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人在罗马》 1 马略和军事改革 马略改革了罗马的军制,在他之前,罗马只允许有家产的公民参军,组成的军团可以说是业余的农耕军团。因为当时公民数量不多,兵源枯竭,马略改变了招兵的方式,专门招纳一无所有的流氓无产阶级,也就是破产的自耕农。 他给他们军饷,听凭他们劫掠,允诺退伍后分给他们土地,这些条件对流氓无产者是有很大的吸引力的,他们愿意长期的服役,也因此,军队转型成为了职业的军团。因为军饷都是带兵的将军所发,所以,也造成了军队只知有将军,不知有国家的状况,甚至有些人把他的军队,称之为马家军。这样的状况,也正是共和国后来走向覆灭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他之后的凯撒,屋大维无不如此;军队对这些将领极其忠诚,凯撒死后十年,在内战中,还有人用凯撒的名义招兵,招来了上万名曾经在凯撒麾下服役的老兵。 马略改革的另一个有重大意义的方面,是他改变了军团的制度,在他之前,士兵按照年龄分重步兵,轻步兵,在他之后,所有的步兵都变成了重步兵,配备了相同的武器。他还改革了传统标枪,使其在投出之后,就会裂成两半,这样敌人就不能用他们的标枪来还击他们。 他取消了投石兵之类的轻步兵编制,这些轻步兵从此,就改由意大利的盟邦负责组建。 以前只是一级行政单位的联队,现在变成了在战场上的基本作战单位,并且他给每个军团都配备了固定的番号,并把军团的徽标统一为鹰标。他找来角斗士训练士兵的格斗技巧,用地狱式的体能训练给磨练士兵的意志。士兵们都自嘲说,自己变成了马略的骡子。 这些是他做出的对后世影响深远的改革;而他之所以被称为第三位罗马之父,是因为他打败了森布里人和条顿人。这两个民族都是日耳曼人,他们在民族大迁徙的过程中,和罗马人发生了战争。 这两个民族的人身材高大,平均身高要比罗马人高一个头,他们有着蛮族特有的刚猛,骁勇善战,在作战时,前排的士兵用铁链子缠在腰上,排成一排,组成人肉的铁甲连环马。他们连续数次全歼罗马军团,最后在阿劳西奥战役中,一次就歼灭了罗马的16个军团8万人。罗马以前的那种公民军队,在这次战役中,几乎损失殆尽。 在举国一片的惊慌失措中,在之前因为打败了努米迪亚国王朱古达,而展露风华的马略临危受命。 在六盘水,马略包围了条顿人,经过四天的血战,条顿人阵亡了12万,被俘虏的只有几千人。这些条顿人视死如归,因为是举族迁徙的,所以还有很多的女人也都拿着武器上了战场,在情势绝望之后,她们杀死了被自己的老人和孩子,然后自杀。 打败了条顿人之后,在第二年的菲尔凯莱战役中,在这次战役中,12万的森布里人被杀,6万人被俘,而马略的军队,总共只有5万人。从此之后,在古日耳曼语中,名字的意思是劫掠者的森布里人再也不复存在了。 因此,他被冠以第三位罗马元勋的称号,第一个是罗马人的祖先,建立罗马城的罗幕洛,第二个是在bc390年,高卢人占领罗马城时,将其打败,挽救了罗马危亡的卡米努斯。(未完待续) 2 希腊罗马的同性恋 在公元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当一个希腊的少年接受完传统的基本教育之后,即被交给一个年长的男子,去接受高等教育。这种师生关系,一般都存在同性恋关系,伟大的亚里士多德,和他的老师柏拉图就是师生恋。 与此相反,如果有哪个少年男子无法找到一个年长的朋友兼情人时,就要受责备——这样的过错难以为人理解,除非他有道德污点。 除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古希腊的名人中同性恋现象非常普遍,如苏格拉底,他和他的老师阿基芬斯,以及他的学生色诺芬,三代都是同性恋。 鼎鼎大名的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有两个都是同性恋,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德斯。第一卷中提到的克里特岛的王米诺斯也是同性恋。认为凡事应该避免极端的梭伦(他是古希腊七贤之一,七贤中还有个人,他认为凡事应取中庸之道,他们的观点和儒家颇有相像),希腊对后人影响最大的诗人品达,等等,有名的同性恋太多了,多不胜数。 并非只有土著希腊人是同性恋,亚历山大时期的著名诗人科里马科斯,他来自北非。 同性恋也并非男子的特权,国外的女同性恋群体,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莱斯宾,这本是希腊一个岛屿的名字。在当时,这个岛上流行女同性恋的风气,并在社会上广为流传。女诗人萨福,应该是女性同性恋中最有名的。 在古罗马也是这种情况,一个典型的罗马贵族是这样的:他有一个妻子、一群可以成为姘妇的女奴和他的子女,还有一个年幼的男奴做学生,最后他有情人或者一大群男性情人。 成年男子偏向喜欢已经成人但未度过青春期的少年,尤其是偏爱12-16岁之间的孩子。凯撒19岁的时候,奉命去比西尼亚招募一支舰队,他在比西尼亚的王尼科美得斯的王宫里混了很久,人们就怀疑他和这位国王发生了什么关系。 <罗马十二帝传>里,用伤风败俗和丑闻这两个词语来形容人们对凯撒的这种怀疑,可见,对同性恋的态度,罗马人并不是赞同的。 后来,在高卢凯旋式上,凯撒的士兵跟在战车后边,像往常一样唱着一些玩笑歌儿,其中有几句后来广为流传:凯撒征服了高卢呀,尼科美得斯征服了恺撒,请看,恺撒现在凯旋了呀,他把高卢人征服了,尼科美得斯没有凯旋呀,可他征服了恺撒。——说句题外话,从这里,似乎也可以看出凯撒宽厚仁慈的性格。 和众多的大人物一样,身为一个本色的大英雄,凯撒的私生活比较放荡,他同时代人说他是人尽可夫,人尽可妻。 有个叫多拉贝拉的人(后来,也就是本节所描写的时期,他和安东尼一起并为当年的执政官),他称凯撒为:王后的情敌,国王的床上人。当时还有个叫屋大维的,<十二帝王传>的作者认为他神智不健全,在一次人数众多的大会上,他信口开河,称庞倍为国王,凯撒为王后。 凯撒的敌人加图,庞倍,包括曾经拿凯撒和尼科美得斯的事情来攻击凯撒的西塞罗,以及凯撒的得力助手安东尼,这些人物都是当时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同性恋,他们在家中都养了许多俊美的男奴。 安东尼说,屋大维曾向凯撒献身,不过,这并没有确实的证据,或许只是他的污蔑,因为对屋大维的长辈,他也是一个也不放过的侮辱了个遍。 和男奴发生关系,在古罗马的贵族中,尤其是年轻人中,是非常寻常的一件事。他们可能真正喜欢的还是异性,但是也并不介意偶尔尝尝同性的滋味。包括以上所说的那些名人,绝大多数,都不是纯粹的同性恋,而是双性恋。 若说纯粹,那么最著名的应该是神圣之军。 神圣之军。 希腊城邦底比斯,是最无限制鼓励同性恋的希腊城邦之一。色诺芬说,在底比斯,成年男子和少年可以一种近似公开化的婚姻关系同居。希腊神话中的大力士赫拉克勒斯和他的侄子,战友也是爱人的伊阿摩斯是他们的守护神。 公元前3世纪,底比斯将军高吉达斯,把散布在底比斯各个军团中的同性恋贵族集合在一起,共有150对,他让他们宣誓互相忠于爱情与友谊,组成了一个独立的军团,称为神圣之军。起初是起辅助作用的精锐,后来成为先锋。 在40年中,这支底比斯的军队战无不胜,使得底比斯成为希腊最有势力的城邦。这个军团是国家的骄傲,并是亚历山大大帝称赞的对象。 高吉达斯阵亡之后,伊巴米农达接任了这个军团指挥官。 所有的古今历史学家都称他为古希腊最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凯撒时代的历史学家,说所有的杰出人物都是靠一方面的成就获得容易,只有他是集所有优秀品质和才能于一身。他是从有历史以来,第一个率军打到斯巴达城门下的将军。他也是一个同性恋,凯菲索多洛斯是他的战友又是情侣,在后来和雅典及斯巴达联军的战争中,两人并肩战斗,虽然击退了敌人,两个人却也都一起战死。 在40年后,这支军团在底比斯和雅典同马其顿的战争中,再次称为希腊军队的先锋,他们不屈不挠,英勇作战,没有一个人后退,最后全部阵亡,他们身上的伤口没有一个是在背后。 胜利者马其顿的国王菲利普二世巡视战场时,发现这300个人,每两个尸体都紧密相连,致命伤口全在胸前,非常奇怪。最后得知是神圣军团后,他流下眼泪,说:即使是勇士的诽谤者也会悲痛不已。 ——在菲利普二世15岁的时候,他作为人质,被送往底比斯,正是在那里,他对战无不胜的以巴米农达产生了兴趣,并学习了他们的新式的战术和编阵,并在这基础上,改革了他的军队。两年后,菲利普二世死于一场同性之间的恩怨情仇。 他的接任者,就是亚历山大。这个历史上最著名的人物,也是一个同性恋,他在同**人的帮助下,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建立起一个西起亚得里亚海、东至印度河,上起里海、下至埃及的庞大帝国。 ——很早之前,看到些说法,说罗马军团战无不胜,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同性恋,估计就是由此而来。(未完待续) 3 西汉的纸 1957年出上的灞桥纸其麻质纤维大多都较长,基本上没有经过符合造纸要求的剪切过程。纸结构松弛,厚薄相差悬殊,纤维束多,纤维定向排列多,交织差,这说明没有经过悬浮和抄造。灞桥纸原是垫在三面圆形铜镜下的,纸片虽破残,但一部分仍保留有纸形的自然边缘,边缘整齐,无皱纹或折痕,也无剪断现象,很多纤维是绕过纸的边缘又折回到纸面上来。这说明此圆形衬垫物的形状不是由纸剪切或折叠而成,而是由纤维在圆形器物中的自然折回形成的。因此,“灞桥纸不是纸而是麻絮、麻屑等的自然堆积物年深日久压成片”。 1986年,在甘肃天水市附近的放马滩古墓葬中,出土了西汉初年文、景二帝时期(公元前179-公元前141)的放马滩“纸地图”。1990年,在敦煌甜水井西汉邮驿遗址中发掘出了多张麻纸,其中3张纸上还书写有文字。这些新的考古材料的出现,使考古界、造纸界和历史学界众说纷纭,其中一些人对新材料不予承认,而另一些人认为早在西汉初期,我国已发明了造纸术,而且当时造出的纸已经可以用于书写文字和绘图。 灞桥纸的结构非常原始,时代应该是西汉的。但是它不是用来书写的纸,而是用来垫铜镜的衬里,所以不是真正的纸。但是西汉后期已经有原始的纸,这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受工艺限制,西汉纸普遍颜色发黄,质地粗糙,易破损,面积也做不大.放马滩纸质地图根本就不是地图,而是一根树枝烂了以后在纸上留下的痕迹,类似于化石。它大概不是西汉的,而是后来混进去的。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研究员潘吉星认为,迄今为止,无论是史书记载还是考古发掘,都表明西汉纸用于杂用,而东汉纸已用于书写。 据介绍,在悬泉遗址发现的10块有字纸片中,其中汉纸9件、晋纸1件,为文书残片和药方。根据同时出土的简牍和地层,这些有字古纸片可分为3个时期。西汉武帝、昭帝时期3件,第四层出土,色白,纸面粗而不平整,有韧性。其中一块正面写有隶书“付子”,还有两块正面写有隶书“薰力”、“细辛”等字样,均为药名。根据纸的形状和折叠痕迹,当作包药用纸。 ——以上,引自昨夜听风的书评。文中对此颇有疏漏,特此贴出,以免误导像我一样对此不了解的同学。 昨夜听风同学批评得很对,我很想改,却找不到合适的替换。 ——另一些人认为早在西汉初期,我国已发明了造纸术,而且当时造出的纸已经可以用于书写文字和绘图。 如此,小说家言,便取信这一条吧。 o(∩_∩)o(未完待续) 4 罗马的民主 在以前,我一直都把古代雅典和古代罗马的民主想象得很美好。但后来却发现,并不是如我想象。转一个简单的帖子,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 —— 1,古希腊的民主 古希腊文化被誉为“欧洲文明的摇篮”,欧洲人称之为“古典文化”;追溯西方“民主”,源头就在古希腊。 古希腊从公元前二十世纪、青铜时代的克里特?迈锡尼文明开始,到公元前二世纪的马其顿统治时期,延绵一千八百多年;就中政治文明发展的“民主”高峰,当推“城邦时期”雅典的政治制度。 克里特?迈锡尼的文明,根据前贤研究,还属于“神授王权”阶段;像荷马史诗中的迈锡尼王阿伽门农和伊大嘉岛之王奥德修等,应该相当于中国夏、商和周朝前期的那些“王”以及地方诸侯。中国古代的王权统治,后来特别是经过秦始皇,发展成了独裁和封建专制;古希腊却怎么会从国王统治演化出“民主”来呢? 原来,希腊的地理条件是重要因素:一,希腊境内山脉,阻隔分开了各个地区;在交通欠发达的古代,这就难以形成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制国家;二,希腊缺少大河与平原,土质贫瘠,农业条件差,粮食往往不能自给,难以依靠农业形成稳固的封建一统国家;三,出产葡萄、橄榄,地下有丰富矿藏,为手工业发展提供了重要原料;四,海岸线漫长而曲折,有良好的港湾,爱琴海中岛屿星罗棋布,为向海外殖民和航海经商带来了方便条件。 对比中国,地处大陆,周朝先民就已经奠定了很好的农业基础;中华民族的农民主体安土重迁;这种生活习惯和社会心理,有利于造成封建大一统国家。 古希腊的“民主”制度由三方面的来源相结合而造成:一是原始氏族社会遗留下来的长老会议和民众会;长老会议由氏族贵族组成,是常设机构,讨论通过全族大事,权力很大;民众会由族中全体成年男子参加,名义上是最高权力机构。二,工商业经济大力发展以后的“僭主政治”;僭主是由暴力夺取独裁权力的人,为了巩固统治,他们往往站在平民一边反对氏族贵族,如哥林斯的僭主库普基罗斯、雅典的僭主庇西特拉图等,保护了下层平民,有利于工商业发展;然而由于他们获得权力是“僭”即不合法,所以他们的统治时间都不长;古希腊的“法”偏向于民主,哪怕是贵族民主。三,海外移民、殖民,在海外殖民地建立的城邦、形成的“民主”政治制度,反馈回“母邦”。 古希腊的移民、殖民,有三次大的“运动”。第一次是公元前1900年左右,希腊各部落移居到希腊各地,征服了当地原住民并与其融合为一体。第二次是公元前十二世纪开始的上百年间,多利亚人南侵,希腊半岛的原居民们向海外迁徙。第三次是公元前八世纪开始的两百多年间,由于狭小贫瘠的土地养活不了过多的人,希腊各城邦“多余的人”一批批移民海外,另谋生路。 移民海外尤其是第三次的海外殖民,促成了新的“民主”制度建立。古希腊的第三次海外殖民,不再是一个个氏族的移居,而是各氏族中“多余”的而又富于冒险精神的人们,自愿组织成团,乘船出海,前往陌生地方去“开辟新的家园”。他们每个人分别具有的石匠、木匠、铜匠等各种技艺,生活中必须合作互补;侵入陌生地方,“征服”原住民,占据新的领土以后,筑城自卫,他们人人都必须“执干戈以卫社稷”;这些,使得他们之间真正具有“平等”的关系,也就人人都有权力“参与国事”和“对国事自由发表意见”,也就在新的城邦国家建立起了“民主”制度。这些独立城邦和它们的“母邦”是友好或同盟关系,它们的长处能够被“母邦”的人们认识接受。 古希腊“民主”的高峰是雅典的政治制度,而它也有自己的发展演变过程。公元前八世纪,雅典还是氏族贵族掌握国家政权。由于手工业和商业的巨大发展,平民中的一些人富裕起来,他们开始为了维护自己权利而向执政的氏族贵族作斗争。公元前594年,平民们迫使执政官梭伦实行改革,首创公民会议和司法陪审制度,台湾柏杨先生誉之为“雅典人对人类文明最伟大的贡献之一”,雅典就此有了初步的现代意义的“民主”。 公元前510年,雅典公民推翻僭主,公推克里斯提尼执政,并且进一步实行民主改革,确立了奴隶主民主政体的雅典城邦国家。公元前443年开始,在雅典执政长达15年的伯里克利(西方人评价他是“伟大的政治家”),致力于彻底实现国家制度的民主化,使雅典的古典民主政治发展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 雅典民主政治的高峰期,国家权力属于全体公民。从法律上说,每个公民即包括“漂洗羊毛的、做鞋的、盖房的、打铁的、种田的、做买卖的”(柏拉图述苏格拉底语),都有权担任各级重要职务,包括执政官。公民大会每十天举行一次,讨论决定最重要的内政、外交、战争、和平、重要官员的任免等国家大事。还有司法审判、监督指控等制度和权力,雅典公民也都享有。 当然,雅典城邦以至古希腊的“民主政治”,也具有很大局限性。 第一,奴隶、“外邦人”,没有公民权,当然也就没有“民主”权利;如雅典,总人口中半数以上是奴隶(最多时据说有四十万人),而他们却被认为仅是“会说话的工具”(亚里士多德语),只能接受统治,服从主人。 第二,妇女没有参与“民主”的公民权;她们只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只管照料家人的日常生活,作为妻子生儿育女;法律没有规定她们需要履行的公共义务,自然也就没有她们的公共权利。 法律规定,只有父母都是雅典“自由人”,孩子才能获得公民权;男子十八岁才有权参加公民大会,到二十一岁才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因此,享有民主权利的“雅典公民”,人数最多时也不过在三万到三万五千人左右。 第三,实际完全享有公民“民主权利”的,仅只是少数富贵男人:一,每十天一次的公民大会,常常仅有两三千人参加,因为绝大多数公民都要干活、挣钱,养家活口;二,要在公民大会上演说发言,“言之成理,持之有据”,能够说得别人信服,需要发言者受过良好教育,这又要靠家境富裕,因而一般公民总是“沉默的大多数”;三,担任城邦高级公职,比如“将军”以上,没有薪金报酬,一般公民要挣钱养家,因此无法担任。 第四,“民主制度也杀人”,杀死不应该杀死的人;比如当时“最民主”的雅典,有五百公民担任法官的陪审法庭,就投票表决,处死哲学家苏格拉底。董乐山先生翻译美国斯东著作《苏格拉底的审判》(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版),在“译序”中指出:“雅典违反了自己的传统精神和原则:以言论自由著称的一个城市竟对一个除了运用言论自由以外没有犯任何罪行的哲学家起诉、判罪、处死,这给雅典的民主烙上了永远洗不清的污点。” 另外,古希腊还有一个奉行“军国主义”的城邦斯巴达。斯巴达国家属于奴隶主贵族寡头政体,有两个“国王”,分属两个氏族,职位世袭;最高权力机构是“长老会议”,除国王外有二十八位终身任职的贵族长老。奴隶主阶级的斯巴达人仅占总人口的百分之十左右,他们的男孩七岁起就受严格训练,准备成为军人。而他们统治着大量的农业奴隶“希洛特”,剥夺其自由,甚至可以将其有意杀害! 由上可见,古希腊的“民主”既来之不易,它的那些荒唐、残暴,也不是我们现代人会羡慕而希望拥有的。 2,古罗马的民主 古代罗马原本也是氏族贵族统治,由三大部落三百个氏族的族长组成“元老院”,和军事首领的“王”一起处理日常公共事务。 从公元前七世纪起,古罗马人开始普遍使用铁器,生产力发展加快。到公元前六世纪,不属于罗马氏族成员因而没有政治权利的平民,在数量上占居了优势,成为罗马武装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些人还由经营工商业而致富;于是,他们强烈反对氏族贵族统治,要求自己应有的权利,斗争日趋尖锐。 大约在公元前550年左右,罗马执政的“王”塞尔维乌斯在平民支持下实行社会改革:凡罗马居民(含原来的氏族成员和具有自由人身份的平民),按照财产的多少分为六等,自备武装组成各自的“百人队”,推举出自己的“百人长”,越是财产多的占有“百人队”名额越多,而“无产者”仅只准成立一个“百人队”;创立“百人长会议”(森都利亚会议),具有宣布战争、选举官吏、最后审判等职权;将原先三大血缘部落,按居住地域,重新划分为四个部落。 恩格斯在其名著《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评价这个改革道:“这样,在罗马也是在所谓王政被废除之前,以个人血缘关系为基础的古代社会制度就已经被破坏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新的、以地区划分和财产差别为基础的真正的国家制度。” 这就不像我们中国,至少算到清朝,都是以家长制、族长尊、血缘关系作纽带的“宗法社会”为基础;各级官吏是“父母官”,君王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主要是中央集权的封建专制国家。 大约在公元前510年,罗马公民们奋起斗争,驱逐暴君塔克文,废除王政,建立了共和国。按照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商务印书馆1997年,张雁深译本),“共和政体是全体人民或仅仅一部分人民握有最高权力的政体”,“共和国的全体人民握有最高权力时,就是民主政治;共和国的一部分人民握有最高权力时,就是贵族政治”;早期罗马共和国就是奴隶主贵族政治。 古罗马共和国成立,平民继续进行反抗贵族压迫和奴役的斗争。约在公元前464年,正在对外战争中,平民们的“百人队”却退出战争,离开罗马开往“圣山”;这样迫使贵族让步,平民们获得了选举“保民官”的权力;同时召开“平民会议”,讨论和平民利益有密切关系的重大问题,并作出决议。 接下来平民们继续向掌权的贵族斗争,要求制定成文法。大约在公元前451年,罗马执政的“十人委员会”颁布了“十二铜表法”,规定了罗马公民的财产权、人身权等。德国作家马克斯·克鲁泽评价:“罗马法经受了几个世纪的考验,成为人类许多宪法的基础”;“我们的西方文明一直到今天都是建立在罗马法的基础之上的”(参见其文化普及著作《在时间的长河里·西方文化五千年》,何珊译本,华夏出版社2002年)。 由于平民们不断斗争,陆续地,“平民会议”具有了公民大会的性质,立法规定两名执政官中必须有一人出身平民,平民也可以担任国家的其他高级公职,取消债务奴役制,没有一个罗马公民可以不经法庭审判而受到奴役了。 在平民和贵族的长期斗争中,古罗马共和国的国家机器也日趋完备。公民大会拥有最高的立法权,百人队长会议选举执政官等高级官吏并决定战争、和平问题,元老院是国家最高常设权力机关。 古罗马的“民主”也给我们留下了不少教训。 首先,“民主”不是固有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下层”平民经过艰苦顽强的斗争才能获取的; 其次,“民主”需要成本,个人必须具有一定财产,至少能够自由就业并独立养活自己,才能够真正享有“民主”; 第三,享有“民主”必须具备一定的个人素质,否则,吃他人一顿饭,接受一点“馈赠”,你就会稀里糊涂按他人的指使而投票,帮助做出最终违背你切身利益的事情。 第四,掌权者总是希望继续掌权,于是想方设法“利用民主”,破坏民主,最终实现专制、独裁;古罗马共和国最后也就演变成为罗马帝国。 ——摘自西方民主源流谈。(未完待续) 1 克利达摩斯之剑 ——是为在神巢求来的评,看过之后,汗流浃背,特此转来。 №1,徐某 第一. 主线情节单薄; 情节枯燥乏味; 情节的张力不够、描述过快,节奏太慢; 环境尚可,但也仅是局限于过场描述; 人物刻画单薄散乱。 等等等等。 第二. 缺乏代入感,绝大多数读者对罗马并不熟悉。读者只对主角感兴趣,然而作者并没有用主角来向读者展示那个时期独特的景致、习俗、特点。而让读者没有兴趣的下场只能让他选择放弃继续阅读。 一大串沉长的名字。其他人物的名字也就算了,主角的名字,我想在描述主角的时候,是完全可以用主角的中国名字吧?另外,这样做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时时刻刻提醒读者这是一个中国人,是写一个中国人罗马的故事。 作者犯了一个非常大,同时也是非常可惜的错误,那就是一开始就把故事写得有点复杂了,发展路线不明确。 一开始的内容写得不是很精彩,有点罗嗦,对故事发展情节没用的东西,对故事发展无关的情节描写太多,导致读起来较费神。要注意没必要的、与主角无关的东西得尽量少描述。然而此书作者显然本末倒置了。 总结:作者在文字上下了太多功夫,而主线不清晰,卖点没看到。我所期待的也没有发生——一个汉朝人在罗马运用在中国从小耳濡目染学习来的兵法、谋略、一统罗马、欧洲、西方,甚至是,整个世界? --------------- 以上只代表个人意见,还请作者不必介怀。 №2,网编029。 徐某的评大部分和我想的差不多…… 如果没猜错的话,此文走的是“种田派”的路线,那么,实力的积攒,是很有必要的,不过,从现有的章节来看,主角就是在被虐…… 还有,主角的两个名字,实在是过于混乱了,这和对话方面的刻画有一定的关系,总之,在NPC称呼主角另一个名字式,我还以为在叫其他人…… 最后,一个罗马支撑起一个长篇不难,难的是,一个长篇支撑起的罗马,希望在本书完本的时候,那个罗马还是我印象中的罗马…… №3,韦编三绝 首先在故事的背景上选择一个让大家并不太熟悉的国家,感觉作者有点冒险.毕竟网文的主要面对对象大多对罗马不太熟悉.这样在感情上缺乏一种亲切感. 文中众多的外国名字看的我头都有点大了,看过之后基本对那个人物都没什么太深刻的映像,还有在国家的称谓上感觉还是用大汉或者中国来称呼可能好点,虽然作者可能觉得用赛尔斯会更符合主角的环境,但是这是小说并不是历史书,有时候不必太严谨. 是否需要在主角身边安排几个配角人物来陪衬下主角,可能作者以后会有安排,但是我觉得早点出场的好. 故事的情节上感觉对罗马人的一些东西是不是写的稍微多了点,主要讲讲阿奢们的经历可能会更好点,前面一下摆了太多的东西反而让人看的有点乱. 前面的故事我感觉这样可能更清楚一些.经过跋涉来到罗马---父亲被害----寻找凶手.中间穿插一些对罗马的背景的必要交代. 只是一些个人意见,说的不好还望作者海涵. №4,宝贝青蛙 一 构思创意比较新颖,在历史上有迹可寻.但创作视角似乎存在着一定的问题. 二 作者大大的文笔不错,但在此文中的表现却不敢恭维.主要问题在风格差异上.显然大大不太擅长这种风格的把握,虽然有些部分处理的不错,但整体上看笔法无法完全与即定的风格相融合,显得有点另类. 三 西的不说,对"汉"的语境与观念处理比较造作.同时一些地方竟然将现代的理解直白的体现在文中,严重的破坏了整体风格.虽然主要背景设置是西方,但题名打头的是"汉"开篇处将其淡化处理非明智之举. 四 视角清晰但线条比较模糊,开篇 时代背景交代的比较清楚,较多的场景,较多的出场人物,较多的西方陌生的人名等加在一起,比较闷.带入感不强. 此文的难度很高,难在东西风格结合上,作者敢于大胆尝试,凭这一点便值得俺尊重.虽然以上言辞较为偏执,但出发点绝对是好的. 以上言论个人观点,若有异议欢迎讨论 №5,呵呵魔 首先要说作者敢于写这样一种题材的书是一种很有勇气且很有自信的表现,在没有绝世武工和魔法的背景下写一篇网络小说最重要的就是突出智慧的作用,这种书往往比较难写,但如果完成的足够好的话也是非常吸引人的。不过在前面的文字中我只看到了主角在随波逐流,也许作者将智计的运用安排在了后面。在这方面我想对作者说的是应当尽量减少运气的作用,最少也要让读者认为运气的到来是因为主角的苦心安排才的来的,否则就落了下乘了。 其次本书的一大硬伤是在对主角的刻画上,在主角的身上我完全没有看到汉朝人应有的特点如谨慎,保守等,作者只是匆匆给了主角一个汉朝人的身份却没有给他汉朝人的性格让人在阅读时总是有突兀的感觉。 另外中国历史上春秋战国时期是奴隶制与封建制的分野,春秋属奴隶制,战国属封建制,历史上春秋转为战国不仅是因为三家分晋,田氏代齐的大的历史事件,其反映的本质则是地主取代奴隶主成为社会的主导阶层,所以到了汉朝时封建制已经巩固,所以作者在书中提到的主角对奴隶制的冷漠原因并不成立。 还有就是作者的描写手法稍有凌乱之感。而且情节有跳跃性发展的感觉。至少我在读书的同时头有些晕晕的感觉。 №6,lwx22504 一、作者的情节 情节枯燥乏味,张力不够、描述过快,节奏太慢。人物刻画单薄散乱,出彩的地方不多,建议作一个系统的修改,先参考一下成名的作品,模仿,不断的模仿,比较容易进入主题,也能给作者提高文笔。当然,作品的立意还是比较新的,有创新的地方自然有不成型的文章,可以开始做一些改进,提高语言的应用。 二、作者的倾向 罗马与汉朝都有是一个遥远的年代,作者应该通过主角来向读者展示那个时期独特的景致、习俗、特点,给读者一个帝国时代的全景式的认识。让读者有兴趣继续阅读。一大串沉长的人物的名字,作者可以参考清朝人读名字的习惯适当的简单一些,又不是写史书。 三、作品的发展路线 一开始就把故事写得有点复杂了,发展路线不明确。内容罗嗦,没用的东西,无关的情节太多,导致读起来较费神。主线和描写显得本末倒置了。出场人物比较多,难以把握,有一点乱。 四、作品的考虑 一个汉朝人在罗马运用在中国从小耳濡目染学习来的兵法、谋略、一统罗马、欧洲、西方,甚至是,整个世界?这个现在还看不到,也许应该考虑深入一点的描写,作者的文笔还是不错的,可以在人物故事上多下些功夫。 №7,ehome 总的来说,个人对此作品的看法与楼上的意见相反。前几位所说的“描述过快,节奏太慢”,个人觉得这样的评论有些不合适。 首先,所谓“描述过快”,我想指的应该是作者在故事的情节上并未花太详尽的笔墨吧,关于这个,我就和作者说一点:曾经和一位出版编辑交流过他们是如何选书的,他说过这样一句话“网文因为需要每天更新吸引眼球,所以可以在中后期加入大量的口水话。写惯网文的作者有个特点,就是描写功底都相当深厚。实体出版需要考虑成本,不光是书商要考虑,读者也需要,读者不会花大量的钱卖来一本描写多过情节的书,哪怕你描写再精致。而且上网看书的人,往往也是空闲时间比较多的那类人。所以他们能够容许一些垃圾文字的出现。”看完这个,不知道作者是否依然还认同自己的作品“情节描述过快”呢? 其次,“节奏过慢”,这个“节奏”指的是故事发展的速度吧。那么个人以为,现在下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毕竟作品还未完全成型。如果,作者写到主角复仇完毕,就打算结束故事的话,这个节奏安排就不会显的慢了。但如果,作者给主角在复仇结束后还安排了任务,那么这个节奏确实有些慢了。总的来说,这个“节奏”,还是建议要根据自己对故事整体结构框架的安排来把握。 这是两点不同与楼上几位大大的看法,另外,个人觉得作者应该把故事的情节再加强一下,这样才能利用紧张、尖锐、激烈的矛盾斗争,来编制故事情节,造成大起大落、扣人心弦的效果。 最后还有个人在阅读的时候感觉到的一点小小的BUG,那就是对主角以及其扈从的名字作者是否可以考虑改一下,弄成中国人习惯的名字。(未完待续) 2 点评&lt;汉朝人在罗马&gt;&lt;新汉纪行&gt; ——转自评文论书,看过之后,精神抖擞。 ——作者:看书写书评书 首先,容许我做一下自我介绍。 现在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但网上看书也有了几个年头,尤其酷爱历史类的书籍,无论是穿越还是架空。 本来一直在起点看书、也喜欢评书,后来听人介绍来17K逛了逛,淘到了几本喜欢的,但并没有在17K长驻,因为这里的书实在比较少,特别是全本的书,更加少之又少。 又一次逛过来的时候,习惯性的看看历史类的书,在历史馆中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馆推中同时出现两本与“汉”有关的新书:《汉朝人在罗马》《新汉纪行》,更有趣的是,这两本书还同时出现在新书榜上。 分别看过以后,有了一些看法,原本是想发在各自的书评之中的,但是17K的书评区有两个最大的缺点,一是字数限制,二是无法对书评进行回复,无奈之下转而来到论坛——其实这还是第一次上17K的论坛,发现有评书的分区,所以就注册一个马甲进来发表发表,两位大大如果有意见……那就有吧,反正你们也不知道我是谁了,笑。 再废话几句,17K的论坛比起点的要好一些,这里有个真正论坛的样子,而且评书的活动也比较有特色,尽管看起来这次评书活动的主角中并没有以上两位,但对比着评论一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以下评论均为个人感想及意见。 一、第一印象 朋友们淘书都有自己的方式,我在淘书的时候,对一本书的第一印象十分注重,比如这次,如果不是因为这两本书(以下简称《罗马》和《新汉》)同时出现在馆推中,也同时出现在新书榜中,或许像我这种不喜欢看新书的人就会直接略过了事。 同时打开这两本书,很有趣的是,《罗马》的书号是15199,《新汉》的书号是15099,很巧合的事情吧? 对一本书的第一印象,首先就要说书名,可惜的是两本书都没有让我觉得满意,书名都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亮点,这个比起新书第一名的《保卫**》相差太多,当然历史类的书很难在书名上搞出花样来,也无法强求。 然后就是书的数据,横向比较一下:《罗马》总阅读数:39769,总鲜花数:1834,《新汉》总阅读数:19455,总鲜花数:698。很明显《罗马》的受欢迎程度比《新汉》高出不少。当然,无论哪一本,和起点的推荐书的数据都是没法比的,原因众多,不多谈了,笑。 接着就是书的简介,我一直认为,一本书的简介就是一本书的脸面,脸面的好坏给人的第一印象十分之深,但可惜的是,两本书的简介都让我比较失望。《罗马》的简介太简略,而且细节没有太注意,公元前的英文所写是BC,用小写的bc就感觉不伦不类。《新汉》的简介明显过长,一眼看上去密密麻麻的十几行字让人眼晕,写那么多字做什么?把书的主旨写明白就足够了,细节的部分写上去估计不想看的人还是不会看的。 二、题材与定位 看完书之后,首先要评的就是书的题材。在题材上,这两本书都十分有特点: 《罗马》引用了翔实的史料,注释之中的文字让我长了不少见识,写古罗马的书极少,白话谎言(以下简称白)在这个题材上进行挖掘,是历史类中很难得的,当然,相对来说也是很难写的。 《新汉》就是纯粹的穿越加架空了,穿越很俗套,但是后穿越这个背景设定很有意思,印象中类似的书比较出名的有《大汉骑军》和《楚氏春秋》,但很明显的是,以上两本更多的是以此来架空历史,之前的穿越者并没有改变太多的历史进程(我是指文化和科技方面),《新汉》里之前的穿越者就完全走了穿越小说的路子,能改变的都改变了,很像某些日本动漫的设定。 我认为,题材和定位是密切相关的,而且定位不单单包括作者对书和自己的定位,也包括这本书与网站的定位。 在这一点上,《罗马》做的很好,这种以翔实的历史资料和数据来进行创作的小说,无论是在起点还是在17K,都是比较吃香的(可见17K和起点的定位也十分相近,笑),喜欢这种类型的书的读者,在17K和起点都是大量海量的存在的。 但《新汉》就做的不太好了,自我感觉,面巾纸(以下简称面)对自己的书定位不太准确,因为通过已经发表的章节来看,并没有通常穿越小说中常出现的主角发展自己的势力,进而加入逐鹿天下的行列,好像这在起点和17K都是比较少见的,印象中晋江,红袖等书站这种类型的比较常见,很难说此书是否能够在17K走长远。 三、文风与文笔 白和面都是新作者——至少我没有看过他们以前的书,笑。 但值得大赞的是,两位的文风以及文笔都极其有特点,文风自成一格,文笔也十分优秀。 对于《罗马》,白的文字我十分欣赏,读起来有种在读翻译体小说的感觉,很赏心悦目,文风很沉重,文笔老练,尤其是书中人物的对话以及书中的描写片段,和我想象中的古罗马十分相近,有种在观看电影《特洛伊》的感觉。对话的风格最明显,看得出来白对罗马风俗等方面做过一番功课,看多了中国风味的历史文字,看看此文顿感耳目一新。但有一点不太满意,人物的对话体现不出人物的特点,特别是这种西方人名的书中,如果这一点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让阅读过快的读者分辨不出谁是谁来,人名沦为一个符号就不妙了,然后主角作为汉朝人,所说的话应该和西方人加以区别,特别是语式和断句,以及用词用语上,一定要加以注意,如果也写的像翻译体那样,恐怕就不容易讨好了。 对于《新汉》,面的文风很有趣,字里行间十分轻松,阅读起来很流畅,而且其中对细节描写的比较注重,刻画画面的能力比较强,动漫味道足。人物的对话上,面比较注意体现各自的身份和性格,没有很多书里那种两个人说话,没有主语的话根本分不清是谁所说的情况。文中笑料比较多,但需要提一点的是,有些笑话比较冷,作为网文的话,如果读者看的快了,很容易就忽略掉了。而且,书中主角的语言当然是最多的,但我感觉主角的语言反而不如一些配角有特点,既然面常常描写主角心里说的操咧一词,为什么不把它放在主角的对话中?恐怕汉朝没有规定说讲话的时候不许用脏字做口头禅吧。 看这两本书,两本书的文风差别相当之大,特点也都很明显,以下随手摘录几段印象比较深的,作为示例吧。 《罗马》: 几公斤重的标枪,带着巨大的惯性,刺破了搭起的帐篷,刺穿了没有防备的战士们的身体。从肩膀、从胸腹、从胳膊、从大腿、很多人,都被标枪固定在了地上,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惨叫。 一个坐在他面前的男子表示肯定:“是的,为了战神玛尔斯的荣誉,我宁愿死在战场上,轰轰烈烈;也不愿意,像一个窝囊废一样,在年老的时候,病死在床榻。——我相信,伟大的玛尔斯会保佑他的忠实信徒,在死后得到永生。” 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啊。他淡漠地想,但是他又想起了阿玛提阿斯和那些虔诚的信徒,在相同的一个神面前,一边是愚弄者,一边是被愚弄者,这些人的表现,是多么的不同。阿玛提阿斯愚弄了那些信徒,并因此而快乐,可是,他并不是唯一的愚弄者,他追求的利益,又在愚弄着他。 阿奢站起来,他绕着高台走,他站在突出的位置,他看着围聚在下边的波依人,他问:“是屈服在敌人的脚前,把你们上任族长的女儿,现任族长的妻子,当作奴隶一样地送给他,——这位来自罗马的将军,以此来侮辱她们身上流淌着的,高贵的波依人贵族的血脉,并凭此换来和平;还是拿起你们的武器,用勇武不屈的斗志,和自己纯洁的鲜血,来亲自洗刷敌人给予你们的耻辱,并得到即使是敌人,也不得不主动为你们传诵的,千古名声?” “规定?那只是用来套猢狲的套子。” 《新汉》: “《独孤九剑》?《黯然销魂掌》?《六脉神剑》?《一阳指》?《北冥神功》?……您总摇头干什么,脖子痒痒吗?我给您挠挠……”方哲绞尽脑汁,把记忆中比较牛逼的武功挨个说了一遍,却失望的发现慕容晚脸色越来越黑,不停的摇头都快把脖子甩断了 “亲娘来!”大汉大惊,“这么说她不就是个*、**加破鞋吗?!”闻听此言,方哲立即“咻”一声软剑在手,然后死活被夏侯尚按住了。 通常来说,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丞相诸葛慎出来和稀泥打圆场的,今天也不例外,他先抬头看看刘拓的表情推断一下是真发火了呢还是摆摆样子,看见刘拓瞥过来的眼神,明白了意思,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质的小方盒,取出烟卷逐一分发给在场各位,笑呵呵的说道:“老武,你刚才不是喊着连烟也买不起了吗?尝尝这个吧,这里面可是皇上御赐的烟丝,外面绝对买不到的呢。”说完,取出火折,起身先给刘拓点上。 刘拓再次被这群人吵到头沉,这回也不用女官敲锣了,顺手抓起御用的烟灰缸“咣咣咣!”的狂拍桌子。身后的女官看见镏金的烟灰缸拍在花岗岩桌面上,嘴角抽搐,一阵阵的肉疼。 “行了!造反啊你们!”刘拓大怒,在座众人顿时感到一股王霸之气扑面而来,立即都老实了。 四、情节 网络小说最吸引人的是什么?我认为是网络小说中天马行空一样的情节,尤其是容易引起读者YY感的历史小说,情节更是重中之重。而在情节方面,两本书写的也都比较不错。 《罗马》情节发展很好,把古罗马的风土人情展现在读者面前,*亮点不少,给人很强的追看欲望。但字数较少,明显看不过瘾。 《新汉》情节略显拖沓,主线情节发展不是很突出,幸好面的文笔比较流畅,不会给人晦涩感,否则这样慢腾腾的发展法比较危险。同样的字数较少,比《罗马》还少。 由于两书的情节都没有完全展开,在这里无法加以具体评价,但发现两书一个类似的地方,都是通过主角的视线给读者展现一个时代的面貌,《罗马》展现了翔实的古罗马风情,《新汉》展现了一个怪异的汉朝风貌。 五、人物 人物方面,两本书做的都不是太好,主要缺陷的地方就是主角,主角塑造的都不丰满,应该也和字数少有关,希望后文能把主角立体的描绘在读者面前。 另外,多提几句,两本书都有吃亏的地方。《罗马》一文由于西方人名众多,很容易造成读者对人物的印象淡薄,这也是西幻书里常见的问题,建议白主要笔墨用在主要的几个人物上,龙套人物一笔而过,把主要人物刻画完整便是很大的成功。建议参考《亵渎》中对人物的刻画。而《新汉》由于是架空历史,没有我们熟悉的历史人物,也十分吃亏,要知道为什么三国类的书写的多,很大的原因就是三国之中的人物大家都耳熟能详,性格也大体了解,作者可以省掉很多笔墨。建议参考《一代军师》中人物的刻画。 六、展望 对两位作者大大都十分看好。从两本书现在的情况看,我敢断定很可能都是字数上百万的长篇(当然,前提是白和面都不要进宫,笑),所以,从现在来说,很看好这两本书,如果能坚持下去,都有可能一鸣惊人。对《罗马》,建议白在读者群稳定、写了几十万字之后,大胆的上架,毕竟商业味道还是很足的,订阅量应该比较客观。但《新汉》就不敢妄说了,如果面有心,可以试试大修书稿,尝试下出版,好像轻松小品风格的文章出版还是有可能的。 以上所说均为自家之谈,两位大大可一笑而置之。(未完待续) 3 对于&lt;汉朝人在罗马&gt;几点看法 ——转自龙空,这位同学看书很细,提的意见很中肯,非常感谢。 ——作者:zhong590hello 首先我非常喜欢汉朝人在罗马,缘于非常喜欢历史--但又是一个半瓶子--所以下面如有些错误评论时,作者请谅解。 1,第一章“继续向西,向西,路过小亚细亚,渡过地中海,再从雅典、马其顿旁边穿过,登上意大利的陆地”,个人认为此处为爱琴海或者博斯普鲁斯海峡更好 2,第二章““我也说不准,阿奢,你看一下这风,也许是十天,也许是半个月,等它改变了风向,我们就可以扬帆出海,用不了多长 时间,你们就可以到达建在明灿灿的石头上的雅典城了。”这个我不能确定--那时候是地中海船是以风力为主,还是人力为主 3,第七章“可是。”希腊人再次提高了声音,愤怒地叫道,“这只是勇敢的忒修斯的一时马虎,难道你不知道,是谁征服了全是女人 的亚马逊部族?又是谁,在几百年后的特洛伊战争中,带领战士们勇敢地击退了波斯人的入侵?” 这句话有些胡扯吧 4,还是第七章 船遇到了龙卷风---地中海似乎龙卷风的概率很低吧,其实我认为很厉害的暴风雨更好一些,也足够把船给搞沉掉 后面看的快,没有再注意到什么细节,说说情节 1,俗话说“字数不够,H来凑”,如果想更多的吸引小白,一定的H情节,我认为是非常有必要的。因此首先把路茜丽娅卖掉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哪里搞不到那点钱,是吧?其次部落的两个女孩,可以多加笔墨什么之类的,至于屋大维娅更可以有所发挥,也不一定就是要H,至少有一些感情纠葛更好。 2,关于邪教,个人认为主角不要太掺和进去,开始利用它借点势是可以的,后面个人认为最多合作一下,并且还是很好的出卖对象。邪教的实力也不要太过强大,到后面这绝对是bug~ 3,在取得了部落以后,对于后面的路,有些不同看法。个人不认为竞选保民官是个好主意,保民官和部落首领能兼容吗?既然已经有了部落,可以说已经有一股势力了,这时候完全可以成为屋大维的同盟者,罗马的同盟者,并在其中谋取利益,重点发展部落。 4,主角怎么一开始就押宝屋大维呢?这里完全可以展开,比如是因为有共同利益,然后屋大维娅喜欢爱上主角,然后。。。不就自圆其说了吗? —— 这是偶的解释。 嗯,lz提的问题好仔细,感谢。这个回复一下,也许我的有些认识是错误的,毕竟对罗马史,我也是业余爱好,甚至比不上对国史的熟悉。 1,lz说的很对,爱琴海会更好一点。这个我现在就去修改。<考虑一下,爱琴海似乎少了点长途跋涉的味道,所以又改回来了。> 2,当时的船只是有人力的,在罗马的战船上,似乎就有专门用来划桨的洞;不过,在更大的程度上,我觉得还是要借助风力。 3,在几百年后,特洛伊战争中,有人看到了忒修斯,这是当时的神话传说。我记得似乎在下边借玛尔古斯的口,讽刺了希腊人引用的只是神话。或许是我没有表达清楚,等下再去看看。 4,嗯,暴风雨也不错,不过觉得要是沉船的话,龙卷风把握更大。 5,偶不会写h。。。。。。。。。。这个贵族女孩儿,可以理解成一个伏笔,我也没考虑成熟,不过总之是个伏笔吧。另外的几个女子,我正在努力让她们生动起来,可惜,如同我不会写h,我也不会写感情。。。所以,有些地方就苍白了些,以后会多注意的。 6,嗯,神会这个东西,我也在很小心地把握,不打算让主角在宗教中陷入太深,只是一个工具。 7,我有想过通过部落来和屋大维联盟,但是波依人的部落太小,不成筹码,所以最后选择留下一些信徒,随着波依人前往更大的部落爱杜伊人处,在势力更强大之后,主角应该会有进一步的举动。 8,嗯,我的表达能力说实话不是太好,所以有些事情可能我没表述清楚,其实我的意思就是因为主角和屋大维有共同的利益,所以才结盟。 当时的势力,只有三个,一个是布鲁图,一个是安东尼,一个屋大维,布鲁图和塞克斯都是一伙儿的,是主角的仇人,所以不能选择,安东尼召回了塞克斯都,主角也不能选择他,只有屋大维。 在见到波里欧的时候,借波里欧的口,让主角知道了这些,并让主角知道了屋大维是很有希望的,并且是坚决要为凯撒的复仇的,他的仇人和主角的仇人有重合,这就和主角的立场一致了。所以在他明白靠着自己的力量是没办法复仇之后,就选择了屋大维。 9,有关忒修斯,我去改过了。 o(∩_∩)o(未完待续) 有些失望——简评《汉朝人在罗马》 ——对这个评,只想说:非常中肯。 人啊,就是那头需要不停被鞭子抽打的懒驴,没人催就一点都不急。原来本打算漫漫的品尝一番白话谎言的《汉朝人在罗马》,再写一篇详细的评论;可惜一直都以各种借口说自己很忙,直到今天。活动快结束了,抓紧时间赶一篇,觉得蛮对不起作者的,更觉得自己应该改正这种火烧眉头才着急的做事方式。 首先说,书名取得很不错,简介写得也不错,让人有一种看下去的欲望。汉朝人到了罗马,会发生什么样惊心动魄牵肠挂肚的故事?汉朝,是我国历史上最辉煌的朝代;罗马,是西方历史上最伟大的帝国。当汉朝与罗马相碰撞,会摩擦出怎样的火花?应该说,本书的立意是比较的,一个汉朝人到了罗马,必然会遇到一系列的困难、挫折,他将怎样克服;语言、习俗、信仰等各方面的冲突与碰撞,他将怎样面对?其中最重要的是,主角将怎样以自己汉朝人的身份,运用华夏传承的伟大智慧,在西方的罗马克服困难,努力拼搏,大放光彩。这应该是本书的立足点和卖点。从这点上说,选题很巧,有新颖性,有看头。简介中的话不多,却点明了本书的线索和走向。“一个汉朝男人在罗马的故事,罗马,公元前的杀戮。当时间到了,它就会发生。bc44年,恺撒遇刺;bc31年,埃及艳后和安东尼兵败自杀;bc27年,屋大维取姓奥古斯都。”当时间到了,它就会发生,看到这句,有一种历史宿命论的感觉。看惯了现代的主角穿越到历史中大炼钢铁、大练军队、呼风唤雨建立帝国等类似的架空,看到本书的简介恐怕大都会觉得焕然一新。汉朝人到了罗马,显然不可能凭借现代技术去“作弊”,他对罗马的影响,更多的是一种奋斗,一种拼搏。并且,无数的架空最后都走向了改变历史,本书却走《寻秦记》的“历史不会改变”的路,也会让大家在饱餐之余品尝一盘与众不同的点心,其吸引力是有的。 但是,打开书之后,却让我有一些失望。倒不是说本书写得有多差,而是说作者所描写的内容和我在看到书名与简介时所想追下去看的东西有所区别。作者向我们展示了很多罗马当时的风情风貌,政治文化,但对我来说,这些东西只是场景,只是点缀,不应该是本书的主要内容。本书的写作风格,和前不久我评的《大明行商》有些类似,更多的是向出版方向发展,并不是很适合在网络上阅读。书中很多地方的冲突、矛盾,都写得很平淡,情节的转换和张力的控制,都和网络小说要求的挑斗人心有所差距。比如说第一章中对角斗士拼斗场景的描写,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激动,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了。本来罗马角斗场面应该是最能让人觉得热血沸腾的东西,以生命为代价的争斗,但作者的描写却又那么寥寥数笔就过去了,虽然说着重点不同,描写的是观众,但这样也太那个了吧。后面的很多场景都存在这样的问题,让我非常想直接点右上角的那个X。 从语言文字情节等方面说,本书并不算一本毒草,只是不是很适合在网络上阅读,那我就主要提出一些存在的问题吧: 第一,对主角阿奢的描写太失败了。本书的立足点和卖点就应该是主角阿奢的汉朝人身份,但在本书中,绝大部分时候我都感觉不到他是一个汉朝人。如果把主角换成罗马人,也一样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一点也没有显示出主角汉朝人的独特身份来。作者在这点上应该好好修改一下。首先是主角的名字,应该取一个非常地道也非常有特色的汉朝人名字,在书中不停的提醒读者主角汉朝人的身份,加深读者的印象。其次是在不断的冲突、矛盾中要写出主角从汉朝学会的知识、智慧等,那些不时出现的罗马人所不理解的经典汉语都只是表象而已,主角在解决实际问题种心理的发展、变化,所运用的知识,才是对主角汉朝人身份的最好的解释。汉朝人在罗马做了些什么不是读者所关注的重点,读者所关注的是汉朝人在罗马怎样做,有什么后果等。这在本书中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出版也一样。 第二,走向的矛盾。从简介上看,主角应该不会更改大的历史,但从内容上看,主角因复仇而成长、壮大,势必会从一角发展到整个罗马,深深的影响罗马的走势,那么最后他将怎样退出而不让历史改变?这个问题作者得仔细思考一下。《寻秦记》中的项少龙虽然到处都有他的身影,正本书绝大部分都是以的行踪串起来的,但他更多的是一种军师、辅佐等的身份,在一定程度上依附于他人,而不是通常的架空小说中的一方霸主,所以最后能比较巧妙的淡出历史。但本书从现在来看,走得明显不是这条路。希望作者能走出一条与之不同的新路来。 第三,对战争的描写,没有显现出罗马战争的独特来。虽然《商业三国》中队罗马方阵的吹捧有些过头,但本书中战争的描写就应该立足于罗马,立足于罗马的军事,描述出其独特来。但我没有看到多少这种感觉。更让人不舒服的是,不时还有罗马军人说出我国的军事术语,什么“逢林莫追”、“良机不可失”……很让人不舒服。如果说是主角说的,主要是显示出主角的智慧,凸现出主角的军事能力的话,还情有可原。但这些话从罗马人口里说出来,真的很让人觉得不舒服。不知道作者是怎样考虑的。 第四,对罗马风情的描写,在网络小说中显得有些过多了,当然在出版书中可能是必须的。但不管怎么说,有两点做得不好:一是外国人的人名,又多又长,也没有刻画出这些人的特点来,让人看着看着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前面干了那些事,需要翻前面才知道。作者最好挑出一些重点人物来,着重刻画,描写的深刻,让人印象深刻一些。二是很多章后面的注释,最好融合到文章中去,这样的注释是没有多少人关心的,融合到文章里也能增加字数,何乐而不为? 其实,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创意,汉朝人到了罗马,会掀起怎样的风波,怎样解决,很有看头的,但本书让我比较失望。 离洛 2007年6月24日夜(未完待续) 为什么阿奢不像一个中国人? 看过白话谎言的《汉朝人在罗马》这本书后,很有一部分读者保持着一个印象:那就是虽然我们的主角阿奢是一个汉朝人,但实际上,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个汉朝人的身份拿开去看这本书,丝毫不受影响。在这一点上,大家都认为白话写了一个败笔,因为这个主角并没有多少中国特色,亦即,阿奢不像一个中国人。 对此,我也来发表一下自己的一些看法。 记得《汉朝人在罗马》在17K刚刚发布的时候,本名并非如此,而是叫《罗马》。请不要小看书名的差别,其中的含义,以及给整本书的思路带来的影响,都因为这几个字的删减而发生了改变。 按照我对白话本书的理解,本书原本的思路,实际上应该是以一个参与者的视觉去阐述并描绘古罗马时期发生的诸多大事和经典人物,从而把一个宏大的古罗马时期的概貌呈现给读者们,如果只是这样写下去,那么名叫《罗马》无可厚非,而且由此一来,主角是否具有鲜明的汉民族特色,就显得并不那么重要,因为在这样的思路引导下,主角应当是一个穿针引线的主角,而并非那种会迫使作者围绕其设计剧情的主角。 可情况在开头之后发生了改变,如果按照上述思路写下去,那么这本书很有可能写成一本历史书,这并不是读者们愿意看到的,也不是白话期望达到的目的,在商业上显然是会失败的,在这种情势下,作者必须要加强主角的影响力,表现在书名上,则是将“汉朝人”添加在原本的“罗马”前面,按照汉语组句的习惯,这时候整个书名的中心,就放在了“汉朝人”上面;体现在书的内容里,则是主角阿奢开始利用自己的能力,去影响周围的人和环境。 之前的评论者所提出的意见,就集中在这里。 白话因为最早思路的影响,未能将作为主角的汉朝人阿奢凸显出来,而改变思路后,因为剧情的需要,迫使阿奢必须站出来,一前一后,主角担负的责任实际上已经发生了改变,可由于剧情以及人物性格的转变都需要平稳的过渡,而不能显得太过突兀,因此阿奢打一开始给人的那种更接近于西方式的思维和性格在之后始终占据主导地位,而白话为了扭转主角给人的这个印象,也做过一定的努力,让主角某些语言行动上的细节显现出中国化,比如阿奢经常引用一些中国古谚或者圣人教诲。 于是乎,我们的主角就成了一个四不像的存在,既有着西方人的欲望和直率,又有着东方人的狡猾和谋略,却又因为狡猾和谋略并非东方人的专利,而欲望和直率却并非儒家所提倡,所以阿奢给人感觉,始终是像一个西方人多过东方人,一直以来阿奢招致大家不爽的原因,也就在此。(未完待续) 乱评《汉朝人在罗马》 ——作者:神界守护 开篇沉闷,缺乏代入感!影响读者的阅读兴趣。还有主角与当地人在用什么语言交流呢? “阿奢立刻被希腊人逗笑了,他说:“原来是这样,的确非常有趣,不过,在我们的国家,讲究的可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什么意思?” “这是一句,我们国家的俗话。”” 比如这一段对话,两人到底是用什么语言交流的呢?不知作者对这些细节想过没有?!罗马的一些历史特征出现过于频繁,让人觉得作者有卖弄的嫌疑!读者要看的是充满意外的情节,绝非死气沉沉的历史读本! 可以看得出作者有扎实的文字功底,但这不能将死气沉沉的氛围有所改观!情节也是一马平川,找不到波澜!作者的本意,可能认为罗马是个新颖罕见的题材,想通过它来出彩。但是,关于罗马那些繁冗拖沓的叙述和卖弄,让读者彻底丧失了认同感和待入感,几欲遁走! 情节展开缓慢,过分追究一些不必要的细节之处,耗费了作者的大量精力和笔墨,却吃力不讨好!缓慢的情节进程,让人哈欠连连,毫无兴致! 大量复杂拗口的外国人名,还有国籍介绍,让人心生郁闷的同时,不由又想起刚才的疑问,这些多国人混杂在一起,他们用什么统一语言交流?!语言不通,怎么也没见有翻译?! 我不知道作者对这本作品的定位是什么?作为作者,他应该首先考虑到他的作者是中国人,而这些浩繁而无用的历史文化,如何能激起中国读者的认同心理?!我很不解!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作者驾驭文字的能力很强!期待白话的佳作吧!这本作品,实在是,不知道还能否修整得过来?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追捧?再好的文字,披上了催眠曲的外衣,也会失去令人振奋的力量!会让人感觉作者在有意卖弄自己! 可能是个人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的文章吧,砸砖砸得狠了些!说实话,个人还是比较喜欢白话的文字的!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也就是如此吧!(未完待续) 也评《汉朝人在罗马》 ——作者:桦儿 首先,我得承认自己是个伪书迷。不是因为我不喜欢看书,而是在网上看书实在是累眼睛,何况还是那么长那么长的内容,或许还是一个大坑(白话也挖了不少坑^ ^),吊足了你的胃口,却不见后续。我喜欢深夜,捧着一本书,躺在床上,在暗暗的灯光下,细细品读个中滋味。然后,伴着书里的喜怒哀乐一起入梦。 在看《汉朝人在罗马》之前,我从未深入的看过任何一本网络文学作品。偶尔掠过,也是飞快的拖着下拉条,飞快的翻页,消遣一下时间而已。即使这样,也不妨碍我成为《汉朝人在罗马》的读者。不妨碍我写书评给《汉朝人在罗马》。 我想:历史故事应该是最难写的吧?不像感情故事,可以天马行空,可以用华丽的辞藻来堆砌,因为读者关注的是情节,所以一条感情线就能穿起来整篇文章。历史故事,要求故事的发展得适合历史背景,你可以虚构,但不可以胡说。所以,在罗马这个大的历史背景下发生的事情,都应该是有鲜明的罗马特征吧!而要把握这一点,事先要做大量的功课,和一定的文学功底。恰恰这些,作者都具备了! 我对罗马的了解也仅仅局限在初中课本上的知识。我记不得故事里面绕绕的地名,也记不得故事里面出现的绕绕人名。而且直到第三卷战争开始,我才找到了故事发展的脉络。我不懂宗教,可我好奇阿奢怎么利用宗教来完成他的复仇;我不懂战争,可我好奇阿奢一个仅仅16岁的少年怎么沙场点兵,运筹帷幄。一个异国人,是怎么赢得信任,怎么在阴谋中生存?或者还会收获一份纯纯的爱情?好奇心促使我往下看。在作者的字里行间,我慢慢找到我要的答案。 现在故事应该刚刚开始吧?凯撒说“veni,vidi,vici”。有一天,当故事要结束的时候,阿奢应该也会说:“我来了,我看了,我征服了!” 一个好的作者,一个好的作品,离不开读者的支持。要是你看多了缠绵悱恻,想换一换口味,那就请走进《汉朝人在罗马》,强大的帝国,强权的统治,强者的天下,作者将一一为你展现。(未完待续) 汉朝人在罗马 ——作者:云蹄麒麟 ——对战争场面的描写,的确是一大弊端,o(∩_∩)o...,嗯,改吧,有时间了,全部改一次。 时钟敲响,一个新世纪来临了,可是不论多么现代话的今天也无法代替那曾经辉煌的明天,那荣耀的时代,罗马的时代。 就我说,这本书写到这里,一个历经‘八十一种劫难’的来自东方的神明,与罗马帝国最强大统治这之一的屋大维为了各自的原因,为了各自的目的来面对那个政治与军队都走向颠峰的年代。 着实的讲,我认识作者这本书最失败的地方就是主角阿奢太像一个罗马人了,而忽略了一个只学了半年拉丁文的人才能明白多少异国的法律、政治、信仰,阿奢在罗马成为神明,为了复*屋大维和做朋友的时候,他在某些地方的知识简直令人惊讶,你可以说阿奢是学习了,但是不要忘了一个人的生长的环境才是根深地固的,就时间来看阿奢没有那个时间去了解那么多的知识,那怕是为了复仇而激励,因为他那时更关注的是如何增加实力和寻找敌人,而不是去了解异国风情。 书我读到现在,最大的困惑就是阿奢如果成功复仇,已经如此干涉到罗马的政治、军事乃至人民的生活,他还能如此轻易的脱身吗?答案从现在来看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不能,因为作者不会让他离开罗马的,那就跑题了,这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学生最不能犯的错误,这也对不起自己的小学老师啊。 书越往后看,感觉就像是在看中国古典战争,因为有太多在战场上的术语都感觉是出自中国,像“良机不可失!”、“身为大将,孤身陷阵,此必有诈,一旦中伏,不堪设想。”等比比揭是,而重要的是这些话不是出自主角之口,而是那些罗马的军官!我不知道古典罗马人在战场上如何讨论,不过我了解中国的,作者既然都已经下了那么多工夫,那么在军队的俚语上也需努力,写点像什么荷马《神曲》拉什么的句子,推荐一下,我玩了一款叫《罗马-全面战争》的游戏里在游戏截面切换的时候都有这样的句子,可是参考,不过比较费事啊。 而更大的猜想在我闹中回荡起来,那就是当我看完“完成之后,这个委员会也不必解散,就由你领导,负责整理教规和教义,并负责男性信徒的传教。可以称他们为,……大主教。”这说明什么?耶苏的真正国籍吗?GOD保佑,我快要得心脏病了,不知道英文里耶苏名字的拼写与之是不是有联系,这块的伏笔让我更期待之后的故事了。(未完待续) 汉朝人在罗马 ——作者:沈阳雷霆 ——只能说,缪赞缪赞,看过这个评之后,很惶恐。 我本人也是个罗马迷,向往着那个强调纪律、整体的军队,我在梦中不只一次的梦到我在战场上,以拳击打胸口,将利刃插入敌人的胸口,高声的喊到罗马万岁之后配合着战友继续征讨远方的敌人。 ‘白话谎言’的《汉朝人在罗马》,让我又带回了那个年代,那个神奇的年代,那个还没有被商人把持,还有着血与荣耀的罗马。 赛尔斯人,一个我想是那时对我们这里人的罗马称呼,在第一章末尾,我才知道当时所处的时候,果不其然的是罗马最强大的恺撒独裁时期.而也为第三章的豪门宴留下引子。 阿奢,一个怀疑是主角的名字在不注意间悄然的展现在众人面前,他貌似仅是一个商人的儿子,但是如果这个时候告诉我说他是一个间谍或是一个跨越时空的人我也不会惊奇。 恺撒,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安排,他出现的位置和阿奢大致相同,都是章节的末尾,而且都有暗示着什么东西的含义,让人有想读下去的欲望,勾引着我往下读。 接下的果然是吸引人的章节,文明的罗马、强大的罗马,所代表的也就是阴谋和诡计,当曾经的三巨头只省下恺撒的时候,当恺撒的军队拿着利刃‘进入’罗马的时候,当恺撒成了整个罗马贵族议员仇视的对象的时候,对时间年代毫无观念的我不知道离恺撒的遇刺还有多长时间,唯一知道的是不远了,可是更深的因为是,我们的汉朝人或参与到其中吗?或他会改变它吗? 阴谋!阴谋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可是和直前猜想略有出入,当我认为的主角参加完宴会回去的时候,一个‘朋友’为他带来了消息,一个阴谋!是的,那个‘朋友’告诉他西班牙强盗贪图他的黄金!是的,黄金,那些西班牙强盗谋杀了阿奢的父亲,而是他的‘朋友’为了上百塔伦的黄金就想用匕首割破我们可怜主角的喉咙。当然,主角不可能死,而他的父亲却没有逃脱厄运,这个阴谋也就萌发了仇恨的种子。 当阴谋实施,那么受害者唯一要做的也只有复仇了,可是在这里作者下的功夫更大,阴谋也更加的‘庞大’,阿奢的葡萄园受到了罗马正规军的攻击,在毫无防备下的伤亡可想而知,这时阿奢告诉他的手下带走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包括死者,因为不能让他们的英魂,孤独地飘荡在,这异国的土地上。走,只是为复仇留下种子。在突围期间,阿奢表现的更像一个久经战阵的将军,而不是一个商人的儿子,他的手下更像是未来的蒙古骑兵,而不是普通的护卫。在这,又不仅不问‘他’到底是何身份?能在大汉时期就飘洋来到罗马,他的目的一定不会是仰慕罗马的文化,那么,他到底是谁?他的身份和恺撒的死是否有着联系?或是其中的关联到底是什么?到这里,都不能不佩服作者对正个情节和故事节奏的掌握。猜测、推断后在被作者无情的推翻论断,不得不说作者不断的在给我带来惊喜。 去吧阿奢,命运掌控在你自己的手中。(未完待续) 1 暴风雨 从长安出发,向西,走过山川、走过河流、走过富饶的土地,来到风沙漫天的敦煌。再由此向西,从西域诸国中穿行而过,经过楼兰、经过和田、经过于阗,成群的骆驼穿行过蜿蜒的山脉、穿行过无边的沙漠,在号称世界屋脊的帕米尔高原上继续向西,向西。一路摇曳着驼铃的清脆,穿行过辽阔的安息国土,穿行过亚美尼亚,便到了当时地球上另一个伟大帝国的境内。 继续向西,向西,路过小亚细亚,渡过地中海,再从雅典、马其顿旁边穿过,登上意大利的陆地,继续向西,向西。日以继夜、夜以继日,走过白昼、走过黄昏,向西,向西,向西。在夜色来临的时候,一座宏伟的、到处都闪耀着宝石一般灯光的、如同天上的繁星都洒落在了此处的城市终于出现在了长途跋涉者的面前。 这里,就是永恒之城——罗马。 繁星重又回到天空闪烁,地上的城市中,灯光渐渐地一个个湮灭。月亮升到中天的时候,没有预兆的,被厚实的乌云一下子遮掩。白天嘈杂的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沙沙地声响从街道的这头,飞快地掠到街道的那头。这是从遥远的,被黑暗笼罩的地方吹卷而来的风,如同天上神灵的窃窃私语,纭喃着凡人所无法猜测的神秘。 城市的道路虽然弯曲,却十分宽敞,如同蜘蛛的网丝,从四面八方,都汇聚到城市中心的巨大广场地带。 在威严的元老院、庄重的神庙群的怀抱中,在用来自遥远的索萨斯的昂贵石板铺成的共和广场上,矗立着一座座,从七百年前罗马建城开始一直到现在的所有罗马英雄们的雕像。 在其中一座雕像的阴影下边,有两个人,拿着带有锐利铁尖的笔,正往雕像的基座上刻写着什么。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罩袍,在风中瑟瑟作响;拉在头上的风兜,遮掩住了他们的相貌。一直到他们完成所有的工作,两个人都一句话也没有说。 风逐渐地增大了,掩盖月亮的乌云,不动声色地向四周扩展,星光一颗颗黯淡了下来,远处人家的狗大约是被呼啸起来的风惊醒,吠叫了几声,在这开始呼啸的风声里也是几不可闻。但是广场上的这两个人却被惊动了,刻字的那个人手上抖了一抖,险些刻坏了最后一个字。 “快走吧,提里阿斯。我怎么觉得,有人看见了我们。”慌乱地铁笔收入口袋,刻字的人压住被风卷起的罩袍,仓惶地向四周看去。不远处此起彼伏的高大建筑和近处的座座大理石雕像,它们的影子乌云一般、悄无声息地投映在广阔的广场上,除了他们两个,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的同伴把脸凑到雕像基座的近前,借着昏暗的星光,审视着刻上去的字:“没有人,特雷邦尼阿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没有人看见我们。” 乌云压顶的天空,一道闪亮的银蛇骤然闪过,受到了惊吓一般,他猛然抬起了头,风兜滑落,露出了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猛烈的雷声紧跟着响起,他拉回了风兜,声音颤抖:“走吧,我们快走吧。以朱庇特的名义,……暴风雨就要来了。” “以朱庇特的名义,……暴风雨就要来了。”他的同伴也随之喃喃低语,两个人离开了那座雕像。石头刻成的英雄沉默无声,他目光投向的地方,是广场对面的元老院;一个丢弃的王冠,在他的脚下。 从意大利北部一直席卷到地中海上的提洛岛,这场狂虐的风雨,到第二天快天亮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提洛城里城外的树木上的尘土,都被这一场雨冲洗地一干二净。树叶含翠欲滴,枝条舒畅伸展;墙壁上的常春藤和爬墙虎,在初起的朝阳下映射出碧绿的光彩,街道上的石板也被洗刷地干干净净。 在平常的时光,街道上云集密雨一般的商铺都早已应该开了门,而今天,却只有寥寥不多的门店还在营业;平时都是摩肩接踵的贸易市场,现在也几乎没有了什么人。几个照顾货物的伙计一边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商品,一边不时地向城市的北边望去。 那里,响彻着巨大的喧闹,即使在冷清的市场里,似乎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彭湃激情。 “杀了他!杀了他!”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高声嚷嚷。环形的石阶一排一排,上边坐着足足有上万个人,除了穿着托伽袍子的罗马人,还有裹着头的阿拉伯人、弯曲头发的印度人、甚至还有罗马人的敌人帕提亚人。 石阶环绕的中央是一块铺着沙子的场地,场地周围围绕着一堵六米高的土墙。 土墙以内,场上总共有十个蒙着面的角斗士,穿着短衣,执着短短的匕首。因为他们都被面罩蒙住了面,所以无法看到对手的位置,只能依靠听觉和直觉去和对手追逐厮杀。几个穿着皮甲的奴隶,拿着通红的铁条,散布在角斗场的周围,一待这些角斗士脱离了角斗范围,便用铁条把他们赶在一起。 在黑暗和死亡的恐惧下,一个角斗士大声地吼叫起来,盲目地挥动着手中的匕首,在场中来回奔跑。很快,被他吸引过来的其他角斗士们围聚了过来,随着匕首的起落,鲜血泉水般喷出,那个角斗士倒在了地上。跌落的匕首扎在了另一个角斗士的脚上,他失声痛叫了一下,匕首紧随着就插入了他的身体。 看到这一幕,石阶上的观众们都放声地大笑了起来。一个大胡子的家伙一边往嘴里填着灌肠,一边嚷嚷着:“看,看,这个笨蛋,我早就说过,马尔西人都是软脚蟹,角斗场的胜者,必然是披发的高卢人!”他用油乎乎的手用力地拍了拍身边的人,“麦纳斯,可怜的麦纳斯,这下子,你可压错了赌,十个银币就这样飞走了,哈哈,连个响儿,你可都听不着。” 被他称作麦纳斯的人抿着嘴唇,嫌恶地推开他的手,把目光投到摆在石阶旁的阶梯上的小推车。他打了个响指,招呼着那个正聚精会神看着角斗的小贩:“你,过来,给我来一杯提亚酒,再来一把煮豆子。” 他接过小贩递来的酒和豆子,扔给他了两个铜币,一口喝掉了半杯的葡萄酒,往嘴里扔了两个豆子,打断了还在喋喋不休的他身边的那个人,他说:“闭嘴吧,安德烈斯,十个银币算什么,我的口袋里有的是钱。你看着吧,下一场如果还有马尔西人,我的赌注就要继续下在,他的身上。” 大胡子的安德烈斯压低了声音,把脑袋凑到麦纳斯的肩膀上:“说实话吧,麦纳斯,我可是听说,你从东方来的那个赛尔斯人身上,得了不少好处。说实话吧,麦纳斯,告诉我,那个赛尔斯人的金币,是不是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可以整整堆满一个宽敞的房间?” 麦纳斯立刻转过了头,盯着安德烈斯的眼睛,他也压低了声音,带着警觉和警告,他说:“安德烈斯,你这个该死的西班牙土匪,我可不管你来提洛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我要把实话告诉你。你千万不要打那个赛尔斯人的主意,虽然他是从遥远的东方而来,并不是本地的土著,但是,难道你没有看见他城外的营地里那些,髡头的野蛮人?我可是亲眼看见,他们吃着生的肉,喝着冒着热气的血,他们中间最弱小的一个,都可以徒手撕裂,西班牙最凶猛的野狼。” 显而易见,安德烈斯没有听进麦纳斯的话语,他神秘地笑了笑,——这笑容和他粗俗的面容颇不相称,不过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观众们忽然又高声地喧哗起来,雷鸣般的掌声,因为输钱而发出的骤雨般的咒骂声,无数个挥舞的手臂,混合在了一起。两个人一起把目光转到角斗场上。十个蒙面的角斗士,现在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生存者。 看着那个角斗士蹒跚地离开了场地,安德烈斯大笑着叫了起来:“麦纳斯,我的老朋友,你看,我早就说过,只有披发的高卢人,才会是这角斗场中的唯一胜者。” 角斗场的奴隶们从场地一边的铁栏门里走出来,一些人拿着长长的铁钩子,钩着死去的角斗士的尸体,把他们拖出了角斗场,在地上拉出一道道血淋淋的痕迹。其他的人推着一辆车,车里装满了来自尼罗河的细纱,他们用木锨把沙子铲出来,铺在有血迹的地方。 很快,在充满人类智慧的分工合作之下,刚才还是遍布着鲜血的场地再次整洁起来。 “下一个是谁?”有些人询问身边的伙伴。 “二十个色雷斯人,二十个科尔特人。”有些人看着手中的节目单,回答着同伴的问话。 然而下一个节目里的角斗士们却没有立刻出来,坐在场地上方的弧形连拱上的贵族们中间,站起了一个穿着用雪白丝绸制成、镶着紫边的宽袍的人。他大约六十岁,高大、肥壮,就长相而言,如果不去计较那个引人注目的红的蒜头鼻子的话,他还能算得上是一个威武的老头。 “是昆塔斯。”石阶上的观众注目着他,喧闹声渐渐沉寂下去,人们互相说着这个人的名字,“是昆塔斯·阿奎拉,我们的市政官。”嗡嗡的声音又渐渐汇聚在一起,人们开始整齐、响亮地欢呼着这个人的名字:“昆塔斯!昆塔斯!” 提洛城的市政官在欢呼声中举起了双手,他手腕上的黄金护腕,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等观众的声音再次沉寂下去之后,他开始说话:“公民们,刚刚,我们品尝过了甜点,如果你们还感到满意,并且对之后紧接着的大餐有着足够的兴趣的话……” 石阶上的罗马公民们哄笑了起来:“当然,当然!”在这些声音中,安德烈斯的声音尤其响亮:“我要拿十个金币来赌,那些科尔特人,根本就不是色雷斯人的对手。” 执政官昆塔斯显然是听到了安德烈斯的叫声,他高声说道:“那么,公民们,在那二十个可怜的科尔特人,变成你们口袋里叮当作响的金币之前;请允许我,荣幸地向你们介绍,这次角斗表演的赞助者,提洛城最尊贵的客人,来自显赫的弗尔维家族的,维乌斯·弗尔维!” 他伸开了右臂,指向了身边的一个年轻人,随着人们的欢呼声,年轻人维乌斯站了起来,修剪得很短的金发、笔挺的鼻梁,深蓝的眼睛、他那英俊的面容上、似乎连嘴角的微笑,都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高傲。他只是向石阶上的观众微微点了点头,就对昆塔斯示意了一下,丢下了手中的白丝手绢,——这是表演正式开始的信号。 四十个角斗士从铁栏门后边鱼贯走出,昆塔斯赞赏地评点着他们:“多么健壮,多么威武啊,慷慨的维乌斯,这四十个角斗士最少也要值十万个银币吧?” “尊敬的昆塔斯,你的猜测和真实,相差无几。”维乌斯矜持地回答了昆塔斯,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两个女子,目光立刻变得热切,“不过,别说十万个银币,就是十万个金币,也比不上迷人的庞倍娅嘴角的,一抹微笑。” 那两个女子一个得有三十岁,另一个只有十五六岁,年幼者依偎在年长者的怀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角斗士。 年长的女子头发极其浓密,前额的头发卷成了波浪的形状,长发的发端一直垂到了她的胸前;嵌着银花边的希腊式长袍,几乎都快要遮盖不住她那丰满的胸脯了。平心而论,她的模样称得上是中上,却不是非常出众。 可是,就好像熟透的果子,招人口水的除了外表的颜色,最重要的,却是甜美的汁水;她便是这样一个女人,所有走近她的人,都能呼吸到,那从她骨子里弥漫出来的媚。“十万个金币?”她的嘴角,绽放出了一点微笑,说道:“维乌斯,维乌斯,你的嘴上总是涂满了蜂蜜。” “不,庞倍娅,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 “我已经不再年轻,火热的热情也不再属于我这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维乌斯,你的情话,应该讲给那些和你一样年轻的、花样少女去听。”庞倍娅拍了拍她怀里女孩儿,说道,“就像我这个可爱的侄女。” “如果说您的侄女是含苞的花蕾,那么,您,就是已经绽放的玫瑰;相比清香的花蕾,我更钟情于浓郁的玫瑰。或许这样说有点冒昧,可是,庞倍娅,您以前的丈夫,让人尊敬的……” “好吧,维乌斯。”庞倍娅打断了维乌斯的话,说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完成了,你来提洛城的任务?” “是的,庞倍娅。”维乌斯往连拱对面的前几排观众席看了一眼,说道:“昨天上午,我的奴隶终于和那个赛尔斯人谈好了价钱,而我来这里购买的货物——那些丝绸,也在昨天晚上,都运到了我的船上。” “我听说,因为来自东方的商人越来越少,所以丝绸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了?” “正因为市面上的丝绸越来越少,所以我才不得不亲自来这里一趟;——不过幸好是我亲自来了这里,一定是维纳斯神的保佑,不然,我怎么能遇见您,这个世界上,最迷人的女子?” “喔,得了吧,维乌斯,跟我聊聊那个赛尔斯人和他的丝绸吧。昆塔斯,你前些天不是说,那个赛尔斯人的国家离我们这里足有上万里远?” “是的,夫人。”昆塔斯恭敬地回答说,“赛尔斯人的国家比那些裹着头巾、卷着头发的阿拉伯人、印度人的国家还要遥远。那个卖丝绸的商人,据我所知,是第一个来到罗马的赛尔斯人。” “相比那些贪财而吝啬的印度人,那个赛尔斯人,的确是非常慷慨,他的货物的价格和市价相比,足足低了一成。”维乌斯接着昆塔斯的话称赞着赛尔斯人。 “只低了一成?这样的价格,也算是慷慨?” “当然,要知道,现在丝绸的市价,已经到了一磅丝绸,就可以兑换一又三分之一磅的黄金。”维乌斯举出了具体的数额,来回答庞倍娅的惊奇,他接着说道:“如果不是那个赛尔斯人的慷慨,或许,我也不会有足够的余钱来举办这次角斗表演,来为您稍嫌无聊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这么说,那个赛尔斯人,这次可是发了大财了。” “想必如此,即使按照他给我的优惠的价格,我也已经差不多花费了两个塔伦的黄金。——而这一点丝绸,只是我购买来供给自己家族使用,还不够他所有货物的十分之一,也许是百分之一。” 观众的喝彩声猛然响起,庞倍娅怀中的少女一跃而起,兴奋的嫣红涨满了她粉嫩的脸、和娇嫩的唇,她挥舞着拳头:“太棒了!那个色雷斯人真是一个英雄!……姑姑,他一个人已经杀死了三个科尔特人了!” 几个人一起向场中看去,刚才弄得整洁的沙地,此时又已经是满地的血污,还四处散落着一些残肢断体。四十个角斗士剩下了十三个,三个色雷斯人,十个科尔特人。 “如果他赢了,请你一定要给他自由!”少女紧张地看着场中的格斗,头也不转地抓着庞倍娅的手,说道,“姑姑,请你一定要给他自由,他是个英雄!” “这,你应该去请求年轻的维乌斯。”庞倍娅微笑着说道,也随着激动的人群一起,站起了身子,去看场中的角斗。少女没有和她说话,而是又高声地叫了起来:“看!他又杀死了一个!” “看,庞倍娅,那个人,就是我们刚才所说的赛尔斯人,不过,他不是那个商人,而是那个商人的一个儿子。”维乌斯指着对面前排的观众席,说道。 “哪个?……是那个扎着奇怪发髻的年轻人?儿子?真可惜,我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没关系,美丽的夫人,我已经邀请了那个赛尔斯人,参加今晚的宴会。我想,他一定会准时参加,带着他的儿子,而且,带着他来自东方的、趣闻。”昆塔斯快活地叹了口气,深深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 且不说,这可以送维乌斯一个人情——他可是正追逐着这位美丽的夫人,就算是,单单为了庞倍娅的欢喜,这也就足够了。——她可是,现在整个罗马最有权势的人,征服了英吉利海峡和地中海之间整个高卢的,并且把罗马的鹰带到了海峡对岸的英格兰的,伟大的祖国之父,英百拉多,恺撒,的前妻。 —— Ⅰ,赛尔斯,古罗马对中国的称呼,意思是丝国。 Ⅱ,1塔伦=26千克=520两 Ⅲ,英百拉多,罗马元老院给凯撒的头衔,无往不胜的统帅的意思。 Ⅳ,按年龄算,凯撒是bc62年前后和她离婚的,这会儿差不多得三十多岁吧,保养的好,看着年轻。凯撒和她离婚的原因,是因为当时有个暗恋她的贵族,扮成女装,参加了庞倍娅组织的只有女人才能参加的神秘祭,借此来接近她,虽然最后调查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凯撒还是和她离婚了,因为他说:凯撒之妻,不容怀疑。(未完待续) 2 在港口 表演一直持续到快到中午的时候,还没有结束。 被维乌斯称为学徒的那个赛尔斯人,抬头看了看天色,自座位上站了起来,走过石阶,沿着石梯走了下去。路上不时有看表演的外国商人,和一些本地的罗马人和他打着招呼:“喂,阿奢,你这是要干什么去?表演还正在精彩的时候。” “我出来的时候,我父亲要我记得去问问,开往雅典的船只什么时候起航。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得去港口看看。”年轻的赛尔斯人一边用有些生硬的拉丁话回答着他们,一边小心地避开狂热的观众们挥舞的手臂。 商人们一起表现出义愤填膺的姿态,说道:“是那个贪财的欧瑞特?真是一点都不体贴人,在这样欢乐的时刻,……” 赛尔斯人用微笑感谢他们的体贴,人山人海、汗雨衣云中,踩着光滑的石板,他走出了竞技场那巍然华丽的拱门。拱门旁边,有两排科林斯式的圆柱,圆柱的顶头,装饰着层叠交错的苜蓿叶纹。许多珍贵的石松果被种植在圆柱的周围,赛尔斯人丢出了一个银币,给看门人,换来了几个果子。 这种果子天然带有浓郁的芳香,罗马人喜欢在看角斗的时候带几个这样的果子,这样可以把他们都搞得香气扑鼻。赛尔斯人站在圆柱的旁边,把果子凑到鼻下,深深地呼吸了几口,芳香立刻驱走了,沾染在他衣服上的竞技场里的污浊空气。 他辨识了一下方向,开始顺着一条最宽敞的道路向前走。 这一条路是提洛城最繁华的大道,路的两旁多是多层公寓,底层全是商店;楼上有阳台,常春藤几乎是无处不在,细软而坚韧的枝蔓从阳台上蜿蜒而下,有的甚至爬满了商店的门扉。离竞技场不远,是一座维斯塔神庙,这是罗马的灶神;圆形的神庙,高高的基座上,和竞技场的科林斯柱式相仿的美丽柱廊环绕一周,浑圆通透,很是秀美灵丽。 赛尔斯人在到达这个全罗马最繁华的商业城市的第一天,就来这个神庙里逛过,所以现在,他对它并没有什么兴趣。街道上的行人还并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干活的奴隶,因为公民们都在竞技场里。奴隶们穿着简陋的深色斗篷,低着头,或者扛着什么东西,或者空着手,无一例外,都匆匆地沿着道路的边缘,往目的地走去。 很快,赛尔斯人就来到了城门口。在卫兵的打量下,他穿过门口的栅栏,远处的提洛港,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城门和提洛港之间,星罗棋布着许多的橄榄园、葡萄园,还有不少城内贵族、甚至外地贵族的府邸、度假别墅散布在果园、花园的中间。灿烂的阳光下,远处的海水碧波粼粼,近处的果园郁郁葱葱。 在灿烂的阳光下,赛尔斯人收回了打量景色的目光,他学着罗马人的样儿,把袍子上的风兜拉到头上,把刺目的阳光阻止。在继续踏上路程之前,他低声嘟哝了一句:“如果是这里,也许我勉强还可以住得下去。” 尽管港口已经在了眼前,可若是走路过去,至少也需要一个钟点。而等赛尔斯人到达港口,已经过去了两个钟点;因为他在半路上,还拐到了自己商队所驻扎的营地,和那些担任路上保卫的乌桓人聊了一会儿天。这些乌桓人模样太过吓人,所以他父亲没有叫他们进城,而是在城外,守护着剩下的货物和卖来的钱币。 提洛港着实不小,波澜不兴的港湾上,林立着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帆船。希腊的宽体船是其中的主流,此外还有埃及特有的独桅帆船,腓尼基人的双桅帆船,以及西班牙的、阿非利加的、西西里的等等各式各样的大小船只。许多的科布尔尼快艇穿梭其中,或者运输人员,或者运输货物。 虽然同样因为角斗表演的原因,港口较之平时冷清了不少,可是港口平台上,还是有上千个人在繁忙地工作。很多从刚刚进港的船只上搬运下来的货物,按照区域在港口上堆积,如同一座座的小山;一些卖空了货物的船只则随着港口人员的指挥,在船群中,缓缓地调转方向,驶入浩瀚的地中海。 挤出人群,赛尔斯人找到了自己要寻找的人,一个有着典型希腊人外表的雅典船主,他正歪在一堆从埃及运来的粮食旁边,和几个水手赌钱。 “手气怎么样?埃斯库罗斯。”赛尔斯人取下了风兜,问道。 “真见鬼,不是狗,也不是六,从上午到现在,连一个维纳斯我都没有掷出来过。”希腊人懊恼地抓起脚前的银币,扔给了对面的对手,他抬起头,看到了赛尔斯人,“阿奢,我的朋友,你怎么来了?竞技场里的角斗结束了?” “不,还没有。埃斯库罗斯,我父亲叫我来问问你,你准备什么时候返航回到雅典?我们要从那里启程,返回我们的国家。”赛尔斯人瞄了一眼地上刚刚掷出来的几个骰子,两个三,两个二。 在空闲的时候,他也和当地人玩儿过,他们的规矩是,全是一的叫狗,和全是六的一样,可以赢得对手;如果几个骰子的点数都不一样的话,叫做维纳斯,掷出来维纳斯的,就可以赢得全盘。 希腊人把骰子推在一边,收拾起脚前的赌本,站了起来,他拥抱了一下赛尔斯人,说道:“我的朋友,你们商队的货物已经都卖完了吗?这下子,你们可是赚了不少吧?仅仅是丝绸,我见你们都拉满了几十辆大车。” “还剩下了一点,我父亲打算在雅典把它们清理了,埃斯库罗斯,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起航?” “我也说不准,阿奢,你看一下这风,也许是十天,也许是半个月,等它改变了风向,我们就可以扬帆出海,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就可以到达建在明灿灿的石头上的雅典城了。” “还要半个月?” “也许要不了,怎么了?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不享受一下罗马的风情,你就急着回去了?” “我不走,埃斯库罗斯,我只是代替我的我父亲来问问你。” “你要留下来?”希腊人惊奇地问道,随即他释然地点了点头,“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哪个风骚的贵族夫人,把你给迷住了。看在维纳斯的份上,爱情的力量,要远远强过世俗的束缚。” “不,是我的父亲。他要在这里开办一个生意,他需要我留下来,好在他不在的时候帮他照看。”阿奢微微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打小我就跟随父亲出外经商,对于陌生的环境,即使再出人意料,我也并不惊慌,……” “并不惊慌?噢,不,亲爱的阿奢,我认为你的表现,足以称之为漠然。”和他相识了有一个月的希腊人打断了他的话,善意地开着玩笑,“怎么,你不想待在这儿吗?” “是的。我只是不放心我父亲的身体,家里可就只有我这一个儿子。” “可惜了你的孝顺。那个贪财的欧瑞特,他才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不把整个罗马的黄金都搬回他的家里,他是不会罢休的。”希腊人夸张地叫了一声,拍了拍阿奢的肩膀, “小心!”不等阿奢说话,希腊人忽然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自己的身边,两个人往后退了几步。 一个光着脑袋的疤脸大汉,在一群挎着短剑、匕首的男人们的簇拥中,从两个人的眼前大摇大摆地走过。他们走过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工作,给他们让开了道路,带着恭敬、顺从,更多的,却是慌乱、和恐惧。 “这是谁?如此的威风?”等他们走远,阿奢问道,对人们的表情和希腊人方才的表现,他有一些微微的好奇。 “水手行会的头领,奥鲁斯,是两年前解散了的、第三奥古斯塔军团里的老兵。据说在高卢,他一个人就足足砍下了,一百个高卢人的脑袋。”希腊人注视着那群人的背影,放低了声音,回答阿奢的问话。 “水手行会?” “是的,阿奢,你们下了船之后,就很少再来港口,也难怪你不清楚。在罗马的每个港口,都有这样的行会。”希腊人有些恼怒,嗓音却更加地压低了,“他们都是最贪婪的疯狗,每一艘船,每一个货商,都得给他们缴纳,所谓的保护费。” “每一个?怎么没人来问我们要?” “见鬼,阿奢,跟随你们商队的那上百个野蛮人,难道和神庙前边的科斯林柱一样,只是摆出来做装饰的?”希腊人回转了目光,“要知道,再凶猛的狗,也只能是狗,欺软怕硬,必然是他们的本性。” “可是,就没有人管管?我见城里,可是驻扎了足足两个大队的军团。” “每一份的钱,城里的那些官员们都会从中抽取属于自己的一份,所以,这早已就成为一个不成文的制度。”希腊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很快,他就赶走了这些烦恼,他亲热地拉着阿奢的手,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那边的小酒馆里喝两杯?酒神狄俄尼索斯作证,那里的杜斯古尔酒,可着实不赖。” “谢谢,不过,晚上我还得陪我的父亲去参加一个城里的宴会;宴会的邀请,来自市政官昆塔斯。——太阳已经开始西沉,看来我现在就得动身回去。”阿奢摇了摇头,谢绝了希腊人的盛意。 “昆塔斯?哦,阿奢,阿奢,你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希腊人古怪地笑了起来,他说,“希望好运能够一直伴随着你。这样,今天晚上,说不定你就能品尝到昆塔斯家的小母羊,是什么味道?” “怎么说?” “你在提洛城的一个月里,难道就没有听说过,老山羊舔小母羊的故事?六十岁的昆塔斯,却娶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妻子,而他的这个小妻子,又足足找了六十个情人。——这,就是在提洛人口中流传的,执政官昆塔斯的鼎鼎大名。” 阿奢立刻被希腊人逗笑了,他说:“原来是这样,的确非常有趣,不过,在我们的国家,讲究的可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什么意思?” “这是一句,我们国家的俗话。”阿奢和希腊人告了别,重新从人群挤出,顺着来时的道路,在太阳完全沉入海洋之前,赶回了城中的盖斯特旅店,这个旅店在贸易市场的旁边,是他和他的父亲在城中居住的地方。 罗马人把他的父亲,叫做欧瑞特,这当然不是他的本名;正如阿奢这个名字一样。前者的意思,是来自东方的人,后者的意思,是亚细亚人。不过,考虑到罗马人和中国人不同的发音习惯,如果叫他们称呼自己的本名,那可的确是有点勉为其难。所以,两个人,也就这么应付了下来。 身为罗马最繁华的商业城市,城中的旅馆自然不少,盖斯特就是其中最好的一个,在旅馆的门前,甚至还有一个一般在贵族府邸前才会有的壮丽拱廊。拱廊的石料,是有名的北非努米迪亚的大理石。 随着夜幕的到来,住在这里的一些商人们,也三三两两地从贸易市场里走了回来,旅馆门前的街道上、拱廊里,茂密的树木下,不少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谈话。阿奢从他们身边走过,不时地能从他们忽然提高的音调里听到一两个单词,很显然,这些人还在为,上午的角斗表演兴奋。 穿过拱廊,便是旅馆的大厅,大厅的地面上用小石子和带色的磁砖、拼成了一个欢迎的马赛克单词。在这里,阿奢招呼了一声守在这里的奴隶,叫他们给自己准备一份食物,送到所住的房间里,他可是从中午到现在,一点东西都还没有吃。 他和他父亲欧瑞特所住的,是一套带有两个密室的房间,密室,其实也就是两个单独的小房间,他就住在小房间里。敲了敲大房间的门,过了一会儿,里边传出一声闷闷的咳嗽:“是谁?” “是我,父亲,我刚从港口回来。”阿奢推开门,很快找到了欧瑞特的位置,他还是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阿奢走到床边,看了看欧瑞特的脸色,担忧地问道,“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欧瑞特翻了个身,睁开了眼,他大概不到四十岁,浓眉大眼,脸色有点发黄,头发按着本国的风俗拢在头上。他没有回答阿奢的问题,反而问他:“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返航?”声音很低沉,还带着一些嘶哑。 “那个希腊人说,最少还得十天。也不用着急,那时候,你的病早好了。”阿奢探手试了试欧瑞特额头的温度,“倒是不热了,看来,那个希腊的医生,还是有点门道的。他给的药,你吃了吗?” “狗屁门道。”欧瑞特不满地哼哼了两声,“不知道那个大鼻子给我开得都是什么药,一点伤寒,两天了都没有治好。如果是我们的医生和草药,要不了半天,我就能恢复健康。” 欧瑞特的牢骚,引发了阿奢的会心的微笑:“顶多再有半个月,你就能踏上回家的路,父亲,我一定要留下来吗?” “当然,玻璃吹制的秘方,我可不放心交给别人。……不要愁眉苦脸的,明年我再来的时候,一定带来替换你的人,叫你跟我一起回去。”欧瑞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安慰过阿奢,又说道,“晚上的宴会,我就不去了,你去告诉那些罗马人,我病得很厉害,等我病好了,一定再亲自登门致谢。” 旅馆的奴隶敲响了房门,阿奢打开了门,两个阿非利加的女奴端着两个银制的餐盘,走了进来。一个餐盘上是烤熟的野兔,被烤得油光发亮,边儿上放着一小碟被称作加勒姆的调料;一个餐盘上是面包和汤,汤里飘着豆子和青菜。 “你是在这里吃?还是一会儿到宴会上再吃?”在香气的引诱下,欧瑞特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披起一个外套,来到了桌边。 “还是先吃一点儿吧,我可饿坏了。”阿奢拿起了盘子上的勺子。 在同一时间,昨夜的暴风雨最先凝聚的地方,提洛岛北方、地中海岸边的罗马城里;一个罗马贵族放下了手中的铁笔,他拿起桌子上的高脚玻璃杯,喝了一口里边的柳叶水,开口向对面的女子说道:“你这是怎么了?卡尔波尼娅。……宴会都准备好了吗?” 即使是坐着,也可以看出来他的身材很高大;虽然已经有五十多岁了,他裸露在餐袍外的胳膊上,肌肉依然没有松弛。不过岁月的风霜毕竟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不经意间,比如现在,洞彻世情的练达目光,便会从他乌黑的眼睛中,投射出来。 他对面的女子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心事重重,她说:“我无法再承受这种折磨,我一定要告诉你,……昨天晚上我又做恶梦了,这可要怎么办?明天,明天我一定要去维纳斯的神庙里还愿,请求她保佑你,流淌着她的血脉的子孙。” “恶梦?我的卡尔波尼娅,并不是我不相信梦的预兆,你知道,我可是做过大祭司的。当我在高卢的时候,也做过许多不祥征兆的恶梦,可是,你看,我不但平安地活到了现在,而且,还征服了广阔的土地。”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表示柔情的表情,不过,他的声音,却是十分温柔。 “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吗?我梦见了房屋忽然倒塌,我梦见你死在我的怀里。”卡尔波尼娅的语音开始带有哽咽,她把手放在胸前,祈求神的保佑,“维纳斯神,您的信徒祈求您,从泡沫中诞生的维纳斯神,我,派索家的卡尔波尼娅祈求您,一定要保佑您的子孙的安全。” 他从桌后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把卡尔波尼娅拥入了怀里:“真是个傻女人,只是一个梦而已,它永远不会变成现实的,——我是维纳斯神的后裔,她当然会保佑我。” “那么,你一定要答应我,明天,你哪里也不要去。你一定要听信占卜师的预言,危险,会在3月15日这一天到来。” “好吧,好吧,不要再哭了,卡尔波尼娅,你听,我好像已经听到了前来参加宴会的、雷必达的声音。”他擦去卡尔波尼娅的眼泪,郑重地点头答应了她。 不过,他的思绪,却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在刚才,他收到了一个部下的信件,信上说,在内战中被他击败的伟大的人庞倍的儿子,曾经在西班牙销声匿迹了一段的塞克斯都,最近却开始在地中海上出没,他甚至,拦截了几船运往罗马的粮食。 地中海,地中海。他把目光不由投向了南边,仿佛穿越了房舍、穿越了罗马城、他的目光、一直落到,罗马的内湖——地中海。 —— Ⅰ,凯撒自称是维纳斯的子孙。(未完待续) 3 豪门宴 在月亮还没爬上树梢之前,阿奢来到了昆塔斯的府邸,用挂在门前的青铜锤敲了敲大门,很快,一个看门人打开了大门。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奢,不等阿奢表明自己的来意,就开口说道:“您一定是来自东方的赛尔斯人吧?快请进来吧,我的主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大门内就是前院,四周种植着许多玫瑰、长春花、金合欢等等的花卉,还有一个用大理石砌成的圆形喷泉,在夜色里,泉水哗哗地涌动,月光给它铺上了一层冷冽,街道上还残留的热量,在这里顿时消失一空。 在看门人的带领下,阿奢走过前院,进入了穿堂。一盏盏青铜的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辉映着大理石的墙壁和努米迪亚的贴花饰物。在这里,看门人把阿奢交给了一个穿着短衣的希腊女奴,那短短的衣袍,甚至遮不住她饱满的**、和丰腴的大腿。 经过前厅和回廊,便到了一个富丽堂皇之极的三榻餐厅。 火炬,在无数个分布在墙壁周围的青铜雕像的手中闪耀;芳香,从成堆地堆积在餐厅中的花朵上散发。餐厅的角落里,女奴在演奏着竖琴、水琴、长笛等等种种的乐器,装饰着花朵的半裸舞女,随着乐声跳出妖冶的舞蹈;一些穿着短衣的男女奴隶,端着酒水和食盘,恭立在花堆雕像之间;在他们的中间,或站或坐着几个穿白色餐袍、戴玫瑰花冠的贵族。 女奴请示过主人之后,把阿奢领到了隔壁的房间,给他清洗了双脚,身上涂满了香油,换上餐袍,戴上了花冠。 然后,把他带到了餐厅的正中,花堆、火炬、奴隶环绕的地方。那里,放着一张亚历山大大理石制成的名贵餐桌,餐桌的周围放着三个装饰着象牙、骨饰的青铜高脚长榻。餐桌上摆放着香气扑鼻的各种菜肴,长榻周围,放着几个雕工精细的青铜食架,一些用银质果盘盛着的水果就放在那上面。 长榻上铺着贵族们使用的紫色毛毡,有三个人斜靠在长榻上,其中在左侧长榻上的,正是市政官昆塔斯。看到阿奢的到来,昆塔斯站起了身子,表示欢迎:“来自东方的赛尔斯人,愿财神梅尔库里斯永远保佑你和慷慨的欧瑞特,……欧瑞特没有来吗?” 阿奢解释了欧瑞特不能来的原因,带着歉意说道:“真是抱歉,最尊贵的市政官大人,不过,我父亲说了,等他的身体稍微有些好转,便一定亲自前来感谢您的今天的盛意邀请。” “看他说哪儿去了,好客,正是我们罗马人的美德之一;能招待像你们这样来自遥远异国的客人,更是我的荣幸。”昆塔斯拉着阿奢的手,让他坐在了正中长榻上的左端。 这个位置的长榻,叫做荣誉席。整个餐厅中最尊贵的位置,就是荣誉席上最右边的一端,那里现在,坐着正好奇打量着阿奢的庞倍娅。庞倍娅和阿奢的中间,坐着的则是拉丁人中最著名的新贵家族,弗尔维家的维乌斯。 阿奢和维乌斯打过交道,因此认识他;不过相比他的问候,维乌斯就冷淡了许多,和上午在角斗场上昆塔斯介绍他时一样,他微微点了点头,就算是回答了阿奢的问候,一句话也没有和他说。 再给他介绍了庞倍娅之后,昆塔斯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殷勤地问道:“怎么样?对提洛岛的天气和气候,是否还算是适应?” “当然,在我的国家,也有许多沿海的城市,我跟随父亲,也常常去到那些地方。说实话,这里的天气,和我的国家,相差并不是很大。” “我听说。”庞倍娅插口问道,“在你们的国家,有一种特殊的树木,而制作丝绸的原料,便是从这些树木上摘取下来的;然后会有很多专门的仆役把它们泡在水中,再把白色的树叶一一梳落,最后才能得到轻柔如同羽毛的丝绸。你能告诉我,这种树木的名字是叫什么?能不能,栽种在我们罗马的土地上?” 这样类似的问题,从来到罗马开始,阿奢不知道已经碰上了多少次,他几乎不用措辞,就可以开口回答庞倍娅的提问:“尊敬的夫人,我想,这只是一些印度商人对你们的误导。丝绸的原料,并不是来自树木,而是一种叫做蚕的昆虫。在我们的国家,几乎所有的农人都会养殖这种昆虫,收集它们吐出来的丝线,再送到专门的作坊,经过复杂的加工,得到的便是成品的丝绸。” “哦,是一种昆虫?真是神奇。”不但是庞倍娅,包括昆塔斯和高傲的维乌斯,也都流露出惊奇的模样,“那么,来自神奇国度的阿奢,你带来的,是否有这种神奇的昆虫?” “这种昆虫是非常的娇贵,它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的长途跋涉。真是抱歉,夫人,让您失望了。”这是阿奢口中的回答,他的心里却在想:“就算是能够运来,我们也不会把它们送到你们的手中。不但我们的国家会阻止,即使是我们这些商人,也不愿意就这样,把黄金拱手相送。”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说真的,阿奢,昆塔斯说你们才来罗马了一个月,可是,你的拉丁话,已经说得真是不错了。” “拉丁话?这可不是我在罗马学会的,自从我们知道,有一条商路可以直通罗马之后,父亲就找了一个来过罗马的安息人,他整整教我了六个月,我才勉强能进行日常的对话。” “六个月?你可真是一个聪明的人。”昆塔斯举起了银质的酒杯,说道,“为了阿奢的聪明,为了精美的丝绸。” “为了精彩的丝绸。”人们都举起了酒杯,喝干了里边的法列伦酒。“怎么样?口感还不错吧?这可是最有名的希腊葡萄酒。”昆塔斯把酒杯伸给身边的端酒奴隶,“再给我来一杯。……把客人们的也都满上。”他指挥着另外几个端酒奴隶。 这时,离他们不远的两个贵族忽然争吵了起来。他们本来是正站在把餐厅分为内外两部分的几根提波里大理石柱边,观赏那组舞女舞蹈的。很快,两个人便分出了胜负,一个满面怒气地离开了餐厅,另一个,端着酒杯,得意地向昆塔斯这边走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范莱尼?” “还能怎么样,难道你不知道吗?昆塔斯,那家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贵族派,元老院里那帮顽固分子的死硬走狗。我,……”范莱尼扶着昆塔斯的肩膀,滑坐到长榻上,他用力摇了摇头,却赶不走酒精,依旧是头昏眼花,他接着说,“我,和他争吵,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吗?那该死的家伙居然当着我的面,在哪儿朗诵诬陷恺撒的诗。” “是什么诗?”这次不等昆塔斯开口,庞倍娅就抢先问道。 “谁知道是什么诗?”范莱尼醉醺醺地嘟哝了一句,忽然提高了音调,“哦,我想起来了,他说,布鲁图,由于他赶走了国王,成了第一任执政官;这个人,由于他赶走了执政官,终于成了国王。……你看,这不是在明显地诬蔑恺撒?他什么时候说出想做国王的话了?” 对于这些话的意思,阿奢倒是有一些了解。虽然他接触的大多数人,都是各国和本地的商人,但是闲谈的时候,也听说了不少罗马以前、和现在的国情。 罗马建城,是在七百年前,建城之后,接连有七个王,这就是他们的王政时代,最后一个王,叫塔吉克,有一个绰号,叫高傲者。罗马的贵族们在布鲁图的带领下,推翻了他的统治,建立了以元老院为主体的共和政体。共和政体,从那时,一直延续到现在。 而在恺撒征服了高卢之后,越来越惧怕他的势力的元老院,联合了庞倍,要求他放弃军权。恺撒挥军南下,进入罗马,在和庞倍的内战中,大获全胜。独掌罗马大权之后,他下了一系列有利骑士阶层和平民阶层的行政政策,这更引发了以传统贵族为主的元老院的嫉恨。 于是,一系列针对恺撒的谣言,便开始在罗马到处散布,他们说,恺撒,想要覆灭共和的制度;他们说,恺撒,想要做罗马的王。但是罗马从王政时代进入共和时代的开始,就有一条明文的法律:凡是想做国王的人,即使是奴隶,都有权把他杀掉。 说实话,对罗马的这种政体,阿奢实在是有些搞不懂。毕竟,这和他们国家的政体,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不要去理会他,那个家伙,我可是知道他。”昆塔斯也是一个恺撒派,不过他的脾气,要比范莱尼好上许多,他说,“甚至连他的母亲都说,他是一个由自然开始,而未被自然完成的怪人。”他又举起了酒杯,“为恺撒,为我们的祖国之父,恺撒。” “为恺撒。为我们的祖国之父,恺撒。”包括阿奢在内,所有的人都举起了酒杯。 “这首诗是刚才那个怪人做的吗?它的韵律和韵脚,好像并不是十分的搭配。”放下酒杯,庞倍娅开口问道。 可是酒醉的范莱尼,在庞倍娅开口之前,已经滩软在了长榻上,他的头枕在昆塔斯的腿上;听到庞倍娅的问话,他只是无意识地挥了挥手,嘟哝了一句:“不是诗?那是什么?” “是罗马人在街头的布鲁图雕像下,刻上的短句。”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庞倍娅的维乌斯,立刻回答了她的疑问。 “短句?”庞倍娅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维乌斯的话语,她说,“告诉我们吧,维乌斯,你刚刚从罗马而来;这样的短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罗马城的街头?” “这要从上个月说起,在牧神节的庆典活动上,安东尼接连三次、试图把飘着白带的王冠,戴在恺撒的头上。……”维乌斯说道。 “王冠?在庆典活动上?朱庇特神在上,他居然这么胆大?那么,参加庆典的罗马的公民们,是什么样的反应?”对维乌斯所说的内容,庞倍娅表现出了十分的惊奇。 “他们?他们都默不作声,当然也有欢呼的人,但是就我的观察,那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或许是出于恺撒的本意,他也接连三次,把王冠丢在了地上。” “当然是出于恺撒的本意。”昆塔斯用不容置疑地语气接下维乌斯的话,“维乌斯,你从来都对政治不感兴趣,所以,你才做出了这种模棱两可的判断。……亲爱的庞倍娅,在座的人中,要说最了解恺撒的人,一定非你莫属,你说,我说的话是否正确?”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或许是出于恺撒的本意。”庞倍娅低声重复了一遍维乌斯的话,她说,“当然,尊敬的昆塔斯,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维乌斯,那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在牧神节的第二天,,罗马街头的墙壁、和布鲁图的雕像上就开始出现类似刚才那样的短句。”维乌斯说道,他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他接着说道,“但是,庞倍娅,你也不必因此而为他担忧,正如今天来参加宴会的贵族,反对恺撒、传播这些流言的人,只是少数。” “当然,当然。”庞倍娅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感动,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她抓住了维乌斯的手,说道,“谢谢你,好心的维乌斯,我当然不会为此担忧。” 激动的绯红立刻浮满维乌斯的脸颊,庞倍娅细嫩白皙的手下,他的手一动也不动。 “他爱上她了。”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阿奢注意到了维乌斯脸上的神色,——那份惊喜和快活,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希腊人对他说过的话,他想,“这些贵族可倒是挺配对儿,年老的喜欢年幼的,年轻的喜欢年老的。”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昆塔斯哈哈笑了起来,他又举起了杯子,这次,只是单独对阿奢:“年轻的外国人,来,我们来干一杯。”他站起身,一饮而尽,“也许我应该给你介绍一下在那边观赏歌舞的贵族;你一定看见了,庞倍娅夫人那美丽可爱、崇拜英雄的小侄女儿,可就正站在了哪儿。” 他拉着阿奢的手,两个人离开了餐桌,把沉浸在爱河中的维乌斯、和美丽动人的庞倍娅留在了长榻上;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压低了声音,对阿奢说道:“看,他们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儿。我敢打赌,要不了一会儿,他们两个就会溜走;到无人的地方,安静地享受爱情的甜蜜。” “是啊,多么般配的一对儿。”这下,可变成,小山羊舔老母羊了。 常春藤和长春花,从圆柱的根部一直缠绕到了高高的天花板上;周围的青铜火炬里,填了足够多的香料,阿奢刚刚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在这里总共站着四个人。其中的一个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他的身材极其高大魁梧,平常尺码的亚麻餐布,只能裹到他的膝盖;在他的眼角,一道曲折的疤痕,蜿蜒直到脑后。 他左侧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子,正倚靠在圆柱上,一边听高大男人的讲话,一边懒洋洋地看着场中跳舞的女奴。还有两个年龄不大的少女,都围聚在高大男人的旁边,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黑头发的那个,还不时地发出一两声的赞叹。 “玛尔古斯,你又在拿那些你在高卢的所谓英勇事迹,来吹牛了吧?”昆塔斯走到他们的身边,插口说道。 高大男人停下了说话:“昆塔斯,战神玛尔斯作证,你猜得可真够准的。你看,你那可爱迷人的小妻子,可是已经被我迷得团团转了,你说是吗?拉文妮阿。” 褐色头发的少女咯咯地娇笑着转过了身,看到了阿奢,她向昆塔斯问道:“这就是从东方来的客人吧?你居然到现在才向我们介绍。” “是的,他就是阿奢,来自东方的赛尔斯人。”昆塔斯一手拉着阿奢,一手挽住了那个少女拉文妮阿,他接着向阿奢介绍道,“她,就是我最最亲爱的妻子,像小绵羊一样柔顺、像小山羊一样活泼的拉文妮阿。” “可真够英俊的,……”拉文妮阿肆无忌惮地打量了阿奢一番,丝毫不在意昆塔斯就在她的身旁,她把脸转向了高大男子,她说,“玛尔古斯,你比他可差远了,如果你能有他这么英俊,我倒是还有可能被你迷住呢。” “得了吧,拉文妮阿,你总是这么说。”玛尔古斯冲阿奢举了举酒杯,“真高兴见到你,赛尔斯人,这一个月来,你和你的丝绸的大名,可把我的耳朵都磨破了。……怎么样?在提洛过得还舒心吗?” “是的,谢谢你的好意。”阿奢举起酒杯,喝掉了最后一口酒,说实话,如果去掉羼在酒里的那些香料和蜂蜜,这所谓的法列伦酒,味道还算不错。 “对不起,尊敬的市政官大人。”阿奢说道,“时间不早,我想我也应该告辞了;让我父亲一个人留在旅馆里,我可是有点不太放心。” 从昆塔斯的府邸中走出,月亮已经高挂中天。深蓝色的天空,星星并不多;凉凉的风拂面而过,街旁墙壁上的常春藤叶子沙沙作响;除了远处神庙里,街道上已都看不到一点灯火。阿奢呆呆地站在路上,仰头看了一会儿月亮。 直到玛尔古斯的眼神再次闯入脑中,他才从沉寂中回过神来;在传完友谊之杯后,在离开三榻餐厅之前,他不经意间看到的,玛尔古斯临别的眼神,现在想起来,怎么会有一种、如此恶毒的,感觉。 软木底的希腊搭鞋,踩在石板街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走了没有多远,他听见昆塔斯府邸的大门似乎又被打开了。他扭过头看了一眼,朦朦的月色里,除了拱廊里的植物响声,什么都没有。 他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大门又发出了一声响动,是给他们当过导游的麦纳斯?还是别的谁,他好像看到有个人头从大门里往外探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未完待续) 4 大英雄 昆塔斯的府邸位于贵族区,从贵族区出来,不远便是大竞技场;快走到维斯塔神庙的时候,街道上开始出现许多的行人,都是裹着头、穿着白衣的女子。 她们三三两两走出神庙,分散向街道的两个方向,又从那里,分散到城中的各个角落。月光下,她们都保持着沉默,互相之间,一句话也不交谈。 阿奢避在一边,给她们让开道路。他知道,这些都是来做善良女神神秘祭的人。这是一个象征着植物繁殖和妇女贞洁的神;只有女子才能参加这个秘祭。 轻柔而密集的脚步声中,有一个急促的步伐,从阿奢身后传来。他转过身,看到了麦纳斯。“朱庇特神保佑,总算让我追上你了。”麦纳斯喘着粗气,话虽如此说,表情却阴郁。 “你怎么在这儿?麦纳斯,刚才我在昆塔斯门口看到的人,是你吗?” “昆塔斯门口?见鬼,我怎么没看到你。”麦纳斯惊奇地嘟哝了一句,他拉着阿奢走到路边,语调急促,他说,“阿奢,你知道,我有一个西班牙的朋友,他昨天来到了这里,并住在了我的家里。……我以提洛城守护神的名义发誓,他带来的不是友谊,而是包藏着祸心的险恶阴谋。” “怎么了?麦纳斯。” “就在刚才,我夜里起来方便的时候,听到他在和谁窃窃私语;虽然他们以为自己做的足够隐秘,可是,我还是听到,他们在谈论一件阴谋,目标就是指向,你、和你的父亲。” “阴谋?” “是的,你们的黄金!阿奢,他们一定是在打这个主意,那个该死的西班牙强盗,我用我的名誉打赌,他在西班牙,就是做得这种勾当。”麦纳斯把手摸向了腰边右侧的匕首,隔着街边的树叶,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阴晴不定。 阿奢立刻提高了警觉,他转过身,面前是又已经变得空旷的街道,白衣的女子都已不见踪迹。他抬起脚步,在落地之前,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腰腹。阿奢奋力搬开绕在他脖子上的胳臂,挣扎着试图把匕首抢在自己的手里:“麦纳斯?” “朱庇特神在上,那可是上百塔伦的黄金!”麦纳斯丢开了匕首,后退两步,两三个裹着深色斗篷的人从街道转弯的地方冲了过来,围住了阿奢;麦纳斯接过其中一个人递给他的短剑,说道,“安德烈斯答应,只要我能骗开你们营地的栅门,就分开我十分之一!” 可惜的是,他们的贪婪,却和他们的本领不成比例;短短的两个回合,阿奢就踢飞了他的短剑,刺死了另外的三个人。 一手按住麦纳斯的头,强迫他跪在地面,阿奢把匕首顶在麦纳斯的脖颈:“我的父亲呢?他是不是。”阿奢的语音开始颤抖,“他是不是,……还活着?” 刚才争夺匕首时,被磨烂的手上,鲜血流淌、一滴滴,顺着匕首、滴到麦纳斯的脖子上。“不,不要杀我,……勇猛无敌的阿奢,饶了我,在你的脚前,我只是一条卑贱的狗,我是被他们,被这些西班牙土匪逼着来的,你也看到了……阿奢,像玛尔斯一样勇猛的阿奢,饶了我,饶了我,我愿意成为你的奴隶;只要你饶了我,我还可以带着你,去杀了安德烈斯!” 阿奢拔开他的头,匕首轻而易举,深深刺入了麦纳斯的脖子,鲜血泉水般涌出,结束了他涕泪横流的哀求;像一截木头一般,他倒在了地上,发出闷响。 用撕开的衣摆扎住腰上和手上的伤口,阿奢飞跑起来;他飞跑着,很快就从被惊动的神庙贞女的恐惧视线中,消失了。转了两个弯,盖斯特旅馆出现在他的面前,大门敞开,一片沉寂。 穿过拱廊,走过空无一人的大厅,回廊里的照明灯具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在房间的门口,他看到了浑身血污的欧瑞特。“不……!”泪水立刻涌出了他的眼,他跪倒地上,抱起欧瑞特的身体,欧瑞特的双眼睁开,乌黑的眼睛、毫无生气地注视着前方的石壁。 别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簌簌的响声,这使得阿奢从悲痛中稍稍清醒了一下;他想起了麦纳斯的话,安德烈斯,是的,那个西班牙人,他说的那个人,就是叫这个名字,安德烈斯。 阿奢打开了房间角落里一个铁制的狭长盒子,盒子里是一把小型的擘张弩和二十枚精铁制成的弩箭。这,是欧瑞特从他们国家的军队里,搞来的护身武器。 他用床上的单子,把欧瑞特和弩箭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背上;他听到有脚步声,从其他的房间里传出来;他转过身,把弓弩架在胳膊上。两个裹着头巾的人,畏畏缩缩地出现在了门口,他们是住店的印度商人。 阿奢放下弓弩,在他们开口说话之前,抓住了剩下的床单,掀开了窗帘,从窗户上跳了下去。沿着僻静的街道,到了一段偏僻的城墙边,他把床单撕开,捻成绳子,一段系在箭头上,强大的弓弩的射程足有上百步远,这十几米高的城墙,自然不在话下。 他翻过了城墙,带着他父亲的尸体,一个钟点后,赶到了驻扎在两个葡萄园和橄榄园的营地里。 在月夜里,植物才特有的清香,仿佛一张看不见的网,弥漫在营地的上方;已经到了后半夜的光景,黑漆漆的营地里安静而没有半点声息,营地门口的火炬下,两个值岗的哨兵远远地就看到了阿奢,他们高声地问道:“是谁?” “是我,快去通知埃连特和华瑞欧,叫他们来帐篷来见我。”阿奢回答了他们的问话,用赛尔斯的语言,他说,“敲起鼓,把冲锋的鼓声敲起来,叫战士们,做好复仇的准备。” 激昂的鼓声在营地里绵延响起,沉睡的战士们被从梦中惊醒;铁甲响动,两个髡头、穿着鱼鳞甲的壮汉从帐篷外闯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少主人?……主人?是谁?是谁杀了他?”疑问的话语立刻变成愤怒地高叫,腰上的环首钢刀纷纷出鞘。 “华瑞欧,你带几个人把我父亲的尸体、和黄金,都抬到马车上;然后带上一队人,把它们运送到港口里、希腊人的船上;你要强迫他,做好扬帆启航的准备。” 阿奢丢掉用来抹去欧瑞特脸上血污的手巾,帐篷里青铜烛台上的荧荧烛火,映射着他没有一点表情的眼睛,他把地上的弓弩和弩箭一起系在背上,他从挂在帐篷里的刀鞘里抽出了长刀。 他说:“埃连特,去集合我们所有的战士,穿上我们的盔甲,带上我们的武器,骑上我们的马,现在,……”他说,“我们就去复仇。” 战士们还没有集结完毕,守在营地门口的哨兵就发出了凄厉的警报,无数个黑影从葡萄园里、橄榄园里、还有通向大道的小路上涌了过来。虽然他们外边都裹着短衣,但是透过月光、和营地门口的火炬,还是可以看到短衣里,他们都还穿有闪亮的铁甲、或者黝黑的皮盔。 这是早就埋伏在周围的罗马人,因为等不来麦纳斯的回转,或者是因为看到阿奢的到来,所以只好发动了强攻。 成百上千的重型标枪从他们的手中投了出来,乌云遮顶一般,几乎遮掩住了这个只有百来人的小营地的、全部上空。 “盾牌!”冲出帐篷的埃连特高声叫道,可是,已经晚了。 几公斤重的标枪,带着巨大的惯性,刺破了搭起的帐篷,刺穿了没有防备的战士们的身体。从肩膀、从胸腹、从胳膊、从大腿、很多人,都被标枪固定在了地上,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惨叫。 “他们是罗马人的正规军团!”华瑞欧叫道,愤怒的火焰、几乎可以燃着他的双眼,他挥舞钢刀,格开了几枚标枪,想冲出去组织开始自发反击的战士们。 “不,华瑞欧。他们的目标是我们的黄金;我给你的任务没有改变,运上马车之后,你给我们一个信号。”阿奢阻止了华瑞欧的举动,他低声说,“如果可以烧掉,我宁愿把这些黄金,全部焚毁。” 然后他跃上一侧战士们拉来的马匹,命令埃连特:“你,去组织所有的战士,集合在这里,我们做好准备,从这里冲出去。记住,就算是死者,也要全部带走。冲出去之后,你带着他们,到希腊人的船上,游荡在海面,等我回去。” 在他拍马冲上去阻挡敌人之前,他又加了一句:“我们不能让他们的英魂,孤独地飘荡在,这异国的土地上。” 这个时候,罗马人已经准备开始冲锋,他们的嘴里,发出模仿大象的叫声;一只手里是四英尺高的大型方盾;而两英尺长的短剑,在他们的另一只手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很快从敌人铺天盖地的攻击中反应过来,包括那些自发反击的,都随着埃连特的指挥,集中在了帐篷的周围;他们本来就都是骑兵,所以在敌人的第一波攻击过后,营地里还是足够的马匹给活着的人。 十几个最先准备好的战士,跟随在阿奢的身后,来回奔驰在并不是很大的营地的防守栅栏后;他们手中,都是威力强大的复合弓,这样的弓射出的箭头,甚至可以穿透罗马人的盾牌。 精准而迅速的射击,快速的奔驰和一流的骑术,这,使得他们能够短短地阻挡了一下罗马人的正式冲锋前的进攻。这段时间虽然很短,但是已经足够集合起战士,也足够让他们把欧瑞特的尸体,和黄金都抬到了车上。 “烧掉掉不走的货物,多带上几个火把,撕开帐篷,分开带在身边!……那边葡萄园里的敌人,数目并不是很多,他们也都没有盾牌。而且,那个方向正是对着港口。”在刚才的来回奔驰中,阿奢借机观察过了敌情,在他还没有回到帐篷前的时候,他就大声地发出了命令,“我们就从哪里,冲出去!” 敌人的指挥官已经整顿好了队形,罗马人们的吼叫汇成了一个震天动地的声量;他们,要冲锋了。 战士们用马刺踢动马匹,每个人的身后都带着一个受伤、或者死去的战友;在他们的中间,是四辆都用四匹马拉着的马车。他们先是次第跟在飞驰过来的阿奢的身后,绕着营地的周围奔驰了几圈,利用弓箭把敌人稍微逼退;劈开栅栏、闯进来的敌人的少量先锋,不但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反而被他们一个一个斫杀。 等待马匹的速度提上上去之后,同时拨转了马匹,砍开了葡萄园边的栅栏,冲了出去。 五十个人的弓箭,或许无法阻挡全部敌人的进攻;但是,当这些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乌桓人,集中力量从敌人最软弱的方向突围的时候,快捷无比的连珠箭,当先开路的埃连特们手中的锐利马刀,立刻击溃了面前的敌人。 远处的敌人在高声呐喊,近处的敌人在吼叫痛呼。在这战场上一片异国人的口音中,一个被埃连特砍倒的敌人倒在了地上,在紧随其后的阿奢的马匹踏上他的脸之前,阿奢看到了,这个人恐惧的脸。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阿奢想,他立刻想到了见这个人的地点,他大声叫道:“扔掉火把!点着帐篷,把这个葡萄园点着,用它来暂时阻挡他们的敌人。……”冲出了葡萄园之后,他回过头,火光冲天里,许多被烧着的敌人惨叫着在地上翻滚,更多的敌人,从远处奔涌过来。他的身后,还有三十个人。 “我们不能去港口了,这边的敌人之所以如此软弱,是因为他们不是士兵,而是水手行会的人。”阿奢掉转了马头,面向提洛岛深处的山陵和荒野,他说,“我们去那里,我们先去那里。” 提洛岛上有两个港口,一个在提洛城的西边,一个在提洛城的东边,都离提洛城不远;提洛城的北边,连绵着岛上唯一的一座山脉;而南边,则是一大片广阔得看不着边际的荒野丘陵,因为这些荒野十分贫瘠,所以都荒废着,几乎没有人去耕种。 阿奢和他的那些战士们,凭借着马匹的速度,很快就把追击的敌人抛在了身后。在一条小道上奔驰了良久之后,穿过了几片丘陵,他们进入了提洛岛上的山脉。山脉从岛的中部开始蔓延,一直延续到临水的地方,说不上高大,不过最高的地方也有三四百米;到处都是茂盛的植物,因为骑兵们的到来,从树林中飞出了许多的海鸟。 “我们现在怎么办?”在阿奢示意停下来之后,华瑞欧跳下马,站在一块岩石上,打量着周围的地形。 这里还处在山脉的外围,各种各样的植物从这里开始密集;再往上,就全都是深绿的林子;挨靠很近的林木藤蔓间,有的地方甚至容不下一个人穿过。高大巨木的冠盖一个连着一个,上面浓郁的叶子一层挨着一层,光线一丁点也无法透过,整个森林都因此而显得阴森冷暗。 阿奢并没有从马上下来,他向葡萄园的方向看了一眼,因为隔了足够远的距离,早已看不到火光。他说:“埃连特,你带几个人拐回去,隐匿掉我们留下的痕迹。再做几个其他的掩护,把追踪的敌人都引到别的地方去。” 埃连特离开之后,阿奢又命令着华瑞欧:“你,不要骑马,往山上去探一下路。在你出发之前,挑几个没有受伤的人,把黄金都抬下来,把马车拆掉,带到那边的河水边烧掉,记得,把残灰都抛入河里,不要留下一丁点痕迹。” 其他的战士们都在阿奢的吩咐下下了马,包扎自己的伤口;阿奢抱着从马车上搬下来的欧瑞特,独自一个人,驱着马踏入了森林。看着华瑞欧的身影在森林中慢慢地消失,他抬起头,再一次地望向天上的月亮;只不过,这一次,它挂在了森林的边缘。 森林里的空气幽冷冰凉,他胯下的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在潮湿厚实的落叶苔藓上弹着腿。 “我不但要为我的父亲报仇。”他想,“……我还要把我父亲的尸体,带回我们的祖国,带回我们的故乡。”他喃喃地低语,好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死在这异国的他乡。” “这样的死法?”手中转着玻璃杯的男子说道,明明疑问句的话语,从他那平淡的音调里,却听不出半点疑问的语气。 一个坐在他面前的男子表示肯定:“是的,为了战神玛尔斯的荣誉,我宁愿死在战场上,轰轰烈烈;也不愿意,像一个窝囊废一样,在年老的时候,病死在床榻。——我相信,伟大的玛尔斯会保佑他的忠实信徒,在死后得到永生。” “那么你呢,安东尼?”拿着玻璃杯的男子转过了头,问另一个坐在他身侧的人。 这个人看起来大约还不到四十岁,高大健硕,斧凿刀削一般的脸庞,棱角分明,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托伽,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这一点,倒是和问话的男子有一点相象,他回答道:“我?哦,鬼才知道,……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死后能够得到永生这种鬼话,我是绝对不会相信。” “喂,雷必达,让我来告诉你,我对灵魂不朽的看法。”他带着嘲笑,冲第一个说话的男子说道,“在我的眼里,希望死后得到永生的人,和桌子上的这只烧鸡,可是没什么区别。” “哦,你这个伊壁鸠鲁学派的信徒,这么说,你是坚信快乐至上的信条了。”房间里的人都被他逗笑了。 “那是当然喽。”安东尼说道,他停了一下,问道,“那么,你希望能有一个什么样的死法呢?尊敬的,恺撒。” “所有在时间中诞生的,必然都会在时间中死亡。”第一个男子喝掉了杯中的水,他思考了一下,他说,“不过,如果我有权利给自己做出一个选择的话。” 他说:“我想,我希望,我能够突然而死。” —— Ⅰ,凯撒在被谋杀的前夜过夜的房间,是domus publica(公共小屋),最高大祭司的休息室,而并不是在他自己的家里。他和雷必达讨论希望一个怎样的死法是真实的,而安东尼,史书上并没有写明他当时是否也在场。(未完待续) 5 是阴谋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的时候,一个年轻人来到了恺撒的府邸,在餐厅里,他见到了正在吃饭的恺撒。恺撒立刻站起来,热情地拥抱了他:“布鲁图,是你,我的孩子。” 他亲吻了年轻人的脸颊,这是他只对最亲昵的人才会使用的问候,他说:“我的孩子,你怎么来了?时间还这么早,吃饭了吗?……又或者是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你尽管告诉我。” “尊敬的恺撒,元老们已经在元老院里聚集,他们正等待着您的到来。……您忘记了吗?说好了,今天要讨论塞克斯都拦截埃及运粮船的问题。” “是的。是的。”他恍然地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真羡慕你年轻的精力,我亲爱的孩子,你看,我居然把这样重大的事项都忘记了。” “不,恺撒,不要离开我,你忘记了吗?今天,就是预言中的3月15日。”在餐桌另一端的卡尔波尼娅激动地站了起来,她扑到他的怀里;她的衣襟带倒了桌上、他最喜欢的那个玻璃杯子。 他抚去绝望的女人脸上淌下的泪水,他声音温柔,却十分坚决:“可是,卡尔波尼娅,今天要讨论的可是个大问题;我不能因为点虚无的预言,就把它弃之不理,从而让公民们陷入饥饿的阴影中去。”他说。 时光还早,天边的朝霞一如既往,映在罗马的城头;蓬勃的红日,在东方喷薄出生机勃勃的晨光。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布满城中各处的*神庙里,早起的祭司们,在喂养占卜用的鸽子。 一个裹着斗篷的人,急匆匆地从元老院的方向奔跑过来。在抬着他的凉轿前,行人停了一下,小声地说了一句话,把什么东西塞给了跟在后边的安东尼。 “那是谁?” “尊敬的恺撒。”安东尼疑惑地回答,看着手中的纸条,似乎是想打开它,但是,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是一个自称知情人的人,他叫我把这个纸条交给你。” “给我吧,等我和我亲爱的孩子讨论完这个问题,我就立刻读它。”他说。 他在和年轻人讨论维吉尔的一首长诗,维吉尔是一个后起的有名的年轻诗人。话题是由年轻人引起的,年轻人不停地大段背诵长诗的内容,一直到元老院的门口,还没有停止下来。 “亲爱的孩子,看来,你只有先暂时停止一下了。”他带着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容,——只有当一个步入老年的人非常赞赏一个年轻人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笑容,他说,“也许,等到会议结束后,你可以再来我的家里,我很乐意继续和你讨论这个、和你一样才华横溢的年轻人。” 元老院的门口有几个肠卜祭司,按照习惯,当行政长官进入元老院之前都会在这里占卜一下当天的运程,但是,第一个用来献祭的动物,却没有内脏的上部。 “这怎么说?”他饶有兴趣地问道。 “尊敬的恺撒。”肠卜祭司的脸上显现出惊骇的神情,他退后了一步,用手掩住了脸,好像地狱的魔鬼,就在他的面前;但是,祭司还是回答了他的问话,“这,是死亡的征兆。” “普林那!你这个不灵验的占卜师,3月15日已经来了,它却没有带给我半点伤害。”看到祭司的表现,他开始笑话这个门口的占卜师。 “是的,尊敬的恺撒。”普林那回答道,“3月15日的确已经来了,但是,它还没有过去。” 他听了这句话,他沉默了片刻,他有点犹豫,他命令祭司们再举行祭祀。可是,接连几次,表现出来的都并不是吉兆。 “尊敬的恺撒,元老们都已经等候您多时了。”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说道:“您忘了上次,只因为您在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没有站起来,他们就开始怎样散播那些卑鄙的传言?” “是的,我亲爱的孩子,你说的对。”他说,“我可不能再继续给那些元老们借口,好让他们继续有机会,来诬蔑我,恺撒的荣誉。” 在他准备进入元老院之前,一个叫特雷邦尼阿斯的元老拉住了跟在他后边的安东尼;他一个人,在年轻人的陪伴下走入了元老院。很多的元老围聚过来,在他的身边;他们都在听提里阿斯求乞他把自己一个被放逐的兄弟召回来。 “也许,这件事,我们缓一下再说会更好。”聚集过来的元老围得太密集了,他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他想分开人群,他想走出去。 “这是暴力!”提里阿斯抓住了他的紫袍的双肩。几十个人抽出了藏在袍子下的匕首,他们扑了上来,匕首插入了他的后颈、插入了他的后腰;他挣脱提里阿斯的束缚,把手中的铁笔,插入了一个暗杀者的胳膊。但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个人也扑了过来。 “布鲁图。”他放弃了抵抗,他对年轻人说,“还有你,我的孩子。” 在四面八方的匕首中,他用托伽蒙住自己的头,左手把长袍下摆拉到脚上,以便把自己身体的下半部盖好,倒下去时体面些。就这样他被刺23处,他没有说一句话。当所有人逃之夭夭之后,他一个人在哪儿躺了一会儿,他死了。 所有的尸体都被摆在了洞穴的深处,阿奢数了一下,包括他的父亲在内,总共有十九具;也就是说,在昨晚的混乱中,有五十个战士的尸体,都失落在了突围的葡萄园里。 活着的乌桓人,围绕尸体的周围,在用他们的风俗来告别死者。 这个洞穴,是他们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才在山上找到的;不但极其隐秘,还靠近着海边,很方便将来把尸体运到船上。华瑞欧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出发去港口,他会在港口附近的地方隐藏起来,一直到夜色再次降临的时候;这样,他才好去寻找希腊人,叫他把船在明天的晚上,航行到这里。 所有的黄金,足足有几十箱;还有带着的四五箱货物,茶叶、漆器,以及丁香、肉桂、豆蔻、胡椒之类的香料,——这是另外一种可以比拟黄金的东方商品。这些箱子,都成堆地摞在尸体的后边,箱子的旁边,铺着几层厚的毛毯;五六个重伤的战士,就躺在那里。 阿奢从洞穴里走出,站在前边的岩石上,望着东天升起的朝阳;山林之外,远处的海水在阳光下,荡漾着金灿灿的波浪;柔白的云絮下,几只海鸟,低低地掠过了海面,又很快拔高飞起。 “我还有二十个可以战斗的人。”在这样宁静的清晨,他依然沉浸在昨晚的搏杀之中。他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提洛城,在他站的这个高度,刚好可以隐隐地看到大竞技场那高大的顶拱。 “他们能调动成建制的兵团,肯定有贵族和官员参予其中。”阿奢沉思着,分析敌人的情况,“如果这不是动用了水手行会的关系,那么,就一定是安德烈斯早有预谋。或许,他来提洛岛的目的,就是为了我们的黄金。” “不然的话,怎么会他前天到,昨天晚上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前的一个月,可都是平平静静。” 他听到埃连特在命令几个战士出去寻找食物,山上的动物很多,这一点倒是不用发愁;阿奢给这几个战士让开了道路,他继续推测:“如果是动用了水手行会的关系,那么,就一定是奥鲁斯的主谋,而安德烈斯,只是来的刚好凑巧,或许他会是奥鲁斯的老朋友;奥鲁斯曾经参过军,他一定随着军队到达很多的地方。” “——这刚好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一个月来,奥鲁斯都没有向我们的商队要保护费。他并不是想要一点甜头,而是想,吃掉全部的所有。” 这时,他又想起了玛尔古斯的眼神,和在昆塔斯门口看到的麦纳斯,阿奢皱了皱眉头:“玛尔古斯或许会参加一份儿,这个并不难猜测;只是,麦纳斯为什么会出现在昆塔斯的府邸?他是为了我而去,还是为了玛尔古斯,或者昆塔斯?” “也许不会有昆塔斯,——如果我父亲应他的邀请参加了宴会,那么,也不会死在盖斯特旅馆了。” 一想到父亲的死,巨大的哀恸立刻开始在阿奢的胸中弥漫,他简直无法按捺这种剧烈的情感。这就是悲伤的滋味,阿奢握住了腰上的钢刀,哀恸很快就转变成了愤怒的火焰。 有一个问题,还无法解决:他们的官员为什么居然敢如此的胆大妄为?不过,无法解决也没有关系,他对自己说:“我只需要牢牢地记住这种感觉,把它,全部奉还给我的仇人。让他们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不管怎么样,只要找到安德列斯,一切的疑问,都会有一个正确的解答。”他把目光从提洛城的方向收回来。 最起码,在天黑之前,敌人是不会找到他们的位置的;埃连特不但完美地抹去了自己一行人留在茂密森林里的行踪,而且还做了足够多的误导线索。阿奢转回洞穴,做祭奠的乌桓人们刚刚完成了他们的仪式,埃连特走到他的身边,问道:“我们就这样在这里等待?” “我们就这样在这里等待。”阿奢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身上,一一扫过,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一点伤;因为突围的仓促,穿着全套武器盔甲的,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仅仅拿着弓箭,佩带着随身的长刀。 “吃完饭之后,大家都休息一下。”阿奢坐到他父亲尸体的一旁,检查自己腰上的伤口;因为搽用了战士们贴身携带的伤药,伤口已经开始有愈合的迹象。他把沾染上绷带血迹的手伸到欧瑞特的脸上,然后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过了一会儿,他说:“等到夜晚来临,我们就去城里。” 夜晚来临。 阿奢只挑选了包括埃连特在内的五个人,“人数越多,越容易惊动城中的士兵。我们是去复仇,并不是打仗,所以,五个人就足够了。”骑上最好的马,他们趁着夜色下山,在半路上,他们碰上了一拨来搜索他们踪迹的士兵;看来埃连特做出的伪装非常成功,这些士兵在一个岔路口犹豫了一会儿,往另一个错误的方向走去了。 在城外不远的果园里,人们把马匹留在这里,一个战士也留了下来,他负责照看马匹,并在关键的时刻,去接应入城的人。 按照昨晚的老办法,入城的五个人轻松地翻过了城头。凭借记忆,阿奢带着他们来到了麦纳斯的住处。住处的位置,在贫民区。两边的住宅,都是用便宜的板条盖成,低矮的屋檐,拥挤的房屋,使得中间的街道显得很是狭窄。不像大街道,铺在这里道路上的石料不但劣质,而且一点儿也不整齐,杂草、泥土,都从石头缝隙中挤出。 街道上没有人,现在已经是二更时分,没什么消遣的穷人们,早已都进入了梦乡。 沿着街道转一个弯,顺着一条分出去的岔路,一直走到尽头。面前豁然开朗,是一大片橄榄林。这里原来是城市的乱坟岗,后来被一个有钱人买下,改成了橄榄林。有传说这林子的深处,总是闹鬼;所以不是穷得没办法的人,都不会住在这里。 深幽幽的林子周围,只有麦纳斯一间孤零零的房子。房子里亮着烛火,在阿奢的示意下,五个人分散开来,围住了这不大的房子。在看院的狗吠叫之前,埃连特已经把它一脚踢死。紧随在阿奢的后面,他第二个冲进了房子里。 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留着大胡子,一个光着头。 大胡子并不是阿奢的对手,尽管阿奢还带着伤;相比之下,光头就高明了许多,不过埃连特的长刀却比他的短剑锋利得多,不过三两个回合,长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要死,还是活?” “该死的麦纳斯,你们是他的仇家吧?我就知道,他这些年没干过什么好事儿。……我是他的表哥,刚从……”在阿奢手中的匕首下,大胡子双腿弯曲,头歪在矮桌子上,他气急败坏地叫道。 “你知道我是谁。”阿奢说,声音冰冷,目光冰凉,“我也知道你是谁,……如果想死,你就继续装糊涂;如果想活,就告诉我,还有谁参与其中。” “玛尔古斯!奥鲁赛!麦纳斯!最后的主使,是伟大的人,庞倍的儿子,塞克斯都,是他,是他想要你的黄金!是他派了我来,是他联系了玛尔古斯的士兵!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策划的!”大胡子立刻改口,渴望生存的欲望灼烧着他的胸膛。 不,我要活下去;他补充道,“你不能杀我,……你知道的,只有我,才能带你去找到塞克斯都。” “不,还有玛尔古斯,他也可以。”顺着锁骨,匕首在锋利尖头的带领下,深深地斜**了安德列斯的颈子;阿奢微微避开鲜血喷涌的方向,松开了捂住安德列斯的嘴的手。 闭上了眼睛,他低声地说;像是对死去的安德列斯,又像是对还活着的自己,他说:“不要把生活看得太认真,你是永远也逃不过这些的。” “砍下他的头,我们要用它,来祭奠我父亲,和死去的人。”阿奢转过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光头,问道,“那么,奥鲁赛,你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要告诉我?” 也许是曾经做过士兵的缘故,光头奥鲁赛的骨头看来要比安德列斯硬得多;不过如果保不住命,再硬的骨头,在野狗的嘴里,也不过只是一段酥脆的美食。“也许,你们不知道玛尔古斯的府邸?”他迟疑着说。 阿奢沉默了片刻,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们倒是用得着。” 玛尔古斯的府邸距离昆塔斯的家不是很远,贵族的住宅和贫民的住宅当然是截然不同,前庭、后院、周围的花园,虽然没有昆塔斯的府邸大,但是也相差不多。几条看门狗和几个守夜的奴隶,当然不是阿奢的手下的对手;他们抓了一个奴隶,逼迫他给他们带路。在玛尔古斯的房间外,他们听到了传出来的说话的声音。 “这么说,亲爱的美人儿,你是愿意帮我这一个小忙了?”阿奢记得这个声音,是玛尔古斯。 接着,传出了一个女子的笑声,她轻佻地说道:“好吧,像公牛一般壮实的玛尔古斯,看在你这么努力伺候我的份儿上,我会把这件事告诉那个老头子的。……至于他肯不肯帮忙,那可就不是我所能的决定的了。” “得了吧,美人儿,别人或许不知道,不过这可瞒不过我。难道不是吗?那老头子在你的面前,简直比吃奶的小羊羔儿还要乖上几分。”玛尔古斯带着点藐视,加重了语音,“你要记得,明天一早儿,你就把我的要求告诉他;事情成了之后,你就说,西班牙的那位大人,会永远感激他的帮忙。” “西班牙的大人?” “是的,你就这么说,他会懂的。如果不是需要他用市政官的身份,在提洛城元老院里给我作证:是那帮没开化的的野蛮人,先对我,一个高贵的罗马贵族挑衅,我才不会去要求他的帮忙。”玛尔古斯说,他的语气,就好像是施舍铜板,给要饭的乞丐,“真是算这个家伙走运,居然可以这样轻易地,就抱上未来的执政官,我,玛尔古斯的大腿。” “未来的执政官?哈哈,玛尔古斯,你可真会吹牛!不过,真是奇怪,我就是喜欢你这副狂妄的样子。” “喜欢?我就知道,来吧,**的小*,再让我,未来的执政官大人,来给你表现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公牛的勇猛吧!” 拉文妮阿放荡地笑了起来:“真正的?哦,玛尔古斯,我可是非常期待呢。” 然而,门外的人们,对此,却没有丝毫的兴趣。就在他们准备冲进去的时候,一个清脆的马蹄声,从外面的街道上传了过来;虽然房间和街道隔着不短的距离,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声音还是听得非常清楚,一个嘶哑的嗓子,随着马蹄声在高喊:“恺撒!恺撒!恺撒,死了!” ——这是从罗马来的信使。(未完待续) 6 要出海 深沉的黑胡桃木门,被埃连特猛力撞开。 人们冲进去之后,看到赤条条的玛尔古斯从床上一跃而起。腿上伴着亚麻床布,他跌跌撞撞地扑向挂在墙上用来做装饰的塞尔马提亚骑枪;不过,在他拿到骑枪之前,三四把长刀就架到了他的头上,他举起双手、放弃了反抗的企图。 “是你们!”他满不在乎地躺在地上,把双手交叉在脑后,打量着阿奢们手中东方风格的长刀,他说,“我就知道,懦弱的亚细亚人,也只有像你们这样无能的人,才会用出偷袭的手段。” 负责照料拉文妮阿的战士给阿奢搬来了一把椅子,他坐在玛尔古斯的面前,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告诉我,玛尔古斯。塞克斯都现在在什么地方?” 玛尔古斯脸上略略显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他说:“你们居然知道了庞倍大人?……”他看到了被丢在门边的奥鲁赛,——在闯入之前,埃连特刚刚杀了他,“噢,我明白了;一定是安德列斯那个胆小鬼!可怜的奥鲁赛,不管怎么说,他可是一个坚定的凯撒支持者,却糊里糊涂地被卷入了一场针对凯撒的阴谋里!……可怜的奥鲁赛,他死了吗?一句话也不说。” “是的。”阿奢说,在玛尔古斯回应的阵阵大笑中,他沉默了一会儿;注视了玛尔古斯好半天,他对埃连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赛尔斯话。埃连特回答了一声,放下了长刀,从腰上抽出了匕首。 玛尔古斯有点儿不安地扭动身子,他停下笑声,问道:“你对他说了什么?” 沉默和未知,是使敌人恐惧的方式之一。阿奢看着玛尔古斯的脸,他想,看来是有点效果了:“我叫他挑掉你左腿的脚筋。” “不!”玛尔古斯愤怒地咆哮起来,他挣扎着扭动身体,“我可是未来的执政官大人!你不能这么对我,难道你没有听到吗?刚才那个来自罗马的信使,凯撒,已经被我们杀掉了。……” “这关我们什么事。” “都是你们那些该死的黄金!塞克斯都大人需要军费!没有足够的军队威胁,元老院的那帮蠢货又怎么会服从他的意志,把他从西班牙召回罗马?”玛尔古斯嚷叫着,“你们不能这么做,……瘸子可当不成执政官!” “的确如此。”阿奢点了点头,埃连特把匕首靠近了玛尔古斯被一个乌桓人牢牢按着的左腿边,“我想,现在你会愿意告诉我们塞克斯都在哪里了?” “在西班牙!我不是已经说了?你们这些该死的野蛮人!” 不,他在说谎。阿奢想,一个不在乎生死,但是对权势却十分狂热的人,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把他背后的支持说出来的,“挑掉它。”他对埃连特说。 尽管听不懂阿奢的赛尔斯话,玛尔古斯还是猜出了他的意思,他尽力挣扎着,试图缩回自己的腿,不过很显然,这是毫无作用的:“胆小鬼!懦夫!你敢放开我,和我单对单的决斗吗?噢,该死的亚细亚人!你还想知道什么?” “好吧,好吧。”在埃连特摸到了他的脚筋、准备使用匕首之前,玛尔古斯放弃了挣扎,他说,“我告诉你,在西西里。……塞克斯都,在西西里。” “停手。”阿奢制止了埃连特,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蹲在玛尔古斯的面前;一手抓住他浓密的头发,把他的头拽得偏向一侧;另一只手接过了埃连特的匕首,割掉了他的一只耳朵。 在玛尔古斯的痛呼声中,他一字一句地说:“为了保证你的诚实,玛尔古斯,从现在开始,到找到塞克斯都为止,每天,我都会割掉你身上的某样东西。” “这个女的怎么办?”埃连特问。 阿奢擦干手上的血迹,看了看床上的拉文妮阿;“杀了她!”玛尔古斯捂着耳朵,在地上跳着,他恶狠狠地说,“杀了她!不然,今晚的事情,她肯定都会说出去的;如果留着她,你们出不了这个岛,就会被昆塔斯那个蠢货抓回来!” “把她绑起来,丢在壁橱里。” “你这个蠢货!现在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玛尔古斯气急败坏地叫道,他的态度,倒像是完全站在了阿奢这一边。他在想,绝不能让这个女人活着,她会把这一切都说出去的;如果传到塞克斯都的耳朵里,自己一辈子都不用再去想执政官这个职位了。 “她并不是我的仇人。”阿奢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问,“庞倍娅,和塞克斯都是什么关系?” “是他的妹妹!”玛尔古斯撕开床单,裹在了自己的头上。 “那么,我们现在就去找她,你一定知道她住在哪里,对吧?” 凡是看到他们的奴隶,都被打昏了过去;刚才冷清的街道上,这会儿变得有些嘈杂,很多从梦中被那个信使惊醒的人,或者派出奴隶、或者亲自出来打听,看看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一时间,街道上到处都是穿着各色衣服的人;裹着从玛尔古斯府邸里找到的斗篷,阿奢他们混入了街道的人群里。街上的人都在怀疑消息的确切性,有些贵族们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而更多的人,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或者在担忧地叹气。 有人在猜测着:“也许这是真的吧,谁会敢拿这样大的事情来开玩笑呢?” “只要凯撒还活着!……我以我的荣誉发誓,我明天会亲自下场,去参加一场竞技场上的角斗!”一个只穿着单薄内衣的贵族高声叫喊,“如果让我知道了,这又是哪个混蛋在传播谣言,朱庇特作证,我一定要亲手砍掉他的头!” “不!在之前,要先砍掉他的舌头!”另一个贵族愤怒地挥舞着双手。 “这些蠢货。”玛尔古斯对这些人的叫嚷不屑一顾,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然后略略提高了嗓音,对走在他身边的阿奢说道,“她的府邸就在街道的尽头,看到了吗?那个周围种植着很多扁柏和橡木的地方。” “不过,谁知道她会不会在那儿呢?”他说完之后,看了看阿奢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你昨天也看见了,她和那个从罗马来的小白脸打得一片火热。没准儿这会儿,她就正在那个小白脸的床上。” “那么,就直到找到她为止。”阿奢往下拉了拉斗篷的风兜,把手中的匕首往玛尔古斯的腰上逼近了一点,说道,“在到达之前,你一句话也不许再说。” 他们尽量地避开街上越来越多的人们,走在街道的边上。人们都被信使消息的真伪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行人的古怪。十几分钟后,他们到了庞倍娅的住宅。和别的住宅门口热闹的形势不同,这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看吧,看吧,这个风骚的*,肯定是去了小白脸的别墅里。” 阿奢在用青铜锤敲过门之后,把玛尔古斯推到了前边,以此来应付开门的看门人。看门人的奴隶是个本地的希腊人,他打量了一番门前的几个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拉丁话,说道:“原来是您呀,玛尔古斯老爷,您是来找我们主人的吗?” “是的,是的。”玛尔古斯感到腰上的匕首又靠近了一点,他拨了一下头上的风兜,不耐烦地说,“怎么了?她不在家吗?” “是的,玛尔古斯老爷。主人下午的时候就去维乌斯少爷的别墅了。您有什么口信儿需要我留给我的主人吗?” “不,没有。”听从阿奢的暗示,玛尔古斯正准备把这个奴隶打发回去,一个少女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出来:“是我姑姑回来了吗?” 奴隶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不,尊敬的路茜丽娅小姐,是……” “闯进去。”阿奢改变了主意,留下两个人挟持着玛尔古斯把在门口,他和埃连特带着其他的人冲了进去;奴隶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子还没转过来,就被埃连特一拳打晕了过去。 少女惊声尖叫起来,跟在她身后的一个金发碧眼,皮肤白皙的壮汉立刻迎了上来,他的个子极高,足有两米上下;他闪开一个乌桓人的进攻,伸手抓住了他的风兜,只不过一个闪身,就把这个乌桓人丢到了一边,砸在墙边的三脚架上,发出哐啷的声响。 这是那个在竞技场上连着杀死了六个科尔特人的色雷斯人,阿奢认出了他,也许是维乌斯为了讨好庞倍娅,所以把他送给了路茜丽娅。 另一个乌桓人也扑了过去,因为事出仓促,他们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这么一个好手儿,所以没来得及抽出兵器;乌桓人抓住了色雷斯人的袍子,想把他压倒地上,可是他们的个头相比太过悬殊,没能成功。 色雷斯人旧计重使,乌桓人甩了下头,把风兜甩到了一边;色雷斯人又试图去揪他的头发,却没料到这是一个光头;他看到乌桓人的容貌,大声叫嚷了一句,听起来像是希腊话。他带着乌桓人退后了几步,弯下腰,一手揽住乌桓人的腿,把他头朝下的掂起来,重重砸在地上。 埃连特已经收拾了别的几个奴隶,面对强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也不用兵器,赤手抓住了色雷斯人的左边胳膊,脚下用力,而色雷斯人反向挣扎,在两股不同的力量之下,色雷斯人的衣服被撕裂了;两个人都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 这时,最先被打倒的乌桓人爬了起来,趁这个机会,抓住了色雷斯人的脚脖,把他拽倒了。埃连特跟着压在了他的身上,把刀抽出来,倒提着刀柄,狠狠砸在了他的头上,色雷斯人十分强悍,脑袋都被砸得鲜血直流,偏偏就是不肯晕过去。 那个被他砸在地上的乌桓人,从地上晕头转向地爬了起来,定了定神,走到他的头前,踹他了几脚,不忿地吐了口唾沫,说道:“你他奶奶的,蛮力倒是不小;有本事来马上,和我比上两个回合。” 阿奢皱了皱眉头,他听到了门外越来越大的呼声,他说:“杀了他吧。” 路茜丽娅立刻唔唔地挣扎起来,她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奋力地向后去踢阿奢的腿。 大约是刚刚从卧室里出来,她只穿着一件缀满玫瑰花的无袖外衣,**着双臂,纤小的玫瑰色的手腕上,戴着一对雕有玫瑰花和叶子的银手镯。阿奢的手臂从她纤细的腰上穿过,把她紧紧地抱在胸前,衣服下生动的少女的胸膛,被拥出一个美妙的姿态。 “怎么了?”阿奢松开捂住她的嘴的手,问。 路茜丽娅叫了起来:“他是一个英雄!你不能杀了他,他昨天足足杀了六个科尔特人!” “那么,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阿奢回答了歇斯底里的少女,少女在咒骂着他:“你这个魔鬼!怎么能够这样对待,一个英雄!” 因为带着路茜丽娅的关系,所以他们找到了庞倍娅家里的马车。少女和玛尔古斯被五花大绑地丢在车上,两个乌桓人在他们的身边负责看守。在他们找马车的时候,来了一个人,是维乌斯的一个仆人,来这里是为了转告路茜丽娅:她的姑姑,和维乌斯一起启程去罗马了。 走得这么仓促,肯定是因为凯撒死去的原因,阿奢猜测着庞倍娅和维乌斯的目的;坐在马车的副手席,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月亮挂在东天,是四更天了;不知道华瑞欧找到了希腊人没有?如果顺利的话,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快到约定的地点了。 街道上出现了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在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骚乱的街头;街道上的人此时更多了,也许全城的人都出来了;他们聚集在一起,都在谈论信使带来的消息,到处都是嗡嗡的声响。 插在墙上的火把、举在手中的烛火、穿着深色衣服的平民、裹着白色托伽的贵族,常春藤纠缠在不同的墙壁上,石板路默不作声伸展向夜色的远方,还有月色、星光、风、种种不相同的表情,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在街道上形成了一幅幅明暗交错的画面。 “这么说,事情已经被证实被真的了?”一个平民低声地说道。 他旁边的人接着腔:“是的,已经被证实了。那个信使进了市政官大人的府邸之后不久,街上就出现了这些士兵。如果不是真的,是没有必要做出这样举动的。” “可是,他是怎么死的?我前些天,刚听从罗马来的商人说,凯撒大人的身体,可是还好得很呢。” 人们都摇着头:“也许过一会儿,执政官大人就会把详细的消息告诉我们。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那么,以后怎么办?尊敬的、伟大的凯撒签署的种种有利于我们的法令,是否,也会随之作废?”有人担忧地问道。 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平民,愤怒地挥舞着剩下的胳臂,他高声叫着,打断了担忧者的问话:“在这样的时刻,你居然还在考虑你自己的利益?伟大的英百拉多,我们的祖国之父,他的死亡,给整个罗马都带来了巨大的哀伤;你难道没有看到?从泡沫中诞生的维纳斯为此流下了眼泪,曾经翱翔在天空的罗马的鹰,此刻也在为自己折断的翅膀而哀鸣!” 人们安静下来,静静地听他在说话,有一个人低声地说:“噢,是他,一个凯撒的老兵。” “从伟大的罗幕洛建设了罗马城开始,一直到现在,七百年间,又有谁,能够像无往不利的英百拉多一样,在所有的战役中,从来没有过失败一次!又有谁,能够像他一样,为我们罗马,开拓了如此辽阔的疆土?” 他仿佛着了魔似的,双手向着天空挥舞:“是众神,赐给了罗马统治世界的权利;是他,把众神的意志得以实现。在所有为罗马开疆拓土的战役中,只有他,是从来没有被打败过的。只有他,为我们洗刷了三百年前的耻辱,征服了唯一焚毁过罗马城的高卢人,让这些蛮族,在我们高贵的罗马公民面前屈膝。” “可是,可是,罗马的守护神啊。”他大声疾呼着,眼泪从他的眼眶淌落下来,他哽咽着:“以朱庇特的名义,我宁愿以我的生命,来代替他的死亡。” 人们骚动起来,更多的哭泣声,从他们中间传了出来;“伟大的英百拉多是维纳斯神的后裔,可是。”有人又高声叫了起来:“为什么我们的神,却不来保佑他,我们的祖国之父!” “烧了它!烧掉它!把神庙统统都烧掉!”人群立刻沸腾起来,这样的喊声越来越大;所有的平民,还包括一部分的贵族,他们的手臂挥舞成了海洋,他们从城市中的各个角落里涌了出来。 火把、烛台,几乎所有能点燃的东西都被他们拿了出来,人们汇聚着,嚷叫着;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沉睡的城市,周郊林子里的夜鸟被他们惊醒,噗嗤嗤地盖满了天空。武装的士兵轻而易举地被他们拨到一边儿。他们出发,向神庙。 街上并不是没有马车,有的是要往城外去,通知那些住在城外别墅里的贵族;有的则是从城外赶回来,想了解更多的情况。城门开着,把守的士兵们被人群拥到了角落里,——城外的小山丘上也是有许多神庙的,比如朱庇特的神庙,就盖在了城市周围最高的地方。 阿奢的马车跟随在人群中,轻松地混了出去,行走不远,他们脱离了人群的方向,转向寄放马匹的树林。在路上碰上了留在那里等待的乌桓人,他听到了城中的骚动,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赶着马匹出来支援他们。 把马车丢在路上,人们都翻上马,阿奢抱着路茜丽娅,玛尔古斯被埃连特抓着。穿过树林,穿过荒野,月亮快要沉下去的时候,他们赶回了山中的洞穴,一路之上,倒是没有再遇到搜索他们的士兵,想必是在什么地方扎营安歇了,又或者是接到了城里叫他们回去的调令。 华瑞欧正在洞穴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他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希腊人的船,就停在洞穴前的海湾里,黄金、货物和尸体,已经用快艇运上了船。 “把他们也带上船。”阿奢丢下路茜丽娅,摔在地上的少女大声地痛呼,阿奢没有理她,他望向安静浩瀚的地中海,他说,“我们现在,就去西西里。” —— Ⅰ,色雷斯人的平均身高在1.90左右,相比古代乌桓人,是要高得多。(未完待续) 7 意大利 当启明星在东方升起的时候,希腊人的船启航了。 在出发之前,考虑到此行必然会危险重重,而且在短期内一定不会完成复仇的目标;再加上希腊人坚决反对把尸体都带在船上,如果留下,又怕野兽会闯入洞穴;所以,阿奢命令埃连特点起了火,把奥德赛和安德列斯的头丢在火堆前,火化了所有的尸体,只把骨灰带走了。 从玛尔古斯的口中,阿奢了解到了更多的有关塞克斯都的消息。他并不是一个人在西西里,而是带着他的一支舰队,还有大约三个联队的步兵,硬拼那是肯定不成的,只有采用暗杀的手段;而暗杀这种事情,一向是重精兵而不重人多的,也因此,他决定只带埃连特一个人去西西里。 其他的人则在华瑞欧的带领下,护送着黄金和货物在希腊半岛上的彼里埃福斯港下船,这个港口紧挨着雅典,他们就在雅典等待阿奢回来。——在从本国往罗马的路上,出于兴趣,华瑞欧向阿奢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拉丁话,勉强能够进行日常的交流。 从提洛到彼里埃福斯,顺风的时候,甚至用不了半天;临近中午,在彼里埃福斯匆匆补给了一点食物和水,阿奢和埃连特连船都没有下,就催着埃斯库罗斯赶快再次启航。 “好吧,好吧。看在你那两塔伦黄金的份儿上。”希腊人耸了耸肩膀,望了望天色,说道,“看起来,下午还会起阵风,如果幸运女神愿意帮助我们的话,借助这股风,也许明天早上我们就能到西西里了。” “幸运女神?”玛尔古斯在甲板上翻了个身,大声地嗤笑着,说,“瞎眼的希腊人,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他需要的是复仇女神!或许,除此之外,懦弱胆小的亚细亚人,你还需要战神玛尔斯来给你一点敢于光明正大的勇气?” 阿奢站在船头,收回了望向港口的目光,人山人海之中,华瑞欧一干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高大的圆柱形灯塔之后,下船去购买食物和水的水手也已经返回。 他说:“玛尔古斯,我之所以留着你,是因为你还有点用处,我需要你来指认,哪一个是我要找的人。但是,我虽然不介意你的嘲笑,却非常不喜欢你的聒噪。所以,如果你不想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就提前缺少点什么的话,最好还是闭上你的嘴,保持沉默。” “是呀是呀。为什么死神还没有到来,因为我还是有点用处的。”玛尔古斯还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声音却低了下去,他说起了希腊话,哼哼着唱起了<奥德赛>里的诗句:“当众人来到海边,停船的地点,我们先把木船拖入闪亮的大海,在乌黑的船上竖起桅杆,挂起风帆。”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盯着阿奢转过身的背影,隔开了几句,换了几个字儿,他继续哼着:“你这注定要阵亡疆场的战士,死于铜枪的刺捅,仍然披着血迹斑斑的甲衣。啊,掌管天上地下的神明,给了我一双看透过去未来的眼睛,我已经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楚。” 他的笑容还凝结在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他盯着阿奢的眼睛闪亮如星光,就好像野狼发现了目标;他低低地重复咏唱最后的一句:“我已经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楚。” 第九时的时候,如希腊人的预测,风渐渐从东方吹起,风帆被满满地鼓起,航行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向北方看去,还能隐隐看到彼里埃福斯港口的巨大灯塔,蜿蜒细长的黑色地平线,在卷起的波浪中,时隐时现;远处的海面蔚蔚蓝蓝,近处掀起的浪花洁白无暇;几艘打鱼归来的小船在宽体船的旁边扬帆航过,带着咸味的空气又湿又凉。 希腊人命令水手们把桨从船洞里抽回,升起了所有的风帆。入夜之后,船驶出了爱琴海,进入了地中海的西部。 希腊人指着远处的一座岛屿,夜色里,岛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他说道:“噢,阿奢,你一定听说过米诺斯王的迷宫吧?那个迷宫就在这个克里特岛上,谁也无法把它解得开。在比久远的特洛伊战争更久远之前,迷宫里囚禁了一个可怕的人身牛头怪。米诺斯王强迫雅典的王埃勾斯每年向他进贡七对童男童女,来喂养这个怪物;因为众神的旨意,我们只有服从了米诺斯王的这个要求。然而三年之后,却出现了一个勇敢的人,运用了他出众的智慧和过人的勇气,解开了迷宫,战胜了那个怪物弥诺陶洛斯。” 风越来越大了,他提高了声音,大声地赞叹道:“这个勇敢的人,就是我们雅典的王子忒修斯……” “是呀是呀。”被绑在甲板上的玛尔古斯阴阳怪气地说道,“也因此就有了爱琴海的名字。” 原来,忒修斯在出发之前,和他的父亲约定,如果成功,他就把船上的黑帆换成白帆,可是在他归航的时候,却忘记了去调换船帆,他的父亲因此绝望地从高崖上跳入了大海;从此之后,这片海洋,便叫做埃勾斯的海,也就是爱琴海。 “可是。”希腊人再次提高了声音,愤怒地叫道,“这只是勇敢的忒修斯的一时马虎,难道你不知道,是谁征服了全是女人的亚马逊部族?又是谁,在几百年后的马拉松战争中,带领战士们勇敢地击退了波斯人的入侵?” “是呀是呀,这是多么一个多么伟大的神话传说。”被风掀起的海浪越过船舷,扑上甲板,盖了玛尔古斯一身,他吐掉口中的海水,嘲笑着,“勇敢的忒修斯,真是奇怪,在我们罗马人的短剑面前,他为什么不再次勇敢地出现,带领你们的战士勇敢地阻止我们前进的步伐?”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希腊人降低了声音,他沮丧地说,“那是因为,统治世界,是众神赐给罗马的权利。” 耀眼的闪电在天空蓦然划过,照亮了半边的天空,远处的海浪一下子看得清楚,如同千万匹撒缰的野马,震天动地,转眼变得模糊的克里特岛,也似乎在海浪中瑟瑟发抖。沉闷的雷声还没打起,豆子大的雨滴已经铺头盖脑地砸落下来。 玛尔古斯的笑声立刻被雨点打断,不过眨眼之间,风都变得狂野,天威之下,希腊人的船渺小宛如一只小小的蝼蚁;巨大的浪卷动起船身,甲板上的人立刻站不稳脚步,两个船舷边的水手一时没反应过来,浪头微微退去之后,甲板上已经没了他两个的身影。 “把我解开!”玛尔古斯的浑身被浇得通透,他一边大叫,一边大声咳嗽着,有海水呛住了他,而他的声音,在风浪之中是如此的微弱。 没有人注意到他,希腊人从甲板上爬起来,高声嘶喊着水手们把船帆放下,叫在掌舵的大副把航向调整向克里特岛。阿奢和埃连特紧紧抓住帆上的缆绳,飓风中,他们的身体就像没了线的风筝,上下翻飞;几滴殷红的血随着雨水落下,几乎是同时,就被冲刷的无影无踪,这是阿奢腰上的伤口再次崩裂。 十个头的巨龙盘踞在黑压压的云端,每一张嘴都在吐着咆哮的风,根本就找不到风来的方向,水手们试图收下风帆,在直卷到天上的风浪中,却几乎动也不能动一下,巨大的风帆在风中发出撕拉的声响,最先撑不住的是桅杆。 阿奢随着倒下的桅杆,顺着甲板滚落到一侧的舱房里,撞开木门、床架之后,他的头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耳边传来了女人的尖叫,风浪中,也只有在如此近的距离,这样的尖叫才能够听得到。 阿奢抬起头,看到了路茜丽娅。 舱房里有海水漫了进来,到处都是水淋淋,在颠倒来回中,阿奢费力地拉住了随他一起滑落舱房的缆绳,把它绕在自己的身上,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路茜丽娅。她努力地抓住裂开的床架,眼睛里尽是惊恐,脸上被吓得雪白。湿透的外衣紧紧贴在她的身上,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上,到处是一块块的青紫。 他想:虽然她是我仇人的亲戚,但是,她和那阴谋并无直接的关系;而且,在此刻的天威之下,她只不过是一个和我一样无助的人类。 他伸手把她抓了过来,按在自己的身下,用缆绳把自己固定在了船板上,然后,捂住了她惊叫的嘴。他刚刚做完这一切,呼啸的浪里,船身又是一个大的抛落;随着刺耳的摩擦,床架终于散开了,一块分出来的木头撞上了他的头,他昏了过去。 等他醒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海上,而是被海浪卷到了一处松软的沙地上;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衣服都被阳光晒干了,他摸了摸身下的路茜丽娅的呼吸,她还活着。 阿奢解开了还依然把自己绑在一块船板上的缆绳,吃力地坐在沙滩上,他遮住眼,望了望天上的太阳,看样子,是下午的时间。他不记得这是第几天的下午,只记得在风浪中,他醒了两次;一次在夜晚、一次在白天,但是很快,就又被什么东西撞昏了。 他解下了背上的弓弩和弩箭,放松了许多;用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痕,伤口不是很大,血尽管止住了,还是火辣辣的疼。因为路茜丽娅被他护在身下的缘故,她倒是没再增加多少伤痕。 远处的海面上,散落着被解构开的帆船部件,随着温顺起来的海水,上下漂浮。他把目光转到周围的海滩,在临近海滩的海水里、或者远远近近的海沙中,有着不少同样被冲过来的人。等力气恢复了一些,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个一个地去检查这些人的呼吸。 只有希腊人埃斯库罗斯还活着,很多人都在风浪里失踪了,包括埃连特和玛尔古斯。 在沙滩上和海面上来回仔细搜索了三次,阿奢放弃了希望找到埃连特的企图。他坐在了沙滩上,呆呆地望着起伏的海水。这下子,自己可变成一个人了。在这里,又少了一个自己的同胞。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在他们自己国家的时候。埃连特和华瑞欧都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根跟随他父亲行商,名为主仆,感情都是很深厚。 可是现在,一个个的亲人故旧,都在这异国他乡离他而去。阿奢又悲伤起来,不,不,绝不能为此而沮丧,现在不是时候。他提醒着自己,拿悲伤来激励自己,努力使自己再次振作了起来。 他搞来了些海水洒在希腊人的脸上,很快,他就醒了过来,阿奢一边用撕开的衣服重新包扎腰上的伤口,一边问他:“埃斯库罗斯,这是什么地方?” 希腊人一醒过来,就立刻爬了起来,他看到了他那在海面上散架的船,他懊恼地叫了起来:“这该死的风!我就知道,绝对不能在风向没有改变的时候出海!阿奢,阿奢。” 阿奢制止了他的牢骚:“安静点,埃斯库罗斯,你知道我有很多的黄金,我会再给你买一艘船的,以此来作为对你的补偿。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还留着自己的命,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就足够了。……告诉我吧,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是被海浪卷到什么岛上了?” 得到了阿奢的保证,希腊人的脸色好转了许多,他爬上被海浪卷到岸边的一大截船身上,向远方和四周瞭望了好一会儿。 “真见鬼,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希腊人从船身上爬下来,手里摇晃着一壶从船上找到的水,他说道,不过看起来他并不是很沮丧,“不过不用担心,我亲爱的朋友,从这里再往前走不远,就是苏特里亚。那里就有出海前往雅典的船,不过也许需要等上几天。” 他打开壶盖,灌了一大口水,接着说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等太长时间的话,我们还可以雇辆马车,用不了半天,我们就能到达罗马了。” “罗马?” 希腊人点了点头,话语里也带着点惊奇:“是的,罗马。真是见鬼,这场风居然把我们从地中海的东头,送到了地中海的西头,看见远处那几个小岛没有?我以前路过过这里,这里就是意大利沿岸的第勒尼安海了。” 他躺倒在沙滩上,想起了什么,问道:“现在是哪一天?见鬼,我说我怎么会这么饿,我们昏迷了几天了?” “也许两天,也许三天。”阿奢回答道,他对罗马的地理并不熟悉,“西西里离这里有多远?” “噢,阿奢,刚刚从风浪里脱险而出,你就又记挂起了你的西西里,至尊的朱庇特啊,看看这个可怜的人吧,他真是被复仇女神蒙住了双眼。”希腊人叫了起来,不过因为饥饿和虚弱的原因,他的叫声并不是很响亮,他指了指东南方,说道,“就在那里,西西里,就在那里。” “苏特里亚有没有往西西里的船?” “没有,没有。”希腊人一定是在说谎,他叫道,“就算有,我也不会随着你们前往西西里;你要先和我一起到雅典去,得到了我的船之后,你才能去你想去的地方!” “也许我可以给华瑞欧写一封信,让你带走。”阿奢从沙地上站了起来,他说,“走吧,走吧,时间越长,你会越感到饥饿和无力。” “这个姑娘怎么办?” “我把她从海浪中救了出来,这已经超出了我的界限。我本来是想带着她,在我仇人的面前杀死她的。”阿奢看了看还在昏迷的少女,她蜷缩在发黄的船板上,白色的外衣里,裹着一个楚楚动人的躯体。 也许她已经醒了,阿奢想,他注意到了少女紧闭的双眼下,眼珠在来回地转动,他接着说道:“不过看我们现在自顾不暇的情形,是没办法再带着她走了,就把她留在这儿吧。” “不,带她走。”希腊人坚决地反对阿奢的意见,“你有钱吗?你有足够的钱吗?这该死的风浪把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卷走了,没有钱,怎么吃饭?没有钱,怎么去雅典?好吧好吧,我同意你的要求,你不用陪我一起回雅典,可是,你怎么去西西里?” 他端详着少女的容貌和皮肤,他接着说道:“带着她,到苏特里亚或者罗马的奴隶市场,就凭她这相貌、这身段,最少能值十万个小银币。” “我是一个贵族!”少女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长时间的不进米水使得她俏丽的腿并不是很有力气,她歪了一下,险些跌倒,不过很快,她就站直了身子。 “是吗?那会值的更多,或许十万个大银币?” 少女愤怒地挥舞着手臂,叫道:“我是伟大的人,庞倍的孙女!” “这下可以卖到一万个金币了。” “你竟然敢这样对一个贵族!”少女害怕了起来,她退后了几步,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阿奢面无表情,希腊人得意洋洋,一副捡到了宝的样子,他埋怨着阿奢,口气里带着快乐:“见鬼,你竟然没有告诉我,她是庞倍的孙女!” “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 “不!怎么没有必要,我刚好认识一个奴隶贩子,就在苏特里亚,你知道吗?那个鼎鼎大名的戏子,最擅长出演老鸨儿的、价值一千个金币的罗斯库,就是从他手里卖出去的希腊奴隶!”希腊人嚷嚷着说,“阿奢,咱们可要先说好了,人是你抓的,可买家是我找的,赚来的钱,咱们得一人一半。——这不能算在你赔偿我船只的那份儿钱里头。” “没有人会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我是庞倍的孙女!” “别说他已经死了,就算活着,也总是有敌人的。” 少女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她浑身发抖地向周围望去,她向身后的海洋望去,她闭上眼睛祈求万能的神,她希望能有一个英雄忽然从天而降,把她从恶魔的手中解救出来。 然而她所盼望的英雄并没有出现,听到沙沙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到了拿着绳子的希腊人,她顿时觉得浑身无力;她绝望地跪倒地上,像一朵匍匐在雨中祈求庇护的百合,她求乞地望着一言不发的阿奢,把唯一的希望放在了这个救过她的男人身上。 阿奢收回了和少女对视的眼睛,他捡起弓弩,用外衣包起来,缠在腰间,他转过身迈动脚步,他对一直在等待他回答的希腊人说:“就按你说的办,她交给你了。” 希腊人满意地笑了起来,他绑住了挣扎的少女,堵住了她咒骂的嘴,拽着她走到阿奢的身后,“现在,我们出发吧,向苏特里亚,向罗马。” —— Ⅰ,1联队(大队)=3连队(中队)=6百人队,一般罗马的一个军团有10个联队。 Ⅱ,奥德赛,荷马史诗包括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两部分。当时的希腊文化对罗马的影响很深,在罗马城里,说希腊话的和拉丁话的人一样多,尤其是罗马贵族,以说希腊话为上流阶层的标志,凯撒死前说的后一句话就是用希腊话说的。 Ⅲ,从日出到日落,罗马人把它们分为十二个小时,晚上则分为四个更次。春分秋分时节,每小时六十分,冬至时每小时四十五分,夏至时每小时七十五分。第9时大约是下午3点钟。 Ⅳ,罗马币制,1奥里斯(aureus,金币)= 25 第纳瑞斯(denarius,银币)= 100 塞斯退斯(sesterces,小银币)= 400 阿斯(as,铜币)= 1600 夸德伦斯(quadran,铜币);1塔伦=6000第纳瑞斯。 Ⅴ,忒修斯和特洛伊,这是一个神话传说。 忒修斯晚年的时候,专横独裁,被人民赶下了台,被流放到塞库鲁斯岛。在那儿,他失足从悬崖上栽到了海里。从那以后,他杳无音信。几百年后马拉松战争爆发。雅典人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士兵带领他们勇敢无情地攻击着入侵的波斯人,他们认出他就是忒修斯。战争结束后,雅典人为纪念他建造了一座大寺庙,并给他的祭坛贡奉祭品。(未完待续) 8 女奴隶 刚刚走了几步,希腊人又折了回去,一个口袋一个口袋地把死难水手的口袋掏了个精光,“不要这样看着我,阿奢,我并不是贪图这一点钱,你知道的,我们不能把他们就这么丢在这里;但是雇人来安葬他们的话,肯定要是花钱的。——总不能等到咱们把这位尊敬的贵族小姐卖掉之后,再来安排他们的葬礼吧?让死人等待,可是很不吉利的事情。”希腊人振振有词的说着,他把掏出来的十几个大小银币放在口袋里,又咒骂了几句这该死的、卷走了一切的飓风。 阿奢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转身走了;这会儿已经走出了挺远,他急忙拽起绳子,拉着少女,追赶阿奢的脚步。 从沙滩上走出来,翻过一片乱石嶙峋的野地,再从一片人工的松树林里钻出去,没多远,就是一条足有十几米宽阔的,用石板铺成的笔直大道。这就是罗马的主干道之一,阿庇亚大道。这条大道起自罗马,向东南延伸,经过卡普亚、贝纳温图,一直通到意大利北部的布隆图辛港。 踩着下边的砾石,两个人翻上了这条高出地面两米的大道。大道被不到一米高的堤道分为了三个部分:中间部分最宽,这是在战时可以供步兵使用的,两边则是骑兵专用;而高出的堤道,是指挥官指挥行军的地方。 希腊人笨拙地爬上堤道,踮着脚尖往前后远望了片刻。大道的两边种植着护路所用的意大利杨树,绿色的枝叶并不密集,在微风里沙沙作响。下午的阳光中,道路上泛着淡淡的白光,尘土的痕迹里,车辙和脚印混合在一起。 他跳下来,说:“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怎么样?阿奢,我看到北边好像有辆马车过来了,起了好大的尘土。——没准儿,我们可以搭个顺风车呢。” “那你准备怎么跟别人解释这个姑娘的来历?”看来如果要真正的认识一个人,必须要和他一起经历一场大的考验;阿奢感到了一点微微的惊奇,以前怎么没发现希腊人居然是这样一个贪财、愚蠢的家伙。不过随便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阿奢的惊奇很快就消失了,他对此并无一点兴趣。 “好吧,好吧。”拉着路茜丽娅,饥肠辘辘的希腊人不情愿地抬起了步子。少女唔唔地挣扎了几下,只换来了希腊人的几声喝骂。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希腊人看到的马车赶到了他们的身边。青铜的车架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拉车的是四匹高大的骏马,浓密柔顺的鬃毛随着奔跑四散飘开。三个人给马车让开了道路,看着它绝尘而去,希腊人感叹似的说道:“这一定是赶往罗马的贵族,凯撒死了的消息,此时一定已经传遍了整个罗马;——看他是多么的匆忙,马车的车轮,都快被泥土染成黑的了。” 两个钟点之后,苏特里亚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就在阿庇亚大道、远离海洋的一侧,有一大片绿意盎然的各种果园,一条弯弯的河流,从远处的高地上流淌而下,经过果园,消失在城墙之后;高大厚实的灰色城墙,如同一个巨人展开的手臂,向中间环绕,把居住在其中的人们,和外边的世界分隔开来。 城门口站着一队值岗的士兵,执着长矛,挎着短剑;身后拖着红色的披风,头上戴着的头盔上,有一丛刷子似的红缨。 士兵们对希腊人拉着的少女,只是随便地看了几眼,并没有特别的表示。这种类似的情况,他们看到的太多了,一定又是从哪里刚刚买来的奴隶,因为还不是十分驯服,所以只好用绳子把她绑了起来。 城里的人不是很多,街道的两边是大大小小的店铺,装饰着玫瑰花的首饰店,门面颇大的米面店,香气扑鼻的橄榄油店,简陋的磨坊,阔气的裁缝店,但是很多的店铺都没有开门,就算营业的,也是冷冷清清。 从街道两边延伸出去了许多的小巷子,被周围的建筑阻挡了阳光,昏暗中,从常春藤之类的植物缝隙里,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挑出来的鲜艳标帜,那是小酒馆和低等的妓院。 顺着道路往前走,就到了城市中心的广场。离广场还隔着老远的时候,阿奢就听到了一阵沸腾的喧闹声从那里传了过来,伴随着喧闹声的,还有杂乱但是热烈的掌声。顺着街道转了一个弯儿,眼前霍然开朗,宽阔广大的广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看到眼前的景象,阿奢几乎觉得全城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了;无数个人头,摩肩接踵,密密麻麻,穿着白色托迦的富人,套着深色斗篷的穷人,戴着小圆帽的释放奴隶,甚至还有套着脚镣的奴隶,跟在他们主人的身后。各种各样的衣服混杂在一起,满目的五颜六色,一个声音在人群中高高响起,人们渐渐安静了下去。 阿奢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建筑,广场的中间是用暗红色的大理石砌造起来的喷泉,洁白的泉水高高地喷起;喷泉的左侧,是一幢气派的商业工会,装饰着青铜的回廊,和大块的彩色玻璃,在快要低沉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工会的旁边,是全城中平时最热闹的巴西利卡,——也就是同时有贸易和法院两种功用的会堂。 工会的对面,也是人群围集的中心,则是矗立着高大圆柱的市政厅。在圆柱后的回廊里,还有着许多穿着镶嵌紫边的托迦的贵族,他们有的坐在凉轿上,有的靠着圆柱,有的则就坐在回廊的石栏上。 回廊的前边,有一个差不多一米来高的石台,这本是传令官宣读政府公告的地方,此时,却站着一个中年的贵族。他正在慷慨激昂地讲着什么,随着他的声音,人群时而哗然叹息,时而安静聆听,——从他的服饰可以看出,他应该就是苏特里亚的市政官。 “看,那个气派的商业工会后边,就是我们要去的奴隶市场。”希腊人牢牢地抓住路茜丽娅,努力地在人群中开道,他小声地抱怨着,“这是怎么了?居然有这么多的人聚集在这里。……朱庇特神呐,怎么有这么多的人。他们嚷嚷得我的耳朵都要聋掉了!” “公民们!我完全理解你们的情感,因为,我,和你们,都是一样的。”发言的贵族示意人群安静下来,他说,“我们都一定还记得,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出于对他的才能的钦佩,我们所有的公民,都通过了一些对他的法令。这是元老院和我们的公民会议一起通过的,现在,在这里,我一定要再次宣读这些法令,使我可以表达你们的情感,而不是我的情感。” 他带着严肃而阴郁的面容,开始宣读,他宣读了许多,虽然身处在人群的后端,阿奢也能很清晰地听到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他忽然加重了语音,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过的法令:“诸神保佑,以元老院和罗马公民的名义,宣布盖乌斯·尤里乌斯·凯撒为祖国之父,他是所有罗马公民的恩人和国家的保护者,他的身体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并且,任何逃往他那里的人,都不可得受到伤害。” “这次阴谋的主使,那个卑鄙无耻、两面三刀的布鲁图,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在伟大的凯撒和庞倍作战的时候,公民们一定都非常清楚,这个曾经是凯撒密友的人,站在了哪一边?可是,宽容的凯撒看在友谊的份儿上,一丁点儿也没有在乎布鲁图这个小人的背叛!哪怕是在对战的过程中,伟大的、宽容的凯撒也命令手下的将军们,尽量不要伤害布鲁图的生命。” 他的语气里都是对伟人气度的尊敬,他说:“战争刚刚结束,他又派人四处去寻找布鲁图的下落,而战败之后四处流荡的布鲁图,只凭借了一封简短的书信,就立刻得到了凯撒的原谅,并且得到了一个崇荣的职位。 “除了他之外,所有的阴谋者,所有杀害凯撒的凶手们,他们,哪一个,不是庞倍党的人?他们哪一个,没有在战争中被凯撒俘虏过?他们哪一个,不是因为得到了凯撒的原谅,才得以保有元老院的职位,甚至生命的?” “这么说,凯撒竟然是被阴谋暗害的?”希腊人停了一下脚步,他惊奇极了,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噢,这些愚蠢的罗马人,竟然主动折断了他们最锐利的剑,主动毁掉了他们最坚固的盾。” 对凯撒,阿奢只有一个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大概的印象,并不是十分了解。 从提洛到马特里亚,相隔千里的两座城市,对这件事情,却都有出奇一致的表现;或许这是一个和我的国家的开国太祖一样伟大的人物吧。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不由对凯撒有了一些尊敬,他一边跟着希腊人向前走,一边继续听那个贵族的演讲。 “没有任何逃往他那里的人受到加害。即使是曾经为他的敌人的那些人,伟大的、仁慈的,凯撒,都不曾加害过他们一丝一毫。”中年的贵族声音低沉起来,充满了伤感和愤怒,“但是,被你们宣布为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人,却在共和国的元老院这样一个同样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地方,被人卑鄙而残忍地利用阴谋杀害了。” 说到这里,中年人的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他身后的贵族们,也纷纷站起了身子,都是悲哀愤怒的样子。 他蓦然提高了声音,似乎是在质问面前的群众,他捶着胸口,像是也在质问自己,但他仰望着天空,又似乎是在质问天上的诸神,他问:“难道他饶恕这些人,只是为了让这些人来杀害他吗?” 人群里发出低低的嗡声,在夕阳之下,微风吹动广场上桧树的声音中,人们似乎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他指名列举他曾给与恩惠的敌人,也说到凶手本人,好像很诧异的样子,叹息说:“啊,我赦免了这些来杀害我的人。” “他从来没有像暴君一样,强迫过你们把这些称号加在他的头上,他甚至也不曾请求过这些。你们一定都还记得,我们所有的人都发过这样的誓言。”贵族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他借助着手势,他继续宣读下一条法令:“诸神保佑,以元老院和罗马公民的名义,元老院的元老集体宣誓:我们将保证全力捍卫凯撒,及其凯撒的身体。凡对任何阴谋不为他复仇的人,自遭毁灭。” 他把手伸向一侧的神庙,他高声呼叫:“保护罗马的诸神啊,我是准备要按照自己宣布的誓言为他复仇的!” 人们再也不能忍耐了,他们像提洛城的公民们一样,甚至比他们还要激动,因为他们已经得知了凯撒遇刺的真相。他们叫嚷着,束紧了腰带,要去寻找居住在马特里亚的那些凶手们的亲戚。 随着人群的散开,阿奢他们立刻轻松了许多,希腊人对处在人群中,涨红了脸,四处乱看,唔唔直叫的少女说:“得了吧,姑娘,别费力气了,不会有人来做你的英雄的。难道你刚才没听到市政官大人的讲话?这下子,庞倍党可要彻底完了,希望你的价钱,也会随之增长。” “城市里这样的乱,你所说的你的那个朋友,不会也在这人群中吗?” “不,当然不会,他是一个埃及人,你知道的,那个地方的人总是懒洋洋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唯一的兴趣,就是美女和金币。我敢打赌,他哪儿不会去,现在一定就在他那个奴隶市场后边的府邸里。” 没有了人群的阻挡,他们很快就穿过了广场,沿着条不是很宽的路走不多远,就到了又脏又乱、臭气熏天的奴隶市场。 没铺石头的地面上坑坑洼洼,哪儿都是垃圾;奴隶贩子很多都是希腊人或者埃及人,所以他们没有参加城市的集会,每个人都占着一块划分的区域;结实的木头笼子一个挨着一个,布满了整个市场。 来自各地的各种奴隶,就赤身裸体的挤在笼子里,最多的一个笼子里,竟然可以挤下二三十个。 奴隶中有男有女,没有老年人,不过小孩倒是不少;熏天的臭气,大部分都是从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来。当然,也有些比较高级的、会一些技能的奴隶,他们都带着羊皮帽子,待遇也会好一点;偶尔会有些强壮的奴隶,头上还戴着花环,这些,都是在战争中的俘虏。 在市场的中间,有一个木头的高台,这里是举行奴隶拍卖会时候用来展示奴隶的。一些奴隶贩子以及他们的手下,都蹲在高台下聊着天。 这是阿奢第一次见到罗马的奴隶市场,从这些脸色死灰,目无光彩的待售奴隶前走过,他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居然在想,做这种买卖,的确是比牛羊牲畜要省事儿、还要赚钱多了。牛羊牲畜,还要去养,而贩卖奴隶,只要有足够的人手,便可以到处捕获,这个世界上,在大多数的地方,人,到底要比牛羊要多得多,也要好养得多。 在他的国家里,这时也还是有奴隶的存在,但是相比从典籍里看到的夏商时代,奴隶在数量上是远远不及,大多数的行业,都没有了奴隶的身影;他觉得罗马在这方面,倒是和自己国家的夏商时代有些相像,耕作、手工业,等等,许多的体力劳动的主体,都是这些奴隶。 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想法从脑子里驱赶走,应该是因为听希腊人说,这个贵族少女可以足足卖出一万个金币,才使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出于自小锻炼出来的商业本能,古怪的泛出了这个念头。 一万个金币,就是四塔伦的黄金。他和他的父亲千里迢迢,经过数十个国家,从遥远东方的赛尔斯来到此处,贩卖的还都是价比黄金的丝绸,也总过不过才获得了不到三百塔伦的黄金。他看了看周围的这些奴隶贩子,可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待售的奴隶们,并不是每个都能卖出高的价额,大多数没什么技能的,最多也就是值三五百个第纳瑞斯,——也就是大银币;在奴隶来源充足的时候,比如凯撒远征高卢的时候,一个奴隶还能便宜到几十个、甚至几个第纳瑞斯。 绕过高台,从一条小巷子里穿出去,就到了希腊人朋友的住处。 和阿奢想象的一样,果然是一座极其富丽堂皇的府邸,拱廊、科林斯式的圆柱、用水泥砌起来的石墙,这些富人的标志一个不少;石墙的周围,还种植了好些高大的橡木,有些常春藤,顺着石墙,一直蔓延到树木之上。 希腊人猜的不错,他的埃及人朋友拉美西斯的确没有出去参加集会,阿奢和希腊人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斜躺在椅榻上。 椅榻旁边的青铜架子上,放着供他随时饮用的葡萄酒。满室的香气里,几个努米迪亚黑人女奴在墙角弹奏着埃及摇琴;还有两个拿着大大的扇子,在为他扇取凉风,她们都**着身体。 一个最多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面容稚嫩里带着点痛苦的神色,骑在他的腰间,上下地摇晃着,胸前黝黑的**还没有发育成熟,只有拳头大小。拉美西斯看到了希腊人,高兴地叫了起来:“喔!我亲爱的埃斯库罗斯,我们有多久没见过面了?你还是这样的容光焕发!” “见鬼,拉美西斯。”希腊人懊恼地打量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如果我这么灰头土脸的模样,也能称得上是容光焕发,那么您,就真是龙精虎猛了。” 埃及人伸手抓住了小女孩儿的腰,把她从自己身上推下来,就这么**裸地挺着凶器站了起来。他哈哈大笑,希腊人的小小的奉承,叫他十分满意;他揪起小女孩儿的头发,叫她的脸对着希腊人,大方地说:“她怎么样?埃斯库罗斯,如果你满意的话,现在你就可以带走她,去一边的房间,享受一下成熟与青涩交织的快乐。” “噢,算了吧,拉美西斯,我倒宁愿你能把你的浴室借给我们一用,我真是倒霉透了。我这两天经历的那些事情,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家伙,根本都不会相信!”希腊人说,“不过现在,你最好能先给我们准备些食物,要知道,我觉得自己有一个星期都没有吃饭了。” “好吧,好吧。”埃及人先请几位客人坐下,摊开手臂,让女奴给他穿上一件宽大的埃及样式的袍子;挥手命令一个奴隶去通知厨房准备食物,然后,他问道:“那么,亲爱的埃斯库罗斯,这两个人,又都是谁呢?” 从进入房间开始,阿奢就没有说话,他在他的国家所接受的教育,使他有点不能接受埃及人在陌生客人面前的放纵。而牵在希腊人手里的路茜丽娅,一方面是因为饥饿和劳累,一方面因为恐惧和羞涩,早就闭上了眼睛,跪倒在地上。 “这一位,是来自赛尔斯的商人,我想你或许听说过他,这一个月来,从他这里出手的丝绸,简直轰动了整个提洛!”希腊人介绍完了阿奢,诡异地笑了笑,拉着绳子,拽起了路茜丽娅,托着她的脸蛋,问埃及人,“拉美西斯,你看,这样的货色,你觉得可以卖出多少钱?” 埃及人端详了片刻少女的面容,——也许是因为极度的恐惧,或许是因为饥饿造成的麻木,少女除了紧闭着双眼之外,没有别的举动;他问道:“希腊人?” “不,罗马人。” “罗马人?”埃及人皱了皱眉头,“这下可只能卖给外国人了。” 他接着问道:“有什么特殊技能吗?比如识字、会说希腊话、音乐、舞蹈、医学之类的?” “先别说这个,您就说,冲着她这模样,能值多少钱?”希腊人卖着关子,他已经预备好了去欣赏埃及人得知真相后的吃惊失色。 埃及人用行家的语气说:“凭借我多年的眼力,这种货色,如果没有特殊的技能的话,大约能值两三千个第纳瑞斯,——这是她第一次被出售吗?要知道,她的模样虽然固然是上等,可是现在的买家们胃口刁钻多了,他们更喜欢的是有出众特点的……” 他伸手拍了拍身边女奴的屁股,接着说道:“比如这种努米迪亚的黑奴,或者经过训练的希腊少男;而且她的年龄也有些偏大,有十五岁吗?如果再小两岁的话,还可以多卖出一千个第纳瑞斯。” “可是。”希腊人慢吞吞地说道,“她可是一个贵族的小姐。” “贵族?” “是的,而且,她还是伟大的人,庞倍的孙女。” “朱庇特神在上!”埃及人一下子从椅榻上跳了起来,他绕着少女连着转了几个圈子,“海神保佑的家伙,这下,你可要发财了。” —— Ⅰ,罗马法规定,罗马人不得为罗马人之奴。 Ⅱ,罗马法规定,女满十二岁即到适婚年龄,又规定,奴隶只是物件。就是说,别说只是一个奴隶,就是换成自由人,埃及人的这种所为不算违法,更不少见。(未完待续) 9 噢!罗马 墙角三脚架上的暖炉里,火红的炭在燃烧着杉木,这种杉木经过燃烧,可以散发出近似龙诞香的气息。暖炉的周围,挨近着墙壁的地方,有十几个天神模样的大理石雕像,大理石的材料正是来自埃及人的家乡,鼎鼎大名的亚历山大。 同样利用亚历山大大理石的,还有周围的墙壁、浴室的池子、地板,以及几十根古典式半柱。这些半柱,把雕像群分隔了开来;浑圆的柱顶上方,是高高在上的弧形拱顶,拱顶的外部安装有昂贵的彩色玻璃。 关掉用白银做的水龙头,希腊人埃斯库罗斯又滑到了满满的水中。他的这个举动惊动了无数枚漂浮在水面的玫瑰花瓣,随着水波,这些花瓣上下沉浮;从阿奢这个角度看去,就好像是满山漫野的花毯,一下子被春天的风吹动。 “真是太棒了,拉美西斯。”吃饱喝足的希腊人仰着头,靠在大理石的池沿上,在热水的浸泡中,他*了起来,“没想到,我这么一个在海水里泡了一个星期,险些把命都丢在海里的倒霉鬼,在大难之后居然还能享受到这样的浴室。噢,海神老爷在上,这都是托了您的福,明天我一定准备三头又高又壮的黑牛,来给您献祭。” “顺便把我那一份诚挚的感激,也给你的海神老爷捎上去吧。”埃及人就在他的对面,他说,“你来得可真是巧,这几天我正在打算叫尼罗河,——你知道,就是这个我最中意的家生奴儿。”埃及人点了点跪在地板的一个裸着身体的年轻人,接着说道,“我正打算叫他去给你送一封信呢,信还没写好,你居然就来了。” “给我写信?” “是的,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上个月月初的时候,在昔兰尼加附近的海域……” 他还没说完,希腊人就打断了他的话,他叫了起来:“噢,见鬼,我知道,你说的是那场史无前例的龙卷风。是的,是的,我听说了,那会儿,我刚刚从雅典到达提洛。……客人,就是这位来自赛尔斯的丝绸商人。” 在刚刚吃饭的时候,埃及人已经从希腊人的口中,得知了阿奢他们所经过的一切。这时听到希腊人这么说,便向斜躺在一边的阿奢举手执意:“向您口袋里的金币。”他诙谐地说。 阿奢腰上有伤,尽管埃及人的一个懂得医术的希腊奴隶已经给他科学地处理过了,可是很显然,伤口还是不能沾水,所以他只能躺在一个放满了软垫子和铺着紫毯的大理石躺椅上,由两个不着寸缕的女黑奴给他一点一点地擦身。 “为您这两个漂亮的女奴。”阿奢笑了笑,他举起手中的葡萄酒,说道;他发现这个埃及人对黑奴别有偏爱,几乎他的所有的奴隶都是黑人。 或许是因为刚刚从生死一线中走了出来;又或许是因为刚才饥饿之后的饱餐、这会儿疲惫之后的享受;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转变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很确定,尽管复仇依然是他不可改变的唯一目标,不过和开始相比,他现在的心境,已经转变了许多。 “是的,埃斯库罗斯,就是那场风暴。”埃及人接着刚才的话头儿,继续对希腊人说道,“据我所知,最少有上百艘船只,都在这场风暴之中,被您的海神老爷收上了天。……而在此其中,也有我的几艘船。” “这下咱俩可是同病相怜了。”希腊人想起了他的那艘船,立刻哭丧起了脸,在他把目光转向阿奢之前,埃及人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所以,埃斯库罗斯,我知道你是一个有经验的船长。……说实话,我并不在乎损失的那几条船,就在前两天,奥斯提亚就给我送来了信,我新造好的船只,已经到达了港口。但是要命的是,我却找不到一个我信的过的船长,来接替……” “噢,我明白了。”希腊人点了点头,表示他理解了埃及人的意思,他皱着眉头想了会儿,说,“我很愿意帮您这个忙,拉美西斯。只是,靠别人的施舍,可度过不了自己的晚年。” “当然,当然,这么说吧,埃斯库罗斯,如果你同意来帮我接管这艘船的话。”埃及人接口道,“五年之后,这艘船就是你的了。……而在这五年中,我想你赚到的钱,也足够再买另外一艘船了。” “这样,我就有三艘船了。”希腊人眼睛亮了起来,他从水中站了起来,晃动着毛茸茸的胸膛,在水中走来走去,“噢,噢,阿奢,你听到了?我们的协议,和这个协议可不是一回事儿,你一样还是要付给我钱。” “也许我还可以组织一支小小的船队。”得到阿奢的肯定之后,希腊人立刻下了决定,“没问题,看在朱庇特的份儿上,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一点小小的要求,我当然不会反对。” 拥抱了埃及人之后,他快乐地从水里爬了出来,躺到了另一个躺椅上,伸手找过一个伺候在一旁的拔毛奴隶,把毛腿伸在了他的面前。奴隶恭顺地跪倒他的腿边,先给他抹上了橄榄油,然后拿出了小夹子,不过不论奴隶是多么的小心翼翼,疼痛还是避免不了。 希腊人尖着嗓子吼叫起来,吼叫的间隙里,他用羡慕的目光注视着阿奢的身体,“多么干净啊,真像一个贵族。”他嫉妒地想。 “和一只披毛的猴子没什么差别。”阿奢也在心中评价着吼叫的希腊人,他无法理解这些罗马人的习惯,他们喜欢在沐浴之后,一边浑身颤抖地吼叫,一边咬着牙坚持着拔掉身上不要的毛。 埃及人也随着希腊人爬出了浴池,他扶着浴池边上的阿波罗雕像,命令跪在地上的尼罗河去隔壁的涂油室把专门的涂油奴隶叫来。——这尊雕像有一人多高,身形健壮,线条优美,被塑造成了弯着腰弹奏竖琴的形象;如果是在白天,透过拱顶彩色玻璃的阳光,会正好照射在他的身上。 随着涂油奴隶一起进来的,还有按摩专用的柏木台子,上面铺着纯白色的埃及麻纱。不出阿奢的所料,进来的四个涂油奴隶,还是一色的女黑奴。她们分成两对,互相之间模样很是相像,或许是姐妹吧。 她们都卷曲着头发,皮肤又黑又亮,同样的都没有穿衣服;其中一个大约是刚刚受过鞭刑,胸部和背上的伤痕还没有完全的好,一条一条的鞭痕交错纵横,还呈现着骇人的暗红色。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女奴也是表现得最巴结讨好的一个。 其中的两个女奴戴上了手套,一边把橄榄油抹在埃及人的身体上,一边娴熟地来回按摩。 “亲爱的朋友,您怎么如此的沉默?”埃及人舒服地享受着按摩,一个专门的奴隶捧着银质的盘子,匍匐在他的面前,盘子里都是各种的水果,还有葡萄酒。当时埃及人想吃什么的时候,奴隶就把盘子送到他的面前。 “沉默,是因为我在考虑我下一步的行止。”阿奢回答,“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我此时的心情,我恨不得现在就可以出发前去罗马,乘上哪里的船只,前往西西里。” “噢,我亲爱的朋友,你完全不必为这个烦恼。明天一早儿,我们就可以一起前去罗马,坐着最快的马车,只需要两个钟点。而你们应得的那一万个金币,如果你不想随身携带,我也可以通过城市兑换所,在相同的时间把它们汇往罗马、或者雅典,甚至西西里,随便一个你指定的地点。” “不,是五千个金币,剩下的一半,可是我的!”希腊人忍着疼痛叫嚷了一嗓子。 “好吧,好吧,你这个贪婪的家伙。”埃及人被希腊人的样子逗笑了,他吃了一颗葡萄,又看向了阿奢,“不过,说实话,亲爱的朋友。我对你此行的结果,并不是十分乐观。” “因为塞克斯都拥有强大的军队?”阿奢问道。 “不,当然不是。我知道你不但是一个勇猛无畏的战士,而且还是一个睿智聪慧的智者;再强大的军队在勇气和智慧面前,也都是不堪一击,更不是构成退让的理由。”埃及人说道。 他把我当成了一个只有勇力的莽夫,以为这些没有技巧的恭维,就可以讨得我的开心。阿奢静静听着埃及人露骨的拍马屁,他没有答话,在等待埃及人说出他的最终目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你是一个睿智的智者,所以,我想你也一定能明白,有时候一把短剑的威力是远远不能和十把短剑相比的,就连帕特克劳斯这样的英雄,在特洛伊的城门前,也是一样地,把性命丢在了万军的混战中。” “一个人应当帮助朋友去反对敌人,而不应当帮助朋友去反对朋友。”埃及人说道,“这是罗马最聪明的元老,西塞罗所说的话。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决心按照这位令人尊敬的哲人的指点,竭尽全力地来帮助你。” 该说到正题了,让我来洗耳恭听。听着埃及人这些毫无技巧而又故作诚挚热忱的话语,阿奢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心中却不由带了一丝微微的嘲笑。 “只需要一千个金币,我就可以提供给你二十个最好的战士。他们都是经过严格的罗马式训练的日耳曼人,这些人的战斗力是不容质疑的,你知道,他们可是一个连罗马人都不得不承认是最大劲敌的民族。”奴隶贩子热情洋溢的说,“我听说你以前有过一些手下,都是骑兵,如果你对此别有偏好的话,我这里也有最棒的努米迪亚骑兵和高卢骑兵。此外还有巴里安利的投石兵,爱琴海的弓箭手,甚至还有从英格兰这个蛮荒之地来的英格兰蛮子。” 他停下了话头,期待地看着阿奢,问道:“怎么样?只需要一千个金币,就可以卖给你二十个人。当然,如果你要骑兵的话,这个价格是需要再提高一点点的。” 阿奢沉默了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暗杀塞克斯都固然不需要太多人手,不过一两个经验丰富的战士,还是可以提高不少的成功率的。而且,如果暗杀顺利的话,在回国的路程上,可是不太太平,他带来的乌桓人已经死伤大半,还是需要添加一些新的护卫的。 “四千个金币,我需要十个日耳曼人,其他的,都要骑兵。” “十个日耳曼人,四十个努米迪亚骑兵,怎么样?” “不,我要高卢骑兵。”阿奢并不了解努米迪亚骑兵和高卢骑兵的优劣之分,但是他还记得那个在角斗场上大获全胜的批发高卢人,至于努米迪亚,他所见到的,都只是温顺的奴隶。 “成交!十个日耳曼人,四十个高卢骑兵,因为您的慷慨,和出于朋友的友爱,我决定把他们的配备武器,都换成是我手中最好的。所有的这些,在明天的早晨,就会为你准备好。” 对阿奢的毫不讲价,埃及人满意极了。 “现在已经到了按摩的时间,我建议,你应该尝尝这个桀骜不驯的小辣椒。”他把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指了指侍立在一旁的受过鞭刑的女奴,他说,“别看她曾经是一个什么酋长的女儿,我敢打赌,你现在叫她干什么,她都会愿意。……这,就是一顿鞭子的效果。” “虽然我非常向往,但是我想,我还是应该谨慎一点的好。”阿奢微笑着谢绝了埃及人的提议,他示意了一下自己包扎着洁白纱布的伤口。 “你说的对,谨慎和勇敢,正是一个像你这样的勇士,应该具备的品质。”埃及人完全赞同阿奢的意见,他说,“但是对你这样一个能够从战无不胜的罗马军阵里突围出来的勇士,我想我还是应该表现出一点殷勤的敬意。”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很愿意我的这点敬意,能通过尼罗河的表演,来传达给你。”他点了点受过鞭刑的女奴,又打了个响指,——这是召唤奴隶的暗号。 尼罗河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而那个受过鞭刑的女奴,也温顺地趴在了地上。尼罗河小跑着走到女奴的身后,熟练地做了几式准备运动,他的凶器昂首翘立了起来;接着,他按住女奴的臀部,进入了她的身体。 用这种方式来招待客人的,究竟是文明人,还是野蛮人? 阿奢惊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渐渐地理解了这些罗马人对奴隶的观点:这些奴隶在他们的眼中,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种可连续使用的物体。即使主人厌烦了某个奴隶,把他抛弃不要,只要没经过解放程序,这个奴隶,在法律上,就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无主物,谁先捡到,就是谁的。 不过,这又关我什么事儿呢?阿奢想,任何人都可以在他愿意的地点,结束他在世界上所表演的那一出戏。既然这些奴隶又不愿意反抗,又愿意就这样苟活下去,那么,又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呢? 在黑奴刻意讨好的大声*和希腊人尖声嘶吼的声音中,阿奢的惊奇转眼就逝,他无所谓地观看着这场表演。 只不过,在埃及人按捺不住,为了更好地娱乐嘉宾,他开始主动上阵,而目标对象,却是尼罗河的时候。阿奢才反感地扭开了头,这三个人连在一起,真像是一个用两根棍子串起来的烤肉串,他冷漠地想。 在希腊人加入之后,越来越多的男女奴隶也在埃及人的命令下,加入了这场表演。直到水漏计里的水升到第二格的时候,——也就是已经凌晨两点钟了,盛大的表演才算落下了帷幕。 第二天一早,阿奢就醒了过来,他首先检查了腰上的伤口,被海水蛰了两天的地方,已经不再疼痛,崩开的地方,也开始慢慢地结痂。在女奴的服侍下,他又换了一次药、布。 吃过早饭之后,埃及人先把阿奢买的奴隶从附近的角斗学校召集起来,展示给他看。因为法律的规定,埃及人非常诚实地把每个奴隶的优点和缺点都说得清清楚楚,这些奴隶都是战争中的战俘,身体都十分健壮。 结实的皮甲和按照军团样式仿造的盾牌是他们每个人都拥有的。除此之外,日耳曼人的武器是一柄重矛,一把西班牙短剑和挂在左边腰上的一柄刺刀。做为骑兵的高卢人,除了马匹之外,还拥有一把长长的骑枪,和一种被称之为斯帕达的较长一点的双刃剑。这些兵器,都是仿照军团的制式所配备的,只不过在质量上,肯定是有些不如。 在埃及人的命令下,这些温顺地接受了新的命运的人,拿着兵器做了一次实战对抗。阿奢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打算只带两个人去西西里,剩下的,由希腊人带到雅典,和华瑞欧他们汇合。 日上三竿之后,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前往罗马的路程。 从苏特里亚北边城门而出,拐上阿庇亚大道,如埃及人所言,不到两个钟点,他们看到了罗马城绵延望不到尽头的城墙,和壮观恢宏的城门。甚至当他们还在远离城门的大道上的时候,罗马城里热闹的气息,和喧闹的人声,已经扑面而来。 —— Ⅰ,埃及人的名字很奇怪,如尼罗河、埃及、埃及的,这些还算是正常;除此之外,还有用动物命名的,如大象、公鸡、狗;有用物品命名的,如茶桌,椅子,在现代,有叫钟表、英镑、万事达的;还有些是用国家来其名,如法国、瑞士、西班牙,等等。不过最多的,还是叫穆罕默德,十个人里边,有六个就是叫这个。常用的名字还有阿拉的仆人,信仰,真诚等。 Ⅱ,家生奴儿,罗马的奴隶粗分的话,有买来的奴隶,和家生奴儿两种。后者远比前者受欢迎,因为从小受到的就是这种教育,所以,家生奴儿更顺从。 Ⅲ,昔兰尼加,罗马的一个行省,东边靠近着埃及,西边紧邻努米迪亚,它的对面是西西里,而希腊半岛,和它隔海相望,克里特,在就它和希腊之间的海域上。 Ⅳ,奥斯提亚,罗马的一个港口,罗马城需要的粮食等物品,都是从埃及等地运到这里,再转往罗马。 Ⅴ,罗马人一般是在蒸汽浴室按摩的时候拔毛,而不是在温水浴室。涂油,也有专门的涂油室。 Ⅵ,城市兑换所,一般设立在城市的广场上,由国家出资建设,监察官经手出租,除了私人的兑换人,还有国家的兑换人。业务范畴有:鉴定钱币成色,把一种通货换成另一种通货,贷款、接受存款、支付、把钱从一个城市汇往其他城市。(未完待续) 1 伪马略 罗马南边有一个城市叫加宾门,阿庇亚大道就是从这里通入罗马。为了便于交通,城市有规定,上午和下午的某个时段之间,禁止马车通行,他们在城门口下了车,把马车存在附近的车马行,顺便租了两顶凉轿。 一顶坐着阿奢他们三个,另一顶则坐着从看到罗马就开始兴奋的路茜丽娅,和负责看守她的尼罗河。 远处荒野沙地之间,王政时期残留的城墙,在正午的阳光下,泛出亮白的反光。近处高大坚固的城墙外,各族的人群川流不息,城门口站岗的士兵都披着猩红色的披风,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和他们头盔上高高昂起的板缨,有着一样的傲慢。 从城墙的规模,阿奢就立刻判断出来,这是他自出长安之后,所见城市中,最壮观的一个。或许和长安也相差无几,他想,他又记起了自己随着父亲,第一次见到长安时的震撼。“看,这里就是罗马的明珠,世上最壮观的城市。诸神的宠爱,就尽在这七座山丘之间。”希腊人尽起了一个地主的义务。 阿奢点了点头,撩着轿子上的帷幕,他说:“的确是很壮观,和我们国家的都城相比,也并不逊色。” “并不逊色?”希腊人听出了阿奢话里的意思,他嚷嚷起来,“从来没有发现,你居然是一个爱吹牛的家伙!这样的城市,是诸神的钟爱,人世间,只有一座就已是奇迹。就好像天上的星星,最闪亮的,只能是唯一的太阳。” “我想,你们的神和我们并无关系。”阿奢回答道,“在我们国家有这么一句话,所有的神,除了在我们国家的,还有别国的,我们必须平等对待。” “我并不是只相信一个神的犹太人。我赞同这句话,但是我没有听说过。” “有位罗马的哲人,也说过类似的话语。而且,还有一些人,他们认为东方的神反而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埃及人阻止了还试图争辩的希腊人,说,“他们都在等待着一位从东方来的神使,他们把他叫做,拯救者。” 埃及人开起了玩笑:“尊敬的阿奢,没准儿,你就是他们所说的那位神的使者。” “我倒宁愿称呼他们为拯救者,只要他们能帮助我,成功地复仇。”阿奢说。 “这些人,我倒是听说过,他们的首领叫做阿玛提阿斯,据说是第三位罗马之父,马略的孙子。”希腊人接口说道。 “说实话,我并不相信这样的说辞。你忘记了吗?在这之前,就已经出现过好几个所谓的马略的后代了,之后的一些事实却证明,他们都是假的。这只是有一些人,在利用人民对马略的怀念和对凯撒的敬爱,来实现自己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知道,马略和凯撒可是亲戚,马略的妻子,是凯撒的姑母。”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希腊人说,“不过,人民并不在乎这些。就像犹太人说的,他们都是懦弱而毫无主见的小羊,只要有一个胆大妄为而又能说会道的人站出来,人民,便会把他当作牧羊人,从而听从他的领导,遵从他的意志。” 埃及人惊奇地笑了起来:“埃斯库罗斯!第一次发现,除了是一个优秀的守财奴之外,你居然还是一个过得去的哲学家。” “人所有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点儿天生的才能罢了。”希腊人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埃及人的夸奖,他沾沾自喜,却偏偏又故作谦虚地说。 阿奢并不想加入他们的谈话,软轿已经进入了罗马城内,透过帘幕,外部的建筑和风情,拥挤而热闹,使他有些目不暇接。街上人很多,不过因为他们一行人都是结实壮健的壮汉,所以行进速度还不算太慢。 经过足有五六米宽的加宾街,折入了朱庇特街,这条街道在锡里阿斯和帕拉丁这两座山丘之间。 街道两边的房舍上到处都爬满了常春藤和桃金娘,一些有钱人的宅子还拥有前院和后花园,门前的拱廊的柱子上,葡萄藤郁郁葱葱。就在这放目皆是的石板和植物之间,耸立着一座圆顶的神庙,马车经过的时候,阿奢看到神庙前的石碑上刻着一句铭文:后退的阻止者。 “这就是有名的朱庇特神庙。”斜躺在软垫上的埃及人也看到了这座神庙,他说,“再往前转个弯儿,穿过一座拱门,我在罗马的住宅,就在大议场旁边。并不是很远,再过半个钟点,我们就到了。” “那是谁?”阿奢指着一个神庙前的一个人问道,离神庙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人。 街上的人大多阴郁着脸,沉默地匆匆来去,还有些聚集在不起眼的角落,在低声商量着什么。在这一片压抑的气氛里,只有他表现得很悠闲,非常显眼。他穿着一件镶宽紫边的丝绸托迦,头上戴着别人都没有的玫瑰花环。 如果说,罗马是阿奢西行以来见到的最壮观的城市,那么,这个人,就是他所见到的,最英俊的人。 埃及人看了一眼,说道:“噢,阿奢,你的运气可真不错。第一次来罗马,就让你见到了全罗马最迷人的姑娘之一,艳名远播的塞维丽娅。” 他刚刚说完,希腊人就冲到了帷幕边,扒开阿奢,他把头探了出去,欢快地嘟哝着:“见鬼!真的是我梦中的女神,塞维丽娅!她真是太美了,以朱庇特神的名义发誓,就算是维纳斯见到了她,也会忍不住嫉妒。” “看她那勾人的身段!多么浑圆的屁股啊,那纤细的腰肢,噢!天呐,她的胸脯可真够大的,就算是最大号的长袍,也根本都无法遮掩得住。” 凉轿越过了神庙,希腊人仍然勾着头不肯缩回来,他不停地发出惊叹,喋喋不休:“神呐!神呐!我的神呐!阿奢,阿奢,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她在笑呢,笑得把腰都弯下了,这下,她的胸脯可全露出来了。就为了这个笑容,再爆发一次特洛伊战争,我认为都值得!” “或许是为了这个胸脯。”埃及人开着玩笑。 “可真够白嫩的,可真够白嫩的。”直到看不到了,希腊人才恋恋不舍地把头缩了回来,他一脸向往的说,“如果能让我碰一下,死了都甘心。那个和她说话的家伙可真够幸运的,真让人羡慕。” 希腊人平静下来之后,阿奢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我问的,就是和她说话的那个人。” “那个家伙?是安东尼的弟弟,鲁基乌斯·安东尼。”希腊人把这个人一语代过,立刻拉回了话题,继续开始赞美塞维丽娅的容颜,准确点说,是赞美她的身段。 朱庇特大街差不多得有两千米长,走到尽头,是神圣街。赫斯基里乌斯元老院,就在神圣街和新街的交叉口,这条街道的两边,最多的是打造金银首饰的手工艺人。罗马的贵族和骑士习惯把戒指当作签署文件的印章使用,戒指上的铭文,大部分都是在这里镌刻。 街道的前半部分,耸立着一座高出附近建筑许多的大理石拱门。两边洁白的柱子上,精细地雕刻着传说中的古代英雄,柱子在上端会和在一起,形成一个弧形,弧形的边缘,被塑造成精美的苜蓿花纹样式。在周围建筑的映衬下,气势十分的恢宏。 穿过拱门,不远就是埃及人所说的大议场,也叫里吉亚,是王政时代第二个王,努玛王的王宫,在它的对面,是维斯塔神庙。这座神庙不但是罗马人的灶神,而且,他们还习惯把遗嘱都封存在这里,交给维斯塔圣女保管,等他们死后,再由他们的遗嘱公告人,公之于众。 大议场位处共和广场的边缘,这里是城市的中心,从这里向右,经过尤丽娅大会堂和几座*的神庙,就到了卡比托区,这个区的名字是从地处此地的卡比托山而来。埃及人的住宅,就在这里。 不过,这些都只是埃及人对阿奢做的介绍,在他们到达尤丽娅大会堂之前,就被一群人拦住了。 “这是怎么了?”埃及人问道,“为什么停下来?” “我的主人,道路被人堵住了,没办法通行过去。”开路的奴隶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埃及人不耐烦起来:“把堵路的人都赶走,叫他们给我们让开道路。” “可是,尊敬的主人,他们并不是奴隶或者自由民,而都是罗马的公民。” 埃及人不再说话,他掀开帷幕,下了轿子,举手执意,询问他们的来意。拦路的有十几个人,都是身材魁梧的壮年人,穿着灰色的亚麻托迦,其中几个人的腰上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携带的有匕首之类的武器。 他们的外表虽然凶悍,态度却很有礼,领头的一个人说:“请不要这么紧张,我们并却阻拦你前行的意思。请问你,你的轿子上是否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东方人?” 是玛尔古斯的人?看来这场风暴,也没有夺走他的生命。阿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在死亡的威胁下,依然可以满不在乎的家伙。他清晰地记得,在船上的时候,他不用回头,也可以感受到的,玛尔古斯注视他背部的目光,是多么的阴森刺骨。他立刻把手伸到了腰边的弓弩上,对方只有十几个人,他盘算着,只要能撂倒两个,给奴隶们一点时间,叫他们从车上把武器拿出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听到埃及人回答了对方的问话:“是的。” “他是否来自遥远的,我们只在阿拉伯人的口中听说过的,传说中的丝绸和黄金之国,堪比我们罗马一般强大的,赛尔斯?”壮汉的表情有些急迫,也有些兴奋。 “是的。” “那么,你们可以离开。但是,请他留下。”壮汉说,他身后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他注意到了埃及人的表情,接着解释道,“请放心,我们对他并无任何不敬之意。这一切,都是我们首领接受到的,神的指令。” 说完之后,这个壮汉又补充了一句:“我保证,这位赛尔斯人,将会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请问,能否告诉我们,你们的首领是什么人?”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我当然可以透露给你,他就是,伟大的,第三位罗马之父,马略,的孙子。尊敬的阿玛提阿斯大人。” 听到这句话,阿奢放松了下来,他把搭上弩箭的弓弩重新放好,刚才和他保持距离的希腊人这会儿又靠拢过来,他惊讶地说:“朱庇特神在上,阿奢,你不会真的是那个拯救者吧,你刚进城,阿玛提阿斯居然就接到了神的指令,知道你来到了此地。” “也许是有人在城门口看到了我们。”阿奢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认为,这的确是神的旨意。要知道,我们在路上的速度可不慢,而且,除了我们,并没有人知道你今天会来罗马。谁又会无聊到,每天都派出一个人,去城门口注意过往客人的种族呢?” 埃及人爬上了轿子,他看向阿奢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他说,“在埃及,这类神奇的事情,我可是见得多了,尤其是我们的法老,太阳神的子孙,更是拥有不可想象的能力。” “他睁开了眼睛,早上告诉我们的,下午便实现。”希腊人引用着诗歌,啧啧称赞,对埃及人说道,“拉美西斯,如你所说,我相信阿奢是拯救者。而你,也一点儿都不愧对你这个曾经是属于法老的名字,我看,你简直比那些占卜鸽子飞行痕迹的占卜师们,还要灵验得多。” “他们在下层市民中,有着非常庞大的势力,甚至在一些军队里,因为马略的原因,他们也能发挥不小的影响。”埃及人郑重地说道,“所以,我认为你应该接受他们的请求,去和他们的首领会一次面。也许,这对你的复仇,会有很大的帮助。” “是的,你不能只指望暗杀的成功。如果你和阿玛提阿斯打好了交道,即使你暗杀失败,你也可以借助他的势力,去进行另一次更完美的行动。” 阿奢自幼经商,耳濡目染,他对人性有着自己的看法。他不相信有真正无私、纯洁的人存在,他坚信,人的一切言语和行为,都必然是在为自己的利益而努力。 这两个人的大力撺掇,或许是因为他们想借此攀上阿玛提阿斯这棵大树吧,阿奢想,有一个罗马城里最强大的势力在背后,不管在这里做什么生意,都会方便得多。但是阿奢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提出的理由,是非常的正确,也非常的诱人。 “就按你们说的办。”他考虑了片刻,说道:“一个成功的篱笆,要有三个不同的桩子支撑,这是我们国家的一句名言。” —— Ⅰ,罗马公民在法律上,有专门的市民法保护他们的权益。其他阶层的人,根本不允许冒犯罗马公民。一百多年后,耶稣被钉在了十字架上,但是耶稣有一个门徒叫保罗,他虽然是个犹太人,却生来就是罗马公民,他被带到罗马总督面前之后,他高呼:不要碰我,我是罗马公民。因此,加流无法对他使用鞭刑,最后只好把他送到了罗马。 Ⅱ,市民法是应对罗马公民,对外国人和居住在罗马境内的自由民有万民法。前者比较重于形式,后者比较灵活。罗马法是现代大陆法系的基础,我国的法律就是大陆法系。 罗马法的影响极为深远,迄今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没有哪个国家能比得上它。在十九世纪,有位著名的法学家说,罗马曾三次征服了世界,第一次以武力,第二次以宗教,第三次以法律。(未完待续) 该章节已被锁定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未完待续) 3 波里欧 暮色慢慢加深,在月亮升上西天之前,终于摆脱了疯狂的信徒,阿奢顿觉轻松许多。他走出院子,看到埃及人的轿子居然还在门前等候。 “我听到院子里的欢呼一阵接着一阵,几乎从没有过断绝。朱庇特神在上,你到底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希腊人从软垫上坐起来,他急不可耐地问道,“尊敬的阿奢,我现在完全相信了,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拯救者。只有拥有不可思议能力的人,才能够造成这种不可思议的结果。” “你的才能哪儿去了?身为一个哲学家,你怎么也相信这些荒谬的事情?”在观赏过一场盛大的节目之后,阿奢这会儿的心情很是不错,他难得的调笑着希腊人。 希腊人严肃地说:“难道你不知道?知道的越多,对未知,就会越发的恐惧。” “如果你同意的话。”阿奢不愿再纠缠这个无聊的话题,他转而去向埃及人说道,“我想借用一下你的马车,趁着时间还早,我希望可以尽快地到达奥斯提亚。” “现在?噢,尊敬的阿奢,就算你这会儿已经身处港口,你也找不到有愿意出海的船长。一般远航的船只,他们都会把扬帆出发的时间选在上午,或者中午。”埃及人说道,“不如今晚你就在我这里住上一夜,明天一早再前往港口。我保证,绝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你还不必把时间,都浪费在港口上那无聊地等待中。” “好吧。”阿奢考虑了一下,接受了埃及人的建议。 他们沿着街道走了没有多远,月亮就升上了枝头,夜色彻底地笼罩住了这个城市。街道的两边都是民房,墙上常春藤的缝隙里,露出一扇扇的窗户。在对着月光的一面,窗户反射着银色的光辉,而另一面,则是漆黑的一片。 暖风吹起帷幕,在这光和影之间,希腊人和埃及人看到,阿奢的脸被映照得时明时暗。他们都暂时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去感受这宁静,和有些神秘的气氛。 抬轿的奴隶们也悄无声息,只有沙沙的脚步声,传荡在狭窄的墙壁之间。这条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也很安静,在炊烟和香气中,最多只能偶尔听到几声孩子的啼哭。 从神庙的后边转出,喧哗的声响立刻充斥了整个轿子之中。透过帷幕,阿奢看到广场群中,有着无数的人,他们或者聚在一起聊天,或者躺在喷泉下发呆,还有的,则围在会堂的墙壁前,看最近贴出来的告示。许多叫卖的商贩穿行在人群中间,一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在亮眼的地方搔首弄姿。 这些女人中,有低贱的**,也有高贵的贵族。前者,是为了谋生,后者,是为了享乐。 “看,那是谁?”希腊人忽然叫道。 阿奢和埃及人一起看去,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埃及人认出了那个男子,他说:“噢,是维乌斯,来自拉丁人中最鼎鼎大名的新贵,托斯库卢姆城的弗尔维家族。他们家族的人,说实话,除了这个英俊的小伙子之外,可都是做买卖的好手。” “那个女人,就是我们卖给你的那个奴隶的姑姑,庞倍家的庞倍娅。”阿奢说道。 埃及人小小地吃了一惊,他说:“凯撒的前妻?不过没有关系,我亲爱的朋友,那个轿子上有尼罗河在,况且,那个小贵族,还被我们绑起了双手,捂住了嘴。” “不,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只是,我有点好奇,你打算把她卖给谁?我听说罗马人不能为罗马人之奴,你是打算把她带到埃及去?” 埃及人笑了笑,说:“让别人知晓的,才是法律。我认识几个罗马的贵族,经我的手,就高价卖给他们了好几个罗马人奴隶。你不知道吗?尊敬的阿奢,越是禁忌的,就越能吸引人的兴趣。” “原来如此。”阿奢点了点头,他又回头看了看已经远去的庞倍娅和维乌斯,终于还是放弃了去跟踪她的念头。在他们护卫的保卫之下,要想干脆利索地抓走他们不太可能,这里是罗马,太过危险的举动只能放弃,否则稍有不慎,就会无法脱身。 他有点后悔,刚才怎么忘记了向阿玛提阿斯提出这样的一个要求?不过,这只是一个转念就逝的想法,因为他压根就不想再见到那个伪善的神棍。而且,毕竟复仇的事情,只能依靠自己,借助别人的手,仇恨永远也无法宣泄出去。 在繁华和堕落交融的气息中,希腊人恢复了他的本色,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希腊人,即使他是个商人,但是对宗教的兴趣,或许还是比不上他对哲学的兴趣。 他对着站在一座雕像下的女子吹了个口哨,那女子向他伸出手指,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环形,这标志着她们的职业,象征的是女性的私处。 “看她那模样,看她那身段!”希腊人快活地叫道:“唉唉,阿奢,阿奢,庞倍娅和维乌斯走远了没有?拉美西斯,停下轿子,我要去尝尝乐子。”他对着那个女子伸出了中指,象征男性的凶器,这个动作表示他愿意做这个女子的买卖。 “得了吧,埃斯库罗斯,你这个没见识的水手。这种三等的货色,一块干面包就可以打发。等到了我的家,我会好好的让你开开眼界,叫你知道什么才是模样,什么才叫身段。”埃及人嘲笑着说,他不理会希腊人的猴急表现,催促抬轿的奴隶加快脚步。 穿行过广场,在几个会堂建筑前,他们看到了有几队士兵全副武装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监视广场上的人群。 “这是怎么了?”希腊人嘟哝着,他注视着士兵们神身上明晃晃的盔甲,和腰上沉重的短剑。有个士兵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希腊人立刻把头缩了回来。 埃及人说:“离凯撒被杀到现在不过才三四天,人民的愤怒,还没有完全发泄出来。我听说,就在凯撒被杀的当天,愤怒的群众杀死了很多参与阴谋的贵族。刚才我们看到的鲁基乌斯·安东尼,他有个朋友叫多拉培拉,是今年的执政官,本是由凯撒的亲自提拔,在这场阴谋中却也站在了布鲁图这边。有一个同名的人,甚至因此而做了他的替罪羊,在那天晚上,被群众杀死了。” “那鲁基乌斯可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居然还敢出来露面。” “被人民憎恨的是秦那,又和他无关。况且,即使是死神的威胁,我想,也远远无法抵挡塞维丽娅的魅力。” “唉唉,你说得一点儿没错。如果能和她销魂一度,叫我把灵魂卖给恶魔我都愿意!我可是听说,如果论在床上的表现,即使是最**的**,也根本无法和她相提并论。”希腊人垂涎起来。 看到他的模样,阿奢和埃及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传言中的事情怎么可以信以为真?几百年前,你们希腊的伊索就告诉我们,说这些话的,都是吃不到葡萄的狐狸。” 埃及人说:“要知道,她可是高贵的尼禄家的多米提乌斯的情人,在几次宴会上,我有幸曾经和她见面,我看到的,除了她那艳光四射、颠倒众生的魅力,只有端庄的姿态。可以这么说,不折不扣,她是一个贤淑的女子。” “得了吧。”希腊人像一个过来人一样,不屑地说道,“我不可在乎什么外在的表现,越贤淑的女子,在床上,我越需要她不知廉耻的**。像你这种爱同性胜过异性的人,怎么会了解这种男女之间最酣畅的境界?” “完美的少年,是世上一切美的最充分的象征。”埃及人严肃地说,“能获己所爱,难道不正是你们希腊人提出的理想境界?” 他转过头去看阿奢,想争取他的支持。但是阿奢对这些没一点兴趣,也并不想发言。他正打算把话题转开,轿子停了下来。 “又是怎么了?”埃及人嚷嚷着,掀开了帷幕,“太阳神在上!你怎么这里?”他高声叫了起来,从轿子上跳了下去,“波里欧!波里欧!可真够巧的,我正准备要去找你呢。” 对面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身材非常高大粗壮,他穿着一件丝绸做的希腊式外衣,胸前垂着一个硕大的**,用银打造而成,这是他的护身符。 他的笑声很粗豪,一边用力拍打着埃及人的肩膀,他一边说道:“我看到了跟在轿子后边的奴隶,我刚好认识他们,我就猜到,轿子里坐的一定是你。你怎么在这种危险的时候来罗马了?……让我猜猜,你一定是又搞到了什么好货色。” “你猜得可真够准的,尊敬的波里欧。”埃及人看了看周围,掀起了轿上的帘幕,说道,“还是请来轿子里咱们再说吧,我敢打赌,我这次的货物,绝对会引起你十足的兴趣。” 波里欧看到了轿子里的阿奢,从头到脚,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是这个吗?古怪的发式,是哪里人?……不过,不过,噢!酒神在上,他可真是不错。” 他眼睛发光,推开了埃及人,急不可耐地想冲上轿子,他高声叫道,“拉美西斯,就这么定下了!你可不许再给别人,我出十万个银币。” “他把我当成货物了?” “尊敬的拯救者。”希腊人叹息着,“这可真是罪过。” “拉美西斯,你应该向他解释一下。” “闭嘴吧,别用那些诸如正经人家,或者自由外国人之类的说法来糊弄我。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优秀的演技的份儿上,我再加五万个银币。放开我的胳膊,拉美西斯!”波里欧再次粗暴地推开了埃及人,抬脚迈上了轿子,他伸出手,试图去抚摸阿奢的面颊。 希腊人注意到士兵们的目光已经被波里欧的高声喧哗吸引了过来,同时他也注意到了阿奢的脸色变得阴沉,为了不惹麻烦,他只好仰起身子,想把波里欧阻挡到一边。不过他显然不是身高体壮的波里欧的对手,一下子,他就被拨到了一边。 “看起来,事情有点麻烦了。”他嘟哝着。 “那就结束它。”阿奢说。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随着一声闷响,波里欧就被扔出了轿子。从落地时发生的闷响可以听出,他这下摔得着实不轻,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他的奴隶们立刻围住了轿子,有些还抽出了兵器。 埃及人手足无措地站在轿子前,面对闪烁着冷冽光芒的短剑,他搓着手,语无伦次:“情况发生得非常奇特。你们都看到了,情况发生的,……非常奇特。” “我的国家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阿奢毫不在意这些奴隶和走过来的士兵,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只有面对,而不是抱怨和后悔。 “真是一个高明的格斗家。”波里欧*着揉着被摔到的地方,在奴隶们的帮助下,他勉强站了起来,“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拉美西斯,一个视荣誉如生命的人,当然不会是低贱的奴隶。” 他命令着奴隶:“把兵器都收起来。” 然后,他向走过来的士兵解释:“我是骑士波里欧,这只是朋友间的一个玩笑,感谢您的尽职守责,罗马能有今日的稳定,正是您和您的战友们的功劳。” 右拳击在胸口,士兵向他行了个礼,转身走开了。 “我想。”波里欧转过身,吸着凉气,呲着牙,咧出一个笑容,他对阿奢说,“现在我们可以做朋友了。我非常敬佩您的勇气,和您对荣誉的捍卫。因为,荣誉和勇气,同样也是我的生命。” 波里欧挤上了轿子,再次郑重地向阿奢道歉。阿奢接受了他的歉意,不过,他对这个人并无什么好感。如果说到好感,阿奢看了看埃及人和希腊人,他想,对这两个人,我又何曾有过好感? 事实上,如果波里欧不动手,只是口角占点便宜,阿奢根本就不会和他计较。他并不在乎这些。他父亲的遇害,使他失去了至亲的人,而那场海难,又叫他在生与死之间走了一遭,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他的脑海中,便产生了一种古怪的观念。 他觉得,生命无常,生死就在你不知道的转念之间,无论是谁,都逃不过这些。既然如此,又何必计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呢? 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啊。他淡漠地想,但是他又想起了阿玛提阿斯和那些虔诚的信徒,在相同的一个神面前,一边是愚弄者,一边是被愚弄者,这些人的表现,是多么的不同。阿玛提阿斯愚弄了那些信徒,并因此而快乐,可是,他并不是唯一的愚弄者,他追求的利益,又在愚弄着他。 和阿玛提阿斯一样,他悲哀地想,我又何尝不是被仇恨所愚弄呢? 然而,他又想,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真正地跳出这个圈子,不被任何人,任何事物所愚弄呢?最起码,我看到了这一点,我心甘情愿被仇恨所愚弄,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 如果说人生还能有点乐子的话,或许,能置身事外,观赏他们的表演,就是其中之一了。阿奢想,他逐一地扫视过轿子上另外的三个人,他们正在兴致勃勃地聊着方才的话题。 “这么说,你没有在骗我了?”波里欧兴奋地叫道。 希腊人一副受到侮辱的神态,,他嚷嚷着:“那是当然了!尊敬的波里欧,我怎么敢骗像你这样的人,全罗马的人都因为尊敬,而在赞颂你的威严和慷慨。” 波里欧哈哈大笑,“尊敬,威严和慷慨?酒神在上,你可真会说话,我可从来没觉得,我有什么值得人尊敬的地方。” “可是,您拥有大量的财富。”希腊人严肃地说,“哲人说,光荣和价值,都因财富而来。” “还没到地儿?”波里欧掀开帘幕往外看了看,“我都有点等不及了,停下轿子,我要去后边的那个轿子上看看,……,你放心吧,拉美西斯,我不会动她的。你知道屋大维吗?” “屋大维?那个凯撒的甥孙?” “对,就是他,我最好的朋友,屋大维。他现在在阿波罗尼亚,凯撒叫他去哪儿学习用兵的技巧。”波里欧说,“噢,不过,或许现在我们应该称他为,盖尤斯·朱里乌斯·凯撒·屋大维。” “这是凯撒的姓氏。” “是的,你没有听说吗?前天在安东尼的家里,凯撒的岳父公布了凯撒封存在维斯塔神庙里的遗嘱,在遗嘱里,屋大维被指定为凯撒的继承人。为了能让他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当天晚上,我就派了一个人去通知他,我想,他现在也快到罗马了。” “难道你打算把路茜丽娅送给屋大维?” “没错儿。”波里欧接着说道,“你一定知道,那些该死的阴谋者们,全部都是庞倍的党羽,我想屋大维一定会很开心地接受这件礼物。据我所知,尽情地享受仇人的妻女,可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他眨着眼睛,快乐地笑了起来,好像享用那个贵族少女的是他一样。埃及人和希腊人也跟着捧场地笑了起来。 “你不这样以为吗?尊敬的阿奢。” “恰恰相反。”阿奢回答道,“她也是我的仇人的后代,所以,我对此,也感到非常地快乐。” “仇人的后代?这么说,你和庞倍也有仇了?这可有点奇怪了,拉美西斯说,你才到罗马没多久,庞倍可早就几年前就死掉了。”波里欧问道,他有点惊奇。 “庞倍的儿子,塞克斯都,是我的仇人。” “喔,他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我听说他自称是海神之子,手下很有几个能打仗的军团和舰队。”波里欧说道,“就在前几年,他还在西班牙的时候,凯撒的部将都奈何不了他。不过他很懂得审时度势,就在凯撒准备亲自前去收拾他之前,他就销声匿迹了。” “可是现在西西里,都快成他的天下了。”希腊人插口说道。 “是的,我听说了。而且我还听说,这场刺杀凯撒的阴谋,也有他的份儿。”波里欧说道,他问阿奢,“你来罗马,是打算请人帮你忙吗?如果你是来找安东尼的话,最好别抱太大希望。他虽然是凯撒的部将,军团现在的最高指挥官,但是就这几天他对庞倍党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并不想为凯撒复仇。”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给引见一下屋大维。”他说。 “不,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有些事,最好还是亲历亲为。” 说话间,到了埃及人的住宅。刚进到院子,波里欧就跳下了轿子,他掀开后边轿子的帷幕,轰下了尼罗河,然后爬了进去。少女唔唔地挣扎声,和他放肆的笑声立刻就传了出来。 “你还没收到钱呢。”希腊人说。 埃及人并不在乎,他说:“是的,不过你已经收到钱了,不是吗?” “你总是拿我开玩笑!“希腊人涨红了脸,“说这话,我可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亲爱的埃斯库罗斯,刚才我不是已经和他谈好了价钱?我和他打过很多次交道了,所以我了解他,虽然他很粗鲁,却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埃及人指挥着奴隶把轿子放在一边,叫人去准备晚饭。 “一万五千个金币,我明天就叫人给你送来!”波里欧钻出了轿子,他把少女也顺手提了出来。 他抓着路茜丽娅的衣领,把她高高提起,路茜丽娅足足比他低了两个头,纤细的贵族女孩儿像小鸡一样在空中晃荡着,本来长可过膝的外衣,因为扯拉的缘故,此时却遮不住大腿。 在周围郁郁葱葱的常春藤和树木的映衬下,她裸露在月色中的身体分外诱人,并不是成熟女子的肉质,而是充满了少女才有的晶莹。她感到了院中奴隶们的注视,不由满脸通红,屈辱的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的眼里掉落下来。 不过她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反抗,她不再用求乞的目光去看周围的人,只是紧紧闭上了双眼,只有在波里欧的大手碰触她的身体的时候,才惊醒似的挣扎两下。 阿奢把目光从她的身上收了回来,——那绑在她身上的绳子,使得她的胸脯更加的挺立,他说:“可以吃饭了吗?我可是饿坏了。” —— Ⅰ,聘请文书,把元老院每天的议程记下来,公布在会堂的墙壁上,这是凯撒的创举,称之为每日记事,或者称为报纸。贴出来之后,一些私人信差再把这些报纸抄下来,送往共和国的各地。(未完待续) 4 信徒们 第二天一早,阿奢就离开了埃及人的住所。他借用了埃及人的马车,把买来的奴隶交给希腊人,自己只带了两个日耳曼人人上路。 这两个奴隶,一个叫范德萨,一个叫弗里特,都是佟古瑞人。佟古瑞人是第一支越过莱茵河进攻高卢人的日耳曼部落,日耳曼这个称呼本是他们部落独有的名字,他们用这个名字来恐吓被他们战败的高卢人。因为他们的勇武和赫赫战功,这个名称便逐渐流行起来,成为了全族人的称呼。 这些部落当时基本上还处在野蛮的原始时期,尚武好斗,天性剽悍,不惧怕死亡。在和罗马的战争中,他们被马略打败,其中的一些成为了俘虏。被带回罗马之后,卖为了角斗士。范德萨和弗里特就是这些角斗士的后代。根据父母为奴隶的,子女仍为奴隶的法律,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自己奴隶角斗士的身份。 相比那些死在角斗场上的同胞,他俩还算是幸运,在他们正式成为角斗士不久,一次表演中,埃及人相中了他俩高超的格斗技巧。他把他们买了回来,充当他自己开办的角斗学校的教官。尽管偶尔还是需要他们亲自上场,不过安全的概率毕竟高了许多。就这样,一直到埃及人厌烦了他们,把他们卖给了阿奢。 “那么,你们憎恨奴隶的身份吗?”听完了日耳曼人的自我介绍,阿奢问道,“想不想获得自由。” 日耳曼人说:“我们之前的主人说,只要我们能讨得主人的欢心,自由,就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梦想。” 阿奢留意着他们的表情,都很谦恭和温顺,但是他对他们并不是很放心。 在听过他们的经历之后,设身处地,如果把遭遇这些的换成自己,恐怕我时时刻刻都会在想,怎么把压在头上的主人推翻,他想,尤其我还是一个在此并无根基的外国人,而我要去做的事情,又是如此的危险,容不得半点闪失。 他不了解罗马的奴隶制度,也不了解这两个奴隶。他更不知道在这种制度下,奴隶们能对主人抱有多少的忠诚。 他只有从自己理解的人性出发去考虑这个问题,他不相信任何人,他认为,人最忠诚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他把目光从日耳曼人的脸上收回来,他想,看来,得给他们一点甜头。不能等到事情发生了再去挽救,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选择。 他说:“如果这次你们能帮我把事情办成,我答应,一定会把自由还给你们。” 两个日耳曼人惊喜交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是太感谢您了,主人,您太仁慈了,真是太感谢您了。”基于奴隶的身份,他们不敢问阿奢要去做的是什么事情,只好反复重复着相同的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喜悦。 “不用感谢我,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外国人。” 奥斯提亚在罗马的南边,距离不是很远。连接城市和港口的,是一条笔直的大道,这会儿天色还早,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数目众多的果园、树林和富人的别墅遍布在道路的两旁,远处是高高低低的丘陵,上边满是绿色的植物,在清晨的天空下,景色很是迷人。 阿奢并无心思去观赏风景,为了加快速度,他允许小跑跟从的日耳曼人坐到赶车奴隶的旁边。半个钟点后,已经可以隐隐看到奥斯提亚港口高高矗立的灯塔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从后边传了过来,如雷鸣一般,地面似乎也为之震动。他掀开帷幕往后看,千米之外,黑压压的一片,占满了视线所及的道路,足足有上百匹马在往这个方向奔来。 距离过远,他看不清楚马上的骑士们,不过,似乎并不是士兵,虽然他们都拿着武器,穿着的却都是平民的服饰,而且相当多的马上还不止是一个人。 “把马车靠在路边,让他们先通行过去。”阿奢命令赶车的奴隶。 也许是城里又发生了暴乱,他想。 骑士们越来越近了,他已经可以看清楚前边的人的长相,那个人在高声喊叫:“拯救者!塞尔神保佑,我们的拯救者,就在这里!” 骑士们在距离他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纷纷跳下了马,跪倒在地上,向着阿奢拜倒,高声地呐喊着;呐喊的人太多了,反而乱糟糟的什么也听不清楚。 他看到了一个熟人,和几个带头的骑士一起,希腊人走了过来。这几个骑士有男有女,他认出来他们都是塞尔神会的人,有两个是格拉蒂斯,剩下的都是在院子里被他踩过的幸运儿。 他们跪了下来,匍匐在阿奢的面前,混合着欢喜和悲伤这两者截然相反的感情,说道:“无所不能的拯救者,您的羔羊在这里祈求您,不要离开我们,在这样的时刻。我们祈求您,用您的力量来帮助我们,用您的智慧来指引我们。” “这是怎么了。” “你刚走没多久,他们就蜂拥而至。”希腊人凑到阿奢的身前,低声说道,“就在凌晨的时候,安东尼的手下冲入了阿玛提阿斯的住所,和他一起被抓的,还有其他的布道者,当时,他们正在开会。他们的罪名是,企图暗杀布鲁图和喀西约。” “喀西约?” “和布鲁图一样,是刺杀凯撒的主谋之一。”希腊人说,“你的信徒们在得知消息之后,立刻集合起来,在一个认识拉美西斯的信徒的带领下,前去寻找你。刚好波里欧还没有离去,了解情况之后,他慷慨地送给了这些信徒足够的马匹。他叫你不必感谢他,因为安东尼的所作所为,也叫他十分恼火。” 希腊人又压低了一点声音,接着说道:“你的信徒们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在昨天的元老院议会上,安东尼提议把塞克斯都召回罗马,任命他为海军司令,并从国库里拨出五千万银币给他,以赔偿他父亲被没收的财产。” “这个消息,在我们经过广场会堂的时候,已经被正在公布昨日议会内容的传令官所证实。”停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安东尼大约是想通过这些举措,来讨好元老院的庞倍党人和共和派贵族。” 阿奢皱了皱眉头,他觉得有些麻烦了:“海军司令,召回罗马?” “拯救者!无所不能的拯救者,我们祈求您,请您把神的光辉再次带给我们吧,我们一定是做错了什么,引发了神的震怒,才带给了我们这次的灾难。您一定是知道这些的,所以您才不愿在此留恋,而舍我们而去。”这个高声呼叫的信徒叫派索,阿奢记得他的名字,他是第一个被自己所踩的成年男子。 “是啊,你们做错了什么?”阿奢有点心不在焉。 “是权力!”又一个信徒叫道,他满脸的羞愧,为自己曾经的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他叫凯鲁斯,差不多三十五六岁,曾经是凯撒军中的百夫长,现在是神会的格拉蒂斯。 和侍神者身份的派索相比,对阿玛提阿斯的计划,他了解得更多,他说:“我们不该听从阿玛提阿斯的命令,他计划杀掉布鲁图并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企图借此,来得到爱戴凯撒的人民的支持,从而获得护民官的职位。” 如果不是在拯救者的面前,刚刚听到内情的派索,一定会愤怒地拔出短剑,他怒火冲天:“他被魔鬼蒙住了双眼,我居然曾经是那样的信任他。噢!万能的塞尔神,他一定是为此而厌恶了我们,他一定清楚地看到了阿玛提阿斯的命运。” “但他接受了阿玛提阿斯为新的拯救者。” “这正是为了保护您,真正的拯救者,不会因为他的阴谋而受到牵连。” 一个叫娜伊丝的圣女,往前爬行了几步距离,她抱住阿奢的鞋子,拼命亲吻他的鞋面,她仰着头哭泣着祈求着:“求您了,得到神的宠爱的拯救者,请您原谅我们的无知和愚昧,求您一定不要舍弃我们。” 阿奢漫不经心地低下头,他在考虑自己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本能,他的目光不由在她裸露出来的胸脯和翘起的臀部上停留了一下,真是楚楚可怜。 “无所不能的拯救者,我们不惧怕危险,我们不惧怕死亡;但是如果没有了您,这就会比危险更危险,会比死亡更死亡。我们惧怕,会在黑暗的泥泞中,生生世世地挣扎,永远得不到解脱。”这种假设是如此的恐惧,她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几乎都快要昏过去了。 “我们省察自己,仰望救恩,并敬畏神使。”上百个人一起匍匐在地,吟诵这句格言。 这就是狂热,信仰的力量。阿奢看着这些人,他问希腊人:“城里的士兵没有追出来吗?” “安东尼只抓走了带头的那些人,对其他的信徒,他并没有理会。或许是因为,塞尔神会的信徒实在太多,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严密戒备。并且,这些信徒,是在分批离开罗马之后,才又聚集在一起。” “那其他的信徒呢?” “来到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侍神者和圣女。其他的信徒,在几个格拉蒂斯的领导下,都在城里,等待你的消息。这是派索告诉我的。” “你们都起来吧。”阿奢说,“我不会离开你们的,因为你们已经醒悟到了自己的错误。神告诉我,我应该原谅你们,我愿意遵从神的旨意,向你们展示我仁慈的一面。” 他不再去理会这些喜极而泣的信徒们,他从娜伊丝的怀里抽出了脚,转身登上了马车,他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但是还需要仔细地考虑一下。 “我认为,尊敬的拯救者。”希腊人跟着他也上了马车,他说,“你现在并不合适,再回去罗马。” “怎么说?” “凯撒的被刺,使得罗马城内的形势变得非常混乱;安东尼不对普通的塞尔神会信徒动手,是因为他害怕如果牵连太广的话,会使本已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为了安定,他可以容忍普通的信徒,也正是为了安定,他一定不会容忍你,再次进入罗马。” “你说得很对,和我想得一摸一样。”阿奢说,“那么你觉得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离开罗马,并且离得越远越好。” “但是,塞克斯都可是就要来罗马了。也许,我可以在路上对他进行一次伏击。” “现在全罗马的舰队都要听从他的指挥,意大利沿岸有这么多的港口,仅仅在罗马附近,大的港口就有两个,你知道他会在哪里登陆?” “总比什么也不做强。” “除了舰队,他的手下还有好几个军团。他在罗马的仇人可也不少,因为据说他也参与了阴谋,所以凯撒的很多部将都恨他入骨。他一定不会单身而来,随身带着的,最少也会有一个军团的军队。” “他总有扎营的时候。” “难道你就保证你一定可以一击成功?”希腊人懊恼地叫道:“噢!阿奢,波里欧说得一点儿没错,你真的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点儿也看不清楚目前的情形。” “波里欧?”阿奢有点奇怪。 “是的。”希腊人脸红了一下,他收起了刚才指点江山的骄傲,他说,“这些话,都是波里欧叫我带给你的。” “他还说了什么?”阿奢不是埃及人,他对嘲笑希腊人没什么兴趣。在大的思路上,他和波里欧的想法相差不多,他现在想听听波里欧对下一步走向的看法。 “他说,有智慧的人做事,不应该只看眼前;没有十足的把握,却急于求成的,往往不会得到三位幸运女神的眷顾。他劝你最好暂时按捺一下心中的仇恨,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 阿奢沉默了一会儿,波里欧说得没错,在行军的时候和在大本营的时候是不同的。即使可以猜对塞克斯都行军的路线,他的营寨也一定会刁斗森严。单凭几个人,别说行刺,连外边的壕沟和高高的营墙也根本无法越过。 “可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他说,“有人告诉我,幸运女神永远都只会眷顾,提前做好准备的人。” “你想做些什么准备?” “为了应付现在的局面,我需要更多的人手。”阿奢说,“我写封信交给你,你帮我个忙,把这信件送给华瑞欧,我需要他们前来和我会合。” 既然事情又起了变化,短期内无法实现自己的目标,那么,就做好充足的准备,在机会来临的时候不要再度错过。他想,如果现在我手边有一千个像乌桓人那样的士兵,我就不会因为人手的问题,而放弃在半路上拦截的计划。 对阿奢的请求,希腊人爽快地答应了,他早晚都要回希腊的,而且他也急着去取阿奢答应给他的黄金。带着信件,和阿奢约定了会面的时间和地点,他挑了匹好马,向奥斯提亚而去了。 和希腊人一起离去的,还有埃及人的马车。 信徒们和他们的马匹挡住了道路的交通,现在路上虽然没什么人,不过很快,这里就会热闹起来。阿奢带着他们下了大道,来到一处偏僻的树林里。有一百三十匹马,他点了点人数,差不多有两百个人,他买来的五十个奴隶也都在其中。 除了奴隶,男性的侍神者总共有一百二十个,女性的圣女有二十四个,这些,刚好是全部的侍神者和圣女。不过有点让阿奢为难的是,昨天最先承受了他脚步的两个小女孩儿也被这些人带了过来。 “神说,因为他向他们宣扬了我,并将我的荣耀扩展到所有有声音的地方。所以,凡是用贞洁和虔诚来迎接他的,我赐给他特权,生命和灵魂,都归于他。”他们这样回答阿奢的问话,“她们如此幸运,用她们的贞洁迎接您的到来,所以,她们的一切,包括生命和灵魂,都已不再是她们自己的,而是属于您的。” 想来这就是阿玛提阿斯对他们宣扬的教义了,阿奢问:“那你们的灵魂和生命呢?” “生时归于您,死后归于神。” 阿奢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想为阿玛提阿斯复仇吗?” “复仇?噢,不,他所行的一切悖逆之事,都是在神的名义下,他如此地侮辱神的尊严,这一切,都让被愚弄的我们怒不可遏。”派索说道,“他最严重的过失,是让我们险些失去了您,无所不能的拯救者。” “那你们希望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我们不敢有任何希望,您的指示,就是我们行动的方向。但是,如果可以,我们祈求您,能随时给我们以教诲,让我们可以永远追随您,这本是侍神者的职责,一切为了神的荣耀。” “那么,你们就跟我来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阿奢不再搞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把曾经当过骑兵和擅长骑马的人选了出来,得到了二十个,和那四十个高卢人骑兵一起,他们被编成了一队。带队的是凯鲁斯,他的副手是高卢人中最棒的骑手米切尔。 这六十个人,每个人都有一匹马。 剩下的一百个信徒,刚好编成了一个百人队,带队的是派索,他的副手是擅长格斗的日耳曼人范德萨。他们每两个人一匹马,先凑合着;阿奢打算等到了下一个城镇之后,尽量把马匹补齐,他手头还有一千个金币。 九个日耳曼人和两个弓箭手额外编了一个十人队,由弗莱特带队,充作阿奢的卫队。 现在,就只有那二十四个圣女和两个小女孩儿没有着落了。 这可不行,阿奢想,带着这些女人和孩子,就会什么事儿也做不成。 “你们跟他一起回罗马去吧,那里需要你们。”阿奢指了指另一个格拉蒂斯,对圣女们说。 阿奢叫他带着她们回到罗马去,把自己的指示转达给在罗马和各地的信徒,他要求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但是时刻都要做好准备,当时机来临的时候,他会在神的旨意下,告诉他们该如何行动。 他不想把事情做得太引人注目,如果大量的信徒离开罗马,肯定会惊动到安东尼,所以他不准备召集信徒,前去拦截塞克斯都。 况且,这些信徒,并非像精选出来的侍神者一样,而仅仅是一般的市民罢了。 他对哭泣着祈求自己不要让她们离开的圣女们说:“神的荣耀并不是只存在一个方面,侍神者和格拉蒂斯,是神的双臂和利剑,而你们,就是神的口舌和眼睛。虔诚的信徒们需要你们去安抚。你们的任务,就是代替我,把神的旨意完完全全地告诉他们。” 他叫娜伊丝过来,脱下一只鞋子,递给了她,说:“我的鞋子留在你这里,不管我去到哪里,即使天涯海角,神的光辉,也不会远离你们。我,就在你们的身边。” 这个特别关爱的举动使得娜伊丝激动地又险些晕倒过去,所有的圣女们都欢喜不已。“这是圣物。”她们窃窃私语。 这是狂热,阿奢再次在心中重复了这句话。看着圣女们恋恋不舍地离去,蹬上了派索给他牵过来的马,他说:“我们向北,向高卢。神说,你们要耐心等待,我会给适当的时候,给你们明确的指示。” ——要想拥有一支足够使用的军队,前提是必须要有足够的金币。如果想要有足够的金币,那么,最快的赚钱途径莫过于奴隶贸易。而高卢,正是离意大利最近的,也是最大的一个奴隶来源地。(未完待续) 5 强盗们 为了不惊动太多的人,他们远离大道,进入了大片大片的荒野地带。在几个熟悉地形的信徒的带领下,他们穿行在丘陵和森林中的小路上,不过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是很快。 一个是因为阿奢腰上的伤还没有好,一个是因为大部分的信徒以前都是步兵,并不会骑马,短途的距离勉强还可以坚持,时间一长,掉队的、堕马的就开始层出不穷。面对这种情况,阿奢只好把那六十个骑兵分散开来,混入步兵队里,一边行进,一边教他们骑马的窍门。 三天之后,情况好了许多,阿奢的伤也愈合得差不多了。他们开始加快速度,黄昏的时候,到达了佛罗伦萨。 这是一个新兴的城市,罗马纪元六百九十四年,为了安置大量的退伍老兵,时任执政官的凯撒下达了在此建城的命令。从那时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年。同时因为这个建城的目的,它也自然地成为了意大利南部重要的军事堡垒。 这几天他们经过的城市,或者是因为规模不大,或者是因为路过时天色已晚,城门早关,阿奢没能买到足够的马匹。在距离城市还有二十来里地的一个小山丘旁边,信徒们停了下来。趁着天还没黑,和先前一样,阿奢命令凯鲁斯领了一个十人队,带着金币去城里买马,顺便补充一下给养。 这里正处第勒尼安海和亚德里亚海之间,温度适宜,又有足够的降水,土地很肥沃。小山丘的周围,一面是老兵们开垦出来的土地,一面是保留着原貌的树林,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边际。 虔诚的信徒们集体祈祷过之后,开始准备埋灶做饭。阿奢并没有下马,他看见有一个骑士,从佛罗伦萨的方向飞驰过来。 “那是凯鲁斯带走的骑士之一。”派索也注意到了,他说,“怎么这么快他们就回来了。” “不,是出现了其他的状况。”阿奢说,那个骑士慌乱的姿态,和拼命打马的举动都在说明,他们一定是遇上了什么危险的事情。 阿奢摸向了挂在马身一侧的骑兵长剑,——在购买马匹的同时,他也补足了欠缺的武器。 “叫信徒们都做好准备。”他看见了那个骑士胸前的血迹。 骑士奔到了他的面前,从马上滚了下来,他捂着胸口的伤,叫道:“拯救者!我们陷入了强盗的包围。” “有多少人?” “得有上百个。看样子,都是逃脱的奴隶,大部分都是蛮族人!” “在哪儿?” “就在五六里外的树林边。” “给他治疗一下伤处。”阿奢命令着派索,他抽出了长剑,所有的人都做好了准备,“骑兵跟我来,步兵交给了你,派索,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 六十个骑兵跟在他的身后,呼啸着向有强盗的树林奔去。远远的他们就听到了蛮族人一阵接着一阵的尖啸,如排山倒海一般,这是他们威吓敌人的手段。随即,兵器碰撞的声音,伤者惨叫的声音,也都传入了耳中。 最后,他们听到了凯鲁斯在大声地鼓励信徒:“坚持住!为了神的荣耀,无所不能的拯救者,……看!他已经来了。” 在树林的旁边,信徒们聚集在一处,周围堆积着被强盗射死的马匹,他们就躲在马匹的后边,顽强地抵抗着十倍以上的敌人。报信的信徒说得没错,这些强盗几乎都是日耳曼、高卢、英格兰的野蛮人,他们从树林中涌出来,挥舞着粗糙的兵器,一边尖啸,一边一波一波地向凯鲁斯他们冲锋。 不过他们的攻势纯粹是靠个人的勇武,没有人调度配合,所以暂时还是拿不下配合默契的老兵们的阵地。 “你,带着高卢人,冲过去!不要纠缠,记着,要把他们截成两段。”阿奢给米切尔下达了命令,他掉转马头,领着剩下的二十个信徒,绕过了正在激战的战场。 比起自己国家的环首钢刀,罗马的长剑,阿奢用着并不是很顺手。不过这就足够了,对付一群没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根本不需要费太多功夫,阿奢想。他并没有把心思完全放在战场上,几百米外的大道上驰来了一队骑士,不到二十个人。他留意到,这些人,在看到这场厮杀之后,都停了下来。 瞬息之间,他们就绕到了战场的另一侧。在冲入战团之前,阿奢回过头,叫着其中一个十夫长的名字:“苏勒!带着你那一队人,留下来,监视大道上的马队。” 他举起长剑,砍落了一个嗷嗷嚎叫的强盗的脑袋,他身后的信徒们努力踢着马,企图越过他,以此来保卫他的安全,不过他们骑马的技术,都比不上乌桓人教出来的阿奢。 争先恐后的信徒们在阿奢的带领下,如同一柄利剑,深深插入了强盗们之中,血肉横飞,当着披靡。强盗们根本不是骑兵的对手,眨眼功夫,在中心地带,阿奢会和了米切尔的人,“冲过去!”阿奢叫道,然后他高声对凯鲁斯说:“坚持住,他们马上就要溃逃。” 一个看样子像是首领模样的人,迎了上来,他身材高壮,披头散发,怀里抱着一根粗大的树干,挥舞着砸向阿奢。几乎就在同时,阿奢也冲到了强盗首领的身边,他让开树干,长剑轻而易举地刺入了强盗的胸膛。 强盗首领摔倒地上,胸膛以上,被长剑剖成了两半。阿奢兜着马转回来,弯下腰,把长剑插入他被剥落的脑袋上,高高举起。其他的强盗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立刻失去了斗志,嗷叫着试图退回森林。 阿奢勒停了坐骑,他不打算把强盗们逼得太狠,他已看到,凯鲁斯带的那队人并没有阵亡的。他指挥着米切尔不去管那些逃回森林的,只把被冲散到四处的都抓了回来。 “只抓有用的,重伤的都杀掉。”下达命令后,他看了一眼还停留在大道上的马队,那些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出于谨慎,他收拢了苏勒的警备队和完好无损的士兵,又派了两个人,赶回步兵们所在的营地,去通知自己已然获胜的消息。 做完这些后,阿奢才转头问刚包扎好伤口的凯鲁斯:“凯鲁斯,你怎么样?” “拯救者,我并无大碍,只是胳膊上被他们划到了一点。”凯鲁斯跪到阿奢的马前,他愧疚地说,“都是因为我的粗心和无能,我们才会掉进了这些蛮族布下的圈套。” “这并不是你的错。谁会想到在离城市这么近的地方,居然会有强盗的出没。”阿奢说。 这时,清理完战场的米切尔过来报上了受伤信徒的名单,有十四个人受了伤,大部分都是凯鲁斯的人。严重的只有一个,他的肩膀中了一刀,不过他还算幸运,再差一点,就会伤到脖子。 这些信徒们都会一些战场急救,但是没有专业的医生,肯定还是不行的。阿奢挑了一队没受伤的人,叫他们去城里请医生,顺便,把俘虏的三十多个强盗也带到城里去,卖给当地的奴隶贩子。 “希望现在还不是太晚。”他看了看天色,夜色慢慢降临了。停留在大道上的骑士们,分出了两个人,他们策马奔下大道,小心翼翼地从遍布强盗尸体,血肉狼籍的战场上穿过,来到了阿奢的面前。 这两个骑士穿着制式的盔甲,披着猩红的披风。他们取下护面的头盔,现出掩藏在后边的相貌,一个黑发,一个金发,两个人都很英俊,也很年轻,不过二十上下。 黑发的骑士微微点头致意,他判断出了阿奢的身份,开口说道:“外国人,首先,请允许我向你表达我的敬意,这真是一场精彩的战斗。” “精彩?不,只是敌人太过软弱。”阿奢猜不透这些观战骑士的来意,敷衍着说道。 “你的谦虚,可以媲美你的勇敢和机智。”骑士说道,“也许你已经猜出了我们的身份,我和他,都是现役的军人。我们从撒丁岛而来,目的是护送一位尊敬的贵族前往罗马。” “得了吧,提图斯,你总是这样啰嗦。”金发的骑士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对阿奢说道,“直截了当的说吧,我们护送的那位贵族很欣赏你刚才的表演。他愿意给你一个,结识他的机会。” 阿奢沉默了一会儿,他制止了快要骚动起来的信徒们,——他们不满意这个骑士说话的语气。他说,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情绪:“请前边带路吧。” “请原谅,诺尼乌斯他就是这样的脾气。”黑发骑士提图斯解释道,叫诺尼乌斯的骑士哼了一声,拉下头盔,遮住了脸,拨转马匹,向大道上奔去。 “没关系,我并不在意。” 较之刚才,夜色深沉了许多。远处近处的森林在夜色里,浓郁得发黑。大道上的骑士们穿着和提图斯一样的盔甲,凉风吹动他们身后的披风,发出噗噗的声响。看到阿奢他们过来,这些人让开了一条道儿,两个骑士从他们中间迎了出来。 “你现在应该下马。”提图斯小声地提醒阿奢,“这就是我们护送的贵族。” “你是一个勇敢的战士。”其中一个骑士阻止了阿奢下马的举动,他的声音很脆,年龄应该不会太大,也许是刚刚成年。 “我请你过来,是想表达我的谢意。”骑士说。 “您太客气了,尊敬的贵族。替天行道的事,每个有良知的人都会去做。我是一个外国人,我也是一个有良知的人。” 即使在路途中,也时刻注意着自己国家在外国人眼中的形象。阿奢松了口气,他想,看来,这是一个大人物,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在贵族中太常见了,凯撒被提名为朱庇特祭司的那一年,也不过才十五岁。 “你可真是一个高尚的人。”骑士敬佩地说,他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过,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不是你,我想,现在被强盗包围的,一定是我和我的同伴们了。” 阿奢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么说,他们的目标本来是你了?” “我想是的,刚才你的部属带走的那些强盗中,有一个我认识的人。这个人的主人,和我的家族,是不共戴天的仇雠。” 真是一个蠢货,伤了我这么多信徒,浪费我到达高卢的时间。阿奢往佛罗伦萨的方向看了看,他有点后悔,应该把这个领头的留下来,他想亲手宰了他。凯鲁斯带的人和这帮人的区别是如此明显,他居然都没有看出来。 “这不是我的功劳,是幸运女神对您的眷顾。”他一边说话,一边回忆着自己从安息人那里学到的,并不是很多的几句对贵族的应答。 “还是要感谢你,可以说,你间接地救了我们的命,——只凭借他们的人数,就足以战胜我们。”骑士感谢着阿奢,他伸手摘下头盔,露出了面容,是一个女子。 她留着男孩儿一样的短发,颜色近乎金色;短发下,裸露在盔甲外的颈脖,光洁而纤细,她说:“我的名字,叫屋大维娅,我希望能够和你这样勇敢高尚的人交上朋友。” “你可以叫我阿奢。”阿奢回答,“这是我的荣幸。” “原来是个亚细亚人,优柔寡断和懦弱无能的代名词。哲人说,最强大的亚细亚国家也是无法和哪怕是最弱小的欧罗巴国家相比的。从此推理,人,也应该差不多吧。”屋大维娅身后的一个骑士忍不住讽刺着阿奢,这个声音,正是刚才的诺尼乌斯。 “你怎么能这样说!”屋大维娅生气地责备诺尼乌斯。 “您知道的,他就是这个脾气。”提图斯向屋大维娅解释道。 他被她的话刺伤了自尊,这非常明显。阿奢不想惹麻烦,他向屋大维娅行了个礼:“再次向您表达我的荣幸,夜色已经深沉,我也该告辞了。” “没错,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时间紧迫,一会儿我们先去佛罗伦萨多调几队士兵,晚上,就住在阿西西翁吧,那里离这并不是很远。”提图斯接过阿奢的话,把屋大维娅的注意力从诺尼乌斯身上吸引了过来。 屋大维娅身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骑士忽然开口问道:“阿奢,你要去哪里?佛罗伦萨?还是和我们一起。” “我要向南去。” “真是可惜。”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阿奢也能听出他的失望,他嘟囔了一句后,接着说道,“你是一个真正的勇士,还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人。我很喜欢你,和姐姐一样,我也希望能和你做朋友。” 他停了一下,说道:“你可以叫我小屋大维娅。” “那么,我们改日再见。”大屋大维娅迟疑了一下,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银板,银板上均匀地涂抹了一层蜡;她一手托着银板,一手拿着一支带有尖头的银笔,在蜡面上写下了自己在罗马的住宅地址。 她把银板递给阿奢,说道:“什么时候你到罗马,一定要来找我们。我有一个弟弟,和你的年龄相差不多,也是一个勇敢高尚的人。我想,你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骑士们拨马出发了,经过的时候,提图斯又一次帮他的朋友向阿奢解释了一句:“你千万别在意,诺尼乌斯的脾气一贯不怎么样,不过他并不是一个有坏心思的人。” “你是一个好人。”阿奢夸奖着他,就是罗嗦了点。 回到信徒们中间,阿奢随手把银板塞进挂在马上的口袋里,这东西虽然不是很大,却还是值几个钱的。他叫信徒们做了副担架,把重伤的那个侍神者放在上边,一行人慢慢地往步兵营地走去。 不久之后,去城里的信徒们回来了,强盗们顺利地卖给了二道贩子,价钱比较便宜,只得到了五百个金币。 他们也带来了医生,一个快六十岁的老人。这个医生不但带着齐全的医疗工具,还带着一个大大的包裹。他没有立即着手给受伤信徒们治疗,却直接扑倒到了阿奢的脚前,他高声叫道:“无所不能的拯救者!塞尔神在上,您翘首以待的信徒,我,卑贱而虔诚的马尔库斯,终于等到了您的到来。” ——他也是一个塞尔神会的信徒。他不但来了,还带来了所有的家产,祈求阿奢的允许,可以让他也永远追随在左右。 “我答应你。神看到了你的虔诚,我愿意给你神的荣耀。”阿奢摸了摸老头子的头,对拯救者这个角色,他是越来越适应了。 医生看完了所有的伤者,他向阿奢报告:“大部分都并无大碍,只有那个肩膀上中了一刀的比较严重,最少需要十天的时间,他才可以继续随军行进。”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总不能丢下他不管。阿奢决定向信徒们展现一下自己仁慈的一面,他领着其他的人,在一个合适的地方扎下了营寨,他要等这个信徒康复之后再出发。然后他命令苏勒带上几个人,去前边的港口等候乌桓人,那是他和希腊人约定的地点。 “就十天之后吧。不过我也不能闲着,或者可以练一下兵,顺便捞点外快。”阿奢想。休息了一天之后,他点了一队骑兵和几队步兵,沿着强盗们退却的路线,深入了森林之中。 藏在森林深处的强盗,并不只那一股,每一天,他们都大有所获。不过两三天功夫,佛罗伦萨的奴隶贩子们,就都知道了苏勒的大名,因为每次,奴隶都是从他手里卖掉的。 “真是一个厉害的捕奴队。”奴隶贩子们交口称赞。 有的人反对:“怎么能这样称呼这些正直高尚的人?他们不为金钱,从不讲价。” “这么说,你们从不讲价了?”阿奢终于明白为什么卖来的钱越来越少了。 “讲价?商人说,最近奴隶比较饱和,而且我们是神的……” “你们做得很好,继续发扬神的仁慈和慷慨吧。”阿奢打断了苏勒的话,这就是该死的狂热,他想。这是我的错,不同的工作本应交给不同的人去做。 第九天的头上,苏勒领着乌桓人来了。让阿奢惊喜的是,埃连特也在其中。在海难中,他被抛到了出事附近的克里特岛,希腊人去找乌桓人的时候,他刚刚也辗转到了雅典。阿奢询问他是否知道玛尔古斯的下落,他一直觉得这个人并没有死,而且早晚会成为自己的麻烦,但是埃连特并不知晓。 重伤的那个信徒,伤势也大有好转。傍晚的时候,他们再次出发,队列里,多了一辆马车,这是伤者和医生的专座。 佛罗伦萨紧邻高卢人,一天后,阿奢和信徒们就到达了行省,山内高卢的境内。 和意大利的富庶相比,这里荒凉了许多。越往前走,就越是荒无人烟。到处都是茂密的森林,河流弯弯流淌,在濒河的地方,偶尔有一些高卢人的部落,聚族而居。 山内高卢以北,是日耳曼人的地盘,这个时候的日耳曼,还没有成为罗马的行省。沿着海岸线,从热那亚折向西,经过一条濒临地中海的通道之后,就到达了山外高卢。 捕奴的活动,阿奢打算就在山外高卢和日耳曼的边界处展开,这是希腊人给他的提议。他不担心该怎么向信徒们解释自己的动机,一句为了神的荣耀,就完全可以让他们疯狂。 吸取了凯鲁斯等人的教训,他们尽量远离森林,顺着河向西走。不过河离森林并不是很远,森林和河之间,都高低不平的丘陵地带,从森林中出来觅水的动物避开了人群,在丘陵中游荡。 信徒们是第一次来到高卢,在这块本是异族的土地上,他们都好奇地张望着。有几只野羊和一头野牛大约是受到了什么大型动物的追捕,它们从森林里惊慌地奔了出来。 “把它们射死!我要用它们的鞭,给无所不能的拯救者煮一碗大补的罗勒汤。”马车里的医生大声叫嚷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他手头没有兵器,或许他早就冲上去了。 乌桓人和有弓箭的信徒们纷纷搭弓,瘦小的野羊哀鸣着倒地,但是那头粗壮的野牛却非常灵活,它避开了射出的箭,冲进了队伍的前端。信徒们笑骂着跳开,抽出短剑,野牛下钻出了一个人。 他赤身裸体,只在腰上裹了一块兽皮,肮脏乱蓬的头发直垂过肩头。他双手支在地上,一跃而起,冲向队伍最前边的阿奢。 他速度又快,身形又敏捷,突遇奇变的人们来不及反应,他已经跃到了阿奢的马前。他嚎叫着,伸手拉住了马尾,另一只手揽住马的后腿。骏马长嘶,他高声嚎叫,轰然巨响,膘肥体壮的骏马被他生生扳倒地面。 尘土飞扬里,阿奢翻身跳起,侧身躲过他追上来的拳头,扬起胳膊,横砸在这个人的脖子上。野蛮人哼了一声,被击倒在地,嚎叫戛然而止,他痛苦地揉着自己的脖子,在地上后退了几步,又跳跃起来。但是又被赶上来的阿奢踹倒,阿奢把膝盖顶在他的胸膛上,一手按住他的头,一手从腰上抽出了短剑。 “主人!”冲过来的帮忙的米切尔和其他人这时才赶到阿奢的身前,米切尔看到了那个野蛮人的面貌,他跪倒在地,“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求您不要杀他。” “为什么?” “这是我的族人。” —— Ⅰ,罗马度量单位。 1罗里=1480米,1罗米=1.48米,1罗尺=29.4厘米,1罗寸=2.43厘米。 1百人队营地面积=0.5平方公里,1罗亩=5060平方公里。 1斗=8.732公升,1罗磅=335.90克,1罗安=28克。 1瓶器(最大双耳瓶容积)=8格姿尔=48色斯塔日=96合米那=25.79公升。 为了便于阅读,这些计量单位除了特定情况下,某人会尽量不用。 文中的塔伦也是一种重量单位,不过基本上都是用于计算金银,算是一种货币单位,比如凯撒被海盗绑架之后,海盗就要求20塔伦的赎金。 瓶器一般用在海运上,如多少瓶酒,多少瓶麦。(未完待续) 6 双胞胎 这的确是一场误会,经过米切尔的翻译,阿奢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米切尔和他的族人是高卢人中的波依人,就勇武而论,高卢的各个部族之中,只有厄尔维几人能够和他们相提并论,其他各族都远远不如。因为他们差不多天天都在日耳曼人作战,或者抵抗他们的侵略,或者侵入他们的领土。 波依人的领土本来是在莱茵河的西岸,后来侵入了东岸的一些地方;厄尔维几人的领土则是从高卢的最北方,一直到莱茵河的下游。 这块地方的位置不是很好,两面是河,一面是山,活动起来不够宽敞,因为日耳曼人的不断侵扰和本族人数的增加,厄尔维几人最后决定迁徙它处,他们并且说服了一部分的波依人。为了表示决心,身为主力的厄尔维几人甚至烧掉了自己的十二个市镇。四百个村庄,以及所有的私人建筑。 迁徙它处的话,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通过汝拉山和罗唐纳斯河之间,是条狭窄而又崎岖的道路,车辆无法通行。另一条,就是渡过湍急的罗唐纳斯河,这条河的对岸,是阿罗布洛吉斯人的领域,这是一支刚刚被罗马人征服的高卢部族。 日内瓦,是阿罗布洛吉斯人境内最边远,距离厄尔维几人和波依人领土最近的市镇。凯撒在得知消息之后,就立刻从罗马赶到了这里。 一个是想为自己的族人报仇,因为厄尔维几人曾经打败过罗马人,并杀死了领军的执政官和一个副将,这个副将是凯撒岳父的祖父;另一个更大的原因或许是为了能建立功勋,总之,他拒绝了厄尔维几人提出的借道请求。 烧掉自己家园的厄尔维几人早就没了退路,只占少数的波依人也没有太多的发言权。他们最后打算偷渡过河,被凯撒击退,没办法的情况下,只好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可是这条道路离罗马的行省也并不是很远,凯撒认为如果这些好战成性的野蛮人成为罗马的邻居之后,会把罗马当作他们的粮仓,给罗马带来极大的危险。 因为这个理由,或者只是一个借口,他率领了五个军团翻过了阿尔卑斯山,进入了山外高卢,这就是他征服高卢的开始。 厄尔维几人和波依人在这场战争中,显而易见的不是凯撒的对手。波依人在出发的时候有三万两千人,等到战争结束只剩下了八千人。而厄尔维几人出发的时候,有二十六万人,最后剩下的,也不到三分之一。 他们臣服之后,凯撒为了保证厄尔维几人原有的领土,不会因为空置而引来河对岸更加野蛮的日耳曼人,于是就命令厄尔维几人回到他们出发的地方。至于波依人,一个是他们剩下的人数不是很多,一个是因为他们骁勇善战,和凯撒并肩作战的爱杜伊人,愿意把他们安插在自己的土地上,凯撒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在爱杜伊人给了这些波依人分配过土地之后,不久,因为凯撒也很欣赏这些勇敢的波依人,他就命令爱杜伊人给了他们和他们自己一样的权利和自由。 这个偷袭阿奢的高卢人,就是留下来的波依人中的一个;他的同胞米切尔,则因为在战争中成为了战俘,所以后来被卖做了角斗士奴隶,被相中了他格斗技巧的埃及人买走,是几年前的事情。 ——其他的高卢奴隶,并不是波依人,而是其他各族。 “你们这些蛮子!竟然敢欺骗无所不能的拯救者。”听完米切尔的翻译之后,老医生马尔库斯立刻愤怒地举起了手,向阿奢检举揭发高卢人的罪恶。 他说:“拯救者,他们绝不是波依人,因为这里并不是爱杜伊人的地盘,而是沃孔蒂人的领土。” 阿奢把目光转向米切尔,等待他的解释。 米切尔惶恐极了,不过在询问高卢人之后,他松了口气,他说:“尊敬的主人,这位尊敬的医生说得没错,这里的确是沃孔蒂人的领土。不过,在几个月前,有一支厄尔维几人的游荡部落,开始不断地侵扰我的部族。” “爱杜伊人呢?怎么不去找他们帮忙。” “爱杜伊人的北边,是他们的世敌塞广尼人。最近,塞广尼人在边界陈列重兵,所以,爱杜伊人不敢轻举妄动。” 阿奢点了点头:“厄尔维几人的这个部落是从哪儿来的,他们不是已经迁回去了?” “是的,尊敬的主人,他们迁回去了。但是他们并不是全部都听从了伟大的,凯撒的旨意。他们中有一支叫做维尔华琴纳斯的部落,在战败的当天晚上,就逃出了厄尔维几人的营地。虽然他们被抓回来了很多,但还是有很多人逃到了莱茵河的下游,投奔了他们昔日的敌人,日耳曼人。” 战败之后,米切尔就被带回了罗马,所以他对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他说一会儿,就停下来,继续询问高卢人,他接着说道:“莱茵河的下游距离爱杜伊人的地方很远,本来是相安无事,可是就在塞广尼人列兵边界的同时,这个厄尔维几人的部落就借道塞广尼人的领土,打着惩罚背叛者的名义,开始不断地侵扰我的部族。” “我的这个族人告诉我,在维尔华琴纳斯人的军队中,还有很多的日耳曼人。他们在人数上远远超过了我们,所以,我的部族不得不向南迁徙。” “在这之前,为了和平,我的族人送给了维尔华琴纳斯人许多的财物和许多的女子,他们收下了所有的东西,却并不想就此善罢甘休。他们说,要么灭族,要么投降成为奴隶,并选派了一支精兵,一直追到了这里,甚至,他们还买通了一部分驻扎在这里的罗马士兵,请他们给予方便。” 他最后说出了误会的原因:“我的族人听到消息,这些被买通的士兵,将会在最近几天,前去我的族人驻扎的地方,以协调为旗号,事实上是想使我们放松警惕,在他们之后,就是维尔华琴纳斯人的精兵。” “我的这个族人,是出来打探敌情的游弋,他把我们,当作了这些乔装的士兵。”他说。 “我很像罗马人?” “但是,在罗马人的军队里,也是有很多异族的将领。” 时机如此凑巧,阿奢有点怀疑,这些事情和凯撒的被刺会有什么关系,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儿呢。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们,二十个骁勇的乌桓人,一百二十个精锐的老兵,五十个细选的奴隶。也许这是一个绝好的狩猎机会,他想。 “那些追过来的维尔华琴纳斯人有多少人?” “大约三千人。”米切尔回答。 “被买通的士兵呢?” “不是很确切,或许有五个联队,两千五百人。” “你的部族拿得起武器的人有多少?” “不到三千人。”对这个问题,米切尔不用问自己的族人也知道,不过在他询问过之后,他改口说道,“现在只有两千个人了,其他的,都在维尔华琴纳斯人的偷袭中战死了。”他有点悲伤,有点愤怒。 “敢于孤身前来刺杀敌军的首领,虽然你没有辨别清楚,但是你不愧一个勇敢的人。”阿奢下了决定,他原谅了高卢人,他说:“带我去你们的营地,我愿意和你们一起,同贪得无厌的维尔华琴纳斯人作战。神说,希望和平的人是正义的,而残暴和贪婪,则是他们灭亡的唯一原因。” “以神的名义,您,是无所不能的,仁慈的,唯一的,拯救者。”信徒们都拜倒地上,完全地支持阿奢的决定,并衷心地颂扬阿奢的正义。 “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跪倒?”华瑞欧偷偷询问埃连特。 “塞尔神算什么东西?” “可是,阿奢是我们的主人,再说,连奴隶们都跪下了,我们站着不怎么好看。” “你说得对。”随着信徒们一起,他们也跪倒高呼。 这个高卢人叫艾尔,是米切尔以前在族中的朋友,也是波依人中最有名的勇士,他的力气刚才阿奢已经见识过了,的确是罕有人敌。他在知晓阿奢的意思之后,并没有显露出很高兴的样子,他怀疑地打量着阿奢身后的队伍,看样子,他并不相信这么一点儿人,能够给他们提供多大的帮助。 不过聊胜于无,他肯定是这样想的。阿奢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不动声色,只是催促他赶快带路。 波依人的营地在河的上游,顺着河水向西之后折向南,一个钟点后,阿奢他们就看到了一大片层出林立的帐篷群。这些帐篷都很粗陋,只是用现成的原木搭在一起,上边蓬起一个能挡风遮雨的东西而已。 营地背靠山丘,面临河水。周围栏着高高的栅栏,栅栏前还挖了一圈壕沟。大约是刚开挖不久,壕沟不是很深,很多的高卢人正在继续把它加深。他们一行人还没走近,高高的瞭望塔上就有人在高声喊叫,并有人射出了一支利箭,破空而至,钻入了队伍之前的地上。阿奢挥了挥手,队伍停了下来。 “这并不是恶意。”米切尔解释道,“他们只是在询问我们的来历。” 艾尔从阿奢身边跳跃离去,他也高声呼喊,对面的人看到了他,那些戒备着的挖沟人放松了许多。艾尔奔到瞭望塔附近的大门前,和看守说了几句话,进入了营地。不一会儿,他领着一群人从营地里走了出来。 “尊敬的主人,这是我们的族长,阿杜斯。”米切尔认出了来人,他努力压制自己的感情,欢喜的神色还是不由自主显露了出来。看到米切尔,阿杜斯也是又惊奇又欢喜,他高兴地拥抱了他。 阿杜斯一边和米切尔交谈,一边警戒而好奇地打量着来人,尤其是阿奢的发型更是吸引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他的脸上完全放松下来,只剩下了好奇,他向阿奢行了个礼,开口说道:“欢迎您,异国的客人。”他说的是拉丁话。 “我听米切尔说,你是他所有经历过的主人中,最仁慈的一个,从来不打骂和虐待奴隶。”他说,“我真是为他高兴,请跟我来吧,我要用行动来向你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要知道,他的父亲,曾经是我手下最英勇的战士,并且曾经救过我的命。” “仁慈是人类之所以区别于动物的一个重要特征。神说……,”阿奢停了一下,还是勉强把话说完了,“你要仁慈,因为残暴的,都将归我审判。” 看来我是越来越投入这个角色了,这可不行,他对自己不太满意,他想。我父亲把我教导成了一个商人,不是一个神棍,为了保持清醒的头脑,这种无聊的话,以后我最好还是少说。 跟着阿杜斯,他的队伍通过了营地的大门。在米切尔的协调下,波依人的几个头目给信徒们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并开始准备晚饭。 在他们忙这些的时候,阿奢随着阿杜斯穿过了一个小小的槲树林,从这些树木的长势和排列来看,应该都是移植过来的。几只高卢公鸡,在林子里悠闲散布。林子的后边,就是阿杜斯的房舍,这是唯一的一个全部用原木搭成的房舍。 墙壁上涂满了灰泥,以作装饰。阿奢注意到,在灰泥上,有人用炭笔描画了很多的人像和动物。画笔有点幼稚,却充满了童真,妙趣横生。可以看得出来,画画的人很有天赋,只是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 领着阿奢进入了房内。房舍的内部何止简陋,简直是空无一物,除了铺在地面上的厚厚的毛皮,以及一些饮具武器之外,再无他物。 阿奢随着阿杜斯在地上坐定,华瑞欧和派索站在他的身后。阿杜斯命令躲到房间角落里的女人给客人们备上饮品,然后把她轰了出去。他端起杯子示意道:“远途跋涉,尊贵的客人,你一定累坏了,我们这里的环境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这葡萄酒可是真正的希腊货,请来喝上一口吧。” 两个人碰了下杯子,都是一饮而尽。 “那么,请问,你打算怎么帮我们呢?”客套完毕,立刻直奔主题,阿杜斯一边捋下洒在雪白胡须上的酒珠,一边直接地问道。 “或许首先我应该前去观察一下周围的地形。” “来的时候,你没有看到吗?南边是山,北边是水,山上驻扎的有我的人,河对岸,是一大片平原。西边的森林里,是维尔华琴纳斯人,而东边,就是你们来的方向。” “我需要详细的地图。” “要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我不认为固守此地是上策,根据我在我的国家时的经验,主动出击,或者迂回急袭,才是防守的上策。” “他们有三千人,我们只有两千个战士,而且,还必须时刻提防被厄尔维几人收买的罗马士兵,会偷袭我们的后方。” “能否得到沃孔蒂人的帮助?” “有了罗马人的参与,他们唯恐惹祸上身,不驱逐我们,已经是帮了我们最大的忙。” “请问,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阿奢问,“我很怀疑,罗马的正规军团,怎么会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而且,还是帮助敌人,进攻自己的属民。” “只要找到买主,他们就可把这座城市卖掉。”阿杜斯说,“你从罗马来,难道就没听过这句话?这是最睿智的哲人,西塞罗讲的话。” “这么说的话,倒是并不新鲜。”阿奢了然会意,他说道,“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你们更应该主动出击。我看到在你们的营地里,有很多的马匹,为什么不派出足够的骑兵出去,游击扰敌呢?” “我们有足够的马匹,却没有足够的战士。把战士们都派出去,我们的妇孺老小由谁来保护?” “只要有五百个骑兵,就绰绰有余。” “如果你能找来五百个骑兵,我愿意答应你任何的要求。” 他老了,没有进取的精神了。阿奢沉默着想,他说:“我愿意带着我的部众,来帮助你们迎击厄尔维几人。” “请告诉我你的目的,看我能否满足。” “我是为了正义和光荣。神的荣耀必将给所有的人以公平。”阿奢回答,他站起来,向阿杜斯行了个本民族的礼,——这个行礼已经成为了塞尔神会通用的礼节。 他身后的派索崇敬而兴奋地低声重复:“神的荣耀必将给所有人的以公平。”——他现在的任务之一,是负责记录拯救者的日常谈话,经过整理之后,交给所有的塞尔神会信徒背诵。 阿杜斯由衷钦佩,看着阿奢准备离开,他拉住了他,说:“你是个伟大的人。但是,恩怨分明的波依人,不愿意落其他人以话柄。根据现成的惯例,在战争中,你所有俘获的东西都归你所有;并且,如果战争胜利,依据你我战士人数的对比,凡是我们得到的战利品,战神玛尔斯允许,有十分之一归你们支配。” “如果你坚持的话。”阿奢有些为难,“我本是为了神的荣耀。” “我坚持。这,正是为了神的荣耀。” 高卢人的习俗,得到的战利品,都归神所有,一般活物杀掉祀神,其他的堆积起来,无人会动。所以,阿杜斯才会这么说。 “虽然我的战士不多,但是,如果你需要,我还是可以给你抽调出来五十个骑兵,由你指挥。”阿杜斯补充道。 老奸巨滑的东西,许诺的,都是在不确定的胜利后才能兑现;实惠的,只给五十个人。阿奢完全理解阿杜斯的心思,他不相信自己,又不想把自己赶走,因为无论怎么说,多二百个人,总比少二百个人强。 “请尽快给我的部众准备好晚饭,我们的箭矢不是很多,如果宽裕,还请你能给我们补给一些。过了今晚,明天一早,我们就会出发。当敌人来袭,或者我们遭遇敌人大部队的时候,在白天,我们可以用狼烟,在晚上,我们可以用火光来做互相之间的信号,彼此提醒。” “这正是我想说的。” 离开了阿杜斯的住宅,在已经等候在外的米切尔的带领下,阿奢朝信徒们所在的地方走去。阿杜斯把他们安排到了营寨的一个角,这是阿杜斯学习了罗马人的经验。按照罗马人的惯例,这个位置是给同盟军团用的。 波依人已经处在了备战状态,最中间的,是老弱妇幼和粮草辎重,从中间往外,分别是辅助步兵、主力步兵和骑兵。辅助步兵大多是未成年的孩子,他们的任务是用投石绳向敌人投掷石块。阿杜斯的住所就在主力兵之间,所以,阿奢他们没走多远,就到了自己的营地。 这个时候,他感到了有人在一侧偷偷地窥视着他。他转过头,在一群喧闹粗野的投石兵中,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儿。她们有十一二岁,容貌清秀,赭色的头发,深碧的眼睛,穿着破烂的毛皮衣,白嫩的皮肤上沾了很多的泥土。 —— Ⅰ,和厄尔维几人一起迁徙的,除了波依人之外,还有另外还有两支部族,一个是杜林几人,一个是拉多比奇人。他们也随着厄尔维几人一起,被遣送回了出发的地点。 维尔华琴纳斯部落是厄尔维几人的四个部落之一,战后大约还有六千人。他们并没有逃亡成功,在凯撒的命令下,他们经过地区的高卢人把他们都抓了起来,并交给了凯撒,全部处死或卖为了奴隶。 文中的维尔华琴纳斯人和波依人的仇恨,是虚构的。 Ⅱ,爱杜伊人在凯撒进入罗马之前,就是罗马的盟邦,同时也是高卢最有势力的两个部族之一,另外一个是阿福尔尼人。在这两个部族争夺高卢霸权的过程中,塞广尼人站在了阿福尔尼人一边,并且借来了日耳曼人的军队。不料,日耳曼人过了莱茵河,就不愿意离开,这边的环境比他们自己的国家好得太多了。 因此,爱杜伊人就请求凯撒的帮助,由此,进入了高卢战争的第二个阶段。 Ⅲ,在文中,为了便于阅读,对故事不起很大作用的日耳曼各个部族,将会统称他们为日耳曼人。而高卢的各族,也会尽量简化不同部族的名字,甚至把他们并为一支。 和高卢人一样,日耳曼人也分为很多的部族,他们一向尚武好战,侵略成性。现今欧洲大陆的许多国家,其祖先都是日耳曼人。 如英国人的祖先盎格鲁—撒克逊人,就是西日耳曼民族的两个部落,盎格鲁部族和撒克逊部族。这两个部族渡海征服了英格兰的凯尔特人——这是高卢人的一支,把他们赶到了爱尔兰、威尔士和马恩岛区域。征服者称呼这些凯尔特人为wealas,意思是外国人,这就是威尔士名字的来源。英国人的自称English出自古词englisc,其中的engle,表示the angles,就是盎格鲁人的意思。 除了是英格兰人的祖先之外,莱茵河沿岸的日耳曼部族法兰克人是今天法国人的祖先,易北河日耳曼人是巴伐利亚人的祖先。鼎鼎大名的维京海盗,是北日耳曼人的一支,也是丹麦人、瑞典人、挪威人、冰岛人的祖先。 ——前文中提到的日耳曼人中的一支森布里人的名字是掠夺者,而维京人的名字是旅行、掠夺。从这两个词儿也可以看出,古代日耳曼人在罗马人眼中的形象。 Ⅳ,有关这几个高卢部落的情况,大多是来自凯撒的<高卢战记>。有关古高卢具体情况的书,流传下来的只有寥寥几本,高卢战记,就是其中一本。这本书是用拉丁文写的,语言简洁,叙事清晰,一直以来,都被拉丁文学者推崇为用拉丁文写作的典范。 Ⅴ,给他们足够的钱,他们可以卖掉罗马。这句话是几十年努米迪亚的王朱古达说的话,阿杜斯记错了。 努米迪亚骑兵虽然很厉害,在当时却根本不是罗马的对手。但是,罗马派往非洲征讨朱古达的军队,上到领军的将军、百夫长,下到关键岗位的普通士兵,都被朱古达收买,战局一直不利,一直到马略领军,才打败了他。 在马略受命之前,朱古达为了得到罗马的承认,曾前往罗马,收买了很多的元老,最后安然离开。离开罗马的时候,他说出了上面那句话。 到了阿奢时期,罗马的腐败,更为严重。当一个国家承平日久,这种事情就在所难免。(未完待续) 7 雇佣军 “这是谁?”他感到了这两个小女孩儿的与众不同,她们的眼中,有一些别人不所有的东西。 米切尔恭敬地回答:“这是我们族长的女儿,伊莲和伊波娃。” “你们族长的女儿?”看老头的模样,得有六十多岁了,真是老当益壮;他停下脚步,转了个身,向那两个女孩儿走去:“会说拉丁话吗?” 投石兵们都安静下来,女孩儿们没料到阿奢会走过来和她们说话,她们有点害羞,不过还是坚持着没有逃走,左边的一个回答道:“会一点。父亲说,多学一点东西,将来总会用得上的。” “族长?” “是的,他还是我们的德鲁伊德,我们族里最博学的人。”提起父亲,女孩儿非常自豪。 “那么。”阿奢在她们面前蹲了下来,他注视着这两个女孩儿,说,“看来你们父亲说得很对,这些东西,现在就用得上了。”他停了一下,问道:“你们偷偷地看我,是好奇我的发式?还是有什么问题想问。” 听到阿奢的问话,右边的女孩儿拉了拉左边女孩儿的手,她鼓足了勇气,问道:“米切尔说,你是那些罗马人的神,这是真的吗?”和左边女孩儿声音的清脆不太一样,她说话有点糯糯的,带着很大的奶音。 “神?”阿奢笑了笑,说:“人们愿意相信的,就是神。你们信神吗?” “信。”两个女孩儿一起回答道,她们说,“父亲告诉我们,伟大的波伊尔神,是我族的守护神,他能做成我们所不能做的事,他能看到我们所看不到的东西。”阿奢很和蔼,她们的胆子大了点儿,右边的女孩儿问他:“你和波伊尔神一样,是无所不能的吗?” “他们相信我是的。”阿奢指了指站在原地的派索,他又指着地上用木棒画出来的画,问:“这是你们画的?” “是的,是我画的,好看吗?”左边的女孩儿说。 “好看极了。” 她高兴地笑了起来,右边的女孩儿继续问阿奢:“那么,你能帮我们战胜敌人吗?父亲说,他们都是凶残的恶狼,如果他们获胜了,会把我们全族人都撕得粉碎的。” 问完了,她有点儿紧张地看着阿奢,等待他的回答。 “你会因此而害怕吗?” “不,我不害怕,因为我已经是大人了。而且父亲告诉我们,人死了,只是灵魂从一个身体转入了另一个身体。但是,你看到了,我们的族人中,还有很多的小孩子,他们中有些,才刚刚出生。我害怕,如果他们死了,会因为灵魂太过弱小,而从此湮灭。” “告诉我,你们谁是伊莲,谁是伊波娃?” “我是伊莲,我是姐姐,她是伊波娃。”右边的女孩儿说。 阿奢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如果我帮你们战胜了敌人,你们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当然能!”两个女孩儿都兴奋起来,她们似乎并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承诺的后果,而是继续追问着,“你真的能帮助我们战胜他们吗?” “我可是神。无所不能的,神。”阿奢站起了身,和女孩儿聊了这一会儿,他心情好了很多,他开着玩笑。 但是女孩儿们信以为真,她们仰着头,天真而又崇敬地看着他:“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说话的神。”她们的态度就好像是阿奢现在就已经战胜了她们的敌人,她们轻松了许多,都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我们要去告诉父亲,叫他不用再为此担忧。”女孩儿们飞快地跑开了。 看着她们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房舍之前,阿奢对自己说,我喜欢她们,从她们身上,我看到了一些正逐渐从我身上消失的东西,我要得到她们。他对派索说:“神选择了她们,她们是我的,这是我们的布道士把我们的信仰,传播到这块土地上的第一步。” “一切为了神的荣耀。”派索立刻转身,要去把阿奢的决定告诉阿杜斯。 阿奢制止了他:“不,现在还不是时候。世俗的人只能从神的权能中感到神,他们无法像你们一样,用肉眼,就可以看到神的光辉。” 晚饭还算是丰富,有肉有汤。尽管如此,马尔库斯还是不满意这些蛮人的手艺,他转职做了厨师,特意为阿奢煮了一碗睾丸汤,算是实现了他的诺言。为了信徒们分享神的荣光,阿奢慷慨地把汤,分给了所有的信徒。 吃过饭不久,阿杜斯答应的五十个骑兵带着他们的马,来到了阿奢的面前,领队的,正是艾尔。“我们来了。”艾尔说,他看不起这些人,不认为他们能起多大的作用,但是,对阿奢的武力,他十分佩服。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找个地方休息吧,天一亮,我们就出发。”阿奢把米切尔叫来,命令他,“把你的人和你的族人混在一起,叫他们互相熟悉。……运气好的话,明天就会有一场血战。为了你的族人,也为了你自己。好好地做准备吧。” 半夜的时候,有人唤醒了阿奢,是米切尔,他身后站着一个阿杜斯的奴隶。“主人,我的族长邀请您,去参加对波伊尔神的献祭。”他轻声说,“这是在战士出征前,必须要做的事情。” 被惊醒的派索愤怒地抽出了短剑:“怎么敢!叫我们的神使……” “闭嘴。”阿奢不想惊动太多的人,他说,“正如执政官也会去出席低层官吏的就职典礼,我们的任务,就是教导他们,让他们最后能分辨得清楚,谁的地位是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 他叫信徒们都留在原地,高卢人都纷纷起来,跟在他的身后,向槲树林的方向走去。今天刚好是满月之夜,冷冽的月光洒满大地,在月光下,槲树林拉出了长长的影子。林子里围了数量不多的几个人,阿奢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其他的高卢人都留在了林外。 幽暗的树林里,阿杜斯穿着白色的素服,站在人群的中央,祭坛之前。阿奢到来之后,他开始了仪式。先是用一柄金制的镰刀,从槲树上割掉了几只槲寄生的枝条。他唱着听不出发音的诗句,跳着神秘的舞蹈,除了阿奢,人们都跪倒在地。 两刻钟之后,阿杜斯完成了这个仪式,他做了个手势,等候在林外的高卢人拉进来了两头洁白的牛,把它们按到在祭坛前。两个专门负责献祭的刀手,顶住牛角,把尖刀插入了它们的脖颈。鲜血喷洒了一地,但这还不算完。 又两个人,抬着一个人形柳条笼走了过来,一个赤身的男子被囚固在其中。他们把笼子放在牛的血泊中,在周围堆积了足够的柴火,退后开来。 阿杜斯跪倒在祭坛前,把鲜血抹到自己的脸上,唱诵了一大段歌词之后,他高声呼喊:“天上的波伊尔神!您告诉我们,要赎取一个人的生命,只有献上另一个人的生命。不朽的神灵,我们按照您的指示去做,求您,能够俯允我们的所请。帮助我们战胜我们的敌人,让您的子民,可以在战争中,保留下生命。好继续为您,献上绵薄的微力。” 他接过身边的人递过来的火把,把它丢进了笼子里,火苗腾腾地燃烧起来,越来越旺盛。寂静的林子里,火光映红了所有人的脸,燃烧着的高卢人来回翻腾。他挣扎着,他的惨叫,响彻了整个营地。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除了把老医生留下了之外,阿奢就带着其他的人离开了营地。从河的上游往西,三四十里地以外,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维尔华琴纳斯人的营地就在这片森林之后,距离这片森林,大约也是三四十里地。 从艾尔的口中,阿奢得知,维尔华琴纳斯人在之前的数天里,曾经偷袭过一次波依人的营地,那时,波依人刚刚驻扎下来,营地还没搭好,吃了大亏,死了上百个人。不过,在战士们的勇敢反击下,维尔华琴纳斯人也没落了好儿去,最后,他们不得不撤退而走。几个游弋隐蔽地跟踪在他们后面,探知了他们营地的所在。 在森林前的一个山丘外,他们遇到了艾尔口中所说的游弋,他正坐在马前吃着干粮。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了解了阿奢的目的之后,他就自告奋勇要给他们带路。 他叫阿里奥,已经从波依人的营地里出来三天了,这三天里,他一直都在离维尔华琴纳斯人营地不远的地方打探着敌情。按理说,他们应该趁着波依人营地未曾完善之机,大肆进攻才对,并且,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们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可是很奇怪,从上次撤退之后,他们这几天一直都按兵不动,营地里没一点动静。 “他们是在等罗马人的士兵。”艾尔判断道,他说,“这里距离山内高卢太近了,和山外不一样,他们不敢在罗马人的眼皮底下放肆。” “没准儿,是他们的什么大人物出了问题。”华瑞欧听得懂米切尔的翻译,他猜测道。 “也许,他们是在调整自己的队伍,毕竟他们也和你们一样,经过了长途的跋涉。我看你们的辎重并不是很多,或者,他们是想过一段儿时间,再来困住你们。”派索是个有经验的老兵,不过他并不是凯撒的部下,而是克拉苏的部下,曾经追随着克拉苏远征过帕提亚,并且是不多的一些,从那次惨败中逃出性命的人。 “让我们前去看一看,就能得出真相。”阿奢命令部下全部上马,在阿里奥的带领下,他们进入了森林。这是一片中型的林子,大约五六里宽,从河岸边,一直延伸出十几里远近,大多是野生的松树、扁柏和杉树。阴暗潮湿的林中,野兔从洞中窜出,无数的鸟儿被他们惊动,噗哧哧地飞满一天。 “我们要小心,林子里有时会有维尔华琴纳斯人的哨兵,前天,我刚刚干掉了两个。”阿里奥提醒着众人。 马蹄轻轻的踏在积满落叶的地面上,骑兵们费力地不时调转马头,避开挡住路的树木和藤蔓。走了一半的时候,阿奢停下队伍,他对派索说:“你,还有范德萨,领着你们的人,留在这里。找好隐蔽,等我们的信号。” 他又命令高卢人:“把你们的箭留下二分之一,交给派索。” “为什么?”艾尔问道。 “士兵,你应该服从命令。” 留下了大堆的箭矢和一百个步兵,阿奢带着弗莱特的亲兵队,以及其他的一百三十个骑兵,穿过了森林,刚走出不远,远远就看到了几个骑兵。他们也同时看到了阿奢的队伍,一起拨转马头,试图逃走。 不等阿奢发令,埃连特就纵马追了上去。森林之外,是一大片草地,早晨的露水使得地面很滑,马匹的提速不是很快。不过乌桓人的技术远远超过了那几个骑兵,眨眼之间,他们就追到了他们的身后。 用双腿固定住马身,埃连特从马身上站了起来,侧身搭箭,对方骑士应弦而落。乌桓人们纷纷喝彩,这一招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得出的,看看周围那些高卢骑兵的神色,就可知晓。 对方的骑士试图回身射箭,不过他们使用的弓比不上埃连特的复合弓,射程不够,箭头歪歪斜斜地跌落地上。有一个骑士只顾回头,没注意地面,他的坐骑踏到了一个坑洼里,马蹄崴了一下,他坐立不稳,摔倒地上。 埃连特飞驰赶到,把弓交到左手,右手抽出挂在马身上的环首钢刀,俯下身子,一刀带掉了还没爬起来的骑士的脑袋。带着血线,长刀回鞘,他顺势左手搭弓,又射落了一人。敌人只剩下了一个,不敢再回身恋战,埃连特眼看追赶不及,便长弓下瞄,射穿了对方坐骑的后腿。随即拍马赶上,弯身捞起了堕马的骑士,夹在臂下,带马而回。 这一系列动作真是兔起鹄落,迅敏快捷,看得高卢人眼花缭乱,乌桓人喝彩未绝,埃连特已奔回了阿奢的马前。他随手把敌人丢下,纵马而踏,踩碎了敌人的腿骨。 这个骑士痛极而昏,又从昏迷中痛醒。 “问问他,维尔华琴纳斯人营地的部署。” 米切尔什么都没问出来,那个骑士刚刚痛醒过来,就抽出了腰中的短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对这样的事情,信徒们毫不在意,高卢人毫不惊讶,乌桓人肃然起敬。阿奢提起缰绳,奔驰而过,经过骑士的尸体时,他说:“砍下所有敌骑的脑袋,以及他们的四肢,分别挂到森林的入口。” 通过草地,是一片丘陵,再之后,是方圆几十里的开阔地。维尔华琴纳斯人的营地,就在开阔地的尽头,和波依人一样,都是背靠着一座山丘。 他们并没有能隐蔽行踪太久,丘陵里有更多的哨兵,和森林附近不一样,他们能够从更远的地方看到阿奢的部众。等阿奢来到维尔华琴纳斯人的营地前时,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高高的瞭望塔上,弓箭手射出弓箭,标明射程的范围。几个首领模样的人,站在营门后的高地上,观察敌情。 他们看清楚了阿奢部众的人数,都哈哈大笑,距离过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不外乎嘲笑和蔑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队伍在距离营地有两三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高卢人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把敌人引出来之后,稍作接触,便做出溃败的姿态,向森林退去。”阿奢回答道。 艾尔的不满爆发出来,他叫道:“只有懦夫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我们是威名赫赫的波依人勇士,而不是胆小如鼠的麋鹿。” “有些时候,计谋更胜过勇敢。” “我们的祖先告诉我们,只有真正的勇武才能获得胜利,阴谋诡计,终究战胜不了敌人。” 阿奢不打算和他争辩孰是孰非,他只要他们这些人能听从命令,他说:“退却的时候,你带着你的人做前锋;米切尔,你跟在他之后,如果他不听从命令,就以军法从事;华瑞欧,我和你们一起断后。” 他命令身后的高卢人一起高声叫骂,营寨里的人骚动起来,他们无法忍受一直被他们追逐的猎物们的侮辱。但是领头的人制止了部下的愤怒,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之后,确定了除眼前的这些敌人之外,周围再无来犯之敌后,他安排了防守事宜,准备去向长官汇报。 他刚转过身,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破空声响,他奇怪地回过头,一支三棱铁箭,射穿了他的头颅。他倒下地面,脸上兀自带着不可置信的惊愕。 半里之外,阿奢带马奔走,举起手中的弓弩,他手下的人们一起呼喝。埃连特和几个乌桓人,奔驰到接近敌人射程的位置,耀武扬威,在营寨前来回驰骋。他们不会高卢人的语言,便用本族话纷纷叫骂。 髡头、胡服、刺青、异国的语言,每个人都箭无虚发,百发百中,营寨上的士兵一个接一个被射倒坠落。 “是外国人。” “也许是雇佣军。”他们奋力还击,却连一个人也射不住。 失败引发愤怒,愤怒导致冲动,维尔华琴纳斯人终于按捺不住,一个年轻的将领振臂高喝,抓起轻矛,跃到了一旁的马上。许多的人也都随之上马,跟在他的身后,抢开营门,冲了出去。 埃连特向后撤走,其他的乌桓人策马迎上,他们会和在一起,又四散开来,躲到敌人射程之外,游动射击,不断有敌人从马上掉下来。 趁着乌桓人狙击敌人的空儿,阿奢率领高卢人组成中军,信徒们分开两侧,护卫两翼。阿奢不打算在营地前开战,这里空间太小,不利骑兵机动。他们向营地一侧的空地奔出足够的距离后,阿奢转身带马,抄起乌桓人带来的钢刀,迎向追赶而来的高卢人。 这一场拼杀就在离维尔华琴纳斯人营地有五六里的地方展开,营地中有很多人,都爬上了高台,观望战斗。因为怕敌人有埋伏,接任指挥的人,依然克制住了冲动的战士。 战斗结束得很快,因为出击的维尔华琴纳斯人不是很多,不过两百人,在数量上并不占很大的优势,他们的弓箭射程,又比不过乌桓人,在战斗开始之前,就至少有四十个人被乌桓人射死掉。 阿奢抓住最后一个活着的维尔华琴纳斯人,也就是那个领军的年轻将领,奔回了敌人的营寨前。他下了马,跪倒地上,望天高呼:“为了神的荣耀!”然后提起刀,刺穿了这个维尔华琴纳斯人的脖子,他没有躲避,任由鲜血喷涌了他一身。 “一切为了神的荣耀!”信徒们热血沸腾,在刚才的接触中,他们处在两翼,没有人损伤。乌桓人更是毫发无损,不过他们的箭快射完了。主力中坚的高卢人死了三十多个,有十几个负伤。 敌人忍受不了这种挑衅,负责的将领终于答应了请战的战士,他打开营门,一个又一个的百人队奔出了营地。阿奢跳上马,领着波依人和他们稍一接触,就败退了下去。信徒们紧跟在波依人之后,乌桓人接过经过的波依人递过来的箭矢,负责押后。 敌人看到了他们传接箭矢的一幕,相信他们是箭矢不足,所以败退了。并且阿奢一直揪着那个将领的头颅,这让他们更加相信,这只是一支前来支援波依人的小小的雇佣军队伍,他们不过是企图以这种冒险,来获得波依人的奖励。 “不能让他们逃了!” “要为大小普勒斯将军报仇。” 追赶在敌人的身后,维尔华琴纳斯人距离森林,越来越近了。 —— Ⅰ,德鲁伊德,高卢人的祭司。高卢各族信仰的神各不相同,一般都是以自己族群的名字命名。他们并不是一神论者,随着互相的接触越来越频繁,一些影响比较大的族群的神,也会被他们接受,成为共同的信仰。 除了各族特定的神之外,文中不会出现他们信仰的其他神,都改为罗马的神。在罗马人的影响下,他们也的确是逐渐都在信仰着罗马人的神。 Ⅱ,克拉苏,前三巨头之一,名气不如庞倍和凯撒大,但也并非无能之辈。 在苏拉和马略的内战中,他站在了苏拉这一边,并在bc71年,镇压了斯巴达克起义。他通过各种投机买卖,非法强占,得到了万贯家财。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他一直都是凯撒的金主,最高时期,凯撒欠他800塔伦的黄金(折合200多万美元)。甚至,他明知凯撒和他的妻子有染,在凯撒出任西班牙总督的时候,还是大力支援,正是有了他的资助,负债累累的凯撒,才得到了债权人们的允许,离开了罗马。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需要政治保护。 他和庞培一起出任了一届执政官之后,前往叙利担任亚总督。他嫉妒庞倍和凯撒的赫赫战功,便在这里悍然和安息开战,渴望获得荣誉和更多的财富,bc53年,他战败被杀,头颅被制成了玩器,摆在安息皇帝的桌前。 他的儿子带着5000人突围而出,后来不知所踪。这就是历史上罗马第一军团失踪之谜。前些时候,有文章说,这个军团向*围之后,到达了匈奴人的地盘,得到了北匈奴郅支单于的收容,成为了雇佣军。 Bc36年,西汉和北匈奴在郅支城展开决战,陈汤(明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即是出自此人之口)砍掉了郅支的脑袋,送给了皇帝,并在这次战役中,俘虏了一支奇怪的军队。这支军队采用的战法比较独特,都是罗马人才使用的战法,汉朝皇帝把这支俘虏安置在了甘肃。 一些历史学家推测,这支军队就是失踪的罗马军团,如今他们在甘肃的后裔不但容貌和当地居民迥异,而且还保留着罗马人的一些习俗。 当然,这只是一些人的推测,并无十分确凿的根据。 Ⅲ,罗马人一直没有发明出弓弩来,他们有的是大型的弩炮。汉的弩分两种,一种是擘张弩,可以用手臂的力量展开;一种是蹶张弩,需要用腰腿的力量拉开。 蹶张弩,在战国时期就有超足而射的记载,因为势大力沉,需要踏足而射,所以速度比较慢,但射程极远。西汉的十石弩,要拉开它,需要270—300千克的力量,而射程可达400米(可比拟突击步枪),汉匈战争中,李广曾用这种弩射杀敌将而扭转战局。 史书记载,战国时最好的蹶张弩出自韩魏,他们制作的十二石弩都可射到600步之外,秦时1步是6尺,也就是可以达到1200米。即使几千年后的今天,出土的秦弩的射程也可达900米。 阿奢使用的是前者,这种弩比较好使,射速较快。<孙膑兵法>中记载,这种弩可以射到100步,也就是200米左右。阿奢的弩,是他父亲从汉军中买来的最精良的,所以射程较一般的为远。 此外,还有连弩,最强力的连弩,一次可发数十支箭。三国孔明制作了元戎弩,矢长八寸,一弩十发。和他同时期的马钧把它改成可供单兵使用的武器,一弩五发。(未完待续) 该章节已被锁定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未完待续) 9 老医生 变故发生在晚上。 下午的时候,阿奢集合了部众,火葬了所有阵亡的信徒,他宣布:这些人,都已升入了天国。他说他看到,他们都在光明里微笑,在塞尔神的身边。 刚好在此时,营地东面的天空中出现了绚丽的霞光。这霞光和西面森林的大火交相辉映,非常壮观。信徒们立刻把这归为神迹,他们喜极而泣,十分羡慕先行的同伴,同时也为自己祝福,因为,他们和他们,早晚都会再次相见,在神的光辉下。 “我们省察自己,仰望救恩,并敬畏神使。”他们虔诚地向东方拜倒。 奇妙的巧合。阿奢注视着天空,他想,或许,传说中的神迹,都是诞生在,这样的时刻。 完成了仪式,他去看望了伤员。在这个年代,不管什么样的伤都可能会造成生命危险,尤其是刀剑砍裂伤。还好,马尔库斯是一个优秀的医生,年轻的时候,他在希腊系统学习过十年医学。 他向阿奢夸口:“别说这样的小伤,就算是开头破颅,我也是十拿九稳。” “干得不错。”阿奢夸奖着他,伤员们的伤势都很稳定,马尔库斯随身携带了大量的药材,并不愁原材料的不足。阿奢把在一边和乌桓人说笑的华瑞欧叫来:“挑几个人,往东往西,注意观察敌人的动态,说实话,我不怎么相信阿杜斯派出去的人。” “和你一样,小主人,除了自己人,我谁也不信。”华瑞欧很满意阿奢分给自己的任务,他是一个乌桓人,同时他也是一个谨慎的人。 最后,他去瞧了瞧自己的俘虏,这些俘虏不全是高卢人,还有几个日耳曼人,都被关在笼子里。范德萨和弗莱特领着奴隶们在这里看守着他们,阿奢拍了拍他俩的肩膀,再次向他们许诺:“等我们打败了敌人,我就会给你们自由。” “感谢您的仁慈。”两个日耳曼人再次感激涕零。 阿奢摇了摇头,说:“你们表现了你们的忠诚和勇敢,这是你们应得的。在林中,派索险些被杀,是你救了他,范德萨。而你,弗莱特,最关键的时刻,你顶住了敌人的援军。这些我都看见眼里,除了解放你们,我找不到更合适的奖励。” “您是公正的,拯救者。”日耳曼人笨嘴拙舌地学习派索他们的话语,他们觉得这样会讨得阿奢的欢喜。 做完了这一切,他又被兴奋的波依人拉走。在米切尔的翻译下,他们整整交谈了一个下午,老人歌颂他的功勋和谦虚,孩子崇拜他的勇气和睿智,年轻人则在不停询问整个战斗的过程,他们非常后悔,在阿杜斯选派人员跟随阿奢的时候,他们居然没有去争取名次,从而错过了几年来的第一次胜利,一次辉煌的胜利。 不过,阿奢没有见到伊莲和伊波娃,是因为害羞吧。阿奢不觉得这些高卢人会有夫妻结婚之前,不得相见的规矩。 尽管是在战争时期,本就好酒的高卢人还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晚饭的时候,除了必须的警备士兵,几乎所有的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他们那本就所剩不多的存酒,被他们喝了个干干净净。 阿奢也喝了不少,几乎所有的人都来给他敬酒,他不愿拒绝,只好强撑。在酒宴上,他还是没有见到伊莲和伊波娃,这是波依人受到了罗马人的影响,在罗马,女人是不能喝酒的。 “他们的厨师水平可真够臭的,尤其是那几只高卢公鸡,我连一丁点鸡味儿都没尝出来!您一定也很不满意,尊敬的拯救者,毕竟,和我的手艺相比,他们差得太远了。”散席之后,醉醺醺的马尔库斯跟在阿奢的身后,嘟嘟哝哝。 阿奢敷衍地点头称是,他有点头晕,喝得太多了,他自责着。身份的转变,给他带来了一处正经的住所。带路的奴隶恭敬地推开门,他走了进去。 “这是谁?”他看到地上跪着一个女子,转头问门后的奴隶。 奴隶说的话他听不懂,马尔库斯立刻转身,要去找米切尔。这个时候,女子站了起来,她有三十岁,披了一件希腊款式的纱衣,胸前两点嫣红,和腿间一抹黑色,清晰可见。 “族长派我来伺候你,他说,你下午的时候,向他请求要我做你的妻子。”女子用拉丁话说道,她低着头,态度非常温顺。 “族长?” “是的,我是族长的义女。” “这是侮辱!她分明一个罗马女奴。”马尔库斯发怒了,他十分清楚阿奢的心思,他抽出腰上的短剑,——他刚从派索那里要来的战利品,他要冲过去,杀了这个女子,他愤怒极了,“这是侮辱!我们的拯救者……” 阿奢拉住了他,他赞同马尔库斯的话:“这的确是侮辱。”接着他又说,轻描淡写,不带感情,“在我的国家,婚姻绝非如此儿戏,不经过庄重的仪式,我们的结合,就不会得到家族的允许,和长辈的祝福。” 他退出了房间,说道:“我接受你们的法律,你们也应该尊重我们的习俗。” “你怎么知道她是女奴?” “我认识阿杜斯的一个希腊女奴。” 马尔库斯愤愤不平,好像是难以压制自己的怒火,他在房外来回转圈,最后他站定,跪在一直沉默不语的阿奢面前:“对您的侮辱,就是对神的侮辱。您的宽宏大量,可以原谅这一切,但是神的威严,却不容轻视。” 他站起来,转身向信徒们的营地走去。 这会儿,整个营寨都静悄悄的,醉酒的人们都回去睡觉了。阿奢看着他消失在西边的帐篷里,夜深人静,森林在静静地燃烧,火势映红了天空,却已不如下午时候大,或许,快到熄灭的时候了。 过了不久,马尔库斯从帐篷里钻出来,手里似乎端着什么东西。在幽静的月色下,拖着长长的影子,他顾盼着,急匆匆地,走向阿杜斯的住所。 第二天一早,阿奢就被慌张的米切尔叫醒了。昨晚,他睡在了信徒们的营地里。 “怎么了?”他揉了揉额头,问道。 “我们的族长,他暴病而亡了。” “噢?” “昨晚他喝了太多的酒,……”话没说完,米切尔有些难以启齿。 “带我去看。” 在阿杜斯的住所门口围了很多的人,艾尔、阿里奥、昨天和阿奢交谈的许多老人,都在这里。他们看到阿奢到来,安静下来,让开路,请他进去。 进入房间,阿奢看到阿杜斯赤身裸体,倒在地上。他的妻子趴在他身前,痛哭流涕,一个女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让阿奢惊奇的是,那个罗马女奴竟然也在这里,她**着身体,表情有点麻木。 “诊断结果是什么?”他问着房间里的波依人医生。 “饮酒过多,房事过度,引起了过度兴奋。” “我和您一样难过。”阿奢扶起阿杜斯的妻子,安慰她。 她年龄不是很大,还不到三十岁,肯定不是原配,或许是续弦。昨天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阿奢没有注意,现在看起来,她应该是伊莲和伊波娃的母亲,她们的模样非常相像。 女人悲痛地快要昏过去了,她紧紧拽住阿奢的手:“这都是罪恶,这就是罪恶!” “为什么?” 女人只是反复地说,米切尔羞愧地开了口:“这个女奴说,昨夜,族长和丹妮,也就是这个罗马女人,他们,他们。” 这种事情虽不少见,却绝不值得夸耀。更何况,米切尔已经从老人们的口中,得知了族长昨夜临时把这个罗马女奴认为义女,并给阿奢做妻子。 “怎么会!” 阿奢转头往门外的人群中去寻找马尔库斯,他没有来。真是一个人才,太匪夷所思了。阿奢惊奇地想,他是怎么把他们凑到一起的?我应该提拔他。他有精湛的技术,谄媚的本领,这会儿,又展示了他的恶毒和智慧。 “这是一个意外。”米切尔听出了阿奢的惊奇,他的头都抬不起来了,他羞愧难当,他的族长欺骗了他的主人,“族长喝了太多的酒。”这是他唯一的理由。 “伊莲和伊波娃呢?” “她们在睡觉,还没有通知她们。” “要隐瞒她们,族长在她们的心目中,是高尚和智慧的象征。我们不能让她们为此而对自己的父亲失望。” “尊敬的主人,您真个是仁慈的人,一切都会按照您说得办。现在,您已经是族长了。” “我?”阿奢推辞着,“这可不行,我只是一个外人。应该由你们族长的子女来继承。” “族长的儿子都已在战场上战死,只剩下了两个女儿。您是他选择的女婿,又是拯救了我们部族的英雄。这并不是我的决定,而是所有骑士们商议的结果。”米切尔指向门外的老人们。 “除了您,我们再无任何适合的人选。”老人们齐声说道,“伊莲太过年幼,也无功勋,没有出任族长的资格,却可以借助您,使得他的血脉流传后世。” 阿奢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他问:“她们怎么处置?” “破坏人伦,是波伊尔神最痛恨的事情,丹妮必须被处死。侍奉主人,却导致严重的后果,女奴必须处死。身为亡者的妻子,伊娃必须殉葬。”老人们不假思索,做出决定,“以及所有亡者喜欢的器物,牲畜,奴隶,也都必须殉葬。” 丹妮还是麻木不仁,伊娃昏厥过去,女奴恐惧尖叫。 “她在说什么?” 米切尔询问过外边的老人,然后他回答道:“我们都不懂她的语言,她不是高卢人,也不是罗马人。全族之中,原来只有族长会说他们的话,她是希腊人。” “但她在害怕,她能听懂我们的话。” “我猜,她只是从我们的表情,并通过平时的耳濡目染,猜出了自己的结局。”米切尔上前捂住女奴的嘴,女奴挣扎中,碰到了米切尔的短剑。米切尔错会了意,他抽出短剑,刺死了她。 “请您原谅。”他跪倒地上,“您看到了,她要抢夺我的兵器,这是危险的行为。做为您的奴隶,我必须保证您的安全,这是无奈之举。” “我同意你们的决定。”阿奢向老人们说,“除了伊娃必须殉葬之外。” 他不忍地说,“虽然我只来了两天,在这两天里,我所看到的,这个女人,她一直都在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即使面对丈夫的责骂和训斥,也是表现出恭敬的神色,尽着自己妻子的本分。” “我们应该表扬她的这种美德,而不能因为这种美德而杀掉她,让她殉葬。否则以后还有谁,会在丈夫有生的日子里,保持这种难能可贵的妇德?” “这是自古就传下来的法律。”一个老人反驳着说,“族长的灵魂离开了现在的身体,所以,伊娃的灵魂也必须随之离去,这样,他们才可以在另外的地方再次见面,长相厮守。” “她的女儿们还很幼小,以神的名义,难道你们就忍心,让幼小的女童在失去了父亲之后,紧接着,失去自己的母亲?” “您是族长亲自选择的女婿,她的女儿,以后自然将由您来照顾。” “你们族长给我的,并不是她们。” “丹妮已经死了。” “我只能娶一个。” “这并不是严格的规定。” 她和我并无关系,而且这是他们的规矩,就算我救不了她,伊莲和伊波娃也不会怪责我。阿奢想,但是,我一定要救下她,他决定:“你们承认我是你们的族长,那么你就应该服从我的命令。你们不服从我的命令,我现在就会带着我的妻子,离开这里。因为,我妻子在这里的亲人,一个已经病死,一个将被你们处死。你们,波依人,和我,再无牵连。” 老人们面面相觑。 “这是规矩,我们不能答应他。”说话的还是那个顽固的老人。 头天欢迎阿奢归来的老人说道:“如果没有族长,谁来率领我们抵抗敌人?” “我们可以再选一个。” “如果有强过他的,我们也不会从爱杜伊人的领土一直迁徙到这里,难道,你还想继续向南迁徙?——那里是大海。” 老人们沉默了,是选择生命,还是选择规矩,他们屈服了:“您是我们的族长,我们服从您的命令。” 当天就举行了葬礼,波依人火化了他们的老族长,丹妮则被装进人形柳条笼,扔到了泥淖中。 之后,阿奢和骑士们在一起开了个会。 波依人本来有二十个骑士,在这几年的战争中,年轻的都战死了,剩下的这些,都是老人,共有六个,一直支持他的骑士叫亨利,反对他的那个叫弗朗索瓦。 阿奢把亨利提升德鲁伊德;赐给了艾尔、米切尔、阿里奥足够的钱币,也提升了他们的阶层,给了他们骑士的身份。并仿照罗马人的惯例,赐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金戒指。 会议上,阿奢进一步了解了波依人的情况。他们的人数总共有六千多人,成年战士有一千六百人,辅助兵有三百人。其他的都是老人和女人。 战士中,骑兵占了多数,有一千人,剩下的是步兵,还有一百辆战车。在之前,阿杜斯是唯一的指挥官。阿奢从骑兵中抽调出了三百人作为自己的直属,这部分人,他准备交给凯鲁斯统一指挥;他任命米切尔担任骑兵指挥,艾尔为步兵指挥,阿里奥为车队的指挥。 波依人本来还算富有,但是在给维尔华琴纳斯人送上几多贡物之后,财物已经所剩不多,还有几十塔伦的银币。 辎重之类更是短缺,粮食还可供半月食用,前些日子阿杜斯派人去向当地的沃孔蒂人求助,却没有得到任何东西。综合这些情况,对阿杜斯在这里安营扎寨的目的,阿奢很不理解。屡战屡败,粮食短缺,他还不思进取,不进攻,也不撤退。 这中间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他想。 在接下来的军事会议上,他决定,首先去探听罗马人的消息,同时做好防守和主动进攻维尔华琴纳斯人的准备。 会议是在阿杜斯的住所召开的,结束了会议,阿奢在门口看到了等候多时的伊莲和伊波娃,她们的母亲伊娃站在她们的身后,这会儿,她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如果不是你,我怕就再也见不到我的两个女儿了。”伊娃感谢着他,她穿着一件素色的传统衣服表示哀悼,很宽松,没有袖子,露着雪白的臂膀。她俯下身表示感激,胸脯丰腴,阿奢看到了她深深的**。 “我可是你的女婿。”阿奢转开目光,表示这是自己应作的事情。 “可是我们的父亲。”伊波娃又难过起来,她的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了。 伊莲拉着她的手,她也很难过,可她是姐姐,她像一个大人一样安慰着妹妹:“不要哭,我们还有我们的丈夫。”她抬起头,泪汪汪的看着阿奢,“你不会离开我们的,是吗?” “当然。”阿奢抱起了她们两个,他真心实意地说,“我不会离开你们的。” 马尔库斯从营门的方向走了过来,他有些急冲冲的,他跑过来,喘着气,说:“尊敬的拯救者,罗马人,罗马人来了。” “还有多远?”阿奢立刻放下了两个女孩儿,他命令还没散开的骑士,“去,整顿队伍,准备战斗。” “不,他们是来谈判的。”马尔库斯总算平静下了呼吸,他把话说完。 “命令没有改变,为什么还不去整军备战?”米切尔他们领命离开后,阿奢示意伊娃把两个女孩儿带走,他问:“来了多少人?” “一个百人队。他们就在营门口,说要见阿杜斯。” “你没有告诉他们,族长已经病亡了?” “告诉他们了,他们似乎有点惊讶,不过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关切。” “去准备一下,我要在高台上和他们会面。”阿奢指着营地中最高处,说道。 “在高台上?” “我不觉得他们是带着善意而来的,你忘记了艾尔打听到的情报?谈判,只是想迷惑我们的警惕,从而给维尔华琴纳斯人偷袭的机会。” 马尔库斯转身要走,阿奢又叫住了他,有点漫不经意,他说:“我不反对你和女奴交往,但是,以后最好收敛。因为,这不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应该做的事情。” “神的聆听者?这是阿玛提阿斯曾经的职位。”马尔库斯惊喜交加,他扑倒地上,“拯救者,我要赞颂您的慷慨。” Ⅰ,在高卢人和日耳曼人中,女人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也可以出任祭司一职,殉葬这种事情一般不多。公元后有位日耳曼女祭司号召日耳曼人起来反抗罗马人的统治,后来被罗马人杀死,一些日耳曼的部落,甚至奉她为神灵。 Ⅱ,高卢人和日耳曼人一样,他们的首领是选举的,必须是有功勋的人,才可以担任。领导阶层由祭司和骑士组成。在没有国王的情况下,祭司地位最高,他不但是神的仆人,还是文化的掌管者。他们传播文化,但是不落纸笔,都是口头传诵,这样可以保证他们地位的特殊。 Ⅱ,日耳曼人和高卢人在很多的时候,风俗习惯都非常相似,以致一些当时的历史学家都弄不清楚两者的区别。为了不造成误解,引一些<日耳曼尼亚志>里对他们婚姻关系的介绍。 他们的婚姻制度是非常严密的,他们以一个妻子为满足的一种人:虽然也有极少数的例外,但那些例外者并非出于情欲的作用,而是自于出身高贵才招来许多求婚者。 他们的婚礼一般都很严肃,需要男方向女方交纳彩礼,之后把妻子娶过门,妻子也会随身带一些盔甲之类,送给丈夫。他们认为这是一种最大的约束,这是一些神圣的仪节,这是一些保障婚姻的神力。 至于说到订婚的礼物,不是女方把嫁妆送给男方,倒是男方向女方交纳采礼。由父母和亲戚出面鉴定采礼,但这些采礼只是一轭牛、一匹勒缰的马、一面盾、一支矛或一把剑:既不是为了迎合女人的口味,也不能用作新妇的装饰;自送了这笔采礼以后,妻子就被娶过来了,而她也带来一些盔甲之类送给自己的丈夫。他们认为这是一种最大的约束,这是一些神圣的仪节,这是一些保障婚姻的神力。 为了恐怕妇女在婚后就放弃追求高贵行为的愿望和怀有避免战争危险的心理,因此,在成婚之夕,就谆嘱她应与她的丈夫共劳苦、同患难,在太平时候既与她的丈夫一同享福,遇到战争的时候也应当与他一共度过危难。驾轭之牛、勒缰之马以及那些交换的兵器也就是为了申明这种意义。做妻子的应为终身抱定这样的信念,那就是:她将自己所接受的结婚信物丝毫无损地传给她的儿子,使她的儿媳再接受它们而传给她的孙辈。 文中阿杜斯的表现,是因为他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没有按照规定的礼节。(未完待续) 10 孔西狄 高台很快就准备好了,阿奢接受了弗朗索瓦的提议,换上了高卢人的服饰,但他不愿解开发髻,也不愿亲自去迎接罗马人。 带着埃连特和派索,他登上高台,整个营地呈现在他的眼前。甚至可以看到营地之外的河流,远处森林的大火已经熄灭,差不多一半的树木被付之一炬,剩下了一大片一大片黑色的灰烬。 在波依人的喧闹声里,他看到,亨利领着罗马人进入了营地。罗马士兵们都全副武装,两个军官走在队伍的前列。 “那个披着深红色斗篷的,应该是军团的副将,另一个白色斗篷的,是个中级军官。”派索向阿奢介绍使者的阶层。 罗马人的士兵在高台前停下了脚步,分开队列,守在四方;那两个军官跟着亨利上了高台。走到近处,阿奢看得清楚,这两个军官都戴着不遮面的头盔,穿着压花的青铜胸甲,佩剑和挂剑的悬挂带,和头盔一样,装饰着白银,和身后的斗篷互相辉映,银光灿灿,傲气逼人。 “你,就是新任的族长?”白色斗篷的军官年龄在六十上下,个子不高,站在阿奢的面前,他首先开口,他打量着阿奢,“你并不是高卢人;——但是我们并不在意,你为何能够担任高卢人的族长。” 他转而打量高台:“也许我们可以把你的这种待客方式,理解为傲慢。”他收回目光,在埃连特和派索的脸上一扫而过,他注意了一下派索,接着说道:“——但是我们并不在意,因为我们的将军大人,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 “我们为了和平而来,现在,请你拿出和平的诚意吧。”他最后说道。 “请坐。” 白色斗篷的军官不满意阿奢的回答,他有发怒的意思,深红斗篷的将军拦住了他。 将军年龄不大,十分胖大,足足有三个下巴,他在椅子上坐下,说道:“身为一个外族,却可以接任高卢人族长的职位,你一定是一个能力出众的人物。我信任你们族人的眼光,我也希望你能够得到我的信任。” “我渴望能够得到您的信任,我愿意向您展现我们的诚意。如果您可以给我们和平,我愿意用五十塔伦的银币,来表示我的感谢。这已是我们全部的财物。”阿奢说,他不在乎这两个人的盛气凌人,他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态度,而使自己生气。 “银币?”白色斗篷军官气愤地跳了起来,他抽出短剑,“我们是罗马人!” “你是说,我侮辱了你们?——请原谅。” 阿奢不明白他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他们的举止并不像正直而不愿接受贿赂的官员。埃连特和派索要向这个军官还以颜色,阿奢制止了他们,“请告诉我,你们希望得到什么?”他问。 “那两个女孩儿。”白色斗篷军官在将军的示意下,收起短剑,压着怒火,说道,“阿杜斯答应我们的将军,他会把她们送给他做奴隶。” “伊莲,和伊波娃。”年轻的将军点出了名字。 “她们,是我的妻子。” “我不在意她们已非完璧。” “她们都很幸福。” 将军勃然大怒,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她们,还是维尔华琴纳斯人,你自己选择!” 艾尔说得没错,他们的确有联系。阿杜斯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单独约见了这个将军。他许诺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他,以此来换得他的帮助。这也是阿杜斯为什么在此扎营,不急不燥的原因。 “请您换一个要求吧。”阿奢安坐不动,他诚恳地请求。 将军一手撩起了斗篷,一手指着短剑,他问道:“和平和战争,你选择哪一个?” 他在威胁我,阿奢想,他说:“不,随你给我们哪一个。” “战争。” 阿奢站起来,他绕着高台走,他站在突出的位置,他看着围聚在下边的波依人,他问:“是屈服在敌人的脚前,把你们上任族长的女儿,现任族长的妻子,当作奴隶一样地送给他,——这位来自罗马的将军,以此来侮辱她们身上流淌着的,高贵的波依人贵族的血脉,并凭此换来和平;还是拿起你们的武器,用勇武不屈的斗志,和自己纯洁的鲜血,来亲自洗刷敌人给予你们的耻辱,并得到即使是敌人,也不得不主动为你们传诵的,千古名声?” “你们,是高卢人中最勇敢的波依人。”他指着年老和年幼的族人,然后又指着壮年的族人,他说,“而你们,是波依人中最勇敢的战士。这个答案,由你们自己选择。” “我们刚刚获得一次胜利。” “两百个人就能杀死两千个敌人。” “他那时还不是族长,指挥的不是我们的精锐。” “现在,我们可以以一抵百。” 人们热血沸腾,高卢人血脉中天生对荣誉的追求,和久别的勇气再次回到他们的身上。小孩子捡起地上的石头,老人们抓起手中的木棍,他们把这些东西砸向罗马人士兵;妇女们撕裂衣服露出自己的胸脯,男人们抽出身上的兵器高高举起,他们高声呼喊:“要战争!要战争!” “正如你,一个异族,也可以担任高卢人的族长。在这个世界上有着许多令人吃惊的东西,这就是,一次战斗就可以永远决定全局,而一次失败又是不可弥补。”将军恶狠狠地说,他转身就要离开。 “你说得对,一次失败,就是不可弥补。”阿奢命令埃连特和派索,“抓住他们。” 台下的波依人,上千个人,一起冲向惊慌失措的罗马士兵。士兵们根本不曾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没有做丝毫的战斗准备,他们人数不多,又分散在高台的周围。很容易的,这些士兵都被波依人抓了起来。 白色斗篷的军官面如土色,又强自振作,他大声叫嚷:“热那亚只在百里之外,我们的军团可以朝发夕至,一天之内,就足以扫平你们的部族!” “一天?足够用了。” 阿奢命令埃连特把将军推到台前,强迫他跪下,面向族众。人们安静下来,仰头而看,阿奢亲自动手,摘下了将军的头盔,剥开了他的盔甲,扯掉了他的衣服。高台上有风,温度不高,将军赤身裸体,瑟瑟发抖,他浑身赘肉,皮肤松弛,样子极其丑陋。 阿奢接过短剑,抵住他的脖子,他向族众们说,人们静静倾听:“他们有着战无不胜的名声,他们自称有悍不畏死的勇气,他们喜欢在战斗中发出像大象一样的嚎叫。但是,这些正是因为,他们色厉内荏。你们看,他们不如你们高大,他们没有你们强壮,他们的身体是不结实的,有的只是赘肉,他们是软弱的,身上的肉是松弛的。” 他把短剑刺入将军的脖子,鲜血如决堤的水,四处喷溅,波依人骚动着,向前挪动,希望能沾上敌人的鲜血。 “他们的血和我们的一样,当利剑刺入他们的身体,他们也会死亡。但是你们看,我以神的名义,他的勇气,却远远比不上我们。去,把他们的衣服都剥掉,去,把你们自己都装备起来,去,做战斗的准备吧。” 他抽出短剑,把将军推下高台,人们争先上前去踩踏将军的尸体,他们哈哈大笑,快意无比,充满了对敌人的鄙夷。 “至于你。”阿奢瞥了一眼白色斗篷的军官,他不再逞强,在沾着鲜血的短剑下,惊恐万分, “派索,把他带到我的住所,我要审问他,看他有没有价值,值得我留下他。” “你这是冒险!在拿我们全族人的生命来开玩笑。”弗朗索瓦颤巍巍地斥责阿奢,气愤和恐惧掺合在一起,他站立不稳,摇摇晃晃。 “你认为呢?” 亨利回答说:“只有荣誉,才能带来尊敬。” 阿奢点了点头,不去理会弗朗索瓦,他问跪在房间地面上的军官:“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闯了大祸!”他嚷叫着,并鼓起勇气,试图挣开派索的控制,“你刚才杀掉的人,是山内高卢总督狄希摩斯·布鲁图大人的亲信!——布鲁图大人现在就在穆提那城,只要他得知消息,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派索用剑柄砸他的头,鲜血滴落下来,阿奢再次问他:“告诉我,你的名字。” “孔西狄。”年老的军官萎缩一团,声音颤抖,他要求道,“我是堂堂的军事护民官,任职威名赫赫的第六铁壁军团,你不能以对待普通士兵的态度对我。” “原来是你,怪不得这么大年龄还只是一个中级军官。”派索神色恍然,他向阿奢禀报,“尊敬的拯救者,我听说过他的名字。他本是伟大的,凯撒的部将,在更早之前,还曾在幸运的人,苏拉的军中任职。” “在十年前和厄尔维几人的战争中,他畏惧敌人,谎报军情,险些给军队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因此,尽管他有足够的资历,也并非出身平民,却从此之后,一直都只能居在军事护民官的位置。” “是个胆小鬼!”埃连特嗤笑他,孔西狄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不应该嘲笑他,他没有错。”阿奢和埃连特的看法有些不同,他说,“每个人的生命只能拥有一次,热爱生活,珍惜生命,并为此犯错,绝不是丢脸的事情。……你,是否赞同我的意见?” “当然,当然。”孔西狄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振作起来瘫软地上的身体。这是一个崇尚勇武,鄙视懦弱的时代,他像是想要证明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给我讲讲,你们和维尔华琴纳斯人的协议吧。”阿奢主动递给他了一个话头儿。 他犹豫不定:“可是,……” “派索!” “布鲁图答应维尔华琴纳斯人,如果他们能竭尽全力帮助他,他就会在适当的时候,安置他们到山内高卢。那里有全高卢最富饶的土地,最繁华的城市,日耳曼人借给他们的地盘,是远远不能相及。”孔西狄不再犹豫,立刻回答。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事情还有更深的内情。看起来,第一个提出签订协议的人并不是维尔华琴纳斯人,而是布鲁图。阿奢接着问:“布鲁图的要求是什么?” “我位卑人微,具体的内情,并不知晓。” “布鲁图的手下,有几个军团?” “在这周围,共有两个。完全听从他的指挥的,只有半个。另一个是第五云雀军团,完全由高卢人组成。这两个军团,都是由凯撒亲自组建的,大部分人只听从凯撒的部将,阿西尼阿斯的指挥。”孔西狄说。 “听他指挥的半个,谁是指挥官?” “就是刚才那个被您杀死的将军。” “还有谁知道你们今天要来到这里?” “被您杀死的那个将军,他本意只是想来讹诈走你的妻子,他并无实现诺言的打算。所以这不是可以宣扬的事情,除了我们,并无旁人知晓。” 阿奢改变了自己的主意,他本打算先击溃维尔华琴纳斯人,在罗马人知晓之前,带着波依人向北走,把他们交给他们还停留在莱茵河西岸的族人手中,然后再带着伊莲和伊波娃离开。 这段路程足有两千里,来回需要四个月,他已盘算好,在离开的时候,要借走一部分波依人的战士。回途中,便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人手,可以从足够的对象中捕获足够的奴隶,从而,卖出足够的钱币雇佣来足够的士兵。 现在,他不打算这么做了,也许有可以更节省时间的办法。 他对派索说:“多挑几个曾在高卢打过仗的信徒,确保他们身上都要伤。带着那个将军的头,去阿西尼阿斯的营地,告诉他布鲁图的计划。 “如果他问你具体的情况,就说你们是捕奴的猎手,从一个落单的维尔华琴纳斯人将军的口中得知了这一切。并利用这个将军,引来了布鲁图的手下,为了取信,你可以带走昨天那个日耳曼将军的头颅。”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要是他想惩罚你们,因为你们是平民,却杀害了贵族。你们就这样回答,你们本是凯撒的部将,为此仇恨暗杀了凯撒的敌人;尽管因为体弱或者负伤,你们离开了军队,但是却从未改变,对伟大的,凯撒的热爱和忠诚。 “你要说,在你去见他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但是你仍然前往,并非常乐意接受这样的结局。因为,这可以向所有的人证明,你对伟大的,凯撒的忠诚,并可借此挽救你所忠诚的军队。” “但是,我忠诚的是您,是神。”派索不情愿。 “这正是为了,神的仁慈。” 他又叫来马尔库斯:“你现在立刻赶回罗马,向我对派索说的一样,把这一切告诉一个叫拉美西斯的埃及人,并请他转告波里欧。你告诉他们,波依人都是凯撒忠诚的仆人,他们听到凯撒被刺的消息,都非常愤怒,愿意尽自己的全力,帮助愿意为凯撒复仇的人,并且,他们并不求回报。” 他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马尔库斯了然会意。 安排完这一切,他喊来弗莱特,把孔西狄交给了他。“割掉他的舌头。”他说,“他的脸或许还有用,他热爱生活的舌头,只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第二天傍晚,派索回来了。 “阿西尼阿斯非常感谢我们,他送给我们了一百个金币,作为奖赏。”派索拿出钱袋,沉甸甸的,分量不轻。 “你拿着吧。”阿奢没有去接,他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询问了具体的情况,我说了您教我的话,他还询问了孔西狄的下落,我回答说他跑掉了,最后,他仔细询问了维尔华琴纳斯人的情况。看样子,他并不知道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多了这么一支高卢人的部落。 “拯救者,请您饶恕我的罪。” “怎么了?” “为了探听他的态度,在没有经过您允许的情况下,我擅自告诉了他,我在前往热那亚的路上,发现了波依人的部落,并借维尔华琴纳斯人的口,告诉了他波依人为何会在此处。” “他怎么说?” “他对此并不在意,毫无兴趣。” “你做得很好。”阿奢夸奖他,“现在,就让我们等待着,看一场好戏吧。” 三天之后,他派出去的游弋回来报告:“有一支罗马人的军队向西开去了。” “在刚才的战斗中,维尔华琴纳斯人,全部被罗马人杀死了。”这是负责西边的游弋在报告。 “得到了消息,布鲁图的军队向热那亚推进,阿西尼斯严阵以待,他又退回了穆提那。”亨利说。 阿奢放下了伊波娃给他画的画,他说:“叫米切尔带上所有的骑兵,我们向北,去塞广尼人的地盘,我听说,在那里,还有一万个维尔华琴纳斯人。”(未完待续) 1 屋大维 一个月后,阿奢从北方满载而归。 归来的战士们兴高采烈,他们夸夸其谈,向未去的族人们吹嘘:“不但打败了不堪一击的维尔华琴纳斯人,我们还帮助沃孔蒂人,击溃了塞广尼人和日耳曼人的十万军队。”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吹牛?” “你怎么能不信!”战士们涨红了脸,指着队伍中的俘虏,“看,足足五千个俘虏,都戴着沃孔蒂人的脚镣!” 没有参加远征的亨利,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牵住阿奢的马在前开路,他喜形于色:“这真是一场辉煌的胜利!尊敬的族长大人,您真的帮助沃孔蒂人,击溃了塞广尼人?” “我并不想和他们开战,他们主动挑衅。”阿奢回答,他有些疲惫,一个月来,他几乎都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他说,“称不上辉煌,主力并不是我们。而且我出现过一次失误,损失了两百个族人。” “战士的归宿,就应该是在战场。自从十年前的失败之后,族人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斗志。更何况,您还带回来了五千个俘虏和成车的战利品,这足以充实,我们日渐衰弱的实力。” 他汇报了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除了一件,马尔库斯从罗马带回了一个使者。 在一大堆一个月来波依人吃剩下的动物残骸边上,阿奢看到了马尔库斯。他身边站着一个人,有三十岁,穿着件朴素的宽袍;肤色黝黑,满脸皱纹,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马尔库斯扑到马前,弓起身子,阿奢踩着他的背下了马。 “尊敬的拯救者,请原谅我未能出门迎接,——他就是波里欧派来的使者。”马尔库斯亲吻过阿奢的脚之后,介绍身边的男子。 使者毕恭毕敬地向阿奢行了个礼,语调恭敬,带着点憨厚,他说:“我是伟人之后,马略之孙,尊敬的族长大人,您可以称呼我为,提比略。” “马略之孙?” “他一路走来,见谁都这么说。”马尔库斯撇着嘴,同阿奢耳语,“但是,就像那个背神者一样,我对此并不相信。据说,马略的后人,早就被苏拉杀了个干干净净。” 在围观的人群中,阿奢找到了伊莲和伊波娃,她们刚刚得到他回来的消息,跑来迎接他。她们看到了他,并知道了他的胜利,小脸儿兴奋得通红,目光中露出忍耐不住的迫切。 阿奢张开双臂,她们立刻蹦跳着从人群里冲了出来,眉眼带笑,钻进了他的怀里。 “族人们都在歌颂你!” “可你是我们的丈夫!” “我们骄傲和欣喜!” “因为我们是你的妻子!” “你们这是在唱歌儿?”阿奢揽着她们纤细的腰肢,调笑这两个小小的女孩儿,“还押着韵脚。” “是的,是的!我要为你唱歌儿,我要画出你的英姿!”女孩儿们异口同声,欢快地亲吻他的面颊,不在意周围的目光。稚嫩的胸脯,蹭着他的胳臂,娇嫩的嘴唇,如初开的花瓣,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弄湿了他的脸。 弗朗索瓦咳嗽了两声,他阴沉着脸:“你应该先接见使者。” 阿奢放开女孩儿们,问那个使者:“你给我带来了什么消息?” “波里欧大人听说了您的英勇事迹,他请求您带着军队去罗马。他说,他们需要您的帮助,并且,这也是在帮助您自己。”使者提比略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信封上封着蜡,封口处印着波里欧的名章。 拆开信,阿奢一目十行看完了内容,把信交给马尔库斯,他拉着女孩儿的小手儿,走向住所;一边问:“屋大维才到罗马?” “是的,为了看清形势,和整合那些主动投奔他的想为凯撒复仇的老兵,他在勃隆度辛耽搁了一阵。” “主动投奔?但还是没安东尼的多。” “这正是波里欧大人请求您帮助的原因,您的使者告诉他,您是善战的波依人的族长,您的麾下,足足拥有上万个战士。” “你可真会吹牛。” “我只是聆听到了神的声音,预测到了您的胜利。”他听出了这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得意洋洋,好不谦虚。 阿奢瞟了他一眼,声音不大,他说:“你这是在装神弄鬼?” 马尔库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汗流浃背,他跪倒地上,诚惶诚恐:“原谅我,请原谅我。尊敬的拯救者……” “不要再有下次。”丢下他,阿奢脚下不停。 “绝无下次!拯救者,我要赞颂您的仁慈。”马尔库斯拜倒高呼,他跪在原地没动,他决定要一直跪到阿奢再次从房间里出来,他要用行动,向阿奢表示自己的绝对虔诚,不,是忠诚。 阿奢在房间里坐下,女孩儿们不肯离去,跪坐在他的脚边,把头搁在他的膝盖上,像两只贪恋主人怀抱的乖巧小猫。 “告诉我具体的情况吧。信上说,安东尼的态度很不好,屋大维进城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前去迎接?” “是的,如今在罗马,安东尼掌握了一切的权利,他对屋大维十分藐视。屋大维主动前去拜访他,给他的尊敬超出了他应得的范围,得到的回报只有傲慢和无礼。安东尼控制着凯撒的所有资产,却借口国库空虚,不愿兑现凯撒的遗嘱。” “为什么?” “因为在遗嘱里,没有他的一个铜板,甚至,不曾提到他的名字。” “遗嘱的内容是什么?” “伟大的,凯撒指定过继屋大维为儿子,狄希摩斯·布鲁图是第二继承人;他把花园赠送给罗马公民,作为休息的场所;并赠送给罗马城内,每个活着的公民七十五个银币。” “屋大维召集了多少人?波里欧说,安东尼只有六千个人。” “那只是他在城里的卫队,全是久经沙场的百夫长;卫队的规模,随时可以再扩充一百倍。” “这么说,屋大维占了下风。”阿奢说,他又问:“有没有塞克斯都的消息?” “他就任了海军司令,和布鲁图他们一样,他惧怕凯撒的部将会对他进行报复,并不在罗马,行踪不定,时常会扬帆出海。” “你下去吧。” “尊敬的族长,能否告诉我,您什么时候准备出发前往罗马?” “我会告诉你的。” “这一定是件苦恼的事情。”伊波娃伸出手,试图抹平阿奢蹙起的眉头。 凯撒的被刺使这个国家陷入了危险之中。我并不想,掺入其中。引发漩涡的石子,在它投入水中之后,就再也无法左右局势的发展。阿奢想,更何况我一个外来的客人?但是,单凭我自己的力量,显而易见,不是塞克斯都的对手。 他拥有庞大的舰队,强大的军团,自称是海神之子,甚至,他都不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即使知道,他一定也不会在意。这或者是一个契机,他想,我以前的想法太过幼稚,希腊人说得很对,我被仇恨迷住了双眼。 只要我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拥有几千人的军队,可我的生命只有一次,仇恨无法容忍我会出现失败,一次失败便可能产生无法挽救的后果。我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一个人应当帮助朋友去反对敌人,而不应该帮助朋友去反对朋友。 阿奢想起了罗马将军和埃及人说过的话,这些话很有道理,我不应该一意孤行。他做出了决定,我应该去帮助屋大维,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波里欧说得对,这也是在帮助我自己。 “你们去过罗马吗?”他问。 “罗马?” “不,没有。”女孩儿们立刻抬起了头,她们争着回答阿奢的问话。 “听说那是个大城市!” “足足有上百万个人住在那里。” “的确是个大城市。”阿奢说,他抚摸伊莲的头发,握着伊波娃的手,“过不了多久,听闻就能够变成现实,你们可以亲眼所见。” 阿奢召来亨利和其他的骑士们,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决定。他任命米切尔为第一骑士,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他有指挥军队的权利。 他并告诉亨利,向北去的道路已经清扫干净,在结束了和塞广尼人的战争后,爱杜伊人为了感谢,已经答应把划给波依人的土地,再增加一倍。他挑选出了三百个骑兵跟随自己,给他们留下了两千个奴隶。 波依人非常不情愿他离去,他们希望带他们回去的是他,而不是别人,他们渴望他会继续给他们带来光荣。 到了最后,阿奢不得不保证,他早晚都会再次回来,并叫他们时刻做好准备。为了取信,他留下了十个信徒,他叮嘱带头的盖约,——他也是一个格拉蒂斯:“传播神的光辉是重要的,但是也要重视方式,不要失之浮躁。” 安排完这一切,日已西沉,他走出住所,看到了还跪在地上的马尔库斯。 “你怎么还在这儿?” “尊敬的拯救者,我在惩罚自己,反省自己的过错。” 出发在即,时间紧迫,阿奢无心和他纠缠:“起来吧。神原谅了你。” 马尔库斯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膝盖都麻木了。他称颂着神和阿奢:“噢,宽容的神,仁慈的您。我以我对神的虔诚来发誓,类似的事情,绝无下次。” “发誓不过是念给别人听的东西。”对神的虔诚?他的话,阿奢压根儿不信,“快站起来,跟我走,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做。准备辎重,挑选士兵,拣取奴隶。” 马尔库斯已从散会的骑士们口中,得知了回罗马的消息,他用力扭了两下膝盖,小跑着跟上阿奢。他要将功赎罪,他有一个可以赚大钱的主意,他肯定阿奢绝不会想到:“说起奴隶,您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卖掉。如果他们足够老实,可以留下一点,交给派索一并带领。” “如果是卖掉的话,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主意。” “嗯?” “我看到在这些战俘中,有许多未成年的男孩,您知道的,这些男孩又无力气,又无其他特长,只会浪费主人的食物,一个最多值二百第瑞纳斯。但是,只要我们做一点小小的手脚,这个价格就可以上升百倍,甚至千倍。” “什么手脚?” 马尔库斯面有得色,为自己的主意:“阉割掉。” “卖给皇帝?”阿奢顺口说道,他随即醒悟,罗马并无皇帝。 “当然不是,您不知道?阉人,在罗马可是极有市场,很多的贵族对他们都情有独钟,只要足够俊俏,一个阉人至少可以卖五万个第瑞纳斯。” “这么贵?” “是的,尊敬的拯救者。阉割可是件技术活儿,会得人不多,做得好的人更少,阉割后的成活率并不是很高。也因此,市面上的阉人并不多,价格当然居高不下。” 最后,他挺起胸膛,颇是自豪:“不过,您尽管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弄死一个。您知道,我曾是一个医生,在佛罗伦萨的时候,我可就干过不少这活儿了,经验十分丰富。” “很好,交给你了。”对此,阿奢倒是无所谓。 战争结束后,很多的维尔华琴纳斯人和塞广尼人为了不当俘虏,都选择了自杀;眼前这些高卢人既然愿意当俘虏,为了活下去,他们就应该接受任何落在他们身上的命运。 奴隶中的少年总共有**百人,马尔库斯亲自出面,严格筛选,挑出了三百个十五岁以下的,眉清目秀的男孩儿。战争中,塞广尼人的不少部族都被阿奢包围俘虏,维尔华琴纳斯人更是全族被俘,这些男孩儿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阿奢不打算等这项集体阉割工程的完工,他留给了马尔库斯一百个骑兵,戴着剩下的骑兵和奴隶,在第二天就出发了。 沿着来路,路上非常顺利。十天之后,他们到达了罗马。提比略比他们快了半天,波里欧已在城外等候他们。阿奢把骑兵们留在了城外的神庙边,他们在那里安营扎寨,就像其他的奴隶贩子一样,看押着三千个奴隶。 他解散了信徒,从随身携带的一塔伦银币中,分给了他们每人一百个,叫他们都回家去看看,同时命令派索带上足够的钱,去慰问阵亡信徒的家人,他说:“告诉他们,我会抽出时间,亲自前去慰问。” 带着乌桓人和伊莲母女,他进了城。波里欧只带了一顶轿子,阿奢又特意给伊莲母女租了一顶。 “这是去哪儿?”阿奢注意到凉轿行驶的路线有点陌生。 “我们先去见见屋大维。” “我可没有一万个战士。” “就算你有一万个战士,也根本进不了意大利。”波里欧说道,他亲热地挨着阿奢,“你的那个使者一开口,我就知道他在吹牛。就眼下的局势,我们更需要的并不是军队。 “我听拉美西斯说,你是塞尔神会的拯救者。这个神会在平民中的巨大影响,远远强过百万雄师。” 阿奢不动声色地往一边挪了下身子:“拉美西斯还在罗马吗?我带来了一些奴隶,需要行家的帮助。” “前阵子他和希腊人出了趟海,参加罗德岛的奴隶拍卖会,前天刚刚回来。他也知道了你回来的消息,并在府里给你准备了盛大的宴会,见过屋大维后,你们就能见面。” 轿子停在了巴拉丁区的一座宅子前,这宅子不是很大,在罗马算是中等。守卫在门前的是十几条魁梧健壮的大汉,尽管穿着平民的服饰,从他们粗糙的大手和站立行走的姿态,依然还是可以看出,他们都是士兵,或者曾是士兵。 看到有轿子过来,这些人都把手伸向了腰上的短剑,充满警惕。 “是我,这位是屋大维的朋友。”波里欧露出头,说道。 汉子们稍微放松,他们认识波里欧,最近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会来找屋大维,不过他们还是检查了一下轿子和抬轿奴隶,“这是阿格里帕的命令。”他们解释道。 “阿格里帕是屋大维自幼的好友,并是他在阿波罗尼亚时的同学。”波里欧向阿奢介绍这个陌生的名字,“他很有才能,人也不错,就是太谨慎了点,不懂得变通。” 留下了伊莲母女,阿奢他们通过了大门,两个穿着盔甲的军官从他们的身边经过,走了出去。 “这是谁?” “安东尼的部将,他们希望安东尼能和屋大维联手合作,所以常常来拜会屋大维,两下协调。” Ⅰ,阉人,这种习俗由爱奥尼琴岛传入希腊,在希腊化的时代,罗马贵族深受影响。后来的皇帝尼禄,阉割了一个小男孩儿,然后明媒正娶地娶他过门,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像对待妻子一样对他,还常带着他坐在马车上招摇过市。 ——尼禄荒唐到了极点:他痴迷歌唱,因此劳民伤财,数次前往希腊,只为了能在那里的歌唱比赛中得到奖励;他要写诗歌,为了吸取灵感,就命令放火烧了自己的都城罗马,大火蔓延6天7夜,最后十四个区只有四个完好无损;他天一黑,就带着护卫,伪装成平民,在罗马的街巷里乱转,抓住见到的少女,把她丢在斗篷上高高抛弃,以此为乐,并挑唆剧场观众去殴打官员,有一次,一个大法官的头都被石子砸破了。 ——他好色而**:他和自己的母亲**,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被他玷污过,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为了刺激,他披上兽皮,从笼子里冲出来,袭击被绑着的男人和女人的**,在他满足**之后,又表演被他的释放奴所征服。为此,他嫁给了他的这个释放奴,就像他娶那个阉人一样,并模仿一个被奸污的少女,他喊叫,痛苦。 ——他认为财富的唯一用处就是挥霍,他从不穿同一件衣服,他投掷筛子,一个点儿就是40万个银币,他可以在一天之内,在一个人的身上用掉80万个银币;他建造了无比奢华的宫殿,单单殿的前厅就可以容纳36米高的他自己的雕像,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罗德岛的太阳神雕像也不过才30米,然后他说,他总算开始像个人一样的生活了。 ——他把国库挥霍一空,却相信在某些地方会掩藏有大量的财富,当他找不到这些财富之后,他开始拖欠军饷和退伍兵的安置费;他巧立名目,夺取他人的财富,他要求上至凯撒时期的,所有被皇族释放的奴隶必须要把财富的5/6赠给他,他制造骗局,让人违反他制定的法律,从而没收他们的财产;他收回了之前他送出的礼品,这本是他为了感谢那些城市给了他唱歌比赛上的奖励而送出的;他任命大量的官吏,去各地搜刮财富,在他们临行之前,他总是会再问一遍:你知道我需要什么吗?然后他回答:我们需要让任何人不留下分文。 ——他毒死了和他一起吃饭的兄弟,他用尽办法,杀死了他的母亲,他毒死了他的姑母,夺取她的财富;他利用奴隶的伪证和借口,杀死了一个妻子,踢死了一个妻子,他杀害上任皇帝的女儿,因为她害怕会得到像他之前的妻子一样的下场,不愿嫁给他;他杀死了自己前妻的儿子,这是他的继子,他在宣誓不会伤害他的老师之后,又逼迫他自杀;他说要给他的近卫军官治病,送去的却是毒药,他毒死了做过他顾问的释放奴们,只是为了他们的财富。除了皇室,他杀死了更多的其他人,为了转嫁凶兆,他听信占星家的话,决心杀死自己国家的所有名流,并把这些名流的孩子逐出罗马,或者饿死和毒死。然后是大臣和平民,他更是不问理由,随心所欲,想杀就杀,在他的朝堂上,臣子们每天胆战心惊,杀头的旨意随时都会下达到他们的面前。 ——他的下场是被暴动推翻,他之后的皇帝,大部分,也都比他好不了多少。(未完待续) 2 他和他 前庭很朴素,只有一个大理石喷泉,两排葡萄架。地上铺着细沙,角落里摆着个青铜的雕像,岁月已久,在喷泉水珠长年累月的浸蚀下,铜锈斑斑。 “这是屋大维的父亲过世后留给他的宅子,本是有不少值钱东西的,但是为了兑现凯撒的遗嘱,他把它们都变卖了。”波里欧留意到了阿奢的惊讶,他解释着说道。 葡萄架下的长石凳上,坐着不少人,看得出来,他们和看门人一样,都是士兵出身。正对着前庭,有一里地远,是正厅,葡萄架的中间铺着一条小石子路,直通过去。正厅上有个露台,阿奢看到,在帘幕之后,有几个人正坐在那里。 那几个人也看到了阿奢,有一个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拉开帷幕,向他招手。她面容白皙,眼睛湛蓝,是大屋大维娅。 “噢,是奥克塔维娅,屋大维的姐姐。”波里欧也朝着她挥手,他说,“怎么?看起来你们认识。” “是的,在佛罗伦萨,出于巧合,我和她遇上了同一帮强盗。” “那个人是你!有一次,我正好听到她在和屋大维谈论这件事,不过她却没有提你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她是屋大维的姐姐。”阿奢说,“你们的名字和姓氏,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说实话,我对此很不适应。” “就像我也不适应这个脂粉气的享受者一样。”波里欧大声嚷嚷着,他向一个从正厅中走出来的年轻人伸开了怀抱,“来吧,我最亲爱的梅塞纳斯,才两天没见,你可是又俊俏了不少。” 在拥抱年轻人之前,他低声向阿奢介绍:“他的父亲是凯撒的密友,和阿格里帕一样,梅塞纳斯也是屋大维在阿波罗尼亚的同学。” “得了吧,波里欧。”梅塞纳斯拒绝了他的拥抱,“我对你可没什么兴趣,——”他打量着阿奢,“我猜,你一定就是那个赛尔斯人?听说你还是塞尔神会的拯救者,波依人的族长?” “可真是一个传奇人物。”听不出是褒是贬,他转身带路,“这边走,屋大维已经等候多时。” 阿奢朝露台上的大屋大维娅点了点头,跟在波里欧的后边,走进了正厅。和前庭一样的朴素,面积不小的正厅里,除了必备的器具,再无他物。正对着大门,墙壁上挂着几幅家族先人的画像,中间的那个黑发黑眼,好像若有所思,正是凯撒,——阿奢在凯撒广场见过他的雕像。 画像前的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在桌后,一个在桌前,两个人的年纪都不大,最多二十岁。 看到他进来,桌子后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个子不高,但身材匀称;头发微微卷曲,差不多是金色,两条眉毛连在了一起,有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他脸上并没有笑容,但神情温和,他看着阿奢说:“这位,一定就是阿奢。” “是的,他就是阿奢。” 年轻人从桌后伸出手,举止优雅,表示欢迎:“我是屋大维,请允许我向你表达我的感谢,由衷的感谢。你救了我姐姐和我妹妹的命。” 他邀请阿奢坐下,接着说道:“从我到罗马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听我姐姐和波里欧谈起你,他们向我介绍了你在提洛、在雅典、在风暴中、和在优势敌人面前的表现。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我尊敬勇敢并且谦虚的人,但我更敬佩为复仇而执着的人。” “在这一点上,我想,我们都是一样。”阿奢回答。 屋大维重新坐下,微微沉吟了一下,继续开口说道,“你一定已经知晓,现在的局势对我很不利;波里欧告诉我,你可以为我提供帮助。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理应携手对敌。我们尽管是初次见面,我相信,在仇恨面前,客套并不重要。” “盟约绝不是牢不可破,却远远强过陌生的友谊。”他看着阿奢,最后说道,“在我们签订盟约之前,现在,请你告诉我,你可以帮助我什么,你又想我为你提供什么。” “对你现在的情况,我并不了解。我所知道的,还是二十天之前,信使从罗马出发时的局势。”对屋大维的开门见山,阿奢十分适应,他并不擅长,也不喜欢客套。 “这个问题,阿格里帕可以为你解答。” 坐在屋大维对面的年轻人立刻开口,回答阿奢的问题:“现在,罗马的权利,大部分都在两位执政官安东尼、多拉培拉和以布鲁图、西塞罗为首的元老院的手里,安东尼一次次地向元老院妥协,他希望以此来换取元老院对他的支持,从而得到马其顿行省。 “多拉培拉是凯撒亲自提拔的执政官,在三月的暗杀后,他主动拥护布鲁图,现在,他又和安东尼走得很近。他希望在他的执政官任期结束后,能通过安东尼的帮助,得到叙利亚行省。 “这两个行省在东方亚洲,比邻帕提亚,所以都拥有大量的军队,尤其是马其顿,驻扎有六个军团,并拥有全罗马最好的士兵。元老院本来是打算,要把它们给布鲁图和喀西约的。” “布鲁图?他不是山内高卢的总督。”阿奢疑惑地问道。 “在暗杀凯撒的人中,为首的人有三个。一个喀西约,两个布鲁图,山内高卢的总督是狄希摩斯·布鲁图,我们刚才说的,是马克·布鲁图。 “这是总体的局势,单对我们个人而言,我们面临的困难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们没有足够的军队,我们需要更多人民的支持,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足够的钱币。 “前些时日,迫于压力,安东尼交出了一部分地产。但是地产的原有主人纷纷上诉,要求把它们判给他们,因为有安东尼的支持,最后落到屋大维手里的,只有两三处房屋土地。” “原有的主人?”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庞倍党,在凯撒还活着的时候,他们被宣布为人民公敌,房屋财产也因此都被没收。” “请你继续。”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需要足够的钱。没有足够的钱,便无法兑现凯撒的遗嘱,人民得不到利益,就不会支持杀掉布鲁图。——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现在是站在我们这边,但是我们绝对不能把信任放在所谓的忠诚上面,有了利益的得到,人民的忠诚才会长远。” “需要多少钱?” “罗马城里,公民有四十万,每个人七十五个银币,总共就需要三千万,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到目前为止,屋大维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已变卖干净,甚至他母亲的、菲利普的——他是屋大维的继父,我和梅塞纳斯的,波里欧的,我们所有人的财产,都加在一起,也还是相差颇多。” 阿奢沉默了片刻,他在盘算自己可以筹到的款子。兑现遗嘱,争取人民的支持,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也是第一步就需要做的事情。他问:“还差多少?” “九百万。”阿格里帕不假思索的就给出了一个数字。 “在城市兑换所,我存有三百塔伦的黄金,这是我在罗马赚到的所有的钱。” “现在我们又有了一百八十万个银币。” “此外,我有三千个奴隶,按照市价,他们能值多少钱?” “三百万。”这次接话的是梅塞纳斯,他从长榻上坐了起来,说道,“还差四百二十万。” “如果可以多等待一段时间,最多半个月,我还有一批奴隶会到达罗马,他们差不多应该可以填上最后的差额。” “不,我们不能再等了。”屋大维否决道,他说,“再过两天,布鲁图的赛会就会召开。听说为了笼络市民,他这次下了足够的本钱,不但会按照惯例负责所有参加赛会市民的食物,还会给每个市民分发一件衣服。人民如果都站在他的身边,不要说复仇,我们的生命,都会面临危险的下场。” “为什么不试试你其他的朋友?”阿奢问道。 “我所有的朋友,现在都已经在这个房间里了。”屋大维说道,他的语调并不是很快,他的神情几乎没什么变化,他说,“所有的人都在忙着讨好安东尼,或者西塞罗,或者布鲁图;我们甚至得不到他们的一次正眼相看,在他们的眼里,我们只是一群不自量力的蚂蚁。” “蚂蚁?”梅塞纳斯又躺回了长榻,他手中拿着酒杯,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他大声嗤笑,“是的,我们或许是微不足道的蚂蚁,但他们呢?那些人的智商连蚂蚁都称不上!他们只是些鼠目寸光的蝇营狗苟。” 看来他们已经快要山穷水尽,这或许是我的另一个契机,既然已经陷入其中,局势就必须要掌握在我的手中,最起码,我也要是其中的一个决策者。 阿奢想,屋大维说的没错,盟约并不是牢不可破,没有实力,就没有公正可言。人,只能靠自己,我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来保证他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我的利益,就像安东尼出卖凯撒的利益。 他说:“如果你们同意,或许,这剩下的四百万,明天我就可以给你们凑出。” “你是说?”屋大维明白了阿奢的意思。 “是的,我是塞尔神会的拯救者,在罗马城,我有上万个信徒。我可以用神的名义,来号召他们捐款。但是,你知道的,他们付出了虔诚,就必然会想看到回报。” “什么意思?” “一个被承认的名分。” 没有的丝毫犹豫,屋大维立刻回答道:“首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民,并无政治上的权利。其次就算是我拥有了执政官的权利,坦率地讲,我也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因为我对能否应诺并无任何把握。 “我对你们的神会略有耳闻,你们拥有广泛的信徒,但你们信仰的并非是我们的神。一个外来的宗教想得到官方的承认,它必须满足一定的条件,最后的决定权是元老院,而不是个人。” “他说得没错,是这么回事儿。”波里欧证实屋大维并非推诿,他建议道,“不如你换一个要求?” 阿奢着重强调:“这不是我的要求,而是付出了钱币的人的要求。” “这是一个需要审慎思考的问题,短时间内,你我都不会达成互相满意的协议。” 屋大维考虑了一会儿,他说道,“对你的热情帮助,我表示感激,也正因为我的感激,使我不能盲目地应承你我无法担保的事情。 “塞克斯都是你的仇人,我保证会竭尽全力地去帮助你,如果我们能够获得胜利,我愿意把他交给你处置。此外,在战胜我们共同的敌人之后,你所付出的财物,我保证,你可以得到十倍的回报。” 阿奢并不同意屋大维的条件,他再次重复:“正如你所说,在仇恨面前,一切都不重要。塞克斯都不但是我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我所争取的,并非是我个人的利益,我也毫无在你们的国家多做停留的兴趣。 “为了虔诚,信徒们付出了钱币,他们相信这是为了神的荣耀。如果你不能使他们看到他们希望看到的,他们也不会让你得到你所希望得到的。” 屋大维没有立刻回答,他注视着阿奢,眼睛干净并且明亮;阿奢沉默无声,等待他的回答。房门紧闭着,屋子里的空气有点窒闷,人们安静了下来。 “前几天,刚刚死了一个保民官。”梅塞纳斯提醒屋大维。 对梅塞纳斯的话,阿格里帕十分惊讶:“一个外国人来当保民官?” “这不是问题,他的信徒们会支持他,我们再发动支持我们的公民,他会得到足够的选票。现在,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公民的身份。” 屋大维完全明白梅塞纳斯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一个办法,他立刻说道:“这不是问题,我可以去找我父亲,伟大的,凯撒的部将,请他们伪造一份文件,以此来证明阿奢曾在军中服役过足够的时间。” “很多人都知道他是赛尔斯来的商人。” “那么,就把文件的签署日期定在十年前,那时,正是克拉苏东征帕提亚的时期。我听说赛尔斯就比邻帕提亚,阿奢从军的过程,伪造文件的人,完全可以编造出一个故事,顺便用这个故事来证明他的功勋,也刚好满足了竞选者必须服役十年的规定。” “十年前?他的年龄。” “十七岁就可以从军,几岁的年龄相差,根本看不出来。” “有了这份证明,他就可以得到公民的身份。显而易见,他不是贵族,也不是骑士,他又有足够的财富,是一个标准的中上层平民。”梅塞纳斯补充了下面的话,“这一切,都符合竞选保民官的公民条件。” 阿格里帕还有疑虑,他问道:“可是他不曾有过任何公职,更何况按照苏拉留下的规定,保民官必须曾经做过元老。” “规定?那只是用来套猢狲的套子。” 对阿格里帕的问题,梅塞纳斯不屑一顾,他说:“我们有人民的支持,这就足够了。希腊的哲人早就讲过,人民和海上的波涛一样,他们不安定,时而前进,时而后退。他们永远是把他们所喜欢的人捧到天上,又把他们摔到地上。 “他们曾经喜欢过元老院,曾经喜欢过安东尼,但是,他们现在喜欢的,是你,是我,是我们。” “除了我刚才答应你的,我答应你,我会全力为你争取保民官这个职位。这是一个重要的职位,可以帮助平民向执政官和元老院提出申诉和抗议,反对任何官员滥用职权。可以旁听元老院会议,凡是你认为不利于人民的律法都可以否决。同时还是人民大会的主席,甚至可以召集元老院开会或是拘捕罗马官员。你的信徒们大多都是平民,保民官的职位足以保证他们的利益,我想,这足以使他们感到满意。 “这已是我最后的让步。宗教是一个敏感且复杂的问题,需要长期而慎重的考虑。我不能因为眼前的利益,就仓促地为自己的国家制造出日后的麻烦。” 说完后,屋大维静静地等待阿奢的回答。 需要元老院的同意只是他的托辞,这一句才是他的实话。阿奢想,当一个人开始真正坦率的时候,就是不再需要讨价还价的时候,我不在乎这个职位,但它是我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他说:“我接受你的回报,信徒的满意,就是对我的肯定。” “灵魂需要复仇,复仇需要鲜血。”屋大维举起了桌子上的玻璃杯,他说,“为仇恨,为荣誉。” “为仇恨,为荣誉。” 人们喝干了杯中的酒,阿奢又向屋大维询问塞克斯都的具体消息,屋大维所知不多。 阿奢站起了身,他说:“已经到了我该告辞的时候,我的奴隶们还在城门之外。我需要赶快去联系奴隶商人,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款子,要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并且信徒们的款子,筹集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把人民牢牢固定在我们的身边,这样才不用担心布鲁图的赛会召开。”屋大维并不挽留,除了布鲁图,他们还有另外一个不可抗拒的敌人,那就是时间。 “我会在三天之后,把全部的款子带到你的面前。” “相同的时间,你会得到一份公民的证明。” 在大门口,阿奢碰上了黑发骑士提图斯,他似乎是专门在此等候阿奢的,他彬彬有礼:“勇敢而谨慎的阿奢,再次见到你,真是高兴。你可要注意身体,看你的样子,比两个月前,憔悴了不少。” “谢谢,见到你,我也是一样的高兴。” “我这儿有一封信要交给你,是尊敬的大屋大维娅小姐写的。” 信上的字数不多,字体清丽,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父母会为我举行一次小型的晚宴,请接受我的邀请,再一次向你表示感谢。 “晚宴?” “是的,尊敬的大屋大维娅小姐本想亲口向你做出邀请,但就在刚刚不久,她的朋友塞维丽娅出了点小麻烦,她不得不立刻前去。所以,就只好用信件的方式,还请你不要太过介意。” 提图斯停了一停,又说道:“你在佛罗伦萨城外的勇敢和谦虚,结合波里欧口中的叙述,你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一直都对你赞颂有加。” “请你转告她,我不能保证,但我一定会尽量赶去。” 对这种宴会,阿奢毫无兴趣,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命令华瑞欧领了几个人,去城市兑换所领取存款;接着他向波里欧借来了提比略,请他去通知派索和凯鲁斯,叫他们立刻去拉美西斯的家中找他。 然后,他和波里欧以及伊莲母女一起来到了拉美西斯的家中。 和阿奢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拉美西斯正在一个黑人少女的身上发泄着过剩的精力;不过稍有不同,这次还有希腊人在他身边一起活动。这样的画面,叫伊娃低下了头,伊莲和伊波娃更是羞红了脸,钻入阿奢的怀中。 希腊人快活地大叫着:“噢,是你,阿奢!我快想死你啦,见鬼,你该刮胡子了!” 他加快了动作,几乎就在同时,他和拉美西斯一起嚷嚷:“水!” 在一边等候的奴隶们立刻端起盛满凉水的水盆,把水全都泼在了他们的身上,一盆之后,接着又是一盆,毫不犹豫,动作麻利,都是一副干惯了这活儿的姿态。 “这是干什么?” “一种避孕的方法。”波里欧找了个位子坐下,等着拉美西斯他们完事儿。 拉美西斯湿淋淋地站了起来,他热情洋溢:“怎么样?尊敬的阿奢,这一趟旅程还算顺利?我听你先前派来的使者说,你可是做成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大事儿!” “机缘巧合罢了。” “有实力的人,才可以抓住机会。你可真是一个谦虚的人。”刚擦干了身上的冷水,希腊人哲人的血脉就开始沸腾,他注意到了伊莲母女,问道,“这是谁?” “我的妻子。”阿奢一语代过,他对埃及人说,“我需要你的帮助,拉美西斯。” “尽管说。” “我有一批奴隶,急需处理。” “喔,维尔华琴纳斯人奴隶,我听提比略说了,有多少个?” “三千个。” “嗯,是个大数目。我刚刚在罗德岛卖掉了一些奴隶,正好需要补充货源。不过我可一下子吃不掉这么多,或许我可以推荐几个大的庄园主给你,他们每个人都拥有成千上万个奴隶。” “我愿意全部交给你处理,按照你们的行规,你随意抽取该得的费用。”阿奢不想在这方面浪费太多时间,信徒的动员他必须出面。 “不,这一次我免费。”拉美西斯想起了什么,他问,“看样子,你是见过屋大维了?谈得还好?” “他答应给我保民官的职位。” “噢,这可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位子,就是够累的。不过也好,这下,我们可以常常见面了。” “怎么?” “你不知道?保民官的家即使在夜间也得向平民们敞开大门,并且是不能离开罗马超过一日旅程之外。” —— Ⅰ,执政官和保民官的任期都是一年,在执政官结束任期后,按照惯例,都会被派往行省担任总督一职,但是具体是哪个行省,并不一定。相比之下,东方的行省富裕、有强大的军队,是最好的选择。 多拉培拉没有参加对凯撒的暗杀,大约是布鲁图信不过他。在凯撒被刺后,布鲁图在广场上对人民进行演讲,人民不信任他,仇恨他。大法官秦那第一个出来支持布鲁图,他是凯撒的姻亲,第二个出来支持的,就是执政官多拉培拉。他大声地痛骂提拔他为执政官的凯撒,并在第二天的元老院会议上,穿着凯撒给他的执政官衣服,坚持自己的职位是合法的。 Ⅱ,保民官的职位非常重要,一次十个,任期一年。它的设置本是为了保护平民的权益,在共和末期,已经渐渐沦为为贵族的利益服务。在凯撒和庞倍的内战期间,安东尼就曾担任过保民官,他留在罗马,一再否决元老院提出的对凯撒不利的议案。 导致凯撒和庞倍娅离婚的普尔彻,也曾经竞选过保民官。他是贵族,为了得到可以竞选的权利,他把自己过继给一个比他还要小的平民为子。在这个职位上,他的确为凯撒帮了不少忙,不过后来,他得意忘形,肆意恣为,被他的政敌杀死了。不过从他可以在罗马肆意恣为也可以看出,保民官的权利的确很大。 Ⅲ,一般来讲,外国人需要服役25年,才可以得到罗马公民的身份。不过假如此人有巨大功勋的话,这个年限也是可以缩减的。(未完待续) 3 娜伊丝 像长了翅膀的小鸟儿,又如看不见的暗流,拯救者回到罗马的消息,人口相传,很快就传遍了罗马。 信徒们得到了消息,欣喜若狂,他们立刻自发地派出代表,在派索和凯鲁斯的带领下,前来拜见。来的人中,大部分都是各区的格拉蒂斯,在阿玛提阿斯的住所,阿奢都已见过。 “尊敬的拯救者!”他们跪倒地上,感谢神明,为阿奢的回来。 “都起来吧,马尼,塞孔杜斯,盖乌斯,提贝里……,喔,还有你,娜伊丝。”阿奢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亲手把他们扶起。他们个个受宠若惊,这是光荣,他们兴奋地想。 娜伊丝甚至为此流出了眼泪,她趴在地上,哽咽着,抓住阿奢的衣摆,不肯起来:“伟大的拯救者,从您离开之后,我,您脚下的这个卑微的信徒,她每天每夜,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您,盼望着您,并祈求着神,求他让您快点回来。” “我已经回来了,起来吧,我的圣女。” “不,我是侍奉您的处女,在您的面前,我没有站立的权利。”她伏在阿奢的脚前,伸出舌头,舔去他鞋面上的灰尘,尽着自己服侍的职责。 尽管有些惊讶,但是阿奢不打算制止她的举动。 这样很好,她们侍奉的对象不应该是神,而应该是我,他想。拯救者可以有无数个,而神,只能有一个。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考虑有关神会的事情。在权利的明确和分配上,神会的规定十分含糊。聆听者是神的聆听者,圣女和侍神者是神的服侍者,即使眼前的这些格拉蒂斯,名义上也是神的短剑。 这可不行,信徒是他现在唯一的的筹码,他必须要进一步虚化神的存在,凸显拯救者的地位。 鞋子很快就变得干干净净,阿奢在椅子上坐下,把手放在娜伊丝的头上,他说:“神看到了你的虔诚,听到了你的祈祷,神对我说,现在是兑现我的赐予的时候了。” 他叫来派索,让他去把刚刚做好的赛尔斯服装拿来,一套是女装,一套是男装。他首先把女装给了娜伊丝,接着扩展了可以穿男装的人的范围,现在,不但是侍神者,格拉蒂斯也可以穿了。 早先他同意聆听者梳理赛尔斯人的发髻,他现在又给了圣女们和侍神者同样的权利,这样,在形式上,聆听者就没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特权了。 布道者都已经损失殆尽,阿奢命令再重新组建,但降低了他们的地位,只给了他们传教的权利,把他们归给圣女管理;他增添了一个新的机构,取名叫惩罚者,作为神会的执法机构,它有权处置包括聆听者和圣女在内的所有信徒,而同时圣女和聆听者也有监督它的权利;派索为其首领。 最后,他改变了侍神者的称呼,作为自己的卫队,他们的名字应该叫做剑之权利者,提拔凯鲁斯接替了派索的职位。阿奢并且命令各区的格拉蒂斯回去后,再立刻精选出一些老兵送到这里。 一个钟点之后,拿着代表神的服饰,留下了第一批筹集到的信徒们对神的贡献,格拉蒂斯们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娜伊丝没有离开,“我要留下服侍您,尊敬的拯救者,不止是我,您所有的侍女们都来了。”她恭敬而虔诚的说。 “所有的?” “是的,二十四个圣女,还有那两个小女孩儿。” 男人可以为我杀敌,女人对我有什么用? 阿奢瞄了一眼跪在他面前的圣女们。她们发色各异,容貌不同,但都年轻、美丽;或者丰腴,有的苗条;她们伏在地上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阿奢和神是她们唯一的崇拜,她们是虔诚的,她们是狂热的。 也许,我可以信任她们。阿奢站起了身,除了负责传教之外,他找到了这些圣女们的其他用处。他请拉美西斯给这些女子们安排了住处,华瑞欧过来请他去清点取回来的财物。 晚上,他没有去参加大屋大维娅的宴会,格拉蒂斯们又回来了,他们带来了足够的老兵和第二批的虔诚。阿奢把自己的卫队凑够了两百个人,剩下的一百多人交给了派索。 之后的两天,他都是在繁忙中度过,听说了他回来的消息,罗马城周边的所有城市,都派出了自己的代表,前来拜见他。 他趁着这个机会,对塞尔神会做了一个更加深入的了解。 塞尔神会在罗马城的势力最强,综合罗马城各区格拉蒂斯的名单,共有六千个公民信徒,三万个奴隶信徒,这个数字已经是罗马城总人口的三十分之一强。 周边各城有两千个公民信徒,一万个奴隶信徒。此外,在意大利的其他城市,信徒数量差不多十万个;其他行省内,尤其是东方行省里,信徒的数量比较少,加在一起,不过三十万左右。 阿奢进一步地规范了格拉蒂斯的权利,不再以区为其划分的依据,而是按照城市划分。 他任命派索兼任罗马城的格拉蒂斯,提升自己原来的骑兵副官苏勒为周边五城的格拉蒂斯。他将意大利的其他城市,平均分配给了罗马城和周边城市原有的格拉蒂斯们,至于其他行省,暂时还无暇顾及。 为了平衡,他同时提升了圣女们的实际权利,把她们和格拉蒂斯们一起派出,罗马城由娜伊丝负责;军事上,格拉蒂斯为主,传教、祷告、祭祀等活动,圣女为主。 他命令圣女们要把全部精力放在传教上面,太平盛世没有宗教生存的土壤,只有乱世时期,才是人民需要信仰的时候。“现在是最好的时候儿。”他说,“你们要努力,神在注意你们是否虔诚。” 他命令这些都是老兵出身的格拉蒂斯们到达自己的区域后,要立刻着手,把精壮都挑选出来,在尽量不惊动当地政府的情况下,时时对他们进行训练。他并要求他们在熟悉过情况之后,要立刻把精壮的数量送到罗马。 “因为世俗的人只能从神的权能中感到神,他们无法像我们一样,用肉眼,就可以看到神的光辉。”派索在旁朗诵着拯救者的语录,给格拉蒂斯们更清楚的明示。 “我们省察自己,仰望救恩,并敬畏神使。”信徒们拜服在地,用赞颂来表达自己衷心的虔诚和敬佩。 在送信徒们离开的时候,阿奢补充了一句,他们可以在到任之后,把其他城市的格拉蒂斯都送到罗马来,他说:“神对他们,另有安排。” 罗马、周边五城、更远的城市,信徒们的虔诚还在源源不断地送过来,甚至在一个月后,阿奢还收到了几分贡献,来自意大利最远的城市和临近的行省,那是分配过去的格拉蒂斯刚刚到任。不过,在第二天下午,接到拉美西斯送来的货款后,阿奢就已凑够了他需要的款项。 借来了足足十辆马车,阿奢带着乌桓人和一部分新编的卫队,护送着九百万银币来到了屋大维的家中。 “你的速度,让我吃惊。”屋大维亲自出来迎接,他表现出了适当的惊讶。 “这正是我想看到的。”阿奢说,他想,你答应给我一个职位,却又利用我的无知,在给我这个职位的同时,把我拴在了你的眼前。我必须展现足够的实力,他说,“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尊敬。” “你已经得到了。”屋大维接过了阿格里帕递过来的一份文件,交给阿奢,他说:“这是文件的副本,原件存在元老院的档案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个得到法律承认的罗马公民。 “这是一个光荣的身份,即使是意大利各城的居民,也并非都具有公民身份,请接受我的恭喜。” 阿奢看了一眼文件,随手给了跟在身后的华瑞欧,身份并不是重要,重要的是必须遵守的程序。 他问:“是否需要我做些什么?——关于保民官的竞选。” “不,现在并不需要你出面。昨天和上午,梅塞纳斯约见了几个人民大会的平民领袖,他说服了他们。在明天或者较晚的时候,他们会主动向人民大会提议增添你为候选人。他们说的话,代表人民,远比我们的话要有效用。” “你没有资历,你知道的,而且你的年龄不够,所以我们无法通过正当途径,来推举你做保民官候选人。” 清点完银币的梅塞纳斯接过了屋大维的话,他从车边走了过来,“但人民不同,他们要求的,就是民主的。民主的,就是元老院必须要实现的。” 屋大维没有回答梅塞纳斯的话,确定了银币的数目,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阿奢和他一起进入了正厅。坐下之后,他说:“我们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作为盟友,我想也应该让你知道。” “是什么?” “马克和喀西约,他们两个人本来都在山内高卢,现在他们得知了安东尼和多拉培拉的计划。他们开始聚集军队和金钱,准备前往马其顿和叙利亚,希望能凭借武力,在多拉培拉和安东尼之前先掌握行省的实际控制权。” “我们或者帮助安东尼阻止他们;或者等他们和安东尼两败俱伤之后,渔翁得利。”阿奢马上想到了其中的关节,两个可能性,他问,“你认为,选择哪一个为好?” “这正是我在考虑的。” 阿格里帕接过话,他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我们不应该掺入其中,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迅速地充实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到处去做消防队员,哪里起火,哪里灭火。” 梅塞纳斯靠在壁橱上,手指间玩弄着一枚银币,他表达了相反的意见:“马克和喀西约是我们的敌人,安东尼也处处给我们作梗;但是,我们一定分清楚,哪一个是不可调和的敌人,哪一个又是可以放弃矛盾暂时合作的敌人。” 他说:“如果我们不帮助安东尼,让马克和喀西约得到马其顿和叙利亚,加上狄希摩斯的山内高卢,他们就拥有了三个强大的行省,这不是凭借我们现在的力量就可以对付的。” 阿格里帕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但如果我们帮助安东尼,使他获得胜利。在扫清了马克和喀西约这两个强敌之后,元老院也必将对他俯首称臣。你认为,当那个时候,他还能容忍我们的存在? “你,屋大维,是凯撒承认的继承人,众多的凯撒的部将都拥护你,人民都支持你。你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即使是胜利者,也必然损失惨重。” “但他是唯一的胜利者。” “在他们战争的期间,我们可以发展自己的实力。” “只要我们加入,战争持续的时间就不会太长。” “我想听一下我们的盟友,阿奢的意见。”屋大维制止了他们的争执,他安静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把头转向了阿奢。 阿奢考虑了一下,他说道:“他们两个人的看法都很对,结合在一起,会更为稳妥。我们帮助安东尼,但不能让他们任何一方得到完胜;只要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就可以趁机扩大我们的势力。” “我赞成你的意见。”屋大维完全同意阿奢的看法,他说,“我们应该向安东尼提供帮助,但不能是没有条件的帮助。” “怎么才能让他们两败俱伤?” “有了思路,我们才会时刻注意,当时机来临,我们就能立刻抓住。”屋大维回答阿格里帕的问话,他说,“就眼下而言,我们需要立刻去和他谈判。我们给他承诺,提供帮助,包括支持我们的军队、人民、舆论,同时他要给我们政治上的回报。” “是的,我们需要他做出政治上的回报。”梅塞纳斯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忽略,他说,“他是执政官,又拥有一只庞大的卫队,如果他反对,保民官的提名也许还是不会得到通过。” 阿奢在考虑另一个问题,他问:“我听说安东尼的卫士,都是退伍的百夫长?” “是的,有六千人,都是在我父亲麾下服过役的军官。”屋大维回答道,“安东尼是我父亲的副将,几乎所有的战争他都有过参加,这些军官中相当一部分,都接受过他的直接指挥。” “你和他们熟悉吗?” “我做过我父亲的骑兵长官,在阿波罗尼亚的时候,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来看望过我。” “现在安东尼面临喀西约的挑战,自顾不暇,正是争取他们的最好时机。”阿奢说,“这支卫队的成员都是身经百战的军官,对我们来说,是严重的威胁,也可以是不可估量的帮助。” 梅塞纳斯表示同意:“派出奸细,挑拨或争取安东尼的卫队。” “这会带来坏名声,在我们最需要人民拥护的时候。”屋大维微微有点犹豫,他说。 阿奢接受了这个任务:“你把人交给我,我来安排。” “不,事关重大,我们应该亲自来做。”梅塞纳斯不同意阿奢的意见,他看着屋大维,说,“阿格里帕不够细致,你可以交给我。” “由波里欧来配合你,他在底层市民中,颇有人脉,会给你带来帮助。”屋大维下了决断,他命令阿格里帕,“你立刻从卫队中挑选出一些足够忠诚的老兵,交给梅塞纳斯,这件事情,我不会再来过问。” 阿奢不在意他们的排斥,他和屋大维达成了共识,屋大维会去找安东尼谈判;同时继续筹集钱币,在争取人民的同时,也要开始组建军队。前者要大张旗鼓,后者要默默无声。 眼下的情况,钱币只能由阿奢筹集;屋大维再次承诺会给他保民官的职位,并在适当的时候,还他以十倍的回报。 “我会保证筹集足够的钱币,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天平这端又多了一个我的筹码,你那边也应该付出相应的回报,他想。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屋大维毫不惊讶,他说:“是什么?” “召集的军队,必须有我的一份。我不想坐享其成,我要亲自领兵,去抓住塞克斯都。” “不,这决不可能!”梅塞纳斯坚决反对,他说,“我们给你承诺,你只需做你应做的。我们各有分工,有了秩序,事情才会顺利。” 屋大维向他解释:“并非我们不信任你,而是我们召集的士兵,都是我父亲的老兵,他们不会听从你的指挥。” “我可以把我自己的信徒组织起来。但是,最起码你要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们一个名义。” “昨天我们就已讨论过这个问题,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 “在我有这个权利的时候。”屋大维给出了一个虚渺的答案。 但阿奢一点儿都不生气,我现在需要伪装软弱,并步步深入,在你的财物供应完全或大部分都在依靠我之后,关键的时刻,断绝财物就是对你致命的打击,也是最好的筹码。他想,这个时刻不会太晚,最起码,会在你得到其他人的资助之前到来。 我现在需要的,除了军队,就是迅速拥有大量的钱币。前者是为了复仇这个目标,后者是为了掌握局势,从而保证这个目标不会被你出卖。阿奢站起身,向他们告辞。(未完待续) 4 噢,阿奢 从正厅里出来,太阳已经西斜,暮色下,葡萄架旁的喷泉格外晶莹。在院子里,阿奢碰上了大屋大维娅,他解释了前天没有去参加宴会的原因;大屋大维娅再次邀请他,她的朋友塞维丽娅会在今天晚上专门为她举行一次宴会。 “这是我的荣幸。”阿奢说,“但是,我怕晚上会没有空。” “你接受了别人的邀请?” “不,你知道的,不久之后,我会成为保民官,我对你们的政治却一无所知。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我需要抓紧一切的时间。” “只是一个晚上。” “我的教师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哪怕是少上一节课,他都不会允许。” “谁是你的教师?”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拉美西斯。” “噢,明白了。”她没有再多说话,转身走开了。 “你说了谎话,拉美西斯并不是一个严厉的人。”在餐厅里,希腊人舀了一勺鱼子酱,一边往嘴里填,一边向对面的阿奢说。 “我没有说谎,我的确没有多少学习的时间。我不想在这些枝微末节上浪费时间,它们和我要做的事并无关系。”阿奢差不多已经吃饱了,他放下勺子,问身边的拉美西斯,“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晚上恐怕不行。我有一个大客户,约好了晚上会面,这对我的生意会很有帮助。”拉美西斯说,他有点抱歉,但约定不能改期,他解释道,“这个客户是大富豪维乌斯家的弗尔维,他最近被爱神射透了心脏,陷入了忙碌的爱情之中,能见他一次,着实不易。” 他看了一眼一边的水漏,接着说道:“现在还有点时间,尊敬的阿奢,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刚才讲,大屋大维娅和你要做的事并无关系,如果不觉得冒昧的话,……” “不,一点儿也不。我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阿奢回答,“我只想复仇,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早晚有一天,我会在结束了这件事情之后,重回我的故乡。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不在我的考虑之中。” “但,尊敬的阿奢,不知你是否注意。你所接触的人,屋大维、安东尼和你的仇人们,他们都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大人物,国家的大局和发展的趋势,就在他们的一念之中。这国家就要发生动乱,而你也越陷越深。也许你会顺利地完成复仇,但之后,我恐怕,你不会顺利地从中脱身。 “比如凯撒,他甚至已经是这个国家的唯一实权者,却一样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或许是因为厌烦了政治,他有过和你类似的想法,离开罗马,他要去远征帕提亚,为克拉苏复仇。他准备了足够的军队和钱币,却就在离出发只有几天的时候,死在了政敌的暗杀之下。 “尊敬的阿奢,我希望这只是我不切实际的联想,我却是的确在为你担忧。” 拉美西斯沉思着,他难得严肃并且诚恳,“所以,我认为,在你无法保证自己是否能安然退出的时候,就这样地拒绝屋大维姐姐的邀请,是不合适的,你总要为自己留个退路。” 阿奢认真地考虑,他回答道:“在我的国家,人们相信,在天道的推动下,所有的事务都在沿着早已规定好的道路,向着早已存在的终点前进。我们无法预测终点会在何时到达,即使可以预测,我们也无法阻止它的发生。” “但,我们总要做些什么。” “正如我所说的,我们要做的,都是上天早已规划好的。所以我们应该注意的是现在,而不是未来。”他沉默了一会儿,他把目光转向窗外的夜空,那里夜色苍茫,同样沉默。他说道,“当时间到了,它就会发生,那终点,它早已存在。” “噢,见鬼,阿奢,这是宿命论!你的想法太过悲观。”一直在注意倾听他们谈话的希腊人丢掉了勺子,他不满地叫道,“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没有一丁点儿的热情,也没有蓬勃的生气!” “生活中总要经历这些,有些事总是逃不过,又何必在意?” “那你为何还执着为你的父亲复仇?” “他没有逃过,已经到达了他的终点,而为他,我至亲的亲人复仇,就是我的道路。” “我理解你的感情,也明白你此时的痛苦。失去亲人的滋味,我曾经一再尝受。”拉美西斯站起了身,时间到了,他最后说道,“但仇恨并不是一切,你总要在苍天之下,苦难之中,生活下去。” 他们结束了晚餐,在奴隶的服侍下,清洁了双手和牙齿,在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刚才一直侍立在旁的华瑞欧忍不住问道:“那么,我们是否要去参加大屋大维娅的宴会?” “不。”阿奢拿出了拉美西斯交给他的几本书籍,大多是西塞罗的著作,对国家和法律的论述,他说,“听说西塞罗是元老院里最智慧的元老,他的著作,正是学习的好材料。” “但是,小主人,拉美西斯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你总要给自己留个后路。敌人太多,朋友太少,也会对为老主人报仇不利。”出于忠心,华瑞欧犹豫了半天,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我不需要朋友。无论是报仇,还是退路,唯一的保证只能是军队。我一直都很重视,并会立刻展开实施。”阿奢回答,他说,“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计划,需要交给你去做。” “是什么?” “在和塞广尼人的战争中,沃孔蒂人欠我了一个人情。你明天就去高卢,向他们借一支骑兵,带上足够的钱币,做为雇佣的报酬。另外,我会给你一部分信徒,你把他们留在那里,交给在波依人处的盖约,告诉他们,为了神的荣耀,要大力传教,发展信徒。” “沃孔蒂人会同意吗?” “他们是野蛮的,也正因此,他们是恩怨分明的。” “要借多少人?” “他们和波依人不同,是个大部落。三千人,或者五千人,我们只需要精兵,不要盲目追求数量。”阿奢说,他想了一下,又说道,“没有元老院的命令,军队是无法通过卢比孔河,进入意大利的。你就在那里等待,我会尽快通过屋大维得到许可。” 相比步兵,我更需要的是一支海军,他想,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我还没有足够的资本,也没有足够的钱币。他翻开了手中的卷轴,华瑞欧刚刚退出,伊莲和伊波娃就进来了,她们最近迷上了阿奢教给她们的一种游戏,这种游戏的名字叫围棋。 第二天上午,华瑞欧出发后,阿奢也出了门。带着日耳曼奴隶范德萨和弗莱特,他要兑现自己的承诺,还他们自由。 解放奴隶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略式解放,一种是要式解放。 前者在家中就可以实施,但得不到市民法的承认,被解放的奴隶没有公权,也没有私权,原有的主人随时可以收回解放。市民法承认后者,不过需要在市政厅的办事员面前完成法定的程序,最后得到登记。 阿奢决定采用后一种,这种方式更能展现出他的仁慈。 在希腊人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到了广场。市政厅在共和广场,广场上人很多。贵族们的轿子到处都是,更多的商人们守在自己的摊位后边,最多的是出来逛的平民,还有许多无业的游民,闹哄哄的一片,小贩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叫卖着种种特色的食物。 阿奢他们从人群中穿过,看到了坐在回廊下的办事员,所有办事员的桌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找了一列比较短的,站在石阶上等待。这时,阿奢听到一阵热闹的喧哗,似乎有一个他熟悉的声音,他转过头,看到一群平民簇拥着两个人过去了。 是两个熟人,一个是昨天拉美西斯提到的维乌斯,一个是凯撒的前妻庞倍娅。声音太乱,听不出来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到都是义愤填膺。维乌斯看到了阿奢,但他没有任何表示,立刻把自己藏在了平民中,就好像他根本不认识阿奢一样。 这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广场上的人群里,阿奢转回了头,又立刻转了回去,他又看到了另一个熟人。也许是我看错了,他想,他仔细地搜索刚才看过的区域,但已找不到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了。广场上的人太多了,人们都在吵吵嚷嚷,他听到身边有两个人在说话。 “怎么?多瑙河边的基提人要侵入马其顿?” “是的,这是我刚听到的消息,我有个弟弟,他认识不少的官员。在昨天的一个宴会上,有个从马其顿刚回来的财务官,在闲聊中提到了这个传闻。” “我们在哪儿可是有六个军团!而且是我们最好的士兵,这不可能。” “也许吧,那个财务官说,基提人知道了凯撒死了的消息。你知道的,凯撒本来是计划在东征帕提亚之前,先要把这些蛮子征服的。也许是他们想趁着现在的机会,先下手为强。” “这太荒谬了,我可不信这种无稽之谈。” “在我们把马其顿变成我们的行省时,基提人可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我倒是有点相信,谁知道这些蛮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不管怎么说,做些准备总没错儿。” 他们说着话儿,走远了。阿奢收回了目光,我一定是看错了,他想,他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了他,麦纳斯,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队伍慢慢向前推移,办事员抬头看了一眼:“外国人?” “不,是公民。这是我的证明。” “要办理什么事儿?” “解放两个奴隶。”阿奢回答道。 “噢,又是解放奴隶。早晚有一天,这些奴隶会被你们解放完的,我都快分不清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了。看吧,看吧,在这个城市里,在这个国家里,到处都是外国人,到处都是解放了的奴隶。”办事员有点唠叨,动作倒很麻利,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卫士。 卫士站了出来,熟练地说:“尊敬的长官大人,我要向您提出诉讼,这两个人本是自由人,却被他强认为奴隶。” “被告,是这么回事儿?”办事员问。 “是的,他们是自由人。”阿奢说。 办事员询问了奴隶的名字,把整个过程做了记录,他最后说道:“自此之后,你们恩主的姓氏,就是你们的姓氏。” 希腊人拿出两顶准备好的小圆帽,戴在了日耳曼人的头上,这是象征解放的标志,希腊人嘟哝着:“恭喜你们,你们已经是自由人了。不过,汉这个姓氏,可的确有点古怪。” 回去的路上,他们经过广场前的石墩,听到站在上边的传令官高声宣布:“慷慨的,马克·布鲁图大人,宣布,在维纳斯节期间,他要为全体市民举办一次规模空前的赛会。这个赛会将会在,明天,上午,正式开始。” “布鲁图的赛会?他的确是该好好地讨好一下罗马市民了,不然,这辈子都别指望再回来。”话虽如此,希腊人却一点儿也不为布鲁图犯愁,他快活地说,“这下,又可以好好的乐一乐了。” 他简直快要嚷嚷起来了,他说:“这可是**的盛典!噢,维纳斯节,我可有好多年没尝过罗马城的维纳斯服务了。” “维纳斯服务?”阿奢随口问道,他还在想刚才看到的那个人,有点心不在焉。 “是的,是的,在明天,赛会只要一开始,你就会看到有二十万个**一起涌上街头!她们最多穿着点轻纱,我们叫她们裸体,她们就会裸体,她们会排着队,到处游行。最重要的,在赛会期间,她们会向所有的男人,提供免费的维纳斯之服务!以朱庇特的名义,这是**的节日,更是男人的狂欢!” 希腊人平静了下来,他不满意阿奢的态度:“你一点儿也不兴奋。” “有什么好兴奋的?” “二十万个**!全部免费!” “我有的是钱。” 希腊人不再理他,他哼着歌儿,在前带路。他哼哼着:“丽瑞斯一直都要嘬,没个够儿。噢,噢,她嘬得没个够儿。” 阿奢说的是实话,剩下的虔诚,还足有上百万个银币,有钱的公民往往一个人就捐出几百上千个银币,富有的奴隶甚至比公民捐献得还多。 但这些钱,并不能满足屋大维的需要,更远远不够阿奢自己需要的数量。钱币是一切的基础,不能把希望都放在信徒的身上,阿奢把思绪从麦纳斯身上收回,问希腊人:“我有个不错的生意,你有没有兴趣?” “是什么?”希腊人停下小曲儿,问道。 “我注意到你们的玻璃和纸张,都不是很理想。尤其是纸张,说实话,和我的国家生产出来的,简直是没法儿比。”阿奢说,他从怀里拿出几张自己从赛尔斯带来的纸,递给了希腊人。 “噢!居然可以裁剪成这样规则的形状,……颜色太好看了,不怕裂?居然可以随意折叠,太完美了,它怕湿吗?……也不?朱庇特神在上,这是一笔大买卖!”希腊人兴奋极了,他抓着那几张纸不放,他追问,“你带来了多少这种纸?都在哪里?——我们要发财了!” “不,我并没有带太多的纸来,因为我只听说你们需要丝绸和瓷器。”阿奢回答道,峰回路转,他又说,“不过,我幼年随父亲行商的时候,结识了几个懂得造纸的工匠,所以对其程序很熟悉。只要有足够的原料和人手,现在就可以动工。” “需要什么原料?” “树皮,破布,鱼网之类。” “噢,这太廉价了!我们现在就立刻回去,拉美西斯有的是奴隶,我们马上就要开工!” “在昨天晚饭前,拉美西斯送给我那几本书的时候,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事实上,为了谨慎,我们都同意,所有的工匠都采用我挑选的信徒;工厂的管理人员和护卫,也由乌桓人和我的信徒担任。” “我负责什么?”希腊人在期待自己的名字,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他绝不能错过。 “你常年跑船,熟悉各地的情况,并认识很多的大商人;所以,在运输上,就由你负责。” “只是个跑腿儿。”希腊人很不满意,他要争取更高的职位。 “你可以拒绝。” “不!我接受。”希腊人立刻放弃了自己的坚持,他跟着问,“一个月能给我多少钱?” “两千个银币。”这已是一个大数目,工人和农民,一天的收入只是一个银币。 阿奢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和拉美西斯决定按照你们的惯例,组成一个商号。场地、原料,都由他提供,他并且负责业务的开展;我负责技术,除了造纸,还有玻璃工艺,并且保证不会外泄;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是他的,剩下的是我的。——除了给你开出的薪金之外,如果你干得好,或许我会从自己的所得中,再多给你一点儿。” “尊敬的阿奢,您真是一个慷慨的好人儿。请您尽管放心,工作至上,正是我唯一的信奉。”对阿奢的承诺,埃斯库罗斯很感激,他快活地直想跳起来。 他要做些什么,来缓解兴奋的昏眩,他接着哼起了刚才没唱完的小曲:“脱掉你的裤子吧,让她嘬儿,她喜欢嘬儿,没个够儿。” —— Ⅰ,或者为了竞选,或者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贵族们举办赛会,并负责期间的食物,以此来贿赂市民,早已成了惯例。有大批的无业游民就指此过活,他们的选票会全部投给掠夺了他们的财富,又施舍给他们一点东西的贵族。 Ⅱ,罗马当时所用纸有两种,一种是羊皮纸,一种是莎草纸。 前者在3世纪之后代替了莎草纸。 后者是从埃及传入,原料是莎草,这是尼罗河畔的特产;工匠们把它的茎切成细条,在水中浸泡,再用重物碾压,经过阳光曝晒,把它们一幅幅地黏在一起,一系列的程序结束,就得到了可以用来书写的东西。 按照对纸的定义,莎草纸不算是纸。它没有打破植物的纤维分裂,所以不宜折叠,材质脆弱,不适合在长期潮湿的地方使用。使用它的时候,在1世纪之前,只能把它卷成卷轴,粘在小木棍上,有些书籍,甚至达到几十米。 我国出土的文物中,最早的是bc2世纪的纸,被称为灞桥纸。和蔡伦改进后的纸相比,这种纸还很粗糙,书写不太方便。造纸不但从中国传到了世界各地,加速了文明的进程;即使到了现代,造纸的程序,还是没一点的改变,不同的,只是现在使用了机器。(未完待续) 该章节已被锁定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未完待续) 6 老朋友 晚上,将校们果然来了,他们请屋大维和安东尼和好,屋大维断然拒绝。 但将校们说,这只是他们自己的愿望,而不是安东尼的要求。他们说他们都是爱戴凯撒的,并已经责怪了安东尼,因为他侮辱了凯撒的荣誉;他们不愿看到自己人互相残杀,反而让暗杀者们得不到应有的惩罚。他们并且说,安东尼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最后,他们撕开衣服,向已经成神的凯撒再次表达自己的忠心。 屋大维承认他被他们的话打动了,他答应了将校们的请求。第二天,屋大维和阿奢,来到了安东尼在卡比托山的花园。这原来是庞倍的地产,后来凯撒把它送给了安东尼。 花园的墙外,站满了穿着盔甲,挎着短剑的卫士。回廊里的卫士通报后,又赶出来,他有点歉意:“尊敬的小凯撒,安东尼大人在会见一个很重要的客人。他说,请您稍稍等待片刻。” “什么客人。” “希律。他的父亲刚刚被政敌刺杀,他逃亡出来,希望能得到安东尼的帮助。” “犹太人的摄政安提帕特?” “是的,为了满足亚细亚总督特雷邦尼阿斯的命令,安提帕特给马克和喀西约筹集了一万五千塔伦白银的军饷。您知道的,他的这个摄政之位本是庞倍任命的,并且他不是犹太人,而是犹太人鄙视的以东人。这引起了犹太人的不满,他的政敌趁机谋刺了他。” 屋大维不再说话,他站在绕着一圈圈葡萄藤的柱子边儿,阿奢注意到他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东方行省是最富裕的地方,有了他们的帮助,布鲁图和喀西约会发展得很快。”阿奢说,“不过这并不值得担忧,为凯撒复仇名正言顺,有无数的人民会支持我们。” “当然,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我对此充满信心。但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钱币筹集的怎么样了?” “信徒们又送来了三百万个银币,我明天给你送去。”回答他之后,阿奢再次问道,“你派出去的人,有没有塞克斯都的消息?” “他回到了西班牙,在那里征集了一支雇佣军,再次出海,或许目的地是西西里。” 会客室的门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走了出来。他裹着高高的头巾,穿着长袍,隆鼻深目,颔下蓄须。他看了一眼阿奢和屋大维,径直走过。 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个老年人,个子不高,是个希腊人,他迎了上来:“让您久等了,尊敬的小凯撒。” “见到你很高兴,法帕里阿斯。”屋大维没什么表情,脸庞却很柔和,他说,“自从我父亲被刺之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是的,尊敬的小凯撒。您知道的,伟大的,凯撒,我的前任主人,他在被刺前,就已决定要远征帕提亚,所以把所有的请愿书和备忘录都交给了安东尼,由他处理。在他被刺后,作为他的书记官,很多事情没有我,安东尼就搞不清楚,所以,他请我来帮助他。” “我明白。我父亲在遗嘱里,解放了你奴隶的身份,我在此向你祝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谢谢您,我已经办过了手续。”法帕里阿斯侧着身,请屋大维和阿奢进去,他接着说了一句,“衷心希望你们能言归于好,一切,都是为了凯撒的荣誉。” 会客室很大,门上装饰着玳瑁和象牙。地板是镶嵌木,铺着绚烂的帕提亚地毯,一半的墙壁是来自北非的大理石,另一半装饰着木壁,上面有怪兽,鸟,等各种各种色彩鲜明的绘画。 没药的香味充盈了整个会客室,在各个角落,都放着十二个灯头的青铜灯具。形态各异,质地不同,有的是大理石,有的是青铜镀金,有的是雪花石膏。灯罩也是各有不同,色彩缤纷,有亚历山大的玻璃罩,也有来自赛尔斯的丝帛罩。 安东尼就坐在对着门的桌子后,这桌子的原料是非洲柏木,价格昂贵,至少得值二十五万个银币。 “你来了,我的小凯撒。”安东尼站起身,他穿着件丝绸托迦,手腕上带着银质的护臂。 他从桌后绕出来,表示欢迎,走到屋大维的面前,他轻轻拍了拍屋大维的脸,说道,“你的这身衣服,让我想起了几年前出席你成人典礼时的情形,那天,你穿的也是这件吧。” “不。”屋大维感到了侮辱,他退后几步,偏开安东尼的手,他说,“每一件托迦的样式都是一样,正如每一个人都是从少年成长到老年。” “是的,我已经老了,而你还是一个孩子,——这只是长辈在表现对晚辈的爱护。既然你不喜欢,……”安东尼耸了耸了肩膀,他退回桌后,打了个响指,法帕里阿斯引着屋大维和阿奢坐到了桌子的对面。 “那就让我们谈谈吧,你来见我,是想得到什么?” “并不是我们要来见你,你的卫士们说,是你想要见我们。”阿奢代替屋大维回应了安东尼的话,他不介意安东尼的骄横态度,但是在谈判中,绝不能开始就落在下风。 “这是谁?” “阿奢,我的朋友。”屋大维回答,他直视着安东尼,他说话的速度不是很快,他说,“你的卫士们说,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表示你的表现其实是违背了你的本意。因为对敌人的仇恨,和为了我父亲的荣誉,我答应了你的将校们的请求,前来见你。我同意你的将校们的说法,我和你,我们的目的本不冲突,我们的敌人都是布鲁图。我希望我们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提出你的要求,我说出我的想法。” 安东尼同样直视着屋大维,他目不转睛,似乎是想要从屋大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他哈哈大笑,端起桌子上来自希腊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他说:“你把我当作你的父执,现在我就已一个父执的身份,来给你提出忠告。年轻人,沉稳和踏实,才是成功的保障;你希望为你的父亲复仇,但是在你以前,包括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还有你刚才说的话,这一切,都清楚地证明你缺乏这两种美德,你太过浮躁,并且稚嫩。 “我以你父执的身份,向你提出劝告,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终点只能是失败。也同样和你一样,因为对凯撒的爱戴,和为他复仇的欲望,我愿意向你说明我之前的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希望你能从中得出一些对你有用的东西,来提高你自身的能力。” 他又站了起来,把托迦的袖子挽到肘部,法帕里阿斯给他斟满了酒,他端着酒杯走来走去,他说:“当凯撒在时,我对凯撒有过什么样的友谊和热情,当我是他的部下时,我为他冒过什么样的危险,虽然你只在军中待了六个月,你一定也都清清楚楚。他给了我什么样的恩情,他不断地给了我多少的荣誉,这些话由我说出,是不相宜的。在凯撒被刺后,我的所有表现,你都历历在目,浮躁和稚嫩,遮掩了你的双眼,你忘掉了凯撒和我的友谊,你看不出我的做为的目的,只得来了你盲目的责备和污蔑。” “有些事,我感谢你。当元老院建议把暗杀者们当做诛戮暴君来奖赏时,你坚决反对,并力争要实现我父亲的遗嘱,不要改变我父亲在世时,颁布的法令。虽然你当时并不知道我父亲遗嘱的内容,并且如果我父亲被宣布为暴君,你就成为了暴君的朋友,这对你也不利。但是因为这些事,我还是要由衷地感谢你。 “在你做完这些事之后,你在葬礼上发表了演讲,调动起了人民对布鲁图的仇恨;但是你又不肯借助人民的力量,你放过了布鲁图和喀西约,对他们颁布了特赦令;你并且杀害了伪马略,他是准备为凯撒复仇的;你召回了塞克斯都,你又放任布鲁图和喀西约以及他们的党人逃出罗马。你甚至同意元老院的意见,委任他们为各行省的总督。狄希摩斯成了山内高卢的总督,特雷邦尼阿斯成为了亚细亚行省的总督,还有马克和喀西约成为了马其顿和叙利亚的总督。” “这是你父亲在世时的命令!” “但他们谋刺了我的父亲!” 他们都盯着对方,屋大维的眼里是愤怒和火焰,安东尼的手在微微颤抖;法帕里阿斯及时阻止了安东尼下一步的举动,他抢走了安东尼的杯子,却被安东尼踢到了墙边。 “我们要冷静,这是争吵,而不是商谈。”阿奢纹丝不动,他缓缓地开口说道。 日光透过薄薄的绸制帘幕,投射进来,地毯反射出沉闷的光影儿。房间里沉默了片刻,安东尼回到了桌后,他压抑了怒火,说道:“你的浮躁和稚嫩,使我非常不快。同样因为我了解你是浮躁,并且稚嫩的,我还是愿意向你解释。 “在需要勇敢的地方,我是最大胆的;在需要手段的地方,我是最灵活的。我反对通过宣布凯撒为暴君的法令,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所有的凯撒的亲人和朋友,包括你母亲,他的甥女,包括你,他现在的儿子!但是,如果不宣布凯撒为暴君,布鲁图和喀西约就会被判为杀人犯,元老院为此而恐惧,他们在那里奋斗,激烈地反对我。为此,我做出了让步,我同意向布鲁图和喀西约颁布特赦令,而不是嘉奖令,以便取得我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是那么的多,什么是最重要的呢?使他的名字不要被消除,因为这是我最珍视的,使他的财产不要被没收,使他的遗体能得到一个*的葬礼,使过去的法令加在他身上的不朽荣誉能够实现,使他的一切事业都能得到批准,使你,和他的所有朋友,包括我,将军们,士兵们,都能得到安全,享受荣誉的生活而不被侮辱。 “我并且竭力争取,使他的遗嘱不要被判无效,竭尽全力,使你所引以自豪的继承关系不要被取消。我用这么多的要求,作为对特赦令的交换条件。现在你还认为,我颁布特赦令,是因为我不想为凯撒复仇? “为了凯撒的不朽荣光,和你的继承,和我们的安全,而暂时放过暗杀者们,这是件公平的交易。事实上,我不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这样做的,而只是想把报复推迟一点。因此,我一旦得到了我想要的,而暗杀者们因为除却顾虑而丧失警惕的时候,我以埋葬为借口,把凯撒的遗体运到广场上。向人民暴露了他的伤口,我把他的伤口数目和他被鲜血染红的衣服给人民看。 “正如你所说,在向群众演说中,我用最伤感的语句,着重谈他的勇敢和对人民的贡献。我的演讲是如此的情深意切,甚至在第二天就流传到了罗马所有的城市,在你来罗马的路上,经过的城市中,你就没有听过贵族们的慷慨激昂?苏特里亚的人民,甚至因为贵族所复述的我的演讲,而发生了暴乱,杀死了布鲁图和喀西约在那里的亲戚及其党羽! “我把他当作一个受害者来哭泣,但是我把他当作一个神来呼唤。” “他现在已经成了神。”屋大维开口说道,他加重语气,注意安东尼的反应。 “你居然也如斗升小民一般,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安东尼嘲笑着他,他没有理这个话茬,继续说道,“但,无论他是否成神,我对他的友谊和忠诚永远都不会改变。我用我的举动和语言,鼓动了所有的人民,煽起了他们的怒火,使他们进攻凶手们的住宅,把布鲁图和喀西约,驱逐出罗马。 “我绝非不想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但是,人民造成的危害,引起了元老院对我的反对和忿恨,并很快就显露出来。他们责难我,他们派凶手们出任行省总督,派马克和喀西约往叙利亚和马其顿,在这两个地方有着大量的军队。告诉他们在指定的日期前,以视察谷物为借口,赶快到那些地方去。 “这个时候,我有了一个更大的畏惧,我那时还没有自己的军队,我担忧会受到那么多的有武装的人的袭击,所以我召集了曾在我麾下服役的军官,组成了我现在的卫队。我并且怀疑我的执政官同僚多拉培拉,因为他总是反对我的意见,使我无法公布有力的法令。他冒充也参加了刺杀凯撒的阴谋,并提议把凯撒被刺之日当作共和国的诞生之日来庆祝。 “我想解除敌人的武装,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好。我处死了阿玛提阿斯,我召回了塞克斯都,我用这些举动,引诱元老院再次落入我的圈套,站在我这一边。我劝多拉培拉请求叙利亚行省,使他成为凶手们的敌人,而不是他们的朋友。元老院一旦答应他的请求,就不好意思会拒绝把马其顿给我。 “多拉培拉按照我的话,做出了要求,做为交换,他提出把塞勒尼和克里特这两个行省交给马克和喀西约。然而这两个行省是没有军队的,元老院在犹豫,马克和喀西约得到了消息。你们一定见到了那个巴勒斯坦的王子,在为马克筹集军饷的过程中,他的父亲被刺杀了。东方所有的行省和附属国,都在特雷邦尼阿斯和马克其他的党羽的要挟下,在拼命为他们筹集军饷。 “他们是如此的大张旗鼓,声势浩大,我认识到我必须抓紧时间。在我们不能公开使用武力达到我们目的的时候,我们必须利用法律。所以就在昨天,你和我争吵之前,我向元老院提交了一份法令,规定凡讨论表决,或者提出接受独裁官指令的,都是违法的,任何人都可以杀死他。我希望能借此使他们进一步放松警惕。 “我为了能得到更多的支持,还答应多拉培拉和他的朋友们,在取得马其顿之后,我会把其中的一个军团交给他。你一定听说了基提人要入侵马其顿,这也是我命令人散布出去的谣言。我是这样的殚精竭虑,三管齐下,希望能打动元老院,让他们尽快把马其顿交给我。 “但是,在赛会上,你却做出了孟浪的举动。你把狄希摩斯的朋友带到我的面前,我知道你是希望得到我的支持,我是支持你的,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我却不能表现出我的支持。我更不愿意表示反对,这是违背的我本意的,所以我说,我愿意把这个问题交给元老院讨论,以此来作为拖延时间的办法。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你浮躁和稚嫩的原因,作为你的父执,我是热切地希望你能尽快地成长,你是凯撒的儿子,你必将继承凯撒的一切。你现在太过年轻,你还不会懂得处事的道理,你身边也没有有份量的朋友。你现在需要做的,应该是尽力地来配合我,在我们战胜了凶手们之后,在我们的安全彻底无虑之后,你就会懂得我此时的用心,我对凯撒忠诚的友谊,和我对你殷切的盼望。” 安东尼的声音和缓起来,他说:“尽管昨天我们发生了不愉快的冲突,但是这却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帮助。元老院听说了我的表现,误会了我本意,就在昨天晚上,他们同意了把马其顿交给我。我的弟弟盖约,他已经出发前去,我们现在,已经拥有了最具有战斗力的军队。” 房间里再次沉默下来,屋大维抿着嘴,他的表情几乎没一点儿变化,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向你道歉,我的父执,安东尼,你是诚实的,我相信你所说的话都是真的。现在你已经拥有了一支军队,你准备何时,开始为我父亲复仇?” “不,现在还为时过早。山内高卢在狄希摩斯的手中,那里也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他屡次得到凯撒的赞扬,遗嘱里,凯撒把他作为自己第二个儿子,这都是因为他的勇敢。他是所有的凶手们中间,最勇敢的一个,山内高卢又紧邻着意大利,地理优越,和马其顿不同。我必须要把这个行省从他的手中夺过来,我只需要马其顿的军队,总督的位置,我会让给狄希摩斯,以此作为我成为山内高卢总督的交换。” “元老院绝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在高卢有很多的部下。” “我说过,在我们占据优势之前,只能采用法律。稍有差池,我们就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 “我想,我们最好先谈谈我父亲的遗产,这笔款项足够分配给三十万个人。” “你在开玩笑?你父亲使国库空虚,并使大量的国家财产变成了私产,在我的坚决反对下,元老院才没有对他提出公诉,你应该感谢我保护了你父亲死后的荣誉。” “国库现在变成了你的私产。” “不,我的孩子,运到我家的金钱,并不像你的想象。只有一点点,而且现在也没一点归我管。多拉培拉和他的朋友们,以及其他有权势的人,已经把它们当作暴君的财产分掉了。你应该满意你现在得到的,那是我竭力为你争取的结果。 “顺便,我诚恳地告诫你,你不应该把钱币分给人民,而应该把你得到的送给那些对你不满的人。人民是喜怒无常的,他们不值得依靠。” “但你现在却在寻求他们的帮助。” “我是在寻求你的帮助。” 屋大维和阿奢都明白安东尼是什么意思,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屋大维改变了话题,他说道:“我也同样需要你的帮助。我的朋友,阿奢,他为我提供了巨大的帮助,并且他具有高尚的道德,足够的睿智。虽然他从来没有向我提出任何要求,作为凯撒的儿子,我必须主动有所回报,以免玷污了凯撒的荣誉。” “你想对他做出什么样的回报?” “保民官。” “他是外国人。” “不,他已经是公民了。” 安东尼注视着屋大维,他又站起来,他的腰带松松垮垮的,他把手放在上边,他说道:“我无法主动向元老院提名,但是我不会反对。” “提名的事会由人民大会来做。两天后的大会上,我将亲自到场,他们并且会通过一个法律,同意把山内高卢交给你。” 安东尼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说:“我们必需要争取时间,就在昨天晚上,元老院的决议刚刚下达,多拉培拉就已经出发前往叙利亚。他带着元老院的决议,纵使遇到阻挠,也会不难解决,一旦他成功,我不能保证他会支持我得到山内高卢。” “你尽管放心。” 安东尼快乐地笑了起来,他亲热地叫着法帕里阿斯的名字,叫他把自己的杯子填满,并给屋大维和阿奢,也都斟上一杯。他们举起了杯子,碰了一下,喝干了杯中的酒。 “你相信他说的话?”离开了安东尼的房子,阿奢问屋大维。 “如果他把我父亲的遗产还给我,或许我会相信。”他回答。 “他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你是凯撒的儿子。” “所以我没有坚持,但我父亲的一切必将是我的。” “你很自信,这就是你答应他的原因?” “不,我在忧虑另一件事情。马克和喀西约的势力发展太快,必须要瓦解他们的力量,即使是把山内高卢交给安东尼,也强过增添他们的实力。” “可惜你太年轻,没当过执政官,也没有当过大法官。不然,总督的职位一定会落在你的手里。” “不比保民官可以通融,带兵的职位太过重要。”屋大维上了轿子,阿奢站着不动,“你怎么了?” “我看到了一个熟人。”他说,他接过短剑,没有带信徒,也没有带奴隶,孤身一人追了上去。 —— Ⅰ,骑兵长官的任期一般是六个月。 Ⅱ,罗马的官职一般是协议制的,一个法令的颁布必须得到所有同僚的同意,比如执政官。两个执政官,只要有一个反对,法令就不会得到实施。 Ⅲ,独裁官的权利比执政官大,只有一个,这一般只有在危急时刻,才能由元老院任命。 Ⅳ,阿奢的到来,提前了一些事情的发生;比如希律来罗马,本是在年底。 Ⅴ,庞倍是第一个涉足巴勒斯坦地区的罗马人,他在征服了东方三国,即小亚细亚的本都,亚美尼亚,以及叙利亚和克里特的塞古流之后,借着犹太人的内乱,而侵入了耶路撒冷。犹太人屈服投降,一半的土地被并入罗马,成为了罗马的东方附属诸国之一。(未完待续) 7 苏拉党 顺着石板铺成的道路,他遥遥跟在前边男子的身后。这里是贵族区,路边都是古老的墙壁,常春藤和葡萄藤爬满了光洁的墙壁。阳光斜斜地照射下来,一边的墙壁在街道上落下了长长的阴影。 走在阴影里,他借着家家都有的大理石拱廊掩藏自己。那个人一直没有发现他,走没多远,男子从大路上折下去,拐入了一条巷子。巷子口站着几个解放奴打扮的人,都戴着小帽,穿着窄衣,腰上挎着匕首。 脚步哒哒响,他看到,那个人一直走到了巷子的尽头,有人给他打开了门,他们默不作声,门又关上了。路的两边都种着橡木,风吹叶响,阿奢感到了一点凉意。 “你在这儿干什么?”解放奴注意到了他,其中一个走上来问。 “这条路不能走吗?”阿奢指了指巷子,“我要去山的那边,这是条捷径。” “私人住宅,你绕路吧。” “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我可不是外国人,我是公民。”阿奢不相信对方的话,他质问道,“谁会这么有钱,独占一条道路?” 解放奴的身份只是自由民,他们不敢对公民无礼:“弗尔维家的维乌斯大人,解释得够清楚了吧?公民。” “是的,很清楚。”他转身离开了。 日色渐渐地西斜,墙壁和树木的阴影越来越浓。在成群结队的奴隶的簇拥下,几顶轿子从巷子口通过,或许是前去赴宴的贵族。很快,街道上就没了人,安静下来。巷子口的解放奴们打了个哈欠,脚步哒哒响,先前进去的男人出来了。 “拿着你的包裹?你这是要去哪儿?”解放奴和男子打着招呼。 “还能去哪儿,西西里。” “天色不早,路上要小心。” “还用说,我可是个命大的人。”男子开着玩笑,他告别了解放奴们,沿着来时的路,向山下走去。脚步哒哒响,他很快淡出了解放奴的视线,街上的阴影吃掉了他的影子,树叶在他头上沙沙作响。街上悄无一人,只有脚步的回音,他有点毛骨悚然。 忽然传来一声女人尖利的叫,接着是一阵男人的大笑,隔了重重墙壁,声音有点远。男子抓住了腰上的短剑,他猛地转过身,他看到一个人影从布满藤蔓的拱廊里跳了出来。 “是你!”他惊慌失措,想拔剑却被包挡住。 坚固的剑柄砸在了他的鼻子上,他鼻血长流,踉跄了几步,那剑柄又跟着追来。 “不要杀我!”剑尖在落日下反射着冷淡的光,昔日的阴影重上心头。他脸色苍白,放弃了抵抗,跪倒地上,绝望地叫道。 “也许这次,我应该把你的头割下来。”阿奢转过短剑,随手又抽出了男子的短剑,两把短剑交叉着架在他的脖子上,把他逼到墙边。他说道,平平淡淡,“麦纳斯,你的命真够大的。” “是神的光辉,您把我留在了维斯塔神庙的旁边,是圣女救了我。”麦纳斯双股战栗,他声音尖利一如方才的女子,他叫道,“求您了,阿奢,看在维斯塔神的份儿上。” “她不是我的信仰。”阿奢双手微微用力,鲜血流淌下来,他问,“要不要我照着原来的疤痕?这样割掉脑袋后,你的脖子会好看些。” “我是有用的!我是有用的!” “你最好低一点声儿。” 麦纳斯立刻压低了声音,他尿裤子了,但他感不到丢人,只感到恐惧,他说:“塞克斯都!我现在就在他的身边,他是你的仇人,只要你说话,我就会帮助你!做什么都行。” 阿奢放松了短剑,揪起麦纳斯的衣领,把他拖到了拱廊的植物荫里,他就像一滩烂泥,只会喃喃自语:“我有用,我是有用的。” “你怎么成这样子了?比你上次的表现还差劲。”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怯懦的人,阿奢觉得厌恶。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想,不想再死。”麦纳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紧紧抓住阿奢的衣襟,痛哭流涕。 他当然对我有用,阿奢想,怕死的人不值得信任,却也容易控制,只要有适当的防范。他收起了短剑,和颜悦色:“告诉我,你和塞克斯都是怎么回事儿?” “死在您手里的那个西班牙人,是他的手下。我活了过来之后,因为害怕您得知之后再来找我,就拿走了西班牙人的令牌,搭上海盗的船,最后见到了塞克斯都。我向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但是!但是,我没有告诉他是您杀了西班牙人,——他得知了我是死而复生,便把留在了他的身边,说这会给他带来运气。”起初,麦纳斯有点语无伦次,阿奢的表情给了他勇气,他渐渐流利起来,身体却还止不住地颤抖。 “没说是我?” “是的,勇猛无敌的阿奢,我,我。”他很羞愧,他说,“您常常会在噩梦中使我惊醒,我宁愿把那一切都忘掉,你的名字,我从不曾说起。” “你来找维乌斯是为了什么?” “是庞倍娅,她是塞克斯都的妹妹,现在住在维乌斯的家里。” “什么事儿?” “塞克斯都要我给她带封信,信上是他对考尔涅里乌斯族的最新指示。” “考尔涅里乌斯族?” “是的,就是苏拉的解放奴。苏拉死后,在遗嘱里解放了他们,有一万多人。为了纪念苏拉的荣誉和名字,这些人和他们的后代被称为考尔涅里乌斯族。苏拉不喜欢凯撒,苏拉的女婿庞倍因凯撒而死,所以他们是仇恨凯撒的,塞克斯都和庞倍娅是他们的领袖。” “但凯撒已经死了,信上说了些什么?” “我只知道或许是针对屋大维的阴谋,具体的内容,我并不知晓。” 阿奢不再说话,他看着麦纳斯,似乎是在想什么事儿。麦纳斯又恐惧起来,他的泪水刚才停止了,这会儿马上又流了出来。他扑在地上,拉着阿奢的衣服,不断地哀求:“求您了,勇猛的阿奢,我早已知道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我证明了我的价值,您是公正的,绕了我吧。” “我是公正的。”阿奢随口重复麦纳斯的话,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您强壮,所以您公正。” “我强壮,所以我公正?很好的想法。起来吧,也许你真是得到了神的保佑。”阿奢命令他起来,接着说道,“不过我并不信神,我只相信眼睛能看到的。要想活命,你得做些什么。” 他带着一身尘土和尿骚味的麦纳斯回到了拉美西斯的住所,他避开了所有的人,只叫来了派索。他和派索在房间里商量了很久,然后,他找来烙铁,把汉这个字,印上了麦纳斯的肩头。 通红的铁烙在肉上,熟肉的味道和焦糊气息布满了房间,麦纳斯嘶声惨叫,满地打滚儿,阿奢示意派索绑住了他的嘴。 “他叫派索,是你的表哥,将会和你一起去投奔塞克斯都。而你,麦纳斯,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果被塞克斯都看到了你身上的这个烙印,你会有什么下场——杀死西班牙人的,正是这个烙印代表的人;你更应该知道,如果让我知道你背叛了我,你又会是什么下场。”阿奢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在地上翻滚,等待他的回答。 麦纳斯唔唔着连连点头,脸上痛苦和喜悦混合在一起,前者是肉体的痛苦,而后者是精神的放松。 “你到了之后,一切都要听你表哥的安排。他会按时给我写信,如果他告诉我你表现得很好,我也绝不是一个吝啬的人。你知道的,塞克斯都早晚是失败的下场,他只有一个人,已经穷途末路,若不是凯撒被刺,他活不到现在。但凯撒的老兵却还遍布全国,且都对屋大维忠心耿耿,只要眼下的混乱稍微平静,他的末日也必然会随之到来。” “我这其实是在救你,对你并无坏处。”阿奢停了一下,麦纳斯点头不停,他像个蚂蚱一般弓着身,强忍着痛苦,怕打断了阿奢的说话。 阿奢继续说道:“你先不要回去,养好伤,明天或者后天,你去把塞克斯都的指示打听出来。当然,为了使你能更快熟悉表弟这个身份,同时给你一个留下的借口,派索,你的表哥会时时跟随在你的身边。——维乌斯这些人并不认识他,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说完这些,阿奢又吩咐了派索几句,叫他把麦纳斯带了下去。他提笔给屋大维写了封信,说他打听到了一件针对他的阴谋,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请他这几天一定要注意安全。送信的人刚刚出发,屋大维家的信使就来到了阿奢的面前。 “今天是赛会的最后一天,塞维丽娅小姐会在晚上举行一次宴会,屋大维娅小姐诚恳地邀请您一起参加。”信使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卷纸。 随手把信接过,放到了桌子上,阿奢表示知道了这件消息:“我会去的。”他想,我已经拒绝了她两次,这一次只有参加,拉美西斯说的对,不必刻意讨好,也不能过分得罪。 罗马的夜,明亮如它的昼。 黄色的月亮,挂在深蓝的天空中,周围没一丝云彩,月色柔美而和谐。从卡比托山上下来的路上,可以看到一望无边的城中,到处都是灯光,星星点点,如星光倒影在大海。山上很安静,远处的喧嚣清晰而模糊,抬轿的奴隶一声不出,他们小心地辨认着脚下的道路,防止踩在石板之间的缝隙中。 凉凉的风带着点暖意,不时吹开帘幕。随风来的,还有路旁树木的香气和山下热闹的人气,一阵儿一阵儿的缭绕在阿奢的鼻端。他仰头看看天上的星,又低头看看城中的光,一霎那,他恍如非在人间。 我第一次见到长安的时候,不也是这种感觉吗?他想,那也是在一个夜晚,他闭上了眼睛,但他父亲的音容笑貌,却浮现在了他的眼前。有些人,有些事,在你拥有的时候,你会习以为常,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转首回眸处,再看到的,却只有自己的背影,或者孤单,也许寂寥。 茫茫人世,在这异国他乡,他只是一个人。阿奢伸手握住了身边的环首钢刀,他还有什么可信任的呢?也只有这把刀了。 “你怎么了?” 他睁开眼,转过头,伊波娃担心地看着他,重复地问道:“你怎么了?又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担忧的事?”坐在另一边的伊莲抓住了阿奢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胸脯上,她说,“也许我们可以帮你,——用我们的方式。” “不。”阿奢注视着她们的眼睛,碧绿而清澈的眼睛,浓郁的化不开的颜色。在她们的眼里,有我向往的东西,他想,但是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他松开了剑,把她们揽入怀中,轿子微微地颠簸了一下,山路到了尽头,再往前,又是一条新的路。 经过广场的时候,在特尔斐神庙边儿,他碰到了大屋大维娅。她也是刚刚从家里出来,前往赴宴。 “你这是去哪儿?”大屋大维娅命令奴隶把轿子抬过去,和阿奢并肩而行。她认出了护卫在轿旁的凯鲁斯和信徒们,在熙攘的罗马人中间,他们太容易辨认了,都穿着赛尔斯的服饰,梳理着赛尔斯的发髻。 “是你邀请了我。” “这是谁?”她隔着帘幕,指着伊莲和伊波娃问道。 “我的妻子。” “两个高卢奴隶?”她有点不敢置信。 他明白她的惊讶,并对此深有感触。和赛尔斯一样,在罗马的名门子弟眼中,即使是万贯家财的商人也是上不了台面,更别说来自蛮荒之地的蛮子。他本不想解释,但她是屋大维的姐姐,他说:“她们是贵族。” “一样还是奴隶。”她拍了拍轿子,叫奴隶们加快速度,和阿奢错肩而过的瞬间,她没回头,丢下一句,“而且,邀请你的也不是我。” 小屋大维娅没有和她姐姐一起出发,阿奢到达的时候,她已在拱廊里等待。穿着件绸制的无袖外衣,边缘绣着闪闪的银线,一个不大的束发金冕,笼住了她前额的头发。在佛罗伦萨,阿奢没有见过她的样子,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和她的姐姐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看到了阿奢,立刻从闲聊的圈子里跑了出来。和大屋大维娅的短短金发不同,她的头发很长,随风扬起,银色的月色洒在上边,泛着淡淡的柔光。 “你来了。”她年龄不大,最多十五六岁,阿奢从她的眼里看出了长久期待之后的欢喜,和一点的迷惑。果然,她跟着问出了和她姐姐一样的问题,“她们是谁?” “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你已经有了妻子?”她惊诧极了,眼睛睁得圆圆的,她往后退了一步,捂住了胸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现在晚了吗?” “不,一点儿也不晚。”她想了一会儿,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又回到了轿子旁,她仔细地观察着两个女孩儿。 两个女孩儿害羞起来,宴会还没开始,单这豪华的柱廊,满眼都是的贵族们,已经使她们感到了一点胆怯。她们本不想来,但阿奢坚持,他要实现自己的承诺,到罗马以来,她们还没看过这个城市。 “是高卢人,你娶她们,一定是因为你是她们的族长。”小屋大维娅得出了结论,她不等阿奢回答,就转过身给他带路,“快来吧,宴会就要开始。一会儿,你可要答应我一件事。” “是什么?” “我把你的经历都告诉了塞维丽娅,但她一直不相信,你要向她证明,我没有骗人!”小屋大维娅很气愤,她撅着嘴,一脸的不满,“你是怎么长途跋涉到了罗马,是怎么以少击多打败了强盗,又是怎么成为了高卢人的族长,还有,你是塞尔神会的拯救者!这一起,你要亲口告诉她,这一切。”她回过头,加重了语气。 留下了信徒们,阿奢拉着伊莲和伊波娃的手,跟在她的后边。穿过宽敞的拱廊,经过爬满常春藤的柱子,从几头青铜公牛的一侧走过,大门前恭候的奴隶们跪倒在地。一卷红色的羊毛地毯,从门前,一直延续到正厅,那里灯火通明。(未完待续) 该章节已被锁定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未完待续) 9 阿格丽 在院子旁的养鸟房里,阿奢找到了小屋大维娅和伊莲姐妹。他向小屋大维娅道歉,他们必须要走了,夜色已晚,月亮到了中天,城市的灯光开始渐渐稀疏。 “宴会还长乐未央。”小屋大维娅不情愿他离开,但他坚持。他拉着伊莲姐妹,匆匆绕回院子,向大门走去。 “你看起来有些仓促。”伊莲奇怪地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有人把我当成了傻子。”阿奢回答她,先是尼禄离开,接着是屋大维娅姐妹和伊莲姐妹的离开,跟着是奴隶送来蜡板,宴会还未散席,女主人倒先藏入密室**。这一切太过巧合,又反常,必然是阴谋。 “是谁?”伊波娃很生气,她同仇敌忾,“你可是我们的丈夫!” 阿奢不说话,他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情形非常明显,透过各种热情自然的举止,可以看出塞维丽娅对此并不知情,一切的安排都是出自尼禄之手。只是,当他发现,鸡子没偷着反而丢了一把米时,不知是什么表情? 尼禄就在院子口,他怒形于色,大声斥骂遍寻阿奢不着的奴隶,一些宾客们聚在周围,询问是为了什么。他看到了阿奢,抽出奴隶的剑,冲了上去。 “我招待你如最尊贵的客人!你却趁我不备,偷取我最珍贵的珠宝。”他满脸通红,挥舞短剑,高声嚷嚷。 “你开什么玩笑,我身上连一个口袋都没有。” “你!”他一时语塞,现在还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他想,他必须表演得再逼真一点。他跨上一步,“我要和你单独决斗!带着愤怒和蔑视。” “如你所愿,就让一切的问题,交给剑与火来解决,——为了我的荣誉。”阿奢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他,既然避不开,他做出了决定,就不如探出谁是幕后的主使。 “怎么回事?”西塞罗闻声而出,他抓住了尼禄的手,“不要冲动!” 围观的宾客七嘴八舌:“似乎是他偷了尼禄的珍宝。” “也许这只是一个比喻。”聪明人合理地推测。 他们同时想到了塞维丽娅,彼此露出了然的暧昧微笑。轻佻人哈哈大笑,带着醉意,他探问阿奢:“说实话,她是不是告诉你,这是她第一次如此?” “你怎么能这样说!”庄重人十分反感,他们齐声指责,“她可是一个好女人,既贤良,又淑德。堪比正经女人的典范!” 这几句话结合在一起,听在尼禄的耳中,便如明嘲暗讽。他的脸皮更红了,伪装的愤怒,转变成了真正的恼火。说话的人位高权重,他不敢得罪,就用力挣扎,试图拨开西塞罗,把怒火发泄在阿奢的身上。 更多的人从餐厅里跑了出来,之前不知去了哪里的大屋大维娅也在其中,阿奢还看到了蓝头发的圣妓,几个年轻人殷勤地给她提着长裙。 “究竟是什么事儿?我和他有过深入的交谈,他绝不是偷盗的人。”西塞罗苦苦相劝,他命令一旁的奴隶过来夺尼禄的剑。 大门口的奴隶忽然发出一阵喧哗,人们一起扭头去看,一群梳着发髻的男子撞开了大门。他们都执着短剑,气势汹汹,门边墙上的火把,映红了他们的脸,也映红了他们的剑。在月光下,一如绚烂的鲜血。 “都退开!”西塞罗做着最后的努力,阿奢冷眼旁观,看他们在表演。时间太短,他还分辨不出是谁在演戏,又有谁是确不知情。 凯鲁斯粗暴地分开了围观的贵族,他们把阿奢护在中间,围成了一个圆阵,人人都是面朝外,寒光在剑尖闪烁。他们动作娴熟,一举一动,如绳规墨距;眉目之间,杀气外露,裸露外边的胳臂,十个有八个都带着伤痕。 “是老兵。”带过军队的人立刻判定出了他们的身份,人们安静下来,目光都投注在尼禄和阿奢的身上。 尼禄有些进退两难,他的奴隶显然不是这些老兵的对手,他又必须要完成任务。他需要有人给他引出一个话头,目前又不能冷场,他底气不足,再次要求:“我要和你决斗。” “我已经接受。”阿奢从护卫中走出,伸手接过凯鲁斯的剑,他阻止了信徒们的自告奋勇,“这是荣誉,为了神。” “我以元老的身份,请求你们,放下会带来死亡的剑。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无论原因是为了什么。”西塞罗决不放手,他拽住尼禄,大声叫道。 “您是我尊敬的,我听从您的劝告。”阿奢退后了一步,他主动递上一个话头儿,等待尼禄说话。 “他诱奸了塞维丽娅!” 尼禄顺水推舟,他的话证实了方才人们的猜测。庄重人摇头叹息:“她可是刚刚死了丈夫。” “即使是我,现在也从不在这里过夜,但是,他却敢冒大不韪!”尼禄借势用力,添油加醋。 “这算得了什么,她又不是你的妻子。”轻佻人也是大摇其头,反对尼禄的敏感和过激。 “但是,他刚刚被提名保民官候选人。” 聪明人立刻悟通了其中的关节:“这事儿可重可轻,若是重了便是丧廉耻,会夺走他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怎么可能!他可是一个英雄。聪明并且有礼,我以我的姓名发誓,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一直在紧张阿奢的小屋大维娅反应激烈,她愤怒地为阿奢分辨。 伊莲姐妹有点害怕,这里有太多的陌生人,或许一场厮杀会一触即发,但她们还是勇敢地跨上一步,护在阿奢的身边。伊莲也为他辩护:“他是我们的丈夫,却因为爱惜我们的年幼,尽管日日耳鬓厮磨,都从未碰过我们。这样的人,怎会去和一个才认识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事?” 西塞罗沉默着不说话,他注视尼禄的眼睛,尼禄转而它顾,不愿和他对视。 “他并没有捉奸在床,也没有什么证据。”轻佻人大力维护,他第一个开口,还冲阿奢挤了挤眼。阿奢明白他的意思,他把自己视为了他的战友。 “看尼禄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但小屋大维娅在拿自己的姓名发誓,只有了解并相信他的人,才会发出这样的重誓。” “我愿意相信塞维丽娅的贞洁。”庄重人毫不犹豫。 更多的人却在打量伊莲姐妹,他们承认,若是换成他们,他们绝不会能忍耐得住,这对双胞胎太漂亮了。人们相信了阿奢的清白,他们嬉笑着劝说尼禄:“或许你只是喝多了,在做什么荒唐的梦?” 尼禄的确没有证据,塞维丽娅绝不会给他作证,一旦落实,丧廉耻的就是他们两个。在公众歧视的目光中,过完下半辈子,绝不是什么好事儿。就晚了一步!那个该死的希腊奴隶,如果不是她主动勾引,又怎么会! “你们居然相信两个高卢贱奴的话。”他要破釜沉舟。 阿奢勃然大怒,只是一个晚上,就先后两个人对他的妻子进行侮辱,若是再任之不理,日后,她们还怎么出门!月光如水,短剑沉重如斧,人们几乎都没看清,只听到一声兵器的撞击,尼禄已被击倒在地,阿奢踢开他落下的兵器,按住了他的头。 他把短剑顶住尼禄的脖子,问他:“你想我快点,还是慢点?” 大屋大维娅往前迈了一步,小屋大维娅大声叫好。奴隶们哗然而乱,企图救回他们的主人,信徒们截住了他们,刀剑相碰,惨叫连连,贵族们都跳跃避开。弯月如钩,黑的夜,红的火,地上血流成河。 尼禄脸色发白,却紧抿着嘴,一声不吭。西塞罗拉住了阿奢的手,请求他:“是他的错,我并不了解来龙去脉,也猜出了几分。请你一定要原谅他,他是个好人,只是思想不够细密,容易上当,这一定是马克和狄希摩斯的人,给他了这样的主意。” “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明知故问。 “你和屋大维走得太近,他们害怕你担任保民官之后,会召开人民大会,审判他们是有罪的。” “那更要做个了结,不然人人都会以为,我软弱可欺。” “不,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人做出类似的举动。” 阿奢转变了话题,他说:“我相信你,我可以原谅他的陷害,可他侮辱了我的妻子,就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 “或者用钱来代替?” “我不缺钱,名誉也无法用金钱衡量。” “那你需要?” “道歉,为陷害,并向我妻子。” 这实在出乎西塞罗意料之外,他由衷赞叹:“小屋大维娅说得没错,你真是一个高尚的人。” “我向你道歉,我不该陷害你。”尼禄咬牙切齿,他明明看到了塞维丽娅脸上满足的红晕,此时却必须低声下气。他从地上爬起来,强忍怒火,又向伊莲姐妹道歉。 看到尼禄无事,剩下的奴隶们都停下了手,他们死伤惨重,三十几个人,活着的不到五个。信徒们几乎连伤都没带,完全是不同的两个等级,他们游刃有余。 阿奢感谢了小屋大维娅:“您真有勇气,我会永远感谢您的仗义执言。” “不。”小屋大维娅的小脸兴奋地红扑扑的,她双手合十,崇拜地看着阿奢,“你真是武艺高超,刚才的动作太漂亮了。如果可以,我真想请你当我的老师!” “宴会结束了,我们该走了。”大屋大维娅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她还是一句话也没和阿奢说。 贵族们让开了道儿,凯鲁斯和信徒们护卫着阿奢,离开了塞维丽娅的住宅。阿奢没有回头,他没看到,蓝头发的女孩儿两眼放光,握紧了拳头。她盯着阿奢的背影,他爱护他的妻子,即使她们是别人眼中的奴隶;我是我那高贵父亲的女儿,他却把我当作献给神的**。所有讨好我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企图我年轻的肉体;但他不一样,是如此爱惜他的妻子。 我若是为爱而生,他便是我唯一的追求。她想,她激动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我要去找他,明天,今晚!不,立刻!现在。 她掂起了裙子,抛下聚在她周围的贵族,飞快地跑着,近了,近了,她追上了阿奢,闯入了护卫之中。护卫们措不及防,看到是她,又惊讶又好笑,她灵活得像一只小豹,闪躲开抓她的手,阿奢转过头:“是你?” “我要跟你走!”她不再挣扎,任护卫们揪住她的胳膊,她坚定而坚决,“你一定要带我走。” “为什么?” 女孩儿犹豫了片刻,她回答:“我有很多的秘密,这对你会有帮助。” “你的秘密?” “不,达官贵人的秘密。你知道,我很走红,为了讨好我,那些人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会说。” 她还有其他的原因,但这一点对我的确很有帮助,阿奢点了点头,示意信徒们放开她,他们一起坐上了轿子。 “你叫什么名字?” “阿格丽。”她伸手把假发拽下,露出了她本来的发,如火一般的红。 回到拉美西斯的住宅,时间已经很晚,阿奢没有继续盘问红头发的女孩儿,他给她安排了住处。他本想次日一早再正式探究她的来意,但却没这个时间。埃连特派人送来了信,说有一件设备出了点故障,他亲自带人前去排修,直到下午才回到城中。 在拉美西斯的客厅,马尔库斯已经等待多时。 “你的速度真是让我惊讶,不是得半个月?” 马尔库斯激情澎湃,扑倒亲吻阿奢的鞋面,他自豪无比:“阉割得多了,熟练度自然就会上去。最后两百个男孩儿,我只用了五天时间!回来的路上,我更是日夜兼程。您不必对我进行称赞和夸奖,这一切,都是为了神的荣誉,更是因为对您的忠诚。” “孔西狄呢?有没有把他安排好。” “是的,我听从您的吩咐,临走时,又专门前去看望了他。看样子,他在波依人的笼子里过得不错,还吃胖了不少。”马尔库斯恭恭敬敬地回答阿奢的问题,他说,“您派给我的骑兵,他们汇合了跟随您先来的波依人,都驻扎在了神庙的旁边。” “做得不错。”阿奢转头去看拉美西斯,他还没说话,拉美西斯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尊敬的阿奢,您回来之前,我们就正在讨论如何处置这些阉人。按照市价,他们值一千五百万个银币,我愿意购买其中的三分之一。您知道,我不能购买太多,货物太多,只会造成囤积。” “看来我还得麻烦你。” “只要您同意。” “我不希望有别人知道,这些阉人是我的。” “我理解。您尽管放心,我可以把其他的转卖到希腊和埃及,这件事情,绝不会有除我们之外的人知道。” 随同马尔库斯先后到来的,还有各地的原格拉蒂斯们,总共有一百个人。他们带来了各地精壮信徒的名单,有一万个。这些格拉蒂斯是第一批到达的,约占总数的二分之一,由此推测,整个意大利的精壮信徒应该在两万个上下。 阿奢把他们集合在一起,给了他们一项任务。 “神对我说。”他说,买卖奴隶是暴力的生意,他不能放弃,“凡悖逆的,和犯罪的,必一同败亡,离弃神的,必致消灭。你们是虔诚的,神很欢喜。但却有更多的人,是离弃神的,他们是不可教化的。你们的虔诚便是神的利剑,我现在给你们新的任务,用神的剑,去消灭悖逆。” “神说,他们必遭痛苦,然后觉悟。” “一切,为了神的荣誉。”信徒们拜倒高呼,狂热的一幕再度上演。在改革之后,阿奢在塞尔神会的地位已经根深蒂固,随着由他任命的格拉蒂斯的上任,他的传说广为流传,他的神力被夸大到无限。在信徒们的眼中,他何止是拯救者,简直就是神。 “神给了我权利,我再把权利给你们。你们每抓住十个人,可以留下一个,若他是觉悟的。我允许你们许诺给他,因为神的慷慨和仁慈,只要他能抓够十个人,他就是自由的。” 阿奢叫过两个日耳曼人,命令他们带着他剩下的几个奴隶也参加其中,他对信徒们说:“这两个日耳曼人是有经验的,他们并且曾是我的奴隶。神给了他们自由,所以你们要听从他们的命令,每够一千个人,就送来这里,交给拉美西斯。” 最后他说道:“你们的人数是不多的,神的期望是强烈的。所以我给你们权利,从这里出发,每经过一个城市,你们便可以从当地的信徒中,抽选一部分人,直到你们的总数达到一千人。在你们渡过河之后,你们要隐藏自己信徒的身份,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再回来一步。” “把我的话告诉你们挑选的信徒,神日夜都睁开着眼睛,他在注视着你们。” “我们省察自己,仰望救恩,并敬畏神使。”信徒们一个个地上来亲吻阿奢的鞋面,他们充满干劲,满腔热情,在负责神会财物的娜伊丝处领了足够的经费后,当天晚上就离开了罗马。阿奢没有去送他们,因为屋大维家的信使再次到来。 —— Ⅰ,罗马人很重视名誉,一个人名誉的好坏,影响他们参与各种社会活动的资格。在罗马法中,有专门的名誉减损。 分为三类,不能作证,丧廉耻,污名。前者是指丧失做证人或请人作证的资格,后两者惩罚更重。除了剥夺选举权,被选举权,诉讼权也会受到限制,并且,若是一人丧廉耻,则他的妻子若和他人通奸,纵使当场抓获,他也无权处死奸夫或者对之诉讼,元老及其子孙也被禁止和丧廉耻的妇女结婚。 在法律上有规定的是前两者,污名并非法律规定,而是社会舆论,又被称为事实上的丧廉耻。(未完待续) 10 夜间会 这次的信使是黑发骑士提图斯,他亲自前来,因为事关重大。人民大会的召开时间,从明天提前到了今天晚上。 “从小屋大维娅的口中,屋大维得知了昨天晚上那场针对你的阴谋。这件事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他认为必须要改变一下原来的计划,使元老院措手不及,减少阻力。” “一切都准备好了?” “两个小时之前,刚刚入夜的时候,屋大维和安东尼就派出了足够多的人,分头去通知各个部落的人民。我从广场来,那里已经聚集了相当的数目。” “两个小时?现在才通知我们的拯救者。”好像受到侮辱的是他,马尔库斯嚷嚷叫道,“你们这是对神的蔑视和侮辱!” 阿奢没理他,他深知此事的重要,主动权和敌我实力的转变,或许就在此一击,他问:“可这周围很安静。” “这里基本上都是贵族。” “需要我做什么?不是已经确定了保民官的提名。” “但还有安东尼,为了确保他能得到高卢行省总督的职位,屋大维会亲自到场,发动群众;这件事绝不能出现一点纰漏,所以他希望你也能亲自前去发动你的信徒。” “这不是问题,我马上出发。” 他首先命令马尔库斯把他的旨意传遍城中,凡是神会的信徒,今晚必须参加大会;接着他集合了全部的剑之权利者,并向拉美西斯借来了相等数量的角斗士。他给这四百个人配备了整套的武器,半个钟点之后,出发前去广场。 浓云遮蔽天空,所有的房屋都黑暗无光。 这场大会,似乎使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寂静,并且为之一空。平时的这个时候,街道上人还很多,今晚却稀稀拉拉。一路上他们遇到的人,几乎都神色匆忙,和他们一样赶往广场的方向。 石板路上,脚步发出沙沙的声响,回音连绵不绝,有人打起了火把。在满布藤蔓的石头墙壁和一个又一个幽暗无声的巷子之间,这火光,不但没有冲淡黑暗,反而又给这夜,增添了几许不安的沉闷。 “你通知屋大维,有人在策划针对他的阴谋,这是怎么回事?”这沉闷让提图斯感到了点不自在,他找到了一个话题,打破了沉默,问身边的阿奢。 “到现在为止,我只知道指使人是塞克斯都。”阿奢回答道,他问,“你们没有派人调查吗?我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消息。” “我们一样没有任何消息,阿格里帕派出了上百个人手,苏拉党却毫无动静。”提图斯说道,他意识到自己提出了一个错误的话题,黑暗,阴谋,暗杀,这不但没能使他放松,反而让他不由自主陷入了这重重的疑点之中。 他结束了短暂的谈话,说道:“我已经看到了玛梅金纳斯监狱的穹窿,广场不远了。” 全城的人,都集中在了这里。 黑压压的人头涌动,夜色里,无数个火把在闪耀。广场宛如白昼,火光映亮了上百个罗马英雄的雕像。如张着嘴的怪兽,周边壮观的会堂都沉默不语。一条长长的绳子,从元老院门前的柱廊开始,绕了一个巨大的圈,所有人都在它的中间。 人们的影子在地上摇曳乱舞,他们窃窃私语,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这声音,和那呜咽盘旋的风,汇聚一处,飘过广场,飘过会堂,飘过神圣的七座山丘,飘向遥远未知的地方,在黑暗无尽的夜里。 阿奢看到了屋大维,他就在元老院的柱廊前,绳子的边儿上。他身边是安东尼,还有阿格里帕,梅塞纳斯,波里欧,金发骑士诺尼乌斯,法帕里阿斯,以及许许多多的白袍贵族。成百上千的武装护卫守护在他们的周围,并散布在绳子的边沿。他们虎视眈眈,有的在监视民众,防止有人捣乱,更多的却是在注意着周围的黑暗,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 看到广场上平安无事,提图斯松了一口气,他快步上前,守卫的护卫们认识他,给他们让开了道路。 “一切都很顺利。”屋大维向阿奢介绍情况,时间紧迫,他们都无心客套。他说,“虽然计划改变得有些仓促,但事情的发展,并未偏离我们预定的轨道。” 他把目光转向广场的入口,那里还有很多晚来的人,络绎不绝从黑暗中涌出,加入群众的行列。他说,带着如释重负的语气:“再过一会儿,大会便可以开始,部落的数量已经足够。” 安东尼对眼下的情况非常满意,他赞扬屋大维,同时委婉地赞扬着自己,他说:“就在你下午通知我之前,我从一个保民官处得到了消息。说西塞罗和元老院分别约见了中立的保民官们,希望他们能在明天的大会上否决人民的提案。虽然在我的命令下,法帕里阿斯已经用足够的钱币,买到了他们的沉默。但你的决定还是非常正确,夜长梦多,我们就应该速战速决。” 他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阿奢:“听说昨晚,你差点中了尼禄的圈套?” “他只是一枚棋子,主使者另有其人。” “毋庸置疑,必然是西塞罗。”安东尼非常肯定,断然说道。 “但西塞罗说是布鲁图。” “布鲁图远在高卢,又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你被提名保民官的消息?尼禄深深地爱着塞维丽娅,甚于自己的生命。他是一个没脑子的莽夫,也因此而固执。除了诡言善辩的西塞罗,又有谁能令他改变主意?——冒着失去塞维丽娅的危险,为你布下这么一个圈套。” 他分析得不错,昨晚阿奢对此就有所怀疑。西塞罗刚刚试探完毕,阴谋就跟着实施,无论西塞罗是否主使,他都脱不开干系。但是,阿奢感到奇怪,安东尼为何对此愤愤不平? “布鲁图刺杀凯撒,有人说,这是西塞罗的推动。不过,我认为这没什么根据,三月时,西塞罗还没回来罗马。”波里欧轻声向阿奢解释。 “可他一回来,就立刻向人民发表反对我的演说!从上个月开始,到现在,这样的演说,已经有十四次!”安东尼恼怒无比,他一脸的深恶痛绝,“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但他可是全罗马最具有鼓动力的演说家!甚至连希腊人对此,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屋大维不置一词,他注意到已经不再有人继续前来,该来的都已到达。在广场上,按照部落,人民分成一块一块。梅塞纳斯清点过了人数,他向屋大维报告:“参加大会的公民人数,已经超出了法定人数,大会可以开始了。” “提高警觉,保持警惕。”安东尼命令护卫们的首领,他带着朋友们,当先朝投票处走去。 “你应该先做一个演说。”阿格里帕小声地向屋大维说道,“经过之前的那些事,人民对安东尼的观感并不是很好,我们得先做些鼓动。” “不。”屋大维拒绝道,他毫不犹豫,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倒巴不得人民表现冷淡,这才能震慑安东尼,显示我们的重要。”对屋大维的拒绝,梅塞纳斯表示支持。 保民官站到高台上,在十几支松脂火把的光亮下,开始高声发言,人民安静下来。他们接到的通知,只是以保民官的名义,并有屋大维的署名,简单地说大会提前召开,请他们务必到场,没有说明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 “阿奢,我们应该并肩而行。” 屋大维放慢了脚步,这是为了讨得信徒们的欢喜,除了这次大会,他更需要他们提供的钱币。阿奢接受了他的邀请,最起码在公众面前,屋大维不得不对他平等,或许这正是之前他对自己轻视的原因。 那是一种警告。阿奢想,但他毫不在意,打压和拉拢的同时出现,只能证明他的存在已经是必不可少。 护卫们簇拥着他们跟上了安东尼,发言的保民官在做最后的陈词:“以上,就是今晚投票的议题。在神圣的元老院之前,在自建城起始,一直到现在的所有罗马英雄们的注视中,公民们,请投出你们神圣的一票吧。” “安东尼?” “山内高卢总督?” “这可是个至关重要的职位,它离意大利太近了,随时可以挥兵南下。” “伟大的,凯撒可不就是这么做的?” “但他是忘恩负义的,他不愿为凯撒复仇。” “屋大维也在这儿,还有我们的拯救者。若不是他再次通知,我是不会来参加这个提前的大会。” 人们犹豫不决,他们拿不定主意。除了少数依附在安东尼和他的朋友们门下吃饭的食客们,其他的都停留原地,交头接耳汇合成一股巨大的嗡嗡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屋大维。 屋大维转过头,去看安东尼,他也正在看着他。他俩对视了一会儿,屋大维跳上了台子,阿奢和安东尼紧随其后。广场上再度安静,火光无声,密云压顶。 “为了荣誉。”屋大维沉默了片刻,他开始说话,他说,“我不仅愿意冒犯危险,甚至愿意冒犯死亡。在我回罗马之前,有很多人都劝我放弃接受我父亲的遗嘱,因为这是危险的。杀害我父亲的人,掌握了一切的权利,元老院并且下令凶手们不受惩罚。 “但我认为,如果我拒绝继承我父亲遗产的话,我对我父亲是不忠诚的,——他是那么的爱我;同时这也是对不住你们的,在遗嘱里你们每个人都有一份儿,我父亲也是那么的爱你们。所以我回来,继承遗嘱,并要对凶手们提出控诉。我相信我是正义的,会得到神明的帮助。 “所以我回来了。但纵使有神明的保佑,他也不过只是给我指点了道路;没有足够的力量,正义就无法实施。我父亲为此显示了他的神迹,而你们,——明辨是非的公民们,我从你们的身上,看到了希望。安东尼,他是我的父执,就在昨天,在忠诚的将校们的调解下,我们进行了一次真诚的谈话。 “他告诉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因为当时他也是在危险之中。他坦白地告诉了我他真实的想法,如果他不这样做,他会立刻被敌人杀死,他感到了恐惧,他还希望复仇。我相信他,因为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和我一样的愤怒和哀伤。 “在每一个日夜,我都在心中不断地呼唤凯撒的帮助。他不是我的朋友,他不是我的战友,他不是一个战时的阵亡者;他是我的父亲,他是你们的英百拉多,他是一个渎神谋杀案件的牺牲者! “为了荣誉,我甘冒危险,并甘冒死亡。我不惧怕死亡,但我惧怕,在我死亡之后,我仍然无法让凶手们得到应有的惩罚,以此来安慰我父亲在天的神灵。若果真如此,纵使千刀万剐,我又如何能够瞑目!” 他拉起了安东尼的手,情绪有些激动,他高声叫道,人们目不转睛,倾耳细听:“狄希摩斯!我父亲视他为第二个儿子,在遗嘱里,尽是对他浓浓的关爱。然而,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父亲宽恕他,珍爱他,得到的结果,却是死在他的匕首下! “并且因此,元老院甚至把高卢行省交给了他,他们不信任安东尼,因为他没有参加杀害我父亲,那个征服这个行省并使之屈服的人。这个行省的位置是如此的重要,驻扎的军队都是精锐。公民们,难道你们就愿意,并且相信他不会引兵南下?他们可都在蠢蠢欲动,这不但会给我带来危险,也必然会造成罗马的动乱。 “我相信你们的智慧,更相信你们对正义的忠诚。” 他仰望天空,跪倒地上,用对凯撒的赞美,结束了自己的讲话:“他的身体虽然已经归于尘土,但是他那视荣誉重于生命的品德,他那让所有敌人胆寒的勇敢,他那严于自律的精神,和他那甚至可以原谅背叛者的宽容。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归于无,因为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带着同样的不朽的种子存在。” 接下来是安东尼的演讲,他说了很多,慷慨激昂,向人民重复了他对屋大维做过的解释。他激动得失态,和昨日的表现迥若两人,阿奢第一次相信了他对凯撒是忠诚的,因为他看到安东尼流出了眼泪。他是一个粗豪的,不善作伪的人,人民都了解他的性格,他们仍旧愤恨他,但也相信了他。 “现在,你们可以做出自己的决定了。高卢总督的人选,就在你们的手中。”轮到阿奢,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不需要说太多,信徒们对他的信任毫无保留,这根本无需鼓动。 人民开始投票,屋大维回到绳子边儿,向每一个经过的公民表示感谢。不出他们的意料,绝大部分的人都投了赞成票,保民官没有反对,议案就此通过。在这期间,元老院一直没有派人来,但他们肯定都得到了消息,在参加大会的人中,也有不少他们的暗哨。 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投票才宣告结束。 乌云越来越浓,含糊的雷声从远处传来,风渐渐大了,甚至吹熄了几个火把。投过票的人有些不愿离开,聚在一处猜测未来的局势;有些不耐寒意,便裹紧长袍,先行离去。聚在广场上的光亮,也随着他们手中的火把,分散向城中的各处。 火把微微吵醒了城市,它伸了个懒腰,很快又陷入了沉睡。七座圣山之一的山道上,有个披着深色斗篷的人,匆匆走过。他不时地回头观望,一有声音,就跳到路边的拱廊里,隐蔽不动。 但路上没有一个人,这里是贵族区,没有多少参加大会的。经过多次的风声鹤唳之后,他来到了一处占地极广的住所前,轻轻敲响了青铜大门,有人给他开了一条缝,他闪身钻了进去。 “怎么样?” “我必须立刻见到老爷。” “跟我来。” 穿过拱廊,穿过前院,走过穿堂,穿过回廊。在书房里,他见到了这里的主人。主人正伏案疾书,看到来人,他立刻扔下了笔:“怎么样?” “人民通过了议案,安东尼成为了山内高卢的总督。” “当初我就反对把马其顿给他!现在可好,他拥有了两支最强大的军队,还是名正言顺。” “屋大维还和他和解了,在高台上,他们表现得很亲密。” 主人焦躁不安,他来回踱步:“是的,是的,武力可以用武力来对付,但武力一旦和人民结合在一起,就是不可抵抗的。我曾和屋大维有过几次接触,他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他停下脚步,犹豫深思,他说,“或许,我们可以再做些努力,把他争取过来。” “他和我们的仇恨,不可调解。” “但,他和安东尼的关系,并非不能瓦解。” “您是说?” “阿奢,他就是转折。” “尼禄并没有成功。” “他是个蠢货!竟然会被一个女人给耍了。但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这次我亲自出马。” “别的办法?” “如果不加制止,一旦他竞选成功,非但我们,对安东尼也是一样的不利,我会把这个道理清楚地向他讲明。” “怎么会对他不利?”来人疑惑不解。 “在成为凯撒继子的同时,屋大维也拥有了继承凯撒一切遗产的权利,这包括凯撒老兵们的支持。如果不打压他,反而给他的朋友保民官的职位,在不久的将来,他就会威胁到安东尼的地位。要知道,他们两人的基础,可都是同一份儿凯撒的遗产。从安东尼过往的表现,我们就可以看出,他早已认识到了这点。 “他们的根本利益是冲突的,所以他们这种暂时的团结是不牢固的。我们只需要给他稍微加一点儿火,他必然就会做出反对阿奢成为保民官的决定。” “如此一来,屋大维和他的同盟就必然瓦解,没有了人民的支持,单单是军队,布鲁图和喀西约就可以对付。与之相同,没有了军队,人民我们可以慢慢争取,屋大维也不足为虑。”来人接下了他的话,又跟着问道,“但,这把火是什么?” 火舞银蛇,闷雷骤然响起。他们一起转头望向窗外,天是阴的,露台上的树是绿的。黑黝黝的城市在闪电的光芒中,潜伏不动,若隐若现;呼啸的风,撕裂乌云,从高高耸立在城中的七座山头上卷袭而过。 “是我们。这把火,便是我们。 “我会明确地告诉安东尼,他虽然得到了高卢,但元老院对此非常不满,并激烈反对。在他完全掌握高卢行省之前,他绝不敢和我们翻脸。” “但拒绝屋大维是忘恩负义的,他会害怕人民的怒火。” 房间的主人又开始踱步,他深思熟虑:“塞克斯都给苏拉党下了新的指示,现在正是实施的时候。” “有了借口,加上我们给他的压力,这并且符合他本身心底的愿望,他必然会做出我们想要他做出的决定。” “我明天一早就去见他。” “需要我提前准备卫队吗?西塞罗大人。” 西塞罗没有回答,他走到窗前,注视着远方,那里是黑暗的,又是光明的。 雨,开始下了。 —— Ⅰ,人民大会,又叫人民议会,特里布斯大会,是拥有最高立法权的公民大会。 罗马全体公民在会议中表决国家立法,选择保民官、财务官、营造官和低级官员,包括军职。所有决定都应具有法律效力。并有权审理重大刑事案件,特别是死刑案,审理较大的罚款案。公民对包括裁决官在内的高级官员的判决有上诉人民议会的权利。(未完待续) 11 城门变 第二天下午,阿奢得到了消息。他正在和伊莲姐妹下棋,麦纳斯屁滚尿流冲了进来:“是安东尼!” “什么?” “苏拉党!他们要刺杀安东尼!就在今天下午,以屋大维的名义。” 派索在后补充:“他们本是想恶化屋大维和安东尼的关系,现在则是要破坏他们的联盟。” 阿奢霍然起立:“必须阻止!他们关系的恶化,必然导致我……“他住嘴不说,命令派索,“立刻出城,带着我的命令,集合波依人骑兵。”若是无法阻止,城中必然大乱,这是有备无患,他随后抓起钢刀弓弩,“你,凯鲁斯,召集护卫,准备马匹!” 十五个乌桓人,二百个剑之权利者,叱咤之间,已然准备完毕。阿奢跨上骏马,临出大门,又勒住缰绳,马蹄腾空,他看了一眼伊莲姐妹,她们都跪倒门口,在为他的安全祈祷:“拉美西斯,请带着她们母女和娜伊丝,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 “安东尼现在哪里?” “应该在他的住所。” “他最好不要出门。” 阿奢扬起马鞭,狠狠抽下,群马长嘶,马蹄如雷,马队奔驰而出,顺着山路,往安东尼的住宅赶去。他并派出了马尔库斯,叫他去通知屋大维。 我对安东尼没有好感,他召回了塞克斯都,但现在我相信,他对他们也是仇恨的。他有着两支强大的军队,并得到大多数凯撒将校的支持,所以,我绝不能让阴谋发生,一旦他和屋大维联盟破裂,我的复仇不知又会拖延多少时日。 但是,安东尼并没有在他的住宅。 “他去了哪里?” “加宾门。” “去哪儿干什么。” “迎接克里奥佩特拉,她会在下午到来。” 不等凯鲁斯问完,阿奢就拨转了马头,街道上行人太多,刚刚下过雨,又十分泥泞,几百匹马根本行动不开。他心急火燎,却不慌乱:“麦纳斯,你领着凯鲁斯去包围维乌斯的住宅,不要放走一个人。记住!你不要露面。” 大部分的马匹转折方向,马蹄声渐渐远去,精简下来的乌桓人个个都是马上的高手,速度立刻加快许多。城门口人山人海,在人头之上,阿奢遥遥看到了几个法西斯,那是安东尼的执政官仪仗。 “箭!” 乌桓人齐齐张弓,自藤蔓拱门之间,从无数人头之上,十五支三棱长箭破空划出。人们抬头观看,喧哗陷入沉默,随之齐声大叫,十二个法西斯全部都被命中。阿奢看到,乱了的人群,东奔西突,无数个摊位被他们掀倒;寒光刺眼,盾牌支起,安东尼的护卫短剑出鞘。 “我们来的还不算晚。”一个乌桓人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马匹艰难前进,阿奢微微松了口气。安东尼已经被护卫们牢牢护在了中间,可以确保安全无恙,但他仍有些不放心,我得再次提醒他,他想,他提高声音:“有刺客!要小心。” 变故骤起,盾牌阵里大乱,一个高昂尖锐的声音从中间传出:“为了凯撒!为了屋大维!”青铜的剑对住青铜的盾,红色的血洒上蓝色的天。护卫们乱了阵脚,无数个人扑向安东尼,有的是要保卫他,有的是要刺杀他。 “马鞭!” 十五支马鞭狠狠抽起,挡路的群众鬼哭狼嚎。年老的人摔倒地上,小孩子被人们踩在脚下。到处都是洒落的东西,满街入眼拥挤的浪潮。阿奢按住马头,跳上了马背,他搭起弓弩。 “格杀!” 乌桓人个个箭术绝伦,在阿奢的命令下,无一落网,——所有敢扑向安东尼的人,不管是护卫,还是刺客。安东尼从象牙宝座上跳下,执着短剑,几个盾牌护卫着他,步步后退。白色的托迦上溅满了鲜血,但他却没有丝毫惊慌的神情。 在阿奢的支援下,刺客造成的压力大为减轻,安东尼顺利地退到了城门的一角。其他的护卫们分不清敌我,他们聚成一团,自相残杀。街上的人渐渐稀少,满地狼籍中,几个被踩断了腿的少年在嚎啕大哭,还有些一声不出,倒在地上。 阿奢坐回马身,催动坐骑,奔到了安东尼的身边。有两个护卫把他当成了刺客,奋不顾身地扑上,阿奢轻巧巧兜了下马头,环首钢刀轻松松斩断了他们的短剑。 “你必须离开这里,骑着我的马。”阿奢跳下了马,把缰绳递给被他击倒的护卫,他说,“刺客是苏拉党的人,我已经派人围住了他们的巢穴,随时等候你的命令,尊敬的执政官大人。” 安东尼没有说话,他盯着阿奢看了一会儿,目光尤其在他的钢刀和弓弩上停留了很久。然后他穿上了护卫的盔甲,跃上了马,掠过阿奢的身边,离开了混乱的城门。 混乱的城门之外,鲜血和短剑的交错声中,隐约一点的乐鼓喧哗,从阿庇亚大道上远远地传来。阿奢转头去看,那乐声越来越清晰,旗仗遮天蔽日,队伍逶迤不绝,两头装饰着黄金垂络的大象在前头开路。克里奥佩特拉来了,从遥远富庶的埃及。 但没有人顾得上去迎接他们,他们也看到了城门口的厮杀,在太监们簇拥的中间,一个女人和阿奢对视了一眼,随即,这支队伍调整了方向,向旁边的另一个城门走去。 阿奢收回视线,他听到了屋大维的声音。城门口的混乱很快就被制止了下来,不过他们没能抓到活口,刺客们宁死不降,他们一边高呼着凯撒和屋大维的名字,一边把短剑刺入自己的小腹。 面对这样的场景,尽管屋大维还保持着平静,但阿奢注意到,他的拳头已经攥得发白。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在这一瞬间,他彷徨失措。 “这是亵渎神圣,谋刺在任的执政官。” 梅塞纳斯想得更远:“这是不可饶恕的,正如凯撒在元老院被刺一样,人民会因此而反对我们。” “可这是陷害!如此明显,人民绝不会相信。”阿格里帕试图宽缓屋大维的忧虑,他关切地注视着屋大维的脸。 梅塞纳斯却没有这样的乐观,他说:“人民?他们都是无知的猢狲。安东尼一直都在侮辱和蔑视屋大维,这就是他们唯一看到的;刺客到死都在高喊屋大维的名字,这就是他们唯一听到的。即使是如此明显的陷害,他们也必然会对此深信不疑。他们会相信,刺客的高叫是贼喊捉贼;我们不能指望他们会有足够的眼光,看得出来安东尼的死对我们并非有利。” “我们该怎么办?”屋大维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已经向安东尼解释过,刺客是苏拉党。我并且包围了维乌斯的住宅,也许我们可以抓住他们的首脑,逼迫他们说出实情。”缺少政府的文件,阿奢不太确定自己的办法是否可行,这是罗马,不是山野小城。 “这是罗马,不是山野小城。”果然,梅塞纳斯对这个办法嗤之以鼻,他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们去找安东尼,一起出来向人民澄清。我们刚刚帮助他得到山内高卢,他不会不同意的。” 安东尼不愿意接见他们,守门的护卫态度很冷淡,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敌视。 “你不应该这样做。”他们责怪着屋大维,“安东尼虽然无恙,但我们死了很多的人,他们可都是曾在你父亲麾下服过役的勇士。” “这不是我做的!”屋大维诧异他们的误解,“怎么连你们都相信!” “你在我们中间派了很多的奸细,这些事不正是你的奸细们做出的?在以前我们不愿意把这些告诉安东尼,但我们错了,你辜负了我们。”护卫很愤怒,他们不给屋大维解释的机会,“安东尼说的没错,你是稚嫩的,也是浮躁的。” 这些人曾经是最爱护他的,但如今,屋大维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将校们抛弃了他,人民背离了他,意大利,不,整个罗马再无他的立足之处,布鲁图和喀西约会通过元老院,颁布法令,宣布他为人民公敌。他父亲的荣誉,他的荣誉,他父亲的地位,他的地位,一切都会随之而去,即使他们肯绕他一命,他也将会被驱逐出罗马,再无法回来。 他感到一阵的眩晕,一只手扶住了他,他茫然地回过头,是阿奢。 “你要做些什么。”他低声对他说。 然后,阿奢提高了声音:“你们不应该相信那些谣言,这是挑拨离间。真正的主使者是塞克斯都,我有确切的情报来源。你们应该看到了,在危险的时刻,是我,带着人救出了安东尼,他并且是骑着我的马,逃离了险地。如果刺客是屋大维派出的,我又怎会使他功亏一篑?” 阿奢镇定自若,他知道屋大维已经被敌人推上了悬崖边儿,一步走差,便是粉身碎骨。而他自己,一个外国人,也必然会跟着死无葬身之地。因为在其他人的眼中,他早已成了屋大维党。 他说:“请你们再去通报安东尼,就说我,阿奢,正在等待他的命令,就如何处置维乌斯的党人。” 护卫们犹豫不决,阿奢说的合情合理,他们中也的确有人在城门口见到了阿奢。他们的态度稍有好转,可安东尼依然不肯见他们。 “这中间必有原因。”梅塞纳斯看出了蹊跷,“是阿奢救了他,他却连见都不肯见我们。” “他想甩开我们,并策划了这般毒辣的诡计!他得到了高卢,却想把我们置之死地!在朗朗乾坤之下,他竟敢如此!难道就不怕神明的责罚,和人民的愤怒。”一连串的打击,让屋大维难以自抑,他再也无法使自己冷静,他用力推开阿奢,他的身上第一次显出孩子的性格。 他撕开了托迦,试图冲开门岗的拦阻,他高声大叫:“安东尼!你出来见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可以亵渎我对你的信任,但你怎么能把神圣的罗马公民像猴子一样戏耍!安东尼!你不敢出来见我,你这个胆小鬼!天上的朱庇特神灵,你为何不睁开你的双眼,把雷电劈在这个鼠辈的头上!” 护卫们关紧了大门,对他不理不睬,留在外边的则都拔出短剑,职责所在,他们如临大敌。阿格里帕牢牢抱住了屋大维,他害怕他受到伤害。 但暴怒就像喷发的火山,过去的轻视和如今的侮辱,一起都涌上屋大维的心头,他无法克制自己,他奋力挣扎,他蔑视地看着对面锋利的短剑:“是的,安东尼,我知道真理并不是永远都可以大声宣扬,它们往往得在暴力之前退避。但是,安东尼!再扑朔迷离的阴谋也会在阳光之下,真相大白。如果你认为你坚持的是正确的,那么,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要求,进行一次司法调查!我,屋大维,绝不回避,随时奉陪。安东尼!即使你选派你的朋友们来做审判官,我也可以接受。” 大门内依旧是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出来,街道上围聚了很多的群众,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的父亲!”屋大维放弃了挣扎,阿格里帕的力气比他大得太多,他跪倒地上,怒火和委屈,合在一起,他险些掉下泪来,他转而祈求上天,拿神灵赌咒,用凯撒的名义。在他的身边,梅塞纳斯和他一起起誓,而阿奢,再次向群众重复他刚才说的话。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安东尼被刺的消息,正如梅塞纳斯的猜测,他们本来对此十分愤怒。但现在,他们中有些人又开始相信屋大维了,阿奢的实际表现,和屋大维的情深意切,绝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大门打开了,出来的是法帕里阿斯,屋大维想抓住他。护卫们拦在中间,他冲不过去,法帕里阿斯往大门上贴了张告示,转身又回到了院中。 告示上写着:取消阿奢保民官候选人身份,因其不够法定年龄。对提名者屋大维表示严厉的谴责,因其试图做违法法律的事。我以执政官的名义宣布,若屋大维坚持不改,我必将动用全权反对。署名是执政官安东尼。 ——很显然,这是给屋大维看的。 “他耍了我们!”梅塞纳斯咬牙切齿。 阿格里帕抽出短剑:“为了荣誉!” “不!”阿奢拽住了他们,“他是执政官。” “我们需要离开,商量对策。” “怎能就这样轻轻放过!” 在这越来越重的打击之下,屋大维反而清醒下来。他同意阿奢的意见:“我们回去。”但他的情绪并没有平复下来,在离开之前,他又叫在场的群众作证:“我一再重复我的清白,甚至主动提出对我不利的审判方式,但他,安东尼,不敢出来见我。公民们!你们是明察秋毫的,在你们这些全罗马最聪明的人面前,我不用再辩解什么,但,请你们一定要给我作证。 “若是我遭遇了什么变故,那么,我的死亡,必然是安东尼的阴谋!”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出,饱含了深深的情感,是愤怒,是委屈,是恐惧,是无力,又或是挣扎,是希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可也正因此,他的这句话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从安东尼门前护卫的脸上就可以看出,他们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想法了。 “这才是阴谋。昨晚在高台上,他们已经证明了他们的亲密关系。”却仍有人不信任屋大维,同时也不信任安东尼,“他们一定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些借口都不过是针对他们敌人的把戏。” “都是些无聊的把戏,对此我早已感到厌倦。内乱的时间够久了,我只想要和平,只想要安定,随便这些人怎么闹去吧。” “不,我相信屋大维,这肯定是安东尼的诡计,他企图以此来增加他护卫的数量。” “或者是想借此离间殖民地的老战士,叫他们厌恶屋大维,并和他疏远。”到最后,相信,支持屋大维的还是占了多数。 他们骑着马绕开了群众,他们都听到了群众的议论,每个人都心事重重,阿格里帕十分忧虑:“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涌动的暗流将会变成滔天的巨浪。这一天就在我们的眼前,迫在眉睫,屋大维,我们必须早做打算,立刻准备。” “军队!屋大维,我们必须立即出发前往各地,召集殖民地的老兵。”梅塞纳斯的两颊浮现出一抹嫣红,这是兴奋,因为恐惧。 “但我们没有足够的军饷。” 屋大维转过了头,他问阿奢:“你现在可以提供多少钱币?” 阿奢沉默了一会儿,他胯下的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大雨过后,街道两边的藤蔓,青翠欲滴。他说:“我知道我要说的话,现在并不合时宜。但是,在这场变乱中,我已经完完全全地站在了你这一边。你应该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对你的支持是毫无保留的,并且我已经没有了退路。我相信最后得到的胜利必然是你,我也会竭尽全力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现在是摊牌的时候,屋大维毫不犹豫:“我无法应诺给你塞尔神会合法的地位,因为我现在没有这个权利。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 “五百万个银币,两个军团的编制。” “最多一个。这不是官方的承认,而是我的承认。” “我失去了保民官的职位。”这个回报太少,我绝不满意。 “我最后的让步,再加上一个辅助军团。” “一个小时之后,钱币会送到你的家中。” 在山下,他们分道扬镳。 大乱将来,需要做的事情太多,阿奢催促马匹,乌桓人呼啸跟随。乱哄哄的城市,这里离长安万里之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捉摸不定的神色。他们纷纷让开,阿奢感觉到他们的目光,说不清是善意,还是恶意。 一个浑身泥泞的信使,疾驰过来。 他高声通报,来自亚细亚的战报:“执政官多拉培拉夺得叙利亚,亚细亚。亚细亚总督特雷邦尼阿斯战死。” —— Ⅰ,执政官可以有12人的仪仗,都手持象征权威的法西斯。并穿紫边托伽袍,坐象牙座。 Ⅱ,在东方行省,特雷邦尼阿斯帮助布鲁图和喀西约守城,最后被多拉培拉战败,在床上成了俘虏。 他请求那些俘虏他的人把他带到多拉培拉那里去,说他愿意跟随多拉培拉了。奉命前去捉拿他的百夫长滑稽地回答他:“你可以随便到哪里去,但是你一定要把头颅留在此地。因为我们是奉命来取你的头颅,而不是你本身。” 第二天早晨,多拉培拉命令把他的头颅放在他常坐的大法官椅上示众。因为特雷邦尼阿斯参与了针对凯撒的阴谋,如文中所述,是他借谈话,把安东尼阻止在了元老院的门口。 爱戴凯撒的士兵们愤怒攻击他残存的尸体,施以各种侮辱。并沿着城市的行人道把他的头颅当作球一样地踢,直至完全破碎为止。 这是第一个被杀的布鲁图党人。(未完待续) 1 神谕营 昼以继夜,通知各地信徒的信使,疾驰在意大利的各条大道之上。符合条件的信徒纷纷整装出发,他们自备武器,包括盔甲,甚至倾尽所有,变卖家财,准备为即将建立的军团献上自己的虔诚。 第三天,阿奢来到了提布尔。 这是信徒们的集合地点,之所以选择它,是因为这里离罗马的距离不是太远,也不是太近,只有二十五公里,并且造纸厂就在它和罗马之间。在阿奢到达之前,已经有大量的从罗马而来的信徒聚集此处。 他们皆在盛年,数量有五千人,刚好是一个军团的编制。为了不引起太大的注意,他们是分批而来的,且没有进城,分散在了周围的森林和丘陵之间。 当天晚上,阿奢集合了自己的卫队和全部的老兵信徒,按照罗马人的惯例,从他们中间,选出了五十个服役超过十五年的为百夫长,并选出了旗手和十夫长。他补充了自己的卫队,把它的数目扩大到三百人,剩下的则分散到各个百人队之中,担任教导官。他要求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使信徒们成长为合格的士兵。 之后,他接见了有地位的信徒,任命他们为大队长,挑选了十个为自己的侍从,同时任命其中六个为军事保民官,此外还任命了军需官,财务官等一些后勤职位。他提拔了苏勒,成为副将。 军团的祭司之职,阿奢交给了狄安蕾和狄安娜,就是那两个身心都献给了他的小女孩儿。 最后,他又选出了五十个老兵,命令他们连夜赶往造纸厂,以加强那里的保安。在来提布尔的路上,他把伊莲母女留在了哪儿,尽管有埃连特的保护,他还是不太放心。 至于苏拉党,阿奢没等到安东尼的命令,便自行作主,在离开罗马之前,对其进行了一次夜袭,但他故意让麦纳斯和派索救走了维乌斯和庞倍娅。 按照划定的区域,第二天,在无人的地方,信徒们展开了训练。 阿奢亲自视察了一个一个的场地,他给他们详细了介绍过当前的局势,本想做个演说,鼓舞一下士气。 但他发现,信徒们根本无需鼓动,他们是狂热的,对战争,他们甚至是渴望的。他们深信这是一个开始,历史将由此转变。塞尔神的光辉必将从此,通过他们的手,由他们的剑,在拯救者的领导下,洒遍世界四方。 阿奢非常满意信徒们的表现,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警戒士兵带过来了一个信使。是拉美西斯的人,阿奢认识他,为了安全起见,他带来的是口信。 “是什么消息?”查验过信物,阿奢问道。 “勃隆度辛的士兵宣称,他们愿意帮助屋大维,为凯撒复仇。安东尼惧怕他们哗变,所以在昨天晚上离开了罗马,前去安抚。”信使回答道,他说,“我的主人还从波里欧那里,得知了屋大维的一些消息。” “是什么?” “他在坎佩尼亚已经召集了六千个人,都是他父亲的老兵。据说,他还派出了许多的奸细,这次勃隆度辛士兵的转变,就是这些奸细们的功劳。” 这是阿奢的提议,他对此非常清楚:“还有其他的消息没有?” “我给您带来了第一批的粮食。您需要的辎重,数目太大,一时难以筹措。我的主人竭尽全力,目前只筹集到了够五千人食用半个月的粮食。” “我要的雇佣军呢?” “也都带来了,有四百个人,这已是我的主人所能买到的全部角斗士。” “四百个?这么少。” “请您原谅,局势太过紧张,各个角斗士学校的角斗士几乎被豪门贵族争抢一空了。” “很好。”阿奢示意苏勒丢给他几枚金币,他说,“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对他的帮助,我非常感激。并请他继续帮我筹集辎重,需要的钱币,尽管从娜伊丝处领取,我在哪儿留下了足够的数目。” 临走之前,信使留下了一个包裹,他顺路去了造纸厂,拉美西斯送了许多的家居用品给伊莲母女:“这是您岳母亲手所织的托迦,这是您妻子给您画的画儿。她们说很想念您,希望您空闲的时候,能去看看她们。” 但阿奢却一直没有时间,他要组织角斗士和老兵们对信徒的训练,并且每天都有远方的信徒赶到,他必须接见他们。 同样的为了不引起太大的注意,对这些较远地方的信徒,阿奢做出了苛刻的要求,只命令有服役经历并且年富力强的前来。尽管如此,到第十天,差不多又有一千人了。 阿奢把这些晚来的老兵另组一营,取名神谕,带在身边,亲自训练,一同参加训练的,还有乌桓人,他的卫队,和波依人的骑兵。 幼年读书之时,风气所至,阿奢也曾研读兵书,一路行来,又屡经战阵。有理论,有实践,故此,他对这些非常熟悉。只是时间短促,又无足够的马匹,战车和弓箭,骑射之术只有不教。这些罗马人的武器又很单一,全是短剑,器械之术,也只好不教。剩下的,唯有战阵、战法。 他选了两三种常用战阵,在山林湖泊之间,日夜操练。并按照赛尔斯人的军制,给神谕营的士兵每人制作了一条徽章,上写,神谕营,某士。章在胸前,就算是他的中军了。除此之外,他还制作了各色旗帜,以备使用。 几千人一起训练,再隐蔽,也早晚会被人发现。各派各自筹军,剑拔弩张之下,反倒没人前来干涉。元老院虽是送来了一纸命令,叫他们立刻解散,但在阿奢领着众军后退五十公里之后,并声明这是奉屋大维之命后,就再没人来管问了。 平静的表面下,形势越来越紧迫。一封封的急报,或从屋大维处,或从罗马送出,每天必有,多时可达十几封。 在盖约的带领下,马其顿的五个军团中有四个到达了勃隆度辛。新来的士兵们却和原驻的混在一起,责难安东尼,为他未曾反对杀害凯撒的凶手们。他们引导安东尼上了讲坛,却不欢呼,沉默不语,这意味着,他们要求安东尼先把这个问题说清楚。 安东尼大为恼怒,他申斥士兵们不知道感激,因为是他把他们从帕提亚远征中转移到了意大利;为奸细的事儿,他责难他们,因为他们不肯把一个轻率的孩子派去的奸细交出来给他,若不是他的卫士中有人告密,他甚至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他说,他会自己找出这些奸细,并决定带领这支军队前往富庶的高卢,不过在之前,他们得先击退拒不离开的狄希摩斯。他决定给每个士兵一百银币的奖励,这个数目是吝啬的,士兵们为此哄笑。安东尼愤怒的斥责他们,他们鼓噪叫嚣,纷纷离开。 “你们一定要学习服从命令。” 安东尼要求军团将校把那些喜欢捣乱的人带到他的面前,按照军法,命令他们抽签。为了在给士兵们恐惧的同时,又不会引起他们更大的反抗,他没有按照什一律,只处死了很少的一部分人。 可士兵们没有感到恐惧,他们更愤怒和仇恨安东尼了。 “这正是细作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正是如此,尊敬的阿奢。” 梅塞纳斯印制了大量的传单,散发全营,要求士兵们多想想安东尼的刻薄和残酷,回忆一下老凯撒的慷慨和仁慈,劝他们替小凯撒服务,分享他的赠予。 为了找出奸细,安东尼悬赏给告密的人,威胁帮助他们的人,却除了他卫队中的几个之外,一个也未能再找出。 屋大维召集的士兵数目达到了一万人,他给了他们每人五百个银币,信使再次前来,寻求阿奢更多的帮助。 “我需要足够的弓箭和战车。”阿奢回答,信徒们搬来了成箱的钱币,他打开盖子,银光灿灿,照亮了信使的脸:“一百万个银币,这是我目前所能凑到的最大数目。” “屋大维感谢您的慷慨,胜利就在眼前,或许不需要战争。我们每多一个士兵,安东尼的压力就会增强一分。” 安东尼向军队道歉,说他处罚士兵是为了军纪,但他没有按照军法处罚更多的人,这表示他并非刻薄,也绝不是残酷的。他请求和士兵们彼此放下恶感,许诺会赠予士兵更多的钱币,之前那一百个银币只是一个小小的礼物。 一面是将军的尊严,一面是向士兵们让步,他试图在其中找出平衡点,仅仅口头许诺,却没有实际的行动。或许是因为忏悔,或许是因为恐惧,士兵们的骚动还是平息下来。安东尼借机撤换了将校,进一步发表演说,安抚其他的人,奸细们的活动看样子是失败了。 “急报!按照中队,勃隆度辛的士兵拔营出发。” “罗马?” “不,是向阿里密浓,意大利和高卢接壤的一个城市。” 士兵们不会同意和屋大维作战,所以安东尼还是想夺取高卢,得到一块安全的根据地。他一旦得到高卢,阿奢霍然起身:“屋大维呢?” “正在前往罗马的路上。”信使回答,他满头汗水,风尘仆仆,“他邀请您,一起回去。” 元老院,安东尼,屋大维。 一个控制着富裕的东方行省,一个掌握着强大的军队,一个有最广泛人民的支持。就眼下来说,他们都没有独自击败对手们的实力,联合是必然的。只是,屋大维会选择哪一个? 在往罗马的路上,阿奢骑在马上,沉思不语。 安东尼是最有可能的,目前却也是最不可能的。天无二日,一山不容二虎,他二人已经闹翻。屋大维年纪轻轻,单凭遗嘱,怎能让安东尼信服?而屋大维,他若愿意屈服安东尼之下,也不会有这一天的出现。 元老院是最不可能的,却也是最可能的。它庇护的人,是屋大维的仇人,同时也是我的仇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是必然要报的。但,只能一步一步的来,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提什么报仇?同样,为了自己的命,也许他们会同意交出布鲁图和塞克斯都。 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元老院,而是安东尼,因为最强大的军队,就在他的手里。这威胁,是致命。 高卢为他随凯撒亲自征讨所得之地,人头熟,余威在。其地富庶,又有大量悍勇可征,前可进,随时能挥兵南下,后可退,甚至可渡海而至英格兰。不先阻止他,必成心腹大患。 阿奢微微有些后悔卷入这漩涡之中,此时,就算要退,也退不出了。塞克斯都,只有再往后放一放了,收拾了安东尼,再做打算。但,他自嘲地笑了笑,若不是卷入其中,他又怎会敢领着五千士兵明目张胆,又怎会有屋大维这个强力同盟。 单凭个人己力,莫说刺杀,怕是到现在,他连塞克斯都的行踪还没能搞清。不过还好,最起码,他已在塞克斯都处安插了一枚钉子,成或不成,就看麦纳斯和派索的了。 遥遥望见罗马,此番心境和上次大不相同。烈日白光,尘土蔽天中,那城市,寂静无声。阿奢似乎隐隐看到,这渐渐开始熟悉的地方,远远透出一股金戈征伐,冲天杀气。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漫长队伍,车马如龙,人人精神勃发。 他放下心,转过头,忽然之间,又有些担忧。若是屋大维执意不肯,要独自应对安东尼,又该如何? —— Ⅰ,一个军团有十个大队,第一大队有五个中队,每个中队有160人。其他的大队有三个中队,一个中队有两个百人队,一个百人队有十个战斗组。 副将,高级军职,最高指挥官助手,通常任命在行省司令部,也可以单独指挥一个军团。 侍从,和长官住同一帐篷的战士,通常作为副官、随员、卫兵等。 军事保民官,负责军事行政、庶务方面的事,轮流指挥,每两名指挥两个月,或由指挥官任命、或由人民选举(恺撒取消此制,由他的副官充任)。 百夫长,从优秀士兵中选出,需要十五年服役经历,一般来说,这个职位是终生的,甚至有的八十岁了,还任职岗位。第一第二百夫长同时兼任本中队的队长,副队长。 旗手,地位仅次百夫长。 军需官,财务官,负责后勤。前者负责军需供应、经济事物,后者负责筹集粮秣。还有录事等工作人员从事具体的后勤事物。每个百人队有一个负责杂务,作为百夫长的副手。 Ⅱ,大队长,军团长官,最低需为骑士,不过在信徒们中间,阿奢无法严格按照这个规定,只有选其有地位的充任。 Ⅲ,什一抽杀律,凡是抽到死签的战士,必须另列一队接受死刑。其余的士兵必须到营地外露营,并停止发放小麦给养,供给畜生食用的大麦。 这项军法很残酷,一般是在整个单位的士兵都犯有临阵脱逃或丢失阵地的过错时执行,后多不用,不过内战期间,又被经常使用。 Ⅳ,在罗马军中,每个士兵的品行都记录在案,故此,文中安东尼要求将校选出平时爱捣乱的士兵。(未完待续) 2 广场上 城外三公里的地方,有一座玛尔斯神庙,屋大维就在那里等候阿奢的到来。 阿奢把自己的部队留在外围,只身进入了屋大维的营地。栅栏之内,帐篷林立,战马嘶鸣,成百上千个鹰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样子,屋大维也是刚刚到达不久,很多士兵还在忙着修建工程。 从这一片热火朝天中穿过,帅帐就在一块广场之后。信使为阿奢掀开了帷幕,转身退下。 阿奢摘下头盔,捧在胸前,向屋大维行了个军礼:“屋大维。” “阿奢。”屋大维一身披挂,他站起了身,迎接阿奢。 “为何不进入罗马?” “你来的正是时候。” 屋大维坐了下来,他命令端茶的将校退下,帐篷里只剩下了阿格里帕和梅塞纳斯。他没有回答阿奢的问题,而是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和离开罗马时相比,屋大维的精神好了很多,眉目之间,一股蓬勃的朝气,但他的目光仍和以前一样,清澈,透明。 “你的气色不错,对我充满了信心?” “我相信你。”阿奢回答道,他说,“正如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吗?” “当然,你的慷慨和忠诚,已经得到了我的友谊。”屋大维的回答毫不犹豫,他从矮案上拿起了一叠信纸,递给阿奢,“我们必须停留此地,是因为我们已经引起了城中人民的极度恐慌。” “噢,不能激起众怒。”阿奢随便翻了翻那一叠信,都是元老院的长老和城中有地位的人写来的,“他们在向你表示忠诚?”他觉得可笑,又在意料之中,“在这种时候,已经兵临城下。” “所以我用实际行动来要求他们。也许明天,或者更早,我们就可以在他们的疏通下,和平进入城中。” “不如向他们索取财富,我们需要军饷。”阿奢试探道。 “毫无疑问,他们已经答应。只要等新执政官上任,我们所要求的一切,他们都会接受。” 阿奢丢下了信纸,阳光很灿烂,天气闷热。方才在外面晒出的汗珠,到现在还留在脸上,他随手抹去:“这下我们可轻松了,屋大维。你也轻松了,我也轻松了。” “不必为此忧虑,阿奢,你是我的朋友。”屋大维示意阿格里帕把信给他拿了过去,他抽出其中一封,“这是西塞罗写来的,你应该看一看,我需要你的意见。” 西塞罗在信上说,他非常渴望屋大维的友谊,他已经为屋大维设计了一整套的方案。如果屋大维允许的话,他会很乐意帮助他,毕竟,他对屋大维的父亲,凯撒,充满敬意。他并且举了凯撒和庞倍的内战作为例子,在那期间,他尽管曾在庞倍的军中,却一直没有反对过凯撒。 在信中,他称呼屋大维为天赐之子。 “他在拍你的马屁。”阿奢有点失望,“这和他智者的身份,有些不称。” “这不是重点,情有可原。事实上,我们一直都有联系,我对他的想法一清二楚。他们的军队,远在各个行省;新的执政官上任之前,元老院又没有召集军队的权利。而我们的士兵,就在眼前。”屋大维对此一笔带过,他说,“我想问的是,你对此有何看法?” “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我同意了他的要求。” 屋大维说道,他跟着解释:“但,这并不是背叛我的父亲,也并非背叛你的友谊。我们的仇人是布鲁图和塞克斯都,不是元老院。和我们的仇人不同,他们是没有实力的,有的只是政治上的地位。仇恨是必须鲜血才能减轻,但目前我们最危险的敌人,却是安东尼,他并且也是元老院所反对的,所以,在压力之下,这只是一个互相的利用。” “我不反对。”阿奢淡淡地说道,他转向帐篷的入口,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大道,“安东尼现在在哪里?” “在来罗马的路上。” “可他的部下都去了阿里密浓。” “是的,但精锐在他的身边,据线报,他想再次肯定元老院的支持,并控诉对我们的反对。或许,他希望在他夺取高卢的时候,后方不会给他添乱。” “他会失望的。”阿奢转回身,他戴上头盔,“请给我命令,拦截他前往高卢的部队。” “他有两万人的正规部队,我和你加在一起,也只有一万五千人,还都是临时招募。现在还不是时候,暂且等待,在元老院解决了我们的军饷辎重之后。” “你这是在给他坐大的机会,他一旦顺利到达罗马,局面就无法想象。” “进城后,我会先给士兵们做一个动员。” “也该告诉他们我们的目的了。”梅塞纳斯接口说道,他歪在长榻上,刚才一直在读诗集,这会儿被外边的军号声惊动,他向屋大维抱怨,“你应该叫他们小声点儿。” “目的?” “是的,因为时间关系,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我们反对的是安东尼。但这不成问题,从勃隆度辛的士兵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们是忠诚的。” “你怎么集合的他们?” “以凯撒的名义。” “我会派出一部分我的信徒,对缓解人民的紧张,他们也能起不少作用。”阿奢告辞离开,屋大维又叫住了他。 “阿奢。” “屋大维。” 他们两个对视了片刻,一般的目光清澈,同样的波澜不惊,屋大维举起了桌上的杯子:“灵魂需要复仇,复仇需要鲜血。” “为仇恨,为荣誉。”他们一饮而尽。 注视着阿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梅塞纳斯扔掉了手中的书:“你应该把他留下。” “在最危难的时候,他帮助了我。” “我们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他的钱币,他拥有了六千个士兵,他的信徒遍布整个罗马。” “不。”屋大维低下了头,继续批阅卷宗,“现在还不是时候。” 西塞罗的行动很迅速,当天晚上,他就来到了屋大维的军营,士兵们可以进城了。但西塞罗要求,最好不要全副武装,人民虽被安抚,但他们更是容易被惊吓的。 屋大维和阿奢集合了所有的人,留下辎重和看护,其他的都穿着短衣,暗藏短剑,趁着月色,进入了罗马。石板的街道,尽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两旁的房屋,都紧闭门户,昏暗的烛火映射出窗外,带着人影幢幢。 街道上冷清无人,士兵们都默不作声。西塞罗引导着这支长长的队伍,穿过了半个城市,停在了广场上的神庙之前。 “军队可以先驻扎在这里,具体的营房,明天再做安排。” 阿奢和屋大维并肩而站,在高高的讲坛上,俯视着军队有条不紊地展开。士兵们也都注视着他们,有些人忍耐不住,开始窃窃私语。在广场的周围,不少胆大的市民,聚集围观,看得出来,他们对这支军队仍心存疑虑。 “我想我们应该向士兵和市民做一个演说,以坚定他们的信心。”西塞罗注意到了这样的情况,他向屋大维说道,“你们听,那几个士兵正在疑惑,他们为何来此。” “当然。” 屋大维和阿奢退后了几步,给西塞罗让出了足够的空间。 “罗马人!”西塞罗卷起了衣袖,他在讲坛上来回踱步,从这头看到那头,“在今天这次聚会中,看,你们遇到了这么多勇敢的人,比我记忆中见过的都要多。这种场面令我急切地渴望去保卫自己的国家,内心燃起把它重新建立起来的伟大希望,虽然我的勇气从未曾衰竭过。 “最令人难熬的时刻,就是像现在,——黎明前的晨曦时。我恨不得立刻在保卫自由的阵线上,挺身而出,成为一位领导者。就在今天,罗马的子民们,也许你们不相信,我们已替未来的行动打下了基础。元老院不再是口头上把安东尼视为敌人,而是以实际行动表示,他们已把他视为一个敌人。 “罗马人!我赞美你,——是的,我赞美你们。”西塞罗提高了声音,他成功地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脸上,他侧着身,指向屋大维,“当你们激起那令人可喜的意志,跟随这最优秀的年轻人,或者甚至可以说他只是一个孩子。他的名字是年轻人,那是因为他的岁数,他的行为已属于永恒而不朽! “我曾收集到许多事迹,我曾听过许多事的情节,我也曾读过许多故事,但在这整个世界上,在漫长的历史中,却不曾听闻过这样的事。当我们被奴隶制度所压迫,当恶魔的数量与日俱增,当我们没有任何保障,当我们深恐马克·安东尼采取致命性的报复手段时。这个年轻人承袭了没有人愿意去承担的冒险计划,他以超越所有我们所能想象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他召集了属于他父亲的,一支无敌的军队!使安东尼想用武力方式造成国家不幸的那种最不仁义的狂乱遭到了阻力。” 他伸开双手,好像要拥抱面前的所有士兵,他满面欢喜,由衷地敬佩和赞扬:“只要是在这里的人,谁不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多亏了小凯撒所召集的军队,要不是多亏了你们,团结在凯撒旗帜下的士兵们,安东尼的报复不是早就将我们夷为平地?他仇恨我,因为我热爱自由,他仇恨你们,因为你们喜欢屋大维。 “因此这次他的回来,意志里燃烧着对所有人仇恨的火焰,身上更沾染着屠杀市民的血腥!你们忘记了阿玛提阿斯吗?在他的脑海里除了全然地予以毁灭的意念之外,什么也容不下。如果凯撒没有组成这一支他父亲最勇敢的军队,如果没有这些最勇敢的士兵,我们的安全保障和我们的自由靠谁来保护? “我诚挚的,热烈的,赞美你们,感谢你们,最勇敢的士兵们!并为了表达对你们的领袖,凯撒的赞美和崇敬,——为了他神一般不朽精神的表现,他将被冠以最神圣和不朽的荣耀。执政官的人选已经确定,但我会立刻向元老院做出提议,将把最早的最好的头衔,大法官,委任给他。 “安东尼啊!你还能玩弄什么坏主意呢?凯撒对你宣战,实在是应该受到极力称赞的,我们应该极尽最美丽的言辞来赞美这支队伍,也由此离弃你。” “宣战?” “我来此可是为了支持他们的同盟!” “安东尼曾是我们的将军,我只希望能保卫屋大维的安全。” 出乎屋大维的意料,士兵们的表现并不如他的想象,大部分的人都愕然惊讶。屋大维上前一步,他有点措手不及,他想说些什么,西塞罗再次开口。 “罗马人! “听我说,安东尼,他曾是你们的将军,也是我们的执政官,虽然他的任期马上就要结束。但,公民们!现在的他,却早已不再是以前的他。你们面对的,甚至不是一个放荡邪恶的人,而是一头没有人性,凶暴的野兽。你们既然已经团结在了凯撒的旗帜之下,就应该再接再厉,为他布下陷阱,将其彻底焚毁!要是让他逃了出来,你们就再也难逃暗无天日,苦难的深渊。 “这是为理想而战的战役,你们已经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协同一致,元老院也将会和你们进行从未有过的诚挚配合。再也不要彷徨,今天的问题已不是生活条件的抉择,而是我们如不能全部光荣地活着,就是面临放荡与耻辱的毁灭。 “凡人皆有一死,这是天性,然而,勇士们却宁愿死得其所,也不愿不逊和残酷的死。罗马的种族和名称是不容被夺取的。” 局面完全失控,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 士兵们根本没有听西塞罗的演讲,他们被这个消息震惊,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他们一时无措彷徨,西塞罗更大地提高了声音:“罗马人!” 他再三呼喊,台下安静下来,他诚恳而祈求地看着他们:“罗马人,我由衷地恳请你们,——去保护它!这是我们所留下的产业和象征。每一事务都是易流逝的,暂时而不确定的,唯有美德能够深深扎下它的根基。它永不会狂暴所中伤,侵蚀,它的地位永远无法动摇。你们的祖先,正是靠了这种精神,才能首先征服了意大利,继而摧毁迦太基,打败诺曼底,在元老院的统领下,消灭了那最强悍的国王,和最好战的国家。 “我由衷地恳请你们,不要再彷徨犹豫。因为,在不久的将来,在你们和元老院史无前例的完美配合下,在光荣的凯撒的领导下,在你们的英勇下,我已经看到,那甘冒沦为盗贼危险的无名鼠辈安东尼,必然会被打败。他已不在是你们的将军,从他开始践踏自由开始! “罗马人!站在这同一面的旗帜下吧,现在显示,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的盛举,我们已遍地燃起自由的希望。” 可士兵们根本不买他的账,他们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去寻找熟识的人,互相高喊,广场上乱哄哄成一片。 “他们在等你说话,屋大维。” 可屋大维有什么可说的呢?西塞罗可是最好的演说家,连他都无法打动士兵们的心,不,他还是打动了一部分,屋大维拾起了一点信心,他跟着发言,要求士兵们不要忘记他的父亲:“现在已是最危险的时刻,无论是对共和国,还是对我,还是对你们。安东尼的报复必如野火,所过之处,皆成白地!你们一定都知道了,我在他手中曾经受过的痛苦,我召集你们,作为我的卫队,也正是为了缘故。我在一切事情上,都是祖国的忠顺仆人,士兵们,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如此紧急,我又怎能不做好准备,抵抗安东尼?” 士兵们沉默不语,他们确定了屋大维的想法,有人高声呼喊:“请给我们假期!我们带来的武器并不完备,必须回家去拿。” “元老院会为你们准备一切!” “除非用我们自己的武器,否则不可能完成任务。”他们这样回答。 “这是推诿。” 西塞罗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或许可以借助阿奢的人和支持你的士兵,强行挽留。” “野蛮只会带来更大的流失。”阿奢反对,上午的蓬勃朝气,此时已经消失在屋大维的脸上。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在两人同盟中,阿奢又微微占了一点上风,虽然他宁愿不要这个上风。 屋大维接受了阿奢的意见,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他隐藏起自己的失望,答应了士兵们的要求。广场上的气氛冷落下来,火热的激情退去的如此之快,迅雷不及掩耳。 但屋大维表现得还是很镇定,他赞扬了到会的群众和将要离去的士兵,给了他们一些新的礼物,说他以后会更加慷慨地酬谢他们,因为在危急的时候,他是把他们当作他父亲的朋友,而不是当作士兵来使用的。 “会起到作用的,你对他们愿望的顺从,你给过他们的赠予,和你刚才许诺的。会起到作用的,他们一旦想通,就会回来。”西塞罗安慰着屋大维,他的神色有些阴晴,把目光投向了站立不动的阿奢的信徒们。 “我明天就去拉文那,那里也有很多我父亲的老兵。”屋大维说,他有些失望,不过却还是胸有成竹。阿奢留意到了他的这些表情,他还有后着,我得做些什么,这是危机,也是契机,他想。 月色冰凉,夜色幽暗。 刚刚进城的士兵,又慢慢散出了城市,留下的只有不到三千人。白天的暑气,早被凉风驱散得一干二净,阿奢跳下讲坛,他叫过马尔库斯。 “挑选一些信徒,或者是离开士兵的老乡,或者曾是他们的战友。命令他们,混入其中,尽力说服他们回来。如果成功,这些信徒们也不必再回来,就和他们一起加入屋大维的军团之中。” 马尔库斯心领神会,他瞟了一眼讲坛上的屋大维,压低了声音:“尊敬的拯救者,我真想扑倒地上,亲吻您的鞋面。只有这样,才能略微表达出一丁点,我对您的睿智和高瞻远瞩的由衷敬佩,可惜,现在时机不对。”他一脸的遗憾,为无法亲吻阿奢那一个月没洗过的鞋子。 阿奢皱了皱眉头:“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 “我立刻前去。”马尔库斯转身,又回来,“只是,恕我愚昧,尊敬的拯救者,该怎么劝说那些离去的士兵?” “你说呢?”阿奢很不耐烦。 “不如让他们想想农业劳动的艰苦,和军队的有利可图。”连续两次马屁都拍在了马腿上,马尔库斯不敢再玩弄小聪明,立刻老老实实地回答。 —— Ⅰ,天赐之子,这个天,或许指的是太阳神,光明之神阿波罗。 屋大维的母亲阿提娅,也就是凯撒的姐姐的女儿,在午夜来参加敬奉阿波罗的神圣仪式时,把自己的床榻放在神庙里,睡着了,这时其余的贵妇们也睡了。突然,一条巨蛇悄悄地爬向阿提娅,一会儿走了。她醒来时,像和丈夫同过床之后一样净洗了自己的身体;突然,在她身上出现了一个像蛇一样的彩色印记,这个印记她一直没能弄掉。因此,她再不去公共浴场了。自那以后的第十个月,奥古斯都诞生了,并因此被看作是阿波罗之子。 隐居阿波罗尼亚期间,屋大维与阿格里帕一起骑马来到占星术家提奥根尼斯的住处。阿格里帕先问运气,他得到的预言说他将有一番伟大得不可思议的事业。这时屋大维坚持不肯说出自己的出生时间,因为他缺乏自信,担心自己被预言为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当他受到多次劝说催促,终于勉强而犹豫地说出了生日时,提奥根尼斯跳起来扑在他的脚下。从那时起,屋大维对自己的命运有了坚定的信心,以致公开了自己算命的星宫图,并发行了铸有他出生时的摩羯宫星图的银币。 恺撒死后,他从阿波罗尼亚返回。在他进城时,天空晴朗无云,但在日轮周围突然出现了一个像雨后彩虹一样的光环。紧接着,恺撒的女儿朱里娅的墓被闪电击中。(未完待续) 3 亚尔巴 第二天一早,安东尼到了。 守门的士兵为他打开大门,带着精选的卫队,他长驱直入,人马嘈杂。路边墙上,绿色的树和绿色的藤,被点点侵蚀,潮水汹涌,红色的披风占据了每一条街道,恍如血海。在剑和盾的光耀下,罗马城再次陷入寂静。 十二个穿盔甲披短氅,手执鞭,肩扛法西斯的的仪仗为他开路,安东尼行在队伍的最前列,一个旗手高举黄金鹰帜,紧随其后。 他银盔银甲,跨下骏马,银的马勒,镶银鞍垫,手按金炳短剑,头上黑缨,身后披着一幅宽金边的紫色罩袍。在清晨的阳光下,神采飞扬;这一身的将军服,光芒耀眼。 “多么威武,仿佛下凡的战神玛尔斯。”紧闭的门窗后,偷窥的市民们忍不住在赞叹。 安东尼哈哈大笑,他踩着士兵的背,从马上下来,随手把缰绳扔给护卫的士兵。前方就是元老院,这已到广场。一座座青铜英雄的间隙中,传令官一个接一个地高声向后传达他的命令:“全军下马!原地休息。” “你们跟我来。”他取下护面头盔,点名盖约和其他将军,他又问,“元老到齐了没有?” “离城三十里,我就派了传令兵前来通知。”一个面上横疤的将军,回答的恭恭敬敬,他说,“时间足够,元老会现在就可以召开。” “西塞罗呢?” “我特地下令,他要第一个通知。” “我已经快等不及了,我多么想再听听他对我曾经的赞美,噢!战无不胜的英雄,噢!开疆拓土的勇士。噢!他那张嘴,是多么能说啊! “西塞罗,西塞罗!我敬佩你,赞美你,但是我怜悯希腊。因为演说术和口才是希腊仅存的光荣,可现在这项光荣却因你而转到了罗马。” 如虎狼戏兔,又如恶作剧的孩子,他再次大笑,在对西塞罗的赞美中,跨上了大理石的台阶。数十步之上,大门之内,九百个紫边托迦的元老,正襟危坐,在恭候他的大驾。 “报!”便在此时,一骑滚滚而来,众军纷纷让道,那声音声嘶力竭。 盖约奔下台阶,骑士急勒奔马,侧身递手,奉上一卷文轴:“急报。” “背叛!马斯军团,倒向了屋大维。” “是我带来的四个军团之一。”盖约惊慌失措,他掀开披风,去找腰上的短剑,“他们刚刚行军到亚尔巴,离罗马只有三十公里。” “不必慌乱,只是一个军团。”安东尼停下脚步,扶住圆柱,考虑对策。 “报!”又一骑滚滚而来,那声音力竭声嘶,士兵们万目齐集。 “又是什么?” 骑士翻身滚落,一身污泥:“背叛!第四军团,倒向了屋大维。” “这些叛徒!”将军们按捺不住,勃然大怒,有的抽出短剑,有的奔下台阶,有的握拳胸前,他们一起高叫,“下命令吧!安东尼,背叛!只有用血才能洗清。” 柱廊中,安东尼没有说话,他仍旧在闭目沉思。除了将军们的嚷叫,士兵们也在微微骚动。他们的声音听不清楚,但从语气,可以判断出他们对此是愤怒的,最温和的,也仅仅沉默不语,不愿意破口大骂而已。 他们是忠诚的,正如那些背叛者忠诚屋大维一样。 “马其顿的第五个军团何时能够到达?” “明天。”盖约回答道。 “招募的退伍兵军团到了哪里?” “就快推进到阿里密浓了。”一个将军回答道。 “这样,即使不算新兵,我们也还有四个精锐兵团。”安东尼睁开了眼睛,如电光睥睨夜空,似火焰燃烧大地,他毫不沮丧,反而更充满斗志。 但,在这斗志中,又有恼怒,他恨恨地拔出短剑,又退还入鞘,为该死的屋大维:“这个浅薄的小子!亏他还是凯撒之子,却以凯撒的名义拉走为凯撒复仇的军队,就在我即将要砍下狄希摩斯的头的时候。” 他转身继续往上走,盖约愕然发问:“你要去哪里?” “元老会。”他声音不变,步伐稳健,“我们不能乱了阵脚,叫他们笑话。记住,我的弟弟,永远地记住,我和你。安东尼!我们身上流淌的,可是众神之神,朱庇特的血脉!光荣和勇气,我们是赫赫有名,盖世英雄,赫丘利的子孙!” 白玉一般,宽大的大理石座位,环环围绕。无数根*肃穆的圆柱,矗立在最高的台阶上;富丽堂皇的穹窿有数十米之高。按照派系而坐,穿着白色托迦的元老们,身上披挂着红色的绶带。 他们鸦雀无声,安东尼昂然而入。 他的身后,大门敞开,刀剑森然的将士们隐隐约约;他的面前,一个个圆形和方形的石窗中,阳光洒落。石柱石阶的阴影躲躲闪闪,他转过头,去看庞倍的雕像,那雕像被阴影笼罩;一霎那,他仿佛看到,是凯撒,在血污之中,他孤单单一个人躺在那里。 元老们都在等他说话,他仰起脸,阳光刺眼,却没有什么温度。一霎那,他仿佛又回到那个混乱的刺杀之日,他感觉一股热气往上冲,又如那日,他的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他,这个把罗马的荣耀推上了史无前例的巅峰的人!他,凯撒,就死在这雕像之下,死了之后,安东尼自身难保,他的尸体半天无人问津;最后是他的三个奴隶,用小推车把它运回。 是凯撒!元老们都在等他说话,书记员起身要去关上大门。 “不许关门!”他凶狠喝令,门外,是红色的潮水,那更是对凯撒的忠诚,他在这里都可以闻到那潮水中喷薄的仇恨,和无法抑制的悲哀。阳光如水,如狂风骤雨,穿越了一切阻挡,肆意滂沱,倾斜往元老院最幽深的角落。黑暗节节败退,它们在竭力抵抗,安东尼露出微笑。 冷漠的阳光,它同时也是炽热的。 他微笑,向鸦雀无声的元老们,他看到了西塞罗,他看到了布鲁图党,他们都鸦雀无声,在等候他说话。 安东尼伸开了双手:“愿好运和吉祥眷顾元老院和罗马人民。请容许我,安东尼,向你们,——最尊贵,最高尚的元老们,表达我最诚挚的问候,和最善良的祝福。” “英雄!”最角落的元老大声高叫,“安东尼,他是我们的英雄!” “这是缪赞,我的朋友。”安东尼哈哈大笑。 元老欣喜若狂:“多么幸运!我居然能得到您的友谊。” 他高举双手,他身边的朋友们都跟着站起:“我将誓死效忠,为您的友谊,为我的忠诚,绝不放弃!” “请接受我们的宣誓!——以朱庇特的名义。”几乎全部的元老都站了起来,西塞罗也在他们其中,他们一起高呼,再三重复,声音震耳欲聋。——一如昨日,他们曾向屋大维做过的一样。 离开了元老院,安东尼接受了盖约的意见,红潮退出了罗马,他要去亚尔巴镇。 “也许我们可以说服一部分背叛者,他们都是最好的士兵,不能轻易放弃。” “希望不大。”对自己的士兵,安东尼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们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就一定已经过了深思熟虑。屋大维的那些奸细,我就知道,早晚会出漏子。” “那我们下一步?” “这算什么问题?”安东尼扬鞭催马,他话语坚定,“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军队,高卢怎么能落在杀死凯撒的人的手中?狄希摩斯,必死无疑。” “我们的军团还未集结完毕。” “命令,提布尔,所有还停留在周围的军团,立刻开拔,到那里集中。” 他们都是骑兵,速度很快,中午时分,就赶到了亚尔巴。镇子不大,矮小的城墙周围,挖了几条浅浅的壕沟,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因为时间的关系,备战措施做得敷衍潦草,不堪一击。 “如此简陋,一个大队,最多三个小时,您就可以得到我的捷报。”将军们向安东尼请战。 “不,我宁愿用说服的方式。”安东尼勒住坐骑,他远远地打量城墙上的士兵,马斯军团和第四军团的旗帜在他们中间迎风飘扬,他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屋大维不在这里?” “没有他的消息。” “那是谁?” 安东尼抬起马鞭,指向一个站在一面黄色军旗下的年轻人,他戴着遮面的头盔,看不出他的面容:“是屋大维新招募的军团?古怪的旗帜,那上面画的是什么。” “似乎是东方的一种字体,我在印度商人那里,见过类似的图案。” 年轻人看到了安东尼,他跃上城垛,左臂支起个与长弓迥异的兵器,随即,破空声响,一枚铁箭激射而至。一二百米的距离眨眼即过,距离稍远,射程不及,深深扎入了安东尼马前十来米处。 “是阿奢。”安东尼认出了兵器,他挥手止下军队,只带了两三个将军,纵马而上。 城垛上遍布士兵,前排是弓箭手,后排是长矛手,再往后,是林立的短剑。几百米的空地两边,安东尼和阿奢的身后,一高一低,两方的士兵们都穿着相同的盔甲,拿着相同的武器。几百年间,相同的士兵拿着展翅的鹰帜,插遍了所有足迹能达的地方,而现在,鹰帜依然相同,他们却开始互相敌对。 离城一百五十米,又一枚铁箭射在了安东尼之前,这已在射程之内,是明显的警告。 安东尼拽住了缰绳,坐骑原地打了个转儿,他高声向城上问道:“屋大维呢?我要见他。” “他在拉文那。”阿奢拉起护面,丢下弓弩,接过乌桓人递过来的长弓,拨了拨弓弦,他回答道。 “阿格里帕呢?” “他也不在。” 安东尼沉默了片刻,他再次问道:“马斯军团和第四军团的军官呢?” “也不在。” “是挑衅!” “不,是侮辱!”阿奢的回答激怒了安东尼身边的将军们,愤怒涨红了他们的脸,他们期待地看着安东尼。只等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折过坐骑,千军万马,在他们的指挥下,将汹涌而来,轻而易举,把这弹丸小镇,彻底摧毁。 但安东尼没有下令,骏马轻轻踏着马蹄,发出清脆的声响,空气沉寂,他又往前行了两步。阿奢撑起长弓,乌桓人撑起长弓,信徒们撑起了长弓,城墙上每一个的弓箭手都撑起了长弓,箭头朝天,弓弦满拉。 只待他再往前行一步,箭雨便要如乌云。 “退!” 安东尼拨转马匹,这些人是坚决的,正如他所料,空泛的话语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 “就这样轻易地放过?” “他们有两个军团,甚至更多。” “就在这附近,我们还有三个刚行军此处的军团。” “我们不能在离罗马城只有三十公里的地方开战,夺取高卢之后,这侮辱,我们再来清洗。”安东尼马不停蹄,他下达命令,“赠给我们每个士兵五百银币,命令他们带齐所有装备,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提布尔。我们明天就出发,向高卢。” 远处的道路上,林间水畔,有不少的壮年人。他们三三两两,避开安东尼的大军,朝亚尔巴走来。 “是那些离开的士兵们,他们又回来了。”马尔库斯得色十足,向阿奢表功。他满脸的汗水,不知道是刚才的压抑造成,或是盔甲不透气的原因。 “叫你不要来,你是医生,不是战士。”阿奢瞟了他一眼,从城垛上跳下。 “和您并肩作战,正是我最渴望的荣耀,最重要的,这是被忠诚所驱动。”马尔库斯说道,他严肃端庄;他有个疑惑,“刚才安东尼就在您的射程之内,尊敬的拯救者,为何饶他一命?” “地点不对。”阿奢要走下城楼,又停下脚步,他心不在焉地说道,“这周围,有他的三个军团。三十公里外,就是罗马,元老们可都在注视此地。” 马尔库斯顺着阿奢的目光,零落的归来士兵间,一匹小红马奔了过来,停在城门外,马上的骑士掀起小巧的头盔,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面容。 她十三四岁,蓝眼红唇,一头红发,是阿格丽。 Ⅰ,安东尼家族自称是赫丘利的后裔。 赫丘利,就是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英雄赫拉克勒斯,宙斯和凡女之子。他神勇无比,一生的事迹惊天动地,最有名的是十二件英雄伟绩,之后升到天上,成为了武仙座。 罗马建城时,接受的唯一一个外来圣仪,就是对他的祭礼。 Ⅱ,愿好运和吉祥眷顾元老院和罗马人民。这是执政官向元老院致辞时,要说的第一句话。 Ⅲ,西汉初年,定正朔为水德,尚黑色;武帝时,定正朔为土德,尚黄色;王莽新朝时,改汉正朔为火德,尚赤色。(未完待续) 4 在练兵 日头渐渐西沉,一弯明月挂上了天空。 收兵的号令此起彼伏,稻禾的香味浓郁芬芳。在百夫长的命令下,士兵们分别集结,汇成一处,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向军营走去,个个都甚是疲惫。滚滚铁流穿行过乡野间的炊烟四起,农夫们对此见怪不怪,这已是在亚尔巴的第二月了。 赶走安东尼的第二天,阿奢给屋大维写了一封信,向屋大维请命,他想在半途上布伏拦截安东尼。屋大维拒绝了这个提议,他回信说,现在己方兵力太少,无法和安东尼的军团相比。他劝阿奢不要急躁,且等待更好的时机。他派来了阿格里帕,把马其顿的第四军团交给了他,并让他同时暂时率领马斯军团。 阿格里帕和屋大维同龄,在内战中,和屋大维一起担任过凯撒的骑兵长官;之后,他和屋大维一起前往阿波罗尼亚,在那里更进一步地学习军事。他在军团内部很受欢迎,很快脱颖而出,他有着十分卓越的领导才能,即使是经验最丰富的指挥官,也不由屡屡为之惊奇。 因此,除了带兵之外,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训练新兵。 屋大维把招募到的新兵都送到了这里,前前后后差不多有五千人,再加上阿奢手下的五千个信徒,亚尔巴周围的荒野山林,日日都被这一万人折腾得遍地狼籍。两个马其顿军团按犄角之势,分驻镇子两侧;在这两个月里,又有两千个老兵信徒前来集合,和之前那一千人一起,阿奢把他们都编入自己的直属麾下,亲自率领,教导他们赛尔斯战法。 对这种新奇的战法,阿格里帕很感兴趣,一有空闲,便前来观看。 这是无法保密的东西,阿奢不会主动去教他,却也不阻止他前来,做为回报,他也得到了默许,能够经常前去学习罗马人的战术。一来二去,两人熟稔起来,除了军事之外,也会交流些其他感兴趣的东西。比如文学,比如建筑。前者是两人都喜欢的,而后者,则是阿格里帕的狂热。 “这真是一件古怪的事情,一个将军,每天念念不忘的,居然是怎么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泥瓦匠。”马尔库斯喋喋不休,从早晨到晚上,每一天,每一刻,他都会跟在阿奢的身后,形影不离。 阿奢对他的马屁越来越厌烦:“你总是换换新花样儿,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我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这是忠诚,尊敬的拯救者。”他不可思议地问,充满迷惑,“您怎么能指望忠诚,会像*一样,每天换一个面孔呢?” 如此的厚颜无耻,“你真是一个合适的聆听者。” “请您不要这么称呼我,在您的面前,我永远都只是一条卑微低贱的狗。”他惶恐极了,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倒真是像条狗,只是没尾巴。 “那些回来的老兵怎么样了?” “阿格里帕把他们编在了一起,有一个军团的数量,我们的人,都在其中。还有几个,甚至成为了他们的百夫长。” “做得不错。” 马尔库斯一脸钦佩:“不,这都是您的功劳,是您慧眼识英才。”他取出了一卷纸,恭恭敬敬地递上,“尊敬的拯救者,这是凯撒的神格。我组织了一个委员会,有二十个行家,他们刚刚研究出来。” “给阿格里帕吧。”阿奢停下笔,抬起头,犹豫了片刻,他又改变了主意,“不,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先拿着,再等待一段时间。” 一边说,他一边把写好的信折起,马尔库斯从地上一跃而起,麻利地舀起红蜡,把信口封合,又递了过来。阿奢转过戒指,——这是他跟罗马人学会的习惯,把自己的名字印上蜡口,“你亲自去,把信交给伊莲和伊波娃,拿到了她们的回信再回来。” 说完,他补充一句:“还有,把阿格丽也带回去,她来得够久了,这是军营,不能因为她的相思而迁就。” “如您所愿。”马尔库斯接过信,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在措辞,欲言又止,“尊敬的拯救者,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谦虚?”阿奢大为惊奇。 “噢,您是如此地爱她们,拯救者,几乎每天都会给她们写信。说实话,您对她们的爱,甚至引起了我的嫉妒。”马尔库斯像是在破釜沉舟,他横下心,直言不讳。 又是一个波里欧?这个老男人,阿奢现在可是真的惊讶起来:“你都六十岁了。” “是的,我这双老迈的眼睛,已看惯了人间的悲喜,所以我同时也在为您的妻子们感到担忧。” “不要拐弯抹角。”阿奢戴上头盔,准备去训练场:“我的耐性有限,马尔库斯。” “您知道,我们的法律只允许娶一个妻子,您现在已经是公民了。从法律上来讲,您的这两个妻子中,有一个是不合法的。” “那又怎么样?”阿奢毫不在乎。 “可是在世俗的眼中,您的妻子,会受到嘲笑和侮辱,权利和财产,都毫无保障。” 阿奢停下掀帷幕的手,这倒是一个问题,他虽然不在乎,却不得不在乎伊莲姐妹的感受:“你有什么好提议?” “您是我们的拯救者,您是神的使者,甚至,对我们来说,您就是神之子。在这肮脏的,堕落的,黑暗的,物欲横流的,充满欲望和绝望,处处都是尔虞我诈,追逐利益和享乐,看不到一丁点儿希望和未来的尘世中,您是唯一的光明,您是我们得到救赎的唯一希望。所以,您不应该和我们一样,我们只有娶一个妻子的权利,但您是神,您不应该在此列,并且您的妻子也应该是神。” “你的委员会解散了没有?” “还没有。”马尔库斯立刻明白了阿奢的意思,他主动说出,“请您放心,尊敬的拯救者,三天之内,您的神格,就会传诵天下,所有的羔羊,都会从此匍匐在对您的敬畏之下。” “你真有才。” 阿奢掀开了帷幕,走出帐篷,阳光很清澈,他接着说:“完成之后,这个委员会也不必解散,就由你领导,负责整理教规和教义,并负责男性信徒的传教。可以称他们为,……大主教。” 马尔库斯欣喜万分,这正是他此次的目的。 财权是圣女的,祭祀和祷告是圣女的,传教是圣女的,纪律是惩罚者的,荣耀是剑之权利者的,武力是格拉蒂斯的,他空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名号,却毫无一点权利,没有一个手下,甚至还不如那个负责造纸厂的小头目。 他为此已经苦恼了许久,若不是当初为了显摆,主动提出了那该死的阉割,他一遍一遍地咒骂自己,又岂会在改革之际,他偏偏远在高卢,而什么也没捞到?他们有什么功劳?得到了如此的权利和财富,而我!毒死了阿杜斯,为你赚来了大笔的钱币,却只得到了几百个男人的下体。 “拯救者,我要赞颂您的圣明。”他拜伏在地,高声称颂,又转低声音,信誓旦旦,“虽然那些人都是老顽固,但最少十二个圣妻,我会据理力争。” “我的国家比较喜欢九这个数字。”阿奢开着玩笑。 “九十九个!一个都不会少。”马尔库斯涨红了脸,他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来让阿奢相信他的忠诚。 阿奢不由为之莞尔,他厌恶马尔库斯的阿谀,这离谱的阿谀,却往往又能使他发笑。 黑暗的人生,看不到一点儿光。人生本是黑暗的,身处这黑暗之中,我们无力反抗,也正为此,淋漓尽致表现出人之黑暗一面的小丑,才会如此地受欢迎吧。他想,这使我们笑的,我们在嘲笑的,并不是小丑,也不是那,自以为是居高临下的美德,而是这,我们无法反抗,只能逆来顺受的黑暗。我们在嘲笑的,何尝又不是自己呢? 很快,他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能有多少法定的妻子,他根本无所谓,他更多想的只是,何时能够复仇成功。训练场上热火朝天,两千个老兵组成的罗马方阵,正对阵另外一千个赛尔斯阵营。 集合了全军的战马,有拉美西斯送来的,有屋大维送来的,加在一起,阿奢凑成了三千人的骑兵队伍。这些老兵本就经久战阵,相当一部分还做过骑兵,所以虽然训练时间不长,却已初具规模。为了让他们更快熟悉,阿奢常常会组织一些类似今天的对抗演习。 按照赛尔斯的重骑兵装备,骑兵阵营头挽发髻,全副披甲,手执按照阿奢图样打制出来的长矛,腰上长刀;在各色旗帜的指引下,呼啸连连,骤分骤合,一时场上尘烟滚滚,大地隆隆雷声。远处新兵军阵,被其惊动,包括将官,都不由分心观看。 罗马军阵架起长盾,布成龟甲阵,收缩防御,骑兵队绕阵远走,龟甲阵防御重点亦随之时时而变。忽然聚成一处,赤旗挥举处,三百前锋疾冲而至,骏马膘肥体壮,骑士杀气腾腾。龟甲阵方待掷长矛,骑兵们早冲到眼前。 一声呼啸,赤旗回转,前锋兜马转走,龟甲阵混乱未休,其他七百骑士已趁势绕到其侧翼。前锋又跟着转回,千百长矛,仗着冲击之力,眨眼之间,就摧毁了盾牌防御。 骑兵们冲入阵中,抽出长刀虚砍,两队骑兵汇聚一起,奔出阵外。乌桓人擎起黄旗,大呼拯救者的名字:“阿奢。”所有的士兵,三千个人一起转头去看阿奢,他们高举兵器,齐声欢呼,用赛尔斯人的语言:“胜利!” “阿奢!” “胜利!” “这并不值得夸耀,你根本未考虑地形,兵种的组成都太过单一。”阿格里帕说道,就在刚才,他赶来观看,“在真正的战场上,绝不会如此轻易。” “这只是儿戏。”他下了总结,“只要给我一千个弓箭手,两千个枪兵,你这一千个骑兵,必然万劫不复。” “你说的不错。但我需要鼓起士兵们的勇气,他们都是新手,这本就是一个早已规划好结局的演习。” 他示意乌桓人继续带骑兵们练习,然后问阿格里帕:“新兵们的训练怎么样了?” “两个新兵能比上一个现役士兵。” “安东尼应该已经到了高卢,屋大维还没有消息吗?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总是太过急躁,不够谨慎。” “谨慎和大胆相辅相成,在劣势的时候,……。”阿奢跳上卫士们牵过来的马,他打算也加入训练:“出奇,才能致胜。” 阿格里帕勒过马头,也准备离开,这时,他感到地面在微微震动,和阿奢对视了一眼,他们一起向远处看去。远处的道路上,先是一点,然后是一片,接着是耀眼闪光,无数辆战车,无数个盔甲战士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是屋大维来了。 带着将官们,阿奢和阿格里帕迎了出去,军营之外,三个人再次见面。多日不见,屋大维气色不错,双眼通红,显然睡眠不足,精神却很焕发。他停下坐骑,在马上和阿格里帕、阿奢互相拥抱,他看起来有点失望:“我没有召集到太多的老兵,只有一个军团;倒是辎重战车,得到了不少。” “加上这个,我们已经有五个军团了。更何况,一个老兵足以比得上两个现役士兵。”阿格里帕安慰他。 “可安东尼的军团更多,除了带走的五个军团,在高卢,他还有五个支持他的军团。西班牙的雷必达,他有四个军团,他虽是我父亲的骑兵长官,我却相信他更愿意支持安东尼。” “有一个好消息。”阿格里帕转移了话题,他希望屋大维能快乐一点。 “是什么?” “西塞罗找不到您,所以信使把信送到了这里。元老院联名向你表示忠诚,并感谢你和阿奢赶走了暴虐的安东尼。” “又是忠诚?” “卖给我们,再卖给安东尼,现在又来给我们兜售。”梅塞纳斯觉得可笑:“他们是元老,还是*?你回信了吗?阿格里帕,你应该告诉他们,我们厌倦了他们的把戏,我们需要真金白银。西塞罗应诺的大法官职位,为何到现在还不兑现?” “你们看,我们阻挡了士兵们进营。”阿奢打断了他们的说话,四个人拉着缰绳,马蹄的的,并排走入了军营。 围墙栅栏之内,刀光隐现,经过之处,士兵们都放下武器,把右拳敲击到左边的胸膛上,然后水平挥出,再竖直垂下,胳臂如林,这是力量。这,是力量,在向他们,军队的最高领袖们行礼。 梅塞纳斯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说:“或许,我们需要再去一次罗马?你知道的,屋大维,我可是早就为你预备下了带着棒束权标的侍从。军队,只能由最高行政长官指挥,没有大法官的头衔,你指挥军队,名不正,言不顺。” 屋大维没有回答他,拉了下坐骑,他们给一队通过的士兵让开了道路。阿奢注意到,这个中队与众不同,他们护送的不是战车,也不是辎重,而是成车的箱子:“这是什么?” “银币。”屋大维回答他,毫无隐瞒,“在拉文那,我得到了一些富商的支持,这都是梅塞纳斯的功劳,他的家族和这些人很熟。” 车辆连绵不绝,足足有上百车,“一个大数目。” “其中也有你的一份,我的副将。” “副将?” “除非你不喜欢这个职位。” “不,非常荣幸。”他是想确定主从关系,阿奢想,这也正是我所想的,表面上的融为一团,总强过敌人眼中的分崩离析。 “屋大维。”梅塞纳斯提高了声音,他引回屋大维的注意,接着说道,“军校们已经在抱怨了,难道你没有听到?你藐视了他们的意见,你一再地阻止他们集体往罗马请愿,他们可是在为你争取大法官的职位。” “是的,我的朋友。但我依然不认为我们该做出这样的举动,你说呢,阿奢。” “如果他们知道了你的犹豫和士兵们的热情的话,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自动通过。”阿奢回答道,他赞同屋大维的处理。 “正是如此,梅塞纳斯。” “你太过谨慎,一个使者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梅塞纳斯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从他们反复的表现就可以看出,元老院对此毫无诚意,我们必须主动。” “只要安东尼存在,只要他们没有自己的军队,他们就不会通过这个任命,西塞罗只是在给我们一个诱饵。我知道这些事实,你也知道,我们只是伪装在为他们服务。我们不要首先暴露这个伪装,如果我们逼迫他们,他们会责难我们傲慢和暴戾;如果我们谦虚,他们就可能会自动把这个职位给我,因为害怕我从你们手中取得这个职位。” 屋大维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合情合理,他又说道:“但军队,我们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为了感谢士兵们的忠诚,刚好我们又有了钱,阿格里帕,告诉他们,我会再分给每个人五百银币,百夫长得到的,是这个数目的两倍。”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并答应他们,在战争中,如果我们胜利的话,他们每个人将会在得到五千银币。” “只有付出慷慨,才能收获忠诚。”对屋大维的这个决定,梅塞纳斯完全同意。 在帅帐里,他们又谈了会儿具体事宜,互相了解了对方近期的作为,快黄昏时,阿奢才离开。在自己的帐篷口,他遇上了马尔库斯。 “你回来了?这么快。” “不,尊敬的拯救者。”马尔库斯畏畏缩缩,他的脸上有一大块红印,“我还没出发。” “你一向都很麻利的。” “是的,但是阿格丽,她拒绝回去。” “你的力气哪儿去了?两个月前,你不还自夸勇武,要上阵杀敌?” “我的勇武,换来了两个耳光。”马尔库斯指着自己的脸,他有点沮丧,却没觉得丢人,振振有词,“她可是您的爱宠,我一条狗,又怎么敢过分。” 阿奢挥手叫他去把阿格丽叫过来,女人,应该有女人的样子。不听话的女人,他不喜欢,且要教训:“把马鞭给我拿过来。” 但,阿格丽对此一点儿都不在乎。 不等阿奢说话,看到这种阵仗,她一进帐篷,就主动脱了衣服,裸着身体伏在了地上。一晃而过,阿奢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双乳稚嫩且丰腴,臀部紧凑而青涩;红的发,蓝的眼,白皙嫩滑的肌肤。 她抬起头,目光充满了挑衅,这正是十几岁的女孩儿常有的不逊:“只要你高兴,随便打,可我绝不会回去,那相思会把我烧成灰的。” 带着风声,他一点儿也不手软,,一道道血痕清晰立现,在她的背上和臀部,交错纵横。但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妥协,野性十足。 “看来,这鞭子不够严厉。”阿奢扔下鞭子,他想换种更严厉的刑具。 她却不满意他的选择,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在挑选刑具,面红成晕,鲜艳欲滴。 如野生的猫咪,她兴奋又期待:“不,你一定要选择更狠的刑罚。” “为什么?” “那会使我快乐。” 这种奇怪的快乐,没能延续太久的时间。一个月后,元老院送来了任命,屋大维成为了代大法官。接着是第二个信使,在高卢,安东尼包围了穆提那,狄希摩斯,就在那里。 —— Ⅰ,代大法官,罗马官员,作为前任大法官负责一个行省。代大法官是作为正式的官员的,他拥有大法官的全部权利,但实际上是一名任期延长的大法官。 我们所知的最古老的代大法官是BC241年任命的,在汉尼拔战争之后这一官职日益普遍。在苏拉专权的时代以后,人们认为大法官在任职期一年满之后就必须离开罗马,作为代大法官统治一个行省。从此以后,代大法官成为罗马行省总督的常用头衔。(未完待续) 该章节已被锁定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未完待续) 6 是公敌 第二天,盖约送来一封战书,邀战次日,一决雌雄。阿奢不置可否,留下信使,好吃好住的招待,当天晚上,亲率一千骑兵,疾驰夜袭。 马衔铃,人衔枚,土路尘烟,森林黝黑无声。月不明,星不亮,乌云遮天,远处河流曲折流转,芦苇丛生,耸立如矛。行到半途,距盖约营寨尚有三十里,前线游弋匆匆折回,大地微微震鸣,众将校互相目视,齐齐生疑。 “前有敌骑!迤逦如蛇,不知其数。” 阿奢顿然醒悟,盖约战书,明为挑战,实为懈怠,定是受不住将校请战,他也是,要夜袭!此时转向,已不可能,狭路相逢勇者胜,旗手高擎黄旗,阿奢的命令滚滚如雷,向后传达:“前军起箭,后军备战!” 长箭过后,矛如苇列,两军都是一般的措手不及,也都是抱着一般的悍勇念头。两股铁流,轰然撞击一处。借着马速,盔甲如同纸糊,数米长的锐矛,轻而易举,贯穿对方的身体。 矛断了有刀,刀来了剑挡,军士们臂上圆盾纷纷四分五裂;堕马的士兵来不及惨嚎,马蹄踏过处,血肉狼籍。黑的夜,红的血。鹰帜闪耀,黄旗挥舞。带军的将校陷入敌军的阵营,横缨的百夫长此起彼伏,指挥的哨声不断。 敌骑多是高卢人,不到两千,数目虽占优势,护具却远远不如。一面旗帜之下,阿奢看到了带兵的敌将,看模样,一个罗马人,一个高卢人。 “凯鲁斯!”他回首大喝,纵马而上,凯鲁斯及三百护卫,紧紧跟随。 这次夜袭,他没有带乌桓人,需要他们镇守大营。但这三百护卫,就已足够。他们组成了一个锐三角阵形,阿奢最前,如一柄钢锥,旋入敌军深处,凡到之处,纵使铜墙铁壁,亦抵挡不住,摧枯拉朽,为之粉碎摧毁。 血肉横飞里,敌将越来越近。阿奢挥手抹去粘在头盔上的一片碎耳,他的盔甲上,鲜血纵横,几乎流成了小溪,不过却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高卢敌骑,披散着头发,嗷叫着从马上飞身扑来。阿奢向后躲让,钢刀觑准,那凌空飞来的身体,正被他一破为二。肠子心肺,散落坐骑一身,刺鼻的血腥,和周围混在一起,冲上云霄。 “矛!” 凯鲁斯奋力冲杀,到阿奢的身边,掂起挂在坐骑一侧的短矛,递将上去。阿奢刀交左手,短矛向天,身子后撤,高高掷出。从无数人头上飞过,那落处,正是敌旗。大旗应声而倒,阿奢半站起身,架起弓弩,百米距离,倏忽即至,一敌将仰面栽倒,这箭头,中了面门。 另一敌将仓皇拨马,阿奢骑兵顿声高呼:“神威如狱,敌将已亡!” 高卢人骇然回顾,却找不到己方大旗。和罗马的职业军人无法相比,旗倒将亡,他们顿时军心大散,前军后撤,后军却在另一敌将的组织下,往前急冲。两处混在一起,乱马交枪,阿奢夺过黄旗,万马军中他一声高呼:“向前!杀敌。” “为了神的荣光!” 前军后军努力冲杀,高卢骑兵溃败不堪。直到月上中天,追逐到二十里开外,为怕中伏,阿奢才传令收兵。回来整点人马,又阵亡上百。但敌人,留下的尸体更多,足有五百上下。 连番血战,盖约自然是没占到便宜,阿奢却也称不上胜利。累加一处,伤亡数目已有三四百人,他人数本少,锻炼骑兵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主动出击。只是每到夜晚,遣出或者五十,或者一百的骑兵,由乌桓人带领,出击扰敌。 偶尔偷袭,更多却是锣鼓震天,使敌不能眠。夜战之后,盖约固守本营了数天,不堪其扰。扰敌之兵又少,他拦截不住,有两次也主动奔袭。阿奢避不交战,游弋一报,就率军远遁,连个军妓也不给盖约留下。到的最后,他连营寨也不要了,四处游击,山谷林中,就是安歇所在。 如此种种,半月之后,粮草已快断绝,周围城市多在百里之外,不少都倒向了安东尼麾下,补给日渐艰难,士兵们的斗志倒是越来越旺。 “又不战,又不退,小主人,你这是为了什么?” 阿奢沉默不语,他翘首望西,派出的信使,终有一个返回。洇渡过河,他送上一封密报。华瑞欧已到河对岸,带有五千轻骑,夺得百里之外的一个渡口,明日便可渡河完毕。 “战!传令,伤兵辎重,留在此地。其他众军,后日一早,随我出山,和盖约决战。” 华瑞欧所带骑兵,渡过卢比孔河后,昼伏夜行,凡遇到之人,无论男女老弱,都抓住随军。一路偃旗息鼓,在头天夜半,赶到了盖约营寨之外。他传下命令,三军屏息,不得出声,原地休息,静待天亮。 阿奢的进攻却在天亮之前。 拂晓时分,沉闷的鼓声骤然惊起无数林中飞鸟,飞鸟连天蔽日,河面上拍起巨大的浪涛,盖约衣冠不整,冲出了营帐:“怎么回事?” “敌袭!” “又来?” “看阵势,这次是倾巢而出。” “他想决战!” “不自量力。不过,正合我意。”盖约不屑一顾,他登上高台,观看敌情。 对面几里之外,晨日之下,不到三千骑兵列阵整整齐齐,盔甲闪亮。一个将领,或者是阿奢,跃马阵前,来回奋喝,听不清楚,想必是在做战前动员。他看了下自己的兵士,在军官们的指挥下,两翼和中军都已做好了准备。 “推出火车。” 百夫长大声应命,远处骑兵阵中,忽然发出一阵暴雷般的喝声,一声连着一声,盖约听得清楚,是在叫阿奢的名字。骑兵之后,一队辎重兵,拉出了一辆简易的攻城车,一看就是刚刚做好,材料简陋,莫说攻城,即使面对一个小小的市镇,怕也是毫无作用。 但对这个营寨来说,却已足够。盖约晒然一笑,除非傻子,才会缩在寨中:“下令,全军出营,列阵。” 阿奢已经讲完了话,骑兵按大队列开,乌桓人指挥右翼千人,凯鲁斯指挥左翼五百,剩下的一千三百人,由阿奢亲自指挥:“任务!右翼丘陵务必夺下。任务!左翼河岸,牵制敌弓箭手火力为主。” “中军!” “阿奢!”所有的士兵都斗志旺盛,精力饱满。 “任务。”阿奢长矛指向,盖约营寨之前。那里,五千个士兵已经列成了三列战阵。 几十辆火车横在阵前,明晃晃的火把,时刻在准备点燃炭火炉。这一刻,万马齐喑,风也凝固,群鸟过后,天青云白。远处的森林,近处的草地,绿意盎然,上万名骑兵,步兵,刀枪已备,他们的目光,一起注视在敌我双方的两位将军身上。 盖约举起了手,阿奢催动了坐骑。 左青,右白,前赤,黄旗在后,四色旗帜同时挥起;对面丘陵,河岸的弓箭手严阵以待,三千铁骑,发一声喊,随旗而动;火把点燃了火车,万千利箭铺头盖面,盾牌架在马前,长矛锃明闪亮。 这一番苦战,好一场厮杀。 装有炭火炉的战车,向敌人喷出阵阵炭火,两侧绑有长矛,如庞然大物,滚进骑兵队中。悍勇的勇士,几个合力,挑起战车,掀翻在地;或者偏骑绕过,那盾阵,就在面前,这长矛,渴望鲜血。 那边马队已冲上丘陵,对方骑兵咫尺之遥;左翼河边,泥软蹄陷,士兵索性下马,那盾牌阵,组在了阿奢这边。 无法分出先后,三边战线,同时展开。双方战士都在呐喊助威,如天崩,如地裂,滚雷一般,东西回荡。方才的静默一扫而光,刀剑相加,热血高高溅起,被砍落的胳臂头颅,洒落一地。 中军阵前,第一列有四个大队,阵线延伸一里,每个大队阵宽五十个人,纵深十人。长矛掷出,漫天遍野,许多骑兵还未接触敌人,已然被刺穿落马。但只要还有一口气,便都重新跃起,即使是爬,也都呲目欲裂,勇往向前。 战斗才刚刚开始,惨烈气息,便透露无遗。 盾牌阵前,无数战马,被长枪刺透,哀鸣倒地;堕马的骑士们,扔掉长矛,盾牌架住对方的盾牌,短剑入了自己的小腹,长刀砍下了对方拿剑的手臂。技术好的骑兵,在阿奢的带领下,从执盾蹲下的罗马士兵头上跃过,冲进阵营之中,前突后杀,血淋淋破开的缺口,却很快又被后列的生力军堵上。 左翼一声惊天大呼,阿奢乱军之中,偷眼去看,是一队骑兵夺下了一处高地。他身后随他突入敌阵的骑兵,越来越少,大多数都没了坐骑,背靠背,陷入敌军的分割包围之中。 外围的骑兵依然前仆后继,他们双眼通红,为了阿奢的安危。长刀削断了长矛,身体撞开了盾牌,闷响连连,鲜血四溅,断肢残臂,到处飞舞。 一队,又一队,越来越多的骑兵突入了敌阵,第一列阵线,陷入血战。第二列,还有三个大队。第三列,还有三个大队。阿奢回头相看,还活着的骑兵,不到一千。大多有伤,一个被砍断双腿的士兵,扔掉了长刀,双手按住地面,冲到阿奢的面前,替他挡住了偷袭的剑。他落在地上,拽住敌人的腿,把他拉倒,扑了上去,张嘴咬断了他的咽喉。 “以神之名!我的剑,便是神的谕。”五六把短剑一起刺入了他的身体,他高声喊叫,满嘴血污,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面露微笑。 “何止悍不畏死。” “简直是魔鬼!” 敌人有些胆颤,但平时的良好训练,依然支撑着他们在战斗。 日头越升越高,阳光炽烈,大地生烟,他们的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有的骑兵被砍落了头盔,露出里边的发髻,这奇怪的发式,和那短剑长盾,黄旗鹰帜,混在一起,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背景是血,颜色是红。 又一声惊天大呼,右翼丘陵,大部都落入乌桓人手中。营中盖约,面不改色,指派军校,后备队补上左翼。 “敌骑十去其五,我第一列阵线他才刚刚突破。集中兵力,歼灭阿奢所部,胜利女神,已在对我们微笑。”他镇定非常,细细观看中军,“不必惊慌,一切,尽在掌握中。” “旗!” 阿奢的坐骑早已战死,他徒步而战,剑之权利者寸步不离。黄旗高高竖起,左右摇动,远处辎重兵,擂起大鼓,闷响鼓声,如雷马蹄。这是预定好的信号,华瑞欧突骑冲出,远则箭射,近处刀砍,顷刻之间,寨门就被攻破。 “将军!” “盖约大人呢?”乱成一团的军校们四散逃命,盖约脱下盔甲,混在其中。 华瑞欧没有注意到这些乔装的将校,他的目光,都在前边阵中,阿奢的身影之上。两队骑兵,人数就占了上风,更无论其他优势。两下包围,中间的步兵们败局已定。黄旗招展,左翼乌桓人呼啸奔驰,驱赶剩存的弓箭手和敌骑,把他们逼入敌人中间阵中。 三面合围,盖约军不由自主,向河边退却。牵引河边火力的那五百骑兵,此时剩下的不到三分之一。他们汇合了赶将过来的骑兵们,这包围圈越来越小,五六千敌军被聚成一团,腾挪不开,许多都挤入了河中。 前边的才要爬出,后边的又把他们砸得更深。弓箭手没了弓箭,骑兵丢了坐骑,步兵有盾的没剑,有剑的没了盾。将校指挥不了士兵,士兵找不到将校。似乎所有的阳光都投在了此处,除此之外,到处是黑暗的一片。 阿奢一个俘虏也没有要,这一战,三千神谕营,伤亡过半。而一万敌军,逃得性命的,寥寥无几。一夜过后,卢比孔河上,浮满了溺死的尸体。 占据了盖约的营寨,阵亡的火化,伤兵疗伤,轻伤的和高卢骑兵一起,重新建造被毁坏的地方。在营寨中,有个意外之喜,得到了不少盖约的军饷。还有大批的粮草,器械,正好补充消耗掉的物品。 苦战过后,阿奢不准备立刻进兵,虽然他恨不得立刻打败安东尼,集合所有的力量,转对塞克斯都。但,适当的休息,是必须的。再狂热的信念,有时候,也比不上一夜的好觉。 华瑞欧带来的骑兵,有三千个是沃孔蒂人的雇佣军,波依人没有多少,剩下两千人,出乎阿奢的意料,竟然是发展出来的各族信徒。 “这都是您留在高卢的格拉蒂斯,盖约的功劳。波依人全族都信了塞尔神,他们也大力协助,向各族宣扬您的功绩。” 华瑞欧还给阿奢带来了亨利和米切尔等人的恭敬问候,职责在身,他们不能前来。捕奴队的消息,华瑞欧也很清楚,经常通信。目前,弗莱特和范德萨已经深入到了日耳曼境内,华瑞欧派了信使,去通知他们战争开始。或许不久之后,他们也会前来汇合。 阿奢抽出了高卢信徒,让他们转职做了重骑兵,从俘获的辎重中,给他们配备了重盔长矛,补充了神谕营的兵力,加在一起,带上负伤的士兵,有将近四千人。 另外三千,就交给了华瑞欧。 十天之后,河对岸,又开来了一支军团。旗帜飘扬,还是盖约。他没有试图渡河抢攻,而是就在阿奢营寨对面,隔河相对,建筑了一座军营。大概是安东尼不愿两面作战,他肯定会加快攻打穆提那的速度。 阿奢遥想,在安东尼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下,那座城市,想必日子,会很不好过。 “拯救者,罗马来了一位元老。” “是什么消息?” “你的功绩,元老院大为赞赏。他们要我,代表共和国,向你表示感谢。”元老掏出一卷文书,递了过来,“这是西塞罗给你的信,另外,我此次前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需要我的帮助?” 阿奢展开信纸,抬头是致共和国的英雄,落款是您诚挚的朋友西塞罗。信的内容很长,大致的意思不外是赞颂和鼓励。不愧是最杰出的演说家,通篇下来,排比类比运用的出神入化,跃然纸上,热情洋溢。 等他看完了信,元老接着说道:“我还带来了一封元老院写给安东尼的信,也是西塞罗亲笔起稿,请你派一队士兵,帮我先行通知。” “信的内容是什么?请原谅我的好奇,你知道,对岸就是他的军队,只有了解的信的内容,我才能提前判断他的举动,早作准备。” “当然,我完全了解。”元老回答道,他说,“在你离开亚尔巴之后,特雷邦尼阿斯的尸体运回了罗马,元老院一致通过了,宣布多拉培拉为国家公敌的决定。” “公敌?”阿奢微微惊讶,问道,“他是西塞罗的女婿,西塞罗没有阻止?” “不但没有阻止,他还在元老院做了演讲,提出议案,要求同时宣布安东尼为国家公敌。” “——这就是信件的内容?” “不,这决定被安东尼的党人否决了,元老院做出了另一个决定。我们决定,把马其顿给他,以代替高卢。” “他绝不会答应,但这或许可以缓和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阿奢站起身,把一直拿在手中的信纸丢在一边,“我很乐意为你效劳,尊敬的元老大人。我会派出我的亲兵长官凯鲁斯,陪你一起过河,并负责你的安全。”(未完待续) 7 强渡河 随这位元老一起前来的,还有埃及人招募的雇佣军。 按照阿奢的要求,都是骑兵,来自北非的努米迪亚。这个地方在埃及以西,北面是阿非里加,东西两面濒临地中海,和意大利隔海相望。同高卢一样,努米迪亚以骑兵出名,是罗马辅助军团的重要组成部分。 拉美西斯常年做奴隶生意,和努米迪亚的贵族多有来往;在贵族们的眼中,商人的地位固然不高,但足够的钱币,还是足以买到他们适当的友谊的。这支雇佣军就是在他们的帮助下募集而来,总共有两千人,除了个别军官,全都是黑人。 队伍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帅帐前的阅兵场上,安静肃穆,带着一股经久沙场的杀伐之气。他们都没有穿盔甲,只是弓箭长剑,头上沾几根羽毛。阿奢注意到,大部分人都没有给马上辔头,只是松松垮垮的在马脖子上拴了一根绳子。这是努米迪亚骑兵的一项绝活儿,只用一根绳子就可以操纵自如。 这些人都是职业雇佣军,一年到头,罗马不发生战争的日子屈指可数,而只要有战争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身影。他们中有不少人,因为服役的时间够久,甚至都已取得了罗马公民的身份。 对此阿奢非常满意。这些都是轻骑兵,他解散了队伍,把他们编入了华瑞欧麾下。送元老过河之后,盖约依然只是遥遥监视,并不主动挑衅。 阿奢一力要求前来高卢的最主要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汇合华瑞欧所部,战斗是不可缺少的磨练,但和盖约的血战之惨烈也着实出乎他的意料。现在他也乐得轻松,全力消化补充的兵源,每天轮班训练新抽调过来的重骑兵,锻炼努米迪亚人同高卢人之间的配合。 罗马军团以步兵为主,骑兵和弓箭手只是辅助。 骑兵分为两种,一种是正规军团中的,一般一个军团只有四个中队,一百多骑兵,多充作警戒部队和信使。一种是辅助军团中的外籍骑兵,真正的精锐都在这里,一般用在追袭和突击。除了高卢和努米迪亚,最富盛名的,还有日耳曼骑兵。 罗马本土的重骑兵,其实就是骑马的重装步兵。他们多不用来冲锋,只是先迂回到敌人侧翼或者背后再下马列队,和步兵大队一样战斗。而轻骑兵一般作为侦察兵使用。 外籍军团的骑兵好一点,但一则意大利地形所限,一则他们多属蛮族,作战思路很粗糙。这和阿奢在自己国家的所学所见所闻,大相径庭。 不过还好,有经历过几次战斗的信徒们帮助,训练进度还不是很慢。为了更利训练,在编制上,阿奢没有做任何改动,还是按照罗马人的惯例,一个骑兵大队三百人,一个中队三十人。 在这期间,屋大维又给他送来了一些辎重,以及一封信件。 在信里,和西塞罗一样,他先是赞扬了阿奢的功勋,接着通报了几则时事动态。为了募集武器和军饷,在罗马,西塞罗常常举行人民大会,连连发表演讲,一方面劝诱武器制造者无偿劳作,一方面对安东尼的党人勒索苛重的捐税。安东尼的党人看起来毫无怨言,屋大维在信中写道,但我相信,他们绝非心甘情愿,而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避免西塞罗对他们的诬告。 新任命的执政官已经上任,开始在全意大利征兵,虽然屋大维没有点明,但阿奢可以看出,他对此有着隐隐的忧虑。因为一旦执政官的人选出来,那么,指挥军队的,就只能是执政官,而不能是代大法官了。 在信的末尾,他再次赞颂了阿奢的功绩,并承诺,尽管军团还在训练中,但他会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训练,带兵前来支援。不是为了元老院的再三催促,也不是为了复仇心切,仅仅是因为对阿奢的关切。 信的落款是:你的朋友,屋大维。 “有一些内容,不方便写在信里。”信使是阿奢的熟人波里欧,他现在是屋大维的军事保民官,他说,“屋大维向元老院提出了申请,他希望西塞罗同意,晋升你为骑士。你知道,这是担任一切高级官职的基础。” 阿奢对此不感兴趣,军情紧急,一旦安东尼腾出手,他只有几千人,决计抵挡不住。他问:“援军什么时候能够到达?再过几天,可就是十月了。” “第一神圣军团,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出发。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佛罗伦萨,十天之内,就可以赶到。” “我需要更多的粮草,辎重,军饷。军队越来越多,你看到了,我又雇佣了近万名的骑兵。这可是最耗钱的东西,你送来的这一点军饷,根本不足用。”这是句老实话,阿奢忧心忡忡,信徒们好说,雇佣军可都是奔着钱来的。再加上粮草,后勤,单凭他之前存储下来的信徒们的虔诚,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波里欧有点为难,他措着辞,说道,“就这一点军饷,还是在新的执政官任命后,屋大维才决定给你的,你请来的雇佣军,老实说,叫他很不高兴。你们原来的约定,只是两个军团,现在,你可是有三个了。” “执政官征来了多少士兵?” “我离开罗马的时候,征兵刚刚开始。” “他们名正言顺,人民必然踊跃支持。他们并且会夺取他的指挥权,而我,只会奉献我的友谊和忠诚。”阿奢避而不谈,着重点出屋大维面临的困境。 “只此三个军团,绝不能再多。这是屋大维给的底线,我对你有不同寻常的好感,阿奢,但我实在无能为力。” “在你们的国家,我只是一个过客。异国他乡,唯一能支撑我坚持下去的,是痛入骨髓的仇恨,转告我的话,你叫他尽管放心。待仇恨完结,也就是我归去之时。我召集的军队,早晚,都是他的。”阿奢坐下来,铺开信纸,准备给屋大维回信。 笔尖才蘸过墨水,还未落笔,守在帐篷外的侍从进来通报:“又一个信使,从罗马而来。” 阿奢和波里欧对视了一眼,他立刻传令信使进来,还是屋大维的信使。那信使满头是汗,一身尘土,站在一边,气喘吁吁:“屋大维请您,一定要千万谨慎。” 是罗马发生了变故,西塞罗的苛税,越来越过分,许多的安东尼党人为此倾家荡产。有人实在忍受不住,跑到了凯撒所建立的殖民地去,以他们在那里的威名,为安东尼征集了两个军团,并要开往罗马去捉拿西塞罗。 罗马大为惊慌,他们甚至惊慌到把大多数妇女和儿童都迁徙了,西塞罗本人也逃出了罗马。这两个军团知道了这个情况,他们没能侦得西塞罗逃跑到了哪里,就改变了方向,准备前来高卢,支援安东尼。 “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十天之前。”信使回答道,一路上他几乎没有休息过,脸色难看得厉害,“屋大维和执政官之一赫西阿斯,已经率兵前去阻拦,但就我来时的情况,双方尚未发生接触。” “你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第一神圣军团?” “我也通知了他们这个消息,按照路程,星夜兼程的话,五天后,他们可以到达。” “传令。”阿奢挥手让信使下去休息,叫来了传令官,“侦骑四出,警戒百里之外。加强远近渡口驻扎兵力,按照中队,每日巡弋河边,禁止一切人员过河,防止消息走漏。其他各军,停止训练,做战前准备。” “他们召集的都是老兵,河对岸又有盖约的军团,若是让他们前后合围,……”波里欧大为担忧,他有些焦躁,在营帐内来回行走,“河边通道一失,意大利屏障就无,安东尼又会处在有利位置,进可攻,退可守。” 阿奢转过头,再次强调:“我需要粮草,辎重,军饷。” “我立刻回去。” 波里欧走后第三天,第一神圣军团未到,日耳曼人范德萨和弗莱特先到了。他们不是从河对岸而来,而是绕过了高卢,辗转自日耳曼人的领土。除了一千个信徒之外,还带来了两千个没来得及送到罗马的奴隶。 阿奢立刻动手,把经过锻炼的信徒们编入了神谕营。简单武装了奴隶们,许诺只要他们能杀敌十个,就可以获得自由,交给范德萨和弗莱特指挥。 连续的援军,加上终日在河边巡弋的士兵,造成了对岸的不安。盖约按捺不住,在将校们的请命下,他进行了几次偷袭,试图抢占几个渡口,却一一都被阿奢击退。 第五天,第一神圣军团到达。阿奢这边军势大振,骑步兵合计已达一万七千人,旌旗遍地,声威喧天,盖约顿时老实了许多。但阿奢却越来越愁不堪言,屋大维历次给他的补充,加上他缴获自盖约营中的辎重,根本不够使用。 算算时间,即使一切顺利,屋大维的援助,也至少还得一个月才能到达。无奈之下,他只得命令军官们分头前往远处的城市自行征集。但这些边境城市,都不很富庶,这许多人马的食用,单靠那几座听从元老院命令城市的捐献,是远不够的。 为此,他甚至指挥军队,攻破了几座投靠安东尼的城市。在没收了城中安东尼党人的家产之后,军饷粮草,这才勉强敷用。 自元老过河之后,半月以来,大仗没有,小仗不绝,他几乎都快扫平这边的所有叛逆城市了。穆提那一直没有明确的消息,但从盖约坐视他在河这边四处攻掠的表现可以看出,这座城市一定还在坚持中。 元老体弱,路上的速度不会很快,又在盖约营中耽搁了一阵儿,但现在,也该到那里了。不知道安东尼的态度会是如何?他肯定不会同意,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虚以委蛇,暂时地恢复和平。 十月底的天气,骤然转凉。 凉风扫过森林,发出低沉的回旋呼啸,河面上波光粼粼,青萍芦苇,不胜萧瑟。远处的山川,和近处的原野,夏日时那满眼喧闹的绿,也都渐渐安静下来,人的衣服越穿越厚,那绿,却越来越薄。 屋大维送来了第三封信,在离罗马二百里的地方,赫西阿斯遭遇到了那两个军团,并进行了一次战斗,那两个军团被其击败,向匹塞浓方向逃窜,那里距离阿奢军团的所在,并不是很远。 百密一疏,对岸的盖约还是得知了这个消息,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他有些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凯鲁斯回来了。他带回来的,除了安东尼的回信,还有那个元老的脑袋。就**在一支削尖了的木头之上,血肉模糊,兀自睁大了双眼,这元老的脑袋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为安东尼居然敢杀了他。 阿奢也有些吃惊,这可是明目张胆地藐视,正面挑战罗马法定权利机构元老院的权威;安东尼不是傻子,他当然会知道他这样做的后果。他不再只是元老院和屋大维的敌人,决裂,彻底而且决绝。他主动撕下了最后一层面纱,用暴力和血腥,换来了整个国家,现在都站在他的对面。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安东尼先询问了元老院的决定,面色还算和善,还命令侍从给我们倒上了好酒。在看过信之后,却勃然大怒。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踢翻了矮桌,亲手砍下了这个元老的脑袋。”凯鲁斯回忆当时的情景,他跪下来请阿奢治罪,“尊敬的拯救者,是我的疏忽,没能完成您给的任务,保卫这元老的安全。苟延残喘,只是为了带一封安东尼的信给您。” “不,不是你的错,把信给我,我要先看安东尼给元老院的回信,这中间定有内情。” 阿奢猜得不错,安东尼的回信就写在西塞罗的信的背面,字体潦草,一眼就能看出,写信的人,满怀了无比的愤怒:“西塞罗,你这颠倒是非,挑拨离间的小人,你的所作所为,令你的祖先也为之蒙羞。你还是一个有着尊贵身份的元老?你简直就是一个有着恶毒心肠的长舌妇!你伪造这样的文书,唯恐天下不乱。 “西塞罗是个什么样的人?凯撒在战争中俘虏了他,饶恕了他的生命,而现在,他却恩将仇报,宁愿帮助暗杀凯撒的凶手们,也不愿意帮助他的朋友。 “当狄希摩斯是凯撒的朋友时,他仇恨狄希摩斯,但是因为现在狄希摩斯是杀害凯撒的凶手,他就热爱他了。他袒护一个在凯撒死后,没有得到政府许可,而夺取高卢行省的人,却对一个从人民手中得到这个行省的人宣战。 “对那些原来表决归我的军团中叛变的士兵,他给以奖赏;对那些忠诚的士兵,他反而不给任何奖励。因为他自己的利益,就肆意败坏国家的军纪,他就这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对凶手们给以特赦,我之所以同意,是因为马克和喀西约这两个值得敬佩的人的缘故。 “在凯撒战胜了庞倍之后,他曾把多拉培拉视为能保全他生命的可爱女婿,因为多拉培拉曾是凯撒的海军大将;但现在,他又把多拉培拉和我视为敌人,只是因为我们坚持保留所给我们的,不愿让他成为唯一的领导者。这就是真正的原因,只要我从高卢撤退,我就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暴君了。 “你们,我所尊敬的元老院,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在各方面都听从你们的命令,并把这当作祖国的声音。但是西塞罗,高卢是人民根据法律给我的,我将控告狄希摩斯,因为他不服从法律。我只处罚他一人杀凯撒之罪,以他作为全体凶手们的代表,使元老院能够洗清这样的污垢。因为你,西塞罗的支持狄希摩斯,这也使元老院参与了这项邪恶的行为。 “看看这个死去的人的眼睛的吧,西塞罗,这是你的拨弄是非造成的。我相信你对此会毫不内疚,但我宣言,若你仍然执迷不悟,我必将决心取消那个你还不满意的特赦令。” 阿奢翻过信的正面,是西塞罗书写的元老院命令,他理解了安东尼的愤怒,因为这和那个元老所说的,完全不同:“安东尼应当马上解除对穆提那的围攻,把山内高卢交给狄希摩斯,在指定的日期之前,把军队撤到卢比孔河的这边,把他的一切事情交给元老院来处理。” 元老院正式向安东尼宣战,安东尼成为国家公敌的结果几乎已经注定,阿奢随手把信扔在一边,这正合我意,他想。决裂的越决绝,战争的开始就会越早;战争开始得越早,离对阵塞克斯都的时间,就会越短。 无论最终,屋大维和安东尼的战斗谁胜谁负,这都不关我事。我已经有了足够的骑兵,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保存实力,并趁势再借机壮大。一待派索传来消息,阿奢握紧了拳头,他示意凯鲁斯下去休息,对未来,他还需要反复地,仔细地考虑,一步不能走错。 “还有另一封信,是安东尼写给您的。” “我的?”阿奢伸手接了过来,展开信纸,只有不多的几句话。 抬头是:致我的朋友,阿奢。 信的内容是:“你的仇人已不是秘密,他也正是我的敌人。感谢你在城门口救了我一命,阿奢,现在是我还你这份救命之恩的时候了。 “胜负显而易见,这战争毫无悬念。我有十个军团,除去你的三个军团,屋大维只有五个。并且他只是个黄毛小子,在曾经凯撒的麾下,他的胆怯,是出了名的。我不愿看你随他惨败的结局,为了仇恨,为了荣誉,我们应该握起对方的手,而不应该刀剑相对。” 落款同样是,你的朋友,安东尼。 短短的几个月里,他已经有了三个朋友,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阿奢掩上信纸,他想。虽然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或许,在静坐观望之后,这报仇的时间,可以提前。 —— Ⅰ,阿非里加,原迦太基本土,经过三次布匿战争,罗马征服了迦太基,把这里变成了自己的行省。 在第二次和第三次布匿战争中,迦太基杰出的将领,终生和罗马为敌的汉尼拔,给罗马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他是第一个翻过阿尔卑斯山的将领,这样的壮举,只有两千年后的拿破仑,才第二个做到。 从西班牙侵入意大利之后,在罗马腹地,他一支孤军,十年间,连战连胜,未尝一败。坎尼会战,他指挥四万人包围了罗马八万军队,以自身伤亡六千的代价,换来了罗马人的七万伤亡。 但迦太基贵族惧怕他的军队,他又是在罗马后方作战,后勤补给困难重重。罗马名将大西庇阿在扫清了西班牙之后,转入北非,远征迦太基。汉尼拔奉命回军救援,在迦太基城之外的决战中,被大西庇阿打败。 战后,他担任迦太基的行政官,但不久,在罗马人的逼迫下,他就被迦太基驱逐,出走东方,流亡到塞琉西王国。再之后,罗马打败了塞琉西王国的国王安条克三世,并要求引渡汉尼拔,他又逃到小亚细亚北部的比提尼亚王国。即使如此,罗马人仍然不放心,一直争取把他引渡到罗马受审,公元前182年,他服毒自尽,一说是被罗马人毒死。 Ⅱ,内战中,互相攻占对方阵营的城市,并夺取财物,是很正常的事情。马略苏拉时期,苏拉胜利后,一些支持马略的城市,被拆毁城墙。而凯撒,曾焚毁过一个投靠庞倍的市镇,之后,那里荒废了上百年。(未完待续) 8 沼泽地 ——喜欢的,别忘了收藏。 各类的消息接二连三,从屋大维处传来。他们追上了安东尼党人的军团,进行了战斗,但没能抓住为首的人,他们流窜在匹塞浓地区,除了原有的两个军团之外,敌人又召集了一个军团。 屋大维的忧虑变成了现实,赫西阿斯向他索要那两个马其顿的军团,这是以执政官的名义,他不得不给他。 元老院给了他一些回报,奖给他了一个镀金的雕像;允许他在元老院中有像执政官等级一样的人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允许他在距法定年龄还有十年的时候,就可以提名执政官候选人。 尽管如此,屋大维还是很不高兴,他对未来忧心忡忡。阿奢的骑士申请,元老院也没有批准,理由是这不合法律的规定。在信中,他写道,反对最激烈的,就是西塞罗。 但西塞罗的信随后就到,他对此做出了解释。 他说,这正是为了保护阿奢,因为你在罗马的根基并不稳固,过快的提升,招来的,只会是敌人的暗箭,对前程,却不会有一点帮助。他希望阿奢能够全力帮助即将到达的执政官们,取得更大的功绩。并许诺,安东尼的头颅送到罗马之日,便是阿奢成为骑士之时。 作为补偿,他送来了大批的辎重,军饷。 十一月,留在罗马的希腊人,又给阿奢送来了一些消息。 安东尼成为了公敌,他的军队如果不叛离他的话,也会成为国家的敌人。元老院把马其顿和伊里利亚的政权以及现在还在这两省的军队,都指给了马克,直到共和国恢复为止。喀西约成为了叙利亚的总督,元老院命令他向多拉培拉宣战,亚德里亚海和东方之间所有的罗马行省的总督和士兵,在一切事情上都应该服从马克和喀西约的命令。 除了这封信,信使带来的,还有小屋大维娅的信件,以及几件伊莲母女亲手缝制的过冬的衣服。 入冬不久,屋大维和赫西阿斯,带着军队赶到了阿奢的营中。 阿奢带着护卫,迎出三十里之外。他一眼就看到了屋大维和阿格里帕,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前边。身后是一片黑压压的森森洪流,看不到边际,几万人呵出的白气和汗气汇聚一起,热气腾腾,如雾似烟。 这两天天气忽然变冷,地上的土都被冻得结结实实,马蹄踏在上边,发出清脆的声响。屋大维微微勒住缰绳,向阿奢介绍身边的中年人:“赫西阿斯,我们尊敬的执政官大人,军队的唯一领袖。” “战神玛尔斯在上,向您致敬。”拳头敲击在胸前盔甲上,阿奢向他敬礼。 “战神玛尔斯在上,阿奢。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赫西阿斯点了点头,随意回礼,他皱着眉头,开门见山,“在高卢,你用一千人,打败了一万个人;并远征维尔华琴纳斯人,大获全胜。前不久,你又用劣势的兵力,全歼了敌人的两个军团。这一切都表明,你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但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你居然还没能渡过这一条小小的河流? “我听说,对岸只有盖约的不到一万人;而你,可是足足有三个军团。” “对岸的所有渡口都在盖约的控制之下,我没有足够的船只,并且我的部下多是骑兵,不擅长强渡攻击。” 赫西阿斯拉着坐骑,那骏马喷着响鼻,踏了踏坚实的地面:“天气转冷,河面就要结冰。这里不是闲话的场所,屋大维,我在军营中等你。狄希摩斯的粮草已经殆尽,作战,必须立刻开始。” 说完这些话,不等屋大维的回答,他就带着护卫仪仗,呼啸而去。 “多么傲慢!”梅塞纳斯阴森着脸,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们不能这样下去,屋大维。军队是我们辛苦召来,如今胜利在望,这果实,怎能拱手相让。” “马克和喀西约,成为了两个最大行省的总督。屋大维,我们就算获得胜利,庞倍党也必然会东山再起。” 阿格里帕同样的一脸担忧,他不安地注视着经过的士兵:“并且,这两个马其顿军团的军饷和获胜后你曾许诺的奖赏,元老院现在也宣布,都会由他们负责。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不然,这两个军团,可就要真真正正地变成赫西阿斯的部下了。” “有个消息,我需要通知你。”屋大维沉默了一会儿,他转头对阿奢说道,“元老院做出了决定,你的部队,将交由蓬萨指挥。他是另一个执政官,正带着他召集的新兵,在赶来的路上。” “所有的?” “你是我任命的副将,但官方并不承认。他们不可能把这样多的军队,交给你一个外国人指挥,即使你现在已得到公民的身份。” 他们都沉默了下来,经过他们的士兵,依然像以前一样,纷纷举手敬礼。源源不绝,这象征着力量的手臂,此起彼伏。但,这尊敬,只是现在,那未来,他们都在想。 “没了他们,我们什么都不是。” “但元老院,他们说的话,就是法律。” “正如你所说,屋大维。”梅塞纳斯开口说道,他咬着牙,脸上寒气逼人,他说,“法律,往往得在暴力之前退避。” “那么。”屋大维看着阿奢,他的眼睛还是那样的干净,清澈。 “如你所愿,蓬萨,就交给我处理。” 蓬萨在半路上,碰到了匹塞浓的那三个军团,在击退了敌人之后,他没有追赶,而是继续往河边而来。在收到蓬萨战报的第二天,赫西阿斯决定渡河,河面冰层的厚度已经足够了。短促的交战之后,盖约寡不敌众,朝穆提那的方向退去。 赫西阿斯留下了阿奢,命令他负责歼灭断后的敌军,并等待蓬萨的到来。从这里往穆提那,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是必经之地。为了不给盖约在那里设伏的时间,他带着大军,绕道而行,希望能抢先到达。 他们离开后,不到一个小时,阿奢就扫清了战场。 前方战场的情况,通过游弋源源不断地传送回来。赫西阿斯没能抢在盖约之前,盖约果然在那里设置了埋伏。只是他的兵力太过劣势,当天夜里,赫西阿斯突破了包围。十天之后,他们到达了穆提那。 穆提那被安东尼的军队包围得密不透风,赫西阿斯的军队在数量上,并不占上风,他不敢贸然就展开肉搏战,给阿奢送来了信,命令他,一旦蓬萨赶到,就立刻拔营,前来支援。 半个月后,蓬萨带着三个军团赶到了。匹塞浓的军团一再地骚扰他,这大大降低了他行军的速度。 他和阿奢汇合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编了阿奢的所有军团,并分别给了它们一个正式的官方编制,第一神圣军团成为了第一奥古斯塔军团,神谕营成为了第二奥古斯塔军团,轻骑兵军团成为了第三奥古斯塔军团。 阿奢现在还能指挥的,除了三百个护卫,只有那两千个奴隶。 “你带军先行,我紧随其后。”蓬萨对阿奢下达命令,“不用担心那条狭隘,赫西阿斯会派出足够多的军团,来掩护我们通过。” “这是叫我们送死,若有埋伏,即使有接应,前头开路的,稍有不慎,也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即使通过,也必然死伤惨重。”凯鲁斯不满地说,他不明白阿奢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交出军团。 “只是些奴隶,无关大局。” “但那些军团……” “我相信信徒们的忠诚。”阿奢打断了他的话,踩着凯鲁斯的背,他上了坐骑。黄色的汉字旗举起,——蓬萨接受了军队,却返还了旗帜,奴隶军随之开拔。 出发的时候,是清晨,等他们到达,已是晚上。寒冷的风卷起军官们身后的披风,那深红和浅白,在夜中翻卷不休。两侧都是陡峭的山,这狭隘,一条羊肠小道,绵延往夜的深处。静悄悄的,月色洒在上边,如一层冰霜。 阿奢注意着两边的山头,黝黑一片,安静无声。他挥手停下了军队,跳下马,往前走了几步,小道两边的灌木和草丛中,散落着许多兵器和血迹,还有不少已快腐烂的尸体,这都是前些时那场战斗中留下的。 “蓬萨离这里还有多远?” “不到三十里。” “赫西阿斯的接应,有没有送信过来?” “没有。”游弋回答道。 抬头看了看天色,阿奢决定不再等待,他点了几个百夫长,命令他们先带着人做一个试探。士兵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山道上,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没有箭,没有偷袭,阿奢觉得奇怪,地形如此有利,若是换了他,那是一定要设下埋伏的。 也许是因为他们想要的更多,阿奢想,他挥了挥手,又几个百人队开始准备。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对面的夜色中传了过来。一支火把,从一点,到一团,是信使,来自接应的波里欧。 “侦察清楚,并无埋伏。” “喔?” “想必是因为安东尼兵力吃紧,所以无力再分兵布伏。”这是波里欧的判断,阿奢不以为然。 他这是在故示己弱,以骄纵我军之心,此处无伏,前必有诈。但这些话,阿奢并不准备向蓬萨说,如他所料,得知狭隘安全之后,蓬萨立刻加快了速度。狭隘太过窄小,骑兵不利通行,为了能尽快和波里欧汇合,最先通行的军队,是蓬萨带来的步兵军团,并由他亲自率领。 “过了这山道,前边是什么地方?” “是一块沼泽。” “沼泽?” “是的,但有一条人工堆积的道路可以通过。”信使回答道。 蓬萨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阿奢问信使要过纸笔,给波里欧写了一封信,命令信使立刻赶回,亲手把信交到波里欧的手中。然后他开始指挥骑兵们,给步兵让开道路,他看到了乌桓人,又改变了主意。 他叫回了信使,信使听不懂他们的对话,阿奢用的是赛尔斯的语言,他只听到最后,阿奢改用了拉丁话,对他说了一句:“他会和你一起去,路上危险,这封信十分重要。有了他的保护,我会放心许多。” 等蓬萨的步兵军团全部通行过去,已到了下半夜。 阿奢命令剩下的部队统统下马,饱餐一顿,又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休息,月下东天之前,才整队出发。过了山道,再前行二十里,就是那块沼泽地。许多的沟渠把这块地面割裂得一块一块,芦苇遍布,在夜色中,远远望去,一片雪白。 凛冽的寒风吹过,那芦苇起伏不平,发出沙沙的声响。远远的,阿奢就止住了军团前进的步伐,他孤身一人,来到近前,跃马上了一处高地。在他面前,就在芦苇丛中,无数的人挥动着相仿的兵器,在浴血苦战。 到处是盾牌和头盔的闪光,人工小道两边,沼泽地的两侧,沟渠之间,到处都是红缨,放眼都是短剑。他们排列着密集的队形,互相撞击,却彼此都不能把对方击退。这些人全都是默不作声,无论是杀人或者被杀;鲜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的沼泽,芦苇一片又一片地倒下。 他们的刀剑紧紧铰在一起,每一下刺出,都必然带出一篷鲜血。有伤害和屠杀,却没有哭喊的声音;一个人倒下去了,马上就被抬走,另一个补上他的位置。百夫长也都紧闭着嘴唇,因为士兵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将军,既不需要他们的指挥,也不需要他们的鼓励,唯一能辨识他们的职位的,是头盔上那黑色的横缨。 在右翼最中间,阿奢看到了波里欧,马斯军团和屋大维的亲兵卫队,环绕在他的周围。蓬萨处在左翼,他的三个军团中有一些是新兵,他们显然已被这场寂静而准确的厮杀震骇住了,很多人都显得不知所措。 一个现役士兵可以抵两个新兵,一个老兵可以抵两个现役士兵。阿奢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了阿格里帕的话,这场战斗,安东尼已经处在了上风。从旗帜上可以看出,他派来的两个军团,全是有丰富经验的老兵,尤其是他那个全由百夫长组成的卫兵大队,更是以一抵十。 蓬萨这边,唯一能和之相抗的,只有马斯军团。最惨烈的搏杀,也正是在这两者之间展开。安东尼的卫兵大队,憎恨马斯军团的背叛,马斯军团的士兵,愤恨在勃隆度辛的军法屠杀中,这些卫兵的坐视不救。 前者是为了对安东尼的忠诚,后者是为了对死去同伴的友谊。支撑他们厮杀的基础,却是从忠诚和友谊,转化而来相同的对对方的仇恨。 所有的人都使出了超人的力量,月亮在一点一点地下沉,阿奢不耐寒冷,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他注意到,战斗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 但他关心的,并不是战斗的结果。他找遍了整个战场,却一直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屋大维的亲兵卫队,几乎死伤殆尽;马斯军团战胜了自己的对手。蓬萨的士兵面对着两方面的阵线,还在勉强地苦苦支撑。蓬萨接连派出了几个信使,看方向,阿奢肯定,他们都是来向自己求救的。但这些信使,根本就冲不出去,没几步,就被敌人砍落马下。 华瑞欧! 阿奢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在一群弓箭手中间,他冒出了头,就在蓬萨身后不远的地步。阿奢看到他,镇定自若,箭无虚发,很快,大约是没了箭,他转回头,往后边的辎重处跑去。 他取了一壶箭,挂在腰上,又顺手拿了一支长矛,闪入了芦苇丛之中。冷冽的月色下,长矛在丛中露出了一点寒光。没有人注意他在干什么,但阿奢看到他,举起了长矛,那长矛,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穿入了在前边带头冲杀的蓬萨腰上。 阿奢又在高地上待了一会儿,直到蓬萨的士兵开始溃败,新兵们毫无秩序的叫喊,第一次划破这个安静的夜晚。他才转过坐骑,往回而去。(未完待续) 9 穆提那 据刚才的观察,蓬萨的军团至少损失了一半,屋大维的卫兵大队更是全军覆没,这个结局,让阿奢感到非常满意。但,安东尼的军团却还保存着相当大的实力。 我得做些什么,阿奢想。他点起了第一奥古斯塔军团,也就是那个步兵军团,当先追了上去。芦苇丛中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蓬萨士兵的逃跑,使得马斯军团独木难支,也不得不随之败退。因为接到了阿奢提前的提醒,在战斗开始之前,波里欧就分出了足够的人手,建造了一座简陋的军营,就在沼泽地的远处,战场没有波及的地方。 现在,这军营就成为了逃跑新兵们的唯一目标。他们毫无秩序地向内涌去,马斯军团却没有和他们一样,而是在军营旁,再次列成阵形。 阿奢到达战场之后,看到的第一幕,就是这么一幅奇怪的画面。一边是两支同样疲惫的士兵,互相戒备,都是怒气冲天,最近的地方,只间隔了**步。这是一静,而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军营,又是一动,更多的安东尼的士兵,正在对那些溃败的新兵们进行着大肆的屠杀。 生力军的出现,让战场略微安静了一下。 “勇气!和荣誉。” 这大喊来自波里欧,马斯军团随之一起高喊,他们不再沉默。因为新兵的溃败,转眼之间,他们从胜利变成了失败,这耻辱,像火一般地喷发出来。他们是职业的军人,荣誉,就是他们的生命。 短剑再次架上盾牌,鲜血重新溅射芦苇。屠杀新兵的安东尼的士兵立刻分出了一半,迎战来援的阿奢。剩下的人,牢牢堵在军营的入口,点燃了数不清的火把,纷纷投入其中。 大火在燃烧,焦糊味带着人肉的香。苦战过后的安东尼部下,他们要再造辉煌;神的信徒们,他们毫不畏惧。每一个人,敌人或者同伴,全是勇敢而骄傲的;每一次碰撞,短剑或者盾牌,都是惊心动魄的。 夜色越来越淡,晨曦出现在东方。军营的火渐渐熄灭了,火烧云,红通通的一大片,铺满了整个天空,正如地上的鲜血,遮掩了所有的白色芦苇。 生力军的优势,是安东尼的士兵们所不能比拟的,他们步步败退,最终四散逃溃。和波里欧汇合之后,阿奢收拢了部下,信徒们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嫣红,他们觉得毫不过瘾,他们要求继续追击。 “不,这就足够了。”阿奢拒绝了士兵们的请求,他命令他们就地休息,并派出信使,去通知骑兵们过来,他说,“我们已经大获全胜,他们逃窜的方向,是更深处的沼泽,那里是危险的。并且逃跑的敌人不过几百人,不值得我们付出太大的代价。” “你说的对。”波里欧坐在地上,一个军医在给他缝合胳膊上的伤口,他费力地解开盔甲,扔掉头盔,“这真是一场血战,如果不是有你的信,我首先占据了一处有利的位置,恐怕。”他搜寻着幸存的马斯军团的士兵,“恐怕伤亡会更大。” 一夜的厮杀过后,这广阔的沼泽地上,芦苇丛中,遍地都是武器,尸体,*的伤兵,还有些没受伤的人,也躺在其中,他们的力气早就使尽了。 “蓬萨呢?” “死了。”波里欧耸了耸肩膀,推开了军医,他嫌他手脚太慢,“真是不幸,他没能等到你的到来,也没能看到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从几堆尸体旁,华瑞欧绕了过来。最开始的败退时,他混入了马斯军团,在混战中,又回到了阿奢的麾下。战斗结束后,阿奢派他去把骑兵领了过来。 “那里出现了一些安东尼的骑兵。”华瑞欧跳下了马,他指着远方的沼泽地,正是敌人败退的方向。 “游弋的报告呢?” “他们似乎不是为作战而来,而仅仅是希望能把残存的士兵带走。” “我们去看看。” 华瑞欧的判断是正确的,看到他们的到来,这些骑兵立刻退避三舍。每匹马上,都至少坐着一个伤兵;还有很多精疲力尽的士兵,拽着马尾,跟在后边奔跑。阿奢派出了几个大队的骑兵,吊在他们的后边,监视着他们离开了沼泽地。 中午的时候,骑兵回来报告,这些士兵们撤到了一个村庄里,那村庄的周围既没有壕沟,也没有拒马,可以说是毫无防御。 “我们包围了村庄,是否对其进攻?” “放他们走吧。”阿奢回答道,之前的战斗他是为了能使自己站在一个较为有利的位置,现在,该给安东尼一个交情了,他说,“我们也该离开了,波里欧。步兵们的力气已经恢复,屋大维的信使,可是都来催了两次了。” “我们损失惨重,但安东尼,伤亡很多。我敢预测,胜利就在不久的将来。” 情况并不如波里欧预计的这般乐观,阿奢极度怀疑,现在指挥作战的,究竟是安东尼,还是盖约。他到了穆提那已经快半个月了,屡次进攻,安东尼都绝不应战,最多只是派出骑兵,来回骚扰。 “他这是希望,狄希摩斯会忍耐不住饥饿而投降。”军帐里,阿格里帕分析着安东尼的动机。 “也正因此,我们急需决战。”蓬萨的阵亡,使得屋大维的地位有所提高,他指挥的军队多了不少。 “但无论我们如何挑战,他都闭营不出。” 赫西阿斯一声不响,只是盯着桌子上的地图看。穆提那城一面高,一面低,低洼的一面,宽阔平整,他们的军队和安东尼的主力就在这里;而高的一面,地势崎岖,相比之下,包围圈就松散许多。 “从这里,集中我们的优势兵力,应该可以冲破安东尼的包围圈。” “即使冲进城中,救出了狄希摩斯,安东尼主力尚存。这战争,仍然无法结束。” “何况他有大量的骑兵,每次我们转移营寨,他的骑兵都会随之转移监视。” “但我们,也有足够的骑兵。”赫西阿斯抬起了头,他做出了决定,“阿奢。” “在,尊敬的执政官大人。” “安东尼的骑兵,交给你来对付。”赫西阿斯指着地图上高地的一面,详细解释,“明日一早,你就带着所有的骑兵,往高地的左侧移动,务必要把安东尼的骑兵吸引过去。 “阿格里帕,你带着两个马其顿军团,今夜就悄悄开拔,掩藏在高地右翼。切记,绝不能让敌军,发现你的踪迹。” 他转首看向屋大维:“屋大维,剩下的军团,由我和你一起指挥。等阿奢调动走安东尼的骑兵之后,我们佯攻高地右翼,做出要突围入城,汇合狄希摩斯的姿态,诱使安东尼分兵来救。” “一切,如你所命。”屋大维向他行了个军礼。 “已到了最后时刻,这决战就在眼前。”赫西阿斯逐一扫过众人的脸,他目光坚决,眼睛炯炯发光,显然对自己的谋划,对胜利充满了信心,“战神玛尔斯在上,一切,为了共和国的荣誉。” 次日一早,军中举行了一次*的祭祀。 罗马营中,在执政官营帐之前,有一块空出的场地,叫将军法场,这是专门用来行刑的地方。法场右侧,便是祀神的场所。场地上有一个用圆形的石台做成的祭坛,祭坛中有一个燃点着圣火的凹穴,一边儿有一个小洞,祭神时,用来祭奠的葡萄酒可以从这儿流出来。周围插着很多长杆,上面点缀着用玫瑰花和其他花瓣编成的花环。 在每次战斗之前,基本上,将军们都会集合全军士兵,在这里举行一次祭祀,以此来求乞玛尔斯的保佑。 随军的侍神祭司全是祭司团的成员,叫做弗拉门祭司,各有专职。走在最前边的,是三个大弗拉门祭司,他们负责祭祀的是朱庇特,玛尔斯,和奎里努斯。奎里努斯是罗幕洛成的神,也是和平时期战士们的神。 所有的祭司们都穿着白绸的衣服,带着尖顶的白绸法冠,在一小束用丝带扎起来的纽带的顶端,缀着一截长春藤的枝条。在他们之后,是穿着占卜袍,拿着弯头祭杖的占卜师,他们的任务,是把神的意思,示之众人。 再往后,是大小牲助祭,这是只有贵族才能担任的职位。都穿着一直拖到鞋面,下段镶着紫边的白袍,前者在肩上扛着一柄利斧,后者拿着一柄象牙柄的,锋利的阔刃匕首。 这些人的头上全戴着花冠,脖子周围都系着白色和红色的丝绸流苏,一直垂到衣服上。这些花冠,流苏,也同样地系在用来祭神的黑色公牛,绵羊,母猪的身上。 助祭后,跟着一些仆役,拿着用来敲昏公牛的木槌,祭饼,香炉,酒瓶,以及银色酒杯。行列的末尾,是一个保管神鸡的仆役,这公鸡,是用来占卜神的意志的。再之后,还有一队乐手,负责在祭祀时奏乐。 除去防守的士兵,全部的军队都按照军团列在其后,赫西阿斯指挥着他们围着祭坛站定。祭司们开始了仪式,首先举行了洗礼,身穿白袍的少年燃起了香,把面粉洒在牲畜们的身上,奉上了祭饼,浇了葡萄酒。 接着,大牲祭司的助手拉起了公牛的头,——若是祭祀地狱中的神,就需要按下公牛的头,抡起木槌击昏了它。大牲祭司举起了斧子,问:“我可以动手了吗?” “动手吧。”祭司回答道。 他们唱起歌儿,跳起舞,大小牲祭司同时动手,割开了畜牲们的咽喉,鲜血很快就洒遍了整个祭坛。它们的一部分肉被投入了燃烧的圣火之中,内脏则被小心地收集了起来,放在了四块微微凹陷的青铜板上,这是专门用来放置用来占卜的内脏的。 仪式到此完毕,内脏交给了占卜师。 “我看到了。”占卜师们仔细地研究着这些内脏,台下的士兵们鸦雀无声,他们一起抬起了头,异口同声,“我们看到了,战神玛尔斯的微笑。” “玛尔斯!”士兵们如释重负,他们高声欢呼。 公鸡被放了出来,占卜师刚刚投出谷粒,它就急不可耐地啄食起来,——它已被饿了一天一夜了。 “看呐!”占卜师高举木杖,清晨的阳光洒满他们的脸上,圣洁且光辉,他们欣喜若狂,“看吧,这是玛尔斯的祝福,噢!胜利,它的气息,是如此的清晰,就在你们的鼻端,就在你们的眼前!” “就在我们的鼻端!” “就在我们的眼前!” 士兵们抽出了短剑,敲击着盾牌,在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中,阿奢带转了马头,骑兵们跟从兜出,——他们或者是塞尔神的信徒,或者是高卢人和努米迪亚人,他们并不相信这些,却也不由自主地为这气氛感染。 临出营地之前,阿奢回头又望了一眼高台。屋大维穿着一身崭新的盔甲,耀眼夺目,他也在随着士兵们一起高喊,但那目光,恰被阿奢看到,却清冷干净,从赫西阿斯的身上一闪而过。 “你们的编制已得到国家的承认,而我们的地位,就将由今天这一战来奠定!”阿奢拉起马头,腾在半空,在营寨门口,他身后的黄旗迎风招展,他说,“塞尔神在上!神说,我听到,你们的剑,必将用鲜血,收获胜利。” “神谕!” “而我们的事迹,将永远流传。” “阿奢!”包括雇佣军在内,骑兵们同声高喊,纵马狂奔,前方十里,背对着阳光的地方,安东尼的鹰帜暗淡无光。 在他们举行祭祀的时候,安东尼就得到了消息,他早做了准备,两股骑兵,在中间地带相逢。 短暂的接触之后,阿奢后军变前队,前军成后队,避开了冲击而来的骑兵阵,往高地的左侧移动。犹如一条长龙绕过一座移动的山丘,互相接触处,鳞甲片片坠落。这是一个突然的转变,对安东尼来说,他有点措手不及,敌人的作风和之前截然不同。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撤退。” “不,这不是撤退。” “他们是想从高地突入城中。” 远处的军营中,安东尼站起了身子,他给前方的骑兵下达命令:“务必纠缠,绝不能使敌军再前进半步,那高地,正是我们包围的薄弱之处。” 又一股敌军,从军营中开出,都是步兵。他们前进的方向,和骑兵们恰好相反,是高地的右侧。 “又一个军团!” “看,那是屋大维的旗帜。” “在他的旁边,是赫西阿斯。” “声东击西,这肯定是赫西阿斯的计策,屋大维可没这个胆量。”安东尼哈哈大笑,他毫不在意,命令盖约抽了两个军团,前去拦截。 在这两处营地之间,阿奢不再继续绕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安东尼的骑兵被他死死缠住,根本无暇前去支援盖约。如果把双方的队伍,都比成一把长剑,那么现在,这长剑都正在一点一点地磨损。这块阵地的宽度不够,却足够长,几乎铺了十几里远近,密密麻麻,人头和马头,马匹的速度早就降了下来,重骑兵在中间拼力搏杀,轻骑兵在外围,互相对射。 盖约的军团从一侧通行而过,阿奢派出了一队骑兵,稍微骚扰,降低他们行军的速度。 “我们是否需要再派出士兵,支援骑兵?” “不,我们的目的是包围城市,狄希摩斯在蠢蠢欲动。”安东尼想到了什么,他收敛了笑容,沉思着,他猛然站起了身,跃到高处,去寻找屋大维的军队,但已经看不到了,他抓住一个游弋的领子,“你确定是只有一个军团?” “是的,安东尼大人。” “但敌军营寨太静!” “这么说,……” “有埋伏!”安东尼松开了游弋,他脸色有些发白,却依然并不慌乱,“传令,从围城部队中,再抽调两个军团,方向,高地右侧!” 为时已晚,他再次抽调的军团距离太远,无法立刻援救。他所在的军营中,只剩下了一个军团,或者放弃围困,前去救援,或者放弃救援,选择围困。 “我们的兵力仍处优势,最起码骑兵,就比对方要多。” “那里,还在苦战。”安东尼注视着前方的战场,骑兵们杀声震天。 “我们应该选择围困,安东尼。”疤脸将军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 “一旦我们失去那两个军团,我们的机动军队就会更少。就算我们可以对穆提那继续保持包围,若是赫西阿斯和屋大维再次试图冲入穆提那,我们的高地就会丢失。”安东尼戴上了头盔,他下了决定,“留下半个军团,我要带着五个大队亲自救援。” 他最终还是没能挽救失败的局面,赫西阿斯用三个军团的优势兵力,包围了他的那两个军团,等他赶到,战斗已到了尾声。阿格里帕撇下了他,率着一个军团回援阿奢,他的骑兵,也跟着败退了。 赫西阿斯没能留下安东尼,他虽然只有五个大队,却悍勇无畏,冲破了四倍兵力的包围,在接应士兵的帮助下,他收拢残兵,退回了另一侧的军营之中。 “这是耻辱!”赫西阿斯的怒火难以抑制,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亲自带着剩下的军队,猛攻安东尼的军营。他的勇猛激励了疲倦的士兵们,安东尼的军营被他们攻破了。 波里欧紧跟在赫西阿斯的身后,他们甚至一度冲到了安东尼的帅帐之旁。但赫西阿斯倒下了,就在胜利到来之前。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洒满了他的一身,也洒满了波里欧的短剑。 他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天空很蓝,他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笑,他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屋大维。(未完待续) 10 两封信 在赫西阿斯死后,安东尼组织了一次反攻,把屋大维赶出了自己的军营。在低洼平地处交战的骑兵,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们停下了战斗,互相戒备着退出了战场,纷纷赶去支援自己的主将。 骑兵的战斗看似残酷,其实伤亡远比不上步兵的决战。阿奢采用的战术是游动阻击,从头到尾,他都在避免大规模的接触,只是以牢牢牵制为目的。这半天的战斗下来,彼此的伤亡相差不多,丢下的尸体不到一千个。 现在安东尼还有六个军团,加上蓬萨的新兵,屋大维有五个,阿奢有三个。 双方对峙的场所,从低洼处,转移到了高地,穆提那,依然在安东尼的手中。在战斗中间,狄希摩斯有几次突围的举措,但那条护城河,现在反而成了安东尼的屏障。只凭借弩车和投石机,他就能轻而易举的把守住穆提那的城门,狄希摩斯的士兵又都饥饿已久,力气不足,所以直到最后,他也没能突围成功。 “所有的军团都已集结。”阿格里帕冲入帐篷,他没戴头盔,头上热气腾腾,“最后的进攻,是现在,还是晚上?” “安东尼集结了几个军团?” “三个,加上一个骑兵大队。” 屋大维注视着手中的信件,沉默不语,阿格里帕有些着急:“你在犹豫什么?屋大维。这胜利来的如此不易,如今正是雷霆一击的时候,我们怎能再耽误时间,好叫安东尼集结更多的部队?” “有一些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 “是什么?” “赫西阿斯的遗嘱,蓬萨写给我的信件。”屋大维把手里的信递给阿格里帕,他说,“这是他们的文书交给我的,对这件事,我需要时间,认真的考虑。” 在遗嘱里,赫西阿斯给他的军团长们下达了命令,若他阵亡,在元老院的命令到达之前,要先把军队交给屋大维指挥。 阿格里帕翻开了蓬萨的信,轻声朗读,阿奢和梅塞纳斯也没有看过,他们倾耳细听:“屋大维,我带着必死之心而来,却不是为了安东尼。我爱你的父亲,就像爱我自己,但我不能替他复仇,因为在眼下,时机还不成熟。你也作得很好,服从大多数,虽然你有一支军队。 “我一直都保持着元老院大多数元老的良好关系,对他们的目的我了如指掌。起初,他们害怕你和安东尼,尤其是安东尼,因为他最有野心想继续执行凯撒的政策。你们的不和,叫他们非常欢喜,不止一次,他们在我面前为此得意而忘形,为你们彼此的互相摧残。 “当他们看到你有了一支军队之后,他们就把一些美观而廉价的荣誉给你,把你当一个普通的青年人来表扬。当他们看到你对荣誉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自制和谦虚,特别当你拒绝了你的部队对你提出的大法官职位的时候,他们惊慌了。 “他们任命我和赫西阿斯和你一起指挥部队,以便我们可以把最有战斗经验的军团从你的手中夺走,希望你们两人中的一个被消灭后,另一个就会被削弱和孤立了。这样,整个的凯撒党就会被消灭,庞倍党就会恢复势力,这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我爱你的父亲,我和赫西阿斯之所以按照他们的命令去做,是因为安东尼太骄傲了。他必须受到惩罚,我们为你感到愤怒,你曾被他一次次地侮辱过。但我们想在他被打败之后,使他和你建立同盟,以报答凯撒的友谊和他所给我们的恩惠。 “可这个目的,我们却无法向你明说,因为只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你的反应才不会使元老院生疑。安东尼,曾是凯撒的副手,也曾是凯撒麾下最骁勇的将领。当他是战友的时候,他会是我们最强大可靠的依托,但当他是敌人的时候,他就是最危险并且致命的。 “所以,我和赫西阿斯是带着必死之心而来,为了友谊和荣誉,我们不惧死亡,但我们惧怕,你无法知道我们真正的目的,从而做出令他们痛快的事情。所以,我写了这封信留给你。 “在你看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已经死了,屋大维,不要为我难过,因为我死得其所。 “我说出这些话,不是想在死后得到你的感激,而是因为你有生而幸福的命运。你有一个光荣而不朽的父亲,凯撒;从你之前的功绩可以看出,凯撒,你必然,也会和他一样,在这浩瀚的历史中,成为一个光荣而伟大的存在。 “明天我就要前往意大利各地征兵了,再听我最后一句话吧。屋大维,要时刻牢记你的姓氏,凯撒,你,是天赐之子。” 阿格里帕读完了信,帐篷里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没有说话,阿奢看向屋大维,梅塞纳斯的嘴角带着点冷笑,阿格里帕望向帐篷外,帐篷外的光线暗淡下来。日头沉入了西山,夜幕降临大地。 “他说的对。”屋大维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微微有点闪躲,却依然很清澈。 “那么安东尼?” “他败局已定,但他还有六个军团,硬拼之下,我们也会损失惨重。” “可我们必须救出狄希摩斯。”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元老院的命令,我们不得不听从。”屋大维说道,他停顿了片刻,又补上了一句,“即使只是在表面上。” “也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阿奢说道,“你知道的,我在城门口救过安东尼一命,如果你愿意和他结盟的话,我不介意做一次使者。” “结盟?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正处上风。一旦结盟,等安东尼缓过来劲儿,这优势就会荡然无存。”梅塞纳斯反对,他品尝着杯中的葡萄酒,沉思着说,“元老院不足为虑,……” “恰恰相反,我最忧虑的,就是元老院。”屋大维打断了他的话,他拿起一叠情报,说道,“在叙利亚和马其顿,马克和喀西约,征集了大量的军团。多拉培拉被喀西约包围,安东尼的另一个弟弟,被马克杀死。” “和安东尼的结盟,正是为了对抗元老院。但,屋大维,安东尼和你的矛盾却依然是不可调和,我们不能仓促行事,必须考虑结盟的后果。在军事上,我们不是安东尼的对手,最起码,在结盟之前,我们要得到更高的政治地位。” “我同意他的意见。”阿格里帕点头称是。阿奢也不反对,大体的方向定下,具体的思路,当然是怎么对己方有利,就怎么操作。 “我们即将获得胜利,但安东尼还未被击垮;马克和喀西约的军队远在东方,鞭长莫及,跨过那条河,意大利的土地就在我们的脚下,这正是最好的时候。” 梅塞纳斯提起玻璃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问屋大维:“你想要什么样的职位?” “执政官。” 刚刚十九岁的青年,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和阿奢对视了一眼,语调不是很快:“战事一结束,我就给元老院写信,不,给西塞罗写信。两个执政官的职位,现在都已空出,我和他,刚好一人一个。我会许诺,我只要执政官的名义,而实权都交给他来掌握。” “他会信以为真的。他会以为没有他,我们就什么事儿也没办不成。” 阿格里帕撇了撇嘴:“可他却没有军队。” 屋大维低下头,又抬了起来:“我的朋友,阿奢,骑士或者保民官,你选择哪一个?” “我早晚都要离开,这职位对我毫无用处。如果可以,我宁愿把它让给我的朋友,你知道的,埃斯库罗斯和拉美西斯,可是帮了我们不少的忙。”阿奢牢记着上次的教训,他并不想时时刻刻都待在罗马。 屋大维笑了起来,对阿奢的辞让他很满意:“给我一份他们从军的履历,以及他们得到功勋。保民官的职位,他们远不够格,但或许,我可以安排他们做一个元老。” “悉听尊便,尊敬的屋大维。” “不,不。我尊敬你的慷慨和谦虚,但胜利的果实不该只有我自己享受,你们,我的朋友们。都将成为我,执政官的副手。” “那么安东尼?” “严阵戒备,叫战士们做好准备,明天,再展开一次进攻,施加压力,直到他主动退却。” 半夜的时候,北风呼啸,翻卷着帐篷,啪啪作响。阿奢被风惊醒,他披上衣服,走了出去。军营里静悄悄的,警戒的士兵时隐时现,巡逻的都是骑兵,马蹄声在这风中,清晰而又含糊。 阿奢注意到,远处安东尼的营寨一片漆黑,他问那两个守在他帐篷外的卫兵:“那里什么时候,没了灯?” “有几个钟点了。” “口令!”远处营门口,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喝问。 对方回答了句什么,随即,一骑快马冲了进来:“报!安东尼全军撤退,方向,阿尔卑斯山。” 风,更大了。 阿奢伸出手,一枚雪瓣落在了他的手指上,如蝶,晶莹而剔透。干净且纯洁,更多的雪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覆盖了夜,覆盖了地。入冬的第一场雪,也是阿奢自到罗马以来,遭遇的第一场雪,在这样一个时刻,不期而至。 他在雪中站了一会儿,帐篷林立,他转首望向东方。较近的地方,是罗马,那里有着伊莲和伊波娃;更远的地方,是长安。 安东尼撤走不久,黎明的时候,游弋再度来报:“狄希摩斯拆毁了护城河上的桥梁,并派来了一个信使。” “我的主人,狄希摩斯,他非常感谢您的营救,所以特地派我前来,向您表示谢意。”信使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信,退后一边。 梅塞纳斯和阿格里帕对视了一眼,对狄希摩斯的举动,他们都不惊讶。事实上,自得知安东尼撤退之后,他们就一直都在屋大维的营帐里商量该如何处置狄希摩斯。 屋大维没有接信,他挥手示意文书把信还给了信使:“不必拐弯抹角,你直说吧,他想要什么?。” “他请求您到河对岸去,当着做见证的公民们的面儿,和他举行会谈。我的主人,他说,他可以使您相信,参加暗杀凯撒的阴谋,是因为他受到了恶魔的欺骗,并受别人的诱惑。” “别人的诱惑?”梅塞纳斯放声大笑,他刻薄尖酸,“诱惑使他放弃了凯撒的友谊,刀剑之前,却又叫他觉醒了良知。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奇妙的事情了,这究竟是魔鬼?还是不知羞耻?” 信使涨红了脸,却没法为他的主人辩解。 “回去告诉他。我来此是为了和安东尼交战,而不是为了救他。我和安东尼总有一天会重归而好,但是神明禁止我甚至对狄希摩斯看一眼,或者和他交谈。”语调和神情,屋大维都冷若冰霜,那帐篷外的寒气,叫信使毛骨悚然。 屋大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但是,你叫他尽管放心。我是凯撒的儿子,也是共和国的儿子,只要元老院高兴一天,我就会让他获得安全一天。” 天亮之后,又有游弋前来。漫天的大雪里,狄希摩斯站在城头,在大声朗读元老院任命他为山内高卢行省总督的信件。 “他直呼您的名字,毫无一点恭敬之色。”游弋按着腰上的短剑,怒火冲天,“他说您没有取得执政官的同意,不能侵入他人的管辖区域。他并且要求您不得再追击安东尼,这个任务,元老院已经交给了他。” “那么,就给他。” “既然他要求……”梅塞纳斯慢悠悠地说道。 屋大维接了下去:“我们就离开。” “尊敬的屋大维,只要您的一个命令,我们就可以捉住他。他的士兵,早就饿得没了力气。” “但,我们必须遵从元老院的命令。”屋大维回答道,他很高兴游弋的忠诚,“这是我给你的奖赏,你应得的奖励。传令,全军开拔,撤往卢比孔河。” 冒着风雪,回到卢比孔河原来的营寨后,屋大维给元老院写了一份报告。他详细地讲述了作战的经过,以及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务。 元老院的公文不久就到:西塞罗在元老院里宣读了屋大维的报告,为了庆祝胜利,他使元老院通过了一个五十天的感恩节,——这个节日,比高卢战争和其他所有的战争之后罗马人所过的节日都要长。 他劝元老院把所有的军队都交给狄希摩斯指挥,任命狄希摩斯为反抗安东尼的唯一指挥官。因为对安东尼的愤恨,他举行了公众祈祷,盼望狄希摩斯能战胜安东尼。他批准了之前承诺的,给那两个马其顿军团的奖赏,赏金随后就会送达。他并且给了这两个军团的士兵,在公众节日有永久戴橄榄冠的权利。 在文件的末尾,附带提了一句,元老院命令雷必达立刻从西班牙带兵出发,迎击安东尼。 出乎屋大维的意料,这公文中,没有一项内容是有关他的,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提到。 “这是**裸的轻视,他们认为不需要我们了,他们以为安东尼已经被打败了。” “难道是西塞罗看穿了我们的计划,所以,他拒绝帮助我们?你们看,对屋大维的要求他只字不提,却要求我们把军队,都交给狄希摩斯。”梅塞纳斯大为诧异,他翻来覆去地看这公文,“他居然能忍住对权利的欲望,这和他一贯的作风,可大不相同。” “我奇怪的是,他们真的会命令雷必达,前去阻击安东尼。” “也许,他们给了他什么好处,一个有诱惑力的职位?” 屋大维一直保持着沉默,西塞罗的机敏让他反应不及,他必须思考下一步的举止,来应对元老院的命令。这个时候,又一个信使赶来:“来自罗马,西塞罗大人。” “又是什么?” 梅塞纳斯拆开了信,他的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他同意了你的意见,屋大维。” ——屋大维的问题迎刃而解,他们的迷惑也得到了答案。第一个派出去,也就是送信给西塞罗的信使,在半路上被冻坏了,到达罗马的时间,反而落在了第二个信使之后。 —— Ⅰ,马克杀死的,是盖约,文中,在这里做了一点改动。 Ⅱ,公元前400年前,只有贵族可以做元老。经过平民和贵族的激烈斗争,中间甚至经历过士兵的拒不作战,之后,平民可以担任高级官职了,从而他们也可以进入元老院了。 这类元老被称为新贵,最开始,范围包括凡是担任过贵族官职的和他们的后裔;但到了共和国末期,也就是文中故事所发生的时期,新贵的含义就变得很窄,仅仅是指担任过执政官的和他们的后裔。文中的弗尔维家族,就是拉丁人中最有名的新贵。 能成为新贵的,只有平民上层世家的很少一部分,和传统贵族相比,他们具有一定的开放性,不断有新人世家涌入。但在前三世纪中后,他们也基本上演变成了一个封闭型集团。 罗马的传统贵族在不断地减少,现在所知的一共有七十三个,到公元前216年,只剩下了十四个,而新贵却在不断地壮大,前216年,有三十六个。在元老院的席位,他们也从远不如传统贵族,到大大超过传统贵族。 罗马的元老院议员不是经选举产生的,而是通过监察官的遴选,——做过执政官的人,才可以做监察官,监察官的职责的是监督公共道德,他的实际权利很大,有些严厉的监察官,甚至只要露个面,就能让所有的人噤若寒蝉。 实际上,因为罗马官员不多,所以凡是做到高级职位的人,一般都能进入元老院。在更大程度上,监察官要做的,只是依道德标准来决定是否取消候选人资格,以及把不合格的元老从元老院里剔除出去。 元老的任期是终身的,却不是世袭,在法律上规定,元老必须有八十万塞思退思的财产。骑士必须四十万,他们都有戴金戒指的权利。 元老也是有地位高地之分的,前文中说元老院同意屋大维有和执政官一样的发言权利,就是由此而来。最高等级的元老,就是执政官级,这是做过执政官的元老,例如西塞罗。在所有元老中,地位最尊贵,最显赫的,是首席元老。他的名字被列在元老名单的第一位,同时也是年龄最大的监察官。和之相对应的是,被监察官列在骑士名单第一位的,称为第一骑士,在帝国时期,这个名号又被叫做青年元首,是皇子的别称。 元老院是罗马共和国的国家象征和领导机关,有着十分广泛的权利。 有关立法,司法,选举的法令必须经过它的批准方能生效;非常规官职,如摄政和独裁官必须由元老院决定是否有必要任命,及任命谁,尤其是摄政,完全是世族元老的权利;常规官职,选举由人民决定,但元老院对其也有间接影响,在罗马建立行省后,行省总督的人选,也是由元老院从卸任官员中指认。 在军事上,从宣战到分派统军将领,从确定军事预算到对军事将领的监督,从协调各路军事行动到安排酬劳得胜的将领,元老院的控制是全程且全面的。屋大维任命阿奢为副将,之所以说未得到官方的承认,一个是因为他本身的职位就名不正,一个则是因为副将虽说是由统帅推荐,却必须是通过元老院从元老中任命。 如果说在立法,军事和行政上,元老院只是以咨询机构的面目来行使权利的话,那么在财政和外交上,元老院则就可独立地行使职权。 在宗教上,祭司团和占卜团这些重要的神职人员都是元老,并占重要的位置。对祭礼元老院有监督的责任,并可制定节日。对外来祭仪的监督,也是元老院的职权,这也是为什么屋大维会说,他没有权利,所以他无法应诺阿奢提出使塞尔神会合法的原因。 苏拉时期,元老有六百人,凯撒征服高卢,战胜庞倍之后,增加了元老的数量,使其达到了九百人,主要是对他忠诚的军官和高卢人。 对外邦人成为元老,当时的人民有这么一首歌谣:恺撒率领高卢人凯旋,使他们进入元老院;高卢人脱掉马裤,换上元老的宽衫。 对监察官和元老院,凯撒撤消了前者,对后者下了一个命令,除了作为长官的随员和幕僚之外,所有元老的儿子都不能离开罗马。 ——说到高卢人的马裤,罗马人本没有裤子,正是从这些高卢人身上,他们学会了穿裤子。(未完待续) 11 雷必达 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山川皆素,远处的森林,在积雪的重压下,许多树枝,甚至树干都被折倒了。北风没了声音,却越发地刺骨,尺长的冰棱结在帐篷的边沿,出入之际,稍不小心,就会碰到头盔。 踩着厚厚的积雪,阿奢从第一奥古斯塔军团的营地转回,他刚刚去观看了他们的日常训练。在之前的战斗中,军团损失了大约几百个人,阿奢抽调了一部分奴隶补充其中。因为正规军团的军团长必须是要经过人民大会的选举,所以苏勒,依然还只是代替军团长。 掀开帷幕,绕过竖立帐篷入口处的鹰墙,屋大维站起来迎接他的到来:“军团训练的怎么样?——我是说,那些补充的新兵。” “差强人意,天气很冷,但他们状态不错。”阿奢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热奶,脱下手套,暖着手。 “我刚接到一份情报,匹塞浓的三个军团又出现在了游弋的视线中。” “在什么位置?” “不是很远,看起来,他们是想趁着卢比孔河结冻的机会,渡过河去和安东尼汇合。” “要拦阻他们?” 屋大维坐了回去,随手翻着侍从们呈上来的文件,他的语气有点犹豫不定:“你的意见呢?我有点拿不定主意,阿格里帕和梅塞纳斯的意见截然相反。一个要求阻击,以免壮大安东尼的势力,一个要求退让,为下一步和安东尼结盟打好基础。” 阿奢沉默了一会儿,必须要维持屋大维和安东尼两者之间的势力平衡,这样才能保证我突出的地位,更何况,他想。安东尼的又一封信,在昨晚秘密送达,信的内容和上封信没什么不同,但在信的抬头,却加了一句:致塞尔神会的拯救者。 这是第一个在信中,以正式的文体和格式来这样称呼阿奢的人,或许,他是在暗示着什么。阿奢放下银杯,他不经意地说道:“无论你选择这两个中的哪一个,都不会错误。他们大部分都是新兵,没什么战斗力。” “你是说?” “放他们走,也不会壮大安东尼的势力;阻击他们,也不会引起安东尼的不满。”阿奢主动请命, “把这个机会给我吧,如果你要阻击的话,我的新兵,需要锻炼。” “当然。”屋大维微微想了一下,做出了决定,他说,“但不是阻击,你带一个军团,去看着他们,直到他们过河离开。告诉他们我的友善,顺便,把那些我们近期收拢的安东尼残兵也都送过去。” “全部?” “全部,如梅塞纳斯所言,这是我们的诚意,同时,带给狄希摩斯的却是头疼,——他不是叫嚷着要追击安东尼?” “那么,需不需要这些人带话给安东尼?” 屋大维毫不考虑,立刻回答:“对一个有见识的人来说,我已经做了充足的暗示;如果对方是个傻瓜,就是再多些也不够。” “我这就出发。” “在匹塞浓军团驻扎的地方,有一个安东尼方面的城市,虽然不大,但很扎眼。”屋大维又补充了一句,他问,“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们要为未来打算。” 阿奢点了点头,在侍从的帮助下,他换了条干爽的披风,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开了帐篷。因为积雪的缘故,他选择了第三奥古斯塔军团,轻骑兵的速度会快一些。而那个城市,阿奢之前筹集粮草时之所以没有攻打,正是因为它只是个小市镇,没什么价值,五千个轻骑兵,就足够了。 安东尼的溃兵大约有两千人,半个军团的数目,阿奢集合了他们,把屋大维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他们听。随后,在游弋的带领下,出发向匹塞浓三个军团的驻扎地。这一趟行程,无惊无险,那三个军团非常地配合,接收过俘虏之后,当时就开拔过河。 夺取那个小镇的过程,更是顺顺利利,几排弓箭放过,低矮城墙上的士兵,就纷纷投降倒戈。在意大利和高卢之间,这样的市镇很多,大多数都是老兵们的聚集地。有的很小,只是暂时的居住地,有的则很大,完全是按照军事要垒的标准建立,比如佛罗伦萨。 小镇的有钱人不多,绝大多数都是士兵,因此阿奢只惩治了带头的人,没收了他的家产,离开的时候拆毁了这市镇的城墙。 回到军中,在营寨口,他见到了一个绝没想到的人,是伊娃。阿奢把坐骑交给护卫,感到奇怪,问她:“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雪。” 她站在守门士兵之前,脸颊被冻出团团的红晕,却更显出皮肤的娇嫩;走到她的身前,阿奢闻到了一抹淡淡的清香,混着她成熟的体香,在雪地中,他不由恍惚三月的暖春。 和之前在高卢时相比,她的外表模样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但芳香袭人,而且雍容华贵。 她穿着件雪白羊毛织成的外套,右肩上系着一个金色的扣子,扣子上的宝石在阳光下变幻着七彩的颜色;手腕上带着对雕刻着枝叶和藤蔓的银手镯,虽然看不到,阿奢也能得猜出来,她的脚踝上一定也带着一对同样的脚镯。 因为包括这衣服在内,她身上穿的戴的,一切都是阿奢送给她的。 “我接到了亨利的信,他催我回族中,快到给老族长祭奠的时候了。” “噢,阿杜斯。”阿奢恍然,他派了一个传令官先去向屋大维报讯,安排华瑞欧领士兵回营,然后引着伊娃往自己的营帐中走去,“伊莲和伊波娃怎么样?罗马冷不冷,有没有把她们冻坏?” “是的,天气太冷了。所以我才没有同意她们跟我一起来,虽然她们一直要求,她们要我转告你,她们很想你。伊波娃给你画了很多幅画,伊莲教会了很多人玩儿围棋这种游戏。还有小屋大维娅,这是她给你的信。” 阿奢接过信,瞄了一眼,无非想念之类的话语,他随手把信丢给了跟在身后的书记官:“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今天太晚了。” “我会派一队士兵护送你回去。”到了帐篷口,阿奢想到什么,又问她,“你来了很久了?” “你离开不久,我就到了。” “你,给我的岳母大人安排一处住处,要安静的,暖和的。”阿奢命令护卫,他带着点歉意,“我必须立刻前去屋大维处,详细向他汇报战斗的结果,暂时,你就现在我的帐篷里休息一下吧。” 但伊娃没有进去,她有点胆怯。对这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女婿,她一贯是又感激,又骄傲,虽然她不说。他救了她的命,他又是他们的族长,现在还成了罗马的将军,大约也正是为此,在她的内心深处,又有着一些对阿奢的畏惧,尽管他很疼爱她的女儿们,一直对她很好,且总是和颜悦色。 “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我们都很担心你。”她迟疑地说道,随即又很快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有时间。” “你们?”阿奢停下了脚步,他笑了笑,宽慰伊娃,指着身边的卫兵和遍布的营帐,他说,“你看到了,我不是一个人,有很多的人;回去告诉伊莲和伊波娃,不必为我担心,战争已经结束了,或许她们很快就可以见到我。” “不,不是因为战争。” “那是什么?” “在罗马,发生了很多的事。我听希腊人说,屋大维想当执政官,可庞倍党的人也在争这个职位。我问过希腊人,西塞罗的提议,被元老院否决了,他们害怕屋大维成为执政官后,会宣布对布鲁图们的惩罚。他们还选出了一个十人委员会,用来审查安东尼做执政官时期的行政措施。” 伊娃有点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和阿奢说这么多的话,风卷起雪,她的身体微微发抖:“我知道你的敌人是安东尼,可希腊人又说,其实屋大维和安东尼一样,都是凯撒党,反对安东尼,其实就是在反对凯撒。因为在执政官期间,安东尼所做的事很少,大部分都只是根据凯撒的备忘录在做一切工作。” “希腊人说的很对,他有信给我?” “没有,他本来想写的,但埃及人说不*全。” “他们还说了什么?” “元老院下达了命令,要召回阿非里加的两个军团。”伊娃想了会儿,她确定自己已经转达完了所有的话,她再次表示自己的担心,“对这些大的事情,我不怎么了解;但从拜访的客人数量上,我却可以看出。前阵子,每天都有大量的客人前去拜访埃及人,现在,却寥寥可数。” “有一些波依人现在也在我的军中,护送的任务,我会交给他们。”阿奢示意护卫揭开了帐篷,让伊娃先休息一下。这帐篷里充满了军旅的气息,墙壁上悬挂着刀剑,备用的盔甲竖立在角落。伊娃坐到了床上,柔软的被褥让她感到了温暖,在雪中,阿奢橐橐地走远。她把头埋在其中,一会儿就睡着了。 屋大维也才接到罗马的情报,比伊娃所说的还要详细许多,不过在大体上,并无出入。元老院不但成立了一个十人委员会,而且还有大量的元老主动宣布自己是庞倍党,除了他们,还有更多的人也自称是这个党派的,这个数目是非常的惊人。他们每个人都举行了祭祀,他们大声高呼,他们祖先的自由,现在总算恢复了。 “忠诚,这就是元老们的忠诚。”梅塞纳斯对这些人不屑一顾,他几乎是在嘲笑,“他们的效忠对象总是转眼就变,什么是自由?不过是他们切身的利益。我以前把他们比成*,这是我的错。最起码,*还知道一点羞耻。”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值得奇怪。他们召来的那两个军团,或许我们也可以争取,因为这两个军团,曾在我父亲的麾下服役。”屋大维微微皱起眉头,他细细地看着情报中的一条,“问题是,他们反对我做执政官,如此的坚决,居然连西塞罗的议案都无法通过。” “布鲁图和喀西约,庞倍党的势力还是很强大的。他们惧怕你的报复,必然会竭尽全力,对此阻挠。”阿奢说道,他不是很担心这个问题,“不过这并不难解决,我们只需要安静等待,过不了多久,他们的态度,就会再来一次转变的。” “你是说,和安东尼的结盟?”屋大维否决阿奢的意见,他说,“不,我们等不及那个时候;在和安东尼结盟之前,我们必须要得到执政官这个职位。没有这个职位,我们就没有任何优势,没有优势,我们就得不到平等。” “不,我说的是雷必达,他也有四个军团。如果他能站在我们这边,不但元老院会安静许多,和安东尼的结盟也会更为容易。” “安东尼不会不同意和我们结盟的,只要他知道马克和喀西约的举动。”屋大维站起身,在营帐内来回走动,他又捡起一份情报递给阿奢,“这也是才送到的,在希腊,他们已经召集了二十个军团!我们要加快速度,加快速度。” “我现在就给雷必达写信,不是为了安东尼,而纯粹是为了争取他的同盟。”他停下了脚步,书记官给他铺开信纸,他拿起笔,凝思片刻,一边说,同时落笔书写。 “我并不打算把我在罗马时和在穆提那战争结束后,受到过的和正在受的元老院的侮辱及轻视告诉你,因为你一定已经知道了。他们把我对共和国的忠诚和热爱,当作善良可欺,玩弄着他们的阴谋,使用着他们的诡计。在需要我的时候,就给我种种空虚的荣誉,视我为青年的楷模;在他们自以为不需要我的时候,就对我置之不理,直呼我父亲传给我的姓氏,似乎我只是一个还没穿上托迦袍的孩子。 “我之所以接受元老院的命令,和安东尼作战,是因为它代表的是我所热爱的祖国;但在这战争结束之后,我却发现事情并不如我的想象。我为我的发现感到惊恐,我并感谢维纳斯神,因为这发现,还不算太晚。 “从种种的迹象中,你一定也已看出,元老院,我们所热爱的,它已不是我们所热爱的。它所代表的,不再是罗马;它所代表的,只是庞倍党。它提升了马克和喀西约的职位,把富饶的东方全部给了他们,最大的行省之一高卢现在则落在了狄希摩斯的手中,在海上,是塞克斯都的天下。 “他们名正言顺,我们,在他们的眼中,我们这些凯撒党人又得到了些什么?战争,只有战争,自相残杀的战争,在他们壮大的同时,我们却越来越虚弱。 “噢,雷必达。他们先是用国家的名义,来哄骗我和安东尼作战,用我父亲的老兵,作战的对象也同样是我父亲的老兵;现在,轮到你了,你曾是我父亲的骑兵长官,而你的对手,曾是我父亲的副将。 “是的,雷必达,他们的计划就是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安东尼之后,是我,或者是你,总之,我们一个都逃不掉。为了讨得庞倍党人的欢心,他们必然会一个接着一个地削弱凯撒党人的力量,直到我们完全地,彻底地被消灭。这就是我,在经过愚笨和对这种后果的藐视之后,所惊恐地发现的事实。 “虽然元老院是这样对待我,并打算这样对待你的,但是,无论怎样,我认为,元老院的命令我们还是需要听从的。当然,毋庸置疑,这听从,仅仅是表面的,敷衍的。因为他们虽然是国家的象征,却代表的是庞倍党;我们虽然是凯撒党,我们的热切渴望,却是国家的和平和人民的幸福。 “所以,敷衍他们,是面子关系;而为了安全,我们应该在我们还可以一起商量的时候,一块儿商量。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对安东尼,我却仍然认为他是需要我们谴责的。 “他连我们的士兵都不如,看看他们吧,我们的士兵们。就算等他们退伍的时候,他们也不愿意分散,而愿意集体留在被征服的领土上,不各自回家去享受他们的家庭生活。他们这是为了保全实力,而免受敌人的袭击。” 他读完了信,梅塞纳斯扔掉手中的诗集,拍了拍手:“非常精彩,屋大维。雷必达,他必然会被打动。” 信送出去不久,他们又得到了一个狄希摩斯的情况。他的士兵们本来因为饥饿之后的无节制饮食,很多都得了痢疾,无力追击安东尼;但驻扎在山外高卢的阿西尼阿斯带着他的军团赶来的。之前他们曾发生过一点冲突,对元老院的命令,阿西尼阿斯还是选择了服从。 “阿西尼阿斯?在我父亲麾下的时候,他和安东尼的关系可是非常的好。” “也许他只是想借机汇合安东尼。” “但在安东尼包围穆提那的时候,他却不见踪迹。” “那会儿,他正在接近日耳曼的地方平息叛乱。”梅塞纳斯耸了耸肩膀,他对自己的判断并不是很有信心,“不过,或者他是真的服从了元老院的命令。毕竟,它还是具有非常神圣的效力的。” 帐篷外的军号声一波接着一波,百夫长的哨声尖利而刺耳,这是士兵们结束了上午的训练。负责后勤的财务官从帐篷外走了进来,他提着几瓶葡萄酒,都装在双耳的陶土瓶里。梅塞纳斯歪在长榻上,仔细地观察着瓶子的不同,并每样都倒出一点,品尝了一口。 他指了指其中一个:“这个吧。”他抱怨着,“我真想不通,屋大维,你怎么会喜欢喝提亚酒,如此的廉价。” “我去看士兵们的训练。” “记得晚上。”屋大维从高高的文件中抬起了头,他说,“梅塞纳斯会举行一个小小的宴会,最近,我们都太辛苦了。” “当然,我的荣幸。” —— Ⅰ,正规军团的军团长职位,经过人民大会的选举,被称为民选军团长;辅助军团的军团长职位,则不需要选举,可以由统帅直接任命。 Ⅱ,罗马军团中,虽然弓箭手只是辅助兵种,需要的时候,却也能射出足够多的箭支,在庞倍和凯撒的一次战斗中,几个钟点的功夫,庞倍的军团就向凯撒防守的城市射出了六十万支箭。 Ⅲ,欧洲很多大城市的原身,就是罗马军团的军事要垒,如里昂。(未完待续) 该章节已被锁定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未完待续) 1 在路上 佛罗伦萨地处大海之间,天气比穆提那要暖和几分。积雪都已融化,远远近近的森林,密密麻麻的树干,光秃秃的,冰冷沉寂。田间的小路,泥泞难行,铺着石板的大道,则一马平川。 天快黑的时候,一队士兵,有三个百人队,护送着十几辆马车,从罗马的方向迤逦驶来。在队伍的最前列,两三个元老打扮的人并排而行,中间的那个年龄最大,四五十岁上下。他望了望天色,又向前望了一会儿,扬起马鞭,问身边的人:“保卢斯,看前边,那黑乎乎的地方,是不是佛罗伦萨的城墙?” “是的,流西阿斯大人,不到一个钟点的路程了。” “朱庇特神开眼,今晚,我们总算不用再露宿荒野了。这几天的寒风,可真把我冻得够呛。真是鬼迷心窍,我怎么就一时冲动,接下了这么个差事!” “怎么会是一时冲动?流西阿斯大人,您的大义灭亲,在罗马,可都传了个遍儿了。就说元老院,在议事厅里,有哪个元老,不对你恭恭敬敬?”年轻人恭维着年老人。 “彼此彼此,我是第一个投票赞成宣布安东尼为公敌的人,可你,保卢斯,不也是第一个投票赞成宣布雷必达为公敌的人?” “我的力量来自您的榜样。” “不,保卢斯,这力量,是来自对自由的渴望。保卢斯,一切,都是为了共和国。” 谈话分散了年老人对寒冷的注意;或许共和国和自由这几个字,也起到了不小的激励作用,较之刚才,年老人的面色红润了许多。在清脆的马蹄声中,他又张开了嘴,在他再次说话之前,一个百夫长从后边赶了上来。 这个百夫长已白发苍苍:“请允许我的请求,几位大人。” “是什么?” “停下队伍,做好防御。我似乎,闻到了阴谋的气味,——你们听,就在这寂静的空气里。”他的面容有点紧张,握紧了短剑。 几个元老侧耳细听,正是农闲的时候,道路两边的田地里,一个人影儿也没有,空空荡荡的。保卢斯面带疑惑:“是什么?” “*静了。” “你是说有埋伏?”保卢斯啼笑皆非,他指着前边隐约的城墙,“佛罗伦萨距离我们只有十里!那里的居民可都是骁勇善战的老兵。” “可这里也是强盗们最猖獗的地方之一。” “他说的对,我们护送的东西,绝不能有失。”流西阿斯果断下令,“由你指挥,百夫长。” 大概有五十个人,密集的马蹄声敲打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们从邻近的森林里奔突出来,泥土四溅,马上的骑手们一个个矫捷灵活,个个都披散着长长的头发。他们控制着坐骑,轻而易举地跃上了高高的路基,分散开来,百夫长确定了他们的数目,最多三十个人。 “是从高卢流窜而来的强盗!不要慌乱,我们人多势众。” 在敌人的马刀和铁蹄下,百夫长的呼喊显得有点苍白无力。鲜血大篷大篷地洒溅到冰凉的石板上,就在刚才,在百夫长的命令下,所有的士兵都下了马。保护辎重是罗马军团的惯例,可敌人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下马的士兵们,还没有来得及完成收缩防守阵形。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百夫长的部下,都是才募集而来的新兵,他们因恐慌而失控,因失控而大量地被杀,因大量的被杀,而使剩下的放弃了反抗,或者投降,或者逃跑。强盗们的首领制止了部下们的追击,他提着坐骑,绕着马车队转了一圈。 “那是什么?”马蹄的的,他俯视被强迫跪在地上的几个俘虏。 “你不能这样对我们!你这该死的高卢强盗,我们,是高贵的,不可侮辱的罗马元老。” “打开它们。”首领没有和元老们纠缠,他兜着马转开了,但很快,又转了回来。 他命令看守元老的骑兵们:“脱光他们的衣服,搜索最隐秘的地方,没准儿我们能找到一些可以令拯救者欢喜的东西。” 所有的马车上,拉载的全是金币。箱子的盖子,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打开,夕阳的红,和地上的血迹尸体,一切的一切,加在一起,各种各样的颜色在此时都被同样的一种,喷薄辉煌的金色,所代替了。 “这得有多少钱?上百个箱子!一个这样大的箱子,我看最少可以装下五千个金币。” “拯救者在上,这可是五十万个金币!” “那就是一千二百五十万个银币!” 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是带队的首领:“合上盖子!打扫战场,把尸体都埋到路边。”他指挥着骑兵们驱赶着马匹,把车队和俘虏带到了旁边的森林里。 入黑不久,他口中的拯救者到达了。是阿奢,他带着更多的骑兵,原先的那些骑兵,是大队的前锋。这些人全都是最新挑选出来,补充到剑之权利者中的塞尔神会的信徒。 “这是一个好消息。”听取了前锋首领的报告,阿奢跳下马,在幽静的森林里来回踱步,前锋首领紧紧跟随。 他们低声地交谈了几句,阿奢大约是有句话没有听清,微微提了点声音,他又问了一遍:“总共有多少数量?” “二十万个金币,逃兵们带走的更多。起先我以为,他们是敌人,因为在我避入森林之后,他们主动列阵。等我发现他们其实是护送钱币的队伍之后,他们已逃得远了。您知道,我的人不多,没办法分别追击。” “你说,我们该怎么处置他们?”阿奢转过头,问几步之外的波里欧。 “处置?不,不。这只是一场误会,你的士兵忠勇可嘉,恰恰相反,我们应该奖励他们。”波里欧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快乐,“这可是一大笔钱。”他说,“在我们正缺军饷的时候。” “当然。”阿奢同意了波里欧的意见,不过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我问的是,该如何处置那些元老们。” “是个难题。”波里欧皱了皱眉头,“流西阿斯是安东尼的岳父,保卢斯是雷必达的弟弟。尽管他们并没有和我们站在一边,可杀他的人,也不能是我们。” “那么,就交给屋大维去处理吧。”阿奢做出了决定,他接过前锋首领递过来的两页文件,是从流西阿斯的身上搜出来的。 一边伸开卷轴,他一边向波里欧解释自己的作为:“在到达罗马之前,我认为我们应该更多地了解一些罗马最近的情况。” “是什么?” “元老院宣布雷必达为公敌;执政官的选举被延期;任命屋大维和狄希摩斯为将军,要求他们追击安东尼;而这些钱币,……”阿奢抬起了头,随手把其中一页递给了波里欧,“是元老院送给军队的一点小小的礼物。他们筹集了一笔钱,并组织了一个十人委员会,专门负责发放士兵们的军饷和之前曾承诺的奖赏。” “委员会里没有屋大维。”波里欧一目十行,看过了委员会的成员名单,他感到不可思议,“他们还拒绝了屋大维提出的凯旋请求,却又要求他把士兵分给狄希摩斯,继续和安东尼作战。” “有马克和喀西约的二十个军团在后面给他们撑腰,他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对此,阿奢一晒了之,他跃回了坐骑,“天色还早,还能再往前赶一阵儿,屋大维给的命令,我们必须尽早赶到罗马。” “那几个元老?” “我会分出一队士兵,送他们去见屋大维,同时护送这些钱币。不过,不再是以元老院的名义,而是,……以凯撒的名义。” 阿奢留下了两个百人队,并看着他们护送着钱币和元老,离开了森林;接着他带着剩下的一个百人队,也离开了。他走后不久,那两个百人队之一,又折了回来。在森林的深处,他们挖掘出了更多的箱子,半个钟点后,他们拐上了另一条路。 这条路直通向山外高卢,阿奢,给了他们新的命令。 相同的夜色中,另一条道路上,波里欧向阿奢提出了一个问题:“我很奇怪,阿奢。你是怎么说服屋大维的?他居然同意了你和我一起先行,要知道,你的东方面孔是如此的显眼。” “除了我,信徒们谁的话都不会听。”阿奢回答道,他的盔甲被冷风冻得冰冷,身后的猩红短披风,飒飒作响,“群众的欢迎是必要的,波里欧,正如贵族的支持也是同样的不可缺少。” “有屋大维的亲笔信,我想,我的任务会完成得非常轻松。” “当然,当然。”阿奢若有所思,他想起了临行前,屋大维对士兵们的动员,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波里欧,“尤其是我们还有八个军团,他们更要好好的思量。” 在送走了伊娃的第二天,屋大维就集合了所有的士兵,站在高高的发言台上,他向士兵们扼要地介绍了当前的局势。他说,元老院之前答应的,在第一次胜利之后,付给每个士兵五千个银币的奖赏到现在还没有兑现,又一再地催促,要士兵们开始第二次战争。 “并且,这奖赏他们也只愿意付给马斯军团和第四军团,这是为什么?我的同伴士兵们,看看我和安东尼,雷必达的遭遇你们就知道了。他们是在想,要把我父亲,凯撒的所有朋友一个接着一个地消灭掉。 “我的伙伴们!你们要谨防。元老院的目的是如此明显,在我和安东尼,雷必达失去了价值之后,你们也必然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你们要谨防!我的伙伴们。元老院会把你们转移到一个庞倍党的手下,派遣你们去参加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使你们被杀死,或彼此反对。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只奖赏两个军团的原因,他们希望能引起我们的内乱和斗争。 “你们也知道最近安东尼为什么被打败的原因。你们也听到了庞培党人,之前的西塞罗,以及现在的那个所谓的十人委员会,在罗马对安东尼的朋友和那些曾接受过凯撒一些礼物的人所做的事了。 “当凶手们的亲属这样控制元老院的时候,你们相信你们还能保留从凯撒的手中所取得的土地和财物?我还能相信自己的生命会安全?当然,我的伙伴们,在我这方面,无论如何,我会接受我的命运,为了我父亲的缘故,忍受任何痛苦都是光荣的。 “但是我替你们这一队勇敢的人担心,因为你们是为了我和我的父亲而遭遇危险的。你们知道,自从你们拿着大法官的仪仗来请我做大法官,而我拒绝了这个请求以来,我是没有野心的。 “现在我看到,我和你们只有一条平安道路可走,假如你们帮我得到执政官职位的话。如果这样,我父亲给你们的礼物可以保证,你们还应得的殖民地土地马上就可以实现,你们所有的奖赏会全部给付。我将使凶手们受到惩罚,使你们不再有战争之苦。” “胜利!” 屋大维的身后,阿格里帕抽出了短剑,在阳光下,他的披风和头盔上扇形的红缨,夺目而入,便如一团红艳艳的火,燃烧了他,又延展开去,燃烧了四周无数的将校。在他们的映衬下,在这火海之中,金发银盔的屋大维,光芒耀眼。 “神说,凯撒,他是阿波罗!天赐之子。”会场的东边,阿奢麾下的三个军团也随之抽出了短剑,按照阿奢事先的交代,他们高声呼喊。 “胜利!”阿格里帕声嘶力竭。 剑柄敲打盾牌,士兵们热血沸腾:“凯撒!” “光辉!” “凯撒!” “不朽的!” “凯撒!” “仁慈的,伟大的,一切光荣!” “都是凯撒!”所有的人都声嘶力竭,喊叫声惊天动地,这气氛几乎把阿奢,也都感染。 营寨被推倒,栅栏被推倒,瞭望塔被推倒,带不走的东西堆积一处,付之一炬。按照军团,士兵们拔营起寨,带着对元老院的愤怒,和对凯撒的忠诚,以及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目标是唯一,方向是唯一。 面前的道路,是通向罗马;他们的身后是,冲天的火焰。 “我会把军队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在后边慢慢跟随,精选的士兵所组成的部队则会快速行军。绝不能给罗马太多的准备时间,而你们,更要在前锋之前。” “我们的到来,必然会引起巨大的恐慌。元老院或许是反对,或许会屈服,但他们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贵族们和公民们,你们的任务,就是联系我们所有的朋友,安抚罗马城里的公民。” “你们要谨慎行事,但也大可不必太过顾虑自己的安全。你们身后,有我率领的八个军团,他们的力量,不但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告诉罗马,这力量,也同样可以用来保证和平。” “告诉他们,我带去的是和平,而不是战争。”(未完待续) 2 在神庙 几天之后,阿奢和波里欧到达了罗马。 他们先去了波里欧在城外的一处别墅,留下坐骑,脱下盔甲,换上了斗篷。傍晚时分,夹杂在回城的人群中,用风兜掩着脸,他们无声无息地混入了城市之中。带入城的士兵,刚好有一百人,阿奢分了一半给波里欧,以保护他的安全。 从入城开始,他们就没再交谈。步伐匆匆,人群拥挤。阿奢第一次到罗马时,在夏季,满城的绿,这一次是冬天,放眼都是白。这两种颜色的对比,鲜明而深刻。 夕阳昏昏沉沉,天气寒冷,没了叶子的树木萧瑟冷清。高高矮矮各种各样的石板木板建筑之间,街上的行人们,也个个都是无精打采,他们低声细语地说话,脸上表情恍惚不定。 路边的墙壁上,被人画了许多的画,线条粗疏,毫无美感。只能约略分辨出,这是人,那是房子,一幅幅地组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是在讲述一个什么故事。 “是安东尼。” “什么?” “这个人,是安东尼。”波里欧从斗篷下微微伸出手指,指着墙壁上的人形,“他后边的那个人,应该是凯撒的书记员法帕里阿斯。围绕他周围的这些一层层的台阶,很显然是元老院的议事厅。他们这是在讽刺安东尼,你看,那个侏儒,这个大胸脯的女人。在议事的时候,安东尼的身边总是会有许多这样的人,戏子或者**,他喜欢这样。” “你猜得不错,这边有份公告。抄录了一些西塞罗反对安东尼的演讲内容,署名是十人委员会。” 一个穿着紫边袍子的贵族从路边冲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头戴小帽,腰悬短剑的人。这些人杀气腾腾,阿奢和波里欧让在了一边。 “刮掉它们!”贵族喝令着身后的人,并且亲自动手,撕掉了画图尽头的那几页公告;他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大声说道,“最新的消息!雷必达主动和安东尼大人结盟。公民们,在之前,因为庞倍党的压迫,我们不敢慷慨直言;而现在,凯撒麾下最有势力的两个人,已经联合在了一起。你们还在等什么?即使你们都忘记了凯撒和安东尼曾经给过你们的赠给,那西塞罗和庞倍党的压迫,可血淋淋的,还高挂在你们的眼前!” 他慷慨激昂,人群沉默不语。 夕阳越来越低,远处的阁楼挡住了它最后的光线,阴影长长的,笼罩住了整条的街道。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开了,刮擦墙壁的声音刺耳难听;一些人抬起头望天,一群群返巢的乌鸦,扑啦啦地从城市的上空飞过。 “我们该相信谁?——这是个什么兆头?” “混乱,或者更大的混乱。”另一些人在窃窃私语,他们忧心忡忡,“相信谁?除了我们自己。” “我们只是平民。” “无权无势。” 波里欧推了下风兜,冲阿奢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什么,带着人往牛首街的方向走去了。那里是屋大维出生的地方,地处巴拉丁区,住的都是贵族。 “他对您说了句什么?” 光线越来越暗了,从一条街道,又到另一条街道,阴影步步逼进,由东向西,这城市次第沦陷。太阳彻底沉入了地下,黑暗,毫无声息,而又迅猛不可阻挡地笼罩了整个的城市。这城市有上百万的人口,它是热闹的,也是寂静的。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回答了凯鲁斯的问话,示意信徒们一个个地离开,分散向城市的各地,——这些信徒,都是罗马本地人。他们的任务,是把阿奢决定欢迎屋大维入城的命令传达给所有的信徒,并要求他们要竭尽全力地去影响他们的邻居和朋友。 带着凯鲁斯,阿奢转入了另一条街道。 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灯光都昏暗无光。石板路上,时不时地会有一群人奔跑而过,点着火把,急促的脚步声在夜中清晰长远。毫无疑问,这些是安东尼的党人,——他们的脸上有压抑不住的喜悦,并都带着刮擦所用的物品。 在城市的深处,屋大维住宅前的街道,正背对着月亮,看不到一点儿光,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阿奢把凯鲁斯留在了街道口儿,一个人去敲门。门口没有守卫,过了许久,大门上用来查看外边情形的小窗口才被打开,是个熟人,金发骑士诺尼乌斯。 “阿奢?” “是我。” “屋大维呢?” “奉他的命令,我来接大小屋大维娅。” “进来吧。” 门开了,又很快地关上。除了诺尼乌斯,门后还有几个护卫样子的男人,阿奢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院子里没什么变化,他看到了大屋大维娅,和上次见她时一样,她正站在露台上,身边是黑发骑士提图斯。 她和阿奢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开了露台。阿奢回过头:“小屋大维娅呢?” “在看书。”也许是因为阿奢今非昔比,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和以前相比,诺尼乌斯的态度客气了很多。 “去叫她,我们现在就要走。” “去哪里?” “维斯塔神庙,屋大维即将回来,我们必须把屋大维娅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能让她们落在元老院的手中,成为人质。” “我并不认为那里是安全的!” “屋大维说,你的妹妹是维斯塔圣女?” “是的,她是大贞女。” “把我们带进去,这就是你要做的。其他的,由我负责。”阿奢用简单的语句,结束了和诺尼乌斯的谈话。大屋大维娅从房子里走了出来,跟着是小屋大维娅和一个头上蒙着布的侍女。 “按他说的做,诺尼乌斯。”许久不见,大屋大维娅的头发长长了许多。她打了个响指,护卫们抬过来了一顶轿子,“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您的母亲。” 她打断了他的话:“提图斯会去通知她。” “你来和我们一起坐,阿奢。” 从看到阿奢开始,小屋大维娅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声名赫赫的传奇英雄,她甚至忘却了将要面临的危险,她快乐地只想大叫大嚷,为这几个月来的相思。 可还有姐姐和侍卫们也在这里,时机不对,她面色通红,强自收敛,跳上了轿子,又露出头,眼巴巴地看着阿奢,她祈求着:“我要听你的故事,完完整整,哥哥派来的信使,总是语焉不详。我要知道,你是怎么打败了盖约,又怎么打败了安东尼。” “那并不是我的功劳,你的哥哥,才是军队的统帅。”阿奢谦虚地回答小屋大维娅,他瞟了一眼跟着上轿的那个侍女,看不到她的脸,身形却很熟悉。 这是谁?他隐隐猜到了答案。 维斯塔神庙就在共和广场的一侧,是一座圆形的神庙,基座很高,上用科林斯式的美丽柱廊环绕一周,萧瑟的夜里,有一种别样的*秀美。 在圣女们的帮助下,他们顺利地进入了其中,在给他们安排的房间里,大屋大维娅揭开了问题的答案,她掀去了侍女的头巾:“路茜丽娅,庞倍的孙女,我们不能把她单独留下,这会落人口实。” 女孩儿的容貌依然清秀,黑色的眸子里却再也找不到昔日幻想的憧憬。和小屋大维娅一样,她也曾经狂热无比地崇拜过英雄;在被卖掉又送人的时候,她更曾经祈求并仇恨。到了现在,阿奢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好像这只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这种眼神我非常熟悉,因为不止一次,我自己也曾流露过。阿奢若有所思,我得做些什么,他想,不过,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候。小屋大维娅拽住了他的斗篷:“现在!告诉我,阿奢,你的故事是怎么样的一种传奇吧。” “我的荣幸,不过得在更晚一点的时候。我还有许多的事要做,安排岗哨,布置警戒。” 小屋大维失望地撅起了嘴,她想起了什么:“伊莲和伊波娃呢?” “我已经派人去接,明天早上就会到达。” 除了阿奢之外,其他的人,包括提图斯和诺尼乌斯,全都被留在了神庙外边。来的护卫总共有二十个,阿奢把他们分成了两班,提图斯和诺尼乌斯各带一班,分散到神庙四围合适的地方,分别负责白天和晚上的警戒。 他给了凯鲁斯一个新的任务,去联系住在周围的信徒,不要说原因,只叫他们多做戒备。并定下了联络的信号,只要大火燃起,就必须立刻赶来支援。 在这期间,屋大维的母亲匆匆赶到,她急不可耐地询问着屋大维的情况,阿奢不得不逐一回答。忙完这一切,时间已到了后半夜。阿奢还不想回到神庙里去,趁着夜色,他裹着斗篷打算去广场上的元老院门口,看看近期的告示。 不过他的计划没能实施,他甚至还没走下神庙的柱廊,就看到在对面的街道上,出现了一顶轿子,前后跟着六个仪仗侍卫,这是大法官的象征。在风中,火把摇曳着红,接着是第二顶,第三顶,更多的轿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脚步沙沙,阿奢停下了脚步,闪入大理石柱子的后边。这些轿子都停在了远处元老院的门口,几个人下去打开了大门,更多的人从轿子中下来,火把一路闪耀,元老院渐渐变得灯火通明。他们带来的人都守在了外边,握着短剑,全神戒备。 是元老院的临时会议,阿奢做出了判断。他皱了皱眉头,是为了安东尼的党人?还是为了屋大维?屋大维挥军南下的消息不会传的这么快,可也保不准,但不管怎么样,随便他们讨论些什么。只要波里欧能联系到屋大维他们在元老院的朋友,这情报,就会在明天一早送到。 并且,最重要的,他回头望了望神庙,屋大维的亲人们,暂时已经安全。 波里欧和他们约定的接头地点,是神庙对面的一个香料店,——这是埃及人的产业。如阿奢所料,第二天一早,波里欧就送来了情报。 “是为了屋大维,他们得知了屋大维南下的消息。”提图斯皱着眉头,“消息如此灵通,屋大维的身边,也许有他们的间谍?” “都是些什么。”阿奢没有去接提图斯递过来的一叠纸,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面的神庙。伊莲姐妹和阿格丽到了,她们化妆成来祈祷的信徒,在诺尼乌斯妹妹的带领下,走入了神庙。 “他们彼此互相指责,整整吵了一夜。他们中的一些后悔不该夺取屋大维的兵权,另一些后悔没有把屋大维列入负责分发士兵奖赏的十人委员会名单之中。他们特别埋怨,在这样一个时候,制造和屋大维的矛盾是不合时宜的。” “因为马克和喀西约的军队还没有组织好,又离罗马太远。在他们的侧面又有安东尼和雷必达,对他们采取敌视的态度。”念到这里,提图斯停了一下,发表自己的看法,“就我看来,或许他们更害怕屋大维会和安东尼结成联盟。” “还用说,西塞罗呢?他的意见是什么。” “他并没有出现。” “没出现?”阿奢感到奇怪,他收回目光,转向提图斯,“他可是最显赫的元老。” 提图斯比较了解西塞罗的性格,他说道:“或许是安东尼和雷必达的联盟吓跑了他,或许是屋大维南下的消息叫他不敢露面。” “继续念。” “这些是他们做出的决定:所有的八个军团,而不再仅仅是马斯军团和第四军团,都会被付给五千个银币;负责分配这笔奖赏的,不再是十人委员会,而是屋大维;他被允许缺席成为执政官的候选人。” “缺席?” “是的,一般而言,执政官的候选人必须要在罗马。” 读完了这情报,阿奢和提图斯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一起遥遥望向元老院的穹顶。在阳光下,高大而孤单。过了一会儿,阿奢站了起来:“你继续在这里守卫,大屋大维娅还在等候着这个消息,我得去把元老院的决定告诉给她。” 绕过前门,敲出约定的暗号,阿奢从后门进入了神庙。不大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人。床上坐着屋大维的母亲,大小屋大维娅靠着墙壁而坐,路茜丽娅站在她们的身侧,伊莲姐妹和阿格丽则坐在另一侧。 看到阿奢的到来,伊莲姐妹和阿格丽都跳了起来,可大屋大维娅不肯给她们表示欢喜的机会,她直接问道:“元老们的情况怎么样?” “他们被吓坏了。”阿奢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他伸开手臂,阿格丽第一个跃入了他的怀中。 —— Ⅰ,维斯塔圣女,也叫维斯塔贞女,是奉祀女灶神的女祭司,由大祭司从6—10岁贵族少女中挑选。初为4—6人,后为18人,服务30年,期间应保持贞洁,必须是处女,职责是保持庙里圣火长明不灭,深受社会尊敬。其首领为大贞女,由大祭司任命。(未完待续) 3 在山下 往昔的繁荣,热闹,欢乐,如今已找不到踪影;坐在香料店中,阿奢每一天看到的,只有忧虑,怀疑,和对未来的恐惧。到处都是混乱和恐慌,屋大维将要率军到达的消息,传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人民满街乱跑,庞倍党人、甚至大量本对政治毫无兴趣的人把他们的妻子儿女和一切值钱的东西都运往乡间,运往城市中设防的地方。街道上丢满了垃圾,没人打扫;流浪汉的手上抓满从过往车辆上偷抢下来的各种物品,混迹人群,得意洋洋。 各种各样的谣言在流传,有的说屋大维回来是要为凯撒复仇,有的说屋大维要惩罚元老院的不公,还有些人相信,屋大维已经把罗马当作了敌国,甚至有人说,屋大维想要的,是国王的宝座。 阴云之下,暗流涌动。 波里欧联络了许多的凯撒党人,以及一些朋友,在得知了屋大维的目的只是想取得执政官的职位之后,他们纷纷表示支持。塞尔神会的信徒们毫无保留地信任阿奢,他们是城中最安静的人,并用这安静,感染着他们的邻居和朋友。 “一个意外的收获。”马尔库斯向阿奢总结这一段儿信徒们的情况,“慌乱,使得我们信徒的数量大为增加。” “娜伊丝呢?传我的命令,叫她去神庙里陪伴伊莲姐妹。” “恕我直言,尊敬的拯救者。在您离开罗马的日子里,您的妻子们对您可是非常的想念,常常以泪洗面,连我这个对爱情早已失去兴趣的老头儿,也不由为之感动。” “你想说什么?” 偷看了一眼阿奢的表情,马尔库斯立刻转入了正题:“她们是这样地想您,您回来之后,陪伴她们的次数却寥寥可数,这会伤了她们的心的。” “你是聆听者,装什么爱情顾问?” “因为对您的忠诚。” 阿奢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完了他送来的报告,他下达了另一个命令:“我需要更多的老兵,有经验的骑手,以补充在战争中损失的士兵。” “我这就去办,征集令会再次向全国下达。” “告诉埃及人和希腊人,造纸厂的工作要暂时停止。通知埃连特,不要进城,我只需要他看好造纸的秘密,——在大乱来临的时候。” 马尔库斯刚刚离开,波里欧又来了。 他依然穿着厚厚的斗篷,裹着风兜:“情况不太妙。” “怎么?” “元老院从阿非里加调来的那两个军团到了,运送他们的船只就停在城外的港口。” 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广场上传来。有人在鼓掌,更多的人在欢呼。街上的行人们停下了脚步,带着疑惧,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奢和波里欧站起了身,透过窄小的窗户,阳光投射在他们的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街对面柱廊的阴影。 负责外围守护的侍卫跑了进来:“是西塞罗,他正在广场上发表演讲。” “他又出现了?” “我要去听一听。”阿奢披上斗篷,走出了店铺。 每次西塞罗演讲的时候,罗马的公民们都会蜂拥而至,可这次,他却没得到太好的反响。即使以阿奢不多的经验,他也能看得出来,听演讲并鼓掌喝彩的,大多是无业游民,也就是靠贵族和有钱人施舍过日子的人,有时候也被称之为门客。 也许他们都是西塞罗雇用来的,以壮声势,阿奢想,站在人群的后端,他拉开风兜,露出耳朵,他听到西塞罗在说,慷慨激昂:“我要质问,元老院的元老们!你们怎么能如此地懦弱,为屋大维的那些老弱残兵?看看今天的罗马,这众神赐福的城市,成了什么样子?这正是你们的恐慌所造成的。 “你们代表的是国家的权利,自由和民主,是罗马人一贯传承的美德,如今你们却要不流血地接受一个暴政。你们这样的作为,只会让人民放弃希望,践踏传统,从而让野心家习惯用暴力来取得职位,让士兵惯用命令统治国家。 “这个国家的基础,是民主和自由,而不是刀剑和独裁!是的,在刀剑之前,再勇敢的人,也会不得不后退,可这后退却不是怯弱,而是智慧。因为他所想的,不是投降,而是继续抗争。 “在你们慌乱的时候,我派出使者,并亲自动身,催促阿非里加军团的行军速度。现在,他们已到了罗马!元老们,公民们,面对暴力,慌乱是人性的自然流露,这并不是羞耻。可任何的东西都必须要有节制,慌乱亦是如此。 “慌乱之后,重新鼓起勇气,这才是真正的勇士。公民们,现在,我们身后有两个强大的,战无不胜的军团,我们还有蓬萨留下来的一个军团;并且我们本身,也不是手无寸铁的妇孺。尽你们的能力,把自己武装起来吧!以法律来对抗侵略者。因为还有希望,若是以法律为武器的话,甚至他们不会以武力来反对他们的国家。 “即使,他们这样做了。我们也最好是忍受一个被围攻的时期,等待狄希摩斯的救援。公民们,我一直坚信,在和暴力的斗争中,民主和自由,才会是唯一的获胜者。因为这民主,这自由,是我终生的唯一的信念,我也看到,这信念,也燃烧在你们,每一个罗马人的灵魂和血液中! “并为了这个信念,我宁愿自卫而死,也不愿苟且偷生,不抗争就屈服在奴役之下!想想你们的祖先是怎么做的吧!想想他们争取自由的乐观精神和忍耐精神吧,想想在高卢人用野蛮攻陷了罗马之后,我们的祖先们又是怎样卧薪尝胆,把他们驱逐出去,并最后彻底征服,使得他们臣服的吧。 “当他们的自由发生危险的时候,他们绝不让步。当自由发生危险的时候,我们,也绝不能让步。这才能无愧祖先,让我们,不会被后人嘲笑。” “征服高卢的?” “那是凯撒,和他有什么关系?” 阿奢的身边,听众在小声地嘀咕着。西塞罗的演讲告一段落之后,他们停止交谈,开始用力鼓掌,大声喝彩。在这期间,很多得到消息的元老纷纷到达,有了阿非里加军团撑腰,他们的气色好了很多。 “我很奇怪,他本来不是支持屋大维得到执政官职位的?现在怎么又反对。” “或许是为了自由?也许是为了权利。” “你是说?” “打败了屋大维之后,除了他,还有谁会更合适执政官这个职位?”阿奢回答着波里欧的问题,他看到出现的元老越来越多,他们聚集在元老院的门口,交头接耳。 “同时在他的嘴里,这成为了一场为自由而战的斗争,你应该早做准备,波里欧。也许,你联系好的人中,有些会为此而改变立场。” 西塞罗做完了演讲,震耳欲聋的呼声响遍了广场,他举起手臂,一边冲听众们示意,一边走下高高的讲坛。元老们迎了上去,欢迎他的回来,赞扬他的演讲,顺理成章的,又一次的元老会被召开了。 波里欧离开了,他要去做相应的布置。阿奢却没走,就在正中间的喷泉附近,他依靠着一座青铜雕像坐下,在那里等待元老会的决定。广场上的市民们也慢慢多了起来,他们三三两两,散在雕像和建筑之间。熟识的人之间,互相轻声交谈,都在猜测元老院会做出什么样的决议。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元老们没出来,只出来了一个文书,他把告示钉在了元老院的大门上。 同时有一个传令官跃上了高台,向围观的人大声宣读:“所有的八个军团,而不再仅仅是马斯军团和第四军团,都会被付给五千个银币;负责分配这笔奖赏的,不再是十人委员会,而是屋大维;他被允许缺席成为执政官的候选人。以上法令,全部取消。 “新的法令:十七到四十六岁之间,罗马城中所有到达兵役年龄的人都必须立刻前来广场集合,将会由专人负责,分配武器。阿非里加的两个军团和他们带来的一千个骑兵,以及蓬萨留下的军团,将在大法官的率领下驻扎在雅尼库隆山上的国库、台伯河上的桥,以及其他合适的地点。城市大法官将指挥单独的部队,做机动后备。并指认元老在港口准备船只,携带金钱,以防战败,为愿意离开的公民们提供出海的方便。” 备战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了,军团开进罗马,大批大批的适龄公民被召集,分发武器,指定指挥官。阿奢命令信徒们不要反抗,顺应而为,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力拉拢本队的士兵。 元老院加大了对屋大维亲人的搜索力度,所有的凯撒党人,以及和屋大维交好并有能力的人都成了嫌疑犯。他们甚至调来了大队大队的士兵,不经通知,就破门而入,拿着元老院的命令,大肆搜查。对另一些有势力有名望的凯撒党人,他们则分头拜访,明敲暗打,或者拉拢,或者威胁。 却都毫无作用,屋大维的亲人们依然踪影不见;在这样一个占据上风的时刻,凯撒党人对他们自然更是寸步不让,绝不妥协。 街道上往来的,只有拿着武器的壮年男子,或者全副武装的士兵队列,妇女和孩童都藏在了自己的家中,不敢出门。搜查的士兵,常常和维斯塔神庙擦肩而过,却没有一个人想起要去这里搜索。 因为在罗马人的心目中,这里是神圣之地,供奉在其中的长明圣火是罗马长盛不衰的最大保证。 在这场搜索中,埃及人也受到了波及,他的祖国是罗马的附属国,就在罗马的权利和保障来说,在某些方面,他还不如身为公民的希腊人。阿奢和波里欧无法出面帮助,只好委托了几个有地位的凯撒党人,收容并庇护了他。 鼓起了勇气之后,元老院变得勇敢起来,时间关系,它的准备工作却还是十分仓促。庞倍党人在城中各地,不断地发表着种种演讲,向人民许下种种承诺。有几次,阿奢看到西塞罗,前呼后拥,从香料店门前匆匆而过,大群的元老、贵族、骑士拥簇在他的周围。 “他似乎已经从争夺执政官的失败中走了出来。” “死亡的恐惧,足以让庞倍党人放下和他的分歧,并使得他们再度联合。” “屋大维到了哪里?”阿奢问道。 “距罗马最多十天的路程。” “屋大维的信件,你交给阿非里加的那两个军团了没有?” “还有原来蓬萨的部下,写给留守新兵军团的信件,我都已交到合适的人的手中了。阿奢。” “什么?”阿奢转过了头。 万事具备,屋大维交下的任务他们都已圆满完成。 波里欧的嘴角带着微笑,他说:“就像树枝上熟透的苹果,接下来需要我们做的,只是伸出双手,这胜利,唾手可得。” 元老院的努力还在继续,每一天,阿奢都可以听到,从广场上传来的武装公民们在临时训练中发生的震天声响。街道上越发的冷清,四周的城门都被关闭,只剩下了一条通往港口的道路,粮食和补充源源不断地从那里运入城中。 “元老院这是在做长期固守的打算。” “屋大维会让他们失望的。” “我接到了最新的线报,我们的前锋骑兵,距离罗马不到两百里。” 每一天都有新的情报送达,元老院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之中,这城市越来越寂静。从北边的科林门,一骑快马飞驰而至。马蹄声敲打在悄无人迹的街道上,声音清晰而动人心魄,如战鼓般传遍西面八方。 “城外二十里,发现屋大维骑兵部队。” 游弋之后,跟着是先前派去向屋大维传达元老院决定的信使,和后来再一次去传达命令的信使,他们混在一起,退回城中,个个狼狈不堪,浑身泥泞。 “看他们的样子,——元老院的出尔反尔,肯定激起了军队的更大恼怒。” “屋大维到了。” “我们应该去为他打开城门。” “城门已经开了。” 完全出乎元老院的意料,屋大维的骑兵才到城外,守城的军队就为他们打开了城门。带队的是阿格里帕,他领着骑兵们长驱直入,马蹄声响遍了城中每处。带着屋大维的亲人,阿奢和波里欧同他们汇合一处,在向市民们宣读了屋大维的安抚文书之后,他们又退出了城市。 “这些叛徒!” “不要慌乱,我们还有蓬萨留下的军团,或许不足以战斗,却足以保护我们撤退。” “你们听!”一个元老打断了西塞罗的话,他推开了窗户,往外看去;随即捂着胸口,连连后退,他惊骇万分,“是人民!” 所有的人都冲到了窗户口,楼下的街道上,出现了成群结队的人民,许久的寂静之后,如火山的爆发,城市在震撼,每个人都在大声呐喊,挥舞元老院发给他们的武器。 “是屋大维来了。” “人民在欢迎他的到来。”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空。” 屋大维的大部队毫无阻拦地通过了科林门,到达了城北的魁里纳尔山下,他把军队驻扎在了那里。阿非里加的军团不但为他打开了城门,还派遣了使者,代表所有的士兵向他效忠。凯撒党人和其他的一些贵族们也成群结队地跑来向他致敬。 站在屋大维的身边,阿奢留意到了梅塞纳斯眼中的不屑,的确,对这些反复无常的贵族们,他也感到了同样的厌倦。可屋大维却仍对他们很尊敬,还表现出了十分的谦虚。 平民的队伍也到了,不计其数,元老院给的武器被他们扔到一边,按照军队的队列,他们排列起来,如同一个阅兵式一样。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来欢迎屋大维,同时以此作为和平的象征。 “简直就像做梦,这一切,得来的太过轻易。” “在贵族和平民中,屋大维本来就很有基础。他要的只是执政官,又不是想成为暴君。更何况,随他一起前来的还有八个军团,纵然是中立的,或者反对的,也不得不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改变自己的主意。” “你说的对,现在,我们的唯一敌人,就是蓬萨剩下的那个军团了。” 屋大维即兴对人民做了一次演讲,他诉说了自己的委屈,指责了元老院的颠倒反复。人民对此的回应,是一次又一次的高呼,他们宣称,要坚决支持屋大维,要把元老院中的那些不称职的人剔除出去。 欢迎的仪式一直持续到了深夜,人群才渐渐散去。这时,阿格里帕跑了过来:“蓬萨军团的军团长自杀了,他们的士兵全部投向了我们。” “这是一个好消息,或许……”一天的忙碌下来,屋大维的脸上不见一丝疲惫,他甚至也没有兴奋的表情;目光澄澈,一一扫过梅塞纳斯,阿奢,波里欧,阿格里帕的脸,他说,“明天,我们就可以入城了。” —— Ⅰ,大法官,恺撒时期为10至12名,必须年满40岁。有六名侍卫,可以穿紫边托伽袍。 主要掌管诉讼,有权任命法官;可代执政官行使权力,可受元老院之托统帅军队,一年任职期满后可出任行省总督。 第一位大法官即城市大法官,权利最大,留在罗马城里,负责罗马的诉讼事务,担任审判腐化行省总督的法庭审判长,可以在执政官不在的时候代行权利,期满就任命为行省总督。(未完待续) 4 在城里 自建城以来,七百年间,在这个古老的城市里,上演过无数的悲喜。在那些强大的敌人,一次又一次地陈兵城外的时候,他们曾经恐慌;而当将军们得胜归来,带着无数的战利品通过那道凯旋门的时候,他们也曾欢喜和兴奋。 可不论是上述的哪种情况,和今夜的罗马,都无法相比。 从城北归来的人民们三三两两,踏着月色,他们兴高采烈。房间里的蜡烛昏暗无光,元老们还未散去,他们在激烈地争执,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西塞罗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扶着窗棂,他坐了下来。他托着头,不想说话,窗外的喧闹和元老们的争执,似乎和他都没有什么关系,他显得很安静。他想起了苏拉,他想起了凯撒。在他这一生中,这已是他第三次亲眼看到,罗马的士兵围困了罗马的都城。 “您在想些什么?西塞罗,——为什么沉默不语?”一个元老注意到了他,问道。 “看看窗外。” 烛影摇红,那红,在风中摇曳,反射到玻璃上,刺入房中,成团成片,如潜伏的怪兽,勾勒出大片大片的阴影。西塞罗推开了窗户,从三层的阁楼上,放眼望去:整条街,整条街,遍布了火把,星星点点,向各自的目的地游走如火龙,燃烧了他的眼。 “您是说,这些归来的市民?他们……” “市民?不!”西塞罗猛地站起了身,他打断了元老的话,高声叫喊,带着颤抖:“你们看他们的表情,听他们的欢喜,噢!他们都是敌军的士兵,而这些都是敌军营寨中的篝火。” 他的声音很高,说的话更是充满了震撼,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元老们转首窗外,身上和脸上,落满了块块的阴翳。有人犹豫不决,低声开口:“也许,……” “还有什么也许!”另一个打断了他的话,从怀里抽出了匕首,“先下手为强,把我们的奴隶组织起来,趁屋大维入城的时候,杀死他!” “他有十一个军团!” “他不可能带着他们一起入城。” “可他带着入城的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你指望一群乌合之众……” “不去做,又怎么知道能否成功?” “不管成功或者失败,你又怎么去应对他的士兵们的报复?” “刺杀太过冒险,结果且是不可想象,我们不能这么做。”西塞罗制止了他们的争吵,他脸色煞白,沉思着说道。 “那?” “我们该为自己找条退路。” “退路?” “是的,却绝不是投降,而是为了更好地前进。” “该怎么做?” “我们的亲戚朋友中,有很多都在屋大维的军中任职,去联络他们!屋大维能做的,我们也能做,他可以让阿非里加的军团倒向他,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让他的军团倒向我们?他只是一个代大法官,我们代表的,却是整个的元老院!给他们好处,许诺他们官职,为了争取到足够的活动时间,我会在明天一早就前去拜访屋大维,向他表示我们的友谊。” 街道上渐渐沉寂了下来,西塞罗重新恢复了镇定,他握紧了拳头,像是在重申自己的坚决,又像是在安慰其他的元老,他说:“看看凯撒,我们就可以知道,独裁和专政,是永远无法得到善终;只有民主和自由,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因为,这不但是保证共和国存在的唯一基石,更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理。” 次日一早,屋大维就进了城,如元老们所料,他只随身带了一支足够的卫队。 昨晚前去欢迎他的人民们又跑出了家门,还有很多没来得及去欢迎他的人也都出来了,站满了街道的两边,人山人海。信徒们在喊叫着阿奢的名字,其他的人则欢呼着,向屋大维致敬。 夹杂在人群中,西塞罗看到了阿奢,他就在屋大维的左边,右边是梅塞纳斯,却没看到阿格里帕,或许是被留在了城北的军营中。 早晨的风很冷,石板的街道坚硬又脆弱。屋大维的坐骑是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长长的鬃毛垂落一侧,他穿着耀眼的盔甲,披着短短的红色披风。有更多的红,围绕在他的周围,跟随在他的身后。这一条长长的火红的队伍,阳光洒落其上,给这冬天的城市,增添了几许温暖的色彩。 西塞罗费力地挤出人群,却穿不过街道边警戒的卫兵。他只好一边随着屋大维的坐骑向前移动,一边大声地喊叫着,最先听到他声音的是阿奢。西塞罗看到他低声地和屋大维说了句什么,屋大维把头转了过来,对视了片刻,屋大维向他点了点头。 侍卫们让开了道,他整理了下袍子,走了过去。 “很高兴见到你,西塞罗。”屋大维没有停下坐骑,他一边继续向人民示意,一边随口说道。 “得到你回来的消息,我也是一样的高兴。”西塞罗小跑着跟着马匹的速度,他尽力把自己的不快掩藏起来,他说,“你知道,昨晚我……” “你看到了,我这会儿没功夫。”对他的借口,屋大维没有细听的兴致,他直截了当地问道:“直说吧,你有什么事。” “我并非有意提醒,屋大维,难道你忘记了?我曾经提名你做执政官。”西塞罗措着辞,屋大维的态度叫他愤怒,他身后的士兵叫他恐惧,他说,“我只是想向你表示我的友谊,并为你的胜利表示祝贺,昨晚我确实是有其他的事情,你知道的……” “友谊?当然,我的朋友。——不过,在我的朋友中,西塞罗,你似乎是最后一个来祝贺我的人。”屋大维丢下了这一句话之后,加快了马速,西塞罗追赶不上,只好把目光投向了阿奢。 可阿奢什么也没有说,他尊敬西塞罗的才华,但不齿他的为人。反复多变,毫无气节可言,这种人,在他的国家,往往被称之为小人。也许他的这些作为,都是为了他所谓的理想;可在阿奢的眼中,他的这些行为,恰恰玷污了他的理想。 “离开吧。”他扬起马鞭,也丢下了他。 离开?我还能去哪里?西塞罗退后了几步,人群瞬间淹没了他。他不由踉跄,险些跌倒,一支强壮的臂膀搀扶住了他。他回过头,是他的希腊奴隶,同时也是他的秘书。 “我们回去吧,主人。” “去哪里?”他喃喃自语。 奴隶沉默了一下:“如果您愿意,回乡下的别墅吧。” 人民震耳欲聋的欢呼渐渐远去了,光芒耀眼的屋大维渐渐远去了,金戈铁马的士兵们渐渐远去了。这世界,充满了寂静和空虚,西塞罗紧紧抓住了奴隶的手臂,整个的罗马,都渐渐地离他远去了。 昨晚的勉强振作,在今早的士兵、人民、短剑、欢呼,种种直观的景象之前,如冰雪般迅速融化。他挣扎着,如呓语一般:“没了躯体,也没了形式,甚至连名字,它都将不复存在。” “您在说什么?” “共和!我的自由,我的民主。” “我们回去吧。”奴隶再次说道。 “不,不!我们还有希望,最后的希望!” 晚上的时候,前去联络屋大维军团的元老们回来了。他们给西塞罗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两个马其顿军团,愿意倒戈。 “我们简直不敢相信,是他们主动地提出!” “他们说他们受了骗,他们不愿意反对自己的国家。” “他们可是最勇敢的军团,这下,西塞罗,我们足以抵抗屋大维的其他军队,以等待别处军队的支援了。” “这是真的?” 西塞罗狂喜不已,他站立地过快,衣服带倒了桌子,不过没人顾得上这些了,元老递上军团长亲笔写给元老院的信。在信上,军团长表达了对元老院的忠诚,并请求他们召开一次元老会,好给倒戈的军团一个正确的名义,安抚士兵们的慌乱。 “这么说,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了?” “是的,屋大维。”城北的军营中,阿格里帕向刚刚返回的屋大维汇报白天所发生的一切。 “谁在城里?” “波里欧,去参加元老会的元老,和其他的贵族们,都会处在他的监视之中。” “现在,我们可以判断出,谁才是我们真正的朋友了。”设计了这个计划的梅塞纳斯抿起了嘴,他微笑着说道,“并且,也有了足够的借口,来处死那些顽固的反对者。” “记住!一个反对者也不要通知,包括立场不坚决的人,参加会议的,只能是我们真正的朋友。” 西塞罗叮嘱着准备去通知其他人前来开会的元老们,在奴隶的帮助下,他穿上了正式的元老袍,他说,握着拳头,像是握着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从早上的举止可以看出,屋大维绝不会放过我们。胜败在此一举,元老会在今晚就要召开。你们立刻前去通知,我会在元老院门口等待你们的到来。” 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猎手,每一个人都在算计着别人。 阿奢感到了一点寒冷,他掀开帐篷,走了出去,空气很冰凉。他有点不自在,从昨天开始,尤其是今早之后,经意或不经意,梅塞纳斯的目光,都一直在他的身上阴沉徘徊。 也许是为了那些呼喊自己名字的信徒们,他想,他们的人数太多了,应该是引起了梅塞纳斯的警惕。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不用太过担心,寒星闪烁,他遥望城中。此时,庞倍党共和党的元老们,该已聚集在元老院了。 今夜的罗马,注定又将难眠。 西塞罗主持了元老会,为了更稳妥起见,他们派出了一个元老,前往匹塞浓,去召集军队,作为援兵;并派出了一些将校和大法官们,组织起了他们的奴隶和被保护人,叫他们去城中各地,向人民宣布这个好消息。 嘈杂而急促的脚步分散各处,相同的话语内容响彻全城,一再重复。人民被惊醒,就在更大的纷乱被酿成之前,骑着马的士兵,从城北奔出,簇拥着着马斯军团和第四军团的军团长以及将官们,带着屋大维的安抚,他们亲自出面,证明所谓的倒戈,那只是谣言。 “这是名单,所有参加会议的人,有不少都是昨天晚上曾来向你效忠的贵族。” 屋大维接过波里欧递过来的纸,大概地扫了一眼,交给了梅塞纳斯:“先保存起来。” “保存?”梅塞纳斯有点惊讶。 “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我们需要一个更合适的机会。”整个夜晚,屋大维都没有脱下盔甲,直到这时,他才松了一口气,“命令,所有的军团向前移动,驻扎到玛尔斯广场。” 这只是一段很短的道路,几万人的夜间行军,还是给这城市造成了极大的震骇。在将校的安抚下,人民还算是安静,可元老们却立刻就明白了屋大维的目的。 他们惊慌失措:“我们的名字,一定都已被记录在案了。” “该死的西塞罗,拿着些错误的情报,来哄骗我们上当!” “你准备怎么做?” “我要立刻再去求见屋大维,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实话说吧,我就是他的暗探。” “这是个好主意。”他们吵嚷着,跑出了元老院。 议事厅沉默下来,一圈圈的大理石座位,空荡荡的,火把的光芒在上边来回摇曳。西塞罗茫然地环顾四周,第一次到罗马的时候,他还是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轻人呢。他想起了二十年前,就在这里,他宣誓就任执政官,多么骄傲啊,那会儿,他的年龄可还没到法定年龄呢。 一次次的掌声,无数次的欢呼,他被视为是罗马最睿智的人,他这一生,都在为民主和自由而奋斗。 是的,他是最睿智的人,他又怎么会听不到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战乱,伴随着深入骨髓的腐败,伴随着不可救药的贫富不均,道德沦丧,那共和国的基石早在马略苏拉时期,就已开始崩裂? 有太多的平民具有海外血统,他们对过去无可骄傲,无所回忆,罗马无法为他们足够的工作,他们甚至竞争不过便宜的奴隶。他们早就没有了凝聚力,谋生的手段或者是依靠国家的支出,或者是出售自己的选票。 整个城市都充满了铜臭,元老们也开始追逐钱币,商人、银行家和放贷者,掌控着所有赚钱的买卖,并为政客提供竞选的资金。 军队!那更是无形的魔手,从马略到苏拉,再到凯撒,又到现在,他们哪一个人,不是依靠了背后那强大的军事力量,从而赢得了巨大的威望,强大的权利,无比的财富,显赫的名声? 看看那些人的作为吧,对这个国家,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他有些愤怒,但很快又感到了沮丧。是的,不是有人一直都在哀叹,加图死后,共和国的精神就已随着死去了? 可他却无法放弃自己的理想,他无法忍受,把国家的命运,所有公民的命运都交到一个人的手中,即使这是历史发展的趋势,即使,这趋势人力根本无法阻挡,即使这更有利国家的强大。 他有一个理想,他一直坚信,在这个国家的任何角落,都存在着心灵健康之士,他相信,只要把他们团结起来,联合元老、骑士、平民,只要能利用这些健康的力量组成一个联盟,就能形成一股健康的民意。这才是唯一的正确,这才是保证国家健康发展的唯一办法,只要联盟建立,那腐败,那特权,那混乱,也必然会随之消散。 他坚信他是对的,可敌人有几万个士兵,几万柄短剑,而他,只有一个人,甚至包括那些元老在内,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了。 他只有一个人,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闭上了眼,他听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在深深地叹息。 “我老了。”在奴隶的搀扶下,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似乎是嘲笑自己,又似乎是向命运低头,“噢,提罗。”他叫着这个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奴隶的名字,若是说还有理解他的人,或许,也只有这个奴隶了。 “我老了。”他重复着说道,“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活到老年,可到了老年,每个人又都会憎恨老年的到来。多么可笑啊,提罗,——可这就是人生。” “我们回去吧,主人。” “回去吧。”他同意了奴隶的意见,又停下了脚步,“但在这之前,我们要先给狄希摩斯,马克和喀西约,写一封信。” “如果被人发现,……” “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他几乎是在祈求了,他拽着提罗的衣袖,泪水滑落,就像是拽着命运女神的衣角。(未完待续) 5 在广场 第二天,在屋大维的命令下,元老院召开了第二次的元老会。 屋大维并没有出面,梅塞纳斯和凯撒党向首席元老递交了一份提议书,要求选举屋大维和屋大维的朋友昆塔斯为执政官,并提拔埃及人、希腊人及一些军校将官为元老。 “屋大维是大度的,如凯撒一般,他愿意并毫不吝啬地会对他的敌人,不明真相的被哄骗者,展示他的仁慈和慷慨。”站在议事厅的讲台上,梅塞纳斯昂着头,睥睨着环坐周遭的元老们,他说,脸上的神情不动声色。 “也正如凯撒一般,在和邪恶的势力的斗争中,他获得了胜利,这不可争辩;但,他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胜利者,他谦虚而谨慎,一贯以来,他都是以共和国的儿子自居。他这次挥军南下,正是为了保护共和国的和平和民主,因为同样的原因,他要我,代他向你们宣布。 “所有组织并试图反抗的人,他都会给以赦免,而不治罪。包括各位大法官们,甚至包括,……”他打了个响指,全副武装的士兵从门外进来,先前被派去匹塞浓召集军队的那个元老被他们丢在了地上,他叫着这个元老的名字,“克拉苏,这个可怜的被蒙骗者。” “他是如此的慷慨和仁慈,尊敬的元老们,你们不应该做些什么,以为回报?是的,我必须要说,对执政官的提名,屋大维一向都是反对的,他谦虚自己的年龄太小,他谦虚自己的能力不足。我听说,这两个原因也是你们中的某些人在上次反对时的理由。 “但,我想你们都不不会忘记,老西庇阿和小西庇阿当选执政官的时候,年龄也都不足法定年龄。而伟大的庞倍,当选执政官时也不过三十六岁,上上任执政官多拉培拉,更是只有二十五岁。” 他提高了声音:“屋大维,他是天赐之子!这是西塞罗说的话,这更是,驻扎在玛尔斯广场上,五万名共和国的士兵所说的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凯撒党的元老们高声欢呼,表示同意,为他的演讲。梅塞纳斯压低了手势,待欢呼停止,他环视一圈,最后说道:“现在,请做出你们的决定吧,神圣的元老们。我,和他们,……”他指着未曾退出的士兵们,“会在此恭敬地等候。” 除了西塞罗和少数逃离罗马的元老之外,大部分的人都出席了会议。他们听完了梅塞纳斯的短短演讲,立刻全票通过了这项提议,并正式把它交给了人民大会,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选举的程序了。 和梅塞纳斯一起进城的,还有阿格里帕和阿奢。不过他们并没有和梅塞纳斯一起去元老院,而是各有任务,阿格里帕转道往国库的所在地雅尼库隆山,阿奢则去了位在广场上的特尔斐神庙。 对罗马人来说,神庙不但有祭拜的意义,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他们的国库。在特尔斐神庙,储存着大量的法律原文、军旗、帐册、档案,以及相当的国有财物。 在出发之前,屋大维命令阿奢要留下足够的士兵,妥善转移并保管文件;同时他承诺:“在神庙周围,有二十多个各地城邦建设的金库,储藏的财富有着一个相当的数目。阿奢,我曾承诺我会十倍的报答你,现在,它们都是你的了。” 屋大维的这个决定,梅塞纳斯是坚决反对的:“你没有看到?在你昨天进城的时候,出来欢迎的市民们,有多少人是在高喊他的名字!他的军团数目还在不断的扩大,从高卢到罗马,这一路上,几乎每个城市都又有大量的信徒参加其中,有些,甚至是从外省远道而来! “他的军团数量,在名义上只有三个;可在人数上,却足有五个!” “在我们危难的时候,他帮助了我们。他是一个外国人,他的宗教问题我们早晚都要解决。不是现在,梅塞纳斯,马克和喀西约已经快要做好准备,我们的敌人还有安东尼。他是可以利用的,最起码,现在他还是我们的朋友。”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屋大维还派出了大量的百夫长,他们的任务是负责维护城中的安定。每条街道上都隐现着来来去去的武装士兵,在市民们或者欢喜、或者惧怕的眼神中,阿奢带着挑选出来的士兵,来到了神庙。 队伍分成了两支,一支是波里欧率领的屋大维的部下,他们进入了神庙内部,有条不紊地搬出各类文件,把它们放到马车上,运到指定的安全地点。 另一支,是阿奢的部下,他们分散到周围的金库里,设置了警戒线之后,成箱成箱的金币,一人高的银质雕像,种种的奇珍异宝,川流不息地被搬出,金光灿灿,珠光宝气,统统被装到了密封的车上。 “这真是一笔大数目!”马尔库斯的眼都看直了,他惊叹不已,时时忍不住叫住搬运的士兵,上前抚摸那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物事。 “局面很不稳定,不会有多少人愿意购买,这些东西,很难换成钱币。”罗马圣女娜伊丝也在旁边,她曲膝跪在阿奢的腿边,发表着不同的意见。 “挑出些小巧的东西,分发给罗马的信徒。”阿奢对她说道,他皱着眉头,命令着凯鲁斯,“统计一下钱币的数量,又到了发军饷的时候了。” “那这些大件的珠宝怎么办?”马尔库斯恋恋不舍地望着一尊半人高的银像,偷眼去看阿奢,好像不经意般,他问道。 阿奢瞄了他一眼:“你喜欢?” “是的,噢!不。”他脱口而出,赶快改口,一脸谄媚,“我只是看着,这尊像很适合送给您的妻子们,在房间里做一个装饰。多么雍容华贵,……” “那就拿去吧,给你了。”阿奢打断了他的话,又补充道,“选几样值钱的,送给埃及人,并请他帮助,把无法卖掉的东西都送给那些有权势的人。” “如您所愿。”马尔库斯想起了什么,他吞吞吐吐,“尊敬的拯救者,我听说,埃及人和希腊人,他们都成为了元老?” “怎么?这是对他们友谊的回报。” “可我的忠诚!” 阿奢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你的身份和他们不一样,太过敏感。” 这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如此多的金银财宝,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市民围观。他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在他们中间,还有不少的贵族骑士,一顶轿子穿过人群,出现在了阿奢的对面。是塞维丽娅,她露出脸,对跟随的奴隶说了句什么,那奴隶往阿奢这边跑来。 奴隶是个黑人,不过他说的是通用的拉丁话:“尊敬的将军大人,我的主人,邀请您过去,有些话她想对您说。” 看到阿奢过来,塞维丽娅支起身子,掀开帘幕,请他上了轿子。天气很冷,她却只穿了一件羊毛外套,里边什么也没穿,透过领口,可以隐隐看到她胸前的那两团丰腴。 她的嘴唇鲜艳欲滴,目光游离在阿奢的脸上和胸前。放下了帷幕,轿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她在人前的端庄姿态,立刻化成了一团能淌出水儿的娇艳,伏在阿奢的腿前,她奉承着说:“我的英雄的阿奢,和上次见您的时候相比,您可是更加威武了。” “有什么事儿?” “有什么事儿?噢,多么冷冰冰的问候啊。……您可真是一个负心人,去了那么久,却连一封信都不肯给我写。” “我参加的是战争,而不是游戏。” “也正因为这样,……”按着阿奢的腿,她撑起身子,竖起手指抿在他的嘴上,“我才更加的爱您,我是一只小羊,只有冷酷无情的男人,我才情愿他把套索圈在我的脖子上。”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的话,我想我要离开了。”说实话,对那一夜,阿奢还是相当满意的,不过,身体上的愉悦并不代表心理上的快乐。在这样一个敏感而危险的时刻,他不想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塞维丽娅几乎把整个身子都偎到了阿奢的怀里,她的外套微微敞开,就在耳边,她腻声问道:“您想在这轿子里,……” “不。”她的**柔软地贴住了阿奢的胳臂,结实的大腿环绕他的腰上,另一支手已探入了他的衣中,阿奢犹豫了一下,她的体香浓郁而诱惑,他接着说道,“如果你坚持,……” “我坚持。” “晚上吧。”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阿奢推开了她的身体。 “但尼禄等不到晚上。” “什么?” “您知道的,从那晚之后,我就再没和他见过面。可就在昨晚,他忽然跑来求我,西塞罗溜掉了,却没通知他。他现在很害怕,城市的周围布满了士兵,他已无路可去。他很害怕您,他愿意拿出所有的家产,换来您对他曾经做过的那些蠢事儿的原谅。” 或者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没想到这还是一个重情义的人,阿奢漫不经心地想道,他并不在乎一个没有兵权的人物的死活:“叫他离开罗马吧,不要再回来,我会给他路引的。” “我现在就去您家,等您回去。晚上,我会给您一个惊喜。” 这的确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回到屋大维送给他的一处没收来的宅邸之后,先前领着塞维丽娅回去的马尔库斯把阿奢引入了侧院的一处小房子里。伊莲和伊波娃并没有在家,她们这几天一直都和小屋大维娅在一起。 “她们都已在这儿等您好久了。”马尔库斯低声说道,他的表情有点诡异,一直在偷偷观察阿奢,他看起来像是在恍然大悟后做出了什么决定。 “她们?” 房间的门打开了,里边的人都朝门口看去,阿奢微微惊讶,除了塞维丽娅之外,还有五六个穿着薄衣的女子。他回头想问马尔库斯这是怎么回事,他却已经退下了。 “她们都是我的朋友,和我下午时的请求一样,同样也都需要您的帮助。”塞维丽娅这样地说道,她贴着阿奢走入了房内,又轻声地补充,“看,她们都是多么的美丽啊,并且,我的将军大人。她们可都是您喜欢的类型,都是有夫之妇。” 但阿奢没有进去,他挣开了塞维丽娅的胳膊,在转身离开之前,他说:“留下她们丈夫的名字,我会尽力帮忙。” “您的睿智让我惊叹!尊敬的拯救者。”马尔库斯啧啧赞叹,他崇敬地看着阿奢,“这样一来,您仁慈的名声必然会传遍整个罗马!即使是在贵族上层,您也不再是孤单单的了。” 凯鲁斯迷惑不解:“屋大维不是已经宣布赦免所有的人?” “我纯洁的羔羊,政客的话,又怎能相信?你看着吧,这只是个开始,从苏拉到凯撒,哪一个人在得到政权的之后,不是开始大肆宣布公敌的?”马尔库斯教训着凯鲁斯,他又换个面孔,拍着胸脯,继续对阿奢说道,“不过您放心,尊敬的拯救者,今天的损失,我必然会尽快为您补上。” “你在说什么?”阿奢莫名其妙,不过他显然没把马尔库斯的话放在心上,他吩咐着凯鲁斯,“把她们留下的人名交给埃及人,请教一下波里欧,不能放过的人,就不要递给屋大维了。还有,不要以我的名义,用我们收买的那些凯撒党人的名义。” 屋大维一直都待在军营里,他的再次进城,是在人民大会顺利选举他为执政官之后。 当天一早,阿奢和波里欧,以及其他驻扎在城中的军官们就带齐了队伍,列队街边,欢迎他的到来。在开元老会之前,按照惯例,新上任的执政官要举行祭祀。在选择的祭祀地点前,士兵排列其内,维护秩序,几乎全城的公民都来了,聚集其外,一再地欢呼。 随着屋大维之后,梅塞纳斯做了演讲,他宣布了凯撒的神格。对随之召开的元老会来说,或者这是一个明显的暗示,阿奢注意到,许多参加祭祀的元老们的脸上都显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屋大维准备做些什么?在元老会上。” “和我们之前商量的一样。”波里欧的回答戛然而止,他的目光被一些东西所吸引,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他指向天边,高声呼喊,“朱庇特神在上!凯撒在上!看,那是什么?” 万众瞩目,所有的人齐齐抬头,视线所集之处,蓝天白云之间,十二头高高的翱翔兀鹰出现在了祭台之上。它们鸣叫着,向下俯冲,快到屋大维头上的时候,又一起转折飞起,带起了巨大的风,把插在祭台周围的旗帜扇得忽忽作响。 “是兀鹰!” “怎么了?”阿奢颇是不解。 “七百年前,罗幕洛奠定罗马城基的时候,也同样出现过十二头兀鹰!” “天赐之子!”阿格里帕不失时机,抽剑高呼。 士兵们随之举剑,共和党庞倍党的元老们面如土色,群众的热情达到了顶峰,即使是之前对屋大维有所疑惧的人,此时也都转变了看法。他们举起的手臂林立挥舞,他们的喊声惊动了天地:“屋大维!” 屋大维和他的朋友们向群众举手示意,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个说法在悄悄地流传:“看呐,为什么就在今天,会出现这些兀鹰?为什么就在剧场里,那天会有凯撒的显灵?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些奇迹都是出现在我们伟大的拯救者出现之后,并且每一次,他都在场。” “拯救者?” “这都是塞尔神的无上神力,因为我们拯救者的到来,他向罗马伸出了光辉之手。” 顺应着人民的兴奋,顺理成章的,按照法律,人民通过了凯撒继承屋大维的事情。履行过这个法律程序之后,屋大维就可以像凯撒真正的儿子一样,对他的亲属和他的释放奴们行使权利了。——在这些释放奴中间,有很多都是富有的人,如凯撒的前书记官法帕里阿斯,按照法律的规定,恩主对他们还是有许多的权利的。 祭祀完成,埃及人、希腊人和大量的新任元老簇拥着屋大维去参加随后召开的元老会。因为阿奢等人不是元老,所以他们无权参加,而是带着士兵,留在了广场上。 几天不见,梅塞纳斯还是那一副不愿和阿奢过多交谈的神情,阿格里帕则不然,通过战争,他和阿奢的友谊直线上升。拿着一卷刚找来的建筑类书籍,他打算趁着空暇,和阿奢讨论一二。 “对这次元老会,你倒是很放心。” “当然,我们有一支军队,近在咫尺。”阿格里帕摊开了卷轴,他兴致勃勃,“写这书的人,是一个天才!你看这里,他在试图对过去和现在的建筑发展做一个总结。” 这是一个温暖的冬日上午,阳光暖洋洋地晒在身上,一扫连月以来的寒冷。远处的市民们散落广场的四周,他们还没有从刚才的祭祀场景恢复过来,都在兴奋地互相交谈,不时有大笑传来。 士兵们英姿飒爽,个个笔直站立,精神十足。带队的军官们或者聚在一处,或者和身边的士兵说话,他们都很放松,偶尔会看一眼元老院的大门。 梅塞纳斯叫人搬来了一个轿子,他钻了进去,饮酒读诗;波里欧混在一群军官中间,从零星传出的话语可以判断出,他们在谈论着一些曾经的风流韵事。广场上的空气充满了轻松和惬意,元老会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阿奢和阿格里帕结束了对建筑的交流,他们迎上屋大维。 “一切顺利?” “当然,取消了多拉培拉的公敌宣布,除了马克和喀西约之外,……”屋大维洒了一眼手中长长的名单,“还有这些人,都是在会议上被控诉有罪的。” “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阿格里帕接过了名单,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几个人现在并不在罗马,还有这几个,凯撒被杀时,他们也不在罗马。” “我会组织一个法庭,亲自担任法庭主席。”屋大维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他说,“不管当时他们在不在罗马,提出控诉的,可是我们的朋友。而现在不在罗马的,我想,我们可以缺席判决。”(未完待续) 6 在高卢 元老会之后,罗马的局面似乎就暂时安定了下来。当天晚些的时候,有了空闲的阿奢,在自己的府邸组织了一次小型的宴会,他只邀请了埃及人、希腊人,和一些最近认识的有权势的人。 不得不说,阿奢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但他表现出来的温和性格还是赢得了来宾们的好感,尤其是笼罩在他头上的那些传奇故事的光环,更是引起了他们十足的兴趣。 这是一个虽在堕落,却依然还保持着崇敬英雄、向往热血的传统的国度。和赛尔斯相比,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文化,都截然不同;说不上来谁是更优秀的,更谈不上谁是正确的。这只是在不同的环境下,不同的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两种最有利本国强大的体制而已。 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这个宴会举办的十分成功。不管是东西文化的交流,还是酒菜节目的配置,都使得来宾们非常满意。 宴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凌晨方才结束,阿奢着实喝了不少,躺在床上,似睡非睡之间,他感到有凉凉的东西沾上了他的脸颊。 是什么!他一下睁开了眼,在看清了来人之后,折回了伸向枕下匕首的手:“伊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小屋大维娅说,后天你们又要离开罗马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早知道,我就不会离开你,去她那里。”女孩儿伸出纤细的腕子揽住了他的脖颈,跪在床前,嗔怨着他。 “最近局势不太稳定,屋大维那里的保卫更加严密,等我离开之后,你们还是去和小屋大维娅在一起的好。”阿奢倒回床上,他的头有点疼,“伊波娃呢?” 他没能得到回答,有点奇怪,转头去看,只见伊莲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怎么了?”阿奢避开她的目光,问道。较之第一次见面时,伊莲的身量成长了不少,学着那些婚后女子,她也梳理了一个类似的发式,晶莹的面孔,看起来颇有了几分小妇人的风韵。 “我很想你。”她说。 “是的,我也是。”阿奢回答道,他想解开伊莲的手,“我的头太疼了,……” 但她的亲吻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一种干净的,凉凉的感觉,很快变得温热;先是脸颊,然后那柔软慢慢向他的嘴唇移动。她从地上跳到了床上,整个身体都伏在阿奢的身上,肢体相交,这是一个稚嫩并且青涩的躯体,这种气息,几乎让阿奢喘不过气来。 “我很困。”阿奢试图抗拒。 “我们的年龄已经够大了,已经十三岁了,我们想成为你真正的妻子。” “但我现在不行。”这一句倒是实话,面对这个年轻的身体,阿奢丝毫没有任何淫亵的念头;这不是内疚,但这是什么?这个疑问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得不到答案。 “为什么?” 伊莲喃喃地问道,和阿奢的情况完全相反,本想主动的女孩儿,因为初经阵仗的缘故,此时稍加接触,阿奢身上的味道已叫她有些意乱情迷了。像一团水儿一般,她软在阿奢的怀中,满脸通红,浑身火热,却不忘从小屋大维娅朋友那里偷学来的本事,两瓣嘴唇依然在阿奢的脸上无意识地亲吻着。 “有些事,……”阿奢沉默了一会儿,他端详着闭上了眼的女孩儿的面孔,美丽、清醇,如初开的花,像早晨的露,我不应该欺骗她,他想;是的,我喜欢她,也正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有些事,他说,“我不想再隐瞒你,我必须要告诉你们。” “是什么?” “在军营的时候,……” 推门声,两声惊呼,接着是一阵格格的笑声,这动静打断了阿奢的话。他抬起头,看到了伊波娃和小屋大维娅,她俩都脸上飞红,和阿奢慌乱地对视了一眼,立刻转过了身,又忍不住笑做一团。 伊莲羞红了脸,她从阿奢的身上一跃而起,却因为腿软,险些摔倒地上;她想跑掉的时候,又想了阿奢刚才的话,她转过头,强忍着羞涩:“你想告诉我什么?” “换个时间,换个时间吧。” 说完这句话,阿奢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欺骗一个不相干的人,并不是难事;但对一个有了感情的人,一旦欺骗,或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情,总会让人朝夕难安。 即使在事实上,他所接触的罗马贵族中,有很多人都在做着类似的事情;但不管是从罗马的法律来讲,还是从高卢的习俗来说,这还是让绝大多数的人难以接受的。可不管怎么样,这不安已让他不能再继续保持沉默,他已不能再无动于衷,他甚至已无法直视女孩儿们的双眼。 阿奢自嘲地笑了笑,他知道,这话一旦说出,定会有难以预测的后果。可有些事,总是无法永远逃避的。 屋大维主持的法庭,连着召开了两天。所有被提出控诉的人,无论是否在罗马,都被宣判为有罪;有些被剥夺了政治权利,有些罚没了家产,还有一些人,则被判处了死刑。 没有一个法官表决赦免他们,在这中间有个小小的插曲。一个走了金发骑士诺尼乌斯门路的贵族在第一次的审判中被免除了处罚,但在第二天,在梅塞纳斯的坚持下,又被列入了罪犯之中,因为他们两个之前,曾有私仇。 之前屋大维宣布赦免的那些人,也每一个能够逃脱,包括城市大法官在内的许多位高权重之人,统统成为了阶下囚。刑场上布满了血淋淋的十字架,昔日趾高气昂的庞倍党共和党元老们、贵族们、骑士们在上边惨厉呼号,直到鲜血流尽,慢慢死去。 那些个有先见之明,得到阿奢帮助,逃离刑罚的贵族们,不敢声张,却一个接一个地偷偷给他送来了足够的礼品。阿奢退回了这些东西,叫埃及人给他们带话,若是诚心感激,便加入塞尔神会。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为安置这些人,阿奢又专门成立了一个委员会。和马尔库斯手下的大主教不同,只是给了他们主教的名号,归阿奢直属,在阿奢不在罗马的时候,则交给埃及人全权负责。 “这只是一个序曲。” 巡察刑场的时候,在满耳的惨呼和咒骂,在满眼的悲惨和痛苦中,坐在轿子上的梅塞纳斯这样说道,他端起了一杯红艳艳的葡萄酒,浅斟慢饮。 轿子的旁边,是骑着马的屋大维、阿奢和阿格里帕。 经过了许多的事情,屋大维的眼睛依然清澈,他似乎是在看十字架上的这些杀害他父亲的敌人,眼神却又似乎是穿过了他们,落在西方的天际。 “是时候出发了。”他说,“马克和喀西约的二十个军团,据情报,他们已经准备完毕。我给安东尼写了信,主动提出帮助他消灭狄希摩斯,如果他需要的话;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他说一切都是为了凯撒。” “但他还是公敌的身份。” “是的,所以我们更要离开;把我的同僚执政官,昆塔斯留下,他会把这些事处理好的,我们也正好,可以看看元老院的反应。” 元老院当然知道为什么昆塔斯会劝他们和安东尼以及雷必达和解,这不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更不利他们自己的利益,这只是在帮助屋大维,在和马克和喀西约为敌;但他们还是接受了昆塔斯的提议,因为和以前不同,他们不再有立场坚决并具有强大影响力的首领,——西塞罗跑了,所有的顽固党人都被处死或者判刑了。 他们不得不把赞成它,把它当作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同意了。他们取消了所有宣布安东尼和雷必达以及他们部下士兵为公敌的法令,并又发出了一些温和的,表示友谊的法令给安东尼。 在前往西班牙的路上,屋大维得到了这个消息。这是意料之中的,他立刻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在这期间,他和安东尼之间又有几封书信来往。在离开罗马半个月之后的一个早晨,他召集了将校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 “这是安东尼才写来的信。”在帅帐里,他面对聚集一堂的高级军官们,举起了手中的信件,“他愿意把他的军队和我们联合在一起了,并提出了一个军事行动的计划。” 帐篷外的阳光,穿过帘幕,柔和而清凉,风带着点暖意,这让冰冷的盔甲略微提高了一点温度,已过了新年,快到二月了。 “根据他所说,狄希摩斯得知了我们到来的消息,他开始从西班牙撤军,安东尼认为他会沿着亚平宁山脉逃往马其顿,汇合马克和喀西约。但结合我们的斥候传来的消息,他显然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这里。”屋大维随手丢掉了信件,把手指放在了拉文那城的方向,“正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他是想和我们决战?” “也许是因为,他选择撤退方向的时候,还并不知道我们的位置;要知道,亚平宁那边的道路,可太不好走了。”另一个将校猜测着狄希摩斯的意图。 “我还是认为他是想从我们这里突围而出,他有十个军团,其中的四个还都是老兵;相比安东尼,我们的力量要弱一些。” “突围?不,他不会那么傻。根据情报,他的那四个老兵军团正是在穆提那饱受饥饿的部队,并因为之后的暴饮暴食以及天气变化,而集体患病,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恢复过来。更不用提那六个他才召集的新兵军团了,我们是比安东尼要弱一些,但相比他,却还是强大的。” 一直没说话的阿格里帕开口说道,他详细地看着地图,仔细地考虑了一会儿,将校们都安静下来,听他继续往下说:“他只是情报闭塞,但不管怎么说,屋大维。”他抬起头,信心十足,“这不会是一场艰苦的战役,而仅仅是一次必然胜利的围歼。” “你说得不错,这是一次围歼。”屋大维赞同他的意见,把手指向西移动,停在西班牙和山外高卢接壤的位置,“安东尼就在这里,他已派出了精锐的部下,连夜追击,紧随狄希摩斯之后。” “我愿意轻装前进,作为先锋,只需要一个军团。”阿格里帕狂热而兴奋,他喜欢战争,并享受战争。 “让阿奢去。”梅塞纳斯否决了他的意见,转而向屋大维提议,他的目光从阿奢的脸上一掠而过,“你的部下都是骑兵,速度会快一点。” “当然,我很乐意。”阿奢沉默了片刻,他站起身,目光迎上屋大维,右手轻轻击打在左胸,接受了这个命令。 集合士兵的哨声在营寨中尖锐地响起,响声不绝;各色的大旗迎风招展,在阳光下一队队的士兵喊着口令,由百夫长引导着,结成了队队的阵列。旌旗挥舞,盔甲闪亮,短剑长矛,人马精神。 踏着凯鲁斯,阿奢跃上了坐骑,他向帅帐口的屋大维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年轻而激情的脸孔,他没有做什么动员,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出发。” “为什么是我们?”凯鲁斯很有意见,他跟在阿奢的身后,抱怨屋大维的不公,“上次,进攻穆提那的时候,也是我们的先锋。” “我们的人太多了。”阿奢回答道,他身后的队伍绵绵不绝,两个骑兵军团列在左右,中间是步兵;经过这一段的补充,骑兵的数目没有太多的增加;虽然没有梅塞纳斯说得那么多,但步兵的数目也足有以前的两倍。 道路两边的树林此时树木都开始抽芽,经过的村庄里,时时有孩童好奇地跑出来观看,穿着简陋袍子的大人匆匆地喊叫着他们,男人带着戒备,女人拽回孩子。铺着石板的大道尘烟翻滚,无数的矛尖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阿奢命令华瑞欧,带着第三奥古斯塔军团,也就是那个大部分都是雇佣军的军团当先开路。 一路上,他都在研究着地形,找来熟悉当地的向导,仔细询问各处的山川河流。斥候们昼夜不停,狄希摩斯的军队越来越接近,而敌人的情况也越来越清楚。 阿格里帕的猜测是正确的,狄希摩斯选择撤退道路的时候,还并不知道屋大维行军的方向;在明了双方形势之后,他明智地,或者说是懦弱地改变了自己的决定,转向北方,看样子,是打算穿过高卢,渡过莱茵河,从而再转折进入马其顿。 他把四个老兵军团布置在了左翼偏后,显而易见,这是用来阻挡安东尼追兵的举措;那六个新兵军团则处在右翼偏前,正对着华瑞欧追击的方向。 “这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阿奢叫来了军中的波依人,波依人回答道,他说,“不但远,而且难行。在罗马人的眼里,我们的土地都是蛮荒之地,说实话,我们也不喜欢他们这些文明人,所以。”他裂开嘴笑了起来,“我敢打包票,族长大人,以他们这些罗马大人物的脾气,甚至连补给,高卢人都不会给他们。——他们现在可是罗马的敌人了,而不再是罗马的总督。” “带上我们军中的族人,你立刻抄近路赶往我们族人所在的地方,并把我的话带给沃孔蒂人;问他们的族长想不想进入元老院,同时把你刚才的话告诉他,狄希摩斯不再是罗马的总督,而是凯撒的敌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紧张却又轻松,紧张的是行军,轻松的是战事。 安东尼的先锋和狄希摩斯的左翼接触了几次,士气衰败的狄希摩斯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每一次都在人数优势的情况下,被安东尼击败。 在军团中高卢骑兵的帮助下,华瑞欧的行军速度非常地快,也追上了新兵军团,交过几次手,他在战报上是这么说的:“与其说他们是士兵,不如说他们是不知所措并且疲惫不堪的绵羊。 “正如你所知道的,高卢的道路十分难走,崎岖坎坷,几乎没有什么通畅的道路;对我们更有利的是,我军团中的高卢人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我们如鱼得水,而敌人,处处受到阻挠,并得到了当地人强烈的敌视。他们没有补给,没有援兵,莱茵河看起来遥远而似乎是永不可到的。 “所发生过的几次短促的交战,战果的辉煌是我无法想象的。就在上次的作战中,我的两个百人队,居然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下,轻易俘获了敌人整整五个大队,半个军团。这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也因此,我已把我的军团按照大队分开,四面出击,处处扰敌。我认为,我们是有必要把这些新兵军团和那几个老兵军团隔离开来的,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第一次上战场的小羊们更加垂头丧气,才能让他们更能体会死亡的威胁,从而渴望生命。” 他在最后写道:“小主人,我想,胜利距离我们,已经不远了。” 从出发开始,阿奢就并不担心胜利,但胜利得来的如此轻巧,这也的确是叫他大为惊讶。在接到信的当天,他再次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并派出了神谕营星夜行军,前去支援,并给华瑞欧回信,赞同他的想法。命令他暂时放弃歼敌这个目标,而要求他全力分隔包围,务必把这六个新兵军团留下,最重要的是,要拉开和安东尼部下的距离。 这是一个意外之喜,他想,我的那些多出的士兵,看来是找到了安置的地方。他回头看了看士气高昂的一万名步兵,又下达了一个新的命令:从这里开始,布置警戒线,尽力延迟前线战况的传递,延迟屋大维得知战事真相的时间。 相比意大利,高卢的森林更加的多,几乎遍眼都是。河流和丘陵,摩肩接踵,种种野生的动物,自由自在地奔驰在广阔的荒原之上。 因为有高卢人的帮助,他们的行军速度还不算慢,二月中旬,距离华瑞欧已只有三天的路程。新兵军团已成功地被华瑞欧截留下来,而狄希摩斯,还在带着那四个老兵军团和一个骑兵卫队,继续往东北方向艰难且仓皇地逃窜。 “布置一个埋伏,展开对新兵军团的决战,是接受他们投降的时候了。”汇合了华瑞欧之后,阿奢简短地命令道,“不要杀伤太多,但要适当,不需要活着的军官;战争完毕之后,愿意退役的就让他们走,同时不动声色地把我们多出的步兵安插补充进去。” 他没有再继续关注整个决战的过程,全权都交给了华瑞欧;更大的精力,他放在了安东尼方向,和狄希摩斯方向。 安东尼在得知了指挥作战的是阿奢之后,不断地派出秘密信使,他感谢阿奢在穆提那战役中的暗中帮忙,并感谢他曾阻止屋大维的继续追击;每封信的开头,他都称呼阿奢为塞尔神会的拯救者,他在含糊地表达着什么,一再重申他的友谊。 他们在信中交流了对以后局势的看法,作为回报,阿奢称呼他为前执政官大人。 宛如排戏一般,几乎是完全按照阿奢的想法,他们按部就班地取得了胜利;之后不久,那四个老兵军团也投降了安东尼。屋大维得到了胜利的消息,他明显加快了行军,他的部队进入了高卢;狄希摩斯却逃脱了安东尼的包围,他继续向东北逃跑,跟随他的,只剩下了那一个骑兵卫队。 “要不要我前去追击?”华瑞欧请战。 “不,把这功劳留给仇恨他的安东尼吧,他们离得更近,也不需要我们插手。” 但狄希摩斯却失去了踪影。最后的情报,是他解散了骑兵卫队,只带着三百个随从继续往莱茵河方向前进,在大约距离莱茵河还有两天路程的地方,因为他们人数太少,渡河困难,所以那三百个人也抛弃了他。 “当地人说,他们曾见过这么一个人,有十个人跟随在他的身边,都穿着高卢人的衣服。但他们的方向并不是莱茵河,而是折往拉文那。” “波依人呢?有什么消息。” “他们联合了沃孔蒂人,和其他的几个部落,正在搜索。” 三月初,屋大维到达了军营,如阿奢所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管了那投降的六个新兵军团。半个月的时间虽然不是很久,但足以做很多的事了,阿奢没有一句反对,爽快地把那些军团都交给了他。 “还没有抓住狄希摩斯?” “是的,我已派出了足够的士兵,在各个路口都布置了岗哨,他逃不掉的。” “先把他丢在一边,他已翻不起大浪。”检阅过投降的军团,屋大维回到帅帐之中,他赞扬着阿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真是一个奇迹,都是你指挥得力,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我都会满足。” “如果可以,我只想要塞克斯都的人头。” “当然,当然,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从外表来看,屋大维对阿奢的回答还是相当的满意,他转开了目光,从信使的包里挑出了几封信件,“这是我和安东尼在这一段的几封信,我们都同意雷必达的提议,在抓住狄希摩斯之后,会在穆提那旁的河中小岛上举行一次会谈。——你也要参加,作为我这一方的伙伴,安东尼那边,会有雷必达参加。” 阿奢接过了那几封信,他翻阅了一下,点了点头,雷必达的这个提议,他早就知道了,甚至得知的时间,比屋大维还早。(未完待续) 7 在小岛 几天之后,沃孔蒂人抓住了狄希摩斯,他们听从了阿奢的提议,没有把他的人头送给屋大维,而是送给了安东尼,并且在附送给安东尼的信里,只字未提阿奢。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阿奢在尽一切可能洗脱自己和这些高卢人的关系,以免引起屋大维更大的怀疑,也只有这样,这些高卢人才能在安东尼的要求下,顺利地进入元老院。 完成了这件事之后,又经过了几个回合的书信来往,屋大维和安东尼最终确定了会谈的方式以及时间。 首先,他们各带五个军团,前往穆提那,彼此相对驻扎,不设壕沟栅栏,相处就像朋友;接着,他们每人带三百个士兵,出发前往桥边;雷必达和阿奢先他们而去,在搜索过整个小岛,确保了安全后,雷必达挥动了他的军服,作为信号,要他们前来。 屋大维把士兵交给了阿格里帕,而安东尼也同样把部下交给了自己的朋友,把他们留在了桥上,单身来到岛上地势最高的中部。这本是一个不大的小岛,这样,他们就很清楚地可以被人看到。 “相比平原,对满怀友谊的双方来说,高地才是最合适的地点。” 许久不见,安东尼看起来瘦了很多,也变黑了,蓄了满嘴的大胡子;但气色依然很好,他看着屋大维,双眼中流露出来的神色,还和以前没什么变化,看得出来,他也丝毫不想掩藏他的感情,或者是藐视,还带着点嘲笑。但阿奢注意到,不管怎么说,他的态度还是有了微妙的变化,也许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最起码,他开始以平等的姿态来和屋大维说话了。 “噢,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继续说道,抬起头,他瞄了一眼头上的太阳,“还有这光明的、公正的阳光之下,叫他们,那些桥上的士兵们,来目不转睛地注视我们的友谊,并为此作证吧。屋大维,……”他展开怀抱,屋大维和他对视了片刻,他们拥抱在了一起。 很快就分开了,屋大维在中间的位置坐下,——因为他是执政官,他的左边是阿奢,右边是雷必达,安东尼在他的对面。 “友谊并不是用来让人看的,而是团结,和信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屋大维的脸上就一直只有一种表情,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是面对谁;永远的眼光清澈,永远的波澜不惊,这或者是他天生的镇定,当然也许只是一种伪装,他接着说道:“狄希摩斯已经死了,但马克和喀西约还活着。你一定也得到了情报,他们集合了二十个军团以上的步兵,还有骑兵、海军,大量的金钱和舰船,从叙利亚到马其顿,罗马东方的领土全部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和历经战乱,已贫瘠不堪的意大利不同,那里,是我们最富饶的地方。”四个人互相注视着其他的人,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道,“这是一个劲敌,安东尼,我需要你的帮助,也正如你需要我的帮助。” “当然,当然。”安东尼盘着双腿,他的坐姿和屋大维的拘谨严肃相比,正好相反;他回头看了看桥上的士兵,盯着屋大维看,又转开了目光,猛然大力拍动身边雷必达的双腿,他哈哈大笑,说道,“你怎么这么严肃,雷必达?——你看,屋大维,看他的脸,多么严肃,噢,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你是执政官,只等你一声令下,我们就前仆后继;想想你的穆提那大捷吧,在你的英名领导之下,那胜利,我相信,绝不遥远。” 雷必达扭动了一下身子,他有点不安,安东尼的话听起来是在褒奖屋大维,但事实上,每个人都知道,穆提那大捷的胜利,在更大程度上,是得自那两位阵亡执政官的指挥。 这是一个灿烂的晴天,阳光明媚,远处河流粼粼,桥上的士兵肃然无声,他们并肩而立,又互相保持着默认的距离;阿格里帕和对方的首领都友好地注视着对方,目光片刻不离,他们腰上的短剑和身后的披风,在风中微微作响。 “我们应该谈点正事儿。”阿奢打破了沉寂。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雷必达的响应:“时间很仓促,我们拖得越久,敌人就会准备得越充分。” “首要的问题,是军饷。我从国库中取来的钱币,大多数都已分给了士兵,以兑现当初的承诺,现在所剩不多,远不足以支持一次大规模的战役。甚至这次和你联合,一起攻击狄希摩斯的费用,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从那些被宣判有罪的庞倍党人手中得来。”屋大维安静地回应安东尼的目光,他慢慢地说道。 “那么,就继续宣判。”安东尼的嘴角还带着一点嘲讽,他毫不犹豫地接口说道。 “这正是我所想的。” “我还在想另一件事,屋大维。” “是什么?” “执政官。”安东尼又拍了拍雷必达的腿,雷必达接下去了安东尼所要说的话,“我们希望,为了地位的平等,因为只有平等的友谊,才会是坚固而牢靠的。所以,在这一年剩下的时间里,会由阿西尼阿斯来代替你,成为昆塔斯的执政官同僚。” 屋大维和阿奢交换了一下眼色,他同意了这个提议:“那么权利,该如何分配?” “通过法律,建立一个新的行政长官职位,有执政官的权利,十年为期,由我们四个人担任。” “十年?”对雷必达提出的四个人担任,屋大维并不反对,阿奢的参加,在他看来,更能平衡双方的权利,不过他反对这个期限,“即使是对独裁官来说,这也是太久的一个时间。” “是的,但你忘记了?在我就任执政官的时候,我曾下达过一个法令,废除独裁官。而且,……”安东尼又一次笑了起来,“这个名义要比独裁官的名义,好听许多。” “五年。我们不能激起元老院太大的反感,更不能引起人民太大的恐慌,十年的话,会让他们想起王权的回归,他们会把我们当作暴君的。” 他们思考了一会儿,同意了屋大维的提议,阿奢却提出了另一个不同的意见:“我要感谢你们对我信任,但我只是一个外国人,并且,我也并不想在罗马停留太多的时间,你们都知道,我的目的只是复仇,权利应该是你们的,你们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不要这样说!我的朋友。”安东尼皱起了眉头,他大声说道,“我们的市民早已认同了你的身份,在他们的眼里,你可是塞尔神会的拯救者。在现在这个时刻,我们需要宗教的力量,人民需要团结,我不信神,但是我相信神的力量。” “不,我不能答应,你们放心,只要需要我的帮助,我一定尽力而为,我只希望你们也能帮我复仇,这就是给我的最大的回报。” 阿奢依然推辞,他说的话没错,他的确是只想复仇,虽然他在作为屋大维的伙伴的同时,又和安东尼暗中联系,但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保证他的利益不会被某一方面的人出卖。 他当然想得到更多的筹码,以此来保证他复仇的可能,可行政长官这个职位太过高级,他身为一个外国人,一旦坐上这个职位,在外来的压力逐渐消褪之后,就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这已不是能否脱身的问题,而是安全的问题。 “大祭司。” “什么?” 阿奢的坚决,叫安东尼改变了主意,他能猜测到阿奢的疑虑,和他拒绝的原因,他提出了另一个方案:“我们给你大祭司的职位,这个职位并无行政上的权利,也不是一种真正的官职,你不能穿紫色托迦袍,正式来说,你还是一个公民。并且,这个职位有十六个人,并非只有一个,这下,你可以接受了吧?” 在他们争论的时候,屋大维一直都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再地从安东尼和阿奢的脸上转来转去,他不挽留阿奢做他的新同僚,也不反对安东尼提出叫阿奢做大祭司。 “你同意?” 屋大维不说话,点了点头,他沉默片刻,接着说道:“各地城市的行政官吏,我这里有一个更换的名单。” 对这个名单的讨论,占去了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每个城市的长官都被换成了他们的朋友,这些官职的任期都是一年,在某些重要的城市,往往是第一年由屋大维或安东尼的朋友任职,次年则换成对方的朋友。 天黑之后,他们回到了各自的军营。对阿奢的态度,屋大维没什么变化,在晚上,还邀请他一起吃饭。 第二天的会议更加的艰苦,他们划分了各自的势力范围。再三地争吵,安东尼得到了几乎全部的高卢;西班牙以及阿尔卑斯山以北,莱茵河以西的山外高卢给了雷必达,这里是最荒凉的地方;屋大维则占有阿非里加、撒丁岛、西西里以及附近的岛屿,而西西里此时还在塞克斯都的手里。除了亚德里亚海以东的那些被马克和喀西约控制的地方,他们瓜分了所有的共和国的领土。 在同时,因为安东尼得到的地方最好,为了公平,他把雷必达名义下的十个军团,也做了平均的分配。把其中的三个还给了雷必达,给了屋大维三个。这样,加上名义归属屋大维的阿奢的军团,屋大维和安东尼手下各有二十个军团可以参加对马克和喀西约的战争了。 三个行政长官之中,势力最弱,得到好处最少的是雷必达,为了补偿,他会成为一下任的执政官,虽然这个职位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并会在战争中,带着他的那三个军团负责守卫罗马城的安全,他派了一个特使前去西班牙,代替他行使统治。 他们召集了各自的士兵,向他们公布了所有的协议内容,除了匆匆拟定出的公敌名单之外。为了鼓舞士气,他们允许士兵们,除了其他的礼物之外,还可以有十八个意大利的城市作为他们的殖民地,这些都是最有财富,在地产和房产上最豪华的城市,这些城市的一切,包括土地、建筑都将分配给他们,正如它们是在战争中从敌人手中攻下来的城市一样。 “但在这之前,我们应该先消灭我们的敌人,那些隐藏在意大利的庞倍党共和党人们。” “你说的没错,我们需要军饷,我们需要安定,在我们出海作战的时候,以免他们来破坏我们的后方,干涉我们所做的这些决定。” 士兵们的喝彩震耳欲聋,穆提那的城墙也在这喝彩声中瑟瑟发抖,他们丢掉了武器,互相拥护,赞颂着彼此的统帅,而他们的统帅们,都站在高高的台上,面带微笑,眼神冰冷。 就在士兵们欢呼的同时,东方的罗马城里,在都住着平民的苏布拉区,一条狭窄的街道上,一只流窜的野狗,忽然停下了脚,它转首向西,仰天嗷叫,发出的声音如同豺狼。这古怪的叫声从这里开始,一波接着一波,在各个区里都互相回应,顷刻间遍布了全城。 街上的行人们愕然止步,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仓皇地冲出家中,真正的豺狼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它们飞快地跑过广场,公然跳上青铜的英雄雕像,昂首嚎叫,仿佛是对城中狗们的领唱,又像是和它们的合奏。 那雕像的身上冒出如溪的汗珠,汩汩流下,甚至有的是血水;看到这一幕的人惊骇欲绝,路过的公牛挣脱了他们手中的绳索,它们眸子血红,发出人声;刚出生的孩子就会说话,人们听到了有声音在经常地大声的叫喊,武器相击的声音和马匹践踏的声音,但他们偱声而去,却什么也都看不到。 “这是怎么了?” 街道上到处都跪满了骇然的人群,广场上虔诚的人在向神灵祈祷;每一个人家都燃起了蜡烛,他们拿出最好的东西来供奉他们信仰的神灵;但天上落下了一阵又一阵的石头,不停地闪电打在神庙和神像上。 元老院请来了最有名的占卜师和预言者,他们刚刚踏入罗马的城门,那最年老的就跌倒地上,用手护着眼,他浑身颤抖,他说:“昔日的王权即将恢复,除了我一人之外,你们,都将成为奴隶。” 他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很快,他就死了。 “这个名单还不完全,我看,我们最好还是再加上几个。”同一时间,在回来罗马的路上,安东尼翻着厚厚的一叠文书,他不太满意这个数量。 屋大维表示同意:“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随时增加。”(未完待续) 8 在各处 雷必达的兄弟保卢斯是名单上的头一个,安东尼的舅父流西阿斯是第二个,这两个人也正是押送钱币前往屋大维军中的人。他们曾被阿奢俘虏,现在还在屋大维的控制下,所以,就比较省事,奉屋大维的命令,波里欧带着这两个人的头颅和从第一批公敌名单中精细挑选出来的十二个名字,先期赶到罗马。 他们的任务是立刻处死这十二个人,在公敌名单宣布之前。因为这些人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这样可以向罗马人表达屋大维和安东尼的决心,让随后公布的名单上的人,不再奢望可以逃脱。 公敌名单上的第三个人,是下任执政官阿西尼阿斯的岳父昆塔斯,第四个人是另一个下任执政官的兄弟,第五个人是屋大维曾经的老师,第六个人,是西塞罗。 “你有什么仇敌没有?”在波里欧出发之前,安东尼这么问阿奢。 “不,除了塞克斯都,我认识的人并不多。” 安东尼换了一种措辞:“或者,什么看不顺眼的人?比如,我听说,曾有人设过圈套来陷害你,也有人曾在什么宴会上嘲笑过你的发髻。”他拉开名单,那名单已经填满了名字,不过没有关系,他指了指在矮案一侧堆积着的大量卷轴,“我们还有足够的纸,来等着我们来填充。” “随便一个名字。”安东尼坚持着,他解释道,“你看到了,阿格里帕、梅塞纳斯、波里欧、甚至连屋大维身边的那个小小的书记官,都给出的有名字,你不能特殊,阿奢,我这是为你好。” “当然。”阿奢同意他的意见,绞尽脑汁,他想到了一个名字,“维乌斯,不过他好像并不在罗马。” “弗尔维家的维乌斯?噢,阿奢,他可是有钱人,太好了!”安东尼立刻提笔,在挑选出来的名单上加上了这个名字,“不在罗马?没有关系,他的家族总会有人在的。” 他把名单交给波里欧,盯着他的双眼,下达不可质疑的命令:“记住,西塞罗,他是最主要的。绝不能让他逃脱,把他的脑袋给我送来,把他的手,给我钉在讲台上,就是他经常发表反对我的演说的那个讲台。” 波里欧在西塞罗的一处别墅中找到了他,在得知安东尼和屋大维联合之后,西塞罗就预感到了今天。他曾经想坐小船逃掉,但因为晕船,又上了岸。 “真是可惜,说实话,对您,我一直都是充满了尊敬,可您知道,有时候,尊敬并不代表认同。这是屋大维和安东尼的命令,我不得不做。” 阳光之下,面对盔甲和短剑,穿着托迦袍的西塞罗摇摇欲坠,他勉强打起精神:“我曾说过,我看到自由之火,遍布罗马;可今天,我看到的,却只有专制和王权。你们,无知的人,用短剑和武力,这一切的结果,只会叫自由和民主,彻底消失;而若干年之后,你们定然会后悔,因为那时的你们,必然已饱尝王权的苦果。记住!这是你们亲手酿成,你们自食苦果,你们放弃了自由,你们甘愿成为奴隶,自由和民主……” 他提高了声音,波里欧打断了他的话,他转过头,示意身后的百夫长:“杀掉他。” 百夫长没有经验,砍了三次,才把西塞罗的头砍掉,他们用西塞罗的衣服把他的头和手包了起来,“你会得到一大笔奖赏的。”波里欧说道,他命令这个百夫长立刻把它送给安东尼,“他一定会很高兴。” 在随后公布的公敌名单中,西塞罗的儿子,兄弟,他兄弟的儿子,他的全家,他的党羽,和他的所有朋友们,全部被宣布为公敌,无一逃脱,家产统统没收,充作军饷。 更多的士兵在罗马城中横冲直撞,他们冲到正在召开的宴会上,他们打开神庙的大门全面搜索,有的是在街道上遇到,有的是在住宅中被杀死,每送来一个头颅,波里欧就勾掉一个名字。 城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人们跑来跑去,哭泣声响彻全城,这不再是罗马的都城,这一刻,仿佛一座被攻陷的敌城。因为名单没有宣布,所以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就是被追杀的对象中的一个。 歇斯底里中,有些人焚毁了自己的住宅,有些人狂笑着试图去焚毁公共建筑。大量的平民和无业游民,充斥每一个区,他们砸毁店铺,抢夺东西,到处都是翻滚的浓烟,到处都是疯狂地喊叫。 事前波里欧并没有通知执政官昆塔斯,现在他被这情况惊动,他派人四处寻找波里欧。为了安抚人民,他带着传令官前往城中的各处,鼓励他们,要他们等到天亮的时候,以便得到正确的消息。 天亮之后,他找到了波里欧,得到了那十二个人的名单,和屋大维的意见相反,他立刻公布了它,认为这些人是内乱的制造者并应当得到极刑,并向公众发誓,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并不是屋大维的意思!”波里欧坚决反对他的言论。 “就让我来负责吧。”他说,但他没办法负责了,第二天晚上,因为过度疲累,他死了。 屋大维、安东尼、雷必达,分三天分批进了城,每个人都带着一个卫队和一个军团。他们把军队部属在了最有利的地方,在全城布满了兵器和军旗之后,这更大的恐惧,立刻压下了之前的慌乱。 在士兵们的包围中,他们立刻召开了人民大会,没有给任何考虑和指定表决的日期,而是马上就通过了设置行政长官职位的法案,以及阿奢成为大祭司的决定,同时也正式任命了各个军团的军团长。按照法律,大祭司和正规军团的军团长本都是要经过选举的,可是很显然,现在这根本就不再需要了。 当天晚上,公敌名单从十二个人增添到了一百三十个人,次日一早,又增添到了一百五十个人。名单公布在城中各处,几乎每一天,都有新的名字被增添其中。前后加在一起,公布的名单,总共有三百个元老,两千个骑士,以及大量的平民。 根据命令,这些被杀的头颅被送到三巨头那里去,以得到规定的奖赏,自由人得到钱币,奴隶得到自由和钱币。所有的人必须给他们住宅的搜查提供方便,凡收留逃亡者或者隐藏他们的,或拒绝搜查者应受到和公敌同样的处罚,凡告发隐藏者的应受到同样的奖赏。 从公敌们的家中,钱币以及各种贵重物品源源不断地被运出到指点的地点,巴拉丁山、艾斯奎林山,不管是贵族区还是平民区,大片大片的房产、地产被没收、变卖。一个个血淋淋的头颅,被钉在共和广场上的旗杆上,它们或者睁眼,有的闭眼,士兵们从旗杆下走过,时不时会看到面目相似的几个挨在一起,那些都是父子、亲戚。 除了头颅和士兵,广场上还聚集了大量的市民。在三巨头说到做到的承诺下,他们已走出了恐惧,并立刻投入到了现在的角色之中,这是一次难得的盛事,在罗马,这可是第一次会有这么多的元老、贵族的头被挂在一起。 怎么能不来看看?最受欢迎的是西塞罗,甚至比他活着的时候还要受欢迎;前来参观他的手的人,数目远超过曾听过他演讲的人。他的头不在这里,刚刚被安东尼收走,陪他一起吃晚餐;这是安东尼刚养成的古怪嗜好,不看着西塞罗的头颅,他就无法酣畅大笑,就吃不下饭;而那个杀死西塞罗的百夫长,果然得到了安东尼的欢喜,获得了二十五万个银币的奖赏。 “卡提林?”元老院门口,坐在柱廊下的办事员问道。 他身边的一个人端详了片刻:“是的。” “名字和身份。” 办事员对面的人回答道:“我是他的奴隶。” “恭喜你,你现在自由了。”办事员从桌子下成堆的钱袋里挑出一个,扔给了他,“以凯撒的名义,屋大维赏给你的。” “这个怎么办?”奴隶把手中的头颅提高,问道。 办事员随手指了下旗杆下的一个士兵:“丢给他。”有人把奴隶带了过去,办事员抬起头,“下一个。” “图连尼阿斯。”说话的人是个贵族,穿着紫边托迦,他点了点身后奴隶高举的一个盘子,“我是他的儿子。” 为了自由,奴隶出卖主人;为了财产,儿子出卖父亲;为了情人,妻子出卖丈夫;为了债务,债务人出卖债权人;甚至仅仅是为了一幢房子,邻居就会出卖邻居。城市石板路上马蹄声得得作响,昼夜不停,大部分是前去搜索公敌的士兵,也有一部分是自发组织捕猎公敌的市民。 在整个城市和整个乡村,无论何时、何地,每一个名字被列入名单的人只要偶然被发现了,就会遭到各种形式的逮捕和杀戮。杀人者把头颅割下来,因为领奖时需要交出头颅;在大街上,在阴沟里,在田野中,在土路上,血迹斑斑的尸体随处可见,但并不是全部都是无头的。还有很多,是被误杀,又或是趁乱被报了私仇的。 每个城门都有士兵警戒,公敌们无路可逃;有些人化装成奴隶,有些人藏在脏污的阴沟里,有些逃到水井里,有些躲在烟囱中。另一些人默默无言,缩做一团,藏在他们屋顶上很厚的瓦堆底下。 最先被杀的都是有现任职务的官员,元老们、执政官等级的官员们、大法官们、保民官们,按照法律的规定,这些人的身体都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但现在,他们却跪在自己的奴隶前面痛哭流涕,称仆役为救主和主人。 可他们没有一个能得到怜惜;除了极少数之外,他们碰上了塞尔神会的信徒。他们被带到了阿奢的面前,但阿奢只选出了一个仅仅是因为财富而被列入名单的人,叫他献出足够的钱币给屋大维,请安东尼帮忙,把他的名字从名单上删了下来。 “其他的呢?” “我只需要一个。”阿奢说道,多了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且一个就足够将我的名字传播出去,他想。微微偏了一下坐骑,给几个前后追逐的人让开道路,他听到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就在广场旁边的学校外,几个士兵在殴打一个官员。官员看到了阿奢,他高声痛呼,猛地冲了出来,一边大声叫道:“大祭司大人,救我,我是屋大维任命的营造官,我并不是公敌。” “屋大维任命的营造官?”官员的身上酒气冲天,阿奢皱了皱眉头,乌桓人提了下缰绳,兜转马匹,将追上来的士兵隔绝在外。 “他的确是屋大维任命的营造官,阿奢大人。”士兵们都认得阿奢,他的面貌如此独特,经历如此传奇,早就传遍了军中;为首的一个犹豫了一下,敲打着胸膛,行了个军礼,解释道,“因为他领着我们找到了安那列斯,所以屋大维下令把安那列斯的所有家产都赠给了他,并提升他为营造官。”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侮辱了我们。屋大维的馈赠也应该有我们的一份,可他却傲慢无礼。” “你们这是在藐视屋大维的任命?” “不,我们怎敢!我们尊敬并热爱屋大维,这绝不是质疑,屋大维这么做,是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可我们实在无法不憎恶并鄙视这个家伙,他卖父求荣……” “你是说?” “是的,他是安那列斯的儿子。” 这类的事情,阿奢已见过很多次,可他依然无法按捺厌恶的情绪;他无法理解,怎么还会有这种子女的存在,他点了点头,乌桓人跟着他勒转坐骑,离开了这里。 为首士兵恭敬地又行了个礼,营造官随即再次陷入包围,士兵们抽出了短剑,走了没多远,阿奢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埃及人的客人又开始川流不息,无数个还未被列入名单、却又觉得自己的名字随时都会被列入的人纷纷暗暗来访。可埃及人拒绝了他们的礼物:“我很想帮助你们,但我曾听阿奢说过,他说,只有虔诚的人,才可以得到神的庇佑。”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束手待毙,勇武的武装起来,和那些来抓拿他们的人战斗到死;哲学的不加抵抗,不责怪前来杀他们的人,因为他们认为这责任不该由执行命令的人承担;不愿屈辱而死的绝食而死,或自缢,或溺毙,或投入火中烧死;达观的主动把自己交到士兵们的手中,甚至在士兵们来迟的时候,叫人去召他们前来。 另外一些人,公敌们的妻子、儿女、兄弟、奴隶,也表现出了同样显著的勇气和忠诚。他们用各种方法挽救他们的亲人,或者替他们计划,或者在计划失败后,和他们一起死,有些就在他们的尸体上自杀。 西塞罗的兄弟昆塔斯和他的儿子一起被捉住了,他请求士兵们先杀他,再杀他的儿子;他的儿子请求士兵们先杀自己,再杀他的父亲。士兵们被感动了,他们说,这两个要求都可以被实现。他们分成了两队,每队抓住一人,信号发出,两个人的头颅同时落地。 士兵们的幽默似乎无处不在,又一个人被抓住了,他的兄弟看到了这一幕,他并不知道自己也在名单之上,就跑上前,要求先杀他。 “你的要求是正当的,因为你的名字在他的名字之前。” 在生与死的面前,丑和美都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在生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或多或少,都曾做过错事,但就在鲜血喷出的霎那,一些死去的人,用自己的表现,洗刷了过往所有的罪。 “活着的呢?” “苟且偷生的,和行尸走肉又还有什么差别;出卖者们,更得到了更大的罪,他们永远也无法得到神的原谅,任何人都永远不会再去相信他们,而他们也永远不敢去相信任何人,他们虽然有了财富,却失去了世界,多么凄凉,多么悲惨,他们注定要在怀疑、恐惧和他人的歧视中,惶惶而不可终日。” “你越来越像一个神棍了。”阿奢沉默了片刻,他赞同马尔库斯的观点,却不喜欢他此时的那副嘴脸。广场上,传令官站上了高台,展开三巨头联名的公敌宣告,开始了每日一次的宣读;阿奢停下了坐骑,和围观的人民们一起,静静倾听。 “马可·雷必达、马可·安敦尼和屋大维·恺撒受人民的推选以整顿共和国,现在正式宣言:如果背信弃义的叛徒们在乞求怜恤而得到宽恕的时候,不是变为他们的恩人的敌人,并且阴谋杀害他们的恩人的话,那么,盖约·恺撒既不会被那些在战争中被他俘虏之后,因为他的仁慈而得到挽救,并被他承认为他的朋友,而给予许多官职、荣誉和礼物的人所杀害了,我们也不至于被迫而使用这个广泛的严厉方法来对付那些曾经侮辱我们,宣布我们为公敌的人了。 “现在我们看到那些曾经阴谋陷害我们的人,那些曾经杀害恺撒的人的害人的恶念是不可能用仁慈平息的,因此我们宁愿先发制人,而不愿遭到他们的毒手。凡是看见了恺撒和我们自己所已经受到的祸害的人不要以为我们的行动是不正义的、残酷的或过火的。虽然恺撒掌握了最高的权力,虽然他是大祭司,虽然他曾经征服了那些对罗马人最为可怕的国家,而使之屈服于我们权力之下,虽然他是第一个人企图征服赫丘利石柱以外没有人航行过的海洋,并且发现了一个从前罗马人所不知道的国家,但是这个人在名为神圣的元老院议事厅中,在神明目赌之下,被那些他在战争中所俘虏而赦免的人,而且有些还是被他指定为他的财产的共同继承者的人所杀害,身受23处懦夫的伤口。 “这个可恶的罪行发生之后,另一些人不逮捕这些犯罪的匪徒,反而派遣他们去作司令官和总督,他们利用这些职权夺取公款,募集军队来反对我们,并向那些从来就敌视我们统治的蛮族人请求援兵。那些不肯服从他们的命令的罗马附属城市,他们已经焚毁、劫掠了,或夷为平地了;另一些城市被他们用恐怖手段强迫拿起武器来反抗祖国和反抗我们了。 “他们中间,有些人我们已经惩罚了;托神明的保佑,你们现在一定会看到其余的人也将受到惩罚。虽然这项工作的主要部分我们已经完成了,或者在我们很好的控制之下了,这就是在西班牙和高卢以及在意大利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还有一项工作没有做,那就是进军海外,攻击那些杀害恺撒的凶手们。 “在我们替你们进行海外战争的前夕,我们认为,让其他的敌人留在后方,趁我们不在此地的时候,在战争期间等待着机会,这无论对于你们或对于我们,都是不安全的;同时,我们也认为我们不能因为他们的缘故而迟延了,我们应当一劳永逸地在我们的前进道路上清除他们,因为我们看见当他们通过我们和我们指挥下的军队为公敌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向我们作战了。 “在他们方面,他们不顾神明的惩罚和人类的谴责,使多少公民和我们一起遭到毁灭!我们不会粗暴地对付很多的人;我们也不会把所有曾经反对过我们的人,或者阴谋陷害过我们的人,或者那些只以他们的财富、他们的富饶或他们的地位而著名的人当作敌人;我们也不会和在我们之前另一个在内乱中整顿共和国的时候,掌握最高权力的人、那个因为他的成功而你们称之为幸运的人一样,杀戮那么多的人;但是三个人的敌人必然会比一个人的敌人要多些的。我们只能报复那些最坏的和罪恶最重的人。 “我们这样做,是为了你们的利益,正和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一样,因为当我们继续冲突的时候,你们都必然会卷入很大的危险中,同时我们也必须作一些事情来安抚我们的军队,因为我们的军队已经受到侮辱,受到刺激,被我们的共同的敌人宣布为公敌了。虽然我们可以就地把那些我们决定要抓住的人逮捕起来,但是我们愿意宣布他们为公敌而不愿悄悄地把他们逮捕起来;同时,这也是为了你们的缘故,使那些被激怒的士兵们不致于超越他们所受的命令去反对无辜的人,而使他们根据命令去反对按名指定的某一些人,而饶恕其他的人。 “那么,愿神保佑,就是这样吧!任何人不得窝藏下面列有名字的任何人,或者隐瞒他们,或者送他们逃跑,或者被他们用金钱收买。任何人如果被发觉救护他们,帮助他们或者和他们同谋的话,我们一定把这些人也列入公敌名单之内,决不宽恕。凡杀死被宣布为公敌的人可以把死者的头颅带到我们这里来,领取下列的奖金:给予一个自由人,每个头颅25,000亚狄迦德拉克玛,给予一个奴隶的自由、10,000亚狄迦德拉克玛和他主人的公民权。告密者得到同样的奖金。为了不使人知道他们起见,那些得奖者的名字不列入我们的登记册上。”(未完待续) 9 在宴会 在一个凉爽的清晨,许久没有消息的派索和麦纳斯给阿奢送来了一封信。 他们顺利到达了西西里,通过弗尔维的引见,见到了塞克斯都。但是因为时间关系,还未能取得他的完全的信任,目前只能接触到一些外围的东西。 尽管阿奢没有给派索下达刺杀的命令,出于忠诚,派索还是想做点尝试,但事实证明,这根本就不可能。——塞克斯都的警戒性很高,不管何时何地,他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护卫。可派索并不想就此放弃,在信上,他说他会不松懈地继续寻找合适的时机。 信上最主要的内容,是向阿奢介绍了逃往西西里的公敌们的情况。塞克斯都颁布了一个通告,承诺给所有成功帮助公敌们逃离罗马到西西里的人两倍屋大维许诺的报酬,派出小船和战舰,巡弋海上,迎接出逃的人。他对前去投奔他的那些公敌十分热情,给他们最好的条件,任命他们中有才能的人为他的步兵和海军的军官。 “罗马获得了灾难,而塞克斯都却借机充实了实力。”读完了阿奢递过来的信,埃及人感叹着说道。 他说的,只有一半是阿奢所想的。罗马的灾难和他并无关系,阿奢在乎的,只是塞克斯都实力的增加,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他说:“或许,我们也可以借机,让派索和麦纳斯得到塞克斯都真正的信任。” 埃及人明白阿奢的意思:“真正的信任?那么我们就需要选择一个有分量的人。” “有着显赫官职的,现在还剩下了谁?” “所剩不多。”埃及人拉开公敌的名单,这是他从元老院拿来的,逐一细看,正准备挑出一个,却又改变了主意,“我听说,西塞罗的儿子还活着。” “西塞罗?” “是的,我认为,他比其他人更加合适。他父亲的立场和三巨头和完全相反,并同塞克斯都的父亲一起并肩作战过,是个不折不扣的共和派,且有着无与伦比的显赫名望。” 阿奢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他在罗马?” “不在,不过我有一个朋友,神通广大,可以找到他。” 埃及人的朋友叫利那,是一个狄阿瑞,即因有功而获得自由的退休剑斗士,年龄很大了,差不多得有六十多岁,精神很矍铄,穿着件深色的袍子,腰上挂着一柄象征荣誉的粗糙木剑。 “你一定听说过斯巴达克斯。” “当然,一个有名的角斗士,听说在凯撒年轻的时候,这个人曾领导过一次大规模的反叛。” 埃及人压低了声音:“利那,就曾是他的部将。” “可我听说,克拉苏镇压了那次反叛,并将所有的反叛者都钉上了十字架,从罗马到卡普亚,这些十字架,遍布了整条大道的两旁。” “不,不,并不是全部。”埃及人摇了摇头,“经过这么多次的作战,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战胜敌人是容易的,可若想叫敌人一个不留,却绝非易事。” “你是说?” “是的,他就是漏网的一个。不过你尽管放心,他已不再有什么反叛的心思,只是联合了其他活下来的人,现在专门为雇主做见不得光的活儿,在我们埃及,对这种人有个特定的称呼,叫做暗夜行者。” “不必可惜钱,我要最快的时间。”阿奢完全不在意埃及人的解释,他无意再继续这番谈话,看了一眼架子上的水表,已快到他和小屋大维娅约定的时间了。早在几天前,小屋大维娅就邀请他去参加今天的一个宴会。 出门的时候,碰上了希腊人,自成为元老之后,阿奢送给他了一套从屋大维处得来的没收房产。他像模像样地穿着元老袍,白色的袍子,上边染着红色的条纹。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奴隶侍从。 和阿奢要去参加小屋大维的宴会一样,他也是来参加埃及人的宴会的。为了庆祝在西班牙的军功,雷必达举行了一个凯旋,他要求所有的人在今天都必须要举行祭祀和宴会,否则就要被列入公敌的名单。 希腊人弹着身上的袍子,同阿奢打招呼,看得出来,他很满意如今的地位:“真是感谢您,尊敬的阿奢,若不是您,……” “得了吧,每次见面,你都要这么说。”阿奢打断了他的话,他瞧了一眼希腊人手腕上厚厚的银质护腕,雕刻精细,做工精美,“收益还不错?” “都是塞尔神保佑,相比造纸厂,阿奢,我不得不说,元老这个职位,实在无本万利。” 他的坦率引起了阿奢的微笑,但这微笑,不久之后就变成了诧异。在屋大维的住宅门口,他刚下轿子,就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背影匆匆忙忙,贴着墙壁行走,不多远,转入了另一条街道。阿奢有心想要跟上去看看,小屋大维娅却已迎了出来。 “跟上他,凯鲁斯。”阿奢低声命令道,抬起头,重又微笑,“我刚到,你就出来了,可真是时候。” “我专门叫奴隶在门口等着,看到你来就立刻通知我。”小屋大维娅快活地跳了过来,挽着阿奢的胳臂,往院子里带,“快来吧,厨房里一切都准备完毕,就等着你来指导。想起那天在你家吃的食物,我的口水就又要流出来了。阿奢,我敢打赌,有了你的帮助,今晚的宴会一定能让所有参加者难以忘掉。” “这是我的荣幸。”阿奢收回了目光,紧跟着那个背影,凯鲁斯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这个宴会是以屋大维的名义召开的,故此赴宴的人多是举足轻重的贵族,还没有入夜,他们都纷纷到来。一时间车水马龙,通明的灯火之下,珠光灿烂,男男女女,举止优雅,屋大维还在元老院处理事务,迎接客人的是大屋大维娅,身为表面上的屋大维的密友和盟友,阿奢也成了半个主人,在一旁协助。 面容上高兴的神情可以伪装,双眼却无法一直保持假象。阿奢分明看到,十个来客有一半都是在强颜欢笑,雷必达的这个命令显然是不得人心的。 “他简直是一个蠢货,在这样一个腥风血雨的时刻,不知道缓解,反而过分使用强压的手段。”大屋大维娅抱怨地嘟哝着,她像是在自言自语,看都没看身边的阿奢一眼,“我完全想不通,屋大维怎么会同意他发布这个命令。” “对友谊,他总是很照顾的。” “我并没有和你说话。”大屋大维娅冷冷地说道,她看到了屋大维和安东尼,丢下了阿奢,迎接上去。屋大维简短地询问了几句宴会的准备情况,穿过围聚致敬的贵族们,来到阿奢的面前:“跟我来,有点事情,我们需要立刻谈谈。” 从院子里穿过,屋大维领着两个人来到了一间密室,点上蜡烛,命令侍从们都退出之后,他开门见山:“我们需要更多的钱,阿奢,我和安东尼商量了一个办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在听。” 又是公事,从这次回到罗马开始,阿奢对此已开始厌烦。他受够了虚伪的应酬,他看够了血淋淋的头颅,他听够了信徒们狂热而无知的蠢话,他惊恐地发现,在战争的消磨下,原先那深刻骨髓的仇恨,此时居然也开始渐渐地被磨掉了棱角。 这场战争造成了太多的人的死,党派的纷争叫太多的人无家可归,那狰狞的铡刀在就悬挂在空中,鲜血如泉水般涌淌直下,每当夜半梦回,依稀中,他明明看到,这罗马已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时的罗马。 这短短的一个月中,他见到了太多的丑恶,他第一次发现,人性竟然是可以伪劣到这样的程度。可是在每一个白昼,他要做的却只能是保持冷静的外表,是的,他人的死活他并不在意,罗马的城市,罗马的人,这些都不干他事。 所以他可以冷酷无情地命令士兵赶走那些前来求乞渴望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贵族,纵使他们再痛哭流涕,纵使他们再可怜悲惨,可那人性,这深入骨髓的寒冷,又怎能叫他不为之暗暗发抖?要知道,他也是他们的同类,他可以旁观,却无法将自己彻底剥离。 安东尼可以大笑着看着西塞罗的头颅,同时听着小丑们的笑话,喝着美酒,吃着佳肴;屋大维可以面无表情眼神清澈地在名单上添上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在他的眼中,这些已不是鲜活的生命,他所看到的,只是这些生命身后那大堆大堆的钱币。 如果说在刚开始,即使是因为财富而被列入公敌名单的那些人也还是有着一些罪恶的话,那么在后来,道德和名望都已不再是考虑的对象,只要你有钱,你就已有了罪。甚至包括昔日的战友,三巨头麾下的僚属,只因为他们对其进行了劝阻,或者和其他得宠的同僚有过偶尔一次的争吵。 可阿奢却还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是的,仇恨,这是他唯一的支柱,也是他给自己找到的唯一理由。所以他不但参加每次的决策,并且同意,而且还要支持他的部下们去杀戮,去抢夺,去没收。因为所有的人都是在这么做,他不得不,他必须不,他只有去支持。 他的部下是他的基础,他不能叫他们不满。 只有给了他们好处,他们才能死心塌地。这是屋大维说的话,也所以,三巨头一再地满足部下士兵的要求,因为士兵们认为三巨头所得到的,都是他们给的,是因为有了他们,三巨头才可以无忧无虑为所欲为。 他们要求被没收的房屋,或被宣布为公敌的人的田产、别墅和其他的所有财产,他们要求过继为富人们的继子,以此来取得继承权,他们自己作主,杀死那些并没有被宣布为公敌的人,劫掠那些未被控告的住宅。 他们就像贪得无厌的九头蛇,他们吞食一切他们看到的东西。这灾祸是由三巨头引起,接下去的发展却已不再是由他们控制。三巨头颁布了法令,要一个执政官来制止那些超越命令来办事的人。 但这个执政官不敢去触犯士兵,他们有武器,他们的背后是三巨头,他们和三巨头是互相依存的关系,执政官害怕引起士兵的愤怒,他只捉拿一些冒充士兵的人,和士兵们一起犯了暴行的奴隶,把他们钉死在十字架上。 看吧,听吧,浓烟翻滚在每一条街道,大笑和痛哭汇合成巨大的声浪响荡在城市的上空。这还是让所有罗马人自豪的永恒之城?这已是深渊之下,罪恶之火炽烈燃烧的地狱。 但,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阿奢又开始这样地想,他现在只想赶快把仇恨了结,他又忍不住开始思念他的故乡,他端起嫣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他的表情还是如往日一般平常,安东尼在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屋大维的目光清澈而透明。 快把事情谈完吧,他想,他要赶回去,去看伊莲和伊波娃,只有她们,才可以叫他安静。 “你知道的,我们没收的公敌房屋,没多少人肯购买。” 安东尼打断了屋大维的话:“自以为品德高尚的人,不愿意趁火打劫;自以为虔诚信神的人,害怕这些房屋会带给他们不幸;自以为聪明的人,不敢再增加财产。所以现在我们不得不拿出最低的价格,就这样,购买者还是了了不多。” 他哈哈大笑,轻蔑且凶狠:“这都是因为那些自以为是的浑蛋,阿奢,屋大维,我们必须以儆效尤,是时候再在名单上增加几个名字了。” “这是当然的,但我们的缺口还很大,备战的军饷远远不够,经过计算,我们至少还需要两亿个银币。”屋大维点了点头,赞同安东尼的意见,他说,“公敌的名单已经太长了,到了人民可以接受的极限,再加太多的话,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慌乱,所以,我们还必须另想办法。” “我的信徒们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在这次混乱中,因为有安东尼旗帜鲜明的支持和屋大维在形势下的默认,塞尔神会的信徒们不但毫发无损,并且得到了不少的好处;就连阿奢自己,他虽然没有主动去要求,但安东尼、屋大维的赠送加上信徒们的供奉,他现在也拥有了大量的房产、地产、钱币。 “这个数目太大,别说信徒们,加上我们,所有的财产都拿出来也是远远不够。但梅塞纳斯提出了另外的一个主意,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商谈的内容。” “另外一个?” “妇女们。”屋大维说道。 安东尼接下了他的话:“是的,阿奢,那些有钱的娘们儿们,总是坐享其成,穿着丝绸,偷偷喝着希腊的葡萄酒,把大把大把的钱币扔到讨得她们欢喜的大生殖器奴隶、戏子身上的娘们儿们,为了共和国的建设,现在也是该她们出些力的时候了。” 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你一定不知道,阿奢,这些娘们儿会多有钱,她们继承了她们丈夫、她们父亲的、她们亲戚的的遗产,以朱庇特的名义,我若是说出其中最有钱的女人的财产数目,你绝对会大吃一惊。” “这些财产是她们应得的,我们必须承认,但我们也必须承认,这些财产都并非是她们亲手得来,而是由她们的父亲、她们的丈夫,那些为国捐躯的人们,用生命换来的国家的报酬。”等到安东尼说完,屋大维继续说道,“安东尼说得没错,通过这样方式得来的财产显然是不适合她们用来做无用且堕落的浪费的,它们该用到更积极,更正面,更有道德的地方去,现在,是她们为共和国的建设出点力气的时候了。” “你们准备怎么做?” “选出一千四百个最富有的女人,命令她们估计她们财产的数目,并缴纳我们规定的她们每人应负担的份额,以备保护共和国的战争之用。” 屋大维说出了计划,他顺便纠正了阿奢一个小小的错误:“不是你们,我亲爱的朋友,是我们。阿奢,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你的信徒们做得很好,他们的帮助十分有用,很多的公敌都是被他们抓住,对维护罗马的治安,他们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希望你可以继续保证,罗马的局面,我们必须稳定,你知道,只有士兵,就只会有强压,只有从内部,稳定才可以牢固。” “我保证。”阿奢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有点闷,男人们之后,现在又轮到了女人们,他想起就在今天来参加宴会的路上,在学校的门口,他还见到了几具孩子的尸体,他放下杯子,松了松托迦,“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先离开了。” “那么对这件事?” “妇女们?我同意。” 烛光摇曳,墙壁上的绘画阴森而看不清楚,他们都站了起来,谈笑着走出了昏暗的房间,外边的夜色,在不远处堂皇的餐厅的映衬下,却更加的阴沉了。(未完待续) 10 在法庭 走出了房间之后,阿奢本想直接离开的,但安东尼强力反对,他不得不还是去参加了一会儿宴会。 宴会非常的热闹,通过阿奢指点而做出来的东方菜肴,得到了众口一词地赞扬。小吴大维一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阿奢勉强微笑,他的心神早不在了这里。凯鲁斯确定了那个背影的身份,是马尔库斯。 他来屋大维的住宅做什么?阿奢感到奇怪,内心深处有一点隐隐的疑虑。因为他从未正式地向屋大维介绍过马尔库斯,可以说,他们两人本是毫不相识的。 “你怎么了?一直看着我。”小屋大维娅的脸颊微微发红,她停下话头,嗔怪地问道。 阿奢收回了目光,此时没有人注意他们:“我想起了件事,就在刚才我来的路上,碰上了马尔库斯,有点后悔。” “为什么?” “我应该叫他一起来,你见过的,他是个很诙谐的人,一定能够让宴会的气氛更加的热闹。” 小屋大维娅笑了起来,她毫无心机:“但他有事!” “噢?” “就在你来之前,他已来过了。有事要找我的哥哥,不过那会儿我哥哥还在元老院没回来,所以他就走了,或许是什么急事,匆匆忙忙的。我知道他是你的得力手下,邀他留下,但他拒绝了。” 阿奢晃动着杯中的酒,沉默了一会儿,换开了话题:“路茜丽娅还好吗?我很久没见她了。” “庞倍的孙女?”小屋大维娅学着阿奢的样子也晃着杯中的饮料,她满不在乎,“谁知道,我也不经常见,她总是和姐姐在一起,我听说。”她通红了脸,犹豫不绝,还是趴在阿奢的耳边,说出了听到的秘密,“我哥哥总是打她,你知道的,就是那种,在……的时候,……” 她吞吞吐吐,阿奢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想起了阿格丽,也有些日子没见过她了:“你哥哥的压力太大了。”他偏开了耳朵,小屋大维娅呼出的热气,嘘得他耳朵痒痒的。必须承认,在有些时候,这是一种非常不错的减压办法,他有过亲身的体验,回想过去,那暴虐的冲动又开始偷偷地冒头。 不经意的目光从小屋大维娅的臀部一掠而过,他站起了身:“我想我要离开了,时间不早,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在餐厅的中间,安东尼正和大屋大维娅在快活地说话,屋大维在角落里,周围聚集了很多的贵族,不知道在交谈着什么。雷必达没有来,他在自己的家里举行着规模更大的宴会。 阿奢看到了阿格里帕和梅塞纳斯,他们正和几个文人在讨论着诗歌和哲学,他举起杯子,遥遥示意,梅塞纳斯转过脸,只当没有看到,阿格里帕则回应地举起杯子,两个人喝干了酒,阿奢丢下杯子,不顾小屋大维娅的挽留,离开了这个让他透不过气的宴会。 第二天一早,广场上就贴出了有关妇女的决定。法令规定,如果有人隐瞒她的财产,或做虚伪的估价,应处以罚金。凡告密者,无论自由民、奴隶,应予以奖励。 一些出乎三巨头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这同样也叫阿奢感到惊讶。妇女们不满这个决定,前往大小屋大维娅处和安东尼的母亲处,企图通过恳求她们来叫三巨头取消这个命令。大屋大维娅和安东尼的母亲敷衍了她们,可安东尼的妻子却把她们赶出了门。 “一群小*!”她这样地骂道,“当安东尼被宣判为公敌的时候,我是怎样地跪着祈求你们,叫你们发发慈悲,叫你们的丈夫、父亲、儿子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可你们是怎么回答的?现在我把这回答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 她恶狠狠地,脸上充满了仇恨和快意:“听天由命吧,这是神的旨意,而他们在做的,也正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共和国。” 这粗暴惹恼了妇女们,她们个个都觉得受到了严重的屈辱,几乎是不假思索,所有的人都冲到了广场上。三巨头在这里有一个法庭,公敌的宣判都是在此举行。她们到的时候,是下午时分,得到消息的市民们,纷纷围观,士兵们给她们让开了一条道路。 “看吧,这就是女人的天性。”惊讶之余,安东尼又像是在看什么好玩儿的物事,他赞叹着说道,“她们天不怕,地不怕,因为才疏学浅,所以胆大包天。屋大维,你的姐姐处理得太谨慎了,她也应该痛骂她们一顿,不该给她们温和的假象,否则,这些人也绝不会再有胆子来找我们。” 屋大维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外的情形,听着人们的喧闹,握紧了拳头:“这就是我们罗马的女人?曾经贞洁和优雅的典范?明明都是些不贞洁的泼妇,也许我们该给她们顿鞭子,或许就可以叫她们老实。” 这话让阿奢有些吃惊,一向以来,屋大维总是不愠不火,他礼貌、克制,从未有过失态,这是第一次,听他说带了点火气和粗俗的话。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他命令阿格里帕:“叫她们派一个代表,告诉她们,我们很愿意听听她们的意见。” 妇女的代表推选了出来,是一个年老的妇人,她孤身一人走过短剑和盾牌列成的道路,就停在了门口,她像是对三巨头,又像是对聚集广场的市民们,她提高了声音,开始演讲。 “依照我们这种地位的妇女们,向你们提出请愿的适当方式,我们求助于你们家里的夫人们;但是你,安东尼的妻子福尔维亚用不相宜的态度对待我们,我们因此被她赶到广场里来了。你们已经剥夺了我们的父亲们、我们的儿子们、我们的丈夫们和我们的兄弟们,你们控告他们作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如果你们又把我们的财产夺去的话,你们使我们陷入一种和我们的身世、我们的习惯、我们的性别不相宜的地位。 “如果我们作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如你们所说我们的丈夫们所作的那样的话,那么请你们宣布我们为公敌,如你们对我们的丈夫们所作的一样。但是如果我们妇女们没有表决过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为公敌,没有拆毁你们的房屋,没有消灭你们的军队,或者领导另一支军队来反对你们的话,如果我们没有阻止你们取得职位和荣誉的话——那么,我们既没有犯同样的罪行,为什么我们受到同样的处罚呢? “你们为了争夺荣誉、兵权和政权而彼此竞争,造成这样有害的后果,我们没有分享这些荣誉、这些兵权和这些政权,我们为什么要纳税呢?难道你们说,‘因为这是战时’吗?全人类中间,因为性别的关系,妇女们是免税的,什么时候没有战争呢?什么时候曾经对妇女们征过税呢? “当你们由于和迦太基的冲突,有丧失整个帝国和罗马城本身的危险的时候,我们的母亲们曾经有过一次表现得超乎女性之上的品质,作了捐献。但是那时候,她们是自动捐献的,不是从她们的地产、她们的田园、她们的嫁奁或她们的房产中捐献的,因为没有这些东西,自由的妇女们是不可能生活的;而只是从她们的珠宝中捐献的,就是这些东西,也不是按照固定的估价捐献的,不是因为害怕告密者或控告者,不是在暴力压迫之下捐献的,而是他们自愿地拿出来的。 “现在帝国或祖国有什么紧急危险呢?让高卢人或帕提亚人的战争来吧,在为了共同安全的热忱方面,我们将不会逊于我们的母亲们;但是为了内战,我们绝不捐献,甚至也不会帮助你们互相攻击!我们没有捐献给恺撒或庞培。马略或秦那也没有向我们征过税。在国内掌握专制政权的苏拉也没有向我们征过税,而你们说,你们正在恢复共和国。” 这真是无知者无畏,从这一点来讲,无论是贵妇,或是村妇,看起来都并无不同。没有知识的人总是振振有词,不曾见识过鲜血的人是最勇敢。这个老妇人的话叫屋大维感到震惊,安东尼愤怒到了极点,反而开始哈哈大笑。 一直沉默的雷必达霍然站起了身,他推起托迦的袖子,要发布命令,这实在太让人恼火,男子们尚且默不敢言,纵使他们被丢掉的是性命;而只为了一点的钱币,这些妇女们竟就敢在公众面前聚会,并直斥三巨头是为了私利,而罔顾共和国的根基。 “她们居然要求我们,最高行政长官向她们,一群粗陋无知坐享其成的女人们,解释我们发布法令的理由!”雷必达大声说道,他指着门口的老妇人,老妇人凛然不惧,三巨头的每一个她都认识,她回应雷必达的指责:“在你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虽然是个不曾佩过盔甲,执过刀剑的女人,但我的怀抱里,难道你们忘了?你们也曾向我哭泣,只为了一个小小的玩具。 “而现在你们长大了,可以拿起刀剑了,那刀剑,却不是对着罗马的敌人,你们现在,把它,带着血,指向了自己的亲人!指向了曾经抚育过,看着你们成长的亲人!” “在男子们为国家杀敌,当男子们在军队中服役的时候,你们又在做些什么?共和国面临着分裂,我们的敌人强大且控制着最富有的地方,而你们,口口声声抚育男子长大的女人们,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却连一点钱币都不肯拿出?” “把她们赶走!都赶出广场去。”安东尼也站了起来,他拉住雷必达挥舞的手臂,按捺不住的愤怒和羞恼汇聚一处,他向侍从们下达了命令。 如此的难得,在对待这个问题上,三巨头第一次完全没有争议,同仇敌忾,屋大维也毫不反对,他虽然还在椅子上坐着,双眼已经转向了侍从们腰下的短剑。他认得这个女人,正如这个女人了解他的成长一样,他也完全了解这个女人的经历。 “这是一个嫁过三个男人,有过最少十个情人的老妇人!我实在无法想象,罗马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放荡的、不贞洁的女人们满街都是,她们不知羞耻,夜深人静,乔装打扮,她们在广场上勾搭男人,无论是平民、角斗士、奴隶,甚至肮脏的掏粪工,清洁工,和畜牲们睡在一起的放羊倌,只要需要,只要他们够漂亮,够健美,就统统可以到她们的床上去,在这些所谓的贵妇人身上得到满足之后,还能再得到几个奖赏。 “她居然还在说,是她们抚育了罗马的男人,难道她们就没有看到,是她们的所作所为,她们的教育,她们的鼓励,她们的纵容,已叫罗马的男人都成为了什么样子! “他们已经在淡忘勇气和荣誉,他们的眼中只有追逐女人和享乐。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时刻,外有强大的帕提亚人,野蛮的日耳曼人,内有不合的分裂分子,磨刀要和我们一战的共和人物,内忧外患,曾经强大的罗马啊,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它此时已如危卵上的城市,一般的危险?如此的急迫。 “在执政官就职的典礼上,我就曾经发誓,要让罗马再度变成曾经的纯洁国度,让诚实的男人得到应有的尊敬,让贞洁的女人重又成为人们尊敬的对象。我绝不能忍受,叫腐朽和堕落,控制罗马人的灵魂,我怎么能忍受,那过去的光辉和传统,就这样烟消云散。 “这腐朽,在一步步侵蚀罗马的根基,而只有那信仰,才是我们强盛不息的唯一保证。 “但现在,这些女人们,不贞洁的女人们,就在她们勾搭男人的广场上,又义正词严地在对我们,为共和国流血、牺牲,最荣誉、最光荣的军人们指手画脚!她们怎能如此的不知羞耻!” 怒火燃烧,屋大维无法忍耐,他也猛地站起了身,若不是梅塞纳斯关键时刻的拽住了他的手,那冲口而出的话,必然会将这广场在霎那间染成血红。 “把她们赶出去!”三巨头异口同声,侍从们举起盾牌,阿格里帕和梅塞纳斯互相对视,阿奢面无表情。 但广场上的人们没有听到屋大维的愤懑,他们只听到了那个老妇人的讲词。侍从们才刚做好准备,列成队列,他们就开始大声地叫喊。 “在说些什么?” “是反对。” 法庭里静默下来,他们都在听外边那震天动地的喊声,妇女们又回过了颜色,老妇人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一动。侍从们茫然无措,听从人民的呼声,这早已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因为,有过太多的事例,所有的人都知道,激怒了人民之后的后果,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强压到了极限的时刻。 对着法庭的门口,是凯撒的雕像,他骑着骏马,按着短剑,护面头盔之下,双眼炯炯有神的望向远方。在它的周围,呈发散形,或站或坐,或凯旋,或杀敌,无数的青铜铜像们,在午后的阳光下,沉默无声,它们在看这场矛盾,它们在听人民的呼声。 是的,它们和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对人民,你可以在一件事关重大的事上,用阴谋欺骗他们,但却不能在一件哪怕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面对面的激怒他们。 “即使是对的,有时候。”屋大维颓废地做倒回去,他松开了拳头,“我们也不得不,退让。” “真理和正义,永远都指只会在弱者的手中。”广场上成串的人头,学校门口惨死的孩童,一幕幕血淋淋的景象在阿奢的面前一闪而过,他不在乎这些,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不适应这些。 是我错了,他自嘲地想道,我本是一个商人,却非要装一个政治家。“再想想另外的办法吧。”他说,“也许我们可以,减少一些需缴纳款目的妇女的数量。” “可我们需要两亿个银币!这一千四百个人,是经过计算后得出的数字,减少一个,我们便得不到我们想要的数目。”安东尼愤愤不平,但他也坐回去了,门外排山倒海的呼声,无论是谁,在做出决定前,都必须要思量再三。 从阿奢开口说话开始,梅塞纳斯就在盯着他看,“外国人。”他忽然说到。 “什么?” “所有的外国人,异邦人,各种国籍的人,只要在罗马,他就要给我们缴钱。”梅塞纳斯慢慢地说道,他理顺了想法,越说越快,“还有公民,所有的男子,被解放的奴隶、僧侣,既然妇女们反对,我们就找男人们要钱。” “要定一个数额。”雷必达同意了梅塞纳斯的意见。 “二十万个银币?” “不。”安东尼反对,他说,“只要有十万个银币财产的,不管是谁,元老、骑士,就都必须缴纳。” “不能说是缴纳。”屋大维平静了下来,他望着门口,老妇人已经离开,回到了妇女们的中间,在等待他们的回答,“是借。我们要他们五十分之一的财产,我们会还给他们利息。” “一个人就是两千个银币,两亿和两千,罗马没有这么多有钱人。” “再加上他们一年的收入,捐献出来以作军费。”屋大维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梅塞纳斯,你去计算一下这样我们可以得到的数额,如果还不够,就只有从妇女们那里入手。” 三巨头一致同意了这个决定,他们给等在外边的妇女们了一个答复:“明天,我们会再来考虑这个问题。” 妇女们离开了,市民们散开了,士兵们提着公敌,又出现了,审判,还要继续。 第二天,原来的法令收回了,三巨头联名,又公布了一个法令,除了前一天决定的有关男人们的之外,妇女们依然不能全部逃脱,只是一千四百个人的名单,换成了四百个人。(未完待续) 11 在希腊 在意大利的局势渐渐地因为屋大维和安东尼的联合而趋向稳定的同时,所有的人都知道,和共和党人的战争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它就要开始,西塞罗、留在罗马的共和派元老们,他们在屋大维进入罗马的时候就预见到了这一点,可他们却无力阻止。命运,把他们抛上了时代的顶峰,又残酷无情,将他们狠狠丢下。 时间到了,他们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水表里的水,悄无声息地一滴滴淌下,阿奢不作声,站在阳台上,看外边的城市。暮色压低的天空下,远处还有直冲云霄的浓烟,或者是又一个公敌被发现了,也许是士兵们在趁火打劫。 “你怎么了?越来越沉默了。” 如同一只小猫,伊莲钻入了他的怀里,伊波娃跪在他的脚边,兴致勃勃地在地上涂画着些有关这个城市的画面。阿奢很久没有和她们认真地说过话了,他喜欢她们清澈的眼神,但现在,他又惧怕她们清澈的、充满活力和信任的眼神;“我在想,……” “想什么?” “时间快要到了,我的仇人,噢,我渴望的复仇,就要实现在我的眼前。”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如那只飞翔高空的野鸟,高飞、低掠,俯冲过罗马,转眼之间,从高高的海浪中又穿过,直到南方的那一座海岛之上。 西西里,塞克斯都就在那里。他得到了逃亡贵族和那些被宣布为士兵胜利奖赏的十八个意大利城市人民的帮助,彻底控制了西西里整个领土,聚集了大量的军官、军队、舰队、钱币,并在富有作战经验的元老们和以航海为职业的阿非里加人、西班牙人的帮助下,训练有素。 这个情况已经引起了屋大维的注意,他同意了阿奢的意见,决定在进军东方之前,先派出一支舰队,剿灭他们。但他否决了阿奢的主动请战,这是海战,并非陆战,这不是阿奢的专长,他甚至之前就从未接触过海战。 “当我们战胜他的舰队,需要用武力再次征服我们的西西里的时候,你放心,我一定派你做指挥官。”他是这样回答阿奢的,但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本意。 “他也许是怕你在夺得西西里之后,趁机自立,毕竟,你的麾下有着两万人的精锐。”埃及人分析道,如今他和阿奢已完全坐在了一条船上,每个人都视他和希腊人以及那些得到过阿奢帮助的贵族们为阿奢党,正如安东尼党和屋大维党一样。 “我们都是外国人,阿奢,永远也无法得到他们真正的信任。”希腊人往嘴里丢着葡萄,他感叹地说道,“但不管如何,我们都会支持你的,相比他们的力量,我们有些弱小,可阿奢,你有没有想过,和我们同样弱小的,还有雷必达。” “是的,阿奢,你一直都很低调,并且你得到了安东尼的友谊。我们都知道,对待朋友,安东尼是非常慷慨并且忠诚的,看看他对凯撒的作为就知道了。可阿奢,在得到他的友谊的同时,你也在一步步地失去屋大维的友谊。 “不得不说,屋大维虽然才只有二十岁,可他却谨慎、聪明、有着强大的民望,有着才华横溢的伙伴,相比他,安东尼就太过粗鲁,太过放纵。我承认,在军事上,安东尼有着更高的能力,可在政治上,综合我这些时日在元老院的所见,安东尼远不如屋大维。 “屋大维懂得退让,懂得圆滑,懂得笼络人心,去看,如今的元老院,十个元老中有六个都是站在屋大维这边。这才是个开始,他们的矛盾又不可调和,每个人都知道,在取得战争的胜利之后,他们之间,必然也会分裂。 “权利只能掌握一个人的手中,三个独裁官,这本来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我深刻怀疑,安东尼是否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我们必须要为自己有所打算。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你只是为了复仇,我们相信你,可屋大维却不一定会相信你。 “纵使他也相信你,可你的信徒们,可你的军队们,却永远也无法得到他的相信。” “你是说?” “联合雷必达吧,只有这样,你和他,才能立足在这两股巨大的势力之间。你得不到屋大维的信任,他则空有西班牙行省,却没有对应的实力。我懂得你的意思,你只想在复仇之后,就退出罗马,回到你的故乡。 “可阿奢,我请求你,为我们考虑考虑吧。看看如今的罗马,那些被宣布为公敌的敌对党派贵族、骑士、元老们的下场吧,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在你离开之后,任我们,你的朋友们被他们肆意屠杀?” 阿奢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会考虑的。” “最好快点,等屋大维聚起足够的钱币,开始战争之后,战争就不会再停下来。” 是的,战争在逼近,倦鸟归巢,满城炊烟,消淡了杀戮的浓烟,回忆着埃及人的话,恍惚里,阿奢却又似乎看到那浓烟再起,扑鼻的血腥味,又即将到来,它是如此的浓烈。 为钱币而头疼的人,并不止三巨头。 野生海鸟铺天盖地,鸣叫啾啾声,从远处的海岸边一直传到巴塔拉港口的中央地带。夜就快要来了,马克微微疲倦,在到达巴塔拉之前,他刚刚带兵攻克了吕西亚的桑萨斯。 吕西亚人和罗德斯人同安东尼和屋大维交好,这战争是必须的,不稳固后方,又怎能放心和屋大维作战。所以马克接受了喀西约的提议,罗德斯人交给了喀西约,而他则负责吕西亚人。他首先选择要攻打的城市就是桑萨斯,他取得了胜利,可战争的惨烈也叫他为之震惊。 酷爱自由的桑萨斯人在城破之后,城墙上的战士返回家中,他们的亲人安坐等待,自愿叫他们把自己杀死。满城悲哭的声音,让马克以为是有军队在趁机劫掠,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怜悯他们热爱自由的精神,派出使者,使者却被他们用投射器赶走。他们杀死了他们所有的亲人之后,把尸体放在预先准备好在家中的火葬堆上,放火纵燃,也同时烧死了他们自己。 马克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却只救出了一些神庙,满城都在火焰之中,他俘虏的,只是桑萨斯人的奴隶,在公民中间,只俘虏了几个自由的妇女,和不到一百五十个男人。 “这是一个爱好自由的民族,他们已第三次烧毁了自己的城市,只为不受外来人的奴役。” “你怎能说得如此轻易!”马克忍受不了喀西约的表情,他刚刚在海上战胜了罗德斯人,前来和他汇合。 他的愤怒让喀西约有点奇怪:“你怎么了?马克。” “那是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我的眼前一个一个地离去,在火焰中,他们的呼号,死在亲人的刀下,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容。我无法想象,喀西约,我们究竟成了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共和国。” “噢,这苍白的,无力的,软弱的理由!这是我们的信念,是的,我承认,我终生都将要为此奋斗,可喀西约,我的朋友,这却绝不是我们漠视他人生命的原因!我们的共和是神圣的,可他们向往的自由,你能说,就是可以弃之不顾的?” 喀西约理解马克的激动,他们一直都是不错的朋友,他们一起谋划了刺杀凯撒的阴谋,他们又一起远离罗马,来到东方的希腊。历经艰苦,他们得到了东方诸国的帮助,并取得了二十个军团的指挥权,现在已到了再返回去的时候,他握住了马克的手:“要坚强,我的朋友。根据情报,安东尼的前锋已到达亚德里亚海,他就快要来了。” 他们不再说话,马克粗重的呼吸,缓缓平息,他挥了挥手,继续方才的案件。在围困之下,巴塔拉屈服了,向他打开了城门,为了不再出现在桑萨斯的惨状,他没有杀害任何人,也没有放逐任何人,但他下达了命令,交出城市的全部金银,和公民们的私产。对隐瞒着处罚,对告密者奖赏,和喀西约在罗德斯做的一样。 这是无奈之举,为了军费,不得不这样做。 有一个奴隶,告发了他的主人,并带着士兵找到了隐藏的黄金,然后所有有关的人都被带到马克的面前了。奴隶主缄默不言,他的母亲担心儿子,大声承认这事情是她做的,而那个奴隶虽没人责问他,却一直在喋喋不休,说隐藏黄金的是他的主人。 “我听够了!”马克喝斥奴隶,经过桑萨斯人的刺激,他天生的宽厚和仁慈此时占据了不可动摇的上风,“钉死他,这个卖主求荣的奴隶!放他们走,叫他们带着他们的黄金,离开这里。” 喀西约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在马克的命令得到执行之后,他委婉地表达了反对的意见:“你这么做是不对的,你在打自己耳光,宣布了命令,此时你却又主动违反。我并无指责你的意思,但这并不利我们钱币的筹集。布鲁图,布鲁图,你太仁慈了,想一下安东尼,若是在刺杀凯撒的时候,顺手也把他杀死,又怎会再有今天的战争?” “我当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马克幡然起身,他焦躁,他不安,道德和理想,一时间,挣扎缠纠,他坚定自己理想的正确,却分不清,在实现的理想道路上,是否就可以放弃道德,而这道德,一向以来,也正是他所追求的;他不由又想起了凯撒,对待他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仁爱,如他的父亲,——可不正是有人说,他就是凯撒的私生子? 他怎能是一个私生子?他的血统是那样的高贵!他的祖先的铜像遍布罗马的街道,是他的祖先,驱逐了王政时代最后的一个王,给了罗马人自由和民主。他的家族如此的源远流长,他不能接受别人的窃窃私语,他的荣誉!他的尊严,若生在凯撒之家,他会高兴他是凯撒,因为他也是崇拜凯撒的,可他是布鲁图。 怒火又一次地燃烧,可这次,这愤怒的对象已被他亲手杀死,剩下的,那怒火燃烧的根基,如空中楼阁,他差点一步踏空,喀西约紧紧抓住了他,他有点茫然,他重复着自己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杀死凯撒,是为了向人民证明,我们做的事是在除掉暴君;若再加上安东尼,我们和那些争权夺利的只顾私利的人还有什么区别?我们是为了理想,而不是为了私利。” “我们来说点别的吧。”一如往常,喀西约体谅、并尊重他的朋友,他注意到了马克情绪的不稳定,善意地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的,我战胜并杀死了多拉培拉,像你在这里做的一样,从那些我夺得的城市中我们得到了不少的钱币,并下令亚细亚各省向我们缴纳十年的供税。就眼下的情况看,准备还有些仓促,但也足够应对安东尼和屋大维了。” “我听说,埃及的女王给了多拉培拉帮助?” “是的,和罗德斯人,吕西亚人一样,她是站在多拉培拉那一边。她可是凯撒的情人,又怎会帮助我们?”喀西约想开个玩笑,虽没引起马克的笑容,也使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她派了船,派了军队,想去帮助多拉培拉,不过被逆风阻止了。 “现在呢?” “她又转向安东尼和屋大维了,有情报说,她将带着一支巨大的舰队,装着很多的粮食,去和安东尼汇合。不过没有关系,我已派了麦可,给了他一个军团的精兵,一些弓箭手和六十条船,前往伯罗奔尼撒了,他会埋伏在塔纳隆地角,阻击埃及的船队,当然,军费不用我们管,他会让伯罗奔尼撒人来负担的,他们很有钱,也许还可以支援我们。” “噢,喀西约,你无法理解我此时的感受,我又想起了那些桑萨斯人。现在我们已取得了对罗德斯人和吕西亚人的胜利,可为什么,我却觉得,最后的胜利不会是我们的。” “他们有四十个军团,在数量上,我们是不占上风,也许,我们可以暂时躲避?在做好更充分的准备之后,……” “不,等待吧,等他们来。”马克转过了目光,盯着远处已被夜色笼罩的黝黑海岸,“我们是为了理想,共和国的荣誉不容我们躲避。”(未完待续) 12 在海上 埃及女王的舰队在利比亚海岸遭到了暴风,沉掉了很多的船只,在继续前进已无意义,她只好转折回国。历经困难,加上暴风雨的缘故,女王受了凉,病了。 安东尼和麦可,都是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情报。在公布了有关征收妇女财物的命令之后不久,安东尼们就得到了足够的钱币,他不想再继续等待,给马克和喀西约更久的发展时间。所以就带着他的军团,出发前往勃隆度辛。在这里,有一个港口,可以渡过亚德里亚海,到达马其顿。 而同时,屋大维则派出舰队,前往西西里。既然这个行省在名义上归属他所有,那么,他就不能让他继续落在塞克斯都的手里。 塞克斯都是伟大的人,庞倍的幼子,他有一个哥哥,后来被凯撒的部将杀死。当庞倍失败之后,他和他的哥哥逃到了西班牙,并在那里坚持和凯撒的对抗。凯撒起初是看不起他的,因为他又年轻,又无经验,不像是能做什么重要的事的人。 他在西班牙聚集了起了不多的军队,但无法立足,便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漂泊,从事劫掠活动。有很多的人都在寻找他,尤其是凯撒在西班牙的将军,他隐瞒了自己的名字,当然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在做的事有耻他的家族。 总而言之,他劫掠,他征服,地中海上的海盗一股股地臣服他,西班牙的绿林人物一股股地投靠他,和他一起参加劫掠的人越来越多,当他的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也就是他派出人到提洛岛杀死阿奢父亲之前,他暴露出了他本来的姓名。 埃及、阿非里加、西班牙、希腊,那些在各地过着流浪生活的,昔日在他父亲和他哥哥部下服役过的人立刻都跑到他的麾下来了,把他当作天然的领导者。 他的队伍扩大了,一时间,他几乎成了海上的王者,他从一个地方奔驰到另一个地方,自称是海神之子。他的名字传遍了罗马最大的行省,西班牙,他扼住了埃及到意大利的航海要道,要知道,没有埃及的粮食供应,罗马城就连一个月都过不下去。 这情况叫凯撒大出意料,他立刻派出了将军,领着一支较大的军队前去支援他任命的西班牙总督们,和塞克斯都交战。塞克斯都一直以来,都是避免和凯撒的人作战的,此时逃避不开,只好迎战。他有着充足的船只,并得到绿林人物的帮助,在崇山峻岭之间,在无际森林之间,军队更加敏捷,时而隐蔽,时而出现,打着游击战,消耗着敌人的数量,同时占领了大大小小许多的市镇。 凯撒只好又派了另一个更有名气的人,代替前者的任务,可就在他们势均力敌的时候,凯撒被刺了。 之后的情况,阿奢都是亲身经历。元老院召回了塞克斯都,可他十分狡猾,甚至都根本未曾上岸。他只是借用元老院给他的海军司令的名头,征集在各海港所能找到的所有船只,编入他本来已经很强大的舰队中。 三巨头在穆提那旁的小河上联盟的同时,他航往了西西里。本来在这里,他已经有了很强大的势力,只是还没有完全占据。在后来逃出罗马的公敌们的帮助下,西西里的总督,才不情愿地把岛屿交给了塞克斯都。 这样,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西西里的实权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了。屋大维,自然无法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他派出了舰队,甚至在拒绝阿奢的同时,也拒绝了阿格里帕的请战。 “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海战,我们有整个意大利作为支持,而他只有一个小小的海岛。你们都不要再争了,跟着我,穿过意大利,我们会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同我们那必然获胜的舰队汇合。”屋大维不以为然阿格里帕的如临大敌,就在这不到一年之中,他已得到了太多的胜利,更何况,他是凯撒之子,又怎是塞克斯都,这个失败的人,庞倍之子能相比的? “我的父亲击败了他的父亲,同样的,他也必然会败在我的手中。”他这样说道,就不再过问海上的事务,而是把注意力投到了安东尼的方向。 麦可在得知埃及女王撤退回国之后,就带着舰队前往勃隆度辛了,以免他带着这样大的一支舰队而无事可做。他停泊在和港口相对的一个岛屿旁边,虎视眈眈,阻止安东尼的军队和物资运往马其顿。 不得不承认,他是成功的,安东尼的战舰不多,每次用运输船运送部队的同时,都得全力以赴,才能使他的部队免遭麦可的俘虏。这情况叫他非常的恼火,他已经再三发出请求,要屋大维立刻带着舰队前去帮助他。 但是叫人沮丧的是,和塞克斯都的作战,也是非常的不顺利。 塞克斯都的舰只比较轻便,装备的都是比较有航海经验的老水手,在速度和技术上都很优越;而屋大维的船只则都是标准的制式海船,沉重、巨大,有着较大的装载量和体积,行动却很笨拙。并且他的水手们,也都不如塞克斯都,大多缺少经验,训练不足。 起了波浪时,他们甚至站不稳脚,更不用提划桨、掌舵了。不过还好,他们占了船只坚固的便宜,一天的鏖战之后,两方的损失都差不多。屋大维一方先发出了撤退的信号,塞克斯都也跟着撤退了。 较晚的一点时候,屋大维带着阿奢、阿格里帕和其他的军团赶到了利吉姆,他的舰队就停靠在离这里不远的港口。 “总是叫人感觉到不太顺利。”梅塞纳斯闷闷不乐,他勒着坐骑,对身边的屋大维说,“先是埃及女王的遭到暴风,叫我们失去了一大笔粮食的支援;又是安东尼被麦可骚扰,无法安然渡海;现在,我们又在西西里,塞克斯都这里碰上了僵局。这还是没有和马克、喀西约正式开战,我担忧,我们的士气,会有所低落。” “这不是问题。”屋大维沉默了片刻,他不再表现得如之前那般自信,但却也绝没有失望,海战的失利及时给了他提醒,他慢慢地说道,“我们并没有失败,在我的父亲,凯撒同庞倍作战的时候,不也是遭到了大风,甚至沉掉了一半还要多的运兵船,可最后,还是我的父亲赢得了胜利。相比他的情况,我们此时要好得很多,只需要一次胜利,士兵们自然就会鼓舞。” “那现在?” “安东尼又送信来了,就暂时放掉塞克斯都,让我们转入勃隆度辛,等战胜了马克和喀西约之后,再来收拾他。” “你没看到阿奢的神色?从看到海开始,他就一直咬牙切齿。若是忽然放弃,我想,他定然不会愿意。” “士兵,就应该服从命令。” “他若不服从呢?” 屋大维提起马鞭,准备纵马加速的时候,又勒住了缰绳:“军团扎营的时候,把我们的都安排在他的军团的外边。” 屋大维想做什么?阿奢的军团处在整个队伍的最后方,当他到达驻营地的时候,却看到本该已驻扎完毕的屋大维军团依然队伍整齐,分列两边。传令兵等候多时,送上了屋大维的命令。华瑞欧举过火把,那命令上写道:“我军团之间,便是你驻营之地。” 士兵们开始窃窃私语,无论是谁,面对上万个严阵以待的士兵,都不会太过轻松。阿奢抬头望望天色,海边的天空阴云密布,远处浪声隐隐,空气很湿润,夜色凝重。 这个变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从那天发现马尔库斯的私自拜访屋大维之后,阿奢派了大量的人手,详细调查马尔库斯的一切行踪。得到的结果不容乐观,短短的三天之内,他不但和屋大维连续接触,还频繁联系主教团的大主教们,尤其是那些由他自己任命的,以及后来新投奔阿奢的。 一切的证据都表明,他在做着一些危害塞尔神会,危害阿奢利益的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事,却一直没有准确的情报。可他掌握着塞尔神会具体的信徒名单,清楚了解塞尔神会财物的储存地点,并知道每一个圣女、格拉蒂斯以及塞尔神会高层人物的名字、住所,甚至,对实际的士兵数量他也略知一二。 阿奢面无表情,他转过头,去找马尔库斯,和以前不同,这次行军,阿奢是专门带上了他。 “他跑掉了。”华瑞欧的卫兵四处搜寻,得到的结果却让人更加沉重。 “也许我们该退后一点距离,屋大维的军团虽多,但若论精锐,能和我们相比的寥寥可数。”火把的光芒下,埃连特的脸上红暗相映,这一次阿奢也带出了他,因为通过人民选举,他现在已是神谕营,也就是第二奥古斯都军团的军团长。 数百米之外,屋大维军团的士兵默不作声,阿奢可以看出,对今夜的形势,这些士兵们也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可那些将军们一定知道,屋大维肯定对他们另有话说,一个在穆提那投降过来的军团长大声说道:“大祭司大人,屋大维的命令您看过了?请赶快扎营吧,我们都还在等着您呢,您不扎营,我们也找不到合适的地点。” “这是借口,每个军团扎营所需的面积都是固定的,他们不需要一定等到我们扎营完毕之后,才能规划他们自己的营地。” 是的,当初阿奢曾在屋大维的军团中安插过一些暗探,但经手人却是马尔库斯,若是他果真投到屋大维一边的话,那么,这之前的一步棋,也一定是毫无作用了。 “我知道,他和你的翻脸是早晚的事,可我不能理解,他怎么会选在这样一个时刻?前有塞克斯都,后有马克和喀西约,安东尼和他又只是表面上的和气。”华瑞欧迷惑不解。 “正因为敌人太多,他才想一个个地解决。对他而言,现在岂不就是最好的时刻?支持塞尔神会合法的安东尼远在勃隆度辛,在这里,我们在人民中的势力远不如罗马,他的军队占绝对的上风,马尔库斯又给他带去了足够的情报。”聪明人回答了华瑞欧的疑问,但他也有不理解的事情,“我们的势力发展得太快了,信徒的数量激增,元老院中,阿奢党人已占了一成多的席位,我不奇怪屋大维的举动,他从始至终都是在反对塞尔神会的;可是我奇怪,为什么,马尔库斯会投向屋大维?你给了他足够的财富,他又早有了足够的地位。” “也许是想当一个元老。”阿奢不再沉默,他做出了决定,“安营,按照屋大维的命令。” “但!” “他不会动手的,此时他若动手,只会造成安东尼、雷必达和他的提早分裂,并且他一向都是先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才会发动对敌人的战争。而此时,他并没有适当的借口,最重要的,是我们更不能给他这个借口。” 火把闪耀,宛如火海,和远处的海交相呼映,海鸟无声无息地在黝黑的空中来回飞掠,阿奢仰头看着它们,不再去理会对面的屋大维军团的军官。 士兵们服从了命令,但每个人都可以看出,双方的人,在看到对方的时候,脸上都还忍不住会带着戒备和警惕,裂痕,就在此刻,已出现在他们的心中,风、雨和阳光,就在不久之后,这不安的种子必然就会发芽、茁壮、成长、遮天蔽日,再度笼罩罗马的城市,那发达的根系,也必然会松动在眼前还看似稳固的三巨头的根基。 “他完全按照你的命令做了,屋大维,在这之前,只是和他的部将们交谈了几句,在他驻营的时候,完全没有戒备。” “现在可以把我的第二个命令给他送去了。”屋大维淡淡地点了点头,打发走前来报讯的军团长之后,他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工作,“还有谁?马尔库斯,把所有混入我的军团的塞尔神会信徒的名字都写下来,阿格里帕,交给你了,把他们都编入前锋。” “您答应的事?尊敬的屋大维。” “战争结束,你就会成为骑士,并穿上元老的长袍,而且,大法官这个职位,我已为你准备好了。” “我要赞美您的仁慈,尊敬的,无所不能的屋大维。”马尔库斯立刻拜倒在地,他欣喜若狂,狂吻着屋大维的鞋面,什么聆听者,什么塞尔神会,都见鬼去吧,他想。我要的是权势,是能站在明面上的显赫威风,在塞尔神会,我只有荣誉上的地位,而且还得不到国家的承认,这有什么用?财物、军队,所有的实权都不在我的手里,可我为你,阿奢做了多少的事儿! 我得到了什么?一直到现在,也只是区区的一个发展信徒的权利,一旦发展过来,精壮的信徒们又立刻被格拉蒂斯夺走,留在手里的,只有那些老弱病残。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可以忍受在暗中行走,但是却绝不能忍受被人欺骗的感觉。 等着吧,阿奢,他想,当伊莲和伊波娃收到我写给她们的信之后,事情就一定会变得更加有趣。我等着看你失望、绝望的神色,我像狗一样的察言观色,为你主动做下了那么多的事,你不给我回报,没有关系,现在,请接受我给你的回报吧。 “他只为了一个元老的职位?”埃连特愤怒不已,他按着长刀,“小主人,我早就说过,我们早就该杀了他!” “但那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屋大维的第二个命令送到了,他解释了之所以他要求阿奢扎营中间的原因:“安东尼需要我们的帮助,必须立刻前往,所以不得不先暂时放弃塞克斯都。我希望你可以服从命令,我保证,在战胜马克和喀西约之后,下一个就是塞克斯都,你看到了,他占据我的西西里,我是绝对不能放过他的。” “不要吵了,这一切。”阿奢看起来有点累,他不想再多说话,“就快要结束了,服从屋大维的命令,在得到塞克斯都的头颅之前,我不想再起什么风波。” 第二天一早,屋大维向利吉姆和另一个城市做出了会把它们从胜利奖赏的列表内删除掉的承诺,因为这两座城市都接近海峡,过去的日子里,同其他被列入胜利奖赏的城市一样,已有很多的人逃往塞克斯都那里去了,屋大维害怕他们会继续给塞克斯都提供帮助,在见识过塞克斯都此时的实力之后,他不想这个敌人过分强大。 之后,他带着军队离开了这里,前往勃隆度辛和安东尼汇合。整个行军位置上,阿奢的军团从末尾,被列入了中间,屋大维从头到尾,都没有去和他见过面。(未完待续) 1 战争前 长长的队伍横穿过了意大利北部,翻过亚平宁山脉,在半个月后,到达了勃隆度辛。安东尼在此已等候多时,从军营出来,他和屋大维以及一些将军们来到了海边。海面上波浪起伏波光粼粼,蓝天之下隐约的海岛星罗棋布,不多的小型战舰巡弋四围,上百艘大型的运输船停靠岸边,很多的士兵忙忙碌碌,在往船上搬运战略物资。 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是屋大维的舰队,它们比屋大维来的要早,因为在路上,刚好碰上了顺风。相比安东尼的舰队,这些战舰个个都是庞然大物,相当的多数都是三列划桨。长长的船桨透过船舷的洞口,探出船外,高高的桅杆上帆布飘扬,罗马的鹰徽迎风招展,恍如乌鸦的嘴,就在船只的最前方,是一个悬起的登陆板。 当和敌舰相逢之时,这些登陆板就会被水手放下,前头的齿牙会牢牢钉固在敌舰之上,士兵们就通过这个,涌上敌舰,开始最残酷的接舷战,正是凭借这一个发明,几百年前,腓尼基人被罗马人抢走了地中海的霸权。 就像是面对一个无从下手的龟甲阵,指着远处的海岛,安东尼悻悻地说道:“那该死的麦可,像一只缩头乌龟,每次我摆开阵仗,他就远远溜走;稍不注意,便又卷土重来,骚扰袭击,这一个月来,运到海对面的士兵,还不足两个军团。” “他总共有多少战舰?” “差不多得上百艘,这个数目远远大于我所拥有的,说实话,即使他愿意和我决战,我也没把握可以战胜他。但现在你来了,这就好了,找个机会,把这烦人的苍蝇,彻底拍死吧。”看的出来,这段日子里,安东尼受了不少的气,他可是罗马现在最勇武的将军,崇尚的是白刃相交、鲜血横流,在穆提那他战败了,但最起码那也是败得酣畅淋漓,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但会很费功夫,浪费时间。”屋大维沉思着说道,连日以来的急行军,叫他有些疲惫,海边的清晨,气温还是很低的。盔甲冰冷,剑柄冰凉,他拉了一下身后的披风,虽然并不能更好地抵御寒风,但还是让他觉得暖和了一点。 他的身后左侧站着阿奢和阿格里帕,右侧站着梅塞纳斯,有一种不安的暗流,涌动在这些人之间,从利吉姆的那一夜开始,气氛就很微妙。每次见面,都是在不得不见面的时候,梅塞纳斯不再对阿奢针锋相对,而阿格里帕的表情总是看起来十分尴尬。 他们这会儿都没有说话,听屋大维和安东尼之间的交谈。 “你反对?”安东尼听出了屋大维话里的意思,他微微惊讶,“这并非为了我的私仇,屋大维。不把他们消灭,我们怎能放心地渡海,要知道,我们在东方可没什么盟友,粮食的供给只有靠意大利,这片海,可是必经之地。” “但我们筹措的军费,经不起太长时间的耗费,在海上,不像在陆上,从你的经历可以看出,麦可十分的狡猾。我们可不会很轻易地就能抓住他的主力,和他的战斗必然旷日持久。我们不能把几十个军团就这样留在岸边,而什么都不做,只是等待。” “那你的意思是?” “在我的船队的保护下,士兵渡海,留下足够的舰队,维护航道。和塞克斯都一样,相比马克和喀西约,麦可不过是水上浮萍,无足轻重。只要我们击败了马克和喀西约,他们,自然也都失去了根基。” 安东尼被说服了,屋大维说的很有道理,他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那么,明天就开始渡海,有你的三桨战舰的保护,这一回,必然会顺利许多。” “当然,当然。”若说屋大维还有强过安东尼的地方,那么此时也只有他的舰队了,可他并没有自得的神情,相反,脸上却有点阴沉;在这一瞬间,面朝浩瀚不可预测的大海,他的眼神也失去了一向的清澈,虽然很快就恢复过来,可还是落入了一直在观察着他的阿奢的眼中。 他这是在为战争忧虑,还是在为战争之后的局势担忧?又或者,是对自己在他之前的那个小小的警告之后的表现并不满意,所以在思考下一步的举措?他是在想如何化解信徒的信仰,还是在想如何夺取甚至消灭阿奢手中的军团? 答案无从知晓,阿奢也不并想探究清楚;他用暂时的顺从,甚至放弃咫尺之外的塞克斯都来表示他对屋大维的忠诚,这已是他的极限,若屋大维还不满意,那他,也只有最后的一条路可走。 他转过头,望向大海的对面,罗马、高卢。他已秘密派出了信使,联络罗马的圣女和埃及人,告之了形势,叫他们做些准备;同时也有人前往高卢,联系波依人以及他留在那里的信徒们,命令他们抽调精壮,暗中向意大利边境移动,随时准备应变。 “我们回去吧。”屋大维收回了目光,他伸出手,风越来越大了,“看样子要起风了,这里可真够冷的。阿格里帕,供应给士兵的麦酒,晚上可以多一点。” 他转过身,带着他的将军们离开了,阿奢随在其后,却听到了安东尼的叫声。 “阿奢。”他拉住了阿奢的胳膊,盔甲碰撞在一起,丁丁作响;看着屋大维远去的身影,他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了一些事,对你似乎不是太有利。但是,我的朋友,你愿意作为我的朋友?” 阿奢注视着安东尼的眼睛,没有屋大维的清澈,但充满了火,如他头上的红缨,他转过了头:“我只想报仇,你是知道的。” “朋友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朋友的仇人,自然就是我的仇人。”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安东尼。”他粗鲁,有一点上不了台面的心机,但无论如何,阿奢想,单纯从朋友的角度考虑,从那些对他绝对忠诚的百夫长们的身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你有两万人,却只有三个军团,这不利指挥的便利。”安东尼亲热地搭住阿奢的肩膀,边走边说,“我会在晚些时候,和屋大维商量一下,给你第四个军团的编制,就叫第四奥古斯都军团。和你的地位也相当,奥古斯都,可是神圣的意思。” “我只是个大祭司。” “但元老会已接受了塞尔神会,这是雷必达的来信。”安东尼叫过信使,抽出了一个卷轴,他最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不要太过急躁,阿奢,反叛者,必然是只会有反叛者的下场,这是我坚信的。” 不能再拖延,立刻争取塞尔神会的合法性,这是阿奢在信中给埃及人的明确指示。 接到了阿奢的信件之后,埃及人立刻开始了活动,在那次商议过要和安东尼和雷必达结盟之后,依靠阿奢的名号,他就已和雷必达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雷必达是三巨头唯一一个留在罗马的,他的意见,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会左右那些中立派别的元老。 但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雷必达不敢擅做主意,他询问了安东尼的意思,通过情报,安东尼早已得知了屋大维和阿奢之间的矛盾。并且他早就答应过阿奢,会支持他的神会合法,承诺是神圣的,联合这样一个盟友是必需的。因为相比屋大维的人望,相比屋大维在人民群众受欢迎的程度,他是远远不如的,所以他需要阿奢的信徒,所以毫不犹豫,他表示了同意。 这样,阿奢党,雷必达党,安东尼党,加上中间派别,以压倒性的多数,战胜了屋大维党的反对。这个消息,相信屋大维此时,也已得到。 这是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改变,正是为此,在海边,他才会出现了那片刻的阴沉,因为这标志着,阿奢、安东尼、雷必达,在某种程度上的结盟。 当给了一个人一定的权利之后,他首先想到的,必然是捍卫他已得的权利;并同时希望能得到更大的权利。和共和党的战争尚未开始,三巨头的内部,分裂就已出现。屋大维的朋友,在信中,还告诉了他另一个情况。 塞尔神会通过元老院取得合法定位之后,整个罗马都陷入了欢腾之中,无数的塞尔神会信徒,贵族、骑士、公民、奴隶,男男女女,成千上万,都举着由圣女统一雕刻的阿奢的小雕像,走上了街头。 类似的情况,随着消息的传播,在每一个城市中一再地重演。信徒们的兴奋,超过了阿奢成为大祭司之时。因为大祭司,只是对他个人的承认,而现在,是对整个塞尔神会的承认。 从来没有哪一个宗教可以像它一样,得到如此多人的一致信仰,在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上,元老和贵族们的腐败、贪污又更进一步地造成了人民的贫穷,道德堕落的时代,往往也是需要信仰的时代。 因此,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塞尔神会蕴藏的力量,甚至连阿奢,也无法料想的到。所有的大祭司们、弗洛拉祭司们,维斯塔圣女们、占卜师们顿时都黯然失色,控制了一个民族的精神,那么,你也就征服了这一个民族。 当初,阿奢推让了三巨头的邀请,拒绝成为第四个行政长官,而此时,在人民的口中,他却显而易见的,已成了第四个巨头。 “完全地出乎意料,人民的狂热若非亲眼所见,你简直就不敢相信。他们举着阿奢的头像,无数的人自发前往广场,在那里,参拜他们的圣女,并捐献出钱币,有的甚至是倾家荡产。而他们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要使他们的神相信他们的忠诚,所以要修建最雄伟的神殿,要雕塑最高大的阿奢的雕像。 “男人们高声喧嚷,女人们痛哭流涕,很多人都在圣女演讲的时候昏倒,他们太过兴奋。你一定觉得这是不可想象,我惊奇地发现,有很多我熟识的人,他们也在这个游行的队列之中。而在平时,在许多的宴会,在许多次的交往中,他们可是从来就没有表示过他们相信这个神的。” 在信的末尾,这个屋大维的朋友这样写道:“屋大维,对无法阻止这个法令的通过,我们和你一样,深感遗憾。但,我不得不说,他们的圣女提出的口号,也许是他们信仰的戒条,是贞洁和诚实,是忏悔和审判,这和你所希望的道德社会,并无任何的差别。或许,这一点,可以叫你稍稍安慰,如果操控得当,必然会减轻许多你要实施的那一系列强调道德的法令的阻力。 “可以预测,这是一个新的时代,我们没能阻止它的发生,或许是对,或许是错。但无论怎样,它在时间中发生,也只有时间,才可以评价,我们却无法猜测,它究竟会走向何处。” 此时的屋大维,也并不想猜测它究竟会走向何处。第二次内战就要开始,他必须集中精力。叫让一切的问题,都留到战争后解决吧。或许大家都在后悔,因为种种的顾虑,而没有把对手提前解决,无论如何,在这场战争中,他们还是会团结一致的。 第二天一早,朱庇特神保佑,屋大维和安东尼迎来了第一次的顺利运气,海上起了顺风。 早就整装待发的士兵,欢呼一片,为了节约时间,屋大维和安东尼甚至没有做一次动员演讲,就开始了运输士兵的过程。风越来越大了,高大的桅杆上船帆被鼓得满满的,破浪而行,乘风直进,运输船列成长长的队形,在三列桨战舰的护卫下,逐渐地远去,消失在视线之中。 屋大维、安东尼和将军们都站在海边,不肯离开,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却依然固执地眺望着远方。 “麦可应该不会出现了。” “我猜也是,这么大的顺风,他根本无法阻止。” 事实正如他们的预料,困扰安东尼多日的因素随着顺风的到来迎刃而解。运输船把士兵运到对岸,那里是马其顿的地盘,然后再折返回来。路途上倒是碰上了麦可的埋伏,可麦可的战舰太过笨重,根本就追不上快捷轻便的运输船,在接下来的运输中,甚至不再需要三列桨战舰的护送,运输船独自过海,毫无畏惧。 顺风持续了很多天,直到全部的军队包括屋大维和安东尼都过了海,安东尼留下了他的舰队,以此来抗衡麦可的骚扰,保护航道的安全。不久之后,马克和喀西约又派遣了五十艘战舰,一个军团和一队弓箭手,交给了麦可,命令他务必切断三巨头从意大利的运输。 知晓了马克和喀西约的这一情况之后,屋大维和安东尼也是毫无办法,他们已身处马其顿,正在研究如何才能夺取色雷斯境内的一个重要关隘,那里是人们所知的从亚细亚到欧罗巴的唯一通道,若是夺取,便可成为阻止马克和喀西约向西行军的第一个阻碍。 安东尼和屋大维在此地并不是很熟,加上大多数的东方行省、诸国,都是在前三巨头时期,由庞倍征服的,相比之下,他们是更倾向共和派的,所以安东尼和屋大维也就更需要一个盟友。 色雷斯在马其顿以北,两地紧紧相邻,当时统治着色雷斯的是色雷斯王族中的兄弟两人,雷斯卡波里和雷斯卡斯,雷斯卡波里是坚决和喀西约联盟的,那么现在,唯一的合作人选,就是雷斯卡斯了。 写给雷斯卡斯的信,已寄出了多日,这一天,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出现在了军营之中。 他裹着高高的头巾,面目瘦削,是个犹太人:“奉我的主人,希律之命,为两位大人送上金币十万,作为军费。” “他期待我们的到来?”安东尼恶作剧似的问着这个使者,很长的时间里,希律都悄无声息,此时大军到来,他便又露出了头。 “我们的国内发生了一起叛乱,我的主人正为此苦恼,如果允许的话,他十分欢迎您的到来。” “你下去吧。”屋大维咳嗽了几声,他的声音有点嘶哑,在海边和海上他受了凉,军中得不到应当的照顾,身体状况直线下降,精神不是很足。 “我们有相等的军团数目,这十万个金币,我提议,一人一半。”待使者走出帐篷之后,他把目光转向了安东尼。 安东尼偏着脑袋点了点眉头,算是赞成了他的意见:“你的身体怎么样?可真是个娇贵的公子哥儿,一点儿罪都受不了,在军中病倒,对我们这些常年征战的粗人们来说,可是件稀罕事儿。” “多谢你的关心,我的私人医生是个很有学识的希腊人,我的身体正渐渐好转。” “但你的脸色,我看着却是一天不如一天。”安东尼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继续带着关切的笑容,嘲弄屋大维,“你知道的,对你的身体我并不是太过在意,当然我是十分希望你能早日康复,可我担忧,你的这种身体状况,会造成我们在战场的不利局面。” 屋大维沉默了片刻,他制止了阿格里帕的愤怒:“你尽管放心,该我做的事,我必然会做到最好。”他转变了话题,“现在让我们来讨论一下派往色雷斯的军队吧,军情紧急,不管雷斯卡斯是否同意和我们联盟,这军队都是必须要派出的。” “若是雷斯卡斯不肯和我们同盟,算上路上会遇到的敌人,再假定马克和喀西约会由那个狭隘通过,越过色雷斯,进入亚德里亚海边,一切的敌人加在一起,我们所需要派出的,最多十个军团也就足够守住那个狭隘了。” 谈到军事,在帐篷中,是没有人可以和安东尼相比的,若是一定要找一个的话,那么也只有阿格里帕。他在穆提那战役中有过优秀的表现,不过他太过年轻,经验不足。 而阿奢,他尽管也有出众的表现,可他毕竟是一个外国人,对罗马的地理环境,对罗马的战术,对罗马士兵的脾气还不是十分了解。不能做到完全的知己,更谈不上知彼。所以在小的接触战中,他或许会发挥重要的作用,但是在大规模的战役中,就缺乏全局的控制能力。 “我们赞成,十个军团就足够了。”将军们赞成安东尼的意见,屋大维的本意却不在此,“谁的军团,做先锋为好一点?” “和军饷一样,一人一半。”安东尼不以为意,屋大维立刻转过了头,“那么,阿奢,你现在有四个军团,便抽出其中的两个作为我们的先锋吧。” 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计策,首先,这是一个重要的军事行动,当然不能把阿奢的军团全部派出,只派出两个军团,在整个先锋中不占多数;其次,分隔了阿奢的部队,在接下来的战役中,虚弱了的两部分军团,必然是沦为消耗品的下场。 所有的人对此都一清二楚,人们安静下来,等待阿奢的回答,即使是安东尼,他也没有表示反对,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盟友太过强大。(未完待续) 2 色雷斯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所有的军团都交给你来指挥。”帐篷里的沉默保持了很久,远处的军号隐约而清晰,黑压压的一线山脉环绕驻营地的周围,那山间的风盘旋呼啸,阿奢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儿,迎向屋大维清澈的目光,开口说道,“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随军的大祭司,并无任何指挥军队的权利。” 宛如风从一个枝头吹向另一个枝头,在树叶响的之间,又是短暂的沉默,屋大维开始激烈的咳嗽,脸上漫起病态的嫣红,似乎是咳嗽得太剧烈了,以致无法说话,梅塞纳斯上前给他捶背,他把目光转向阿格里帕,阿格里帕犹豫了片刻,或许是因为旧日的关系,也许是他本性的淳朴,他的话软弱无力:“作为神会信徒,还是由你带领比较合适,毕竟你是他们的拯救者。” “这无关紧要,我会给他们下达指示,他们是信徒,同时也是罗马的子民。” “不,阿奢,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阿格里帕焦急地想做些解释,开了口,却又无地合上。 每个人都知道,这四个军团根本就不会听从他人的命令,或许那个雇佣军军团会好一点,但发饷给他们的,一向也都是阿奢。 这四个军团在数量上,只占了总数的十分之一,但若是论战斗力,却一个足能顶得上两个半。它们有信仰,狂热而悍不畏死,且参加过足够次数的战斗,他们并不想使它们无用武之地,更不想激起它们的反感。 “误会了什么?” 屋大维还在咳嗽,阿格里帕底气不足:“我们并无改变当初默认的意思,……” “说起默认,或者我愿意带着他们回去,按照默认,雷必达只能有三个军团,我担忧,若有什么情况发生,他根本无法保证罗马的安全。” 这是**裸的威胁?——用塞尔神会在罗马的信徒。何止屋大维,安东尼都有点惊诧,不过更多的,他是感到不可置信的好笑,就像是看到了一个老实人被迫说出脏话一样,他忍不住笑声,打着圆场:“直说吧,阿奢,你想怎么样?” “军团不能分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足够的战斗力。除此之外,是做先锋,或者和大部队一起行动,我并无意见。”绕够了圈子,阿奢直率地讲出了自己的要求。 “和大部队一起行动吧。”不能叫他再有战功,安东尼挥了挥手,说道,何况刚刚确定了盟约,也不能叫阿奢太难堪。 “不!”屋大维艰难地止住了咳嗽,他坚决反对,“做先锋。” 咳嗽又把他的话声打断,这可大出安东尼的意料,梅塞纳斯代替解释:“那处狭隘位置十分重要,离腓力比城又不是很远,必须有大将坐镇,你和屋大维都离不开,所以只能是让阿奢前去。” 安东尼狐疑不已,但他还是同意了屋大维的意见,并派出了自己的五个军团,指定了一个将军作为阿奢的副手。在屋大维方面,则又派出了波里欧军团作为第五个参战部队。 “我可不想太早失去你这样一个朋友。”在出了帐篷之后,他拉着阿奢的手,“你要多加注意,我怎么觉得,这情况有些古怪。” “古怪?不,只能说他们离不开我们,最善战的,可就是我们的部队。”埃连特不以为然。 华瑞欧连连摇头:“绝没有这么单纯。” “猜测毫无作用,只有发生,我们才能知道古怪的所在。”阿奢不想在这方面太多讨论,他命令军团长们去做战前准备,他们离开之后,他沉思安静,喃喃自语,“或许是有地方,被我所疏漏。” “每一个步骤都按部就班,每一个棋子都到了该到的位置。屋大维,剩下的,就得看马尔库斯了。”翘着双腿,梅塞纳斯晃着杯中的酒,他注视着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马尔库斯,回答了屋大维刚才的问话。 “您尽管放心,伟大的天赐之子,凯撒之子,青年人的楷模,唯一的共和国的拯救者,最仁慈最慷慨的屋大维大人。”一如既往,马尔库斯的脸上仍然是十成十的忠诚。 “那个人,现在到了哪里?” “已到亚德里亚海边,不出半个月,便能来到军中。” “那么就告诉波里欧,半个月后,计划实施。”屋大维精神实在支撑不住,他饮下药酒,又叮嘱了一遍马尔库斯,“务必多几次实验,我不希望最后在你的酒上,出什么岔子。” 马尔库斯察言观色,又拜倒高呼,称赞屋大维睿智聪慧,这才弓着身子退下了,“真是一个标准的阿谀小人。”梅塞纳斯撇着嘴,不屑一顾。 “道德高尚,或低劣小人,最起码,暂时来说他还是有用的。” “不管怎么说,屋大维。”梅塞纳斯举起了酒杯,他踌躇满志,“这塞尔神会,就要成为你手中,一个听话的工具。” 但没有人和他碰杯,屋大维因为病,阿格里帕在怔怔出神。 色雷斯人的使者在几天后到达,雷斯卡斯同意了安东尼的要求,和他建立了盟约,并带着他的三千骑兵,赶往汇合。他送来了另一个消息,雷斯卡波里也带着他的三千骑兵,在往喀西约方向移动。毫无疑问,他会成为他们指路的向导。 有了雷斯卡斯的加入,安东尼和屋大维临时决定,把派往狭隘的军团减至八个,安东尼收回了一个军团,波里欧军团也同样被收回。但波里欧并没有随军团一起驻留,而是加入了阿奢的麾下。 “你不会说色雷斯话,有波里欧的加入,我们会放心很多。”梅塞纳斯说道,“说实话,安东尼的人,我们可不怎么相信。” “到达之后,第一是要控制狭隘,第二是要时刻注意腓力比城的动向。若是马克和喀西约没有从狭隘通过的企图,也不必在意,我和屋大维,会随时注意他们的目的,并会选择合适的地点同他们交战。需要的时候,会派使者通知你。”安东尼简单讲述了阿奢的主要任务,他一直把阿奢送出四十里,屋大维没有出现,他的病越来越重了。 “你是愿意指挥一个军团,还是想留在我的身边作为参谋?” “指挥?你的军团长会不乐意的。”波里欧故作幽默。 “那就是参谋了。”阿奢点了点头,告别了安东尼,“出发。” 黄旗居中,鹰帜高举,阳光下闪闪发光,四万名士兵,骑兵在前,步兵和辎重在后,连成看不到头的盔甲长线。短剑跨在腰间,盾牌支在身后,部队绵延不绝,惊起林中无数的鸟,在山地上如蜿蜒的蛇。 从这里到色雷斯狭隘,要先走出马其顿,然后还要越过色雷斯更加险峻的山脉,翻过腓力比城,纵使有使者作为向导,也是一段漫长的路程。 六天之后,已可看见腓力比城的轮廓。这座城位处一座险峻的小山上,是腓力在征服色雷斯时所建,并以他的名字为名;城的北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茂密森林,罕有人迹,南面是一片伸展到海滨的沼泽地,西面是一块肥沃美丽的平原,平原上有很多的山丘,东面就是阿奢此行的目标,尚在雷斯卡波里手中的山峡狭隘。 腓力比城不是很大,面积大小和山顶面积相当,与其说是一座城市,不如说是一座堡垒;地势险峻,本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不过此时城中军队数量并不多,所以阿奢也并无攻打它的意思,这城中的守将自然更不会愚蠢到主动出击。 指挥军队,绕过了腓力比城,根据向导给的有关这个狭隘的情报,守卫的部队不过千人,无足挂齿,都是雷斯卡波里的手下,因为马克和喀西约的军队还没有到达;几乎可以预见,夺取这狭隘的胜利是毫无疑问的,没有太多的谋划,战斗就展开了。 按照事先的约定,从安东尼的军团和阿奢的军团中抽出了相等的大队,集合了一个军团的数目,战场指挥权交给了华瑞欧。阿奢则带着其他的人,在远处观战,监视腓力比城。 这处狭隘分为两部分,如两条臂膀,环绕中间的通道。华瑞欧先是集中攻击相邻他们这一侧的山地丘陵,根本没有给敌人援救的机会,两个钟点之后,胜利的旗帜就插上了山峰。 “可真是一个勇士,身先士卒!”安东尼派出的副将赞叹不已。 “派出后续部队,在华瑞欧夺取的山地上列出阵地,选择合适的地点,安营扎寨。”阿奢命令着身边的军团长们,他望了望天色,“在天黑之前,我希望所有的部队都能扎好帐篷和围墙。” 他转过头,邀请波里欧:“马克和喀西约还在莫拉斯湾,我们这里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历经辛苦方才到达,今晚我会举行一个小型的宴会,如果你能参加的话,我会非常高兴。” 多日以来,波里欧总是话很多,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表现出太过牵强的热情和服从,看的出,他一直都很不自在,在面对阿奢的时候。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者他本身就担负着什么任务,阿奢想。他和波里欧的关系一向都不错,但这不正好是一个可以用来麻痹他,并使他大意的假象?但屋大维也许不知道,从到罗马以来,对任何人,阿奢都没有相信过。 他等待着波里欧的回答,波里欧同意了这个邀请,但宴会并没有如期举行。 占领了这一侧的山地之后,另一侧的敌人立刻就逃跑了,军队顺利地占领了狭隘,并在中间通道上设下了障碍,在两侧布下了埋伏。阿奢和副将分别带着各自的军团,驻守两侧,这个时候,雷斯卡斯的人送来了又一个情报。 马克和喀西约在莫拉斯湾对士兵进行了一次演讲和动员,发放了之前承诺过的奖赏,并准备了许多的小礼物,贿赂曾经在凯撒的麾下战斗过的老兵们。他们的举措起到了他们想要的作用,士兵们受到了鼓舞,表现了忠诚。 当然,这忠诚在更大的程度上,不是来自喀西约的鼓舞,而是来自军团的数目。 除了必要的留在东方的防守部队之外,马克和喀西约集结了所有的军团,一共十九个,除了其中的两个之外,其他的都不足额,总共八万名步兵。此外,还有两千名色雷斯和帕提亚的骑兵,四千名高卢骑兵,两千名西班牙骑兵,四千名阿拉伯人和帕提亚人的骑兵弓箭手。 他们的盟友是东方各国的国王、王公们,通过贿赂和承诺获胜之后给出的好处,这些盟友们给他们带来了几万人的步兵队伍和五千人的骑兵。 这支部队差不多有十三四万人,是他们的士兵们到目前为止,所看过的最大的部队。这部队给了他们自信,也给了马克和喀西约自信。 他们分析了雷斯卡波里的情报,知道了阿奢正在往狭隘处出发,并预知了这狭隘必然会落入敌手;现在他们有两个选择。或者是继续往狭隘处行进,或者是绕道而行,但这条道路很不好走,且有三倍之远。 马克和喀西约认为,安东尼想占据狭隘阵地的动机不是为了阻止他们通过,而是因为安东尼粮食匮乏,不得不通过那里往色雷斯,而不是往马其顿去。在马其顿,安东尼的粮食只能从一个山区中筹集,而在色雷斯,有了雷斯卡斯的帮助,粮食的筹集会更容易些。 所以,他们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向狭隘进军。情报上说,敌人的士气很高,一个是充足的钱币奖赏,一个则是从他们出发开始,就有两只鹰落在军旗顶上的那两只银鹰之上,啄着银鹰,有人说这是在保护银鹰,并一直停留在那里,这叫士兵们相信他们的战争是得到了战神的庇佑。 按照敌人的行军速度,不出十天,他们就会到达第一道防线。阿奢召集了大队长之上的所有军官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 强弱对比是很明显的,敌人有十几万人,他们只有四万人。即使加上天险可以利用,可还是有很多军官担忧,会像今天他们的胜利一样,在不可比拟的优势数量之下,无法牢守狭隘。 “我们应该派出使者,立刻通知安东尼大人,请他前来支援。” “狭隘绝不能放弃,这通向意大利的唯一大道不能拱手相让;请您下令吧,阿奢大人,我愿意带着一支骑兵,急袭马克和喀西约,被动的防守永远不如主动的进攻。” “开什么玩笑!我们只有四万人,你还要分兵?你这是雪上加霜,而不是正确的策略。” “你的看法呢?”阿奢问波里欧。 “通知屋大维,积极备战。” “我是问分出骑兵。” 波里欧的性格外表粗豪实则精细,他坚决反对:“太胆大妄为了!” “并不需要你指挥,纵使流血战死,也是勇士的光荣。不过这样的道理,我理解你为什么会不懂的,你和屋大维一样,乳臭未干。”提出这个提议的是安东尼的军团长,他嗤笑波里欧的胆怯,拍打着胸膛,再次慷慨请战。 波里欧已快三十岁了,相比这个军团长,不过年轻十岁左右,怒火冲头,他又强自克制,脸上的神情很快变回正常,他不和这个军团长争吵,而是继续对阿奢说道:“我们分兵两处,如两只手,牢牢抓住中间的通道,敌人的人数固然比我们多,但在这样的形势下,他们也绝不敢贸然通过。这和我们夺取狭隘时的情形不同,我们由侧面而来,整条山脉都展现在我们的面前,所以可以放手攻击;而马克和喀西约只能从正面而来,他们面对的是突出的关口,有再多的人,也无法全面展开。” “我同意你的意见。”阿奢说道,请战军团长试图继续挑衅波里欧,阿奢制止了他,在穆提那,阿奢和他手下军团的战绩是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的,军人,在军事上永远只服从更强的军人,“我同意你的意见。”阿奢重复着说道,他又补充了一句,“给屋大维送信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这可出乎波里欧的意料,一来一回,至少要半个月,这会耽误屋大维给他的任务,他下意识地开口反对:“不,我不能去。” “为什么?” 他回过了神儿,勉强笑道:“我是参谋,可不是传令兵。” 这是一个拙劣的幽默,没人理会他,阿奢的话不容拒绝:“这是命令,我记得,在穆提那战役中,阿格里帕也做过信使;派你去,而不是传令兵,只是因为我想表示一下我对屋大维的尊敬。”(未完待续) 3 海滩上 在平常时候,阿奢是一个谦虚且谨慎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到了战场上,他却会大胆且冒险,这或许是因为他受到太多的赛尔斯英雄们的影响。他喜好骑兵,长途奔袭,喜欢主动出击,用奇兵来扭转局势。 色雷斯的地形,多山多林,道路崎岖,并不是一个利用骑兵的好地方,不过在波里欧离开之后,阿奢还是接受了那个军团长的请战。派出了两千名骑兵,不过指挥官是华瑞欧,而不是那个军团长。 “你们的任务是骚扰,尽量深入敌后,不要贸然和他们交战,选择一个合适的时候,袭击他们在陆地上的粮道,隔绝他们从海上通往军中的通道。” 然后他派出了大量的侦骑、游弋,探听确切的敌踪。从马其顿出发的时候,他并没有带太多的补给,最多顶十天之用,本来说好,是由色雷斯人来负责其他的补充,所以又派出了信使,在色雷斯使者的带领下,前去见雷斯卡斯,催促他加快筹集粮食和其他战争必需品。 这一切布置妥当之后,他命令在对面山上布防的副将,务必在天黑之前,攻下腓力比城。其他的士兵,都在百夫长的指挥下,继续有条不紊地在大道上布置陷阱,在山上囤积圆木、滚石,做一切备战需要做的工作。 腓力比城实在难攻,它的地势太好,居高临下,山道又不是很宽阔,顶多够几个人并排而上。虽然坚硬的盾牌,抵消了绝不多数城中射出的弓箭,可在滚石的反击下,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攻上山顶。 从阿奢这里,可以隐约看到,密密麻麻的盾牌、盔甲,中间夹杂着许多高大的投石车,足有一个军团的士兵,凝聚如一个巨大的龟壳,冒着漫天的箭雨和滚石,艰难而缓慢地,一步步上到了山顶,时不时有红色的披风和高高的红缨闪现,这是百夫长或者更高级别的军官在督促士兵作战。 巨大的冲车被拉上了山顶,道路不是直的,而是向下延伸的,在这种情形下,要比平时多两倍的士兵才可以推得动它。士兵们用弓箭、石头和标枪回应城楼上的箭、滚油、火,两三次强攻之后,城门被破开了。 欢呼声甚至在阿奢这里都可以听得见,士兵们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往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就又低下了头。对异族人的胜利,他们经历得太多了,更何况这个城又不是很大,根本提不起他们兴奋的感觉。 副将的传令兵驰马奔来,向阿奢报捷:“城门已破,副将大人派我前来,询问该如何处置城中军民。” “居民多不多?” “绝大部分都是士兵。” “按照惯例?” “他们都将成为奴隶。” “留下居民,士兵不要伤者,只要活的。”阿奢望了望天色,离天黑还早着呢,他补充说道,“命令祭司们准备一下,明天做一次祭祀,向战神玛尔斯,向我们的塞尔神,就用这些俘虏做祭品。” 巷战之后,胜利者大多退回了营地,除了警戒防守的士兵之外,每个参加攻击的大队还都派出了一队士兵,搜索城中的财富。这些战利品将会被统一集中到指挥官的营帐前,再统一分配给每一个参加战斗的士兵。 在这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插曲,一个士兵私自隐藏了得来的东西,按照军法,本不至死,但在强敌即将到来的时刻,副将坚信只有用严刑峻法才可以激励起士兵的信心,只有用恐惧才能逼迫出士兵的勇气。 并且记录本上来看,这个本子上记录着所有士兵和军官的品行,这个士兵的品德并不是很好,所以他还是下令处死了这个士兵,并得到了军事法庭的同意,把他钉到了十字架上,就耸立在帅帐不远处的军法广场。 第二天,在阿奢和副将的营地中,分别举行了一次祭祀。副将那边祭祀的是玛尔斯,阿奢这边祭祀的是塞尔神。上百个俘虏一个接一个地被处死,鲜血淌满了山地,负责主持祭祀的那两个小女孩儿,胆色都还不错,或许是从塞尔神处得来的勇气,总之,士兵们受到了鼓舞,都相信祭神的鲜血已经足够了。 大战到来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浓烈,每一天,阿奢都会召集军事会议,详细分析每一个可能;视察所有的阵地,挑出每一个不满意的漏洞。 游弋一波又一波地来来去去,马克和喀西约的部队越来越近,直到只有三天路程的时候,雷斯卡斯到了。 他亲自前来,带着所有的三千名骑兵,护卫大批的粮食辎重;华瑞欧也派了一个传令兵回来,他已成功绕到敌后,有十足的把握切断敌人的粮道,但是正如阿奢所猜想,在海上还游弋着一支马克的舰队,据观察,上边也载有补给,对这一条道路,他却无十足的把握可以切断。 “这就足够了,派出这么一支偏师,本就是要骚扰并使得敌军不稳,告诉华瑞欧,不必着急,战机由他自己捕获。” 第二天,对面山上的副将送来了一封加急文书,在海上,发现了马克的舰队。上边大约有一个军团的士兵,一些弓箭手,他们击退了一个守卫海边的小队,在适合扎营的地方测量和绘图。 看样子,他们是想从海上绕过狭隘,直接由此进入欧罗巴大陆。 “副将大人请求您,将军大人,派出军队援助,他认为,就这个形式来看,固守狭隘已经毫无作用,我们需要提防的重点,应该转到海边。” “你怎么看?”阿奢询问雷斯卡斯。 他很熟悉周围的地形,不太置信,他狐疑地说道,一个懂得希腊话的把他的话翻译成了拉丁话:“不排除这个可能,但通过情报,马克的舰队没有这么庞大,他无法一次性把他的十几万人一起运过海,所以只能分批运输。按照他现有舰队的运输量,即使全部用来运送士兵,一次也顶多四五万人。” “是的,走海路到意大利,这不太可能,一个路途漫长,一次还只能运输一半的兵力,且有安东尼和屋大维的舰队拦截,一个因飓风而损失大量军队的例子太多了,一个他本来的军队就没有我们多,再来分散,海上登陆,更是处在劣势,意大利可登陆的港口就那么几个,很容易布防。” “但是他们倒是有可能在马其顿、色雷斯沿岸登陆。” “他们的大部队呢?”阿奢询问游弋。 “还在缓慢行军,并没有向海边靠拢的迹象。” “也许这只是他们做出的一个假象,希望我们可以放弃狭隘,从而叫他们顺利通过。” 阿奢不再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命令,副将不得轻举妄动,可派出一支军团,移动到海边,严密监视敌舰。”他叫过来了凯鲁斯,“带上五个大队的骑兵,和马克和喀西约的陆上部队接触一下,传令华瑞欧,放弃陆上粮道,转入隔绝敌人海上和陆上通道。” 第二天晚上,凯鲁斯送来了战报。他已派人找到了华瑞欧,转达了阿奢的命令;同时也和马克和喀西约的先头部队做了一次短暂的接触战。 对他们的到来,敌人显然准备不足,很可能都没有预料到他们居然还会主动出击。敌人的先头部队有一万人左右,一个正规军团,一个东方诸国的辅助军团。凯鲁斯先把骑兵埋伏在了山林之中,放过了一半敌人之后,突然冲出,杀敌不多,但是对敌人造成的极大的骚乱,并俘虏了两个高级军官。 其中一个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另一个则供出了他所知的一切。 海滩的舰队果然是一个诱饵,马克期望以此来调动狭隘的守军,从而让他们能够轻松过去。雷斯卡斯的分析很正确,他们的舰队果然不足以运输如此多的军队,他们压根就没想过通过海路展开攻势,相比阿奢的军队,马克的补给容易许多,不过也不足支持太久的战争,而且在东方的时间太久了,这叫他们迫切地希望能够早日到达意大利。 在战报的最后,凯鲁斯说道:利用山林的密集和骑兵的速度,他已成功摆脱了敌人的搜索,并会在最近两天里,再向敌人发起一次突袭,来动摇他们的军心,减缓他们行军的速度,为狭隘的备战再拖延一点时间。 狭隘的备战已到了最后的关头,防守工事都建筑妥当,按照军团,士兵们被集合起来,各个军团长给他们做最后的动员。传令兵站在高台之上,大声重复支撑起整个军队战斗力的严峻纪律。 “凡是不服从命令者,夜间巡逻玩忽职守,无论官职大小,情况如何,一律处以棍棒死刑。 “凡临阵逃脱、在掩护部队里因为怯懦而擅离职位、谎报战绩、在战斗中丢失武器的战士,处以棍棒死刑。 “凡偷窃,做假证,自残肢体以逃避军事勤务,三次者处棍棒死刑。 “若整个单位的士兵都犯有临阵脱逃或丢失阵地的过错,则实行什一抽杀律,凡是抽到死签的战士,必须由另列一队接受死刑。其余的士兵必须到营地外露营,并停止发放小麦给养,供给大麦。 “若整个军团有临阵脱逃、不服从命令的过错,延长服役年限,取消土地补偿。骑兵剥夺公马。严重者解散、取消番号。” 所谓的棍棒死刑,是军营中执行死刑的一般程序。使士兵在营房到驻地出口处排成两列,强迫受刑人在两列士兵中走过,两列士兵以棍棒拳脚殴击,受刑人罕有不死者,即使不死,从此要过颠沛流离,没有公民权的日子,比死只是好了一点点而已。 严苛的军纪正是维系军团,保持士兵旺盛斗志的唯一手段,之前副将处死的士兵的尸体还悬挂在高高的十字架之上,天上的兀鹰盘旋其上,却惧怕遍布山头的刀剑寒光,不敢落下。士兵们都知道,同马克和喀西约的战争,将会是三巨头联合对外发起的最后一次战争。这也将会是共和国几百年来,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内战,不管如何,这战争的序幕就将在他们的手中揭开。 失败者,必死无疑,胜利者,将享受荣光。 安东尼的传令兵到了,他的军队已开到距腓力比城十天路程的地方,正昼夜行军,命令阿奢严密防守,不得贸然出战,务必使狭隘保持在自己的手中。 “还有两天,马克和喀西约的军队就会到达,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坚持八天的时间,就可以等到安东尼的援军。”军营里,之前紧张的气氛此时放松许多,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任务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是坐在这里,等待援军,这未免太过无趣,我们有四万人,有险关,士兵都养精蓄锐,而敌人长途跋涉,疲累不堪,又无城池作为后援……”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若是你们的胆子和我的一样大的话,我们就可以取得更大的功勋。” 参加会议的将领都安静下来,考虑副将的提议,他们互相交换着目光,帐篷外的军号声隐约声声;很快,这些军官们合拢了目光,一起转向一直沉默不发表意见的阿奢的脸上。 “有没有具体的计划?” 是的,阿奢想,我不需要太过卓越的战绩,他不需要绝对的胜利,胜利的光荣要交给安东尼和屋大维,但是适当的功勋,却对神会的声誉有良好的影响,这也正是他之前派出华瑞欧的目的。 副将站起身,兴奋地指着雷斯卡斯提供的地形图,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已观察过地形,距离关口十几里处,有一大片森林之地,事先在此处埋伏足够的士兵。待马克和喀西约布阵关前,就命令华瑞欧隔绝他们的粮道,只要无粮,他们必然就无法坚持太久,只要退兵,我们就联合伏兵,两下围抄,必然能够获得大捷。” “说得太过轻易,这需要仔细研究。” 但他们都没了研究的时间,次日上午,凯鲁斯送来了第二封加急情报。他们失去了马克和卡西域的行踪,似乎是一夜之间,他们全军都消失了。十几万人的营地,只剩下了未来得及拆除的营寨墙壁,除此之外,一个人影都不见。 “你们不是就跟在马克和喀西约先头部队不远处?” “是的,但是入夜的时候,他们先后派出了许多搜索队,凯鲁斯将军本意要在今日黎明对他们再发动一次突袭,所以为了不惊动他们,就又退后了数十里。” “总有些蛛丝马迹,可以看出他们的行踪。” “凯鲁斯将军还在仔细寻找,在发现敌人先头部队失踪之后,我们先沿着敌人来路,去寻找其主力军队,这才发现,主力也早消失了。根据初步估测,他们不会是退向了海边,也许是往森林里去了。” “华瑞欧有什么消息?” “他本来是在敌人粮道周围,后来奉了命令,转向海边,因此对此一无所知。” “叫雷斯卡斯过来。”阿奢挥了挥手,退下了传令兵。等雷斯卡斯到来之后,简单地向他介绍了情况,询问他森林之中是否有道路可以通行,有的话又是通往哪里。 森林就在山的一边,非常密集,加上崖石多,缺乏水源,从来没有人走过这条道路。但是若是肯走的话,可以从森林中绕过狭隘,直接到达腓力比城。这条道路就是之前雷斯卡波里向马克和喀西约介绍的,除狭隘之外的第二条道路。 雷斯卡波里知道的,雷斯卡斯自然也知道。他很慎重地估计了一下,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如果能带着足够的水,修建一条狭窄但足以通行的小路的话,或者真的可以走出这片森林。并且将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完全被树林所遮蔽,即使天上的飞鸟也看不到他们;我们也无法预测他们会从哪个方向出来,这片森林绵延得太长了,森林之外又没有可以据守的险地,即使知道他们要从这里来,我们也无法布置足够的防线。 “通过森林,需要几天的时间?” “有当地人走过,大概五天,就可以到达腓力比城。” 局势的转变,一下子对马克和喀西约有利了,他们出了森林之后,就可以从侧面攻击狭隘,正如阿奢从色雷斯人手中夺得狭隘时候一样,他们的兵力会是压倒性的优势。但就此撤退,又不情愿,也许应该放一把火,望着腓力比城一侧的浓密森林,阿奢想。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森林占地太宽远了,而且正是天气湿润的时候,火,是无论如何,也点燃不起来的。(未完待续) 4 腓力比 马克和喀西约的确是选择了从森林中通过这条道路,他们派出了雷斯卡波里带着一队士兵,在前边开路。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森林太过密集,大多数的树木都得有上百年的数龄,又潮湿,很多的蚊虫,大型的野兽固然不敢近前,但仅仅是藤蔓、各种有毒的植物、没有水,这些因素就足以叫士兵们疲累不堪。 但他们还是以极大的热情去做这项工作,整整三天,他们都是在无水区中努力。遮天蔽日的树木,前后望不到百米远,看不见天空,又是在陌生的地方,大部队中很多的士兵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死亡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未知的恐惧。”在谈到当前士气的时候,马克沉思了一会儿,对喀西约说道。 他和喀西约尽力去鼓舞士兵,但效果不大,士兵们害怕会中了敌人的诡计,阿奢和他的军队,名声早已远扬,很多的传闻都在士兵们中间流播。他们提到了很多次,阿奢是怎么运用森林把敌人歼灭的,并且提到了卢比孔河边的那场战役,他们是怎么听说,安东尼的军队的尸体填满了整条河流。 他们并非不相信雷斯卡波里,但是却怀疑带路的人是在把他们往另一个方向带,因为森林太大了,大部分的人早就迷失了方向。因为这种种的怀疑,他们有些人意志消沉,放声大哭。到了最后,甚至连雷斯卡波里,他们也不相信了。马克和喀西约鼓励着他们,雷斯卡波里骑马经过的时候,他们却痛骂他,朝他身上吐口水,投石头。 三天之后,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前头部队看到了水。 士兵们很自然地大声欢呼,一个军团排着一个军团,欢呼声从头传到了尾,十几万人的高呼,惊天动地,无数的飞鸟走兽被惊飞吓走,对雷斯卡波里,士兵们的态度再次转变。 马克和喀西约被欢呼惊动,他们立刻指挥主力,到河边补充了水源,顺着河流,一天之后,走出了大森林。雷斯卡波里受到了嘉奖,就在同一天,他的兄弟雷斯卡斯也得到了奖赏,因为他听到了森林中传出的呼声,并报告给了阿奢。 阿奢的军队并没有离开狭隘,通过四天的紧急工作,他的部队在对着森林的一面,建筑了大量的工程,之前存积的滚石、圆木、箭矢种种,和投石机、弩炮等重型装备,也都移到了这一侧。 军官们一致同意阿奢的意见,要固守待援,等到安东尼的到来,那个时候,两面包抄,给马克和喀西约来一个反包围。 马克和喀西约不是不知道安东尼的动向,他们也早得到了消息,知道安东尼的军队就在不远的地方了。可他们还是愿意采取这么一个大胆的军事行动,他们相信,两天的时间,就足以叫他们攻下狭隘。 这样一来,在和安东尼主力接触之前,他们就可以先消灭掉敌人相当的一个精锐了。 “在士兵们欢呼的时候,我还担忧,这声音会不会让阿奢听到,从而逃窜。现在看来,是我考虑过多了。”喀西约注意着远方的狭隘,看到了上边竖立的旗帜,松了一口气。 马克在注视着自己的士兵,都满脸浑身枝叶,刚刚走出森林的喜悦还挂在他们的脸上,过去几天的恐惧和疲惫都不翼而飞,他满意地了点了点头:“士气还可以,加速行军,要在今天晚上,就开始对阿奢的攻击,情报上说,顶多三天到四天,安东尼就会到达。” 阿奢调回了布防在海边的军团,马克和喀西约派往海上的军团也随之上岸,汇合一起,他们抓紧了行军,他们之前通过的森林是在腓力比城北边,狭隘在东面,而他们的目的地,是西面的平原。 距离腓力比城一千来米的地方有两座小山,彼此相距五百米上下,马克和喀西约选择了这两座山做为扎营的地点,喀西约扎在南边的山上,马克扎在北边的山上。他们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他们的目的不止是阿奢,还有随后即到的安东尼,而这个平原实在太适合作战了。 平原的一边是连续的沼泽和池塘,另一边是没有道路和不可逾越的峡谷,即使他们无法及时地攻下狭隘,也不至于会陷入安东尼和阿奢的包围之中,最多是让他们成一个犄角之势。 他们在两座山之间建筑了一座堡垒,从军营到军营,连成一处,中间开了一道大门,所以这两座军营实际上变成了一座军营。沿着堡垒有条河,堡垒的后边是海,他们能够保证海上运输物资的安全。 他们的仓库在海上的一个岛上,距军营六千多米,他们的三列桨战舰停靠的地方距离军营有四千多米。 在他们做着这一切的时候,阿奢并不是没有下山前去趁机攻袭的打算,但马克和喀西约并没有给他机会。大约有六个军团的军队,一字展开,在喀西约的率领下,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对狭隘的攻击,在这六个军团之后,还有四个军团做为后备,虎视眈眈。 当天晚上的第一次攻势,在很大程度上来说,只是双方的一个试探性的尝试。 喀西约并没有用出十分的力气,阿奢也有所保留。整个战斗中,有一大半的时间,倒是双方的弓箭手在互相射击,战斗结束之后,在山上捡到的箭矢,足足有十几万枝。但紧跟着,喀西约的第二次攻势就又来到。 这一次就凶狠了许多,先是辅助军团的弓箭打击,接着是全部老兵组成的正规军团,几十斤的石头从投石车上高高投出,狠狠砸在山上的工事之上,或者工事之内。燃烧着的火车,被士兵们推动着,作为前锋,试图突破第一道寨墙。 “今晚可以突破?” 喀西约回答马克的问题:“他很顽强。” 站在高台之上,阿奢看到了万军之中,那两个披挂耀眼盔甲的将军,从红缨和披风可以看出,他们两个就是马克和喀西约。隔着山、寨墙、刀剑、弓箭、无数的士兵,马可和喀西约似乎也感到了阿奢的视线,他们抬起头,对视的那一眼,没有听到阿奢冷静的命令:“投石车,对准敌人的火车。” 调整间距,更换石头,几次的试验之后,石头准确地打击到了火车之上,一辆辆的火车火星溅射,推火车的士兵反被燃着。 “凯鲁斯,带一个大队,从西侧营门突出。”西侧的攻击是最为猛烈的,阿奢注意到了这个情形,返回不久的凯鲁斯立刻应命而出,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月到半天,满山的火光,通红了天地。 突出的士兵以百人为一个单位,肩膀靠着肩膀,后边的人扶着前边的人胳膊和后背,他们紧密相连,举起长方形的巨盾,用它组成了一个楔形,前边比较宽,后边比较窄,这是罗马军团冲锋队的阵势。 盾牌在前,阻挡敌人的弓箭,上百个人一起用力,甚至可以抵抗比较轻的投石;更不用说敌人的弓箭和标枪,更是无法刺入。若是阵线被他们突破,到达目标之前,他们就会忽然散开,一部分人去摧毁敌人的投石车,大部分则会随着其后的主力发起总攻。 西侧的山路不怎么陡峭,平缓许多,也比较宽。尽管如此,凯鲁斯从上往下冲击的时候,还是占了很大的地利,巨大的冲击力加上营墙高楼上弓箭手的射击,使得喀西约的部队不得不稍微后退。 “龟甲阵!”喀西约示意掌旗官挥动旗帜,传令兵策马奔驰,传达他的命令。 西侧的士兵立刻转攻为守,相互蹲靠在一起,将盾牌举过头顶,依次衔接成大片,如龟甲,但弓箭手却依然互相对射,因为距离还在射程之内,尤其是乌桓人手中的复合弓射出的弓箭,完全可以穿透盾牌。 相同的惨状,在两边的盾牌下都接连发生。箭头刺透盾牌,钉住举盾的手;复合弓的威力更加巨大,几乎可以完全穿透,刺入士兵的脸上、臂上、身上。鲜血横流,惨叫连连。但严酷的军纪,支撑着他们,谁也不敢首先掀开盾牌,转身逃窜,或者索性攻击。 山道一冲即至,两个盾牌组成的阵势顿时相撞。凯鲁斯是从上往下,又是攻势,喀西约居前的几个龟甲阵立刻被他们冲破了。 但冲锋队没有管他们,仍然继续前冲;因为有大量的散兵,跟在他们的后边,负责清扫过去的战场。龟甲阵太多了,冲锋队没能冲出多远,就被反冲击开了,又一个冲锋队跟着冲上,如此拉锯,反反复复。 在西侧营门前,便出现了这么一幕。 前方是两组盾牌在反复撞击,从这里到营门大约百米左右,在这一块空地上,则是散着成百上千名的散兵,互相厮杀搏斗。被损坏的火车歪倒一边,还在燃烧,散架的投石车横亘地面,力气大的士兵,抬起石头往敌军阵营砸去。 西侧一时可保无虞,阿奢微微松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了其他方向。漫山遍野,都是红的火,鲜血溅射四空,两边的士兵在冲锋时都会学大象的叫声,这声音,和厮杀声,铁器碰撞声,投石车发动声,巨石落地声,混和在一起,惊醒远处的森林,乌压压的飞鸟,笼罩了那一大片的天空。 “需要不需要腓力比的守军冲出,骚扰敌军后阵,以减轻我处的压力?”一个臂膀中箭的将军,从前线奔回,请示阿奢。 阿奢看也不看他一眼,对他的意见更是一点儿也不理会:“回去,顶住。” 就在这片刻之间,敌人在西侧又压了上来。喀西约放上了更多的生力军,击溃了凯鲁斯的冲锋队,一鼓作气,冲到了营墙之外。再一次组成了龟甲阵,生力军们纷纷跳上盾牌,如此三番,下边的士兵发一声喊,站立起身,最上边的士兵,便可和营墙齐高。 “这是耻辱!”凯鲁斯愤怒不已,数次大战,这是第一次他被迫撤回,跃上箭楼,他抹去头盔,用鲜血染红了脸,短剑高举,大声喊叫,“塞尔神的信徒,你们忘记了你们的另一个名字?神的国,将由你们的剑来开辟,你们的剑,就是神的谕旨。” “神谕!” “神谕!” 这一段营墙并非神谕营所守,大多都是在穆提那战役后才加入军队的信徒,阿奢昔日的演讲,他们却也都不知听老兵们讲过多少次了,凯鲁斯的话立刻鼓舞了他们的斗志,几乎是转眼之间,喀西约的攻城队伍就被如潮水一般,奋不顾身冲上的他们所淹没了。 “圆木,滚石。” 滚滚而下,悍不畏死的信徒,甚至混在其中,发起了对西侧敌人的一次强大攻势。这一次,他们没有再被敌人冲散,凯鲁斯趁机组织了又一支队伍,大约两个大队,上千人,打了一次反击,彻底把敌人赶到了山下,并夺回了在山腰的第一道防线。 战斗从试探,到高昂,又从高昂,转入零星。 一夜的鏖战,双方的士兵都付出的了极大的牺牲,并用了所有的力气。天亮了,飘舞的黄旗依然招展在山上,喀西约的十个军团无功而返,退回了山下的营地之中,暂作休息。 清点人数,阿奢的军团大约伤亡数百人,安东尼的军团承受了更大的攻击,伤亡更多,已上千人。这是一个不多见的伤亡比例,因为他们是防守方,并且敌人是长途跋涉过的。 “简直不可相信,他们的士兵就像疯了一样。“副将赶到了中军,向阿奢汇报昨夜的战况。 “在东方的时间太久了,他们的动力,也许是回家的渴望。” 西侧的营墙不是受到最大损坏的,安东尼军团负责防守的一段,完全被喀西约的军队摧毁了,“那个投石手太过厉害,准确度非常高,差不多每块石头都能砸到我们的营墙之上。”副将由衷赞叹着敌人,“不过,我们的士兵比他们的勇敢,即使他们已逼入了营门内半个大队,我们还是将他们赶了出去。” “腓力比城有无消息?” “马克和喀西约似乎没有攻打它的兴趣,这个城不大,驻军又不多,也许他们认为不会对整个战局起到什么作用。” “抓紧时间修补营墙,把可以回收的圆木、滚石、箭支,都搜集回来,昨夜参战的部队可以休息半天,换后备队上来。” 从山上这个位置,可以看到远处腓力比城前,马克和喀西约正在扎的营地。一夜功夫,已建好了轮廓,看样子,不出三天,就可完工。山下的军队一队队地调走了,接替他们位置的,是几个昨夜不曾参战的军团。 “又一次攻势?” “是辅助军团。”一个军官看清楚了这几个军团的旗帜,并非罗马人的正规军团,而是东方诸国提供的辅助士兵。 “立刻回到自己的营地,准备迎战。”阿奢简短地下达了命令,他回头看了看周围,接替防守的士兵个个精神饱满,很显然,昨夜的一夜激战不但没有叫他们恐惧,战友们的英勇表现,反而激励了他们好胜的感情。 和安东尼军团的军官不同,阿奢军团的军官们在离开之前,不但用右手击打盔甲,还都宣誓一般的说道:“一切,为了塞尔神的荣誉。” 早饭才吃过,山下的敌人又列开了阵势,补充的投石车又被拉上了合适的位置,弓箭手就位。巨石、箭矢,纷纷而来,带着呼啸,遮掩天空;步兵们按照中队,排列得整整齐齐,指挥不同兵种的各色旗帜,在他们面前高高扬起。 “投石!弓箭!” 营墙的士兵立刻展开了反击;山下的旗帜一个接着一个的压倒,步兵们弯着腰,冒着双方的石头、箭矢,手按着前边士兵的肩膀,攻势正式展开。 “圆木!滚石!” 如昨夜的重演,只是每个士兵,每个军官都知道,这一次防守的压力,必然不会如昨夜那么大。因为辅助军团,虽然大多也是按罗马军团的要求来训练,可在训练强度,士兵素质,实施操作上,毕竟还是远远不如。 “他们这是想用辅助军团,来消磨我们的精力、士兵、和斗志。”在击退了敌人上午和下午的两次攻势之后,副将又赶到了阿奢的军营,“不过就目前来看,他们做的很成功,我们在人数上处在劣势,一天一夜的激战,士兵都疲惫不堪,而敌人,他们的精锐却还养精蓄锐。” “你是说?” “是的,我们需要主动出击,就在今晚,组织一支精锐,突袭敌人的营寨,我们都看到了,他们的大营还未曾扎好。” “是个好主意。” 这话正和阿奢的意思,他表示赞同,正待仔细讨论,一个传令兵前来报告:“营外来了一个骑士,说是奉屋大维之命。” 是波里欧,他乔装打扮,在当地人的带领下,走了条小路,混过敌军耳目,给阿奢送来了屋大维的密令。(未完待续) 5 反击战 入夜不久,天色转阴,此地正在海边,本就多雨,不过这场雨来得却是无声无息。迎了波里欧入营,来不及听屋大维的密令,趁着这突变的天气,阿奢先精选了一千骑兵,带队的是埃连特,乌桓人大多都在其中。 “从山侧绕出,不必理会攻山的敌人,潜伏而行,到他扎营之处,不求杀敌,务必破坏。”阿奢叮咛埃连特,并派出了两个传令兵,一个去联络尚在山外的华瑞欧,一个到腓力比城去传达命令,“等腓力比城的守军佯攻之时,就是你和华瑞欧突出的机会。” 山路之上,骑兵行走艰难,山下的平原上,却是辽阔平整,适合骑兵来往奔驰。埃连特领命而出,夜袭的骑兵们如长蛇一般,牵着坐骑,静悄悄地出了军营,往山后小道走去。 而此时的前山,敌军的指挥官换成了一个不知名的将军,同喀西约相比,他的风格更加凌厉残酷。不过这也许是因为,担任攻山的任务,都是辅助军团,而非罗马人,所以他才不计较士兵生死。不过也正是同样的原因,指挥官再严厉,那攻击却依然是远不如白日那般刚强。 这时又加上下雨,道路变得泥泞,火车等诸般攻击武器都无法使用,天上又密布着阴云,根本看不清前方的情况;故此,山上的压力大大减轻。 阿奢观察了一会儿敌情,轻松许多,想起了波里欧,长途跋涉,他已去了给他安排的帐篷休息。便带了几个亲兵,把指挥的任务暂时交给凯鲁斯,前去询问他屋大维的命令。 “他的病还没有好,不过依然坚持前来。他叫我告诉你,一定要坚持顶住,最多三天,他和安东尼就会赶到。” “就这些?” 波里欧没有睡,看到阿奢到来,他一边回答问题,一边转过身,斟满了两杯酒:“刚问卫兵要来的酒,这可是正宗的希腊货,从哪儿搞来的?” “雷斯卡斯送来的。”阿奢接过杯子,放到嘴边,又转过了头,倾耳听外边的战事。 雨渐渐地下的大了,混合弓箭发射的声音,以及士兵们的惨叫声,军官们高声的叫嚷鼓励声,一时间,他不由站起了身,虽知埃连特的攻击发生也必在半夜时分,却还是忍不住的挂牵:“你今夜不必参战,就在这里休息。若是没有别的命令,我就先告辞。” 波里欧品尝了一口杯中的酒,尽量不去看阿奢的眼,也望向了帐篷之外,寒风卷入,他打了个冷颤:“天寒夜冷,还是喝杯酒,身子暖和。” 第一道闪电,划空而过,战鼓隆隆,雷声紧随之后。风卷起雨,袭开帘幕,暗淡的烛火忽明忽暗,拉长了他们两个的影子,在帐篷的墙壁上飘忽成巨大的阴影。 “说得不错。”阿奢一饮而尽。 又一道闪电,霎那映亮了波里欧的脸,苍白、无神,他盯着阿奢放下的酒杯,眼中恍惚,连阿奢走出帐篷都不曾发觉。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去年的春天,他第一次见到了阿奢,一个奇妙的误会,联系了两人的友谊。屋大维危急之时,凭他一封书信,阿奢便从高卢千里折返;还有那穆提那战役中,惨烈的战友之情,过往的交情,那些日子,都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攥紧了手中的杯子,几乎把它握碎。 他忍不住冲出帘幕,阿奢的身影已走出很远,瓢泼的大雨浇在他的身上,万军壁垒,喊杀震天。再一道闪电,亮了天地,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这个外国人的背影有点寂寥。闪电退去,地上连个影子再看不着,但,也许也只有这么做了吧。 是我,让你认识了屋大维;也许正是为此,屋大维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就让这事情,结束在我的手上,尽管你指挥的这场战争,还是为了屋大维。他想,脚步踉跄,回到了营帐之中,沉默的外表之下,是翻滚的大浪。 这个世界上,我们想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有些事,是必须要做。他这样开脱着自己,仿佛便无了他什么责任,他又给自己一个无力的安慰,你死之后,你的亲人朋友,我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阿奢,快回去你该去的地方吧,你不是一直在想归去。 连绵不断地闪电、炸雷,使世界明暗,响彻夜空。大雨如注,击打在两边士兵的盔甲之上,又飞扬溅起,阿奢站回了高台,远处马克和喀西约的营地忽隐忽现。腓力比城上的亮光,摇摇欲坠。 敌人的攻势缓解下来,阿奢望了望天色,他召集来的神谕营士兵,都整整齐齐列在了营中空地,大雨之下,还是站立笔直。 时间就快到了。 天公作美,闪电和雷鸣慢慢平息了下去,混一的黑暗又统治了空间。隐隐中他看到,有一些黑点,移动出腓力比城,快到山腰的地方,停止下来。很快,驻扎在对面山下,监视腓力比城的敌人士兵骚动起来,这应该是受到了投石车和弓箭手的攻击。 骚动不是很大,却像一波波的水纹,传递到了正在扎营的地方。又缓慢而坚决的,往前边继续传递,不久,山下攻击的士兵也出现了轻微的动乱。 但还不到时候。 一队疾驰的骑兵,如利箭一般,劈开了雨幕,是埃连特,他成功绕过了山道,迂回到了敌人的左翼。这时,大雨已下了很一会儿了,地面颇是泥泞,马匹难行,但人更难行。一般无二的环境中,骑兵还是占了上风。 几乎转眼之间,黑压压的骑兵队伍已冲到了马克和喀西约扎营部队的外线。这攻击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轻而易举,外线就土崩瓦解。大队的士兵紧急调出,规模大到阿奢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在距离外线几百米的地方,补充了第二线的兵力,又列成了第三线。 阿奢的目光转向了敌人的右翼,果然,又一队骑兵从森林之外冲了出来。这是华瑞欧,相比埃连特,他机智了许多,对敌人的右翼只是短暂的一个冲锋,调动了其中军援兵之后,立刻改变方向,往敌人中军空虚处。 起先从腓力比城下引起的骚乱,已扩大成了动荡,攻打本部的山下军团纷纷茫然失措。不知是该继续攻山,还是转而援救。 阿奢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标枪,跳上马,身后的掌旗官立刻高高举起了黄色的旗帜:“胜败就在此一举,叫敌人,知道什么是塞尔神的光荣!” “阿奢!” “你们的剑,……” “就是神的谕!” “开门,冲出去。” 五千名士兵,一起喊叫,这气势,叫雨势也不由一停。营门大开,阿奢一马当前,不费吹灰之力,还留在山上的敌人士兵,就被赶了个人仰马翻。战鼓擂响,东线的副将,也带出了一支军团,随着冲出营门。 两支休养了半夜的士兵,在阿奢和副将的亲自带领下,又看到敌人的骚乱,士气鼓舞,便如黑豹一般,直冲下了山峰。 如果此时攻山的,还是马克和喀西约的正规军团,阿奢军队的攻势一定不会如此顺利。如果不是夜晚落了雨,让敌人攻势放缓,阿奢的军队或许都没有机会冲出去。如果不是华瑞欧的军队一直都游弋其外,只有埃连特的一支孤军,阿奢的军队也不会有机会调开马克和喀西约的大部分注意。 总之,不论如何,就目前来看,阿奢的这次反攻,似乎是成功了。 大雨像是鞭子一样,交织在一起,被强烈的风卷起,狠狠抽打到阿奢的盔甲和披风上。他几乎睁不开眼,跟随在他身后的士兵,也都是同样的感受。不过相比敌人,他们还是有利的,因为这大风,正是从他们的身后刮来。所以,对面的敌人更是无法坚持。 每个人都看不清身前几步之外的地方,都是靠着直觉和同伴们给的勇气,在往前冲击。平原的地面上,很快就蓄积了许多的水洼,透过风雨,华瑞欧和埃连特的骑兵们冲杀的声音,可以不很真切地传到阿奢的耳中。 “军号!” 平时嘹亮的军号声,此时却很是含糊,不过这就足够了,最起码,副将那边是听到了这代表冲锋的声音。因为紧接着,在他那边也传来了相同的军号声。这两股军号声混合在一起,连同敌人阵线的混乱,使得华瑞欧和埃连特注意到,援军来了。 “冲过去!” 埃连特挥舞着长长的钢刀,尽管有大雨的阻力,还是轻松地劈开了阻挡敌人士兵的盾牌,一篷鲜血绽放半空,就在同时,又被雨水冲刷地干干净净。一千名铁骑,都弯下腰,以此来减低冲刺的阻力,不过挥刀的只是不多的几个,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个机会。 敌人的第二道防线,也被冲垮了。 “为了胜利!” 骑兵们高声狂呼,他们冲垮了两道防线,可敌人被杀死的并不多,溃散的敌人,满眼都是,随时都有被军官再次集结起来的可能。可他们根本不去看身后,只是紧紧盯着埃连特的刀锋,一鼓作气地往前冲刺。 第三道防线越来越近了,有了充足的时间,这道防线组织的十分坚固。第一排的士兵蹲在地上,盾牌掩护着他们的身体,并排连着,形成了一道几尺高的围墙;在他们身后,是第二排的士兵,长长的标枪搁在了前列士兵的肩头,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高高举起,显露在外;第三排的士兵则都执着短剑,猫着腰,扶着第二排士兵的后背,做好了砍杀的准备。 在这三排士兵之后,又是三排,如此再三,在他们中间,还利用短暂的时间,挖了几条不深的浅沟,堆积了不少无用的东西,如辎重车之类,以作阻碍。带着红缨的百夫长们,站在他们的中间,随着距离的拉近,已可听见不间歇的哨声,这是在为士兵们鼓气,同时起着指挥的作用。 很明显,埃连特是绝对突破不了这道防线了。一来它太过坚固,一来路上太滑,马匹的速度提不到最高。 “冲过去!” “冲过去!” 跟在他左右的乌桓人们高声大叫,鼓舞身后士兵的斗志,并身先士卒,运用他们高超的骑马技术,领先了后边士兵一箭多的距离。 这时,又一股马蹄踏地声,从他们的右侧传来。在风雨中,这声音显得有些微弱,埃连特转头去看,是攻击敌人中军的华瑞欧。他刚刚做了第一次试探性的冲锋,没能冲过去,所以又折回兜了一圈,选择了一个相对薄弱的地方,再次攻击。 他们相距甚远,看不清具体的情形,只见黑黝黝的一片,如矛冲向盾,疾驰往另一片更大的黑黝黝。 距离第三道防线,最先的乌桓人离的不过十几米距离,静寂许久的天空,又一道闪电,敌对的士兵,来自东方和西方的军人,都能清楚看到对方的脸。一边是狂热的,一边是恐惧的。 “绕过去!” 整支马队随着这一声命令,或者说,是下意识地随着埃连特的坐骑,来了一个漂亮的大转折。有几个乌桓人差点拉不住马匹,身体都紧贴着了长长刺出的标枪,他们挥舞长刀,将其砍断;身手麻利的,甚至还有空还刀取弓,侧身射了几箭。 风太大了,箭矢毫无准头,不过他们倒不在意是否可以射中。战场上热血慷慨的气氛感染了他们,他们大笑着,这笑声又感染了他们其后的骑兵。 一片嘲笑声中,他们绕过了第三道防线,很快,就和华瑞欧汇合在了一起。两支骑兵合在一起,冲击力就大了许多。但中军还是没有被突破,两千个骑兵在指挥官的指挥下,又兜了一个大圈,有很多再次集结起来的之前被他们冲散的士兵试图阻止他们,但规模太小了,最大的不过是一个中队,根本起不到作用。 “冲过去!” 马匹蓄积了速度,两千人又绕回了第三道防线,相比中军,这里更好突破。 “马匹的力量快到头了,这风太大,路太泥泞。” “为了神!”华瑞欧想起了阿奢在战斗前常做的动员,他举起长刀,乌桓人和近处的士兵们随他一同高叫,“塞尔神的荣耀!他就在天上,看着我们。” 风更大了,雨打在盔甲上,噼啪声响,落在脸上,打得生疼;借助风力,坐骑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不少,对面的敌人更是无法睁开双眼,雨如泉水,顺着盾牌和标枪流淌地上。 “神给了我们风!叫我们的剑,去尝敌人的血。” 所有的骑兵都高叫起来,而敌人都胆颤不已,他们不曾见过如此迅捷彪悍的骑兵,风雨之中,猝不及防之下,又没办法拦截得住;再加上华瑞欧和埃连特的几个转折来回,更是让他们不知虚实。 最前列的骑兵,在乌桓人高超技术的控制下,在这样的情况中,依然能高高跃起,跳过了前边的盾和竖起的标枪,落在第三列短剑士兵之后。他们毫不回顾,只听到身后密集的撞击声,和越来越多的兵器碰撞处,士兵惨叫声,互相的呐喊声。 有几百个骑兵留在了这里,他们都失去了坐骑,有的直接就被标枪刺死,有的则摔倒地上,被短剑士兵杀死,但更多的,则是三两成群,展开了和敌人的拼杀。 其他的人,都和乌桓人一样,继续驱策坐骑,绕过阻碍,开始对下一波敌军的冲击。 就在他们前方,数里之外,有个营帐灯火通明,在黑和冷之中,如此的明显,那是马克和喀西约的帅帐。他们的目标就是那里,按照阿奢的命令,不求成功,只要鼓舞士气,叫敌人慌乱无措。 这样一来,阿奢和他率领的一万名主力步兵,就有了更大的获胜可能。冲跃过第二波敌人之后,华瑞欧回头看了一眼,看不真切,一点黄,在远处,飘扬不定。 阿奢的攻击,较之华瑞欧和埃连特更加顺利。他的部下更多,面对的敌人更弱。几乎没费多大力气,他就推进到了距离敌人中军不过数百米之远的地方。对被冲溃的敌人,他也没多加理会,这些不足为虑,只要趁势冲垮敌人的中军。 华瑞欧和埃连特在之前对敌人中军引起了很大的骚乱,现在这骚乱还没平息,阿奢立刻下令,开始攻击。胜利就在眼前,有两支前锋,都冲入了其栅栏之内。 副将兴高采烈,冲到阿奢面前:“叫我去!准定一下就成。” “当然。”阿奢赞同他的意见,这个时刻,的确是需要一员大将去鼓舞士气了,他正要下达命令,胸口却一阵发疼,这是怎么了?一路上,都疼过很多次,“你现……” 话没能说完,他捂住了胸口,眼前的眩晕叫他抵抗不住,风雨声渐渐远去,他闭上了眼,想起了在穆提那阵亡的那两位执政官,又想起了波里欧的那一杯酒。不,不能就这样死去,他勉强又支撑着睁开了双眼,去寻找亲信的人,他看到了凯鲁斯,凯鲁斯注意到了他的不正常,跳下了马,焦急地冲了过来。 他似乎听到有人高叫着什么,有个士兵扑过来,试图把他推下马匹,但胸口的凉,叫他醒来了片刻。他低下头,看到一支敌人的箭矢,正刺透了他盔甲的间缝,再也无法忍受,胸口太疼了。 他仰天喷出一口鲜血,长安的月明亮又温柔。那鲜血带着乌黑,可转瞬间又被雨水冲刷,没人看见,这胜利就在眼前。(未完待续) 6 复活日 三天之后,安东尼到了。屋大维病情加重,留在了后方,不过显然他不愿意放弃这一场决定胜败的战争,所以在两天之后,还是拖着病躯,进入了战场。 他们都得到了几天前那场反击战的消息,阿奢的中箭,造成了士兵们的动摇,就要到手的胜利便这样悄悄溜走。马克和喀西约趁机发动了一次反攻,所幸的是,副将和凯鲁斯的竭力,使得军队的损失并不是很大。 再加上华瑞欧和埃连特的拼死突围,出战的一万两千名士兵中,有九千人安全撤回了山上,敌人的损失超过了这个数目。不过阿奢这边损失的都是精悍,而敌人那边,大多是辅助军团的士兵。 从那之后,直到安东尼的到来,中间的几天里,马克和喀西约又发动了几次攻势。大约是因为其锋锐已被阿奢所折的缘故,攻击的力度都不是很大,被固守不出的副将一一击退。 “幸运女神的意志,谁也无法猜测。一枚滚落的石子,在适当的时候,也会动摇堡垒的根基。”听完了副将更详细的汇报,安东尼耸了耸肩膀,有些可惜胜利的失去,不过也并非十分在意。 “但敌人的士气十分的低落,这都是阿奢的功劳,并为我们即将展开的决战,奠定了牢靠的基础。”副将实事求是。 “当然。”安东尼赞同副将的意见,他转而询问另一个问题,“我们的朋友,阿奢,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派出了所有的军医,最好的,甚至最差的,还通过雷斯卡斯找到了不少当地的医生,所有的诊断都不容乐观。” “这么说?” “是的。”副将的脸上显出哀戚的神色,阿奢的勇气和卓越的眼光,早已在战场上征服了他,他回答安东尼的问题,“凶多吉少,或许一天,或许三天。从中箭时起,他就陷入了昏迷,一直到现在,没有醒过一次。” “为什么只有你的军队前来和我汇合?” “在那晚战争之前,波里欧奉屋大维的命令而来。他带来了屋大维的手令,由他代替阿奢接管那四个军团,我想,他也许是想等屋大维来的时候,再来汇合。” “这样也好,有一个山头在我们的手中,敌人的侧翼就不会安稳。”对这个刚刚知晓的情况,安东尼无所谓屋大维的命令;问完了军事,他站起身,再次想起了对阿奢的友情,“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他?在关键的时刻他帮过我不少的忙,在临死的时刻,我想,他会需要有一个朋友在他的身边。” “可这需要通过马克和喀西约的营地。” “那又有什么关系?” 远处的山上军号齐鸣,战鼓擂出悲哀的音调,一支黑色的旗帜,慢慢升到了原来悬挂帅旗的地方。安东尼走出了帐篷,看到了这一幕,一切都已经晚了。他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不容置疑,在这一刻,他是真真切切地在为阿奢的死去而感到伤怀。 “忘了恭喜你,安东尼大人。”副将也沉默了一会儿,临别之际,他想起了什么,说道。 “什么?” “昨天我听说,你和大屋大维娅订婚了。” “是的,屋大维的提议,将校们都同意。只是和我原来的妻子离婚的时候,费了点力气。” 安东尼的军队就驻扎在马克和喀西约的对面,不到一千米的距离。这会儿敌人也在完善他们的工事,所以互相之间,并没有立刻开始大规模的攻势,只是偶尔,会有小队的骑兵互相做一次交锋,争夺某个有利的位置。 较之马克和喀西约,安东尼的位置非常不利。敌人在高处,他在低处;敌人从山上获得燃料,他不得不去远处的沼泽里使用芦苇;敌人从河中取水,他却必须凿井;敌人的辎重距离不过数百米之远,他的运输线却长达数十千米。 他这么做,是不得已。因为这里没有别的山,平原上别的地区是块洼地,常有被河水泛滥淹没的危险。前几天的大雨使得那河水,已到了危险的界限。不管如何,安东尼的勇敢还是叫马克和喀西约大为惊诧,尽管他们在征服高卢的战争中,已经知晓他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 就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他用一种蔑视的态度,大模大样地扎起了营寨。建立了很多的楼塔,在他的周围都用壕沟、壁垒和栅栏防御起来。在此期间,马克和喀西约完善了被阿奢破坏的地方,以及在从军营到沼泽之间的很狭窄的一段地方上也建起了防御工事。 等到屋大维到的那一天,敌人的工事已全部驻好了,除了马克侧面的悬崖,和喀西约侧面的沼泽地以及沼泽地对面的海面之外,都已完全设了防。 安东尼的大胆加快了他驻营的速度,两天的时间,已有了一个大概的雏形。加上屋大维带来的补充军团,更不惧怕马克和喀西约的攻袭了。所以,他们不理会敌人的小规模试探,而是继续在建造壁垒。 屋大维的病情造成了身体的虚弱,他是坐在轿子上到达的。一到,他就立刻和安东尼见了面,简单的讨论了一番敌情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在那里,他约见了另一个人。 “他死了?” “是的,他死了。”经过这些天,波里欧已平复了激动,他带着点麻木,回答屋大维。 “尸体呢?” “乌桓人说,按照他们的规矩,要一周之后才能下葬。” “你确定他死了?” “是的,我亲自试探了他的呼吸。” “信徒们的表现如何?” “很悲伤,但是有凯鲁斯和其他几个人的安抚,还称得上平静,只是每天都有人不断地请命,要去和敌人一决死战,为阿奢复仇。” “接受了你的指挥?” “埃及人曾推荐我加入为主教委员会,在他们的眼里,我也是他们的同伴。”屋大维连续的提问,叫波里欧的麻木出现了松动,那不曾平息只是深藏起来的痛苦和自责,再次泛滥起来;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为了转移它,他提起了另一个问题,“他来了没有?” “来了。” 一个外表忠厚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看起来淳朴且憨厚,向屋大维行了个礼,他又恭恭敬敬地对他的前任主人波里欧说道:“见到您真使人高兴,马略之孙,提比略,向您致以朋友的问候。” 就在当天,安东尼发起了一次较大规模的攻势,派出了三个军团,攻击马克和喀西约的营寨。但敌人不肯做出回应,只是纯粹的防守,甚至马克和喀西约连面都没露。情况很明显了,在阿奢使得他们受挫之后,他们已放弃了速战速决的决定,而只是想用给养给拖垮安东尼和屋大维。 虽然不是很充足,但是较之安东尼和屋大维,马克和喀西约在补给上还是占了很大的上风。他们的补给从亚细亚或海上来,而安东尼和屋大维,却只能从马其顿和色雷斯的一些地方来。因为埃及遭到了饥荒,也无法从西班牙或阿非里加得到任何东西,塞克斯都又在海上隔绝了意大利的粮道。 所以,马克和喀西约希望拖延,而安东尼和屋大维惧怕拖延,准备迫使敌人交战。安东尼想出了一个计策,秘密通过沼泽地,运动到敌人的后方,联合山上的阿奢部队,这样敌人就必须三面受敌,同时也可以隔绝敌人的粮道。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只运用阿奢的部队,但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他无法把赌注压在一个刚刚失去主将的部队,即使他们再激愤,再想为主将复仇。在战场上,需要勇气,也更需要冷静。 “如果我没有主动前来和你汇合的话,那一定会好的很多。”副将有些惭愧,他的性格太过冲动,有时难免思虑不周。 “没有关系。”安东尼并不是很在意,他收回注视地图的眼睛,带着点调侃,安慰他的朋友,“也正是因为此,我才是安东尼,而你才只是一个副将。现在。”他说,“穿过沼泽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连着两天,安东尼都做出了要和马克和喀西约决战的架势,军队列成战斗队形,并且把他所有的军旗高高竖起,好像他的全部军队都排列出来了一样。 而在当天的晚上,副将已带着士兵,开始在沼泽中赶造一条小道。昼夜不停,他们带着装满土的袋子,割下芦苇,用袋子在芦苇上造一条堤,两侧放一些石头用来加固。在较深的地方就用木桩架桥,士兵们严格遵守军令,一切都在十分寂静中进行。他们不认为敌人可以看到,因为芦苇非常的茂密,很高,完全把在里面的士兵遮挡住了。 这项工作十分的顺利,通道迅速地向前推移。 在此期间,屋大维没起到太大的作用,参赞军事的责任多是落在了阿格里帕的身上。而他,则和梅塞纳斯在温习之前的计划,有几次想把提比略送到对面的山上。但因为安东尼的几次佯攻,敌人的警戒加强了,不但提比略,波里欧也无法再回到山上,两边的消息,完全被割断了。 “不能就这样等着,也许,我们可以先为提比略造一点势。” 屋大维同意梅塞纳斯的意见,一方面是外部的仇敌,一方面是内部的隐患,眼看就都要有一个结果,他很亢奋,身体也好了许多:“应该这样,免得到时候太过突兀。” 一个流言开始在屋大维和安东尼的军中蔓延,他们说,早些时候得到元老院承认的塞尔神会,现在也得到了屋大维的承认,他本身,也成了神会的信徒,之所以如此,据说是因为在梦中,他得到了凯撒的指示。并且,人们都知道,神会的创始人是马略的孙子,是他找到了阿奢,并认为他就是拯救者。后来这个人在动乱中死了,但是,他却还有一个弟弟,逃过了劫难,去了东方。 “或许你还不知道,他又从东方回来了。” “回来了?” “阿奢刚好死了,你知道,塞尔神会的信徒相信,拯救者是从东方来,谁知道呢,说不定这个人就是下一个拯救者。” “这可太巧了。” “神的意志,人怎能知晓?” 这些士兵绝大多数都不是塞尔神会的信徒,说这些话的时候,更像是当一个小道的消息,毫不严肃。不过也不能否认,这些消息的流传,倒是在相当的程度上,加深了神会的神秘,士兵们固然不会因此变成信徒,但最起码,他们多了一点对塞尔神的敬畏。 到了第十天,沼泽地的通道已经穿过了马克和喀西约的营地,夜里,安东尼派出了更多的士兵,占据了阵地中所有的据点,建筑了几个方型的碉堡。 喀西约是第一个发现这个情形的人,他大吃一惊,但没有惊乱。仿佛是延续之前修建防线一样,他想出了一个简单但是有效的办法。组织起大量的士兵,连夜开工,建起了一道横亘的城墙。从他的军营直达海边,跨过整个沼泽地带,筑路搭桥,和安东尼做的一样。在他的山岗顶上竖立起栅栏,这样阻挡了安东尼所造的通道。被他隔绝在墙后的士兵,也不能逃到安东尼那里。 他在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安东尼不是没有想过阻止,可沼泽地里不利大规模的战争。并且战场又邻着喀西约的军营,安东尼只好眼看那墙建成。但是他暴怒不已,立刻召集了所有的士兵,在次日就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势,要摧毁敌人的城墙,救回他的士兵。 一场大战,就是开始在这么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时刻。 愤怒造成了勇猛,安东尼不顾将军们的拦阻,第一个冲出了阵地。将军的行动,是对士兵的激励,士兵们带着工具和云梯,跟从在后,这次出击太快了,很多的中队都没能排好队列。宽阔平缓的原野上,蓝天之下,森林之侧,闪亮的盔甲密密麻麻,耀眼的光彩从远处看,又变成了黑压压的压抑。 前方就是敌人,前方就是被包围的同伴,这一切,都鼓舞着士兵们。 “荣誉!” “勇气!” “荣誉!” 他们高声呐喊,短剑紧紧握在手里,盾牌抵挡敌人的箭矢。他们斜着跑过了马克的阵线,他们的目标不是这里,他们似乎没有看到那些已武装起来的,站在阵线上的马克的士兵。 “傲慢!” “轻视!” 被激怒的敌人大喊起来,他们无法忍受自己的敌人居然这般胆大,敢从自己的阵线上跑过去,去攻打自己的战友。没有任何军官的命令,他们自发地提起了武器,要给这些人一个深刻的记忆。 两边的士兵都似乎是为了自己的战友,又似乎是为了另一种莫名的盲目的冲动。沉默的太阳,悬挂高空,凉爽的风,卷过森林。亘古不变的天空,柔软的云絮飘来荡去,它们都居高临下,饶有兴趣地观看着这又一次的人类的战争。 几千年来,它们已看过无数次了。几乎每一天,在不同的地方,自从有人类以来,便会发生一次类似的活动。每一次,装备或许不同,人种也许相异,但,那过程,那结果,都是一般无二。 远处的山上,有个人听到了这惊天动地的声音,他叹了口气。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走了这么一圈儿,经过仇恨,看过权势,品尝过爱情,站到过世界的巅峰,又在那一瞬间,好像聚沙而成的塔,一点轻风,几滴毒药,便可将这一切轻松夺走。 “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他低声说道。 士兵们撞上了拦截的人,刀剑碰撞在了一起,惨叫和鲜血汇成了一股更大的声音:“玛尔斯!” “信仰!不过是欺骗,使你忘记脆弱。” “胜利!” “虚无的光荣,胜利和失败,又有什么区别?” 山上的人伸出手臂,侍从们为他穿上盔甲,他落下护面的铁片,遮挡住了毫无表情的面孔。 士兵们的呼声几乎摇动了山丘,地面在震颤,他们声嘶力竭地在高叫:“为了胜利!” “就用神的名义,人不过是种野兽,胜利是虚伪的称呼,唯一的目的,是血亲的复仇。”他喃喃地说道,长刀悬到了腰畔,“是的,我遵从这个原则,从这一刻起,我,只服从动物的本能。” “胜利!就在咫尺。” 山上的人掀开了帷幕,他走上了高台,看到他的人都显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这山上的寂静,和那山下的厮杀,形成奇怪而鲜明的对比。 “我的命令,现在,出发。” 两万个士兵,全部冲下了山陵,他们远去留下的,只有卷起的灰土。目瞪口呆的雷斯卡斯,看到了这一切的发生,他支撑不住震惊的感情,跪倒地上,他又爬上那人曾站立的地方。亲吻他留下的脚印,高声叫道:“噢!我的基督。” 希腊话里,拯救者,就是基督。(未完待续) 7 喀西约 阿奢所在的位置直冲下来的话,正对着喀西约的营地。他带着一部分骑兵和凯鲁斯留在后,整顿下山的步兵,把剩下的骑兵分成两支,交给华瑞欧和埃连特率领,命令他们护卫两翼,并趁机清扫周遭敌人。 在作战之前,是必须要先总揽全局,看清虚实。骑着马,他站在高处,此时整个的平原上,都已布满了双方的士兵。喊杀声和兵戈交接声,震耳欲聋。无数的脚步重重的落在地上,或前或后,扬起漫天的尘土,不时有嫣红的鲜血一闪而过,伴随着的是尸体沉重的倒地。 华瑞欧和埃连特的骑兵,一个攻,一个守,在大旗的指引下,趋退迅捷,战事开始的太过突然,早先被喀西约驻扎在山下防备他们的士兵,一片混乱,根本无法阻挡。不过片刻之间,他们在山下就牢牢站稳了脚跟。 其外围是试图集结起来的敌人,再远处,则是陷入苦战的安东尼军队,远处偏右,是布鲁图的士兵。 因为是侧面攻击的缘故,布鲁图的士兵占了上风,大肆杀敌,很快就突出了安东尼部下的防线。他们纷涌着,在几个短红披风将军的指挥下,没有回兵包围安东尼,而是径直往前,同屋大维的军团交上了手。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安东尼攻打喀西约,布鲁图袭击屋大维的局面。阿奢看得清清楚楚,在布鲁图的强烈攻势下,屋大维颇是岌岌可危;而喀西约,同时已被安东尼打得缩回了头。 无论是从公还是从私,阿奢都不能去援救屋大维,一来路途太远,需要穿越喀西约和布鲁图两道防线,一来眼下的情况,必须集中力量,先快刀斩乱麻,获胜一处。 他回头四顾,凯鲁斯已集合完毕下山的步兵,列开了攻击阵形。挥起右手,他身后的掌旗官立刻奋起力气,高高举起了黄旗。步兵的第一条阵线中,上百面各色的小旗帜,也跟着举起,远处的华瑞欧和埃连特注意到了这里的形势,按照旗帜的命令,吹向了号角。 号角声雄浑悠长,战鼓随之擂响。万马奔腾,两处骑兵汇合一支,如潮水卷沙,又如龙卷风一般,轻而易举,撕毁了敌人辛苦列出的第二道阵线。 黄旗落,所有的旗帜也紧跟落下。 百夫长的哨声尖锐无比,骤然响起,取代了号角和战鼓。步兵们迈动整齐的步伐,盾在前,剑在手,喊着助威的战号,往喀西约军营的方向冲去,那漫天的土砂,更加的浓了。 “神的奇迹,你们都已看到!复活的基督,他是神的儿子!”嘶哑呼喊的声音,穿透金戈黄土,阿奢仰头去看,高高的山上,雷斯卡斯状若癫狂,挥舞着手臂,跳起拜神的舞蹈。 是否神的儿子,知晓的只有阿奢和乌桓人。波里欧那一杯毒酒,他不过佯作喝下,转身就吐了出来,并非看出了破绽,只是无法不如此谨慎。果然,残存的一点毒素,还是让他在床上辗转了数天。那些前来诊断的医生,没有把脉的手段,却都是被他故作出来的姿态骗过。 喝下的同时,他就知道这是凶险,又未必不是机会,便叮嘱乌桓人,勿要走漏风声。千等万等,他等来的就是这个机会,关键的时刻,扭转战局,再夹带如虹的士气,变被动成为主动。很显然,他的计策已成功了一半,最起码,他部下的士兵此时都昂扬着痴狂的战意。 前有喀西约的大营,后被布鲁图截断,退是万万不能退,安东尼坐骑被敌人砍死,一跃而起,又跳上另一匹无人的战马。他看到了列在山下的那支援兵,奋起力气,连杀五六个围上来的敌人,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向前!向前!” “向前!向前!”埃连特驱策马匹,身后的重骑凝聚如锥,无论多厚实的敌军防线,都被它一一钻透。只是钻出的,不是木屑,而是血肉,混杂着盔甲刀剑和尘沙狂风。 华瑞欧的骑兵方才负责攻击,这会儿接替了埃连特的职责,绕行步兵四周,风卷落叶一般,严密地护卫住其左右二翼。心无旁骛的步兵,遥遥追着前方的埃连特,喀西约那被钻透的防线,顿时又如雪融入火,在慌乱之际,被其彻底摧垮。 战场上的喊杀声越来越高,不带血的士兵,一个没有。喀西约的大营就在千米之外,安东尼的鹰帜,隐约可见。 安东尼奋勇当先,阿奢都可看到他的身影。他冲破了敌人的前卫,冲到了敌人的营寨和沼泽之间的城墙之前。城墙上的投石器、弓弩,投射出巨大的石头和锐利的弩箭,他身边的士兵被砸中的血肉模糊,被射中的完全贯穿。 但是他却不管不顾,没有被敌人击中的士兵也都是不管不顾。冒着矢石,他们破坏了栅栏,填塞了壕沟,挖掘墙角,杀死了守门人。 “他冲进去了!”埃连特大叫道,犹如在竞赛中落后了一般,他愤怒地大声叱喝,“你们!还是神的护卫者?” 长刀挥舞,骑兵的血勇被鼓舞到了极处。有的头盔掉了,披散头发,有的盔甲被利箭射透,一身血污,却都和埃连特一起,嚎叫狂呼,根本不再去看敌人的攻击之处,每一次兵刃挥出,必然溅起一处鲜血,或者是自己的,或者是敌人的。敌人的士气沮丧了,离喀西约的大营,不过还有数箭之地。 安东尼冲入城门不久,城墙被攻破了一截,还有很多的士兵踩着碎石堆爬入了城中。他们的动作是如此的迅速,直到此时,喀西约派往沼泽地中修筑城墙和围困安东尼部下的士兵,才集合完毕,刚刚折回。 毫无疑问的,面对如此的对手,他们眨眼间就被击溃了。冲入城墙中的士兵,不过几个大队的数量,但是却把数倍的敌人逼回了沼泽。不过他们并不想全歼这部分敌人,而是立刻改变了方向,开始进攻城墙之后的,喀西约的军营。 在城墙之外,安东尼的主力,还在和喀西约的部下作战。 “他想用几个大队的士兵,攻破喀西约的大营?”凯鲁斯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不可置信地说道,“军中最坚固的地方,可就是大营了。” “埃连特到了。” 前锋的埃连特,也冲破了喀西约的城墙,呈前后之势,和安东尼一起,对喀西约的大营形成了包围夹攻。两边都是最骁勇的士兵,敌人早没了抵抗的胆子,这实在是不可思议,安东尼一支孤军,凭借他的勇气,却如此轻易地就推进到了敌人最重要的地方。 大营被攻破了。 城墙外,安东尼的士兵大败了喀西约的士兵,阿奢这边,也彻底消灭了敌人。广阔的平原上,尘土蔽天,战败的士兵到处乱跑。他们取得了完胜,布鲁图那边,也是同样取得了完胜。他顺利地攻破了屋大维的大营,两边一胜一败,似乎只是交换了一下大营,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屋大维和喀西约不同,同样的,战胜了喀西约的安东尼和战胜了屋大维的布鲁图也是一样的不同。 士兵们没能抓到喀西约,他冲到了城墙之外,这个时候,他的手里没有一个军营了。侍从们簇拥着,和他一起急忙跑到了小山上,去了几天前攻下的腓力比城里。 他想观察一下形势,可是尘烟太大了,他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到安东尼和埃连特一前一后,冲破了他的大营。这是极大的耻辱,他不由又想起了刺杀凯撒的那天,安东尼是怎样从他暗中安排的门客们的手中跑掉的。 若不是马克的坚持,也许就在那天,安东尼就死了。他也不会再有今天的惨败,不过他并不后悔,“我之所以听从马克的意见,放过了安东尼,并不是为了留到今天,让我自己后悔的。”他这样说道。 “将军,我们冲下去吧,敌人快要到了。你看,那边有个缺口,我们可以绕出去,去和马克将军汇合。”一个侍从说道。 喀西约的年龄很大了,但是和其他的罗马贵族们一样,自小就开始军事训练的他,身体并没有因为这些年在东方的漂泊而虚弱,还是十分健壮。他顺着侍从的手指方向看去,一面黄旗,在尘土中隐约闪现。 “那是阿奢的大旗,他不是死了?”喀西约有点惊讶。 “也许又活过来了。”那旗帜越来越清楚,几乎已可看到旗下人的面容,侍从惊乱的回答道。 越来越近了,那个人长刀骏马,的的确确就是阿奢,喀西约凝神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微笑起来:“看呐!看他的表情,你们看到了?——或许传言是真的,只是屋大维的毒酒不够毒。”他仰起头,尘土虽大,却染不上蓝天,阳光从云间投射下来,本是温暖的、干净的,接触到尘土的霎那,又被污染了、血腥了。 “杀了我。”他跳下了马,坐在地上,把脖子伸给了侍从。 “将军!”侍从震惊十分。 “凯撒拥有了世界,却抵不过一把匕首,今日我的死,便如昨日他的死;你们看,安东尼、屋大维和阿奢,再猜一猜,这些今日的胜利者们会何时死?” 大风卷走尘土,战场上清晰了片刻,另一个侍从忽然高声呐喊:“将军!你看,马克大人获胜了!他正在劫掠敌人的大营。” “那么,告诉他,我为他获得全胜而祈祷。”喀西约静静地回答道,阿奢的军队已到了山下,他转向侍从,“你还在等待什么?你为什么不能使我免于耻辱?” 阿奢的军队已开始上山,他再次伸出了咽喉,侍从不再犹豫,短剑插入其中。他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鲜血大股大股地流出,片刻就染红了好大一片的山石,他死了,这一天,是他的生日。 兜着坐骑在喀西约的尸体周围转了两圈,阿奢放过了那几个侍从,他又拍马而下,融入还在清理中的战场上。 安东尼肩膀上中了箭,正坐在抢来的大营中,让军医给他包扎。针头牵扯着线,一点点缝合上了可怖的口子,他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帐篷外传来。抬起头,一个副将满脸惊疑冲了进来:“是……” 阿奢踩着营外聚拢士兵的鼓点,大步跨入帐内,腰上的长刀拍打身上的盔甲,带出一路的铁和青铜的声音。 安东尼霍然起立,身后的军医措手不及,本来缝合的差不多的伤口一下子又被扯出了更长的伤;却没顾得疼,他伸手拽开了军医,望向阿奢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随即又变成欢喜,渐渐化作疑虑,到得最后,变成和阿奢一般,再无一点表情。 “喀西约死了。” “尸体呢?” “他是自杀的,为了表示尊重,我留下了他的尸体。” “一败而已,真正的将军可不会像他这么懦弱。”或许是记起了被喀西约门客追杀的场景,安东尼晒笑道。 阿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他是幸福的,因为他免除了烦恼和痛苦。” “你是说?” “是的。”阿奢毫不闪避地迎上安东尼的视线,声音低沉,“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我的烦恼和痛苦,该如何解除。” 安东尼挥了挥手,帐内的人,都退了出去,跟在阿奢身后的华瑞欧和埃连特,也跟着退了出去。豪华奢侈的营帐内,一时变得有点冷清,远处的城墙外,小规模的战斗还在继续,喊杀的声音,隐约可闻。 安东尼在帐内转了两圈,他问道:“传言都是真的?” “如果是说波里欧那一杯毒酒的话。” “阿奢,你所想的,也正是我所想的,但是现在的时机不对,我们并没能完全取得胜利。传令官刚才来报,马克打败了屋大维,我们杀死了八千个喀西约的士兵,他却杀死了一万六千个屋大维的士兵。” “我听说,你成了屋大维的姐夫。” “噢,还只是准备,订婚仪式没有举行。”安东尼不以为意,他这时感到了肩膀上的疼痛,低下头,看了一眼,继续说道,“你知道的,这都是将校们的要求,他们怕我和屋大维在获得对马克和喀西约的胜利后,再发生什么冲突。他们不想互相作战。噢,凯撒,他们说,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凯撒的士兵,不应该自相残杀。” “你的打算是?” “他乳臭未干,说实话,我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今天的这场战争中,他的军队损失的远比我们要多,我们已经占了上风。而士兵们的问题,我也会解决的,只要一点时间。阿奢,我会帮助你成为祭司团的团长,我有最英勇的士兵,你有数不过来的信徒,……”说到这里,安东尼顿了一下,他注视着阿奢的神色,似乎在等待什么。 “大祭司或者祭司团的团长,我不重视这些职位,我只是想报仇,早晚我会回到我的故乡。可在报仇的途中,我不希望有任何阻挡的东西存在。” “那么,你还担忧什么?”安东尼大笑起来,他又叫回了军医,再开始缝合伤口,“整顿军队,差不多是时候了,我们得去看看,可怜的屋大维被马克的短剑伤成了什么样子。” 就在这同一天,亚德里亚海上也发生了一次海战。麦可集合了一百三十条战舰,打败了给屋大维运送军队的船队。屋大维损失了两个军团,其中一个是马斯军团,另外还有两千个卫队士兵,四个骑兵队,大量的其他精选军队。(未完待续) 8 第二战 安东尼的情报非常准确,屋大维的军队的确是损失了一万六千人,足足三个多军团,大营里的物资被马克掠夺一空。不过或许是阿波罗在保佑他的缘故,战斗发生的时候,他并不在自己的营里,所以马克的短剑,倒是没能对他本身造成什么伤害。 “昨夜我在梦中得到了警告,叫我在今天一定要谨慎。”屋大维的盔甲血迹斑斑,都是掩护他撤退的卫士们留下的,蒙了很多的灰尘,灰头土脸,不过精神较之以前好了很多,这场兵败,退走了他的病。 安东尼是在自己的大营里见到的屋大维,因为相比破坏的程度,他的大营比屋大维的好很多,也安全很多。 “不管怎么说,你到了这里,就安全了。”安东尼难得的没有借机嘲笑屋大维,而是一本正经地安慰着他,但这话,说出来却更叫人难受。 “安全?”屋大维这才转过了头,好像是才看到阿奢一样,没有故作的惊喜,也没有特别的惭愧,脸上平静无波,眼神中除了清澈又多了几许深沉;他伸开怀抱,“这次战斗多么的惨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阿奢,能在最需要的时候见到你,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高兴?”安东尼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屋大维和阿奢互相的表情,他命令其他的人都统统退下,只有阿格里帕,他执意不退,“屋大维,我们的朋友看起来并不是像你一样的高兴,有些事,或许已到了说明的时候。” “当然。”屋大维放下了胳膊,示意阿格里帕不要担忧,阿格里帕听从了他的意见,忧虑忡忡的走了出去。 屋大维选择了正对帐篷口的座位坐下,这个位置不是主将的位置,但是这会儿的阳光,光线刚好属这里最为耀眼;光线掩盖了他盔甲上的血污,反射的光芒,还刺目叫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有声音,温和并且稳定:“我们说实话吧,互相之间,你,和我,是存在着一些误会。” 他看起来不惊乱,他完全清楚,阿奢单独前来见他的话,反而他才会有危险,既然安东尼也出现了,那么就目前的局势来说,安东尼就绝不会轻举妄动。 毕竟,马克还有大量的军团未曾被消灭,他和安东尼的军队里,要求联合的声音压倒一切,在罗马,更有数目巨大的屋大维党人,正如他不敢动安东尼一样,安东尼也一样地不敢动他。 “我只需要一个保证。”阿奢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他不喜欢绕来绕去,他不擅长,他更喜欢的是直来直去,尽管他是一个商人之子,但,现在并不是谈生意的时候。 “我会给你这个保证。”屋大维立刻说道,“塞克斯都,他的头一定是你的。” “这是我的目的,而不是你的保证。”阿奢把手从刀柄上松开,有那么一会儿,他真的差点控制不住情绪,费力地把眼睛从屋大维的脖子上移走。 下午的阳光炽烈、沉闷,屋大维又很快了解了阿奢的意思,他说:“我会保证,在你实现你的目的的整个过程中,再不会出现任何企图叫你偏离你的目的的事情。” 政治家的保证,在某些时候,还不如商人的承诺。阿奢并不指望信任这些东西,只是一个互相的台阶罢了,他是一个外国人,在罗马没有根基;纵使有了那么一些信徒,可在掌握国家政权的贵族阶层里,他毫无地位。 政权永远都只是存在个别人的手中,即使是在最民主的地方;这个国家的体制和赛尔斯有着外表上的不同,但是通过阅读西塞罗的一些书籍,他了解到,无论是希腊还是罗马,名义上的民主,其实不过是有钱人的游戏。 目前来说,他有两个选择。 或者不顾一切,杀掉屋大维,得到的为自己的复仇,放弃的是为他父亲的复仇;或者忍气吞声,放弃为自己复仇,借助屋大维和安东尼的力量,得到为他父亲的复仇。当然,也许还有第三个选择,先为他父亲复仇,接着,再说他自己的事情。 “那么,事情就这样了?”安东尼适时地打破了沉默,唤醒了沉浸在思考中的两个人,他伸开了手臂,“别忘了,塞克斯都之前,还有马克,他就在我们的对面,等着我们去把他打垮。” 两个人都没有动,屋大维又开口说道:“为了公平,也为了证明我的承诺是发自肺腑,阿奢,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承诺,以作交换。” “什么?” “宗教!”屋大维提高了声音,“罗马精神的存在,是源自古老的神祗。吃着狼奶长大的罗幕洛,他有着狼一般的精神,罗马城建自他的手中,七百年来,正是凭借这种精神,我们开拓了罗马人的土地,取得了整个世界的统治权。 “统治世界,是永恒的神给罗马人的权利,这个神,是罗马人的神,而不是所谓的来自东方的神。你是我的朋友,阿奢,在我最危急的时候,我不会忘掉你对我曾经的帮助,但是,你的帮助,仅仅是对我个人的帮助。我无法容忍,我也更加不会,用你对我的帮助,来换取你用东方人的神来取代整个罗马的宗教。 “没有了我们信仰的神,我们还能剩下什么?是的,很多人都说,传统的,它就是腐朽的,也许是这样,这也许是真的。传统会阻碍我们的发展,历史的脚步总是在进步的,我们不能毫无保留地执着过去,而不思改变。 “可是,阿奢,你告诉我。”他站起了身子,慷慨激昂,像是用这话在问询阿奢,又似乎是拿那问题去质问安东尼,“没有了我们传统的信仰,我们还能剩下什么?” “你是说?”安东尼陷入了沉思。 “是的,是的!你们看吧,到罗马的街头,随便一个罗马人的家里,贵族的或者平民的,甚至奴隶的脸上,你都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所有的地方都充满了传统留下的痕迹。我们的社会,我们住的房子结构,我们的衣着,我们的饮食。 “我们的哲学,我们所信奉的道德原则,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我们用的成语中饱含的每一个典故,这些都是我们的传统,每一个地方,都在证明着我们是罗马人,而不是希腊人,而不是赛尔斯人。这些东西,约定俗成的东西,在我们的身边,一向不为我们所注意的东西,是它们奠定了我们罗马人的基础,是它们,让我们之所以成为了罗马人,而不是其他的民族。 “我们的神,我们的历史中,那些曾经出现的英雄们,他们一向都是在激励着我们,用他们的精神来武装着我们的精神,用他们的事业来衡量着我们的事业。我们的血脉中,流淌的是他们的血,但现在,你想把他们都否定,你想用一种外国人的东西,来代替他们。 “阿奢,我无法容忍,用外来的东西来取代我们的这一切。你这不是在塑造一个神,你这是在颠覆我们整个罗马人存在的基础。” 他看起来很生气,情绪有点失控,谁知道呢,没准儿他在作伪,这只是一个他为自己的行动解释的借口。 “没有了我们的传统,延续数百年的精神,阿奢,当这一切都不存在的时候,罗马人,作为一个独立的民族,它还会存在?” “他说的有道理。”安东尼点头称是。军事上,屋大维远远不如他,政治远见上,他远远不如屋大维。也正是因为他没什么政治上的远见,所以虽然赞同了屋大维的意见,可他仍然不愿意就此割舍阿奢。 如果把他和屋大维比做天平的两端,那么阿奢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砝码。有时候,砝码虽小,起到的作用却是如山岳重,正如阿奢需要他来作为对抗屋大维的盟友,他也需要阿奢,来加重他这一方的力量,压低屋大维咄咄逼人的声望。 不过在对阿奢的态度上,他和屋大维的底线是一样的,就是绝不能再任凭阿奢坐大。屋大维需要的是一个在接受许可范围之内的敌人,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控制的盟友。 “把你的要求告诉我们的朋友吧,你的交换的条件。”安东尼补充道,他斜着眼看了看严肃的屋大维,又转过头,对阿奢笑了笑,“有得到,有付出,这才是公平的。” “当然,对盟约来说,只有公平的,才是稳固的。”阿奢同意安东尼的提议,就眼下这个局面,他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我需要你的让步,取缔塞尔神会,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它已有太多的信徒。但我希望,你得到塞克斯都的人头之后,能够实现你之前的承诺。” “我会离开的。”阿奢知道屋大维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爽快地回答道,“说实话,我对宗教并没有什么兴趣。” “离开之后呢?”安东尼警觉地问道。 屋大维没有犹豫,视线转向了安东尼,回答道:“塞尔神会,必须掌握在国家的手中。” “国家?”这个回答叫安东尼惊讶,出乎意料,他继而大笑,他说,意味悠长地重复,“国家。” “那么,现在。”屋大维站起了身子。 “波里欧呢?”阿奢打断了他的话。 帐篷里又沉默下来,屋大维往前走了几步,他的话不容置疑:“他是我的朋友,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 “好吧,你的朋友。”阿奢放弃了他的要求,就让他活着吧,他想,早晚有一天,会把他们全部结束。 安东尼伸开了怀抱,屋大维握住了他的手,阿奢退后了一步,为了复仇,他可以忍让,但是虚伪和狡诈,无论如何,他却也学不会,更做不出。 “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将要去整顿我的军团,你们听,将军们都聚集在了营外,他们一定都是为请战而来。” 阿奢猜得不错,安东尼的部将要乘胜追击,屋大维的部下想洗除侮辱,经过一个晚上的收拢集结,次日一早,所有的军团又列出了作战的阵形。和昨天突然爆发的战斗比较,这一天是漫长而无趣的一天。 对面的马克显然是识破了安东尼的计策,刚刚经过一天的血战,他根本不相信安东尼的部下会毫无疲倦;他将计就计,把军队列成横队,装作被打败的样子,果然,越是如此,安东尼越是不敢进攻。 对峙一直持续到下午,安东尼最终还是撤退了军队。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方都没有再主动挑衅,而是全力修复被破坏的营寨。在这方面,安东尼的工作量要比马克大了许多,因为马克方面只被攻破了喀西约一个大营,而安东尼方面,却被马克攻破了所有的军营。 他们储存在大营中的物资被马克的士兵掠夺一空,换来的,只是喀西约一个大营的物资;在后勤补给上,麦可几乎完全占据了亚德里亚海的主动权,意大利、西班牙、阿非里加、埃及的物资是一点儿也指望不上了。马其顿的粮食也快要被他们用完,剩下唯一的补充来源就是色雷斯。 即使一个不曾从军的人也知道,单单依托色雷斯,是根本无法供应一支十几万人军队的粮食消耗。饥饿,在步步逼近,安东尼每日都焦灼不已,大营刚刚修复,就带着士兵出营挑战。 马克显而易见是抱定了拒不交战的主意,他完全了解安东尼的困境,希望能借助饥饿来不战而胜。他给士兵发表了演讲,把安东尼的困难解释清楚,赞颂了士兵们在之前战斗中的英勇表现,并奖励了每个士兵一千个银币,军官按照比例增加,最后还许诺了士兵们,把几个希腊城市交给他们,任意抢劫,作为奖品。 面对安东尼每日一次的列阵,他只是派出了一部分的军队,列成防线,以防止安东尼强攻,落入被动的局面。同时还派出了另一部分军队,用来保护他的粮道,他的这个龟缩的姿态,叫安东尼十分厌烦,又无计可施。 不久后的一个夜晚,阿奢率领军队,由安东尼佯攻掩护,再次夺回了之前放弃的狭隘山峰。同时,屋大维移动他的十个军团,往海边驻扎,希望能从沿海地带,沼泽地点,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冲破马克的防线,以切断他的粮道。 马克在安东尼、屋大维、阿奢的军营对面,建设防守的据点,以此来作为对抗的手段。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无论安东尼是如何的挑衅、辱骂、侮辱,马克都是闭门不出,谢绝作战。甚至在安东尼佯装要从小路绕过,攻击其后方要塞的时候,他仍然不为所动。这种情况带来的唯一结果,就是安东尼越来越感到饥饿的威胁了。 色雷斯已无法提供足够的粮食,士兵们日渐恐惧,为了搜粮,一个军团被派往更远的地方,带回来的粮食数量,微不足道。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士兵很快就会崩溃。” “必须找一个好的办法,马克这个乌龟,他简直是个懦夫!” “讥笑或者侮辱,他居然都无动于衷,我的将军大人,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军事例会上,将校们议论纷纷。 安东尼烦躁不堪,不过眉目之间,却还保留着一点自信:“还能有什么办法?等待。” “我们的存粮最多可支撑一个月所用。” “但是喀西约死了。”阿格里帕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这和我们的现在有什么关系?” “喀西约治军,以严厉著称,他是用恐惧来鼓舞士兵的斗志,所以没有一个士兵敢不服从他的将令。”阿格里帕解释道,“而马克则不同,他待人温和,是用奖赏来鼓舞士兵的斗志,所以即使他可以忍受我们对他的讥笑和侮辱,但时间长久的话,他部下的士兵必然无法忍受,会反对他的将令。” “这么说?”将军们的目光一起转向安东尼。 “等待。”他说。(未完待续) 9 敌人们 安东尼的判断非常正确,人总是贪得无厌的,在面对一个严厉的指挥官时,他们会毫无保留不敢质疑地去执行命令。但如果这个指挥官是温和的,得到了宽容之后,他们就会希望得到更多,他们会想讨价还价,甚至会想用自己的意志来影响指挥官的意志。 可以说,马克的温和就是一切抱怨产生的原因。 日复一日,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公开地聚集在一起,互相质问,同时加入这个队列的人数的增多,也叫他们鼓足了勇气。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马克执意不发动攻击,他们认为就这样被关在要塞里,无事可做,是懦弱畏缩的表现,像是妇女一样。 这完全不合军人的荣誉,他们感到受到了侮辱,而且,这侮辱是他们的将军亲手加在他们身上的。 几百年来,流淌在罗马人身上的那种渴望荣誉,高尚并且野蛮的血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们;当然,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胜利之后的奖赏,丰厚的战利品的刺激,以及在之前的那次战斗中,他们轻而易举就从屋大维身上获得了胜利,这更让他们产生了对敌人的蔑视。 总之,士兵们的士气越来越高,请战的声音越来越大,对马克龟缩不出的不满也同样是越积越多。 对这种情况,马克有点束手无措。在他的部下中,有很多是雇佣兵,这些人是像狗一般的存在。甚至不如狗,连奴隶也不如,他们总是反复无常的寻找着主人,总是把他们安全的希望寄托在背叛降敌的行为上。 当获得胜利的时候,他们会是无坚不摧的短剑;当遭到失败的时候,他们是反戈一击的标枪。但不管是任何时候,都不能过分地指责他们,如果喀西约还活着,或许他的雷霆手段会让这些雇佣兵稍微收敛。 可现在只有马克一个指挥官了,他对此非常头疼。也没有召集会议,他居然有些惧怕,这些士兵会强迫他改变他的主意,冒犯他的尊严。他非常清楚,更大程度上,军纪或者法律,都只是一种威胁,一种威慑的力量。 这种力量恰恰来自它要约束的群体;少数人的违反,可以依靠多数人的沉默或者支持来制裁,若是违反的是多数人,那么,所谓的纪律,也不过是几款可笑的条文。 更麻烦的是,他的军官们也开始反对他了。和士兵们不一样,军官们并非不能理解马克的决策,他们承认这些决策是正确的;但他们同时又认为,就目前的士气来说,如果展开攻击的话,是绝对可以战胜敌人,从而提前获得胜利的。 况且,没有杀戮,又何来功勋? “将军大人!请下令吧,只需要您的一个命令,利用士兵们的热情,我们就可以取得更大的光荣。这光荣,就像成熟的果实一样,为什么一定要等它掉下地面?主动地去摘取,这样,才可以证明我们的勇气。” “是的,将军大人,您已经证明了您的智慧,现在,是到我们证明我们的勇气的时候了。” 将校们每天都会在马克的耳边说着类似的话,刺激他,每个人都了解,安东尼和屋大维已快到山穷水尽的时刻了。他们的士兵差不多到了饿肚子的时候,他们已快没了军粮的供给,每个人都确定,此时若是出击,必然胜利。 “即使是失败,我们也可以退入城墙之内,这条城墙可以让我们和敌人相隔。” “你们!”马克烦恼极了,将校们的话叫他很是痛苦,因为他们是他的军官,一旦开始战争,他们和他会有同样的危险,他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为什么不愿意去取得一个毫无危险的胜利,反而要去尝试一次迅速而无把握的侥幸机会?” “我们是罗马人!历史上那一次次我们曾经经过的战争,都告诉我们,进攻,才是获得胜利的唯一基础。噢,马克,耸立在共和广场上的那一座座雕像,我们曾经的英雄们,难道你忘了?……” “他们!”所有的将校们都把手举起,放在胸口,齐声说道:“无声的眼光,和坚定的嘴唇,都在告诉我们,没有勇气,又如何夺得荣誉!” “我似乎是和伟大的庞培一样进行战争。”马克妥协了,他温和的天性占了上风,他抑制着自己的感情,“但现在不是我在指挥,而是被指挥了。” 公正地说,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温和、公平、对共和国抱有纯真的幻想,当然,在他决定刺杀凯撒的时候,是背叛了凯撒给他的友谊;可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或许他只是想恢复他的姓氏的荣誉和他本身的尊严。 友谊、荣誉和尊严,哪一个重要?一百个人,会有一百个选择。不论选择了哪一个,都不能说是错。对自己来讲,每个人都是对的,对别人来说,每个人又都是错的。 对马克来说,对他这样一个有着显赫姓氏的贵族,他的骄傲是叫他无法忍受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窃窃私语的私生子的。但不管怎样,从刺杀凯撒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都是可以看出,马克和西塞罗是完全地不同的。 西塞罗聪明,睿智,也同时有着聪明人一般都会有的弱点;胆怯,见风转舵,当理想破灭的时候,只会暗中沮丧,却不敢做出任何反对的表示。所以,他顺从了凯撒的独裁;凯撒死后,形势对他有利,他又竭力反对安东尼;屋大维给他一点暗示,又为了权利,他拥护屋大维。 马克却像是一个勇士一般,无论是出自任何原因,为了共和国,或者为了个人的尊严,他敢用鲜血和暴力来做为手段。尽管,这种手段是不光彩的,是在暗中进行的,是阴谋的,是卑鄙的。 他为此曾经痛苦过,他绝非对凯撒毫无一点感情,可有时候,人不都如此?想做的事很多,却不能做;不想做的事不多,却不得不做。 但他无法像西塞罗一样,他还是有着个人的坚持。他有着渴望荣誉的天性,他不想背上谋杀者的名字,要为刺杀凯撒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所以他放走了安东尼,那是他的第一个错误;现在,他温和的天性又使他不愿意,也不可能斥责一直追随着他的将校们,促使他妥协,准备出战安东尼,这是他的第二个错误。 也许他答应出战,还有着另一个考虑。他的部下,有着很多原属凯撒的士兵,一直以来,他和喀西约都不想士兵对他们有任何不满的借口,以免士兵们投奔安东尼一方。 原因总是有多方面的,关键的时刻,优点也会变成致命的弱点;这就是命运的力量,他勉强带着部队出来,时间到了,他的失败不可避免。 就在城墙的前边,马克列开了他的军队,排列成战斗队形。他命令他们不能离小山太远了,——他的营寨就是扎在小山之上的,以便在必要的时候,他们有一个可以安全退却的地方;同时,这个位置可以居高临下,是一个非常好的投射标枪的地方。 百夫长服从了马克的命令,他们用哨声来调整各队之间的间隙,每个队伍里的士兵之间都互相鼓励着对方。因为他们都知道出战是违反马克原先的决策的,所以难免愧疚,又都有点担忧若是被敌人打败,不能履行他们夸出的海口的话,会因为此而受到马克的谴责以及惩罚。 种种的因素纠合在一起,马克这方面的士兵,士气还是很高的,同他们被饥饿威胁的敌人一样,急切求战。 骑在马上,马克缓缓地在列好队伍的士兵之前通过,他的面容很严肃,凡是所过之处,士兵们都会举起短剑,向他致意。 “看,将军大人,小伙子们士气高昂,尽管放下你的忧虑,我们必胜无疑。”陪同在他身边的一个军官,这样说道。 “最好是获得胜利。” “饥饿使得敌人的士兵有气无力,他们恐怕现在连短剑都提不起了。请回大营吧,最多半天的功夫,战神玛尔斯就会亲手把胜利的桂冠戴在你的头上。” “战神?当我能够用别的方法取得胜利的时候,你们愿意作战,强迫我作战。”马克还是有点担忧,他深深了解他的对手,尽管他取得了一次对屋大维的胜利,但在他的眼中,屋大维根本就不是和他一个档次的敌人;他看重的是安东尼,他尽力鼓舞着已经很高昂的士气,他说,“不要使我或者你们自己失望,你们处在高处的优越地位,你们的后方一切都是安全的,毫无后顾之忧。可敌人的形势是危险的,因为他们处在饥饿和你们之间。” “玛尔斯!”他身边的侍从抽出了短剑,大声高喊。 “胜利!” 士兵们短剑敲打着盾牌,一望无垠的天空,没有一丝的云彩。这一天,有着一个好天气,两边的士兵都做好了准备,厮杀的准备;数十日之前,这块土地上的阵亡者们,他们,也做好了准备,观看并迎接后来者的准备。 “马克在鼓舞他的士兵了,你听到了?他们在欢呼玛尔斯的名字。”对面不远的阵线上,和马克一样,安东尼、屋大维、阿奢都骑着马,慢慢地在士兵列成的阵列前通行。 “战争的胜负,并不是全由战神来决定的。”屋大维平静地扫视了一眼对面的情形,镇定地说道。 “那么,或许我们该高呼一下幸运女神的名字?”安东尼开着玩笑,他大笑着拍打了几下屋大维的肩膀,用的是一种刻意装出来的,长者对待后辈的态度。 屋大维皱了皱眉头,不过没有闪躲,他说:“那还不如欢呼我们自己的名字,幸运女神,她们是喜怒无常的。” “我们面临着饥饿,可现在我们已找到了敌人,那些我们想要在他们的要塞前抓住的人就在我们的面前了。”安东尼不再理会屋大维,他拍动马匹,小跑着奔驰在士兵们之前,高声喊道,“我承认,我的伙伴们,饥饿会让我们丧失武力,但是,饥饿,却也会同样地鼓舞起我们的勇气。若不能战胜敌人,我们就会死在饥饿之中。是愿意像真的勇士一样,为了胜利而死在敌人的剑下,还是愿意如胆怯的懦夫一样,被饥饿折磨而死? “选择权在你们的手中!但我想,只要你们不是个娘们儿,你们就会知道,该怎么选。 “听,他们在向我们发出挑战了,我们绝不能使这挑战变成我们的耻辱;我相信,你们才是真正的勇士,现在你们需要去做的就是去证明,他们的威吓和他们自己是不相称的。 “不要有任何的想法,我的伙伴们!”每一次他喊出伙伴们这个词儿,他的士兵就会激动地浑身发抖,随之欢呼;凯撒在最危险的时候,曾经这样称呼过他的部下,这样的一个称呼使他脱离了失败,而得到了胜利,如今,又轮到安东尼这样去做了。 “看,敌人的城墙或许是坚固的,敌人的身体或许是充满斗志的,但,和无形的饥饿不同,这一切都是可以用你们的刀剑去攻克的。我们目前的形势是如此的紧迫,一切都不能拖延到明天。 “今天就要决定我们的命运,不是完全地胜利,就是光荣的死亡。如果你们胜利的话,一天之内,一击之下,你们就可以得到粮食、钱币、舰艇、军营,以及我们所应许的奖赏。 “战争的结果一定会是这样的,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向他们进攻的时候就记得。我们粮食的缺乏迫使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如果我们攻破他们的防线后,就马上切断他们逃回军营的道路。驱逐他们到悬崖上去,或者进入平原里去。 “这样,战争不致再爆发,或者这些敌人逃走后进入一个无事可做的时期。——无疑的,只有懦弱的战士们,才把希望不寄托在战斗上,而寄托在逃避战斗上。” 士兵们的斗志立刻就被安东尼鼓舞起来了,他们都宁愿在战斗中忍受痛苦,这样还有希望,也不愿意被饥饿,这样一个不可抗拒的敌人折磨至死。 阿奢微微向屋大维和安东尼点了下头,兜转坐骑,和他们分道扬镳,往自己的军团列阵处赶去。他的部队被安排到了左翼,步兵军团负责掩护中间的安东尼军团,骑兵军团的任务,则是纠缠敌人的骑兵,同时负责整个军队的左翼安全。 阿奢离开不久,屋大维也回到了自己的阵营。之前的战争中,包括海战中的失败,屋大维的损失是最大的,所以这次战争的主力只有交给安东尼。他很乐意这个选择,安东尼也很喜欢这个选择。 “我敢打赌,今天的这次战争,决定的不但是我们的命运,更会是罗马的命运。”安东尼向左向右,注视了一会儿看不到边际的己方阵线;士兵们正在高声谩骂对面的敌人,情绪激动,就好像他们不是同胞,而是从生下来开始就一直是仇敌似的。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瞧了会儿屋大维和阿奢的阵营,包括他自己和敌人在内,大家都还在做着准备工作。各种攻城的器械要运到合适的位置,十万人的军队中的每一部分都要被安排到合适的地方,根据对方的布阵,偶尔还要调整一下己方的方阵。 总之,这是一项枯燥却充满压迫感的工作。二十万个敌对的士兵,剑盾在手,反射出的光芒几乎比美天上的太阳;大平原之上,他们整整齐齐,互相的距离不过千米之远。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准备工作才告结束。 令人窒息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平原,骑兵们分散两翼,坐骑不安地打着喷鼻,蠢蠢欲动;风从步兵们的头上,从敌对两方的中间轻柔地吹过,一霎那,人喊马嘶的战场上安静无声。 士兵注视着百夫长,百夫长注视着高级军官,高级军官注视着最高指挥;最高指挥观察着对面的敌情,都举着手,手落下时,便是掌旗官落下旗时,落下旗时,便是冲锋时。无数面鹰帜,高高举起,熠熠生辉。就在这时,两只雄鹰忽然从远处飞来,就在双方士兵中间的空地上,厮打起来。 它们在万籁无声的寂静中互相扑击,每一个人的视线都被其吸引。不多时,马克一方的雄鹰败逃了,安东尼立刻高声呐喊,用力落下了手。 “这是战胜的指示!” “无往不胜的安东尼!” “阿奢!” “阿波罗之子,屋大维!” 不同的阵营爆发出不同的欢呼,这些欢呼又汇合一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同一个单词:“胜利!” 士兵们一边发出高声的叫喊,一边如狂风、巨浪一般,冲向了对面的敌人。指挥官们几乎无法控制部下的激动了,这是一次失控的攻击,一开始,战斗就是激烈可怕的。 投石车、弩车、弓箭、火车,各种各样的准备了半天的器械,一样都没用上。之前所有安排的战术、队形排演,都根本无人顾及。士兵们冲过了千米的距离,一开始,就是短兵相接的肉搏。 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每个人的眼睛所望之处,都只有尘烟,只有鲜血,他们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一样,冲破,冲破,要冲破敌人的防线。 安东尼这边,是为了生存而不仅仅是为了胜利而战;马克这边,也不仅仅是为了胜利,更大程度是为了士兵们的荣誉而战,因为他们的将军是被迫出战的。到处都是刀剑相撞的声音,步兵在中间厮杀,骑兵在两翼冲刺,*着的是伤者,无声无息的是死者,还在呐喊的是生者。 这简直不像是战争,而像是纯粹的互相屠杀;一具具阵亡者的尸体被有条不紊地运回,另一些人从预备队中冲上,补充位置。红缨的将军们或者骑马或者步行,飞跑在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监督一切事务。用他们的热情鼓励部下,鼓励那些苦战的人继续苦战,把精疲力竭者换下来休息,使前线总是充满生气。 个人的力量在这样的战场上,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阿奢的步兵不多,他的任务又只是保护安东尼的侧翼,所以相比之下,可以说他的压力是最小的。 压力最大的是安东尼,他面对的部位是敌人力量最雄厚的地方,并且是布鲁图亲自指挥。所以,最先取得进展的,是屋大维和阿格里帕。 如果推动一个极其沉重的机器一样,他们推动敌人的阵线向后退却。马克的士兵起初是一步步地被推动,可他们没有丧失自己的勇气,还在努力地反抗,试图发动反冲锋;不过很快,阿格里帕就亲自带人冲断了他们的行列,这样一来,他们就退却得比较迅速了。 当第一列退却的士兵带动了第二列、第三列的士兵也退却之后,他们开始毫无秩序地混杂一起,彼此互相拥挤;阿格里帕不但没有放松压力,反而加大了攻势,不久,退却就变成了溃逃。并且波及了整个的防线,安东尼也跟着突破成功。 另一方面,屋大维的士兵冒着石矢,夺取了敌人要塞的城门,阻止了溃逃的敌人无法退入城墙之内。他们只有逃往海边,或者逃入山中。 阿奢被安东尼派了出去,这时的侧翼已经根本不需要保护了,安东尼命令他主动攻击所有敌人聚集的地方,同时,把收拢俘虏和监视敌人主要军营的任务交给了屋大维。而安东尼自己,则袭击所有敌人扎营的地方,并用最猛烈的进攻摧毁了敌人所有的军营。 胜利,就这样得到了;现在需要做的,只是找到马克了。(未完待续) 10 胜利者 安东尼的传令官找到阿奢的时候,他正在指挥军团攻占敌人的一处聚集地。此处敌人的数量不多,大约三个大队,几百人而已。不费吹灰之力,埃连特的骑兵就突破了对方的防线,阿奢收回了注意战场的视线,给了传令官说话的机会。 “安东尼将军的命令,立刻调动骑兵,布置到各处路口、战场上的出路,务必拦截企图逃跑的敌人。不能给他们任何集结的机会,同时密切关注马克逃窜的方向。” “知道了。”示意掌旗官挥动黄旗,阿奢留下了凯鲁斯指挥步兵继续攻击聚集在四周被分割开来的敌人,亲自率领埃连特和华瑞欧的骑兵,离开了主战场。 安东尼分配给他的方向是北侧,沿着狭隘一线,直到马可和己方的两侧大营,并延伸出数里之远。阿奢命令华瑞欧往东而去,他则带着埃连特向西布防。 每一条大道上,此时都已有就近的士兵驻守,阿奢一一接管了他们的防区。解放出来的步兵,再次投入了战场上的扫尾战斗之中。防守的工作并非轻松,很多的敌人士兵,被赶得走投无路,往往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毕竟,在阿奢手中掌握的,是他们最后的生路。 但显而易见的,这种分散的、薄弱的冲锋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造成的唯一结果,是让阿奢的骑兵们,又往自己的坐骑上多挂上了几个头颅,显示自己的英武。 几骑快马从远处的一个路口奔驰过来,他们驱赶着上百个敌人步兵。快到阿奢旗前的时候,骑兵们勒住了马匹,分出了两个领头的,跳下马,带着一个敌人的军官走了过来。 “尊敬的拯救者,他自称是马克。”从头缨的形状可以看出,左侧的骑兵是个百夫长,他对着阿奢行了个军礼,挺胸报告。 “战胜的将军不应该趾高气扬,战败的将军也有着他的尊严。”自称马克的人毫不避让阿奢的眼神,他整了整脏乱的盔甲,沉着地说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复活的基督,看在天上众神的份上,请把我交给安东尼,而不是屋大维。” “你们,有谁见过马克?”阿奢不能确定这个人的真伪,从盔甲来看,他并不是最高的指挥官,但是谁知道呢?也许在逃跑的途中,马克曾换过衣服。 他身边的军官都摇了摇头,包括安东尼派来的传令官,他们没有一个人见过马克。 “应该是真的。”传令官犹豫着说道,“他希望见到安东尼,而不是希望我们把他交给屋大维。要知道,他刺杀了凯撒,屋大维对他的仇恨可是不共戴天。” “即使是真的,也不能放松搜索。”阿奢下了决定,他挥手叫传令官押送着这个人,离开前往安东尼的营地。 安东尼很快就送来了消息,这个人是假的马克。他希望能借此来使得敌人放松警戒,给马克逃脱的机会。一见到安东尼,他就勇敢地承认了自己是谁,并说:“你们没有俘虏马克,美德永远不会被卑贱俘虏。我瞒过了这些人,所以我到了这里。” “安东尼大人命令我告诉你,阿奢将军。请你不必惭愧,因为你替他捉住的人并不太坏,而是比你所想象的要好些。——正好像一个朋友比一个敌人好得多一样。”传令官照本宣科,安慰阿奢。 不过他这番话说的是毫无价值,阿奢根本就不曾为此感到羞愧。夜色渐渐来临,他把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山中,马克,究竟逃到了哪里? 顺着他的视线一直往前,往前,穿过无数个忙碌在战场上的士兵,穿过无数个被杀死的尸体,穿过无数个被俘虏的士兵,到达山上,灌木丛之间。马克,正在那里。 他的身边还有不到四个军团的士兵,本来试图借着夜色回到他的军营里去,或者向海边移动。不过阿奢的防线密不透风,守卫者包围了所有的道路,他实在是无处可去。 僵持到了天亮,他召集了所有的军官。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他相信,军官们肯定已感到了羞惭和懊悔。或许,他认为,这种羞惭会转而被激发成一种勇敢。 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他询问部下们的意见:“因为不听从我的命令,导致了战斗的失败。但是我听说,安东尼依然还没有彻底攻陷我们的军营,在那里,还是被我们的士兵所占据着的。 “虽然我们剩下的士兵数量并不是很多,可两万个人,也足以冲破山下敌人将军的布防。只要能够冲破敌人的防线,恢复我们的军营,我们就可以凭借坚固的工事,收拢我们分散的士兵,继续对抗安东尼和屋大维。 “饥饿已把他们折磨地不成样子了,一夜的掠夺,也不可能会让他们从我们的补给点中得到足够的粮食。现在需要的,是你们的勇气,我的朋友们,你们中有谁,愿意带着人,成为我的先锋?” 军官们沉默无声,马克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还不敢确定的时刻,其中的一个站起来低声地说出了一番话,这就让马克彻底放弃了希望,他说:“将军大人,您应该为您自己考虑一下了。我们已经多次尝试了我们自己的运气,我们现在不愿意放弃最后留下的一点和解希望。” “不要忘记,宙斯!这一切灾难的制造者。”马克掩住了面,他颓然地倒地,这句话的意思不知道是指的安东尼,还是在说他面前的这些军官;他说,“既然你们的倾向是这样的,那么我对我的祖国,已经没有用了。” 他解散了会议,回到了他的朋友们中间。他静静地望了会儿蔚蓝的天空,初起的太阳喷薄着通红的光芒,这光芒代表了希望。光芒之下,西南的方向是罗马,两年前他从那里逃出,流浪到如今,再也没机会回去。 “噢,西塞罗,你是最睿智的人,人类在大地生息一日,光荣的西塞罗就一日不会从他们的记忆中消逝;噢,喀西约,你是最后一个罗马人,你的美德无人能比,从你死后,世上再无罗马。只有你们,才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志同道合的你们,你们的英魂不要散去,看,我就要追随你们而去。” 缅怀了他的这两个朋友之后,他的脸上再度露出笑容,他高声说道:“我们都将会是幸福的,因为死亡会免除我们的烦恼和痛苦。”他把手指环绕了所有背叛他的军官们,又指向了山下,“但你们!噢,我看到了,烦恼和痛苦将领导你们往哪里去呢?啊!往哪里去?” 马克叫来了他的一个朋友,命令他杀死自己。 他的这个朋友拒绝了,请他再仔细考虑一下。马克只是微微地笑了笑,没有强求,转而命令一个他的奴隶;他的朋友抽出了长剑:“如果决定不再改变,在执行你最后命令的时候,你的朋友不应当不如你的奴隶。” 长剑刺入了马克的腰部,他没有躲闪和畏缩。 当天晚些的时候,安东尼见到了马克的尸体,他亲手用最好的紫袍把这尸体包裹了起来,焚化成灰,将马克的骨灰送回了罗马,交给了马克的母亲。马克的妻子是加图的女儿,在得到消息之后,尽管处在奴隶们非常严密的照看之下,她还是抓了几块奴隶手中炭盆中的炭,吞下去自杀了。 公平地说,马克和喀西约的部下在战争中的表现都是十分的勇敢,并且非常忠诚。宁愿自杀或者战死也不愿意被俘和接受投降屈辱的将军们比比皆是;他们部下的士兵,尽管大部分都是凯撒的旧部,并十分爱戴凯撒,却能够被他们说服,同屋大维和安东尼作战,跟随他们一直到最后,即使在曾经过失败的时候,也不曾背叛。 即使连安东尼,他的部下,也都在勃隆度辛背叛过他。 虽然这场战役事关共和国的前途,以及他们两个人的命运,可他们的头脑都十分地清楚。本来罗马的敌人帕提亚人,是同意派兵帮助他们的,最后决战的时刻,他们却没有等待帕提亚人,因为他们害怕帕如果和提亚人并肩作战的话,帕提亚人为因此而熟悉罗马人的作战方式。 他们对共和国的热爱是毋庸置疑的,整场的战役,有两个转折的机会。可以说,是他们自己,把胜利交到了安东尼和屋大维的手中。 一个是喀西约在一次胜负未分的战役之后,就绝望地自杀了;另一个是马克放弃了自己聪明的策略。如果喀西约不曾自杀,按照他的性格和治军的方略,也许是可以坚持马克的计划的,这样,战役的结果可能就会改变。 这是一次罗马人对抗罗马人的战争,毫发无伤的是色雷斯人。雷斯卡斯带了许多的部队帮助安东尼和屋大维,胜利之后,他请求赦免他的兄弟雷斯卡波里,这个请求被批准了。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色雷斯人从头到尾,打的主意就是两边都帮忙。他们看不出来安东尼和马克谁的获胜机会会更多,却又不能置身事外,战场就在他们的领土之上,所以干脆兄弟两个就各自投靠一方,胜利者营救失败者。 他们是聪明的,也是可怜的。 马克的部队投降之后,安东尼和屋大维平均分配了获得的俘虏,阿奢得到的,只是补充了一下损失的士兵。他们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以此来感谢神的宠眷。 然后他们得到了一个消息,马克和喀西约留在亚细亚聚集军饷的一个将军,——也叫喀西约,他聚集了马克残留在东方各处的势力,一部分去和塞克斯都汇合,另一部分自组一派,留在了东方,继续反抗安东尼和屋大维。 “不过是皮肤之患罢了。”安东尼不以为意,巨大的胜利叫他心情舒畅,他大口地喝着缴获自马克军营的希腊葡萄酒,一边说道,“我们三个人,随便一个,就可以把他们全部击溃。” 屋大维的身体好了一阵儿,历经失败、胜利,病魔又占据了上风,他无力地歪倒在椅子上:“但我们得有人回意大利,负责为士兵筹备胜利的奖赏,分配土地,解决殖民地。” 三个人都清楚,屋大维所谓的我们,不过是他和安东尼两个人,绝对是没有阿奢的份儿。同样的道理,安东尼话虽说的好听,却也绝对不可能给阿奢单独领兵,讨伐马克党人。 这就是一个平衡的问题,一个人必须出战,一个人必须回罗马,最好的办法就是,安东尼说道:“那么你回去吧,我来负责战争。还有你,阿奢,你也回去吧,待我清除掉东方的敌人之后,我们再合力去干掉塞克斯都。” 阿奢了解安东尼的意思,他不信任屋大维,不愿意放他自己回罗马的都城,所以阿奢,就起到了一个监视的任务。说实话,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他恨不得现在就提兵出发,解决塞克斯都。但是,路总要一步步地走,他也很清楚,眼下的关头,正是一鼓作气荡平马克势力的关键。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再一次压抑下了真实的想法。 屋大维没有反对,他示意阿格里帕拿过来了一卷纸:“罗马送来的消息,有人告发雷必达,他把我们的协定,告诉了塞克斯都。” “背叛?”安东尼惊愕,继而大笑,“这个耐不住的寂寞的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置?” “也许取消掉分给他的行省,西班牙和山外高卢。” “好吧,我不介意接受其中的一个。”安东尼说道,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接着说道,“不过实事求是的说,我并不相信雷必达会有这个胆子。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也是一个不够大胆的人。” “我回去之后,会仔细调查的,若是告发不真实,我想我们可以给他别的行省。” 屋大维的意见,安东尼心领神会,山外高卢和西班牙都可谓是罗马最大的行省,用这个借口,取走它们,换给雷必达一个或者两个其他的行省,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需要讨论的事情很多,表面上,和共和派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过多的士兵不再需要,这只会给国家财政增添沉重的负担。并且在战争前,安东尼和屋大维曾答应过士兵,胜利后会给他们足够的奖赏,这更是一笔大数目,就目前罗马的状况,是根本拿不出来的。 所以,安东尼留在东方,就有了另一个任务,和马克势力作战的同时,要敛聚爱琴海以东国家的财富,也就是说,同这些国家发生战争。 然后,他们退役了服役期满的士兵,达到二十年兵龄的士兵有很多,不过也有很多不愿意退伍,他们习惯了军队,他们习惯了战争,他们习惯了掠夺,这些人有八千人。 安东尼和屋大维分配了这八千个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了各自的卫兵大队。保留下的军队,共有十一个军团的步兵,和一万四千人的骑兵。其中安东尼率领六个军团和一万个骑兵,屋大维有五个军团和四千个骑兵。 屋大维把自己的军团给了安东尼两个,以此来补充安东尼同敌人和外国作战的力量,并用此换取安东尼留在意大利的军队。如此一来,意大利境内的驻军就纯洁了,不再有两个指挥官,而是只有一个单一的指挥官了。 当然,雷必达在罗马还有两个军团,不过他显然已经被排除在了考虑之外。安东尼没有反对屋大维的这个提议,一则是因为罗马最富有的地方就是东方诸国,都处在他的控制之下,一则是有阿奢也随同屋大维一起返回。 他们一致要求,要阿奢裁减部下。 因为阿奢部下的士兵,基本上才服役不久,退伍的没有几个,这样一来,他的力量就和安东尼同屋大维不相上下的。这当然是不能接受的,安东尼和屋大维,谁也不能接受。 “已到了和平的时期,根本不再需要如此数量的部队。你的信徒们在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力量,现在,是到了使他们享受荣誉的时刻了。”屋大维说道,他要求,“我并非要求你全部解散你的部下,我知道你希望能亲手杀掉塞克斯都,可他的部队数量并不多,并且我们也不会让你单独迎敌,要知道,他不但是你的敌人,更是我的敌人,也是罗马的敌人。 “所以,一个军团,就足够了。” “我认为,两个比较合适。”安东尼不赞同屋大维的意见,他说,“当初我们在亚尔巴开会的时候,阿奢主动退出了三巨头的结盟,但实质上,他在战争中、以及罗马社会的各个方面,都发挥着强过雷必达的作用。 “雷必达在罗马就有两个军团,我们不能给阿奢不同的待遇。” 阿奢默不作声,仿佛无关之人,冷冷地看安东尼和屋大维之间的争执。 他完全理解屋大维和安东尼的意思,对屋大维来说,他巴不得阿奢部下一个军团也没有,对安东尼来说,一个军团的数量却不足以应付屋大维在意大利的军队。并且同时,安东尼需要的,只是应付,而不是对抗。 他们两个不相让,争执许久,安东尼问阿奢:“你的意见?” “三个军团,一个在罗马的神庙。” “神庙?”屋大维带着病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能!我之前已经说过,对你的宗教,我们不会反对,却也不会支持。” “是你,而不是你们。” “他说的对,是你,而不是我们。”安东尼很喜欢看到屋大维受窘的样子,并且一直以来,他都有意无意地在寻找类似的机会,乐此不疲。 阿格里帕想起了屋大维在私下里的咆哮,针对安东尼:“那个无知的匹夫!” “两个军团,但不能有神庙。”屋大维无力地倒回了椅子,他做出了让步。 “两个军团,一个神庙。” “两个军团,一个神庙。”安东尼重复阿奢的话,他并非不理解屋大维曾说的话的意思,但在和屋大维罗马的争斗过程中,他深刻地体会到了屋大维在人望上的优势,所以又不能不借助阿奢的力量。 不过,他做了补救的措施,屋大维的上次谈话之后,他就主动加入了阿奢的神会,得到了一个显赫的职位,主教团的团长,大主教。(未完待续) 11 噢,她们 战争既然结束,战后利益的分配也都完毕。安东尼带领军队,先行离去,往东方各行省。说起来他是要和外国人交战,其实,大家都知道,除了收敛奖赏士兵的财富之外,他更大的目的,不过是巡视这些归属他的领地,加强对它们的控制。 屋大维的病情拖延不好,阿奢陪同他,又留下了一段日子。 按照协定,他解散了大多由雇佣骑兵组成的那个军团,不愿离去的信徒们,则分插到另外三个军团之中。本来解散士兵,是不用这么早的,因为阿奢要解散的,都是雇佣兵,又没有服役到足够的时间,所以没有资格得到罗马公民的称号,自然也不像屋大维部下士兵一样,有资格取得意大利的土地。 屋大维自然是想阿奢的部下越早解散越好,所以在他一再催促下,拿着浪费粮饷做为理由,阿奢还是服从了这个命令。 掠夺马克和喀西约军营时,他的部下也有参加,着实得来不少钱币。不过解散军团的费用,屋大维很慷慨,也许是为了做一个姿态,总之,不管怎么说,他负责了全部的费用。 停留腓力比的期间,士兵们得到了几天的假期。严肃的军纪约束之下,胜利者们倒是没有给色雷斯造成太多的麻烦。只是阿奢死去又复活的故事,伴随着士兵们,传遍了整个的地区。 先是邻近的,接着是远处的,半个月后,消息已传到了希腊半岛的最南部。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塞尔神会的势力在东方行省也有很大的进展,大量的信徒、非信徒,都聚集而来,要亲眼看到能产生如此不可思议神迹的基督的模样,以此希望得到祝福。 到了最后,前来膜拜的,甚至已不只希腊人,东方的各国都为这个消息而鼎沸起来。战乱的年代,还有什么,能比神的现身人间,更能让人狂热痴迷呢?远道而来的人们,并不是见过阿奢就肯离开,他们自发地在军营外扎起帐篷,俨然一副长住追随的姿态。 屋大维及时地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抱着病体,传下命令,全军集结,即时出发。 “我们应该再采取一次行动。”从阿奢复活开始,就一直藏在屋大维军营里不敢露面的马尔库斯,恶狠狠地说道,“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了,我们不能放任不管。尊敬的,睿智的屋大维大人,我们得在采取一次行动了。” “都是因为你的毒酒!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话,屋大维,正因为阿奢的威望越来越高,我认为我们现在更不该轻举妄动。最好是把这个背叛者的脑袋,交给阿奢,让他可以对我们增添一点信心。”憔悴许多的波里欧,满脸胡须,大口灌着酒,歪倒软榻上,咒骂着马尔库斯,提出了另一个看法。 他听说了阿奢曾要求屋大维,把自己交出来,他为此感到害怕。背叛朋友的痛苦,面对不可思议力量的震惊,和对死亡的恐惧,使得他快要垮掉了。 “我的毒酒绝无问题!唯一的问题,肯定出在你的身上。”马尔库斯阴森着脸,反唇相击。这可是原则问题,他绝不能退缩一步,若是引起屋大维的怀疑和不信任,那他可就是真的完了。 波里欧无缘无故地暴怒起来,用力把手中的杯子砸向马尔库斯,反手抓住桌上的酒瓶,跟着又砸了出去。马尔库斯灵活地避了开来,波里欧暴躁地怒叫道:“我亲眼看到他喝了下去!一滴不剩,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人,屋大维,你怎么能信任他?为什么不怀疑,他是阿奢派来的卧底!” “我绝对不是!以我的名誉发誓,睿智的,聪明的屋大维大人,……”马尔库斯被波里欧的话击中了要害,他激动不已地指天发誓,辩解自己的忠诚。 屋大维皱起了眉头,他虚弱地挥了挥手:“出去。” 侍从们拉着这两个仍然在互相攻击的人,推搡着把他们送出了帐篷。一直沉默地站在一边的阿格里帕,担忧地说道:“眼下的情况绝不容乐观,暗杀阿奢的时候,我就曾表示反对。目前到了这个局面,我们该如何收拾?”他犹豫了一下,“屋大维,你相信阿奢是得到了神的保佑,从死亡中又复活阳光之下?” “没那个可能,不是毒酒的问题,就是阿奢没喝下去的原因。”宗教是维系国家信仰的工具,对神灵的崇拜只会是发生在无知的百姓之中,罗马上层的贵族,深受希腊哲学思想的影响,大多数都不信任这一套东西。 屋大维说话的声音很低,前几天同阿奢以及安东尼争执之后,他一直睡不着觉,病体没得到良好的照顾,越来越严重了。他似乎要鼓起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发出能让人听到的声音,他继续说道:“军队准备完成之后,立刻出发。” “那些信徒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到了亚德里亚海海边,买掉所有能找到的船,他们没办法过海,就不会对意大利造成影响。” “但我担忧,意大利现在也已传有类似的传闻。” 屋大维沉默了一会儿,细不可闻地说了最后一句:“现在正是江湖刚刚决堤的时候,再等等,等最大的风浪过去,我们再想办法来疏导。记住,看好波里欧和马尔库斯,保护好阿奢,绝不能在这个关头,让他们出什么乱子。” 傍晚的时候,军队准备完结,不顾夜色,屋大维当即下令出发。 如阿格里帕所料,信徒们没有因此离去,而是远远跟在后边,成千上万,默默无声地跟随军队的步伐。到了海边,按照屋大维的计策,阿格里帕以军令征集了所有的船只,用不上的焚毁,所有的船上不准带除士兵之外的任何人。 信徒们群情激奋,深深不满阿格里帕的作为。屋大维的士兵,剑盾在手,排列成战斗的队形,牢牢守住海边。两边对峙,稍有不慎,就是一场暴乱。 阿奢的军官们,早就不满屋大维的一再压制,而且也都知道了阿奢中毒的真相,此时个个同仇敌忾,纷纷请令,要求阿奢下命令。就在这海的边上,来一个火拼。 屋大维的士兵除了雇佣兵之外,还都没有解散;阵亡了一部分,战胜马克和喀西约后,又补充了一部分,差不多还有十来个军团。阿奢只有三个,别说他本无意火拼,即使有意,加上几万个手无寸铁的信徒,也根本没什么胜利的希望。 他否决了军官们的意见,主动出来,好言好语,劝慰信徒:“共和国的敌人已被消灭,和平将要降临这片大地。乱世的消亡,不是世俗将军们的力量,而是天空之上,塞尔神冥冥意志的体现。 “你们在这个过程中,用自己的勇敢证明了你们的忠诚;我都看在眼里,神通过我的眼,也都把你们的功,记在了天国的柱子之上。回去吧,我的信徒们,谨守着你们的善良,莫忘了神的威能。 “这是神给你们的和平,但我看到,若干年后,必然会有悖逆的人,为了他个人的自私,而罔顾神的意志。他将会使得这片大陆,再次陷入刀和火之间,所以,我的信徒们,回去吧,做好准备。到了那个时候,神的信徒们,就将是我召集你们的时候。” 信徒们顺从地回去了,阿奢带着他的士兵,回到了意大利。 饱经战乱的意大利,到处都是荒芜的田地。乡间的小路上,尘土漫天,道路的两边随处可见匍匐在地上,饥肠辘辘的穷人。一块面包就可以换来一个奴隶,两口酒水便可以招募一个门客。 盗匪丛生,民不聊生。 留在意大利的三巨头的朋友们,却都趁机大发横财,之前从公敌们手中没收而来的财产,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变卖完毕。一个奢华的凯旋式举行了,就像是欢迎一个战胜了敌国的将军一样,罗马人被迫的,或是自愿的,欢迎屋大维的归来。 夺取自马克和喀西约军营的战利品,被摆放在车子上,骏马在前拉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观看者不由都发出惊叹的声音。 车子后边,是屋大维。他扶着病体勉强参加了凯旋式,站在单人战车上,穿着凯旋服,带着桂冠,挥手向欢迎的人群致意。他本不想举行这个凯旋式,但是回到意大利之后,他的病情加剧,不得不在勃隆度辛又停留了一段日子。这造成了一个谣言,说他已经死了。 击破谣言的最好办法,就是拿事实出来说话,所以,他同意且参加了这个凯旋式,坚持着在公众面前亮相。 他的头部上方,是熠熠生辉的银制的鹰帜,有一个军官,站在战车的尾部举着它。鹰帜的映衬下,他一扫病态,看起来非常英勇神武。大部分的市民都聚集在路的两旁,也有一部分爬到二层阁楼的顶上,盛大热闹的气氛总是会让人失去自我。 他们也都高声的呼喊着他的名字,不过再受到气氛感染,这些呼喊也难免有些敷衍;但是也有相当的一部分人,狂热而充满了激情,他们都是阿奢的信徒,他们看也不看屋大维一眼,全部都紧紧地看着跟在屋大维身后的阿奢。 阿奢复活的神迹,同样也如阿格里帕的预料,早传到了意大利。 阿奢之后,则是阿格里帕和一些高级军官,然后是骑兵,最后是挑选出来的最威武的士兵,列成两队,按剑执盾,跟随在后。整个的仪式都和其他的凯旋式一般无二,唯一的不同,是没有俘虏。 同样的罗马人,不过是内战的一方战胜了另一方,的确没有什么必要,拿俘虏出来炫耀。 大部的军队,驻扎在了罗马周围的城市,随同进城的,只有屋大维和阿奢的两个卫队。人数不多,一个三千人,一个两千人。参加完凯旋式,阿奢谢绝了一些元老、官员、贵族的宴请,把卫队安排好,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没收公敌财产时候,他得到了许多公敌的府邸,这个是其中之一。 陪同他一起的是埃及人和希腊人,他们两个做为元老,也参加了凯旋式。几个留守的乌桓人,快活地给阿奢打开了大门,许久的不见,他们互相之间都很想念对方。 家里的人全部都出来迎接了,伊莲、伊娃、阿格丽,盛装在前。阿奢还没有下马,阿格丽就提着裙角,飞快地奔了过来,抓着马的缰绳,一下子跳到阿奢的怀里:“如果不是那几个野蛮人的阻拦,我早就跑到色雷斯,去到你的身边。思念的滋味真叫人难受,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从没有一封回复我的信。” “战争太过激烈,取得胜利已是不容易,哪里还有时间再去给你写信?” “噢!阿奢,冷冰冰的阿奢,说话没有一点的情味,如果说我是沸腾的火,那么你就是冷酷的冰。”阿格丽端详着阿奢的面孔,她不满地叫道,有了一个主意,“跟我来吧,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做热情。” “你说话总是这么大胆?” “你是我爱的人!” 阿奢脸上带了笑,抱着她跳下了坐骑,一个乌桓人拉着马往马厩去。他回过头,对华瑞欧,埃连特,埃及人和希腊人说道:“时间还早,你们先去休息一下,晚上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喝上几杯。” 乌桓人,埃及人和希腊人,三个不同国家的男人,露出相同的笑容,都是了然的模样;不过他们的确误会了阿奢的意思,他只是想和自己爱的人说几句话。 也许这不能叫**,他想。我并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我也不曾有过如阿格丽一般热情洋溢的情绪。他没有说假话,战争中,他是真的根本就没有想起来过这三个女孩儿,除了险些被毒杀的那个夜晚。可一回来,看到伊莲和伊娃,他就确切地感到了一点说不出的滋味。 如微风,似轻歌,平淡,但是温暖。 “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回来。也许你们会喜欢。”放下阿格丽,阿奢伸开手臂,迎向伊莲和伊娃。 姐妹俩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话。阿格丽缠住阿奢的时候,她们神情复杂;这会儿阿奢转向了她们,她们又一起露出微笑。伊娃的微笑畏惧仓皇,伊莲的微笑带着疼痛。 她们说:“我们也为您准备了一杯美酒,每日每夜,都在等待你回来的时候。” 霹雳打自天上来,下午的天空风吹云卷,正是天气变幻莫测的季节。一团一团乌黑的云,瞬间布满了整个天空。风,变得大了起来,橡树的叶子哗啦啦地响,院子里众人身上的袍子,飒飒舞动。 “奇怪的天气。”埃及人抬头望了望天。 希腊人拉了拉袍子,元老袍穿在他的身上,总有点不伦不类,他故作虔诚的模样:“得感谢塞尔神,天气没在凯旋式上变。” “凯旋式?”埃及人不屑一顾,他又忧虑十分,“罗马的局势可不怎么稳定,安东尼的妻子福尔维亚,很不满屋大维提的把大屋大维娅嫁给安东尼。安东尼的弟弟是这一年的执政官,他是个共和派,我看,他对三巨头的统治是很不满的。” 常年的经商,同贵族们打交道,使得埃及人的政治觉悟,还不是很差;希腊人却不同,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一身红边的袍子就让他十分满足,且得意洋洋了。他拉袍子的手,又转而去转手腕上的护腕,疾风卷起他的头发,他又急忙掩护头上:“我看,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先去房间吧。” 刚才还是阳光明媚,他们还没走入房中,院子里已是漆黑一片。下的不是雨水,赫然是冰雹。噼噼啪啪的砸下来,弯了树,惊了马,土地上出现浅浅的坑,满地都是小的大的冰球。 阿奢没有和他们一起,他随着伊莲,伊娃和阿格丽,一起到了伊莲的房间。他想先把礼物交给她们,这件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更重过罗马的政治局势。 天黑压压的,房间里没一点光,不得不点起了蜡烛。狂风从窗户和门的缝隙中钻进来,扯着窗帘、床的帘幕,呼啦啦的作响。蜡烛摇曳,几欲熄灭。女奴隶急忙盖上了琉璃灯罩,火苗暂时地稳定下来,房间里的光线还是十分的昏暗。 冰雹砸到窗棂上,发出噼啪的声响,阿格丽挥手退下了奴隶们。四个人一起朝外边看去,风越来越大,能看见院子里的树,被折成了九十度,甚至匍匐在地。没有雷,没有闪电,只有漆黑,只有冰雹落地,连绵不绝汇成巨大的声响。 沉闷,压抑。小小的火苗,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恍惚的影子,像是梦中灰暗的森林,又像是一股烟中冒出的邪恶巨人,摇曳墙上,默不作声,仿佛盯着猎物的野兽,潜伏在四个人的身后。 阿格丽打破了沉默:“怎么来得悄没声响,但是它肯定已云集了很长的时间。” “喝杯酒,暖暖身子吧。”阴影中,看不清楚伊莲的模样,她太久没有说话,嗓子显得嘶哑。 风何止狂,简直要卷了房屋而去;喀嚓一声巨响,院子中的一棵树,被折断倒在地上。阿奢举手接过了酒杯,淡红色的葡萄酒,暗色的光中,颜色有点惊人。房间里,风还在肆虐,寒意逼入他们的骨髓,窗外的冰雹,渐渐地淡了去。 惊天动地的雷声来了,打破了凝滞,冰块化做了雨,倾盆而下。 光线缓缓地增强,他们彼此之间,已能看清对方的脸。阿格丽喃喃地低语,望着窗外;阿奢低着头,看着酒杯;伊娃双手紧握,眼神游离,她像是在控制着自己,用力绷紧了嘴唇,以免做出什么事;伊莲脸色发灰,镇定像是装出来的,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奢。(未完待续) 1 他和她 阿奢端起了酒杯,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映亮了他的脸。 结束不久的战争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的伤痕,但是屋大维的毒酒却使得他越发谨慎。他的性格较之以前,是更加内敛。从他复活的那晚起,他一直都没有再有过笑的模样。 他不痛恨他们,毫不惊讶,他们的作为他完全理解。换了是他,他不会像马尔库斯和波里欧那样做,但他肯定会像屋大维这么做。 屋大维暗杀那两个执政官的时候,他不就是参与者之一。他亲自下达了命令,他毫无怜悯,把这一切都归结为是他们的命运。执政官的被杀是执政官的命运,他下令杀人是他的命运。他把这两者不同的命运,看作是没有区别的东西,就像是一正一反,失败者不失败,胜利者也未曾胜利。 都是命运而已,客观得如同冰水,命运,是没有感情的东西。 所以,当他自己成为了被暗杀者的时候,他也平静接受。只是,他和那两个被杀执政官有一点的不同,他们死了,他还活着。活着,他就知道,命运安排了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要为他父亲复仇,他也要,为他自己复仇。 他端起了酒杯。 风声渐渐小了下去,雨依然如泼,敲响窗户,打在院中的树木之上。几个奴隶,在埃连特的指挥下,冒着雨,正在拖走刚才被风吹断的树;另外一些奴隶,则在华瑞欧的命令下,用东西加固其他的树木,免得再砸倒,碰到房屋。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埃及人和希腊人,都站在对面门口的地方,不时插几句话,指点一下工作的奴隶们。埃及人不怎么开口,希腊人高声嚷叫,指手画脚,兴起处,赶出两步,怕雨水湿了他的衣服,又立刻退回。一副爱惜羽毛,注意形象的成功人士模样。 阿奢想起了点什么,他嘴角露出点微笑。似乎,做一个希腊人这样的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晃了下酒杯,他端起了酒杯。 浓墨般的云,退散开去,天光又投射下来,院子中亮了一些。房间里,也能得清楚了。阿格丽跳到窗前,伸手去接豆点大的落下雨珠,雨小了,她偏过头:“云散了,蜡烛吹了吧。” 她要去吹熄带来光明的蜡烛,阿奢端起了酒杯。伊莲退入了黑的阴影中,露出在外的手握得紧紧,伊波娃浑身颤抖,抚着胸口,眼神不再游离,一动不动地盯着阿奢的酒杯。 酒杯触到了唇,阿奢仰头,抬手,就要一饮而尽,他看着姐妹两个,又一次微笑:“看到你们,真好。” “不!”伊波娃尖叫了一声,一下从墙角冲了出来。她高高扬起了手,趁着阿奢愕然的功夫,狠狠地掀翻了他手中的酒杯。 红色的酒,流了一地。 好像浑身的力气一下就被抽空了,她软倒地上,泪水忍不住流淌出来,满脸都是。她无神地注视着地上的酒水,喃喃地说道:“不。” 这变故惊讶了所有的人,阿格丽和阿奢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伊莲愤怒而抖动的叫声从影中传了出来:“懦弱的胆小鬼!你不是我们高卢人的儿女!” 她随着话声,也冲了出来,面色惨白,双眼中却透出坚定,她一把抓住了阿奢从腰上取下,放到桌子上的长刀。抽了出来,她不会使用,不知道砍,像剑一样的,刺了过来。 阿格丽惊叫了一声,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想挡在阿奢的身前。但脚下踩着了酒水,滑到在地。阿奢惊讶,惊诧,他不费力地躲了过去,伸手抓住长刀:“你这是做什么?” “为了我们的父亲!” 伊莲疯了一样地叫道,昔日弱小的女孩儿,这一瞬间,再没了踪影。被仇恨驱使,她爆发出了令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力量。当然,她这会儿也没时间去想这些,她用力地想抽出长刀,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你们的父亲。”阿奢立刻想到了背叛的马尔库斯,他猜测到了事情的原因。 伊莲叫道,杀父的仇如惊天的骇浪,翻卷她的胸间,认贼做夫又让她痛恨自己:“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们就把你当作了英雄。我们为你拯救了我们的部族而欢呼,我们视你为我们最爱的夫婿!但是,你做了什么!你给了我们什么!仇恨!你杀了我们的父亲!” 阿奢默不作声,他听着伊莲字字泣血的咒骂,他伸手抓住了爬起来的阿格丽,不让她出去叫人。他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松开了手:“是的,我杀了你的父亲。” 长刀刺入了他的身体,刀的重量超出了伊莲能使用的力量,只刺入了不多。阿奢的主动放手,又不躲不让,出乎她的意料,理智稍微地出现,如一线光,从微弱而迅速地扩大,击退了狂暴。 她丢下了长刀,眼泪从眼睛中流出,她哭泣了起来,喃喃地说道:“你杀了我们的父亲,我怎能把你当作英雄?” 房间里安静下来,听到动静的奴隶过来,敲外边的门,华瑞欧高声问阿奢,出了什么事儿,要不要他们来。 这声音就像鞭子,伊莲从地上跳了起来,她仿佛受到了惊吓,她又去找地上的刀,但是摸到刀柄,她的手颤抖着,她盯着阿奢的眼,却拿不起来。 “我恨你!我恨死你!”一改刚才的低声,她泪水满脸的又高叫道。 拉起了地上的伊波娃,转过了身,她们冲出了阴暗的房间,冲入了渐渐停下的雨中,冲出了倒着树的院子。 “现在还来得及。”华瑞欧冲上一步,检查了阿奢的伤口,只是轻伤,他示意奴隶拿来纱布,一边对阿奢说道。 阿奢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摇了摇头,一手捂着伤口,坐入阿格丽给他搬来的椅子上,仰着头,望着雕刻着华美浮雕的屋顶;他疲倦而又茫然:“让她们走吧。”沉默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派几个人,跟着她们,如果她们想回高卢的话,就把她们送回去。” 包扎完了伤处,他挥手退下了所有的人,阿格丽不肯离去。女孩儿不能理解阿奢此时的心情,但她知道,这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你真的杀了她们的父亲?” 是马尔库斯主动的,当时他并没有确切的想法,但是,他不是也没有拦阻,并且默认、甚至推动?他沉默不语,不回答阿格丽的问题。女孩儿身上的芳香,缭绕他的鼻端,混合雨中的空气,本该心旷神怡,此时偏让他莫名烦躁。 “但她还是爱着你的,不然她不会逃走,那最后一刻,她也不会拿不起刀。”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马尔库斯背叛的时候,波里欧拿来毒酒的时候,阿奢都没有感到丝毫的痛苦。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都是以一种漠然观之的态度来对待这两个人的行为的。 他痛恨他们?不,一点儿也不,他们选择了他们要做的事,他们做了他们选择的事,这无可厚非,是他们自己的权利。正如他,阿奢,也有他自己的权利,有他自己的选择。人,不都是为自己的?所以他也可以用一种同样的漠然观之的态度,来选择用结束他们的生命来回答这两个人的背叛。 是的,他早已下了这个决定,只是,现在还不是实施的时候。 但是,面对伊莲和伊波娃,他却完全是另一种感觉。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淡淡的,不会强烈到让人流泪;却又是强烈的,让人不能去淡淡的品味。 他茫然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想去探究自己脑海的深处,抓住这让他不好受的感觉。便如是在战场上,要想战胜敌人,就必须得知道这个敌人是什么。他想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他不能容忍自己,如此的软弱。 “也许你应该追上她们,这种事情会让人难以接受,却不是无法接受。我知道有过很多的人,在我们希腊,或者你们罗马,他们互相之间也都有过类似的仇恨,但是他们还是美好地结合了。” “换成你,可以接受?”阿奢下意识地问道。 阿格丽毫不犹豫地回答:“男人的事情是男人的,和女人又有什么关系?我不爱我的父亲,我只爱你。你就是我的父亲,你又是我的情人,如果可以,我还想做能照顾你的女人。” “阿格丽,阿格丽。”阿奢站起了身,多么的奇妙,同样的人,同样的女人,不同的境遇,造就不同的性格。他走到门口,推开房门,院子石板路两边的土地上,还留着伊莲和伊波娃跌跌撞撞冲出去时留下去的脚印。 即使是同样的双生姐妹,在相同的情况下,也会做出不同的反应。他放弃了去探寻自己情感的试图,闭上了眼睛,冰凉的风夹杂冰凉的雨,冰凉的空气使得他的精力慢慢地恢复,他听到有人走近他。 一个脚步稳定而缓慢,一个快慢和轻重不一,前者是埃及人,后者是希腊人。是的,是的,她们为了仇恨,我何尝不也是为了仇恨。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都是同样的人,同样地在仇恨中挣扎的可怜人。 这就是人生,有爱,有恨,有欢乐,有离别。 他蓦然睁开了眼睛,是的,离别!就是这样一种感觉,让他不好受的那种情绪,就是离别。就像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潜意识中知道,它再也不会回来。 他抓住了这情绪的同时,淡淡的滋味转化成强烈而不抑制的疼。 面对着在铅灰色天空下,显得浓重阴沉,一片冷风凄雨,满地泥泞落叶的院子,他终于明白了,在伊莲和伊波娃的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是她们的活泼,是她们的快乐的,是她们的纯洁,是她们的未曾受过污染的干净,是她们对未来和明天幸福的憧憬。就像是两朵春天开放的花朵。春光明媚,温暖柔和的风里,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生命的原野上,自由自在地摇曳。 若春天是她们,则这院子就是他。 若说她们是朝气蓬勃,他就是死气沉沉。她们相信未来就像是春天的云一样,变幻莫测又美丽可爱;他认为未来只是冬天的雪,千瓣万瓣,看似不同,飘摇而下,唯一要去的方向,却都是注定的地面。 他又闭上了眼,埃及人到了他的身边,希腊人刻意放低了声音,用一种做作的沉重说道:“人已经派出去了,华瑞欧亲自挑选的,会照顾好她们的。” 阿奢转过了脸,他们看到他,满脸泪痕。 晚上,奴隶们回来报告。他们找到了姐妹俩,除了院子之后,她们在路上遇到了大屋大维娅。大屋大维娅把她们带回了自己的家,他们不敢拦阻,因为奉的命令是跟着她们。所以一直在门口等到现在,没见她们出来。 下午参加元老会的埃及人也来了。他带来了元老会上通过的几个消息,屋大维没有参加会议,阿格里帕和梅塞纳斯以行政长官副手的身份出席了,行政长官是三巨头名义上的职务。雷必达也出席了,按照惯例,主持会议的是执政官,安东尼的弟弟流西阿斯。 会议上,梅塞纳斯向雷必达做出了问询,经过元老院综合各方面情况,确定了雷必达并没有向塞克斯都出卖三巨头,用梅塞纳斯的话来说,就是似乎上是没有犯什么严重的罪行。 私下里,行省的置换还是进行了。雷必达交出了西班牙和山外高卢,为了补偿,屋大维给他了阿非里加。这是在北非的一个行省,和西班牙以山外高卢相比,简直就是弹丸之地。比西西里岛大不了许多,还没有撒丁和科西嘉岛的面积大。 阿非里加本在安东尼的控制下,梅塞纳斯向安东尼的朋友们出示了安东尼的信,他们服从了命令,给阿非里加的总督写信,命令他把这个行省交给屋大维;同时,安东尼那两个意大利的军团也归属了屋大维。 交接的工作很顺利,无论雷必达还是安东尼的朋友们,都没有表示异议。 为了实现战前答应士兵们的奖赏,屋大维继续出卖那些在宣布公敌们时没收的财产,这也很顺利。问题就出在了派遣士兵去殖民地以及分配土地上。 按照士兵们的要求,他们坚持选择战前屋大维答应因为他们的勇敢,而赏赐给他们的那些城市。可这些城市都有原住的居民,若是接纳了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们,那么,无疑对原住民来说是一场灾难。 他们的土地、他们的房屋、他们的奴隶,他们的一切,都有可能会被士兵们夺取,甚至他们本人,没准儿也会被迫离开家乡,流离失所。 这绝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获胜的士兵,一贯的跋扈。从获得胜利开始,即使在回到意大利本土之后,他们依然、一直都在肆无忌惮地表现着他们的横行霸道,表现着他们的无礼,表现着他们的野蛮本性。 他们走过之处,便如蝗群过境,掠夺、抢夺、骄横,不守法。他们知道,他们是屋大维和安东尼,推而广之,也是屋大维和安东尼部下将军们个人在罗马维持权利的根本,所以他们自视甚高。 并且,军队的将军们很多也不是通过正规途径选举,而士兵们本身的招募过程也没有按照国家的惯例,他们也不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战斗。他们不是服务国家,而是服务个人;所以他们也只服从个人的命令,而不知道国家的命令。 他们不认为他们是身处军队,他们认为他们只是在根据他们个人的喜好和判断来帮助那些援助了他们需要他们帮助的人。在过去,背叛是杀无赦的,但现在,却没有人以为这是错的,并且能得到奖赏。 比如安东尼的部下在勃隆度辛的背叛,他们从一方转到另一方,他们从拥护安东尼,到拥护屋大维,他们不认为这是一种背叛行为。因为,所有的党派都一样的,都是对另一个党派战斗,一样的罗马人,没有一个是罗马人共同的敌人。 不但士兵,将军们也是这种认识。他们认为,他们转变立场,正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安东尼,屋大维,他们也都了解士兵们的想法,他们没有依照法律来召集士兵,所以他们也无法以法律来约束士兵。他们不是借用法律的力量来统辖士兵,而是用赏赐来拉拢,讨好士兵。 甚至,有些骄横的士兵,连他们的将军都不看在眼里。 上午的凯旋式后就出现过这种事情,这是埃及人在元老会上听到的。 解散之后,为了增添庆贺的气氛,戏院演出了节目。屋大维去观看了,还有大量的士兵也去了。戏院中前排的座位,一般是贵族和骑士们的专席,一个士兵没有找到自己的位子,就跑到前边去,坐在了一个为骑士保留的位置上。 观看戏剧的人们指出了他,屋大维命令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士兵们大为愤怒,屋大维离开的时候,他们包围了他。他们要求他交出他们的同伴,因为他们没有看到他,以为被杀了。当那个士兵被带来的时候,他们以为他是从牢狱中带出来的,这个士兵否认了,并说明了一切的经过。他们认为他是被教唆说了假话,责备他出卖了他们共同的利益。 “什么是他们共同的利益?”埃及人成为了元老之后,越来越像是个罗马人了,他忧虑地说道,“士兵们把自己看作了一个集体,他们认为他们才是国家的主人。不排除那几个士兵可能是安东尼的部下,可是长此以往,罗马必将不再是罗马。” 院子外,雨还在下。传来隐约乱糟糟的声音,他们一起朝外看去,埃连特过来报告,士兵们骚乱了。(未完待续) 2 士兵们 骚乱的原因很简单,梅塞纳斯的一个朋友,是个贵族,他开了一处酒吧,平时接待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当前局势下,他无奈之下,也不得不向士兵们开放。酒吧内的豪华布置,加上高昂的消费,使得士兵们由羡慕而恼怒。 他们有人质问:“是谁保护了你们?是谁战败了共和党,你们这些三巨头的朋友们,才能安然无恙地没收他人的财物,并继续享受奢华的生活,甚至奢华的程度更胜以前?” 这个贵族仗着他是梅塞纳斯的朋友,又不知道凯旋式后屋大维在戏院中的遭遇,傲慢无礼。激起了士兵们更大的恼怒,他们离开的时候,一个铜板也没付。这个贵族不同意,并拉来了豢养的门客,他不是试图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只是想用门客们的恐吓来达成目标。当然,也不排除,他是想借用门客来给他自己鼓胆,毕竟,无论是谁,面对几个杀气腾腾的士兵的时候,都难免胆怯。 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造成的结果只有一个。 他的门客人多势众,起初士兵们的确吃了大亏,随着闻讯赶来的士兵数量的增多,他的门客就没了作用,全被打翻在地。最后,士兵们杀了这个贵族,砍下了他的头,成群结队地通过大街,来到这个贵族的府邸,用标枪举着他的头,冲入其中,乱抢乱杀。 这个贵族的府邸,就离阿奢的住处不远。 他们听到的骚乱,就是士兵们抢劫这个贵族府邸的声音。华瑞欧一听到声音,就关闭大门,组织起全部的奴隶,分给武器,有的驻守门后,有的爬上屋顶,高处防备。原先留在家中的乌桓人也全都武装上马,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并派了埃连特,快马而出,通知被安排附近的卫队大营。 房间之内,埃及人忧色更浓,希腊人两股战栗,他抱怨地说道:“阿奢,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卫队不放在家里,却驻扎别处。看看屋大维,都知道把他的府邸保护得铁桶似的,万一让那些野蛮人冲突过来,我们可如何是好?” 阿奢的心思根本不在这方面,他心不在焉:“十个乌桓骑兵,就顶得上一百个最精悍的罗马士兵。” “阿奢是大祭司,士兵们再蛮横,他们也不敢和神无礼。”埃及人劝慰希腊人,他叹了口气,侧耳去听,外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士兵们的大笑声,妇孺们的哭号声,男人们的怒喝声,奴隶们的惊叫声和求饶声,来回奔跑声,东西摔碎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淅淅的雨声中,十分的清晰。 “我们应该出去看看,是不是对他们伸出援手,你毕竟,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之一。”埃及人提议道。 阿奢无动于衷,这管他什么事,不过他不反对出去看看,房间中的空气太沉闷了,直叫人窒息。站在院中,通红的火光映亮了雨中的天空。夜色惶惶,火势燎燎,变小的雨水,灭不掉越来越大的火,被水浸湿的房屋、木头燃烧起来,噼噼啪啪作响,浓烟滚滚。 “他们是怎么把火放起来的?”院子中奴隶们的全副武装,乌桓人的杀气腾腾,略略平静了希腊人的恐惧,他睁大眼,望着起火的地方,问出了个愚蠢的问题。 埃及人惊讶又可笑:“这个时候来研究这个问题,当一个高贵的贵族,被一群粗野的士兵用最下等的短剑夺走生命的时候,埃斯库罗斯元老大人,你可真够冷血的。” 希腊人通红了脸,不知道是羞愧,还是被火光映红,他说:“但是下着雨,……” 短促不停的敲门声,打断了希腊人的话,恐惧再次占据了他的情绪,他惊叫一声,企图退到阿奢的身后。院中的奴隶们也顿时把注意力都从起火的地方收回,短剑出鞘,标枪举起,个个浑身颤抖,如临大敌;华瑞欧把手按在了长刀上,毫无惊乱:“不会是士兵们,他们可没有敲门的礼貌。” 果然,接着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叫声:“阿奢!阿奢大人!我是塞维丽娅,请开门,让我去躲一躲。” 就是在这个女人的宴会上,阿奢认识了阿格丽,宣布公敌的时候,又给了这个女人一个人情,放走了她的情人尼禄。 阿奢点了点头,华瑞欧打开了大门,三四个女人冲入门内。都是衣冠不整,浑身被雨水淋湿,脚上、裙子上到处泥水。正是塞维丽娅同她的亲戚和贴身的侍女。虽略显仓皇,塞维丽娅仍竭力保持镇定,她面色苍白,举止不忘优雅,向阿奢行了个礼:“实在是无处可去,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你的府邸,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个合适的地方。” 她的住处离阿奢的这个府邸不是很远,除了她一个女人,又没有男人当家,听到骚乱之后,便立刻逃出,希望能得到阿奢的保护。 说实话,这个外表贞洁,内则*的女人,某个方面的功夫是很得阿奢欣赏的。此时雨水之中,裙子紧贴身上,曲线玲珑,胸口和大腿,柔腻丰腴,都露在其外,更是惹人上火。阿奢分明听到,希腊人咽了一大口的口水,但他却毫无感觉一般,面无表情的回了个礼,示意身边的阿格丽领她入内歇息。 这个女人还有用处,阿奢想。 目前的安全不用多虑,他的注意力转到了另一个的方面。远赴西西里的派索和麦纳斯,他们已得到了塞克斯都的信任,尤其是麦纳斯。 这个人虽贪生怕死,却擅长阿谀拍马,加上派索带去钱币的支援,走通了门路,目前,他已成为了塞克斯都海军部队中一个地位不低的指挥官。送来的情报,也随之上了一个档次,塞克斯都军中人数、各处布置、海军舰船实力,阿奢都略微有了些了解。 前阵子他们又送来了消息,被他放走的尼禄,投奔了塞克斯都。尼禄有着不低的声望,身世显贵,还有着公敌的身份,这证明他是个坚决的共和党人,所以,在塞克斯都的军中得到了很高的位置。 同时,根据麦纳斯的情报,以及阿奢在罗马通过一些贵族所了解到的,尽管身在西西里,尼禄对塞维丽娅的爱情却是毫无改变,依然是忠诚不二。最有趣的是,尼禄本身已经娶妻,他的妻子被留在了罗马,有人说,屋大维对他的妻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线索有点混乱,第一个消息的价值是毋庸置疑,阿奢还摸不清第二个消息有什么利用的地方,但他知道,一切的关键都在塞维丽娅的身上。 远处街道上传来了步伐声,虽在奔跑中,还是整齐,又有马匹奔驰声,越来越大,是埃连特带来了阿奢的卫队。 “做点什么吧,大人。”埃及人再次说道,他强调自己的意见,“这里是贵族的聚集区,置之不问,对你的声望必然会大有损失。” “你说得对。”阿奢同意了他的意见,也没有披带盔甲,只拿了钢刀,翻身上马。大门又被打开,奴隶们留下不出,华瑞欧和几个乌桓人跟在他的身后,奔出了院子。 平定骚乱的过程,如同产生骚乱的原因一样,都是不值一提,甚至,更让人瞠目而惊。骚乱的士兵有几百个人,都不是阿奢的部下,但是,其中有一小半,两三百个,却都是塞尔神会的信徒。 本来,军中是只有阿奢的部下是信徒的,但是复活夜过后,这个神迹越传越广。就连希腊人都有相信,不远千里而去拜见,何况近在咫尺的军中。尽管屋大维严令禁止,秘密发展的信徒,还是有一定的数量。 世俗军官们的命令,他们或许不听,面对神使,他们却个个俯首帖耳。有了这两三百人的帮助,加上赶来的卫队,不多时间,阿奢轻轻松松平定了骚乱。对那些士兵,希腊人提议要惩罚,最起码处死带头者,为被杀贵族报仇。 “这样,你就可以得到罗马贵族们的好感,并且惩罚的士兵又不多,他们所抢的东西也没有收回,不致引起士兵们的反感。” “你想两边都讨好?那只会得到两边都痛恨。”埃及人反驳希腊人的意见,不过他并不反对严惩,他想到的是,“若不严惩,只会使得士兵们更加骄横。” 虽然想法不同,一个从个人臆想而来,一个从大公无私而出,两个人的处理意见却也相同,都是一样的蠢。阿奢不想提出自己的观点,他只是说了一句:“他们都是屋大维军中的部下,屋大维又是罗马的行政长官,无论公私,都不该我来处置。” 他派了几个人,带着为首者,送他们给了屋大维。 面对这样的难题,屋大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处理。梅塞纳斯一力坚持要处死为首者,并且对参加骚乱的士兵做出惩罚。他提出这个意见并非仅仅是因为被杀的贵族是他的朋友,最重要的,他的看法和埃及人一样。而且他认为,他的朋友也就是屋大维的朋友,若是屋大维连自己的党人都无法保护,那么必然会使得其他的人为之意冷,从而大大损害他本人的威望。 “目前的情况,政局尚不稳定。剧院发生的那件事,要不是那个被我责备的士兵及时出现,你也在场,应该看到,包围我的士兵们,连短剑都已抽出。”屋大维疲惫不堪,从回罗马开始,他就没有过好好的休息,本来病就没有好,加上士兵们让人头疼,甚至惧怕的骄横,这么一来,精神更是不济,他说,“连我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这件事情只有再放一放。不能贸然行事,使得局面发展到不可收拾。” “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越是不能一再地退避。士兵们的骄横,就像火,起火的时候怎能不采取措施,而是坐观火大?”梅塞纳斯坚持自己的意见,他深深地为士兵们的作为而忧虑,他似乎看到了这个苗头之后会出现的可怕后果,他站起身,走来走去,“总要做点什么,屋大维,我们城中的卫队数量不足,不如再调些士兵,最忠诚的一个军团过来,把局面压制下去。” “压制只是火上添油,我们不能这么做。先放一放,先放一放,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给这火浇上足够的水。” 骚乱士兵的为首者,只被处罚了一点钱币,开除了军籍,流放出意大利,永不许再回。其他的跟从者,没受到任何的惩罚。贵族们不满这个结果,士兵们也不满这个结果。 不满造成的后果很快就体现了出来。很多的贵族站在了之前屋大维许诺给士兵们作为奖赏的城市代表一边,坚决反对把这几个城市交给士兵们,成为殖民地。士兵们则更胆大妄为的横行霸道,整个罗马城之中。 几天后的一天,按照早就预定好的计划,是召集士兵们到玛尔斯广场分配土地的日子。士兵们代表对此非常积极,天还没亮,就匆忙地跑到那里去了。屋大维去迟迟未到,他因为生病的缘故,起得晚了点。 大概等了一个小时左右,士兵们的耐性被消磨干净了。他们勃然大怒,有几个被流放的士兵的朋友,就开始大声咒骂。有了带头者,士兵们纷纷附和。他们东西乱跑,排好的队列成了一锅粥,乱糟糟的,军官们极力勒属,却没人肯听他们的命令。 相比士兵,军队中的军官们素质要高得很多。 高级军官一般都是贵族、骑士,或者执政者、带兵将军们的朋友。为了得到部下们的忠诚,或者为了他们自己的私利,他们固然很多时候会放纵士兵,但是从根本上,他们的立场和士兵们是不同的。所以,他们对此非常恼火。 不但他们,低级的军官们,百夫长之类。某种程度上来说,相比内战时期不按照规定程序提升上来的高级军官,他们更像是一个纯粹的军人。 高级军官中大部分的职位只能由贵族担任,平民阶层最高的职位不过是百夫长。百夫长是终生制的,屋大维的部下很多都是招募来的凯撒的老兵,五六十岁,甚而七八十岁的老百夫长都并不罕见。常年的军旅生活,并且作为凯撒的老部下,他们更加的忠诚,更加的有纪律感。 也许士兵们的到处乱跑,混乱队列,他们还可以开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对士兵们大声咒骂屋大维,就有点不能忍受。不管怎么说,屋大维,现在不但是政治上的领导人之一,还是军队的最高统帅。 其中一个百夫长就很直率地责备了他的部下,劝告他们:“身为一个军人,被指挥的人怎能对指挥官无礼?何况,屋大维的迟到并非是因为他的傲慢,众所周知的原因,他身上的疾病现在还没有好。你们应该多点耐性,服从纪律,而不应该拿屋大维的宽容,来当成是你们违反军纪的有恃无恐。” “看!一个拍马屁的人!”一个士兵高声地嘲笑起来,他叫着这个百夫长的名字,“诺尼阿斯,你的百夫长职位究竟是凭本身的能力得来,还是用你的奉承拍马取得?” “战场上我的勇敢,在场的人都有目共睹。勇敢是用来表现在战场上的,而不是用来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在自己的人民面前表现。”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在场所有的士兵,他们都有过抢掠的行为,顿时都加入了反击诺尼阿斯的队伍之中。他们的情绪都越来越激动,由责骂变成了辱骂,聚拢在后边的士兵因为咒骂的声音被其他人淹没,就开始向诺尼阿斯投掷石头。 诺尼阿斯看到了情况的不对,其他队伍的百夫长本来还帮他说几句话,当他们本身的部下也开始加入辱骂的行列后,纷纷闭口不言。 有人抽出了短剑,诺尼阿斯转身逃跑。士兵们追赶在后,前头不知情的士兵,看到一个百夫长朝他们跑过来,下意识地让开道路,当听到后边追赶士兵说出事情的原由,又跟着追赶上去。 玛尔斯广场不远,有一条河流通过。节日的时候,执政官往往会把这河的水引往广场上的大坑中,做军舰演习表演。诺尼阿斯慌不择路,跳入了河里。士兵们纷涌而上,把他拖了出来,短剑一剑接着一剑地刺入,杀死了他。 这仍然不足以消除士兵们的愤怒,他们拖着他的尸体,扔到了屋大维必经的道路上。 他们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骄横,向屋大维示威,一个是想通过这个示威,来威胁屋大维,老老实实地按照原先的许诺,把那几个城市交给士兵。因为,他们都听说了,元老院中有太多的元老反对。 屋大维的朋友探知了这个消息,他们劝告屋大维,不要再去广场了,他们认为屋大维应该做的,是躲避士兵们的狂暴行为。 “他肯定会去的。”阿奢也同时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对传递消息的埃及人这样说道。 埃及人一半相信,一半怀疑:“他只是个二十多年的年轻人,虽然经过战乱,却不一定有这个魄力。” 阿奢猜对了,屋大维坚持要去,他认为:“若是我不去,他们的疯狂会更增加。” 一道道的消息传来,屋大维通过道路时,见到了诺尼阿斯的尸体,他把头扭到了一边,不忍去看。屋大维安全到达了玛尔斯广场,士兵们集合了,听他的说话。屋大维假认为这只是少数人犯下的罪行,他谴责了他们,但是用词不极端,很温和。屋大维告诫他们以后要彼此容忍,他开始了土地分配的工作。 屋大维允许有功绩的人请求奖赏,他出乎他们的意料;但是却在阿奢的意料之中,他也把奖赏给了一些没有功绩的人。 “也许,他找到了他的水。”阿奢说道,他抬头朝通报消息的埃及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又低下了头,看桌子上的文件。 元老院通过了议案,塞尔神会的神庙就要准备展开修建。阿奢不懂建筑,从神会中挑选出了一些懂行的人,但是资历和身份又都不足,所以他主动邀请了阿格里帕,作为建筑神庙的负责人。 无论士兵们再骄横,几百年来的传统,还是在他们的血液中根深蒂固。屋大维不在的时候,他们可以肆意谩骂,屋大维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就不由回想起了凯撒的威能,又想到了屋大维身上流淌的高贵血统,阿波罗之子。 他们聚众杀死诺尼阿斯的时候,很多人都是一时冲动。不安却又不能不故作毫不在意,现在见屋大维没有惩罚他们,且是宽容地给了他们不该有的东西,不由震惊,继而为之惊慌失措,他们为他们的无礼感到了后悔和惭愧。 他们谴责了自己,请求他查出杀害诺尼阿斯的人,加以惩办。 埃及人送来了最后一道消息,他由衷地敬佩:“屋大维崛起,从弱势而到和安东尼并肩的时候,我还不是元老,很多情况不了解。就他对这件事的处理上来看,他不愧,阿波罗之子的称号。” 屋大维回答了士兵们,他说,他知道是哪些人杀了诺尼阿斯,他将以他们知道自己有罪的良心和他们同伴们的谴责来处罚他们。 “军事上,他或许是个庸才,但政治上,我看不到,在罗马有谁能比得上。” 士兵们得到了赦免,赏赐,和礼物的荣耀,改变了态度,大声地欢呼。(未完待续) 3 商谈会 当天晚上,阿奢的府邸来了客人。 趁着夜色,他们乘坐着轿子,直接进入院内,前后有奴隶举着火把,还有武装的卫士保卫。他们来的时候,阿奢正在听埃连特报告伊莲和伊波娃姐妹的情况,她们自从被大屋大维娅接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埃及人和希腊人都回去了,华瑞欧通报了客人的身份,阿奢匆匆地迎接出去。 前几日的雨连着下了两天,随后这几日一直不曾出过太阳,所以石板路两边的泥地上还都很潮湿。来的客人有两个,轿子就放在前院的葡萄架下,火把通明,透过披带盔甲、挂着红披风的卫士群,阿奢看到了客人的脸。 认识,但是不熟。 一个是安东尼的弟弟,执政官流西阿斯,一个是安东尼的妻子福尔维亚。福尔维亚的穿着很正式,流西阿斯就随意很多,只穿了件丝绸的托迦,手腕上银质的护腕宽大粗厚,雕刻其上的花纹枝叶火光下清晰可见。 除了凯旋式的当天,他们见过面之外,自回罗马,阿奢还没有和他们私下会过面。一个是因为他们很忙,前去拜访了一次刚好碰上他们出去办事;一个是因为伊莲姐妹的事情,叫他很有些提不起精神。 “上次前去拜访,听说你们去了拉文那。” “是的,安东尼把他在意大利的军团交给了屋大维,军团中有些军官因此辞职,我们不得不再给他们一些其他的职位。”流西阿斯说道,他虽然是共和党人,但是安东尼毕竟是他的哥哥,在家族的利益上还是基本一致。 福尔维亚行了个礼,她出身罗马名门,行动之间,自有一派雍容华贵:“非常感谢你送给孩子们的礼物,他们都很喜欢。” 阿奢转过身,请他们入了前厅。奴隶们送上酒水饮料,躬身退出,阿奢留下了华瑞欧,四个人分在四个位置,围绕一方大理石桌子,坐了下来。 前厅不是很大,地面上铺着帕提亚地毯,颜色绚烂,墙边有几株绿色的植物。青铜的雕像默不作声,黑黝黝的。手腕粗的蜡烛,燃烧在突出墙壁的烛台之上。 寒暄了几句,流西阿斯开门见山,这一点上,他和安东尼的脾气倒是颇有相像:“我们这次前来,正是为了安东尼和屋大维。” 阿奢没有出声,听他继续往下说:“你一定已经知道,上午屋大维在玛尔斯广场许诺给士兵们,要开始给他们分配土地和安排殖民地。……” “这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福尔维亚接口说道,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尽管在某些方面,处理某些事情的时候,还脱不了女性天生的狭隘眼光;但是在另一些方面,对政治而言,却也有着让人惊叹的女性的直觉敏感。 她说:“士兵并不是屋大维的士兵,而是国家的士兵。国家现在是三巨头的国家,而现在,安东尼不在罗马,我们无法忍受安排殖民地和分配土地这项工作只由屋大维一人完成。” “这是一个协议,屋大维的部下,安东尼无权干涉。正如安东尼的部下,屋大维也无权干涉。”阿奢了解了她的意思,他显得有些为难。 “协议定立的基础是互相的守诺,一方的违反,必然会造成另一方的报复。这么一来,协议就没有了约束力,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刚刚战胜了马克和喀西约,如果我们这么做的话,轻则会引起屋大维的不满,重则只怕只会使意大利再次陷入战火。” “阿奢,如果这是你的幽默的话,那么你成功了。”流西阿斯大笑起来,他直言不讳,“,屋大维的不满早就路人皆知,而战火。我们都知道,必然会再次燃烧。但是首先挑起战争的,我们也都知道,肯定不会是安东尼。” “你的意思?” “屋大维的所作所为,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从他当上行政长官那一天起,不,我应该说,从他反对安东尼,拉起自己的队伍那一天起,我们就都知道,他再也不会停下来了。 “战车比赛上,你什么时候见过疾驰的奔马,会在半途上停下脚步?不!战车一旦发动,它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终点的胜利欢呼!它或许会在途中放满速度,它或许会被其他更快的更暴躁的对手拉下一点距离,撞开而不得不走一点弯道,但是,它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噢,屋大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深受凯撒的影响,他以是凯撒的儿子为荣。我们都知道,他痛恨共和党人,包括我在内,他也痛恨我,因为我也是一个共和党人。他为什么痛恨?因为马克和喀西约杀死了凯撒,拯救了国家,使得它没有落入一个暴君的手中,把民主还给了罗马的人民。 “你看他的一步步的举措,难道还看不清楚?为凯撒报仇只是他的一个借口,我想,他肯定是认为完成凯撒未成的事业才是给凯撒最好的报仇。所以,我们都知道,夺取罗马人民天赋的民主,把他自己送上专政的王座,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他要想实现这个目标,必须得到军队的支持,必须得到凯撒党的支持。但是安东尼不愿意支持他,所以他借为凯撒报仇的名义,聚集军队,和安东尼争夺凯撒继承人的身份。看到无法战胜安东尼,他又不惜和西塞罗,共和党人联合。他借此壮大了自己的势力,在他认为他可以和安东尼平起平坐的时候,他又立刻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西塞罗,转而和安东尼联合。 “现在,他完成了他的第一步,在凯撒党中站稳了脚跟。”流西阿斯摊开了手,“战争开始了,他们战胜了马克和喀西约,共和党不足挂齿了。没有和他的政治见解不同的敌人了,你说,他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所以战争只是早晚,首先动手的,必然是屋大维。”福尔维亚接着说道,她盯着阿奢,“安东尼帮助了你,现在,是你帮助安东尼的时候了。” 他们所说的一切,阿奢早就知道,他丝毫没有惊讶的表示,面上的表情平静无波:“我说过,我尊重协议。” “所以?” “我会尊重我和安东尼的协议。” 这句话以前,他们互相的对话可以说,都是废话。看到流西阿斯和福尔维亚时起,阿奢就了解他们来的目的;流西阿斯和福尔维亚既然来了,他们也知道阿奢不会不支持他们。 但是,有些时候,废话也是非说不可的。阿奢一个外国人的身份,他不能显得过分积极。他这是在表现他自己的态度,表明他知道他外国人的身份,表示他懂得分寸。 福尔维亚非常满意阿奢的态度,她说:“那么,现在我们就可以来商谈一下具体的措施了。” 透过上端是弧形的长形石窗向外望去,夜色安然,星星闪烁在深蓝的天空之上。冰凉的风吹拂而来,携带些许其他人家的炊烟灯火气息,凭添几分暖意。高大的橡树枝叶沙沙作响,除了偶尔有奴隶踮着脚尖轻轻走过的声音,整个的院子中再无一点声息。 这分明是一个难得的凉爽夜晚,此情此景,配上的却是四个密谈阴谋的人,实在大煞风景。 想到这些,阿奢不由失笑。虽然他们在商谈的这件事情也和他自身的利益密切相关,只是,他收回了朝外看的目光。他想,若是真的有一个高高在上,掌控万物的神灵的话,他会不会觉得,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类实在可笑? 华瑞欧轻声咳嗽了一下,阿奢抬起了头,看到福尔维亚正不满地看着他:“你听到我说的话了?” “当然。” 前厅墙壁的材料都是石板,灯火很亮,因为距离的关系,却也不能把它映得清楚。从阿奢这个角度,墙壁上浓彩艳色的图腾绘画,刚好入了眼帘。 这座府邸以前的主人是一个军人,很崇拜杀不死的怪兽,九头蛇。阿奢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图画,昂首奋足,九个头表情不同,狰狞邪恶,灯火摇曳,阴影叠叠。一时间,通明的烛火也似乎暗淡,房间被笼入了幽暗和诡异的气息之中。 他盯着那图画看了片刻,回想福尔维亚恰才提出的意见。 她想找一个借口拖延给士兵们分配土地的时间,等到安东尼回来再解决。这样,屋大维就不会单独得到士兵们的好感,安东尼也就不能被夺去士兵们的爱戴。阿奢的沉默让她感到了疑惑,她问道:“你在犹豫什么?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可不能让分配土地这项工作,看起来就像是屋大维一个人做的一眼。” “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阿奢停顿了一下,他转回目光看杯中的葡萄酒,轻轻地摇动,“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有没有办法可以战胜九头蛇?” “它有九个头,砍掉一个会立刻再长出来一个。”福尔维亚不理解阿奢的问题,还是回答道,“没有深思熟虑的办法,是难以战胜的。” “没有深思熟虑的办法,又怎么去阻止屋大维?”阿奢说道,“他虽然只有一个头,却比九个头的九头蛇还是聪明、难以对付。他已经召集士兵们开了会,我们又怎么能再去阻止土地的分配?士兵们会反对的,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使得我们,受到屋大维的反噬。” “我告诉过你,这个办法是不行的。”流西阿斯立刻接口说到,他完全同意阿奢的观点;只是,他虽然是执政官,在很多方面他还是无法说服他的这个嫂嫂,甚至,对她,他还有那么一点的惧怕。 “那你的看法?” “最起码几个月内,安东尼不会从东方回来。我听说,在他的宫殿外,等着他解决彼此争端的东方诸国的国王们排着的队伍,可以有一条街那么长。而且,对支付被要求的款子,几个希腊的城市也都很不情愿,在和他讨价还价。”阿奢说道,他有些心不在焉,福尔维亚问的问题太好了,他怎么会没有自己的看法?只是,他的看法却不能由他自己说出来。 流西阿斯点了点头,皱着眉头,深表忧虑:“士兵们是等不了那么久的,我们即使通过上层元老院,迫使屋大维接受我们的要求,我们唯一得到的也只有士兵们的愤怒。” “那该如何去做?我们总不能放任不管。”福尔维亚不是不知道她所提的办法是不可行的,她是不想放弃这个最好的办法。 屋大维独自返回,安东尼留在东方,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她恨得牙都快咬碎了。她不能了解安东尼的愚蠢,怎么会把这么好的收买人心的机会拱手相让。她知道他们订的有协定,按照协定来说,对这项工作,屋大维应该是占有绝对的权利的。可,她恨恨地想,所谓的协定,不就是一片纸,一些字?更何况,那些等待分配土地的士兵,也有很多,都是安东尼军团里的退役士兵。 有时候,她甚至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儿身,就可以代替安东尼前去分配土地;她也有想过让自己的孩子们出头,可他们太小了,号召力不强。 “我不能去。”流西阿斯注意到了福尔维亚的眼神,他连忙说道,“我是执政官,而且士兵们都知道,我是共和党人。他们不会接受的,若不是有可能会遇到危险,我巴不得前去。不过,我们可以请屋大维从安东尼的朋友中,选择安东尼军团里的殖民团的领导者。” “这也是违反协定的。” 没有人理会这一句话,阿奢接着说道:“而且,你,尊贵的福尔维亚,也可以随同屋大维前往军中。带着你的孩子们,光荣和感激,就不会单独归于屋大维。” “你说的对,我也这么想。”福尔维亚苦恼地说道,“可我是个女人,孩子们又很小。” “你有着不让须眉的智谋,真是可惜,世俗的观点总是带着人们不能改变的偏见。”阿奢叹了口气说道,他慢慢地喝了杯中的酒,样子看起来有点疲惫;华瑞欧坐在他的对面,不得不承认,阿奢的表演很完美。 尽力筹划,又毫无个人私利。 “也许我们可以考虑一下雷必达,某种程度上,他也不喜欢屋大维。” “但他也不喜欢安东尼。”福尔维亚否决了阿奢的这个意见。 “不管怎么说,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不会使得屋大维独自领取这份好处。我见过你的孩子们,他们很聪明,也懂大体,不会出现什么错漏的。你就放心让他们参加这次分配土地吧,也是一种锻炼。” 福尔维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阿奢,她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她做出了决定,她说,用一种果决的语气:“你陪着我们一起去。” “但等待分配土地的军队中没有我的部下。”阿奢惊讶地说道,他摇了摇头,“不,我不过是个大祭司,没有行政上和军事上的权利。” “就这么决定了。”福尔维亚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容置疑地说道,“你是我们的朋友。”(未完待续) 4 执政官 开始的时候,事情的发展似乎很顺利。 屋大维同意了福尔维亚的请求,阿奢成为了分配土地委员会的领导者之一。他们成功地把被分配土地城市派往罗马的代表压制了下去,士兵们欢呼雀跃。福尔维亚和她的孩子们亲自前往军中,向士兵们发表演讲。 她完美地运用了她女人的身份,说话直接毫不隐讳,丝毫不顾忌有可能会引起屋大维和屋大维部下的恶感。她口口声声请求士兵们不要忘记安东尼,不要因为即将到手的利益,就把给他们这些利益的、并且有可能以后会给他们较之眼前的利益更大利益的人忘掉。 她问士兵们:“之所以你们能获得国家分配的土地,能得到将军们价值不菲的奖赏和礼物,是因为什么?” 士兵们回答她:“因为我们的忠诚,我们战胜了国家的公敌,谋杀凯撒的凶手马克和喀西约。” 她又问士兵们:“是谁领导你们获得了战争的胜利?” 士兵们回答她:“安东尼。” 士兵们的这个回答,一点儿没有谄媚的意思,更不是因为福尔维亚在他们面前的缘故,他们说的都是真心话,他们的确是这样认为的。而且不但士兵们,包括元老院的一些元老、罗马大多数的公民,都认为战胜马克和喀西约,全部是安东尼的功劳。 因为屋大维在战争期间,一直都在生病。而阿奢,在整个的战争过程中间,都不是主力。当然,塞尔神会的信徒不是这样想的,他们完全相信凯撒党之所以能获得胜利,是因为有阿奢和塞尔神的保佑。 福尔维亚很满意士兵们的回答,名门出身的她虽身为女人,却也受到过系统的教育,并从希腊家庭教师那里,学来了演讲的技术。站在高台之上,她环顾面前的万千士兵,阳光灿烂,盔甲闪亮,视线所能看到的地方,遍及山丘之间的玛尔斯广场,铺天盖地的红。 有那么一刹那的功夫,她恍惚间豪情万丈,摇身一变,仿佛这广场中的士兵都是她的部下,她就是那一个征战疆场,并率领他们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跋扈将军。万国的君主听到她的名字都会震颤,整个罗马的臣民都匍匐在她的脚下。 她提高了声音,说的仿佛是她自己:“你们有这样的想法,我相信,你们就会有与之对应的行为。安东尼虽然不在这里,但他留在东方的原因不正是为了能给你们筹集到更多的奖赏,所以,士兵们,不要让他失去因为对你们的帮助而应得到的光荣和感激。” “安东尼!”福尔维亚话中有关奖赏的内容,引起士兵们欢呼这个名字。 她等待欢呼稍微停止,又说道,她的话被传令官一个接着一个向后传:“相信你们的领袖,给他应得的感激,以朱庇特的名义,以塞尔神的名义,你们也必将会因此得到他的感激。为了奖赏你们的忠诚,我们会分配给你们土地,就像我们曾承诺的一样。 “也同样的,或者我也可以再向你们做出另一个承诺。我们会给你们更多的礼物,远超过目前你们所能得到的,在不久的将来,只要你们能保持你们的忠诚。” 阿奢注意到,在她说出这番话之后,站在一侧的梅塞纳斯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屋大维倒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阿格里帕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这是一个大胆而无知的女人,阿奢想。按照计划,下一个演讲的是屋大维,显然,福尔维亚有关腓力比战役的演讲内容,让他感到了尴尬,所以仅仅说了很简短的几句话。最后,他望向阿奢,阿奢摇了摇头,主动放弃了演讲的机会。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都不是一个向士兵演讲的好时机。 阿奢的选择是明智的,他没有因此而陷入一个巨大的麻烦之中,没有因此而得到罗马人的憎恶。 演讲之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士兵们得到了福尔维亚的赞扬,并且他们通过福尔维亚的话,感到了自己的重要性,甚至,他们认为福尔维亚是在巴结和讨好他们。 事实上,福尔维亚也的确是在巴结他们,安东尼的朋友们也都是如此想。所以他们更加放纵归属他们负责的士兵,为了表示他们比屋大维更爱护士兵,允许士兵们犯更大的暴行。 之前被压制下去的被选择成殖民城市的城市代表们再次活跃起来,他们联合罗马城中的另一群人,被士兵们损害了利益的人,他们的声势越来越大。 从普通的公民,到骑士、贵族,甚至很多的元老也加入其中。他们大声疾呼,从早到晚地在街道上来回跑着。城市中每一条街道,每一处广场上都有他们的身影和声音;每一座街头雕像,每一幢街边房屋的墙壁上,都被他们画上各种反对的图案和标语。 他们反对屋大维,因为他是委员会的第一委员;他们反对安东尼,因为福尔维亚的演讲和他的朋友们的默认,给了士兵们更加放纵的勇气。他们说建立殖民地比宣布公敌更加恶劣,因为宣布公敌的矛头只是对着敌人,而建立殖民地则是对付无辜的人。 “这是个好机会。”埃及人对阿奢说道,他兴奋极了,“安东尼和屋大维成了士兵们暴行的替罪羊,罗马人的怒火都宣泄在了他们的身上。阿奢,你应该趁机挺身而出,以此来赢得他们的好感。” “挺身而出?”阿奢感到好笑,他说,“冒着得罪士兵们的危险,去获取平民的好感?埃斯库罗斯,别忘了,短剑是拿在士兵们的手中,而不是普通人的手中。” “可获得了人望,你就能得到一切。” “不能直接地冒犯士兵,不过我会出面用不会引起士兵不满的办法来安抚一下市民。比如,动用国库和神庙的财产,来给利益受到损害的市民做一点补偿。”对阿格里帕和埃及人相同的提议,屋大维做出了和阿奢一样的回答。 “那个大胆而无知的女人。”他很不满福尔维亚的作为,随手处理掉几份元老院提交上来的议案,沉思了片刻,他说道,“局面不能放任不管,当务之急,是赶快完成准备工作,把士兵们送到他们该去的城市。” 屋大维调出了国库中所剩无几的一点财产,组成了专门的机构,赔偿市民的损失。这一点,又和阿奢的作为相同。阿奢没有权利动用国库的钱币,但是从宣布公敌、历次的战争和造纸生意中,他的个人资产得到了极大的充实。 一方面,他委任罗马圣女和华瑞欧为处理这类补偿事务的代表,另一方面,他又把自己的卫队分出了一千个人,交给凯鲁斯,命令他带着自己的将令,负责保护罗马城中塞尔神会信徒的安全。这个命令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入会的人数大大增加了。 同时,阿奢得到了市民们的好感,屋大维得到了一部分市民的谅解。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都很谨慎,注意不去冒犯士兵,并且顶着反对派的巨大压力,坚持为士兵们分配土地。这也使他们得到了士兵们的好感,尤其是屋大维。 他在腓力比战役中不但生病,还曾战败逃往安东尼的军营,结合之前穆提那战役中他碌碌无为的表现,私底下,他早就成了相当多士兵们嘲笑的对象。戏院中士兵们对他的不敬,玛尔斯广场上士兵们的轻视,可以说,很大程度上,都因此而来。 现在,他又得到了士兵的尊敬。 这天一大早,和往常一样,天不亮,阿奢就起了床。先是和华瑞欧对练了会儿刀,吃过饭,他没有按照惯例前往分配土地委员会,而是到了共和广场之后,折往另一个方向,前去阿格里帕的府邸。 他们约好了时间,今天是塞尔神的神庙动工的日子。 阿奢把设计的全权都交给了阿格里帕,他征募了大量的罗马顶尖建筑师。在设计图纸方面,阿格里帕非常为难,屋大维筹集的钱币,只够建造一个一般规模的神庙。而阿奢的要求,却是要最大规模。 塞尔神会的信徒们,再次发挥了狂热的热情,单是罗马城一地的信徒,就捐献了十车的银币。这还不算那些愿意义务劳作的信徒,更有一些拥有凿石场的商人,愿意无偿供送力所能及的所需要的石料。 钱币方面的问题解决了,屋大维却还是不愿意提高神庙的规格。阿奢深知神庙的重要性,在分配土地上做出了足够的让步,他甚至用在一些方面上反对福尔维亚来作为交换,最终得到了屋大维的妥协。议案在元老院被通过,他们决定,把这个神庙,造成罗马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 阿格里帕早已整装待发,带着大队的护卫,他们到达了施工的现场。 未被雕琢的粗糙石料堆积如山,再一边,是成百上千的工人们,确定建造的地点上,所有的房屋都已被拆毁,清晨的阳光照耀下,闻讯而来的大群的信徒们,熙熙攘攘的聚集一处,交头接耳议论将要开始的施工。 不但有信徒,还有很多的普通市民前来。不管怎么说,虽然城内士兵们的骄横还困扰着他们的生活,但这毕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日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或者是因为信仰,或者只是因为热闹。 阿奢和阿格里帕到达了现场,卫士们首先进入了场内。 阿格里帕和阿奢一样,没有坐轿子,而是骑了马;他勒住坐骑,想让阿奢先行通过,这无关职位高低或者友谊的关系。原因非常简单,神庙是塞尔神的神庙,而阿奢,是塞尔神会的神使。 “不,还是你先行吧。我对建筑一窍不通,你是我们的唯一督造者,我相信,神,会给你这个特许。”阿奢谦虚地说道,话里的意思带着一点朋友间才有的淡淡的挪揄。 阿格里帕的眼神很矛盾,矛盾并非因为神庙,而是因为阿奢和屋大维的关系。 作为阿格里帕来说,他自幼便和屋大维熟识,两人在童年时就已是挚友。后来又同在恺撒麾下担任骑兵军官,随后他又在凯撒的麾下参加了对抗庞倍的盟友加图以及在阿非利加的共和派的战斗。并且在凯撒稳固罗马的政权之后,之所以他能够随同屋大维和马其顿军团往阿波罗尼亚学习,也可以说是凯撒看在屋大维的面子上。 没有屋大维,就没有阿格里帕。 他牢记着这一点,而且他和屋大维的感情,也的确是非常的好。这是他和屋大维一方的经历以及感情,而对阿奢,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历经数次大的战役,他们的感情也是在慢慢的加深。 如果说他同屋大维的感情是总角之交加上感激之情的话,那么他对阿奢的感情就是平等的知己之间的惺惺相惜。 所以,在屋大维同阿奢之间的矛盾一天比一天明显时,他就很难自处。他和梅塞纳斯不同,他是一个很重感情,或者说,并非一个纯粹的政客。他更喜欢,做一个摧营夺寨的将军。 有一个很显著的例子,宣布公敌的时候,梅塞纳斯会趁机加上自己平时仇恨的对象,还会提议一些他根本不认识,只是听说很有钱的家族;而阿格里帕,却会保护自己交往的朋友,且对那长长的公敌名单表示不满。 他的性格不能说是宽容的,在友谊上他也会斤斤计较,当屋大维表现得对梅塞纳斯更为亲密的时候,他也会生气,但是他保有一份善良。也就是说,他没有相应的圆滑的手腕,这就让他不能挥洒如意的处理和屋大维,和阿奢之间的关系。 种种的原因造成了他此时的矛盾,他也有想过拒绝阿奢的请求,不来做这个督造者。一来建神庙的大原则确定之后,屋大维不想在小事儿上和阿奢有什么尴尬,二来作为他个人来讲,他是很喜欢建筑的。最终,他还是接受了这个工作。 “还是应该你先行,看,周围的人除了工匠就是你的信徒,他们等待的可不是我,而是你的到来。”阿格里帕说道,他拽着缰绳,坐骑被勒得往后退了几步,他不去看阿奢的表情,转首装作去看围观群众们的热情。 阿奢笑了笑,从他和屋大维的关系渐渐变恶起始,他就感觉到了阿格里帕的矛盾,他不想为难他。屋大维是屋大维,朋友是朋友,他想道,没有勉强阿格里帕,纵马往前,沿着护卫们分开的道路,缓缓进入了施工场内。 欢呼声顿时而起:“阿奢!” “拯救者!”信徒们高声欢呼,男人拍着手,跺着脚,打响了节奏,女人们纷纷高扬起手,洒出娇嫩的花瓣,铺满阿奢前行的路。 尚有大量希腊信徒,——罗马城内居住的外国人口差不多能比得上罗马本国的人口,他们不用拉丁话,而是欢呼希腊语:“基督!” 罗马本国的塞尔神会,传到希腊,根据意译,便是基督会。 阿奢微笑,挥手,宽松的托迦阳光下,纯洁而无暇,他的黑发和黑眼,在拉丁人中非常普遍,此时看去,却又清澈而干净。精选出来的童男童女引路在前,红缨红色披风的护卫们,骄勇悍然排列两侧,华瑞欧、埃连特,和一队乌桓人组成的骑兵,长刀弓箭,跟随身后。被他们这些全副武装的人一比,阿奢还真是颇有几分脱俗之气。 缓慢的,通过了行道,来到中间临时堆起的高台,阿奢邀请阿格里帕:“请上台讲些什么。” 阿格里帕委婉拒绝:“他们都在等待。” 欢呼渐渐降低,人群安静下来,阿格里帕,几个神会的主教和格拉蒂斯都停在了高台之下。无云的天空,澄蓝蔚蓝,毫无阻隔的阳光,洒落大地。层次高低的楼房,远远近近,包围着这片地方,就在这西方世界最繁华强大的城市中,万千人屏息聆听的面前,阿奢独立高台,毫无兴奋,一股强大的失落卷袭而来。 他看到了小屋大维娅,人群中,欢喜地看着他。噢,他想起了伊莲,他想了伊波娃,一时间,竟是准备的文稿,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未完待续) 5 城内战 建造神庙的工作,阿奢大都交给了阿格里帕和罗马圣女娜伊丝,前者负责技术上的一些方面,后者负责督运原料、工人管理。 阿格里帕对建筑有着非同一般的兴趣,所以他不但尽职尽责,更是乐在其中。而娜伊丝的工作也非常轻松,因为运输原料的人员和建造神庙的工人多是塞尔神会的信徒,出于对塞尔神的狂热信仰,根本无需督促,他们工作得都十分卖力。 闲暇下来的时间,阿奢没什么事儿可做,出席了几次元老会,并私下和屋大维见了几面。 每次都是言必谈塞克斯都:“如今大局已定,布鲁图余党烟消云散,陆地上已经没有了你的敌人。但是,你屋大维的名字却只能传达在陆地之上,曾经被你宣布为公敌的共和党人们,他们还都逍遥自在,地中海上的塞克斯都,他甚至依然掌握着从埃及到罗马的运粮航道。” 阿奢这样对屋大维说道,他强烈要求屋大维立刻下令征集船只,训练水手,做好和塞克斯都决战的准备。他所说的塞克斯都的情况没有夸大其词,趁着屋大维、安东尼和布鲁图作战的机会,塞克斯都更进一步地发展了自己的势力。 他牢牢地占据了西西里岛,西班牙行省还有他的余部同他潜通消息。随着布鲁图的战败身死,大量走投无路的共和党人投奔他而去。他选拔其中有能力的人,提升为基层和高层的军官,极大地提高了部下的军事水准。 并且麾下有着全罗马最大的船队,兵强马壮,触角遍及整个地中海的每一个角落,所有航行在地中海上的船只都得看他的眼色行事。甚至连罗马,都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为之屈服,因为他的军舰,随时都可以扼住从埃及通往罗马的运粮航道,就像是可以随时扼住罗马的咽喉。 如果说屋大维是阿波罗之子,那么他现在也无愧他自称的“海神之子”的称号。 阿奢都可以看出塞克斯都潜在的威胁,更别说有着卓越政治眼光的屋大维。他也想尽快地解决掉这个祸患,但他现在却抽不出手来,无暇顾及。 罗马的局势越来越乱了,军队分裂成了不同的党派,互相攻击。士兵们不听从长官的命令,肆无忌惮,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长官必须依靠他们的力量才可以确保其本身在罗马的地位。 意大利的农业被战争破坏,海外运粮通道又被塞克斯都截断,饥荒降临罗马。一切生产的食物都被军队所消耗,入夜之后,罗马城内到处都是结帮搭伙四处游荡劫掠的人,每天清晨,街道上,——无论是贵族区还是平民区,都必然会被发现几具血淋淋的尸体。人们相信,这些违法的事情都是士兵们做的。 他们驱逐官吏,关闭店铺,穷人们闭门以求自安,贵族们集合奴隶分发武器以求自保。没有人需要法庭和有用的技术了,罗马变成了一个为饥饿所迫,为强盗所扰害的城市。 这,还不算是最严重的。对屋大维而言,最严重的是,他明明感到有几股反对他的潜流,正在慢慢地扩大。如时刻盯着他的毒蛇,稍有闪失,他就必然会遭其咬噬。 这些潜流的领导者,就是安东尼的弟弟流西阿斯和安东尼的妻子福尔维亚。 他们两个又有着不同,流西阿斯是共和党人,更大程度上他反对的是屋大维的政治理念;而福尔维亚最先是出于维护安东尼的利益,现在则是出于嫉妒。 已经有很多的谣传到了罗马,说安东尼同埃及女王在一起了。他们说,安东尼十分地迷恋埃及女王,只要意大利太平无事,他就不会回来罗马;但只要意大利发生战事,他就会很快回来。 不管福尔维亚在政治上多么地有女人的直觉,一旦牵涉到情感,嫉妒便立刻遮掩了她的直觉。她不再为安东尼的利益和屋大维斗争,她转而支持流西阿斯,她想要的,是挑起一场战争。 阿奢在第一时间感到了她的变化。分配土地委员会中,福尔维亚和她的代言人的发言一次比一次严厉,她用傲慢的态度来指责屋大维,她说安东尼严格地遵守了腓力比战后的条约,除了筹集外国人的钱币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但是你呢?屋大维。你以生病作为借口,处在大后方、全罗马最繁华的城市里,用一些恩惠来得到军队和意大利一些行省、地方的好感。为了这个目的,你欺骗安东尼,你解放了山南高卢,这个行省本来是安东尼的。 “你分配给士兵们的土地,远远超过了开始规定的十八个城市,而几乎是全部的意大利。你不是给那二十八参加腓力比战役的军团分配土地,而是把有权获得土地的军团数额扩大到了三十四个,这一切都是以你的名义来做的。 “虽然在一些规定的后面,你加上了安东尼、阿奢和雷必达的名字,但是又有谁会不知道,这其实都仅仅只是你的主意呢?你就用这样的方法,貌似宽度,其实狡猾地收买了军队和地方的好感。 “因为阿奢的议案,你开始做对塞克斯都作战的准备,并以此为借口,从神庙中收集来了大量的钱币。可是,你把这些钱币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在座的每个人都看得十分清楚,那一车车的钱币,没有一枚是用在备战上的,没有建造一艘军舰,没有收购一颗粮食,没有征召一个水手。你所做的,只是把它们分给了士兵们,你所想的,不过是再次借机,借安东尼远在东方的机,来收买他们的好感。 “屋大维!”她在最后,用手按着胸口,大声地疾呼,“你推开窗户,去吧,去吧,站在门口,望一望门外的罗马城,看一看寒冷袭来的罗马城。母狼抚育大的罗幕洛的后代们,正处在饥饿之中,暴力和罪恶遍及你所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过往的永恒之城,神灵恩宠之地已经不再存在了,我所能听到的,我所能看到的,除了罪恶和饥饿,就只是罪恶和饥饿。 “孩童们向你伸出了手,他们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你,他们求乞你给他们以温饱和和平,可是,你都做了什么?你只是在收买士兵的好感,你丝毫不顾及他们的感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