钱袋子都翻了出来,将钱统统倒在床上,挨个挨串的数,两个十两重的银锭。一个五两重的银锭,和五两散银,四贯铜钱和一把铜子,拢共三十两银子并四贯钱。 今日同王氏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王氏的贪婪无耻已可见一斑,如果被她盯住了,无疑是吸血虫上身,以后自己的这些银钱可就要长了腿的往出跑,她要用何种法子才能做到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呢。 王氏戏剧化地短暂出现又闪电退场,给安宁娘的生活带来了一层淡淡的恐慌和阴霾,不过生活还在继续。 小院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院子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盗窃案件,孙志刚等一帮衙役跟着袁捕快奔波了三天也毫无结果,一时间,状元巷子的居民人人自危。 安宁娘也赶着潮流,将钱袋子藏到了随身空间里,这样钱在人在,人亡钱亡。(鱼鱼:我的女主是太爱钱了呢还是太不值钱了呢!!口胡!) 都说天灾人祸人祸天灾,刚闹完人祸,天灾又来凑热闹。 据秀才年资说,今年的夏季的气温攀升的尤其快,雨水也相对前些年少了许多,隐约有了些干旱灾年的苗头,假如再拖上十天半个月不下雨的话,那便不是苗头,而是事实了。 安宁娘一没田地二从没下过地对农活一点不懂,对秀才娘子的焦虑不是非常理解,却也能感受到清风镇日趋紧张的氛围。 首先,同吃有关的一切东西的价格都悄无声息地在涨价,可是米面粮油铺子里仍旧生意火爆。安宁娘虽有随身空间傍身不愁无肉无粮,不过还是随大流地咬牙高价买了些米面囤积,以防万一。 再有,镇上居民的笑脸渐渐的消失,张大家的说夜市也萧条地几乎开不起来,人们都将钱袋子捂紧了,愁闷与恐慌的神色慢慢地感染着周围所有的人。 最跟安宁娘母女一家息息相关的变化是:本来就属于比较奢侈的吃食――肉夹馍的销量明显的下降,卤豆腐干也卖得慢了。同理,安宁娘家的收入变少了。 天气燥热,吴师傅晚上就寝时贪凉未关窗子吹了半宿夜风,着了凉,女工学堂休业一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安雪却不太满意,她前日因为誊花样子得了吴师傅的称赞正在奋发学习的劲头上,突然这么一刹闸还有点不适应。 左右这几日生意也不好,安宁娘索性中午在学院门口卖了一个下学的当口后,就将剩余的五六张饼子并卤豆腐若干带回了家。 王娘子心事重重地从外面回来,见到安宁娘坐在院子里洗褥子床单,疑惑地问:“宁娘,今天没出摊啊?” 安宁娘伸直腰,甩甩手上的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道:“嗯,左右生意清淡,干脆给自己放一天假,陪陪雪儿,做个大扫除。你出去一趟怎么愁眉不展的样子回来了呢?” 王娘子捧着一堆脏衣服,叹气,“哎,我还能愁啥,家里的面不多了,我去那铺子一问,一升又涨了五文钱,老家又托人来信,说地里的情况不太好,今年可能接济不了我们了,原本说好给我相公去赶考的盘缠,也没了影,我能不愁么。” 安宁娘闻言,也跟着叹息,“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准老天爷看咱们都是善人好人,不忍心让咱们受天灾之苦,过几日就降下甘霖了呢。” 王娘子可没安宁娘想得那般乐观,回了句“但愿吧”就将脏衣服堆在了自家窗子下面,进屋取皂角和盆子了。 今天不打算出摊,时间多得很,安宁娘一直想将凉皮研究着做出来,便进入随身空间,翻看了下做凉皮的菜谱,做法还不算复杂。 首先是舀一碗面,倒入大盆内,一点点地往里面加水搅拌,感觉稀稠适当的时候用力朝一个方向搅拌,按照菜谱上说的安宁娘搅拌了至少三百下,打成面糊。面糊完成后,先放置一会儿。锅中加水烧开,灶台上事先准备一大盆清凉的井水以及一个盆里四围刷上少量油的铜盆备用。 面糊加些水进去,调成煎鸡蛋饼的稀稠程度,再次搅拌均匀,倒一勺面糊在铜盆上,转动盆,使面糊均匀的铺满铜盆,放入已经煮沸的锅中盖盖焖一分钟。出锅后,把铜盆放入凉水盆内冷却,揭下面皮,两个铜盆反复交替,直到做完所有的面浆。将做好的面皮每层都要刷油,这样就不会黏在一起。 面皮做好后,借着便是做拌面皮用的调料。 花椒十几粒,大料两颗,香叶一片,桂皮一小块,放入锅中加水烧开后再多煮一会儿,让调味料的味道都散出来,再倒入碗中晾凉。 抓一把花生米用油炸的金黄后,用刀背砸成花生碎。大蒜加一小勺盐压成泥,加凉开水调成蒜汁。芝麻汁加水调稀,倒点味极鲜,盐,和糖搅拌均匀。 豆芽放入开水中焯熟,黄瓜切丝,与凉皮混合在一起加入辣椒油花椒大料水碎花生芝麻汁等调料搅匀。 炎热的夏季,吃上清凉爽口的凉皮,开胃解暑,安雪低沉的小情绪也立刻好转,笑嘻嘻地跟安宁娘讨好地商量今天能不能吃到九分饱。 反正做一回,安宁娘也没吝惜白面,一气做了不少的凉皮出来,邻居挨家送了一碗让大家尝尝鲜。大家自然是对凉皮的味道赞不绝口,并且表示凉皮拿到外面去卖,这个时节铁定比肉夹馍还要受欢迎。 安宁娘有点犹豫,凉皮做法虽然不繁琐,可是着实太累手腕。这还是小量的制作,要是比这个多出几倍几十倍的量,安宁娘觉得自己一定受不住,手腕到时就不是酸疼,而是废掉。 第六十七章 晚饭后,满足了口腹之欲的安雪没再跑出去找虎子玩耍,今日已经同虎子学习过大字,现在她要开始复习正课。 安雪热真地站在桌子前,照着吴师傅给的花样子誊画,直到屋里的光线渐渐地暗下去,才放下手里的毛笔,抻个懒腰,自己去洗脸漱口泡脚。 安宁娘已经早早地钻进了被窝,朝洗得干净净的安雪招招手,安雪呵呵笑着,爬上床刺溜钻到了安宁娘身旁,在她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娘,香桃说今天是她最后一天来吴师傅这里学习了,她说她定亲了,要呆在家里直到嫁人,都不能再出门,更不能来找我们玩了。”安雪用手指卷着安宁娘垂下来的发丝,讲着学堂里的事情。 “这是喜事啊,结婚嫁人可是相当于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做人,咱们祝福香桃觅得个如意郎君。”安宁娘揉着手腕低声说,衣服贴在身上,被不断流出的汗水粘在身上,湿哒哒的很不舒服。 夏朝没有风扇没有空调,只开着带纱窗的一扇窗子,可那纱窗却也是不透气,跟关着窗没甚区别,屋子里就像个小蒸笼,床边放个水盆也带不来多少清凉。安宁娘都想带着安雪去随身厨房里打地铺了,不过残存的理智还是告诉她这个计划太疯狂不可行。 “嫁人好玩吗?有好吃的吗?”安雪好奇的问。 “呃,嫁人是一件又辛苦又幸福的事,嫁给了一个对你好的人,每天都会给你买好吃的。”安宁娘逗安雪。 “那,娘,我嫁给你好不好,你做的饭菜做好吃。”安雪天真的说。 “呃……”安宁娘被吃货的逻辑击败。 夏历六月九日,炎热干燥的天气仍旧持续着。前日阴了小半天,在大家的翘首期盼下,老天爷只奢侈地降了了仅仅将发丝打湿的毛毛细雨。并且吝啬的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样的降雨量对于干渴许多的土地来说杯水车薪,作用微乎其微。 肉夹馍的生意清淡的一日只能卖出去四五十张,安宁娘还是奉献出了自己的手腕,将凉皮摆在了摊子上,一份凉皮十二文钱,一经推出便风靡了整个镇子,呃,至少是整条元宝街。在炎热的夏季,吃到如此清爽可口的美味。十二文钱的价格已经是低廉非常了。 心里存着对灾年即将到来的隐忧。安宁娘抓紧时间多赚些银钱以傍身。当然。为了避免自己的胳膊废掉,凉皮还是小半手工自制大半空间厨房出品,最高额度的销售量是一日卖出去了三百二十多份。 今日也是如此畅销,不过刚过了中午。一百六十份凉皮就全部售完,安宁娘便挑着轻飘飘的担子回家,继续做凉皮,时间还早,今日还能再卖一悠。 今日王秀才没有去学院,同他娘子留在家里一起在院子里晾晒粮食,这是王娘子的娘家兄长送来的,说眼见着庄稼今年要减产,县城的粮价必然涨。王秀才一家在县城必定更加艰难,她娘家的情况也不算好,便送来了这两袋粮食。虽然是粗粮且还是去年的,但是就这样的粮食王娘子娘家还不舍得顿顿都吃呢。 对比下王秀才老家人前日来信不仅不帮衬着反而还朝他俩伸手要钱的行径,再看看自己娘家人深明大义的表现。王娘子委屈的憋红了眼眶。 王秀才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王娘子搂紧,让王娘子因为外出劳作而变得粗糙了的脸庞贴在自己的肩上,王娘子忍不住低声的呜咽。 待王娘子哭够哭累将悲伤地情绪发泄完毕,王秀才才缓缓的问:“岳父岳母有心,给咱们送了粮食来,真是解了大急。” 王娘子用衣袖擦干眼泪,愧疚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个女儿无用,出嫁这些年还是让父母挂心,时时担心,我真是不孝。”话音刚落,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王秀才搂着妻子,轻声安慰:“岳父母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咱们要感激,等咱们日子好过些,定会好好报答于他们。” 王娘子为不可闻地“恩”了一声。 王秀才酝酿了几次,才在平日的和缓的语气里带些哀求的味道,开口商量道:“娘子,家里的来信也有几日了,估计都等得急了,你看咱家还有多少银钱,老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咱爹娘也不容易,能帮的咱们便帮些。”身为人子,他有太多无奈,明知道老家人是在哭穷,根本没他们来信中说的那般凄惨,可既然老人开口,他便不能不从。 王娘子硬邦邦地顶了句:“不容易不容易,难道咱们就容易吗?再不济他们地里还能扒出些粮食,咱们呢,如果断粮可就是真真的等着三口饿死吧。”说完还不解气地在王秀才的胳膊上用力地拧了一把,便赌气转过了身。 王秀才深深心疼这个跟自己过着苦日子的女人,本来娶她回家是为了让她能够幸福,结果…… 每当看到娘子为自己难过,为银钱发愁,看着娘子年轻的容颜渐渐的被岁月的辛劳侵蚀,王秀才深深的自责,这是自己当年发过誓言要让她一辈子都幸福的女人,这是无论何时即便亲人都舍弃了自己仍然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女人。 这一刻,王秀才渴望着秋天的解试,渴望着成功。 不过,王秀才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将娘子哄开心,以及安抚好老家人不让他们在自己准备冲刺成功的前夕闹腾起来。 “凤儿,你别憋着气,伤身体,要不你再掐我两下解解气。”王秀才将胳膊伸到王娘子的眼前,任君处置。 王娘子绷不住脸,转过身恨铁不成钢的横了自己相公一眼,起身去床底下一块石砖下面端出一个小瓮。递到王秀才眼前,“那,这是咱家现在所有的积蓄,你想拿多少便拿多少吧,你是一家之主,大事还是你做主。” 王秀才面色深沉目光沉痛地盯着娘子手里的小瓮,半晌,没有言语。 这个小翁里的钱大半都是王娘子一盆脏衣服一盆脏衣服的洗出来的,每隔几日她便要拿出来一边数一边念叨着攒到多少钱给虎子添件新衣服给自己买本新书买条鱼回来给家人补补营养,最近最常说的便是攒到多少够虎子明年启蒙的束脩,还差多少就够自己今年秋天解试的路费。 王娘子生气归生气,更加心疼的是自己相公的难处。上面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最小的今年跟虎子一般大,公公是长子,爷爷奶奶也跟着他们一起过。出嫁的长姐夫家也不富裕,谈不上如何帮衬娘家,大哥有一妻两子一女,嫂子成天张罗着分家单过,不就是看她相公读书花销大想摆脱他们一家三口这个累赘嘛。公公婆婆一边盼着相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一边又想着以后要跟着老大家的生活不敢得罪大嫂。 他们一家三口去年搬到镇子上,可不是明面上说的“清风学院学习对相公以后的发展好”这样的光鲜理由,真正的原因是大嫂又怀了第三胎,借着又添一口子屋子不够住由头撒泼哭闹着要分家。大嫂的算盘珠子拨拉的精,爹娘和两个弟弟归他们养,爷爷奶奶和妹妹要分给了相公和自己。 大嫂嘴上说得好听:他们是长子长房,养父母天经地义义不容辞,至于两个弟弟人小嘴壮,正是能吃粮食的年纪,作为长子怜惜弟弟见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读书人,地里活计不熟,不忍再增加其负担,便将两个弟弟也分担了过去。而爷爷奶奶和小妹,吃的都少,就分给了王秀才一家。 哼,爹娘正值壮年,下地干活照顾家里都是一把好手,两个弟弟也能顶一个劳动力,她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却将年老力衰的爷爷奶奶和瘦弱年幼的妹妹推给了他们夫妻俩。端是好算计。 最让王秀才夫妻俩寒心的不是老实的大哥在大嫂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唯唯诺诺不敢开口的模样,而是公公婆婆在分家态度上的犹豫不决的态度。 那几日,王秀才敖红了眼睛,熬瘦了下巴,最终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弟弟的妹妹还小,暂不分家,他们俩搬去清风镇居住——至于本应属于他们的田地和租屋的所有权问题,在王秀才爹娘模糊的态度,王家大嫂刻意的闭口不提以及王秀才悲愤的退步下,大家谁都没有提。 搬到清风镇上后,王秀才的爹娘似乎因为愧疚的心理,每隔一两个月就托人给他们捎点粮食果蔬过来,王娘子本性淳厚,王秀才又是孝顺之人,每年都还往家里捎些银钱,这样就算和老家不冷不淡的保持着联系。 王娘子性子要强,又体恤着相公的面子,和老家的矛盾从未跟小院里的任何人提及过,像今天这样感到委屈和难过时,也只能躲进屋子里,窝在相公的怀里隐忍着哭泣。 最终王秀才将小瓮接过,放在一旁,将王娘子搂在怀里,两人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默默地慰藉着彼此。 ps: 这本书走到现在第一次掉收藏~虽然只掉了一人~鱼鱼的心里仍旧难过~ 鱼鱼希望朋友们一个都不掉队的跟着鱼鱼走到这本书的最后~ 可惜~这只能是愿望~ 鱼鱼只能说:我会更加努力地码字,争取让掉队的朋友们回归! 第六十八章 夏历六月十一日,天色从早上开始就灰蒙蒙的,阴,不见太阳,却也没有众人希望的厚重的积雨云,风,仿佛在天地间消失静止了一般,让行走在天地之间的人们燥热烦闷。 安宁娘昨夜贪凉,在空间厨房里痛饮了两大杯冷饮,放纵的后果便是第二日坏了肚子,不得已在家养病一日。在没有空调电扇的炎夏,躺在床上养病也不是一件轻松加愉快的差事。身上总是不住的冒汗,明明早上才冲过凉却还觉得身上被黏黏的汗渍箍住,不得轻松。 就这样不舒服地躺了一上午,勉强让自己睡了几个一小会儿,想着要给安雪送午饭,便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脚刚接触地面时因身子乏软差点跌倒。 昨夜折腾了半宿,身子发虚,安宁娘的爱心午餐便做得简单,蛋包饭和萝卜海带汤,给安雪装好食盒,剩下的一些便是自己的午餐。 恰好今日王秀才午饭不回来吃,要王娘子送餐,看她屋里屋外两步路都要扶着墙走的虚弱模样,王娘子便接过了食盒,帮她给安雪送去,左右只是拐个路的工夫,不耽误什么事儿。 安宁娘现在是连路都走不稳的身子,怎的也撑不起来下午的摊子,便索性继续撂摊子,偷得浮生半日闲,喝了一碗萝卜海带汤,吃了两口炒饭,就躺回床上继续打盹。 醒来时,窗外的天色还是灰蒙蒙的,风却是起了。 安宁娘揉着昏沉沉的额头,出了屋,透透气。王娘子已经回来并且坐在矮凳上洗着永远都洗不完的衣服,感受着徐徐吹动的夏风,即便天色愈见的黑,安宁娘也觉得心情都变好:“王嫂子,你看,起风了,黑云来了。这天,是不是要下雨啦?” 王娘子擦擦汗,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摇摇头,低头继续干活,“这天,不像。”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下,这雨也大不了。” “哦。”安宁娘对这个答案很失望。 “那屋今儿听着没啥动静,作死的折腾了这些天。可终于消停了。”安宁娘朝马半仙家努努嘴。 王娘子摇摇头。怜悯的说:“我大半时间都在院子里。不仅没听到马半仙大喊大叫的声儿,就连姜氏都没出过屋。”对这种情况,她也说不准是好是坏。 安宁娘也跟着叹气,“也不知道姜氏今日吃饭了没。” 王娘子跟着沉默。 两人再同情怜悯也是无用。还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安宁娘换个话题同王娘子聊起来,“王嫂子,你家秀才今年的解试在几月份呀?几月份动身去省城赶考呢?盘缠路费凑够了吗?” 王娘子的脸上掠过自豪和苦涩交错的神色,说道:“解试的考期在每年的八月份,一共要考三天,考试时间分别是当月的初九,十二和十五三日,我家相公预计七月末就得出发。现在距离出发也就一个来月。”王娘子顿了顿。才说:“盘缠,还差一些。” 王娘子没法说出口的是:本来相公的盘缠已经攒的差不多,结果因为老家人来信要钱,昨日相公又托人给老家带去了二两银,缺口就变大了。 按照原计划。王秀才同几个交好的同窗相约合租一辆马车去省城,这样既节省了路程的时间,又相对安全,避免因为路途过长颠簸的疲惫在考期到来时无法恢复,影响了科考的成绩。合租马车平均下来一人二两半银子,比徒步走到省城去摇柜上一倍的路费,时间上却节省出许多,坐马车最快三天最慢五日便能赶到省城。 王秀才夫妻俩早就合计过不止多少次,最终还是认为:出门在外安全第一,为了节省精力和人身安全着想,这个钱花的值得。 这样保守估计往返的雇马车的费用就要五两银子。 根据惯例,学子都会提早赶到省城,多则几月少则几日,王秀才跟同窗们商议后决定八月中旬便赶到,这样算上考试的时间和考试后等待放榜的时间,在省城要驻留一个月有余。 省城里有专门安排赶考学子住宿问题的客栈,并且收费相对低廉,可是学子们为何提早赶来,为的是同窗聚会,拜访同乡出身的官员大儒拓展人脉,甚至看看是否能打通到今年的主考官审卷官的路,得到些别人不知晓的内幕消息以及有别于他人的特殊照顾。 为了达到诸如以上的种种目的,都是需要活动经费地,这才是学子破费的根源。即便是王秀才,不想着投机取巧借助东风上青云,但同乡同科同年同学之间的交际应酬却还是要有的吧,谁知道这些人中哪个能鱼跃龙门成为自己的助力,此时不交好更待何时。 为了赚取盘缠和活动经费,王秀才抛下读书人的清高给人抄书写信赚取润笔费,王娘子没日没夜的浣洗缝补衣服纳鞋底做鞋垫接各种零活,省吃俭用才辛苦攒下十一两多银子。 从这个月开始王秀才便停了一切赚钱的活动,专心备考,王娘子想着自己再努力一个来月,老家人依照诺言给凑一些,她再厚着脸皮回娘家借一些,凑上二十两银子给相公带着,虽说比上不足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天公不作美,隐隐有作怪的意思,老家那边的支援银没见着,反倒搭进去了二两银子,至于娘家那边,可比公婆有良心,不仅没朝他俩伸手,还送来了两袋粮食,可惜王娘子的娘家哥也惭愧地表示除了这两袋粮食外,今年王妹夫赶考的路费家里实在是爱莫能助。 将二两银子送回老家的前一天晚上,王秀才夫妻俩躺在床上,愁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还是王秀才心胸宽阔,亦有男人的担当,将愁绪压下,又温柔地劝慰王娘子天无绝人之路,车到山前必有路,同时寒门学子,同那些一边沿途打工一边去赶考的学子相比,他已是幸运。 假若不是跟几位同窗好友已有约定,君子重承诺,他不能言而无信。再者王娘子也不放心让他独自上路,他便只能打消掉七月份提早出发,徒步走到省城去的念头。 家里的这些事儿王娘子自然不能一一都同安宁娘言明,不过挑着无关紧要的说些给她听,说出来些,心里也觉得松快些。 看着一贯坚强的王娘子流露出愁闷的情绪,安宁娘低头沉吟一阵,方抬头对王娘子说道:“王嫂子,我知道你手头不宽裕,王秀才赶考是大事,丝毫马虎不得,小妹这里还有些积蓄,多的没有,三五两银子我还凑得上。” 安宁娘打算做穿越后的第三笔人脉投资,同第一笔孙大娘一家和第二笔袁乙丁即可见效立即有回报相比,这份投资稍有风险,可再加上王娘子平日里对自己的诸多照顾这份筹码,那这笔投资即便没有达到预期的回报,她也不觉得亏本。 听到安宁娘的话,看着直视自己的眼睛,王娘子从中读出了真诚,王娘子感动了,她真切体会到“远亲不如近邻”的温情,安宁娘雪中送炭的情谊让处于雪上加霜中的王娘子倍觉温暖。 “宁娘,你有这份心意,听到你这句话,嫂子我心里就舒坦,咱们相处的日子不长,可脾气却契合的很,能聊到一块儿,聊得开,不隔心,不管你有了难处还是我有了难处都施以援手,我就把你当我的亲妹妹看待。”一向内敛的王娘子难得的真情流露。 听得安宁娘心里也热乎乎,“舒坦”的很。 “但是,妹妹你的钱,我不能拿,你一人带着雪儿,这些钱攒的不容易,多些钱傍身也是好的,朝你开口对你伸手这种事我做不出。”王娘子话锋一转,说道。 “所以啊,姐姐同我,咱俩情深意重是情面,可白花花的银子是钱面,两者混不到一块儿去,我这个钱啊,可不是白白拿出来送于你,是借出,你可是要还给我的。姐姐都说我赚钱不易,可不许赖账哦。”安宁娘故意一本正经的板着脸说,说完,还对王娘子眨了眨眼睛,惹得王娘子哭笑不得地在她备上锤了两记粉拳。 捶完,王娘子同一脸“委屈”的安宁娘对视,然后皆忍不住大笑。 因为王娘子说将自己看做是亲妹妹一般,安宁娘也不再称呼她为嫂子,而是顺势改口为姐姐,王娘子听到了,没什么表示,只是嘴角的笑容更加大。 王娘子娘家只有哥哥弟弟,没有姊妹,因此突然多了一位妹妹,心里也是欢喜非常,这份喜悦也冲淡了不少的愁思。 笑过后,王娘子觉得心里的沉甸甸又轻松了几分,脸上的凝重和愁苦也淡去了许多。 这几日院子里的气氛太沉闷,安宁娘同王娘子最是投机,不愿见她总是一脸愁苦,好容易见她笑逐颜开,便一鼓作气又讲了几个在街上摆摊时听来的笑话段子,让王娘子一次笑个痛快。 ps: 突然发现改文比写文还要难~ 第六十九章 不负期望,安宁娘特意挑选的笑话段子让王娘子笑得很开心。 两人一个说,一个笑,都自得愉悦。 王娘子觉得自己很久都没如此畅快地欢笑,可笑着笑着,她却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惊得安宁娘慌忙起身拍打她的后背为其顺气,到底是咳了一阵,王娘子才慢慢地停了下来,抱歉地抓着安宁娘的手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吓到妹妹了吧,天色燥热,我这几晚都没怎么睡好,体内又积存了些火气,这不,从昨天开始喉咙处痒痒的,总忍不住咳嗽两声才能痛快。” 王娘子说得轻松,安宁娘却皱着眉头,忧虑的劝道:“姐姐,放宽心吧,这不还有妹妹我呢吗,再说你和姐夫的人品在咱院子里绝对有保证,你们有了难处,我相信孙大娘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到这里,看着心疼的安宁娘便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姐姐,你这咳嗽一半来自体内的虚火,一半可是从你日夜不停的劳作中积累而来,你且歇歇吧,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你如此透支,到时候,你将姐夫供出举人,状元,当官发财,你自己却没福气享受,亏不亏。” 王娘子不以为意的摆手说没事,除了地主老爷商户人家的姑娘再有就是官小姐外,那些女人的一辈子不是如此日夜辛劳的过活呢。 安宁娘不放心,回屋企沏了一碗随身厨房里购买的金银花茶,非得看着王娘子喝下去,她小时候嗓子不舒服的时候,母亲总爱给她沏金银花茶,因为这茶中浸泡着母爱的温暖,算是安宁娘基本唯一中意的茶。 “姐姐,听妹妹一言,人得惜命,命没了,那就四大皆空什么念想福气都享受不到了。而且妹妹让你惜命。不仅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你相公和虎子。你想啊,你拼命将你相公供出来,他做大官住大院,你却没福气享受,然后让别的女人摘你的胜利果实,住原本属于你的房子花原本属于你的银子穿原本属于你的绫罗绸缎戴原本属于你的金银首饰睡原本属于你的相公打你怀胎十月辛苦带大的儿子,享受你本应能享受到的一切。到时你想后悔都来不及。”见王娘子不肯醒悟,安宁娘下了一记猛药。 王娘子被安宁娘惊世骇俗的彪悍言论惊得呛了一口茶水,刚刚平息的咳嗽反而变得更加厉害。在安宁娘手忙脚乱地“帮忙”下。好容易止住了咳嗽。 王娘子用手颤抖着指着一脸无辜地站在一旁的安宁娘。半晌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内心反而隐隐地认同,只不过赞同的话她是打死也说不出口的。 安宁娘没想到原住民的心理承受能力会这么低,前世的一个女人要更爱自己的小段子会引发王娘子如此激烈的反应。赶忙地打住自己对王娘子的“思想改造计划”,说起其他话题,“姐姐,上次你说姐夫有位素未谋面的师兄,倒霉催的准备启程去考太学,结果家里亲人去世,服丧不能去,太学是个什么东西呢?” 安宁娘说话的随意引得王娘子听得直皱眉头,不赞同的说:“太学可不是什么东西。呃,我是说,太学可不是咱们妇人随便说道的东西,它是个很厉害很神圣的东西,呃。不是,是个很厉害很神圣的地方。” 王娘子被安宁娘拐沟里去,半天才从“东西”的怪圈里爬出来,她恨恨地在一脸捉狭的安宁娘的额头上拍了一掌,才对安宁娘讲出自己知道的有关太学的知识。 太学隶属于官学一系,是比义学高一等级的官办学府,用安宁娘的理解便是义学属于义务教育,而太学则属于清华北大这类的一等大学院校。各地的义学和学院私塾等等的学子都可以报考太学,当然除了义学和学院的“成绩单”外,还需要恩师先生的举荐信作为敲门砖才行。 在太学里学习优异的学子,甚至不用同其他学子去挤那狭窄的科举考试的独木桥,就能够被加官进爵位列朝堂,呃,这么说有点夸张,但是却是“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鲤鱼跃龙门”,即通往官场仕途的一个捷径。 “我相公那位师兄据说是相公师傅最得意的弟子,没有之一,据说其品性纯良,聪颖过人,不满十岁便考取了秀才,可惜命运不济,先是遭逢祖父去世,守孝三年,刚出孝期,祖母去世,又是三年守孝,然后四年前父亲又病逝,又是一个三年,去年出了孝期,因母亲卧病在床,又错过了考期,拖到了今年,都已经二十三岁,仍旧还是个秀才的功名。相公的师傅每每提及这个最满意的学生,都会十分感伤。”提及自己相公的这位“倒霉催的”师兄,王娘子说起他的邪门经历也忍不住直抽嘴角。 安宁娘听得瞠目,倒霉到极点的如此极品人生,如此极品命运,人才啊,这绝对是纵横上下五百年才能横空出世这么一位的人才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 如果一个人说他因为守孝错过了一次科举考试,那么别人会对他的遭遇持同情鼓励的态度;如果一个人说他因为守孝错过了两次科举考试,那么别人会对他的遭遇持同情怜悯的态度;如果一个人说他因为守孝错过了三次科举考试,那么别人会对他持敬佩乃至敬而远之的态度。这得是多么霸道的命啊,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哪个还敢同他做亲戚。 安宁娘的好奇心和八卦欲望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姐姐,姐夫这极品师兄是天煞孤星转世吧,谁摊上当他的亲戚,就一个下场:死。姐夫跟他没见过面最好,以后也不要同他碰面交往才是,这人就是一个浑身带煞的人形武器啊。” 王娘子仍旧无法适应安宁娘不伦不类的比喻用词,半晌才勉强消化理解几分她话中含义,“相公曾说过:天资卓越之人总有同他人相异之处。这位师兄跟别人不同的最大特点估计可能就是,亲情缘分单薄了些吧。” 安宁娘对所谓的“天资卓越”并不感冒,小时候谁没背过《伤仲永》啊,小时聪慧,大时平常,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稀松平常。 “姐姐,这人叫什么名字啊?这么曲折离奇的命运,不得也有个类似于袁大头这样的极品名字才能与其匹配吧,譬如梅道,倒霉,霉到。”真不愿安宁娘毒舌,电视剧都不演这么狗血的情节了,现实生活中竟然还能碰到,真真是开拓了安宁娘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人家的名字可比你想得,呃,正常,我还真听相公说过,好像是,叫,周,周静远,对,就是这个名字。”王娘子哭笑不得道。 “周静远,宁静以致远,这名字很不错啊,难道是出生的时辰不对。”安宁娘就像发现了个新玩具的小盆友般乐此不疲地研究周静远兄极品悲催人生的产生缘由。 “他身上总归有些不平常之处,才能支撑起如此不正常的人生轨迹。”安宁娘笃定的说道。 安宁娘你身为一个非正常的穿越人士,好意思评说人家夏朝原住民的人生轨迹不正常么! 王娘子虽对周静远的悲催人生也很无语,却不能同安宁娘一起拿别人的痛处消遣取乐,因此她板起脸训斥了安宁娘的不良行为,安宁娘也不是那没有同情心的人,只是忍不住一时猎奇才会失态,便从善如流的将这个话题打住。 一边聊天,一边帮王娘子晒晒洗干净的旧衣服,一下午的时光便被消磨了过去。 果真如王娘子所料,今儿这场雨在临近傍晚时才姗姗而来,且蜻蜓点水般地轻轻地来,又悄悄地走,连地皮的灰尘都没打湿,巡夜的更夫的外衫都只是微微潮湿,完全辜负了镇子上的居民们来场大雨的期望。 中午给安雪的爱心午餐简单了些,左右身上恢复了七八分的力气,安宁娘便打算晚餐做得稍稍丰盛些,所谓的“丰盛些”的概念便是晚餐破例做了一道纯肉菜——用厨房空间的冰箱里的黑胡椒牛排酱和鸡腿肉做了一道黑椒鸡柳,在就是冰箱里有几个买来一直没吃的咸鸡蛋,同南瓜做了一道咸蛋黄焗南瓜。还是挂念着王娘子咳嗽的症状,安宁娘便做了止咳润肺的银耳雪梨汤,汤熬好后给王娘子家端去了一海碗。 值得一提的一个小插曲是,安宁娘在做晚饭时,透过厨房窗子看到姜氏游魂儿似的飘出了院子,待她的汤水熬制的差不多时,姜氏又飘了回来,不过手上拎着一壶酒和一只烤鸡等下酒菜。安宁娘同她摆手打招呼,姜氏视而不见地飘了过去,脸上一直挂着似悲似喜的神情。 安宁娘疑惑地歪歪头,脑海里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划过,不过汤水锅发出响边声,将安宁娘突如其来的思绪打断,等忙完手里的活儿再看去,姜氏早已进屋。 安宁娘怔怔的望着马半仙家紧闭的门窗,心里渐渐地涌出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ps: 存稿神马的是王道啊! 勤奋码字ing! 第七十章 夏历六月一十三日,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可艳阳却照不亮清风镇居民心内的阴霾,大家企盼的不是请朗朗的天,是阴天,阴沉沉的能够带来丰沛雨水的大阴天大雨天。 下午阳光正好,安宁娘挑着已经空了的担子走进院子,心里盘算着下午做几斤面的肉夹馍和几斤的凉皮。 一进院门,安宁娘便感到院子里的氛围同平日不一样,走到自家窗子下面,将担子放下,便看到孙大娘阴沉着脸从马半仙的屋子里扔出来一床破棉絮,马半仙家门口已经堆了不少的杂物。 金氏紧随其后又扔出来一个薄被单,嘴里絮絮叨叨的骂,声音小,安宁娘听不清她嘴里的内容,不过光看其表情,也不能是什么好话。 “姐姐,这是怎么了?马半仙家里遭贼了这是?”安宁娘拽过正好出屋收衣服的王娘子,小声的询问。 王娘子一边将晒干的衣物收到篮子里,一边避过孙大娘婆媳俩低声答道:“这还不是那个瘸半仙搞出来的,哪里是家里遭贼,根本是他自己当了黑心贼,他,他竟然将姜氏卖给了一个商人,自己拿着卖掉姜氏的钱偷跑了。这不,据说还欠了孙大娘半个月的房租呢,没见金氏在那儿咒骂着呢。”王娘子朝金氏的方向努努嘴。 配合王娘子的解说,金氏将手里瘸了腿的凳子狠狠地朝地上一摔,仿佛将它当做了瘸腿的马半仙一般,对着“杀千刀的”“滚油锅的”大声咒骂不止。 “姜氏被卖了,怎么会这样,她被卖给谁,卖到哪里了,买她的人怎样,看着和善么?”安宁娘愣了一阵,方才醒悟地连连问道。 “这谁又能知道呢,听孙大娘说。她儿子今儿上午查到姜氏被卖给一个来清风镇贩布的商人,一大早便乘船带着姜氏离开了,纵是我们想追,也是追不上了。”王娘子的语气很悲伤,眼角也泛了红。 听闻这个消息,安宁娘先是气愤难当,然后又是怜悯悲伤,想到那么低眉顺目逆来顺受的女子,最后竟然落得再次转卖他人的下场,安宁娘无限唏嘘。 姜氏。祝福你的这个男人能够知晓你的好。好好待你。 我。渴望一生被人好好收藏,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这是安宁娘前生对爱情,幸福和婚姻最虔诚的梦想。 姜氏,我将这句祝福送于你,愿你能找到这样的一个男子,免你惊,免你苦,免你四下流离,免你无枝可依。 孙大娘沉着脸将谩骂不止的金氏扯进了瘸半仙和姜氏人去的空屋。严厉地训斥道:“妞妞她娘,有点体统好不好,被疯狗咬了一口,难道你也要学那疯狗张口去乱咬人不成!” 金氏拉长着脸,想到没收到的月租钱。心口就疼,没好气地回婆婆:“娘,那可是半个月的月租,半贯钱呢。” “半贯钱又怎样,左右也是打了水漂的,这些年我总说你不要总小家子气地盯着小钱不放,你总是听不进心里去。我心疼的不是飞了的银子,是我好生生的屋子让一个畜生住了二三年,我现在站在这屋子里都觉得脏。你有骂人的力气和工夫,还不快点动手帮我将屋子赶快拾掇出来打扫干净,将那畜生的痕迹都给我抹掉,一点也不能剩。” 金氏拧着手帕子,不动弹:“娘,人都跑了,还收拾什么屋子啊。要不让袁兄弟再来一趟,看看能不能从瘸半仙留下的东西里找到些蛛丝马迹,万一能找到那个家伙不是更好。” 见金氏又开始犯釉,孙大娘都没力气同她蠢得不可开窍的样子发怒,压了压火气,哄道:“人跑了,肯定不是一时半刻一天两天能追得到,再说为了半贯钱兴师动众的也不值当。这屋里不还是留了些破家当,挑挑看有没有能卖上点价钱的,拢一拢也好弥补些咱家的损失。再有,屋子拾掇干净,才能再往外出租,不收些租金,明年妞妞去学刺绣的钱,用你的私房钱出啊?”孙大娘还在最后刺了金氏一句。 金氏一听,又成了被拿住尾巴的耗子,跟着老猫孙大娘身后溜溜地开始收拾起来。 金氏自认算盘子打得精,每枚铜钱都计算到骨子里,她是存了些私房钱不假,这世上哪个女人不给自己留条后路走呢。自己这点小钱攒的不易,想惦记她的私房钱,天王老子都没门。 即便千般不服气,金氏在生财有道方面还是颇有自知之明,她了解自己美安宁娘俺么大的本事,抛头露面的出去赚钱养家。再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嫁给孙志刚图的便是一世安稳,当然,如果妞妞他爹人品爆发,给自己赚回来一个官太太的身份当当她也不介意,现在每日手里小小钱不缺的日子也不错:虽然婆婆难产眼里些,可毕竟自己没生出儿子底气亏了些;女儿顽皮难训些,可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男人偶尔会有几次夜不归宿的逢场作戏,可男人都是这种德性他相公还算是顾家好男人的,她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 金氏这人,人如其姓,把金钱看得忒重,就拿她家男人在外眠花宿柳,惹草招风的事儿举例,得知“噩耗”的金氏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追究是哪个狐狸精迷花了她相公的眼,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却是他家相公在狐狸精身上花了多少钱。不得不说,对金钱流失的心痛将她相公对她不忠的痛苦抵消去了不少。 所以说,金氏现在难过的不是自己被婆婆责备和指使着干着干那,难过的是杀千刀的瘸半仙卖了媳妇跑路却没还她家的租金。 孙娟一直默默地在一旁收拾东西,想到姜氏,心地善良的她便难过的掉眼泪,于是就变成了一边掉眼泪一边干活。 小院里离开了马半仙一家,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安宁娘也没了心情跟王娘子闲聊,回到屋子里就埋头做吃食。连续的几日高温,卤汤不好保存,反正肉夹馍的生意持续走低,安宁娘便干脆暂时收了它,将卤汤放到了随身空间里,恒温保存。 现在安宁娘就只做凉皮和绿豆水两种,买凉皮赠送绿豆水,单独买绿豆水一文钱一份。因为安宁娘的绿豆水不仅绿豆的味道足,熬得火候到位,还添加了冰糖,不仅比其他几家跟风贩卖的摊子生意好,甚至还抢了隔壁音频摊子的一些生意。 心情沉重的安宁娘不愿在家里多呆,怕触景生情陷入悲伤的情绪中不可自拔,做了二十斤面大约一百份的凉皮就挑着担子离开家。 下午,心情低落的安宁娘将小院的变故将给张大家的听,张大家的陪着她也落了几滴眼泪。 “安娘子,怎的,今日生意惨淡,所以心情不好么?”袁乙丁迈着大步走过来,朗声问道。他今日心情非常糟糕,于是便来看看安宁娘,见见她,心情便能治愈许多。谁知,兴冲冲地来,却发现安宁娘也是阴有多云的表情。 “袁大哥,你来了,我给你做份凉皮,财神爷又不常驻我家,哪有天天大卖的道理,我心情不好是为了别的事情。”安宁娘从木桶里舀出一份凉皮,拌上黄瓜丝,辣椒末,蒜泥,芝麻酱等,一边做凉皮一边回答。 袁乙丁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安宁娘所谓何事,认为安宁娘由姜氏的悲惨遭遇联想到了自身的不幸而悲伤,他又怕自己笨嘴拙舌安慰不成反而惹她更难过,因此便只能一抱拳道:“那我这个伤心人遇到你这个伤心人,咱俩这是怎么说来着……”袁乙丁听过安宁娘说过一个有趣的歇后语,一时想不起来。 “猴子的便便,缘分啊!”安宁娘顺口接道,然后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袁乙丁,莞尔一笑。 袁乙丁咽下一口凉皮,爽快地哈了一声,感觉胸口的抑郁和阴霾都被安宁娘亲手制作的凉皮和灿烂的笑容扫清。罢了,义父愿意在家里怎么折腾就任他折腾,自己大不了住进衙门不回去,左右图一个眼耳口鼻都清静。 “伤心人,这是有缘人送你的凉皮,多辣子多麻酱。”安宁娘将做好的凉皮端给袁乙丁。 袁乙丁就站在摊子前举着碗吃,边吃边称赞。 “呵呵,袁大哥,我现在还能找出来一个伤心人,你信也不信。”安宁娘忍俊不禁的问。 袁乙丁不明所以的抬头,“谁?也在这儿么?哪里?” “呃,那人暂时没在这儿,不过你也认识此人。”安宁娘忍着笑卖关子。她也看出袁乙丁心情不佳,故意找个有趣的话题逗逗他。 即便是袁捕头破案如神心思缜密,却也猜不透眼前人的此刻的心思,最终只得作揖告饶道:“还请安娘子赐教,袁某却是想不到。” “那人就是孙大哥的妻子,孙大娘的儿媳,你要唤作大嫂的那位,金氏啊。我估计她这位伤心人还得难过个几日才是呢。”安宁娘揭开了谜底。 袁乙丁稍作思索便了解了其中缘由,也不由得笑出声来,心里直道安娘子这话太捉黠,却偏偏又恰好摸清了金氏的秉性,真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啊。 毕竟金氏名义上是自己的嫂子,袁乙丁也不好多说,只是同安宁娘会心一笑。 ps: 鱼鱼打滚卖萌求包养~么么哒!!! 第七十一章 袁乙丁吃了一碗凉皮,又在安宁娘夏风和煦的开导下,身心愉悦的告辞离开。虽说他是县令跟前的红人,却也不好明晃晃的旷工,而且即便不舍,总站在安宁娘的摊子前,也影响其做生意。 袁乙丁神色阴郁的来,又笑容满面的离开后,方氏母女俩又八卦的凑过来,同安宁娘开了几句她同袁乙丁之间的关系的玩笑,便安宁娘委婉地驳斥后,便收口回到自己摊子前,不过方式母女俩相视撇撇嘴,心里都暗暗地认为安宁娘是当那啥又想立牌坊,都是寡妇(女人),这里面的道道谁不明白,用得着当着自己的面撇清么,真真是没意思。 方式母女俩最近总拿自己和袁乙丁说嘴,而且有越演越烈越说越过分的架势,安宁娘自认脾气温和无害,也被激出了几分火气。她同袁乙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关系,摊在太阳下晒在阳光里都是干干净净的,非得被人意有所指的说道出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脏污,安宁娘怎能不怒。她只想带着安雪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怎么世上总有些多事多嘴的人为了达到看别人热闹娱乐自己的目的,而不惜歪曲事实散布谣言呢。 张大家的在一旁看着安宁娘义正言辞地将方式母女俩噎回,自己却站在摊子前默默运气,同她当家的对视一眼,只能摇头。 所谓旁观者清,安宁娘自认自己站得直身子正,却不知在旁人眼里,却已经是影子斜。更何况,即便安宁娘无心,那袁捕快却不一定是无意啊。若一个男子对一位女子无心,怎会日日来报道且笑容温柔得溺死个人呢。 心情好转的袁乙丁挂着“温柔到腻死人”的笑容刚进衙门,便被守株待兔等他的孙志刚一把拽住,嘴上说着“走走走,陪为兄去喝一杯。”便拽着他非要公然旷工。 袁乙丁知晓孙志刚是知晓了他家里发生的事情,特意在衙门堵住他。带他去喝酒排遣心情。不过他现在心情虽说不上大好,却也不算太坏,用不着非得去喝酒解愁,再说,安宁娘也劝解过自己,喝酒伤身不是。 故此,袁乙丁微微一笑,拉住关心则乱的孙志刚,将他拽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孙志刚身手不如袁乙丁,力气也差了些。便挣扎不过被他拽进了屋子。 “哥。不用出去了。我刚在安娘子的摊子吃了一份凉皮,现在腹内饱得很。”袁乙丁将孙志刚按在椅子上,说道。 一听袁乙丁在安宁娘的摊子吃了东西,孙志刚便也不再坚持着带他出去喝酒解闷。喝酒的目的是为了排忧解闷,现在看自家兄弟脸上哪还有什么愁啊闷啊,那么也就没必要白日去饮酒了。 “看来以后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要多往安娘子的摊子走走,吃份人家亲手做的肉夹馍凉皮什么的,甭说心情不好,估计有点小病都不药而愈了,兄弟,你说是吧?”孙志刚挤眉弄眼的打趣。 虽袁乙丁没明着摊牌说喜欢安宁娘要娶她为妻这类的话。可是明眼人却是瞒不住的,开始隐隐有反对之意的孙志刚见自己兄弟一见倾情越见越有情的表现,也就淡了反对的心思,只想着等安宁娘一年孝期过去,便让老娘给二人撮合这份姻缘。 “哥。你还未喝酒,怎的就说起了醉话来。”被戳破心思的袁乙丁些微恼羞。 “哈哈哈,我不说便是,不说便是。”孙志刚见好就收,转而说起要紧事:“乙丁,你家里那位不速之客你作何打算,这次袁老头折腾的有点过分了。而且不是我说你,明知他做事没个谱,你怎能还让他手里有多钱。” 袁大头老不修的在妓院包个半老徐娘的妓女已经是给儿子蒙羞的事情,谁知他还变本加厉,前日竟然大张旗鼓地将那名为“艳红”的妓女接回了家中,还恬不知耻地让袁乙丁给他张罗酒席,竟是要正经八百地娶其为妻。 不仅如此,更过分的是现在就让袁乙丁改口管那妓女叫“母亲”,呸,她个千人骑万人枕的下贱女子也配,也不怕折了寿。 袁大头如此折辱自己的兄弟,孙志刚着实是忍不下这口气。 孙志刚这一问,袁乙丁刚刚回暖的心情又蒙上一层冷冽,苦涩的开口道:“哥,这事没那么简单。那女人赎身的钱不是我给义父的,你也知道,这些年我表面风光,可手里却是没什么存银。” “什么!这是哪个不开眼的人在寻你的开心,要不就是你哪个得罪过的人在蓄意报复,想毁掉你的名声。”孙志刚惊得从椅子上站起,大声说道。 任谁也不会去猜这是有人在曲线救国变相的讨好于袁乙丁,除非这人是个脑容量为零的白痴。 袁乙丁继续苦笑,“是啊,这位幕后黑手忒得大方,一出手就是二百两银子啊。” 孙志刚怒得瞪圆了眼,“我呸,真是无耻,就那艳红那朵残花,甭说二百两,二十两银子都不值。袁老头,他真是太糊涂,他误你啊。” 袁乙丁面色一肃,正色道:“哥,即便是他做再多过分之事,于我也有养育之恩,若不是义父当年将我从乞丐堆里捡回来,我现在可能仍旧是路边的一个无名乞丐,哪能有今日的身份和生活。” “行了行了,我不再当着你的面说袁老头可以了吧。”孙志刚不耐烦的打断袁乙丁的话。 袁乙丁无奈的纠正:“哥,当面不行,背后也不要行么?” 孙志刚撇撇嘴,不愿再在这事上纠缠,便说道:“关于那幕后之人,你可有头绪?有没有什么参考人选。” 袁乙丁的语气更加无奈,摇头道:“我当这捕快,看着风光,却不过是县令老爷手里的一把刀,他让我砍谁我便砍谁,他让我帮谁我便帮谁。我只是按章办事听命行事而已。至于敌人,即便现在我想不到,他总有沉不住气的一日,总会冒出头来。而且,我不过是个捕快,这辈子撑破天也就是个捕头,官门两张口,说好说歹都有,我惧它作甚!” 摊上袁大头这么个没谱的义父,他从小到大听得风言风语还少么,名声于他早就是浮云一朵朵了。可是,一想到心头那抹倩影,袁乙丁的心没来由的一痛。 她,会在意自己的名声吗? 想到此,袁乙丁酸涩一笑,现在连人家的心思还不了解,想那么多真是可笑。 孙志刚心里想到了十几种让袁大头不再瞎折腾的法子,可是碰到了大孝子袁乙丁,却一个都使不出来,只能是看着自家兄弟焦头烂额一个接着一个的收拾烂摊子干着急 “乙丁,你还真打算听你爹的话,将那叫艳红的老妓风风光光的接进你家门,当你的“母亲”吗?” 袁乙丁笑的嘴角都发苦,“哥,我便再糊涂也不能如此行事啊,认妓女为主母,我们袁家以后还能抬起头来做人了么?我想着,这几日回去跟义父好好谈谈,艳红既然进了我家的门,这脏水我们已经接了,我也认了,总归家里得有个女人照顾他,可让她当主母却是万万不能。如果义父闹得凶,便摆一桌酒席,请跟义父走的近的几位街坊朋友,让义父纳艳红为妾,也算是给了她在袁家的身份了。” “你若是狠不下心,也只能如此了,到底是委屈了你。”孙志刚道,“哎,最近也不知是流年不利还是撞了太岁,你家糟心,我家里也遇着糟心的事儿,我一想到马瘸子那个牲畜,恨不得立刻将他抓来大卸八块才解气。” 袁乙丁本眉头紧锁,听到孙志刚的话,突然福至心灵,略带急切的问:“哥,那马瘸子跑了,他那屋子找到新租客了吗?” 孙志刚摇头,“还没,哪有那么容易,我中午回去你干娘和嫂子还在收拾那屋的破烂呢。” “哥,我同你商量件事,我家不清不楚的住进来个妓女,在没同义父商量出个解决办法之前,那个家我暂时是不能回去住了,本来我想干脆在衙门里对付几天。” “你是打算暂时住我那儿是么?完全可以,马瘸子那屋明天就能拾掇出来,你就住过来,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那个破家就扔给袁老头自己折腾去吧。”对他的这个决定孙志刚高兴得直拍掌。 “我也是想趁这次,义父那边有人照顾我也放心抽身,干脆搬出来住,过些清净日子。既然哥哥这么痛快,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今儿回家收拾下包裹,明日便住到你家去。不过我们得先说好,亲兄弟明算账,这租金我是要正常交的,你要是不答应,我便还按照原计划,在衙门里对付着,直到找到合适的住处再说。”袁乙丁虽然很想住到干娘家的院子里,同安宁娘当邻居,但是有些原则问题他必须坚持。 “放心,你要交租金我绝不拦你。”孙志刚答得倒是爽快,暗想你若是能过了我老娘那关才行。 孙志刚想着以后能跟好兄弟朝夕相处很是开心,袁乙丁想着以后便能近水楼台自是欣喜非常,兄弟俩相视一笑,大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ps: 周末加班~说好的假日捏~瀑布泪~~~ 打滚求安慰~~~ 第七十二章 当日晚间,袁乙丁便迫不及待地搬进了孙家小院,住到了安宁娘的隔壁,同她做了邻居。 “袁大哥,咱们以后便是邻居了,还要请你多多关照。”安宁娘接过袁乙丁准备的乔迁点心,心思单纯的祝贺。 袁乙丁喜悦的眼底都盈满了笑意,“安娘子,以后咱们就是街坊邻里,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而且,以后你摆摊收摊时我还可以顺路帮你抬回来,毕竟力气活还是得男人来干。” 安宁娘感激地说:“谢谢袁大哥,我已经习惯,不觉得多累多沉的。为了祝贺你乔迁之喜,我一会儿做两道小菜给你端过去。”对袁乙丁搬离那个有个不着调的义父的家,安宁娘衷心为他高兴。 站在家门口美滋滋地看了半天的孙大娘这时笑吟吟开口邀请:“宁娘,干脆今晚你同安雪也过来吃好了,左右今日高兴,不差你们娘俩两双筷子,人多还热闹。” 安宁娘摆手拒绝,“不了,孙大娘,今儿是你们阖家团聚,我一个外人就不搀和了,我就给你们做两道小菜助助兴得了。” 在安宁娘的坚持下,孙大娘和袁乙丁只能遗憾的尊重她,袁乙丁默默地给自己打气,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为了给孙家的两道晚餐菜,安宁娘特意又去街里买食材,首先,要有鱼,富贵有余,多吉利,袁乙丁又嗜好吃辣,干脆便做个水煮鱼。之后便是被孙大娘一家重口称赞的安宁娘的拿手菜之一――香而不腻的红烧肉,安宁娘这次稍微添加了花样,加入了鹌鹑蛋,做了个元宝红烧肉,寓意嘛,自然是招财进宝的好兆头。 除了袁乙丁品尝到了安宁娘特意为她精心制作的美食身心愉悦外,还有一人对今天的晚餐也很满足,那便是小吃货安雪。虽然只被允许每道菜夹五次,她的晚餐菜单是炝炒圆白菜和素炒萝卜丝。饭后还有消暑饮品――苦瓜苹果饮。 袁乙丁做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打算,可无奈刚搬过来就事务缠身不得自由。 先是袁大头娶妻的麻烦事,袁大头脑袋里的回路都变成了直的,开口便是要娶艳红为妻,竟是半分商量余地也无,袁乙丁孝顺不同他直接对抗,可他毕竟在衙门里摸爬滚打了好些年,办事手段自是有的。 袁乙丁避开已经走不通说不听劝不动的袁大头,找到了麻烦的关键人物艳红谈话,此次谈话的中心主旨便是两个:第一。这里家里绝对不会出现一位妓女当正室。即便是你在婚礼钱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丢了性命,你的尸体也抬不进袁家的门槛。第二,如果你能说服袁大头,让他打消娶妻的念头。并且安分守己地伺候袁大头,那么半年后,你便能风风光光地进袁家的大门,成为袁大头的妾室。 袁乙丁不能保证自己这个不着调的义父还会不会在六七十岁的高龄再起娶妻的念头,那就要看艳红自己的手段能不能将他义父的心彻底笼络住了。 艳红虽说被外人传成是“半老徐娘”的老妓,其真实年龄不过三十出头,在烟花之地摸爬滚打了二十年,若是不通晓人情世故看不清眉眼高低那么她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袁乙丁说第一条时她分明感觉到对自己起了杀心,惊惧的她后颈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因此在听到袁乙丁还给了自己第二条路走时。她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下,更何况这条路于自己却也是最好不过的了。 所谓温柔乡英雄冢,所谓枕边风小袭人骨,袁大头既算不得英雄,骨头也早就在酒精的浸泡下酥软的很。艳红费不了多少工夫便轻松将其拿下。 袁乙丁的“攘内”计划顺利圆满成功。 家事刚平,公事又起,清风镇一家富户的的二房嫡孙无故走失,县令将这案件交给他办理,袁乙丁抽丝剥茧勘察推理后,发觉这件失踪事件同城外百里处的荒头山上的一窝强盗有关,那个倒霉的二房四岁嫡孙不是走失或者被人贩子拐走那么简单,而是一场精心策划内外勾结的绑架案。此案蹊跷在于:一般绑架案都是绑票后会用一些方式和手段让受害者知道亲人在他们手中,并且借此提出高额赎金等要求。可是这孩子失踪三天却都没有人联系这户人家。县令收人情钱到手软,袁乙丁却忙到腿软。 因此,虽说是搬到了安宁娘的隔壁,可他却忙得成日脚不沾地,甭说近水楼台天天刷好感度了,就连从前每日摊子前刷存在感的福利都蒸发,更是直接被县令打发到镇外破案去了。 袁乙丁的懊恼与郁闷,无法与他心灵相通的安宁娘确是半分都感受不到,她仍旧按照平日的节奏生活着。接近晌午时分,安宁娘挑着担子慢悠悠稳当当地走到了清风学院门口,站大夫妻俩已经摆上桌椅,架好锅台,面条都煮好了三五碗。 安宁娘刚将摊子铺开摆好,张大家的见安宁娘今日带来的凉皮分量不少,便走过来建议说:如果过了饭口,安宁娘的凉皮还有剩就放到她家的推车上,用她家的板车一起推到元宝街,也省的安宁娘辛苦地担来担去。 安宁娘自然是开心地答应,左右这些日子下来,觉得张大夫妻俩人品信得过,她给安雪送饭的工夫完全可以将摊子交付给他们夫妻俩帮忙照看。 安宁娘正跟张大家的道谢的工夫,离她俩摊子不远的一个卖炊饼姓刘的干瘦婆子走了过来,热情的跟她俩搭话。 “安娘子过来啦,我就说安娘子是咱们元宝街上心最灵手最巧的女人,你看,先是肉夹馍,现在又是凉皮,怎的就能做出这么多见都没见过的吃食呢。我老婆子都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白活啦,呵呵呵。”刘婆子捂着嘴一阵干笑。 刘婆子不请自来自说自话的一通猛夸将安宁娘弄得一头雾水,同张大家的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张大家的微微摇头,表示这人不是她招来的。 刘婆子长得干瘦如猴,脸长嘴薄,平日里嘴上便没个把门的,极爱八卦,算是元宝街上八婆联盟中的翘楚和顶梁人物,人缘不能说差,但是跟张大家的和安宁娘绝对不是一类人,因此平日里虽然在一个地方摆摊子卖吃食,却几乎毫无交集。 “呦,我刚在一旁看你俩凑在一块儿笑得都跟朵花似的,是谁家有喜事吗?讲出来让我老婆子也跟着开心开心。”刘婆子人老脸厚,即便感觉到安张二人对自己不愿理睬的态度却不以为意,仍旧靠的更近,自来熟的说起来。 毕竟一条街上探头不见低头见,即便不齿刘婆子为人,却也不好当面给她难堪,张大家的年长些,处事也比安宁娘圆滑些,没让冷场太久,不冷不热的接话,“这老天爷正作怪的时候,哪里有甚么好事,无非是我讲了家里淘小子的趣事,给自己和安娘子听来一笑,解解闷罢了。倒是刘婆,我敲你面色红润,倒是像有喜事的模样,不如说来给我们听听,让我俩也沾沾你的喜气可好?”说来张大家的娘家也姓刘,姓氏算是半个本家,但是她同刘婆子可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 刘婆子不自然地将涂粉有些厚的左脸撇到一边,尴尬地打哈哈,“呵呵,我老婆子一把年纪,哪里还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喜事,能多活一日便是喜事。” 刘婆子若不特意侧脸,安宁娘还没发现,似乎她的左脸要比右脸“胖”了一些。难道又是家庭暴力,肿么清风镇总出品这种有暴力倾向的垃圾丈夫。不过,刘婆子都这把年纪了,还下得去这么重的手,她那个老伴也是极品中的极品。 安宁娘询问的眼神看向张大家的,张大家的摇摇头,据她所知,刘婆子那老伴是个蔫吧的老实人,跟人说话都不带大声的,而且多数时候都是张婆子数落他,他还嘴都不会。今儿这是太阳从西边升起,出了稀罕事儿。 刘婆子仿佛没有看到二人的冷淡,端着笑成菊花褶褶开的老脸,继续跟她二人,准确说是安宁娘套近乎:“雪儿她娘,你在这街上摆摊也有段时间了,咱却一直都没有好好聊过,今儿不忙,咱俩聊会儿。”没等安宁娘回答,她便继续说下去,“瞧你长得水灵儿得跟未出嫁的大闺女似的,丁点儿都看不出是六岁女二的娘,今年多大年纪啦?属相是什么?你娘家住哪儿,娘家有啥亲戚在镇上不?我看你还带着白花穿着素,还是在孝期中吧,那你相公去世多久了?给你留下财产没?你打算给他守一年还是更久啊?不是婆子我说,女人的年龄啊,最是熬不得,你得为自己早作打算啊。跟你讲,寡妇再嫁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谁能为个死人守一辈子寡不是,家里没个男人撑着是不行的……” 刘婆子还真是不说则已,一鸣惊人,一番随意的聊天让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周围一些听到她言语的人都悄悄地聚了过来,将耳朵竖起。 第七十三章 刘婆子不愧是元宝街上八卦联盟的中流砥柱,不过几句话间便将安宁娘置于八卦中心。 刘婆子这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刨根问底,顺带着仿佛“亲人般的规劝”,安宁娘表示她很吃不消,甭说是从来没说过话的陌生人,即便是自己的亲娘也没有站大街上嚷嚷着让一个未出孝的寡妇早日找男人的道理吧。 而且,这学院下学的时辰快到了,周围的人不要太清闲,都悄悄地围过来作甚,想听书去酒楼啊。安宁娘面沉如水,气愤得一时失声,没了言语。 刘婆子的话越说越难听,越说越离谱,张大家的觉出不对,板起了脸,朝地上唾了一口,硬邦邦地打断了刘婆子犹自喋喋不休的问话,“我说刘婆子,敢问您是哪位啊,你是低保里正,还是官差老爷啊,这些问题也是你问得的么。安娘子是寡妇不假,可也不是能让你随便说嘴的,你张嘴闭嘴的找男人,真是老不修,你有那老牛吃嫩草的肮脏心思便罢了,可别脏了我们的耳朵,快快住口吧。” 安宁娘的利索呢寒气逼人,仿佛能刮下一层霜。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个刘婆子太不知趣,甭说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寡妇”,就算是个父母健在相公儿女双全的全福人,跟她刘婆子没半文钱关系,凭什么让她像挑菜买肉一般的问来问去。竟然直接问自己还要守多久的孝,话里话外竟然是想给自己做媒找对象的意思。 给守孝的寡妇介绍对象,这孙婆子的脑袋让门夹了一百遍,疯癫了吧。 甭说是当事人安宁娘从孙婆子的话里听出了这层意思,包括张大家的在内的一众旁观者也都听了出来,因此,围观群众的八卦热情更加高涨了,在安宁娘冷冷地环视了他们一眼后,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聚得更紧密。 在元宝街卖了二十年的炊饼。刘婆子也不是一点颜色都不懂的妇人,实在是家里那位魔星太折磨人,她被逼的无法,今日不得不硬着头皮逼上梁山,将自己这张老脸豁出去讨安宁娘的嫌。 摸摸还丝丝泛着疼的左脸,想到如果今日不完成任务后回家后那位魔星的反应,刘婆子咬紧牙槽,迎着张大家的不善的眼神和安宁娘冷冷的目光,蹦豆子一般将来意倒出。 听完刘婆子荒谬连篇的话,安宁娘和张大家的气个倒仰。周围人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刘婆子今日这番主动示好。竟竟是打得想做媒婆给安宁娘牵姻缘的主意。她给安宁娘介绍的男人是她娘家排名老末的弟弟。姓刘明强,几年前媳妇病故后,便一直未娶,年纪四十有三。比安宁娘大了不少,不过在刘婆子的口中,她那弟弟是“最是老实肯干知疼知热的好男人”,而且最是喜爱小孩子,可怜他上个媳妇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就走了,等安宁娘带着安雪嫁过去,他定会将安雪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刘婆子说她弟弟有一手好铁匠手艺,养活她和安雪母女俩绰绰有余,跟了她弟弟。安宁娘再也不用抛头露面做这辛苦的吃食买卖,文档呆在家里当管家娘子。 刘婆子说得口干舌燥放住了口,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满怀期待地道:“安娘子,你放心。进了我弟弟的家门,保证你下辈子不愁吃喝过享福日子。你不用现在给老婆子答案,考虑个三五天的告诉我就行。” 安宁娘前世几乎没跟人吵过架拌过嘴,现在满肚子的国骂,竟然一句都说不出,只是用冷得仿佛带冰碴子的眼神盯着说的唾沫横飞的张婆子,心里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才解当下屈辱。 张大家的扶着安宁娘颤抖的身子,用手掌抚摸她后背以示安慰,对刘婆子的险恶用心气愤难当。 她在元宝街呆得比安宁娘久,对刘婆子家的情况也算小有了解,在一旁急的瞪红了眼。不仅是她,围观群众里大多对刘婆子那个弟弟刘强算是了解,因此,一时议论纷纷,不论对安宁娘的态度如何,对刘婆子都是投以鄙视厌恶的目光,当然也有个别心术不正之人对刘婆子如此作为颇有惺惺相惜倾配赞叹的意味。 “刘婆子,你这事办的不地道啊,你这不是将安娘子往火坑里推么……”知晓实情且心底不坏的围观群众 “寡妇配鳏夫,老夫配少妻,绝配啊。”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安娘子,深闺寂寞,你就从了吧,哈哈哈。”心地龌龊的围观群众。 “刘婆子,你这算盘打得精啊,娶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回去,让你家弟弟可要手下留情别跟上个媳妇似的,辣手摧花啊。”知晓实情仍旧瞎起哄的围观群众。 “哼,就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好好的寡妇不呆在家里守孝,非出来招蜂引蝶,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迂腐道学的围观群众。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莫不是这安宁娘跟刘强有了手尾,否则人刘婆子怎能当着大伙儿的面将这事摊开来说呢。”意淫脑补过度的围观群众。 “安娘子,那刘强不是个东西,你可要想清楚了啊。”心地纯良的围观群众。 在周围人的纷纷议论声中,安宁娘终于打破沉默,松开因愤怒而咬紧的唇,轻飘飘冷飕飕的问:“刘婆子,你说完了没有?‘ 刘婆子被安宁娘盯得身上发凉,支支吾吾不安的说:“雪儿她娘,我这也是,也是看你人好,想着咱,咱都是,是女人,心疼你孤零零一人不容易,才想着将你介绍给我弟弟,毕竟,女人不能没有男人……” “瞧人刘婆子这话说的多在理,女人离不开男人,安娘子,你就从了人家吧。”自有那等无事生非的闲汉子在一旁阴阳怪气煽风点火。 “刘婆子,不用考虑那么久,我现在就能回答你:就算你弟弟腰缠万贯富可敌国我也不嫁。我念在你比我年长许多,你不仁义,我却不能失了口德,我清清白白的活了二十一年,自问为人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你发完了白日梦,请离我远点,自己不干净别把别人都当成和你一样肮脏。” 刘婆子诺诺地还要开口,“雪儿她娘……” 安宁娘怒目圆睁,厉声喊:“滚!” 平日和气的一团面似的安宁娘突然发飙,在周围人的哄笑声中刘婆子被吓得立即狼狈逃窜,连摊子都不摆就回家去了。她这张老脸今儿是彻底丢尽了,最后一点耻辱心让她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了这里。 刘婆子吃了瘪离开,大部分围观群众都很解气地直说活该,并且为安宁宁打气,不过仍旧还是有一些诸如“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寡妇门前是非多”等不和谐的闲言碎语传出来。人心百态,这不是安宁娘想控制便能控制的了的事情。 你们背后议论我听不到便也罢了,可这些话现在落在正处于爆发边缘的安宁娘耳中,让她出离愤怒,瞪圆了一双漂亮有神的杏眼,缓缓地从还不肯散开的零星几个闲人身上挨个扫过,眼神刀子一般的锐利,被她目光扫到的闲汉闲婆皆觉不自在,不再敢当着安宁娘的面造次,不过背后有没有传些难听的话,安宁娘却是鞭长莫及了。 “平时看刘婆子也就碎嘴些,没想到还藏着一肚子的坏水,宁娘你刚才对她还是太客气,要我就直接扑上去撕烂她的臭嘴,再将她家那点破事都抖出来,看她还敢憋着坏坑人不。”张大家还在为安宁娘忿忿不平。 “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支持安娘子的作法,这个张婆子可是小人中的小人,将她得罪狠了,不知道以后她那张破嘴还要编排出多少是非。”方氏母女俩过来安慰道。 安宁娘是咬碎了一口银牙贝齿,才将这口恶气咽下,现下憋气憋的额头一蹦一蹦的疼痛。 “这话说的不错,人活在世上,哪有不惹气的时候,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要为了逞一时之气,惹来后面一堆麻烦,壮儿她娘,别看雪儿她娘比你年幼几岁,做事可比你稳重。”张大也走过来劝解。刚才那种情景,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好出面,只是在一旁摩拳擦掌的干着急。好在安宁娘处理得当,没吃大亏,不过一些暗亏还是避免不了。 “忍忍忍,跟你过了半辈子,就跟着你一味的忍了,忍得分家时连半亩地都没分得,哼!”张大家的没好气的白了自己当家的一眼,又拉过安宁娘的胳膊,忿忿不平的继续说:“宁娘,你可不知,刘婆子她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那个刘强更是坏东西中的坏东西。” 安宁娘从张大家的和方式母女俩的口中得知了刘婆子口中的好弟弟老实人刘强的真实面目。刘强不仅不如刘婆子描述的老实肯干,甚至根本就是一个坏到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坏人。 第七十四章 刘婆子欺人太甚! 安宁娘从张大家的和方氏母女口中得知刘强的真面目后,心里那股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怒火又熊熊燃起。 这刘强根本就是一个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的坏胚子,年轻时便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在街上当混混跟别人逞凶耍狠,被人打瞎了右眼,按说一般人受此教训,应该引以为戒改邪归正才是,刘强则恰恰相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吃喝嫖赌是样样齐全。尤其是喝醉酒后便喜打架闹事,他第一任妻子身怀六甲时不过在他醉酒后规劝几句,在他的拳脚相加下,跟着她未出生便夭折的可怜孩子一起去了,之后他又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也是不过三五年便被他摧残至死。 据说刘强的父亲看不下去训斥于他,他竟然在寒冬腊月将老父赶出了家门,令其活活被冻死在门外。 安宁娘听的身上发寒,颤声道:“这哪里还算是人,根本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刘婆子这一招祸水东引够阴险,刘强在她家又吃又喝,又住又闹,她受不了,就想着把这麻烦推出去,将安宁娘当冤大头了。”方氏碎嘴多舌,心地却不坏,同是女人,她对刘婆子的行为十分不齿。 “我倒觉得这不一定是刘婆子的主意,说不定是刘强指使她这么做,你们注意到刘婆子脸上的伤了么,说不定就是刘强那个畜生打的。” 旁观者清,张大家的气愤虽气愤,却还没到了失去理智分析的地步。同样的,安宁娘也是如此,她轻微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可面上仍旧不以为然,从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帮凶做法也能看出,刘婆子的品德也没好到哪儿去。 “安娘子,刘强这样的畜生不讲道理的。如果他盯上了你,你可要赶紧想个对策才行。”方氏担忧的说。 张大家的也说:“宁娘,今日刘强让他姐在街上胡言乱语坏你名声,明日说不定他就能做出当街抢人的勾当,我看这些日子你还是别出摊的好。” “对对对,你院子里现在不是住着两个官差么,他刘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到你家去抢人,我看今儿你还是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吧,万一那畜生突然亲自跑来了怎么办。”方氏母女帮着出主意。 安宁娘的面色越加凝重,“多些两位姐姐提醒。” 惧怕畜生刘强突然杀到。安宁娘无心做生意。将凉皮匀给了张大家的帮忙贩卖,她将摊子收起,急匆匆地赶回了家。 为了以防万一,安宁娘将安雪从吴师傅女红学堂也接了回来。并且说家中有事跟吴师傅请了几日假。见安宁娘惨白着一张脸,目光中流露出无助和惶恐,吴师傅什么都没问,便让安雪早退跟她回去了。 一路几乎接近小跑着赶回家,将院子大门关闭,靠在厚重的门上,安宁娘才觉得心里踏实,安雪乖乖的靠在安宁娘的身旁,即便跑得很累都没有吭声。一双大眼睛闪啊闪,抿紧了嘴,小手握住安宁娘的大手紧紧地不松开。 安宁娘在屋里静静地坐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心里终于拟定了一个主意。她从空间厨房里取出十两银子,又做了四份凉皮。敲开了孙大娘家的屋门。 巧的是,开门的确是风尘仆仆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袁乙丁,袁乙丁一回来便能看到安宁娘的容颜,不自觉地咧开了嘴角,可马上又发觉安宁娘面色有异于平常,便收敛了笑容,让其进屋说话。 孙大娘家里人很齐全,孙志刚为了给袁乙丁接风洗尘,也早早地便从衙门回来。 安宁娘本想将这事托付给跟自家二哥安武关系亲近的孙志刚帮忙,不过看到袁乙丁也在,心里更加有底气。 几句闲话简述后,安宁娘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将自己被无赖刘强盯上的事情娓娓道出,连今日发生的事情也不例外。 在座的所有听众都听得气愤难平,尤其是心系佳人见不得其受到任何委屈的袁乙丁,以及感觉有负安武所托的孙志刚。 唯一有其他想法的便是金氏,趁他人不注意时不以为然地撇嘴,哼,非要逞能去摆摊做买卖,现在吃了亏才知道后悔,该! “妹子,你说吧,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孙志刚沉声问道。 袁乙丁在桌子下面握紧了拳头,压制着怒火和心疼,望着黯然垂泪的安宁娘,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对她说:“安娘子,你就告诉我,你想让那个畜生有什么下场,我都能帮你办到。” 安宁娘抹了抹泪,本来开始有三分伤心七分做戏,不知怎的,眼泪流着流着,竟变成了七分伤心,哽咽道:“只要能让那人不再骚扰于我,我便无所求了。” 袁乙丁略一思索,应下此事:“安宁娘,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定会让你满意。” 孙志刚本想自己将这事揽下,毕竟论亲疏,有安武这层关系,他出面要比袁乙丁更名正言顺,不过被老娘桌下拽住了衣袖,顺着老娘兴奋的视线望过去,便见安宁娘感激的起身一拜,袁乙丁局促地起身在半空做扶起的动作。 孙志刚瞬间便悟了。接下来他便只看不说将功劳和表现全部送给想在佳人面前刷好感的袁乙丁。 对付刘强一个不成气候的街头无赖,对袁乙丁来说易如反掌,安宁娘拿出的十两疏通关系的人情钱他都没收,漫说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无赖,即便是算得二流三流的黑帮分子,在爱慕的女人面前收钱办事,那不是没事打自己脸玩儿的找死行为么。 最后,袁乙丁趁火打劫提出了事情办妥后,安宁娘要连续给他做十天每天一道不重样的美食的“过分要求”,在孙大娘为首的围观群众的闪亮的注视下,安宁娘“不得不”苦笑答应。 达成了目的的袁乙丁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总是不自觉舒展的嘴唇暴露了他此刻欢欣的心情,“安娘子,你且安心的回去仔细考虑要给袁某做什么吃食,最迟五日,我便给你带回好消息。” 袁乙丁自信的态度让安宁娘担忧的心终于放下。此刻的袁乙丁给她的感受便是山峰一般的可以依靠可以相信。 安宁娘噙着泪告辞离开,为什么,为什么前世期盼着想要遇到的得到的未能实现的,都在穿越后得以实现,安武带给自己的温暖人心的脉脉亲情,以及今日她特别特别想扑过去撒娇依赖倾诉委屈的袁乙丁带给自己的,前世安宁心目中最完美的,哥哥形象。(鱼鱼:貌似哪里有了出处地说!另,安宁娘你的亲情观太过饱满,那啥那啥爱情观也太微弱了吧。这么稳重能干的男人竟然不是男盆友的理想类型而是哥哥的理想类型。乃是想要闹那样啊!摔!) 默默为无法听到安宁娘心声的袁乙丁掬一把同情泪。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足不出户的几日里。安宁娘变着法子地在厨房里折腾,给小院里的亲邻们派送美食福利,虽然同袁乙丁的约定是事成之后为他连做十日的美食,想着左右都是闭关。做些美食打发大把无聊的时光也好,安宁娘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每日都做一道至几道美食不等,做好了给邻居们送去品尝评价。 于是,可怜的“好哥哥代表”袁乙丁认为安宁娘是特意为自己做的美食而每日精神焕发沾沾自喜不时偶尔露出恋爱综合症的各种傻笑呆笑等代表表情,完全是表错了情会错了意,领了一筐又一筐不属于自己的秋天的菠菜回家有木有。 这不,中午袁乙丁便兴冲冲地送回来两只死翘翘的野兔,郑重地交付到安宁娘手中。说晚上回来品尝她卓越出群的厨艺,盯着袁乙丁大步离开的背影,即便只是看后背,似乎都能感受到他高昂的情绪,连带着安宁娘圈养在家产生的郁闷情绪都变好。 只是。袁乙丁难道把自己当做免费厨娘了有么?安宁娘颇有些烦恼地抓抓头,她想要一个成熟稳重可以保护自己的哥哥,而不是一个成日里朝自己要好菜好饭的吃货弟弟有木有。 安宁娘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微微有些忧桑。 孙志刚家晚饭的餐桌上,出现了冷吃兔和香酥芝麻兔两道菜。尽职的厨娘安宁娘为无辣不欢的袁乙丁特意做了自贡特产红彤彤满是辣子的冷吃兔,为不宜吃辣的孙娟妞妞等人做了浓香扑鼻的香酥芝麻兔。 她仍旧是婉拒了孙大娘一同吃晚餐的邀请,同安雪在自己的屋子里安静的解决晚餐。安雪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安宁娘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她,小孩子的感觉很灵敏,安宁娘很后悔当日只顾着自己的情绪,没发现安雪发现了自己的惊慌害怕,这几日的闷闷不乐都是因为无法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 安宁娘又暴露了在教育小孩方面的无力,她只能自责地一直陪在安雪身边,给她将各式各样前世网络上看来的笑话段子,一日三餐都挑着安雪喜欢的食物做,也没有了晚餐不允许吃肉的规矩。 在每次在厨房里做食物突然心灵感应地抬头发现原本应该在午睡安雪静悄悄地站在厨房门口,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安宁娘都会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将安雪搂在怀里,一遍遍地对她说娘亲非常非常爱安雪永远都不会丢下安雪安雪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小孩儿值得拥有世界上所有的幸福和快乐,直到安雪在她怀里放软了身子,再次睡去。同样的情景也会发生在安雪早上醒来看不到安宁娘的身影,晚上睡觉突然惊醒扑进安宁娘的怀里。 每当这种时刻,安宁娘都会将指甲抠进手掌心,让疼痛告诫自己:安宁娘,为了雪儿,你要尽快地成熟起来,成为一位有担当的母亲。 第七十五章 立功心切的袁乙丁并没让安宁娘失望,也没让她等久,第三天,便给在家静候佳音的安宁娘带来了她期望中的好消息。 孙强昨日在一家酒楼吃霸王餐闹事,将一位看不过眼仗义执言的男子推下楼梯,导致该男子身负重伤,今儿县令老爷升堂,秉公执法判了刘强流刑,流放到二千里外的一个名为房县的地方服劳役,终身不得迁回原籍。现在正是执行流放刑罚的季节,县令便判刘强明日即可启程,不得延误。 袁乙丁办事利落心思也缜密,为了一劳永逸,断绝刘强再有打安宁娘注意的机会,他不是没想过暗地里亲自出手将刘强“咔嚓”掉,杀这样一个畜生他丝毫没愧疚感,而且保证刘强是完全人间蒸发,让旁人找不出一点破绽,完美的做成清风镇的一件悬案。 可他转念一想,如此处理若是安宁娘认为自己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怎么办,安宁娘善良的连鸡鸭兔子都不敢杀,看都不敢看(亲,乃忘记吃了那么多那么多安宁娘亲手做的鸡鸭兔子为食材的美食了咩!!!),若不是因为她的善良,自己可能早成了荒土间的一堆白骨。 回想起同安宁娘初见的场景,袁乙丁不自觉摸到下腹部,那里有一条已经愈合的伤疤,这条伤疤差点夺走了他的性命,不过现在想来,竟然还有些微妙的庆幸和幸福,如果不是因为那次受伤,他也不会遇到安宁娘吧。 可惜,安宁娘对他竟然完全没有印象。想起这点,袁乙丁就略带苦涩,当时自己的模样凄惨的就同路边的乞丐一般,她记不起来也属正常。 袁乙丁按了按腹部早已不再疼痛的伤口,默默地在心里说道:安宁娘,昨日种种不可追不想求,只愿以后有你相伴一生,便已足够。 那刘强是真罪有应得还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安宁娘识趣的并未多问。盘桓在心里的乌云终于被吹开,心情舒畅的安宁娘提议请袁乙丁以及孙大娘一家去望月楼搓一顿以示庆祝。结果遭到以袁乙丁为首的众人的一致反对,用孙大娘的话说“望月楼的厨子都该好好跟你学学如何炒菜,怎么能就做出那么多新奇的吃食呢。” 其实孙大娘完全是谬赞,论厨艺,安宁娘自认比不得望月楼的大厨,她最大的依仗和优势是超越于清风镇人的美食理念,更加成熟的烹饪手段,品种齐全的调味料以及塞满整个笔记本的古今中外美食菜谱。 “那好,那我今天就将压箱底的拿手绝活都亮出来。保证让大家满意。”安宁娘不计较自己又成为厨娘。开心地大声许诺。 在家闭关三日整整看了三天四方大小的天空。安宁娘终于再次放心地走在了阳光明媚的街道上,心情明媚如同这夏日骄阳,牵着她的手紧紧跟着她的安雪,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舒畅的笑容。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安宁娘特意避开了熟人,只在元宝街口的菜摊肉铺水果铺子精心挑选好晚饭的食材,便领着安雪打道回府。 首先,红烧肉和水煮鱼这两道拿手菜必须有,只做了一次孙大娘便念念不忘的红烧狮子头也得有,孙志刚特意点的麻婆豆腐要做,孙娟和妞妞爱吃的糖醋里脊也不能落下。 安宁娘计划做八菜一汤,想到孙志刚同袁乙丁得喝一杯,经典的下酒菜老醋花生不能少。炎热的夏天,喝点暖暖的清淡的丝瓜蛋汤想想便有了胃口。 除了以上袁乙丁等人都品尝过的菜色外,安宁娘这次又做了两道新菜:虾仁蒸蛋以及珍珠丸子。 虾仁蒸蛋做法简单,嫩滑美味,安宁娘给安雪做了几次。她都喜欢得很。 安宁娘前世对鸡蛋的感觉一般,超市里买来的土鸡蛋总感觉少了些味道,就是童年熟悉的香味,这种熟悉的味道在清风镇却处处都能找到。说的直白些,便是安宁娘根本不用再去费心检查考虑区分真假,随便在街上的一个小摊子买来的鸡蛋都是自家产的土鸡蛋。 安宁娘立即喜欢上这里的土鸡蛋,每日早中两顿水煮蛋,鸡蛋饼,西红柿黄瓜苦瓜各种配蛋小炒,乐此不疲。 在食材的新鲜与健康上,夏朝人绝对是幸福的,他们吃的大米是没有农药的,吃的鱼是纯野生的,猪肉不但绝对没有瘦肉精,而且因为是吃熟食的,所以特别的香。 虾仁蒸蛋的做法和食材都非常简单,主配料只有土鸡蛋,鲜虾,香葱,生姜四种。 安宁娘先把四种食材准备好,然后将虾洗净,去头去壳去虾线后切成小丁,加入葱白段和姜片,调入料酒,抓匀腌制片刻。然后将鸡蛋磕入碗中,加入温水,并用勺子舀些食盐调味,搅拌均匀后用漏勺过滤至用来蒸制的碗中,最后放到锅里蒸。 盖上锅盖蒸五分钟左右,安宁娘揭开锅盖,看蛋液表面变凝固,便将虾仁丁均匀地撒到蛋液上,继续蒸到熟透。 刚出锅的虾仁蒸蛋水嫩水嫩的,看着便让人欢喜,安宁娘又撒上了些葱花提味,因为安雪不喜欢葱花,她做这道菜时都不放葱花。 珍珠丸子的做法要比虾仁蒸蛋复杂些,用到的食材也多一些,剁碎的猪肉糜,土豆,胡萝卜,糯米,咸蛋黄,香葱,姜等。 为了这道菜,安宁娘中午便开始准备,因为珍珠丸子中需要用到的糯米要用水浸泡三个小时才能使用。 这道菜比较考验刀工和耐性,土豆胡萝卜切丁,都要切到尽量碎,香葱切成末,姜磨成泥,和肉糜混合。糯米泡好后,沥干水,猪肉糜加土豆碎丁加胡萝卜碎丁加盐,白糖,胡椒粉,料酒,油后,混合搅拌上劲儿。 安宁娘取一团肉糜,包上半个蛋黄用手来回摔圆,这道工序同刚刚做好的红烧狮子头十分相似,再让浑圆的肉糜团子在糯米里打个滚。沾上一层均匀的外衣,就可以码放在笼屉里蒸。 从选择食材到烹饪美食,为了这顿庆功宴,安宁娘从中午一直忙碌到晚饭开席之前,她将最后一道汤端上餐桌时,才在大家不断的催促下在孙娟的身旁,袁乙丁的正对面坐下。 餐桌上,大家都刻意不愿提及刘强的事情免得影响了心情,除了赞美安宁娘的手艺,就是叙叙家常。 “袁大哥。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点孙大哥一定非常羡慕。你猜是什么?”警报解除后的安宁娘恢复了开朗爱笑的本性。餐桌上便同袁乙丁开起了玩笑。 安宁娘俏皮的笑容太耀眼,袁乙丁送到嘴边的酒杯都忘了饮,傻傻地摇头,无心猜谜胡乱答道:“我觉得哥应该羡慕我的身手比他矫健吧。” 孙志刚哈哈大笑。爽朗地承认道:“没错,没错,乙丁的身手咱清风镇都是数一数二的,哥哥我可比不了,比不了。” 孙娟抿嘴微微一笑,难得开口加入大家的话题,“乙丁哥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觉得安娘子的谜题应该不会这般简单才是,我说得没错吧?”孙娟歪头看向安宁娘。难得地带出了女孩子青春活泼的感觉。 安宁娘拍拍孙娟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娟儿说得没错,我怎么可能出这么正直的又没有趣味的题目呢,所以。袁大哥的答案,错。”安宁娘双手交叉在胸前打了一个大叉叉。 袁乙丁莞尔一笑,继续猜:“难道是我比哥哥的个头要高。” 安宁娘摇头,叹气道:“袁大哥,不要总想这些四平八稳的答案嘛,要发散思维,要让你的脑筋转个弯。” 袁乙丁也不放弃,继续又说了几个答案,安宁娘一直摇头,最后提出让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观看两人互动的其他人加入进来。 于是中规中矩的比如“袁乙丁的俸禄比较高”“袁乙丁比较受女孩子欢迎”“袁乙丁的职位比较高”这类答案层出不穷的往出冒,开始还笑吟吟地苏志刚都要被“黑”的变了脸色,因为金氏说了一条“袁乙丁从来不去逛妓院比孙志刚强”这样的理由。好景不长,藉机刺了花心相公一句的金氏刚刚有些沾沾自喜,她的婆婆孙大娘便“挺身而出”为儿子报了仇。孙大娘说“袁乙丁还未娶妻比孙志刚有很多选择”。相较涵养较好面不改色的孙志刚,金氏的表现就直白得多,她的脸立即变黑了。 眼见着这猜谜都猜出了硝烟味,安宁娘见好就收当即公布了正确答案:“袁大哥的名字比孙大哥的名字简单,笔画少很多,写起来又快速又方便,孙大哥,你说你羡慕不羡慕啊?” 孙志刚恍然大悟,哈哈大笑,直点头,连说:“没错,没错。”还不停的看袁乙丁,每看一眼,都忍不住大笑。其他人也是爆笑不止,唯有袁乙丁苦笑着。 “宁娘,你有所不知,乙丁这名字是有典故的。”孙大娘忍着笑告诉了安宁娘一个更加无厘头的事实。 袁乙丁儿时被袁大头捡回了家,目不识丁的袁大头便拎了一壶劣酒去了邻居阮秀才家,拜托阮秀才给孩子取个响亮有文采的名字,阮秀才一向不喜袁大头为人,便存了捉弄消遣他的意思,拿起毛笔,刷刷刷刷在宣纸上写下“甲乙丙丁”四个大字,对袁大头说这四个字是每个读书人都必须学会的字,让他从其中选出两个字当做孩子的名字即可。 来之前喝了点小酒的袁大头一琢磨:读书人的字,有文采啊,人人都会,够响亮啊。于是便睁着喝红了的眼睛往纸上瞅,他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嗯,每个字都很好看,可是,估计这些字认识他是袁大头,他不认识这些字是甲乙丙丁啊。 于是,阮秀才慢悠悠地吱溜了两口小酒的工夫,袁大头在一旁急的直抓头,最后咬咬牙,跺跺脚,指着宣纸上笔画最少最简单的两个字说:“我儿子的名字就叫它们了。那啥,我再给你买一壶酒,你教教我,我儿子这两字念啥,咋写。” 于是,袁乙丁如此响亮有文采的名字就这么隆重登场了。 ps: 最近同事们各种产假病假事假 伦家口不口以请个写小说码字的假捏~ 第七十六章 夏历六月二十一日,炎夏酷暑,炙热的艳阳毫不怜悯为生计奔波的人们,肆意地挥洒着它好似永无止境的热情。 安宁娘不时用塞在袖口里的手帕擦掉额头滴下的汗珠,只觉得这天气似乎也同自己心意相通,热情明朗,没有阴霾。 轻松解决掉自己穿越以来继差点病死,差点穷死后的第三个危机――差点被逼婚,安宁娘浑身轻松地走在清风镇的街道上,肩膀上的重担都不觉得累。 复工第一天,安宁娘竟兴奋地起得有些迟,不过让她欣慰的是,无论是清风学院门口的摊位还是元宝街上的摊位,都被张大夫妻俩看的很好,没被人占了去。 首先,这当然要归功于张大夫妻俩的优秀人品,不过摊位能够保住的最重要原因还在安宁娘自己身上,只是这点她目前还未察觉罢了。 想想无赖刘强的下场吧,不过是垂涎安宁娘的美色和财气,透过他姐姐的嘴说想要娶安宁娘回家做续弦,结果呢,第二日便莫名其妙地在酒楼将一个路人推下楼梯,那个倒霉的路人还受了重伤,在镇子里横行了半辈子的刘强就这么栽了跟头,当日下大牢,第二日被判刑,第三日就痛快地踏上了流放的不归路。 已有前车之鉴,谁还敢再打安宁娘的注意,甭说是打她人的主意,即便是想要在她生意上做些手脚妨碍一下的同行们都立即打消了念头。 刘强流放事件引起的余震还包括,元宝街上的盗版肉夹馍的摊子也统统消失不见了。 刚刚踏进元宝街,安宁娘便感觉到四周注视打探的目光不停地落在自己身上,这种无声的瞩目的赶脚并不美妙,至少安宁娘并未觉得成为焦点有何美妙,反倒是被激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同志们,我安宁娘销假上工啦。”安宁娘笑吟吟地将扁担放下,用开玩笑的语气跟大家打招呼道。 “哗――”安宁娘这句话仿佛灯的开关亦或信号塔的信号,她的话音刚落,周围稍微熟识的人便全部涌了过来。瞬间将她围在了中间。 安宁娘被群众高昂的热情惊吓的颇不知所措,尼玛,自己的人气肿么会这么高,大家的目光炽热的快要将自己融化掉了有木有。 原来众人都是来告知她刘强今早被流放二千里的好消息,并且对她逃过一劫表示衷心的祝贺。早就得知消息的安宁娘也没做作地表现出诧异的神情,只是淡定地点点头,表示此事她已经知道了。 众人见安宁娘一副早在预料之中的淡定态度,终于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刘强被抓被流放之事背后绝对少不了安宁娘的推波助澜,至于她一个寡妇哪来的依仗,哼。当众人的眼睛是瞎掉的么。袁捕快那么一个大活人天天矗在安宁娘摊子前有说有笑的。当谁是睁眼瞎子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所谓仁者得仁智者见智,内心纯净的人对此事的看法是在对安宁娘行事果决佩服之余又增添了几分敬畏,内心龌龊的人则认为安宁娘不愿迁就刘强原来是早已攀上了袁捕快这个高枝儿。 众人内心活动各异。表面上却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摸样,安宁娘也不愿追究这些祝福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几分真诚几分做戏。 清风学院下学的钟声解救了安宁娘,八卦再爆炸也重要不过营生,众人立即回到了自己的摊子前,准备开张营业。 安宁娘闭目深深的呼吸,安静两秒钟体会劫后余生雨过天晴自由自在的感受,并默默祈祷:让所有倒霉的事儿都跟那倒霉的刘强一样土豆搬家,统统滚蛋吧! “我说安娘子,你可算出摊了。快快快,赶快给我来一份凉皮,多加点黄瓜丝儿,可想死我了。”充满活力的声音在眼前响起,是安宁娘的一位熟客。男孩子十四五的年纪,性子开朗爱开玩笑。 “我这就做,稍等便好。”安宁娘嘴角噙着笑,应道。 安宁娘因故罢工了几日,堆积了几日怨气的学子们将她的摊子围得水泄不通,同刚才被各种瞩目的不自在不同,安宁娘非常享受被热情的客人们包围的感觉,感觉腰间的荷包越来越饱满丰实,所谓忙并辛苦着,累并快乐着,不过如此吧。 六月二十一日,阴,伴有蒙蒙细雨,对地旱盼甘霖的人们,这甘霖的分量和作用小的微乎其微,对心情保持美丽的安宁娘母女来说,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刚刚能打湿鞋面的斜风细雨,驱散了炎夏的酷热与沉闷,带来了难得的惬意与清凉。 清风学院晌午的饭口凉皮卖的依旧火爆,安宁娘将将将剩余小半的承装凉皮和绿豆水的木桶托付给张大夫妻俩,搭他家的顺风车送到元宝街,自己则挑着轻飘飘的担子往家回。 回到家,安宁娘将昨晚的剩饭剩菜混成一起做了个炒饭,简单吃完后,便给安雪做爱心午餐,今日的午餐是樱桃肉饭,饭盒里搭配上切成块的苹果,大杏仁和小西红柿。午休的时候,别人在玩耍嬉戏,安雪则乖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练习,上进的她因为落下了几日的功课懊恼的紧,一上学堂便抓紧时间的往回补偿。吴师傅都夸赞安雪不仅在刺绣上有天分,更难得是有恒心有毅力,让安宁娘颇与有荣焉。 陪安雪呆了一会儿,安宁娘便托着一颗玻璃心被好学的安雪以不要耽误其学习的理由赶了出来,往元宝街上摆摊去,路上在一个首饰摊上一眼便相中了一对漂亮的头花,觉得很适合安雪佩戴,便买了下来。摊主热情地向她推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子,安宁娘对着摊子上的铜镜试戴,果真不错,摊主的眼光蛮地道,不过价格却不地道,安宁娘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 有了随身厨房的法宝,她想买什么金银珠宝奢侈品买不到,一文钱姐能买一对土豪金手镯。姐就是不爱张扬,为人低调。所谓低调奢华有内涵,安宁娘自认为她还是勉强可以达到的。 低调:有空间厨房这个大杀器她跟谁显摆过咩。没有吧,看,自己多低调。 奢华:雅诗兰黛兰蔻资生堂倩碧娇兰迪奥香奈儿兰芝隆力奇丁家宜大宝,那啥,女人对自己容颜的在乎,你懂得。安宁所在世界的化妆品高端技术是还没有化工产业的大夏朝无法比拟的。 有内涵:呃,安宁娘挺了挺胸前的标准东方小笼包,的确是“内有含蓄美”。 安宁娘悠然地往自己的摊子走,全然不知前方有个巨大的“惊喜”在等着自己。 “宁娘,你可算来了。我同你萍儿妹等你等得好辛苦。” 安宁娘两脚扎在地上。望着站在自己摊子前虎视眈眈望着自己的两位女子。犹豫着现在逃走可以否。 王氏呼噜呼噜地大口吞咽着凉皮,还不忘朝安宁娘招手,安萍儿的吃相相对文静秀气,见到安宁娘后。便将手里的碗放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笑容,不露痕迹地打量着自己素未谋面的姐姐。 安宁娘不是那种惊艳的长相,从五官到脸型到神情仪态都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就是越看越爱看越看越想看的那种第二眼耐看型清秀佳人。尤其是安宁娘摇曳的步姿,别有一番风情,看得安萍儿下意识地咬下唇。安宁娘的步姿同王氏那矫揉造作的扭腰摆臀不同,带着天生的媚感,媚感里又有几分爽利和洒脱。漂亮的爽快且不失女人味。 说到安宁娘摇曳生姿的走路仪态,却是她尤为苦恼的一件事,这句身体从小被调教的一些行为习惯不仅难以更改,甚至不自觉地对她潜移默化。可不得不说,现在的安宁娘浑身最有女人味妩媚感的就是她这漂亮的引人注目的“猫步”。 见安宁娘站在那儿半天没动。心急的王氏干脆一抹嘴,将空碗放下,几步便走到她跟前,用经常劳作的大巴掌紧紧抓住安宁娘的胳膊,几下便将她拎到了自己的摊子前。 王氏这粗鲁的动作不仅惊呆了周围旁观群众,安萍儿都忍不住皱眉,而可怜的当事人安宁娘更是半晌才回过神。 额的神啊,王氏你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汉子转世吧,这辈子的力气拔不动万斤大山拎起九十斤重的自己完全不是问题啊。 怪不得自己的大哥安文常年夫纲不振,遇到如此生猛的女子,除非是比她战斗值还要高的猛男,一般人真心降服不住啊。 “大嫂,这是萍儿吧,我听安武二哥讲过,的确跟二哥描述的一般,是个美人胚子。”众目睽睽之下,安宁娘即便再不情愿同安家人打交道,也得勉强挤出七八分的笑容来做做样子。 “没错,她就是萍儿,咱们安家最漂亮的姑娘,整个桃源乡都无人不知的小美人,这些年咱家的门槛子每年都要修一修,都是上门来提亲的媒婆太多,踏坏的,哈哈哈。”王氏比上次来更加热情,“萍儿,这是你苦命的早年分开的姐姐,安宁娘。” 安萍儿落落大方地唤道:“姐姐,你上次回家太匆忙,萍儿都未能同你想见,今儿虽刚见面,却从心底的感觉亲切呢。” “亲切就对了,要不老话怎么说是血浓于水姊妹情深呢。”说完,王氏哈哈大笑,为自觉这两句话说得得体而自得。 安萍儿略带羞涩的低头一笑,完全看不出是位农家女,端端是个小家碧玉的仪态,再加之不俗的相貌,令周围不少男人侧目。 看着安萍儿的头顶尖儿,安宁娘笑得越发苦涩,这个安萍儿可不比王氏好打发啊。 ps: 今天种种,一言难尽 说多了都是泪~ 迟来的一更送上~ 二更稍后更迟送到~ 第七十七章 因为安萍儿而嘴里发苦的不止安宁娘一人,与其一同前来的安家大哥的媳妇王氏也是一肚子的苦水。 不作不会死,自作孽不可活,王氏为了逃避去地里拔草的苦活儿,故技重施想再用到城里卖鸡蛋的由头逃脱劳动,谁知一直安静不开口的安萍儿却突然在一旁悠悠地插话说,她绣活的针线都不够了,而且最近也绣了四五个香包手帕等绣品,正好可以带到县城卖掉换了银钱买针线。 作为安家最最受宠的小女儿,安萍儿提出的任何要求几乎都能得以实现,这次也不例外。 于是,清早去清风镇的驴车上,便坐着云淡风轻的安萍儿,以及端着一张笑僵了的脸的王氏。不论安萍儿这一路望着乡间路旁的大树野花想些什么。王氏可是默默腹诽了一程:你不用下地不用做饭不用喂猪不用割草不用喂鸡不用扫猪圈鸡笼,你成日坐在屋子里将自己养得白净粉嫩,跟大家小姐似的,跟我抢什么饭碗啊。我偷个懒容易么,我赚几文辛苦钱容易么! 其实这次进城,王氏真真没有带着安萍儿去找安宁娘的想法。 上次她见到安宁娘回到家里,将自己在镇上见到安宁娘并且发现她自己摆了个卖肉夹饼的摊子过得还不错的事情倒豆子一般的都告诉了安家人。听完她的话,家里人神色各异。 安文安武兄弟俩听着自然是为妹子开心,脸上都流露出真实开心的笑容,不时还开口询问诸如安宁娘面色是否红润之类的细节。 安萍儿面露淡淡的诧异和好奇,却一直端坐在安母身旁乖巧的不做声,只是灵动的眼睛晃动不停,泄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可惜愚笨的王氏看不出来,她一边讲一边观察,还是安家二老的反应最让她费解。 安家二老仿佛在听不相干的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几乎面无表情漠不关心。甚至还不如提到邻居家被顽皮小子毛手毛脚摔断了腿的刚出生的小狗崽时给出的反应。 王氏虽然脑袋笨些,却不是一窍都完全不通,她在明白安宁娘这个名字在这个家里是不愿被提及的存在的同时,对安宁娘这位早年被卖掉的小姑子更增加几分兴趣。虽说同五根手指都不一样整齐一般,天下的父母对待自己的孩子的情分也有薄有厚,但是,薄成这样却是让人有些费解了。 经此一试探,王氏便绝了认亲蹭好处的念头,本想着如果中午恰好碰到了就勉为其难地同安宁娘打个招呼,然后让她请自己吃塞满肉的饼子那是再好不过了。上次从安宁娘摊子上拿走的肉夹馍都让她送回了村东头的娘家。 这次又是跟安萍儿一起到镇上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王氏是真心没打算没料到会出现上一章最后的场面。 王氏扭着已经不再苗条的腰。嫉妒地盯着不急不慢地走在前面,轻动地摇摆着年轻苗条的腰肢的安萍儿,安萍儿穿着上个月做的新衣裳,月白色的衣衫。上面有安萍儿亲手绣制的蝶恋花,那可是自己娘家送给自己的料子,硬生生被她一句“好喜欢这个料子的颜色”便让婆婆开口做主分去了一半。 王氏恨恨地咬牙,平缓了半晌,才将心里涌起的怒气压抑住,将装满鸡蛋的篮子从左胳膊换为右胳膊挎着,勉强挤出些僵硬的笑意,唤两手空空仿佛真来逛街的安萍儿,“萍儿。你且等等嫂子我,嫂子我可没你轻快的腿脚罗。” 安萍儿缓缓转过身,抿嘴一笑,“嫂子就爱瞎说。”安萍儿长得本就俏丽,又胜在青春新鲜。是桃源乡一枝花。这嫣然一笑,引来许多少年偷偷注目。 同连发梢都长着心眼的安萍儿在一起,王氏是一点其他想法都不敢有,只盼着今次这个小姑子大发慈悲不要又看上了什么贵的吓人的胭脂水粉让自己买单。想到这里,王氏忍不住紧紧地捏了下腰间瘪瘪的荷包。每次带小姑子出门,婆婆总会提醒她不要忘记了带荷包这种苦逼的事情她还要忍受多久,地里的收成家里的收入统统都要交到当家掌权的安母手中,她攒些私房钱容易么,自己都舍不得扯块好料子穿穿。 爹娘心疼自己给自己送来了块好料子,明明安萍儿都有了一份,却还要将她的那份抢去一半,每每想起这件事,王氏就恨得心肝脾肺通通都疼。 安萍儿眼波一扫,便扫到了王氏的小动作,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不显,仍旧笑吟吟地站在原地,等着王氏慢吞吞地走过来。这个蠢妇,以为不跟自己走得太近多拖些时间将鸡蛋卖出去,自己就找不到机会看上心仪的小玩意让她付钱,真是蠢不可及。 “嫂嫂,你拎了一路,也累了,萍儿帮你拎会儿吧,你也知道,娘心疼我身子弱,不让我干重活,出门的时候娘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安萍儿一脸诚挚的说。 王氏郁闷的一口血都堵在了胸口,婆婆偏心眼偏到了天边,将媳妇当男人一样使唤,自己的女儿却护的心肝宝贝,连灶台都不舍得让她站在旁边,怕油盐熏黑了安萍儿的花容月貌,呸,就是一个乡户丫头,还真以为有当小姐夫人的命。 心里将安氏祖辈都骂了个遍,王氏咬着牙还得陪着笑脸婉拒了安萍儿的好意,避开了安萍儿伸过来的芊芊玉手,白白嫩嫩的保养的一点都不像是个农户丫头的手,略带苦涩道:“萍儿快别,嫂子更心疼你,别让竹篮磨破了你的胳膊,你那胳膊比几个月大的宝宝还要娇嫩,若是伤到了一星半点,嫂子可是要心疼死了的。” 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安萍儿就势将手收了回来。“那我走慢点,等等嫂嫂。” 王氏呕的半死还得挤出笑脸表示感激。 “嫂嫂,我们往前面走走吧,那边看着热闹些,鸡蛋和绣品早早卖完,咱好早点归家。”安萍儿默默观察着周围,回忆王氏上次叙述的内容,大略猜测安宁娘的摊子应该的方位,指着那个方向对王氏说。 王氏立刻表示无异议,“哎。”心里却祈祷着鸡蛋啊鸡蛋你慢慢的卖,最好拖到下午张德良家的驴车往回赶的时辰。 安萍儿则在盘算着等鸡蛋和绣品卖完后,买个什么价位的簪子在王氏能够忍受的范围内又是自己看得上眼的,卖鸡蛋的钱自然是充公不能用,自己的绣品卖得的钱可是归自己。她安萍儿可没有出门花自己钱的习惯,所以那付钱的人嘛,哼哼,当仁不让便是王氏了。 王氏祈祷的神仙恰巧刚刚打个盹,没能收到她的愿望,因此鸡蛋在晌午便卖光,安萍儿的绣品也只剩下了一个因为绣线不齐,配色有些混杂的香包。因此在安萍儿提议时辰尚早,不如随便逛逛时,王氏也只得跟在兴致勃勃的安萍儿身后咽下一腔苦水。 都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王氏也不是吃素的,几个念头翻转间,就让她找到了一个祸水东引的计划。 “萍儿啊,你记得我上次回家说在元宝街上看到那个自称是你姐姐的女人的事情不,要不咱们去看看,她还在不在那儿了?你也认认人。” 安萍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她本来就有此打算,她对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还是充满了好奇的,她不比王氏,对于安宁娘的事情知道的很多很多,甚至比安宁娘本人还要多,越是了解真相就越是好奇,安宁娘这个不受祝福的女人怎么会在如意料之中坠入深谷后还有翻身的机会。安萍儿想不通,非得亲眼见识一下看看能否解开心里的疑惑。 因此她便假意顺了王氏的意,顺从了她的怂恿,在她的带路下来到了安宁娘摆摊子的地方。 话说王氏和安萍儿各怀心思的来到了安宁娘的摊位前,不想却扑了个空,安宁娘将摊子托给了张大家的照看,自己回家去给女儿安雪做饭送爱心餐去了。 两人正好目睹了一场由安宁娘而起的风波。 两位闲汉在张大家的面条摊子上说了几句关于不在场的安宁娘的酸话。一位说“安宁娘是个会下金蛋的漂亮母鸡,是朵能扎手的刺玫瑰”,另一位便说“男人沾了她的身边要倒霉。”那位便附和“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个女人的色没多厉害,手下的刀子可锋利的很。刘强刚放出风声说看上了他,才没几日就成了阶下囚,去了那苦寒之地做苦役。”另一位“别说是死了老婆的刘强,就是兄弟我,对着这样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长得tmd还不赖的女人,也忍不住想辣手摧花。”两位共同发出不可明说的淫荡笑容。 最后的结果是张大家的没收这二人的面条钱,她将桌子上刚吃了几口的面条直接端走,说自己的摊子不招待嘴上没德的人,在张大霍霍的磨刀声中,两个闲汉灰溜溜地跑掉了。 安萍儿留意周围人的反应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自己这个未谋面的姐姐,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ps: 二更送到! 预告:明日更新可能大概八成还会迟一些~ 充满怨念的鱼鱼想放假ing!!! 第七十八章 见安宁娘的摊子上不见了肉夹馍,摆放着没见过的宽面条,王氏疑惑地大声向张大家询问:“张嫂子,你旁边的摊子换人了么?原来在这儿卖饼的安宁娘去哪儿了?”两人刚走到这儿时还听到有人议论安宁娘的事情,难道是因为闲汉口中那事儿收摊不做了。 哎呀,那我们的午餐不是没了着落了,王氏的脸色变得不好看。 张大家的端着面条给客人放在桌子上让其慢用后,才慢条斯理的转过身,不咸不淡地答道:“你当大嫂的都不知道自己小姑子去了哪儿,我一个外人怎么能晓得呢。” 她一早便看到了上次来大闹一场的王氏引着一个身形五官虽还稚嫩却已见娇俏的女孩子往这边走来。因不耻王氏的为人,她是故作不见的。 王氏被噎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安萍儿脸上淡淡笑意不减,仿佛张大家的说得是别人家的事情,同自己无关,她微眯眼,觉得事情更加有趣,更加值得期待了。 旁边摊位的方氏嘴快,将实情讲了出来,说这凉皮小吃摊便是安宁娘的,她是去给女儿送饭,看时辰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听到这话的王氏自觉被羞辱,气急败坏地抓着张大家的胳膊,骂道:“你个刁婆娘,我客客气气问你实情,你为甚要骗我,你鼻子下面那张嘴开口说出的不是话,全是在放屁吗!” 王氏粗鲁的语言不仅让张大家的摔了手里擦桌子的抹布,就连安萍儿都不露痕迹地将身子稍稍远离了她。 意欲冲上去同王氏好好理论一番的张大家的被自己当家的抓住,张大朝她摇摇头,表示如果她跟这个女人吵起来,安宁娘会很难做,张大家的只能忿忿不平地哼了一声后继续擦桌子,狠狠地擦,将桌子当成了王氏那张令人厌恶的嘴脸泄愤。 既然这摊位是自己小姑子的,那王氏自然不会客气,直接便上手用摊子上的黄瓜丝辣椒油芝麻酱香菜等给自己拌了一份宽面条吃起来。自己吃的同时还不忘给安萍儿也弄了一份拌面。 张大家的想要阻止,可毕竟自己是外人,只能对着王氏一边吃一边斜眼睨瞪自己的得意眼神猛生闷气,手里的抹布都被她拧成了麻花。 就在这时,满面笑容的安宁娘就这么施施然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倒叙的时光结束,时钟挑拨回安宁娘被王氏拎到跟前的时间。 彼此介绍了身份后,安宁娘便卡了壳,身体里的原主带着对亲人的深深失望离开,面对着“久别重逢的亲人”,安宁娘的心里无悲无喜。泛不起一点涟漪。嗯。也有一点小涟漪却是苦恼和麻烦的预感成真的郁闷。 面对跟自己行了礼后一脸平静地站在面前打量着自己的女孩儿,安宁娘张了张嘴,“萍儿,你好。我是安宁娘,你叫我宁姐姐吧。”安宁娘想了想,还是认为自己没有权利代替安宁娘做出原谅且接纳安家人的决定,她也还没做好认下这一门极品亲戚的准备。 安萍儿挑了下精心修饰过的眉,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宁姐姐,你好。”这样的称呼的确不错,她也不用苦恼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不被自己家承认的姐姐,说实话。作为家里唯一且最受宠的女孩子,她也不喜家里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儿,即便她是注定不会得到疼爱的。 安宁娘走近了安萍儿看得更仔细,安宁娘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不错,而且明显是新做的衣服。样式都是今年最新的样子,盘起的秀发上插着一根木钗,耳边坠着一朵白花,耳垂上戴着一对黄豆粒儿大小的微黄珍珠耳钉,脸上不知抹了什么脂粉,看着清淡自然有光泽。 看来安宁娘虽不似王氏夸张的形容赚了大钱,生活水平却也是不错的。 安萍儿摸了摸耳边的金坠儿,略带得意,这次她存着要来会会安宁娘的心思,在穿着打扮上自然下了些工夫,衣裳是开春新做的,脸上的胭脂水粉跟乡里的高地主家的小姐用的一模一样,头上别着银簪子,耳上配着金坠儿,手腕上套着一对银镯子。 安宁娘感受着眼前小姑娘几乎不遮掩的打量目光,颇觉如芒在背,自己这个便宜妹妹看来不是个善茬口牙,可不比用几个肉夹馍就能打发的王氏,小恩小惠怕是不中用了。 王氏对这样“平淡的问候”感到无趣,撇撇嘴,热情的接口说:“宁娘,看到你就太好了,今日好容易有时间来镇上,我赶紧就带着萍儿来看望你,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呢。对了,你今日怎么没卖那种夹肉的饼子了呢?那个好吃着哩,嫂子我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 “呃,你说的那个肉夹馍,我已经好久不做了,最近物价涨得飞快,天气又热,买的人还少,我就不做它,改卖凉皮了。”安宁娘答道。 安萍儿好奇地用筷子夹起一根“宽面条”,歪着头略带天真的问:“凉皮是这种宽面条的名字么,清清爽爽的口感,比面条还滑口,萍儿很喜欢。” 两人说话的工夫,觉得口渴的王氏毫不客气地自己动手,掀开木桶,给自己和安萍儿舀了一碗绿豆水。王氏咕嘟咕嘟的往肚子里灌,甜滋滋的口感绝对没少放糖,心里暗骂安宁娘做生意这么实诚哪里能赚得钱。安萍儿接到手中,先闻闻味道,又看了下水里的绿豆,才小口小口地抿着喝。 “萍儿,你看这镇里的人就是讲究,绿豆水得甜滋滋的才有人买,宁娘,水里不少放糖吧?”王氏藏不住话,心里想啥便要说出来。 安萍儿觉得王氏这话说得丢脸,心里暗自唾了一口:粗俗鲁莽的金氏跟自己愚笨无能的大哥真是鱼配鱼虾配虾,正好凑成一对。 安宁娘没安萍儿心里那般刻薄,应和着王氏说:“没办法,客人的嘴都挑着呢,我一日水里的糖放得少些,都能被他们挑出来。不过咱这虽是小本买卖,却也讲究个诚信,做不得以次充好的事儿,投机取巧可不是做买卖的长远之道,我啊,还想靠着这个小吃摊养活我和安雪呢。” 说亲密,安宁娘和安萍儿是同父同母的姊妹,可疏离的亲情隔膜却不是轻易能打破,说白了,不过是体内流着相同血液的两个陌生人,而且两人长得还不太相像。 安宁娘一边卖凉皮一边跟王氏和安萍儿勉强的聊天,本就找不到什么话题又怕多说多错,因此大部分时间也只能是微笑微笑微笑,好在有王氏在,她洪亮的大嗓门充满热情的不停歇,让场面不至于冷掉。 安宁娘晌午的生意不错,预计整日份量的凉皮下午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光,让王氏又是眼红又是惋惜。 眼见着凉皮卖完,安宁娘心急不已,盼望着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到了王氏二人跟回乡的驴车约定好的时辰,她便能欢送两尊大神离开。 偏事不遂人心愿,话语一直少而精的安萍儿又对安宁娘开出致命一击,问道“宁姐姐,左右时辰还早,你的凉皮也卖完,在日头下站着也累,让妹妹我去你家坐坐歇歇腿怎样?在家时,二哥提及你总是很担心,妹妹我这次也算是代替二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回去告诉二哥,让他也能安心。” 安宁娘还未回答,王氏先拍这巴掌说好。 安宁娘心里暗暗叫苦,这个小姑娘着实厉害的一张巧嘴,看人这理由找的,让她想拒绝都不行。 安宁娘认命地走在前面带路,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引狼入室的小绵羊,强颜欢笑地将强盗领回家,又像一块白花花的大肥肉,将两条闻到肉腥味的恶狗引回了家。 虽然同安家人接触不多,但是对他们的本质安宁娘抓得还是很准确,这个比喻很恰当,现在她在王氏和安萍儿眼中,就是一块估量着能榨出几两油水的肥肉。 相对而言,安萍儿的胃口要更大一些,跟安宁娘相处短短不过一个时辰,她的心思已经变了几变,自己今年是豆蔻之年,再有两年便及笈,就算爹娘再疼惜自己,多留自己在他们身边承欢几年,可自己离家出嫁的日子也是可以数得到的。假如自己这个三姐真从夫家卷了不少的银两回来,那么她也不介意自己的嫁妆再丰厚一些。 回家的一路,仍旧是王氏的大嗓门撑场,一直碎碎不停地在安宁娘耳边问:这个凉皮是怎么做的,跟谁学的,赚钱不,能赚多少,上次吃的肉夹馍很好吃,做法告诉她吧她好回家做给爹娘尝尝,卖肉夹馍没少赚钱吧,今年地里看着收成不能太好,爹娘安武安文在地里天天蹲守着轮流取河水浇地,说二哥还没成亲,家里给她攒钱娶媳妇多么紧巴,说那也是她哥哥,到时她也得拉巴一把出些钱。 王氏三句不提开钱字,本来天热人的情绪就容易暴躁,安宁娘的笑容已经快挂不住,安萍儿眼明心聪,在安宁娘的忍耐达到极限之前,适时地打断了王氏滔滔不绝的演讲。 无论安萍儿出于何种目的终于良心发现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安宁娘都满怀感激地朝她微笑表示感谢,安萍儿俏皮地歪头一乐,婴儿肥犹存的脸上稚气未脱,什么表情都带着几分天真烂漫,让自叹青春已老的安宁娘羡慕不已。 ps: 如期更新~长吁口气~ 第七十九章 “大嫂,萍儿,这儿便是我租住的地方,房东和其他租户都是和善人,我们相处的很愉快。”再不情愿也木已成舟,安宁娘认命地带着两尊大神进了院。 小院里今天人还蛮齐,孙大娘在当院给妞妞洗衣服,妞妞嘻嘻哈哈不老实的乱动,将水溅的四处乱飞。王娘子埋头搓洗衣物,院子里晒满了洗干净的旧衣裳,洗衣盆旁边还堆着一个小山似的还未处理的脏衣服,为了王秀才的赶考盘缠,王娘子还是没听安宁娘的劝,每日下死力的干活赚钱。 见安宁娘领着两位陌生人进来,都诧异地望过来。 “宁娘,今儿生意不错,收摊的蛮早啊?”孙大娘一边问,一边将妞妞不老实的小脑袋按进水里又松手让她自己冒出来,妞妞开心得呵呵直笑。 安宁娘也没隐瞒,大大方方地跟孙大娘和王娘子介绍说:“大娘,王姐姐,这两位是我娘家的大嫂和幺妹,今儿她们到镇上办事,正好来看看我。”安宁娘又给王氏和安萍儿介绍孙大娘和王娘子的身份。 两方人马微笑颔首便算是打了招呼,安宁娘便带着兴奋中带些心虚的王氏和一脸天真浪漫的安萍儿进了屋。 带她们进屋后,孙大娘同王娘子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从安武或安宁娘的渠道她俩都知道,安宁娘同她娘家人关系冷漠,甚至可以说形同陌路,今儿这娘家人突然找上门,是要重修于好的节奏呢还是重修于好的节奏呢。 这样的重修于好安宁娘真心不需要,却又推不出去,首先是有安武在她便不能跟安家彻底翻脸,对于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给予她温暖的人,她不想让他对自己失望。再者以孝为先的夏朝,她现在是寡妇带着娃在世人眼中已经不算是名声太好的女人,如果再加上一条忤逆不孝自己发财不理娘家人,那么她就真的不用在清风镇混了。 让安宁娘像个包子一样如此忍耐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的心虚,没错,她毕竟是漂游到这个世界的一缕幽魂,占了别人的身体继续活下去,即便安家人再不济,她远远的避着他们,可偶尔感觉孤寂时,在桃源乡的安家人也算是她在这个世上的根,多少给予她些慰藉。 进了屋,安萍儿还是嘴角噙着笑。看似慢悠悠却很是仔细地打量着。王氏心眼不多。看到什么都要咋咋呼呼地说出来,这也是安萍儿不用亲自开口的主要原因,王氏这个炮灰太好用太给力了有木有。 屋子不大,收拾的干净整齐。一打眼便能看到添置了不少新物件,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是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摆放的时鲜水果散发出来的。整个屋子除了厨房的门紧闭以及架子床的白色床幔垂下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外,可谓一目了然,尽收眼底。 “这个屋子租下来月租要交多少钱啊,你租房的钱从哪儿来的啊,听婆婆说你夫家大方的很,你出来的时候没少拿钱吧,哎呦。你看看这还有苹果呢,咱乡下也就高地主家的小姐在这个季节吃得起水果吧。哎呦呦,你看这崭新的被褥,了不得,萍儿你来捏捏。被子软绵绵的,连棉花都是新新的” 王氏在屋子里大喇喇地瞅了个遍,最后竟然一把撩起床幔将手摸到了安宁娘平铺在床的被褥上,甚至还招呼端坐在桌前的安萍儿一起去摸。 安萍儿自是不会同她做那么粗鲁的行为,头发丝都没动一下,做客的架势端的稳稳,同安宁娘闲聊几句诸如“这屋子的采光不错,下午的阳光照进来做活也亮堂”“宁姐姐你这珍珠耳钉颜色真漂亮”之类的家常。 安宁娘打起精神对付安萍儿,回应道“这屋子就亮堂这点最合我心意,我虽不懂女红,可安雪正在同师傅学习女红,白日里在窗前穿针引线的不累眼睛。”“这个是在小摊上买来的不值什么钱,倒是萍儿你的金坠儿可是又漂亮又贵重呢。” 她的眼睛也随时注意着王氏的动作,这位太不把自己当外人,简直比在自己家里还随便,真真是,没教养到让人大跌眼镜。王氏那摸被褥的动作,与其说是“摸”不如说是“搜”更为恰当,那手掌都伸到了被褥床单枕头的下面来来回回好几遍,最后才不甘心地收了回来。 王氏如此做派,安萍儿脸上也无光,可她存着想让王氏探探安宁娘的底细的心思,便忍着羞耻没制止。 “宁姐姐,雪儿今年多大了,有你这样的娘亲她是真幸福,除了去绣坊打工,一般人家哪里舍得送女孩子去专门学习女红,我都羡慕她了呢。”安萍儿忍着不去看王氏。 “雪儿今年六岁,自从跟吴师傅学习女红以来,越来越有规矩了,为人父母总希望在儿女身上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即便自己再苦再难,都不愿孩子受一丝委屈,当你为人母之时,就会明白我的心了。”安宁娘庆幸自己早早将钱袋子放到了随身厨房里,否则没被捉不到看不着的盗贼偷走,也要被眼前这两个明目张胆进室打劫的盗贼摸了去。 摸不到银钱不开心的王氏一屁股坐到桌子前,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咔咔啃起来,还不忘给安萍儿拿一个,“萍儿,你尝尝这苹果,甜的哩。”她虽然人品下作了些,可这嫂子当得却称职。 安萍儿正好刚刚放下手里的茶杯,顺手就接了过来,然后反应过来的她,脸上立刻发烧的红,都怪自己这个没眼力见的大嫂,让自己在安宁娘面前又丢脸。 安宁娘在吃食上从不小气,来者是客,她笑吟吟地给困窘的安萍儿解围,道:“萍儿你也尝尝,这果子的确甜得很,到我家里不用客气的。” 安萍儿羞涩地点点头,这才不好意思的小口咬着吃。 若说安萍儿是那属猫儿的,莺声细语间时不时挠你一句,那么王氏的聊天方式便属于直截了当明刀明枪,按说也好应付,可乱拳打死老师傅,架不住王氏语速快问得多啊。 安宁娘啊安宁娘。你究竟是做了几辈子的孽才能遇到如此极品的一窝子亲戚:冷血自私还贪财如命。 诸如“肉夹馍凉皮的利润”,“手里究竟有多少银钱”这类的关键问题,安宁娘打着太极地应付过去,听得安萍儿悄悄地皱了皱眉,自己眼前这位安宁娘同爹娘口中描述的安宁娘大相径庭,哪里有半分爹娘口里的胆小木讷不善言谈成天灰扑扑只围着灶台转的绿豆芽的模样,果真还是大户人家会调教人啊,只不过在那当了几年丫头又好命的当上了半个主子,瞧锻炼的,现在这心思和嘴上功夫。王氏如此紧密的逼问下都滴水不露。 安萍儿若有所思的望向通往厨房的木门。强打着十二分小心的安宁娘不留神看到了安萍儿望向厨房的眼神。不由得心肝都颤了颤。橱柜里成排的调味料,许多可是整个清风镇都寻不到的。 将果盘里的水果全部扫到了肚子里,王氏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遗憾地瞄了一眼上了锁的木箱。终于提出了要告辞的福音。 安宁娘按捺住激动,说:“也是,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也就不多留你俩,万一赶不上回去的驴车就不好了。” “那是那是,我们有时间再来看你。”王氏打着饱嗝说。 被王氏这么一说,安萍儿也不得不起身离开,王氏这个蠢货是指望不上了,无法。她只能亲自上阵。 安萍儿起身往外走时,不露痕迹的将身子往右边拐,在走到厨房门前时,假装脚步不稳,身子便往厨房门上倒去。表面上用身体实则用手肘撞上木门。木门应声而开。 一直提防着安萍儿一举一动的安宁娘,在王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先冲到了厨房里,用身子将安萍儿和王氏挡在了外面,心里暗叹,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罢了,反正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萍儿,你没事吧,没摔伤吧?快让嫂嫂看看。”王氏第一反应便是扶起缓缓坠地的安萍儿,这个祖宗要是伤了一根毫毛,自己家里那位偏心的婆婆都会给自己撂脸子。 见安萍儿摇头表示无碍后,王氏松口气,叉着腰指着沉着脸站在厨房门口的安宁娘喊:“宁娘你怎的这么狠心,自己亲妹妹都跌倒了也不说扶一扶。”王氏本还有话要讲,可是看到安宁娘沉下来的脸色,诧异地收了嘴。 她还没笨到完全被人当枪使,安萍儿刚刚故意摔倒的举动假的她都看得出来。不过安萍儿这一摔,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厨房自己还没参观到呢。对于家庭主妇来说,厨房是最值得挖掘最能发现真相的地点。 “宁娘,你堵着门作甚,莫不是里面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想让我们看到。”王氏一边说一边就要用肥硕的身体挤开安宁娘。安宁娘的个子娇小,身材纤瘦,透过她身体和门之间的缝隙,已经能够窥探到厨房里好多木桶陶罐陶瓮。更甭提那若有若无的香气。王氏原本三分的好奇也增到了九分。 安宁娘今天是不会让她俩跨进厨房的门槛,有一便有二,今日她妥协了,明日这帮人更会蹬鼻子上脸的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她算是看明白了,安家这帮人都是喂不饱肚皮的狼。 “王氏,这厨房今日你还真进不得,你知道我现在就靠做些肉夹馍凉皮来养活我们孤儿寡母,这两样都是我赖以生活的独家秘法,不方便给外人看到。” “谁!你说谁是外人,我是你嫂子!就算我是外姓人,萍儿总是你亲亲的妹子吧。她也不能进么?”王氏中气十足的大喊。 “不,能。”安宁娘盯着王氏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然后又将目光转向站在张牙舞爪的王氏身旁,一言不发的安萍儿,“萍儿,我们娘俩就靠这点手艺勉强混个温饱,谨慎点总没错,你能理解姐姐我吧。” 安萍儿虽然心眼多,可惜年纪小面皮薄,还没锻炼成王氏不要脸皮的无赖程度,又想贪便宜又想要脸面的结果就是安萍儿不得不懊恼地翻过来劝解王氏,“嫂子,宁姐姐说得也在理,时候不早,咱们要赶回去了。” 最后的便宜没捞到,王氏嘟嘟囔囔地走了,安萍儿在出了院门后,嘴角的微笑立刻消失不见,这个安宁娘,出人意料的难对付。 与安萍儿心有灵犀有同样想法的是站在院门朝远去的两人摆手的安宁娘,转身回屋时绽放出一下午最真实最轻松的笑容,心里默默的想:这个安萍儿,将安家所有人的心眼都长到了自己身上,确实难对付。 “宁娘,过来聊聊。”安宁娘刚要进屋,被王娘子叫住,拍拍她旁边的小凳,道。 安宁娘看着时辰再做凉皮去街上卖有些晚,现在去接安雪下学又早了些,便接受了王娘子的邀请,坐到了王娘子的身旁。 “宁娘,你那娘家嫂子和妹妹是主动来找你的么?她们终于想起你这个在外流浪的女儿了,不觉得你给他们丢人啦。哼。”王娘子没好气的问道,如果谁家的女儿死了丈夫,娘家人心疼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因为觉得丢人就狠下心将其赶出门呢。 安宁娘帮王娘子拧干衣服的水分,起身挂到晾衣绳上面,抖开衣服上的褶皱,苦笑着说:“姐姐,不说也罢。我嫂子和妹妹今日还真是特意来看我的,都是一家人,那里有隔夜仇,她们肯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 “你个没出息的样子,”王娘子恨铁不成钢地用食指在安宁娘的额头上用力地点,“她们给你点甜头,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啦。我跟你讲,她们今儿跟你示好,那是看你现在衣食丰足,用不着他们来养活,他们就又开始往起捡碎了一地的亲情了。我跟你说,这亲情太廉价,咱不稀罕。” 安宁娘内心的小人不停地竖大拇指表示赞同,可面上却得露出一分高兴二分哀伤三分无奈五分感激的神色,道:“姐姐,也就你能跟我说这样的话。” 王娘子在夫家深受老人对儿女一个优厚一个苛待的苦,才能稍稍体会些安宁娘内心的苦,虽然心里恨不得自己婆家跟安宁娘的娘家一般用不来往,可人活在世,不能如无根之萍。“宁娘,听我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有甚用,这世道,爹娘数落你一百句不是哪怕没有一句是真赶你出家门都没错,你如果忤逆他们不顺着他们的心意活着那你便是错。说实话,不用跟你娘家人打交道,你现在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不过,假若他们真的想起来还有你一个女儿,真心实意地接纳你,你也就回吧。”话说到这儿,王娘子自己也觉得怪没意思。 安宁娘沉默了半晌,才低低地“恩”了一声作为回答。 难道自己除了做一个合格的逆来顺受的包子外,就别无出路了吗? 第八十章 所谓雪上加霜,便是安宁娘正在为博个好名声给自己和安雪而继续做包子和为自由而崛起推翻压迫不再妥协的两种选择之间犹豫不决时,孙大娘又来好意规劝。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们当时那般对你估计也是有苦衷,现在既然娘家人主动示好,做做样子便和好吧,毕竟他们是你的亲人,你孤身带着孩子求生活不容易,有个能让你依靠的地方总是好的。”巴拉巴拉的道理讲下来,确实是真心为安宁娘着想。换做一般人家和一般情况的确适用,可安宁娘却不认为安家人是“有苦衷”。 僵着笑脸回到屋里的安宁娘一头扎进软绵绵的被子里,怨念的用拳头砸着枕头发泄,她现在非常非常暴躁,她现在就是息事宁人想做包子可又心存不甘,心里有一白一红两个小人大乱斗。 安家人那么决绝不容分辩地将安宁娘扫地出门,一点怜惜都没有,即便是陌生人也做不出这样过分的举动。就算是如同安武解释那般,几年前就有在苏府当下人的同乡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苏府二少的通房因病去世了――安宁娘的记忆里有这段回忆,不过确是“自己”生下雪儿不久,央求着二少派人跟多年不联系的家人通个信,当时负责此事的嬷嬷回来后还带来了家人平安的口信,因此“她”年年都攒些银钱托人送回家去,虽然一直没有家里人来看她,“她”也未在意,想来可能是下人见安宁娘不得宠,故意谎报死讯,将她送回家的银两私吞了。 即便再情有可原,至少得容自己有解释的余地吧,摊上如此极品的亲人,难怪身子的原主一点求生的意念都没有,今日没让她们从厨房里顺走一根葱是最正确的做法,今日顺根葱。明日拿瓣儿蒜,后日就敢将她厨房里的物什都乾坤大挪移挪到他们家里去。 都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可是现在连住宿的地方都暴露了,以后安家人还不知会打着什么幌子明目张胆的上门骚扰呢。要是搬走呢?自己在这儿住的蛮舒服,邻里相处很融洽,一想到要搬走,心里还有些舍不得,再说这个月的房租可是刚刚交完,还没住上一半呢。而且,谁知道仓促找到的下一个住所能不能令自己满意呢。 肿么办。凉拌。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不过是见招猜招罢了。今日安萍儿和王氏也不一定代表安家掌门人的态度,说不准只是王氏为了贪些小便宜的自作主张。如果安家人真的良心发现柔情招安,她便不远不近地当个亲戚处着。如果安家人纯粹当自己是肥肉榨油水,那么她也不能委曲求全任人宰割。 安宁娘本质还是一个开朗乐观积极向上的好孩子,暂时想通了的安宁娘心情便不再纠结,决定将安家人的事情抛诸脑后,看看时辰,还是去接宝贝女儿下学最重要。 出门前,安宁娘做了两件事,一是将整个屋子都用清水打扫一遍,当做是送走瘟神的仪式。心里才又舒坦了几分。 之后便对着铜镜整理衣装,收拾心情,对镜一遍遍练习微笑,直到脸上的笑容自然的看不出烦愁这才满意。上次赵强事件,安宁娘惊惶不安的表现。让本就敏感的安雪察觉,受到她不好情绪的影响,好几日都闷闷不乐,安宁娘可不想这样的事件再次发生。想到这儿,安宁娘又从床头隐蔽的小柜里拿出一管唇膏。 “孙大哥,袁大哥,下班回来啦。”安宁娘前脚刚迈出院子大门槛,便看到携伴回来的袁乙丁和孙志刚,两人手里都拎着一大块肉。 “妹妹,你这个时辰出门是?”孙志刚笑着问道。 “今儿有事我摊子收的早,我便想早些接安雪下学。” “安娘子,正好,今儿有乡民到衙门报家里一头不足一岁的小牛掉坑里摔死,我同大哥去他家核实,便割了几斤牛肉回来。我吃不了这么多,割一半于你。”袁乙丁献宝的提了提手上的牛肉。 牛肉在夏朝可是珍贵食材,一般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到一次,因为在夏朝,无故杀牛是违法行为。虽然官府对杀牛贩卖的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市面上的牛肉却还是贵且少。 孙志刚笑嘻嘻地应和道:“没错,乙丁是见肉心喜,买得有些多,天热肉也放不住,你就帮帮他,帮他分担些吧。” 本来要拒绝的安宁娘听孙志刚这么说,便不再矫情的推脱,开心的应下:“那倒是好,匀给我一斤就够,雪儿多久就张罗着馋牛肉吃,可街面上的牛肉太少了,我都买不到,这次真要谢谢袁大哥,圆了我家那个小馋猫的口福。” 回屋分肉,明明说好是匀一斤,袁乙丁这一刀切下去却是比自己余下的都多,少说得有四斤肉,安宁娘给钱袁乙丁自是不肯要,说邻里邻居的,这么客气可不行,再说平时也没少白吃她做的菜,无论安宁娘怎么说都不肯接钱,就走了。 按照市价,牛肉至少一贯钱一斤,清风镇是肉价是牛肉最尊贵,最低也没降到一贯钱以下,然后是羊肉,之后是鱼肉和猪肉,再之后便是鸡鸭等家禽肉。袁乙丁切给自己的这块肉至少得直四两银子。 邻里相处便是你于我玫瑰,我回赠你百合,不过若是做得太明显,那便显得市侩且小家子气了。 在吴师傅家见了安雪,还未等告诉她今晚有牛肉可吃的这个好消息,安雪便先开心地搂着安宁娘的胳膊邀功,说自己今日又得了吴师傅的称赞,和她年纪相仿的几个师姐妹都羡慕极了,安雪品尝到学习中获得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在这种积极的情感的激励下,她忘却了练习过程中的枯燥和无聊。 安宁娘不愿安雪开朗的笑容因为大人之间发生的不愉快的龌龊事而减色,因此她更打定主意不让她知道自己的娘亲今天当了一下午的包子就在最后才稍稍奋起抗争了下的事情。 “我们雪儿这么棒,娘亲要怎么奖励你才好呢,呃,让我想想,”看着安雪期待的眼睛,安宁娘故意拖长声音调她的胃口,再她着急地自己报菜名点名要吃菠萝咕噜肉后,这才笑着告诉她:“雪儿,今儿你袁叔叔送给咱家一块牛肉,你判了好久的牛肉今晚就能吃到了,这个奖励你喜欢不喜欢啊?” “喜欢,雪儿好开心!”安雪乐得在安宁娘的左脸颊啵了一口。 “那雪儿回去的时候见到袁叔叔记得要跟他说谢谢哦,多亏了他,你这个小馋猫才能吃到牛肉。” “雪儿知道。” 为了庆祝安雪学有小成,安宁娘晚上大显身手,一口气做了菠萝咕噜肉,海米烧冬瓜,西红柿炖牛肉,小葱拌豆腐和七彩发财汤四菜一汤。 七彩发财汤名字很吉利,原料很简单:嫩豆腐一块,发菜一把,胡萝卜一根,鸡蛋一个,香葱少许。这道汤最考验厨师的刀工,不仅胡萝卜要切成极细的丝,豆腐也是,先切成薄片,再摊平切成细长而且美观的丝,安宁娘切豆腐时将菜刀放入水中粘一下,带着水比较好切,将豆腐丝下锅煮的时候,为了保持美观且不被碰碎,大汤勺伸到锅的底部顺着同一方向推动,安宁娘第一次做这道汤的时候因为用大汤勺来回的搅拌,结果里面的豆腐丝出锅时惨不忍睹,完全不成样子。 在盛碗时,这个汤也有讲究,要用筷子顺同一方向轻轻搅拌几圈,汤里面所有的丝就会显得很漂亮,安雪看着便喜欢的舍不得下口。 菠萝咕噜肉,西红柿炖牛肉和七彩发财汤分量都做的多,给孙大娘家送去了一份,袁乙丁自从住到院子里就没独自开过火,天天在孙大娘家里蹭饭,因此,现在他住的厢房是小院里最凉快的一间,这也是别人享受不到的不开伙的好处。 孙大娘家也做的牛肉,是土豆烧牛肉,给安宁娘盛了一大碗回来,安雪吃了两口后便不再动,不论是菜品的颜色,品相,味道金氏的厨艺都无法同安宁娘媲美,所以,同样的情景也出现在了孙大娘家的餐桌上,安宁娘做的菜大受欢迎,金氏做得菜无人捧场。 孙大娘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家边吃边聊气氛融洽,女人们说说邻里亲朋之间发生的大事小情,袁乙丁和袁志刚说些衙门里发生或者听到的趣事。孙大娘自然将安宁娘娘家嫂子和妹妹来看望她的事儿说了出来。 袁志刚道:“安武兄弟一家团圆的心愿终于要达成了。” 孙大娘其实对安武以外的安家人也没有好感,不过还是认为安宁娘能有个娘家人帮衬着没坏处,也觉得这是件好事。 袁乙丁加了一块牛肉放在口中低着头咀嚼了半晌,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话说王氏和安萍儿回到乡里,王氏在家人面前又是一番对安宁娘添油加醋地描述,说她现在就跟镇里人一样,天天吃水果,顿顿都有肉,厨房里那肉香味儿浓的推开门就能闻到。 当晚,安萍儿跟她娘亲安母窝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阵儿,具体内容即便是安父都不知晓。 夜间,安雪今晚儿吃得微撑,怕她积食,安宁娘便哄着她玩,让她比往日晚睡半个时辰。 油灯摇曳的灯影照在窗纸上,袁乙丁站在自己家窗前,痴痴地看。 第八十一章 六月二十二日,天空一望无际的晴朗,艳阳依旧任性地不顾人们的感受肆无忌惮挥霍它炙烈如火的热情。 六月中旬以来,清风镇的旱灾发展至今已经不仅仅是初露苗头,镇子上还好些,只是物价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再攀升,下面的农庄却是已经开始筹备起应对措施。 王秀才老家又托族里一位到镇上卖山货的小兄弟来要钱,说村里要集资打井,无法,王娘子红着眼睛又从陶罐里掏出了一贯钱交给了来人。 “娘子,给岳父家也捎去一贯钱吧,他家人口不必咱家少,而且今年又新添了两张小口,日子更得紧巴。”王秀才温柔地望着王娘子说。 王娘子这次是流着眼泪去拿的钱,不过这次的眼泪不是苦涩,而是幸福。当然这钱不能托同一人送回,由王秀才托跟王娘子娘家同村的一位同窗帮忙带回去。 两贯钱又没了影儿,王娘子最近缝补衣裳的活儿也变少,家里的收入不比之前,坚强如王娘子也忍不住在人前脸上都出现了愁容。 看王娘子为做活熬的凹下去的眼窝,安宁娘都看不过眼,拉了她又剖心地谈了一次,最后允诺不管王娘子最后给自己相公攒的盘缠钱是多是少,她都友情提供十两银子。王娘子才终于绽放了笑颜。 现在物价飞涨,一两银子能兑换一千三四个铜钱,表面看银子值钱了,可实际能买到的东西却不如从前,不过十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了,普通庄户人家也就是卖粮的时候能见到这些钱。 安宁娘现在颇有些财大气粗,虽然小吃摊的生意收益锐减,可她的香辣酱的买卖还是不错,每个月都能有十两银子的进账,现在她的随身厨房的保险柜里的存款数额在四天前正式变成一百两银子,剩下一贯多钱的零头买完米面便用光了,好在张大家的及时将之前借的二两银子还给她。才没断了手里的流动资金。 “宁娘,你的脸色不太好,还是先回去休息的好。”张大家的小心地扶晕晕欲倒的安宁娘到摊子后面的墙边休息。 安宁娘脸色白的渗人,再加上头晕恶心的反应,她笑得自己这是又中暑了,便也没勉强,草草地收了摊子,在张大家的搀扶下回家休息。 将她送到家,看着安宁娘躺在床上,张大家的才放心离开。还叮嘱假如还不舒服就去买二陈汤喝。安宁娘喝过一次二陈汤。根本就是汤药还非得叫个汤水的名字。她不耐烦喝那股子药味。 也不怪安宁娘这身子骨单薄,这中暑有一半估计也是安宁娘自己心理作祟,前世的夏天,露出洁白圆润的脚趾头的凉鞋凉拖。七分五分乃至更加凉快的三分短裤,长衫短袖吊带的清凉衣裳,这才是过夏天的正确装备有木有。 现在可好,即便是夏天,上身至少也要穿三层,肚兜里衣然后才是外衫,不捂到中暑才怪。 身上无力的安宁娘拜托院里做活的王娘子帮忙打来一盆清凉的井水,关好门窗,她将手巾浸湿后擦拭身体。缓解肌肤的燥热。觉得身上爽利些后,安宁娘才倒在床上睡了个下午觉。 也就是睡了两刻钟,醒来的安宁娘便顿觉身上轻松了许多。安宁娘将回来前买的大西瓜吊进了井里,用井水浸泡后再食用的西瓜清冽甘甜。 院子里很安静,秀才娘子默默地在洗衣服。旁边站着摇头晃脑念念有词的虎子。 安宁娘最在屋子里划拉了小半盆的脏衣服,坐到王娘子身旁,搭伴洗衣服。 “虎子,你这是在念诗么,好好听啊,”安宁娘笑着对虎子说。 虎子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大声的回答:“我在默诵爹爹留给我的作业,是一首很有名的诗人写的诗。”虎子明年才到启蒙的年纪,王秀才在他三岁时就开始手把手的教授他读书识字。 “婶婶就爱听你念诗,大声念给婶婶听好不好?让我和你娘也听听学学。” 虎子丝毫不怯场,立刻口齿清晰的大声背诵起刚才默念的内容。 王娘子一边洗衣服一边默默的听,虽然听不懂,可脸上一直挂着骄傲的笑容,心里很满足。 安宁娘倒是听得很认真,无奈古文之乎者也呜呼哀哉语气助词听了一堆,实际内容则是有听没有懂。五岁小孩学习的启蒙读物自己都听不懂,安宁娘彻底地承认了自己的确属于夏朝广大文盲妇女中的一员,再次资格认证完毕。 这篇古文还不短,虎子背诵完全篇累得连连大喘气,安宁娘和王娘子立刻捧场的大声鼓掌。 “虎子真聪明,是块读书的料子。嫂子,你有福气啊。”安宁娘由衷的说,王娘子自豪的笑而不语。 “虎子以后要和爹爹一样厉害,考秀才,考举人,考状元,骑大马当大官,娶一个和娘一样贤淑漂亮的妻子。”虎子拍着小胸脯发表豪言壮语。 安宁娘笑得直发颤,“有志气,虎子你跟你爹爹一样有志气。” 秀才娘子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白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安宁娘一眼。夫妻俩的闺房秘话,谁知竟被孩子给偷听了去,竟然还学话似的说了出去,真是尴尬之极。 “娘,雪儿姐姐说她每次被夸奖后都有奖励,我呢,有吗?”虎子期盼地望着王娘子。 王娘子照着虎子凑过来的脸蛋子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奖励的没有,爆栗倒是有。 安宁娘笑着将委屈的躲到一旁的虎子招到自己身边,“虎子,你再给我念一首诗,我给你奖励。” 虎子大喜,小手握拳拄着下巴思索了两秒钟,立刻站直身,朗朗的念出:“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从虎子念出第一句开始,安宁娘整个人都不好了,整个人都斯巴达掉了。这。这,这不是白居易白大大的《赋得古原草送别》么么么么!!! 没有唐朝,却有诗人白居易,额的神啊,自己究竟穿越到了怎样一个奇怪的地方啊啊啊! 斯巴达掉的安宁娘托着下巴遵守诺言进屋给虎子拿了两个麻团,虎子欢欢喜喜地道了谢接了过来,自己没吃先递到了秀才娘子眼前,“娘,你先吃。” 王娘子自然不会跟自己孩子争那口吃食,不过虎子性子倔。不盯着你咬上一口他绝不罢休。因此王娘子意思意思地咬了一小口后。虎子才开开心心地自己拿着麻团跑到旁边吃去了。 “宁娘,谢谢。”王娘子真的是很感激,安宁娘住进来之后,经常给虎子一些好吃好玩的。虎子这两个月明显的胖了许多。 就拿这麻团来说吧,麻团好做又好吃,可是费油啊,芝麻白糖猪肉糯米样样都不便宜,王娘子一年到头也就年关岁尾做那么一次半回的,这在普通人家就是奢侈的食物了。 “邻里邻居的,一点小零食,不值得你谢一回。”安宁娘不在意的说。她在吃食上从来不吝啬,不管是对自己和安雪。还是对院子里的人。好人缘就是从抓住邻居的胃开始的。 “今儿我在街上看到你家相公摆个摊子给别人写信,找他写信的人还真不少呢,我经过的时候排了好几个人等着呢。”安宁娘想起上午巧遇王秀才的事儿,便讲了出来。 “嗯,今天学院里没课。他就去了街里给人写信赚几个润笔费。”王娘子解释说,若不是家里条件有限,她才不愿意让自己的相公耽误学习的时间去赚钱。 “读书人就是文雅,赚钱不叫赚钱,叫润笔费,这就叫讲究。” 秀才娘子无奈的笑,对于安宁娘的某些新鲜的语言,她真心的表示只能听着无法接上。 “经过我在清风学院门口卖吃食这段时间的观察,清风学院学生的年龄差还真大,从虎子那么大的小盆友到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都有,你相公在里面绝对算是年轻才俊了。” “学到老考到老,听相公说,他的许多同窗从六七岁便开始读书,读书考试考试读书,除了这两样,他们什么都不会,更不懂得如何谋生,若家里条件优越的还好些,供得起,有些家里条件本来就一般的,供到家徒四壁家破人亡的都大有人在。” 王娘子和安宁娘听着都为之嘘唏。 “哦,对了,你托我给雪儿绣的香包我做好了,我现在去拿给你。”王娘子起身进屋去取。 安宁娘听说香包绣好了也很高兴,天色炎热,蚊虫颇多,雪儿稚嫩的肌肤可是遭了秧,估计是她的血液比较招惹蚊虫小咬,难受的夜夜挠个不停,看得安宁娘很是心疼。市面上买的装有驱散蚊虫的香草的香包买来给雪儿戴上,一连换了好几个雪儿都闻不习惯,甚至出现了过敏的情况。 无奈,安宁娘只有用随身厨房里的小本本查了下哪些草药是驱散蚊虫的,到药铺里各样买了来,让雪儿嗅和摸,找出她不过敏的几样草药,让秀才娘子做两个香包缝在里面。 接过秀才娘子拿来的两个香包,安宁娘一边道谢一边递给她三十文钱。秀才娘子连忙推脱不肯接受,“不值得这么多钱,料子都是你的,里面的草药也是你的,我不过就是动动手将它们绣起来而已。” “哪里有你说的那样简单,反正让我将它们绣在一起,我是万万做不到的。”安宁娘也是存着想帮帮王娘子一家的想法,这钱自然是不肯收回的。 最后王娘子还是坚持意思意思只收十文钱的手工费,其实王娘子的绣工一般,这样的香包拿到街面上去卖,也就十几文二十文的价格,就这十文钱王娘子还觉得受之有愧。 第八十二章 所谓予人玫瑰手留余香,前世安宁娘宅在家里屏蔽了自己对他人的关注也感受不到他人对自己的关心,今生她为了生活,不得不放开心扉去接触比前世更加宽阔的世界,有伤心为难的时刻,收获更多的是感激与温情。 得到馈赠的安宁娘也不吝惜伸出自己的双手去搀扶一把需要帮助的别人。比如本来就同她谈得来处的不错的王娘子。 “王姐姐,虎子这么聪明,跟他爹一样是读书的料,打算好何时送他去清风学院上学了吗?” 王娘子脸色黯然地摇头,昨日往老家捎回去了一贯钱,想来老家人便不能满意,又赶上这忧心愁愁的时节,哪里还顾得上虎子的事儿呢。 “你也别心急,等虎子他爹秋天给你考个举人回来,让你当举人夫人,到时候啥难题都解决了。”安宁娘安慰道。 “妹妹,没那么容易的,咱们女人家动动嘴皮子什么秀才举人老爷,说得简单,其实举人老爷哪里是说考便考得上,何况即便考取了举人的功名,又如何呢?没有钱没有门路要等吏部给安排个一官半职,猴年马月的事儿,等运气好砸给你一个乌纱帽,指不定是个清的滴水的衙门,或偏远穷苦的地方。到时不是举家搬迁到离家万里举目无亲的地方,就是当了官也养活不了一家人。”王秀才夫妻俩感情很融洽,王秀才经常将跟同窗处听来的消息讲给王娘子听,因此王娘子对官场仕途中的一些黑暗面也算了解了些皮毛。不过总归是读书人的指望,前途也不是漆黑一片。 “是金子,总是会发光发亮的,你就等着享福做官太太吧。”安宁娘对王秀才的人品和学识倒是很有信心。 “那就借你吉言了。”王娘子抛开愁绪,接着安宁娘的话往下说,两人哈哈笑到了一块。 “妹妹,瞧我这脑子,差点将相公嘱托的事儿给忘了,我这儿正好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呢。”王娘子拍拍额头。懊恼道。 安宁娘让王娘子帮忙抻床单,一边抖掉床单的褶皱,一边问:“王姐姐,要拜托我何事,你说说看,只要不是大事我都能帮得上,嘿嘿。” “你这个人,真是。”王娘子被安宁娘的玩笑话逗乐,“我说的可是正经事……” “没错啊,只要是有关虎子他爹的事儿对姐姐而言。就算是晚餐吃一个鸡蛋还是两个鸡蛋。都是再正经八百不过的事儿。哈哈哈……”安宁娘笑着躲开王娘子伸过来的手掌。捉黠的笑道。 “你这张嘴,越发没边了,连我你都敢笑话。”捏不到安宁娘的王娘子自己也憋不住乐。 “宁娘,你还记得我跟说过我相公有位。呃,命运不顺的师兄么?”笑够后,王娘子终于缓口气开始说正事。 “嗯,我有印象,就是那位生命不息,守孝不止的倒霉蛋么,怎的,难道他又……”安宁娘咋舌的猜测。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你莫要乱讲话。我是说他这位师兄来清风镇看望相公的先生,也就是他的师傅,现在就住在他先生家中。” 王秀才现在的师傅姓邵,字仲离,其实认真论起来。这位师兄才是真真正正的亲传弟子,王秀才不过是普通授业的学生,两者之间的差别大了去了。可王秀才勤奋好学,为人又不迂腐,在学问一途上颇有灵气,因此颇受邵仲离的赏识,对他也比别人亲厚些。这次得意弟子来看望自己,邵仲离钦点王秀才作陪,是别的同窗盼都盼不来的福利。 “昨日我相公回来,对他这我师兄是满口的赞赏,总说同他畅谈一番后,自己在学业上的诸多疑窦都被解开了。因此我相公明日想请他到家中一叙。”王娘子不好意思的停顿下,才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虎子他爹对这位师兄十分看重,因此我便向央求你帮我做一顿像模像样的饭菜来招待他。据说他这位师兄家道未败落之前,也是位贵公子,妹妹,你晓得姐姐我做些粗茶淡饭还勉强过得去,可真真招待贵客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姐姐放心,就包在我身上吧,不过我也得知道你这位贵客的口味是偏重偏轻,偏辣偏咸,最爱吃哪种菜,又有无忌口之物,知道这些才能保证明日的晚餐万无一失。”安宁娘不露怯的将这活儿揽了过来。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安宁娘还是要问得仔细些才行。 “那就谢谢妹妹啦,你这些问题我都记下了,今晚或者明早就能给你答复。”王娘子长吁口气,感激道。 院子里相谈甚欢的两人却不知自己遭到了某人的白眼。 “哼!假惺惺!”金氏狠狠地将窗子关上。 “嫂子,你怎的又发脾气?是妞妞又惹你生气了么?”低头专心刺绣的孙娟被金氏关窗子的声音惊到,抬起头,柔声的问。 妞妞闷闷不乐的趴在离孙娟不远的床上,表示此事与她无关。因为眼馋雪儿在巷子里的高人气,她最近闹着也要去吴师傅的女红学堂,可是家里人都不同意,打算明年再让她去,为这事儿,她想起来就闹腾一回,今日早上刚一闹腾,就被金氏在后背上拍了几巴掌,消停了,此刻正趴在床上生闷气。 “哼,我是被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声音烦的。”金氏没好气的说。 孙娟侧耳听,隐约还能听到安宁娘和王娘子的笑声,声音很悦耳啊,哪里不对劲么?孙娟疑惑的眼神望向气鼓鼓的金氏。 “那个寡妇,就知道巴结秀才娘子,绣个香包也巴巴的交给她,变相的给秀才娘子钱花,倒贴的事儿都做出来了,这不,又上赶着给人家当厨娘去,这是巴望着想当秀才二娘子吧。”今日婆婆不在家,金氏说话更加没了顾忌。 孙娟性子柔绵,虽然觉得金氏的话讲得难听没道理,可作为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这样的话题不是她能说出口的。因此只是皱起秀气的眉,温声的劝:“嫂嫂,你且小声些,安姐姐不像是那种人。” “马屁精,扫帚星,不要脸,我呸。”金氏站在窗边絮絮叨叨的骂,不过到底有些顾忌,声音不大,外面的人听不到,只是污了跟她同屋的两人的耳朵。 “阿娘,什么是扫帚星啊?”妞妞趴在床上抬起圆嘟嘟的下巴好奇的问。最近这个词总挂在她娘的嘴边,妞妞一直弄不懂是什么意思,今天就问了出来。 “妞妞,”孙娟难得严肃地板起脸,直视着妞妞说:“扫帚星这种话小孩子不能乱讲的,讲了会长不大的,长不大你就不能去吴师傅那里学刺绣了。”说完,孙娟给了金氏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金氏撇撇嘴,到底顾及着孩子,怏怏住了嘴。 当晚,王娘子便敲开安宁娘的房门,将王秀才带回来的贵客的消息告诉于她,并且留下了一贯钱,这钱,安宁娘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口味偏清淡,爱喝汤,喜欢吃鱼,不能吃辣,不吃动物内脏,喜欢吃米饭多过面食。”油灯下,安宁娘拄着头思索,“不是说这位师兄是北方人么,怎的这饮食习惯听着像是前世南方人的口味呢。不管它不管它,他是哪儿人跟我有毛关系,只要考虑明日的菜单就好。” “王娘子一家三口,加上贵客师兄,共四口,呃,做六菜一汤还是四菜一汤呢,还是六菜一汤规格高些,一贯钱的预算,不算了,多少都我来补上吧。” “百花酿豆腐,花开富贵,糖醋鱼片,孔雀开屏鱼,蒸扒鸡,虾仁蒸蛋,牡丹虾球,鱼虾醉荷花,八宝鸡肉卷,牡丹燕菜,清蒸狮子头,文丝豆腐汤,雪梨黄豆猪手汤,银耳莲子薏米羹……” 安宁娘在随身厨房里翻看自己电脑里的美食日志,挑选清淡雅致的菜品作为参考。 “孔雀开屏鱼,鱼虾醉荷花,八宝鸡肉卷,清蒸狮子头,百花酿豆腐,牡丹燕菜,雪梨黄豆猪手汤,最后再饮一碗补脾清热的银耳莲子薏米羹,六菜一汤有荤有素有雅有俗。手工睡觉,明儿起早准备食材去。” 第二日,安宁娘比往日起得还要早些,去早市采买食材为晚餐做准备,拎着满登登的竹篮满载而归时,安雪还在熟睡中。 厨房里有一块发面,准备做饼子的,正好家里还有菠菜,安宁娘用菠菜和白砂糖做了一锅双色麻花卷当做早餐,出锅的花卷里面有蔬菜的清香又带着一丝丝的甜味,安雪就着萝卜条和辣白菜吃掉了一个半双色麻花卷后,觉得差不多八分饱的时候便自觉地停口。 将安雪送到吴师傅学堂,安宁娘回来便开始着手做凉皮,期间王娘子过来询问晚餐的菜式以及是否需要帮忙,被安宁娘神气兮兮地拒绝了,就连菜名都故弄玄虚地非得要晚餐才肯告诉她,得不到答案的王娘子在“恐吓”安宁娘要好好表现不许胡闹后,才郁闷地离开。 ps: 一更送到今晚家庭聚餐~二更有可能会晚些~ 第八十三章 “静远,我即刻便能写一封举荐信,以你而今的才华,拿着为师的举荐信去考取太学于你不是难事,你就听为师一劝,今年且去试一试吧。” “恩师,父母在,不远游,如今静远家中只有母亲老仆支撑门庭,且母亲忧思体弱,常年生病,我又怎能为考取功名而弃她于不顾呢。静远这次前来,是听闻恩师身体不适特来看望,今年并没有赶考的打算,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罢了罢了,你且去吧。” “就此别过,请恩师受静远一拜。” 邵仲离扶着胡须望着周静远远去的修长身影,眼里有赞赏,有期盼,有祝福,也有遗憾。 周静远心里并不是一点波澜都没有,只是多年孤寂平淡的守孝生活,已让他锻炼出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 寒窗苦读十余载,周静远不求名利,只愿能光耀门楣,复兴周家。可是,想到家中因这些年连番打击而几乎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周静远心里刚刚冒出的雄心壮志都熄灭成一盏微小却不灭的火苗,藏在了平静入水的眼眸深处。 想到这两日刚刚认识的王牧王师弟,看恩师的意思对他很赏识想收他为弟子,周静远对此人的印象也非常好,学业进取,人品端正,虽是农户人家出身,说话办事却有丘壑,待人温和有礼,谈吐也有光华,同他谈论学问,周静远每每也有所得。 两人算是一见如故,耐不过王牧的热情邀请,周静远在临行前还是受邀到王牧家里一聚。 刚出了恩师家门便见到早已等候在门外的王牧,周静远脸上扬起亲切开怀的笑容,“王牧弟,让你久等了。” 王牧哈哈一笑,迎上前道:“静远兄,你又客气了,现在便跟我家去。” 周静远欣然与王牧也就是王秀才(鱼鱼:不容易啊。都出来快一百章,终于混上个正经八百的名字,恭喜王秀才!)并肩同行。 王牧带周静远进了小院时,安宁娘正在厨房里精心炮制着今日的晚餐。 “小弟家居简陋,让静远兄见笑了。”王秀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让正在低头切菜的安宁娘立即抬起了头,这是今晚的正主到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样的陋室又怎会显得简陋呢。”果真。接下来便是一道温和有磁性的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 温和平稳的语速。悦耳好听的嗓音。还未见面,安宁娘便先给了这位贵客师兄一个加分。 好奇心作祟,想要见见这位比苦情戏的剧本还要夸张的倒霉人长得是何模样,安宁娘悄悄地凑到窗子后面。往外瞧去。 恰巧王牧带着周静远刚刚走到她家窗下,惊鸿一瞥也不过如此,只是侧颜就足以完败从前网上流传的那些所谓古装美男。 这位贵客师兄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走路步伐很稳,每一步不疾不徐,距离不大不小,嘴角还挂着得体和煦的微笑,安宁娘脑子里划过“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般的美好字句。 似有所感,同王牧谈笑风生的周静远微微回首。却只见透过半敞的窗子,一个年轻女子慌乱躲进里面的倩影,浅浅一瞥,只记得女子明亮清澈的眼眸带着些许恶作剧被发现的懊恼和慌乱,好一个灵动生机的女子。周静远不由抿起嘴角。 “糟糕,被发现了。”躲到厨房里侧的安宁娘懊恼地只敲头,完蛋了,自己会不会给这位贵客师兄留下轻佻的印象啊。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安宁娘,你真快把自己害死了。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想到自己在美男心里留下个花痴女的印象,安宁娘就懊恼地只想撞墙。 半晌,心里的激动才渐渐退去,王娘子也走到她窗外,“监工”且询问何时才能开席。安宁娘伸出了三个手指头,爽快的回答:“再给我半个时辰足矣!” “宁娘,是不是厨房里太闷热,你的脸色好红,要不将窗子开大些吧?”王娘子关切的问。安宁娘的脸颊红得像发烧一般,她可不希望安宁娘为自家的事儿忙活的病了,那她会很内疚。 “我没事的,王姐姐,一会儿便好了,你先回去陪客吧。”安宁娘心虚的回答,因为紧张又乱用词语。 “你个家伙,怎的又乱讲话,小心让旁人听了去。对了,这马上快开席,你也甭卖关子,赶紧的将今儿的菜名都告诉我吧。”王娘子嗔怪地瞥了安宁娘一眼。 安宁娘嘿嘿一笑,将六菜一汤一羹的名字都报给了王娘子,光听这菜名,王娘子便满意地直点头,安心地回屋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和忌讳,比如厨娘的厨房就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参观的地方,王娘子很懂规矩并未进厨房。 王秀才家里,周静远抚摸着虎子的头,对王牧赞道:“王牧弟,此子的天分不再你我之下啊。” 王牧自得地畅怀大笑,道:“静远兄如果艳羡,大可赶快成亲,也培养个小静远,同我家虎子一较高低啊。” 遭到调侃的周静远脸上和煦的表情不变,道:“一切随缘吧。”他从儿时便有一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可直到今日,未婚妻还是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妻,此种酸楚,却是不能向外人道也。 夏日午后三点,阳光正好,屋子里的窗子都大敞着,隔壁厨房的香气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让本来并未对这顿餐饭有所期待的周静远,难得地被提起了兴趣。 见周静远越加频繁地将头往窗外食物香气传来的方向转动,王秀才对自己请安宁娘掌勺的安排很是自得,便不再切磋学问,而是闲聊起来:“先生说早年间曾在静远兄的府上,尝过周夫人亲自下厨烹制的餐点,美味无比。因此我这次特意拜托我们院子里厨艺最好的邻居帮忙烹饪了一桌酒菜来招待静远兄,不论好坏,请你品尝一二。” 周静远温和的说:“其实家母并不经常下厨,不过并非静远自夸,厨艺确实是非一般人能比。可今日。仅闻着香味,静远便觉得大有口福,值得期待啊。” “那是,说到宁娘,她的厨艺甭说我们这状元巷,整条元宝街都是首屈一指的。她做的吃食又新颖又美味。宁娘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从字上能看出一个男人的人品,那么从菜上便能看出一个女人的品行。她的品行就跟她做的菜一样,漂亮得很。” “哪有用漂亮来形容一个人的品行的,内人口拙,让静远兄笑话了。” “是呗。我没啥学问。不太会讲话。让你笑话了。”王娘子不好意思的说。 周静远连连摆手称王娘子自谦,说王牧今生有幸才能娶得王娘子这样的贤内助。 王娘子被夸得脸色微红,暗叹相公的师兄端的好相貌,真是让人不敢多看。赶忙转移话题道:“我刚才问了,宁娘今儿做的菜名分别是:孔雀开屏,鱼虾醉荷花,八宝鸡肉卷,清蒸狮子头,百花酿豆腐,牡丹燕菜,雪梨黄豆猪手汤,还有一道羹为银耳莲子薏米羹。” 光听着菜名。周静远的兴致便更高,赞道:“这位娘子端的好心思,光听名字,我便有了食欲。” “那是,王娘子便是靠这手艺养家糊口呢。”毕竟背后谈论女人不宜。王牧很快便将话题转向了他处。 周静远一直笑吟吟的,嘴上同王牧讨论着其他话题,心里却还在咀嚼着“字”与“人品”,“菜”与“品行”这段话。敢说出这句话的女人,真的能如她所言,人如其字,品如其菜么?周静远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吸进一口更加沁鼻的香味儿。 “娘,雪儿娘亲说现在可,可以开席了。”虎子蹬蹬蹬从屋外跑进来,高兴地说。 雪儿,娘亲?原来竟是已为人妻,周静远脸上不自觉划过一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失落。 “算闹!再男神也跳不到俺的碗里来,还是赶紧给男神做菜吧,哎,俺估计也就是能给男神当厨娘的命了。”安宁娘哀叹一声,将多余的心思抛出脑海,继续认真烹饪美食。 说是半个时辰出菜,时间已经很迫切,安宁娘要打起精神赶工了。 首先关窗做百花酿豆腐。因为要用到空间厨房所以不得不热天关窗子。 首先瘦肉末和豆腐混合搅匀,搅得越细越好,加葱姜水、盐、胡椒粉、蛋清、少量花生油,拌匀成可流动状态的糊状,倒在平底的盘子中。 接着便是用胡萝卜切薄片,再切成小菱形,黄瓜取皮,也切成小菱形或小成条状,平铺在豆腐糊上摆出花朵,叶子和花枝造型。 做好造型后用大火蒸上五分钟,放凉后用梅花型模子把图案挖下来,放在另一个有树枝造型的盘中,用生粉加少许糖打芡淋在上面就大功告成。 再做第二道菜之前,安宁娘先扑过去打开窗子,解放快被厨房闷热的空气闷熟的自己。 接着做鱼虾醉荷花。 这道菜安宁娘选择了草鱼和河虾做主食材,豆腐,胡萝卜,青豆为辅料。 还是先做造型准备,安宁娘先将胡萝卜切成片,再稍微改一下刀,成花瓣状,倒入加了少许盐的水中焯一下,捞出过冷水待用。取一些葱白和生姜,拍碎,调成葱姜水。 安宁娘将草鱼肉洗净切成小块,虾洗净去壳去虾绳。鱼和虾分别剁碎成茸,原来这个工序是用料理机打的,手工着实有些费手腕的力气。 安宁娘在剁好鱼茸时,留下少许,跟鸡蛋混合做成蛋挞,中间插上几粒青豆,做个蓬莲造型。 将鱼虾茸调入食盐,料酒,白胡椒粉,淀粉和少许葱姜水,搅拌均匀,再加入捏碎的豆腐,混合均匀。 安宁娘取一片胡萝卜,撒上少许干淀粉,然后铺上鱼虾茸,隔开摆放在盘中成四开花瓣,在每一瓣之间再如此放上一瓣。 把做好的“荷花”和“蓬莲”一起上锅蒸熟。出锅后滴几滴香油,淋上明油以及显得更清亮的芡汁,第二道菜便也完工了。 熟透的虾仁红红的,朦胧地出现在白白的鱼肉里,色彩格外漂亮,安宁娘自己都忍不住点个赞。 接着做牡丹燕菜。 牡丹燕菜的主料是白萝卜,用香菇,火腿,鸡蛋,鱿鱼,冬笋,鸡肉,蟹肉等切丝搭配。白萝卜切成细丝清水浸泡,滚上绿豆淀粉蒸,再放到凉白开里用筷子轻轻拨散开来,此番整治后的白萝卜丝便有了和燕菜即燕窝相似的外形和口感。 安宁娘小心翼翼地将所有配菜切丝理顺,间隔着铺在萝卜丝上,再次放入锅中蒸,让香菇丝火腿丝冬笋丝鸡丝等配料的味道融入萝卜丝中。再倒入刚能浸泡过燕菜三分之二部分的高汤,以及糖白胡椒粉调味。出锅后倒入少许醋。 沿着汤盘――此低汤盘安宁娘友情提供――的边缘,缓缓倒入盘中,让调好味的高汤浸泡着燕菜。最后撒上适量香菜末,便能即可上桌了。 “ok,再做一道孔雀开屏鱼,就能开席了,安宁娘,你行的。”看了下时间,还剩下一刻钟多,安宁娘给自己打气。 孔雀开屏鱼,其实就是清蒸鱼在切刀上做了花样。首先将鳊鱼去头尾,中间脊骨切断,肚皮不断,将切好的鳊鱼和头尾用姜丝,盐,胡椒粉,豉油腌制十分钟, 在此期间,做造型的准备工作,将火腿――又是某位穿越前辈的嗜好,火腿在这个世界也有――和姜片切菱形,准备做孔雀尾巴,青红椒切圈,葱姜切丝备用。 安宁娘将鱼切开的脊骨,顺着自然的方向摆成花型,火腿和姜片插在间隔处。鱼头摆好,鱼尾切段摆在鱼头旁边。开水上锅蒸六分钟,在焖四分钟,出锅后将青红椒均匀地摆在鱼身上,葱姜丝撒在鱼身上。最后在淋上热油。 安宁娘招手唤趴在外面窗沿上眼巴巴往里望的虎子,“虎子,跟你娘说一声,可以开席了。” 虎子高兴地一蹿高,咧嘴大笑:“得令也!” ps: 我是草稿君,此刻的鱼鱼应该正在家庭聚餐ing~火锅么么哒! 第八十四章 第二日,王牧夫妻俩特意郑重其事的过来拜谢安宁娘昨日的“仗义相助”,并且说周静远十分欣赏她的手艺,称赞不绝,说此次前来清风镇谒拜恩师,又结识好友,最后临行前还能品尝到色香味俱全的一餐,无愧称得上是不虚此行。 想到身着月白色长衫的修长身影淡淡的回眸,安宁娘的脸色又泛起了红潮,然后淡下去,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的同时,心里涌起无法言说的惆怅。 今天安雪下学的早,安宁娘便带她上街游玩,都说寓教于乐,安宁娘也不希望安雪学习女红被拘束太狠,失了童真本性。 “雪儿自己选,你一会儿想吃什么,娘亲便买下来做给你吃。”安宁娘牵着安雪的手闲步走在元宝街上。炎夏酷暑,元宝街上行走的人稀稀疏疏,无论是顾客还是摊主都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 “呃,雪儿想吃鱼,上次娘亲做的糖醋鱼片很好吃。”安雪想了想,指着前面不远的一个卖鱼的摊子兴奋的说。 昨日安宁娘不愿重复做同样的食材,便将剩下的鱼肉做了一个糖醋鱼片,不知道自己被“随便打发了”的安雪吃得很开心。 “你倒是会吃。”安宁娘溺爱的刮安雪翘起的小鼻尖,今年雨水稀薄,鱼类的价格比照往年要贵出许多,当然,其他粮食的价格也没少涨。 安宁娘挑了一尾还算精神新鲜的鱼用草绳系着拎回家。安雪跟在身后咽着口水不停的念叨着要喝鲫鱼汤要吃香辣鱼块要吃炸鱼排。 “好好,都依你。”安宁娘带着安雪小心地避开街头大量出现的难民和乞丐。 人心浮躁,街面上总有小偷小摸乃至打架斗殴的事件发生,安宁娘便减少了摆摊子的时长,这段时间都悠闲得很,虽然赚得少些,但是跟城里涌进来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流民相比,她能守着安雪过平安的日子,已然知足。 今日她更是借着吴师傅身体不爽胃口不佳的机会,她主动请缨给吴师傅做了几道清凉爽口的小菜。在吴师傅家里陪安雪呆了一整天。 路过豆腐摊,又买了一块豆腐,看着手里白嫩的豆腐块,安宁娘想起了一个笑话,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便讲给了安雪听。 话说从前有个财主,娶了个媳妇儿,他叫新媳妇儿做盘“鸡刨豆腐”给自己吃。财主就坐在客厅等啊等啊等,等了好半天好半天也没见上菜,正着急哩。只见新媳妇儿慌慌张张端着一盘连泥带土的豆腐朝他跑了过来。财主问:“这是咋回事儿?”新媳妇儿委屈的解释说:“你这道‘鸡刨豆腐’难做死啦!我跑了半道街也没有找着鸡。这还是借来人家个鸭子给刨了刨!” 安雪听得咯咯笑。要求晚上一定要尝尝这道“鸡刨豆腐”。 “那雪儿是想吃鸡爪刨出来的豆腐呢,还是想出鸭爪刨出来的豆腐呢?”走到院门口时,安宁娘正低头逗安雪,不想。突然院门被大力推开,一群人有老有少闹闹哄哄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有位中年妇女还差点胳膊一扫将安雪扫倒。 安宁娘面露愠色将安雪护在怀中躲到一旁,待这些人走光后,才蹲下身仔细检查安雪是否被伤到。安雪身体倒是没损伤,只是受了些惊吓,在安宁娘的安抚下,很快便无事。 确定安雪无碍后,安宁娘这才沉着脸牵着安雪进了院子。 院子里今日的气氛很沉重。王秀才家里传来压抑不住的哭声,是王娘子一直在哭。虎子红着眼睛窝在孙大娘的怀里,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精神。虎子身边做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还算整洁不过带补丁的旧衣裳,红着眼睛局促不安地坐着。表情茫然无助。 “大娘,这是?”安宁娘将东西放进屋,立即走出来不明所以的问。安雪更是已经蹲在虎子身边细声细气地问,可惜虎子只是一边哭一边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孙大娘长叹一声,让安宁娘坐在身旁,将王秀才家里今日发生的事儿一一道来。 总得一句话概言之:王秀才一家三口被“分家”了。此次分家的理由:王秀才不事生产不仅不能给整个家做贡献还天天朝家里伸手要钱,今年为了赶考更是不顾家里死活变本加厉的要钱,家里实在不堪重负,为了大家都能活下去,决定分家单过。 王秀才的爹娘大哥一家以及爷爷奶奶三个弟弟妹妹加上族里的两位年长有威望的老人一个招呼都没打的就组团来刷王秀才一家。王秀才的爹娘打的是苦情牌悲悲切切的说家里招灾活不下去了扮白脸,王秀才的大嫂则是张口闭口数落张秀才一家不事生产不奉养老人扮黑脸,族里的两位长老则是和稀泥的红脸。 最终在敌人强大的战斗力面前,王秀才一家的利益被轰的渣都不剩。躲避了一年,这个家,还是分了。 所谓的分家,其实不如说是将王秀才一家变相地扔了出来。 首先,王秀才的哥哥赡养双亲以及爷爷奶奶――在王秀才爹娘还要遮住最后一点脸面的坚持下,王秀才的大嫂只得郁闷的妥协――,并且要抚养两个“年幼的”弟弟。王秀才九岁的妹妹王莹儿跟王秀才一家过。 再有,财产方面,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王秀才一家和老家所有人的财产都统一分配。由于今年家里遭了灾,银钱都用光了,还欠了不少外债,所以王家现有的银钱便是王秀才一家的六两碎银,这是王娘子为了王秀才赶考路上方便携带特意去街上杂货铺里用铜钱换的,也不知是怎么个分配规则,总之现银方面王秀才一家拿出去了六两银子只分回来相当于二两银子的两贯半铜钱。 老家的祖屋一间也没分到,王家大嫂说家里的老屋破旧的风吹就倒,哪里比得上王秀才现在住的屋子舒适。而田地也是一厘都没分得,王家大嫂说的“在理”,王秀才一家不事生产,将田地给了他们也是荒芜浪费,于是“大方地”用二两银子将本应属于王秀才的田地买了下来。可喜可贺的是:王秀才拿出去的六两银子回来了三分之二。 除此之外,王秀才一家还分到了二袋去年打的粮食。 分家的事儿办的很利落。王秀才颤抖着举着毛笔写了一份分家的契约,王家大嫂不放心又让随自己来的娘家族里识字的堂弟帮忙检查了一遍,最后按上红手印,在族里长老的见证下,不到一天时间便完事。 一切尘埃落定后,王秀才的爹娘一直唉声叹气,愧疚的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小儿子,他们也是没法子了,如果不是眼见着今年地里减产,他们也不会出此下策。可大儿媳妇说得也是。村里多少个老秀才考了一辈子也没成。拖累了家里一辈子。牧儿也老大不小了,他儿时家里条件还可以,送他去上学读书,后来给老大娶妻。给老二娶妻,家里的情况便不大好。他们不是没劝过牧儿,让他别再读书,老老实实地种地,可是牧儿不听啊。眼见的家里的粮食越吃越少,地里今年的粮食是指望不上了,老大媳妇说镇里人赚钱容易,撺掇他们给牧儿去信儿要些银钱,可牧儿却只捎回来一贯钱。哎。 王秀才的大哥蹲在地上捂着头一声不吭,他同二弟的心结似乎应该从二弟进入私塾蒙学的那一年开始,曾经自己也是很想读书识字,不过爹娘却不同意,可是村里的私塾先生不过说了一句二弟聪敏过人。爹娘就欢天喜地的将他送到了私塾去。之后自己累死累活种地养家,弟弟便只需要穿得干干净净的去上学堂。从那时起,心魔便种在了他的心里,被穷苦的生活日日灌溉生根发芽,终于开出了恶果。 年幼的弟弟妹妹围在一起轻声的哭泣,两位弟弟年纪也不小了,已经明晓事理,心里更觉痛苦。 王家的两位族老虽然事先收了王家大嫂的贿赂,可也是第一次见证如此不公的分家,对王秀才一家即便同情也并未开口相帮,心里隐隐的也有些不安,虽然王家大嫂说这世上读书人万万千,真正考上了秀才又有几个的话的确没错,别说远的,近处自己村里隔壁村子好多四五十岁孙子都满地跑还在苦苦的读书考试的人也不再少数。这样的人不仅不能帮助家里乡里,反而是一个家庭的拖累。 王家大嫂的做法虽然无情,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现在虽还不到旱灾最严重时,经历过三十多年前那场严重的旱灾的老人都还记得,为了能活下去,卖儿卖女乃至易子而食都是确确发生过的残忍的事实。 说不准,分了家,对王良――王秀才的名字,对王家大哥那一大家子都是一件好事。虽然看王家大嫂表面上是大赢家,可灾年一旦到来,这么多张口也是一件难事。王良家人口相对简单,说不准反而能活下来。 再说,分家不分情,血脉相连的亲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真有哪一方真真的过不下去,无论是老家还是王良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族里其他有些看不过眼的人也是如此暗暗的自我安慰。他们今日跟随前来,也是平日里总听着王家大嫂讲为王秀才读书家里花费多少多少银钱之类的闲话,觉得王秀才在干旱已初露端倪的时候还想着去赶考,不回家帮忙的作法很不地道。 所谓莫欺少年穷,今天经历了见证了主导了这场无情的分家事件的所有人,说得更明白些,都对王牧能考中举人的事儿不抱希望,也许明天也许后天连吃一口稀饭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儿,还想着去考举人,痴人做梦吧。 而王秀才王牧将分家契约写好后,将毛笔重重地放到充当桌子的长凳上,便坐到默默哭泣的王娘子和受到惊吓一言都不敢发的虎子身旁,从来都带着和煦微笑的嘴角紧紧的抿着,总是精神地扬着的头也沉重的低垂,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握着王娘子的手,青筋紧绷着。 “这哪里是亲人,根本就是仇人,是强盗,是逼人去绝路的仇人,是不给人活路的强盗。”孙大娘愤怒的大骂。“不对,是蝗虫,是走到哪儿都要吞一口的蝗虫。” 王牧老家的人走后,他家屋子里的物件也少了一半。都是被一些手脚不干净爱贪小便宜的族人偷偷摸摸地顺走了。 当时王牧夫妻俩都已经被这场荒唐的分家刺激的悲愤欲绝,寒心彻骨,哪里还顾得上看其他的损失。 “这,这真是……”安宁娘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会有如此短视的一家人,省吃俭用的供出了一个读书人,却在临门一脚之前突然前功尽弃。 安宁娘的表情过于明显,孙大娘一眼便看出了她所想,冷哼下,说:“他们哪里还能想那么多,饭都要吃不上了,什么光耀门楣的想法早就抛到了后脑勺。再说,即便分了家,王秀才仍旧是王家人,就凭孝道这一点,他们就仍能将王秀才一家拿的死死的。他那个大嫂可不是省油的灯,打了一把好算盘哪!” 听到孙大娘对王牧大嫂毫不客气地指责,坐在虎子旁边的小姑娘惧怕地抖索,爹娘走了,大哥大嫂走了,三哥四哥走了,就把她自己扔下了,她好害怕,一直在害怕着,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有精力来理睬她。 安宁娘彻底无语了。同情的瞥向王秀才家,门窗紧闭着,王娘子的哭声也渐渐的歇了。 昨日还谈笑风生精神焕发的王秀才,昨日还其乐融融幸福快乐的一家人,今早还笑意盈盈地一起来感谢她的帮助,不过一日,带给这个家庭的打击和伤害绝对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哎。”孙大娘左手搂着流泪的虎子,右手搂着呆愣的王家幺妹,为王家这场分家闹剧做了总结词。 第八十五章 今日,小院又不平静。 王秀才家里,王娘子趴在床上哭哑了嗓子,像一头绝望而愤怒的母狮子,“他们怎么可以如此,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怎么可以这样,虎子还那么小,是他们的新孙子啊,怎么忍心,你还要去赶考啊,呜呜呜。” 距离王秀才去赶考的日子已经近了,科举考试三年一届,失去了这次机会,王秀才就要再等三年。现在不过是有可能会出现天灾,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竟然就先将自己一家抛弃掉了,真是,怎能不让王娘子心痛心寒。 王牧用胳膊将王娘子从床上扶起,让其靠坐在床边,然后便将自己的头埋在王娘子怀里,冰冷颤抖的手臂环抱住痛哭不止的王娘子,颤抖着说:“娘子,从今以后,天地广阔,唯有你和虎子是我至亲。我必不负你。” 被王秀才搂得有些疼的王娘子没有推开他,将手臂紧紧地抱住埋在自己胸前的头颅,“相公,我们会过的很好,虎子会读书识字,长大了跟你一样考秀才考举人,颖儿我也会好好待她,给她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咱们以后买个大院子,院子前面也跟我上次送衣服去的那家大院一样种上漂亮的花,后院种果树,挖个小水塘,放几条鱼,养肥了我给你和虎子熬鱼汤喝。” 她痛三分,她相公便要足足痛十分,王娘子脸上的泪水横流,可是却已经开始温声安慰怀里颤抖的仿佛孩子一般的男人。 “呜啊啊――”这个男人发出困兽一般的呜咽声。 王娘子自认不是小气的人,却无法原谅公公婆婆一家的做法,更说不出一句为他们开脱的话,只是默默的抱着王秀才。 王娘子一家房门紧闭,安宁娘便将虎子和名叫“王颖儿”的王牧的最小的妹妹都领到自己屋里。有安雪陪着,虎子的情绪好很多,毕竟孩子小,还不太懂分家到底意味着什么。就是王颖儿的神色一直不大好,可安宁娘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这个同样被家人抛弃的小女孩。 安雪懂事乖巧。在安宁娘去厨房做饭的时候,一直围着虎子和王颖儿姐姐,给他们讲安宁娘给自己讲过的有趣的笑话,有几次,王颖儿惴惴不安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看的厨房里的安宁娘颇为欣慰,自己的女儿多么懂事啊!看,都无师自通学会如何安慰别人了。 至于王秀才夫妻俩,在巨大的悲痛过去后,盯着红眼兔子一般的眼睛到安宁娘屋子看了下两个孩子。发现他们同安雪相处融洽。且安宁娘说今天的晚饭带出了他们一家子的份儿后。便感激地离开,回到自己被翻腾的凌乱不堪的屋子,开始默默地收拾起来。 受到王娘子分家事件的影响,安宁娘也没了给雪儿做全鱼宴的念头。将鱼直接炖成了鱼汤,炒了盘地三鲜,想着安雪这么懂事,还是给她做了她期盼的“鸡刨豆腐”。 鸡刨豆腐做法很简单,用白豆腐一块,鸡蛋四个,小嫩葱一把,将豆腐放在碗里,用勺子碾碎。再将小葱切成葱花,将一半的的从化放入锅内,炒出香味,再倒入豆腐渣,翻炒一会儿。将鸡蛋打散成蛋液倒入,继续翻炒,直到蛋液凝结成小颗粒状,再加入剩下的葱花一起翻炒,最后加盐和白胡椒粉提味,便完成了。 王牧夫妻俩那份安宁娘送到了他们屋子里,看两人精神不济的模样,安宁娘便将两个孩子留在自己家用餐。 “虎子,颖儿,你们家里现在乱糟糟的还没收拾好,今天的晚餐就在安婶子家里吃,好不好?”回屋的安宁娘低下头笑着咨询虎子同王颖儿的意见,并且观察他们的反应。 虎子很开心地答应了,王颖儿虽年长几岁,却一直在看虎子的脸色,看他答应,自己才敢怯怯的点头。 餐桌上,两位小食客的胃口都不佳。 “颖儿,尝尝安婶子做的菜,合不合你胃口。”王颖儿刚上桌时连菜都不敢夹,只是摸摸地趴着白饭。看不过眼的安宁娘唯有亲自给她夹菜。 虎子在安宁娘家里蹭饭的时候多,倒是自然大方,还主动照顾自己的小姑姑,用筷子颤巍巍地夹了一大块鱼肉到她的碗里,说:“小姑姑,你尝尝这鱼,鲜着哩,我娘都做不出这味道。” 王颖儿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安雪不解的抬头看自己的娘亲,怎么有人是喜欢低着头吃饭的么? 安宁娘朝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讲话。 安雪调皮的吐吐舌头,表示自己很懂事,才不会做让客人难堪的事情呢。 王颖儿吃得很慢,不是她不饿,而是舍不得,一点豆子也没加的白米饭,只有过年和生病的时候才能吃得到。安婶子还不停地给她夹菜,温柔地鼓励她自己夹菜吃,不要见外。 王颖儿突然就觉得也许分家对自己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反正在老家也是吃不饱,二嫂人还脾气好从来不会像大嫂一样偷偷的打骂自己。 而且,住在镇里,还能吃到鱼肉,豆腐也是白嫩嫩的,好吃的很。家里现在每天吃两顿饭,男人们要下地干活能吃到饼子,她只能同爷爷奶奶喝苦涩难以下咽的野菜粥,里面的米粒都数得清。不知道二嫂家是不是天天也吃大米白饭呢。 王颖儿很知足,她不奢望天天都能吃到菜,只要一天给她吃一碗白米饭她就满足了。 “颖儿,你今年多大了?”安宁娘温柔的问。 “颖儿九岁。”王颖儿怯生生地回答。 安宁娘难以相信眼前看着瘦瘦弱弱身量也就五六岁的模样的王颖儿,今年已经九岁了。诧异的同时更觉疼惜,更殷勤地给王颖儿夹菜,“颖儿,多吃点菜,要多吃菜才能长个子长肉肉。”自从有了安雪这个女儿后,她变得更加心软。 “长个子可以,长肉肉的不要。”安雪拧了下自己婴儿肥的脸颊,说道。 等王娘子将屋子收拾的能够住人来接虎子和王颖儿时,天色已经很晚,吃饱喝足的两人同安雪并排躺在床上,睡着了。 安宁娘着实找不到安慰的语言,只是用力握王娘子冰凉瘦长的手,因为辛苦劳作,这双手很粗糙,心里更加酸楚。 “王姐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不要跟我客气。你的难处,我懂得。” 王娘子知晓安宁娘的身世,也是不为家人所容被去赶出来的苦命人,同病相怜,想开口却无言,,心力憔悴的王娘子只是重重地点头。 见孩子们睡得正熟,不忍心将其叫醒,安宁娘便帮着王娘子一人抱一个将他俩送了回去,值得一提的是:全程虎子睡得非常香,而王颖儿则在王娘子抱她起身的时候便惊醒,小心而惊恐的表情让王娘子看的心头一痛,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罢了,以后自己对她好一些吧。 “颖儿,闭上眼睡吧,嫂子带你回家。” 听到这句话,王颖儿才放心地又闭上了眼睛。 “娘,雪儿永远都不跟你分开。”晚上,安雪搂着安宁娘的脖颈撒娇的说。 安宁娘心里欣慰且熨帖。 夏历六月二十四日,晴,天空偶尔飘来洁白的小云朵。 早上安宁娘给安雪熬了鱼片粥,就着小花卷吃。鱼片粥是用昨日剩下的一块鱼肉做的。将鱼肉稍加腌制后用刀切成薄片,放入煮好的米粥内,烧一开就好了,做法简单有营养,且口感绵滑,味道鲜甜,很适合作为早餐。 安宁娘盛了一小盆,给王秀才家送了去。 王牧受此打击,神色都阴郁不少,至此读书更加刻苦,便是对虎子的要求也严厉的多,虎子跟安雪偷偷抱怨了好几回。 安宁娘在街上摆摊的时候,见到了之前帮自己办理户籍的王主簿,给他调了两份凉皮,自然是不用钱的,顺口询问了下刚搬过来便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邻居袁乙丁的情况。王主簿略带羡慕的告诉她:这些日子下面的旱情渐露苗头,县令老爷也坐不住了公堂,到下面各个乡里去查看地里的灾情了,袁乙丁作为随行人员给跟着去了。 旁边的方氏也听到了王主簿的回答,罕见的没有八卦,面色发沉。 今儿生意一般,可却总遇到熟人或者有熟人相找,安家二哥安武又托人捎来口信,说近日家里活儿忙,短期内是不能来看望她,叮嘱她最近世道不太平,要多储粮少出门,另对她接待金氏和安萍儿的友好行为表示由衷的表扬,希望她再接再厉,如果不忙时,可以主动回桃源乡同家人团聚。 据说包括京城在内的其他大小干旱的地方都展开了不同形式的祈雨祭祀活动。镇上的气氛紧张低沉,即便安武不交代,现在安宁娘也缩短了每日摆摊的时间,早早的便接安雪回家。厨房的地窖里储藏了不少容易保存不易腐败的粮食和蔬菜,现在市面上生意最火爆的便是米面粮油铺子,早早一开市,便被排队等候的人群一抢而空。 第八十六章 七月初,县令老爷带领全镇居民响应朝廷号召,举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全民祈雨祭祀活动,老天爷才算赏赏脸,在当天以及第三天淅淅沥沥地下了两场贵如油的小雨。仅仅打湿土地的表层,根本满足不了农耕的需求。 街面上的气氛更加凝重,来来往往的人都沉着脸匆匆地赶路,即便是熟识的人也只是点头而过,难得露个笑脸,街头巷尾的乞丐流民人数还在增加,据祈雨前回来过一趟的袁乙丁讲,咱们县城因为守着运河,不少村子集资雇车运水,地里的情况还好些,至少保住了几分收成,可有些县镇,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了,这些流民大多也来自那里。 安宁娘干脆歇了生意整日呆在家里,就连冯记酱铺都派人来打招呼说,七月份的香辣酱要暂时停止出货。安宁娘便彻底地赋闲在家。 街面上能买到的食物越来越少,安雪偶尔也会抱怨餐桌上的饭菜单调,不过,看看隔壁秀才娘子家都已经开始喝稀溜溜的米粥面糊糊,安雪便再也不提。 清风镇上,人心惶惶,传闻一些大户人家已经举家撤离。没钱没门路的普通人家只能认命地守在家中,成日成夜地祈祷着龙王爷显灵,降下雨水普救众生灵。 安宁娘还担忧着安家人会不会像王秀才的家人一样不知廉耻地跑来要钱呢,可是颇让她意外的是,没有,绝对没有,安家人仍旧当她是不存在一般,既没有来找她要钱,当然也没有想着灾年来看看她是否安好的打算。 安宁娘守着空间厨房,不担心自己会饿死,她倒是偷偷做了几次活体试验,看看能否将除自己以外的活着的生物带进自己的空间,事实证明:完全行不通。 实验失败的安宁娘唯有每日夜间仔仔细细地将门窗检查不止两遍才敢搂着雪儿安睡。 依靠分家时得到的两袋粮食。王牧一家虽然日子愁云惨淡了些,却还不至于无米下锅,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王牧夫妻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房东家则爆出个大冷门,金氏被查出怀孕两个月,着实乐坏了婆婆孙大娘和准爸爸孙志刚,这个孩子的意外来到驱散了不少院子里的愁云。 至于另外一位邻居袁乙丁,着实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忙人,祭祀祈雨前回来住了一晚,之后就又绝迹于小院了。 就在终于扬眉吐气的金氏不时做作地抱怨现在连吃个水果喝碗鸡蛋糕都不能总满足。抱怨相公因为衙门事忙不能日日陪着自己时。转机出现了。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古人将甘霖放在四喜的头一位不是没有他的道理,甘霖关系着生计大事。得让土地产粮食,人吃饱了肚子,才能有他乡遇老乡的欢喜感,否则即便是老乡千里迢迢投奔到你家来,你望着厨房里见了底的米缸也挤不出笑容来。卖掉粮食才能有钱娶媳妇,粮食打的多,兜里有了余钱才能去上学堂读书识字,然后去靠秀才举人状元当官发财。 整个清风镇,不。应该是整个大夏朝的苦苦期盼苦苦哀求终于收到了回报。七月一十六日,清风镇降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雨。距离上次降雨已经隔了十天,且上次的雨淅淅沥沥的刚淋湿了一层地皮就停了。 清风镇陷入了空前的喜悦当中,不过一些见多识广的老人却面露忧色,大旱之后总有大涝。仿佛应着老人们的经验之谈,这场雨一下就是三四天不停歇。 不过,苍天有情,四天后,这场得之不易的雨水终于停了,大旱解咒了,大涝也没来。今年算不得风调雨顺年,地里的庄稼却也能将将保住一半左右的收成。不用逃荒不用担心没粮可吃,普通百姓们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 在一片普天同庆喜气洋洋的氛围中,王秀才一家都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如果这场干旱再这么下去,不仅王秀才的赶考之行要彻底泡汤,他们一家也即将面临着断粮之危,王娘子是宁愿饿死也绝不会向老家伸手乞讨的。 旱灾危机解除,孙志刚兄弟却依旧忙碌,之前衙门忙得是稳定民众维持治安,现在则是忙着秋后算账,许多想趁着旱灾趁火打劫哄抬物价的商家就是这次行动的主要打击对象。 市面上粮油作物的价格渐渐地稳定,虽然比往年贵上一些,却也还在大家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清风镇又恢复了从前的安定和谐。 安宁娘的吃食摊子也在雨歇后的第三日正式恢复营业。主营产品:肉夹馍,凉皮,卤豆腐。安雪停了半月的女红课也开课了,秀才娘子又接到刷洗的活儿,金氏的大嗓门又开始在小院子响起,呃,其实是一直都未消失过。 大家都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步调。 七月下旬,安宁娘兑现诺言给了王娘子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里面碎银加几串铜钱共十五两银,比之前承诺的还要多出五两。 王娘子也没推辞,爽快地接下了安宁娘的好意,王秀才赶考的日子临近,之前约定好一起同行的同窗今日便约他一同商议出行的日程还未回来。可以说,安宁娘的这十五两银子送的时机刚刚好。 也算经历过大喜大悲的王娘子不改爽利的性子,没说那些扭扭捏捏的感激的空话,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的是机会报答。安宁娘雪中送炭的这份情谊,她记下了。 第二日秀才娘子给安宁娘送去了一张王秀才草拟的借条,说银子最晚一年还清。 待秀才娘子走后,安宁娘看着桌子上的借条,微微一笑。 升米仇斗米恩,这个程度刚刚好。 后来,孙大娘也打算资助王秀才些路费,被王娘子婉拒了。之后王娘子回了趟娘家,又拿回了多少盘缠资助安宁娘便不知晓。 七月二十九日,敞亮的一个大晴天,王牧载负着家人的期望启程去了省城。 送走了王秀才,王娘子精神恍惚患得患失了好几日。才打起了精神,继续做活养家,现在家里不仅多了一张口,还有不小的外债,王秀才将家里的银钱全部拿走了,不开工,家里这一大两小吃饭都成了问题。 王娘子每日仍旧是去收旧衣服回来浆洗缝补,王颖儿有时也帮忙,不过王娘子并不让她多沾手,小姑娘身子薄。怕她累到伤了根本。只是让王颖儿跟着孙大娘家的孙娟绣些花样子拿到街上去卖。换些油盐钱。在二哥家吃得饱穿得暖干的活也轻省,王颖儿的身子渐渐的张开,皮肤也白皙了许多,有了九岁女孩的模样。 安宁娘每日出去摆摊。晚上如果有卖剩下的卤豆腐凉皮,她也不吝啬,给院子里各家都送去一些,天长累月的,就连金氏都看她顺眼许多。 金氏现在嘴刁脾气大,大有将这些年的怨气一扫而空的架势,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底气认定这胎就非是儿子不可,就连大夫都说月份小还摸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不过,总算是抱孙有望。孙大娘也就忍着她了,狡猾的狐狸斗不过聪明有经验的老猎手,更何况还是一个不聪明的笨狐狸,安宁娘暗暗给孙大娘编排了一句内心独白:让你金氏得意嚣张几个月,待我金孙呱呱坠地。看我如何收拾你。 安雪的女红还在有条不紊的学习中,有时候她还会像模像样地纠正王颖儿拿针捏线的姿势,看着很是那么一回事,事实上她自己也不过刚刚开始学习针线罢了。这还是她聪慧,跟她差不多日子进入学堂学习的女孩子有的还在描花样子穿针引线默记各种丝线上挣扎着呢。安雪在这些功课之余,吴师傅已经手把手的教导她一些基本的针法了。 可惜,按照这个学习进度,安宁娘想要用上绣有安雪作品的手帕或者荷包还要等上许久呢。 安宁娘不期盼安雪能成为跟吴师傅一样的刺绣大家,只是觉得作为女孩子总要有一门拿得出手的技艺才能在夫家立足,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便是如此。如果安雪现在还在苏府,到了七岁,夫人就该请古筝啊古琴啊之类的师傅来教授她了。 安宁娘见王颖儿做事手脚麻利有眼力见,踏踏实实的本分孩子,就想着依照她家目前的条件,送她去学习刺绣之类的艺能几乎不可能,如果她愿意,自己可以没事教教她厨艺。 安宁娘跟王娘子提了一嘴,王娘子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回去跟王颖儿一讲,谁知一向听话的王颖儿却卡了壳。虽然她在老家便成日围着灶台打转,但是对烹饪她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小时候调皮,她在厨房里玩,曾经掉进了大锅里,还好锅里的水温还不高,她穿的又多,没出了大事,但是她也算烙下了童年阴影,对厨房怎么也爱不起来。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小姑娘对烹饪没兴趣,勉强让她学习也只能是事倍功半。王娘子也惋惜不已。她很喜欢自己这个不多言不多语的懂事妹妹,真心实意地处处为这个妹妹打算。安宁娘的厨艺在整个状元巷是数得上的出类拔萃,能跟着她学习,以后不说嫁人时有了一门拿出手的手艺,也是多了一个能够生活的营生。 一般手艺人都不会随便将自己的手艺传授给他人,安宁娘主动提出要教导王颖儿是多难得,偏偏失此良机,怎么不让王娘子扼腕不已。 可是看着总在屋子里打转擦桌子箱子扫地不肯闲的王颖儿,懂事的让人心疼,王娘子便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 ps: 鱼鱼打滚求包养~么么哒~~~ 第八十七章 时光如水那个岁月如梭,时间它哗啦啦地流走,一晃安宁娘穿越到这里已经三个月有余,经历有喜有悲,有惊无险,夜深人静未有睡意时,静静回想,却还是开心大过悲伤,知足大过不安。 夏历八月初七,安宁娘收摊比往日早些,她听说南街一家布庄进来了南方的新料子,总是在元宝街附近活动的她,打算去南街逛逛,看看那家布庄的新料子合不合心意,好扯一块布给安雪做条新裙子。 南街的热闹丝毫不逊于北街,街上人流熙攘,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声声不绝。遇到感兴趣的店铺,安宁娘便走进去瞧瞧,闲逛下来,虽然手上未多一物,却也怡然自得。 在一个饭庄的拐角处,聚了一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安宁娘左右无事,将钱袋子捂紧,也凑近了瞧瞧热闹。 “真是作孽啊,哎!” 被团团围住的主人公竟然是一对打算将亲生女儿卖掉的狠心父母和被他们当做商品的女儿连同一名人牙子。那对中年男女跟人贩子是小心地陪着不是,人牙子的脸色冰冷,被卖的小女孩穿着一身褪色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旧衣裳,木然地站在那里,对父母不时戳在身上的手指躲也不躲。脸上有些脏,依稀看五官也称得上秀丽,就是瘦的骇人,单薄的衣裳仿佛挂在她单薄的身上,露在外面的手臂脖颈都是突出的骨头。 早就耳闻南街有一处北街没有的买卖,那便是贩卖人口的市场,就在南街最里面,可是这也不是贩卖人口的街口啊。 安宁娘的疑惑从旁边看了许多的看客的议论中知晓了七七八八。 这个苦命的女孩今年不过十五岁,今年年初嫁到城东同她结娃娃亲的家里,谁知她相公是个病痨,两人成婚不到一个月便去世了。她的夫家也是个狠心的,将她关在屋子里打算将她活活饿死给自己家儿子守节。这个女孩也算命大,在强烈的求生欲下即便是饿的奄奄一息,趁着守卫松懈时也拼命逃了出来。逃回了娘家。 她娘家爹娘亲兄弟也是一窝极品,拿此事同她婆家索要了不少钱财,她那个婆家也是普通人家,受不住勒索,也不再妄想再让她给儿子陪葬的美事,为了拜托吸血鬼亲家,一纸休书解除了同女孩一家的联姻关系。 按说回到娘家的女孩应该是逃出火海安全无忧了吧,谁知后面还有更极品的事情等着她。 她在娘家呆了不过数日,她大哥他同别人赌博发生口角,被打伤了胳膊。她便被爹娘以命硬克亲人的名义给扔了出来。若是如此。这个女孩的命运还不算悲惨到极点。她在家门口哭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家里门开了,滴水未进的她就这么被拖到了南街的人口买卖市场上贩卖。 那看客就要问:我卖你买,你情我愿。为何她的父母又和人牙子起了冲突呢。 原来是人牙子花了二十两银子将她买走,本来是要一起去衙门办手续签卖身契,谁知走到半路遇到认识自己也知晓这个女孩身世的人,人牙子一听,好嘛,这个女孩子不仅瘦的不知道买到手能不能活也就算了,竟然还是个名声不好的。立刻不干了,扯着这个女孩就追上了她的父母,张口便要退货。 女孩父母钱都拿到了手里。自然不肯吐出去,于是两者便在街上纠缠不休。人牙子也不是非退货不可,这个女孩长得还不错,养一养也能卖上个好价钱,可是气不过自己被欺骗。因此便拿乔想降降价。女孩父母好话说尽,将女孩子像牲口一般从头评论到脚的夸赞,无非也是不想将刚进兜里的银子吐出去,吐出去一个铜子他们俩都肉疼。 全程女孩子一直默默的低垂着头,挺直着腰背,一声不吭。安宁娘同情的看着这个苦命的女孩,不知道她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恰巧此时人牙子像挑牲口看牙齿一样,掐住女孩子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脸,大手刚要摸上女孩子的脸,她便疯狂地反抗,用力的将脸转到另一边。人牙子不满意的哼了一声,女孩的母亲立刻瞪起眼一巴掌扇在了女孩瘦的脱相的脸上。 女孩被打的一趔趄,身子向旁退了好几步,仍旧将头低了下去。 不过就在女孩子反抗的一刹那,安宁娘已经看到女孩那双亮的惊人的双眸,里面似乎藏着一团火,还未完全熄灭的不屈的倔强的火焰, “你看看,你看看,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碰都不让碰一下,我呸,摸你我都嫌晦气。”人牙子不乐意的朝女孩的父母嚷嚷:“赶紧把你家闺女领回去吧,钱麻溜还我,就她瘦的跟麻杆似的,还不知道身体有没有其他毛病呢,到我手里也得砸,我做生意可是讲究诚信的,她名声不好,卖到别人家里给别人家招来灾祸,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别别别,你看,咱再商量商量。” “对对对,商量商量。”女孩的父母都长了一张瘦长的刻薄相,此刻苦哈哈的表情看着也引不起旁人的同情。 “丫头瘦归瘦,有一把子好力气,家里的活计都能上手,顶半个多劳力呢。” “就是就是。” “我不是因为自己生下的就乱夸,我这丫头,长得的确不赖,比我老婆子当年还俊上三分,如果不是跟她那死鬼丈夫小时就有婚约,我家前街油铺的老板都想娶她回去做姨娘了呢。” “没错没错,真有此事,真有此事。” 女孩的父母一唱一和,眼风都不瞄一下他们的女儿,只想着如何将兜里的银子全部带回家,家里还有个金贵儿子等着药钱治伤呢。 女孩的被扇的左脸正好侧向安宁娘这个方向,女孩被她父母推搡拉扯间偶尔抬起的头,让安宁娘清楚的看到,左脸已经红肿了一片,上面是明显的五指印。 “哎,这家人我了解的很,定是他们家的那两个宝贝儿子不知道哪儿又惹下祸端,拿好好的女儿作践啊。这卖到好人家也算香荷丫头有福气了。” “行了吧,求人牙子发善心,不如求老天下元宝,香荷丫头若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兴许卖到那个大户人家当奴当婢,她现在这样的身份,你想想人牙子能给她安排什么好去处。” “哎,这孩子命苦啊。” “这父母忒的心狠,也不是那吃不上饭的灾年,怎的就能将好好的闺女卖掉。真不是人。” “不是人啊!” 周围的鄙夷同情的目光和言论都无法动摇香荷父母石头一般寒冷坚硬的心,人牙子一再的摇头,让他俩发了急,香荷娘竟然一把将香荷的领子扯开,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突出的锁骨,就连胸口都露出了一小块。 “姑娘身段好,皮肤白嫩着,我也是当好好的闺女带大的。” “哇啊――”人群一片喧哗。 有那道学家别过头大叹世风日下,也有同情看不过去的大声声讨这对狠毒的父母,间有那眼睛不老实的更是滴溜溜地往香荷被扯开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不怀好意的瞄。 香荷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用手死死地捂住裸露在外的肌肤,蹲在地上呜呜的哭泣。 “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十两银子,这丫头今儿我就领走了。”人牙子撮撮牙花子,懒洋洋的说。 “这……”香荷的父母还有些犹豫。 “二十两,都是现银,香荷,这个丫头,我要了。”安宁娘深吸口气,走出人群,一边走近一边大声说。 刚才趁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香荷这边,她悄悄去个没人的街角,进入空间取出钱袋子放入竹篮里。里面有二十两银子,加上她打算给安雪买布料的一两多碎银,理应是足够了。 不过,这个台词肿么听着有点怪异,感觉不像美人救美,反而像是看上了卖身姑娘的美貌想买回家当暖床丫头的恶霸的台词呢。 安宁娘被自己雷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哪里来的程咬金,哪有别人的买卖谈到一半,你出来横插一杠的做法,懂不懂做买卖的规矩?”人牙子眼见生意要被抢走,恼怒地暴喝。 安宁娘不理会,径直走到痛哭不止的香荷身边,扯下自己为了遮挡艳阳的辐射罩住面颊的丝巾,小心地围在香荷的胸前,挡住别人不怀好意的窥探。 在安宁娘的手碰到香荷的身体的一刹那,香荷的肩膀猛地一颤,在安宁娘柔和善意的举动下,渐渐地又放松,就连哭声都小了许多。只是仍旧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位小娘子,你说的可是真的?”香荷娘小心翼翼的求证。 安宁娘站起身,冷凝着脸,沉声说:“没错,你没听错。银子就在我的篮子里,你现在同我去衙门签契按手印,我直接便将银子付给你。” 香荷娘听完,腰板都直了三分,转过身朝急躁的跺脚的人牙子说:“您看,这位小娘子慧眼,相中了我家丫头,出二十两银子买她,您看,毕竟一开始您是买主,我也不想让您白折腾,要不,您再添点?我就将香荷还是卖给你。” 安宁娘和人牙子听的都要吐血,这个老婆子就是个吸血鬼,竟然玩坐地起价的把戏。 ps: 单位停电一天~刚到家摸到电脑~更新迟了~比亚内~ 第八十八章 人牙子眼珠子转悠了两圈,估量了半晌,决定放弃,伸手要回自己的银钱,不顾香荷爹娘的挽留,转身大步离开。 香荷爹娘眼见人牙子几个大步便没了踪影,生怕这半路杀出来的小娘子也虚晃自己,撒手不要,立即搓手上前,谦卑讨好的问:“这位小娘子,你看,咱们现在就去衙门,把手续办了可好,我这个丫头摸样周正,挺抢手的,万一再出现一位抢买卖的爷……” “行了,我知道了。”安宁娘不愿听香荷爹娘再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低下头,伸出右手,放到香荷眼前,温柔的说:“香荷,跟我回家吧。” 香荷低低的哽咽,颤巍巍地将枯瘦如柴的右手放到安宁娘的手上。 安宁娘搀扶着虚弱的走路都浮漂的香荷先是就近找了个粥摊,让香荷喝了一碗鸡丝青菜粥,香荷颤巍巍地端起粥,大粒大粒的泪珠落到了粥里,香荷大口大口地将混着自己的泪水的肉粥喝了下去。怕香荷饿狠了,一次吃太多伤胃受不了,去衙门的路上安宁娘又买了两个素馅包子给她备着。 安宁娘扶着有了些微力气的香荷跟随着香荷爹娘来到衙门,正好碰到了刚在外面办完公事灰尘扑扑地赶回衙门的袁乙丁,两人站在衙门口寒暄了几句,香荷爹娘看得眼睛发直发愣,看着安宁娘穿戴着一般,没想到还认识衙门口的人,再看看英气勃勃的袁乙丁腰间别着的大刀,两人的眼更晕了。 因为县令老爷派衙役来寻袁乙丁问话,他便抓了个衙役让他陪着安宁娘一行人去办理相应手续,安宁娘说给袁乙丁做几道好菜来感谢他,袁乙丁笑得浓眉大眼都眯起来,连说不可反悔。 所谓衙门有人好办事,不到半个时辰,香荷的卖身契便办好,香荷爹娘一点滑头也不敢耍。乖乖在安宁娘的要求下在香荷的终身卖身契上按了手印,从今以后香荷的生死便同他俩一分关系也没有。 所有的手续办完,安宁娘塞给一直陪着自己的衙役半贯钱。衙役嬉皮笑脸地道了一声“谢姑娘赏”后,不顾安宁娘囧得直往头上的白花摸,转身面对香荷爹娘便没了好脸色,硬是从他俩身上讹去了一两银子才放他俩出了衙门。 直到走出衙门,同香荷爹娘分走两边,香荷都没再抬头看她爹娘一眼。 “香荷,现在我带你回家。不过有些话我要先跟你讲清楚,我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没官没财。我就是一个带着女儿独自生活的寡妇。我还得每日早出晚归的摆个吃食摊子赚钱养家。因此。你到了我们家,我不会对你随意打骂,但你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劳作,靠自己的双手劳动来养活自己。”安宁娘扶着香荷走得很慢。为了让香荷能了解她目前的处境,她说的语速也很慢。 香荷慢慢地吃手里的素包子,默默地听。 “恩,香荷明白。你的恩情香荷这辈子都报答不完。”香荷的身子太虚弱,说短短的一句话都要喘息。 “我救你算是同病相怜,曾经我也遭遇过同你一样被亲人贩卖的命运,现在我摆脱了这样的命运,所以我想也给你一个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安宁娘感触良多。 “嗯。”香荷哽咽的应。 “你身子太弱,我先带你去医馆检查下身子……” “夫人。香荷没病,真的,香荷只是……饿的没力气。”香荷连忙解释。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带你去医馆让大夫给你开几副调养身子的汤药。你年纪还小,身子伤得狠了,落下病因,是一辈子的事儿。”安宁娘轻声安抚香荷变得激动的情绪。现在的香荷情绪很不稳定,她不想刺激她。因此没有说即便查出她被折腾出什么胃病之类的,自己也会尽力去医治,不会抛弃她的。 “谢谢夫人,香荷感激夫人的救命之恩,以后做牛做马,好好服侍您,只要夫人不嫌弃,香荷一辈子服侍你。” “傻孩子,人的一辈子长着呢,不要随便就给自己的一生下结论。” 到了医馆,坐堂大夫一番把脉检查,香荷身子底子不错,这般折腾也就是营养失调,没出大毛病。坐堂大夫开了一副补气补血的方子让安宁娘抓回去给香荷熬了喝,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多吃些补气补血的食物就行。 拿着方子让学徒抓了药,安宁娘一手拎着药包,一手扶着香荷慢慢往家走。 “我的名字是安宁娘,比你年长六岁,有个女儿叫安雪,今年六岁,我九岁的时候被家人卖了,不过现在我已经是自由身了。” “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第三位成员,家里的情况我先跟你说一下,咱家虽然还不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不过却也不算富裕,目前我在状元巷租了一间屋子居住,今日你见到的袁捕快是房东的干儿子。” “我每日做些吃食到街面上卖,还能维持日常开销,多你一张口,也是养得起的。不过我希望你做一个对这个家有益处的人,如果你喜欢厨艺,我可以教你,你可以在厨房帮忙。否则,家里的杂事便要交给你。” 边走边说,香荷只是默默的听,心里渐渐的安定下来,苦她不怕,从小她便是苦过来的,她怕的是所遇非人。现在看来,苍天有眼,自己真的是遇到贵人了。 安宁娘买了个丫头回来的消息在小院里引起了不小的涟漪,不过除了没眼色的金氏外,大家都只是在背后议论,没人当面去非议安宁娘打脸充胖子的荒唐行为。 金氏倒是没讥讽安宁娘穷人作死的行为,反而在婆婆相公耳边念叨:安宁娘看来在夫家没少攒私房银子,要不就是她的吃食摊子赚钱的很,要不然怎么能出手这么大方。 秀才娘子因安宁娘主动借钱给自家的行为,觉得安宁娘算是这个院子里自己最贴心的的人,找安宁娘直言不讳地谈论一番,可听到安宁娘道明事情的原委,也不禁对香荷的凄惨身世流下同情泪。更加叹息安宁娘心善心软,想着自己要尽快赚钱将钱还上,不要让安宁娘为难。 倒是这些都是后话不提,且说香荷来到这个家的第一日,因为身量差不多,安宁娘给香荷找了自己的一件旧衣裳,香荷穿着大了些微,却也勉强能穿。 打水洗脸,收拾干净后,站在安宁娘面前的女孩除了瘦的吓人,五官周正,态度谦和,一看便是位好姑娘。只是绞在一起的手指透露出她的局促不安。 安宁娘抿了一口清水,然后慢悠悠地开口,“有些话在回家的路上我已经跟你讲过,不过这里我还是再复述一次。我将你带回来,一是为了咱俩曾经相同的境遇,二是我觉得你是个自强自尊的好孩子,还没有为生命为生活放弃尊严,我喜欢你这一点。” “咱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并不富裕,说实话,二十两银子已经是这个家目前能拿出的所有积蓄的一半。我告诉你这点不是为了让你对我感激涕零,我是想告诉你:没有人是你的救世主,你想活着,想有尊严的活着,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我用二十两买你一个重生的机会,你要把握住。” “虽然今日我出手买下你,不代表你的一辈子就非得跟我绑在一起。如果你觉得这个家不是你期望中,我这里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有更高的追求,去那大户大院去当差,也可以。你在我家干活,我供吃供住,每年给你做春夏秋冬四套应季衣服,每个月还给你一贯钱的工钱,也就三两年你便能赎身离开。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止。” 听到这儿,香荷立即跪下,仰起头,表情诚挚坚定,哑着嗓子说:“香荷不离开你,夫人,你别赶香荷走,香荷一辈子都跟着你,哪儿都不去。香荷不怕苦不怕累,香荷你给打水烧柴洗衣做饭,你不要丢下我。我知道,夫人家里不缺奴婢,夫人心善,花费银钱救下我。今日如果没有夫人,我就打算一头撞死在街口的石狮子上,也不让我爹娘将我卖到那些脏地方去。夫人,求求你,你就留下香荷吧,你是好人,香荷不要月钱不要新衣裳,香荷就想跟着你。哪儿也不去。”香荷抱着安宁娘的腿,痛哭不止。 安宁娘欣慰的抚摸香荷哭得颤抖不已的肩膀。她也不愿说这些重话,但是不问明香荷内心的真实想法,她既不愿做好心的不到好报的东郭夫人,也不愿做那好心办坏事的圣母玛利苏。 此番试探下来,安宁娘看出香荷是个懂礼节,知进退,有刚有柔,知恩图报的好姑娘。自己这二十两银子没白花。 “香荷,那从今后,你便是我们家的第三位成员,以后我们同舟共济,彼此扶持,咱们都是苦命人,只要你真心诚意地对待我,对待这个家,我也会以诚心对你,定不会让你再受从前那般的苦。所以呢,以后的日子就多多指教了。”安宁娘扶起哭得无力的香荷,为缓解气氛,说完最后一句话还俏皮地朝香荷扎了眨眼。 香荷没想到夫人有这么调皮的一面,竟怔住,连哭都忘记了。 香荷傻呆呆的表情将安宁娘逗得哈哈大笑。 ps: 最近加班到心情糟糕透顶~白天没精神~晚上睡不好~ 昨天洗衣服将手指抠破块小皮~出点血~自己竟然就掉了两个金疙瘩~ 加班到快成干鱼的鱼鱼打滚求票票~ 第八十九章 出手救人这件事安宁娘做得无悔,只是在如何安置香荷的问题上有些犯了难。 原主的安宁娘也是有使唤丫头的经验,可是换了芯子的安宁娘,着实不会做剥削阶级。从前看的宅斗文里女主霸王之气一放,三言两语便能收下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的手段她着实是倾佩到无法模仿,只能希望自己实话实说真心相待,将香荷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以后时机成熟,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嫁出去也算对得起两人相识一场。 “夫人…..”香荷一开口,安宁娘便发出不赞同的“嗯”的疑问声。“我才二十一岁,夫人夫人的都把我叫老了,以后你还是称呼我为姐姐吧,你也不要奴婢奴婢的叫着,总自己贬低自己,时间久了,便也真认命地当奴才了。我救你可不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奴才,我想看到的是一个自强自立的好姑娘。” 香荷犹犹豫豫的小心开口:“夫,姐姐,奴,呃,我想求您一件事,还望姐姐应允。” “你且说来听听。” “香荷同父母之间的十五年的牵绊已经用二十两银子了结清楚,香荷的生身之恩已经被他们将我一次又一次的卖掉中消耗殆尽,以后的日子我都是夫,姐姐家的人,我不愿再同从前的家有一丝一毫的关联,请姐姐赐予我一个新的名字吧。”香荷眼底的泪水已经干涸,闪烁的只有果断和决绝。 “好。”安宁娘忍不住叫好,香荷的这份果断和勇气她十分佩服,“就让香荷这个名字跟你的过去一同退场,用一个新名字开启你新的人生。这个新名字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安宁娘心里有些拙计,自己哪里会给人起名字呀喂,满脑子转来转去都是艳红翠绿小强小明这些不靠谱的名字。 “但凭姐姐做主。”香荷低眉顺目道。 安宁娘的眼神瞄到窗外,正巧刚才飞来一朵过雨云,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蒙蒙细雨。“玉,梅雨,这个名字好听。不过‘梅’跟‘倒霉’的‘霉’是同个音,不好不好。有了,谷雨,谷雨这个名字叫着好听,寓意也好。” “谷雨,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六个节气,有‘雨生百谷’的说法,代表着冬天的寒冷彻底结束,大地回春,地里的粮食茁壮成长。谷雨就是一年耕作的开始。代表着希望和新生。你觉得这个名字怎样?”安宁娘兴奋的转过头来询问香荷的意见。 香荷立刻身子半蹲。两手交叉行了个福礼。看着还挺像回事儿。“谷雨谢姐姐赐名。” 安宁娘见她行礼的姿势还算标准,好奇的问:“咦?你这是跟谁学的?” “谷雨从前给镇上城南钱家打过几月零工,跟钱府里的下人们学的。”香荷,哦不。谷雨从前在家常常要打些零工来赚取家用。 安宁娘只是惊诧一下,也没深究,“这时辰也可以将雪儿接回来了,你也早点见见咱家的宝贝疙瘩。今天咱家添丁进口是喜事,等接她回来,我下厨做几道好菜咱们一家三口庆祝庆祝。” “嗯。”谷雨低眉顺目的应。虽然安宁娘真诚地将她当姐妹,可是她却不能真就失了分寸。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她是被安宁娘以二十两银子买回家的。这是不争的事实。像她这样的身份,能有如此好的归宿已经是托了前世修来的福气。谷雨且惜福,且感恩。 小姑娘爱热闹,安雪对家庭的新成员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兴趣,小麻雀一般围着谷雨打转。不停的问东问西。 直到安宁娘将今天丰盛的晚餐都摆上了桌子,安雪才在安宁娘不赞同的眼神下乖巧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等着开饭。 因安宁娘不让谷雨进厨房帮忙,只让她陪着安雪玩耍,谷雨一开始很惶恐,后来渐渐地发觉安宁娘是真心喜欢独自在厨房里,才终于安心,以后除非是安宁娘让她进厨房,其他时间她都不会贸然进入。 至于哄安雪小姐,在安宁娘看来是头疼的大事,到了谷雨手里,却简单的很。她下面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对于带小孩这样的活儿她驾轻就熟。 安宁娘不时侧耳聆听里屋的动静,确定谷雨短短的时间内就俘获了安雪的心,逗得安雪“谷雨姐姐谷雨姐姐”(*^__^*)嘻嘻哈哈唤个不停。心里又是高兴又有些吃味,没想到安雪这么快就沦陷,真是个立场不坚定不忠诚的小叛徒。 为了好好招待家里的新进成员,安宁娘特意从空间厨房里买了一个大菠萝,做一道特别的菠萝鸡炒饭。 除了菠萝,这道炒饭还需要准备鸡肉,鸡蛋,米饭,虾仁,玉米,青豆和胡萝卜等食材。首先将菠萝肉挖出,切成小块,泡上盐水待用,将鸡肉切丁与胡萝卜青豆玉米虾仁焯水待用。起油锅,将捞好的米饭下锅翻炒至松散酥软,倒入鸡蛋炒匀,再倒入炒好的鸡肉胡萝卜青豆玉米虾仁炒匀,最后加入菠萝块炒,起锅前,只要加一点盐来调味即可。 安宁娘将炒好的饭盛出放入切成四瓣的菠萝皮内,菠萝鸡炒饭就做好了。 安宁娘先尝尝味道,嗯,自我感觉不错,一会儿就看食客们的反应了。 就在安宁娘在厨房里大展厨艺的时间里,安雪已经彻底喜欢上了亲切温柔的谷雨。吃饭都让谷雨坐在自己身边。“谷雨姐姐,坐我这儿。” 谷雨站在原地很为难,哪有跟主子同桌吃饭的奴婢,因此,不论安雪如何拽她的衣袖,她都只是浅笑着摇头,不肯向前走一步。 “雪儿让你坐你便坐,咱家就这么两个人,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安宁娘见谷雨如此固执,心里赞赏她知分寸,开口解围说。 “谢姐姐,谢小姐。”谷雨听话的坐下。盯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忍不住去回想:家里这样丰盛的菜肴也不是没有过,可是,自己同妹妹却是几乎吃不到的。此刻,谷雨的心情说不难过是假的。嘴上说得再决绝,内心建设的再强大,她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女孩子。对家人的感情不是说割舍便能一下子彻底割舍干净的。 五花肉烧土豆,香菇烧冬瓜,糖醋里脊,凉拌黄花菜,薏米红豆汤,四菜一汤,饭也不是普通的大米白饭,而是菠萝鸡炒饭。 安宁娘先给谷雨盛了碗薏米红豆汤。“你先喝点汤。它是清热解暑。健脾祛湿的,我特意做的清淡些,怕你肠胃受不了。” 安雪也乖巧地加了一块里脊肉放到谷雨的碗里:“谷雨姐姐,你要多吃饭。多吃肉,不挑食,这样身体才能棒棒的,不生病。” 安雪刚才听到了安宁娘说要给谷雨熬药,问缘由,安宁娘告诉她谷雨姐姐挑食不好好吃饭所以才会瘦的生病。 谷雨感动的湿润了眼眶,抿了一口汤,又大口将里脊肉咽下,哽咽着说:“嗯。好吃。谷雨以后好好吃饭,不会生病,不会让雪儿小姐担心。” “这才是乖孩子嘛。”安雪伸手勉强够到谷雨的发丝,人小鬼大的说。 “谷雨,你怎么在流泪?娘今天做的菜里没有放辣椒哦。”安雪见到谷雨的脸上缓缓淌下一行泪。疑惑不解的问。 “因为你谷雨姐姐在后悔啊,后悔她当初不听话,挑食所以才会生病。”安宁娘将一块香菇夹进安雪的碗里,安雪的脸立刻抽抽起来,苦大仇深地盯着碗里的香菇。 蘑菇神马的最讨厌吃了,可是,自己不想生病,喝药药很苦的。而且太瘦又不好看,犹豫再三,安雪终于勇敢地夹起香菇,以慷慨赴义的气势将香菇放入口中,快速咀嚼了几下就咽进肚。 “谷雨你尝尝这个菠萝鸡炒饭,这个我第一次做,不知道成功不,你们给我评价评价。”安宁娘将四分之一的菠萝皮盛装的炒饭小心地放到谷雨身前。 谷雨紧张地站起身,双手接过菠萝鸡炒饭。安雪已经美美地开动了。 菠萝虽然她没吃过,可是却听过她昂贵的身价,半贯钱一个。自己的身价也就能买来五十个而已。 难道夫人看着外表简单朴素,其实是财不露白。 谷雨小盆友你想多了,这个菠萝根本就是空间厨房出品,一文钱一个。安宁娘可舍不得花半贯钱的贵族价买一个从前常吃的平民水果,心理落差就受不了好伐。 晚饭后,安宁娘便要去给谷雨煎药,草药她已经用水浸泡了一个多时辰,谷雨手脚麻利地收拾完桌子碗筷,立即接手了过来,安宁娘着实不愿闻中药浓重的味道,便回屋里歪一会儿。 就寝前,床位问题又让安宁娘头疼一番。整个屋子只有一张四柱架子床,住两个人绰绰有余,三个人嘛,在闷热的夏季晚上,皮肤贴着便是一层汗,着实有些难过。 谷雨表示她在地上打地铺就行。安宁娘却不同意。她做不出让病号睡地下的事情。强拉着惶恐不安的谷雨上了床,(这句话哪里有些不对?)说明日就去木匠那里打一张单人床,今日暂且就对付一宿吧。 谷雨一再表示她睡厨房也可以的,她在家时偶尔就会睡厨房。将厨房里的柴火堆扒拉扒拉睡着也挺舒服。 安宁娘听得一脸黑线,直接将谷雨拖上了床,(为什么这句话听着更有点不对了呢?)用命令的语气让她乖乖躺好,别再挣扎,(这句话的走向更加诡异了有木有)好好休息。 谷雨唯有忐忑的躺好,安宁娘睡在最外面,中间是安雪,她靠着墙,一晚上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直到天亮。 第九十章 谷雨昨晚睡得并不踏实,不是因为恐惧和不安,脑子里萦绕的全部都是未知和幸福。她知道自己遇到了好人家,本就是从小吃苦耐劳勤快本分的孩子,存着感恩的心,做事更加勤奋。 第二日谷雨早早的在安宁娘和安雪醒来之前便悄然起身,先是用清水掸湿地面,用扫帚将屋前和屋里的角角落落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又挑水将厨房里的水缸灌满。 因昨日安宁娘交代过厨房里的物什不可以随意摆弄,因此她便打消了做早餐的主意,打完水就离开厨房,还将厨房门仔细的合上,然后便将安宁娘放在床脚下的脏衣服用木盆装着端到院子里去洗。 到底是穷人家孩子命硬,仗着从小就过惯了苦累日子,被折磨了这些日子,只不过好吃好喝的休息了一晚,今天身上便生出不少力气,可到底还是虚弱,从前举手做得的些事,现在轻省了许多,身上仍然发了不少汗。 谷雨一边抱怨着自己身子不顶事,一边认真地搓洗衣物。 安宁娘遵循着体内的生物钟如平常一般五点多些起床,竟然发现屋子里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屋子外面传来哗哗水声,将窗子推开一小条缝,往外一看,竟然是谷雨坐在小木凳上背对着自己洗衣服呢。 小姑娘呦喂,你现在还是个身体虚弱的病人好伐,本来雇佣未成年人安宁娘都已心有不安,你拖着副晃悠悠的纸片身子还忙里忙外的,这不是让安宁娘看着更难受么。 这不,还未等安宁娘开口制止,院子里就有“看不过眼”的“善心人士”开始为谷雨打抱不平,给安宁娘上眼药。 “哎呦我说,这安宁娘看着面善心甜,做事忒狠心,你个小丫头昨儿刚来到她家,今儿她就这么拼命使唤你啊。丫头。昨晚的汤药子是给你熬得吧,啧啧啧,还在喝汤药怎么能将手泡在这么凉的井水里呢,会落下病根的啊。不是我说,安宁娘也太狠心了吧,这么小的孩子,比自己家孩子也大不了几岁,就这么使唤你。真是黑心啊!” 金氏倚在自家门框上挺着并不明显的肚子,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义愤填膺”的鼓动着谷雨对安宁娘产生不满。似乎忘记了昨天是谁在家人面前嘟囔这安宁娘也是个傻的,不过过日子也就算了。买了个奴婢回来还是个病秧子。还花钱给她买药治病。真真是个不会算计有钱没地花儿的主儿。 金氏一边说闲话,一边还不忘了指使自己小姑子孙娟,“娟儿,给我卧个鸡蛋糕吧。卧两个,嫂子自己吃一个,另外一个是给你嫂子肚子里的孙家金孙的。” 孙娟好脾气地应下,自从金氏怀了孩子,家里的活儿便一根手指头都不动,洗衣做饭收拾屋子都是孙娟在做。 金氏侧着耳朵往屋里听,待听到孙娟打鸡蛋的声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将心思放到了谷雨身上。 “丫头啊。不是嫂子我多嘴,女孩子的身子可娇贵着哩,何况你还是病着,你得跟你家主子说,虽说你是她花钱买回来的。但是也是一条人命,可不能随便让她践踏着玩。” 谷雨垂下眼帘,手上搓衣服的动作没停,不卑不亢的回道:“多谢这位嫂子关心,姐姐心善宽厚,对奴婢如同亲生姐妹,可人得知本分,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奴婢,做这些活儿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不能姐姐对我越加好,我便愈加张狂的道理。人都得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身份该做什么样的事儿,该说什么样的话,什么事儿能管,什么事儿不归自己管,心里都得有个数,这位嫂子,你说是吗?” 金氏也不知听没听懂梅雨的弦外之音,扁扁嘴,挺了挺还未显怀的肚子,慢慢地回身往屋里走,相公说早晨的阳光和空气对胎儿好,因此金氏即便再懒惰也要每日这个点儿爬起来晒会儿。 孙娟端着洗脸盆往外走,是要去倒洗脸水。 许是身子闲得发慌,金氏的嘴愈发的碎,什么事都想说一嘴,“娟儿,这水到院里就行,每日都要往院外倒,累也不累。” 小院本就不大,大家几乎都将脏水倒到院门外,只有这金氏自恃身娇肉贵,不肯多走这几步路。 孙娟仍旧好脾气地说:“嫂子,我不累,你双身子沉,进屋歪一会儿,早饭马上就好。” 孙娟一回身正好看到谷雨朝金氏的背影吐舌头,不过她只是朝被抓包的谷雨莞尔一笑,并未戳穿。 谷雨微微一笑,自己的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还要你来嚼舌头。昨日晚饭时安宁娘已经将院子里大致的人口情况都简单的讲给了她听。虽然安宁娘子只是厚道的说金氏“爱聊天,尤其八卦”,她还听不出来金氏是个什么货色么。哼,今日这顿排头纯属她自找。 谷雨五官偏柔弱,偏有一对英气的剑眉,增添了几分硬气,跟她的性格一样,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如果不厉害一点,如果护的住下面的一个妹妹,早让她那狠心的爹娘哥哥们卖了去换酒钱赌本了。 免费看了一场大戏的安宁娘在戏终人散后,才换上家常衣服,走出门,谷雨听到脚步声,转身对其笑着说,“姐姐,早。” “早。谷雨,你什么时辰起的?手里的衣服赶快放下吧,你还喝着汤药呢,受不得凉。”安宁娘说着便要扶她起来。 谷雨用胳膊推开安宁娘的双手,道“姐姐,我也刚起一会儿,谷雨没那般娇贵,这些活儿都是常年做的,现在又是夏天,水也不凉。姐姐还是进屋吧,我再换遍水就完事了。” “你这个孩子……”安宁娘仍旧觉得不妥。 谷雨呵呵笑着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模样,竟然无师自通懂得转移话题的谈话技巧,“姐姐,我在家习惯差两刻到卯时起床,没打扰你和雪儿小姐吧?” 安宁娘摇头表示没妨碍,谷雨的动作很轻,她和雪儿都没察觉。不过,差两刻到卯时,那不是才清晨四点多么。妹子啊。你好歹有点作为病人的自觉好伐。 谷雨有木有作为病人的自觉有待商榷,可她有作为奴婢的自觉却是板上钉钉的,“姐姐,你还没洗漱吧,我去给你打水洗脸。你是要用温水还是凉水?” 这次是安宁娘将要起身的谷雨按住,“你别忙了,我自己简单拾掇下就行。” 安宁娘到底拗不过谷雨,到底让她端了洗脸水,不过待谷雨有亲手伺候她洗漱的意思时,安宁娘坚定拒绝。自己用手指试了下水温。谷雨用的厨房里的存水。摸着温乎,不算凉,便打发谷雨该干嘛干嘛,她自己来就得。身边有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她也洗不舒坦。 安宁娘洗漱完毕便开始做早点,昨天的鱼汤还有剩,安宁娘用鱼汤,南瓜,青豆和玉米粒做了一个鱼汤疙瘩。简单营养好消化,很适合做给孩子和身体虚弱的人喝。 甭问安宁娘为何最后还是让谷雨将剩下的衣服洗完,即便是水温不凉,让一个生病的人干活不是不是太残忍。亲。这可不是琼瑶奶奶的言情小说里,也不是什么圣母玛丽苏的世界。 安宁娘所处的是一个阶级等级分明的夏朝,所谓入乡随俗,她如果开口人人平等闭口姐妹情深的,轻则让谷雨不知如何自处。严重些谷雨还会以为自己是个脑袋有病的,满口说胡话。 并且,自己这个剥削阶级当得也名不副实好伐,自己还在要为了维持生活而工作,谷雨作为这个家庭的一员,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不算一件太过分的要求吧。 其实,安宁娘醒来时,谷雨的大木盆里就剩下两件过一遍水就完事的衣服了,要不然即便做足各种心理建设安宁娘也不会让谷雨继续做下去的。 至于梅雨的病,说白了就是饿得很了,至于忧思过度之类的情绪倒是很淡,估计是早就被自己那对狠心如狼的父母伤透了心,对他们早已经失望到不抱期望,因此,心上受的伤反而没有安宁娘想得那般严重。 安宁娘将早餐摆到桌子上时,谷雨正伺候着安雪洗脸,动作娴熟自然,看来虽然没经过什么正规的奴仆上岗资格培训课程,不过在照顾孩子方面,的确很上手。 简单的吃过早餐,安宁娘便牵着安雪去吴师傅家,谷雨挽着安宁娘平日挽着的竹篮子,跟在身后。 将安雪送到女红学堂,安宁娘便带着谷雨先去早市卖菜,昨儿为了谷雨的事儿,她卤味一点也没做,今日要买些新鲜的猪肉和豆腐回去。 “买完肉,咱们便去找个木匠铺子,将你睡床的问题尽早解决了。”安宁娘边走边说,谷雨规矩的跟在身后,轻声“恩”了声。 路上遇到熟人熟客,安宁娘都礼貌地停下打招呼,有那心直口快或者事先知晓却又装作初次发现而问到梅雨的身份问题的人,安宁娘都一一的坦然回应,“这是我家的婢女,梅雨。” 安宁娘如此回答,彻底坐实了梅雨的奴籍,她如此做也是考虑再三,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梅雨跟着自己日子久了,难免不会察觉一二。而她的卖身契一日在自己手里,她即便有了那不好的念头,却也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虽说安宁娘如此安慰自己,可是将一个好好的姑娘自由民变成了奴籍,第一次做人口买卖的安宁娘心里还是有些微不安。 倒是梅雨,对别人打量的目光不躲闪,稳稳地跟在安宁娘身后。对她来说,奴籍也好,这也是她最好的结果了。多少比她身世还悲惨的女孩子不都淹没在了那些见不得人的脏地方,甭说活的浑浑噩噩,即便是死,都无法干干净净的去。 第九十一章 人市的事儿让安宁娘对南街有了心理阴影,虽然听说最好的木匠铺子在南街,可她还是拔腿便往走熟了的北街找,元宝街长着哩,她还是很有信心能寻到合心意的木匠的。 元宝街上一共有三家木匠铺子,每家铺子里都摆满了各种木制家具和生活用具,安宁娘发觉每一家的木匠师傅都有自己的风格,不过手艺看着都不错,大致上的价格相差的也不多。 最终安宁娘同谷雨商量下,选择了一位姓孙的木匠师傅,相中了他家的花梨木罗汉床,,花梨木纹理漂亮且耐用,更难得价位也不算太贵,一般普通人家都选择用花梨木打家具。这罗汉床白日里可能当做沙发,晚上便是谷雨的睡床,一床二用,摆在空间有限的里屋也不显太过拥挤。店铺里有成品家具可以直接买回家,安宁娘在心里测量了半天,还是拿不准尺寸,因此还是决定订做。 挑好了样子,安宁娘便询问价格,孙师傅说造价要等他量好尺寸算好料后才知道,于是安宁娘便带着孙师傅以及他的小学徒来到家中。 孙师傅测量完里屋的尺寸后,微微皱眉,对安宁娘直言道:“安娘子,这床,怕要做的比我店里那张尺寸小一些。你看可否?” “长短要差多少?”安宁娘早就知道罗汉床到自己家必然要缩水。 孙师傅心里默算了下,便报出了几个尺寸数字,安宁娘在脑袋里急速换算,孙师傅店里的罗汉床大约尺寸是100*200*48,而缩水后的罗汉床大约尺寸则是80*180*45。只谷雨一人,足够用矣。 安宁娘点头,说道:“可以,就按照孙师傅报的尺寸做,这张床做下来要多少银钱,我什么时候能用上?” 孙师傅略略思索半晌。道:“这张花梨木罗汉床,连手工木料全部下来要六两银子,比我店里那张要少二两银。” 安宁娘不露痕迹地将头转向谷雨,谷雨轻微地朝她点点头,表示这个价格没有虚报。安宁娘也不含糊,伸出五根白葱儿似的手指头放在眼前,微微一笑,“五两银子,您看怎样?” 孙师傅立即皱起眉,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安宁娘这个价格可是做不下来啊。你若是坚持这个数儿,只能另请高明了,不过不是我孙某夸言,漫清风镇你去寻。也找不到我给这般低的价格了。” 安宁娘也不恼,也不急,慢悠悠地继续砍价:“孙师傅,一事不烦二主,我再添三百个钱。” 孙师傅还是摇头,不肯松口,做床是精细活,不是几根木头拼接在一块儿就完事,精雕细琢的细节最是费工夫。 最终安宁娘将价格讲到五两银子并一贯钱。且让孙师傅赠送一个榻上的小炕桌时,孙师傅这才点了头,他也不愿同个妇道人家多费口舌,只要保证有赚头,便同意了。 最后安宁娘支付了二两银子的订金。孙师傅保证五日后送货上门。 待孙师傅走后,安宁娘算了下,现在银子和铜钱的兑换比例是一两银子兑换一千三百个铜钱,自己这算是降下来三百个钱,也算不错了。 孙木匠很有职业操守,第三日就将新床做好送来。安宁娘在卧室里牵了个绳子,扯了块藕荷色的布挂上,做了一个简易的屏风。用的时候抻开,不用的时候拉在墙边。毕竟谷雨是个女孩子,还是要有个自我空间比较好。 送走了孙师傅和他的小学徒,安宁娘便让谷雨跟自己进了厨房,让她给自己打下手,听到安宁娘的邀请,谷雨很激动,觉得安宁娘终于将她当做自己人,家里安身立命的地方也有她的一足之地了。 窗子紧闭的厨房里,安宁娘郑重地对谷雨说:“肉夹馍,凉皮,卤肉,卤豆腐,这些手艺都是咱家的立身之本,养活着咱们一家三口,我会慢慢地交给你,你可要认真的学。此外还有辣酱,这个待我日后慢慢教你。” 谷雨激动地点头,眼里不自觉就泛起了泪花。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安宁娘玩不转那躲躲藏藏玩心眼子的手段,便将能够暴露的秘密都干脆大方地放在谷雨的眼皮底下,有着卖身契在手,只要自己的空间厨房的秘密不曝光,她相信,谷雨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再说,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也没有说为了守着几种不起眼的所谓手艺把当主子的累死,让奴才闲得发慌吧,若真是她看错了人,就这四样做吃食的法子,真是放弃不做了,安宁娘也饿不死。她有空间厨房在手,中华几千年的饮食文化在心里,还怕做不出比这个更受欢迎的吃食来。 安宁娘先交谷雨如何做卤汤,如何掌握卤肉卤豆腐的火候,厨房的灶台已经被安宁娘找瓦匠改造过,现在有一大一小两个锅。这样一边教学的同时,也不会耽误中午出摊。 安宁娘将所有的步骤都讲给了谷雨,唯独没有解释的就是小陶罐里的调味料,里面有好多都是清风镇找不到的,她无法解释。好在谷雨聪慧认学,最关键的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让安宁娘省了编瞎话的工夫。 因为找木匠打床的事儿耽误了不少时间,今天安宁娘就只做了肉夹馍,熬了绿豆水。菘菜泡菜连汤带菜的挑了五颗放到了陶罐里。二十文钱一颗,这玩意可比菘菜耐吃,还好吃。普通人家买一颗回去,能抵好几餐的菜。即便不当做主菜,当开胃咸菜也使得。因此,菘菜泡菜卖的着实不错。 为了出摊,午餐很多时候都是吃的比较早,今日也是如此,即便时间紧迫,安宁娘也不愿委屈了安雪。爱心午餐仍旧是味道满分营养满分。虾仁蛋包饭和香煎鱼。她和谷雨吃的也是这个。 在安宁娘的坚持下,最沉的担子还是由她来担,谷雨只挎着安雪的爱心午餐和工具佐料篮子,闷闷不乐的走在后面。 安宁娘主仆二人直奔清风学院门口,赶的是中午最热闹的下学时分,谷雨的出现让原本耳闻此事的一些人眼见为实,趁着下学铃声未响,抓紧时间借着各种由头蹭到安宁娘的摊位前,有那旁敲侧击的,也有侧耳偷听的,有撮着牙花子说酸话的,也有感慨安宁娘心善的。总之人生百态,心态不一,表现各异。 平头百姓的生活平淡无奇,一点小小八卦也能在他们的生活中引起波澜,带来些许谈资和趣味。 处于八卦中心的两位主角安宁娘和谷雨表现的很淡定,不用安宁娘嘱咐,一放下担子,谷雨便开始抢着手脚麻利地将摊子摆起来,安宁娘只需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交代给她,谷雨眼明手快,一听便懂。 更让安宁娘满意的是,谷雨做起买卖来丝毫不忸怩,大大方方的站姿,脆脆生生地与客人交谈,安宁娘自认比自己有做生意的嘴皮子。安宁娘从前是个地道的宅女,如果不是穿越到这里,又为生活所迫,她是决计不会做这种同各式生人打交道的买卖。 谷雨也一改来时被剥夺了奴婢权利的垂头丧气,在售货员的这个岗位上干劲十足,脸上热的红扑扑,为原本蜡黄的脸色增添了三分红润和神采。 待人流渐稀,安宁娘开始跟谷雨一同收摊,张大家的今日收摊也早,说是家里有客,在安宁娘这里称了二两卤肉和几块卤豆腐, 从安宁娘手里接过卤肉卤豆腐,张大家的瞄一眼弯着腰认真地收拾东西的谷雨,见她背对着这边,便一把将安宁娘扯到离她更远的位置。 “张嫂子,你这是?”安宁娘被拽的一趔趄,站稳了身子后不解的问贴在自己身旁的张大家的。 张大家的神秘兮兮地贴在安宁娘的耳朵悄声道:“宁娘,你别怪嫂子多嘴,嫂子是看你人好才跟你说,谷雨这丫头,我今天也仔细打量了,是个勤快孩子,可惜,她命不好。命这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你一丝儿都不信还不成。若她自己福薄些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她不仅福薄,还命硬,命硬就不好办了,不仅方自己的命,还克身边人啊。” 安宁娘微微一笑,她感激张大家的好心,穿越之后对鬼神之说也存畏惧之心,可谷雨一事,她有自己的看法:“张嫂子,谁是真心对我好,谁是在旁边说风凉话,宁娘分得清。你的为人宁娘最清楚,你最厌恶背后嚼舌的行径,若不是真心为我好,你也不会跟我说这些。” 张大家的被安宁娘这么一说,心里熨帖的很,觉得自己没白交这个姐妹。 “张嫂子,我听过一句话,叫女人何必为难女人,谷雨年纪这么小,就已经受了许多的苦,我实在是不忍心让她再受伤害。再有,说到命,我寡居又带着个年幼的女儿,在别人眼里何尝又不是一个命硬福薄之人呢。咱得信命,可不能认命。命是天给的,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自己打拼。人生在世,难免说人,也难免被人说。既然避不开,也唯有凭着自己的良心生活,求一个获得坦然罢了。” 第九十二章 安宁娘的一番话,说得张大家的连连点头,连说还是安宁娘想得周到,想得透彻,自己真实白白痴长了几岁,还没她想得明白。至此,对谷雨也抛开了当初的成见,怜她年幼命运坎坷,惜她本分勤快嘴甜,待她同安宁娘无二样。 因为早上边授学边做,肉夹馍烙的不多,一个晌午的工夫便都售完,安宁娘便带着谷雨回家,又将凉皮的作法细细教授与她。下午她又带着谷雨去了家里在元宝街上的常驻摊点。谷雨的表现一直可圈可点,张大家的不住的夸安宁娘好心有好报,做好事还得了一个好帮手。 因谷雨毕竟身子受了亏,安宁娘不愿她累到,今日的吃食做得都不多,早早卖完便归家。 安宁娘让谷雨自己在家熬药,她还要出门,今日是给钱氏酱铺送香辣酱的日子,除了惯例的香辣肉酱,安宁娘又研发了新产品――香菇猪肉香辣酱,新酱安宁娘也没拿乔,就跟从前一样,一百八十文一罐,十罐香酱赚回来一两四钱银子,并十五个带着“前记”标志的空陶罐。 安宁娘小心拎着装满罐子的竹篮往回走,也没在街上多耽搁,这弄坏了一个陶罐子比她一罐香辣酱的价格都贵哩。买了些肉和青菜,她就去吴师傅处将安雪接回来。 吴嬷嬷笑眯眯地将安宁娘母女俩送出门,不停口地夸安宁娘前日子送来的香辣酱香辣醇厚。安宁娘便说过几日再给吴嬷嬷送来一罐,吴嬷嬷连忙摆手推辞,说她家小姐已经在钱记买了一罐回来,价格不便宜哩,可不能再让安宁娘破费。安宁娘笑着说都是她随便摆弄出来的吃食,没外面买那么精贵。 吴嬷嬷说这些话本意也不是想占安宁娘的便宜,再有她自认小姐家虽然败落了。却还没到随意占他人便宜的地步,这点气度她还是有的。便说让安宁娘过几日再送来一罐香辣酱,她按照市价给她银钱。不能让她白做。 相处了这些日子,安宁娘也大致摸懂了吴师傅一家人的性情秉性。因此没再说白送这类的客套话,只说自己最近又做了一种新口味的香菇猪肉香辣酱,下次带来一罐给吴师傅尝尝。大不了到时给吴师傅的香辣酱多些分量,也能显出人情。 吴嬷嬷听着果然高兴。跟吴嬷嬷挥手告别,母女俩手牵着手开开心心地往家回。 晚餐后,安宁娘切了水果从厨房里端出来,谷雨坐在窗前借着斜阳的余晖。认真地给安雪缝补裙角。安雪的裙角今日在跟同学玩闹时刮了一个小口子,因为口子破的小,这一路上安宁娘这个粗心的娘亲都没发现,还是心细的谷雨给安雪换衣服时看到了。 安宁娘不由得产生了这个家终于有了一位女人的赶脚。(这句话有哪里感觉很别扭捏!)要知道从前这样的小口子都得麻烦邻居们帮忙呢。 谷雨将口子缝补的很细致,针脚细密,如果不仔细看,都无法发觉,安雪这个半吊子的砖家都称好。 安雪搂着谷雨的胳膊摇着问:“谷雨姐姐。你也学过刺绣么?”安雪现在刚刚拿针,还到不了绣花绣草,就是普通的缝补手法还没有谷雨手熟艺精。当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同缝一条直线都歪歪扭扭惨不忍睹,拿针不往布上瞄专往自己手指头上扎的安宁娘相比。安雪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谷雨家里穷,兄弟姊妹一帮,每日只求能吃饱饭就幸福了,哪里还敢奢求花钱专门去学习刺绣。不过是跟我娘学了些针线上最基本的缝补,因为经常要给家里人缝缝补补,混个手熟而已。我也就是能做补补口子这样的活,像小姐描出的那些花样子,十个谷雨加一起也绣不出来啊。” 安雪听谷雨这么一说,立刻得意洋洋地显摆:“谷雨姐姐,等雪儿学会了,第四个给你绣个漂亮的香包。” 谷雨故作好奇的问:“为什么谷雨姐姐排在第四位呀,我都伤心了。” 安雪赶紧解释:“第一个要给娘亲,第二个要给师傅,第三个要送给安武舅舅,谷雨姐姐第四位也很重要的。”似乎为了证明第四位同前两名一样重量,安雪强调的同时瞪圆了大眼睛。 谷雨笑着将补好的衣服披在安雪的小身板上,“雪儿小姐有这份心,就算是排到四十位,只要小姐把我放在心里,谷雨都知足。” 谷雨没说出口的是:自己劫后余生,能被当成一个人来尊重对待,她已经知足的每每做梦醒来都要惊出一身冷汗,生怕只是空梦一场。 “谷雨,天色暗了,别累到眼睛,来吃水果。”安宁娘站在桌前笑吟吟地朝谷雨和安雪招手。 谷雨抿嘴一笑,轻轻应了一声,牵着安雪的小手朝安宁娘走了过去。 日子忙忙碌碌平平淡淡,一日便复一日的流走。 谷雨已经彻底融入了安宁娘这个小而温馨的家。安宁娘和安雪也接受了这个小小年纪便遭受命运残酷的玩弄却仍旧没有丧失希望和斗志,没有因为不公的对待而扭曲了心志和灵魂,仍旧保持着一颗感恩而纯净的心灵的十五岁女孩。不,谷雨是一株过早开放又被迫匆匆冷藏的女儿花。 遭受过相似的不幸命运的安宁娘和谷雨很快便向对方敞开了心扉,成了几乎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呃,当然随身厨房是不可触碰的禁忌和底线,即便是安雪,是安宁娘都不打算让她知晓的秘密。 九月中旬,秋老虎甩着燥热的尾巴,折腾的人心焦浮躁,热天又逢少雨――今年镇子虽摆脱了旱灾,到底还是降雨偏少的一年,地里的庄稼的长势似乎比前几个月预估要糟糕些。九月初一星期没见阴天,勤政爱民的县令老爷大衙的太师椅坐不住,又拉着他的好基友袁乙丁去下面乡里探察民情去也。 低头弯腰拎着水桶往院外慢慢走的谷雨突然感觉胳膊一轻,一抬头,竟然是多日未见的袁乙丁袁捕头。 “谷雨,几日未见,你的脸又圆了不少。”袁乙丁呲牙一笑,晒得黝黑的肌肤衬得一口白牙。 谷雨俏脸微红,原本脸上的笑意立刻结了霜,郁闷地瞪了袁乙丁一眼,便要拿手去抢回自己的木桶。这个袁捕快真是讨厌,每次见到自己不是说自己脸圆了就是胳膊长肉了,真真是,没有比他再讨厌的人了。 袁乙丁被瞪了也不在意,木桶在左手右手换来换去,走到了院子外面,倒入沟渠里,也没让谷雨找机会夺回去。 “袁大哥,你回来了,咋晒得这么黑,你现在晚上不点灯站在屋里,小偷摸进屋里都发现不到你站在他旁边。”在堂屋里择菜的安宁娘见袁乙丁拎着自家的木桶走进屋,只看他一眼,便扑哧笑出声来。 “整日里太阳下面晒着,大男人又不能娘们似的打把伞,昨儿都晒出油来了。不过,几日不见,妹子瞅着清减了不少。”袁乙丁不见外地大步走进屋,对安宁娘的调侃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说道。 谷雨慢吞吞地走在后面,不等袁乙丁将木桶放到地上便夺了过去,转身送进了厨房里。 望着谷雨气呼呼的背影,安宁娘不解地望向袁乙丁,道:“发生何事?谷雨咋瞅着脸色不对呢,刚才出去时还笑模样呢。” 袁乙丁不好意思地默默鼻头,还是实话实说道:“我刚刚说她多日没见,养得比初见时圆润了些,她便这般了。” 安宁娘无语,哪个姑娘愿意被说“圆润”啊,不生气才怪。心里腹诽着,安宁娘嘴上却还是说:“袁大哥,我这妹子小孩子脾气,你别介意。” 说来也是,袁乙丁也是的,平时说话正正经经的,偏偏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挑拨谷雨,每次见面有意无意地总得将谷雨气上一回才罢休。 其实袁乙丁也不是故意针对谷雨,只是第一次见面谷雨一副忠仆义婢的模样,站在安宁娘身旁,将他当色贼一般的提防,让他稍稍有些不舒服,便故意挑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说来挑拨谷雨,谷雨受不得激,鼓起嘴巴瞪圆了湿漉漉的眼睛,生气的模样就像他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小狗。 于是,袁乙丁每次回到院子里,第一要紧事是拜见干娘一家,第二要紧事是找机会见安宁娘佳人一面以解相思之苦,第三要紧事便是顺便逗逗谷雨。 “我这次随县令下去探访,发现地里的庄稼长势并不乐观,收成能有去年的三分之一都是万幸,看来,明年的物价也低不了啊。” “好在圣上仁慈,今年免了镇子的赋税,要不然今年可真是不好过啊。” 听了安宁娘的话,袁乙丁不置可否,赋税免了,却不是所有的税都免了,不过这些,同安宁娘没甚关系,他也不愿讲了让她听着心里不好过。 恰好看到谷雨掀开厨房的布帘子端着茶壶往外走,袁乙丁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对安宁娘真挚地说:“妹子,袁某着实羡慕日日能品尝到你手艺的人啊,如果是我,即便再胖上几斤也甘愿。” “啪!”谷雨将布帘子一摔,又缩回了厨房里。 安宁娘无语的想翻白眼。 第九十三章 这次下乡,恰好有路过桃源乡,袁乙丁抽空见了安武一面,也带来了安家人的一些消息,不过他刚开个头,见安宁娘兴趣寡淡,便长话短说,寥寥几句带过。不过是一家平安,地里虽减收,却还保住些收成,今年日子难过些,也过得去。 对于安家,袁乙丁也只同安武一人脾气相投而已。其他人,哼,哼哼。 “我见镇子里的流民几乎都见不到,咱们的县令老爷的确是一位办实事的大人呢。”安宁娘赞道,街上流民少了,打架斗殴盗窃的案件也少了,她出门摆摊子自然也觉得安全。这声赞也确是出自内心。 “大人将大部分老弱妇孺收进了重修扩建的善堂,其他有劳动能力的人则也发动乡绅地主商户们给他们找到了出路,这次我们还遇到不少由流民变为的佃户纷纷跪谢大人,称他是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提起自己的顶头上次,袁乙丁也是佩服不已,虽说里子谈不上清廉正直,可却自有风骨,贪得有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伸手,什么时候该放手,遇到正事时,也能顶住压力为民做主,做出利民惠民的大事来。 “对了,我上午回来时见孙嫂子带着虎子站在城门口,似乎在找人的样子。”袁乙丁突然想起一事。 “哎。”提起孙娘子,安宁娘便没了笑模样。 解考试过去了近一个月,按说应该回来了的王秀才却连个毛影儿都没见到,附近邻里已经开始谣传诸多不好的传闻。 王娘子等得心焦如焚,白日里还好些,整日忙着干活看着也就是神情疲惫精神恍惚些,到了夜深人静时分,泪水浸湿了一条又一条的枕巾。 她一个妇道人家。同王秀才的同窗几乎毫无来往,想打听情况都找不到人,最后还是王秀才曾经带着虎子去过一个同窗家里做客。虎子的记性不错,带着王娘子寻了过去。结果那位同窗却搬了家。找不到人了。 为着王娘子的事儿,安宁娘陪着都愁得嘴角起了小泡。 说曹操,曹操到,王娘子便牵着虎子来敲门。请她娘俩进了屋。知晓了王秀才的事儿,袁乙丁少不得要问候几句,再宽慰几句,然后见王娘子似乎是有话同安宁娘要讲。便告辞离开。 “今儿街上遇到我相公族里的一位堂弟,听他的口气,似乎相公家里人正合计着要将虎子接回去,妹妹。这可怎么是好。”王娘子忧愁满面,相公到了归期还未归,已让她心乱如麻那个,偏偏不省心的夫家人又要跑出来捣乱。 “王姐姐,你别着急。他们凭什么将虎子带走,万事得讲个道理吧,你别自己乱了阵脚。”安宁娘安慰。 “王姐姐,姐姐说的是,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他们那家子人算计到骨子里,怎么白白接一张口回去养。”谷雨从厨房里走出来,也帮着王娘子分析。 虎子更是懂事地贴着自家娘亲的胳膊,大声说道:“娘,虎子永远也不离开你。虎子要和娘亲一起等爹爹骑大马回来。” 王娘子搂着虎子,泪眼婆娑。 所谓人至贱则无敌,王秀才的无良家人到底还是不要脸的跑来说了一通风凉话,尤其是王秀才的爹娘破口大骂王娘子是扫帚星,拾掇着王秀才跟亲人离心,最后客死他乡,竟然张口闭口说着要开祠堂将王娘子逐出王家。 王娘子左手搂着低声啜泣的王颖儿,右手拦着挥舞着小胳膊要赶走欺负他娘的坏银们的虎子,脸色蜡黄,眼睛却亮的惊人,直直地将来闹事的几个王家人横着扫过一遍,冷哼一声道:“我相公是去省城赶考,做的是给王家光耀门楣的事儿,如今他杳无音讯,生死不知。你们却已经欺负上了我们孤儿寡母,就一点骨肉情分都不顾了吗?爹,娘,阿良也是你们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忍心如此的咒他去死吗?” 王良的爹娘被王娘子悲愤交加的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不过想到来之前大儿媳妇的话,又硬了心肠,非要今日便将虎子带回王家去。 最后还是谷雨得了安宁娘的眼色,悄悄去衙门寻孙志刚,却在衙门口遇到了袁乙丁,虽不情愿可是事情紧急,还是将他拉了回来,有袁大捕头坐镇,才将这场闹剧暂时终结。 王家人退了一步,说再给王娘子一个月的时间,假如还没有王秀才生还的消息,那么便要将虎子带回王家,而王娘子则自行回娘家不能再做纠缠。袁乙丁也要保证,王娘子在这一个月内不能带着虎子逃离。在这个宗法家法有时甚至比国法还更有说服力执行力的夏朝,倘若王家人撕破了脸非将孩子带回去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家人根本一点都没有考虑到王秀才是否考中举人的可能,连对他能够活着回来都没报什么期望,甚至有些人还悄悄盼望着他最好死在外面不再回来。 至于王颖儿的归处,谁也不曾提及,甚至连个眼风都没有扫到她,埋着头一直哭泣的王颖儿的心坠坠的越沉越沉。 王家人走后,王娘子连面上的坚强都维系不住,整个崩溃地滑坐在地,大哭不止。安宁娘等都围着她安慰,孙大娘唏嘘地说:“哭吧哭吧,哭个痛快,将所有憋在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然后擦干眼泪,挺直脊梁,日子还得继续过。” “是啊,没消息不代表是坏消息啊,也许王哥路上遇到什么事儿耽搁了一阵时日也不一定呢。”安宁娘也低声安慰。 “嗯嗯,爹爹会回来的,骑大马,穿新衣,后面有人抬着红轿子来接娘。”虎子握着拳头大声的说。 “噗!”虎子的童言童语消减了不少悲伤低沉的气氛。 “你这个小子,你爹是去考举人了,骑大马回来有可能,还什么红轿子,你当你爹来娶你娘哪!”孙大娘笑着说虎子。 虎子恍惚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过看大人们的表情却又不像生气,于是也咧着嘴傻笑。 “都说孩子说的话最灵验,说不准明天你相公就骑着大马回来了呢!别到时候一进院子,你披头散发的不成样子,他认不出你来。到时候可就真抬着轿子去别家娶别家的小娘子了。”安宁娘为了调节气氛,故意开玩笑的吓唬王娘子。 王娘子抬起胳膊将眼泪一擦,瞪圆了杏仁眼,“他敢!” 被大家这番插科打诨,王娘子的情绪渐渐稳定,恢复了平常淡定如水的表情,只是红肿的眼睛和凌乱的发髻泄露出她慌乱不平静的内心。 王娘子在安宁娘的搀扶下站起身,对前来帮忙的邻里尤其是孙大娘一家深深的一鞠躬,用颤抖的沙哑的声音对大家说感激。大家自然纷纷表示都是邻里邻居,看不过眼帮帮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不值得她如此感谢。 怕王娘子想不开,安宁娘连着几日没出摊,陪着王娘子,白日去清风学院打探消息,晚上陪王娘子聊天宽慰她不让她多想。 关于王秀才的消息是众说纷纭,有说他中了举,有说他落了第,有说他生了病,有说他失了踪。总之,消息有好有坏还互相矛盾,王娘子也不知该听哪个信哪个。 晚上王娘子卸去白日里的坚强面孔,将安宁娘当做知心人,将嫁到王家这些年的委屈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娶亲时单薄的彩礼,迎亲的轿子竟然还不是全红色,灰暗矮小的新房,新婚第二日下雨便屋外大雨屋里小雨淅沥沥,妯娌婆媳的磕磕绊绊,坐月子时指望不上别人,竟是相公日日给自己烧热水擦身子,连个补身子的鸡子一天都吃不到一个,最后伤了身子,到现在也没怀上第二胎。 搬到镇子上好容易过上安生日子,老家人还隔三差五的便来打秋风,什么小叔子定亲,家里买种子,过年买年货等等理由层出不穷,每次王娘子都得好吃好喝的招待,最后还得赔出去一些银钱。即便如此,如果银钱不凑手,拿的不是老家人开口的数目,少不得还得听上几句不中听的话。 “即便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也休想将虎子从我身边夺走,虎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除非我死,否则休想让我们母子分开。”王娘子就似护犊的母豹子,将身上的毛发都竖起,含着泪咬牙切齿地低吼。 安宁娘同谷雨在一旁,听得都忍不住流泪。安宁娘甚至暗暗埋怨自己:没事装什么大头蒜,非得给王秀才凑什么路费盘缠,如果没有自己的十五两银子,说不定王秀才今年便打消了赶考的念头,也就不会有现今的苦果。 小孩子比大人们想象的要敏感。懂事的安雪最近没事都会去找虎子玩,把自己的零食都拿给虎子,虎子哭的时候她就抿着嘴坐在一旁,学安宁娘安慰她的时候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拍虎子的后背。 第九十四章 夏历九月一十八日,安宁娘陪着王娘子又在清风学院门口徘徊了一个上午无功而返。 “姐姐,你别伤心,咱明天还来,学院这次去省城赶考的学子那么多,总会碰到知晓情况的。”安宁娘挽着王娘子瘦的咯人的胳膊,轻声安慰。 王娘子红着眼眶垂着头,低声说:“嗯,就像你说的: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宁娘,这些日子你陪着我东走西跑的,真是辛苦了。可是,我现在这样的情况,真是说不出以后如何好好报答你的话了。”王娘子开始哽咽。 “姐姐,你又胡思乱想了吧,你相公吉人自有天相,我虽然不会算命,可是眼光可比那个瘸半仙好太多,我看你们夫妻俩都是有德有福之人,你同王秀才的姻缘啊还长着呢。月老绑在你俩脚上的红线都会将他带回家的。” “你连月老的红线都能看得到,是比瘸半仙强许多。”王娘子本性刚强,也不愿总在人前示弱,于是勉强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调侃起安宁娘来。 安宁娘见此,便也故意将话题引到其他地方,带着王娘子在市场里买了猪肝和苦瓜,打算回去熬猪肝菠菜粥,再凉拌个苦瓜,给王娘子败败内火。 两人一进院门,便感觉院子里的氛围不太好。 金氏捧着肚子坐在院子当间儿干嚎,孙娟陪在一旁似乎低声安慰,孙大娘阴着脸站在屋子门口看着。 “这是这么回事?”安宁娘将王娘子带到自己屋,朝到门口迎自己的谷雨问道。 谷雨接过安宁娘手里拎着的菜篮,幸灾乐祸道:“据说对屋孙大哥在外面找了个相好的,今儿在街上孙大哥给他相好的买头花,让金氏抓个正着,这不,现在就在院子里闹腾上了。我说就是活该,让她成日里说三道四,这次也成了别人的话柄了吧,活该!” “我的命啊!咋这么苦啊。孙志刚,你个杀千刀的,没良心啊!”金氏一边嚎一边骂。孙娟在旁涨红着脸怎么安慰都没用。 “行了,你现在这眉飞色舞的样儿,活脱脱一个小金氏。”安宁娘捏了捏谷雨的鼻尖。 谷雨不依地扭身去了厨房,“哼,我是为谁解气,姐姐也是个没良心的。” 安宁娘和王娘子对视莞尔一笑。 晚饭后,也不知孙大娘用了什么法子,金氏竟然偃旗息鼓地回了屋。而这场争端的始作俑者孙志刚却一直都未露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出门倒水的谷雨同站在院子门口痴痴往外看却突然转身的金氏撞了一下。金氏仿佛找到了出气筒和肇事者,故意将木桶里的脏水用力朝前一泼,即便安宁娘主仆两人躲得快,也被脏水溅到了脚面和裙摆。 “金嫂子。你这是作甚?”谷雨郁闷地抖裙摆上的水。 “我作甚,我帮你泼水赶走瘟神,这个院子里就是丧门星太多,才会惹得风水不好,家宅不宁。”金氏眼睛一立,两手一叉腰,将已经微凸的肚子往前一挺,一副你奈我何的嚣张表情。 “用别人家的水赶自己家的瘟神,你这算盘打得好。可惜,老天爷眼睛亮着呢,才不会怜惜心不诚的人。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走得直,任他几路瘟神都上不得身。只有心不正的人才会担心自己家的种子种到了别人家的地里。”谷雨的嘴也不饶人。立刻回击,直戳要害。 “你个丫头片子,青天白日的你咒谁呢?”金氏用通红溜尖的长指甲指着梅雨,气愤的质问。 “我可什么都没说,金嫂子你可别冤枉好人。我的嘴可干净的很,从来不讲瘟神啊之类的话放在嘴边,谁爱说他他才爱去找谁。” “你个黑心丫头,肚子里憋的全是坏水,怪不得你丈夫跟你刚成亲就死翘翘了,就是被你使坏咒死的吧?”论吵嘴架,金氏的经验可比安宁娘和梅雨加起来都丰富,张嘴那是专往痛处咬,一口下去,入肉三分,血丝都往出冒。 “金氏,请慎言,你比我们都年纪都长,我们看在年纪的份上,叫你一声嫂子,请你自重,饭不是白吃,年龄也不是白长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应该比我们这两个妹妹清楚。”安宁娘冷冷地怒视着金氏。“谷雨年纪小,不懂事,有些话说得不当,冒犯你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都是一个院子里住着,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即便互相不能帮衬一把,也不要戳着别人的伤疤看人流血当笑话玩,金嫂子,你说,这么不地道的事儿是不是不该做呢。” 金氏被安宁娘渗着寒气的眼光一看,身子就有些发虚,可仗着自己婆家是房东,嘴上犹自硬气,“哼,都说蛇鼠一窝,你们主仆俩,都是寡妇命,凑到一块,真是成我们状元巷的一绝了……” “金氏!” “金氏!” 两道严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个出自面露寒霜的安宁娘,一个则是满面怒气的孙大娘。孙娟扶着孙大娘焦急地直跺脚,“嫂子,甭说了,甭说了,快些回来吧。” “金氏,你太过分了,说我也就罢了,还把我姐姐也带上了,今儿我非撕烂你的臭嘴不可。” 积威难消,金氏被婆婆的一声怒喝惊得立刻战斗力全无,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等着挨批。可谷雨这时却突然爆发,嘴里大喊一声,便要冲过去跟金氏拼命。 金氏也就是个窝里横欺软怕硬的货,被谷雨不要命的架势吓得立即往院子里跑,“唉呀妈呀,杀人啊!” 安宁娘虽然对金氏恨得牙痒痒,却也不能让谷雨今日跟她真的打起来,一是谷雨年纪小身子单薄,怕她吃亏,二是怕万一伤到了金氏肚子里的孩子那可就是大事难了了,三是跟一个孕妇打架这事传出去对谷雨和自己这个家的名声不好,虽然她们的名声一直处于不好不坏的状态。最后还有一点就是毕竟金氏是孙志刚的媳妇孙大娘的儿媳,不看僧面看佛面,孙家待自己不薄,多次出手帮助,看在这些情分上,自己也不能今日同金氏撕破了脸去。 在听到金氏尖叫声跑出来的秀才娘子和王颖儿的帮助下,大家合力将红着眼珠子像个愤怒的小牛犊一样横冲直撞的谷雨拦下,孙娟也终于掩护着被谷雨不要命的劲头吓怂了胆的金氏逃回了屋。 “哎呀妈啊,这个谷雨中邪了,中邪了,真是要杀人,真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将门栓插好后,金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拍着胸脯,气喘吁吁的道。 “该!”孙大娘一点也不同情。本来因为儿子在外偷吃而对儿媳妇产生的一些愧疚感也被金氏这番穷折腾给抵消干净了。 大闹一场后,精疲力竭的谷雨被大家搀扶回了屋。安宁娘又气又累,坐在椅子上便起不来,王娘子便给她俩简单整理了下被扯开了的衣襟和乱了的头发,王颖儿也懂事地倒了两杯温水放在她俩面前。 进了屋,谷雨卸掉了刚刚的疯狂,仿佛灵魂也跟着消失,就呆愣愣地坐着,两行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王颖儿让她喝水她仿佛听不见一般。 王娘子见此情况,轻声叹息,带着王颖儿先回自己家,给这对主仆留出单独的空间。 安宁娘也是累的狠了,先是大口地喝尽了手边的一碗水,慢慢平复紊乱急速的呼吸,谷雨只是静静地哭,对安宁娘又急又气的目光视而不见。 调整呼吸的时间,安宁娘也组织好了语言,首先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今儿谷雨大小姐可是耍尽了威风,怎的,还不满意么?在我面前还拉着脸,想跟我再来一场全武行么。” 谷雨咬着唇,半晌才摇摇头,“梅雨不敢。” “那你这幅表情是在委屈么?今儿你可是在小院里大大的露脸了啊,说不定明日整个状元巷,不,整个镇子都知道你的赫赫威名,谷雨大战孕妇金氏,将金氏是打得落花流水仓皇逃走,威风八面啊,你满意了么?” “谷雨,谷雨不是想这样。”谷雨自知理亏,小声的辩解。 “不想这样,那你是想哪样!想真给金氏几个五指山,还是给她挠花了脸,或者干脆直接要了她肚子里孩子的命,这样你就彻底解气了吧。”安宁娘顿了顿,“再说,就金氏那张脸,你给她挠花了,说不准比之前还漂亮点,还得便宜了她。” “噗!”谷雨一个没忍住,笑出来,然后抬头快速地看了下安宁娘的脸色,又立刻低了下去,“姐姐,谷雨错了,谷雨下次做事定不会这般冲动了。” 安宁娘的脸色很不好看,她一是没想到谷雨爆发起来如此恐怖,受了些惊吓,二是被谷雨如此直接粗暴的对敌手段给气到了,失望地道:“谷雨,你今日闹这一出,除了给别人又增加了一条谈资,在你本来就已经发黑的名声上又抹黑了一笔外,你能得到什么好处?还被金氏那种小人记恨上,说不定哪天就给你下个阴损的绊子让你吃个说不出的暗亏,人家那才叫手段呢!” 谷雨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谷雨,谷雨当时没想那么多,谷雨就是为,为姐姐委屈,姐姐这么好的人,不让让金氏那种人胡说。” ps: 最近身体总出状况~让更新受了小小影响~ 比亚内~ 第九十五章 谷雨出格的举动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想到这儿,安宁娘心里颇为感动,可对谷雨这般鲁莽冲动的行为却仍旧是不赞同,甚至于充满了失望,于是缓和了语气,继续谆谆教导。 “委屈什么,世人嘴里说的不过是自己心里臆想的罢了,喜欢看他人笑话,喜欢恶意的揣测别人,当做闲聊时的谈资,无非是一些小人的自己的作法。他们自己的心是肮脏的,便也要将别人想做是同他们一般肮脏。真正的事实如何,就算你磨破了嘴皮的去挨个解释谁说,也不会有人认真去听的。” “再说,即便今日你今日用暴力让金氏闭了嘴,不再你面前说三道四,可是外面有许许多多的金氏,你打了过来吗?你防的过来吗?你打跑了一个金氏,她只会跑到别的地方去在你抓不到的地方再添油加醋的说。那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天子都防不住悠悠众口,更何况咱们这种平头百姓。” “而且,做事不仅要求个公正清白,还得讲究个良知,讲究个轻重缓急,避重就轻,不能做头脑发热然后事后追悔莫及的傻事。金氏固然可恶,却也有她可怜之处,即便咱不可怜她,却也要怜惜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你想想,刚才真让你扑了上去,万一伤到了金氏的胎儿,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你为了逞一时之气,成了杀人凶手,即便你受不到刑法上的制裁,可你过得去自己心里那道坎么。” “所谓清者自清,咱们行得正走得直,世上总有眼清目明的人,他们会看到咱们的好,信咱们的人总会相信咱们,那等子揣着肮脏死心嚼舌根子的人,即便你打她八百回,她的心也干净不了。为这样的人,将自己也弄脏了。这等赔本的买卖,你说做得不做得?” 谷雨突然捂着脸哇哇大哭,仿佛将身体里积压的所有情绪随着泪水统统宣泄而出。 原来谷雨所谓的克夫的名声的由来竟然还另有隐情。虽然她从小便同那家结了娃娃亲,这场婚事办得却是匆匆,男方家几个月前突然催的急,当时谷雨心里便有些嘀咕,总觉得有些不妥当。无奈家里人见聘礼给的丰厚,哪里还听的去她的话。即便是知道事有蹊跷,仍旧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推进了火坑。 结果,接亲时见到自己的相公虽然长的文文弱弱。却不似传闻中那般孱弱。谷雨才稍稍放下心来。怀着一颗热切的心想着同他举案齐眉好生过日子,谁知,万万料不到的是:这个到自己娘家接亲,同自己拜堂的竟然不是自己的相公。自己的相公是洞房里躺在通红的床上,脸色白的鬼一般,瘦的骷髅一样的男人。 谷雨当时便懵了,发抖着上前去摇骷髅的胳膊,晃动了好几下,颤抖着质问床上之人到底是谁,那人喉咙里才发出几声呼呼噜噜的声音,发白的眼珠子勉强地睁开,直勾勾地盯着谷雨看。 谷雨被吓得当时便大哭出声。即便万般不敢相信,可是被从外面锁上的新房门却清楚地提醒她,这就是一个圈套,这个鬼一样的男人真的是自己的相公,这个事实对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子来讲。实在太过残酷到不能接受。 谷雨大哭着拍打着房门,让人把她放出去,她不要同骷髅呆在一个屋子里。 谁知那个男人也不知是不经吓,还是原本就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让谷雨这么一闹,灰白的眼球翻了两下,便蹬了腿。 谷雨的相公便在她的新婚夜死掉了,其实可以说,在谷雨嫁过来之前,这个男人已经处于等死的状态很久了。 之后就跟传闻一样,谷雨被婆家人关进了柴房,打算活活饿死她给那个男人陪葬。 “所以说,你被娘家人卖给了那家人当冲喜新娘,结果那个男人根本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治,更受不住这样的喜气,直接被冲死了。”安宁娘用力的一拍桌子,愤怒地说。 谷雨点点头,低声呜咽。 “不要哭。世人都想看咱们哭,咱们偏要笑着活。我们又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背负着别人赋予的罪卑微的活,我们偏要挺直着肩膀,扬起下巴骄傲的活。”安宁娘抿紧嘴,一字一顿地说。 这些日子见到听到太多对女子不公的事情,安宁娘原本悠闲地旁观者一般的对待目前生活的态度渐渐地在改变,她开始认真地谨慎地严肃地面对自己的生活,为了不要重蹈这些悲情女子的覆辙,她必须要认真地活。 生活用她残酷的一面教导着安宁娘成长,同时也教导着跟安宁娘一样曾经盲目天真乐观的女子。 地里的活儿终于松泛些,许久不来的安武二哥也终于得空赶到镇子上来看望安宁娘母女俩。安家二哥好久都没有来看安宁娘,安宁娘真有许多的话和事要和他说说。 “院子里最近的气氛一直不太好,马半仙逃走后一直没抓到,金氏偶尔想起来就会站在院子当中骂上一顿,金氏自从怀孕后,脾气跟她的肚子日日往起鼓一样,是见天的往高涨,有时候甚至连她婆婆的面子都不给,当然,她也讨不到好去。这不,前几日还让她发现了孙大哥在外面有女人的事实,我本以为得闹得没休没止,谁知就一小白天工夫,晚上就消停了,孙大哥面儿都没露,第二天晚上才回来,金氏虽说没给个笑脸,却是丝毫都没提有关外面女人的事儿,真是奇也怪哉。” “最可怜是秀才娘子,王秀才这一去快两月音信杳无,生死不知,王娘子为了儿子不被抢走,硬挺着一口气天天日日的往出跑,四处打听王秀才的消息。距离王秀才不要脸的家人给的期限也就剩下五六天了,如果王秀才真有个不测,虎子又被抢走,可就真要了她的命了。” “谷雨是我新认下的妹子,跟我一样,也是个苦命人,谷雨,过来见见安武二哥。” 安武和谷雨见了面,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 干旱过后。家里地里着实忙叨了不少时日,安家二哥今日能脱身来镇上看安宁娘,也是带着任务的,不过看着安宁娘兴高采烈的表情,安武滑到嘴边的话几次要吐出都又咽了回去。只是将家里的情况简单的跟安宁娘说了说。 “灾年不好过,好在今年旱情不算严重,地里的庄稼养好了能保住三四成的收成,交了税什么的,估计冬天也就不剩下什么了,不过大家都在传说当今圣上仁心仁德。见咱们遭了灾。今年的税要免一半呢。听说啊。北方那边的旱情闹得凶,还没停呢。” “家里人的身体都很好,没出啥毛病,就是前两月憋着火。精神头都不咋好,再有地里活忙,今年又抓了两头猪,家里的活计也忙不开。要不然,咱娘还说想来看看你呢。” 谷雨规矩地站在安宁娘身后,虽然对安宁娘家里的亲戚好奇,却也没明目张胆地抬着头打量,不过接着端茶倒水的工夫偷偷地瞄上几眼。安家二哥长得憨厚壮实,五官和安宁娘并不太相似。可能是一个肖父,一个肖母。 安宁娘对安家人的情况一点都不感兴趣,不想扫了安武的兴致,只顺着他的话头随便应和了两句,“大家都健健康康的是最好。今年的灾又不重,忍忍就过去了。转了来年,又是个风调雨顺年。到时候地里丰收,手上攒些银子,二哥赶紧将你的婚事给办了。” 安武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支支吾吾地说:“呵呵,这个不急,不急。” 中午谷雨去接的安雪下学,听说安武舅舅来看她,安雪高兴地一路小跑着往家回。跟在身后小心照看着的谷雨艳羡不已。 中午做的是红烧兔肉,清蒸鱼,苦瓜炒蛋,麻辣豆腐,酸辣胡萝卜汤。 吃得肚子溜圆冒尖的安武抹下嘴巴子,晒得黑铜色的脸庞隐隐泛红,“二哥一来,又让你破费了。不过,妹子做的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话音刚落,安武就连打了三个饱嗝。 弯腰收拾桌子的谷雨忍不住捂嘴一笑,在安武更觉尴尬前,端着残羹碗筷起身去了厨房。 安宁娘忍着笑给二哥倒了杯水,家里不是没有茶末子,可是她喝不惯,安武更不讲究这个,饮水对他来说就是解渴的功效,加了茶末子有时候反而不喜。 水足饭饱后,安武终于吞吞吐吐地将来意讲明:原来是家中上次安宁娘无缘得见的爹爹因为旱灾的事儿,忧患成疾,病倒了,在家卧床不起,很想见见她这位儿时离家多年未见的女儿以及他可怜的外孙女安雪。 安宁娘对这个素未蒙面的爹爹既无好感也无恶感,一个狠心能将亲生女卖掉的男人,这些年来都不闻不问,自己搬到镇子上几个月了,也不见他有任何表示。突然间便说对自己如何想念,如何盼望着自己回家去看他一面。 安宁娘忍不住内心冒出诸多阴暗的念头,可是看着眼前眼巴巴一脸渴望地盯着自己的安家二哥,她又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她知道,安武想让自己跟安家人和好如初的心一直未绝。 也好,不论安家人这次整出什么幺蛾子,她这一次回去,都能知道个究竟,最好也让安武看清他家人的真面目,不要再心存妄想。 安宁娘如是想,便应了下来。反正有安家二哥在,安家人再无耻,也不会做到太过分的地步,撑死了便是跟王秀才那家一般想讹诈些银两罢了。 还没怎么见识过真正的人心险恶社会阴暗的安宁娘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回家后会面对的是什么,当然怀着一颗好心对她有所隐瞒的安武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做了不折不扣的帮凶。 第九十六章 既然决定去桃源乡会一会安家人,安宁娘便索性抛开顾虑,不再多想。 “二哥,我同你回去看望两位老人,不过得明天回去,你看行么?毕竟家里的事情我也得交代下,而且,这算是我第一次正式登门,怎么也得准备点礼物才好。二哥,你说呢?”第一次“回门”是原主灵魂还在的事儿,安宁娘故此才有明日是自己第一次回门的说法。安武以为安宁娘不想提及那次不愉快的经历,才会将它从记忆里抹去,因此也未生疑。 安武开心地大笑,说道:“妹子你能回去看看就好,还买甚礼物,都是一家人,客气啥。” “那二哥不如你今晚也留在我这儿,甭往回赶了,明天咱们一起回去,你看可好?” “行,都听你的。”安武听到安宁娘说肯跟自己回家看望安家二老,就已经知足地笑眯了眼,安宁娘说什么他都说好,都答应。 安武没想到安宁娘能如此痛快的答应,对她有所隐瞒而有些愧疚。可是想想现在住在自己家里的那个人,妹子有生之年能见到她,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是。因此,想着那个人和家里人的嘱咐,安武还是决定将真相放在心里,顺便也将心里小小的不安和疑窦也压了下去。 安宁娘用一下午的时间给安家人买了几样见面礼,既然答应安武回老家,她也不好空手而回,挑着质量结实耐用的布料买了二匹,给家里的小孩子又买了些糖块,经常光顾的肉铺里又割了块肥的流油的猪五花。安宁娘没想过做到如何面面俱到,只求面子上过得去即可。 吴师傅那里给安雪请了几日假,吴师傅爽快地应允了,并且细声叮嘱安雪要每日勤加练习不可荒废学业,安雪乖巧地答应。 元宝街上同张大家的说明下自家情况,让她帮忙照看几天摊位,听说是娘家人主动让安宁娘回去。张大家的心里颇为她感到高兴,不过,也叮嘱安宁娘即便是亲人,也要留着点心眼,他们既然有一次将她赶出家门的恶习,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刷下限的事儿。 冯记酱铺也去打了招呼,将这次的香辣酱交工,并且提前跟掌柜的提前打了预防针,下次的交货日期有可能会延后。 秀才娘子屋里也要坐坐,安宁娘告诉王娘子自己可能要回老家呆个三两天。本打算这几日让谷雨陪着她在外面走动。可是谷雨这孩子听说安家人曾经将重病缠身的自己扫地出门的事情后。便怎么也不跟独自留守家中。非得跟着她一起回去,一副给安宁娘当保镖护卫的架势。 安宁娘为了自家的事情将吃食摊子都收了好几日陪着自己奔走,王娘子已是感激不尽,通情达理的她可说不出也做不出那等子别人帮助自己天经地义的事情来。还得打起精神来劝说安宁娘多在娘家呆上几日陪陪老人,联络亲情,毕竟他们一家人分开许久,感情也是需要时间慢慢培养的。至于自己家的事儿,有孙大娘一家帮忙,孙志刚和袁乙丁都托了在省城有人脉关系的熟人帮忙打听,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家里的东西也要收拾下,小心行事,厨房里扎眼的食材调味品通通收进了空间里。就连盛装卤料的大木桶都换成了货真价实的木桶。一些未吃完的青菜肉都送到王娘子家里。床头柜箱柜都锁好,将钥匙贴身放好。 里里外外也忙乎了一小天,安宁娘确确想不到,自己在清风镇生活了短短数月,竟然已经产生了如此多的牵绊。不知不觉,自己以安宁娘的身份融入了清风镇的生活。 晚上,安宁娘又对谷雨叮嘱了一番,到了安家,那毕竟是自己的娘家,谷雨万万不能再犯倔脾气,当然,也不要吃亏委屈了自己,万事同她商量,她会拿主意的。 谷雨主意正,却也不是没脑子,自然懂得轻重,老实地应下了。 倒是安雪,听说要回桃源乡,晚上就寝时都还闷闷不乐,让安武看得愧疚,安宁娘以及谷雨看得心疼。 这次老家之行,不知为何,安宁娘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晚上辗转反侧许久才能入睡。 九月二十三日,清晨,安宁娘将门窗锁好,一家三口同安武踏上了回乡探亲之路,呃,也就是拎着两包礼物,去北城门口找去桃源乡的驴车。 驴车上,除了安宁娘一行四人,还有一对母女和两个小媳妇,村子不大,村头连村尾,几百户人家不说是人人熟识人人沾亲带故,可谁家发生些大事小情却都是瞒不住的。 对安武带回来两个模样端丽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和一个伶俐可人的小女孩,驴车上的其他几位乘客都是悄悄的打量,暗自揣测,以及窃窃私语。 “这是…..新媳妇……”“啥啊,我觉得……卖掉…..回来…..妹妹…..”“不是赶出…..咋回来…..”“不太像…..是媳妇…..”“是妹妹….”“……咋两个….哪个是……” 驴车就那么大的地儿,挤挤巴巴坐着几个人,即便那四个女人躲在后面尽量小声的窃窃私语,可是仍旧有不少只言片语传到安宁娘等人耳中。 安武不自在地假意咳嗽了两声,尴尬地不停瞥自己妹妹越来越僵的表情,想安慰安宁娘几句,可又怕说多了让车里的长舌妇听去,又传什么幺蛾子,半晌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呵呵,今天的天不错,热得正好,呵呵,呵呵。” 安宁娘按住谷雨握紧的右手,安抚地拍了拍,“谷雨,这会儿风大,你从包裹里拿方巾帮雪儿将头罩下,她睡熟了受风容易着凉。”安雪坐在晃悠悠的驴车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现在躺在谷雨的怀里露出红扑扑的小脸蛋睡得正熟。 谷雨不露痕迹地横了对面窃窃私语的女人们一眼,便低头在包裹里翻找方巾。 将谷雨安抚好,安宁娘隐蔽地轻声叹息,朝安武浅浅一笑,“哥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这般说一则是缓解安武的尴尬,二则她的确不太在意这些闲言碎语,总归是跟自己生活不相干的一群人,被说几句也掉不了二两肉。 安宁娘可不敢乐观估计安家人这次的橄榄枝是善意温情的邀请,即便是善意又带着温情,自己也不可能丢下镇子上的生意,回到桃源乡同安家人一起生活,驴车上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几人,估计下次同车还不知道是何时何地,安宁娘可不愿为她们费心伤神的记着仇,她嫌累得慌。 可能是安宁娘表现的太坦然,姿势端庄地坐在前面看着颇有些气势,加之搂着安雪的谷雨不时投向她们的愤怒的视线,同车的几位长舌妇即便是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也不敢当着她的面发问。 驴车刚到村口,就碰到几位等着去镇上的人,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大家都不好让驴车丢失买卖,大家便都就地下车,步行回家。安宁娘三人便也同安武下了车,往安家走。 安宁娘同谷雨换把手抱安雪,让谷雨歇歇,安雪昨日闷闷不乐晚上没睡好,现在睡得沉,几次换手都没醒。 一路上,自然免不了好奇窥探的目光跟随,有些仗着面皮厚或者年纪长辈分高,便直接跟安武询问:“安家二小子,你这是从镇上回来呀?咋买了这些东西回来呢?旁边的是你家亲戚么?” 安武憨厚却不是木头脑袋,自己妹妹被赶出家门的事儿村子里都传遍了,看家里和安宁娘的态度,两头目前都没有和好的明显意图,他自然也不会将安宁娘的真实身份随便讲出来。 安武望向一直笑容不变的安宁娘,安宁娘朝他微微摇头,他便叹口气,跟旁人解释说这是自家的远房亲戚,来串门子的。至于旁人信或不信,那只能是套用安宁娘的一句话:不管你信或者不信,反正我信了。 事实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不过是一张窗户纸大家谁都不捅破罢了。 不过由于此次回来的安宁娘的衣着打扮气质形态跟上次回村投奔时的狼狈凄惨模样完全不同,再加之安宁娘离乡多年,黄毛小丫头蜕变为俏丽小媳妇,村里人只觉得面熟,却还真都没认出来,也就让安武的这个说法糊弄了过去,至少表面上大家都是信了,私下的议论就不入安宁娘耳中了。 “妹子,你看前面的那颗老槐树,你还记得么?小时候我常带你在槐树下面玩的,你小时候爬树厉害着呢,我和你大哥都赶不上你。过了槐树往左走,便到咱家了。” “二哥,怎么不记得,我还上树摸过鸟蛋,咱们偷偷烤了吃呢。我一直都认得回家的路,虽然离开了这些年,可上次我回来时回家的路仍旧记得清清楚楚,没有走错。”只不过进了屋却没能留下来,我记得你们,记得回家的路,可家却不认我,不留我。安宁娘在心里替“安宁娘”说。 第九十七章 “妹子,一会儿到家见了咱爹娘,都好好说,这些年做对做错他们也不容易,虽然嘴上不说,他们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女儿,有心为你打算的。” 对这个妹妹,安武一直心存愧疚,对于妹妹性子变得坚强自信,他看在眼里自然高兴,可是妹妹的脾气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柔绵软和,他又怕安宁娘同家里人一言不合发生冲突,将原本就僵的关系弄得更僵。 “二哥,你不用多说,我明白的。虽然我无法做到完全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可尊老敬老我还是能做到的。”明白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安宁娘不想让安武为难,便没将心里的真实想法告诉他。比如,假如安家父母做得过分超出自己的忍受底线,她也不会坐以待毙装包子的。 安武看安宁娘的话语虽然软和了些,可是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激动或者愤愤的情绪,心里便敲起了小鼓,想起还在家里等候的那个人,安武突然觉得自己还是现在跟安宁娘坦白的好,“妹子,其实我有事要对你说,这次让你回来,是为了家里……” “二哥,你看前面树下站着的是不是安文大哥的媳妇?她一直往咱们这边瞧,是出来迎咱们的吧?”安宁娘指着不远处槐树下站着一直往这边望的女人,不确定的问,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同安王氏可没这般好的交情,值得她顶着炎炎烈日早早地在路边守候自己。 安武听得也是一愣,心里也觉得不大可能,不过抬头一看,还真是自己的嫂子安王氏,“嗯,可能是爹娘等得着急。让大嫂出来迎迎咱们。” 两人谈话间,安王氏也看到了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大力摇晃着胳膊。便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 没错,的确是跑过来的。王氏拎着裙角以超水平发挥的速度一路跑到了他们面前,安宁娘等人都一脸诧异地望着她。刚一站定,王氏便迫不及待的开口就要说话,不想,因跑得气喘吁吁,干喘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大嫂,你这是怎么了?有事慢慢说。”安武心里一格楞。难道那位等不及自己走了,他小心地瞥了一眼满头雾水的安宁娘一行人,心里掠过一丝愧疚和轻松的感觉。 “我,我。有,有事,大事……”王氏喘的凶,说话断断续续,两手却攀上了安宁娘的胳膊。紧抓着不放,看得抱着安雪的谷雨直皱眉。 被扯着胳膊动不了的安宁娘只觉得这安家人各个都莫名其妙的很,自己都快到家门口了,还怕她跑了不成,安宁娘哭笑不得的握住安王氏粗糙的大手。道:“大嫂,不要急,有事咱们家里说去,你匀匀气,咱们再往回走。” “嗯,那个,也行。”被安宁娘握住手的安王氏火燎一般的将放在安宁娘胳膊上的手放下,脸上划过不安和慌乱的神色,不过因为脸被太阳晒得黑红,又布着汗水,也无人发现其神色异常。 “大嫂,你是不是在外站的时间长,有些中暑了吧?我看你的脸怎的红得这般厉害,外面热得很,咱还是快点回去吧。”安宁娘看安王氏的脸色着实不好看,关切的说。 “回家,对对对,回家,咱们现在就回去。”安王氏说着回家却突然扯上了小叔子安武的衣袖,略带紧张的说:“二弟,你大哥在咱家地里干活呢,刚刚我从那边过来,他正着急找你,你快去看看他。瞧我这脑子,看到宁娘妹子光顾着高兴,把正事都忘了。” 安武慌忙躲开王氏抓过来的手,被王氏如此大胆无礼的举动吓得脸上臊得慌,“大嫂,使不得,使不得,我把宁娘她们送回家就去。” 王氏讪讪地缩回手,听说安武坚持要送她们回家,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不自然,嘴上连连催促:“你还是快去吧,你大哥急得很,宁娘妹子由我带回家也是一样的。” 安武有点不放心,转过头看安宁娘,“宁娘,你看大哥那边不知有甚重要事情急着找我过去,你同大搜回去可以么?” 安宁娘刚刚欣赏了一出真人上演零距离接触的闹剧,不忍让安武继续尴尬下去,解围道:“二哥,你先去大哥那儿吧,我跟大嫂回去就行。” 谷雨不安地拽安宁娘的衣袖,这个安王氏第一眼见便表现得古里古怪,谷雨很不放心。安宁娘安抚地拍拍谷雨的手,总归是回家,即便再狠心,他们还能丧心病狂地将自己卖掉不成,顶多是被多讹去些银钱罢了。 安王氏在旁一脸焦急的模样,安武虽然不放心,却也只能多叮嘱两句:“宁娘,到家好好呆着,跟爹娘好好聊,等我回来啊。” 安宁娘抿嘴一笑,点点头。谷雨撇嘴,想着一会儿如果安家人给自己姐姐难堪,她是不会让姐姐受分毫委屈的。 王氏站在一旁,冷眼看安武同安宁娘兄妹情深的戏码,心里颇为不屑。待安宁娘转过头招唤她时,又换上了一副和善的面孔,只是蹩脚的演技抹不掉眼底深深的算计。 至此,安宁娘彻底察觉出安家人这次叫自己回来绝无好事,只是不知他们究竟要算计自己什么,其实想想,无非也就是银钱罢了,除此之外,自己身上也再无其他可以让他们算计的东西了。 因此,安宁娘对王氏眼底的算计故作不见,配合着王氏明显加快的脚步往王家走去。 人无杀虎心,虎有食人意。安宁娘被现实再次刷新了人类无耻的底线。 安宁娘用晕沉的头撞击颠簸着快速行驶的马车车厢内壁,外面不时有小贩的叫卖声吆喝声嘈杂的传入耳内,她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咬着牙根才连撞了两下,就浑身发汗,虚弱的眼前发黑。 待她再次从昏迷中醒来,马车外面已经安静的很,应该已经离开了疑似集市的地方,车窗的位置用厚重的黑布罩住,只有微弱的光透进来,能感受到现在是白日而非黑夜, 安宁娘的手脚都被麻绳捆绑住,狭小的马车里只有她一人。安宁娘忍着泪努力在狭小的马车空间里寻找,试图找到安雪或者谷雨的身影,可是失望的阴霾很快便笼罩住她,安宁娘忍不住呜呜地开始痛哭。 “雪儿,谷雨,你们现在在哪儿?能听到我在心里呼唤你们吗?” “雪儿,我可怜的孩子,你在哪儿?离开娘亲身边你一定很害怕吧,没有我陪着,你一定要坚强。” “雪儿,娘对不住你,我曾经答应过要永远陪着你,让你快乐无忧地成长,对不起,我食言了。” “谷雨妹妹,姐姐对不住你,姐姐本以为救了你,谁知却将你带到了另外一个困境,我现在自身难保,还不知道将你坑害成什么模样。” 安宁娘的心痛得仿佛正被刀子一下下的切割,脑海里全部都是安雪和谷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不行,自己不能只是哭泣,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为了安雪和谷雨,自己也要坚强起来。安宁娘忍着仿佛炸开一般的头痛,努力回忆被绑架前的一些记忆片段,试图从中找寻被绑的理由以及脱身的方法。 那日――因为不晓得自己昏迷了多久,安宁娘也闹不清现在过去了一日还是几个时辰――安宁娘一行三人跟着安王氏一后一前的进了王家的院子。 安宁娘在迈进院门之前,略微迟疑的停下脚步,破旧却不失整洁的院子,一排茅草屋,屋顶看着是刚刚修葺不久的,院子里有猪有鸡,哼哼唧唧叽叽喳喳的叫声不绝,猪圈还在老地方,当然里面的大猪早就换掉好几茬,不是“安宁娘”儿时拔过猪草喂过猪食的那两头。 这就是安宁娘的家,安宁娘在夏朝的根。 此刻,安宁娘的内心很是微妙。 “咚咚咚。”安王氏迫不及待的敲门。 “谁呀?”门里传来一把苍老而有力的老妪声音。 “娘,是儿媳妇我,我将宁娘妹子带回来了。”安王氏的嗓音里透着掩盖不住的喜悦。 “回来啦?是真回来啦?是光宁娘一人,还是我的小外孙女也跟着回来啦?”老妪的声音也变得激动。 “都回来啦,宁娘妹子和我大侄女都回来啦,而且还带回来一个水灵灵的妹子。”安王氏笑着朝站在院子中间打量着周围的安宁娘招手。 安宁娘微微一笑,领着谷雨走过去。听着这番对话,即便是知道里面有做戏的成分,可她仍旧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 之后,便是屋门从里往外打开,屋子里没开窗子,有些暗,强烈的光线照进去的一瞬间,安宁娘微微眯眼,反倒看不清屋子里的情况。 接着,身后便传来“哐”的关门的动静,然后自己便被人从身后用一块手帕捂住了口鼻,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安宁娘只不过挣扎了几秒钟,便浑身失去了力气,陷入了昏迷。 第九十八章 安宁娘,你活该,这就是你犯贱的下场! 谁让你爱当任人捏圆揉扁的包子,谁让你总抱有对亲情宁滥勿缺的妄想,谁让你白活了两辈子还不懂人心险恶的道理。 被残忍的现实狠狠地在脸上甩了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这回你终于该清醒了吧。 穿越之后一直顺风顺水的安宁娘终于吞下了自己纵容酿下的苦酒,前世的安宁虽然经历过父母双亡的悲惨遭遇,可同安宁娘相比仍旧算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失去了亲人,生活的孤独些,但物质生活还算有保障,不用她操心,性子略带孤僻些,可交际圈的狭小也恰好保护了她的天真,免她受伤害,却也让她失去了磨砺的机会。 安宁是一个在单纯的环境里单纯地成长的简单孩子,没生成心机和城府,没感受过功利和欲望,只是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一个女孩,偶尔夜深人静未有睡意时,对窗外闪亮的万家灯火凝望艳羡,偶尔幻想自己还是牙牙学语的稚儿,有对自己细心呵护温柔对待的父母陪在身旁。 穿越成为安宁娘,被赠送了附带淘宝功能的随身厨房和聪明可爱的女儿一枚,前者是福利,后者是责任,凭借着穿越者的福利她不用多费心思便带着自己的甜蜜的责任生活的有滋有味,让她对生活的险恶渐渐地放松了警惕,以为凭借现在自己的实力和能力完全玩得转夏朝,熟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只是一只眉飞色舞得瑟张扬的待宰羔羊,人家心情好任由她在身边蹦跶。一个心情不美丽勾勾手指头,自己就乖乖上钩任人宰割。 穿越后的安宁娘一点成长都没有却也不是。她开始学习如何同人沟通交际,如何利用自身的优势赚钱养家,如何让安雪儿快乐单纯地成长。可惜,这些远远还不够,吃一堑长一智。安宁娘下次决计不会再会犯奢求恶人的善良,吃后娘给的有毒糖果这样害人害己的蠢事情。 安宁娘歪着身子靠躺在车厢里,手脚被绳子绑住,束缚的不是很紧,却也挣脱不开,嘴里没有被塞进手帕特意堵住,可尝试了几次想开口呼救却只发出细不可闻的哼哼声,在经过人生喧闹的街市时。她想用头撞击车厢内壁发出的声响来吸引外界的注意,可浑身绵软无力,头部的撞击声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 莫非自己中了传说中的软骨散,浑身的骨头都软掉了散架了,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逃生无望的安宁娘放弃了挣扎,开始思索这场蓄意的绑架事件背后的真相和黑手。 自己一个有娃的寡妇能有什么让人贪图的呢,即便是有几分姿色,也卖不上什么大价钱吧。安家人也没到过得揭不开锅的时节,对自己虽表现的绝情厌恶却还不至于仇恨到非得将自己远远地卖掉眼不见为净的地步吧。 安宁娘觉得安家人将自己卖给人贩子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她长得又不是国色天香。连黄花大闺女都不是,真的应该享受不到如何高规格的单间待遇,再有,即便是想卖了自己,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吧。 二哥啊二哥,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虽然安宁娘不相信安武会同安家人一同欺骗自己,可却又忍不住总有阴暗的念头冒出来。 难道自己兜兜转转摆脱不掉原主被卖被辜负而枉死的命运么。 也不知安雪和谷雨如今人在何处,是否是同自己一般求救无门的处境,没有自己陪在身旁,她们两个孩子要怎么生活下去,会不会感到害怕,会不会受到伤害,想到这里,安宁娘心痛如绞,泪如雨下。 安宁娘,事情还没到最坏的一步,你要打起精神来,家里还有女儿等着你回去呢。 安宁娘忍着泪给自己打气,努力的将脑袋里纷乱的思绪归拢调整,继续分析自己目前的处境。 安宁娘的生活圈子小的很,想来想去安宁娘唯一想到有可能的幕后黑手便是她的前夫家——苏府。 难道是苏家人又反悔将自己送走,想借安家人的手将自己秘密带回去,按照私通的罪名重新处置,游街还是陈塘? 那安雪呢,安雪会被怎么对待,出府前,根据“奸夫”的供词,安雪是自己同他私通所生下的孽种,他们要怎么处置我的雪儿,为什么不将安雪同自己关在一个马车里,为什么要将自己同女儿分隔关押。 想到头痛欲裂,想了n种可能,又都被自己推翻,安宁娘暴躁地想将挡住自己视线的黑布通通撕碎。 尼玛,不管你们掳了自己来是为何,总给给自己一口水喝一口饭吃吧,安宁娘可不想糊里糊涂地被活活饿死渴死在这个马车上。浪费了大量脑细胞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的安宁娘听着肚子里如捶鼓般的咕噜声响,无奈地以头撞墙。 “咯吱——”马车上的木门被拉开,久违的阳光照进来,即便是夕阳西下的余晖,也刺痛了安宁娘的眼。 安宁娘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仍觉酸痛,泪眼朦胧的看到身前站了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女子手上托着托盘,托盘里有一碗清水,一碗肉汤和一张干饼。 婢女打扮的女子的动作手法一看便是惯会服侍人的,安宁娘被扶起,小心伺候着吃掉了用肉汤泡软的一张饼子,又喝光了一碗清水。 安宁娘身上刚有了些许力气,勉强朝眼前低头收拾的女子开口问:“你,是,谁?我。在哪儿?”半晌这个女子也没给出答案,只是定定地盯着她看,直到察觉不妙的安宁娘在天旋地转的眩晕中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呜呜呜,我苦命的女儿啊,呜呜呜,为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老天开眼,今日终于让咱们娘俩团聚了,呜呜呜呜,为娘便是现在死,也甘心了啊,呜呜呜…..” 安宁娘只觉得自己似乎处于狂风暴雨中的船板上面,不停地被颠簸,终于受不住,她睁开了眼,入眼便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从物件到摆设看着都很讲究精贵,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伏在自己的身上,哭得那叫一个哀伤婉转,哭的声音都不走调,字字句句吐字清楚,就连不时摇晃自己身体的力度都恰到好处的让安宁娘感动的想要“一吐为快”。 没错,安宁娘睁开眼后的第一句话是:“别摇我,好晕,要吐。”然后,她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毫无形象地趴在床头吐了个淋漓畅快稀里哗啦。 眼角的余光里,她看到伏在自己身上哭得情真意切的女人盯着地上和裙摆上的污秽脸黑得跟安宁娘刚刚脱离的马车内壁上裹着的黑色厚棉布一般的,深黑深黑的。 再然后 “你说,你是我的亲娘,就是怀胎十月生下我的那个亲娘。” 被从头到脚重新洗了个干干净净后又重新塞进了一个干净的被褥里,还被伺候着喝掉了两碗肉粥,神清气爽的安宁娘再次见到了刚刚将自己从昏迷中哭醒的中年女子。并且成功的被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场白雷倒。 “没错,我的儿啊,我才是你辛苦生你的亲娘,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你不是安家的女儿,你的父亲也不是安田善。”坐在安宁娘面前的中年女子低头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她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不过生活优渥,保养得当,精致的面容看着也就是三十岁左右,五官跟安宁娘很神似,即便她不说,安宁娘看清她的面容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额的神啊,这才是“自己”的亲娘哩。 “那为什么我姓安,在安家长大,你又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为什么我们要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便宜亲娘这番话的信息量太大,安宁娘表示她要好好消化一下。 “我的儿啊,为娘的命苦,连累了你。那都是二十来年前的事了,为娘当时同表哥贾庆青梅竹马暗生情愫,可是你外祖父不同意我俩在一起,硬生生要将我俩分开,为娘当时年幼冲动,便跟贾庆私奔离家,谁知,不久后,贾庆却感染风寒去世了,当时为娘才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已经有了你。”安宁娘的娘亲曾经的佟婉玉,现在的佟姨娘提及往事,仍旧心内酸楚。 安宁娘忍着腹内不断翻涌的天雷滚滚,努力做出一副震惊中带着二分怀疑,三分悲伤,五分欢喜的复杂表情,内心忍不住的疯狂吐槽:额的亲娘呦,你这无论大哭小哭微微哭都不花了妆的本领是如何练就的捏! “如果不是当时怀着你,我这条命便也跟着你爹爹一同去了。可是,我当时悲伤过度,身体虚弱,又有孕在身,根本不能养活自己,只能坐吃山空,在怀你四个月的时候,我身无分文的被赶出了客栈。遇到了你现在的爹安田善,他将我带回了家,给了我一个暂时栖身的地方,让我将你生了下来。”毕竟是自己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说到他,多愁善感的佟姨娘忍不住又落了几滴眼泪。贫贱生活百事哀,对于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她是既有感激又带着埋怨和嫌弃。 在佟姨娘感怀身世时,安宁娘不露痕迹地四下打量,看这屋子的装饰摆设,还有佟姨娘头顶的金钗,手腕上的通透的玉镯,身边两个丫鬟的衣服料子,看来自己这个便宜亲娘的第三春嫁的还着实不错呢。 ps: 回老家办事暂停更新一周 终于拼死爬回来勒! 恢复更新~ 呃~补更要慢慢来~慢慢来~么么哒~! 第九十九章 “安田善为人小气刻薄,在银钱上吝啬,但却不是个蛮横无理的人,甚至称得上是个温柔的男人,待我还算不薄,我本来也想着看在他救咱们母女二人性命的恩情,这辈子就跟着他好好过日子,可是,最可恶便是那曹金花,也就是你喊了二十多年的娘,她容不下我们母女俩啊,安田善一不在家,她便想着法的折磨我,为娘实在是受不住了,在那个家里再呆下去,为娘会死的。所以……”提及往事,佟姨娘泪珠滚下,哽咽几不成声。 “所以,你就扔下了你的亲生女儿,自己从那个家逃走了。”安宁娘面对佟姨娘的眼泪不为所动。 “不是,娘也不想的,你当时还不满二岁,小身子柔软又单薄,抱到外面吹会儿风就身子难受哭闹不止,我带你走,咱们娘俩都活不下去。将你留在安家,看在曾有的夫妻情分上,安田善也会养着你的。” 佟姨娘哽咽着解释,皱着眉望着安宁娘的表情颇有些我见犹怜,可惜,安宁娘不是男人。只是故意撇过头不去看她的惺惺作态。 尼玛,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自己才要好好学习学习呢,当时没带自己走是情有可原,那现在呢,十多年过去了,她穿金戴银吃穿不愁,何时想过去找找那个苦命的被卖做奴婢的女儿呢。 许是安宁娘脸上审视的表情太过明显,佟姨娘一脸酸楚的握住安宁娘微凉的手,眼眶含泪道:“宁儿,后来我遇到了老爷。成了他的妾室稳定下来后,我便打发人去桃源乡寻你,可,可安家人说你被拐走了。人海茫茫,娘揉碎了心也找不到你啊。娘当时知道你被拐走的消息后,立即就病倒了,如果不是你妹妹在我床边哭泣,唤我娘亲,让我别抛下她。今日,咱们娘俩就真的见不到面了,呜呜呜……”佟姨娘抬起左手用手帕捂住脸呜呜的哭。 安宁娘真是怕了这位中年美妇的眼泪,说来就来,比自来水来流畅,无奈的开口道:“你先别哭,咱们有事说事,可以么?你是不是我的亲娘这事且先放一旁,咱们能说说,你为何如此隆重地将我请过来这件事么?你在这儿有有钱的老爷和孝顺的女儿。我在清风镇也有我关心和关心我的人,咱们把话说清道明,然后各走阳关道,行么?” 原谅她真的无法向握着自己手的女人叫出“母亲”这个称谓,无论是她给出的抛弃自己的理由,还是将自己带到这个陌生地方的极端方式。都让她无法对她推心置腹地放下心来。 安宁娘心上的弦一直紧绷的,自从醒来,从未放松过一分一毫。 听到安宁娘提及自己“孝顺的女儿”,佟姨娘缓缓地抬起头,脸上仍旧挂着几滴泪珠,她对安宁娘温柔的笑:“宁儿,你有一个小你五岁的妹妹,闺名赵玉蓉,小名蓉儿,你们姐妹俩长得很像。你妹妹性子活泼善良,你见了她也会喜欢的。”提到宝贝女儿,佟姨娘脸上的笑容也带出了多几分真心。 安宁娘不说话,脸上淡淡的,眼神似随意又似专注地看着佟姨娘一会儿哭泣。一会儿微笑,直到听到“赵玉蓉”这个新名字新人物的出现,眼角一抽,肉戏终于要出场了吧。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和第六感作祟,她总觉得这件事跟她这位素未谋面的同母异父的妹妹脱不了干系。 果真,刚刚有了些许笑模样的佟姨娘表情又愁苦起来,“蓉儿千般好,就是身子弱的很,三天两头的闹毛病,都怪我这个娘不好,怀她的时候,成日里想着我的宁儿,被我留在安家的宁儿过得好不好,穿的暖不暖,个字长高了没,吃饭挑食不,身体康健不,大夫说我忧思过度,蓉儿在我肚子里呆的也不安稳,不足月便出来了,这些年小心细微地照料着,还总是病怏怏的。” 安宁娘似乎有所感触地低下头,内心咆哮着:快点揭开底牌吧亲! 姜还是老的辣,佟姨娘这枚风韵犹存的老姜可比安宁娘这个小嫩葱要更沉得住气,她絮絮叨叨地同安宁娘讲了近一个时辰的家常,将安宁娘素未谋面的亲妹妹赵玉蓉从怀孕到出生到长大这些年的大事小事趣事都娓娓道来。 期间,忍着怨气喝下了一碗米粥,两块糕点,三颗葡萄的安宁娘,一忍,再忍,继续忍,握拳忍,咬牙忍,切齿忍,终于忍无可忍,额头青筋乱蹦的开口打断佟姨娘温情脉脉的回忆,“那个,呃,谁,咱们能聊聊正事么?你对你女儿的疼爱我已经充分了解,请你体谅下同样作为母亲的我的心情,告诉我,我的雪儿现在在哪里?” 佟姨娘面上微微一笑,温柔地扶着安宁娘因激动而略带颤动的双肩,轻声说:“我的女儿,一路过来辛苦你了,为娘也不在这儿叨扰你,你且先躺下休息,有什么贴己的话咱娘俩明日再叙。” 被佟姨娘和她身旁的婢女合力按回床上的安宁娘咬着后牙槽恨恨地看着佟姨娘脚不沾地地走出屋子,然后对仍旧将手放在自己肩上的俏丽婢女冷冷地说:“你家主人走的影儿都不见了,你这条狗还不赶快跟上。” 俏丽婢女脾气涵养不错,一句话都没说,面无表情地福了一福,转身便离开,安宁娘趁着她背对着自己往外走的工夫,从床上坐起,快速往门的方向跑,可惜半路便被截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房门关上,然后落锁。 自己又被关了起来,相较狭窄闷热的马车车厢,这个屋子绝对豪华舒适,有吃有喝有床,宽敞的屋子里甚至有个小书房,上面有一些听名字便不艰涩适合闺中少妇阅读的书籍,可惜再豪华也是个关人的牢笼。 夜间,听着门外两位嬷嬷换班时的短暂交谈声,安宁娘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佟姨娘的耐性比安宁娘想象中的还要好,接下来的几日对安宁娘是各种嘘寒问暖亲情倍至,如果不是安宁娘心里一直存着疙瘩,说不准也会被她拳拳慈母的表相所迷惑。 一日,二日,三日过去了,安宁娘在佟姨娘这里整整住了三日,这个院落不小,前后三进的院子,奴仆不多,清静的很,除了不能出门放风,日子过得比在家里还滋润。 可惜,平静和滋润都是表面上的,安宁娘已经整整三日没有见到安雪儿,如果不是为了准备应付各种突发状况而储存体力,安宁娘不得不强迫自己吃吃睡睡,即便如此她也觉得自己的精神快要临近极限。 终于,在被关被困的第三日,午饭的餐桌上,在佟姨娘完美的慈母微笑下,安宁娘一筷子将其递过来的藕片打落,直接戳破了两人一直默默维持的母慈女孝的假象。 “佟姨娘,”安宁娘从未开口称呼她为“娘”,虽然这个称呼里带有“娘”的字眼,可意义上却完全不同,“我来这里三日了,欣赏了你给我准备的屋子也整整三日了,就连墙角里有几窝小强我都数清楚了,咱俩能不能说点正事了。” 不等佟姨娘再次出言转移话题,安宁娘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往下说。 “我这里有几个问题需要你来给我解惑。第一,我的女儿和干妹妹现在身在何处。第二,你接我过来的目的何在?第三,基于某种你我都懂的理由,呃,我对你现在的生活还是有一些好奇,比如对于我这个你口中的女儿,对现在的你而言,是否是不能启齿的存在,要不然,为何我来了这些日子,出不得屋子,也见不得人。难道你是怕被你的赵老爷和宝贝闺女看到我么?” 这几日,听佟姨娘的讲述,安宁娘的便宜后爹是个商人,买卖做得不小,据说在远安县――她终于知晓自己目前置身何处,可惜知道地名也只是枉然――也是一响当当的人物。安宁娘早就察觉,自己住的绝对不是赵家的大宅,估计是佟姨娘在外购置的一个小宅院。那么她此次将自己绑架来的理由就更加令她不安。 “宁儿,老爷他生意繁忙,你来之前他恰好去了外县谈生意,现在还未回来,等他回来知道我将你找回的好消息,定会很开心地召你去见面。而蓉儿,你妹妹前儿就知道你来的好消息,她非常非常想来看你,可谁知来之前又犯了头晕的老毛病,现在躺在床上出不得门,懊恼地直哭呢。等她身体好些了,我一定安排你们姊妹俩见面,都是骨血相连的姊妹,想到你们终于能一同承欢在我身旁,我这颗为你们担忧的心,终于感觉好受了些。”佟姨娘不动声色地接下安宁娘的发招,避重就轻地只回答了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三天来,安宁娘在默默观察她的同时,佟姨娘也在暗自观察自己这个二十年未见的亲生女,并且惊奇地发现,宁儿同安家人口中描述的不不大相同,虽然不似他们讲得那般绵软好拿捏,却更让她觉得惊喜和满意。 第一百章 “佟姨娘,咱说话能不绕圈子么,我的女儿不在我身边,我没有心情同你说这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话,说吧,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想让我为你做什么事情,说清楚做完了我好带着我的女儿回家。”安宁娘不想在跟她虚与委蛇,将碗往桌上一放,板着脸说,“现在,我就要见我的女儿,立刻,马上。” “宁儿,咱们母女好容易团聚,娘舍不得你走,你就留在母亲身边吧,让母亲好好照顾你,你的女儿就是我的亲外孙女,你们都得留在我身边,难道娘亲还比不过狠心将你卖掉的安家人吗?”佟姨娘情真意切的望着安宁娘的眼睛,悲悲切切的说。 安宁娘心里堵得慌,说话也更加直白,“佟姨娘,安家对我有养育之恩,这是谁都否忍不了的事实,虽然他们做了许多对不起我的地方,可毕竟将一个被亲生母亲抛弃的可怜婴儿抚养长大,没有他们,便也没有了今日的我,我听过这样一句话:生恩没有养恩大。我对这句话还是认同的。” “凡事都得有个章程,你想让我和雪儿回到你身边,在你的确是我的生身娘亲的前提下,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可也不能这样糊里糊涂就让我认了个娘,给雪儿找个外祖母吧。我需要证据,你同我去桃源村,我要亲耳听到安家人说你是我娘亲,在安家人的见证下,咱们母女再相认,我同安雪再陪你回来承欢膝下也不迟。” “佟姨娘。毕竟我在安家生活了许多年,心里早将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一下子让我接受这个事实,我着实有些无法适应。让我回去见见安家人,也算了了我心里的牵绊。”安宁娘眼神话语都很真挚渴望。 佟姨娘拧了拧手里的帕子,嘴角的笑容扭曲了一下,对于安宁娘在安家究竟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受到过如何不公的对待,她之前可是都打听清楚的。这个小妮子,真不愧是自己的种,说起谎来眼都不眨。 不过,如果真是个愚钝不可教的孩子,那她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将其带回来,就算是工具,也得是个有点小机灵用得顺手才行。 “宁儿,安家,你还是别回去了,我也是这次无意中听到你的消息。细打听后才知晓,他们一家是如此可恶。待你又是何等的刻薄无情,他们辜负了娘亲的信任,娘亲断是再不肯跟他们打交道。你就忘了他们,跟娘好好生活吧。” “娘,安家有我割舍不下的亲情。不是说段就断的了,你就让我有始有终地跟安家做个了断吧。到时,我定会回来,陪在你身边,不再分离。”才怪。 母女连心,佟姨娘心里想的也是“才怪”二字。 “宁儿,远安县跟桃源乡距离遥远,马车也要三四日的路程,让你一个人回去为娘不放心,可这几日你蓉儿妹妹身体不适。我又走不开,要不然,等过些日子,我陪你一起回去,既解了你心头的惑。也圆了你的孝心。”见今日安宁娘是不依不饶,佟姨娘来个以退为进,用上了“拖”字诀。 安宁娘听得胸口闷得慌,“佟姨娘,难道您忘了,我来的时候,也是独身一人坐着黑布马车过来的呢,当时我都没吓坏,可见你女儿我的胆子比你想象的要大。” 佟姨娘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复慈爱的笑容,温柔地拍安宁娘的手背,“宁儿,你和蓉儿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离了你们哪一个,为娘都活不下去,你就体谅下为娘的心吧。” 那我这颗做娘的心呢!安宁娘忍住内心的冲动没有喊出来。咬着后牙槽一字一顿地说:“佟姨娘,我也是一个孩子的娘亲,更是你口中亲外孙女的娘亲,如果你真是我的亲娘,那么请你心疼心疼我,让我见见我的孩子吧?” 在安宁娘哀求的目光下,佟姨娘不自在地别过头。 失望之极的安宁娘将身子背过去,冷着脸不再说话,也不理佟姨娘。 掩下心底丝丝的苦涩,佟姨娘眼底流露出几分满意与自得,这就是自己的女儿,虽然现在手段还稚嫩了些,可是却也能见到些许自己过去的影子。 佟姨娘温温柔柔地望着安宁娘僵直的后背道,“宁儿,你妹妹在家没人照顾我不放心,我先回去照看她,明日再来看你。” 在佟姨娘的左脚刚刚迈出房门时,安宁娘冷清的仿佛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佟姨娘,今儿你给我个答案吧。我现在很累很难过,没有力气同你绕圈子,咱俩开诚布公地谈吧,我的耐性已经用尽,过了今日,即便你讲,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了。” 感觉火候熬到了,佟姨娘深吸一口气,转身进屋,一下子扑到了安宁娘的脚边,抓住安宁娘的腿,悲切的痛哭出声,“宁儿,你救救你亲妹妹吧。” “雷”电算什么,安宁娘觉得自己完全处于一波更比一波强的雷阵雨当中,被累的外焦里嫩,欲生欲死。 安宁娘能够获此荣幸被自己亲生母亲用开外挂一般的能力招到身边,最大的功臣便是自己的亲妹妹赵玉蓉,自己这位便宜妹妹有啥大难需要自己解救呢? 此事有关赵玉蓉的终身大事。 佟姨娘的第三春赵老爷赵府上原来有门姓周的娃娃亲家,这位周姓亲家原来也是县上的望族大户,且跟赵家这种商户不同,周家是书香门第,祖父做过官的,可惜偏偏在这一代,家道中落,原本赵家上赶子订下的这门亲事就成了赵家现任当家人赵福海的憾事,算是他人生当中难得一次的投资失败的例子。 赵家的女婿周静远今年终于为祖父,祖母,父亲,守完了漫长的孝期,他和赵家的亲事眼见着就要提上日程。 赵家老宅里为这事闹翻了天,甭说是身娇肉贵的嫡女,即便是地位低下些的庶女也不愿嫁去已经败落的周家。结果后宅里各位夫人为了自己女儿的未来是明争暗斗尔虞我诈,闹得后院战火连连硝烟弥漫,最终佟姨娘技逊一筹,这个倒霉的婚事摊到了她体弱多病的女儿赵玉蓉身上。 “玉蓉她身子弱,不仅每日要喝一碗上好的燕窝来调养,饮食方面更是要精细,每到季节变换之时,玉蓉总要病上一场,少不得要准备一两根人参备用。她这样的身子,到了周家那等破落人家,定是活不久的。可怜我含辛茹苦将她养大,怎么忍心看着她去送死啊!宁儿,你救救你妹妹吧。” 安宁娘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冷着脸盯着伏在自己眼前痛哭的女人,冷冷的开口:“你,让我如何救?我安宁娘何德何能能救得了你的宝贝女儿。甭说上好的燕窝人参,我连燕窝渣子人参须子都没见过,更买不起,我从小过得便是伺候人的日子,假如你女儿不缺一个使唤丫头的话,我倒是能帮得上些忙。我不求你给我开多少工钱,只要能让我吃饱穿暖就行。” 佟姨娘脊背一僵,被安宁娘的话堵得哭声都顿住了。虽然恨她爹爹无情无义就这么抛下自己而去,恼她来得不是时候让自己吃了诸多苦头,但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血脉相连的骨肉,一时间,酸楚,愧疚,难过,羞恼,怜惜,诸多情绪百般滋味在心头,佟姨娘不由得止住了半真半假的哭声,怔怔地趴伏在地。 宁儿一岁多便被自己抛给了安家,遭受虐待,又被狠心地卖掉,在打听到这些消息时,她为自己这个苦命的女儿也哭湿了几块帕子。 可是,想到后院那些女人们得意的嘴脸,佟姨娘刚刚软下去的心肠又硬起来。以色伺人者到老了,颜色不鲜艳了,男人便靠不住了,能依靠的便是自己的儿女和手里的银钱。银钱,她暂时不缺,可是她没儿子,她佟婉玉只有生女儿的命。生了两次,都是赔钱货。 安宁娘肯定是没指望了,赵玉蓉是自己下辈子唯一的希望。 佟姨娘捋了捋滑落到耳边的发丝,无论是指肚划过的脸颊还是捏住的发丝,都已经不再似从前般滑腻水嫩。赵玉蓉的面容虽不及自己年轻时般绝色,却也当得起美人二字。一个穷酸书生女婿,可满足不了她佟姨娘后半生的追求。将这事了了之后,趁着相公对自己大度的作法满意之际,她便要趁机给赵玉蓉挑上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 而,安宁娘,对于这个女儿,佟姨娘的心情很复杂,一个寡妇,再嫁能嫁入周家那样的人家,已经是她的大造化了,也算自己这个当娘的给她的补偿吧。 如此想来,佟姨娘的满腹算计都变得心安理得,没有丝毫负担。 “宁儿,你听为娘细细跟你讲,我觉得你代替蓉儿嫁入周家是目前看最好的解决办法,并且对你,对蓉儿,对为娘都是好事。” 安宁娘觉得浑身冰冷的如同坠入了寒冬里的冰窟窿,就连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都带着嗖嗖的冷风,“这就是你费尽心机将我带到这里的最终目的,让我李代桃僵嫁给你整个夫家,你宝贝女儿通通不要的男人。好事,哼,真是从天而降地一件天大的好事,我是不是还应该对你感恩戴德感激涕零。您是我的再造恩人啊,哎我的恩人,你怎么还坐在地上,这么好的事情咱俩得喝几杯好酒庆祝一下不是。” 第一百零一章 安宁娘咬着牙发射出来的阵阵冷风根本吹不动佟姨娘硬如磐石的心肠,只是让自己显得倍加凄惨。 佟姨娘的人生几经起伏,也算见识过了大波小浪,对安宁娘明嘲暗讽的话根本无动于衷。既然她心里为了自己的利益已经做出了取舍,安宁娘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再撼动她的决定。 一个是废物利用的弃子,一个是待价而沽的商品,一个分离了十来年冷漠如路人,一个自小养在身边感情深厚。无论从理智和情感哪方面看,她的天平都已经彻底的倾斜。 安宁娘的拒绝在她预料之中,佟姨娘也不气馁,自顾地站起身,为了和这个女儿清静的谈心,她将所有的丫鬟都遣了出去,这会儿只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即便情况如此狼狈,她起身的动作仍旧带着风情。 掸落身上几乎不可见的微尘,佟姨娘施施然地挨着安宁娘身旁的椅子落座。 “宁儿,赵家人都不想将女儿嫁给周家,那是因为周家现在同赵家已经不是一个地位上,这门亲事算不得门当户对了。周家虽然败落了,那也是书香门第,周静远还是个秀才,以后若是在宦途上大展拳脚,说不准谁嫁给他谁还能当上诏命夫人呢,这门婚事为娘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觉得对宁儿你大有好处才应下的。你和蓉儿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即便是因为你妹子身子弱,我有些偏心与她,可还是心疼你的啊。” 安宁娘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谁稀罕什么诏命夫人,你喜欢,怎么不干脆让赵玉蓉嫁过去呢。也是,就赵玉蓉这么奢侈的活法。又是人参又是燕窝的,你那个倒霉女婿还没等考上举人当上官人,就得先被吃穷了家底。 “蓉儿她身子太娇弱,我不放心让她这么早出嫁,想多留她几年。宁儿你自小不在我身边,受了不少的苦。想到这儿为娘就心里难受。”说到这儿,佟姨娘唱念俱佳地低头用手帕擦了擦霎时流出两滴泪水的眼角。 “周家我也是仔细打听过的,他家家风严正,人口简单,周家主母为人和善,周静远儿时也曾有神童的美名,虽然家道中落了,可是却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衣食无忧还是能够保证的。你嫁过去,即便不能立即当家作主。小门小户的日子也好过活。以你现在的身份,能够觅得这样一份好姻缘实属不易,你就体谅下为娘的一片良苦用心吧。”佟姨娘苦口婆心的劝说,在她看来,一个寡妇再嫁,能找到这样好的人家。已经是烧高香了。 给家人守孝,神童,秀才,周静远。 安宁娘突然“啊”的喊出声来,这,这,这不是王娘子她相公的同门师兄倒霉神童么! 安宁娘的眼前立即浮现周静远一身白衣回眸一瞥的惊艳身影。 这tm的是多么让人感到蛋疼的猿粪啊!安宁娘森森的蛋疼。 佟姨娘讲得情真意切,口干舌燥,安宁娘都没有反应,谁知刚提到周静远的名字。安宁娘便有了如此剧烈的反应,盯着安宁娘两颊可疑的红晕,佟姨娘疑惑地皱起眉,连打好的腹稿都卡了壳,略带不安地问:“宁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认识周静远?” 怎么了,老娘快要被你这裹着玛丽苏糖衣外表内里黑心坏肝暗算的“礼物”逼疯了。 安宁娘攥紧裙边,努力忽略内心不断涌出的不自在,咬着牙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咆哮生生的咽下,几个深呼吸后,才抬起头,强自镇定的对佟姨娘说:“娘,我,我嫁过人的。”她不知道眼前这位亲娘对自己的情况具体了解有多少,便也没说那寡妇的谎话。 而且,想到曾经让自己这颗外老内嫩的少女心涌起丝丝爱慕之火的温玉男子,安宁娘决计狠不下心去算计他,光想象都觉得仿佛玷污了周静远在自己心里的形象,也玷污了自己曾经的暗恋情怀。 偶尔午夜梦回,对于第一位让自己动心的男人,她不是没幻想过再次重逢的情景,可是无论脑洞大开到何等极限也意料不到,会是这种匪夷所思的境况。 在这件事上,即便是安家,安家二哥,她都没有说过实话,只是说自己夫家正房夫人善妒,寻了个由头将自己赶出了家门。当年的卖身契已经被自己销毁,自己已然是自由身,如今的自己也算少赚了些银钱,托袁捕快的关系在衙门自立门户,立个女户,即便是苏家反悔想将自己带回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 安宁娘平静的小日子过得蛮好,本想着再攒些钱就在镇子上置办个房产,当有房一族,谁知道横空冒出了个从未谋面的亲娘,还即将上演一出替妹出嫁的狗血剧情。 这个副本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啊! 听安宁娘这般说,佟姨娘以为她只是单纯地羞涩,便放下心来。 “宁儿,你不用担忧这等细微末节的小事,只要你小心一些,这个…..其实也是可以糊弄过去的。”佟姨娘打量了一下安宁娘苗条的腰身,满意地说。安宁娘的身材随她,一点也没有因为结婚生子而变形。为了迎合男人那点子狂妄自大的心理的除夜,不过就是几滴血的证据,嫁过三个男人的佟姨娘表示她毫无压力。 “……”安宁娘被自己便宜娘亲大胆的语言噎的只咽口水,谁说古人在性方面保守的,谁!难道佟姨娘用过一些手段哄骗过自己这个第二任后爹,安宁娘不由得阴暗了。 佟姨娘以为自己出格的话吓到了安宁娘,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半吞半吐地说:“新婚夜,你也是经过一次的人,还不晓得,男人嘛,在外面精明能干,在床上,可就不一定了。” “……”安宁娘无语凝噎,额的亲娘喂,究竟你是古人还是我是古人喂,还是在验证穿越定律之我的亲戚有奇葩。爸爸妈妈,夏朝太可怕了,伦家想回地球。 “宁儿,你就放宽心,这件事,等你出嫁前我会为你谋划周全的,定不会让周女婿发现任何端倪。” “……”连女婿都叫出口了,安宁娘不能再沉默了,“佟姨娘,我不能嫁。即便我能暂时混弄过去,可是,可是,”安宁娘咬咬牙,忍着眼泪说:“可是我的女儿安雪怎么办,她还那么小,离不开我,我也离不了她,如果以我们母女分离为代价,就算是穿金戴银天天吃宴席我也不干。” 说完,安宁娘忐忑中带着决绝的神色望向佟姨娘。她虽然没佟姨娘那么多算计的心肠,可是却还能分辨得出大是大非。更知晓即便自己今日妥协,糊里糊涂哦地嫁了过去,一旦谎言被戳破,自己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她可不想糊里糊涂地就交代在了这儿。 佟姨娘微微一笑,暗道终于来了,看来用亲情俘获安宁娘让她乖乖的嫁去周家的计划是走不通了,唯有最后一计。 佟姨娘心里百转千回好几个年头闪过,可望向安宁娘的表情却更加柔和慈爱,语气也更加和蔼可亲:“宁儿,你若不说,我也要跟你讲讲我这宝贝外孙女的事儿呢,她那眉眼和你蓉儿妹妹小时候长得可真像,性子乖巧懂事,真真是让我疼到心眼里去了。” “雪儿她现在在哪儿!”安宁娘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急切的问。 佟姨娘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将安宁娘按回原位坐下,慈和的说:“宁儿,你别着急,听娘跟你说。你来到这儿的第二天,雪儿同你家的那个叫谷雨的丫头就也都被我接了过来。一是既然是一家团聚,我自然不能让我的外孙女还流落在外。再者我也是当娘的人,懂得做母亲的心,孩子就是自己身上最宝贝的心肝,为了她当娘的什么苦都肯吃,什么罪都受得。只要是为了孩子好,无论什么事情都肯去做。宁儿,你说,娘说的对不?” 佟姨娘的手在安宁娘冰凉的手背上拍了两下,安宁娘只觉得像被雷击中了一般,木木的坐在那里,半晌,无法言语。 见安宁娘痴呆一般,佟姨娘决定再加点猛料:“现在雪儿就被安置在这个别院的一间雅居里,身边不仅有她熟悉的谷雨照顾,我还将身边用熟了的丫头也拨过去两个,她俩都被我院里的丫头仆役们好好照看着,我日日都要去看一次,保证他们吃得好睡的香,安全得很。”佟姨娘将“安全”二字咬的很重。 安宁娘似乎从一场噩梦中惊醒,浑身发颤发冷,一开口都打着抖索:“假如,假如我嫁了,你会让我的雪儿和谷雨他们回家么?” “家,她外祖母家不就是她的家么?你放心,等你嫁过去后,我会好好将雪儿抚养长大的。” “我是说,回,清风镇,或者离开,去其他地方?不,不,我现在就要见我的女儿,我的雪儿,我要我的雪儿,呜呜呜…….” 安宁娘哭倒在地,第一次经历这么可怕的事情,令她惊恐的语无伦次,不知所措。 她,真的感到害怕,恐惧渗入骨髓。 第一百零二章 图穷匕见的佟姨娘以安雪的生命安全作为要挟,被拿捏住死穴的安宁娘终于情绪崩溃。 安宁娘呜呜地哭,一边哭一边求佟姨娘让她见见自己的女儿。她对眼前这个竟然还能对自己露出慈祥笑容的女人彻底绝望了,她根本不配做一位母亲,甚至连人都不配叫,她就是一头披着美人皮的魔鬼。 佟姨娘扶起情绪失控的安宁娘,心里一点难过都没有是假的,可是,这点子亲情算什么,能换来自己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吗,那种居无定所的漂泊生活她经历过一次便已经受够,这辈子都不想再重温。 佟姨娘抖了抖嘴角,让自己露出最完美最温柔的笑容,一面抚摸着靠在椅背上低头哭泣的安宁娘,一面在她耳边轻轻说:“宁儿,我的外孙女儿跟你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她想你想得晚上不睡觉,哭个不停,嘴里一直喊着要娘亲,我要娘亲。听得我这个心疼呦。你说她那小模样长得同你就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简直喜欢死个人。这么可爱的一个小人儿,如果不小心出了点什么意外,我都于心不忍啊。”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我嫁,我明天就嫁,我现在就嫁,行了么?佟姨娘。”安宁娘的指甲抠进木椅背,指甲里有木屑还有血,她都不觉得疼,只借着这点痛楚让自己混沌的大脑清醒些,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擦干眼泪,跟佟姨娘谈判。 “我答应你我嫁给周静远。可是你要答应我几个要求,我今日就要见我的女儿,这是我的第一个要求。”安宁娘冷冷地盯着佟姨娘仍旧明艳的脸,每说一个字心里便痛上一分。 “当然可以。这世上哪有不让当娘的看自己女儿的道理。来人,”佟姨娘满意的眯眼,扬声唤人进来。 紧闭的门扉被从外打开,两个年轻俏丽的丫头先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位身强力壮的中年健妇。 “佟姨娘有何吩咐?” “将右跨院里住着的贵客请过来。” “是。” 两个丫头两个健妇如同进来时一般安静的退了出去,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宁儿。娘亲知道这件事委屈了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讲来。只要在为娘能力范围之内的,定会为你办到。”掌握了主动权的佟姨娘嘴角噙着满意的笑,柔声问道。 安宁娘撇开脸不去看她嘴边那刺目的笑,“雪儿还小,离了我我怕她活不下去,可是在她外祖母家里,我更担心她水土不服,更活不久。所以。我要一笔钱,一笔可以保证雪儿这辈子衣食不愁的钱,让他们离开这里,到一个新的地方,好好生活。”想到雪儿要离开自己,安宁娘心痛的说不下去。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我的外孙女的,你前脚坐上了周家接亲的红轿,雪儿便能收到一千两的银票。”佟姨娘出手很大方。 为了补偿佟姨娘,赵老爷给了她三千两银子给赵玉蓉准备嫁妆,赵玉蓉前年出嫁的一位庶出姐姐,也不过才花费二千两银子办置嫁妆,另有五百两的压箱。除了赵老爷,老夫人和大夫人也都给了她不少赏赐。 佟姨娘预备给安宁娘的嫁妆很是丰厚,估算着大约要花费一千二百两银子,虽然到不了赵家长嫡女出嫁时的十里红妆。但在安远县也算是能拔得头筹。 佟姨娘如此做的原因一是对安宁娘心存愧疚,想要在银钱上补偿她。二也是为了讨好赵老爷,这两年赵家和周家渐渐的联系越来越少,外面已经有了一些关于赵府不好的传闻,她将嫁妆备得贵重。外面人看了,便会觉得赵家是重情重义的人家。她将这场婚事办的越是体面,老爷便更加心疼她的“委屈”和“付出”。 让安宁娘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可谓一举两得,不过多花一些银钱,只要赵老爷对自己的宠爱不减,多少钱自己还得不来呢。 安宁娘眸色幽深,沉着脸,淡淡的问:“那我的嫁妆呢?为了名声,你们赵家也不能亏待了我这个替你们解决了烫手山芋的恩人吧?” 佟姨娘被问得一愣,虽说安宁娘是嫁过一次的人,却没想到她会毫不羞涩地提及这些事情,她愣了愣神才回答:“你的嫁妆我已经在准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我的宁儿出嫁的那天风风光光,安家人心狠,卖掉了你,让你第一次成亲连嫁衣都穿不得,为娘想起来就心痛,这一次,娘一定让你风光大嫁。” “那倒不必了,风风光光得要花不少银钱吧,我命贱,第一次嫁人连红轿子都没坐过,更没见过所谓的嫁妆长什么模样。这场风光加上我的嫁妆你算算得多少银子?让我心里也有个数。”安宁娘比佟姨娘预想的问的还要直接深入。 佟姨娘心里盘算了片刻后回答道:“这个,为娘粗略算了下,大约一千….二百两左右吧。”她有些怕自己这个不按理出牌的女儿,因此故意少说了些留出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种风光不要也罢,不过是从一个门里抬出,又进了另一个门里捱日子,你也说周静远是个君子,君子自然不会苛待他的妻子,我的那些嫁妆留也无用,不如都折算成现钱留给我女儿吧。” 佟姨娘大惊,立刻说道:“这可不行,哪有女儿家出门子没有嫁妆的,会让夫家瞧不起的。”再说他们赵家可是县上的望族大户,也丢不起这样的脸面。 你怕的是赵家会被别人笑话被瞧不起,然后你的赵老爷会责怪你办事不力让你失了宠爱,白赔进去一个女儿什么都得不到吧。安宁娘没戳穿佟姨娘的真心,她的目的不在此。 “我的嫁妆五百两足够满足赵周两家的风光面子了吧?剩下七百两留给安雪。雪儿才六岁,她的人生还很长,没有亲人陪在身边,多些银钱防身也是好的。” “可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便是出嫁这一刻……” “女人最重要的时刻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虽然不够风光。这次也不过是炒一盘回锅肉,用不了那么多油水,太浪费。” “……”安宁娘把自己比喻为“回锅肉”的形容词,让佟姨娘哑然。自己这辈子命途坎坷,遇到了三个男人,嫁了两次。没想到却亲手将自己的女儿也推上了跟自己相似的命运。 佟姨娘哑然。 没得到肯定回复的安宁娘睁着一双跟佟姨娘一模一样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佟姨娘喉咙发紧,口内发苦,半晌才涩声回道:“好吧,一切都依你。” 心里想总归是自己的女儿,她再贴些银子也算是对得起两人今生的缘分。嫁妆是女人立身夫家的依仗,几百两银子与安宁娘是一辈子的大事,在自己这里不过是一套首饰头面,再有老爷给她的银钱即便再多花费几百两也还有余。 “我的第二个要求是出嫁前,我要看一眼我的未来相公,究竟是别旁人多长了一根手指,还是跟别人不同少生了一个耳朵,为何成为了赵家推不出去的滞销货。”安宁娘缓缓说出自己的第二个要求。再提出这个要求时,她按捺住砰砰的心跳。 “这…..这于理不合。哪有未出嫁的姑娘见自己相公的道理啊?”佟姨娘大惊失色,立刻驳斥。 “首先,我已经不是未出阁的姑娘,我是再出嫁的回锅肉。第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由双方父母牵线婚前互相见面的未婚夫妻也不是没有,我这也不算是特例。怎的便不可了呢?这场婚姻本就是不合常理的存在,不是么?”安宁娘伶牙俐齿地驳回。 “呃,好吧,我尽量安排。”佟姨娘艰难的点头应允。不过还是为自己的私心辩解了几句:“周静远女婿今年二十二岁,比你年长一岁,跟寡妇周沈氏同住在周家的老宅,性情冷清却也不是温和,虽然家境不比从前了,可读书人的骨气却硬得很,在县里素有纯孝宽厚的名声。我娘将你许给他,也是经过了细致的考察才决定的。宁儿,你不要这般怨愤,待你乖乖嫁了过去,便知晓娘的好了。” “婚期订下来了么?”安宁娘对佟姨娘自欺欺人的话充耳不闻,径自问道。 佟姨娘沉默了下,“婚期订在十月十六,周家请人算过,是个适宜嫁娶的好日子。” 同自己亲娘讨价还价,安宁娘心里充斥着浓浓的荒谬感,她在心里默默计算,还有十二天。真不知道假如自己不上当回桃源乡,这场新娘为未知数的婚礼要如何进行下去。 周静远,真没想到,我们俩的缘分竟然不是那么浅。 想及此,安宁娘的表情更加黯淡,“最后一个问题,佟姨娘,你想没想过李代桃僵的把戏假如被周家发现,我这颗老李子会是什么下场呢?” 安宁娘悲愤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佟姨娘的眼睛,即便心肠硬如石头,佟姨娘也忍不住泛起阵阵酸楚,她想对自己的这位女儿说:她想过,所有好的坏的最好的最坏的结果她都设想过,可是,命该如此,为什么你不学着去认命呢。 安宁娘被带到安远县的第一天,赵府同周家迎亲纳娶的流程已经过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只剩下请期和亲迎二礼了。而昨天,请期的流程也走完了。 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的架势了。 第一百零三章 就在母女俩相顾无言时,房门被轻轻敲响:“夫人,客人请带过来了。” 佟姨娘定了定神,缓声道:“进来吧。” 佟姨娘的贴身丫头很有眼色,不仅将客人带了过来,还端了一壶新茶以及几盘小点心。 自从看到沉沉睡在谷雨怀里的雪儿后,安宁娘的眼里便再看不到其他,站起身便直奔谷雨二人所在而去。 佟姨娘摆摆手,在贴身丫头的搀扶下出了屋,给安宁娘和梅雨等人留下重逢后独处的空间。当然,门口仍旧留有几名健妇把守。 “雪儿,我的雪儿,她怎么瘦了这么多?眼睛肿成这样,是哭了多久才会这样啊?”安宁娘颤抖着手轻轻抚摸雪儿柔嫩的小脸,雪儿的小脸瘦了一大圈,眼睛红肿,即便在睡梦中,也不时发出抽泣声。 “姐姐,我们被带到这里后,又没看到人,雪儿便天天的哭,饭也吃不下,这是苦的累极了刚刚睡着。”见到安宁娘,谷雨的表情很激动,不过顾着怀里好不容易睡着的雪儿,她忍着激动小声的回答。“姐姐,你没事吧?见不到你,我和安家二哥都很担心。” “妹子,二哥对不住你啊!”至于安武,一个大男人便直接抱头蹲在地上流眼泪。 安宁娘小心翼翼地从谷雨怀里抱过安雪,可能是闻到熟悉的味道,睡梦中的安雪小手紧紧地扒住安宁娘的肩膀,发出无意识的呢喃“娘亲”。 听的安宁娘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安宁娘抱着安雪半刻钟,什么话都没说。谷雨便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垂泪。她是安宁娘的人,见到了姐姐,她的心便踏实了。 至于安武,仍旧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肩膀里。不肯抬头,觉得自己没脸再面对安宁娘。 安宁娘将渐渐睡得踏实的安雪放到自己的睡床上,贪婪地又盯着看了许多,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眼。蹑手蹑脚地走到前厅,跟谷雨和安武叙说别后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安武一跑到自家地里,没有找到大哥便觉得不妙,转身往回跑,路上跟一辆浑身裹着黑色的马车擦身而过,他并未在意,等他气喘吁吁的跑回家,安宁娘已经找不到了。 全家上下一直口径说她被她娘接去享福了,说她娘给她准备了一门好亲事。她进门便是管家娘子。也不用早出晚归抛头露面的摆摊赚钱养活自己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安武是憨,但不傻。一个当初狠心将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扔下跑掉的女人,隔了十多年突然找上门来。他便觉可疑。但是想着毕竟母女连心,安宁娘也到了该知道自己身世的年纪。可是安宁娘的娘亲非说要自己亲口跟她讲。因此他才听了家里人的话,将安宁娘“骗”回家。 而自己这群见钱眼开的家人,定是收了那个女人不少的好处,才跟她一起欺骗善良的妹妹,都怪自己笨,上了他们的当。 在家里咆哮了一场无果后,安武突然一惊,联想到刚刚擦肩过去的两辆捂得严实的黑色马车,反身又跑出家门。于是,佟姨娘带回来的人质除了谷雨和安雪外,便不得不配上了一个搭头安武。 “这几日我们就被圈禁在这个大院的偏院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院门有人把守着,没有自由。安雪小,换了陌生环境心里不安,一直吵着要找你,每天都要哭上几回。”谷雨三言两语将他们被街道安远县后的经历讲出。 安宁娘垂泪望向睡塌上恬然安睡的安雪,“我的儿,我对不住她,让她跟我受苦了。谷雨,姐姐也对不住你,让你跟着受惊了。” “姐姐别这么说,你也不想的。”谷雨陪着安宁娘流泪,她实在看不懂这苍天,为何安宁娘这样的好人偏要遭遇这些厄运。 “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安武痛苦的用握紧的拳头不停捶打自己的脑袋,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料到自己本来想要成全妹妹跟亲生母亲母女团聚的好事,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在他儿时印象里那个温柔可亲的佟姨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怎么有比毒蛇还狠还毒的心,如此阴险地算计自己的亲生女儿。 “二哥,这不关你的事,人要算计人,一条路不通,还会想出第二条道道来,总归是逃不掉有此一劫的。那样前途未卜的情形,你不顾生死的跟来,帮我照顾着谷雨和安雪,这份情谊我还没跟你道谢呢。”安宁娘想得开,甭说安武,换个别人也想不到天下会有算计自己亲生女的母亲,因此她一点都不怪安武受了蒙骗又骗了自己,反而开口宽慰自责的安武。 “姐姐,你真得打算,听那个人的话,再嫁一次吗?”谷雨泪眼汪汪的问。 安武腾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我今日就拼了一条命,也要将你们带出去。” “二哥,你快回来。谷雨,快帮我拦着他。”安宁娘和谷雨两人费力勉强将暴躁的安武拦下。 “二哥,你别这样冲动好不好,你若是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会不安的。”安宁娘死死拽着安武的胳膊不放,急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是啊,安武哥,就算你现在冲出去,也帮不了姐姐,反而还将自己搭了进去。”谷雨拽着安武的另外一个胳膊,跟着苦苦哀劝。 安武像一头愤怒暴走的公牛,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半晌才哑着嗓子低吼:“妹妹,你说哥哥能怎么办,怎么办才能带你离开,离开这个鬼地方,怎么做才能不让你嫁给那个什么穷秀才,你倒是告诉哥哥啊!” 安宁娘一口贝齿紧紧咬着下唇,谷雨忍不住低低呜咽。 “这场婚事我非嫁不可,这是我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想通了的安宁娘眼睛亮亮的说。“这是一场赌注,赌赢了以后我们便能顺利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家团聚。即便输掉了,失去了我一个人的自由,却能换来你们的安全,也值了。” 最后的一层温情面纱已被撕破,佟姨娘也不再将梅雨三人隔离,将他们同安宁娘安排在了同一个院子里,这样也方便照看。 安宁娘如同佟姨娘预料一般认命地开始顺从她的安排,乖乖地跟着安雪梅雨安武住在她为他们准备的院子里,等待婚期的到来。 那日安雪醒来后,见到娘亲便紧紧扒住她的衣服不肯放手,吃饭睡觉洗脸刷牙无论做什么都不肯离开安宁娘半步,这几日同安宁娘分离,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阴影。 佟姨娘偶尔会来跟安宁娘谈心,讲她今日又给她准备了什么嫁妆,安宁娘丝毫都提不起兴趣,几次下来,佟姨娘也凉了心,来的次数也少了。 “宁儿,你莫说为娘不讲信用,明儿便是个机会,你未来婆母和我那周女婿要去县里的布庄取衣服,那位布庄的老板同我很熟,我会安排你隔着帘子见一见周女婿,保证你见了便不会再反对这门亲事。”佟姨娘笑吟吟地带来了好消息。 当晚,搂着安雪的安宁娘睡得并不安稳,被安宁娘辗转反侧叨扰醒的谷雨突地一个激灵,想起了周静远这个名字为何如此耳熟,一时间百感交集,也不知是该为自己的姐姐欢喜还是难过。 佟姨娘遵守信用,第二日一早便带安宁娘去了县里一家布庄,相较安宁娘稳不住的发抖的身子,佟姨娘要稳健许多,不慌不忙地让布庄的裁缝给安宁娘量体裁衣。 安宁娘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在耳边乱响,时间渐渐过去,安宁娘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无法褪去。安宁娘因为紧张和激动而脸上泛起红潮,反而给她苍白的脸色增添了几分生机。 佟姨娘在一旁看得颇为好笑,到底是女子,即将见到未来夫君,即便是已经嫁过一次都当了娘的人,还是会露出小女儿羞赧的情态。 “漫长的”量体裁衣终于完毕,安宁娘毫无形象地一下子坐到椅子里,大口大口地喘气。都怪佟姨娘非得将一块块布料往自己身上披,弄得她闷的胸口都无法呼吸了。 佟姨娘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鸵鸟一般将自己蜷缩在椅子里的安宁娘,不紧不慢地同老裁缝讨论那种料子的花色更适合新嫁娘,更显安宁娘的肤色。 终于,一个小厮轻轻敲了敲门框,一直站在门边的佟姨娘的贴身丫鬟立即会意,快步走到佟姨娘身旁,不待佟姨娘问话,便隐晦地点点头。 佟姨娘立即结束了讨论,爽快地对裁缝说:“就按照咱们刚刚商议的来,料子我都要上好的,可不许糊弄于我。” “夫人放心。请跟我来。”说完便引着佟姨娘一行人来到了布庄专门为女子准备的暂时休憩的暗间里,这个暗间设计的很巧妙,木门上有挽起的厚布帘,门上有不大不小的一个洞,正好可以用来观察外面。 第一百零四章 “不,不要关门,不要。”待布庄的伙计端来茶水点心放到暗间的桌几上,老裁缝和伙计便作揖离开,且打算顺手将木门关上,结果却被突然出声的安宁娘阻止。 “这个……”老裁缝不敢确定安宁娘的身份,唯有拿眼去看佟姨娘。 佟姨娘不露痕迹地撇撇嘴,道:“将木门打开,门帘放下即可。” 门帘上绣着一副花开富贵图,居中的牡丹花巧妙地用了绢纱且制造出朦胧镂空的效果,外面的人看来只是普通的一副刺绣画,可里面的人却能透过绢花朦朦胧胧地看到外面。 “周夫人,您来了,快请进。”掌柜的热情地招呼声, “徐掌柜,我半月前订做的衣服可是做好了。”中年女子温和悦耳的声音,听声音不是一位难相处的婆婆。 呸呸呸,什么婆婆,安宁娘被自己大胆的猜想给惊到。甚至都不敢起身去门口“偷窥”,一开始想的向周静远求救的想法也被抛到了脑后。 她将这丑陋的现实大喇喇地撕开在人前,无疑是要将这个温文如玉的男人的自尊撕开在人前。再说,自己的女儿还在佟姨娘的手上,她口中的赵老爷财大气粗在安远县的势力很大,她害怕遭受到其恼羞成怒的报复。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躲到随身厨房空间里,谁也找不到抓不着,可安武二哥,谷雨,还有她的女儿要怎么办!安宁娘从前已经试验过,自己的随身厨房只能带进去死物。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被她带进去就成了一具硬邦邦的尸体。 周静远啊周静远,在他乡能同你相遇,本来是光想象就开心雀跃的高兴事,可偏偏。我们却要以这般尴尬的身份再遇,本来蜜一样的情绪里也参杂了难以下咽的酸涩。 “宁儿,既然都来了,你且走上前。好好见见未来的夫君和婆婆吧。”佟姨娘在安宁娘耳边轻声蛊惑。 安宁娘紧张的口中发干,抖着手抓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尽。 罢了,事已至此,能远远地望上一眼,用目光无言地表述自己不能当面说出口的羞愧和内疚,也是好的。至少,自己沉甸甸的快被压垮的心能够轻松些许,也许。 做好了心理建设的安宁娘。也不理会佟姨娘她们会如何想。大步走到门帘前。将眼睛凑到牡丹花上,贪婪地往外看。 周静远的年纪已经不能再称为神通,走路如同记忆里一样。步伐很稳,每一步不疾不徐。他似乎很喜欢素白色的长袍,今日穿着的也是。安宁娘心里又酸又涩又欢喜又无奈,周静远端的是完全称得起古装美男的称呼,皮肤白皙却不显柔弱,他的眼睛随母是一双清澈温和的杏眼,即便只是安静的看着你,也仿佛在向你微笑,眉直且黑,鼻秀且挺,唇上薄下厚,是网上常讲的最擅长接吻的唇形,不知道这个理论在夏朝是否通用,安宁娘忍不住脸微微发烧。 这次不用在躲躲闪闪,也不用再忌讳别人的目光,安宁娘专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周静远的身上,仔仔细细地看。 周静远,你个倒霉蛋,上辈子是做过何等十恶不赦的恶事,此生要这般多灾多难。现在又遇到了一个同你一样倒霉的我,咱俩的相遇还真是场灾难。 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 从今天起,曾经的悸动,曾经的爱慕,我都会好好折起收藏,深放心底。因为我已不配,再好好爱你。 我,是即将伤害你的人。 也许是安宁娘专注的目光太过明显,周静远扶着母亲离开时,向她躲避的暗室投来一道若有所思的目光。 “远儿,怎么了?”外面传来周母温和的声音。 “无事,娘小心脚下。”周静远的声音低沉带着磁性,仿佛是一场夹杂着细雨的小龙卷风在安宁娘的心上刮过。 安宁娘惊慌失措地蹲在地上,浑身发颤,也说不准是紧张还是害怕。毕竟,这是自己灵魂意义上的即将嫁给的第一个男人。安宁娘捂着发烧的脸颊,不知所措。 刚刚,周静远是同自己四目相对了吧,是吧,没错吧,他是发现自己的存在了吧,他能认出自己吗? 安宁娘的小女儿态都落在了一直旁观的佟姨娘,佟姨娘微微一笑,哪个姑娘不怀春,哪个女孩不爱俏,安宁娘这番表现,让她内心又安定许多。心里涌起淡淡的惋惜,若不是周静远家道中落,无论是学识人品还是相貌家世,乃至未来的前途都配得上自己的蓉儿。 待安宁娘整理好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后,佟姨娘才带她离开。 “宁儿,这回你能放心了吧,周女婿的人品相貌都属上乘,周夫人也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你嫁过去,绝对有享不完的福气。”马车里,佟姨娘心情很好的说。 安宁娘沸腾的心已经冷却,即便刚刚的巧合是真的,自己同周静远只不过是短暂地见过一面,他怎么可能仅仅凭借一双眼睛就认出自己呢。 安宁娘,你果真是最近压力太大,开始胡思乱想了。 佟姨娘在她耳边又说了许多话,安宁娘都置若未闻。最后,佟姨娘干脆住了口,任她自己躲在自己的情绪里不肯拔出。 安宁娘恍惚的心在回来看到朝自己飞奔而来扑进自己怀里腻歪着不肯离开的安雪后,冰冷的理智一寸寸地赶回脑中。今日发生过的在自己心上留下的淡淡的涟漪,仿佛从未泛起,安宁娘的心是十月的湖水,冰冷凝重。 之后的几日,佟姨娘为了筹备婚事忙得脚不沾地,甚至一天都见不到面。 安宁娘则整日地跟安雪呆在一块,给她做各式各样的美食,讲笑话和童话故事,讲寓言故事和人生道理。 安宁娘恨不得在几日里尽自己所能的将能想到的东西都交代给谷雨,都送给雪儿。这略带疯狂的举动让谷雨和安武看着难过和心疼,也让偏院里的一众人被安宁娘提出的一个又一个要求叨扰的人仰马翻不堪其扰,许是佟姨娘的补偿心理,对其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无理到不能办到的都尽量满足。除了对即将到来的分离一无所知的安雪单纯地开心外,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种深沉的氛围中。 “呦,我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香气,宁儿又给我乖外孙女做甚好吃的啦?可以让外祖母也尝一口吗?外祖母为你娘的事儿忙了小半天,还一口茶水都未饮呢。”不请自来的佟姨娘笑吟吟地迈进了门槛,当然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愿意何时来就来何时走就走。 安雪畏惧佟姨娘,缩到安宁娘的怀里,然后又觉得不好意思,小心冒出小脑袋,怯怯地回答:“娘给我做了山药绿豆沙,芒果班戟,蜜汁小红果,五香猪肉脯,还有炸薯条。” “宁儿,给孩子吃这么多点心,她该不好好吃饭了。”佟姨娘不赞同地对安宁娘说。 安宁娘摸摸安雪的头,对安雪刚才勇敢的表现表示赞扬,“天热,雪儿中饭吃得少,先吃些零食,晚饭晚些吃也是可以的。” 碰了个软钉子的佟姨娘转而继续逗弄安雪,可惜安雪对她不感冒,给的反应都是淡淡的,佟姨娘无趣的罢了手,坐在安宁娘对面,看她细声细语地跟安雪说悄悄话,安雪在她怀里咯咯笑。 心硬如石的佟姨娘也被这温情一幕打动,怔怔地,在心里质问自己:难道自己做错了吗?她算计自己的亲生女儿会不会遭天谴呢?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辛苦爬到今天的地位不容易,绝对不会放手,更不能让别人夺走。 佟姨娘刚刚软化的眼神再次蒙上了一层虚伪的面纱,她便是这样的性子,宁可负尽天下人,也不许被一人辜负,说她自私也罢,这桩买卖在她看来,却是双赢。至于拆散她们母女分离,在亲手抛弃过骨肉的佟姨娘看来,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骨血是相连的,缘分就不会断。等安宁娘以后在周家立稳了脚跟,再徐徐图之,待安雪年纪大些懂事些,寻个由头安置个远亲的身份接回身边,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佟姨娘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再看安宁娘同雪儿母女情深的场面也就没有了一开始的触动。 玩累了的安雪终于在安宁娘怀里沉沉睡去,佟姨娘在一旁又是频频看时辰有话要说的表情,安宁娘便不舍地将安雪交给陪在一旁鼓着腮帮子一副随时扑过去咬人架势的谷雨怀里,让她抱到里间去。别让自己和佟姨娘的谈话声将其吵醒。 “佟姨娘,你有话便说吧。”安宁娘面上淡淡的说。 “这个……我此次来讲得可是大事,无关人等可以避让么?”佟姨娘望向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安武,面带为难的说。 “安武是我二哥,他多次救过我的性命,又为了我的安危千里迢迢地跟了过来,不是你口中的无关人等,无须避让。”安宁娘凉凉地瞥了佟姨娘一眼。 佟姨娘被噎的很难受,总觉得安宁娘那一瞥里有些其他意味,让她很不舒服。 这个小妮子,竟然还记了仇,莫忘了你可是从我肚皮里爬出来的。佟姨娘恨恨地想。 第一百零五章 此次佟姨娘百忙中抽出时间来自是有正事要同安宁娘谈,当然少不得也有些“邀功”的意思。 佟姨娘今儿上午派人取回了在安远县最好的绣庄做好的嫁衣和其他成亲时需要用到的绣品,她给安宁娘筹备的嫁妆也基本接近尾声,这次她便给安宁娘带来了一份详细的嫁妆清单。 “宁儿,你手上拿着的单子看着不沉,可却是让为娘跑断了腿操碎了心,这里面一样样大物件小摆件我都是一一精心挑选不假他人之手,你看了定会欢喜。为娘保证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你的嫁妆在安全线都是拔尖。”佟姨娘不无自得地说。 一千三百两银子的嫁妆在安远县也算得上乘了,更何况嫁妆里有许多都是赵府老夫人,夫人以及老爷赏下的,整个嫁妆单子的价值远远不止一千三百两,两千两都打不住呢。 安宁娘看了站在身后的谷雨一眼,谷雨点头,走到佟姨娘面前将佟姨娘拿在手里炫耀的单子接过,拿给了安宁娘。 “佟姨娘,那我的嫁妆现安置在何处?我总得亲眼见过才放心。”安宁娘很不给佟姨娘面子,直接提出要“验货”。 佟姨娘被安宁娘的不信任弄得面上一僵,胸口闷得慌,半晌才缓过气,勉强扯出一抹笑,艰难地解释道:“乖女,你的嫁妆自然是要放在赵府,你可是要从赵府的大门八抬大轿抬出去,嫁妆箱子也得是从赵府的门里抬出去,一路晒到周府。” 安宁娘不置可否的低下头。拿起手里的嫁妆单子,细细看来。 首先是房产田产店铺这些有盈利产出的嫁妆。 许是怕安宁娘存着一成亲便将安雪接回安置在身边的念头,佟姨娘一处房产都没有给她置办,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房产的支出太昂贵。佟姨娘舍不得在一个半弃子上面花费如此大的成本。 佟姨娘即便在赵府算得是盛宠十来年不衰,却无法改变她妾的身份,以及其所出的赵玉蓉“庶女”的身份。赵府是商家出身,规矩其实算不得非常严谨。庶女养在嫡母身边充作嫡出却也不是不可能,当然佟姨娘刚刚产下赵玉蓉时,却是动过这般的念头。可惜却未成事。佟姨娘惯会做人,待赵夫人从来都是恭敬有加,从未做过恃宠而骄的蠢事,因此同赵夫人的关系算不得不好,却也称不上是同一战壕的战友,没有共同利益的驱使,这样很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事情赵夫人怎么又会做呢。后宅毕竟是女人的天下。即便当时正是赵老爷对佟姨娘百般宠爱之时。可本着对正妻的尊重却也不好明显地涨妾的威风。弗了正室的面子,因此只能暗自多给娇妾一些好处,至于将赵玉蓉养在嫡母膝下的事情却只能不了了之了。 按照赵家的规矩。“嫡出女”和“庶出女”的差别待遇自是天上地下。首先,出嫁的“庶出女”。赵家名下的店铺生意自然是没份的,呃,其生母出资为其购买的商铺除外。 因此,嫁妆单子上最实惠的这一项,安宁娘获得的唯有田产一块,佟姨娘给安宁娘就近在安远县的郊外买了六十亩良田。 “佟姨娘,嫁妆单子我是第一次见,有些地方不太懂,你能给我解惑吗?”安宁娘捏着嫁妆单子田产这一块,突兀地开口。 “宁儿,你说吧,有甚看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问为娘。” 安宁娘挑眉,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问:“好,那我可就问了,这单子上写着的良田六十亩,地契现在何处?上面写的又是谁的名字?是我安宁娘的名字,还是你的宝贝女儿赵玉蓉的名字呢?” “这,呃,宁儿,你晓得,咱们女儿家素有出嫁晒嫁妆的规矩,呃,”佟姨娘面露尴尬,少有地支支吾吾,无言以答。 “地契难道也要摆出来晒给别人看么?那上面自然写的是赵玉蓉而不是我安宁娘的名字了,对吧?”安宁娘眼光凌厉地望向心虚的躲着自己视线的佟姨娘。 佟姨娘被安宁娘质问的目光盯得好不自在,清了清嗓,为自己解释道:“宁儿,你晓得,这都是要做给旁人看的,你是我的亲生女,你又要在我身边出嫁,我怎么舍得委屈了你呢。待你嫁道周家后,三日回门的时候,我会为你准备一份新的地契,上面保证是宁儿你的名字。” 安宁娘微微一笑,“佟姨娘今日所言,我信着,且待回门之日见证吧。” 佟姨娘委屈的拿手帕擦眼角,略带哭腔道:“宁儿,您总是这样不信任为娘,让我太伤心。” 佟姨娘表演再精湛,也注定是独角戏,得到满意答案的安宁娘又低头跟谷雨研究手上的嫁妆单子。 接下来是木器家具。 有老红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一张,书桌八仙桌各一对,水楠木立柜一对。再有红瓶一对和楠木匣子若干对。 水檀木木顶箱柜一对――谷雨在安宁娘耳边轻声说:这里面是放铜钱或者银子的,佟姨娘在一旁附和,被安宁娘凉凉的望了一眼就又将身子缩了回去,她可怕自己这个闺女狮子大开口提出让她用银子将箱柜填满的要求。 紫檀木多宝格一对――谷雨在安宁娘耳边用屋里人都听得清的声音说:按照规矩,这里面要放上金银元宝各一对。佟姨娘不待安宁娘开口询问,立即答道:有的,这个的确有,这个可以有。 樟木箱子二对――这次不待谷雨开口,佟姨娘先说话:本来这箱子里应该装的是皮,棉,夹,单,纱等四季衣物,可是无奈婚事筹备的仓促,衣服准备的并不齐全,应付出嫁当日也绰绰有余。稍有不足的地方以后她会补偿于安宁娘。 安宁娘和谷雨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继续往下看单子。 梳妆台一座,衣架。铜盒架一个,太师椅,圈椅各四张,矮凳。绣墩各四只,紫檀木炕桌一张。 接下来是摆设方面的嫁妆物品。 铜质蜡扦一对,上插方形雕有龙凤和喜字花纹的藏蜡。锡质油灯一架,内盛香油和蜜。灯油内以红头绳为芯。大瓷掸瓶一对,内插红、绿鸡毛掸。粉彩茶叶罐一对。白瓷茶具一套、紫砂茶具一套。白瓷、青花、粉彩、豇豆红的花瓶,坛子,碗碟,杯盏等瓷器若干。 素三彩瓷果盘一个,大青花五彩果盘一个――许是看出了安宁娘对女子出嫁习俗方面着实不了解。谷雨不时在旁提醒。佟姨娘也做些补充。比如果盘里到时要装苹果和石榴。 素三彩十八子攒盘一个――谷雨:这个要装满喜果,五彩百宝纹多宝格盘一个,佟姨娘:这个里面要装应时应景的蜜饯干果。 最后还有安远县出嫁女的习俗:女儿红酒一坛。以及铜盆内扣大红绣鞋一双。 嫁妆单子往下写的是化妆品以及日用品方面的物什,据说嫁妆丰厚的女子一辈子都用不完。 梳理用具有黄杨木梳一匣;湘、蜀竹篦子一匣;紫檀木梳妆匣一个。 洗漱用具有漱口盂。银质刮舌子,牙刷,青盐,彩色手巾,檀香皂,桂花碱等。 化妆用品有胭脂盒,胭脂垫,棉花胭脂,画眉膏,画眉笔,白兰头水,玫瑰水,桂花头油,扑粉,鸭蛋粉,雪花膏,花露水。 床上用品有绣着满床笏缎子床帘和幔帐,彩缎衾褥,鸳鸯枕,共八铺八盖。 然后下面写着的便是详细的四季衣服、鞋袜及其它穿戴物。 其中包括:羊皮,灰鼠皮各一件,棉衣两件。单衫,纺绸,茧绸,薄纱,花布各二套。还有白细布和夏布衬衣配套,以防露体,各六套。 各色衣料有:彩锻六匹,织锦缎两匹,蜀锦两匹,绢纱六匹,绒呢两匹。后来安宁娘才发现这批意料上层看着鲜亮,中间夹着的一些却连颜色都黯淡了,应该是压库许久的布料,被佟姨娘拿来以次充好应付事儿了。 另写有绣花缎子被面一十六条。各色绣花鞋二十双、各色袜四十双。以及其它零星小件,包括绣有不同吉祥图案的汗巾、不同形状的荷包等等。 安宁娘不由得暗叹,赵家果真财大气粗,准备了这些衣物布料竟然还觉得不够充分,可惜,他们的美意自己实难消受。 继续往下来便是金银首饰方面。 青玉佩白玉佩各一件。绿松石手串,沉香手串各一串。金簪二支,金银杂簪二支,双喜如意点翠长簪一对,点翠银丝团凤钗一对。压鬓花、金银绢花若干。翡翠镯子和金镯子各一个,银镯子一对。珍珠耳坠一对,金指环一对,青金石戒指一对。 佟姨娘补充道:这些金银首饰几乎都是她特意为安宁娘新打的,当然里面也有很小的一部分是赵府老夫人大夫人等赏赐的。 再往下还有两匣子的常用药材香料,还有赵老爷特意准备的一箱书籍和一箱文房四宝。 这就是古代女子在夫家一辈子的依仗,吃穿用行皆有准备。 “娘还给你准备了两个陪嫁丫头,都是老实孩子,你就放心用吧。” 安宁娘犹自感慨时,佟姨娘的话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立即问道:“那两个丫头的卖身契呢?” “自然是也在你的嫁妆之中。” 安宁娘低头自嘲一笑,当年自己被卖,所谓嫁人也不过是换身新衣服新房里贴个喜字床上铺张红罢了,今日再嫁,能有如此成就,也算是鸟枪换炮了不是。 安宁娘特别特别想爆粗口,对这个荒谬到让人绝望的人生。 ps: 鱼鱼对古代女子的嫁妆真的真的很膜拜有木有~衣食住行统统都有萌萌哒! 另:在结婚一周年前几日码这章特别有感觉~萌萌哒~ 第一百零六章 夏历十月十四日,天色刚刚微亮,阳光还未照进安远县城里这座不起眼的小院落,天边还是鱼肚白,小院里的人都已早早地起来,开始重复又单调的一天。这些人里不包括像是同时得了红眼病的安武和谷雨。 昨天谷雨二人同安宁娘聊了许多,关于他们之后的打算,提出了几种设想和计划,不过哪种都无法驱散即将分离的悲伤,安武和谷雨二人几乎一宿都未睡着。 安宁娘也熬出了熊猫眼,昨晚陪着对即将到来的离别毫无所知的安雪又玩又聊到了很晚时分,待安雪着实困得睁不开眼睛,眨啊眨啊的强撑着,强撑着,最后还是一头歪道安宁娘的怀里恬然入睡,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意。 这一夜,安宁娘都未合眼,默默地看了安雪看了一整晚。 开始本来是想着既然占据了安宁娘的身体,也要负担起属于她的责任和义务,出于愧疚和责任,让她决定做一位称职的母亲,好好对待安雪,将其抚养成人。可是渐渐的相处下来,安雪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她弥补了安宁前世亲情的缺失,让自己重生的生命变得丰满而充实。 现在,终于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刻,安宁娘心痛得炸裂一般,又仿佛一把钝刀不停地在心口上磨,磨的整颗心血肉模糊。 “姐姐,你的脸色苍白的都看不到血色,要不先让雪儿跟着我,我带她去洗漱。你再去床上歪一歪睡一会儿养养神。”进了屋,见到安宁娘痴傻般的神态和憔悴的面容,谷雨和安武对视一眼,便哑嗓子劝道。 安雪却在这时醒来。缓缓地睁开漂亮的大眼睛,看到娘亲就在身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甜甜地唤:“娘亲。早。”说完,便懒洋洋地伸展双臂,等着娘亲来抱。 三个字便将安宁娘仿佛流干的眼泪又勾了出来,安宁娘快速的别开眼,不让安雪看出自己的异常,忍着心痛吩咐道:“不用,让人端洗脸水进来,我给雪儿洗脸。” “哎。”见劝不动,谷雨低头哽咽的应。 安雪疑惑地望着谷雨姐姐转身出门的身影。“娘。我怎么觉得谷雨姐姐似乎在哭?又有坏人来欺负我们了么?娘亲。雪儿不要再和你分开。”说完,还紧张地抓住安宁娘的胳膊。 安宁娘安抚地摸安雪的头顶,柔声说:“雪儿别怕。坏人伤害不了你的。娘亲会保护你,即便以后娘亲不能日日陪在你身边。也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守护着我的女儿,所以,雪儿不要怕。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要学会勇敢,学会坚强。” 安雪懵懵懂懂的点头,软绵绵的小身子却更往安宁娘的身上贴近。 安武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起身便推门离开,躲到门外,无视监视他们的奴仆异样的眼光,蹲在地上用拳头堵住嘴闷头大哭。 这一天,给安雪洗脸漱口擦脸梳头穿衣夹菜舀汤,给安雪讲童话故事,每一件事安宁娘都不假手他人,亲力亲为,做得认真细致,也许以后在安雪的记忆里,这是同她最后的回忆,安宁娘不想给她的记忆留下瑕疵,因此,安宁娘让谷雨给自己梳洗打扮的整齐清爽,脸色苍白蜡黄也少有的涂了一层粉让自己显得精神些,嘴角一直挂着温柔的笑。 “…….受不住恶毒王后假扮的老妪的蛊惑,白雪公主还是没记性地吃下了他送给自己红彤彤卖相好的毒苹果,只咬了一口就倒在地上死去了。”安宁娘坐在床边轻声给安雪讲童话故事。 安雪迷迷糊糊地问:“娘,白雪公主好笨,怎么能随便吃陌生人给她的食物呢,而且还总上当,没有记性,雪儿只被热汤烫了一次,便晓得要用嘴吹吹才能喝。” “雪儿真聪明,明白陌生人给的食物不能随便食用的道理。这个故事还告诉我们几个道理:一是王后的毒苹果又大又红,看着香甜诱人,世上有许多邪恶的诱惑都拥有让世人迷惑的外表,我们要学会分辨善恶真假。还有白雪公主之前被王后的漂亮的腰带和梳子欺骗后,都没有引起她的警惕,同样的错误连续犯了三次。雪儿可不要学她那样笨,有些错误我们能避免便要避免,如果实在躲不开,吃了一次亏就要记住教训,同样的错误不要犯第二次。因为,有些错误不会给我们多次纠正的机会。” 安宁娘本以为她和安雪相处的日子还长,好多好多的人生道理都还没教给她,她很后悔。 “嗯,雪儿都听娘亲的,娘让做的事儿我做,娘说不好的事情我就不做。娘,一会儿我想吃你做的菠萝鸡饭好不好?” 没等到安宁娘的回答,安雪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来,梦里已经有香喷喷热腾腾的菠萝鸡饭在朝她招手。 谷雨沈着脸轻手轻脚地走到安宁娘身后,在她耳边轻声说:“姐姐,那个女人来了。” 安宁娘脸上的笑容再也维系不住,分崩离析后只剩下一张冷凝木然的面孔,“让她等。”就连声音都变得木然没有情绪。 听了谷雨毫不客气的转述安宁娘的意思,佟姨娘也不恼,稳稳地坐在客厅中,品着茶,“我不急,你让宁儿慢慢收拾,半个时辰后咱们再出发。”大事已成,安宁娘闹闹小脾气这点细枝末节她还是有涵养包容的。即便谷雨没有停顿地离开将她晾在客厅里她也没恼。 “二哥,我将谷雨和雪儿都托付给你了,今天你便带她们走,回清风镇去,谷雨的卖身契还在家里,你到衙门给她开个女户,雪儿也落到谷雨的名下。她俩都还小,以后的日子就需要靠你帮衬了。” 安宁娘转过身,左手握着安武,右手握住谷雨,望着谷雨说:“谷雨,雪儿我就托付给你了,我知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以后你和雪儿便是亲生姊妹,互相扶持着生活吧。如果,如果老天眷顾我们,咱们终有相逢的日子。” 被安宁娘信任的目光注视着,谷雨觉得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满足,扑通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姐姐,你放心,雪儿小姐永远都是我的小姐,谷雨一辈子侍奉雪儿小姐,伺候她长大,陪她出嫁,无论雪儿小姐到哪儿,谷雨都寸步不离生死守护。可是,姐姐,妹妹舍不得离开你,妹妹放心不下你。”再抬头,脸上泪痕犹在,脸色却已经从惶恐变坚毅。 “妹妹你放心,只要有二哥在,没人能欺负的了她们两个。哥哥已经对不住你,绝对不会再让我侄女出任何事的。”安武沉脸保证。 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刻,有亲情有友情陪护,安宁娘已经绝望的心又升起了一抹微弱的希望之光。三个人的手紧紧地窝在一起,久久地。 在佟姨娘仪态万分地饮完第二杯清茶时,安宁娘终于姗姗来迟的走进了前厅,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了她面前的椅子上。 佟姨娘眉心一跳,忍不住说道:“宁儿,赵家周家都是有规矩的人家,为娘知道要求你同蓉儿一般规矩礼仪都周全周到,是苛刻为难了你,可,毕竟身为女人家,还是端庄些为好。” 安宁娘将佟姨娘的话当空气,刚坐下便毫不客气的开口提自己的要求:她要求佟姨娘讲之前答应自己的 安宁娘刚一坐下便毫不客气的提要求:“佟姨娘,按照咱们之前的约定,我代替赵玉蓉嫁入周家,你便放我女儿和谷雨安武二哥他们离开,并且给你的外孙女五百两银子来表达你的怜惜,加上从我的嫁妆里省出的一千两,一共是一千五百两银,佟姨娘,我想你应该还没忘记吧?” “当然,为娘答应你的事情都记得清楚,你放心,雪儿身上也流着我的血,我定不会亏待于她。”佟姨娘信誓旦旦的保证。 “那好,在我去赵府之前,咱俩先把这个约定了了吧,一千五百两银,你现在便拿来,我要看着谷雨拿到手中放好才安心。”心情低落的安宁娘说话更加直接。 “这,宁儿,你这么说难道是,信不过为娘么?”佟姨娘面色一变,露出些微受伤的神色。 安宁娘丝毫不为所动,“娘,到了如今,咱俩之前谈信任是不是有些晚了呢。” 佟姨娘一噎,长叹一口气,连说“罢了罢了。”便让身后的丫头取来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千五百两银票。 佟姨娘皱着眉不满地盯着安宁娘拿着银票反复确认的样子,开口道:“银票你已经拿到手,按照之前的约定,要等到你上了周家的花轿,安武三人才能离开。” “那是自然。”安宁娘低头吩咐谷雨将银票贴身藏好。 “时辰不早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去赵宅吧。” “我有些东西还没整理好,容我进去拾掇一下,很快的,不会耽搁你多少时间。”安宁娘还想再去看女儿一眼。 “那些身外之物你不用拾掇了,到了赵宅,保证让你明天出嫁时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崭新的。”佟姨娘怕时间久拖生变,不肯再让安宁娘拖延时间。 安宁娘便被两个力气不小的中年嬷嬷的“搀扶”下出了居住小半个月的院子,身后是被仆役组拦住出不来的安武和谷雨怒骂和痛哭声。 雪儿,我的宝贝,愿你这场梦做得久一些,晚一点面对没有娘亲陪伴的世界。 被推搡进马车车厢里,安宁娘缓缓流下一行清泪。 ps: 因为工作任务增加的缘故,更新不得不暂时调整为每两日一更~ 泪~ 第一百零七章 距离出嫁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安宁娘先被塞进了佟姨娘的马车里,一路疾驰心绪错杂的离开了暂居多日的院落,痛彻骨髓的告别了安武谷雨和毫不知情酣然甜睡的安雪,车行至偏僻处,默默流泪未曾一言的她又被要求换乘一抬不起眼的轿子,摇摇晃晃地抬到了赵府的侧门。;;;;;;;;;;;;;;; 轿子在侧门稍加停顿,虽然安宁娘一路表现十分配合,可一直跟随在轿子旁的佟姨娘的贴身女婢,仍旧不放心地贴着轿子的窗子位置轻声嘱咐:“小姐,我们已经到赵府了,府里贵人多,且喜静,小姐请稍安勿躁不要多言,忍耐下,咱们马上就到您住的院子了。” 整颗心都沉浸在同安雪分离的痛苦中的安宁娘可笑地扯扯嘴角,都已经进了狼窝,还怕她翻出浪花来么佟姨娘也未免太过小心,只要她抓着安雪这个命门,自己肯定是乖乖听话。雪儿,我的雪儿,当你从美梦中醒来,见不到娘亲守在你身边,不要哭,要乖,要听安武舅舅和谷雨姐姐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乖乖地,坚强地,勇敢地,等着娘亲,回到你身边。 女婢贴耳倾听,半晌没有听到回答,不屑的撇撇嘴,她母亲是佟姨娘身边得意第一人,她本人又在佟姨娘身边伺候了七八年,对佟姨娘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她心里是不屑大于尊重。 哼,若不是靠着那张脸还长得标致些,估计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能嫁到周静远那样的好人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还装样子成日哭哭啼啼的一副不情愿的模样,真是让人看着就倒胃口。 女婢心里不无嫉妒地暗自非议。这般的好事。如果能够落到自己的身上,女婢心慌慌地羞红了脸,又忍不住朝轿子方向翻了个白眼,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了,谁让自己的亲娘也是个伺候人的奴婢呢。 赵府的规矩看来确是不错,一路上都未曾听到任何喧哗,不过暗处有多少双不怀好意别有用心幸灾乐祸的窥探视线。安宁娘确是看不到也不在意的。 “夫人,佟姨娘在门口侯着,要见您。” 一位中年美妇卧躺在软榻上,身后有婢女用蒲扇不疾不徐地扇着风,还有婢女为她按摩仍旧苗条的小腿。 听到仆人的禀报,中年美妇仍旧是一副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慵懒的问:“见到那个人了吗” “回夫人,佟姨娘和那人分别从正门和侧门进的赵府,佟姨娘一回来便到夫人这里回话。至于那人,则是被悄悄的用轿子抬进了府里临时为她准备的玉湖苑。听茜儿回禀,那人性子安静得很,一路上都未曾开口说过话。” “哼,这佟婉玉倒是乖觉。”跟佟姨娘维系妻贤妾恭的表象明争暗斗了多年,对佟姨娘的某些手段她不得不说“佩服”。至少自己是做不出拿一个亲生女儿的幸福去交换另外一个亲生女儿的幸福的事情。 中年美妇也就是赵老爷的正室赵夫人似笑非笑的微微起身,摆摆手,道:“让她进来吧。” “是。”女婢低眉顺目地退出房间。 佟姨娘是如何在赵夫人面前表功自是不提。单说安宁娘乘坐的轿子静悄悄地被抬进了赵府里几乎最偏僻的院落玉湖苑,那里更早些搬进的的“住客”是佟姨娘为安宁娘精心筹备的嫁妆。 看着讲一整间空屋塞得满登登的嫁妆,安宁娘仍旧高兴不起来,不过想着这些说不定就是她和安雪以后生活的资本,还是强打起精神,将贴身藏在怀里的嫁妆单子拿出,跟屋子里的实物一一对照查点。 白日里的时光就靠着这件事打发了过去,佟姨娘过来想同她好好谈心也被她视而不见的态度弄得心头火起而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身离开,去了蔷薇苑看自己的宝贝女儿赵玉蓉,昨日蓉儿贪凉晚上就寝时床头多放了一块冰。今儿早起嗓子就不爽利,她忧心着呢。 至于,安宁娘。哼,反正她已经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就任她自生自灭去吧。 第二日,安宁娘终于被获准接受赵府主子们的接见,在赵府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沉默地垂着头,倔强地挺着背,像一只外地来的杂耍猴子,被赵府上下的主子们用各种明显隐晦的令人感觉不舒服不爽的目光审视着。 赵老爷以及他的一群娇妻美妾们本来对安宁娘的身份和来历丝毫不感兴趣,可见了真人,发现同佟姨娘长得七八分相像就颇耐人寻味了。有人想借机惹出些争端口角,可刚清了嗓子还未开口,在赵夫人似无意略过的目光下,都老实地闭了嘴。 安宁娘的真实身份以及跟佟姨娘之间的渊源,唯有赵老爷和赵夫人二人知晓,即便为了赵老爷的颜面和赵老爷对佟姨娘的维护,为了赵府府内的安定和谐局面,为了安宁娘能够顺利“替嫁”,这个都会成为赵府短期内甚至永远的一个秘密。 好在赵府这么大,隐藏的秘密多得很,也不差这一件。 抛去对安宁娘相貌引发的怀疑和猜测,安宁娘对他们而言,就是佟姨娘“病急乱投医”或者说技高一筹找来的一个替身,一个替他们解决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麻烦事的下人奴才。 赵家人商人本色,对一位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替身下人不感兴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在当家人隐晦的目光告诫下,她们闭紧了自己的嘴巴,跟佟姨娘不对付地继续用心观察安宁娘和佟姨娘相貌上的相似之处,其他人则是随意地对安宁娘进行着打量。 安宁娘的模样说是跟佟姨娘是七八分的相似,可独独缺少佟姨娘浑身的风情,因此相似的五官,佟姨娘是魅力百分,安宁娘只能说是端正文静,一些人便不感兴趣地撇开脸。 赵夫人代表赵府用看似温和有礼却高傲疏离的态度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安宁娘传达了赵家人的教诲。比如嫁入周家后要贤良淑德相夫教子本分持家,并且隐晦地表示安宁娘是从这个家嫁出去的,代表着赵家的脸面,也意味着她是赵家的“女儿”,如果在夫家遭受不公平的待遇,赵家会给她撑腰为她做主,当然,前提必须得是发生她自己无法解决的大事件的时候,如果是小事或者无事没事就不要随便登门了。她给安宁娘撑腰做主的回报是安宁娘要在周家老实做人不要做出给赵家抹黑丢脸的丑事。 赵夫人软中带硬绵里藏针的话说完,一般来说,这时安宁娘便应该给予回应,卑微感激地谢恩,然后诚惶诚恐地表述忠心。 谁知,等了半晌,安宁娘都毫无反应,场面自然出现了冷场,赵夫人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凝固了两秒钟,还是佟姨娘在一旁补救,替安宁娘谢恩圆了场。 安宁娘好像提线木偶一般的被佟姨娘身旁的女婢扶着给端坐在椅子上的赵老爷赵夫人和几位侧夫人磕了头,领了一堆金的银的赏赐后,便被带回了玉湖苑。 在自己临时的闺房,安宁娘攥拳捶打因为长时间保持垂头的姿势而酸疼的后颈,床上摆了一小撮金锭子银锭子金钗金耳环,这些都是刚才得的赏。安宁娘盘算着一会儿佟姨娘来给她婚前授课时,让她带出去交给谷雨。至于,赵家一家人刚才说了什么长得什么模样,安宁娘通通都没有在意。 谁说只允许赵家人高高在上扮瞎子,自己同样可以当个视他们不存在的盲聋哑人。 所谓眼不见为净,赵家人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坨坨包装在华裳丽服里面的垃圾,估计赵家人对她刚才木头人一般的表现也不太满意吧。 安宁娘猜想的不错,赵家的当家人的确是不满意,安宁娘是只继承了佟姨娘的几分相貌,却丝毫没有继承其精明的头脑,这般呆傻木讷,周家人能够满意吗 因为对安宁娘的不满意,赵夫人将其他人遣散,单独留下佟姨娘密谈了许久,才放她回来。夜色擦黑才能回来的佟姨娘浑身疲惫,想到安宁娘刚才故意的表现就恨得牙痒痒。可想着明日她即将出嫁,长叹一声,还是挤出了几分僵硬的笑意,推门进了玉湖苑。 “宁儿,我的乖女,为娘舍不得你” 一进屋,佟姨娘倒是先撒了几滴女儿出嫁的不舍泪,不过在安宁娘一脸无所谓和不在乎的冷淡表情下,难得升起的一丝丝母爱很快蒸发不见。 佟姨娘将赵家人刚才在大厅里对安宁娘隐晦的教诲又用她的语言重述了一遍,无非是乖乖地以赵玉蓉的身份嫁入周家,安分守己的当周家媳妇,不要给他们赵家丢脸,更不可给赵家惹是生非,诸如此类。 安宁娘抿抿嘴,胡乱地点头表示知晓,手上还摆弄着大夫人赏赐的一支金钗,钗头点翠,看着便是值钱货色,能够变卖不少银钱。 安宁娘现在的审美观朝着越值钱越好看的扭曲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