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定制之第一冷妻》 第一章 出狱前一晚 第一章 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雷声霹雳,震耳欲聋,直至午夜,磅礴大雨依然没有丝毫收敛的倾向。 豆大的雨珠无情地敲打着玻璃窗,钟意情在狭窄硬梆梆的木板床上本能地又翻了个身。 “41号,你明天出狱是不是睡不着觉了?不过也是,要是我明天出狱的话,我肯定也欢喜得睡不着。” 黑暗中,从下铺传来的洪亮声音却因外面雷声的的缘故听上去沾染了几分模糊,可却一字不漏全部清晰地钻入了钟意情的耳中。 她无声地扯了扯发涩的唇角,僵硬木然地扯出了一个讥诮的弧度。 “我进来的时候我儿子才五岁,这都七年了,也不知道他长得如何了,他一次也没来看我,肯定那贱男人的家里人把他给洗脑了……” 下铺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声声骂骂咧咧声,无奈中又伴随着愤怒,更多透着的却是岁月沉淀下来那份落寞与沧桑的结合。 下铺42号进来比钟意情晚了一个月,她故意伤人罪导致对方严重残疾被判了十五年。 42号是个激进派,丈夫出轨她给下了安眠药,然后把他的jj给剪掉了,还剁碎,断了重新接上的后路。 她至今都不后悔当年所犯下的事,唯一让她惦念的便是她那年幼的儿子。 42号还有儿子可以期盼,而自己呢,钟意情苦笑,却什么也没有了。 裴之沛,毁了她不够,还毁了她的父亲,让她家破人亡。 “41号,明天四月一号,愚人节呢,要不是监狱长宣布你明天出狱,我还以为是愚弄你的呢。” 钟意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愚人节,是啊。 当年她可真傻,哪有人真会把订婚这般的吉日定在愚人节这天的,偏偏那个男人以“黄历上说这天是最近十年中最好的订婚日子”为由轻易让天真的她信以为真。 死党孙琦刻意提点让她上点心,父亲也竭力反对,她都没能听进去。 四月一号,41号,这些数字估计跟他一起嘲笑她不自量力吧。 “41号……” “42号,你不想睡觉能不能别骚扰别人睡觉啊,我困死了,明天还有大堆的活要干要养精蓄锐呢,你再叽里咕噜的话,明天我要是干不完你就帮我一起干。” 旁边的43号忍无可忍发威了,声音刺耳尖锐。 42号闻言缄默了,狭小的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但是外面的天空依旧不作美。 钟意情缓缓阖上了眼,七年前愚人节前一天发生的情景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重新清晰地播放了起来…… 那一天,阳光明媚,她从床上醒来,身边的男人依旧在熟睡,呼吸绵长,睡颜清隽,双手霸道地横在她的腰际,占有欲十足。 她纤细的手指调皮地在他深邃的轮廓上乱摸一气,瞬间,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 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瞳眸透着淡淡的光芒,没有半点朦胧惺忪,就在她还在凝思为何他每次醒来睁开眼能够清醒得这般快的时候,思绪已经被他接下来的话给打乱了。 “怎么醒来这般早?今天是周末,也不多睡会。” 她挣开束缚,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吻,他的眼神又变得热了几分。 她嘻嘻哈哈地挥掉他缠上来的修长手臂,“你难道忘了吗,今天我要去试礼服,跟john约在了十点,快要迟到了。” 他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的视线触及屏幕的时候,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并没有当着她的面接起来。 她伸手要去帮他接的时候,他比她又快了一步接了起来,对方的声音她听不清楚,只知道他有些不耐烦地道了一句“知道了”就直接切断了。 “怎么了?” “要出门下,李先生说有要事找我,”他顿了顿,面露歉意,“我让小陈送你去试礼服。” “好吧。” 她从父亲口中听说过李先生,是台湾来的,祖籍在青城,此次过来就是携了巨款过来搞投资的,被青城所有官员奉为了最重要的座上宾,他,也不例外。 钟意情有时候有些胡搅蛮缠,但并不胡闹,极为分得清场合。 裴之沛心情好的时候,会摸着她的头宠溺地夸赞她“大方明理”,这对她而言,便是最好的甜言蜜语了。 那天,她让小陈送她到试礼服的地方,就让他走了,但她并没有进去,而是转而搭乘了另一辆出租车去了医院。 她的生理期,一贯准确无误,但这个月,已经迟来了半个月了。 本来打算买个验孕棒检测下,可又怕乌龙被他发现,还不如趁机来一趟医院检查确认下。 有时候,她忍不住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去医院,而是乖乖去试礼服是否就不会看到自己不愿意看到的那一幕了,是否她…… 这世上注定没有如果,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医院的检查报告果然证实了她的揣测,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有一个月大了,因为天生输卵管狭小,所以这个据医生说来之不易的孩子有轻微的先兆流产迹象,不严重,吃些安胎药就行了,因为她年轻,身体又十分健康。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她还时不时抚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微微笑了出来,原来,她就一直期盼着能有朝一天给他生个孩子,但他一直以自己年纪还小不肯让她受罪坚持戴套。 没想到还是能有漏网之鱼,这下他肯定不会说no了,这拿掉孩子可比生孩子还要伤身,这下,她倒是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按耐不住满心的喜悦,决定先回家等他,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试礼服么,给完惊喜后再一起去也不迟。 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她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给他一个惊喜,他先给了她一份惊吓。 她开门后,发现玄关处他的鞋子没少,反倒是多了一双华伦天奴的当季新款,这双鞋子她先前在杂志上看到过,还提过跟她明天那套礼服很搭。 她眼神霍然璀璨了三分,连鞋码都跟她一样,真没想到裴之沛也会搞浪漫。 她轻手轻脚踏进客厅,绕到了主卧室的门边,门还有一公分左右未阖上,然后,她看到了此生最为震惊难忘的一幕。 她的继母莫轻烟衣不蔽体地骑在他的身上吻得缠绵,地上四处散落着她的衣服,还有很多纸张。 她身子颤抖,泛白的指关节紧紧握成拳头,竭力堵住了自己咬紧牙关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她都忘了自己到底是怎样拼尽全力悄然离去的,只记得自己动他车的时候,手指抖得厉害。 刹车失灵,她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全凭肢体行动,脑海里却全被刚才那肮脏恶心的一幕填得满满的。 她失魂落魄地在公园里坐了一个下午,翻来覆去全是那几个字,裴之沛,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她对他掏心掏肺,爱得毫无保留,他却伤她伤得体无完肤,五脏六腑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扭曲成了一团。 她痛得都几乎失去了知觉,原来被心爱的男人背叛是如此的锥心刺骨。 裴之沛,你真的是太不堪了,你找怎样的女人不可以,为什么找上的还偏偏是她的继母,也太饥不择食了。 那对贱男女,也不知道狼狈为奸在一起多久了,真是讽刺,自己却一点迹象也没有察觉。 傍晚躺在手术室的时候,医生还不停地劝她,“钟小姐,你天生输卵管狭小,宫内孕的机率是多么的难得,这个孩子,你应该留下来的。” “医生,我不要。” 他不配成为我孩子的父亲,那么脏的男人,让她觉得恶心,以前的她,真的是太蠢太蠢了,被他戏弄得团团转。 裴之沛演技太好吗? 也不算好吧,是她笨,明明父亲强烈反对她跟裴之沛走到一起的,可她偏偏听不进去,还不停地做父亲的思想工作,一意孤行执着地选择跟他在一起。 甚至,她还为了争取在一起跪在了父亲的面前,“爸爸,如果你非要拆散我们,那我就一直跪着,直到你不反对我们我再起来。” 她跪了一天一夜,从小到大向来疼爱她的父亲心软了,终于无奈地松了口。 起来的时候,她连站都站不稳了,裤子卷起来的时候,膝盖青紫一片,狰狞得可怕,过了足足一个月才恢复,这些,她从来没有跟他提及过。 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 有些时候,她钟意情还是很有原则跟骨气的,就是在裴之沛面前,总会不由自主大打折扣。 做完手术出来的时候,她重启了手机,屏幕上属于“老公”的未接电话有两个。 她不由嗤笑出声,裴之沛向来不耐烦打第二遍电话的,真是难得,只可惜,一切太晚了。 眼角一滴晶莹的眼泪逸了出来,滚烫地从脸颊上滑落,她抿了抿唇,裴之沛,从现在起,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的瓜葛。 我情愿此生从未认识过你。 ------题外话------ 乖乖开新文了,都来收藏个,给点动力哇 第二章 裴之沛 清晨,钟意情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眼角酸涩难耐,一夜没睡,她情况似乎不怎么好。 下床的时候,差点踏空跌落下来,惊得下铺的42号失声惊叫了起来,“41号,你怎么了?” 她被42号扶住的时候,稳了下身子,摇了摇头,“我没事。” “天呐,41号,你发烧了,额头好烫。” 42号又唯恐天下不乱大声嚷嚷了起来,旁边的43号44号也跟着凑了过来,“41号,你还好吗?” 关切之中,并不掺假,毕竟共同相处了几年,没有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来,还是至少包含一些的。 “我没事,谢谢大家的关心。我走后,你们记得要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 钟意情闭了下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重新睁开。 她头重脚轻地踏出监狱的大门,幸好,雨已经停了。 她的身子,以前都挺争气的,除了刚进来那段时日,烧了三天后,七年来没再发过烧过,没想到出狱的时候又矜贵了起来。 只可惜,她早已丧失了矜贵的资格。 经过一夜暴雨洗刷过的天空碧蓝碧蓝的,美的惊心动魄,以至于她贪婪地多吸了好几口新鲜的空气。 “钟小姐,裴先生在车里等你。” 裴之沛的司机小陈西装笔挺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顺着小陈的视线望过去,钟意情果然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路虎越野车。 她微微蹙起眉头来,觉得不可思议,真是荒唐,今天果然是愚人节,裴之沛居然还有脸来见她。 她淡淡地垂下睫毛,紧了紧适才抱着有些下滑的那个从监狱里带出来的空荡荡大包,往相反的方向疾步行去,踉踉跄跄,越走越快。 可她的体力有所不支,更何况她的速度哪里及得上训练有素过的小陈,很快就被他拦住了去路。 小陈的腔调还是如同沉寂的死水一般不起半分波澜,机械式地重复道,“钟小姐,裴先生在车里等你。” 钟意情知道过去她不是裴之沛的对手,现在更不可能了,那个男人若是执意的事情,很难扭转。 她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默不作声地抬头睨了小陈一眼,继而朝着那辆霸气的路虎而去。 她倒是瞧瞧裴之沛刻意来接她,到底是为了哪般。 小陈替她开了后座的车厢后,就主动绕回到驾驶座上了。 钟意情一进车厢,便如临大敌地望着裴之沛,眼睛一眨也不眨。 哪怕在监狱里,她是得知了不少与他有关的信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七年前青城市的市长特助了,而是中央部长级人物了。 岁月真的是太过优待他了,这张英俊得逼人的脸庞依旧如同造物者精心雕琢的完美雕塑一般惹人注目,比起七年前多了几分成熟与魅力,黑色西服合身的勾勒出完美的线条,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 他衣冠楚楚,神情写意,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似乎在等她先开口。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显得着急,随着时间一秒秒过去,反而是她先沉不住气了。 这车厢里气流似乎凝滞住了,让她呼吸困难,她想,一定是他的车的缘故,她如今憎恶属于裴之沛的一切。 她低头看了一眼,纤细的手指已经没有丝毫的血色了,重新抬起头,白皙的脸庞上爬满了浓浓的嘲讽,“裴之沛,老天真是不公,七年前,你怎么就没死成呢?” 她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听上去有几分尖锐刺耳,“裴之沛,如果你还想活着,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晃荡,否则我可不保证我还会不会心血来潮再在你的车上动手脚,老天爷可不会是次次都眷顾着你的。” 裴之沛闻言,脸色一点一滴冷了下来,他微微眯了眯眼,这让他本就极为英俊的面容显出几分锐利来。 他若有所思地沉吟一会儿,偏过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缓缓道,“出狱了,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钟意情仿若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客气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肚子都疼得一抽一抽了起来。 这个她曾经恨不得杀了他的男人,这个让她坐了七年牢的男人,居然在她的面前问她出狱后有什么打算? 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了下来,她这才记起了自己还发着烧,刚才因为与这个男人对峙勉强集中起来的全副精力一点一滴仿若在瓦解。 不能再在这逗留了,她要是在他的车上昏过去,指不定他会如何残忍的对她。 “裴之沛,我有什么打算关你屁事?听说你现在是部长了,裴部长,如果你能给我个部长当当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语调猛然拔高了三分。 裴之沛探究地看了她两眼,在他这样眼神的关注下,钟意情突然有些心浮气躁起来,她厌恶极了他这样的眼神,好像她剥光了衣服在他面前一般审视,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她忍不住喊了起来,一边喊,一边还不忘伸手去开车门。 “你不要命了。” 猛然窜过来的这只手,掌心温热,低沉的嗓音里掺杂了一丝不悦的情绪。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他蹙眉,声音沉了三分,“你发烧了。” 弱点被毫不留情地戳穿,钟意情的情绪愈发激烈了起来,“我要下车,我死了也跟你无关,更别提发烧。” 她歇斯底里地冲他大吼大叫,死命挥开了他的手,那只被他握过的手,她厌恶地扫了一眼,然后仔细地在衣摆上擦了一番,连根根手指间的缝隙都没略过。 “小陈,让她下车。” 裴之沛原本坐姿笔挺的身子缓缓往后靠去,阖上了眼,喉结滚动,薄唇间轻轻逸出了一行字眼。 钟意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车,往这附近的公交站台而去,她步履趔趄,好几次差点跌倒,看得路人胆战心惊。 “裴先生,现在去哪里?” “别墅。” “青州的吗?” “青城的。” 第三章 救命恩人 第三章 钟意情还是没能坚持到医院,在公交车上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病房里情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吊瓶被高高地勾在床沿的支架上,药水顺着透明色的塑胶导管匀速滴落,金色的阳光强烈但不刺眼,稀稀疏疏地从半开的窗帘里透了进来。 钟意情脑海里先是一片空白,继而慢慢地忆起了先前的一幕,她在倒下去之前好像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味道极为好闻。 那个极具安全感的怀抱应该属于一个年轻健壮的男人的,那种味道,如果她没有辨错,想必是清冽的薄荷香味。 是那个男人送自己来这家医院的吗? 不管是谁把自己送来的,这世上,还是有好人存在的。 同时,她无比庆幸自己没在裴之沛那个人渣的车上昏倒。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门从外头被人转了开来。 钟意情抬头,一眼便瞧出了这个进来的男人就是车上给了她温暖的男人。 他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色边框眼镜,上身牛仔蓝的衬衣外罩了件铁灰色的夹克,衣领挺括,纤尘不染,下身是同色的西裤,相貌斯文儒雅,风度翩翩。 她较为意外的是他怎么会去乘公交车,瞧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款式低调,但也都是知名品牌。 对于救命恩人,钟意情还是主动开了口,“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她的嗓音可能因为发烧的缘故,听上去有几分嘶哑。 男人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继而浮现上来的是一抹玩味之色,居然用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他不动声色地正视起了眼前病床上身体虚弱的这个女人来。 论相貌,并不是他所见过最具姿色的女人,但相貌清秀可人,越看越耐人寻味,越看越吸引人。 不可否认,这女人成功地勾起了他的兴趣,他颇为意外,他极少对女人这种生物感兴趣的,恨不得退避三尺。 尤其是最近家里的长辈轮番对他施压,恨不得早日给他找个伴回来,就怕他柳下惠当久了一不留神搞基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钟意情。” 虽然不明所以对方为何开门见山追问她的名字,不过钟意情并没有持反感的态度。 “你有男朋友了吗?” 如果换一个人来对她问这个问题,钟意情肯定会认为对方是在跟她搭讪,对她有兴趣。 可眼前的这位温暖牌救命恩人,她却并不这般认为,下意识认定他提这样突兀的问题是有原因的。 她刚出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至于男朋友,她脑海里猛然冒出裴之沛那张俊美绝伦的脸来,苍白的脸上猛然笼上一层阴霾来。 她忍不住咬牙切齿了起来,该死的,裴之沛这渣男对她的思想毒害太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呼了出去,诚实地摇了摇头。 顾璟琛淡然地将病床上此女丰富的脸部表情变化全部纳入了眸底,他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弧度来,“那我能当你的男朋友吗?” 这下轮到钟意情错愕了,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男人,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看人眼光出问题了,毕竟有裴之沛这个案例在先。 顾璟琛也没想到自己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能够将这小女人吓成这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顿了顿,嘴边噙着浅浅的笑意,“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想拜托你充当下我的女朋友,帮我应付下家里的长辈,我最近被家里人逼婚逼得快要疯了。我救了你一回,你也伸出援手适当地拉我一把,算是两清。你觉得如何?” 钟意情这下释怀了,这人不把话解释清楚,害她差点误会了。 其实这个忙,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若是七年前,头上顶着市长千金这个耀眼的光环,她还会怀疑人家有所图,可时至今日,她除了孑然一身,实在没什么可图的了。 “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顾璟琛赶忙表达了谢意。 “那个医药费,我可能暂时不能还你,我现在没钱,等我有钱了我再还你,可以吗?” 钟意情静下心来后,与顾璟琛坦白。 她身上只有一千块,这一千块在她找到工作之前是她身上全部的家当了,她眼下住的是舒适的单人病房,这一千块还不足付一天的病房钱。 她没想过先把手头这全部的家当还了顾璟琛再说,比起好好活下去,这骨气傲气真的是算不上什么了。 她有时候也奇怪,哪怕在牢里被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女犯人压倒揍到死去活来,她也没想过轻生。 八岁的时候,妈妈胃癌晚期,化疗后的妈妈一直坚强地与病魔作了长达五年的抗争,被病魔折腾到瘦骨嶙峋的妈妈从来没想过放弃,或许自己是那个时候受到了妈妈潜移默化的影响。 哪怕再痛苦再绝望,也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生命是父母赐予你最珍贵的宝贝。 顾璟琛愣了愣,眼前的女人衣着廉价朴素,但他没想到她居然贫困到连医药费也拿不出来了,当然,这点小钱,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他也只是意外。 他清了清嗓子,本来到了嘴边的“不用还”又咽了回去,轻飘飘地逸出了一句,“可以。” 于是,顾璟琛的手机号码被钟意情小心谨慎地抄到了纸条上,然后折好放入了衣兜里。 顾璟琛问她手机号码的时候,钟意情有些尴尬地说,“我没有手机,等我有了,肯定第一个告诉你。” 顾璟琛这才瞧出来她是怕他不信她的话,所以那一脸的尴尬中还夹杂着几缕紧张。 他颇为失笑,他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这点医药费拿不拿的回来,她真的是多虑了。 不过,这个年代没有手机的还真的是个异类。 他于是以别的话题转移了过去,避免了她再次的不安,有些时候,有些人,都会有难言之隐,自己也有不少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秘密。 顾璟琛并没有在医院滞留太久,他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离开前,他告诉她他已经替她付过了到明天的住院费,医生建议她最好明天再出院,并约定后天晚上带她回家见长辈。 顾璟琛走后,钟意情吃了他特意给她带回来的食物,被填饱的胃暖洋洋的,她安心躺了下来。 裴之沛这个晚上,最终还是并没能留在青城,他外祖父刚稳定下来的病情又有了变化,他连夜跟小陈赶回了青州。 第四章 找工作 第四章 钟意情醒来,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她心情也跟着好转了不少。 在医院简单梳洗了下,她便迫不及待地去办了出院手续,随着踏出医院大门,消毒水的味道也抛在了身后。 她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店面简陋的包子店买了两个刚出炉热气腾腾的包子,捧在手上烫的慌,但她又极为喜欢这种感觉。 小时候去上学要是起来快要迟到了,父亲总会在送她去学校的路上亲自去给她买她最喜欢吃的肉包子,刚出炉的包子总是带有一定的温度,父亲会左手换右手用最原始的法子给包子降温。 虽然在现在想来有些傻,但她那个时候却极为的喜欢。 因为那个时候父亲不再是人们眼中高高在上、敬畏的市长大人,而是她心目中最为和蔼可亲的爸爸。 她本能地左手换右手,右手又换左手晾了会,才开始细嚼慢咽了起来,吃相斯斯文文的。 虽然及不上有些人天生举手投足间的尊贵优雅,但也从小到大赢来了不少的夸赞过。 她的餐桌礼仪,小时候母亲花了大把的时间教导的,所以哪怕她肚子饿到了极点,她还是不会狼吞虎咽。 脸上蓦然闪过了些许的恼怒,该死的,那个人怎么又莫名其妙冒出来左右她的情绪了。 在牢里待了七年,她以为自己已经把那个男人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想到昨天他一出现,又搅乱了她一池的心水。 她又啃了一口包子,不知不觉中脸上浮现了恶狠狠的神态,斯文有礼的吃相搭配上穷凶恶极的神情,在旁人眼里看来,是有多怪就有多怪。 这一刻的钟意情,却浑然未觉。 七年了,她至今还没能想通莫轻烟到底是何时成功勾搭上裴之沛的,为什么她一点风向苗头都没能察觉,直到亲眼目睹才心神俱裂。 如果早点发现,估计她也不会反应这般的强烈吧,偏偏在她检查出怀孕后,老天爷让她在这个该死的节骨眼上撞破奸情,真的是太讽刺了。 两个包子都进了肚子后,钟意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竟然还把脑力浪费在那对贱人身上,她不由伸手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 今天她的主要目的是找房子跟找工作,出狱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的市长千金了,而是一个有过七年狱龄的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更不如。 身上有了政治污点,找工作肯定要碰壁的,钟意情虽然早有准备了,但也没想到会灰头土脸成这样。 一天下来,没有任何一家单位肯雇佣她,哪怕是那些不足十人的小企业,都不愿意接收她。 疲惫的她在傍晚拖着两条沉重僵硬的双腿索性在路边的绿化带花坛边坐了下来,她连抬头的气力都没有了,神色寡淡地低头望着脚上灰扑扑的鞋面,身边还堆着一堆划了线条跟圈圈的报纸招聘版面。 坐了将近半小时,她决定去找房子,晚上总不能住旅馆或者露宿街头吧,前者太费钱,后者太不安全了。 找房子也是一件苦差事,她身上的钱不多,青城这几年经济发展迅速,变化也是极大,房价更是媲美火箭般节节攀涨。 哪怕是城郊的房子,估计也租不到。 碰了不少壁,她都快死心了,天无绝人之路,在一位好心的大姐的引领下,她总算有了落脚点,是一个不到十平方的小隔间,在一栋年代久远破旧单元房的顶楼,加盖的违章建筑。 据那位大姐说,那些租客都不愿意爬这八层楼,所以自打这里的上一位租客搬走之后,这里一直空了下来,所以那户主愿意以稍微便宜的价格租出去。 本来房租都是一季度一付的,可在钟意情好说歹说之下,房东终于同意这第一季度允许她月月付,一个月房租八百块。 付了房租,钟意情这口袋里就只剩下一百八十块了,她知道再找不到工作她就要饿死了。 她眨了眨眼,把差点逸出的眼泪给眨了回去,生活哪怕再艰辛不易,她也要挺起腰板熬下去。 这不到十平方的房子让钟意情最满意的是有个浴室,地方小得只能容下一个人,她也分外满足。 打扫完房间后,她洗了个热水澡,十平方极小,但对家当只有一个包裹的她而言,还是显得有些大了。 她无比庆幸把监狱里的床单跟被套带出来了,不然晚上她只能就着一张木板床睡觉,这条件比起监狱里还来得不如。 这一晚,钟意情睡得还可以,比预想中来得好。 她想了下,晚上她要跟救命恩人去见家长,所以白天她一定要找到工作,本来想咬咬牙买个廉价的手机的,可就目前的手头而言实在是太拮据了,她放弃了。 今天的工作还是找得很坎坷,钟意情头都大了,这在旁人看来不能操之过急的事如今在她身上那是急得不能再急的事了。 可惜,直到下午三点,她的工作还是没有着落。 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晃荡,却无意间听到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在讨论不远处一家内衣店在招收导购员,工资开得极低却对女的长相要求挺高的,所以招了好几个月都没招到人。 钟意情其实不认定对方会接纳自己的,毕竟她有过坐牢的经历。 没想到老板对她那经历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存任何偏见,在问了她随时能上任后很爽快地同意她来上班。 她闻言欣喜若狂,至于对前三个月基本工资只有一千八,三个月转正后基本工资两千能根据销售额拿提成的提议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何况,店里还提供工作餐,如果你加班,还能领加班补贴,这着实比她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若是这在七年前,她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工作,可如今的她,却分外需要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她需要生活。 “老板,我能不能提前支半个月的薪水?” 钟意情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问道。 “行啊。” 年纪与她相仿的女老板在这一点上倒是出人意料的爽快,让钟意情为之一怔。 就在她不解的刹那,老板已经转到柜台后头去取钱了。 “老板,错了,你给了我一个月的薪水。” 钟意情数了数,发现数目不对,很诚实地拿了一半还给老板。 “我知道啊,你拿着吧,我知道你现在很缺钱,别跟我客气,好好干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钟意情缓缓收回了递出去的手,这个时候的她还是不明白为何老板在这方面这般的大方,毕竟在工资上又压得极低。 后来,她才知道老板也曾经有过与自己相似的经历,所以才在那个时候解了自己燃眉之急。 第五章 美人如斯 第五章 钟意情买了张电话卡,在路边的电话亭给顾璟琛打了个电话,顾璟琛接起来后,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呢,这么晚还没打来,我又没你的联系方式。” 顾璟琛没有言明的是一般陌生电话都会被他手机直接设置拉到黑名单里,昨晚他刻意取消了这项设置为了她。 他不是没想过送只手机给她,但总下意识觉得哪怕他真将手机送到她面前,她还是会果断拒绝的,这跟她欠她医药费的情形又有所不同。 或许是工作有了着落的缘故,钟意情也有了调侃的心境,“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答应过救命恩人的事啊。” “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顾璟琛眉毛微微跳动了两下,慢悠悠地道。 “我现在在古墩路一家麦当劳边上的电话亭边上,我就在这等你好了。” 钟意情环顾了下四周,从善如流地道。 顾璟琛叮嘱了句让她不要走开后就切断了电话,钟意情等了将近十五分钟,等来了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轿跑。 她心下了然,果然这厮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只是不明白前天他到底是为何心血来潮去体验了一把坐公交车的滋味。 钟意情坐上了副驾驶座的位置,顾璟琛突然横过头来,盯得钟意情脸色涨得通红,却在她开口之前主动绅士地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然后,他若有所思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英挺的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抑郁,“去之前我们还得去一个地方。” 当车子在青城极具知名跟特色的一家造型设计屋前停下来的时候,钟意情总算明白了,顾璟琛是对她的着装仪容不满。 从那里出来,以前属于她的那些奢侈品牌都不复存在,她身上如今穿的还是别人好心赠送的一套廉价运动服,的确是不适合参加顾璟琛即将带她去的某种场合。 顾璟琛向她瞥去一眼,云淡风轻地道,“帮人帮到底,咱们要想一举成功就要付出点代价,你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吧?” 钟意情言简意赅,“行,不过这钱我不会还你的。” 顾璟琛有趣地睨着她,“这个当然不会。” 他顾大少还是头一次带女人来这里,打死他也没想过人家会跟他站在门外讨论价钱的问题。 唉,难怪妹妹说他做人太失败了,以前他还没意识到,今日个才恍然大悟,的确是有点。 顾璟琛进去之后打了个电话,就有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下楼来跟他殷切地打招呼,然后在他言明初衷后忍不住多看了钟意情好几眼,钟意情倒是没有胆怯,从从容容、落落大方由着对方打量完为止。 “顾教授,这位是?” “你师母。” 顾璟琛优雅地挑高了眉头,他有些意外的是钟意情的反应,这家造型设计屋的内饰极为奢华,能闪瞎人的眼,钟意情头一次进来反应却是平平,他都有些怀疑起她是否曾经来过了。 可她分明连医药费都拿不出,这又如何解释呢。 顾璟琛还在思忖,大美人主动介绍起自己来了,“师母,我叫李佳欣,不是那个女明星的那个嘉,是佳人有约的佳。你放心,我一定努力把师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包你满意。” 李佳欣撇下顾璟琛揽着钟意情上了二楼,先给她弄头发。 钟意情坐下后安安静静的,李佳欣的话却跟打开话匣子一般没完没了,基于礼貌,钟意情只能时不时回上几句。 从她嘴里,钟意情得知顾璟琛是国内最高学府青州大学金融学院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家学书香氛围极为浓郁,他祖父的祖父更是青州大学的创始人,如今青州大学的校长是他祖父,人家都尊称一声顾老。 顾家门风清贵,顾氏满门致力于教育事业,学生遍布五湖四海,跟青州权贵来往的也不少,极为受人敬仰。 钟意情记得父亲也是青州大学毕业的,他此生最为遗憾的是没能师从顾家人。没想到机缘巧合下,她倒是跟父亲艳羡不已的顾家人结识了。 顾璟琛是顾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孙字辈,从小出类拔萃,是世人眼中学霸中的学霸,他从小到大的求学路甚至去国外进修的留学路都好像老天给他开了绿灯似的畅通无阻。 顾璟琛五年前才回国的,之前都在国外某知名大学任教,李佳欣便是他回国后带的第一批学生里头的一个,说到这,李佳欣自嘲,“顾教授老说我是孺子不可交,说得我自惭形秽后来实在受不了干脆退学了。” 不过,钟意情从她口中并没有听出任何的怨念,李佳欣倒是很快帮她解了惑,“当然我退学是这跟顾教授无关,是我年轻不懂事意气用事,申请退学顾教授还特意找我谈过可惜我那个时候冥顽不化,无可救药。” 李佳欣并没有在她自己的话题上停留太久,可能是当事人不想回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这话题自然而然又调回到顾璟琛身上了。 顾璟琛是今年才过来青城的,说来也可笑,他实在是受不了家里人的逼婚,加上青城大学原来教这专业的导师大龄怀孕,这胎像不稳,所以他就主动请缨过来避一避风头。 李佳欣满意地欣赏了下钟意情头上刚被自己打理好的发型,“这发型真的是太适合师母你了,来我这做这发型的我还没见到过比师母更适合这发型的,难怪顾教授一来青城心就被你给掳获了。” 钟意情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李佳欣给她化了个淡妆,给她选了一条裸色的修身长裙,大方得体,又不显得庸俗跟夸张,穿在她身上还多了一种脱俗的气质。 李佳欣围着她转了好一圈,分外欣赏一手打造出来的杰作。 “师母,你不去当明星真的可惜了,你可比当红那些女星长得漂亮多了,你这还是纯天然,人家‘精心雕琢’也及不上你。” 钟意情还是笑笑,只不过这次的笑容里,多多少少夹杂了些许的落寞。 从小到大,对她容貌赞许有加的不管真心还是奉承的有不少,她最高兴的父亲莫过于抱着她夸她长得好看,只可惜,那些美好的时光都一去不复返了。 钟意情下楼的时候,顾璟琛还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份报纸,嘴角挂着一抹慵懒的笑,分外的惬意。 当那双杏色的高跟鞋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抬头的刹那,他不由石化了。 眼前的钟意情,还真的是把他给彻彻底底的惊艳到了,退下那一身灰头土脸的的装扮,她原本姣好的容颜精心展露了出来,如同一颗浑然天成的蓝宝石,令人惊叹。 第六章 两千 第六章 “走吧,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还是钟意情率先打破了沉默,李佳欣得瑟地窃笑了起来,“顾教授,你可要多付我点小费。” 顾璟琛眸中笑意深深浅浅地流淌,“没问题。” 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李佳欣冷哼了一声,“走吧走吧,第一次说好过的免费,下次我可就要收费了。” 顾璟琛也没跟她客气,轻轻地握住钟意情的皓腕往外走,钟意情愣了愣,还是没有甩开。 毕竟么,等下他们还要装得更亲密,这一刻也没啥好矫情的。 从李佳欣口中得知顾家的深厚底蕴后,钟意情的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不过表面上她并未露出半分的端倪来。 去的路上,顾璟琛为了让气氛轻松点,解释了那天他为何会坐公交车的缘由,因为他的车被追尾进了修车厂,那天也不知怎的,一直没打到车,他索性就来了趟公交车之旅,没想到会有意外的邂逅。 顾璟琛提及“邂逅”两字,又故作深意地睨了她一眼。 钟意情干咳了两声,“对了,那天的医药费到底多少。” 从内衣店老板那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钟意情觉得自己有必要知晓自己的外债到底有多少。 “两千。” 钟意情闻言,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她如今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也不足两千,这还包括已经到手接下来的一个月工资。 她低头拨弄了下右手食指,思考的时候她总会习惯性地做这个动作。 记得以前,在她有意无意地暗示之下,裴之沛终于送了她一枚能够套在那只手指上的戒指,尺寸刚刚好,款式新颖别致,一度成了她的心头最爱。 从那以后,她就光明正大地拨弄那一枚戒指。 后来,那天在他车上动了手脚出小区后,她随手就将那枚精致的戒指用力地拔了出来,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了。 眼睑不受控制地闭上,心脏处猛然抽搐了起来,那个人,对她的影响还真的是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呵呵…… 顾璟琛自然是意识到了她的为难,眉梢挑了一抹笑意,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无需着急,我不等着钱用。要不你分期付我好了,每个月还两百,十个月就付清了。” 他为她考虑得极为周到,每个月还两百,对她而言,的确是没什么压力,只是她依稀听李佳欣提及他在青城待的时间或许并不长。 不过也没关系,到时候他要走了,她肯定是要千方百计将余下的债务偿清的。 “顾教授,谢谢你。” 钟意情十分真诚地道,他并没有以施恩者的高姿态睥睨她,这让她没有感到任何的不自在,跟他相处起来,她还是觉得较为轻松的,不用刻意压抑自己或者刻意去讨好他。 明明是初识,却更似两个交往已久的朋友相处。 “只有我的学生才会称呼我为顾教授,你又不是我的学生,你这么叫我回头我父母还以为我搞师生恋呢,叫我璟琛吧。” “璟琛。” 潋滟的红唇一张一合,这两个字念出来竟然是分外的旖旎缠绵,顾璟琛头一次认真地思索了起来,原来他的名字是这般的动听。 当车子离开青城上了高速往青州的方向而去的时候,钟意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要去青州吗?” “是啊,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了,我家人都在青州,只有我一人在青城。” 顾璟琛恍然大悟,赶紧解释。 钟意情脸色有刹那的发黑,不过还是极好的控制住了不断翻腾的情绪,也不能全然怪他,是自己事先没有想到这一点,自以为是会在青城。 “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都跟家里人说好了会带女朋友回家给他们看的。” 顾璟琛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颇为惋惜。 钟意情望着顾璟琛的眼神杀气腾腾,却温婉一笑,恣意拨动了下垂下来的刘海,轻描淡写地道,“我没想反悔。” 青城跟青州单程的话一个半小时就够了,来回三个小时,如果速度快点,晚上十一点前他们就能赶回来了。 她总算明了了之前李佳欣的赶人是何意了,是真的怕他们来不及。 顾璟琛只当不察,“我的情情真的是太通情达理了。” 钟意情嘴角抽了抽,从容淡定地笑着,“顾教授是希望我叫你琛琛吗?我记得我小时候养过一头狗好像也是叫琛琛的,顾教授的名字真的是太有内涵了。” 这下轮到顾璟琛目瞪口呆了,他一贯不屑跟女性逞口舌之争,而且他没想到钟意情居然也能够如此的牙尖嘴利。 如愿以偿见到顾璟琛吃瘪,钟意情的心情大好,可等到她跟顾璟琛手挽手进顾家的时候,她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顾家是在青州京郊西山下的那片别墅区里,此时豪车云集,将往日里清幽的别墅区围得水泄不通。 顾家院子里早已停不下车了,顾璟琛还是在隔壁邻居家泊好车的。 宾客如云,这样大的场面,一点也不像顾璟琛口中所言的见家长。 钟意情神色不免染上了几分茫然,顾璟琛抚额叹息,“我也没想到爷爷大寿会搞得这般的隆重,以为就是一家人吃顿团圆饭罢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等下你可记得跟着我。” 钟意情知道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也不能退却,只能勇敢地昂首挺胸跟着顾璟琛一块儿进去。 门口,顾父顾母在与宾客寒暄,顾父风度翩翩,顾母八面玲珑,两人虽然年纪不轻了,都能瞧出年轻的时候相貌都是极为出色的。 “琛琛,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顾璟琛听到这称呼,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大庭广众下倒是没有跟母亲呛声,将一旁正不动声色被父母打量的钟意情推到了自己的面前,“妈,这是我女朋友意情。” 顾母此刻没空寒暄,只吩咐儿子好好招待对方,因为又有客人到来跟她打招呼了。 不过就钟意情出挑的外貌,顾母还是没有意见的,她这方面还是相信儿子的眼光的。 若说顾母第一眼对钟意情最满意的是什么地方,那便是她的眼睛,她眼睛的颜色比一般人来的深,在院子里柔和的光线的映衬下,眼瞳更是清澈纯粹得如同晶莹剔透的琉璃一般漂亮。 顾璟琛虽然说让她跟着他,可在人流涌动的宾客群中,渐渐地,她不知何时松开了手,而他却浑然未觉地跟旁人谈笑风生地说着什么。 “这是我女朋友意情。” 刚一同进去,一旦人家问起,他皆是这般应答,态度彬彬有礼,没有露出半点的不耐烦。 钟意情没打算挤过人群去把他拽回来,身为顾家最出色的孙字辈,祖父的大寿,顾璟琛有义务帮忙招呼客人。 钟意情环顾了下四周,顾老的寿辰是自助餐模式,还是较为人性化的。 她拿着盘子选了一些自己喜欢的食物,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她不经意间抬眼,浑身的血液顿时凝滞住了,不敢置信地瞪着前方那一位款款而来的高挑女人。 那分明是莫轻烟,呵呵,化成灰她也认识,她钟意情曾经的继母,订婚宴前天骑在她准未婚夫身上吻得缠绵的贱女人。 果然如同传言所言,她跛了脚,尽管刻意走慢,但脚步间还是能够察觉出异样来。 第七章 莫轻烟 第七章 莫轻烟穿着一身黑色的斜肩长礼服,妆容精致的无可挑剔,在人群中耀眼夺目。 她游刃有余地与周遭同她寒暄的宾客们周旋着,举手投足间仪态万千,比起七年前,莫轻烟出落得愈发的明艳动人了。 钟意情用力地抿了抿唇,仰头将昔日的恩仇就着一杯辛辣浓烈的洋酒狠狠灌下。 这样的场合,她不能轻举妄动。 且不说顾老名满天下,一直是父亲敬仰的学术界泰山北斗,就是顾璟琛今日带她来的目的,她也不能搞砸。 轻轻嗤笑出声,即便没有这两个理由阻碍,如今的钟意情,也奈何不了如今光芒四射的莫轻烟,这一点,她打破牙齿活血吞也要承认。 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她是真的一无是处,钟意情悲哀地想,当初裴之沛无奈之下接受自己估计也跟父亲市长的地位积极相关,亏当时单纯的她以为他是被她的执着给感动了。 这人,没有吃过苦头,就是不知轻重,她是尝过这教训了,只是这代价付出的太大,大到她难以接受。 莫轻烟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钟意情对于自己适才垂头的举动十分唾弃,还担心被莫轻烟认出来。 她担心个毛,人家莫轻烟估计根本就不记得她了好不好,真的是不要太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地位。 当莫轻烟巧笑嫣然地在拐角处停下来的时候,钟意情紧紧地抿着唇,上唇跟牙齿间的磨蹭蔓延至口腔的血腥味都让她浑然未觉。 她眼里的凉意几乎能将人冻成冰,只因莫轻烟眼前玉立的那位是裴之沛。 她喉咙里火辣辣的不适,只觉得这儿的空气窒息得令人万分难受,恨不得立马逃离。 没想到亲眼目睹这一对奸夫淫妇一同出现,会让她几欲疯狂,七年前难堪的一幕又如潮水一般排山倒海涌了上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逼迫自己低头继续吃东西,可那些在方才尝来好吃得恨不得咬掉舌头的美食,索然无味。 * 莫轻烟很喜欢热闹,这样盛大的寿辰,她也不是头一回参加,可今日她却并没有受顾家人的邀请,而是缠着裴之沛,以他女伴的身份出席的。 她在青州的上流社会早已混熟了脸,所以这样的场合她应对自如,进退有度。 莫轻烟双眸流转,顾盼生辉,她含笑望着眼前自己心爱的男人,裴之沛穿了一身黑色的英式西装,短发干净利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唯我独尊的气势。 他不苟言笑,如墨的眼神不经意迎上她的,近乎犀利,仿佛她那点心思,在他的面前一目了然。 莫轻烟心中狠狠颤了颤,脸上的笑意却愈发的灿烂,在外人看来媲美朝霞,“裴,我们跳支舞吧?” 裴之沛的周遭还围着一群宾客,这群人是知道莫轻烟跟裴之沛关系极为亲密,据说莫轻烟的跛脚还是为了护住裴之沛造成的,但他们却不明白裴之沛这么多年来为何没给莫轻烟一个名分。 私底下也只能揣测裴部长估计还不想结婚,否则除了与莫轻烟关系亲近些,这些年来也没见他跟任何一个女人传过绯闻。 当然,爱慕他的女人比比皆是,上流社会的名媛投怀送抱被不客气拒绝的,却并没有趁机抹黑他,反而愈发觉得他高不可攀,让他身价倍涨。 也是,一个年轻英俊的政界高官,前途不可限量,又洁身自好,真的是所有女人心目中最理想的丈夫人选了,唯一觉得不足的八成就是这人太过冷漠了。 在这群人看来,这两人迟早是要成夫妻的。 “那裴部长,莫小姐,我们不打扰了。” 自以为识趣的宾客语气暧昧,然后离开了。 很快,他们的身边,没有半个不知礼数的人了。 莫轻烟见裴之沛站着巍然不动,不由暗暗着急了起来,他不是没下过她脸,可那都是在私底下。 “裴,我想跳舞。” 莫轻烟加重了口吻。 “好。” 他低沉优雅的声音响了起来,莫轻烟这才松了一口气。 尽管跛了脚,但这对莫轻烟跳舞没有任何的影响,她与裴之沛翩翩起舞的身影很快成了舞池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七年前,她出事后意识到这一点后,愤怒过,但并没有消极沉郁,而是积极配合恢复治疗。 她忍不住又抬眼去看裴之沛,他们认识并不是在七年前,而是更早,当年的他还是一个秀色可餐的男孩,从抗拒自己的存在到接纳自己,他们虽然不是亲人,却比亲人更亲。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渐行渐远的呢? 莫轻烟的思绪恍惚,猛然,她身姿不再绵软,犯了个超级低级的错误,居然踩上了裴之沛的脚背。 他只是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并没有说她半句。 而莫轻烟接下来却频频分神,裴之沛又被接二连三踩了好几脚,他低叹,“还要继续跳下去吗?” 莫轻烟脸色微红,他竟然将如此唐突的话问得如此自然,她竭力掩饰住内心的恐慌,多看了他好几眼,发现他并没有瞧到那个让她不安的女人,心神渐渐定了下来。 “不跳了,我腿突然有些抽筋。” 莫轻烟眸色黯然,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楚,额头上甚至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缓缓地阖上了眼,不想让他察觉出半丝的端倪来,此刻的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让他见到那个女人。 钟意情,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莫轻烟想不通,还有,钟意情怎么这么好命,出狱了竟然还能搭上顾家大少顾璟琛。 莫轻烟知道自己并不在乎钟意情跟顾璟琛在一起,她在乎的永远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她最爱的男人裴之沛。 别人不清楚,她可是分外清楚钟意情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当年,他差点为了那个女人…… 明明是自己认识他在先,明明是她爱上他在先,凭什么,凭什么钟意情却能……幸好,幸好…… 不管如何,他们如今是不可能在一起了,但是她还是自私地不愿意他们碰到一起。 莫轻烟内心的复杂,难以言喻,死死地拽住他的一只胳膊,攥得指甲都疼了起来。 第八章 舞 第八章 顾璟琛意识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那人不见踪影,不可否认,那一个刹那,他的内心真的是焦急万分。 他不是有意撇下她的,而是这来来往往的宾客,他作为主人家的一员,又不能视若无睹。 当他在茫茫人群中捕获到那一熟悉的纤瘦身影时,悬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她独自坐在角落,那儿的光线有些晦黯,连带地,她脸上的神情都悄然无息间染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朦胧与迷离。 他站到她的面前,伸出一只手示邀,目光温柔。 钟意情定定地注视着那只修长的手,清隽漂亮,骨节分明,宛若精美的艺术品,几生幻觉,她跟裴之沛的初识,仿若也缘于这样的场合。 那天,父亲带她去参加一个朋友举行的晚宴,她推脱不了,也就勉为其难去了。 父亲一踏入那样的场合,便有不少名流权贵纷至沓来跟他寒暄,而她嫌弃无聊,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半个熟悉的人影,干脆放任自己独自坐在角落自斟自饮。 “小姐,我能坐在你的对面吗?” 一道低沉清冽的嗓音突然从耳边响了起来,她本能地抬起头来,没料到面前竟然站了个气质卓绝的男人,有着一张英俊得逼人的脸庞,一身剪裁合身的手工定制西服穿在他身上愈发衬得他身材挺拔如松。 他的五官轮廓,在鹅黄的灯光下勾勒得分外的清晰,钟意情十分自傲的是在这样激动人心的一刻,她还没有被迷得晕头转向,而是相当淡定地问,“难道没有其它地方了?” “嗯。”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她不敢置信地环顾了下周遭,还果如这男人所言。 “坐吧。” 钟意情大大方方地道。 后来,舞池上成双成对的越来越多,他邀请她下场。 那双如墨的瞳眸凝视着她,朝着她伸出一只手,低凉的声音里带了一股异样的蛊惑,“我能请你跳舞吗?” 钟意情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她的舞跳得很好,受过专业训练的,打小跳的芭蕾,所以身子绵软,跟他第一次跳配合得默契十足。 那一舞收尾的时候,他主动介绍自己,“裴之沛,我的名字。” 那一刻,钟意情记得自己是十分的震惊,这个名字耳熟能详,她从父亲还有不少叔伯口中听到过无数次了。 父亲是个爱才的领导,对裴之沛的才干无疑是欣赏的,但总抱怨,这个年轻人让他一大把年纪的人都看不透。 无疑,裴之沛是个让父亲忌讳不敢全副身心放任的人。 钟意情却从未想过原来外人口中谈及的裴之沛长的是如此的好看,这便是他们的初遇,在当时的钟意情看来,这无疑是个浪漫的邂逅。 后来,她又意外跟他碰到好几次,渐渐地,她对这个男人是逐渐上了心,而他依旧是原先的那副态度,对她保持着一定生疏的距离,让她愈发的执迷了起来。 …… “就算是犹豫要不要拒绝,也不需要犹豫这么长时间吧?” 一声饱含无奈的声音将她猛然拉回了现实,钟意情轻笑了起来,伸手搭上了他的,不再对自己方才的闪神多做无谓的解释。 “真没想到你跳舞跳得这么的好。” 跳完的时候,顾璟琛幽深的眸中闪烁着满满的惊喜,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你也跳得不错。” 钟意情这话说的并不掺水分,而是实话实说,顾璟琛也没有深究,她分明是有心事却不跟他坦白。 不过,这也难怪,他们相识时间还太短,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她明明看上去落魄得很,可偏偏似跟个娇生惯养出来的一般,礼仪方面无可挑剔。 “今晚我们可能回不去了。” 再次落座的时候,顾璟琛告诉了她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钟意情抿抿唇,不可置否,其实她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在进顾家大院后。 顾璟琛动作自然地伸手帮她拨开挡住她视线的发丝,钟意情眼睫在他贴近的呼吸下轻轻颤动。下一刻,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能不能把你的手机借我下?我想打个电话。” 顾璟琛知道她打给谁,在车上的时候,她提过她找到新工作了。 他二话不说从口袋中掏出手机递给她,她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我出去通电话,这里太吵。” 他知道她这是想要避开她,心里头还是不乏失望,不过,也没想过度逼迫她,不想吓坏了她。 钟意情这女人,戒备心太重,也不知道她曾经到底受过怎样的创伤。 钟意情在顾家别墅后花园的一棵年代久远、枝叶繁茂的树下给老板打电话,说临时有事牵绊,明天不能去报到了。 老板闻言,电话里多少还是表达出不高兴的,毕竟先前说得好好的,现在食言了。 钟意情也知道这事是自己不对,老板还给自己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老板估计是对她失望了。 结束通话后,她不由呼出了一口浊气。 冷不防地,一双手猛地从她的身后穿出,一只成功捂住了她的惊叫,另一只牢牢地禁锢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她的后背落入了一个结实坚硬的怀抱中,鼻间飘进来的浓烈男性气息让她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她激烈地挣扎了起来,双腿死命乱踹,一不慎防尖锐的高跟鞋鞋跟估计踢到了男人的小腿骨头,听到一声冷冷的抽气声。 男人的声音明显带了些许的不耐烦,“再动,信不信我在这里办了你。”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有一股逼人的凌厉气势胁迫而来。 这威胁够狠,钟意情的身子颤了颤,并不是畏惧,而是生气,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吃这一招的。 她终于安静下来了,这一点让他分外满意。 “你跟顾璟琛是什么关系?” 他一点点松开了堵住她嘴巴的手,强势地落在了她的左肩上,一个用力使劲,让她的身体与他贴得紧紧的,正面相对。 钟意情仰起头来,裴之沛的身材高大,尽管她穿了高跟鞋,还是要仰望他,而他呢,很随意就能居高临下睥睨她,宛若中世纪欧洲的贵族高高在上,这让她不甘,但又束手无策。 她试图忘却两人身体刻意的亲密接触,注意力集中到他的双眸上。 他的眼底仿佛会发光,薄凉的一片,许是漫不经心,然而只是这般让他觑着,竟会让钟意情产生一种诡异的错觉,似乎自己又变成一只逃不出他掌心的小猎物。 第九章 手机 第九章 钟意情抿着唇,目光逐渐下移,看着他微微滚动的喉结,镇定下来,这才重新抬起头,“我跟他什么关系,好像跟你无关吧,裴渣渣。” 裴之沛瞳眸颜色变得幽深了起来,声音低沉紧绷,“裴渣渣?” 他原本落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轻抚上了她白皙的脸颊,慢慢摩挲了起来,钟意情只觉得宛若有一只毒蝎子在她的脸上爬,让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她有些后悔自己激怒他了,这样的渣男,她真应该漠视成空气的,让他难堪离去,而不是搭理他,真的是太抬举他了,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裴之沛身上给人的压迫感是与生俱来的,他一言不发的时候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钟意情只觉得跟他这般的对峙,简直就是一场煎熬的酷刑。 “你到底想要怎样?” 良久的沉默之后,钟意情索性直接开口。 “不要跟顾璟琛做无谓的纠缠。” 他直言道,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 钟意情闻言,眸中晦暗不明,她想笑,然而嘴角僵硬。 她望进他的眸底深处,一脸轻蔑,甚至带上了几分嘲弄,“裴之沛,你连我的未婚夫都不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资格管我。” “你别忘了,七年前,我恨不得弄死你,老天没让你死成,你难道还想跟老天再做一次斗争不成?我是不怕再坐七年的牢,反正我是有前科的人了。” 她说完之后,终于笑了,低低地笑出了声,伴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七年前,他迫不及待地在订婚宴前一天出轨,所以他们什么关系也不是,唯一能谈得上的便是他曾经是她那个无缘来到世上孩子的父亲,只可惜…… 她从来没有后悔自己那个时候那般残忍,那孩子真的出生,那才是一件痛不欲生的事情。 裴之沛脸色一滞,但很快恢复。 他微微眯起眼来,下颚线如同犀利的刀锋,声音沉郁冷凝,“顾璟琛不适合你。” 钟意情呼吸一滞,此刻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俨然是一副气得不轻的表现。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试图遏止住这股不佳情绪的蔓延,只可惜,还是失败了,她索性放任这股消极情绪继续肆虐。 她嗤笑出声,往日里澄澈的双眸此刻漾着满满的讥诮,几乎满得都要溢出来,“那你说说谁适合我。” 没等他接话,她又继续蔑视道,“别告诉我是你自己。” 裴之沛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 钟意情乘胜追击,一脸的认真,“我告诉你,你跟莫轻烟勾搭,脏得不行,别跟我说你厌了她。你说顾璟琛不合适我,我还偏偏就不想如你所愿。” 裴之沛的目光湛湛,钟意情却不为所动。 下一刻,她的口吻染上了几分惊呼,望向了他的身后,“莫轻烟,你怎么来了?” 裴之沛下意识地往后转身,对她的禁锢也松懈了三分,钟意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的胁迫下挣脱出来,飞快地逃离。 裴之沛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去。 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定在了地上的某一处,优雅地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那一只黑色的手机。 他轻轻吹去了那上头不经间染上的尘土,修长漂亮的手指在上头滑动,却在通讯录上并没有找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上头却存了不少顾家人的名字。 一时之间,他眸中闪过错愕,真没想到她跟顾璟琛发展得这般的快。 最后,他还是将这只手机纳入裤兜中了。 他跟顾璟琛倒是没有什么来往,与顾家打过交道的除了顾璟琛的父亲便是他的祖父了。 钟意情却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卯足马力拔腿狂奔,恨不得脱了脚上碍事的高跟鞋逃得更快。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回到宴会厅门口,终于松了口气,往后看了看,裴之沛并没有追来。 真是扫兴,这样的场合偏偏遇上了仇人。 顾璟琛不知从何处走来,朝她摊开了手,钟意情这才想起来仓促之中,她好像遗失了他的手机。 可她并不想此时出去,怕又跟裴之沛撞上。 一时间,她觉得喉头灼烧得有点疼,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 顾璟琛见她这副局促不安的模样,眸中不禁染上了点点笑意,调侃道,“别告诉我你把我的手机弄丢了啊?” 他本是想揶揄下她的,没想到她还当真点了点头,白皙的脸庞上布满了尴尬之色。 这下轮到顾璟琛纳闷了,可见她一副跟小学生犯了错茫然地站在老师面前认错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说她半句。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认倒霉,反而又要安慰她,“丢了就丢了,我不会让你赔的。” 钟意情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没有就这样让这事过去,而是坦然地跟他保证,“这手机,能不能也分期付?” 顾璟琛见她这副非要跟他划清金钱界线的模样,勉强点了点头,认栽了。 唉,他顾教授追女人追到这个份上,估计说出去也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若是别的女人,他还会认为对方故作清高,搞什么欲擒故纵的套路,可发生在钟意情的身上,他却没有一丁点往那个上面去联想。 “既然我同意了你一个要求,是否你也答应我一个请求?” 顾璟琛换上一脸诚恳的神色。 钟意情头皮发麻,一种不好的预感降临。 可这种情形下,她拒绝的话是说不出口了,果然,听到他说,“晚上你要跟我一起住顾家,还要住同一个房间,否则我家人会怀疑我是敷衍了事。” 钟意情顿觉头上乌云罩顶,不过,她反过来想,又隐隐羡慕起顾璟琛来,他的家人对他是多么的关心,反观自己,连个关心自己的人都没了。 这大千世界,她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忽然一股孤寂袭上心头,堵得慌。 顾璟琛紧张地看着她,“你不会不答应吧?” 第十章 顾家人 第十章 钟意情欲要开口,冷不防有一道韵味颇深的声音传来,“琛琛,你让人家答应你什么?” 钟意情跟顾璟琛双双顺着这声线望了过去,前者错愕不已,后者啼笑皆非的神色下心境却是一派警惕,“妈,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忧心的是他在钟意情面前太掉以轻心了,以至于母亲的靠近都浑然未觉。 顾母唇边的笑意加深,漫不经心地问,“琛琛,你在害怕什么?” 顾璟琛开始头疼了,母亲向来以生了他为傲,以捉弄他为乐,他为什么会有这样表里不一的母亲大人呢? “妈,你很闲吗?我爸在那边叫你呢,快点过去。” 顾璟琛在确定了母亲并没有听到关键词后心境松懈下来了,迫不及待地指着一个方向道。 “你这招用过太多次了,对我来说没用了。” 顾母冷哼。 钟意情莞尔,她这会是全然颠覆了顾母稳重高雅的形象了,这跟她方才在门口第一眼见到顾母时的臆想截然相反。 看来,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怡情,我叫你那么多声了你怎么还没听到呢?” 儒雅的顾父风度翩翩而来,口吻宠溺中又无奈。 瞧得出来,他们夫妻感情极好,从顾父望着顾母的眼神流露中昭然若揭。 “妈,我就说我没骗你吧,你还不信我。” 顾璟琛扶额叹息。 顾母无语了,朝着钟意情投了个歉意的眼神便挽着顾父的手臂离开了。 又回到那个角落重新落座,钟意情的心情却跟先前落座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好在接下来直到晚宴结束,她都没有再见到裴之沛的身影,也没有见到莫轻烟。 当宾客一一离去直到客厅里剩下全是顾家人后,钟意情又打起精神来接受顾家人的盘问。 “意情,你跟我家琛琛认识多久了?” 顾母绝对是这帮人中最活跃的一个了,率先发问。 “妈,你能不能问得这么直接,这种事情私底下问儿子我就行了,意情的脸皮可是很薄的。” 钟意情还没来得及开口,顾璟琛就帮她接了腔。 顾母气得柳眉倒立,“琛琛,你这是分明指桑骂槐,含沙射影说你妈脸皮厚。” “妈,这不是早已众所周知了的吗?” 顾璟琛笑得得意,钟意情在顾家其他人脸上见到了忍俊不禁的神色,顾老都没能维持住严肃。 顾母狠狠地瞪着儿子,顾父心疼妻子,此时不忘出来解围,适当给了妻子一个台阶下,“钟小姐,我们也都是开明的父母。瞧得出来,我儿子很喜欢你,所以我们也很期望你们能有个好结果。真让我这个不孝儿子跟我们说,估计他就会顾左右而言其它。” 顾父教学经验丰富,所以这讲话方式也很有涵养,钟意情并没有感到半分的不自在,反而愈发能够理解他为人父的一派苦心。 甚至,当着这满屋子都关心顾璟琛终身大事的亲人们,钟意情生出了一份浓浓的歉疚之心。 她被顾璟琛怂恿着欺骗这帮人,心里真的是相当过意不去。 “我能够理解,你们有什么话就尽管问吧。” 钟意情觉得自己有些无法胜任这个角色,比坐牢还累,不知道那些以客串这些角色为生计的人到底是怎样炼成的。 “钟小姐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什么时候把你父母约出来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如果方便的话。” 钟意情没想到这头一个问话就把她问得哑口无言了,她愣住了,半晌都不知道如何接下去,连顾璟琛都察觉到了她身上一股浓浓的悲伤。 他正要出口帮她瞎掰个谎言应付过去,却听到她低低带有痛楚的声音仿若从迢遥的地方传来,“我父母都不在了。” “对不起。” 顾父一时间有些悔意,他也着实没想到。 这一点,连顾璟琛也没料到,他这会总算明白了为何她会生活落魄到这个地方,必定原先也是娇生惯养的。 “没什么,都很久的事情了。” 有了这么一个不好的开端,接下来能言善辩的顾父也沉默下来了。 接下来,谁也没有吭声,还是顾璟琛打破了沉默,“爷爷,爸,妈,很晚了,意情就留给你们以后慢慢了解,我跟她从青城赶过来,明早我有课她要上班我们要赶回去,很累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也好。” 顾老站起来,头一个离开。 顾璟琛跟钟意情走在最后,顾母还回过头来关切地嘱咐了一句,“琛琛,好好待意情。” 钟意情一时间鼻尖泛起一股浓浓的酸意来,这顾家,估计待她最真心的莫过于顾母了,因为她对自己的称呼最亲热,而非与顾家其他人一样称呼自己为“钟小姐”,到底还存在着几分距离。 只是,自己注定要辜负她的好意了,她跟顾璟琛是不可能的,若是七年前,她身为市长千金的身份倒是还可以。 如今,她坐过七年的牢,顾家人倘若知道的话,定会竭力反对她跟顾璟琛的。 指不定顾母会头一个反对,她遗憾的是此刻自己欺骗了顾母。 “你不用歉疚,是我逼你骗我家人的。” 到了顾璟琛的房间,他在床边倚靠墙壁的一处双人沙发坐了下来。 顾璟琛的房间摆设很简单,很单调,就一张沙发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台液晶电视,还有一个橱柜,橱柜上摆满了不少他以前的照片,还有不少奖状奖杯。 钟意情走到那个橱柜前,认真打量起那里头摆放的东西。 顾璟琛儿时的模样,还真可爱,粉雕玉琢得如同一个女孩子,其中有一张还穿上了一条粉色的公主裙,他脸上却是相当嫌弃的神情。 钟意情看得有些出神,顾璟琛不知道何时走到她身后了,甚至伸手从她的脸颊边擦过将那相框抢了过去。 “我妈的杰作,就这一张,我撤掉了她又给我摆上,还真是不厌其烦。” 顾璟琛无奈极了,说起这,便有满腹的心酸。 第十一章 委屈 第十一章 这一晚上,对钟意情而言发生了太多措手不及的事情,比如会莫名其妙被顾璟琛拐到顾家来参加他爷爷的生辰,比如会被裴之沛在后花园拦截,又比如今相安无事地跟顾璟琛躺在一张床上共眠。 顾璟琛身材高大,蜷缩在那张双人沙发上四肢根本就舒展不开,何况这房内没有备用的被子,打个地铺也成了难事。 最后,两人只能躺在一张床上渡过这一晚,钟意情没有带别的衣服来,那套廉价的运动服还在顾璟琛的车上,所以只能借用顾璟琛的衣服。 不然,身上那条昂贵的漂亮裙子到明天肯定是皱巴巴的了,被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端倪来,尤其是那么精的顾母,想要逃过她毒辣的眼神,难啊。 顾璟琛丢给了她一件宽大的运动t,她穿上那件深蓝的t,都到了膝盖上方。 顾璟琛让她先去洗的澡,等到她穿成这样出来,他都不由屏住了呼吸,在心里默默吹响了个口哨,真的是太……太性感了。 顾璟琛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迅速地起身,“我去洗洗,你累了就先睡吧。” 他真怕他出来的时候,会化身饿狼,也不知怎的,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的面前兵败如山倒。 于是,他怯场了。 顾璟琛的卧室布置得是相当的简单,可这浴室却是分外的豪华。 他喜欢沐浴减压养生,所以这别墅他房间的浴室经过他另外修建的,原先精装的全部被他让人给敲掉了。 此刻,他双手交叠安放在脑后,惬意地躺在放满了水的豪华进口浴缸内,身材劲瘦有力,修长健美。 他的双眸微张,心思却神游在九霄云外去了,女人秀气白皙的小腿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作祟,如鬼魅缠身一般。 明明她穿裙子的时候,他也是关注过她小腿过的,可却没有她穿上自己的t时带来的感觉强烈,跟中了蛊一般不受控制。 “该死的。” 顾璟琛低低地咒骂了一句,然后睁开眼,愤怒地盯着自己那神勇部位逐渐亢奋起来,而他却无能为力,这种滋味真的是极不好受。 他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平复这股难耐的骚动。 想他顾璟琛向来不受女色影响,没想到也有这样的一天,这做人还是不要狂妄自大的好,一切皆有可能,以前只是没有遇上命定的那一个罢了。 在这一刻,顾璟琛深深地意识到了,他被钟意情给吸引了,而且他本人一点都不排斥她,或许这关系弄假成真成不错,自家人对她的印象也都极好。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决定了他要好好追求钟意情,先成为她的男朋友,再顺理成章过渡到她的老公,当然,她若是肯直接跨越到老公这一阶段,他也是不介意的。 顾璟琛这一个澡,泡了足足一个钟头,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发现钟意情在假寐,不过他也没有揭穿她,毕竟对她而言,这应该是一个尴尬的场面。 这一个晚上,他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当的举动来,因为他自认为她是值得好好对待的,何况他如果轻举妄动,极有可能让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顾璟琛又不是傻子,自然是不会去做的。 在顾家吃了顿丰盛的早餐后,钟意情跟顾璟琛于是打道回青城。 比起繁华的青州来,钟意情还是眷恋青城的宁静,或许是与她从小在青城长大的缘故有关。 当车子绕上青城的高速时,顾璟琛酝酿了一晚上的话总算是借着窗外的景色说出口了,“意情,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你能做我真正的女朋友吗?” 他发现表白是需要勇气的,平常在讲台上谈笑自如的本事在此时根本就发挥不出来,好不容易出口后,他又紧张上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捏得都出了汗,腻腻黏黏的,不舒坦。 钟意情清丽的脸上布满了浓浓的不可思议,缓缓偏过头来看他,她很想告诉自己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可他认真的表情根本就做不了假。 她这下是真的词穷了,很显然,她从来没假设过这等场景发生过。 她的缄默,让车厢里的氛围立刻变得沉重了起来,顾璟琛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法子补救时,她抿了抿唇,慢悠悠开了口,“璟琛,你了解我吗?”声音寡淡得令人心疼。 “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这些都不重要。”这句话到了顾璟琛的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她那些普普通通的字眼,从她口中出来,却弥漫着一股悲伤的味道。 蓦然之间,顾璟琛很渴望知晓她的过去,越详尽越好。 “我坐过七年的牢,”她眼神中掠起几分错综之意,却也只是一闪而逝,她苦笑了下,慢慢地说,“为了一个渣男,我想弄死他,谁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而我却以故意杀人罪被判了七年。” 顾璟琛整个人愣住了,差点忘了自己是在高速上。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会有这样的过去,难怪她身上瞧着有那么多难以解释的谜团。 “我还杀过人,连那个渣男都不知道,我杀了他的孩子,因为他背叛了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这样的人,不配成为我孩子的父亲。他没有资格,是的,他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钟意情轻轻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声音却带着微讽,整个人分明脆弱得一击即碎,却又倔强得可怕。 她的声音到了后头越来越低,顿了顿,又轻轻笑了出来,“即便是他知道,估计他也不会心疼,他哪来的心呢?他根本就没有心。” “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悲?” 她闭上了眼睛,连看都不敢去看顾璟琛的神色变化,只希望自己这一番话能够打消他的念头。 毕竟,如今的钟意情,根本就不奢望去得到别人的爱,当然,她也不希望别人同情她。 她是不想害了他,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顾家人心地也都不坏。 “你一点也不可悲,你只是识人不清,那渣男是有眼无珠,把贝壳当成了宝,而错失了蒙了尘的珍珠。意情,你是个好女人,那个孩子如果真的出生了,没有父爱,母亲又会因一看到他就想起不好的过去,对他而言,又岂会幸福,还不如他什么都不知道离去来得好。这并不是你的错,真要论罪,也是那渣男的错,你没必要自责。” 回过神来的顾璟琛循循善诱地劝导,不遗余力想要疏通她心中千疮百孔的郁结。 她那些话,如同一把锋锐的刀,刺得他心口疼得一抽一抽的,没想到她经历了那样不堪的过去。 如果他能够早点认识她,也就不会……顾璟琛清楚,他是真的心疼她受的罪,并不会因为这些而看轻她半分。 钟意情睁开眼,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他眼神柔软,让她恍惚中以为看到了慈祥的父亲。 心中的委屈,七年了,她都没有发泄过。 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不顾形象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十二章 新工作 第十二章 她哭得跟一个孩子一般可怜,顾璟琛的心,也跟着莫名酸了起来。 他想让她别哭,她这样哭,哭得他的心都疼了,都碎了。 可他又明白倘若她不哭的话,那些委屈会堵在心头憋得慌。 一张纸巾默默地递到了钟意情的面前,透过泪水朦胧的视线,她颤抖着手接了过来。 他这么好,她更不能害他了。 不管他说这番话是不是出自真心,但她本能地选择了相信,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而不是站在裴之沛那一边,有人支持的感觉真的很好,她一直以为自己今后只能单枪匹马战斗了。 等到她擦干眼泪,情绪恢复正常后,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她的眼睛依旧红肿,可她并不以为意。 “璟琛,我不后悔,真的,”她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他点点头,很认真地回道,“真的。” 她是这么的坚强,他又岂会怀疑,只是恨不得跟那个伤她的渣男狠狠厮打一顿,教训下对方的有眼无珠。 “璟琛,”她泪水洗涤过的双眸愈发显得明亮澄澈,炯然地盯着他,一脸的殷切,“你能做我的好朋友吗?” 顾璟琛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他还是如她所愿点头。 答应后,他又不由叹了口气,他要的可不是好朋友这个角色,而是成为她的男朋友啊。 现在都什么跟什么么,不过也难怪,她受过这么重的伤,不可能轻易相信男人,不可能轻易接纳婚姻,慢慢来吧,何况自己家里人的思想工作也要疏通疏通。 他可不想她在自家人那还受到任何的苛责跟歧视了,他是一点都舍不得她再受半点伤害了。 回到青城后,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两人都没吃过饭,顾璟琛又执意送她到她的住处。 顾璟琛对她住的地方是百般不满意的,可又知道她眼下境况困难,这忙他想帮她未必会接受,还是过阵子再提。 他并没有上去,只是送她到了楼下。 他想,她住处肯定是没什么食物准备的,还是下次自己带些食物过来做客吃得心安理得些,现在上去八成她是不会让自己破费了。 顾璟琛调转车头后,又瞅了一眼那栋外表破旧的建筑物,心里有苦难言,这如何才能接济人接济得让对方没有芥蒂心安理得呢? 这还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才华横溢、年轻有为的顾教授深深觉得自己被难倒了。 钟意情从青州回来后吃草草吃了一包泡面便睡下了,醒来已是傍晚,她出门去附近的杂货店买了些便宜的生活用品,又去附近的菜场买了些蔬菜,油盐米酱醋之类的调味品。 当电饭煲跟电磁炉被慎重地摆上一个简易的灶台上去,她便动手清洗起蔬菜。 米饭她煲好后,就开始炒菜,只是一个简单的包菜,她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吃饱喝足后,她出门在附近随意逛了一圈,不然闷在屋子里连台打发时间的电视机都没有,索然无味。 第二天,她便早早去内衣店报到,去的太早,店都还没开门,等了将近半小时,老板才姗姗来迟。 在看清是她后,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来这么早?” “昨天,真的是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食言的。”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 老板挥了挥手,“算了,看在你今天来这么早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的无心之失吧。” 钟意情这才释怀,跟着老板进店里,老板稍微给她普及了店里的常识,需要注意的事项。 她知道每天八点半开门,店里除了她,还有一个收银,两个导购,导购是轮班制的,反正店里不管如何都要有两个导购同时在,另一个可以休息,事先由她们自己排好就行。 原先只有两个,所以那两个都没得休息,现在多了一个她,休息就可以安排上行程了。 具体的,还要等那两人到了自己商量。 老板姓林,并不是每天都来店里的,今日还是她运道好,不然还有的等。 八点半的时候,店里其她的员工到了,钟意情在老板林姐的带领下跟其她三个得以认识了。 收银是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叫青青,长发及肩,一张鹅蛋脸上长了几粒雀斑,身材娇小玲珑,整体形象还是挺不错的。 另外的两个导购一个叫姜华一个叫莉莉的,姜华居长,有二十八了,莉莉只有二十五。 莉莉比姜华长得更好看,身材也更高挑,可林姐似乎更为厚待姜华,从言谈之中钟意情可以辨别出来。 林姐似乎很忙,介绍完后就走人了,说余下轮班的事情让她们自己安排就行了。 “意情,你多大了?” “二九。” “真瞧不出来啊,你保养得真好。” “那你是已婚还是未婚?” “未婚。” “有男朋友了吗?” “没。” “是不是你太挑了啊?” “也许。” “你这快要奔三的年纪还挑,可不能再挑下去了,这女人一过了三字大关,就没得挑了,只有让人家挑的份,趁机还没奔,找个把自己快点嫁出去吧。” …… 钟意情没想到这林姐一走后,莉莉跟青青就主动找她攀谈起来了,除了从她身上搜信息,还另外透露了不少宝贵的信息给她。 比如老板林姐是坐过牢的,年轻时候犯过浑,男人出轨,她一怒之下给男人亲自炖了一碗小鸡炖蘑菇,这小鸡自然是用男人的命根子当的材料,结果这气是发泄了,结果把自己的一生给葬送了。 这是莉莉用神秘兮兮的八卦语气告诉她的,听得钟意情为之一愣,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老板为何没有对她心生歧视,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她犹豫了下,其实老板跟监狱里她同牢房的那42号更似难姐难妹,同样都是jj控,当年自己怎就没有起过这样的念头呢? 在莉莉跟青青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这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姜华这人倒是极为冷淡,没有插过只言片语,倒是成了这几人中的异类。 中午的时候,莉莉跟青青端着盒饭又围着钟意情一起吃,姜华一个人坐在靠门口的地方吃。 莉莉偷偷瞧了一眼姜华那位置,又偏过头来不屑地道,“意情,姜华这人阴得很,又爱故作清高,你可要防着她点。” 钟意情不好就着这话敷衍,姜华就目前自己观察而言,较为另立独行,其它的,她暂时还没瞧出来,她自认为自己不会因为莉莉这一句话就否决掉姜华这人的品性。 冲着林姐对她的态度,钟意情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姜华这人应该并不是莉莉所言阴得很这一类的人,清高倒是多少有点,这或许是她瞧不上莉莉她们作风的缘故。 下午排班的时候,晚上莉莉休息,所以一到点,莉莉溜得跟脚上装了风火轮一般的快。 青青笑着钟意情撇撇嘴解释,“她这是约了男朋友看电影。” 青青晚上都是提前一小时下班的,如果最后一小时内有顾客光临,都是值班的导购帮忙收银。 钟意情本来不知情,姜华淡淡地道了句,“她说她住的地方比较远。” 至于这句话的具体含义,是真是假,姜华很厚道地不做解释,然而,她的腔调里却是透着若有似无的不屑。 第一天上班,钟意情的成绩明显不怎的,才成功推销出了一件,反倒是待人冷冰冰的姜华卖出了不少,起码有二十件,而莉莉,只有两三件。 钟意情隐隐明白了莉莉不喜欢姜华的原因之一,姜华斐然的销售额长期压得她亚历山大。 两人在末班车上重遇,才知道住的地方是同一区域,姜华住的小区比自己的好上不少。 第二天,本是轮到姜华晚上休息,莉莉却抢着说,“我晚上有事,你们加班吧。” 姜华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 第三天,莉莉又故技重施,姜华也没有跟她争执半句,钟意情更加不好说什么了。 何况,她自己是乐意加班的,加班有加班费可以拿,她如今债务累累,顾璟琛那欠下了一笔,又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本月工资是没得领了的。 她渐渐适应了新生活的轨道,日销售额也从原先的一件涨到了七八件,林姐为此还夸赞了她两句,让她极为不好意思。 莉莉忍不住有些眼红,但已经树立了姜华一个敌人,不好太过明目张胆又给自己招惹敌人过来,归根究底,有姜华排在第一位,莉莉的仇视对象还是不会轻易动摇的。 不过,显而易见,莉莉跟钟意情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了,而她跟姜华之间每天晚上一同回去关系倒是拉近了。 在这之间,顾璟琛上门堵了她好几次,都没有碰到人影,好不容易有次大清早堵住了,可她又急着上班,仓促离开,只说上了两句话。 反正,顾璟琛悲哀地意识到,她根本忙得连跟他吃个饭的时间都没,他的追求计划都快要胎死腹中了。 “你到底啥时有空?有空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顾璟琛已经换了新手机,是原先的那牌子,不过款式却是最新款,号码还是原先的那个,他去重新办理回来了。 “我知道了,等我有空我肯定头一个给你打电话。” 顾璟琛这一等,等了半个月,都没有踪影。 这下,他都快暴走了,于是强塞了一个新手机给她,也是他同款的,“这手机给你,免得我老扑空浪费油钱。” 他顿了顿,瞧出了她的为难,“这是借你的,等你有钱买新手机了再还我,除非你不把我当好朋友。” 钟意情无奈之下,只能接受了他的好意。 第十三章 肮脏恶心 第十三章 自打接受了顾璟琛给的新手机,于是钟意情每天晚上睡前都会接到他的电话。 他言谈诙谐风趣,总能瞎扯淡扯上许久。 这样的日子,平静又充实,钟意情都渐渐遗忘了裴之沛的存在。 可这一夜,她加班回来跟姜华分手后往自己的住处而去,忽然觉得不对劲,身后宛若有一个人影一直跟着她不放。 她知道这儿的治安不好,但着实是贪图这里的低价位房租。 何况之前一直没有真正遇上过,她渐渐也跟着松懈了心防,没想到…… 她脸部的神经都紧紧地绷了起来,足下更是走得飞快,想要甩掉身后的人,没想到身后的人也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越跟越快。 这路上这个时间段一般极少有人经过,钟意情开始感觉到了害怕。 她握紧了拳头,在前头一个拐角,闪身贴到了左边的墙壁上,胸脯无声无息地起伏不定。 可随即有个温热的身躯覆了过来,男人的声音低沉带了一丝的不悦,“如果今天不是我,碰上的是别人,你觉得你还能逃得掉吗?这地方也敢住,胆子倒是忒不小。” 裴之沛。 钟意情双眸染上了猩红的愤怒,她真没想到他又出现了,每次他一出现就没好事,她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个渣男。 “我宁愿遇上的是别人,我宁愿被禽兽糟蹋也不想见到你这个肮脏恶心的渣男。” 钟意情情绪失控地朝着他吼道,她真的是恨极了这个为所欲为的男人,七年后他还是阴魂不散缠着她,不让她好过。 “你说什么?” 他棱角分明的俊朗五官亲昵地贴着她白皙粉嫩的脸颊,轩挺的眉峰深深折了起来,阴沉沉地道。 他呼出的气息是如此的浓烈灼人,她甚至觉得她整个人都被他喷薄出来的气息给灼伤了,皮肤都燃得焦掉了,不剩半点水分。 钟意情强撑着,神色倔强不服输,厉色重复道,“我说我我宁愿遇上的是别人,我宁愿被禽兽糟蹋也不想见到你这个肮脏恶心的渣男。” 她默默给自己打气,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怕的。 “肮脏?” “恶心?” 裴之沛低低地呢喃,眸色复杂地望着她,最初的阴沉过后,他脸上的神色,倒是让人琢磨不透了。 “那我就肮脏恶心给你看。” 裴之沛薄唇轻勾,勾起了一个令她心惊的诡笑,然后那张炙热的唇就精准无误地攫住了她的,她被他死死地抵在了坚硬的墙壁上,他的吻霸道、浓烈,跟饮了酒精浓度极高的烈酒一般。 昏暗的光线投在他那张上帝一刀刀精心镌刻出来的脸庞上,愈发显得深邃分明,而钟意情的脸上却浮现了满满的憎恶,跟吃了苍蝇屎一般恶心。 他极富技巧、极有耐心地逼迫她张开了紧闭的双唇,她却想吐,脑海里又蓦然浮现了订婚前一天她拿着孕检报告兴冲冲给他道惊喜的那一幕,在那张她们有过无数个缠绵的床上…… 一想到这,钟意情再也忍不住…… 呕…… 泛着腥臭味的污秽涌了上来,钟意情又挣脱不开他的禁锢,于是,那浑浊的脏物好死不死正好入了裴之沛的嘴里。 裴之沛的表情是相当的古怪,震惊、不敢置信。 他总算是不负所望松开了她,钟意情却觉得大快人心,这一个吻,还是值得的。 “我就说你肮脏,恶心,你还不信,你以为所有女人都会跟莫轻烟一样不嫌弃你肮脏恶心吗?” 钟意情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用手拭了下被他碰触过的嘴唇。 裴之沛蹙着眉头,眸色渐渐冷凝如冰,他不疾不徐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条蓝白相间的手帕,动作优雅地吐出了嘴里的污秽,然后又慢条斯理地裹好装回裤兜里。 “神经病。” 这下,钟意情终于笑不出来了,不由骂了一句。 她的思绪不经意间有些飘远,那条蓝白相间的手帕,她分外熟悉,那是八年前她刻意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原先也有一条类似的,不过是十分旧了,还有些漏丝出线头了,可他依旧随身携带,瞧得出来他是极为宝贝珍惜的。 她看不顺眼,总觉得他看那条手帕的眼神看心上人一样,看着看着总会走神,着实心里不舒服,于是便把那手帕偷偷藏起来了,又送了他崭新的一条。 待他神色冷冰冰地质问她,“我原先的那一条呢?” “扔了。” 她有些害怕他这般生疏骇人的表情,可又一时气急,硬着发麻的头皮回道。 他没有骂她,只是用一种很平静的目光望着她,注视得她心不由一点一滴地寒了下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他们唯一的一次长时间的冷战,令她记忆犹新,以至于后来他的旧物,她都不敢肆意乱动,而是征求了他的意见为先。 那次的结局,还是以她的低头妥协而告终。 她送他的这条手帕,她从来没有瞧过他随身携带过,那条旧手帕她好几次想要还他,可都鼓不起勇气来。 好几次,他似乎下意识地从衣服内衬的口袋里掏手帕,可手伸进去便又猛然记了起来,立即缩了回来。 她瞧着都难受,可这道歉的话,至今都没说出去。不过,今时今日,他们是势如水火的仇人,她不过藏了他一条旧手帕而已,而他对她的打击却是致命性的,到底谁更残忍? 答案昭然若揭、立竿见影。 钟意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当着他的面回忆起以前来了,该死的,不就是一条手帕么?谁说那一条一定是自己的,许是他后来买的一模一样也不一定,更何况一条手帕又能说明什么呢? 她用力地抿了抿唇,然后扭头便走。 光线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愈发显得孤独寂寥,裴之沛并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伫立在原地目送她这样地离开。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他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静默地负手而立。 “小陈,从今天起,你留下来保护她的安全。如果没有危险发生,你就用不着出面。” 凉薄的唇间逸出了轻飘飘的字眼,裴之沛低沉的嗓音又顿了顿,“还有,她每天的生活作息要记得跟我做汇报。” “我会尽力保护好钟小姐的。” 小陈信誓旦旦地保证,心里却在叹气,可是裴先生,你明明对钟小姐还有情,为何…… 第十四章 美好的一餐 第十四章 又是一星期后。 莉莉终于良心大发,把轮休的机会让给钟意情,指名道姓不让给姜华,她最近是跟姜华杠上了,一言一行都透露着要跟姜华死磕到底的意味。 姜华对于莉莉的挑衅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道,“意情,晚上我反正也没什么事,你先休息吧。” 钟意情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姜华那飘来的眼神带有警告的意味,她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她最近跟姜华走得挺近的,莉莉对此很不高兴,可钟意情又对莉莉的提示置若罔闻,于是估计莉莉想用这一招挑拨离间来分化她们之间的良好关系。 钟意情一下班,便给顾璟琛打了个电话,“晚上我不加班。” 她开门见山地道,顾璟琛还在学校,晚上他本来是有个饭局要去赴约的,可一接到钟意情的电话,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我要回家,你晚上有空的话,就过来吃顿便饭吧。” “有空,你菜先别买,我过来顺路带过来,我怕你买的我吃不惯。” 顾璟琛故意以挑剔的口吻道,其实真正的意图是为了让她少花几个钱,像钟意情这年纪的女人,哪有过得这般拮据的,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身上穿着的都是地摊淘来的便宜货,那还是为了上班刻意买的。 不然的话,估计这个钱,她也是想省下来的。 钟意情也领了他这份情,“行啊,那我回去先把饭煮上。” 顾璟琛重重地应了一声“好”,然后心情愉悦地跟她道了拜拜。 此时的他,原本是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看一篇博士生的论文的,结束电话的刹那,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他在学校里的人缘不错,他的办公室里还赖着两个过来无聊打发时间的博士生导师,见他满面春风,不由揶揄,“顾教授,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顾璟琛也没有藏着捂着,兴致一派高昂,笑眯眯地回答,“正在追求中,如果成功的话,那我很快就要迈入已婚人士的行列了。” “真的假的?顾教授,你速度要不要这么快?这女人还得多谈谈,才有比较。我家那位,我就是吃亏在她是我的初恋,把我吃的死死的,导致我家庭地位一点也没。我邻居家的那位,他谈了十几个,终于找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听说每晚都给他端洗脚水伺候洗脚,想想这样的待遇,我这辈子也只能放在心里头想想了。” 其中一个教授赶紧给建议。 另一个也抱怨起自己的不幸来,“顾教授,我是大龄相亲的,这老婆第一眼感觉不错就定下来了。结果没想到婚后性格严重不合,动不动就有分歧,她的价值观跟我的背道而驰,我都快成了忍者神龟了。所以这结婚前最好得有个试婚的阶段,这样才能知道彼此能否磨合,能否互相包容。” …… 顾璟琛听了这两位过来人忿忿不平的控诉,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波动,淡淡道了一句,“我跟她之间绝对不会存在这些问题,因为如果她肯接受我,那我心甘情愿每晚都给她端洗脚水伺候洗脚,也心甘情愿成为忍者神龟。” 余下的那两人面面相觑,震惊,震惊! 顾教授,没想到你骨子里荡漾的是m的本性,实在是太丢男人的颜面跟威风了! 顾璟琛没有再留下来听他们废话,直接走人,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意情她过去受了那么大的伤害,以后他真的愿意加倍加倍对她好,让她甜,永远不要再受伤才好,他哪舍得自己伤害她半分呢? 顾璟琛不知道她的口味,所以买了很多的食材,肉类居多,各色蔬菜也不少,买的是三天的量,他想也知道,她那没冰箱的,放不了太久,要是浪费了她估计又可惜,适可而止就行了。 顾璟琛走楼梯倒是没有过多的为难,幸好他平日里十分注重健身,不然的话,估计会爬得气喘吁吁。 钟意情的门开着,顾璟琛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用抹布擦拭电磁炉。 “你来了。” 她额头还有亮晶晶的汗珠,干活出的汗。 她身上围着一条廉价的围裙,印刷都不对称,顾璟琛却觉得她这样挺居家的,没有半分的不和谐。 他忍不住想,如果换成是另外一个女人,他还会这么想吗?答案绝对是否定的,他会嫌不卫生,八成一眼飘过去第二眼都懒得再去看。 这感觉的事情,还真的是莫名其妙,你认对了这个人,她的一切不完美也都不再是缺点。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钟意情在接过顾璟琛递过来的食材检查过后,忍不住出声。 “我这是头一次买菜,所以也不知道这份量。” 他目露委屈,钟意情这下不好再多说他半个字了,这本是他的好意。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指着一个卧室内一张漆已斑驳的椅子道,“你去那坐会,我先去洗菜。” 顾璟琛响亮地应了一声,乖乖地去那坐了,心里却在窃笑。 他厨艺哪会一窍不通,虽然谈不上精通,但也算不错的了,至少在国外时师兄师弟是常常过来蹭吃的,实在是国外的食物不符合中国人的口味,偶尔吃吃还行,长期吃这胃实在是受不了。 曾经是逼不得已学的,暂时就不拿来秀了,以后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在她面前露两手,这好歹是他顾教授的一项优点,不是吗? 钟意情的厨艺着实不怎样,顾璟琛吃着比他自己做的还不如,当三菜一汤摆上桌时,他就瞧出来了。 不过,为了讨好她,他还是装得吃得津津有味,嘴上也不忘夸赞,“意情,你这菜做得真好吃。” 钟意情意味深长地睨了他一眼,郁闷地拉下脸来,“璟琛,我知道我没这方面的天赋,你也不用如此打击我吧。” 顾璟琛没想到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唉,得陇望蜀,得不偿失啊。 他连忙补救,“意情,我这话还没说完,假以时日,你必成大器,这熟能生巧,多做做,我多试吃试吃,这厨艺不就上去了吗?你看哪个五星级大厨不是专业长期培训过的?你没有名师指点,这算是自学成才了。” 钟意情这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分明是还想过来蹭饭,你就是不说,我也不会忘了你的。” 顾璟琛吃完,主动提出帮她收拾,钟意情没让,这小地方,洗个碗都不怎么方便,要去狭小的浴室放水过来才能清洗,以他的身材,活动空间有限,极为不方便。 顾璟琛也没勉强,这头一次来,她还不好意思,以后常来,估计她就会更顺其自然些了。 钟意情对面那栋建筑的八楼阳台上,有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立在那,手中握着一只手机,目光却紧紧锁在对面,正在跟人通话,“裴先生,傍晚五点四十五分顾璟琛提着一大袋东西进了钟小姐的出租房,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第十五章 这都是命 第十五章 青州陆军医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肾内科医院,此刻,裴之沛站在走廊上接电话,修长的左臂随意地搭在栏杆上,英俊的面庞在昏黄的光线下错综复杂,喜怒难测。 “我知道了,他出来的时候你再给我个电话。” 裴先生沉默的半晌间,小陈觉得自己差点透不过气来,太过沉闷了。 幸好,裴先生开口了,让他瞬间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嗯,好的。” 小陈收了线,裴之沛也缓缓地垂下了那只握着手机的手,只不过没人察觉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握得很紧、很紧,那劲道恨不得掐死个人似的。 “裴,你怎么出来了?” 裴之沛并没有回头,淡淡地道,“出来透下气。” 莫轻烟见状,也没流露出任何的一分不悦,脸上反而挂着满满的关切,“你也别太担心,医生都说老爷子换了肾就好了,我的肾跟他是完全匹配,姜医生又是这方面的权威,由他操刀,你难道还信不过么?” 莫轻烟又伸手摇晃着裴之沛的胳膊,“裴,你都不关心下我,我可是为了救你外公捐献了一个肾。这手术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了。” 裴之沛沉沉的目光并没有投向她,而是落在了下头不知那一处,喉结微动,声音低凉,“我明白。” 他眸中的讥诮一闪而逝,莫轻烟并没有捕捉到。 “对了,我今天好像没有看到小陈过?” 莫轻烟见他又沉默了下来,不由另找话题。 “他不小心伤了脚不能开车,我给他放了个大假。” 裴之沛薄唇轻启,冷冰冰地道,仿若他的心湖永远泛着的是一摊死水,任何东西都掀不起波澜。 莫轻烟眸色复杂地盯着他,不是没有过怨恨的,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她努力了就能恢复原状的。 …… 清晨,阎子夜过来的时候,裴之沛笔挺地坐在病房外面走廊上的休息长椅闪,一夜未眠,可气色居然还不错,并没有显得太过的憔悴,唯一泄露他底的是他眼白处泛着的红血丝。 阎子夜也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老爷子情况怎样了?” “姜医生说他尿毒症的病情刻不容缓,透析治标不治本,再拖下去恐怕换了肾也活不久。” 裴之沛缓缓地阖上了眼,明明一夜未眠,可脑子却异常得清晰理智。 “你如何打算?” 阎子夜叹了口气,人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以前他是渴望见到无所不能的裴之沛束手无策的时候,可当面临的时候,他又宁可这种情况永远不要再遇到。 “他是我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都拖了七年了,再拖下去……” 裴之沛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可阎子夜却能够深切地体会到他的为难。 有些时候,亲人的性命,你不能不顾,尤其是还有选择的余地。 “其实轻烟是个好女人。” 阎子夜安慰的话出口后,又想自打嘴巴,这算是哪门子的安慰。 裴之沛眼神清明,“她是不坏,只是爱错了人。” …… 早上,林姐过来把莉莉给叫到里面去关照了,钟意情跟姜华互视一眼,又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此时,又有四五个顾客进来,两人也没心思去纠结莉莉去了,而是忙着推销店里的东西。 当这一拨客人离去的时候,钟意情跟姜华都挺满意,前者成交了两笔生意,后者三笔。 虽然前三个月的试用期暂时还不能拿提成,可钟意情并没有任何的偷懒懈怠,还是一心一意想想多成卖出些。 她做事还算沉稳,加上不遗余力地卖力,短短的时日里,竟然还有了十来个回头客。这一点,让她高兴不已。 虽然谈不上什么丰功伟绩,好歹也是她脚踏实地出来的心血,不是吗? 莉莉出来的时候,一双大大的杏眼又红又肿,估计被训得狠了,脸上的委屈意味还是没有散去。 青青打探了几句,她没有理会。 林姐过了半小时才出来,“姜华,你也进来下。” “莉莉,我不是让你叫姜华进来下吗?你肯定没告诉她。” 林姐没好气地怒瞪了莉莉一眼。 钟意情很意外,林姐很少发脾气的,也不知道为的是啥事。 昨天自己下班的时候,都相安无事好好的,难道是昨晚自己没来,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吗? 只是为何青青好像也满头雾水,那就是打烊前一小时发生的了。 姜华出来的时候,神色如常。 中午吃饭的时候,青青又忍不住问莉莉,莉莉这下口风很紧,一个字也不肯漏。 可能是白天受了气,所以晚上莉莉很规矩留下来加班,昨晚自己休息了,所以当晚就由姜华休息。 姜华不在,莉莉心情糟糕,青青这下没有再打探了,到点了就主动闪人了。 这下,店里就剩下莉莉跟钟意情了,可能这氛围有些沉闷,莉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为什么不讨厌姜华?” “我为什么讨厌她?” 姜华这人性子冷淡,但性情不错,钟意情跟她还挺投合的。 “她令人讨厌,我讨厌她是天经地义。” 莉莉嘴犟得很。 钟意情失笑,“我看你分明是嫉妒她,嫉妒她销售额好。” 莉莉仿佛被戳中了痛处,跟炸了毛的狮子一样暴走,满脸的恼羞成怒,“我才没有。” “你其实你也不错的,长得比姜华漂亮,你只是不擅长跟顾客周旋而已,可能在别的方面比较有天赋尚待挖掘……” 钟意情从善如流地道,见莉莉果真被她的一番恳切言语安抚下来后心里不由莞尔,其实她也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罢了,娇气还没有被磨平。 她陡然生出几分艳羡来,其实她觉得莉莉除了爱八卦点,其她都挺好,天真烂漫,嫉妒比自己优秀的同性,是人类的天性。 莉莉明媚的鹅蛋脸上笑靥如花,“意情姐,你口才真好,下次等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可一定还要记得这么夸我。” …… 第十六章 明天是她生日 第十六章 人与人之间关系发展总是令人感到很惊奇,就比如前阵子青青还觉得莉莉要跟钟意情之间的关系势如水火的,可没想到才过短短的一晚上,这一贯难缠的莉莉对钟意情总是难得的和颜悦色起来,嘴巴还很甜,总是一口一个“意情姐”喊着,连姜华都错愕不已。 姜华好不容易忍到了两人上了末班车的时候问,“你跟莉莉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不过是夸了她几句而已,小姑娘,很好哄的。” 她想起来也不由觉得好笑。 姜华叹了口气,掺了几分怅然若失,“其实我也没针对她过。” “问心无愧就行了,你又不是毛爷爷,无法指望每个人都像喜欢毛爷爷一样喜欢你。” 钟意情打趣了一句,姜华忍俊不禁,感慨了一句,“也是,我又不是毛爷爷。” 可能是车上两人聊得较为投入的缘故,这次经过姜华住的地方时,姜华主动邀请钟意情上去坐会。 钟意情没有拒绝,跟着姜华上楼,姜华住在一楼,一开门,迎面便有一股潮湿扑面而来。 钟意情意外之余,并没有多问,她总觉得踏进去之后,肯定别有洞天,然而没想到这屋子的摆设,跟自己的,没有好到哪里去,空荡荡的。 “阿华,你回来了?” 伴随着这声落下,姜华随手开了灯,很自然地应道,“妈,吵醒你了,我带了同事回来坐坐,你睡吧,我带她去我房间。” 钟意情就着灯光才辨别出那苍老的声音是从内间发出来的,隔了一层厚厚的门帘。 “好。” 姜华跟她妈住的其实就是一个二十平的房间隔成的两个小房间,姜华的十平方内还放了简易厨具,连个卫生间也没。 “你渴不渴?” “不渴。” 姜华瞧出了钟意情的疑惑,不由苦笑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晚上我从来不拒绝加班的原因了吧?我缺毛爷爷。” …… 钟意情婉拒了姜华的好意住在她家,从姜华的住处出来,夜色微凉,她深深呼吸了下。 姜华的处境也是极不容易,母亲得了哮喘,不仅不能工作,每个月还需要大笔的药钱,而她又连高中也没毕业,所以这份工作对她而言,极为重要,这也是她从来不敢松懈的因素之一。 她说,“我妈曾经自杀过,手腕上还有很深的一道疤痕,要是那一回我没能提前回来,八成她就去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贯冰冷的气色荡然无存,而是沉浸在满满的痛苦之中,“我跪下来求她,如果她死了,我也绝不独活,所以她还是痛苦地活着,我其实很害怕孤独的,这世上我就只剩她了,哪怕身上的负担再重,我也不想她弃我而去。” 钟意情扪心自问,她发现,如果爸爸倘若能够活着,自己也心甘情愿付出任何的代价。 回去的路上,她步履维艰,越走越慢,脑海里父亲儒雅的面容恍若历历在目,可能是姜华今晚对自己掏心掏肺的缘故,钟意情意识到她也极为渴望温暖的亲情。 口袋里手机振动的时候,她恍若未觉,当再次振动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也没看,就下意识地按下了接听键,一声低沉悦耳的男性嗓音响了起来,“睡了没?” “没。” “在干什么?” “回家路上。” “怎么现在还没到家?” “去同事家坐了会。” “就是你说的那个姜华吗?” “嗯。” “你那边治安很不安全,小区的物业形同虚设,你下班又总是很晚,不如我每晚接你护送你回去。” “不用了,那太麻烦了,何况我还要跟姜华在一起。” “那就捎上她呗,我又不会介意。” “还是不好,璟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晚上回家的事情,我自己就行了,等我转正后提成高了我会换个安全点的住处的。” 见她说到这个份上,顾璟琛也就没有再劝下去了。 “好了,那就先这样吧,我就要到了,你早点睡,晚安。” 挂断电话后,钟意情回头眯起眼审视了身后好几眼,并没有发现异样,于是又快速走了几步,回头,还是没有任何端倪。 最后,她突然拔腿狂奔了起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如同震耳欲聋的鼓声般重重撞击着胸腔,还清晰地听见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响,又急又快。 裴之沛那浸染着怒意的腔调又在耳边莫名响了起来,“如果今天不是我,碰上的是别人,你觉得你还能逃得掉吗?这地方也敢住,胆子倒是忒不小。” 前头的三岔拐角处,她闪到了左边的墙壁上,身子紧紧贴着。 很快,一个漆黑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走过。 看清那个人影,钟意情蓦然松了口气,挑起漂亮的唇角,声音却带了一丝莫名的凉意,“小陈,你跟着我干什么?” 前面那个魁梧的身影闻言后明显变得僵硬了起来,缓缓地转过身来。 皎洁的月光下,钟意情站在那里,所有的头发都被高高扎了起来,便愈发显得一张脸孔娟秀精致,优美的颈脖露在衣领外头,泛着玉石般的莹白光泽,在黑夜的映衬下犹如一具完美女神塑像。 那双眼睛微微眯着,似笑非笑的样子,令小陈不由想到了裴先生,明明裴先生更多的时候眉宇间是凛冽与不容置喙,小陈还是狠狠打了个寒颤,强压下内心的那抹不安。 曝光了! 他没想到一向精于此道的自己,曝光了也就算了,居然还被钟小姐给认了出来。 这下,他如何跟那个在政界翻云覆雨、手腕高超的男人交代。 小陈愣了愣,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担心钟小姐的安全。” 钟意情扯了扯唇角,语气云淡风轻,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说,你是从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小陈抿了抿唇,闷不吭声。 钟意情并没有生气,小陈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他只听从裴之沛的命令。 她侧过目光,面无表情地道,“回去告诉裴之沛,别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说完,她没有再多看小陈一眼便扬长而去。 明明是有感而发的一个夜晚,却偏偏因为一颗老鼠屎而坏了心情,钟意情顿觉怏怏不快起来。 小陈打电话跟裴之沛汇报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里没离开,他含了一支烟在嘴里,烟雾后的那双眸子微微眯着,听到小陈说到他被她认出来后,神色平静地弹了弹烟灰。 他的目光如同波光粼粼的平静湖面,似乎一点也不吃惊,渐渐地,浮现了一抹极轻淡的笑意,瞬间他那双眸子璀璨生辉了起来。 “裴先生?你有在听我在说吗?” “嗯。” 裴之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小陈发现跟裴先生对话真的是极为吃力,惜字如金,又不爱说明白,让他猜得很累有木有? “那我接下来怎么做?” “继续蛰伏。” “可我都被认出来了。” 小陈还是无法理解。 “比我预想中的晚了两天。” 裴之沛吐出一口烟圈,语焉不详地道。 小陈茫然,然后听到裴先生清冽得像淙淙泉水般的声音传来,又似自言自语,“明天是她生日。” ------题外话------ 乖乖首推了,求收藏求收藏,跪求收藏,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数据很坑爹啊,亲们给点力吧! 第十七章 生日快乐 第十七章 明明往日加班回来能够沾枕即睡的,可这会躺在床上的钟意情却睡意全无。 小陈。 裴之沛到底存着何种目的,羞辱还不够,居然妄想派人监视自己了。 钟意情脸上有了明显的不耐跟烦躁,她憎恶他无孔不入地介入自己的生活。 她微微皱起眉头,紧抿着唇。 小陈说,“我担心钟小姐的安全。” 她的心跳猛然漏掉了一拍,她能够理解成为裴之沛担心她的安全吗? 这是如此的荒谬,钟意情为自己产生这样的念头而感到气愤,裴之沛是个渣男,渣男,她默默不断告诫自己。 在牢里的时候,她静下心来还为他开脱过,设想他是不是被莫轻烟设计了,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后来又觉得这分明是自欺欺人,裴之沛这样的男人,哪会轻易受到任何女人的摆布。 他一贯冷静自持,连自己撒娇卖萌都不能撼动他的心半分,她清楚地记得他曾经淳淳教导过她,“做人一定要理智大于情感。” 他是那么有理智的男人,情感对他而言就是个p,p啊。 她没有识人之心,引狼入室。 莫轻烟跟他才是绝配,渣渣,配渣渣,那天在青州顾老的生辰晚宴上,两人的舞姿是多么和谐,足见这两人平日里交情有多亲密了。 她听到旁人议论他们是一对的,还交往了七年,七年啊,她在坐牢的时候,这两渣渣进展神速…… 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又有杀人泄愤的冲动了,为那两渣再浪费青春不再值得。 钟意情从床上爬起来,用冷水洗了个脸,又重新躺了回去,强迫自己入眠。 “今天居然四月二十了,这愚人节过了也没多久啊。” 听到莉莉翻查日历有感而发,钟意情才恍然意识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只不过,如过去那般盛大的生日宴是不再有人会为自己操持了,因为爸爸不再了,再也没有人会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不是吗?若非是莉莉不经意间提及,连自己都差点忘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姐过来巡视了一番,然后把她叫了进去。 莉莉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姜华对她投了鼓励的眼神,青青朝着她比了一个加油的姿势,钟意情由衷地笑了,不知不觉间,她跟这家店里的同事们相处得是越来越融洽了。 这人跟人之间,还是得要靠相处,当然没有感情的动物除外。 钟意情虽然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还是被林姐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好大的一跳,林姐居然递给了她一个红包。 还不重不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钟,最近表现得不错,连姜华跟莉莉都夸奖你了。” 钟意情手中这个轻飘飘的红包,此时却让她觉得沉甸甸的,她的一颗心更是忐忑难安,“林姐,这是……。” 不会是炒鱿鱼的红包吧? 赶人也不用塞红包啊,她提前跟林姐透支了一个月的工资,现在一个月都还没到时间呢。 钟意情内心疑窦丛生,却看到林姐露出亲善和近的安抚笑容来,“你不要想歪,今天不是你生日么,在我店里工作的员工,生日我都会发红包的,这是你应得的。” 林姐见她愣住了,嘴角弯弯,“不信可以出去问姜华她们,我不会在这方面厚此薄彼的。” 林姐说完就走了。 钟意情捏着变形的红包,眼眶有些发热,心中有一种五味陈杂的复杂感觉。 出狱后,林姐是第二个对她表达关心的好人,给了她工作,同时,也给了她新生,如今,还给了她温暖,这份温暖,让她愈发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而不仅仅只再是一份谋生的工作。 顾璟琛是第一个,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头一次救命之恩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后来,他渐渐对自己生出好感来,虽然她一直强调他是自己的好朋友。 但这样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迟早他不会仅仅满足于此。 他会失望,他会跟她划清界线。 她自作聪明强加好朋友这个身份于他身,到底是真的聪明之举还是愚昧至极呢?连她自己也分不清。 钟意情在里头可能待的时间太长,莉莉都探进头来,“意情姐,你在发什么呆?不会林姐真的炒你鱿鱼吧?” 钟意情顿悟,攥着红包快步转了出来,“没有,林姐人很好。” 莉莉眼尖,一眼就瞧到了她攥在手心的红包,高声嚷嚷了起来,唯恐天下不知似的,“意情姐,林姐果然好啊,还给你发红包了,你藏着捂着干什么,我们又不会跟你抢。” “今天我生日,林姐说这是给我的生日红包。” “有多少?” 青青凑过头来,也耐不住好奇。 在莉莉跟青青虎视眈眈下,钟意情迫不得已打开红包数了下,“五百。” 她真没料到林姐出手这般的大方,要知道她给自己开的试用期工资也只有一千八,钟意情头一次意识到了自己没有听信谗言,找了一份好工作。 “意情姐,请客请客,拿了红包可一定要请客。” 莉莉这反应,比自己还来得激动,钟意情哭笑不得。 姜华这时候走了过来,若有所思地瞪了莉莉一眼,“你生日拿了红包也没见你请客,人家拿红包怎么花根本就不需要你出主意。” 若非姜华吭声提醒,钟意情还不知道这是惯例,她还以为以往她们也是这般的。 这个红包本就是意外之财,她也不想姜华跟莉莉的关系因自己闹得更僵,不由打起了圆场,“我请客,不过我穷着,就请大家吃蛋糕意思意思下吧,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出去买生日蛋糕,如何?” 莉莉怒瞪了姜华一眼,侧过头来又对钟意情笑得灿烂,“意情姐,吃生日蛋糕更有意义,我没意见。” 青青也娇笑,“我也没意见。” 姜华无语,恨得不成钢地觑着钟意情。 钟意情轻叹了一声,她知道姜华是好意,知道自己生活过得拮据,不想让自己破费,只是莉莉这个口开了,自己再推脱也有些骑虎难下了。 傍晚的时候,姜华跟莉莉主动赶她走,说今天是她生日,需要放个假,轮班的事情,她们包了。 难得她们沆瀣一气,钟意情啼笑皆非不已。 不过,这放假,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打发,她打算回出租房给自己下碗寿面吃。 她提着食材慢悠悠地上楼,心情不错,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并没有上锁,虚掩着。 有小偷,她神色突然变了变,脑海里瞬间升腾起这么一个念头。 她贴着门板听了下里头的动静,并没有任何响动,她疑惑地扬了扬眉,难道小偷光临后已经离场了。 也是,她家一穷二白,一目了然,指不定被小偷狠狠鄙视了一番,她不由露出一个苦笑。 推开门,她怔忡的杵在原地。 原本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躺在她那张狭小床上的裴之沛身姿矫健地坐了起来,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双眼望向了她。 那双流光溢彩的深眸摄人心魄,他漂亮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慢条斯理地道,“生日快乐,我的情情。” 第十八章 威胁 第十八章 钟意情的一颗心在瞬间坠入了不见底的深渊,同时,她也被他的这句话给激怒了,指着门外冷冷地命令道,“裴之沛,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他不配叫她“我的情情”,她也不屑他来替自己庆生。 连他记得她的生日,都让她觉得恶心。 他无孔不入的入侵,已经让她的生活陷入了水生火热之中了,没想到他还光明正大不怕死又出现到了自己的面前。 曾经,她是那么爱听他叫她“我的情情”,可内敛冷峻的他,连“情情”两个字都嫌矫情,还是慑于她的余威不得已而为之,每每露出无奈的神色称呼的,丝毫没有情人间缠绵缱绻的味儿。 她是百般敲打,朽木依旧不可雕也。 父亲曾经说她的名字的来源是一见钟情,小时候,她问病床上的母亲,“妈妈,是不是爸爸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才给我取的这个名字?” 母亲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半晌才笑着骂了她一句,“小猴精,不知害臊。” 后来,母亲过世后,她又问过父亲,父亲满脸宠溺地笑望着她,“等你长大后遇上让你一见钟情的优秀男儿爸爸再来回答你。” 再后来,她遇上了裴之沛,由第一眼的惊艳到后来的上心,她将这归结于一见钟情,殊不知这却是一段孽缘。 她是遇上了,可父亲却抵死反对,最终还是没能扭过她的坚持,说到底是父亲舍不得,心软了。 如果父亲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估计当初心肠会更硬,反对会更强烈。 她却忘了问父亲,到底他是否对母亲一见钟情才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 裴之沛并没有生气,暗邃魅黑的眸心,墨沉沉得宛若一泓深潭,薄唇轻勾,“这里的环境太差。”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钥匙,“这是我在青城锦绣花园的一套别墅,钥匙上贴了门牌号,以后你就搬到哪里去住。你做什么工作我不干预,但是这里却不能再住人了。” “裴之沛,我恨不能你死,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施舍吗?” 钟意情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浓浓的嘲讽,仿若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会。” 裴之沛眉梢轻轻一挑,他的声音像浮云般飘来,眼神中殊然不带半分温度,就像是冬夜里的冷雨。 钟意情的呼吸在瞬间僵滞住了,双手握拳,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一时间,整个狭小的房间里气流不畅,还罩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沉重氛围。 他薄唇的线条依旧优美,可吐露出来的字眼却字字扎在了钟意情的心扉,她再也装不了若无其事,再也维持不了无动于衷。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别无选择,因为这里已经被我买下来了。” 钟意情胸脯起伏得厉害,不敢置信地怒瞪着她,他还仿若不知情般地继续,“当然,你可以搬到别处去,无论你搬到哪里,我都会买下那里,你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所以,你最好还是乖乖地给我搬到锦绣花园里去,只要你肯搬到那去,小陈我会让他回来。” 钟意情这会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有些人就是可以这么可恶,作践他人如同蝼蚁一般容易。 裴之沛,果然够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他这般大动作让她搬进那里,她才不信他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不过,她也明白他威胁的这种事情,他做得出来。 如今的裴之沛,是高高在上的部长大人了,年轻有为,手段狠辣,作风雷厉风行,而非昔日青城需要听命于人行事的虾兵蟹将了。 裴之沛将钥匙扣在床头,然后如同一个贵胄般在她身边经过,擦肩而过的刹那,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让她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别闹了,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到我,我先走了,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我的电话号码还是跟以前一样。最后,祝你生日快乐!” 他总算走了。 他总算走了。 总算清静了。 钟意情过了十几分钟才回过神来,她很想当裴之沛没有来过,可床头的那枚钥匙是如此的醒目,那精致独特的造型放在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不伦不类,明显是被糟蹋了。 她很想泄愤,不顾一切将这枚钥匙给扔得远远的,只是,扔掉了就能解决事情吗? 不能。 如今的裴之沛让她陌生的同时,更让她琢磨不透,不对,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他对她而言,是一个突兀的存在。 过去的那些,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罢了。 钟意情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左思右想,因为房东过来敲门了,“钟小姐,你在吗?” 钟意情明明记得自己没锁门,转过身来才发现裴之沛离开的时候居然还很好心地给她带上了门,真是多此一举。 “在。” 胖乎乎的房东一口气爬这么多层楼还真是特吃力,扶着门框喘了大半天的气才平缓过来。 她满脸歉意地告诉她一个她已经获悉的不幸消息,“钟小姐,我这已经不能继续租给你了,有关你的租金,我会全额退给你的,而且你住过的这些时日,我分文不收。” 钟意情忍不住蹙眉,她有个不好的预感,裴之沛肯定给了房东一个满意地价格,不然她哪会这般和颜悦色给自己开出优渥的退租条件呢? “我知道了。” 钟意情沉下脸来,语气自然没能好到哪里去。她也知道这事不能怪房东,每个遇上这种事情的人都会选择这么做,没有人会拒绝这从天而降的馅饼。 何况是房东,房东早就想出手这里了,只是一直没有人愿意出个好价钱。 “钟小姐,真的是对不起。” …… “钟小姐,你跟那位买主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离家出走的千金大小姐?” 面对房东的浮想联翩,钟意情满头黑线。 房东见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又忍不住默默呢喃道,“钟小姐,你肯定有难言之隐,我能够理解。” 你能够理解? 你能够理解个p,钟意情真想爆出口,她心情愈发糟糕了,也不知道裴之沛到底给了房东怎样的提示,让她yy成这样了。 “我什么时候必须搬?” “最迟明天,那位买主给我的期限,他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住在这不安全,说得也是。对了,钟小姐,那位买主是你的什么人?” 钟意情都想赶人了,着实没耐心理房东,尤其是还缠着她问东问西全是跟裴之沛相关的让她恼火的事情,幸好这个时候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顾璟琛打来的。 第十九章 不得已 第十九章 钟意情握着电话起身,将房间内唯一的一扇小窗户给打开了,驱散下房内被裴之沛污染过的空气。 今夜的星空很唯美,高悬在天空的那一弯月亮的周围全部被璀璨的繁星包围了,如梦似幻,这是难得一见的夜景。 她对着夜空差点发起呆来,还是顾璟琛低醇的嗓音将她唤回神来,“在做什么呢?” 顾璟琛的车子此刻停在她工作的那家内衣店对面,依稀能够瞧到里面忙碌的身影,但他却无法确定那里头到底有没她的存在。 这毕竟是家女性内衣店,他一个大男人不好贸然闯进去,连来个偶遇估计都会被人当成变态。 他坐在驾驶座内,频繁地透过降下的车窗望向店内。 “看星星,赏月。” 她不由自主吐露了心声。 “这么有闲情逸致,也不通知我一下,看来你今天没轮到夜班。” 他唇角扬了起来,腾出一只手摇下车窗,发动引擎,往她的住处方向立刻掉了个车头。 “是啊,今天难得没轮到夜班。” 只是好心情早已破坏殆尽。 “我还没吃饭呢,你吃了没?” “还没,我打算煮面吃。” “帮我也煮一碗吧。” “行啊。” 钟意情爽快地答道,这估计是她最后一次在这里宴请顾璟琛了,以后到了裴之沛的地盘,再也不好让顾璟琛踏足了。 唉,她要从这搬走,也不知道如何跟顾璟琛启齿,真是要命,该死的裴之沛,从来就只知道变着法子给她出难题,她的人生因为他已经毁过一次,这一次,她绝不会任他欺凌。 行,她可以住他的别墅,但绝不会让他安生。 一时屈服可以,但她绝不可能做到一辈子屈服。 钟意情挂断电话回过头来,房东还算识相,已经走人了,没有继续留下来让她碍眼让她烦心。 她先煎了两个荷包蛋,外表谈不上美观,她刮了个边边吃,味儿还马虎。 很快,两大碗青菜鸡蛋面出炉,她还在上面洒了一把小葱。 顾璟琛刚到门口,声音就先入内了,“这味道好香啊!” 钟意情面带微笑地招呼他坐下来,又递给了他一双筷子,顾璟琛没有立刻去接,而是示意她等会,“我先去洗下手。” 顾璟琛很给她面子,连汤底都喝了个精光,还露出一脸意犹未尽的神色。 “还有没?” “没了,你中午没吃饭吗?” “我早饭都没吃呢。” 顾璟琛一脸苦相,跟她诉起苦来,“昨晚我妈生日,我没带你回去,被生生骂了一个通宵,我妈那精力,我是望尘莫及。” 他感慨万千,还心有余悸。 钟意情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自然不会自奋告勇再去顾家跟顾璟琛一块演戏给顾母看。 上回的那次,她已经分外不好意思了,顾母这人对她还真不错,她可不想再让顾母误会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同情我?” 顾璟琛佯装憋屈地怒瞪她。 钟意情莞尔,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叹道,“自作孽不可活。” “这就是你安慰好朋友的话吗?” 顾璟琛冷哼,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又斥责道,“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吗?” 钟意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好心建议道,“以我之见,你最好还是用心再找一个女朋友,这样你母上大人再也不能拿你开刀了。” 顾璟琛目露哀怨,“我这不是找不到人选么?要不你继续充当这角色敷衍我妈?” “这样的事情,恕我不能帮忙了,我可不想欺骗你妈了。” …… 顾璟琛好说歹说,差点磨破嘴皮也终究没能让钟意情退步,这女人原则性极强,让他英雄毫无用武之地。 到最后,他气馁了。 顾璟琛在她的住处赖到了十点再离开的,小陈再次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已经上了青州高速的裴之沛。 良久的沉默过后,迎接小陈的是裴先生极有金属质感的魔魅嗓音了,“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陈觉得裴先生似乎极不高兴,这句言简意赅的话里,甚至带了些许的压抑情绪。 裴之沛打开了车窗,任由带有丝丝凉意的夜风吹了进来,拂上他英俊的脸颊。 “裴之沛,我恨不能你死,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施舍吗?” “裴之沛,我恨不能你死,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施舍吗?” …… 他的耳边一直萦绕着的是她嘲讽恨意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 他凉薄的唇角缓缓抿成了一条冷厉的直线,深邃幽沉的凤眸颜色逐渐加深,周身都笼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浓浓戾气。 她恨不得他死,可他偏偏还活着。 他活得并不痛快,并不恣意,只可惜,她并不知道,估计她也不想知道。 七年前,他差点死了,她却以为他还活得好好的,她认为老天不公,那就让她继续认为老天不公吧。 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莫轻烟打来的,他并没有伸手去接。 铃声结束后,又再次响了起来,一次次重复,她也还真的是锲而不舍。 当响到第十次的时候,他终于不耐烦地接了起来,语气却没显露半分的山水,极为平静,开门见山地问,“什么事?” “裴,你在哪里?” 裴之沛不答反问,重复道,“什么事?”这一声音里,充斥着被打扰后的不悦。 “老爷子的病情又有了起伏,姜医生说最迟明天动手术。” 莫轻烟惶恐急切地道。 裴之沛闻言,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本能地用了十成的力,强压下内心翻腾的情绪,声音低沉,“我就过来。” “那我等你。” 切断电话后,他用力地踩下了油门,任由性能极好的暗夜路虎在青州高速上飚驰,风吹得他满头黑发在夜色中不断狂舞…… 钟意情送走顾璟琛后,并没有上床睡觉,而是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家当来,比起初来时那一个空荡荡的袋子,如今的她,又多了两麻袋家当。 其实除了衣服,这些她没都必要带过去,裴之沛的别墅肯定应有尽有,她这些廉价的家什带过去反而给他那高大上的气质降格调。 不过,她还是毅然决定将这些东西全搬过去,这都是她脚踏实地拼搏出来的心血,何况等以后她搬离了那里还可以用的。 她不可能会一直在那住下去,那只是一处临时居所而已。 第二十章 恨与不恨 第二十章 半个月后。 钟意情已经入住裴之沛位于锦绣花园的豪华别墅半个月了,在刚搬入她还唯恐他会骤然出现提心吊胆了一阵子,没想到他连个影子也没冒过,她的心在回落的同时又有些不是滋味,裴之沛多此一举到底为了什么呢? 这里的治安环境都是一流,没有任何可以挑剔之处,比她原先住的那地方好了千万倍,可她却依旧没有找到半分的归属感。 因为,这里,是裴之沛的地盘,而非是她钟意情的。 住在憎恨的仇敌的地盘,她岂能安之若素,难! 尤其是第一天搬入的时候,眼前熟悉的装潢格局让她震惊到了,裴之沛居然把客厅装潢得跟他们以前同居时的公寓一样,连摆设都如出一辙。 她不禁怀疑起这些摆设都是他从原先的房子里挪过来的,这让她愤懑至极。 她在玄关处停留了足足长达十来分钟,才平息了这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拔腿迈向了二楼的主卧室欲要一探究竟。 幸好,那男人还有些眼色,那张床跟以前的那张不一样,不然她可无法保证会不会做出“毁尸灭迹”的行为。 如此装潢,最初是她瞧不惯他那冷硬阳刚的风格,抱怨一点也不温馨,没有家的感觉,硬缠着他来个大改造,铸造一个完全属于他们爱的小窝。 后来,他拧不过她,便全权撂手让她去整改了。 效果图出来后,她是分外满意,虽说这是她头一次参与这类活动,哪怕是累,可为了心爱的男人,累得是心甘情愿,还夹杂着丝丝沁人心脾的甜意。 那里面的家具,不少都是独一无二的,是她心血来潮时的涂鸦之作。 当全部弄妥当的时候,她兴高采烈挽着他手去看,笑得是志得意满,骄傲之色,洋溢于表。 那天,阳光明媚,春情正好,她依偎着他靠在露天阳台的栏杆上,亲昵地磨蹭着他的胸膛,他低头望着她,唇角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英俊的五官在阳光的映衬下如同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暖意袭人。 她瞅着他,满心都是喜悦的幸福,这是她的男人,是如此的出色优秀。 “之沛,我是不是很棒?” 他莞尔,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缓地刮了下她挺翘的鼻梁,一脸的无奈,“哪有人自恋成这样的?” 她佯装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小女儿家的俏皮流露无遗,他漂亮的唇角微微扬起,声音如同美味的佳酿,“比我预想中的好,我还以为我这住处要被你给毁得惨不忍睹了。” …… 那天,他们还在阳台上吻得缠绵,他炙热的唇舌差点把她给吻到透不过气来,跟他在一起后,她总觉得她的吻技还在原地踏步,而他的是一次比一次来得娴熟、高超。 昔日美好的回忆,如今都成了她痛苦的源泉。 此时的钟意情,忍不住从他的字里行间里剔找错处,他当日说的是“我这住处”而非是“我们的家”,他估计原本就没想跟她长久一起,是她太过一厢情愿了,以至于后来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这分明全是她咎由自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她怀疑裴之沛是故意让她住这的,想要唤起她什么呢? 做梦。 冰箱里的食物被塞得满满的,第二天,她下班回来,发现地面纤尘不染,厨房什么都被收拾得极为干净,连她扔在卫生间还没来得及洗的衣物都已经被熨烫得整整齐齐摆在了衣橱里,应该是她去上班后来的钟点工收拾的。 另外,衣橱里还装满了不同款式当即的新款,全是根据她的尺寸买的,裴之沛这收买人心的行为也太下作了,当她还是过去好骗的钟意情吗? 算起来,过去,他都没主动送过自己衣物呢。 在意识到后,钟意情无论晚上回来多晚多累,都会咬牙将自己换洗的衣物给洗了,她一点也不想麻烦裴之沛找的钟点工,当然,她对钟点工是没有意见,她对裴之沛找来的存了很大的意见。 至于那衣橱里的崭新衣服,她更是碰都不会碰一下,任由标牌继续停留在那些衣服上。 住进来,已经是情非得已了,她不想自己的生活太多方面受到裴之沛的影响。 在搬到锦绣花园后,晚上加班后她便不再与姜华一起回去了,不同路。 姜华纳闷,她跟姜华说,“我找了新住处,碰到以前一个同学说要跟我合租,她那室友要结婚了搬走了。算起来,合租还能比我自己租便宜一百块钱一个月呢,只要七百。” 姜华见她这般精打细算,也没有生疑,而是颇为惋惜,“以后可没人跟我一道了。” 紧接着,她沉吟了会又道,“我也打算重新找个住处搬了,那一楼毕竟太潮湿了,对我妈的哮喘不好。” 钟意情知道姜华的经济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她拿得工资比自己高,提成也是店里最高的一个,但这些远远还不够,家里有个病人,对普通的打工族而言,真的是入不敷出。 她沉默了。 姜华却扬起了一个笑容,“林姐最近在青州新开了一家店,想让我去,我没同意,推荐了你去,估计明天她会找你谈。” 钟意情错愕,“为什么?” 姜华苦笑,“我也想去,可青州的消费比青城高多了,我还有我妈要照顾,做不到义无反顾,更何况去那,什么都要从头开始,我在青城已经有了一批固定的客户群了。” 姜华分析得是头头是道,钟意情也能够理解姜华的为难跟矛盾。 只是青州,说实在的,她并不怎么想去,因为裴之沛跟莫轻烟都在那,那儿的空气都跟自己格格不入。 林姐第二天果然如姜华所言找上了她,钟意情还是推脱了,林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姜华事后意外不已,还特意问了她原因。 她也没隐瞒,实话实说,“那里有我恨的人,我不想见到他们。” “你觉得你见不到他们,你就不恨了吗?” 姜华这话,把钟意情给问怔住了,是啊,如果见不到,她就不恨了吗? 只要裴之沛愿意,他就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根本就不能真正拿他怎样,这就是她的悲哀之处。 “意情,你越恨一个人,证明你越爱他,只有不恨了,才算是放下了。只是这爱跟恨,哪有说放下就能轻易放下的。” 姜华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事实,钟意情心里五味陈杂,她不肯认同,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时不时冒出来困扰她、折磨她。 所以这半个月来,她精力不济,人也憔悴了不少。 “林姐,青州还缺人吗?” 这一回,她没有再犹豫,主动找上了林姐。 “想好了?” 林姐没有问她为何想通了,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想好了。” 她要去青州,凭什么她要惧了他们,她不能安于现状,这是一个自我发展的机遇。 第二十一章 内衣导购 第二十一章 在决定去青州之后,林姐善心地给了她两天的假,让她将青城的遗留问题做一个解决。 钟意情给顾璟琛打了个电话,“璟琛,有空的话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 “行啊,在哪里吃?” “你下午有课吗?” “有两节,不过可以延期。” 顾璟琛不明所以,还是老实交代道。 “那我去你学校等你上完课好了。” “你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你到我办公室休等我就可以了。” 顾璟琛一贯设想周到。 “嗯。” 结束通话后,顾璟琛环顾了下凌乱的办公室,蹙了下眉头,便打了个电话,把手下带的两个博士生给喊了过来收拾,又指使另一个去买束鲜花插在办公桌上的那只水晶花瓶里。 一个小时候,他对焕然一新的办公室总算是满意了。 那两个博士生好奇心泛滥,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点,当了出头鸟,“顾教授,你把办公室整这么干净漂亮是为了迎接女朋友的到来吗?” 顾璟琛眯了眯眼,那博士生被睨得胆战心惊,以为顾教授要发威了,没想到他最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博士生当即面面相觑,另一个心绪也被勾动了,“顾教授,你女朋友是干什么的?” “内衣导购。” “啊”,这个年纪比顾璟琛还大上几岁的男博士生憨憨的脸上难掩震惊,接着,对面那个哈哈笑了起来,“顾教授,你真幽默。” 顾璟琛挑高了那对英挺的剑眉,抿了抿唇,语带凉意,“我幽默?” 他找个内衣导购又怎了,这两只原本看着还顺眼的博士生顿时让顾璟琛瞧着不顺眼了,而且是从头到脚不顺眼。 “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顾教授不悦地赶人了。 被赶出门外的这两只满头雾水,莫名其妙,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还没有想通顾教授这是抽哪门子的风。 “啊”,憨憨的这只又惊叫了起来,另外一只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啊个p,好好的吓我一跳。” 憨憨的被骂并没有生气,而是停了下来,急切地跟另一只解释,“我明白了。” 另外一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明白什么?” “我明白顾教授的女朋友是内衣导购啊,顾教授并没有开玩笑,他说真的,是真的。” 憨憨的不停地强调“是真的”,另外一只也努力回想了下先前的情景,好像果真是如此。 顾教授的女朋友真的是内衣导购? 啊— 顾教授的女朋友是内衣导购。 这可是个天大的新闻,今天他们被叫过来做苦力收获颇丰,告诉别人,必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顾教授怎么会喜欢上内衣导购呢?” “这不难理解,内衣导购应该胸部比较大,看来顾教授好重口味的。” “可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难不成顾教授去买女性内衣,然后……” “你把我们风度翩翩的顾教授想得太变态了。” “如果班上那些痴迷顾教授的女同胞们知道顾教授好重口,估计早就跑去丰胸了。”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顾教授去帮他妈妈买内衣,然后就跟他现在的女朋友来了个浪漫的邂逅。” …… 顾璟琛此刻已经在办公椅上惬意地坐了下来,并不知道外头走廊上被他赶出去的那两位博士生兴致高昂地毁他形象。 女朋友,顾教授的女朋友,顾璟琛的女朋友,说来说去,这女朋友三个字真的是异常的动听啊。 他可以在她不在的场合,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可若是她在,他估计就做不到这般的自然了,估计她也会抗议反对吧? 唉,真是头疼,如何把她光明正大变成自己的,还真的任重而道远啊。 顾璟琛这想得有些远了,等到他回过神来,差点错过了上课时间。 往常他上课的时候,手机都会设成静音的,可今天,他知道她会来,所以便调成了振动。 踏入教室的时候,班上这群博士生情绪高涨,仿佛比平日里亢奋不少。 很快,顾璟琛便发现了不对劲,他们投向他的眼神带了很浓意味的审视、探究,这绝对是令人费解的诡异场景。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沉下脸来。 “季兴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直接点名,让这群人中的头儿的起来回话。 “顾教授,没事,没事。” 季兴光嘻嘻哈哈,想要敷衍过去。 “那你们先前在讨论什么事?” 顾璟琛发威了,双眸微眯,露出危险迫人的锐利光芒,直逼众人。 “我们先前在讨论,”季兴光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差点不小心给招了,“没什么,没什么。” “你当我是白痴吗?你不回答也行,齐思涵,你来回答。” 男的不中用,那就换女博士。 齐思涵是这群博士生中做事最为严谨的,她罔顾了这帮人哀求、警告的眼神,从容地伸手往鼻梁上推了一把下滑的眼镜,轻描淡写地招出了事实,“他们先前在讨论顾教授的内衣导购女朋友,还说顾教授口味很重,女朋友的尺寸肯定有e这么可观。” 顾璟琛优雅地拿起杯子正喝了一口水,却没料到被齐思涵这番话给震的,瞬间将口中还未咽下的水喷了出来。 前头那一排的好几个男博士都被波及了,脸上溅湿了不少,可也是敢怒不敢言,默默地跟后头的女博士要了纸巾擦拭干净。 顾璟琛放下杯子,“李楠,蒋震,谁告诉你们内衣导购size必须可观的,你们知不知道中国女性的平均size是a?你们觉得顾教授遇上个e的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很容易吗?既然你们连这基础都不知道,就罚你们今天下课后去古墩路上的今日内衣去买十个e来,明天带过来我要检查,必须要本人去买,旁人不得替代。” 顾璟琛意味深长地睨了下其他幸灾乐祸的博士生们,“至于你们,除举报有功的齐思涵外,每人都去那买一个a就行了。” 余下的人都顿时哭丧着脸,哀嚎求饶,“顾教授,你要这么多内衣作甚?” 第二十二章 不安现状 第二十二章 钟意情到青城大学的时候,并没有立刻打电话通知顾璟琛,而是在郁郁葱葱的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享受这难得闲暇的美好时光。 她大学并不是在青城上的,高中毕业后就被父亲给送出国留学去了,去了德国的柏林大学。 作为德国最古老、历史文化最悠久的大学,柏林大学的学术氛围很浓,初到柏林,她并不习惯,还因水土不服发起了高烧。 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光泽跟水色的她,再也受不了这种悲戚的孤独感,打了电话回去跟父亲哭诉,“爸爸,我想回来。” “情情,爸爸不会永远都在你的身边,所以你要学会坚强。” 父亲的铿锵箴言让她强忍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爸爸,你不爱我了。” 父亲被她的言语逗得哭笑不得,他还是心疼她的,所以安抚她,“情情,过些天爸爸抽空过来看你。” 她这才罢休。 其实,她也知道父亲送她出来是煞费苦心,并不是只为了让她镀层金增加身价,而是觉得她从小到大性格不够独立,怕在国内被有些人利用怂恿学坏了。 父亲一诺千金,过了三天果然亲自来德国看她,奈何父亲公务繁忙,只待上了一天便仓促离去。 在柏林的三年,她学业上并不出色,只是处于中游水平,可她倒是学会了独立跟坚强,果如父亲所愿。 在柏大的三年,她还交了几个好朋友,只是毕业后各奔东西,失去了联系。 有时候,她忍不住想,如果她没有锻炼得这般的坚强,父亲是不是不会这般毅然地撒手而去呢,许是会带些不甘心跟忧心吧。 父亲其实是个骄傲的人,所以才会在事情曝光后选择自行了断,不想活在舆论的指责中。 而她,却宁可父亲活着,无论是以何种方式活下来,哪怕是忍辱负重地活着…… 青城大学的校园很大,当她晃荡到了绿树成荫的湖畔时,下意识地在青石长椅上坐了下来。 突然,身后被人给轻轻拍了下,来人冷哼中夹杂着一丝欣喜,“薛兰,你果然藏到这里来了,害我好生好找。” 然后,钟意情便被一个男人从身后给亲密地拥住了。 她恍然意识到身后的男人搞错了对象,那个方才从他口中吐露的“薛兰”想必是他所喜欢女人的名字。 “我不是薛兰。” 她力道不轻不重地拨开了这男人拥住他的手,只是还没碰上,那男人吓了一跳,自己已经主动跟弹簧似地缩了回去了。 “你怎么跟薛兰的衣服跟发型一模一样呢?” 男人抱怨后,又走到钟意情面前诚恳认错,男人相貌一般,身量却是极高,瞧着不似可憎之人,加上他歉意十足,钟意情也没跟他计较。 这个误会过后,钟意情便没了赏玩的兴致,给顾璟琛去了电话。 顾璟琛的最后一堂课还剩十分钟下课,他接了钟意情的电话后索性提前给这帮博士生下了课。 临下课之前,他还不忘提点了他们一句,“别忘了e和a,如果有谁遗忘或者没有亲自去买的,那我的这门课就别想我给你们及格,还有,不要妄想抱着侥幸的心态。” 这话当头棒下,这帮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博士生又瞬间蔫了。 顾璟琛精心布置的办公室,钟意情最后还是没上去,主要她得知顾璟琛已经下课,就干脆邀他直接出门。 出了校门后,顾璟琛纳闷地发问,“今天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 “林姐给我放了两天的假,两天后我就要去青州上班了。” “什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消息,顾璟琛被狠狠震慑到了,以至于这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跟着不受控制、大幅度抖动了好几下。 他凝眉侧过头来觑她,发现她神色认真,并不似作假,才知道是真的。 晴天霹雳,这还真的是晴天霹雳,顾璟琛这下是半点也笑不出来了。 他先前还当他躲到青城来,邂逅了钟意情是上天恩赐,此刻听闻她又要去青州,顿觉是天意弄人。 顾璟琛的反应较大,“好好的,为什么去青州上班?” “你知道的,我坐过牢,若非林姐赏识,我根本就找不到工作,这牢里出来的人,总要受到社会上形形色色之人的歧视跟偏见。林姐在青州开了家新店,希望我过去帮忙,全权负责那边的一切事宜,这对我而言,是个难得的机遇,我不想错过。若非姜华抽不开身,这个良机估计也轮不上我了。” 钟意情的视线缓缓掠向了窗外,眸中染上了几分晦涩的复杂。 顾璟琛脑袋一热,“我养你”这三个字正要脱口而出,却被她云淡风轻地一句给压了回去。 她说,“我不想仅仅安于做一个内衣导购。” 她希望有更好、更广阔的发展,哪怕无法将裴之沛跟莫轻烟狠狠踩在脚底,她还是憧憬更美好的明天,不能让父亲九泉之下无法瞑目。 她要堂堂正正地活着,闯出属于她钟意情的一片天地。 钟意情淡然的神色下,一颗压抑的心快速地跳动着,顾璟琛莫名意识到自己太过小人了,只顾着自己的私欲,没更好地为她着想。 “对不起。” “你莫名其妙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没什么。” 他那点心思,竟然是如此的难以启齿。 他眸色微动,心潮起伏,看来,他也要尽快调回青州了。 没了她,青城之于他便没了留恋之处了,还有今天下午他为她所做的荒谬之举,也不堪一提了,她想必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知晓了。 第二十三章 畅销货 第二十三章 夜色浓重,万籁俱寂,裴之沛并没有宿在自己在青州的别墅,而是去了阎子夜的公寓。 阎子夜闷闷不乐地仇视着裴之沛,太没眼色了,明知道今晚他找了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来犒赏自己,又生生来插一脚破坏,这提枪上阵做到一半被勒令喊停,滋味可非同一般的不爽,都冲动地想要杀人了。 阎子夜掂量着自己的实力,终究还是忍气吞声,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是没有贸然挑衅过,可每回都沦为姓裴的手下败将,这厮瞧着冷峻俊雅的,可动起手来那狠辣一个叫人叹为观止。 “裴,老爷子手术成功,你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还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阎子夜叹了口气,想要裴之沛这个闷葫芦先开口,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大,还是他来吧。 误交损友,真的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裴之沛依旧沉默不语,脸色更是黑成跟锅底一样。 “难道莫轻烟强上你了?” 裴之沛站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双臂拢在胸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懒懒地抬下了眉眼,淡淡的问,“你是不是皮痒了?” “总算是开口了,”阎子夜眉梢轻轻一挑,一手插进口袋,语速不紧不慢,“看来莫轻烟是你的死穴啊。” “其实你根本就不吃亏,莫小姐对你一往情深,也没强行用婚姻羁绊你,只是要求搬入跟你一起居住罢了,要是你不情愿,难道她还真会对你用强不成?” “其实,她明明可以要求更过分的,”阎子夜一本正经地直视他,“但是她却没有。裴,她是真的爱你,可以为你牺牲到这个地步的女人这世上是有,但能够不顾你的身份地位做到她这个份上的,却不多见。一个肾,哪怕是血亲也不一定会愿意捐献出来。” 裴之沛一双黑眸深处,滑过一丝叫人捉摸不透的深意,“我知道。” “唉,我真的是多此一举。” 阎子夜挫败地爬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跟你讲话真的是累。” “不过你也别太悲观,等莫小姐想开了,就会放过你了。” 阎子夜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氛围,嘴巴再次犯贱。 裴之沛冷睨了他一眼,嗤之以鼻。 阎子夜觉得自己又被裴之沛给鄙视了,心中又是一阵意难平。 他这是说也错,不说也错,做好人难,做他阎子夜更难。 一个小时后,阎子夜见他还是没有离开的迹象,头又隐隐作痛起来,“我要睡觉了。” 他这人别的不怎么注重,可睡眠质量很是注重,每天必须要睡到十个小时,要是没睡足,一天心情都会不佳,用别人的话来评价,那便是“阴阳怪气”。 往常,他不到十点便睡下了,今天为了裴之沛都耽搁了两个小时了,再不睡,太晚睡他又会失眠,造成生物钟混乱。 “你去睡吧,我离开的时候会帮你锁门。” 裴之沛身为阎子夜的好友,自然是知道他那点不足为人道的怪癖的。 阎子夜又深深看了他好几眼,最终还是撇下他先去见周公了。 裴之沛驻足在窗边望向窗外的夜景,心思却翩跹在千里之外,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个不停,他面无表情地接了起来。 “裴,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莫轻烟温柔的嗓音传来,宛若一个贤惠的妻子,听不出丝毫的怨言。 “回来的路上了,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然后起身离开阎子夜的住处。 有些时候,不是逃避便是能够解决的了的事情,他一向讨厌懦夫,却偏偏自己做了最引以为耻的懦夫。 …… 钟意情在离开青州的前一晚,林姐偕同众人给她践行,地点定在林姐家,吃的是烧烤。 烧烤是莉莉提议的,林姐说她家里有个很大的露台,所以莉莉乍听之下,便心动了。 当晚,内衣店歇业,青青笑得一脸开心,“这都是托了意情姐的福啊,要不然林姐才不会这么大方呢。” “青青啊,背后说人可不道德,还有林姐我啥时小气了?” 林姐难得没有摆半点老板跟下属之间的姿态,所以这帮人玩得也更开。 烧烤的食材是林姐准备的,工具她家里也有两套,够她们几个人用了。 钟意情叉了一只鸡翅放在炭上反复烤,烤得金灿灿的,皮脆酥嫩,令人垂涎,莉莉盯了半天,一脸渴求,钟意情却视若无睹地将那只鸡翅递给了一旁在忙碌添炭的姜华。 莉莉立刻嚷了起来,“意情姐,你太不公平了,我也要我也要。” 钟意情瞧着跟个小孩子脾性的莉莉,顿时失笑,也没有为难她,“行啊,那你等着。” 去了青州,以后见面就难了,虽然莉莉脾气有点坏,但还是会让她想念的,这是她新生后头一份工作交的同事呢。 当钟意情将烤鸡翅递给莉莉后,又给林姐烤了一只。 “林姐,谢谢你的栽培。” 她还相当谦卑地给林姐鞠了个躬,林姐受了,挑了挑眉,“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钟意情用力地点了点头,老板的信任,对她而言,那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一帮人说说笑笑,话题不由扯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点诡异事件,一帮大男人冲过来买内衣,买的数目多的时候是一人十个,还都是e—size的,小的么,一人一个a。 “意情姐,你不在真的是可惜了,我跟姜华提成拿了不少呢,你在还能分杯羹,这可都是新顾客。虽然变态,不过变态给我们送钱我还是高兴的。” 莉莉回想起来,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我们店里e—size的本就存货不多,这下是卖了个精光。” 青青抿了抿唇,娇笑道,“我私下问了下,有个男人说他们都是青城大学的博士生呢,说是他们教授给他们布置了这个任务,还嘱咐我别把他当成变态,他性取向很正常。” “啊,都是青城大学的博士生吗?青青,你怎么不早说?” 莉莉一脸遗憾。 “现在说也不迟啊。” 青青不明所以。 莉莉娇媚地横了她一眼,怒其不争指责道,“为时已晚,早说我还可以帮你出谋划策,泡个来,你这辈子可就吃喝不愁了。要知道青城大学的博士生一毕业,外头大企业都是排队抢人的,畅销货。” “你都说了畅销货,我能高攀的起吗?他们也瞧不上我,我就一个内衣店的收银,还是安分守己找个门户相当的就行了。” 青青这人倒是守本分,没好高骛远的劣性。 “唉。” 莉莉叹气。 钟意情在她们提及青城大学时目光微微一滞,不由想到了顾璟琛,可随即又付诸一笑,必定是自己多想了,顾璟琛不像会做这么没品事情的男人。 倒是姜华,钟意情意外发现姜华似乎被触动了,灵魂出窍了般,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还是她轻轻拍了下姜华的肩膀,她才抱歉地跟自己微微一笑。 第二十四章 林姐的故事 第二十四章 可能是气氛很好的缘故,林姐给她们讲了一个故事,讲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故事。 她们虽然听了很多个版本,但是不如从林姐口中出来来得详细。 林姐以前是火爆脾气,还有个脾气叫“呛辣小辣椒”,当年她的前夫瞧上她,也是喜欢她这脾气,说她这样人性情纯良、耿直,相处起来,不用猜心思,过日子当真是和美。 她的前夫,当年她父母也是瞧不上眼的,主要还是因为男人家里穷,林姐家里也穷,可男人家里条件比林姐还不如。 林姐家,就林姐一个独生女,家里穷是穷,可也是捧在掌心呵护长大的;而男人呢,男人家里孩子好几个,男人是老大,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男人成绩好,可家里供到高中便让他辍学了,穷得揭不开锅,总不能卖孩子卖血供他继续念书吧。 男人懂事,知道家里的苦处,辍学那天,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流了半天的泪,擦干了就毅然扛起了家里的重担。 他出来干活什么都干,也不挑剔,只要能挣钱哪怕再苦的力气活也肯,跟城里娇生惯养的男孩是一点也不同。 他熬了几年,家里一个弟弟也辍学了,一起挑起重担,底下的一个弟弟妹妹可就幸福多了,也争气,一直被两兄弟供到了大学毕业。 这样艰辛的日子,男人从来没有抱怨过,他遇上林姐那年,林姐那时中专刚毕业,没有经验找不到工作,也躲在角落里哭。 被他瞧到了,他便劝着,细心追问,起初她是保持了戒备之心的,渐渐地,可能是因为他谈了他自己的事情,让她不再如同起初这般抵触。 他甚至还帮忙给她找了份工作,他的口碑好,干过的行业又多,所以推荐的人,自然是有人信的。 她这人性子倔,最怕被人瞧不起,加上又不是靠实力进来的,所以揽下的活计也比别人多。 一个月后,她被头儿赏识夸赞后,不经意间听头儿提及那个举荐她的人,想了想,应该感谢下人家。 正巧几天后,他经过,她便真诚地请他吃饭,他也爽快没有推拒,一来二往,两人熟悉了起来。 在知道他底细后,她为他心疼,觉得他这人是真的挺不容易,命运如此不公,却没被命运给抛下。 他也欣赏她的坚强乐观,说女人没必要把自己搞得太累,而男人却不一样。 在出来工作十年后,他说他存了一笔小钱了,打算自己创业,他创业资金不多,所以选择的范围有限,打算在大学城附近做代理,租了一间小店面,前面隔了多半坐办公室,后面只摆了一张床,用一张厚厚的布帘子隔开。 男人踏实肯干,起初光景冷淡,可慢慢地,生意好了起来,他效率快又信誉好,一个人忙不过来,经常一整天顾不上吃饭,喘口气的空档从口袋里掏出个冷硬的馒头啃两口垫垫肚子了事。 有一次,他胃疼晕倒了,有人在他的手机通讯录上找到了她的名字,打给了她。 她望着躺在病床上强颜欢笑的男人,突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毫不犹豫道,“我辞职,跟你一起干。” 他摇了摇头,拒绝了,“这活不适合你,太累了,我苦点没事,你一个女孩子,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般累。” 无论她多有诚意,他都不肯。 最后,她赌气辞职了,他却又帮她找了另一份轻松的工作,她并没有去报到,他着实拧不过她的倔性,最后无奈同意了。 然后,他们之间在一起水到渠成,虽然创业的最初,他们生活艰辛,但他待她极好,好得让她连多看别的男人一眼都不屑。 她高兴地带着他去见父母的时候,父母却不同意,因为那个时候,他的事业又遇到瓶颈,房子对他而言那是天价,她父母穷了一辈子,希望她不再受苦,没必要非他不可。 她没有怨言坚持了十年,顶住了来自父母的压力,十年后,他果真飞黄腾达,她怀孕了,他让她辞职在家安心做全职主妇,她二话不说就遵从了,之前因为经济条件他们不能要孩子,可她还是不小心怀上了三次,都含泪打掉了。 后来,有了条件想怀上一直没能怀上,这吃了多少药调养了多久才好不容易怀上了,她也小心翼翼,怕有个好歹。 有了金钱作为后盾,他们在一起无疑是幸福的,连她父母都承认当初看走了眼,有眼不识金镶玉。 谁知在她们婚姻迈入第七个年头的时候,当身边所有的熟人都暗示她他有了外遇,她却不信自己会是最后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她义无反顾选择了相信这个为自己一路遮风挡雨的男人。 然而,当小三上门来耀武扬威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傻透了,傻到了极点。 他跪下来求她,他说是他母亲逼他的,说他应该有个儿子,农村人根深蒂固的香火传承,不能没有儿子,而她岁数大了,这一个女儿出生时遭遇了大出血,以后是不可能再生育了。 她表面原谅了他,可心里却酝酿着一个更大的计划,小鸡炖蘑菇,他最爱的这道菜,她岂能不让他尝一尝呢?真正决裂之前,她希望他能够记忆深刻,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她。 所以,她私底下给他下了药,只是这小鸡的原材料由他贡献。 这道菜,他自然是没机会吃的,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成了不能人道的男人后,终于恼羞成怒…… 林姐的声音平淡无奇,好像是在陈述着一件与她自己无关的事情,而旁听的几个在听到扣人心弦的场景时不停地倒抽冷气。 最后,莉莉、青青还有姜华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个个噤若寒蝉。 唯独钟意情并没有露出任何的异常,而是闪烁着晶亮的眼眸,一脸膜拜地盯着她。 林姐微微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冲她问,“为什么你不怕?” 她这故事也说给了不少人听,没一个听众在听完之后能够做到如她一般心平气和,不畏惧她,除非……除非对方是深有同感。 “没什么可怕的,”钟意情淡淡地道,她眸光微沉,唇畔边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苦涩,“只是有些时候,并不是每个人都如林姐这般有勇气的。” 莉莉跟青青对她们的对答满头雾水,而聪慧的姜华却若有所思地多看了钟意情好几眼,林姐脸上并没有掩饰对钟意情的激赏。 这个无意间得来的员工,还真的是对极了自己的口味,肖似年轻时候的自己。 第二十五章 冤家路窄 第二十五章 钟意情到青州走马上任的当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倾盆大雨,整整一整天,都没收敛的迹象。 她本来的好心情也因天气的缘故大打折扣,林姐的新店地址位于青州繁华商业街地段之一的华泰街。 这里的店面长期供不应求,林姐能租下这里也是机缘巧合,之前的那位租主急欲移民,碰巧林姐也跟她认识,知道林姐有这意向,就转给林姐了。 店面仅二十平方,还在角落,之前开的是男士的外贸衬衣,林姐要开的是今日内衣的分店,装修还是要另外装的。 林姐说这边全权委托她来办,所以这装修、招人什么的,都要她拿主意,给了她一笔钱,说不够回头拨给她,最好还是在这笔钱预算的范围之内。 钟意情觉得肩上的任务艰巨,她头一天在店里盘桓了一小时后,就去考察这附近的诸多品牌内衣店,发现装修风格大同小异,并不出挑。 回来后,她便在店里画起了装修效果图,根据预算还是不能往奢华风装,内敛低调点的基础上再添些让人耳目一新的新元素最好不过了。 青州她也没熟人,所以估计还要费上好些工夫多跑跑建材市场,了解下具体的行情,免得被装修公司坑了还帮人数钱。 林姐对她照顾有加,她也要用点心,至于招人,她还要再等等,等装修告一段落了再开始也不迟。 当这家店的最终装修告一段落,她终于松了口气。 她如今住在林姐在青州的单身公寓里,有四十个平方,林姐说是为她女儿上大学准备的,她女儿如今还小,派不上用场,她又不愿意租给别人,空着也浪费了,让她先安心住着。 单身公寓是精装修的,家具电器也一应俱全,对于这样的条件,钟意情之前也是没有想过。 她到青州后,跟姜华报备过,姜华的口吻里,也是听得些许的艳羡跟悔意。 这些本来是姜华的,但她推拒了,姜华若是知道青州有住处,她也是心甘情愿过来的,她原本在青城也是租着房子的,倘若来青州,这虽说消费高了,可房租却省了。 积少成多,这一年下来,可也是挺大的一笔钱了。尤其是她现在为了母亲又搬了一处,每月房租又凭空多出了好几百。 “你说青州还缺不缺人?” 姜华有一次拐着弯套她话,钟意情哑然无语。 她发现她离开青城后,姜华好像有些变了,她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过去多年的生活艰辛都没压垮她啊。 钟意情又不经意间想起了那天践行在林姐家姜华的异样举动,后来,她跟姜华的通话频率也渐渐淡下来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怕又触及姜华的伤疤。 这天,钟意情下班等车,无意间跟原来死党孙琦碰上,孙琦在感慨世事无常之后,便一定要请她吃饭。 孙琦如今在青州一家极富盛名的外贸公司就cio一职,年薪三十万,请的餐厅也是在青州上了档次的。 是一家为“童话”的主题餐厅,名字很梦幻,可里头的西餐点心却好吃到了极点。 重逢故友,又是知道她跟裴之沛之间始末的人,钟意情心里实则百感交集。 说实在的,在此时,她并不是很情愿遇上孙琦的,可又实在敌不过孙琦的盛情难却。 “这个叫许愿的点心在这家店的销量是no。1,不过的确好吃到对得起这价格。” 孙琦纤纤素手捻起了一块,吃得是一脸的满足跟享受。 钟意情也受了她的诱惑,拿起一块吃了,不似孙琦狼吞虎咽的吃相,她吃相一如既往的斯文有礼。 引来孙琦的连翻白眼,“你还是跟原来老样子,吃东西小口小口的,好东西也被你糟蹋了,无论多好吃的东西,你都能做到无动于衷。” “习惯了。” 钟意情也莞尔。 孙琦还是原来的脾气、性格,并没有因为她坐过七年的牢存在任何的歧视,她流露出来的心疼也是真实的。 “当年你真的是太冲动了,做那事之前也不跟我商量下是否可行,不然你也不会进去受那罪。” 孙琦为她不平。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过去的事情,钟意情是真的不愿意多提了,现在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奔头。 “也是,不提那些糟心的事情,对了,意情,你现在在做什么?” “之前做内衣店导购,老板在这边新开一家店,让我过来帮忙,就在华泰街上,叫今日内衣。” 钟意情顿了顿,挑高了眉头,“你回去要记得跟你同事多宣传宣传,给我们新店打打广告,提升下人气。” 孙琦毫不犹豫拍拍胸口保证,“这个是自然的。” 钟意情的目光倏然间滞了滞,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可发现自己达不到心平气和的境地。 “意情,你怎么了?” 孙琦问完,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瞳孔一缩,心跳猛然剧烈了起来,暗骂,冤家路窄。 裴之沛和莫轻烟一同进来,莫轻烟还亲亲热热地挽着裴之沛的胳膊,巧笑嫣然。 “我们走。” 孙琦说完,站了起来,又在下一秒坐了下来,嘴里念叨着,“凭什么我们走,不走,走了还让人因为我们怕了他们,当年是他们做的丑事,要走也是他们走。” 钟意情强迫自己视线扯了回来,她并没有告诉过孙琦她出狱后跟裴之沛之间发生的事情。 “裴,这家西餐厅的餐点真的很好吃,连我这个不爱吃西餐的都成了它的回头客,我身边的人都说没来过童话便不是青州人,你真应该早点来尝尝的,不过现在也不算迟。” 莫轻烟抿唇笑。 好死不死,莫轻烟在孙琦身后这一桌坐了下来。 此时的莫轻烟眼中只能容得下一个人,那便是裴之沛,所以孙琦跟钟意情她一时半会也没有发现。 裴之沛坐下来后,那锐利的眸光便紧紧锁住钟意情,在进来的刹那,他便一眼看到她了。 她之前住在他的别墅,行踪分明,时隔一阵,钟点工发觉属于她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告知他的时候,他立刻派了小陈去调查。 得来的回报是钟小姐已经不在青城了,来了青州。 青州是他的地盘,他如今对她的行踪更是了若指掌,唯独怕惊动了轻烟,一直便隐忍着没去找她。 没想到今日却撞上了,孙琦他也是认识的,昔日她钟意情的死党,他岂会忘却,何况当初他们在一起孙琦对他的成见颇深,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拆散他们的。 钟意情低头,深深吸了口气,裴之沛跟莫轻烟进来后,她跟孙琦间再也没了叙旧的心情,和乐融融的氛围被硬生生毁掉了。 “裴,你在看什么?” 当裴之沛第三次灼灼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钟意情的时候,莫轻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当她转过身去跟钟意情的视线对上,她不由动怒了。 第二十六章 邂逅 第二十六章 又是她,又是钟意情。 只要她在,莫轻烟的心情就糟透了。 裴,最关键是是裴,莫轻烟强压下那股不断涌上来的不快,将目光硬转回到了裴之沛的脸上。 眉目依旧是如此惊艳的英俊,与往日不同的是,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生机。 虽然他没笑,莫轻烟还是察觉出他面无波澜下的愉悦,这不用说,必定是钟意情的缘故。 “裴,尝尝看这个。” 莫轻烟面目含春地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糕点递到了裴之沛的唇边,要送进他的嘴里。 裴之沛抿了抿唇,并没有张开。 他蹙眉,欲要开口,莫轻烟又娇笑着将那块碰过他唇的糕点抽了回来,往自己嘴里轻轻咬了一小口,口腔里的余香立刻弥漫了开来,糯糯甜甜的滋味,将她内心的那点阴霾霎时驱散掉了。 “真好吃。”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上唇沾染上的膏沫,冲着他笑得愈发的灿烂迷人。 裴之沛漠然地收回了视线,缓缓交握了手搁在桌上,“轻烟。” 平静的语气,却透着巨大的压迫感。 莫轻烟呼吸一滞,又重新扬起了笑容,“裴,来都来了,你总不能一块都不尝吧?也太不给老爷子面子了。” 裴之沛淡淡地觑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拿起一块吃了,动作优雅,只是气氛一时有些凝郁。 他迟迟没有尝第二块,还真只尝了一块。 莫轻烟一时气急,很想质问他,可又顾着孙琦跟钟意情在,怕丢了颜面,强忍了下来,只是这糕点的味道再好,也让她胃口全无了。 她后悔极了,干嘛选择来童话,不来就碰不上了,难得她让他出来陪她,可真的是太憋屈了,她宁可窝在家里不出来,也胜过这般尴尬无奈。 若非是她爱极了这个男人,她真的是不想忍下去了,为了他,她牺牲多大,她所做的一切,还不是全为了他。 可他呢,并不感动,她觉得这么多年来,哪怕是块石头也会被她的一颗真心给捂热了,而他呢,连块石头都不如。 她失望,可又撇不下他,矛盾至极的人,从来都是她,而非是他。 “我吃饱了。” 钟意情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朝着孙琦抛了个眼神。 孙琦只得起身,亲热地挽着钟意情的手臂离开,从头到尾,钟意情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倒是孙琦,恶狠狠地瞪了下裴之沛跟莫轻烟,唇角勾着一抹浓浓的不屑。 到了孙琦的车上,钟意情闭上了眼,靠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 孙琦心里莫名一疼,意情,她是真的很不容易。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碰上那对渣人。” 不管裴之沛在青州权力如何之大,孙琦还是瞧他不起,谁叫他多年前辜负了一心一意待他的意情。 “这不是你的错,冤家路窄。” 钟意情扯了扯唇角,苦涩之极。 这么多年了,她居然还是受不了这对裴之沛跟莫轻烟在自己面前秀恩爱。 “我觉得裴之沛跟莫轻烟之间好像有些不对劲,并不似外头传的那般恩爱。要是真恩爱,裴之沛对莫轻烟的行为举止也太冷漠了些。” 孙琦又忍不住回想了先前的细节,细细地琢磨了下。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你何时见他情绪外露过?” 钟意情低声道。 “那倒也是。” 孙琦叹了口气,裴之沛过去跟意情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他多热情,总是不冷不热的,跟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孙琦自认自己做不到,她喜欢幽默风趣的男人,可以陪她哭陪她笑。 心思太重的男人,心机也重,城府也深,防不胜防,过日子还要猜来猜去,费劲脑子,多累。 恋爱虽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 “好不容易久别重逢,今晚你就去我那将就一晚行不?” 孙琦将裴之沛跟莫轻烟的那些糟心事给全部抛在了脑后,兴致勃勃地邀请道。 “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钟意情随口问了问。 “没有。” 孙琦笑眯眯地道。 钟意情好生无语,不过她知道此番前来青州安定下来,又遇上孙琦,也是一种缘份,过去孙琦就跟她要好,以后还会一样,她珍惜这份友情。 孙琦住的是她两年前买的新公寓,在青州谈不上最好的地段,也是处在了中游水准。 孙琦的新公寓有一百三平方,她戏称“蜗居”,“你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我这还挺宽敞的,我一个人住也闷得慌,有个伴多好。” “我现在有住处,还是免费的,是我老板林姐提供的单身公寓,我要搬过来,多不方便,万一打搅到你的生活……” 钟意情话还没说完,就被孙琦给打断了,她冷哼,“就我一个大龄剩女,有什么不方便的。” 钟意情关切地多问了一句,“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没谈过一场恋爱吗?” 若是自己跟裴之沛顺利,估计早已结婚生子,她以为即便孙琦没有结婚,也是有固定的男友了,殊不知她还是一个人。 “没遇上个顺眼的,以前倒是有过一个顺眼的,可惜我家里反对就掰掉了。” 孙琦都想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她情路还真坎坷。 钟意情记得孙琦家境不错,又是独生女,难免家里人对她的期望过高。 “我现在都不敢回家了,尽管青城跟青州也不远,我一回去就被家里三姑六婆关心,成天问我何时结婚,又缠着要给我介绍对象,真要疯了。还是一个人自在,我反正是宁缺毋滥,绑我上断头台我也不会将就的。” 孙琦的立场一直很坚定。 “安在勋呢?” 钟意情记得以前安在勋对孙琦很有意图的,总会找各种理由借口缠着孙琦,孙琦跟安在勋还是青梅竹马的,知根知底。 “他啊,老早结婚生子了。” 孙琦摆了摆手。 钟意情瞧得出来,孙琦对安在勋结婚生子并不介怀,她想必是真的对安在勋没意,所以他死心了。 “你别顾左右而言其他,你到底要不要搬来跟我同居啊?” “让我想一想,过几天再告诉你。” 钟意情有些为难。 “也行,搬家毕竟是件大事。” 孙琦也没有非要她立刻就拿出个章程。 “对了,以前有好几个高中同学都在青州,平时我们都有联系,过些天就有个野营,你要不要参加?” “不了。” 钟意情能够接纳孙琦,并不代表她对其他人也始终如一。 如今的她,暂时是不想接触太多与过去相关的人事物,怕触景伤情。 * 此时的童话,钟意情跟孙琦离开后,裴之沛并没有起身,莫轻烟双眸噙着满满的委屈,而他并未出言安慰。 “裴,你是不是还对她念念不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来青州了?” 第二十七章 厉老爷子 第二十七章 莫轻烟并不傻,她在意裴之沛,所以她分外在意一切与裴之沛有关的事情。 对于邂逅钟意情,裴并不意外,这表明他早就知道她已经在青州了。 裴之沛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她,淡淡地道,“你想要听哪一个答案?”他浑身上下凌厉冷漠的气势,让莫轻烟竭力掩饰的恐慌跟忐忑又蹿了上来,还有一股寒意从她的脚底延伸到了后背,遍体生凉。 莫轻烟用力地抿了抿唇,突然间,她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答案,他不用回答,她也心知肚明,是她妄想了,奢望他能够骗下她,可惜他连骗她一下都不肯。 “吃过了,可以走了吗?” 他意味深长地斜睨了她一眼,修长如松的身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问。 “你先走,我还没吃饱。” 莫轻烟迟疑了下,下了个决定。 此时的她,还调转不过来跟他好好相处的情绪,对于乍然出现搅乱了自己生活的钟意情,她得好好想想计策。 尽管她不舍放他单独离去,可也知道眼前的局面对她是有利的,至少她捐献了一个肾脏给原本病入膏肓的老爷子,裴是个重情的人,他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人便是他的外祖父了。 老爷子从来就不喜钟意情,所以她的胜算绝对大于裴。 哪怕裴无法爱上自己,那这辈子就由自己好好爱他,她是绝对不会将他拱手相让给钟意情的。 裴之沛离开后,莫轻烟又在童话待上了一个小时,临走前,她拨了个电话给一个相熟的私家侦探,“你帮我查下钟意情出狱后的情况,要越详细越好。” 然后,她去了老爷子的医院,老爷子的身体状况虽然恢复良好,还是没有离开医院,姜医生说最好再留院观察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不起任何状况,那就可以松一松出院了。 莫轻烟一贯知道如何做对自己是最有利的,她不能让自己的劣势一直存在下去,尤其是钟意情出现了。 八年前,她的出现,让自己痛不欲生,倘若能够预知,她绝对会尽一切努力阻止裴刻意去接近她。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妙,阴差阳错那天她临时被要事牵绊,导致了后来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她恨,但是根本就没用。 她更万万没料到裴会爱上钟意情,估计连裴事先都不会相信他会爱上这个女人吧。 甚至为了让他终止计划,她义无反顾嫁给了钟振涛。 “轻烟,你又走神了?怎么你一个人来,之沛没跟你一起吗?” 厉老爷子面目苍白,可精神却比之前一天比一天好了,声音却依旧有些沙哑。 老爷子沧桑的面孔上布满了皱纹,这一次的病魔差点将他给击垮了,他劫后重生,瞧不出后怕来。 也是,能够宦海沉浮数十载的老人,过去跺一跺脚就能让整个中央军部的领导班子提心吊胆好几天的大人物,还是跟普通人有所不同的。 莫轻烟依稀在老爷子身上找到与裴之沛相似的地方,他们的眉眼处,很像。 老爷子对她一直不错,当年若非老爷子帮衬了一把,钟意情还进不去那地方呢,害自己跛了一只脚,这样的人,岂能相安无事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呢,那也太好命了些。 幸好出事后,裴昏迷了一阵子,不然的话,他们还不一定能够这般轻松将人送进去呢。 “他有点事情要忙,外公,你知道的,他一直很忙,这回若不是你发话,他根本就抽不出空来陪我一道出门呢。唉,日理万机的裴先生,可不似我这等升斗小民这么闲啊。” 莫轻烟自我揶揄,逗得厉老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就这样,有什么事情也都装在心里头不跟任何人说,能憋的,这一点跟他外婆很像。你也别这么悲观,下回等他过来,我肯定帮你好好说说他。要不是你经常来,我也闷得慌,指望他是不成了,他来了也是沉默寡言,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平白让人瞧了不舒坦。” 厉老爷子精明的双眸微弯,几乎眯成了一条直线。 说实在的,轻烟要捐肾给他他是不同意的,反正是半只脚踏进黄土的人了,他也不在乎多活几年跟少活几年,这辈子他经历得也够多了,没有什么没有经历过的。 唯一放不下的还是之沛这孩子,性子冷清,其实内心比谁都执拗,认定的人跟事,很难更改心意。 只是他想要娶谁都行,唯独那姓钟的女儿不行。 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误入歧途,只要他活着一天,就决不允许犯这种致命的错误。 错了一次,硬被他掰过来了,他是断然不会允许自己女儿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独苗苗一错再错的。 “外公,我怕我来得太殷情了,打扰到你呢。” 莫轻烟嘟了嘟嘴,在外人面前大方识礼的她,在厉老爷子面前都不屑伪装,因为老爷子喜欢她这样。 厉老爷子摇了摇头,“怎会呢?以前我也喜欢安静,那是因为家里人多太吵,当家里人一个个都离我而去后,我孤零零的愈发的不自在,就喜欢热闹,也可能是老了都这般吧。” 老爷子说到后面,带了明显的唏嘘跟感伤。 莫轻烟赶紧插科打诨,将这悲伤的氛围给过渡过去。 “厉老头,我来看你了。” 阎老爷子这人还未到,洪亮醇厚的声音倒是先到了。 阎老爷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紧跟着的有他的两个宝贝金孙,阎子末和阎子夜。 阎子末沉稳大气,阎子夜温文尔雅。 可熟悉阎子夜的人都知道那温文尔雅只不过是他的表象罢了,他本人可跟温文尔雅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莫轻烟知道裴之沛跟阎家关系匪浅,跟阎子末阎子夜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 “阎大哥,阎二哥,真是稀客,没想到你们也跟阎爷爷一块来了?” 阎子末颔了颔首,并不搭腔,阎子夜哼哼了两声,“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来?” 阎老爷子摸了下长长的白须,这是他故意养长的,珍惜得紧,他忍不住瞪了一眼惹事生非的小孙子,“子夜,你是不是太闲了?” 第二十八章 找茬 第十八章 钟意情的一颗心在瞬间坠入了不见底的深渊,同时,她也被他的这句话给激怒了,指着门外冷冷地命令道,“裴之沛,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他不配叫她“我的情情”,她也不屑他来替自己庆生。 连他记得她的生日,都让她觉得恶心。 他无孔不入的入侵,已经让她的生活陷入了水生火热之中了,没想到他还光明正大不怕死又出现到了自己的面前。 曾经,她是那么爱听他叫她“我的情情”,可内敛冷峻的他,连“情情”两个字都嫌矫情,还是慑于她的余威不得已而为之,每每露出无奈的神色称呼的,丝毫没有情人间缠绵缱绻的味儿。 她是百般敲打,朽木依旧不可雕也。 父亲曾经说她的名字的来源是一见钟情,小时候,她问病床上的母亲,“妈妈,是不是爸爸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才给我取的这个名字?” 母亲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半晌才笑着骂了她一句,“小猴精,不知害臊。” 后来,母亲过世后,她又问过父亲,父亲满脸宠溺地笑望着她,“等你长大后遇上让你一见钟情的优秀男儿爸爸再来回答你。” 再后来,她遇上了裴之沛,由第一眼的惊艳到后来的上心,她将这归结于一见钟情,殊不知这却是一段孽缘。 她是遇上了,可父亲却抵死反对,最终还是没能扭过她的坚持,说到底是父亲舍不得,心软了。 如果父亲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估计当初心肠会更硬,反对会更强烈。 她却忘了问父亲,到底他是否对母亲一见钟情才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 裴之沛并没有生气,暗邃魅黑的眸心,墨沉沉得宛若一泓深潭,薄唇轻勾,“这里的环境太差。”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钥匙,“这是我在青城锦绣花园的一套别墅,钥匙上贴了门牌号,以后你就搬到哪里去住。你做什么工作我不干预,但是这里却不能再住人了。” “裴之沛,我恨不能你死,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施舍吗?” 钟意情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浓浓的嘲讽,仿若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会。” 裴之沛眉梢轻轻一挑,他的声音像浮云般飘来,眼神中殊然不带半分温度,就像是冬夜里的冷雨。 钟意情的呼吸在瞬间僵滞住了,双手握拳,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一时间,整个狭小的房间里气流不畅,还罩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沉重氛围。 他薄唇的线条依旧优美,可吐露出来的字眼却字字扎在了钟意情的心扉,她再也装不了若无其事,再也维持不了无动于衷。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别无选择,因为这里已经被我买下来了。” 钟意情胸脯起伏得厉害,不敢置信地怒瞪着她,他还仿若不知情般地继续,“当然,你可以搬到别处去,无论你搬到哪里,我都会买下那里,你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所以,你最好还是乖乖地给我搬到锦绣花园里去,只要你肯搬到那去,小陈我会让他回来。” 钟意情这会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有些人就是可以这么可恶,作践他人如同蝼蚁一般容易。 裴之沛,果然够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他这般大动作让她搬进那里,她才不信他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不过,她也明白他威胁的这种事情,他做得出来。 如今的裴之沛,是高高在上的厉氏老总了,年轻有为,手段狠辣,作风雷厉风行,而非昔日青城需要听命于人行事的虾兵蟹将了。 裴之沛将钥匙扣在床头,然后如同一个贵胄在她身边经过,擦肩而过的刹那,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让她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别闹了,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到我,我先走了,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我的电话号码还是跟以前一样。最后,祝你生日快乐!” 他总算走了。 他总算走了。 总算清静了。 钟意情过了十几分钟才回过神来,她很想当裴之沛没有来过,可床头的那枚钥匙是如此的醒目,那精致独特的造型放在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不伦不类,明显是被糟蹋了。 她很想泄愤,不顾一切将这枚钥匙给扔得远远的,只是,扔掉了就能解决事情吗? 不能。 如今的裴之沛让她陌生的同时,更让她琢磨不透,不对,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他对她而言,是一个突兀的存在。 过去的那些,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罢了。 钟意情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左思右想,因为房东过来敲门了,“钟小姐,你在吗?” 钟意情明明记得自己没锁门,转过身来才发现裴之沛离开的时候居然还很好心地给她带上了门,真是多此一举。 “在。” 胖乎乎的房东一口气爬这么多层楼还真是特吃力,扶着门框喘了大半天的气才平缓过来。 她满脸歉意地告诉她一个她已经获悉的不幸消息,“钟小姐,我这已经不能继续租给你了,有关你的租金,我会全额退给你的,而且你住过的这些时日,我分文不收。” 钟意情忍不住蹙眉,她有个不好的预感,裴之沛肯定给了房东一个满意地价格,不然她哪会这般和颜悦色给自己开出优渥的退租条件呢? “我知道了。” 钟意情沉下脸来,语气自然没能好到哪里去。她也知道这事不能怪房东,每个遇上这种事情的人都会选择这么做,没有人会拒绝这从天而降的馅饼。 何况是房东,房东早就想出手这里了,只是一直没有人愿意出个好价钱。 “钟小姐,真的是对不起。” …… “钟小姐,你跟那位买主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离家出走的千金大小姐?” 面对房东的浮想联翩,钟意情满头黑线。 房东见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又忍不住默默呢喃道,“钟小姐,你肯定有难言之隐,我能够理解。” 你能够理解? 你能够理解个p,钟意情真想爆出口,她心情愈发糟糕了,也不知道裴之沛到底给了房东怎样的提示,让她yy成这样了。 “我什么时候必须搬?” “最迟明天,那位买主给我的期限,他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住在这不安全,说得也是。对了,钟小姐,那位买主是你的什么人?” 钟意情都想赶人了,着实没耐心理房东,尤其是还缠着她问东问西全是跟裴之沛相关的让她恼火的事情,幸好这个时候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顾璟琛打来的。 第二十九章 赌对了 第二十九章 钟意情听到动静,并没有立刻出来,而是又在里间听了会壁角才缓步踱了出来,并没有露出半点的惊慌失措,连那双澄澈明亮的水眸都没有淌过半丝的波澜。 自打林姐将这家新店交到自己的手上,她就知道这种找茬事件迟早会发生的,只不过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已。 越到这样的关键时刻,她知道自己越要镇定从容,只有不急不躁打发了这人,以后上门找茬的才会忌惮三分。 人善被人欺,顾客是上帝,但这上帝也要分三六九等,眼前的这一位,明显就是最下等。 这样的人,她并不欢迎,也断然不会成为今日内衣今后的回头客,给个教训是必要的,否则何以震慑他人。 正在跟那顾客理论无果被气得火冒三丈的丁默一看到钟意情出来,立刻有了依仗跟主心骨,欲要开口,没想到却被那无理取闹的女顾客捷足先登,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你就是这家店的店长吧?你这里的导购态度可真差得要命,作为消费者,如果你今天无法把这事给我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的话,我有理由维护我的权利,我要投诉你们。” 女顾客冷着一张脸,口吻不善地指责道。 丁默闻言怒急攻心,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只能愤怒地瞪着对方。 阮珠珠跟韩雪也趁机上前,“钟姐,这不是丁默的错,我们明明跟她据理力争,她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非说我们质量有问题。” 钟意情漂亮的唇角微弯,若有所思觑着这位难缠的女顾客,“我们质量有没问题很快就会有定论。” “都破了个洞洞,难道质量还没问题吗?大家过来看看,这家店是黑店啊,自己质量有问题还不让消费者有意见了,难道这个闷亏你们想要我一声不吭忍气吞声下吗?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要是你们碰上的是个软弱可欺的也就罢了,反正我是不会任由你们说了算的。是个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我可不是泥人。” 女顾客气焰嚣张地挑衅道,厉声指责。 这话音落下,还真有观望的一个上前,接过女顾客刻意递过来的内衣,仔细瞧了下,嘀咕道,“还真有个洞洞呢,虽然不大,穿在内面也无伤大雅,可这毕竟是次品啊,不能说质量没问题吧?” 这一个上前之后,后面附会的也接二连三上前了,纷纷表态,“你们这收银台后头的墙面上可是写着大字质量第一呢,真不是砸脸的行为吗?” 在此时,这几位店里的顾客都流露出了不屑跟鄙视的神情,韩雪、丁默跟阮珠珠都忿忿不平,若非钟意情拦着,她们估计受不了刺激冲动上前跟那位蓄意挑事的女顾客动气手脚来了。 钟意情隐隐明白了这女顾客的动机,她就是想要这店内越乱越好,不管是为了何种目的,自己是断然不可能让她达成的。 “拿过来给我看看。” 钟意情眯起眼来,纤纤素手不慌不忙伸向了这位女顾客。 女顾客也不怕,重重将那内衣塞进了钟意情的手上,斜眼竖眉,振振有词,“如何?别告诉我这么大的一个洞洞,你眼睛瞎了瞧不到,你们今天只是损害了我一个人的利益,但绝不代表你们明天不会损害其她人的利益。” “我看到了,是有这么一个洞洞,但有这么一个洞洞并不代表这个洞洞就是我们今日内衣的内衣出了问题。” 钟意情语气依旧是静如湖水,没有掺杂半分的紧张跟无措。 她的淡定从容很快感染了韩雪、丁默她们,丁默从善如流地帮腔,“就是,谁知道是不是你蓄意人为的?” “靠,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无法圆谎了,就把这千错万错都推到我头上来了,这还有没有理了?” 女顾客差点蹦起来指着钟意情的鼻子骂人了。 “安静一下,我还没有解释呢,你不要强加把罪名安到我们今日内衣头上,我既然如此肯定地断定我们的内衣质量没有任何的问题,自然是有理由的。” 钟意情安抚道,铿锵字眼掷地有声,倒是将那个找茬的女顾客户的说得一怔,心里嗝哒一声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个人淡如菊的女店长真有什么才会这般不畏惧自己? 不可能,那个指使自己前来的小姐明明说过这个店长没有后台的,不怕,不怕,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被对方拿捏住反而落了下风。 “你有什么理由?别拿乱七八糟的理由搪塞我们,这里站着的消费者可不止我一人。” 女顾客的底气很快又回来了。 “是啊,什么理由?快说。” “快点说。” 催促的顾客们脸上不免浮现了浓浓的好奇。 钟意情的声音不咸不淡,却有着明显扣人心弦的质感,“我们今日内衣店有一大特色,就是每批内衣进来的时候,我都会逐一检查,另外还会对着监控镜头特写展示,确认毫无瑕疵才会入库。只要输入这位顾客手上的批次号,就会出现特写,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跟我到里间来,里头的电脑都有记录。” 女顾客被钟意情吓唬得心惊肉跳,她虽然不信钟意情所言的,可又怕进了里间确有其事自己会下不了台,一时间她的一颗心忽上忽下,矛盾至极。 偏偏丁默还不停催促道,“进去吧,钟姐,里头的这台电脑没想到你就是用来处理这个的,我原先还以为你干嘛费事又多一台电脑来占地方呢,原来是防着这样的人啊。” 阮珠珠也底气十足附和,“进去吧,这下去投诉的轮到我们了。跟这种无理取闹的人,就应该真刀真枪将她干趴下,不然还真是有理说不清。” 女顾客的迟疑,全部落在了钟意情的眼中,不过她并没有催促,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意味深长地盯着对方,盯得对方头皮发麻。 这下,风向变了,其她几位顾客都瞧出端倪来了,“你到底进不进去啊?要不是如你所说的,店长,我们给你们作证,告这人。” 女顾客恶狠狠地磨牙,终究是不敢踏进去,灰头土脸溜走了。 当热闹不复存在后,这几个顾客又心安理得地挑起了内衣,连原本只是进来转转的两个这下都买了两件回去。 一时间,顾客都走了,丁默她们凑上来,将钟意情的行为大大赞了一番。 “钟姐,你既然早就知道那女人是无事生非来着,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她我们有记录呢?” 丁默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出声。 钟意情唇畔间噙着浅浅的笑意,“一开始就告诉她,那不是太便宜她了,我就是想要打击下她的气焰。” “也对哦。” 丁默后知后觉摸了一把后脑勺。 钟意情转身又进了里间,对着那一台电脑苦笑了下,这里面并没有任何的记录,她方才其实也是紧张的,只不过那女顾客心里有鬼,才会上了她的当。 她慢慢呼出了一口气,双手握了下拳头,幸好她赌对了。 第三十章 莫轻烟的痛 第三十章 帝豪大厦二十楼的vip包厢内,莫轻烟轻啜着一杯味道香醇的咖啡,一脸的享受,她偶尔瞥一眼吧台上毫无动静的手机,但并没有流露出半分的焦虑。 脑海里仔细设想了一番钟意情如今遇上的困境,她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不由轻笑了出声。钟意情出狱后的生活,真的是太过顺利了,自己不介意为她加点料。 谁叫她不好好待在青城当她的内衣导购,偏偏碍事来青州当一个小小的店长呢? 想要展翅高飞吗?那别怪自己心狠折断她的羽翼。 她缓缓低头掠过那一只微跛的脚,这一切还都是拜钟意情所赐! 本来她是可以不跟钟意情计较的,也愿意放对方一马的,谁叫对方不领情非要凑到之沛眼皮底下来呢? 当一杯咖啡下肚后,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她随手轻松按下了接听键,嘴角微微勾起,静等对方汇报战况。 “李小姐,对不起,任务失败,您吩咐过的那位店长真的是太难糊弄了……” 莫轻烟闻言,这嘴角勾起的弧度顿时僵滞住了,脸色沉了下来。 她的声音也如同严冬腊月寒潭里浸过一般,“你这个废物,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 莫轻烟眯起眼来,浑身都笼罩在一层浓郁的寒霜之内,恨得咬牙切齿。 她找来的这个废物,居然连这么点小事也摆不平,非但没给钟意情好看,反而还让对方耀武扬威了一把,这实在是…… 她气得浑身发抖,不由一把抓起吧台上那个空置的精美手绘咖啡杯重重摔向了地上,听到清脆的碎裂声,她这满腔压抑的怒气总算稍微疏解了点。 “李小姐,那…。我余下应得的钱你什么时候付给我?” “你把事情办成这样,还妄想我会付给你余款吗?” 莫轻烟嗤笑出声。 她化名找的人,没想到是这般的不中用,她都后悔太过轻举妄动了,这下开门不利,估计也打草惊蛇了,再找一个人,也不能用上这一招了。 涉及切身利益,这女的也没轻易罢休,“李小姐,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也是尽力而为了,只不过出师不捷罢了。谁也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你说对不?你可不能赖账啊,这点钱对你而言不算什么,但这都是我应得的。” 莫轻烟这下是被这难缠的女人给纠缠上了。 她蹙眉,抿了抿唇,强压下不快,“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的得失,这钱我过会就打给你。” 她最厌烦跟这样贪婪无比的人讨价还价,降低了自个的身份不说,一个不小心还会把自己赔进去,她可不想因这么区区一点钱弄得得不偿失。 她大大的杏眸中顾盼流转,一抹狠意飞闪而逝。 钟意情,你不会永远这么幸运的,这次是我选错了对象才让你有机可趁,下一回,你可就没有这等好运了。 * 当晚十一点,裴之沛开锁进门的时候,声响极小,可还是惊动了趴在客厅沙发上睡着的莫轻烟了。 “裴,你可总算回来了,厨房我给你煲了红豆粥,养胃的。” 她揉了揉困得睁不开的双眸,含糊不清地道。 她站起身来,发麻的双腿差点没站稳,幸好扶住一旁的衣帽架。 “不用了,我没胃口。”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莫轻烟今日个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按耐住了,在他的面前,她早已习惯委曲求全、伏低做小。 “多少还是吃点吧,我煮了挺多的,你不吃也浪费了。” 她还是拼命尝试劝服他。 裴之沛抬手松了松自己衬衣上的领带,幽深的目光浅浅掠及她脸上顿了顿又转移了视线,“以后早点睡就行了,不用等我。” “裴,那你能每天早点回来吗?” 莫轻烟心里一甜,他这是关心她吗?是不是自己多年的付出看到希望了呢? 她沁得出水的那双水眸像小鹿般巴巴地望着他,一脸的可怜兮兮,如若是其他男人,面对这样的一副场面,早已心软如水了,可偏偏裴之沛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饶是跟他相熟多年的她,也是揣摩不准他此刻高深的心思。 “我要应酬。” 他眉心微蹙,挑眉望着她的目光里没有半点的温度,莫轻烟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垂眼避开,眼中一晃而过一抹黯然,心中如同五味陈杂。 “那不用每天,偶尔能早点回来吗?” 她的声音又低了低,近似呢喃。 他喉结微微翻动,将衬衣上头的领扣解开了两个,他此时正走到了客房的门口,徐徐转过头来,眼里晦暗不明,低低笑了一声,说不清道不明,“何必多此一举呢?” 莫轻烟握紧的拳头一点一滴松开,满脸错愕地瞪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似地看他,心慌意乱不已。 难道她今天的所为全部被他当成笑话般地瞧在了眼底吗? 她恍惚觉得自己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可又极力想要撇清他这句话对她施压造成的影响,不能自乱阵脚,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要知道裴他最擅长的是摆弄人心,她想要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无奈脸上的神经紧绷,连牵强笑一个都是这般的难。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的手指触及上门把的时候,她终于沉不住气发问。 裴之沛也没跟他绕弯子,“别去碰她。” 言下之意,他口中提及的她是谁,莫轻烟比他更清楚。 “你就把我想得这么不堪吗?” 莫轻烟眼角一行清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泪眼迷离中,她看到了一个只会给她强安罪名、乱扣帽子的男人。 她只是爱他,只是为了守住自己的爱情,她何错之有? 她没等来任何的回应,只听到了门把按下转动的声音,然后门啪嗒一声关上了,将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她费尽心机捐肾换来的,居然是这样愈发严峻低迷的局面,她想笑,可却笑不出来。 裴,你凭什么这般对我?你凭的无非是我对你死心塌地的爱? 是,我是舍不得动你,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钟意情加诸在我的身上的,我会攒起来统统还给她。 她痛,你才会痛是吗? 你痛,我也会痛的。 第三十一章 帝豪相遇 第三十一章 周五傍晚,孙琦直接找上门了。 “你们店长在不?” 孙琦进来后,问离她最近的丁默。 “请问你是……” 虽说孙琦给今日内衣拉了不少客源来,但她本人还是头一回登门造访,也难怪店内的人员对她陌生得紧。 可她这口吻随意中又带了七分的熟稔,让头脑一贯好用的丁默也杖着二和尚摸不着头绪了。 “我是她朋友,她在不?” 孙琦又朝内环顾了一圈,这小小的店面,并没有找到钟意情的身影,她郁闷了,暗暗思忖,早知道提前打个电话来,也不至于扑了个空。 “在。” 孙琦听到丁默响亮清脆的应答声,不由怔住了。 丁默莞尔,解释道,“店长在里间整理刚到的一批货,我去叫她出来。” “我去里面直接找她就行了,不用麻烦你了。” 孙琦三两步朝内跨去,经由丁默的善意提醒,她才恍然顿悟这拉起的隔帘里还别有一番天地,她还以为是刻意营造的背景墙呢。 倒是挺别致独特的,至少在其它高档内衣店她就没有见识过,也算是今日内衣店的一大特色了。 “里间很小的,东西也乱……” 丁默还没说完,孙琦已经快手快脚拉开了那帘子,正好对上钟意情错愕震惊的双眸,“你怎么来了?” “你都老不来找我,我怕我不来你就把我给彻底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孙琦佯装露出委屈的神情,钟意情不由失笑。 “我最近是真的比较忙。” 她淡淡解释道。 “那我都亲自来了,你不会还要一直以忙作为借口不招待我吧?” 孙琦冷哼,威胁道。 “我哪能如此不识抬举呢?走吧,我请假。” 钟意情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伸直了腰,往前走了两步,又猛然想起了什么,赶忙低头将身上沾满灰尘的围裙给摘掉。 钟意情跟丁默吩咐了下,就被孙琦殷情地挽着出门。 “我的车停在帝豪那边,这边停车位置紧张,这下要麻烦你走一段路了,顺便我们去帝豪逛逛,逛完后还能吃一顿。” 钟意情自然对走路没有异议,她每天乘公交过来的站台也是在帝豪大厦前面的,这一段路她也是常走的。 来青州这么久,她虽然天天从帝豪大厦面前经过,可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帝豪大厦是青州最大最出名的购物中心,里头卖的东西都是世界一线品牌中的精品,价格令人咋舌,她那点工资进去估计只配买上一双袜子。 “我可先申明帝豪我请不起。” 孙琦要逛,她可以陪逛。 “我请你。” 孙琦对朋友一贯大方,不计较。 “这可不行,你先前在童话请过我了,不能每次都让你破费,这一回我请客,不过这地点你可不能有异议。” 钟意情也不藏着捂着,她也不自卑,金钱上的贫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看清了自己。 孙琦也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倘若她真的在意,早就跟自己断绝往来了,而非是找上门来。 父亲在的时候,她从来没有为钱财忧心困扰过,可如今,她要计划着算计着生活开销,免得入不敷出。 何况,她还欠了顾璟琛一笔钱,虽然在旁人眼中不多,在她身上却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也要争取尽快还掉。 对了,一想到顾璟琛,也不知道他在青城如何了,上星期,他还说再过一星期会给自己一个惊喜,这惊喜她倒是迟迟没有等到,八成他早给忘了。 “行啊,你坚持要请客我可不拦着你。” 孙琦也笑了。 “今天帝豪周年纪念日,难得一年一次搞活动,肯定很热闹,等下你可拉我拉紧点,千万别被人给冲散了。” 孙琦在进帝豪之前,千叮咛万嘱咐。 钟意情置之一笑,并没有把孙琦的话放在心上,以为她不过形容夸张了点,没想到当她踏进帝豪大门的时候,就被这蜂拥而至的人群给惊呆住了。 提着购物袋的女士们在人山人海中寸步难行,她们发型都乱了,可依旧不忘攥紧手中满载而归的战利品。 “意情,你干嘛定住啊,快点走啊。” 孙琦正吃力地挤到她前头去了,见她并没有跟上,反而松开了自己的手,不由回过头来大喊。 这声音若是太小,就必定在鼎沸的人群中埋没掉了。 “我们先到十五楼吧。” 很快,钟意情就明白了为何孙琦直奔十五楼,这跟楼下的情况不同,十五楼的人明显少多了,没有那么拥挤,虽然也热闹,但是道路都还是通畅的。 孙琦还碰到了相熟的人跟她打招呼,她不由感慨了句,“这世界可真小。” “帝豪总共有四十楼,这越上面的价格越高,所以越往上人只会越少。” 孙琦一边拉着钟意情从各个专柜穿梭,一边不忘给她普及常识。 逛街比上班还累,以前钟意情倒是没有觉得,可今天从十五楼逛到三十楼,她是彻底走不动了,何况手上还帮孙琦提了大包小包的战利品。 孙琦哭诉,“我的积蓄全被我给败光了,信用卡也要刷爆了。” 哭诉完,还是不肯消停,“我前几天看的那个专柜,不知道有没有搞活动,还是要去瞧瞧,万一有活动我错过了,那也太遗憾了。” 闻言,钟意情彻底败给她了,孙琦整就一个无药可救的购物狂,以前还瞧不出来她有这潜质,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孙琦那惹人垂涎的工资对她而言还是杯水车薪,因为她不买则已,一买那就是义无反顾、奋不顾身啊。 “我实在走不动了,我坐在这休息椅上等你。” 钟意情指着对面那张已经坐了三个人的长椅道,双腿酸痛得不行,多走一步都如同万蚁吞噬,她是实在无法勉强自己继续被孙琦折磨了。 孙琦见她是真的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也没为难,“那你别走远,我逛完那家我们就回去。” 钟意情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想着回去晚上一定要泡个热水脚舒缓下这脚底的神经。 孙琦走后,钟意情就闭上眼睛靠着墙壁休憩。 五分钟后,她明显意识到面前多了一个俯瞰她的人,目光不善,咄咄逼人。 钟意情倏然间睁开了眼,她不悦地蹙眉,剪剪水眸迸射出锐利的光芒,没有掩饰对对方的厌恶。 莫轻烟,还真是阴魂不散。 第三十二章 砸人 第三十二章 莫轻烟其实挺无辜的,她这回并非有意找茬的,饶是她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出钟意情此刻会在帝豪三十楼。 她今日个是过来取她的项链的,项链上镶嵌着的那颗饱满莹润的大珍珠摇摇欲坠,就要脱落,她怕万一遗失了难以找回,所以一个月前就拿过来放在专柜维修。 这根项链并非是她首饰盒中最昂贵的,却是她最珍爱的心头好。 这项链的由来大有名头,最初是裴之沛的母亲年轻时候佩戴的,是他外祖母送给他母亲十八岁成人礼的礼物,十分具有纪念价值。 当他母亲跟家人闹翻毅然跟他父亲在一起后,离家之际并没有带走。 后来,当他机缘巧合认回外祖一家,厉老爷子感激她母亲昔日对裴的照顾送与了她。 这些年来,她一直贴身佩戴,据老爷子说,这上头的这颗珍珠是纯天然的转运珠。 转运珠,的确,她佩戴后这运气还算不错,没戴后厄运连连,这让本不信邪的她,也不由开始信了。 她维修的专柜是在三十楼,必经之路是钟意情面前的这一条通道,所以狭路相逢是必然的结果。 莫轻烟带着微讽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这傍上顾大少后,你的生活看来是很优渥啊。”她恶意的眼神若有似无飘向了钟意情脚边的一堆购物袋。 钟意情唇边的笑带着淡淡的薄凉,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解释,仿若看稀有动物一般饶有兴味地看莫轻烟。 莫轻烟被她这一副云淡风轻的调调气到差点吐血,心里却谨慎了几分,钟意情不再是七年前那个单纯被宠坏的钟氏千金了,难怪先前自己的人找茬不成还被她反咬了一口。 的确,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钟意情,七年的牢狱之灾味道如何?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杀人未遂那也证明你昔日是杀过人的,只不过你运道不好,老天爷没站在你这一边。现在榜上顾璟琛还不肯消停,又想要染指裴,你这样朝秦暮楚的女人,真不应该被放出来。” 尽管裴的警告还萦绕在耳畔,可莫轻烟此时动了怒,不想轻易罢休。 她气焰嚣张,口吻轻蔑,把钟意情给贬低踩到了脚底,丝毫没有控制音量,瞬间引来了不少围观的。 莫轻烟在青州的上流社会是大有名气的,诸多的人都将她当成了裴之沛的女人,所以对她恭敬有加。 谁愿意得罪年纪轻轻又前途无量的裴之沛呢?何况裴之沛身后还站着厉家跟阎家两大在青州跺一跺脚就能地动山摇的世家势力。 钟意情瞳孔一缩,抬头,不轻不重地扫了莫轻烟微跛的那条腿一眼,“你说,七年前你怎么没死成呢?倒霉成了一个瘸子有什么好得意的,小心我一生气你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瘫痪,到时候你就算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也要坐轮椅,想耍威风也难了。” 比恶毒,她也会,在牢里,她可是耳濡目染多了,莫轻烟这般的挑衅,对她而言是小儿科,她才不会轻易就被击倒。 莫轻烟只觉得一股寒意爬上了她那条完好无整的长腿,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这个女人,钟意情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了?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恶毒?” 钟意情懒懒地抬起眉眼,“论恶毒,我可比你道行差多了,轮朝秦暮楚,我也是远不及你,你当年……” “钟意情,你别不识好歹。” 莫轻烟色厉内荏打断了钟意情的话,不能让她说下去,这大庭广众之下,她可不想自己因钟意情身份暴跌。 她在青城那段不堪的岁月,青州上流社会并无人知晓,她也不想被别人知道。 “莫小姐,这女的是你什么人啊?她真的坐过牢吗?” “莫小姐,你怎么会认识她呢?就因为她勾引裴先生吗?” “你放心好了,裴先生如此气宇轩昂的男人是不会受别的女人勾引的,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可是比任何人都长,何况裴先生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任何绯闻传出来过,你应该相信他。” …… 一时间,袒护莫轻烟的围观群众纷纷劝慰安抚起她来。 还有厉声指责钟意情的,“坐过牢的能有什么好货?还妄想染指裴先生,真是不要脸。” “当小三这气焰还嚣张得很呢,这世风真是日下啊。” …… 钟意情都快被气笑了,小三,这一群愚昧无知的蠢蛋,莫轻烟才是小三好不好,不过尽管事实被扭曲成得不成样子,她还是不想多做解释。 争赢了又如何呢?她失去的那一切,永远不会回来了。 单独对上莫轻烟,是她运道好,倘若裴之沛也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这般能言善辩,渣男跟渣女一块总能让她回忆起往昔那最肮脏愤怒的一幕,继而让她情绪失控。 “莫轻烟,你怎么在这里?” 孙琦拨开层层人群,挤了进来,她没想到自己才去逛了一个专柜回来,这儿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该死的莫轻烟居然还光明正大出现在了意情的面前,肯定是来炫耀来了。 “意情,你没事吧?” 孙琦目露担忧,在钟意情朝她摇头之后,果断上前站到了莫轻烟的前面,不客气地将手中的几个购物袋重重砸向了姓莫的。 这一猝不及防的壮举,还真把围观的人以及莫轻烟本人给震慑住了,连钟意情眸中都闪过了一丝意外,然后她不由轻笑了出声。 “孙琦,购物袋是砸不死人的,要砸应该也要拿砖块砸,把人砸得头破血流那才解气。” 钟意情勾了勾唇角,可眼神却是极冷的。 莫轻烟深呼吸,可效果不佳,她气得整个胸脯起伏不定,连句完整的话也讲不出来。 回过神来的围观群众,纷纷对钟意情跟孙琦指责了起来。 “这位小姐说得没错,把人砸得头破血流那才最解气。” 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掌声而来的,还有一道慵懒低沉的男性磁声。 众人接二连三回头,连莫轻烟都忍不住回头,结果这看到的人让她不由石化住了。 第三十三章 原来,原来 第三十三章 阎子夜。 阎子夜他身为裴之沛的好友,而且跟自己也算相熟,居然向着外人,这让莫轻烟着实难以接受,这滋味就好比嘴里突然飞进了一只苍蝇一般作呕。 她脸上的震惊是不言而喻的,可也知道阎子夜并不是好相与的男人,之前他们能够相安无事那是因为尚且没有发生利益冲突,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随性而至的男人。 “这人是谁?” 人群中有人低声问身边的人,要知道这莫轻烟轻易得罪不得,眼前这位气势如虹的男人怎么瞧也不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阎家二少都不认识,你还真孤陋寡闻。” 回答的人忍不住丢了个白眼给发问的,被骂的这位丝毫没有生气,而是目光嗖地全部转到了阎子夜身上。 阎家大少是他们耳熟能详的一位,阎家二少极少露脸的,他本人据说低调地当着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对政界并无涉足,这是阎家子弟中的异类。 “阎家二少跟裴先生交情匪浅,他怎么会……” 人群中不乏机灵的,立刻纳闷疑惑了起来。 孙琦眯起眼来,陷入了深思,不明所以这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弄得她满头雾水。 钟意情并没有错过莫轻烟脸上的神色变化,她也眼尖捕获到阎子夜那双精明深邃瞳眸中飞逝的那抹意外,想必他也没料到自己无意间得罪了莫轻烟。 事实还真如钟意情所料,阎子夜经过之时只听到钟意情那胆大包天的砸人论,并不知晓莫轻烟的存在,否则,以他的为人,不可能这般冲动热血。 这种情况,阎子夜还真骑虎难下,头疼不已,他都想找个地洞把自己给藏起来,以至于迟迟没有下文。 钟意情明白眼下是趁乱走人的最佳时机,忙扯了下还茫然呆滞的孙琦,“我们走。” 孙琦还不想走,她的怒气还木散去,这好不容易来了人,扭转了风向,怎么也要狠狠奚落一把姓莫的才解气啊。 钟意情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孙琦会拖自己后腿,不由有些焦急起来。 她虽说来青州时间还很短,但也从顾璟琛口中听到过阎家在青州的地位跟影响力都是数一数二的,不容小觑。 她跟莫轻烟之间的关系本就交恶,所以她不介意得罪莫轻烟,可阎子夜跟她无冤无仇,她并不想初来乍到就得罪他,没有这个必要。 “你不走,那我先走了。” 见孙琦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模样,钟意情无奈之下只能板起脸道。 见好友一意孤行离去,孙琦这下也淡定不起来了,捡起地上的购物袋拼命往手腕上挂,急急忙忙往前追,嘴上还不忘嚷着“让一让,请让一让。” 孙琦总算在电梯口追上了钟意情,她气喘吁吁地踏进了电梯内。 “意情,你走这么快干嘛,这让不知情的人还会误以为你是怕了那姓莫的。”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这下孙琦也无所顾忌,怒其不争地教育起某人来。明明先前自己还为她的豪言壮语欣喜不已,可这下一刻她着实让自己太憋屈了。 “我怕她作甚,我只不过是不想让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钟意情眸光敛,冲着孙琦俏皮地眨了眨眼,并没有生气。 孙琦还是疑惑不解,“怎么会呢?那阎子夜,明明帮你讲话了。” “那你说他为什么在看清楚对方是莫轻烟后一言不发,迟迟没有举动呢?” 钟意情不慌不忙地反问。 孙琦并不笨,她只是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罢了,钟意情提点了句,就等她自己想通。 果然,两分钟过后,孙琦就惊叫了起来,“靠,还真是,害我差点喜欢上阎子夜的英勇壮举,这世上的英雄果然都是幻想出来的,太浪费我感情了。” 孙琦接下来喋喋不休、足足把阎子夜给骂了一小时,也不嫌口干舌燥。 …… 却说那边,阎子夜眼睁睁地瞧着钟意情临危不乱在众人的错愕神情下扬长而去,他眸中不由浮现了一抹激赏,很少女人能够有她这般睿智果决的,反应还真是快。 不过,她这一走,他没有阻拦更多的是因为她成功帮自己解决了眼前的尴尬困境。 “都给我散了。” 他低沉地命令道,充斥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强势,围观的人眼见没有热闹可瞧了,也就没有围绕着了。 很快,就徒留他与莫轻烟面面相觑。 “要不要喝一杯?” 他主动邀请道,权当赔罪,为了一个陌生女人把莫轻烟惹火了,他还真有本事,说出去八成也没人信。 要知道莫轻烟除了深爱裴之沛之外,她在上流社会的口碑是极好的,跟人口舌之争是没有过的,难得她会被人气到理智丧失。 除了赔罪之外,他更多的是想要了解莫轻烟与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那女人自己不曾认识,并没有印象。 “不了。” 莫轻烟扭头便走,她此刻心情极差,根本就没有心思跟阎子夜周旋。 真是倒霉的一天,碰上钟意情本就够晦气了,没想到还被阎子夜给撞上,幸好阎子夜不认识钟意情,不然这事定要传到裴耳里去了,裴可是刚跟自己耳提面令过不要动那女人的,自己执行得也够阳奉阴违了。 阎子夜一脸深思地望着莫轻烟离去,目光最终触及她那条微跛的腿时不由一凝,他的身子宛若被一道闪电劈中,脑海中猛然浮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设想,难道说…… 难道说方才那位口才不凡的清冷美人便是裴所爱的女人? 只有如此,才能解释莫轻烟对她所释放出来的莫名敌意。 阎子夜邪魅的唇角露出了一丝兴味,没想到他无意间发现了惊天秘闻,这下要是不好好利用下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阎子夜想到这,几乎按耐不住内心涌动的激动情绪,不行,他要立刻去见裴…… 第三十四章 风水轮流转 第三十四章 阎子夜兴冲冲地到了裴之沛的办公室,结果却扑了个空,这让他捶胸顿足、好生懊恼。 正巧,裴之沛的特助过来他办公室取东西,跟他撞了个正着。 “阎先生,你怎么在这?裴总跟宗总一起去见袁总了。” 因为裴之沛跟阎子夜的私交甚笃,所以他的特助李炳勋跟阎子夜也是认识的,也没有隐瞒裴之沛的行程。 阎子夜闻言这下精神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靡不振,唉声叹气道,“怎么这么不凑巧?” “阎先生这是有要事要找裴总?” 李炳勋这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起来,还是委婉地邀请道,“我这要过去把这份漏掉的文件给裴总送去,要不你跟我一块过去?袁总虽然不近人情,但有急事袁总还是能够通融的。” 阎子夜见还有戏能够立刻见到某人,不由精神一振,明知道自己这点私事根本就跟急事扯不上边,还是迫不及待想要告知下某人。 至于会不会挨批,此刻都没在他设想的范围内。 “是一件天大的事,我跟你一起去。” 阎子夜露出了一脸的慎重神色,李炳勋也没怀疑。 于是,阎子夜便跟着小李到了袁道山下榻的酒店,一路直奔vip顶级总统套房,袁道山对吃穿极为讲究,向来不半点委屈了自己,每回来青州都住的这家六星级的豪华酒店。 “阎先生,你先在外头等我下,我把裴总叫出来。” “行啊。” 阎子夜没有异议,爽快应道。 李炳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按门铃入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阎子夜瞧得忍俊不禁。 也是,袁道山这老头总是板着张脸,装深沉,都装了一辈子了,也不嫌累,以至于旁人见了他就跟见了阎王似的畏如猛虎。 不过袁道山这老家伙在自家爷爷以及厉老爷子面前根本就是另外一副模样,私底下自己也算跟他有接触的,不过不足为外人道是也。 何况此刻,他也并不想进那老头的总统套房。 李炳勋轻手轻脚将文件放在了裴之沛的桌前,他、宗正令还有袁道山三人是围着一张特制的一米高的长几就坐的,氛围肃穆。 他附在裴之沛的耳边轻声道,“裴总,阎先生有要事找你,正在门外候着。” 裴之沛眉梢轻轻一挑,声音不轻不重,“就让他候着先。” “阎先生本来是来你办公室找你的,我说你不在他很失望,非要跟过来,说是什么天大的急事,非要当面告诉你。” 李炳勋见裴总不为所动,不禁有些着急了起来,怕把阎先生的事情给办砸了,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他更担心的是这真的是要命的急事,因自己转告不佳被耽误了,事后裴总会拿自己开刀更是苦不堪言。 思来想去,他觉得裴总还是有必要出去一遭。 “之沛,什么事情?” 袁道山眸光沉沉射向了李炳勋,突如其来的发问,吓得后者心跳漏掉了一拍。 李炳勋瞧向了坐姿纹风不动的裴之沛,心有戚戚,他好歹也算是个总裁特助,怎么就在袁总面前这般窝囊呢,难怪多年了一直是个名不经传的特助,裴总的特助足足有五个,要不是今天其他几个都有正事出国的出国,出差的出差,就自己剩下没事干,裴总还不乐意见得捎上自己。 他知道自己绝对是个替补的。 裴之沛微微侧过头来,削薄的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没什么事,就是子夜有点小事要急着见我,正在门外等。” 袁道山闻言,摸了摸自己刮得光洁的下颔,也没见半点生气,“小李,你让那小子进来。” 李炳勋错愕不已,回过神来还是乖乖去照办,宗正令平日里跟阎家、厉家关系也不错,所以也是知道私底下他们都是相熟的,算起来,袁总理以前还是抱过幼时的阎子夜呢。 阎子夜郁闷极了,他是希望李炳勋把某人给喊出来的,没想到自己被喊进去,他又不能趁机溜走,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不过,他心里不由将某人给诅咒了一番,一定会后悔的。 “子夜,你什么急事要找之沛?” 阎子夜还没来得及一一问好,袁道山就开门见山问他。 他怨怼的眼神落到了裴之沛的身上,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当然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急事,袁伯伯你这么八卦探听旁人的隐私是不对的。” 袁道山被他先发制人安上了一顶高帽子,一脸的哭笑不得。 “袁伯伯,你能不能把裴借我出去一下下?” 见袁道山和颜悦色,阎子夜很识时务逮住机会便变本加厉要求道。 宗正令这个时候帮腔,“袁总,刚才我们所谈的有些事情我还有些自己的想法想跟你商量下,不妨就让他们出去会。” 阎子夜感激地看了一眼宗正令,袁道山挥了挥手,“你们出去下好了,要是我阻止的话还真要被人当成不识好歹了。” 李炳勋站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肉跳,没想到这结果不过是一惊一乍罢了。 他饶是再迟钝也是瞧出阎先生跟袁总交情也不是泛泛之交,看来以后自己要多巴结下阎先生,百利而无一害。 出了总理办公室,阎子夜还要往外头走,裴之沛却没有跟上去,而是停在了原地。 阎子夜走了一段路发现人没跟上来,怒了,明明他是来找乐子的,结果却变成了他巴巴求着抱裴的大腿要告诉对方,粉墨倒置了有木有! 他无奈憋屈又跑回到了雷打不动、气势无双的某人的面前,要吊人胃口,“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吗?” 裴之沛用很鄙视的眼神回复了他,还冷冷地附赠了他一句让他抓狂的言语,“我没兴趣知道。” 阎子夜有暴走的冲动,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今天见到你的心上人了。” 裴之沛本来都转身往回走了,听到阎子夜情急之下的暴吼脚步明显迟缓了下。 他顿了顿,深邃的瞳眸中酝酿着一团迫人的冷厉风暴,低沉的质问中带有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你说什么?” 阎子夜并不是没脑子的男人,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告诉自己这个,除非他手里掌控着有用的证据,律师都喜欢玩弄这一招。 裴之沛的目光阴鸷,阎子夜的心情却瞬间从地狱直达天堂,这就叫典型的风水轮流转。 第三十五章 吃醋 第三十五章 阎子夜就知道裴心里装了个女人,不过这厮从来不跟别人分享有关他心上人的事情,所以这结果却是适得其反,让阎子夜抓腮挠肺恨不得剖开他的心窝一探究竟,这好奇心害人匪浅啊。 他向来都被裴吃得死死的,难得能有这么威风的一刻。 阎子夜丝毫没被他那目光给劈到,笑眯眯地望着某人,口气中掺了几分遗憾,“刚才有人告诉我他没兴趣知道啊,我总不能犯贱自己非要抢着告诉没兴趣知道的他吧?” “唉,我原本是迫不及待想来告诉某人的,谁知道某人对我的态度太冷漠太无情了,我的心现在被某人伤得千疮百孔,你说我还会那么轻易告诉某人吗?” 他就差点道出“你想得美”这一句了,眼见某人周身都渐渐笼上了一层戾气,目光中透着危险的光芒,他的头皮发麻了起来。 就这样强势对峙五分钟后,阎子夜叹了口气,正准备败给了他,没想到听到裴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你想要怎样?” 阎子夜抬头看到了他坚毅优美的下颔,紧紧着抿唇。 他复杂的目光垂落下来,熠熠光辉一闪而逝,仿若是残忍,又仿若是期盼。 其实阎子夜不告诉他,他也能查到的。 只是他特意跑到自己面前提,而一贯从容淡定的他,明知道是个陷阱,还是一刻也等不了。 阎子夜在见到裴之沛之前并非是万分确定那女人就是裴的心上人的,只是他估摸着这机率也是十之八九了,不过见了裴的反应,更是确凿无疑了。 他是熟悉裴的人,知道他最恨的是人家威胁他,可这一刻,他为了得到那女人的信息,竟然跟自己低头了。 看来,这女人在裴的心中的地位是不容撼动的,难怪莫轻烟在他身边多年依旧毫无建树。 阎子夜本是打算趁机狮子大开口的,可见了这样的裴,莫名又有些不忍,为他心疼跟不值了起来。 算了,他反正老被裴欺压的,也不差这么一回,就不在伤口上撒盐了。 “算了,我大发慈悲告诉你吧,不收任何的回报,你以后对我好点就行了。” 阎子夜置之一笑后,就言简意赅跟裴之沛讲述起自己今天在帝豪的所见所闻,只不过他出现的时间有点晚,很多前戏都是不知情的。 听到她那番惊世骇俗的砸人理论时,裴之沛并没有意外,唯独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令人缅怀的往昔。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我下次见到也好跟她客套下。” 阎子夜唏嘘完,又耸耸肩问。 裴之沛不悦地蹙起了眉头,没有再看他,仿佛这句话他并没有听见一般。 若是在平常,他肯定要给阎子夜眼色的,只不过冲着刚才那句“你以后对我好点”让裴之沛压下了这阵不快。 阎子夜却不知道裴之沛对他已经极尽隐忍了,还不怕死地火上浇油,“别这么小气么,你放心,我又不会撬你墙角,我只不过是比较欣赏她的勇气,真的。” “不过我就算真撬你,你也没机会了,你已经跟莫轻烟绑一生了,这般好的女人,应该值得有个好男人珍惜的,我在青州丈母娘心目中还算是个不错的未婚男人。” 裴之沛眸中的颜色变了数遍,可惜阎子夜一昧沉浸在自己的yy中不可自拔没有意识到,结果就是听到他一声凄厉的哀嚎“哎呦”,然后他左手本能地捂住了自己被揍得睁不开的右眼。 真的是疼死人了,锥心刺骨的疼啊,足见这下手的人是多么不分轻重。 他跟裴之沛交手过多次,裴下手的力道向来能够运用自如,这一次分明是十成十的,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味。 “裴,你……你……” 阎子夜想骂人,可这眼部一波波袭来的疼痛把他的注意力都给分散了,半天骂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说让我以后对你好点。” 他重点强调了“以后”两个字。 阎子夜后悔得肠子抽筋,文字游戏啊,自己怎么会犯了这么一个低级的错误呢? “以后看到她给我绕道走。” 裴之沛不顾阎子夜颤巍巍的可怜身姿,面无表情地转身往总理办公室而去。 阎子夜欲哭无泪,让眼部的疼痛逐渐舒缓过后,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自己挨了这么一揍,裴那分明是吃醋了。 他暗暗思忖,比起裴来,自己真的是占了不少优势,难怪裴羡慕嫉妒恨自己,那是绝逼的羡慕嫉妒恨。 不知道裴跟那女人到底以前发生了什么,按理说,厉老爷子也不似个不明事理的,怎么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呢? 而且厉老爷子明显是更加看好莫轻烟跟裴,唉,感情这玩意,就是烦人,剪不断理还乱。 裴之沛重新落座后,心思总在状况之外,他一贯的冷静自恃频繁与他失之交臂。 袁道山跟宗正令都是察言观色的个中高手,哪会没有发现他的反常,袁道山难得贴心地关照了他下,“是不是子夜真找你有急事?你先去处理完,我们所详谈的现在也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具体项目执行起来还有不少漏洞需要考虑,也不急于一时。” 宗正令也颔首,裴之沛面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他还是站了起来告辞。 他此时满脑子都是钟意情这个人,她慧黠的模样,她撒娇的模样,还有她恨他时的冷漠…… “裴,裴,你等等我。” 阎子夜还没走,见他出来从自己边上经过旁若无睹,心里顿感事情大条了。 阎子夜气喘吁吁追上某人,见裴还是一意孤行对自己不理不睬,忍不住又出声了,“裴,我之前是说笑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不过就算没有我,还是会有别的男人察觉到她的美好,你又能怎么办?” 裴之沛的眸色倏然间又沉了三分,是啊,如今已经出现了一个,顾璟琛。 以后还会有更多个,他有什么资格阻拦人家追求她? 她可是恨极了自己。 第三十六章 我恨你 第三十六章 今夜乌云密布,阮珠珠轮休,韩雪跟丁默提前走了,钟意情跟孙琦帝豪出来后被带去了钟意情目前居住的单身公寓,享用了丰盛的一餐。 吃饱喝足后,孙琦还意犹未尽,大赞她厨艺好,让钟意情哭笑不得,她就这点三脚猫的工夫,孙琦估计是为了顾及她的颜面所以才褒奖有加。 不过,孙琦临时接到boss来电让她赶去加班,她骂了一声“shit”还是无奈奔赴,临走之前还不停跟她说抱歉。 此时才六点半,钟意情还是去了店里。 看这天气,她担心晚上会刮台风,主要前几天天气预报报道过最近会有强台风来袭,但具体的日子难以判断,登陆的地点在云州。 云州是港口城市,跟青州紧邻,一旦真的是在云州登陆,那么青州必定要受到很大的波及。 今日内衣店的店面年代久远,一般狠么的,她倒是不担心,要是强台风,她还真不放心。 韩雪跟丁默走后半小时,狂风大作,这天变得可真快,隔壁的那些店面纷纷关门。 左边的那间卖的是童装生意,那年轻的美女老板哭丧着脸,“真的要来台风了,你不走吗?” “我晚上打算留守了。” 钟意情事先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还带了些剩饭剩菜来,另外连泡面也囤了两包,店内有热水,万一真发生意外,她的存粮也能得以保障。 “你可真有勇气,我先走了,我妈千叮咛万嘱咐身外之物再重要也不及小命来得重要,你再不走,等下台风来了你真的要走不了了。” 那美女老板还很好心地劝了钟意情一番,钟意情摇头谢绝了她开车送自己一程的好意。 这是林姐的店,也是自己的心血,她跟那美女老板是不一样的,自打在那水深火热中煎熬了七年,她早就深刻意识到这一点了。 她倒是不担心房屋倒塌,她觉得台风来对店里最大的困扰是会渗水漏水现象,这地上堆积的一些货物,必须要重新架高,以免被水浸湿,造成大损失。 之前她侥幸击退了那个找茬的顾客,以后就不会永远这般幸运了,今日内衣店的货源再好,也好不过防不胜防的现象,这世上只要有心哪有不可能的事情呢。 她忙得满头大汗,才完成了一小半,她喝了几口水后,又投入了这项艰巨的任务中。 连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站着,她都未曾察觉。 来人身材伟岸颀长,棱角分明的轮廓英俊逼人,目光如炬落在店内那抹忙碌的纤细倩影上,插在裤兜里的修长双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他见她吃力地扛起一袋几十斤的货物搁到置物架上,停下来不停地喘气,恢复过来后她又机械式地重复着先前的动作,白皙的俏脸因憋气用力过度而涨得红红的。 突然,钟意情发现自己手上的重量不见了。 她眨了下被汗水迷离的双眸,穿过朦胧的视线,她恍惚看到了一个她曾经深爱过又痛恨过的男人竟然不可思议地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大手一挥,轻轻松松将他手中的货物搁到了置物架上,足见男女之间的体力悬殊之大。 “裴先生,这里不欢迎你。” 她顿时沉下脸来,厉声赶人。 裴之沛并没有看向她,而是一言不发脱掉了他的深黑色的西装外套,垂头解开了他铂金的袖扣,将袖口卷到了肘关节处,开始忙碌搬运起货物来。 他相貌不俗,举止优雅,连做最低等搬运工的活都没有折损他半点的贵胄之气,一举一动都让人挪不开视线。 钟意情见他充耳不闻,连杀人的冲动都有了,她真想一气之下扭头走人,可这店是林姐的,并不是她的,她不能搞意气之争。 “裴之沛,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钟意情真想爆一连串的粗口,对于某人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不由歇斯底里吼道。 反正此时也没有顾客,她不必要在意自己的形象。 裴之沛暗流涌动的魅黑双眸淡淡地在她身上一掠而过,便没有再看向她,而是继续先前的动作,宛若搬运重物比应付她更加来得轻松自如。 “姓裴的,你到底想要怎样才给我滚?” 钟意情环顾了下四周,总算找到了一把可以充当凶器的“扫把”,她高高举起手中的扫把指着他,愤怒地威胁道。 “我送你回去,今晚有台风。” 面对她的叫嚣,他连眉头都没蹙一下,缓缓从双唇间逸出这么一句话。 钟意情轻扯唇角,斜眼打量着他,冷笑了一下,“我不需要,你的殷情还是留给我亲爱的继母吧。” 她可还是清楚无疑得记着下午莫轻烟在帝豪对自己的侮辱呢,全部都是因为他,她现在最讨厌见到的人便是他了,偏偏他跟莫轻烟两个时不时要在她的生活中搅起风波来。 裴之沛脸色瞬间变了变数遍,但很快隐了下去,“我送你回去。” 钟意情这下不客气地将手中的扫把朝着他身上招呼了过去,使出了吃奶的劲道往他身上狂揍,连那张英俊的脸庞都没有受到免除。 而他居然连躲都没有躲一下,任由她肆无忌惮往他身上击打。 钟意情打了五分钟后,发现他站姿依旧笔挺,脸上多了几道伤痕隐隐见血之外,雪白的衬衣也染上了斑斑印记。 他终于伸手握住了她再一次行凶的扫把的头,“够了。”低沉紧绷的声音沉郁得如同从沼泽中提炼出来一般。 钟意情想将扫把从他手中拔出来,发现自己根本就撼动不了他的气力,无奈之下不得已松了手。 可那股气依旧萦绕在闷闷的胸口,“裴之沛,我问你,你今天来做这些为的是要我感激你吗?” 她轻笑了出声,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你觉得我会感激你吗?” “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出门立刻出车祸,恨不得你死无葬身之地,我恨不得你死了给我父亲陪葬。” 她的诅咒阴狠毒辣,而她却毫无所觉,就裴之沛这样的渣男,这样的诅咒对他的惩罚还是太轻了。 “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不爱惜我自己的,我会活得好好的,嫁给一个两情相悦的男人,生一对可爱的儿女,幸福一生。” 她又笑了,绝美的笑容在她清丽的脸上绽放得娇艳如花。 裴之沛一脸的铁青,他只觉得眼睛微微刺痛了一下,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他知道她恨极了他,却不知道她的恨不知何时达到了如此之深。 他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重复了几次,也终究没能减轻半点来自心底深处的闷痛。 第三十七章 璟琛回来了 第三十七章 裴之沛静默不语将店内需要置放在支架上的货物全部整理完毕后,幽深如潭的墨瞳迎上了她的,“我送你回去,你要是不走,那我就留下来。” 钟意情脑海里“轰”的一声,她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事到如今,他还是不忘威胁她。 不过他还真是能掐会算,知道她厌极了他,极有可能会听从他的命令。 “我走,但是不需要你送。” 与其留下来跟他孤单寡女独守一个晚上,她还不如消失个干净。 林姐,对不起了,我实在是受不了跟这个我最恨的男人相安无事地相处一个晚上。 钟意情默默在心里说着歉意,她真担心自己会崩溃。 “台风已经来袭了,你一个人上路不安全。” 裴之沛坚持。 钟意情怔了一下,轻蔑地瞪着他,宛若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口吻里充满了浓浓的嘲弄,“真的是太好笑了,我安不安全跟你有半毛子的关系啊?我以前跟你有关系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关心我,我现在跟你没有半点的关系,拜托你不要给我吃糖衣炮弹了。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真的是没用。裴之沛,我不知道你到底抱着何种目的接近我,如今的钟意情是绝对不会再次成为能让你利用的工具的。” 说完,她再也没去看一眼他,径自去柜台取了自己随身的小包,然后就要关店门。 裴之沛倘若慢了一步,那必定要被她给毫不手软地关在里面了。 他在外面拦住了她的去路,蹙着眉头不悦地警告,“风很大,雨也很大,路上的公交系统已经封闭了。” 钟意情举目望去,的确,路上连行人几乎也找不到一个出来,公交车的影子也没了,唯一有影的便是寥寥无几的私家车。 这条平日里繁华的街上,此时此刻是人烟罕至,豆大的雨珠打在地面上,低一点的地面上都已经积满了不少的水洼。 钟意情拿在手上的这顶刚打开的雨伞被风刮得她差点握不住,摇摇晃晃的,一会儿偏左,一会儿又偏右,她拿得万分吃力。 这样的鬼天气,她若是再走出去在路上走,那这把伞肯定是遮挡不了任何雨势的侵袭的,指不定还会连带将她人给刮走。 她心里有数,宁可吃这苦头,也不愿意让裴之沛得逞。 “那我就走回去。” 她冷哼。 平时正常的天气路况,她要是走回去的话,也至少要在路上花上一个半小时。 面对她夸下的海口,裴之沛捏着眉头摇摇头,不客气地戳穿她的大话,“靖园新区离这里有些距离。” 对于他清晰掌控着自己的住址动向,这一点让钟意情又陡然心生出了一阵不快。 她讨厌裴之沛这种目中无人、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倨傲态度,仿若自己在他面前,卑贱如蝼蚁,随时能被践踏成粉末。 这种滋味,让她心有不安,但又无能为力。 “裴之沛,我说得很清楚,反正不管我怎样回去都不需要你送。” 钟意情倔强地怒瞪他,说什么也不想随了他的意,她还不够憋屈吗? “如果你实在很讨厌我的话,那我让小陈过来送你。” 裴之沛目光暗了暗,脸色有些不好,不过倒是难得退了一步。 “不用,我让别人来接我。” 好像她除了依赖他,就没有别人一般,裴之沛的退让钟意情是丝毫不领情,反而更怒上一层楼了。 一时热血沸腾之下,她朝着他冲口而出。 话出口后,她身子却僵住了,心里一阵后悔,在青州,她认识的人不多,除了孙琦便是顾璟琛了,孙琦被上司召回去加班了,而顾璟琛更是远在青城。 不过,此时,她已经骑虎难下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硬着头皮跟裴之沛屈服的。 钟意情头疼过后,便果断掏出手机,打算给顾璟琛打个,希望顾璟琛能够意会自己的意思,把裴之沛打发走就行了。 顾璟琛的电话很快接了起来,他情绪似乎相当的激动,“意情,你终于想起我了。” 钟意情闻言,如鲠在喉,原先求助的话一个字也蹦达不出来了,整张脸烫得厉害。 “喂,意情,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抿了抿唇,扬起一抹浅浅动人的笑靥,“没,我在听着呢。” 她不经意间抬头,正好撞进裴之沛暗流涌动的双眸深处,眸色愈发的阴沉,静谧得近乎诡异的氛围让她没由来心头猛然一紧,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身体里急速窜动的声音。 狭长深黑的眼睛微微眯起,极力压抑着主人的不快。 钟意情迅速将视线从他脸上错开,怕一不小心又着了他的道,裴之沛这人,让她咬牙切齿之余又心存忌惮。 她从来没胆敢小觑他半分,他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甚至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可怕、更厉害。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刚回到青州的家里,过几天去青州大学报道下以后就长居青州了。” 顾璟琛愉快地宣布了一个好消息,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 这下轮到钟意情错愕了,看来老天爷还是向着自己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这股雀跃,“璟琛,我还在店里,遇上台风了,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没问题,你在那等我,我这就出来。” 顾璟琛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他那心情欢喜得几乎要满出来了,这可是意情主动头一次找他让自己接她。 没想到从青城刚回到青州,就有这般天大的喜事在等着自己了,这是否预示着是个好的兆头呢,好的开始呢? 顾璟琛窃喜得无以复加,而裴之沛的心境却跟他截然相反。 钟意情眉开眼笑地将手机在裴之沛面前扬了扬,“璟琛回来了,他说过来接我,所以你是否可以安心离开了?” 她笑得是如此的灿烂,好像顾璟琛对她而言是个从天而降的王子,将她从困境中拯救了出来,而自己却是威胁她的恶魔,连靠近她一步都让她厌弃。 顾璟琛,之于她而言,何时这般重要了? “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不爱惜我自己的,我会活得好好的,嫁给一个两情相悦的男人,生一对可爱的儿女,幸福一生。” 她说的话一字字又重新阴魂不散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顾璟琛便是她口中那个两情相悦的男人吗? 他迟迟没有开口,那张英俊冷酷的脸上讳莫如深,他的目光仿佛一张密密麻麻的网,铺天盖地地笼罩住了她。 猝不及防间,她感觉到了自己的下颔微微刺痛,她还来不及说话,便意识到了自己的下颔已经被他修长的手指给轻佻地捏住稍稍抬高了几分。 第三十八章 男女间的厨艺水平 第三十八章 钟意情伸手拨开他的禁锢,却宛若以卵击石,反而让他的力道刻意加重了三分。 她猜想这般的疼,定是被他捏出淤青来了。 不过,她并没有出声求饶,裴之沛从来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她过去不自量力、异想天开想要改造他,而现在,再也不会犯傻了。 裴之沛回过神来,看到她面含痛楚却强忍着,下一秒本能地松了手。 “别逼我出手对付顾璟琛。” 他离开前,还不忘撂下狠话。 钟意情站在了原地,一脸的惨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传来,“意情,快点上来。” 原来,顾璟琛已经到了,他从驾驶座窗边的位置探出了个头来,大声朝她催促道。 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尽管只探出了一个头,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晶莹剔透的雨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眼睛都几乎睁不开。 梳理得整齐的浓密黑发被雨水冲刷出一个极滑稽的发型,钟意情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心态从逆境中缓了过来。 她露出个柔美的笑容,下一步就往副驾驶座的位置走了过去。 当她坐上副驾驶座的那一刻,很自然而然接过了顾璟琛随手递过来的柔软干净的毛巾,“擦擦。” 钟意情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很快就闹了个大红脸,原来不知不觉间她身上的衣服都淋了个透彻,勾勒出了美好玲珑的曲线。 她将毛巾本能地挡在了胸前,引来了顾璟琛的轻笑,“我车上只备了一条毛巾,没有多余的给你擦了,你确定你真的只要遮挡吗?” 钟意情脸色涨得更红,没想到多日未见,顾璟琛这挑逗人的恶趣突飞猛进,让她有些接受无能。 “快点开车。” 她只好板起脸来命令,要是继续这个话题她真怕自己要无颜见人了。 她跟他只是好朋友的关系,可没这般迅速发展到谈及这么深刻的话题啊。 何况,她的脑海里此时又浮现了裴之沛临走时的威胁,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 顾璟琛知道适可而止,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绕。 然后,他自然而然提及了他回青州大学的事情,问她,“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接风洗尘下?” “你定个时间就行。” 难得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他随叫随到,她也需要给些诚意。 若是没有顾璟琛的及时赶来,此刻八成她被迫坐上了裴之沛的车,想想,她就如坐针毡。 “隔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吧?” 顾璟琛笑眯眯地建议道。 “今日?外面的店估计都关了,不方便庆祝。” 钟意情纳闷之余,还不忘一本正经剖析了下形势。 “谁说我要吃外面的垃圾食品了?” 顾璟琛嗤笑,饶有兴味地觑了她一眼,仿若她便是那上好的珍馐美味。 钟意情被他模棱两可的话语弄得一时转不过弯来,呆呆地问,“那怎么办?” 顾璟琛难得见到她这般憨厚呆萌的模样,性感的薄唇扬起了个好看的弧度,弧度还有逐渐加大的迹象。 “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菜了,甚为想念。” 顾璟琛勾了勾唇。 钟意情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被他耍了一番,不过并没有生气,她今天被裴之沛气了一遭这反应明显迟钝多了。 比起面对裴之沛,她宁愿跟顾璟琛相处,至少顾璟琛目前是安全无害的,会为她着想、思考,不会动不动威胁她。 当然,她也明白顾璟琛能够对自己这般的好,是别有所图的,只不过暂时她抛下了这些不去作想。 顾璟琛说到这个份上,钟意情也不好婉拒,所以在她的指点下,他很快开车到了她所住的小区。 “这靖园新区我还是头一次来。” 台风很大,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顾璟琛的好心情。 他其实挺感激这台风的,这一路开来,车子极不好开,等下回去估计更加难开,极有可能意情要留自己下来。 这算不算是天赐良机呢?顾璟琛的心一直处在high的点上不停地蹦弹。 当进了钟意情的公寓后,钟意情便先去换衣服去了,顾璟琛开始不停地打量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住处条件跟先前她在青城的租处,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一个天一个地,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你老板还是挺大方的。” 当她换上一身浅绿色的家居服出来时,顾璟琛表了态,毫不吝啬夸赞了林姐一番。 钟意情也深有感触,林姐之于她而言,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老板了,更似一个对她关照有加的大姐。 “我先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你这冰箱里有什么我先看看,也好点菜。” “行啊。” 顾璟琛还真认认真真去查看了下她的冰箱,发现冰箱塞得很满,较为满意。 他还真装模作样点了几个菜,并不难做的两个家常菜,都是以前钟意情做过的。 钟意情让他随意后,她就去忙碌了。 谁知道他并没有走远,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的位置欣赏着她的举动 比起头一次见她笨拙的忙碌来,如今的她,动作娴熟利落多了。 她身上穿戴的衣服依旧廉价,但他却瞧出了一种通身名贵的名媛也不曾具备的优雅雍容气质来。 顾璟琛愣了愣,觉得这定是自己的幻觉。 “好了,可以开吃了,”钟意情高兴不已,转身之际,意外却跟顾璟琛的视线撞到了一起,“你怎么在这?” 顾璟琛扯了扯唇,眉眼清隽似水,目光深深,“我一直都在这没走远。” “你的厨艺是日渐高涨。” 吃了一口后,顾璟琛满足地眯了眯眼,让钟意情不禁联想到午后餍足的猫儿,随即她又失笑,顾璟琛跟猫儿真的是一点也不相像,顾璟琛的本性定然不如他表面所呈现出来这般温和无害。 至少,在顾家那回参加他爷爷顾老寿辰的时候,她见过不同这一面的顾璟琛,他与人之间保持着生疏的客套,却又能侃侃而谈,不引起旁人的反感,那估计才是现实中的顾璟琛。 “我的厨艺那是三流水平,你没见过那些五星级饭店的大厨师都是男人主厨的吗?足以表明男人的厨艺天赋是比女人高的,只不过男人懒,不屑为之。” 钟意情谦虚了下。 “谁说的,男人不下厨并不代表是不屑为之。” 他振振有词反驳。 “那你为什么不下厨?” “我……” 顾璟琛顿时噎住了,不小心将一片辣椒吃进了嘴里,辣得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九章 趁机表白 第三十九章 钟意情给他勺了一碗丝瓜蛋花汤他一口气喝下去之后,这股难受的辣味才淡去了不少。 “我不下厨是有原因的。” 顾璟琛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俊脸上还浮现了浅浅的为难。 他左思右想,今天氛围不错,苗头也不错,或许是时候全盘托出自己会厨艺的事实了,以后不一定还会有这般良好的契机了。 当然,前提还是有必要在这个话题上深化一下,让这个能下的台阶更加的顺其自然。 “什么原因?” 钟意情敏锐意识到了他话中似乎暗藏生机,有猫腻,她出于本能发问。 顾璟琛意味深长地睨着她,唇角适当好处勾起了一大大的笑容,如此美男颠倒众生的一个笑容却让钟意情心生诡异,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口而出。 顾璟琛的确是在等她开口,而且等到了。 “这原因么,起源还在于我妈,我妈说如果我遇上我喜欢的女人后才能告诉对方我会厨艺,其实我也不应该瞒着你,意情,我喜欢你,从第一次遇上你后你总是给我无限的惊喜,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顾璟琛终于将酝酿许久的心意完完整整给表达出来了,他心里无疑还是紧张的。 毕竟之前他也传达了不少意图给她,每次都被她给雷打不动挡了回来,说没有挫败那根本就是假的。 见她一脸的呆滞,他知道她八成被自己的表白给吓傻了,心里微微泛起一丝苦涩,她估计从来没想过自己跟她之间发展成男女朋友吧。 好朋友? 先前她为他们关系的设定便是如此,是他贪婪,想要往前一步。 “我不适合你,我坐过牢。” 钟意情回过神来后,也没有扭捏,她此刻很冷静,他们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悬殊太大,不可能有好的结果,尤其是她连家世清白都给不起他。 顾家满门清贵,书香门第,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脏了那地,她倒是并不是怕了裴之沛。 听到前面半句,顾璟琛明亮的双眸倏然间暗淡无光,可随后又璀璨了起来。 坐过牢,她是因为这个才拒绝自己的,并不是为了别的,这点让他欣喜。 她坐过牢的确是个棘手的难题,但却并不是最棘手的,最重要的是他要她的心甘情愿做自己的女朋友。 他知道虽然母亲之前很喜欢意情,家人也不曾反对他们发展,可一旦获悉意情的过去,一定会投否决票的。 不过,这些艰难,他觉得自己能克服,只是过程繁琐了些。 “意情,我不介意。” 他是真的不介意,而是心疼她所受过的罪。如果,如果自己能够早点认识她,那她就不用受这些罪了,都怪那个该死的男人,把好好的意情给折腾惨了。 “我介意。” 钟意情听了顾璟琛的话,的确是有些感动的,但她并没有一时脑热答应下来。 顾璟琛的确是个带出去倍有面子的男友,父亲在世的话,估计也会认可这样的他,家世无可挑剔,本人又出类拔萃,还是引以为傲的顾家出产的。 顾璟琛一颗窃喜的心又在瞬间一落千丈,他心寒得无以复加,还是不肯就此放弃,“你介意什么?” “璟琛,你太优秀了,我现在并不想找男朋友,就算以后真要找也只想找个平凡点的男人。” 经历了裴之沛,她如今眼界是不敢过高了,只希望以后能够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没多远大的目标。 真答应跟顾璟琛一起,这一条路必定是坎坷的,她累了,身心俱疲。 她之前的感情,够轰轰烈烈了,找个自己喜欢的又能如何呢?最后还不是背叛了她,估计连接近自己都是有目的的。 一时间,钟意情有些愣住了,她何时对人性失望悲观成了这样? 顾璟琛面露不可思议,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说过被这般荒谬的理由给拒绝过的,至少身边也从未出现过啊,因为太优秀,然后被拒绝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年头人家女人找男人不是要找精英的么,难道还是那种碌碌无为的吃香? 出色也是一种错,还是大错特错,顾璟琛好生无语,顾家人都以他为傲,怎么却成了找女朋友的拦路虎了呢? “意情,你是不是还没有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顾璟琛再次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追问。 钟意情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问得恍惚了起来,她脱口而出道,“当然走出来了。” 但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嘲笑她,钟意情,你真的走出来了,为何不接受顾璟琛呢?用人家优秀打发他,这借口明明连你自己都知道太蹩脚了。 “你还没有走出来,”顾璟琛极为肯定地断定,然后声音又温柔了几分,“我会等你走出来,你先别拒绝我,好吗?” 许是顾璟琛的目光太过深情款款,许是顾璟琛的神情太认真,许是顾璟琛的肺腑太感人,钟意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的点头,让顾璟琛颓然的士气瞬间高涨。 “那改天我亲自下厨露几手给你瞧瞧。” …… 此时,已经过了十点了,顾璟琛还没有提及离开,钟意情经由了原先那一尴尬,也不好出口赶人。 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她也知道即使顾璟琛此刻离开,她也会不安心放任他就此离去。 既然如此,两人总要休息,不能整夜面面相觑,钟意情思量了下,干脆先开了口,“璟琛,我这里只有一张床,要麻烦你窝在客厅一晚了。” 顾璟琛自然没有异议,让他打地铺都行,只要他能留下来,意情主动开口让他留下来,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当然,他也不是没跟她共处一室过,那还是他拜托她帮忙回顾家应付家人那一回,只是这样的机会,想要第二回目前看来依旧是漫漫长路。 这一晚,顾璟琛酣然入睡,还做了一个美梦,梦中,意情成了自己的新娘,两人携手一同踏上了红地毯,羡煞旁人…… 第四十章 台风过境 第四十章 钟意情一大早就被韩雪、丁默还有阮珠珠逐个骚扰,原因是台风依旧肆虐,没有过境。 当她一一告知她们今天不用上班,个个兴奋得不行,尤其是韩雪,脱口而出道,“台风,你真是我的福星,希望明天还有台风。” 这丫头,为了放假,巴不得台风停留越久越好。 钟意情叹息,自己就没这等好运了,等下等台风风势小些还是要去店里查探下,昨晚没坚守在岗位上,也不知道店内情况如何了。 她洗漱起来出了卧室,便惊讶地看到顾璟琛围着她的围裙正把一个餐盘往餐桌上摆放。 “过来可以吃了。” 顾璟琛看到她后,很自然地招呼她过来吃饭。 走近之后,钟意情看到桌上的早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顾璟琛做出来的小蛋糕可真是精致,她可不记得自己这里有这样可爱的模板。 还有那汤,晶莹剔透,如果冻一般,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 孙琦曾经盛赞过童话里的糕点师那手是化腐朽于神奇的点睛之手,殊不知顾璟琛所做出来的更是一绝,毫不逊色于童话里的特色一流糕点。 “这些真的是你做的吗?” 钟意情还是想要证实下答案。 顾璟琛倒是没有谦虚,“是啊,不是我难道还会是你做的吗?” 钟意情本来还有些自惭形秽的,被他这么一反驳顿时说不出话来了,额头落下了好几根黑线。 不过,她还是不得不佩服顾璟琛的厨艺水平,她伸手捻了一块尝了下,味道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她这下不得不服气了,由衷赞扬道,“璟琛,你真是厉害。” “还有什么你不会或者做得不好的吗?” 这个男人,生来就是打击人的,事业出色,家境优渥,相貌英俊,如今连厨艺都让人望尘莫及。 钟意情觉得应该将他给供起来,供人膜拜才对,跟他一起就是愈发反衬自己事事不如人,她还真没有一方面能够强得过顾璟琛的。 顾璟琛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还真有。”语气颇为遗憾。 钟意情有些不自在地低头吃起食物来,逃避开了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她真担心这话题又陷入到了尴尬的境地。 “对了,你这小老虎是怎么做的,我这又没模版?” “我手工雕刻的。” 面对她的转移话题,他隐隐失望之余,还是没有强迫她,舍不得为难她。 他也不知道到底何时,这个女人不知不觉攻陷了他的心,在他心目中占了如此重要的地位,连家人都要为她靠后。 钟意情闻言,一时怔住了,手工雕刻,要不要这般给力? “我都舍不得吃了。” 钟意情本来正要将一只小猴子往口中送的,这会到了嘴边迟迟没了动作,僵滞住了。 这手工雕刻一只栩栩如生的动物出来,要费多大的工夫啊,她三两口就咽下肚了,实在是太暴殄天珍了。 见她这般幼稚的举动,顾璟琛不由乐从中来,“你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别这么小气巴拉的,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雕刻很快的。” 他口吻亲昵,面露宠溺,好像恨不得要把她宠成无法无天一般。 钟意情深吸了一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无缘无故怎么老跑题。 明明千方百计绕开了这个话题,这一个不留神又绕了回来。 “我可没这福气。” 她笑眯眯地道。 顾璟琛扯了扯唇,“你有没这福气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对了,等下吃了早餐你要去哪里?” 面对她一再转移话题,顾璟琛心里真的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可又拿她束手无策。 面对一个你不能打骂又惦记上心的女人,他是屡屡受挫。 “你这是要赶人吗?” 顾璟琛故意用调侃的语调活络了下氛围。 “我等下要去店里看下情况。” “我反正也没什么事,我等下送你过去,你就这样出门可不安全。” “那麻烦你了。” 顾璟琛跟裴之沛是不同的,她可以拒绝裴之沛,但不能婉拒顾璟琛的好意。 何况在他看来,这点忙不过举手之劳,何况昨晚她呼唤人家来的,做不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两人吃完后去了今日内衣店,昨晚台风的威力还是太强了,路面的积水都没入店内的地面了,钟意情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将货物提前转移到了置物架上,否则的话,这店内的损失可不小。 被水浸过的内衣是不能继续出售了,今日内衣的内衣十分注重质量这一关,无论何种情况,她都不能以次充好落人话柄。 “这里的地势还是太低了,不然水也不会到店内来。” 顾璟琛挽起了裤腿,他黑色的皮鞋里已经进了不少的脏水,每走一步都十分不易。 钟意情到店里后,就把鞋子换掉了,换上了一双轻便的凉拖,裤腿也挽到了膝盖处。 她半截小腿都处于水面之下,她知道这水是处理不完的,除非等台风过境,水位才能降低。她除了重新将货物又往上提了提,在置物架上又加了些垫高的东西,让货物放得更高之外,别无他法。 在顾璟琛的帮忙下,两人很快就将店内的货物重新整理好。 “走吧。” 钟意情满意地跟他道了谢。 顾璟琛送她回公寓后并没有跟上去,而是驱车离开了,因他中途接了家里的电话,爷爷身体不好入院了,便急急赶去了。 钟意情回去之后,又睡了一觉。 等到她醒来,已是傍晚,此时台风已经过境了,她的手机也震动个不停,她接了起来,是孙琦打来的。 “意情,我在你门外,快给我开门。” 孙琦竟然拖着大包小包进来,还有一个大大的旅行箱,让钟意情瞠目结舌。 “你这是干什么?” “我让你搬来跟我住,你老是推三阻四的,所以我决定还是我搬过来更方便,都不用跟你废话了。” 孙琦口气幽怨得很。 第四十一章 再次搬家 第四十一章 孙琦这人,脾性恣意,意气用事,向来我行我素,钟意情还真奈何不了她。 只是,这住处是林姐为她女儿购置的,借自己住已经是恩赐了,她着实不好让孙琦就这样大张旗鼓搬进来与自己同住。 孙琦那住处,跟这小小的单身公寓根本就不能比。 “难道我说错了?” 见钟意情半天不表态,孙琦不禁着急起来,嗔怒地先发制人,“别告诉我你要把我赶出去啊,我可不同意,除非你反悔搬过去跟我同住,我一个人住着无聊透顶了。” “好。” 钟意情没有犹豫太久,就利落地出声了,这下轮到孙琦吃惊了,她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能装得下一个鹌鹑蛋的大小。 她见钟意情点头,瞬间面露狂喜,不过还是急于确认了下,“你真答应了?” 钟意情见她本是爽滑的性子,这一下居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不由长长叹了一声气,“我也想反悔。” 孙琦见目的达成,欢喜地冲过去抱住了她,钟意情没有设防差点被她扑了个四仰八翻。 钟意情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没好气地不由骂了她一句,“你矫情什么?” 潜台词是至于欢喜到动手动脚吗?你又不是个男人。 孙琦被骂也没有还口,这个当口,她的心早已被满满的欢喜给包围了。 从这公寓搬走,钟意情还是跟林姐在电话里提了一提,林姐为她高兴,“这是好事,两个人一起住总比一个人来得热闹。” 林姐还在电话里提及,“姜华跟我提了好几次她想去青州了,她在我店里工作年限最久又懂得进退之道,这回我推脱不过,估计过些时日她就要过来了,到时候,让她帮衬你些也是好的,你们关系本就好。” 林姐说到这,又明显顿了顿,“不过青州的事情我是全权拜托给你了,哪怕姜华去也不会夺你权,这先来后到的礼我还是懂得,何况最先是姜华不愿意去推拒的,这她的工作安排你来安排就行了。” 听得出来,林姐话里话外皆是对自己的信任跟看重,这一点,让钟意情心生感激。 跟林姐结束通话后,一想到姜华要来,钟意情还是有些意外,之前她跟姜华的几次通话,姜华都屡次试探,加上流露出羡慕跟悔意,她总觉得现在的姜华跟以前那位跟自己谈得来的姜华并非是同一个人了。 而且,凭着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她直觉意识到姜华的这次前来会带来不平的风波。 “怎么通完电话心情又低落了?” 孙琦这人虽然经常粗枝大叶,但细心起来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 既然要跟孙琦一道住了,钟意情也没有隐瞒,把姜华的存在跟变化告诉了她。 孙琦毕竟是长年浸淫办公室的人,对于姜华的心态了若指掌,甚至不客气下了结论,“你那个同事可不值得交往,以后你可要远着她,她以前看着还好,但这人心太容易变了,这年头经得起利益诱惑的人太少了。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防着些有备无患。” 孙琦剖析得头头是道,钟意情也难以辨驳,她也不想承认姜华变坏了,但目前的现实依据无一不指证…… “我明白你这是关心我。” …… 朋友还是从小到大、知根知底来得可靠,从姜华跟孙琦这两人身上,钟意情毫无意外偏向了后者。 她搬离前,跟孙琦一道帮忙收拾打扫了这处她住了有些时日渐渐有了些许感情的住处。 不知道下一个搬进来的会是谁? 不知道林姐会不会让姜华住进来,还是留着给她女儿以后住? …… “终于到家了。” 来时孙琦大包小包,走的时候她跟钟意情上上下下搬了好几趟才把她们的家当打包完毕。 到了孙琦的住处,孙琦一开门后就将东西丢到了一遍,整个人萎蔫得栽倒在了床上,还不忘随手拿遥控板开了电视。 “意情,你还有力气收拾啊,顺便把我的也给整理下吧?” 孙琦有气无力地嚷了起来。 “你想得美,你又没缺胳膊断手的。” “你诅咒我,太恶毒了。” …… 搬入孙琦家后,钟意情才知道孙琦并不如她表面所呈现的这般风光,她经常要加班到凌晨归来,还有有时候陪老板应酬喝得醉醺醺回来。 拿着高薪,果然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这薪水,拿得并不轻松。 “意情,你那内衣店还缺人不,要不我去给你打下手吧?” 孙琦经常跟她吐槽抱怨,尤其是酒醉后,还会胡言乱语。 “我小店可供不起你这座大佛。” 她倒不是挤兑孙琦,而是也知道孙琦只是说笑的,她并不会真正辞去目前的这份工作。 以她的资历,再找份这般薪资的工作其实也并不难,只是工作内容大同小异,不会太清闲,换汤不换药,着实没什么好改变的。 难得两人都不加班,钟意情特意下厨整出了一桌子的饭菜,孙琦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饭菜,一边感慨万千,“意情,有你才有家的味道,这房子原本被我住得死气沉沉的。你来了,我的饭菜都有着落了,不用吃冷冰冰的外卖了。” 她说得可怜兮兮的,好像完全就是一个被虐待多年的孩子一般,钟意情莞尔,这家伙,可真会演戏。 钟意情白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任由她自言自语、自吹自擂。 钟意情的手机倒是很凑巧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顾璟琛打来的,他开口便是问,“意情,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里。” 孙琦的家,如今也是她暂时的家,这般说,并没任何的异议。 可听在顾璟琛耳中,却产生了歧义,他疑惑不解,“我在你家门外,按门铃也没人给我开门。” 钟意情这才幡然醒悟,原来顾璟琛跑到林姐的单身公寓去了。 她于是简单地跟顾璟琛解释了一番她已经不住那了,如今借住在朋友家里。 顾璟琛大大吃了一惊,“你在青州还有朋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是男的女的?” 他的口吻里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紧张与不安。 第四十二章 卑鄙的顾某人 第四十二章 半个小时后,顾璟琛出现在了孙琦公寓的门外。 孙琦实在受不了钟意情这一通电话的长度,耐性被消磨光了,又顾及到意情借住的微妙心态,直接以主人的身份开口将人邀请来了这。 何况这个顾璟琛,她从意情口中听闻过,一点也不似她所见所闻的那位顾家大少。 孙琦觉得这缘份还真奇妙,意情晕个车都能得认识到顾家大少这么优秀的男人,怎到了自己身上,就连个像样点的男人都出现不了呢? 这对比之下,她长吁短叹不已。 “怎么还没到呢?” “怎么这么慢?” “要不你打电话去催催?” “是不是不来了?” …… 就在方才电话结束后的半个小时内,孙琦已经连续不断问了钟意情好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而且都是关于顾璟琛的。 看她这样,不知情的还会以为顾璟琛是她的心上人一般,倒是钟意情淡定如老僧,面无波澜,只是当孙琦没问一句,她就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睨她。 孙琦被瞧穿了心思,索性也懒得装了,“这位顾家大少可是神秘的很,我还没见过呢,想见真人心情激动也不咋的。” 这番在她看来自我安慰的腔调,听在钟意情的耳中,不伦不类的,她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你激动吧,顾璟琛的确优秀出色,而且还是单身,也许经由我这一引见,你们真会有戏也不一定。” 钟意情逗她。 孙琦的性子在她看来是极好的,偶尔一些缺点也是无伤大雅,匹配顾璟琛也不算高攀,若是能成,倒是能成就一段佳缘。 唯一让她忌讳的是顾璟琛还没有放下对自己的心思,他说过他会等自己走出来…… 她不由自主甩了甩头,将这些甩出脑海之外。 她真的不适合顾璟琛,真的。 孙琦正要反驳回去,门铃响了起来,她便住了嘴,先去开门,门外玉立的高大英俊的男子无疑便是传说中的顾家大少顾璟琛。 他身上的气质温文尔雅,但细心体会之下,却无端透着一股冷清的疏离之气。 他彬彬有礼地打断了孙琦冲他发呆的思绪,声音低沉带着一股迷人的磁性,“你就是意情的那位好闺蜜吗?” 孙琦闻言,神色一凛,正儿八经地打量起顾璟琛来,这个男人绝对不似他表面所流露出来的假象这般好应付,他实则是一头蛰伏中的暗夜猎豹。 那突如其来的扫视眼神,无端扫得自己心神一寒。 “我就是,我是孙琦,进来吧。” 孙琦收起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她知道有些人可以招惹,有些人不能招惹。 顾璟琛一看就是不能招惹的一类人,意情居然招惹上了,一贯无所畏惧的她,这一回的确是胆怯了,不过不可否认,顾璟琛的一切外在条件的确是惹她心动的。 被家里逼婚逼得紧,她有时很想破罐子破摔随便找个男人结婚算了,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诫她宁缺毋滥,这种矛盾的心态一直折磨她至今。 很快,孙琦就打消了这股念头,因为她瞧到了顾璟琛对待钟意情的不同态度,跟对待自己的态度截然相反。 两人的谈话中,孙琦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顾璟琛是在迁就着意情,而且他注视意情时的那双眸子灵动深邃,引人遐想。 孙琦不由失笑,她差点做了一件蠢事,幸好意识得早,没有丢人。 意情是个好女人,早些年遇上裴之沛这样的人渣差点毁了她一生,如今出来了她过得还算安生,但性子却不如早年的跳脱纯真了。 岁月是把杀猪刀,将最不可能转变的一个人打磨得光华内敛、沉稳有度。 意情跟顾璟琛,孙琦是越看这两人越相配,何况郎有意,妹现在还是没有情,可以后就难说了。 孙琦觉得莫轻烟三番两次挑衅,还有裴之沛动不动就蹦达,全是因为意情现在还是一个人,让姓裴的以为他自己还是香饽饽,意情是非他不可。 可如今有了顾璟琛,意情明显是能扭转劣势,顾璟琛这样的男人,不管放在哪里,都不会拿不出手的,裴之沛这人渣识相点的话,就该滚得远远的、 孙琦对自己的这个臆想十分满意,一反先前顾璟琛没来时的积极态度,这会匆匆找了个理由就躲进主卧室去了,把地方腾给这一对男女。 顾璟琛对于孙琦的识相极为满意,钟意情却颇为无语,她想孙琦八成误会自己跟顾璟琛之间的关系了。 也不知道她生气了没,毕竟先前自己可是打趣想撮合她跟顾璟琛一起的。 顾璟琛见孙琦走后,钟意情有些心不在焉,有些不快,可也知道自己不能把她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 唉,明明他心中有数,可一见到她,总是脱离了引以为傲的冷静。 意情啊意情,你真的是我的克星。 这毕竟不是钟意情独居的住处,顾璟琛并没有停留太久,就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钟意情不经意间问候他爷爷的病情,顾璟琛若有所思地笑了,“我爷爷现在没事了,前天就出院回家休养了。他还跟我打听你的近况,希望你有空也去看看他老人家。” 这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钟意情是基于礼貌才问的,没想到…… 她可不觉得这是顾老爷子的原话,她眯起眼来盯着顾璟琛,他倒是没有避开目光,大大方方任由她打量,一副无愧于心的模样。 “说到我爷爷,我爷爷电话就来了。” 顾璟琛动作优雅地掏出手机贴近耳边,不知道顾老爷子跟他说了什么,钟意情只听到他说,“爷爷,我在意情这呢。” “啊?什么,你想邀请她晚上来家里吃顿饭啊?” 他面露为难地觑向了错愕呆滞的钟意情,心里笑得不能自己。 谁叫自己最近老在她手中吃瘪,这下趁着良机不推波助澜一番又如何对得起自己呢? 顾璟琛眸色沉了沉,不怀好意地将手机强塞给了她,“意情,我爷爷说要跟你讲几句。” 这情况急转而下,着实打得钟意情措手不及,她不得已将顾璟琛强塞过来的手机贴近了耳侧,听到顾老爷子声音还带了一丝病态的沙哑,“钟小姐,璟琛说我生病期间你很关心惦记我这老头子,你晚上跟他一起过来吃顿便饭吧。” 第四十三章 两男对上 第四十三章 反正当天最后钟意情骑虎难下,还是随着顾璟琛去了一趟顾家。 顾母对她依旧热情款待,言谈之间还想套她如今跟顾璟琛发展到何种地步的话,让钟意情脸红得如同抹了胭脂一般瑰丽,久不褪去。 最让她郁结于心的是她几次求救的目光投向顾璟琛,他却不施以援手,由着她被顾家的一群豺狼虎豹围困作壁上观,那漂亮的唇角还噙着一抹恼人的淡笑。 从顾家出来后,顾璟琛心情一直不错,连钟意情的怒瞪在他瞧来都仿若是一种天大的享受。 钟意情坐上车后,就一直对他不理不睬。 她半路下来的缄默,让顾璟琛又有些沉不住气了,加以解释,“我之前并非不想帮你,你不知道我妈那人,我要是解释越多,她反而会愈发的怀疑,我想以后你们还会打交道的,先适应习惯下,就当过渡期好了。” 钟意情听到这,柳眉倒立,“你没错反而还有歪理了?反正你们家再请我去我是再也不去了,这误会现在是越来越大了,一个谎言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钟意情说完,沉吟了片刻,浮上了另一个念头,她立马兴致勃勃跟顾璟琛商量起来了,“不如你找个时间跟你家人说下我们性格不合分手了。” 这样的话,这个谎言便不用继续编织下去了。 顾璟琛僵直着脊背,眸色一闪,仿若一粒石子悄然无息地划破了平静的湖面,过了一会儿,他似笑非笑侧过脸来望向她,“你说如果我告诉他们其实我们早就把证给扯了岂不更好?” 钟意情秀气的眉皱了皱,似是有点困惑,半晌,才微笑着说,“你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顾璟琛紧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松了松,下一刻又倏然握紧,可就那刹那,他觉得她就好似这流失的空气,难以把握,更似那天边的流云,怎么抓也抓不住。 一时尴尬过后,两个人都很识相没有提及这个话题。 若是以往,顾璟琛还会插科打诨遮掩过去,可此刻,他不知怎的,一点兴致也没。 或许是太多次了,他也累了,无论他如何努力,她总站在他无法企及的高度,离得是那般的远。 “到了。” 当吱嘎刹车声响起,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她,而是落在了前方不知名的某处。 听到他说到了,钟意情下意识地开车门,她看了一眼他,坐在驾驶座的他,身姿笔挺,修长如松,眉目她瞧不清楚。 “那我先上去了。” 她客套性地道了一句,便匆匆下了车。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正好摇下了车窗,不经意间两人的目光触及,他的目光宛若带了一股神奇的穿透力,她的心不由一紧,本能地加快了步伐。 顾璟琛望着那抹翩跹而飞的身影淡出了自己的视线,并没有立刻发动引擎驱车离开。 他下了车,靠着车门,点了一支烟。 许久没有抽过了,这吸第一口的时候,他微微呛住了。 指间的那抹猩红是如此的妖艳,他的侧脸轮廓在光线下并不清晰。 眼前的迷雾蕴染开来,他依稀浮现了头一次见到她的场景,脸色苍白地倒了下来,是那样的突然,她是那样的瘦弱。 指间的烟燃得有些久了,他又深深吸了一口,这味儿愈发的浓烈。 他的拳头很痒,很想找那个曾经伤了她的男人狠狠揍上一番,为什么把她伤得这般的深? 太过分了! 很快,一双昂贵的手工皮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顺着视线上移,露出了一张令人惊艳的英俊脸庞,这个男人,顾璟琛也认识,是裴之沛,青州名流圈赫赫有名的裴先生。 对于裴之沛莫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顾璟琛先是一愣,随即若有所思打量起对方来,并没有半分的怯场。 “顾璟琛,以后离她远一点。” 裴之沛声音低迷,像浮云般飘来,仿佛有着笑意,可是他的眼神中,殊然不带半分温度。 顾璟琛的呼吸在瞬间僵住了,很快地回过神来,心底掠过了惊讶。 真没想到,那个伤她最深的男人竟然是眼前这个气势凌人的男人。 在青州,裴之沛就是一个传奇,连自家爷爷跟父亲提及都对这个年轻的男人赞不绝口,极为欣赏他的能力跟魄力。 顾璟琛也从来没有小觑过裴之沛,哪怕从来没有打过交道。 可此刻,在片刻的冷静之后,他双手握拳,指节几乎抠进了掌心。 这个男人,明目张胆跑到自己面前来告诫自己,他到底是凭什么,凭他曾经伤害过一个好女孩吗? 他跟莫轻烟的关系,圈子里人尽皆知,他想作践莫轻烟,顾璟琛没有二话,但是意情呢?对于这个男人而言又算是什么? 玩物吗? 自己极尽珍惜呵护的女人,他是断然不会允许她被裴之沛作践的,哪怕无法说服顾家人出手,哪怕势单力薄,他也会不惜一切与之对抗。 “是你以后离她远一点才对,裴先生。” 顾璟琛薄唇抿得有些失去血色了,弧度依然完美得无可挑剔。 裴之沛闻言,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眸色却更黑更浓。 “如果我说我不肯呢?” “裴先生,这决定权不在你我手中,在她的手上,对于一个曾经深深伤害过自己的男人,意情向来是非恩怨分明,你觉得你有可能从我手中赢走她的心吗?” 顾璟琛侧头看他一眼,语调冷静却不失柔和。 裴之沛看他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同,锐利得咄咄逼人,可惜对顾璟琛并不适用。 他打开了车门,动作利落地坐上了驾驶座,“裴先生,后会有期。” 裴之沛微微眯了眯眼睛,纯黑色的眸子深邃仿若深夜的天空。 他的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凌厉,目光中都透着一股嘲弄,偏偏语气轻得近似情人间亲昵的呢喃,又霸道到了极致,“我的情情,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四十四章 闺蜜之劝 第四十三章 这一幕,钟意情并没有荣幸见到,她进屋后,发现孙琦正享受地坐在小型吧台上,品着美酒,穿得一身清凉。 台风过境后,这气温较之往常低了不少,钟意情忍不住调侃了她下,“你今天穿这么性感勾引谁呢?” “勾引你。” 孙琦缓缓品了一口,还冲她抛了个媚眼,让她哭笑不得。 先前跟顾璟琛相处时的尴尬氛围,这会顿时烟消云散。 孙琦朝她勾了勾手指,她过去之后,孙琦也为她倒了半杯,钟意情也没推脱,径自触唇抿下了一口。 这酒,并不烈,更似水果酒一类的,喝着好玩的。 很快,她就一杯下肚还意犹未尽,将空杯子又转手递给了孙琦,“给满上。” 孙琦这下瞪大水眸震惊不已,“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意情被那顾金龟带去顾家,这是好事啊,怎么回来心情闷闷不乐,难道还是没有忘掉那个裴渣渣吗? 一思及此,孙琦就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她怒目而视着钟意情,连她递过来的空杯子也迟迟未接。 这下轮到钟意情摸不着头绪了,这孙琦变脸实在太迅速了,“没受什么刺激。” 孙琦哪会轻而易举好打发,她蹙着眉头,板起脸来,“顾璟琛喜欢你,意情,我能拜托你认真点吗?这样的好男人,错过了很可惜的。” 钟意情闭上了眼睛,过了将近一分钟才睁开,眨了两下,她的声音听上去分外落寞、凄凉,“孙琦,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像顾璟琛这样优秀的男人喜欢上我,我就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把握,我这样坐过七年牢出来的女人,他能看上我已经是我高攀了,我识相的话就应该接受他,而不是搞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对不对?” 孙琦不得不承认意情这话是戳中了自己的心声,可她知道自己若是承认的话,又太伤意情的自尊心了。 顾璟琛,不管从那一方面而言,都是男人中的极品,孙琦自己都意动过。 倘若顾璟琛有意的对象是自己,孙琦觉得自己必定会欢天喜地点头,无奈意情却跟一根不开窍的木头一样冥顽不化,她是看不过想敲打两下,能够敲醒自然是万事大吉。 让意情眼睁睁将这样的好男人拱手让给她人,又跟自己无缘,孙琦觉得自己做不到漠然无视。 孙琦微微踟蹰过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意情,你知道的我也是一个不愿意将就的人,我劝你并不纯粹是为了顾璟琛过于优秀,最关键的是他喜欢你,而且程度还不浅,看得出来你并不反感他,只是你还在犹豫。我担心你犹豫的时间太长,当然我也坚信他是一个等得起的男人,他能够给你幸福,从他看你的眼神中我就可以看出来。” “你那七年的牢狱之灾,那是你识人不清所得到的惩戒,我以前劝你离开他你不肯,我从来没看好裴之沛过,但顾璟琛你要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男人,有足够担当的好男人。” 孙琦自认自己字字出自肺腑,她也是真心为意情着想,不希望她一错再错,后半生悔悟交加。 钟意情抬头的瞬间,目光犹带笑意,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如水清透。 “你为什么认为他就不是另外一个裴之沛呢?就单单是他看我的眼神吗?这也太过武断了。” 孙琦见她不再颓然,冷静下来了,心里头猛然也松了口气,跟个斗志全无的人较劲,那真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不单单是他看你的眼神,还有他这人给我的直觉。以前裴之沛给我的感觉是危险,所以我才劝你离他远点,但顾璟琛不同……” 若非是钟意情能够肯定孙琦跟顾璟琛今天是头一回相见,否则真会觉得私底下顾璟琛给了孙琦不少好处才让她这般替他一个外人说尽好话。 钟意情听到后来神色莫测,很轻很轻地笑了笑,“下回我见到他一定会告诉他你对他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钟意情,我是认真的。” 孙琦佯装生气了,见她依旧逃避这个话题。 “我也没跟你闹着玩啊。” 钟意情嘻嘻哈哈,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好累,我先去洗洗睡了。” 她刚搬进来后跟孙琦同个房间住了一天后,隔天就很自觉地搬进客房了。 站在浴室蓬蓬头下,温水洒在身上,她的心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不否认孙琦说得极有道理,顾璟琛的表白听上去也是如此的情生意动,为何却撩动不了她满目疮伤的心扉呢? 是她心,早已死,还是她内心深处还对那个渣男恋恋不忘呢? 她仰头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她明明不在乎了,为什么她还是无法接纳别的男人呢? 点漆如墨的瞳眸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冷到了极致。 这一晚上,顾璟琛毫无睡意,躺在床上,心思如潮水般起伏不定。 他着实没有料到他的对手会是裴之沛,没想到他的人品这般渣,以前还真是欣赏错了人,不怪意情识人不清,而是裴之沛这人城府太深,将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连一向睿智英明的爷爷都看走了眼,不是吗? 他这人,遇强越强,不会因此惧了姓裴的。 他可记得姓裴的有个谈婚论嫁的红颜知己,叫莫轻烟的。 同样难眠的还有莫轻烟,明明那个人离她这般的近,而她们之间却隔着一堵难以横跨的墙。 裴之沛双手枕在脑后,那双眸子深不见底。 他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一贯习惯掌控局面的他,似乎把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局当中,进退不得。 晚上,他还是太过冲动了。 以静制动他运用得从来没有出过差池,可他却偏偏因小陈的一句钟小姐随顾家大少回了顾家而大失方寸。 他知道不解决轻烟,她连见他都会觉得恶心,可偏偏他真拿轻烟怎样,他欠她的不仅仅是一个肾,还有…… 他只知道他做不到若无其事看着让她跟顾璟琛走到一起,如果她不爱他了,那就让她恨更他吧,起码她不会忘了他,不是吗? 第四十五章 姜华的到来 第四十五章 姜华前来报到的这一天,店里正在搞一月一度的促销活动。 这促销活动青城那家店并没有,青州独有的,她在争取了林姐的点头后实施的。 她这家店毕竟是新店,想要积攒人气,在原先的那些中高档内衣的市场上占份额,必须要给顾客一些甜头。 钟意情忙得不可开交,店内的生意好到爆,丁默跟阮珠珠两个导购都忙不过来,韩雪抱怨收钱收到手软。 不过大家都乐于见到如此壮大的场面,内心的激动都洋溢于表。 “店长,那边有个人站在门口一直往内观望,又不进来,你瞧到了没有?” 丁默又送走了一批顾客后,忙里偷闲凑到钟意情耳边咬起了耳朵来。 钟意情这才顺着丁默好奇探究的视线望了过去,原来,原来是姜华。 一阵子不见,姜华身形消瘦,脸色枯黄,气质都大打折扣,她还差点没有一眼就认出对方来。 “姜华,你来了。” “意情,是我。” 钟意情匆忙迎了上去,姜华蠕动了下干涩的唇,艰难地迈步进来。 她打起精神,“这里的生意真好,比起青城来,好多了。” “店长,这人是谁啊?” 她们只认识了孙琦,以为这人跟孙琦一样是店长的朋友,不过通身名牌的孙琦一看就是有钱的主,这个看起来档次差多了。 “这位就是姜华,你们叫她姜姐就行了,是青城调过来的,我前两天跟你们也提过,以后就是我们店新增的员工。” 钟意情简单地介绍了下姜华的身份跟由来。 “哦,原来是姜姐啊,人多热闹啊,我们店的员工还是太少了,人多了就不会在生意忙的时候手忙脚乱了。” 丁默的笑容分外甜美,她年轻又富有朝气,所以她的回头客是最多的,阮珠珠比起她差多了。 丁默说这话是客套,并不是真心的,她并不喜欢人多,人一多,这提成就又要被瓜分,她对毛爷爷的热情从来不会冷却,尤其是攒钱打算跟男友早日付首付的时候。 她的情况,意情也是知道的,不过姜华是林姐派来的,她也不好拒绝。 姜华瞳眸微缩,她并不笨,当了多年的内衣导购,瞧人心还是有一定的眼力的,这个丁默一看就是虚与委蛇,不简单,又非是莉莉那一辈。 但不管怎样,她既然来了,就不能退缩。 她也唇角恰到好处地勾了起来,既不过分热忱,也不会给人无礼的感觉,“我来青州人生地不熟,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以后希望大家能多多关照了。” 姜华虽说是初来乍到的,不过她上手很快,毕竟有着多年内衣销售的丰富经验。 姜华卖出的内衣份量当天下来,并不逊色于丁默,这让丁默不服气中好几次暗中给她下绊子,姜华也没有跟钟意情提及,这一点,又让丁默意外,同时她又警惕了起来,这绝对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她没把阮珠珠放在眼里,但却对姜华慎重了起来。 丁默的人缘还是不错的,成功拉拢了阮珠珠跟韩雪,有意无意将姜华给孤立了起来。 姜华的处境是尴尬的,但她却并不以为然,她的对手并不是丁默,而是钟意情。 恰如钟意情所料,自打她离开后,姜华在青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她之前有个男朋友的,还是青城大学的博士生。 男的榜上了一个富家女,将她踹了,只因富家女家里有钱。 姜华跟这男人是初中同学,高一的时候两人暗地里就瞒着家里交往了,男人的家境也没比姜华好到哪里去,不过男人成绩一直很好,刻苦努力,为了将来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改善困境。 姜华除了供母亲跟自己之外,还省钱接济男人念书,从男人大一一直到他即将博士毕业。 眼见男人再过两月就毕业以为有盼头了,没想到他却跟自己提了分手,这样大的打击,让姜华彻底崩溃。 她私底下找了男人的新任女友,那女人性子泼辣,刁蛮任性,相貌也不怎样,除了家境没有一点能够比得上自己的。 她以为能够托付一生的良人当着那个女人的面,否认了跟自己的关系。 她以为自己的眼泪都流光了,没想到还被羞辱。 她低声下气去求他,为了挽回他,而他却摇头,连一丝心软都不留给她,态度是那样的决绝,“跟你在一起,我没有更好的将来,连一份好单位的工作都寻不到。” 他口气鄙夷,嘲弄地盯着她,跟看一个白痴似的,相当的不屑。 “你以为博士生很吃香吗?我最近两个月找工作找得焦头烂额,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更别提以后有什么美好的未来了。爱情,爱情值个屁?而若非不同,只要娶了她,我什么都有了,她是独生女,她家里的一切以后还不都是我的,我连奋斗都不用奋斗。” 若非是那个女人的名字,他为了钱舍弃了自己。 钱,钱,原来是如此的重要,她以为她没钱但还有美好纯真的爱情,然而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好恨,为了他,她放弃了太多。 钱,她在看清那男人丑陋的嘴脸以后,性情大变,渴望起金钱来,爱金钱胜过一切。 她觉得,只要有了钱,以后她以后就能用钱把那臭男人砸死,叫他看不起自己。 迟早,她要让对方知道他看走眼了。 她隐隐后悔起当初没有毅然来青州,越想越后悔。 如今,她总算来了,她要从头再来,这家店的店长,本来应该是自己的。 姜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理已经扭曲变形了,但钟意情在见到她这人后,真的觉得她这人验证了自己的揣测。 钟意情刻意保持了与她之间的距离,然而姜华却宛若没有察觉似的,总是不分场合黏了上来,让她分外头疼。 “意情,你现在住在哪里?” 姜华在得知她搬离了林姐女儿的公寓后又不花分毫住到了好友的住处,流露出来的嫉妒不言而喻。 “意情,我晚上不加班,来接你下班。” 孙琦的骤然出现,让被姜华缠得脱不开身的钟意情明显松了口气。 她几乎逃离似地跟孙琦先行离开,让孙琦啼笑皆非,“刚才那人是谁啊?你这么怕她做什么?” 第四十六章 巧遇顾伯母 第四十六章 “姜华。” 姜华这名字孙琦从钟意情口中听过,所以并不陌生。 她挑眉沉思了会,眸光一闪而过一道鲜有的精明,“这人,瞧着不是个表里如一之徒。” “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人。” 钟意情也觉得匪夷所思,恬淡的口吻中带了若有似无的惋惜。 可随后,她又飞快叹了口气,“这也没什么,人都是会变的,连我都变了,更何况别人。” 孙琦翻了个白眼,“你跟她可不一样。” 钟意情没有反驳,孙琦认定的歪理,你跟她强辩是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的。 途经帝豪的时候,孙琦的高跟鞋不小心断了根,她歉疚地瞅了她一眼,“看来你又要陪我进去逛上一逛了。” 钟意情对帝豪的印象经由上次不经意间碰上莫轻烟后一落千丈,不过孙琦的高跟鞋断了,她也不能袖手旁观,心有不甘地跟了进去。 若是钟意情知道进去之后又会碰上熟人,八成她会执意在外头等孙琦进去后出来。 孙琦直奔三十楼,在prada专柜,一进去,她就撇下了钟意情挑花了眼,尤其是刚出来的几款限量版,她每款拿在手中都爱不释手,迟迟放不下。 孙琦眼冒金星,好像全部都狂购下,可一想到自己的卡里余额所剩无几,还是忍痛割舍下,要在这几款里努力选出一款来。 她咬咬牙,转身招呼坐在沙发上纳凉的淡定姐来,“意情,快过来给我瞧瞧,到底哪一双适合我?” “这一双。” 钟意情只稍稍觑了几眼,便挑出了一双。 孙琦接了过来,嘴角轻扬,美目瞬间迸出欣喜之光,“意情,这双我也挺喜欢。” 一旁的专柜小姐也跟着附和,“这位小姐眼光真是独到,这双是我们专柜卖得最好的一款,价格也是这几双中最贵的,卖剩下只有两双了。” 孙琦正要开腔,忽而有一道女声从后头传了过来,带了些许的欣喜,“意情,真是巧啊。” 孙琦跟钟意情本能地双双回头,前者纳闷,后者郁闷。 孙琦私下伸出肘关节处轻轻碰了两下钟意情的手,小声问,“意情,这位是谁?” 来人年纪不轻、但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瞧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更是一大美人。 “顾璟琛的母亲。” 钟意情抿唇,脑海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本来每回面对顾母,她就心虚,没想到还在大庭广众下碰上,这下顾璟琛不在身边帮腔,她注定要自乱阵脚。 她深深吸了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让旁人瞧了笑话去,不管如何,先把这一场面应付过去再说,反正孙琦是自己人,不担心她倒戈相向。 “顾伯母,没想到在这都能碰上你,这世界真小啊。” 她笑容清浅,迎合着顾母。 顾母款款朝着她步来,“这不小哪能遇上你呢?璟琛也真是,我让他把你的号码给我,他就是不肯,不然我们两个还可以相约一同逛街呢?” 顾母笑意盈然,对她的好感是不言而喻,趁机表态了对她的极致喜爱之意。 钟意情有苦难言,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可顾母一昧沉浸在欢喜中不可自拔恍然未觉。 “顾夫人,这位是……” 顾母是这家店的金卡客户,店长亲自迎了出来。 孙琦对顾家的印象无形之间又得以升华,没想到顾璟琛的母亲这般的和蔼可亲,对待意情的喜爱之情是如此的不加掩饰,意情若是有幸嫁入顾家,才是真正的有福,这提早得以入了准婆婆的眼,顾母明显是宝贝她的。 “这位是未来的儿媳妇。” 顾母对钟意情介绍,让钟意情额头顿时落下三根黑线。 店长因而对钟意情也顿时另眼相看了起来,没想到自己一时差点看走眼了。 “小姐贵姓?” “姓钟。” 还没等钟意情回答,顾母又帮她回答了。 钟意情此刻好像遁地而逃,而不是在这丢人现眼,这里来往的都是显贵之流,她不想最后落得个贻笑大方。 她心里的意念也愈发地坚定了起来,不能这样继续跟顾璟琛不明不白地下去了,尤其是不能引顾母误会下去了,一定要让顾璟琛去跟顾母说,把这事实给解释清楚。 不然,以后再遇上又徒增尴尬。 “不知道本店有什么能入钟小姐的眼呢?” 店长和颜悦色地问。 钟意情头痛得愈发得厉害,在心里将顾璟琛给痛骂了无数遍,这死局叫她一个人如何能解? 顾母跟这店长似乎都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钟意情身上穿戴的都是廉价的服饰。 孙琦是知道意情真实情况的,真要意情破费买,她也没这个资本,她不是以前高高在上、挥金如土的钟氏千金了,如今的她连帝豪一楼的物品都买不起,更别提这三十楼的了。 顾母想必不知情,所以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准儿媳正处于天人交加的折磨中。 “意情,你不是跟顾璟琛约好了一起吃完饭的吗?快要误点了。” 孙琦这个时候毅然站出来为钟意情解围,总不能让局面继续往不好的方面发展吧。 “我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虽然孙琦这理由比较蹩脚,但是这个时候这点子却是最实用的。 顾母巴不得自己能够早日抱上金孙,所以在闻言之后,也没有继续拉着钟意情闲话家常了。 “意情,原来你跟璟琛早已约好了,那家伙也不跟我透露下风声,害我还以为你们闹别扭了。” 顾母顿了顿,又催促道,“既然你跟他约好了,那就不用顾及我这老妈子了,去吧。” 她随手招呼店长过来指了一双当即限量版的新款,“等下,这双鞋我瞧着意情你穿不错,给我包起来。” 钟意情见状,赶忙推脱,“顾伯母,这鞋子我不能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执意不收,她欠顾璟琛的还没还清呢,何况她跟顾璟琛又没真正的关系,顾母的这心意,她是万万不能收的,免得将来下不了台。 这限量版的鞋子价格她是清楚的,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她拥有不少,买的时候也全凭心意而定,而如今,她是不能随心所欲,只能远观。 顾母摇头,“意情,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你顾伯母,你顾伯母又不缺这几个钱,你就收下吧。” “可是……” 第四十七章 演技登峰造极 第四十七章 “别可是了,你这孩子,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收。不过我告诉你也无妨,这钱我花了回头我肯定会从我儿子那收回来的,所以你没必要放在心上的。璟琛肯定很乐意为你花钱的,不然他挣了钱也没处花,你没必要为他节省,他可不穷。” 顾母绞尽脑汁说服她,钟意情推脱得几欲吐血,她从来不知道拒绝接受人家的东西是这般的为难。 “顾伯母,无功不受禄,就算这钱是璟琛出,我也不能随意拿,主要这双鞋子太昂贵了。你要是送我些便宜的小玩意,我还是很乐意收下的。” 她眼波流转,眉眼弯弯,一脸的诚挚。 孙琦又适时跳出来帮腔,“顾夫人,我是意情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这人就是冥顽不化,你的好意她心领了就行,你真要是想送,以我之见,还是等她成了你儿子正牌的媳妇再送。待到那时,我相信她便没了理由拒绝了。” 顾母闻言,惊讶地正视起了孙琦,心想这女娃说得也有道理,便作罢,只是别有深意地冲着钟意情笑得欢。 钟意情觉得毛骨悚然,不过她总算唏嘘了一口气,成功从顾母眼皮底下得以脱逃。 孙琦付了钱后,两人便相偕与顾母告辞,离开了这家专柜。 进了电梯后,钟意情有一种虎口脱险的感觉,而孙琦却笑吟吟地望着她。 “意情,你这位准婆婆挺有趣的。”这坏家伙,水眸荡漾着满满的促狭,还不忘打趣她。 “你还有脸说,我每次陪你逛帝豪都没好事,下一回你可别指望我陪你进来了。” 钟意情冷哼。 孙琦见状,暗叫不好,垂涎着脸蹭了上来,不忘撒娇讨好,“意情,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我要是料得到,哪会让你受这等罪啊。” 她好说歹说,费劲了一番唇舌才把板着一张脸的好友逗出笑容来。 两人上了车后,孙琦又冲她眨了眨眼,明亮的双眸弯成了新月模样,“意情啊,那双prada顶级小牛皮短靴你也真能舍得拒绝,要是我肯定是拒绝不了这从天而降的大馅饼。” 钟意情挑了下眉尖,轻描淡写地反唇相讥,“那回头我告诉璟琛你迫不及待想要嫁入顾家,只为了一双prada。” “意情,你敢……” 孙琦这下着急起来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一阵求饶。 她算是长见识了,意情这家伙根本连口头便宜都不让自己占,谁说她好欺负的,根本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晚上就不回去吃了,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罪。” 孙琦在征求了某人的同意后,直接将车开到了小肥牛。 青州的小肥牛挺有名的,菜色丰富、五花八门,都是特色湘菜川菜,酸辣料味十足。 钟意情从国外留学回来后就迷恋上这种重口味的食物,孙琦也是陪她吃过不少青城有名的这些餐馆。 小肥牛的生意每天都是爆满的,钟意情跟孙琦等了半小时才等到了位置。 “吃这玩意忒累人,不过够味。” 当第一盆酸菜鱼上来的时候,孙琦的筷子又忍不住朝着伸过去了,嘴里还不忘念叨着,“我快饿死了。” 跟孙琦的吃相不同,钟意情哪怕是真的饿到了极点,也不会流露出来。 她习惯性将筷子往一旁的茶水杯里醮了醮后,才开始动起了筷子,吃相斯斯文文的。 “子夜,你怎么净喝水,不吃菜。还有,你在看什么?” 一旁一桌一个长相甜美可人的女孩忍不住对面前坐着的男人抱怨道。 阎子夜不动声色地收了目光,没想到在小肥牛碰上了裴的心上人。 不过,她对面的这个女人也挺有趣的,吃相这般的不顾忌,只顾着吃得爽快。 “我又不爱吃,是你自己说想来小肥牛的,所以我陪你吃,你又有意见,我真是里外不是人。” 阎子夜觉得尝惯了大鱼大肉,想换换口味,眼前这位清粥小菜便是他目前的新欢。 这新欢性子可不如表面可人,要求诸多,他忍了两天了,打算今天这一顿吃完后就要提分道扬镳了。 这女人被自己宠了几天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对他颐指气使起来,他阎子夜向来不屑受窝囊气,又不是非她不可,这世上的女人多着呢。 女人闻言,面露委屈,眼角也适时沁出了晶莹剔透的泪花,阎子夜暗笑,果然不愧是表演系的系花,这演技出神入化得令人叹为观止。 只可惜,他不是那类怜香惜玉的男人,让她失算了。 “子夜,你好歹也尝两口,我一个人吃一点劲也没。” 女人本以为他会安慰自己,结果迟迟没等到,想发怒,又隐忍了下来,这男人出手阔绰,她还没要够。 “行啊,我吃,”阎子夜蹙眉持筷尝了一口,面带不悦,然后重重放下了筷子,挺拔的身子站了起来,“我吃好了,你慢慢吃,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结束了。” “子夜,你说什么?” 女人被他先发夺人的一番话给骇住了,傻傻地问,这下装不下去了。 “我说我们分手。” 阎子夜一本正经地强调道。 “子夜,我是如此爱你,你怎么可以离开我?” 阎子夜这下不由轻笑出声,他伸手按了下额头,“莫如,你是不是演戏演上瘾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挑开莫如扣住他衣袖的纤细手指,声音迫人,带了一分渗人的凌厉,“莫如,你要是识相的话,就乖乖给我走人,否则的话,休怪我无情,除非你不想将来在娱乐界混了。” 莫如凛然,这下她再也不敢放肆了,她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恶魔的化身,她更加清楚他想要封杀她易如反掌。 眼前的修罗,她惹不起。 莫如立刻换上了一副谦恭有加的脸孔,“子夜,对不起,我错了。” 阎子夜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我会跟王导打声招呼,绯色秀人这部戏的女二号会替你留着。” 莫如樱唇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加大,“子夜,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由于阎子夜这一桌离自己这一桌实在太近,加上这一男一女间的对手戏着实精彩,孙琦看得目不转睛,当结尾戏剧化落幕后,孙琦还瞧得意犹未尽。 “阎二少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孙琦感慨万千。 第四十八章 玩起来肯定够带劲 第四十八章 上次在帝豪相遇,孙琦本是对阎子夜的仗义相助好感倍增的,后来经由意情的解析又对他的印象飞流直降三千尺。 今日见识了这么一幕,再次对阎子夜有了深刻的认识,这男人分明是一个玩弄女人的情场高手。 这样的男人,以后走路要绕道而走才是。 孙琦对不尊重女人的男人都为之反感,钟意情对于方才的一幕没有抬头去看,但是耳听为实,她也没否认掉孙琦的观点。 她并不以为然,天之骄子的喜好,她们这些凡人无需懂得。 不过,当阎子夜伟岸的身影在她们面前站定的时候,她们便不能继续漠视了。 “两位小姐,请问我能在这坐下吗?” 阎子夜面带微笑,绅士般地问。 “不能。” 孙琦瞥了他一眼,呛了一声,没有掩饰对他的厌恶。 钟意情头也没抬,径自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菜。 阎子夜错愕不已,狭长的双眸飞快地闪过了一道兴味,继而慢悠悠地抿唇,“能给我个理由吗?” 孙琦被他的话给逗笑了,“你是不是太自恋了,阎子夜?” 她准确无误地道出了他的名字,阎子夜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道,“是有点,不过应该没有太过。” 孙琦没想到这男人竟然是如此的恬不知耻,她眸色一冷,“阎先生,不管你凭什么目的接近我们,我都想告诉你,我们对你不感兴趣。所以请你离我们远一点,我们敬谢不敏。” 阎子夜闻言,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这样俊雅如松的男人笑成这般不顾姿态,本应该给人滑稽的感觉,可偏偏旁人觉察不到,只觉得他即便笑成了这样,也别有一番迷人的味儿。 钟意情见好友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嘴角轻扯,“孙琦,我吃饱了。” “我恶心饱了,我们走人。” 孙琦强拉着钟意情起身,招呼服务员过来买单,阎子夜这人却抢先帮她们付了钱。 孙琦慢了一步,气得浑身颤抖,干脆掏钱将钱砸向了他。 然后,她拉着钟意情一溜烟跑了个不见影。 阎子夜眯起眼将她这利落的动作全部纳入眼底,优雅地俯身将掉落于地的三张纸钞缓缓夹进了钱夹里。 孙琦是吧? 他还真看上了,有趣。 * 当晚,阎子夜跟裴之沛坐在阎子夜公寓附设的吧台前对饮。 “裴,我今天又碰上你家情情了,你说这到底是不是证明我们之间有缘呢?” 阎子夜这人出口的话分外欠扁。 裴之沛瞳孔倏然间一缩,他眸底危险光芒翻滚,薄唇轻巧得逸出几个薄凉的字眼来,“你想被我揍得说不出话来吗?” 阎子夜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嘴里却不忘叨唠,“真小气,不给叫就不叫。” “裴啊,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明明对人家念念不忘,又放任人家不闻不问,难道你真的不怕被人捷足先登了吗?我听说顾家大少可是为了你家那位调回青州来了,人家多有诚意啊。要是我是女人,也会被顾家大少给感动的,人家条件并不差,多的是女人前仆后继想要嫁进顾家。更何况,我还听闻了傍晚的时候顾夫人在帝豪热情殷切招呼未来的准儿媳呢。” 阎子夜这人煽风点火的功力非常人所及。 说实在的,他以前是挺同情莫轻烟的,可在见识过钟意情跟孙琦后,觉得裴看不上姓莫的也情有可原。 裴之沛俊脸绷得紧紧的,黑沉得如同炭底,眸光犀利得能淬出毒来,阎子夜怜悯的眼神让他觉得异常的刺眼。 激烈的火花从他眸底飞快地掠过,“顾璟琛不会得逞的。” 阎子夜不怕死、好奇地追问,“顾璟琛可不如他表面呈现出来的温文尔雅,我可是跟他打过交道的,这人狡诈阴险得很。” 裴之沛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听着这话像是形容你自己呢?” 阎子夜面皮抽了好几下,冷哼了几声,“那是别人看走了狗眼。” “裴,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很快就你会知道了。” …… 这问来问去,裴之沛就是不轻易脱口告诉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 阎子夜知道裴不想说的,即便自己撬开了他的嘴,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好不再绕着这个话题没趣。 何况裴都说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很快,想必不会很远了。 “裴,你认识孙琦吗?” 阎子夜想起了今晚找裴来的主要目的,既然他对孙琦起了兴趣,自然是要手到擒来,他向来奉行心动不如行动。 “认识。” 裴之沛蹙了下眉头,隔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说实在地,他对孙琦并没有多少好感。 以前意情跟她关系又最铁,孙琦不待见自己,成天在意情面前搬弄是非,说自己坏话,幸好意情没有真正往心里去。 不过就死党的程度而言,孙琦的第六感很准确,她劝的没错,当年若是意情不执意跟自己在一起,就不会受伤,也自然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情了。 “她是不是挺有趣的?你跟我详细说说她吧。” 阎子夜兴致勃勃地问,深邃的凤眸顿时明亮了几分。 裴之沛的脸上平静无波,眯着眼睛握着酒瓶打量起阎子夜来,“我劝你别去招惹她。” 孙琦并不是好惹的,何况他不信阎子夜是真心的,而是一时心血来潮觉得孙琦好玩罢了。 看在意情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孙琦还一心一意向着她的份上,裴之沛难得大发慈悲。 “靠,你不让我招惹你家情情也就算了,怎么孙琦我都动不了了?” 阎子夜忿忿不平,顿了顿,又斗志昂扬宣布,“老子这回还真动真格了,非要把她追到手,这样性子的女人,玩起来肯定够带劲。” 裴之沛闻言,轻轻笑了笑,又正色道,“那随便你。” 何况他也不觉得阎子夜真正对上孙琦会有胜算,当年自己都入不了孙琦的眼,阎子夜这样的花心大萝卜更不是孙琦的菜了。 “那她喜欢什么?” “我怎么知道?”裴之沛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阎子夜这才回过神来,也是,裴这样的人,对于不在乎的人向来不会去关注人家的喜好,连莫轻烟都没有这个荣幸,自己居然奢望从他口中探知有关孙琦的消息。 看来,不是裴变了,而是自己变笨了,难怪晚上还招了美人一顿奚落,活该啊! 第四十九章 来自长辈的施压 第四十九章 莫轻烟最近心情糟糕透顶,裴又连续好几晚夜不归宿了,她打电话过去,他的手机竟然还是关机状态。 她在去医院探望厉老爷子的时候好几次欲言又止,老爷子见状,不由关切地问,“轻烟,你最近好像心事重重,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莫轻烟眼眶变得红红的,牵强地笑了笑,“没有的事情。” 她这欲盖弥彰的神色,落在厉老爷子这样人精的眼里,一目了然,自然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但这个她受委屈的人也呼之欲出,定然是自己那个外孙了。 老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和颜悦色地安慰道,“轻烟,之沛这孩子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你告诉外公,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莫轻烟心里不由一喜,但又忍下了这股莫名的快意,她强忍悲伤,“外公,我知道裴很忙,可他都忙得连续好几晚没回家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他也没必要因为讨厌我连家都不回了吧?” “真的是这样的吗?” 厉老爷子不糊涂,听出了她话中有话,并不止她所言的这般简单。 老爷子目光矍铄,闪了闪,继而沧桑的脸庞上浮现上一股怒意,“你老实跟我交代,他最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我这一把老骨头在医院久了,但还没死成,我没死就不会让他在外头乱来的。” 莫轻烟知道老爷子猜到了一些了,但还是在等她点头。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满脸都是楚楚动人的委屈之色,“外公,我本是不应该为这事打扰到你老人家养病的,但裴根本就不听我的,尤其是那姓钟的来了青州后,裴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我想他定是想跟那女人重续前缘。” 厉老爷子闻言,震怒得不行,这一口气梗着,差点提不上来,整个人干咳个不停,整张老脸涨得通红,仿若有人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一般。 莫轻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去拍老爷子的后背,帮他顺过这口气来,平息下这股旺盛的怒火。 厉老爷子过了好久才冷静下来,从鼻孔里重重喷出,“荒谬,真的是荒谬。” “你立刻把他给我叫来,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难道他忘了他父母是怎么死的吗?若不是姓钟的,他父母……。” 老爷子这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又气得火冒三丈。 “外公,万一裴知道了,我……他本来就不待见我,这要是他知道我还拿这事影响你养病,我……” 莫轻烟声音哽咽,断断续续道。 “这事自然不是你说的,好孩子你先回去,我让姜医生把他叫来。” 厉老爷子好说歹说才把莫轻烟的眼泪给劝止住了。 莫轻烟一走,厉老爷子老态尽现,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捶了好几下床板。 这都是些什么烂事,还以为把那女人弄进牢里,时间久了,之沛就会忘了,看来还是自己太小看了那女人的能力了。 之沛也忒不争气了,这让他死去的父母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得以瞑目? 无论如何,自己是不能让那姓钟的蹦达出名堂来。 正好姜医生在这时进来查房,见厉老爷子生气不禁纳闷,“厉老,谁敢给你气受了?你这身子刚有好转可受不得半点气,要保持平和的心态,不能情绪起伏太大。” 厉老爷子脸色难看地扫了他一眼,“你打电话把我那不孝外孙,让他立刻给我来一趟。” 姜医生当即心如明镜,这敢情是裴先生把老爷子给气到了。 不过,他可不敢违背老爷子,颔首,“我这就去通知他。” 半小时后,裴之沛行色匆匆赶了过来,英俊的脸上难掩焦虑,以为老爷子的病情又起了反复,姜医生并没有在电话里明说详情,只是让他亲自过来一趟。 “姜医生,我外公他没事吧?” 裴之沛踏入病房之时,姜医生还在房间里陪伴安抚老爷子的怒意。 姜医生解释,“厉老找你,不是我,我先走了。” 姜医生起身告辞后就离开了,并没有给裴之沛任何的提示。 裴之沛仔细打量了老爷子后,明显觉察到外公身子骨应该并没有出任何的意外,而是被气到了。 刻意将自己叫到面前,外公这分明是有话要交代自己。 一番思量过后,裴之沛开门见山地问,“外公你找我所为何事?” “你说呢?” 厉老爷子不问反答,丝毫没有掩饰对他的不悦。 裴之沛身影微顿,摇了摇头,“我不明白,还请外公赐教。” 厉老爷子气结,一听这话就烦,他才不信这臭小子真的是一窍不知,厉声喝道,“你跟那姓钟的,趁早给我断了,要是被我察觉到来往,你信不信我能永远让你见不着她?” 裴之沛似乎有瞬间的征愣,旋即若无其事地挑高了眉头,“外公,是不是轻烟到你面前胡言乱语了?” 厉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怒其不争地训斥,“你别把什么脏水都往轻烟身上泼,她哪里不好了?心地善良,又一心一意为你,也不知道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一遇上她就乱了套,变得不像你自己了。要是真让你被她蒙蔽了,我就算下去碰到你死去的父母也无法跟他们交代。” “不管怎么说,轻烟都是我认定的外孙媳妇,除非你不想认我这个外公了,”厉老爷子心寒不已,伤心欲绝,“我知道我老了,你巴不得我死了你好跟那女人在一起。我这个外公如今在你心目中可能连个路人也不如,反而成了你们在一起的拦路石。早知如此,轻烟的肾,我也不要了,算了算了,我跟姜医生说下,这肾我还给轻烟,我活下去一点意思也没有。” “外公。” 明知道厉老爷子做戏的成份居多,裴之沛还是真有些担心他一时气急怒急攻心之下真会做这样的傻事。 厉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之沛,你长大了,外公老了,我也知道你不喜轻烟,但你既然是不可能跟那姓钟的在一起,那你娶了轻烟又何妨?” 厉老爷子真觉得这事不能拖下去了,他放任这小子太逍遥了,以致于他死灰复燃,又动起了歪念。 只有他跟轻烟成了婚,坐正事实,那自己也能安心上不少。 第五十章 撕破脸 第五十章 裴之沛脸色剧变,深邃的瞳眸中沉得不能再沉,“外公,当年错的并不是她,是她父亲,她是无辜的。” 他却殊不知自己这话如同捅坏了一个马蜂窝,“你……你……” 厉老爷子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翻了个白眼陷入了昏迷当中。 裴之沛脸色煞白,声音猛然拔高,“来人。” 他一边扶起老爷子一边不忘飞快按下急救的按钮,此刻他的心里自责得不行,他并不是有意气外公的,而是外公这要求着实是强人所难。 他做不到…… 他是了解意情的,若是他真的跟轻烟有了什么,哪怕是有名无实,意情都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他的底线就是不能娶莫轻烟。 他都坚持到了现在,一拖再拖了,不愿意低头言败。 姜医生疾奔进来的,见裴之沛神色凄楚地抱着老爷子,命令他把老爷子放下,然后娴熟地诊查了起来,还不忘询问,“厉老怎么会晕过去的呢?” “对不起,姜医生,是我把外公气到了。” 裴之沛胸口闷得慌,呼吸进来的空气也是夹杂着浓烈的冷意,寒意直接刺激着他的心脏。 “唉……” 姜医生也知道裴之沛肯定不是故意的,也没有对他多做为难。 厉老爷子经历了一系列的急救措施,出来后并不愿意见到裴之沛。 姜医生也出面帮忙劝项,“裴先生,你还是先离开吧,老爷子需要静养。” 裴之沛知道姜医生怕自己跟外公再起争执又把外公气出个万一来,他也分得清轻重,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 裴之沛并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回了莫轻烟换肾出院后搬进来的那套公寓。 这套公寓以前是他最喜欢的,但自打那女人搬进来后,他就不愿意回去了。 莫轻烟果然在,罔顾了他的一脸阴沉,她惊喜地挽着他的手臂,“裴,这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你怎么在这个时间段回来了呢?” 裴之沛面露憎恶地从她手中不动声色抽回了自己的手,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却让莫轻烟无端地从脚底猛然窜上了一股凉意。 “轻烟,以后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去外公面前搬弄是非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为外公捐了肾,我是感激你,但也绝不容忍背着我在暗地里作践别人。” 他停顿了几秒,拢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不收敛,别怪我下次就不会再踏进这套房子一步。别质疑我的决定,我向来说一不二,有胆量你就来试试挑战我的底线。” 莫轻烟手一颤,另一只手里拿着的这只水杯差点从掌心滑落。 他明明不是疾言厉色,可在她听来,那的的确确比疾言厉色更狠。 她心中的暖意一点点驱离,光明不复,她对他的爱从来不加掩饰,她对他的情,早已覆水难收。 为什么? 她好恨,为什么那个女人能够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爱,而自己,连一丝一毫他都吝啬给予,人跟人之间,区别怎么可以这样的大? “裴,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莫轻烟笑得一脸的凄婉,笑,比哭还难看,她眼泪已干。 她喊得歇斯底里,双眸却是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找出裂痕跟触动来。 “妹妹。” 裴之沛脱口而出道。 “只是妹妹吗?” 莫轻烟不甘心。 裴之沛眉心紧蹙,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要当你妹妹,我要当你妻子,我要当你所爱的女人。” 莫轻烟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喊出了内心最压抑的心声。 “你明知道我给不起。” 他轻叹了一口气。 莫轻烟眸色一狠,“都是钟意情,如果没有她,没有她,我们还是好好的。” 哪怕他心中没有她,他们还会一起相伴到老,前提是没有碍眼碍事的钟意情。 “不是她的缘故。” 莫轻烟撕裂了伪装,裴之沛见她冲动的模样,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就是她的缘故,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裴,我爱你,你不爱我可以,但你也不能爱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我莫轻烟得不到的,她钟意情也休想得到。” 莫轻烟眸中闪着冷光,笑得不怀好意。 裴的这一当头棒把她敲打清醒了,以前她还顾忌着他,幻想着他会回头看自己一眼,可经由了这些天的冷遇,还有今天的威胁,她算是明白了。 哪怕她还一心一意为他着想,他也不见得会多看自己一眼。 她费尽心机搬进了这里来,又得到了什么呢? 这待遇,比起以前还不如。 她真傻,真的是傻透了。 裴之沛见她变得咄咄逼人,有疯狂的迹象,眉头又蹙了起来。 低沉的嗓音幽幽地响了起来,“轻烟,你大概没有听清楚我的话,你最好别动她。” 裴之沛说完,便转身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警告,“外公那边,你说话给我注意点,不该说的别露了口风。” 裴之沛离开后,莫轻烟将手上的杯子狠狠地砸向了地面,还尤不解气,又将一旁的桌椅悉数推倒。 她美目圆睁,“钟意情,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 孙琦晚上加班,钟意情一个人回去,还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些必要的瓜果蔬菜。 到门口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她觉察到对面的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而她转身的时候,震惊难耐的双眸正好撞进了一双深不可测的瞳眸中。 裴之沛,何时成了她们对门的新邻居了呢? 他从容不迫地回视着她,向她挪进了一步,而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俨然忘记了门还没打开,身子撞上了防盗门,发出了哐当的一声。 一片沉寂过后,他语调高深,“能请我进去吗?” 钟意情心口猝然一颤,这男人毛病,时至今日,他居她然还三番四次不怕死出现在自己面前,真当她记性不好忘了当年他对自己的背叛吗? “裴之沛,你看上去挺正常的,怎么脑子不好使了呢,要不要我通知青州精神病院的人来帮你进去治疗下?” 钟意情目露不屑,嘲讽道。 她说完,也没理会他,径自开门,门开了,而他却快了一步,抢在她之前进了屋。 钟意情刹那愣住,脑子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裴之沛见她傻乎乎地站着,连门都忘记关,不由往回走了几步,随手关上门后不忘拥着她往玄关的方向而去…… 第五十一章 真相揭穿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第五十一章 钟意情很快就回过神来,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逃离了身后高挑修长的男人,就跟毒蜂蛰到了一般。 她看他的目光绝对是慑人的,橘色的灯光下,俊雅高贵的脸庞在光影明暗间,显得深沉难测。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沉,“我们能谈谈吗?” 钟意情清冷的眸光黑亮逼人,一贯沉静的脸庞上流露出了隐忍的愤怒,“跟一个神经病,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谈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裴之沛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只不过声音听上去染上了几分森冷,“你说顾璟琛的母亲要是知道你的过去,你觉得顾家还会接受你吗?” 尽管钟意情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顾璟琛,但裴之沛刻意的羞辱还是让她气愤难耐,“裴之沛,你真够卑鄙的。你觉得就你的威胁,你就会让我放弃璟琛吗?” 她是绝对不会在裴之沛面前认输的,这一刻,只能拿顾璟琛来当挡箭牌了,她在心底默默跟他说了一声抱歉。 钟意情这一刻能够肯定的是在帝豪prada专柜她跟顾母之间发生的事情估计已经传到了裴之沛耳中,所以他才跑来警告自己。 只是,她还有些不明白,他凭什么认定自己还会任他搓圆捏扁,她已经不是七年前的钟意情了。 裴之沛拧眉,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异常深邃,“你觉得我会跟你说笑吗?” 一听到她说不放弃顾璟琛,他心中有一把火烧得厉害,恨不得将顾家也给烧得一干二净。 “那是你的事情,不关我事,现在请你给我立刻滚,我这不欢迎你。” 钟意情下了逐客令,她讨厌裴之沛出现自己自己的生活中,每回他一出现,就没好事发生。 而且,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没他,她生活得安逸平顺,他一出现,她可以预想的到莫轻烟又会搞什么风吹草动了。 他目露阴鸷,伸手强势地捉住了她一只手,轻轻一扯,她便毫不费力跌入了他的怀中。 猝不及防间,她撞上了他坚硬的胸膛,这挺翘秀气的鼻子撞得她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真的好疼。 这男人,分明就是魔鬼,听不懂人话。 “要我离开也行,”他的话非但没让钟意情安心,反而心头一凛,她眯起眼,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戒备状态,果然,她听到了他暗哑低沉的嗓音打破了一室的静默,“你不能再跟顾璟琛有任何的牵扯。” 钟意情重重地挥手,可却无济于事,她的手被他捉得紧紧的,她的气力,如同以卵击石。 “你做梦。” 顾璟琛是她的救命恩人,哪会由他三言两语她就会屈服妥协。 她这话刚一落下,她整个人就被他推到了墙上,死死地按在墙上,他霸道的吻落了下来,密密麻麻攫住了她的唇,让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这种滋味,真的是难受。 等到松开她的时候,她大口大口地扶着墙壁不停地呼吸新鲜空气,满身的狼狈。 他却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点了下自己的唇,语带轻佻,“不听话的下场下回就不会是简单的一个吻了。” 钟意情咬牙切齿怒瞪着眼前的恶人,他怎可这样的嚣张? 她的手机在这个节骨眼上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连荧幕上的名字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一把被裴之沛给夺走了。 裴之沛眸光微微闪烁,璟琛这两个字越看越刺眼。 没有迟疑,他按下了接听键,还好心地按下了免提键。 “意情,我今天回到家才从我妈口中得知了你的事,我妈这人就是这样,比别放在心上啊。晚上有空没?我请你看电影,有个学生送了我两张情侣票,浪费了挺可惜的。” 顾璟琛欢快的嗓音极富穿透力。 “浪费了是挺可惜的。” 顾璟琛那边闻言窒了一窒,这道低沉伴有些许慵懒的男音,他并不陌生,分明是……分明是属于裴之沛的。 顾璟琛双眸瞬间迸发出极致的冷寒之意,厉声质问道,“裴之沛,你把意情怎么了?” 裴之沛淡淡的声音没有波澜,慵懒而漫不经心,“我不会把她怎样,前提我已经警告过你了,难道你已经忘了吗?” 钟意情倏然一惊,没想到裴之沛私底下已经跟顾璟琛对上了,而自己却被瞒在鼓里,一点音信也没获得。 顾家虽然满门清贵,在教育界享有泰山北斗之称,但若是被裴之沛盯上,怕没有好果子吃。不是她不信顾家,而是裴之沛的手段层出不穷,雷霆凌厉,狡猾邪肆。 这些年,从来没有听闻过裴之沛在谁手底下吃过半点亏。 顾家并非只有顾璟琛一个人,顾璟琛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能恩将仇报,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裴之沛想要干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都无所畏惧,反正她所剩下来的也没什么了,没什么好图的,没必要为了一个渣男赔上别人。 “璟琛,我没事。” 钟意情想到这,终于沉不住气了。 “意情,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别怕,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 顾璟琛紧张焦虑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过来,他的担忧,是那样的明显,她连假装漠视都做不到。 “我没事,璟琛,他不会对我怎样的,你放心,不过是一个人渣,我有什么好怕的。” 钟意情口吻轻蔑,眼神充满了浓浓的鄙视。 对于卑劣下作之徒,她没必要客气。 对他客气,便是对自己的侮辱,不是吗? 下一秒,裴之沛贴近她耳边的手机蓦然抽离,他另一只修长的长臂轻轻一揽,她便轻而易举跌入了他的怀中,他的禁锢越来越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还有些痛楚夹杂着。 她没有求饶,更没有出声,怕惹璟琛担心,死死咬唇忍了下来。 口腔里的血腥味弥漫,她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了。 她的倔强,裴之沛每多看一秒,眼神便多暗一分,直到暗得不能再暗,沉得不能再沉,他一怒之下将手中的手机愤怒地砸向了墙面,力道之大,四零八落的碎片飘落于地。 钟意情见状,也不知道哪来的怒意一下子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出来,离他离得远远的。 她双眸泛红,“裴之沛,你到底要羞辱我到何时你才罢休,当初是我瞎了眼才会爱上你,我现在不爱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只想过我平淡安稳的生活。我惹不起你,拜托你也别来插足我的人生。” 她声音沙哑,喊得喉咙都快破了,可她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 她厌恶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恨不得把他盯得消失了。 她一时的服软,非但没有熄灭裴之沛内心的火气,反而烧得愈发旺盛了。 她是那样的倔强,他几次三番威胁她,她都不会所动。 而如今,居然为了一个顾璟琛,他妈的顾璟琛,口气软化,身段放低,还求他放过她。 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浓浓的自嘲。 明明他笑得温润平和,可却让钟意情无端感受到一股寒凉,他的笑声里潜藏了强烈的杀意。 钟意情连续深吸了好几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跟裴之沛相处的时日也不算短,她从来就没有看透过他,他实在太过高深莫测,太过喜怒难测,这样的男子,每回出现,都让她提心吊胆,生怕坠入泰山压顶之境。 “你放心,顾璟琛,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你的人生,你想要我别插足,那是不可能的,是你先来招惹的我,想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 “情情,要是被我知道你还跟顾璟琛纠缠不休,那就别怪我逼你,我不想那样对你。” 留下这么一席意蕴非常的深刻话语后,裴之沛扬长而去。 “那就别怪我逼你,我不想那样对你。” 这句话哪怕他人消失了,还一直萦绕在钟意情的耳畔没有散去。 她瘫软在沙发上,浑身气力尽失,唯独头脑是清醒的。 难道他现在对待自己都只是不痛不痒的行为吗?他手中还有没亮出来的底牌吗? 他手中到底还持有什么她所不知道又能拿捏她的秘密呢? 钟意情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裴之沛肯定只是说话吓唬她的,她拼命告诉自己一定是这样的,可却说服不了自己,因为她知道裴之沛不是那种装腔作势之人,他手中肯定有……。 她缓缓阖上了眼,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累了,他还是不肯放手呢? 他已经有了莫轻烟,他背叛了全心全意爱他的自己。 她眸中的沉寂逐渐死灰复燃,明亮得如同辰星,这一回,我不会如你所愿。 孙琦是跟顾璟琛一块儿回来的,进屋看到她躺在沙发上,不由松了一口气。 顾璟琛更是撇下了孙琦,迅速跑向了她,直到扶着她坐起来从头到脚将她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意情,你没事吧?” “他有没对你怎样?” 他言语中不乏紧张。 孙琦怒气冲冲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口气恶劣,“他呢?” 在这两人心目中,裴之沛就跟恶魔没个两样。 “他已经走了。” 钟意情神色淡淡,从容地坐了起来,瞧不出曾经受制于人的半分端倪。 “他……有没有欺负你?” 孙琦问出口后,又觉得这话不应该当着顾璟琛的面发问,顾璟琛闻言脸色蓦然一沉,两人皆目光如炬盯着她,期待着她开口。 钟意情云淡风轻地抿唇,扬了扬眉,“不过是一个肮脏的吻罢了。” 她伸手用力擦了擦嘴唇,红肿破皮的嘴唇又被她的力道擦得渗出斑斑血迹来。 这一幕,看在顾璟琛眼里,分外触目心惊,连带地,他的心都被狠狠揪了起来。 他眸色阴沉,仿若正在酝酿着腥风血雨,心里对裴之沛的憎恶又增了不少。 他本能地将她给揽入了怀中,她并没有挣脱,他将下颔支在她的头顶上,轻声安慰,“意情,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不会再让他欺负你。” “你搬出来跟我一起住吧?意情,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曾经,他以为青城她租的那处治安太差才会让人存在不安全感,如今…… 怀中的人动了动,推开了他,那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注视着他,却说出了世上最残忍的话语,“璟琛,以后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见面了。” 她并不畏惧他,因为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但他不同,她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赔上太多,不值得,她也会于心不安。 “为什么?” 顾璟琛忍不住拔高了音量,满脸的不赞同。 他灵光一闪,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意情,是不是他拿我威胁你了?” 钟意情沉默,但这却是最好的回答。 “卑鄙,下作,裴之沛也不怎样,用这样卑劣的条件威胁一个女人。” 顾璟琛忍不住骂道。 孙琦也不由附和,“实在太过分了,他奶奶的实在太过分了。” “意情,你别告诉我你要我为了这样愚蠢的理由不跟你见面,不可能,我才不会怕了那小人。” 顾璟琛冷冷一笑,顿了顿,嚣张地扬了扬眉,“我们以后不仅要见得频繁,最好每天都见面,不能遂了他的愿,他还真当他是天皇老子了,就算他真的是天皇老子,老子也不怕他。” 孙琦鼓掌赞成,“是啊,意情,既然顾大少都鼎力支持了,我们怕他作甚?” 钟意情叹了口气,心里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感,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裴之沛手中到底掌控着什么有用的把柄。 …… 顾璟琛离开后,孙琦要求晚上两人一块睡,钟意情没有拒绝。 躺在孙琦主卧室kingsize的大床上,钟意情了无睡意,听着孙琦忿忿不平控诉着裴之沛的十大恶行,顺便不忘夸顾璟琛。 钟意情一直没有吭声,她阖上了眼,在孙琦喋喋不休的催眠中,她最终竟然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意识到这点,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来了。 孙琦可能是昨晚说了太多的话,体力不济,早上起不来,非要赖床。 “意情,我今天打算请假了,你不用等我了。” 孙琦翻了个身,又继续睡死过去。 钟意情见状,也没勉强,生活还是要照旧,不能因为裴之沛的搅局她就不过日子了。 今日内衣店,是她如今的支柱跟动力。 出门的时候,她没想到有人已经在对面等她了。 裴之沛一身高级定制的手工西装,身姿笔挺,写意地靠在对面墙壁上,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炯炯。 见她出来,凉薄的唇畔还噙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宛若昨晚他对她的威胁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收回视线,径自头也不回往前走。 他大步往前,修长的双腿很快追上了她,跟她并肩而走。 “我送你。” 当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他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冷睨了他一眼,勾了勾唇,“没有这个必要。” “我说我送你。” 他又强调了一遍,好像是她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一般。 她置若罔闻,跟神经病说话真的是平白糟蹋了心情。 她往前才走了一步,手就被他给捉住了,他拖着她,强迫她跟上他的步伐,知道他将她塞进了车里。 “裴之沛,你这是绑架。” 裴之沛闻言,还好心递给她一只手机,“你可以报警。” 钟意情接过他的手机,直接将手机扔出了车窗之外。 裴之沛眯起眼侧头问,“你这是报复昨晚我砸了你手机的行径吗?” 钟意情冷哼,身子微微僵住。 在青州,她就算报警,对裴之沛而言,连隔靴搔痒都谈不上,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裴之沛将她送到了今日内衣店门口,车子才停了下来。 他并没有进去,她下了车,他便开走了。 他似乎真的是为了送她而她,没有别的非分之举。 钟意情已经懒得去探究他到底为何接近纠缠自己了,这人已经神经病到无可救药了,她也解释不了他的行为。 当她进内衣店的时候,姜华已经在了,刚才裴之沛送她过来的情形,想必姜华已经看到了。“意情,刚才送你来的男人是谁?那车可真气派。” 裴之沛的路虎,当然气派,不过他本人估计觉得低调得很了。 钟意情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他是这世上我最恨的一个人。” 姜华闻言,愣住了,着实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姜华成功止住了话题,这对于钟意情而言,极为满意。 她进里间忙活去了,可她没有安静多久,又有闲杂人事上门骚扰来了。 “钟小姐,我们小姐想见你,车子已经在外面听着了。” “你们小姐是谁?” 钟意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地问。 “钟小姐上了车就知道了。” “既然连名字都不愿意留下,恕我难以从命。” 钟意情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这个无礼的要求。 “我们小姐姓莫。” “姓莫啊,这还真是老熟人。” 钟意情笑得意味不明。 没想到莫轻烟沉不住气了,找上门来了,也难怪,她那般在意裴之沛,裴之沛最近的行为让人琢磨不透,估计莫轻烟慌了。 也罢,她就去见上一见老熟人,迟早要见的。 莫轻烟果然在车里,她妆容精致,可依旧掩饰不了她眼底的憔悴。 看来,最近莫轻烟的日子并不好过。 察觉到这一点,钟意情的心情蓦然大好。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不过有人自己主动送上门来,那就不一样了。 “钟意情,你给我离裴远一点。” 莫轻烟开门见山宣布了主权,“他是我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 “我不稀罕,你要稀罕你守着不就成了,最好别让他来烦我。” 钟意情不屑地撇了撇唇。 莫轻烟先是一怔,接着又对她发起火来,“你说什么,你不稀罕他?” 钟意情已经懒得解释了,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她以为已经够清楚了。 “不对,你爱他,你想骗我,没那么容易。”莫轻烟戒备地盯着她,想要在她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我以前是爱他,可他七年前都背叛了我,我稀罕一个背叛我的男人干什么?他那么脏,你喜欢你就留着凑合着用。” 钟意情轻描淡写地道。 她以为她如此坚定不移表明立场,会得到莫轻烟的支持,没想到她对裴之沛的轻视反而勾起了莫轻烟心头的满腔怒火。 莫轻烟恨极了这样的钟意情,自己在乎当成宝贝的男人,在钟意情眼里居然什么都不是。 而自己,却依旧得不到那个男人的垂怜跟驻足。 有钟意情在,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得到那男人的心,连替身都成不了,这就是她莫轻烟的悲哀。 她爱他啊,她有多爱他,那就有多恨钟意情。她恨不得将钟意情剁成肉渣,可又知道这女人不能在自己的车上出事,否则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她忍下了这股忿恨,命令道,“你给我离开青州。” 之前这女人没来青州之前,自己的生活还有盼头,自从她来了青州之后,自己就陷入了水生火热当中。 钟意情觉得好笑,莫轻烟跟裴之沛果然是绝配,一个命令自己,一个威胁自己,他们真以为自己就是这般好欺负的? “不可能。” 她来青州是为了新生活,为了新起点的,凭什么要让自己一走了之,要走可以,他们可以走。 “你不走分明就是想跟裴重修旧好?” 莫轻烟眸中闪过一道阴狠之色,目呲欲裂。 钟意情觉得神经病是会传染的,莫轻烟病得也不轻。 “我走不走跟他无关。”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跟顾璟琛在一起?” 钟意情蹙眉,没想到莫轻烟连自己跟顾璟琛之间的事情都了解得不少,差点小看了她。 七八年前,她搅的风浪可不平静。 “我跟谁在一起好像跟你无关,你别告诉我你以我曾经继母的身份来关心我。” 她嘲弄地弯了弯眉。 “钟意情,你别不识好歹。” 莫轻烟在青州上流社会混了多年,早已将青城那段不堪的岁月遗忘,最讨厌被旧事重提,尤其是从钟意情的口中出来。 “我不信你对裴没有一点遐想,你故作姿态无非是为了欲擒故纵,想要重新勾他上钩。” “你要是真这么觉得,我也没办法。” 钟意情叹息,一脸的无可奈何。 莫轻烟动了怒,“钟意情,你不能跟裴在一起,你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钟意情心头一凛,父亲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早已扎得她血肉模糊。 她隐隐猜测到父亲的死跟裴之沛脱离不了关系,但她手中并没有切实有效的证据。 莫轻烟当年是自己的继母,又跟裴之沛勾搭成双,她必定知情者,哪怕不是,也知道的比自己多。 想要从裴之沛口中撬到秘密,很难,若是从莫轻烟口中得知,估计会容易不少。 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钟意情并不想错过,她直觉认定今日她上车最大的收获估计便是父亲的死亡真相。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她的声音颤了颤。 莫轻烟冲她露出了一个明艳的笑容,“当然因为裴,裴想要弄死你父亲,所以你父亲不得不死。” “他为什么要弄死我父亲?” 这一点,钟意情始终不明白。 莫轻烟敛起了笑容,“因为你父亲害他家破人亡。” “你以为他接近你为了什么?” “他接近你无非是为了报复。” …… 轰的一声,钟意情差点承受不住。 因为你父亲害他家破人亡。 莫轻烟的这句话如醍醐灌顶,一直不停地在她脑海里作乱。 原来,原来,这就是真相吗? 难怪。 难怪。 这一切,事到如今,的确能够解释了。 只是她不明白父亲怎会害他家破人亡,她也不需要知道更多了,已经够了。 钟意情一脸的惨白,却故作坚强,这看在莫轻烟眼里,她无疑是满意的。 她就喜欢欣赏钟意情的软弱,上天待钟意情太好了,这让莫轻烟嫉妒不已。 “下车,我要下车。” 钟意情强撑着一口气冲莫轻烟吼道。 这车厢里的气流太不通畅了,她坐得都快要窒息了。 她需要新鲜的空气,越多越好。 “停车。” 莫轻烟挑了挑精致的眉头,她相信以钟意情的骄傲,这事必定是没了挽回的余地。 她做不到让裴不去见她,但是她能够让钟意情敌视他。 只要钟意情不接纳他,迟早他会回到自己的身边的,迟早。 钟意情下了车,身子踉跄了几步,差点在路边瘫软。 她并没有抬眼去看莫轻烟那辆呼啸而过的车,一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为什么?” 她突然仰天吼道。 两行眼泪从眼角滑落,爸爸,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如果,如果不是我任意妄为,如果不是我太过迷恋他,你不一定会被他抓住把柄。 爸爸,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不爱我,他只是利用了我,利用了我。 她在路边坐了下来,实在是走不动了。 “小姐,你没事吧?” 有好心人上来关切地询问。 钟意情摇了摇头,“我没事。” …… 当钟意情回到今日内衣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神色如常,但姜华、丁默、阮珠珠、韩雪等人都明显觉察到她似乎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 她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好像不做事她就会死一样。 晚饭的时候,丁默问她要不要吃,她摇了摇头,“我不饿。” 然后,又低头忙活去了。 丁默有些着急,犹豫了下,给孙琦打了个电话,让她过来,怕店长出意外。 孙琦这段时日常来店里,跟丁默混得挺熟的,所以丁默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她。 孙琦来得很快,她到了店里后,也察觉到了意情的不对劲。 她那双清冷的瞳眸中没有半丝的温度,折射出来的冰冷寒意生生能冻死人。 “意情,我们先回去好吗?” 孙琦有满腹疑惑,但她知道这场合并不适合盘问。 幸好,钟意情没有拒绝,孙琦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意情真的拒绝,她也束手无策。 上了车后,她听到意情说,“孙琦,我打算明天搬走。” “为什么?” 孙琦惊得差点从驾驶座上跳起来。 “裴之沛住到了我们对面。” 她不想天天遇上他。 “那我们一起搬走。” 孙琦犹豫了下,又立刻作出了一个新的决定。 “你不用搬。” “不行,要走一起走。” “孙琦,你不用搬,我搬走。” “意情,你真的决定了?要知道只要他想,无论你搬到哪里去,他都能住到你对面,除非你住到顾璟琛那去。” “璟琛他很好,我不想毁了他。” “意情,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孙琦,我想哭,你的肩膀能借我一下吗?” 孙琦错愕,不过还是立马将车停到了路边,主动让出了肩膀。 钟意情趴在她的肩膀上,无声无息流泪。 半个小时后,她双眸红得如核桃,孙琦忍不住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钟意情没有隐瞒,将从莫轻烟口中获悉的全部告诉了孙琦。 孙琦大怒,“裴之沛他还是个人吗?那是上一辈的事情,凭什么牵扯到你这个无辜的人?” “意情,他现在到底想要怎样?” “我也不知道,应该说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裴之沛,太可怕太危险了。 “意情,你绝对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了,谁知道他是不是还想继续报复呢。” 她知道,她也想跟他划清界线,但是也要他肯罢休才行啊。 孙琦将钟意情送回家后,并没有在家里停留太久,而是去青州大学找顾璟琛。 目前,她唯一信任的人只有顾璟琛了,只有顾璟琛不会伤害意情。 “顾大少,你爱意情吗?” 孙琦一进门就问得相当的直白,顾璟琛诧异地瞪着她,活像看到了什么大怪物一般。 “你到底爱不爱?” 孙琦见顾璟琛跟块木头一样,不由恼羞成怒。 这种事情,她也是头一回做,不熟练。 顾璟琛不明所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心意,他自己一直清楚得很,顾家上下也心知肚明,没什么好隐瞒的。 或许最初,他并没有起这样的心思,但在跟意情的接触中,他不可自拔地沉迷了进去,等到他想要往回走的时候,路已经被堵死了。 他只能往前,不能退后。 “你要是爱她,就想方设法娶了她。” 孙琦觉得只有意情结了婚,这场闹剧才会终止。 顾璟琛是个好男人,不会辜负意情。 “我也想啊,但她不同意,我总不能绑着她逼迫她强嫁给我吧。” 顾璟琛头痛不已。 “凭什么裴之沛能威胁人,你就不能逼迫了?” 孙琦冷哼。 “我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我又不是裴之沛那样的人渣,做不出人渣会做的事情来。” 顾璟琛这话说得,孙琦还是听得舒坦的。 只是,她又有些不安,任由这两人磨蹭下去,总觉得不会有好结局的。 两人商量了不少方案,都觉得并不完美,不过钟意情搬家的地方已经敲定了下来,孙琦打算瞒着意情,不让她知道那房子的主人是顾璟琛。 * 隔天,孙琦说帮她找好了房子,房东是她公司的副总。 价格并不贵,估计是看在孙琦的面子上,钟意情此时已经无心计较了,直接搬了进去。 “意情,真是巧啊。” 钟意情对于顾璟琛制造的这个偶遇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不信顾璟琛真的是凑巧住在对门,她更加不知道的是顾璟琛早年买下这里整整两层。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门住顾璟琛总比对门住裴之沛顺眼。 “巧啊。” 面对顾璟琛阳光明媚般的笑容,她也勉强自己挤出一抹笑容来。 “我送你吧,我早上反正也没课。” 顾璟琛一脸的期待,让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 明明打算跟他划清界限的,可实际上施行起来却是这样的困难。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庸人自扰。 “好。” 她大大方方应道。 顾璟琛唇角忍不住上扬,车子在今日内衣店门口停了下来。 “意情,这昨天送你来的那位跟今天的好像不是同一人啊?” 姜华又是头一个到,还不忘打探消息。 钟意情突然有些怀念起在青城时的姜华了,彼时的姜华尽管生活受挫,依旧散发着属于她自己的灼灼光芒。 而如今的她,变得是如此的市侩、陌生,连自己都无法否认她不喜欢现在的姜华。 “你对我私事怎么这么感兴趣了?” 钟意情似笑非笑地问。 姜华蓦然一怔,“纯粹好奇,羡慕你的桃花运。” 姜华此时心里的确是嫉妒,嫉妒钟意情到了青州后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跟她扯上关系的,非富即贵,看接送的豪车就能瞧出端倪了。 如果,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放弃来青州的话,这些应该都是属于自己的,而非是意情的。 姜华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竭力扼制住自己这种疯狂的念头不断滋长。 桃花运? 还羡慕? 钟意情眸色微变,轻嗤一声,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跟裴之沛牵扯不清,非她所愿,这样的烂桃花,她恨不得连根拔起。 至于顾璟琛,她已经不愿意去多想。 当天上午,今日内衣店迎来了一位贵客。 钟意情在见到这位贵客出现在店内后,就浑身不自在。 顾璟琛的母亲,没想到连自己工作的地点,她都打探到了,还亲自登门造访。 “意情,我听璟琛说过你在这工作,就过来看看,你不会介意我这么贸然造访吧?” 顾母态度亲和,让人着实讨厌不起来。 老实说,顾母这种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贵妇,态度太过谦和讨好自己,钟意情总觉得歉疚跟心虚。 “不会,顾伯母能够赏脸,是我们店的荣幸。”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顾母都来了,她总不能赶人吧。 “意情,我听璟琛说你现在是这家店的店长,工作是不是并不轻松?你可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璟琛老说你很忙,我让他带你回家吃顿便饭他总是推三阻四的。要是他积极点,也不用劳动我这个老妈子出手了,真怕你被别人家给抢走啊。” 顾母言笑晏晏,钟意情的心跳跳得却分外厉害。 这该死的谎言啊,不戳穿,这结果是越演越烈,一发不可收拾。 她好想哭,真的好想哭。 顾璟琛,救命啊。 “意情,这位是?” 在一旁围观的姜华凑上前来,殷切地询问道。 顾母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到了钟意情身上。 姜华有些生气,自己被无视得太过彻底。 “我是意情的同事,以前在青城的时候,我们就是同事了。” 姜华换上了一张灿烂的笑脸,主动跟顾母介绍起自己来。 她一眼就瞧出了顾母的与众不同,通身昂贵的名牌,还都是限量版的。 顾母轻轻“嗯”了一声,又将她撇在了一边,姜华眼眸中霎时都快喷出火来了,不过当顾母视线又掠过来的时候,她又装作若无其事。“顾伯母,我跟璟琛并不是……” 钟意情斟酌了下字眼,打算稍微透露些消息给顾母,就怕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结果,她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熟悉的低沉男音打断,“妈,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母冷不防抬头,入眼的是儿子染上了薄怒的一张俊颜,她微微诧异过后,就了悟过来了。冷静下来的顾母并没有半点心虚,而是理直气壮道,“璟琛,这里是女性内衣店,我进来自然是买内衣的,话说你进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也是来买内衣的?” 第五十二章 答应做他女朋友 第五十二章 钟意情瞠目结舌,她着实没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是在心里喊了顾璟琛救命,可并不是真的希望他出现的,他的出现,情形似乎更乱了。 顾璟琛毕竟是讲台上站惯了的人,母亲的质问,让他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很快回过神来。 他俊雅如玉的脸庞上扬起了一抹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让周围本觉得他突兀的人心境蓦然变得心旷神怡了起来,差点都沉醉在他迷人的笑容中遗忘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妈,我是来送东西给意情的,她的钥匙落在我车里了。” 顾璟琛不慌不忙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上头还有一个精致的水晶钥匙扣。 钟意情狐疑地看了顾璟琛一眼,后者直接伸手将钥匙塞进她温润的掌心,“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可要好好改一下,丢在我车里还能找得到,丢别处就麻烦了。” 他语气温柔,目露宠溺,仿佛在跟一个顽劣淘气的孩子说教一般。 钟意情脸不由一红,可众目睽睽之下,她辩驳的话又说不出来。 她低头仔细看了下那串钥匙,的确是她的,她还没发现自己昨天搬入今天就把钥匙给弄丢了呢。 不过,这水晶钥匙扣,却不是她的。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了那别致的钥匙扣,更衬得手指白皙如玉,顾璟琛薄唇轻扬,这水晶,他头一眼看到就觉得适合她,果然不出所料。 顾母不动声色地将这温馨情浓的一幕悉数纳入眼底,心里窃喜不已。 儿子的这水晶小玩意,她瞧着还真眼熟,猛然间她记起了上回儿子被迫陪自己逛了次街,而这水晶钥匙扣当时儿子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嘿嘿……原来不是自己单方面捉急啊,儿子也巴不得早日将意情拐回家。 很好,真的很好。 钟意情都忘了顾母是怎样离开的,离开之前,顾璟琛为顾母挑选的战利品愉悦爽快地付了账。 她以为他会跟顾母一同离开,没想到他送了母亲出门后又折了回来。 四目相对,他凝眸注视她的目光是如此的柔情款款,她眼波流转,低低地叹了口气,“璟琛,我们出去谈谈。” 他眸色中的黯然一闪而逝,低眉思索了半秒,重新抬头来,正色应道,声音温文平和,“好。” 她选的地方离今日内衣店并不远,帝豪过去附近的一处植物园。 这个时节,绿意并不似春日般盎然,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钟意情随着顾璟琛在一处木质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你是想让我帮你跟我妈说清楚我们之间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是吗?” 她还没将心里的话旁敲侧击吐出口,他却直白地歪过头来问她。 他灼灼逼人的眸光中没有掩饰他的受伤,一抹懊恼悄悄袭上钟意情的眉心。 她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的? 明明她不想伤害他,更不想伤害顾家人,可偏偏事情变得如此的棘手。 “璟琛,对不起。” 她说出口后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是多么的单调,多么的乏味,多么的伤人。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吗?”他淡淡地问,又自问自答道,“没有。” “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跟我妈解释的,因为我希望她误会,我更希望误会能够成真。” 他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砸得钟意情顿时有些晕头晃脑起来,他只是顿了顿,又继续道,“意情,我们假戏真做吧。” 钟意情半天才晃回神,她艰难地组织了下语言,“璟琛,现在……现在还不行。” 她还没准备好。 顾璟琛眼眸中明媚的火焰越燃越旺,“那什么时候能行?” 他紧紧地捉住她的手,“意情,不要迟疑了行不行,答应我,做我女朋友,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后悔的。其它的一切,你都不用考虑,你只要答应我就行了。” 他情真意切地表态,言辞认真。 见她脸色还在纠结,他眼里晦暗不明,捏了捏她的眉心,“意情,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爱着他?” “没有。” 她本能地反驳。 她现在最听不得人家质疑她对裴之沛的感情了,怎么会还有爱呢? 她跟裴之沛之间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莫轻烟说他的父母是她爸爸害死的,而她爸爸的死是他一手促成。 “意情,你回答得太快了。” 顾璟琛菲薄的唇紧紧抿了抿。 钟意情闻言,有轻微的走神,顾璟琛迅速整理好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徐徐诱哄道,“意情,要是你不爱他,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我们可以从头开始,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要是有天你发现我们真的彼此不适合,你随时都可以跟我提分手,我绝对不会为难你。” “意情,别再拿他的威胁作为拒绝我的借口。” “意情,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 钟意情脑子里一片凌乱,顾璟琛知道自己有些卑鄙,趁人之危,动用了自己倒背如流的心理学,对她进行了心理暗示,为了达到目的。 他是自私,但是他知道若是他还是光明正大追求她,这成功的机率渺茫得很。 成败在此一举。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顾璟琛,心里是忐忑的,一贯运用得如火纯青的心理学,在自己最在意的女人面前,他的自信也明显打了折扣。 “好,我们试试。”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顾璟琛没有掩饰内心的狂喜,他激动得拥住了身畔的她,他的下颔搁在她削瘦的肩膀上,“意情,我们试试。” 相对顾璟琛的亢奋,冷静下来后的钟意情暗暗苦笑,她不知道答应顾璟琛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她只是出来一趟打算将两人的关系澄清清楚的,没想到适得其反,弄假成真了。 算了,她跟顾璟琛之间也不会太过顺利,顾家的门槛并不好迈,眼下他们乐见其成那是并不知道自己过去的七年。 “意情,现在你可是我女朋友了,晚上你得要陪我回家吃饭,不然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回去肯定要被数落得要死。” 他故作委屈,目露沮丧,钟意情扶了扶额,“我知道了。” 答应了是一回事,接受那又是另一回事,钟意情隐隐有些后悔起自己适才的冲动之举。 可这个节骨眼上,她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跟顾璟琛之间的关系,否则便不是她无心伤害某人了,而是有意折磨某人了。 两人又在公园里坐了近半小时,顾璟琛依依不舍地送她回到店里,跟她笑眯眯地约好了时间才离开。 钟意情心不在焉地踏入店内,丁默立刻围了上来,叽叽喳喳问开了,“店长,刚才进来的那位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真的是帅呆了,我记得我在青州大学的校园里好像看到过他的简历,对了,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顾教授,靠,店长,你艳福不浅呐。” 丁默越说越起劲,阮珠珠跟韩雪也被耸动,围了过来。 姜华难得没有上来凑热闹,而是独自在角落里整理货物。 钟意情被她们问得头都大了,只得敷衍道,“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男朋友了。” “店长,那你不就是教授夫人了?” “店长,你都要成教授夫人了,你不会辞职吧?” 阮珠珠问得小心翼翼。 钟意情莞尔,“不会。” 别提她跟顾璟琛前路未明,即便真的是成了,她也不会辞职。 钟意情苦笑,现在她好像越来越没安全感了。 中午的时候,孙琦莫名其妙发来一条短消息,里面只有“恭喜”两个字。 钟意情有些哑然,她从来没想过顾璟琛的转播能力这么强大,恨不得昭告全世界。 顾璟琛还真是这么想的,他今日上午没课,下午上课的时候,英俊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愉悦。 他的反常,课上就有学生忍不住调侃了,“顾教授,你是不是发春了?” 顾璟琛淡淡横了他一眼,“春天已经过去了。” “顾教授,你女朋友是不是跟你分手了?” 顾璟琛在青城交了女朋友的事情青州大学也有少数人得到了音信,但是他们本人并没有真实看到过,一直存在质疑的态度,毕竟谣言是可怕的,三人成虎比比皆是。 “你女朋友才跟你分手了。” 顾璟琛当即沉下了脸来,不悦地斥责道。 他好不容易哄意情点头了,这不识好歹的家伙就出来触霉头,绝非是好事。 “李宏光,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最近要发表的论文我还有几个漏洞没有检查出来,要麻烦你给我找出来了。” 李宏光闻言,顿时要哭出来了,顾教授的论文,每一回发表都是震惊教育界,自己的三脚猫工夫,哪能检查出漏洞啊,顾教授这分明是公报私仇,变着花样折磨自己。 他后悔了,枪打出头鸟,说的便是自己。 被众人同情目光包围的李宏光,深深悔悟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不过,众人能够肯定的是顾教授的好心情绝对跟他的女朋友脱离不了关系,看来顾教授真的是有主了。 当晚,顾璟琛带着钟意情回了顾家,受到了顾家人的热情款待。 顾母起身去厨房的时候,冲她笑道,“意情,你陪我一块去厨房看看吧,这里都是大老爷子,谈得都是无聊至极的事情。” “好。” 钟意情适时起身,她坐在这,顾家人怕遗漏了她,总会帮她找话题,他们累,她也累。 对于顾家人的体贴,她心存感激,同时又在心底埋下了一层隐忧。 顾家人现在对她越好,将来怕对她越失望。 “意情,你是不是不习惯来家里啊,每次我看你瞧着是大方识礼,可还是免不了一番局促不安啊。你别怕,这家里的人都好相处着,我们家可不像那些大家族不好相处。” “我以前刚嫁进来的时候,也有些不习惯,我婆婆那个时候,对我可好了,总是从方方面面安慰我,向着我。我那个时候就想了,以后我要是生了儿子,也要当个好婆婆,一定要婆媳和睦。” “家和万事兴啊,那些一门子挑剔儿媳妇的婆婆呢,最终都没有得到好果子吃,不是跟儿子离了心,就是家里天天搅和得跟战场一样,何必呢?” …… 顾母说得都是肺腑之言,钟意情惊讶过后,便报以满脸的微笑赞同,“顾伯母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婆婆的。” 极少有像顾母这般开明的婆婆,以后不管谁嫁入顾家,都是有福的。 “我也这么觉得。” 顾母没有自谦,怡然自得中隐隐流露出几分骄矜之色。 厨房准备的晚餐很丰盛,顾母洗了下手,钟意情没料到接下去她打算自己上场。 她的意外,顾母都看在眼里,顾母跟她解释了下,“我平时也不怎么下厨的,不过家庭聚餐时,我通常会亲自下厨做一两道小菜,璟琛他爸爸喜欢。” 顾母洗手作羹汤,原来主要目的是为了顾伯父。 难怪他们夫妻感情这般的好,顾母不但是一个好婆婆,还是个好妻子。 顾母似乎无论在哪一方面都胜任得游刃有余,也难怪她能够培养成顾璟琛这般优秀出色的儿子。 钟意情在羡慕的同时,却无法确定自己今后能够超越顾母。 可能是成了顾璟琛女朋友的缘故,钟意情这一回真正享受了一次家的感觉,温馨幸福。 顾璟琛送她回去的路上,她脑海里想起了爸爸,如果爸爸在,那该有多好。 她也渴望家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我妈私下没有为难你吧?” 顾璟琛头一次当人家男朋友,不知怎的,突然有些词穷起来了,想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抹黑母亲大人的话来。 钟意情额头一黑,要是顾母听到她家宝贝儿子这么发问,八成要大发雷霆。 “没,顾伯母人很好。” “我妈这人,就是罗嗦起来烦人了点,平时一般都挺正常的,她抽风的时候你别理会就行了,不然她更来劲了。” 钟意情脸皮抽了抽,顾伯母啊,你儿子在不遗余力封杀你,你是不是把他得罪狠了而尤不自知? “顾伯母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女人了。” 钟意情没有吝啬对顾母的高度赞扬。 顾璟琛闻言,差点吐了。 最完美的女人?他妈? 意情肯定眼睛被眼屎给蒙住了,才会看走眼了。 顾璟琛觉得母亲大人挺腹黑的,居然把意情给欺骗得团团转。 看来自己段数,还是不如母亲大人,回头要好好讨教一番。 顾璟琛在她香闺逗留了足足两小时才离开,他住的自然是她对门。 钟意情躺在床上,发现孙琦的短信又进来了。 “他走了没?” “走了。” 手指飞快地跳跃,才隔了一秒,电话就进来了,这妞的效率还真是神速。 她原先的手机被裴之沛给砸了,这只是她搬家之后仓促间添置的,很便宜的黑白手机,连彩屏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智能功能了。 她如今对手机也没了挑剔的余地,能发短信能打电话就行了,其它的功用,她还消耗不起。 被裴之沛砸坏的那只手机是顾璟琛送的,欠他分期的钱她都还没还完呢,想想不由一阵肉疼。 钱真是好用,尤其是她现在没了免费的住处,房租占了她每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二。 剩下的三分之一,她既要还债又要生活,手头想要不拮据都难。 若非房东是孙琦的熟人,她房租根本就不可能月付,而是一极度付一次,她连一次性付清一季度的房租的钱都拿不出来。 “意情,告别了孤寡老人的生活,这日子是不是精彩充实多了?” 孙琦好奇心泛滥。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直说就行,不用跟我拐弯抹角。” 孙琦的那点小九九,钟意情心知肚明。 “嘿嘿,”孙琦奸笑两声,清了清嗓子,“我想问的是你怎么突然又答应顾璟琛了?” 钟意情失笑,“你不是巴不得我们能够成一对吗?难道你后悔了?” “荒谬,”孙琦义正言辞斥责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顾璟琛又看不上我,我没脑子秀逗到死缠着一个心不在我身上的男人不放。” “我忽然看他顺眼了,不行吗?” 其实,钟意情自己也有些搞不清,瞎掰了个理由,幸好孙琦没有继续没完没了发问。 孙琦唉声叹气道,“你是幸福了,我的幸福不知道有没有出生了?” “快了,也许他已经找上你了。” 钟意情难得揶揄。 孙琦闻言,顿时花容失色,差点吓尿了,“意情,你别吓我。” 她今天起码有四次跟那个该死的阎子夜侥幸遇上,说侥幸还是好听的,说难听一点,他是刻意堵上自己的。 那男人还大言不惭跟她表白,“孙小姐,我挺觉得你对我胃口的,请问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这是她前三次将他当成空气的结果,第四次,他干脆一上来就表态。 她听了,非但没有丝毫的开心,秀气的眉头反而拧成了一团。 “你没病吧?” 阎子夜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勉强维持住了绅士风度。 她下一句更狠,更绝,“你要是没病就离我远一点,有病早点去看医生。” 然后,她头也没回,洒脱地扬长而去。 “看来已经有人在追你了,孙琦,千万别错失良机啊。” 钟意情听出了孙琦话中有话,心情愉快地劝道,她似乎不知不觉间便恶毒了,一个人下水还不够,想着把别人也拖下来,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得便是这个理。 “就阎子夜那花心大萝卜,我呸,这算狗屁良机啊。” 孙琦怒了,有暴走的冲动,连粗口都爆出来了。 阎子夜。 这名字挺熟的,钟意情脑海里很快就过滤出了属于这个男人的资料,头一次相遇是在帝豪,她被莫轻烟挑衅侮辱那一回。 如果他没偏帮莫轻烟,或许她对他的印象还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也怪不得他,莫轻烟跟自己,相对他而言,莫轻烟与他关系更熟,不能强求他替一个陌生人得罪老熟人。 “他怎么缠上你了?” 钟意情眸色微微一沉,跟裴之沛有关的人,她都极为反感。 那阎子夜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货色,万花丛中过,他阅尽无数美女,对孙琦真心的机率太低了。 孙琦于是将她今天的奇遇全部告诉了意情,还不忘将阎子夜给狠狠痛骂了一番,骂人的词都不带重复的,可见她是真的气急了。 “孙琦,你小心点,也别把他得罪狠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是忍不住,看不惯这类人。” 孙琦自然是知道她这一时口舌之快是逞了,这万一引火上身的话…… “我以后会悠着点,我呸,我说的是哪门子傻话,没有以后,我不会再走狗屎运碰上他的。” 此时的阎子夜,尽管已经睡着了,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裴之沛住在孙琦对门的公寓,钟意情的搬走,让他心情很不美好,他又不是病毒,她逃得可真快。 手机响了起来,他夹在耳朵跟肩膀的位置,腾出一只手慢条斯理地系上浴袍的腰带。 深紫色的真丝浴袍宽松地套在他伟岸颀长的身材上,露出了比例完美的古铜色肌肤。 他刀削般的轮廓深邃隽逸,一笔一划都宛若是上帝最得意的杰作。 “说。” 他低沉地命令道,向来寡言的他更是惜字如金。 “裴先生,今天早上顾璟琛的母亲去了钟小姐工作的内衣店,后来顾璟琛也去了,他母亲离开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跟钟小姐一起去了附近的公园坐了大半天工夫。出来的时候,他心情似乎很好,晚上钟小姐跟他一同回了顾家,顾家回来后他又在钟小姐的房中逗留了起码两小时……” 随着小陈一条条的汇报下来,裴之沛面色越来越紧绷,戾气笼罩了一身。 看来她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威胁放在心上,他大意了,没想到顾璟琛对她的影响这么大。 哼。 她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我知道了。” “裴先生,顾家人好像都很喜欢钟小姐。” 小陈难得多嘴了一句,他向来不插手裴先生的私事,不过钟小姐也挺不容易的,他想不通裴先生到底想要如何对钟小姐。 电话当即就被切断了,小陈意识到裴先生必定是生气了。 结束通话后的裴之沛,走到阳台上吹了一阵凉风,直到冷静下来才回了卧室。 他开了手提,按了层层密码之后,终于打开了一段视频。 视频的内容不雅,但床上男人的脸庞很清楚,不容错认。 他以为这段视频他永远也用不上了,没想到她会逼自己用到她身上。 顾家,他会对付,而她,也要为她的不听话付出代价。 裴之沛薄唇扬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情情,我说你不适合顾璟琛,你就不适合他。 我会让你明白谁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顾璟琛并没有在门口迎接她,也没有刻意过来骚扰她。 钟意情也没在意,吃了早饭就去上班了。 姜华看了看她,好几次欲言又止,她也没放在心上。 丁默跟阮珠珠是结伴而来的,一前一后踏进店内,一进门,丁默就惊慌失措地扬着手中的一份报纸朝着她冲了过来。 “店长,顾家出事了,出大事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什么大事?” 钟意情被丁默喊得心跳猛然漏掉了一拍,本能地接过了丁默递过来的青州晨报专注地看了起来。 晨报首页偌大的篇幅报道的都与顾家有关,标题是顾家被指贪污顾氏教育基金善款两个亿,下面内容言辞犀利,罗列出了不少证据,全部都是对顾家不利的。 顾氏教育基金是由顾老的祖父发起成立的创新型公益组织,以“尽我所能,惠及众人”为准则,致力于搭建透明的顾氏教育基金平台,专注于失学儿童救助,贫困地区建立希望小学,优秀人才培养补贴等多方面公益区域。 多年来,顾氏教育基金惠及了不少莘莘学子,其行为令人津津乐道。 顾家人的声誉跟地位也因顾氏教育基本升了好几个档次。 …… 这通篇看下来,钟意情心头大震,此事不管真假,都会引发轩然大波。 顾家人在教育界的地位站得太高了,想要拉他们下马的、眼馋的人比比皆是。 不管如何,捅了这个马蜂窝的人有着绝对的胆量跟魄力,他都成功了。 “店长,你快去顾家看看情况吧,估计乱着呢。” 丁默推了一把石化中的她,忍不住提点道。 钟意情脸色微变,她点了点头。 出了门,她便立刻给顾璟琛打了个电话,可是顾璟琛的电话一直处于忙碌状态,接不通。 他想必忙得团团转,他是顾家年轻一辈中的顶梁柱,出了这样的大事,他身上的压力跟负担肯定很重。 她犹豫了下,打算还是亲自去一趟顾家。 拦车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路虎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视频胁迫 第五十三章 “上来。” 裴之沛从车窗内探出一张贵胄般的俊美面孔,深邃的黑眸亮如黑曜石般璀璨,可此刻掠及她的眸光却让她遍体生凉。 她僵硬的身姿,如临大敌的神色,让他不悦地沉下脸来。 他忍不住嘲讽地勾起了唇角,“顾璟琛这会没空理你。” 他的话,仿若瞬间从她头上倒下一桶冰水,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冻冰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抬眸去看向他,脸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他,顾家的事情,是他的手笔。 难怪他这般耀武扬威上门堵住自己的去路,就是为了警告她,羞辱她。 他真狠。 不对,他一直对她都够狠,原因不言而喻,如莫轻烟所言,她的父亲害死了他的家人。 他的动作是如此的迅速,昨天她才答应了璟琛当他的女朋友,今天顾家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哪怕最后顾家真的是无辜的,但怀疑的种子已经深植人心,顾家的百年清誉到底受到了影响。 “你到底要不要上车?你不上的话,我可不介意亲自去顾家帮你一把?” 裴之沛薄凉的嘴唇轻轻逸出几个字来,每个字都如针扎般刺在钟意情的心脏上,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种窒息的幻觉。 等到她回过神来,她发现她的身子比她的大脑清醒,先一步上了车。 她并没有坐在副驾驶座上,而是坐在了驾驶座的后面。 她讨厌裴之沛无形之间的气势施压,选择了逆光对他的位置,她知道她这行为幼稚得有些自欺欺人,可她还是下意识坚持了这样。 “你为什么这么做?顾家的无辜的。” 在得知他的兽行后,她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满腔愤怒。 裴之沛丝毫不以为然,他的声音甚至比起方才来听上去愈发的低沉悦耳,带着一种扣人心弦的金属质感,“顾家无辜不无辜从来不是我说了算,决定权我早就交给了你。” 言下之意,顾家落到如今这地步,全是她一手促成的。 钟意情明眸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苗,这个男人,总是能够轻易触动她最深处的情绪。 她不想成为顾家的罪人,而他偏偏把这罪名强行安到她的头上。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顾家?” 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平息了这股无名之火。 “你断了跟顾璟琛之间的关系,以后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的牵连。” 裴之沛淡淡地宣布道。 “不可能。” 就算她要断,璟琛也不一定会答应。 “是吗?”他嘴角轻扯,顿了顿,声音听上去愈发的寡淡无味,带威胁意味却极浓,“那顾家,我也爱莫能助。” “你……你……” 太过份了。 她的目光不甘地控诉着某人的恶行劣迹,不过这对裴之沛而言,连隔靴搔痒也谈不上。 “情情,顾璟琛在你心中比我想象中来得重要,你要是不想毁了他,那就乖乖听我的。” 他的声音听上去变得温柔了起来,钟意情却无端地颤抖了起来。 裴之沛对她畏惧自己这一点明显表示了极度的不悦,“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不是吗?” “那是对你而言,他是我男朋友。” 她冷笑。 尽管她还没有适应顾璟琛女朋友这个身份,但不可否认她如今的的确确是这样的身份,而她拥有了这个身份却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男朋友?” 他的神情闲然之极,然而声音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微讽,“好,很好,看来我对他还是太过仁慈了点。” 他微微眯起眼来,低眉思索,看来是昨天的事情,小陈汇报得还不够齐全、详细。 要是他事先获悉,这会拿来开刀的肯定不仅仅是顾家了,顾璟琛肯定也要拿来试手的。 “情情,”他很随意地睨了她一眼,随手从裤兜里摸出一只u盘递给她,“等你看完了这个再告诉我答案。” “顾家,我可以暂时按兵不动,不过我的容忍度有限,三天之内,要是我还是没得到我满意的答案,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薄唇轻轻一抿,这让他原本极为英俊的脸庞显示出几分锐利来,似笑非笑地缓缓道。 车子吱嘎一声停在了路边,钟意情攥着那只u盘下了车,捏在掌心的小小u盘,此刻如同烫手的山芋,她恨不得扔掉,又清楚这不能扔。 这里面必定潜藏着腥风血雨,否则裴之沛也不会拿这个来威胁自己。 到底是什么? 裴之沛对此似乎成竹在胸,她猜得费力。 她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就匆匆回了住处,一进门,她就迫不及待开了本本,将u盘给插了上去。 u盘上猩红的一点亮了起来,她握住鼠标的手指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 这台本本是孙琦刻意留在这的,说她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孙琦那有不少闲置的本本,她这人追求时尚,总喜欢换最新发行的,所以无所谓扔给了她一台,理由是她不带走还占地方呢。 u盘里存着一段半小时的视频,当视频开始播放的时候,她的眼睛就离不开荧幕了。 震惊、恐慌、害怕、疑惑、纳闷……很多情绪一一从她的双眸中涌现,早先积聚起来的勇气,已经消失殆尽。 钟意情的脸颊忽然一凉,眼泪难以克制地滑落了下来。 裴之沛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一击毙命捏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无路可逃。 她伸手抹了抹眼泪,缓缓闭上了眼,荧幕上不堪的一幕幕,她实在受不了继续看下去。 她按下了暂停键,她怕继续看下去她会崩溃,真的会崩溃。 可暂停了又怎样呢,原先入目后的片段已经镌刻在脑海里了,怎样也擦不掉。 于她而言,顾家遭到的打击,都不及此刻这段视频对她造成的影响力来得大。 裴之沛,你果然够狠。 她潋滟的樱唇早已丧失了血色,泛着苍白默默轻念道。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上面闪烁着的名字“璟琛”,有些黯然地转开了眼神。 她颓然地发现,事到如今,她似乎无论如何挣扎都没了退路。 璟琛,我不应该答应你的。 当铃声停止又重新响了起来后,她还是接了起来。 她试图恢复冷静,可效果似乎并不斐然。 “意情,你先前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顾璟琛的声音听上去还是跟往常一样,不过带了些许的歉疚,“我今天有些忙,所以错过了你的电话。” “璟琛,我……我们分手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艰难地启齿。 酝酿的时候,很不容易,但当真正出口之后,她又突然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不能再牵连无辜的人了。 裴之沛这个祸害,是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到她幸福的,他对她的报复还没有结束,或许他是想要看到她死去才会罢休。 只不过,她还不能死,也不想死。 “意情,我是不是听错了?” 顾璟琛轻轻“嗯”了一声,还染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好像她在开玩笑一般。 钟意情的心微微一紧,“璟琛,我没在开玩笑。” “意情,为什么?” “意情,你在哪里?”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意情,我是不会跟你分手的。” 顾璟琛惊慌失措过后,有些语无伦次地道。 “璟琛,我……”她哽咽了下,“我发现,我还爱着他。” “不可能,意情,你恨他。” 顾璟琛忍不住强调道。 他抱着头,痛苦极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才过了一天,这世界怎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不但顾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连他刚开始期待憧憬的美好爱情也要夭折。 顾家的,他不会坐以待毙,意情,他更不可能轻松放手。 钟意情虽然早已料到跟顾璟琛提分手肯定会遭到强烈的反对,但却没有想到顾璟琛对自己的执念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连她昧着良心搬出裴之沛来,璟琛都不愿意妥协。 分手,成了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了。 “璟琛,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跟你分手。” 她知道她的话此刻听上去分外残忍,但要是继续纠缠下去她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之前没有把裴之沛的威胁放心上,结果呢…。 “意情,是不是他威胁你了?” 顾璟琛并不笨,稍稍冷静下来后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他不得不承认性子一贯冷淡的意情每回都是因为那个男人情绪波动很大。 她的默不作声,对顾璟琛而言,便是最权威的回答。 “意情,我不怕他的威胁,我绝对不接受这个分手的理由。” 顾璟琛信誓旦旦地强调道。 “璟琛,你斗不过他的,我们都斗不过他的,”她平静地道,“我累了。” 裴之沛针对的只是她,只因她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意情,我过来找你,你等我。” 他很快挂了电话。 钟意情猝不及防间被挂断了电话,她幽幽叹了口气。 璟琛,你这又是何必呢? 顾璟琛从院子里折进客厅,客厅里坐了黑压压不少人,都是因为晨报里头那条爆炸性的新闻而赶来商量解决方案的。 众人各抒己见,意见纷杂,但却没有一条建设性的好意见供采纳。 所以,这商讨会不可避免还在持续当中。 “爷爷,爸爸,我要出门一趟。” 这个节骨眼上,他出门还是跟家人打了声招呼,怕到时人家找他找不到人影。 顾老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过,从爷爷的脸上,顾璟琛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爷爷的不赞同。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应该离开的。 作为顾家年轻一辈最出色的一位,在顾家面临巨大的灾难时刻,他应该头一个站出来支撑场面的。 可跟意情的这通电话,让他坐立不安,沉不住气,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快见她一面,一秒也等不了。 顾老还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顾父却没那么好说话了,“璟琛,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很快就会回来。” 顾璟琛还是没招,这个时候招出意情并不明智,他担心家人会对意情的印象变差。 毕竟,意情七年的牢狱生涯,他还没跟家人透露过。 顾璟琛大步往外走,没给父亲再度为难自己的机会。 临出门的时候,被母亲给逮住了,堵到了一边,母亲这人难缠起来,还是让顾璟琛心存忌惮的。 “妈,有什么事吗?” “你出去做什么?” “有点事情要办。” “天大的事情在里面,而不是在外面。” 顾母蹙眉瞪他,对于他犯了众怒这一点表示十分的不满。 顾母一向为儿子骄傲,但儿子这回事情不分轻重缓急,让她也狠下心来说教了。 “妈,能不能等我回来再说?” 顾璟琛郁闷极了,出个门怎么困难重重。 “不能。” 顾母的态度也十分的坚决,她脾气犟起来的时候,全家没一个能拿她怎样。 “妈,你蛮不讲理。” “臭小子,”顾母忍不住发飙了,伸出手指头不客气地点了下儿子饱满光洁的额头,“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去见意情?” 顾母这人,还是比较了解儿子的,你来我往中就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顾璟琛狐疑地看了一眼母亲,顾母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却难得没有丁点的高兴,而是语重心长教训道,“璟琛,你要是真为意情好,还是别在这时候去见她,等这事情商量出结果来再出去也不迟。” 儿子跟意情感情好,她也乐见其成,可顾母心中有一个淡淡的隐忧,儿子把意情看得太重了,在意情的反应看来,璟琛并没有同等重要。 作为母亲,她担心儿子会受伤,以后更是不易待见女人了。 而且,丈夫跟公公若是知道璟琛此刻出去是为了女人,把家族荣辱摆在女人之后,可以想象这后果了。 母亲好心的耳提面令,顾璟琛心中都明白。 “妈,不管你怎么说,我今天一定要出去,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一定会为我保密的,妈,谢谢你了。” 顾璟琛正色道,还深深鞠了个躬。 顾母被吓了一跳,这一眨眼的工夫,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儿子已经从身边溜走了。 顾母气得差点吐血,不过也不得不替儿子收拾残局。 这臭小子…… 顾璟琛按门铃的时候,钟意情迅速地起身,将本本上的u盘拔掉,然后随手关机。 u盘她攥着又觉得灼烧得慌,她犹豫了下,将它藏到了主卧室的枕头下,才安心了下来。 她这才去开了门,门外出现的人,她并没有感到意外。 顾璟琛电话里说让她等他,她也猜到了他不亲自过来,肯定是不甘心。 不过不管他是否亲自过来,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意情。” 顾璟琛一关上门,就冲上来将她给搂紧了。 他修长的双臂极富力量,他似乎在恐惧,所以无形之间将她禁锢得愈发得紧密了,两个人几乎是好无缝隙地彼此紧贴着,连对方的心跳都能清楚地数出来。 “意情,我不会跟你分手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一本正经地强调道。 “璟琛,”她试图挣扎了下,他却并不松开,“璟琛,”她又低低地唤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你能先放开我吗?” “我不放,我放了你就会想着逃离我。” 固执的顾璟琛还幼稚较劲上了,钟意情嘴边的苦涩不由加深。 “璟琛,这次顾家的事情是因我而起的。” 她静静地道。 他的表情异常温柔,并没有流露出半点的意外,宛若这件事早就在他的预料当中。 钟意情这才意识到顾璟琛不是不知情,而是他早已猜到了真相,只是不想去证实罢了。 精明如他,要是真让顾家人清楚此事的真相,必定会排斥他跟意情继续交往的。 “意情,这事我会解决的,你没必要担心。” 顾家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太久,眼红的人很多,想要趁火打劫的也不少,这次哪怕没有裴之沛的推波助澜,迟早顾家还是要经历这一场风波的。 如今,只不过是裴之沛出手,让这场危机提前发生而已。 顾璟琛是个聪明人,这其间的弯弯绕绕,他看得比顾家任何一个人都透彻。 “璟琛,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钟意情一想起裴之沛的手段,便胆战心惊不已。 主卧室枕头下的那个u盘,那便是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引爆,如果她不听话的话。 她是不信裴之沛只是单纯的威胁自己,裴之沛手中肯定还有存档的,自己毁了一个,又没用,他还能够轻而易举地制造无数个出来。 “意情,我没那么容易就被打倒,何况国内真的呆不下去了,国外也行,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去哪里都能适应。” 顾璟琛想得挺远的。 钟意情愣了愣,去国外,她还真没想过。 她沉吟了会,“璟琛,你是可以一走了之,但顾家的根基在国内,顾家是你的责任,你不能就这样撇下。” 顾家需要顾璟琛,顾璟琛也不可能真的如他所说抛下顾家置之不理,他现在只是在气头上,等到他冷静下来肯定会明白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顾璟琛苦笑,“意情,你为什么不答应我,我有时候真的是恨透了你的理智。” 她理智吗? 钟意情茫然了下,她摇了摇头,她也不想理智,可是事实根本就不容她逃避。 “璟琛,我们或许是真的有缘无份。” 她低叹了下,莫名感慨了起来。 “意情,顾家的事情我会尽快解决,你放心,分手的事情,我就当作没听到。缘份这东西,还是人说了算的,天意这玩意,我从来不信。” 无论钟意情如何表态,顾璟琛都置若罔闻,最后明确的分手,居然变成了不了了之。 顾璟琛心中毕竟还牵挂着顾家这事没解决,将她的情绪安抚下来后就匆匆离开了。 他走后,钟意情头疼不已,她连分手都没分成,裴之沛可是撂下了重话,让他们以后断了牵连的。 今天她是没心情回店里工作了,她打了个电话跟丁默交代了下,就浑身无力回主卧室躺了下来。 * “裴,今天晨报的头条,是不是你的手笔?” 阎子夜一路畅通无阻地漫步踏入裴之沛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忍不住发问了。 裴之沛正在低头专注地批阅着文件,办公桌上堆积的俨然成了一座凌乱的小山。 对于阎子夜的不请自来,他面无波澜,喜怒难测。 阎子夜见他对自己视若无睹,不由心生抑郁。 “裴,你这算不算是冲发一怒为红颜啊?” 阎子夜这厮内心还是较为强大的,很快就调试好了心情,调侃了起来。 裴之沛的目光垂落下来,亮光一闪而逝,似笑非笑地道,“你说是就是。” 阎子夜心里咯噔了下,却若无其事笑得灿烂,“裴,你说的很快别告诉我就是把顾家给拖下水啊?” 裴对顾家是手段还是保留了的,至少还没对顾璟琛动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突如其来被反问,阎子夜这下笑容僵滞住了,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撇了撇嘴,故作不屑,裴这厮就喜欢戏弄自己。 “不说就不说,老子还不想知道。” 阎子夜冷哼。 他这人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顾家的遭遇,他稍微表示了下同情之外,就懒得探究了,知道是裴干的就够了。 他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坐姿歪歪扭扭,一点也没有坐相。 “裴,你说现在的女人怎么这么难搞?” 阎子夜脑海里不由想起了最近的受挫,碰壁碰多了,让一贯自负、目中无人的他也碰出了灰心来了。 他原以为摘下那朵呛辣小辣椒,生活会变得缤纷多彩的,没想到屡受打击,被人无视、嘲讽、轻蔑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孙琦?” 裴之沛勾了勾唇,意料之中的事情,子夜向来视女人为玩物,孙琦的性子,可不是他以前交往过的那些好忽悠的女人,给点甜头就被征服了。 阎子夜点了点头,眉眼间难掩倦意。 他打了个哈欠,“我昨晚思前想后差点失眠,也没觉得我哪里触犯了她,你说,是不是你的缘故她才这么不待见我的?” 在自己身上找不到弊端,所以阎子夜反省的结果直接牵扯到裴之沛身上去了。 “你想多了。” 裴之沛颇有兴味地勾起眼角,深邃的双眸显得愈发的狭长,他身子往后靠了靠,“她讨厌用情不专的男人。” 裴之沛对孙琦的了解并不多,多半都是从钟意情的口中得知的,她过去闲暇之余喜欢依偎在他怀中东扯西扯。 对于她身边最好的朋友,他知之不详,但也有大致的了解。 闻言,阎子夜若有所思地摩挲起自己的下颔,“讨厌用情不专的男人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用情还是挺专一的,只不过没碰上让我死心塌地专一的女人罢了。” 阎子夜看来还是贼心不死,裴之沛为好友默哀了下。 “我大哥跟婕瑜要结婚了,我爷爷烦透了,老是提醒我也老大不小了。” “什么时候?” “你问我大哥啊?”阎子夜抬眼,顿了顿,“嗯,就这月底。” “对了,给你的请柬我忘在车上了,回头找出来再给你。” “嗯。” “裴,你说我要是跟孙琦求婚,她会不会吓到啊?” “她会直接让你滚。” 裴之沛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划过一道极为细微的痕迹,眯了眯眼。 阎子夜额头顿时落下三根黑线,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极有可能成事实,那个女人,真的不买他阎二少的账。 他查过,这女人在青州有房有车,薪资可观,家境又富裕,没什么漏洞可钻。 “你是认真的吗?子夜。” 裴之沛深深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问。 阎子夜看向了某处,有些心不在焉,却随口道,“我也说不来,只觉得要是结婚的对象是孙琦,好像挺好玩的,至少比别的女人有趣多了。” 裴之沛轻描淡写地道,“原来如此。” 子夜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对孙琦上了心,而他自己还没有真正认清自己的心意,这有些麻烦,但又谈不上大麻烦。 感情的事情,没有谁对谁错,他苦笑,他都自顾不暇了,更顾及旁人了。 “你爷爷那我还要亲自去送一趟结婚请柬,我大哥忙得分身乏术,爷爷便把跑腿的事情全部丢给了我,我也很忙的好不好,唉,还好大哥一辈子才结一次婚,我也就受这么一次苦就够了。” 阎子夜一脸苦哈哈的抱怨,其实他内心还是高兴的,毕竟是自家那面瘫大哥要结婚了。 “你要不要等会跟我一块去啊?” “不了。” 裴之沛蹙眉拒绝,一想到先前跟外公闹得不快,他眸中闪过了一道黯然。 “你跟老爷子闹别扭了?” 见状,阎子夜定下神,认真地打量起他来。 裴之沛的眉头蹙得更深,阎子夜却愈发的兴致勃勃,“是什么缘故?” 第五十四章 当年的恩怨情仇 第五十四章 裴之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阎子夜噤若寒蝉。 不过,他虽然没从裴这套到有用的答案,却在厉老爷子那收获匪浅。 他持着大红的结婚请柬昂首阔步踏入厉老爷子的病房时,老爷子正闭目小憩着。 他并没有惊动老爷子,而是在一旁坐了下来。厉老爷子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又或许是年轻时候养成的敏锐,觉察到有人前来,就自发苏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的瞬间,正好迎上阎子夜的目光,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阎子夜总觉得老爷子眸中飞快地闪过了一道失望之色。 阎子夜嘴角轻勾,“厉爷爷,这是我大哥的结婚请柬。” 他恭敬地双手递了过去,对于这个在过去几十年内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哪怕老了,阎子夜也从来没有小觑过。 何况以他家爷爷跟厉老爷子过硬的交情,他也不敢在老爷子面前过于放肆。 轻视怠慢什么的,他只敢在莫轻烟面前摆弄摆弄。 厉老爷子枯瘦如柴的手接了过来,这些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的他,也没能逃过病魔的折磨,身子骨跟以前健康时候根本就不能比拟。 他的气色,看上去,比起上一回跟大哥一道前来时候,也差了不少。 厉老爷子专注地打开,看了,严肃的脸上难得拂开了浅浅的笑意,“子末跟婕瑜这两孩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没想到时间过得真快,他们也要成婚了。婕瑜这孩子性格乖巧,跟子末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从老爷子的口气里,能够听得出他对婕瑜评价颇高。 的确,就阎子夜而言,他也觉得婕瑜嫁给大哥,外人绝对不会认为婕瑜高攀了大哥。 婕瑜一直很优秀,不过她本人不喜欢张扬,要是她较真起来,便是十个阎子夜在她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所以,阎子夜有种挑衅自家大哥,但却不敢轻举妄动招惹婕瑜。 虽然对他们两人在一起,阎子夜是乐见其成的,不过以后他可不敢对大哥放肆了,大哥成了婕瑜的所有物了,婕瑜这人,护短得很。 “子夜,你有没喜欢的女孩子了?” 厉老爷子感慨过后,又难得关心起阎子夜的私生活来。 阎子夜眼皮莫名一跳,不明老爷子这话的深意,不过还是给了答案,老爷子的问话,让他怔了怔,想到了那个冥顽不化、搞得他头大的孙琦。 喜欢的女孩子? 目前而言,只有孙琦算是对自己的胃口,那就勉强对号入座吧。 “有。” 厉老爷子闻言,目露错愕,记得阎老头之前对这个小孙子私生活混乱抱怨得紧,没想到…… 他眸色微微沉了下来,连子夜都有了心上了,成婚估计也快了,就是自家那位,他一想到轻烟跟之沛,头就疼得厉害了起来。 他探究审视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阎子夜,盯得后者心惊肉跳不已。 阎子夜总觉得厉老爷子看自己的眼光带了阴谋的味道,好像制造了一个陷阱,在等自己主动跳进去。 他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戒备神色,让厉老爷子不禁哑然失笑。 厉老爷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颜悦色些,想要从阎子夜口中撬些有用的信息出来,之沛跟这孩子私交甚笃,他不信这孩子对之沛的底细一无所知。 “子夜,你知道之沛最近在忙什么吗?” 阎子夜怔了怔,摸不透老爷子的心思,琢磨了下,笑得风流写意,“厉爷爷,我哪知道啊,裴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愿意告诉我,我就是死缠烂打,他也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厉老爷子见他油盐不进,分明心里向着自家那小子,还拐弯抹角刺激自己,不得不心生佩服。 如今的年轻人,比起自己那一辈,心思是更刁钻莫测了。 他,不服老都不行了。 厉老爷子干脆直截了当摊牌,“子夜,你要是见到他,就转告他一声,他跟轻烟的婚事,我会尽快替他们筹备的,他要是不想我一大把年纪还要替他操劳,就自己主动识相点。” 阎子夜低低叹了口气,委婉地劝道,“厉爷爷,裴一贯自有主张,这终生大事,得慎重,不然他一辈子都会梗着这根刺的,不能强迫啊,得徐徐图之。” 厉老爷子从阎子夜的言语中当即明了了他知道的还不少,看来那姓钟的,都是清楚了的。 想到这,厉老爷子心中的怒火更是难平。 “徐徐图之?” 厉老爷子冷哼一声,“我还不够耐性吗?再让我等下去,我怕我死了都等不到他觉悟的这一天。” 阎子夜真的是佩服老爷子的深谋远虑,要是真让裴心甘情愿娶莫轻烟,还真有可能等到老爷子翘辫子此事还没有着落。 裴,毕竟是自己的好友,阎子夜也不想他陷入两难的境地,众叛亲离,他如今世上最亲的亲人只有厉老爷子了。 要是老爷子真被他给活活气死,裴这辈子也会于心不安,这是事实。 “厉爷爷,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修生养性,别的,就别太操劳了,裴这人,他迟早会想通的,您是为他着想。” 阎子夜劝人的功力只能算马马虎虎,不过厉老爷子倒是被他给三言两语暂时安抚了下来。 这主要归功于他有句话说得中听,“您是为他着想”这一句。 厉老爷子挑了挑眉,“我一条腿都埋入了黄土之中了,不为他着想,我死后岂不无颜面见他九泉之下的父母吗?” 阎子夜心跳骤然剧烈了起来,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一般。 暗暗思忖了会,他忍不住试探道,“厉爷爷,这跟他死去的父母有何关联?” 厉老爷子以为阎子夜从外孙那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想到他并不知情,不过事到如今,为了让阎子夜能够站到自己这一边督劝某人,他也不介意让过去那一段不为人知的阴私暴露在小辈面前,阎老爷子是知情的。 “你是不是见过那姓钟的了?” 厉老爷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阎子夜满头雾水,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老爷子蹙眉,“当年,之沛的父亲便是那姓钟的女人的父亲害死的,要不是他从中作梗,之沛的父亲还到不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之沛发父亲不死,他母亲岂会受不了刺激跟着去了。之沛要不是福大命大,也不在这世上了。” 阎子夜听得投入,但还是疑窦丛生,满脸纳闷地问,“厉爷爷为何会说裴为什么会不在这世上了呢?” 厉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厉家当年也是和乐融融的一家,青州闻名的,没想到后来……后来落到了这样的境地,到最后厉家剩下的血脉只有之沛一人了。 厉家以后要靠之沛一人独挑大梁的,他若是放任之沛我行我素,这……。 要是自己几个儿子还活在世上,自己也不会如此逼迫之沛,这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报应? 厉老爷子沧桑的脸上浮现了浓浓的自责、愧疚,还有愤怒,“当年我也是有错,理儿瞧上一穷二白的裴玄非我不同意,我执意让她二选一,要是选择裴玄非就给我离开厉家,我厉景天就当没有养过她这个女儿。” “当年的厉家处于鼎盛时期,而裴玄非在青州住着贫民窟,这天差地别的距离,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将捧在掌心呵护得如珠如宝的女儿下嫁给他的。理儿太过年轻,被裴玄非哄得轻重不分,一门心思扑在了他的身上,长辈对她的说教,她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还费尽心机在我们面前不停说他的好话。” 阎子夜知道厉老爷子口中的理儿便是厉理,裴的母亲,厉家的男孩女孩都长得极为出色,厉理更是厉家长得最漂亮的孩子,也是厉家唯一的女孩,从小便得到家人过分的宠爱,被保护得极好。 不过也难怪厉老爷子强烈反对,他们这些家族都尊崇门当户对的婚姻,哪怕不是门当户对,那条件也不能过分悬殊。 以当年的厉家跟裴玄非之间的差距,让厉老爷子将宝贝女儿嫁给裴玄非还真是困难。 就阎子夜自己而言,若是自己有个女儿,也不会甘心嫁给那样的裴玄非。 可事愿人为,当年的厉理油盐不进,偏偏就认定了这人,非君不嫁。 厉老爷子又缓缓道,“当年我话出口后还是有些后悔的,真怕这傻女儿会意气用事。” 厉老爷子唇边扬起了一抹苦笑,“我不忍心对她下手,只能拿裴玄非开刀了。我找人将裴玄非狠狠揍了一顿,威胁他不准再出现在理儿面前。裴玄非倒是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出现在了理儿的面前,让理儿决意站到了他那一边。” “之后,理儿跪在我跟她母亲面前求我们,说愿意跟厉家断了关系,只求我们放过她跟裴玄非,说她愿意跟裴玄非吃苦耐劳,无论多么艰难的生活,她也绝不会后悔。” “理儿心高气傲,她措辞激烈,那时候我又在气头上,就答应了她。” “她也真狠心,为了一个男人不要家人,她母亲哭得跟泪人一般求她,她都没心软一下。昔日她所喜欢的珠宝首饰,价格不菲的昂贵衣裙,她都没有带走,就穿着裴玄非送她的一套廉价衣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毅然离开了厉家。” “裴玄非知道青州厉家势大,他跟理儿在厉家的地盘上是永远出不了头的,带着理儿去了青城。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刻意去打听,还吩咐全家都不许打听理儿跟裴玄非的事情,连提都不能提一下。理儿于是渐渐成了厉家的禁忌,后来的事情……” 厉老爷子脸上有着隐忍的痛楚,“要是我没有那般固执,稍微注意下裴玄非的动向,也不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 厉老爷子有些口干舌燥,阎子夜体贴地为他倒了一杯温开水,他接过来一口气全部喝了,才觉得解渴了不少。 他将空杯子重新递还给了阎子夜,紧接着说道,“我也是后来出了事过后很久才知道的,裴玄非当年去青城事业起步得并不算顺利,理儿倒是没有半分怨言,一直相信他会出人头地,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或许是理儿的信念感动了老天,裴玄非在到青城后第五年,事业总算有了起色。当时,青城的房地产业前景很好,裴玄非跟人合伙揽下了青城最大度假村的工程,资金人家出,他们只负责如期完成工程,资金定期会有人拨给他们。” “这个工程一旦完成,对投资方而言,利润那是巨大的,裴玄非跟他的合伙人也能得到每人一百万的报酬。裴玄非这人,大才没有,小精明还是有些的,知道自己目前最缺的便是资金,若是这一百万能够到手,对他今后的发展是一大助力。因此,对于这项工程,他比任何人都上心,每天早出晚归,理儿对此并没半点的微词,反而更是心疼他,成天想着法子给他补身子。” “也不知道他到底给理儿吃了什么迷魂药,让理儿对他死心塌地成这样,心里满打满算全是他。他对理儿还算可以,在理儿离开厉家对他没了半点价值后,也没有亏待理儿。” “本来若是裴玄非的事业风生水起,理儿这一生也算嫁对了人。对了,我把之沛说忘了,理儿当年跟裴玄非到青城后头一年就怀上了之沛,之沛是她一手拉扯长大的,我不知道当年她有没后悔跟了裴玄非,让她从一个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了一个老妈子兼保姆。不过,我想她应该没后悔,她是厉家人,开弓没有回头箭,厉家的人都认死理。” “后来呢?这姓钟的怎么害死裴的父亲的?” 厉老爷子说了是不少,但都没有点到关键,阎子夜听得都有些着急起来了。 厉老爷子低头的那一瞬间,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钟振涛,钟振涛,我也是认识的。当年,理儿看上裴玄非之前,钟振涛追过理儿,不过理儿看不上他。钟振涛论家世,甩了裴玄非足足好几条街。青城钟氏虽然不及青州厉氏显赫,但钟氏也承载多年,在青城极富盛名。青城的名门显贵还是要卖一卖钟氏的面子的。钟家只有钟振涛一个独子,还是老来得子,自然是无比宝贝的。钟振涛的性子倒是没有被养歪,考进青州大学后奋发向上,成绩什么的,都名列前茅。” “比起裴玄非而言,我更乐意钟振涛成为我的女婿,至少理儿嫁给钟振涛会一生无忧,不用担心柴米油盐酱醋茶。可理儿偏偏对钟振涛无意,没人奈何得了她。裴玄非不知道钟振涛心悦理儿,更不知道他揽下的度假村项目幕后最大的投资人便是钟振涛。” “彼时,钟振涛刚入主钟氏,度假村的投资是他入钟氏的头一站,但钟父暗地里让他隐下了,担心万一投资失败会让钟氏上下看低儿子。钟父是一心为儿子着想,钟振涛对父亲的提议也没有任何的异议。刚开始他并不知道裴玄非揽下了这工程的,而是裴玄非的合伙人卷款携逃后才知道。” “那人卷走了整个工程三分之一的流动资金,让正在进行中的工程因为缺少资金而停滞不前,工人罢工。这合伙人是裴玄非推举找来的,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情,裴玄非要追求连带责任的。” “这三分之一的流动资金,那是两千万巨款,对于裴玄非而言,那无异于天崩地裂。他让上头宽限些时日,想要去找那逃走的合伙人,但上头不肯。” “钟振涛在查清裴玄非的身份后,自然是不肯的,别说不肯,他还看裴玄非千万个不顺眼。就这么一个长得还行的男人,居然得到了理儿的亲睐有加,还让理儿为他众叛亲离。他左看右看,也没有瞧出这裴玄非有任何的过人之处,连看人的眼光都有问题,找的合伙人居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钟振涛非但不肯宽限时日,还规定裴玄非在一个月内拿出两千万填补漏洞,否则就让他等着把牢底坐穿。” “裴玄非出了事后,再也振作不起来,两千万,对他而言,那是泰山压顶啊,他本来就一穷二白,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他不甘心,可他不甘心又如何,他又没有亲戚朋友能够帮忙的。理儿对他最为关心,他的失魂落魄,理儿都瞧在眼里,理儿问他,他却不肯吐露半个字,不想让理儿忧心。” “他还算是个男人。” 阎子夜从厉老爷子的言语中听得出来,厉老爷子对当年裴玄非拐走他宝贝女儿的事情早已释怀,对裴玄非也没了怨怼,又或许他将满心的怒火全部转移嫁接到钟振涛身上了。 “理儿后来还是知道了,她私底下瞒着裴玄非找上了钟振涛,想要求钟振涛放丈夫一马,之沛还那么小,她无法接受丈夫为了一时识人不清饱受牢狱之灾,更是舍不得丈夫受苦。对她而言,裴玄非的人生已经够不幸了,她希望能够终止。” “然后钟振涛没答应吧?” 阎子夜沉不住气问道。 要是答应了,估计也没有后来的事情了。以钟氏的财力,区区两千万还是不看在眼里的,对钟振涛而言,要是真出手,也影响不到钟氏的运作。 只不过,让钟振涛帮曾经的情敌,还花两千万帮人家,太膈应了。 就阎子夜自己而言,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这般的毫无介怀。 厉老爷子有些走神,经由阎子夜一提醒,又冷静了下来,他冷笑道,“钟振涛说让他答应,不是不行,但有条件,让理儿跟裴玄非离婚,跟了他。” 是跟了他,而不是嫁给他。 阎子夜听出苗头来了,老爷子是气到了,他的宝贝女儿受了这样的苦,肯定要气炸的。 “钟振涛那时已经娶妻了,娶的是青城大户王氏的千金,王家小姐体弱多病,不过对钟振涛千依百顺。何况她是独女,钟振涛当年娶了她,王家相当于将整个王氏陪嫁给她。” “理儿虽然嫁给了裴玄非,可她毕竟是厉家如珠如玉长大的矜贵小姐,自然是受不了这等侮辱。她含泪离去,裴玄非后来得知实情后,气得不行,非要去找钟振涛理论,是理儿拼命全力拦住了他,当前他们要解决的是两千万的难题,而非是跟钟振涛生气。钟振涛本来就看他不顺眼,要是惹急了,更没好果子吃。” “一个月的期限很快就到了,裴玄非还是没有找到有效的解决方案,那个合伙人更是不见踪影。被逼无奈,又或者是重重压力施加之下,他负荷不了选择了轻生。他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让理儿回厉家,只要让她认个错,家里人不会跟她计较的。” “理儿没想到他就这样一走了之,留下了个烂摊子给她。裴玄非死的这一年里,理儿过度悲伤,得了抑郁症,精神总是恍恍惚惚。钟振涛上门找她,被她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理儿最终还是不愿意回厉家求助,宁可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理儿跟裴玄非一起后,一直没有工作过,当年裴玄非出事后走动关系将家里的存款花得所剩无几。理儿身体又不好,之沛的成长又需要金钱,理儿闲暇之余只能拖着残破的身子给人做钟点工度日。” 厉老爷子说到这,声音涩涩的。 “理儿只熬了一年,便再也受不了了,她买了农药打算带着之沛一起死。她自己喝了不少,之沛喝得少,被邻居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停止了呼吸,之沛抢救还算及时活了过来。之沛之后被送入了孤儿院,后来被轻烟的母亲莫楚楚领养了。” 之后的事情,厉老爷子已经不愿意再多说了。 阎子夜沉浸在这巨大的震惊中久久没能回过神来,难怪厉老爷子这般反对裴跟钟意情在一起,上一代的恩怨纠葛太深了,牵连甚广。 厉老爷子也深陷在回忆当中,莫楚楚的丈夫秦斯文是个禽兽不如的败类,还是双性恋。 本来之沛被领养后,跟这家人一起生活,还算相安无事,莫楚楚是真心喜欢之沛的,轻烟对之沛也是打从心里崇拜。 这主要还是归结于之沛少年老成,学业出众,能力也比同龄男孩卓越。 之沛十五岁的时候,长得更是俊美非凡,秦斯文这个禽兽酒醉之后居然意图想要对之沛不轨。 之沛毕竟只有十五岁,论体力自然是及不上身强体壮的秦斯文,若非轻烟及时发现拿酒瓶砸晕了她父亲,之沛的人生就要被毁掉了。 可秦这败类醒来后大闹,还颠倒了黑白,说之所以他对之沛心痒难耐,原因是之沛勾引了他。 此事之后,之沛毅然离开了秦家,莫楚楚在得知真相后跟秦离了婚,她在青州找到了之沛,可之沛却不愿意再回去跟她一同生活了。 莫楚楚离婚后,轻烟跟了母亲,也改了姓,她觉得那人不配成为她的父亲。 之沛离开秦家后去了青州,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脑溢血的阎老爷子,及时将发病的阎老爷子送进了医院,捡回了一条老命,得以阎老爷子的另眼相待。 厉家此时逢了大难,厉理的三个同胞哥哥以及嫂嫂侄儿侄女们在旅行中飞机不幸失联遇难。 厉老爷子每每想起那一幕,就心如刀绞,老妻更是闻讯一病不起,此后缠绵病榻一年后辞世。 厉家就剩下他们两老后,病床上的老妻愈发思念起理儿,于是他撇下了脸面,积极寻找了起理儿来。 阎家跟厉家私交甚笃,一次无意间他在阎家看到了之沛,震惊不已,之沛相貌十之八九继承了理儿的好相貌。 很快,寻找的人也有了发现,结果便是之沛真的是理儿的亲生儿子,而让他悲痛欲绝的是理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太过难受,短短的时日内,他非但失去了那么多亲人,而且连唯一的希望都被碾碎了。 幸而之沛还活着,他想让之沛回到厉家,可之沛却不肯,他说除非等他报了杀父之仇,他才会光明正大回厉家,否则,他宁愿流浪在外。 在跟之沛的相处之后,厉老爷子意识到了之沛并不痛恨厉家当年对他父亲的不认同,他痛恨的是钟振涛将父亲送上了绝路。 他不愿意这个时候回厉家,就是怕旁人把他跟厉家联系起来心存忌惮,隐忍受苦了多年,他要的是一击致命。 此后,之沛去了美国,在那,他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性子愈发的沉稳。 直到他觉得他蛰伏的时间够了,才选择了归国复仇。 凭着在华尔街七年出色的投资业绩,之沛轻而易举打败了所有的竞争者成了钟氏的总经理。 之沛的复仇之路,正式宣告开始。 ------题外话------ 本文的背景已经更改,钟意情昔日是青城钟氏的太子女,而裴之沛如今是厉氏的大boss。高干神马的,还是敬而远之为上。 第五十五章 搬进裴渣的公寓 第五十五章 裴之沛进入钟氏后,轻烟背着他设计嫁给了钟振涛,她希望能够双管齐下,让钟氏垮台。 没想到之沛后来剑走偏锋,决意从钟振涛最重视的女儿下手,本来这也是一个极好的报复策略,可谁也没想到之沛会不知不觉间受到她的蛊惑,让计划一再延迟。 “厉爷爷,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你劝裴的。” 回过神来后的阎子夜跟厉老爷子表态道,可他心里却没有底气,裴过去吃了这么多的苦头,最终还是不忍下手,足见他对钟意情的感情之深。 爱上仇人之女,难怪裴这么多年来活得这么压抑,似乎从来没有见到他真心笑过,他的笑不是带了冷意就是带着嘲弄,又或者是似笑非笑,目的性太过明确。 “好孩子,这事就拜托你了。” 厉老爷子感激地望着他,阎子夜觉得在这样的目光下,他颇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让他自私的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 肩负重任的阎子夜从病房起身离开的时候,没想到在走廊上与身形消瘦憔悴的莫轻烟不期而遇。 莫轻烟平日里极为注重容貌,喜欢描眉画眼,薄施粉黛,把自己这张原本就美丽的脸蛋弄得愈发的精致雍容才出现在人前。 她喜欢受到众人瞩目的滋味,当然她最恨人家刻意盯着她微跛的那只脚。 擦肩而过的时候,莫轻烟停了下来。 她好看的眉头拧得紧紧的,脸上煞气难掩,“阎子夜,你盯着我的脚做什么?” 阎子夜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不禁有些无语。他其实是无意的,并非在看她的脚啊,而是在想事情,所以低着头看地上,是她自己太过在意产生了误解。 阎子夜也有些不悦,被人误会这感觉的确是挺不美妙的,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懒懒地勾了勾唇,“我就算盯了又如何?” 是,他是答应厉老爷子劝裴,但不表示他会劝裴跟莫轻烟结婚。 厉老爷子如今手中是没有人选而已,又不是非她不可,要是又更合适的人出现,想必厉老爷子是不会阻止的。 阎子夜脑海里飞快地浮现出一张俏皮的面孔,有了,他姑姑的女儿,他的表妹也长得娇俏迷人,对裴也是无比推崇,若是撮合他们,认真想想,还真比莫轻烟来得适合。 他现在是看莫轻烟越来越不爽了,以前缺少了解,还觉得裴不应该这么狠心对她,如今他倒是觉得裴这般冷漠对她那是莫轻烟自找的。 莫轻烟自我感觉太好了,而且总是一副高傲、鼻孔朝天的模样,想要让人真心喜欢上她,还真难。 当然,她在裴面前算是卑躬屈膝了,不过她就算奴颜婢膝也没用,人家不买账。 “你……。你……” 莫轻烟气得头顶冒烟,纤手指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阎子夜却笑了,笑得意味不明,不怀好意。 “我,我怎样?” 他也模仿着她的腔调,无赖至极。 莫轻烟还真拿他不能怎样,“我是裴的未婚妻。” 她怒目而视。 “哦,未婚妻啊,”阎子夜轻笑,“我怎么没听裴说过,你们什么时候订的婚?别告诉我这名号是你自己异想天开出来的。” 反正都撕破脸了,阎子夜也不介意得罪她。 他反正也不会逼裴娶这女人,更何况他不认为这个女人多年的心愿会达成,要是裴真中意她,还会让她等这么多年吗? 莫轻烟,真的是该醒醒了。 阎子夜的当头一棒下来,莫轻烟面色涨得通红,“阎子夜,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是不是裴跟你透露了什么?” 莫轻烟要是连一点觉悟也没,她也不会在上流社会混得开了。 她的迟钝只针对裴之沛,对别人的时候还是极少发生的。 “嗯嗯嗯,”阎子夜故作正经地点了点头,“他说他不会娶你,所以这订婚什么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你骗别人还能蒙骗过关,想骗我,还嫩了点。” 阎子夜吊儿郎当又带了些鄙视口吻的一席话,说得莫轻烟无地自容,愈发的愤怒。 阎子夜却不知道适合而止是怎么写的,又往上火上浇油,“你说我表妹余倩倩如何,长得挺秀色可餐的,家世又好,性格更是温柔娴顺,跟裴更是佳偶天成的一对啊。回头我跟厉爷爷提一提,指不定还真能成,我表妹对裴也是极有好感的。我越想这事越行啊,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你也不年轻了。” 他最后还不忘拿年龄来刺激莫轻烟,莫轻烟的确是被他刺激到了,她跟裴同岁的,今年三十四了,跟年轻连边边角角都沾不上了。 就男人而言,三十四不算大,对于一个未嫁的女人而言,三十四可就老大不小了。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老处女,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 她是嫁给钟振涛,那是她设的计,钟振涛被逼无奈才娶的自己。 她跟钟振涛之间关系清清白白的,她一直留着第一次就是想要将这第一次献给自己最爱的男人,只可惜他一直不领情,哪怕她脱光了在他面前,他都能做到无动于衷。 太可恨了,想想她心肝都不舒服极了。 难道裴一直瞧不上自己只因为她的年龄吗?她的实际年龄是不小了,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很舍得在脸上身上花钱,保养得宜,比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是差的多了,但比那些二十五六岁的,并不逊色。 钟意情也二十九了,绝对不是年龄问题。 她差点被阎子夜给绕晕了,她回过神来,不由冷哼道,“余倩倩条件是好,但是裴是不会娶她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只要不是钟意情,什么余倩倩张倩倩李倩倩的,可能性都不大,还是自己胜算大点,毕竟自己可以捐了老爷子一个肾。 阎子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莫轻烟口气够肯定的啊,真的不可能吗?走着瞧呗。 “裴会不会娶她我不知道,厉爷爷会心动的。” 阎子夜撇了撇唇,然后昂首阔步离开了。 莫轻烟目露忿忿盯着他走远,她是不介意跟阎子夜之间的关系恶化,反正她如今跟裴闹得也够僵了,阎子夜是裴的好友,心定是向着裴而非是自己。 余倩倩。 莫轻烟低眉思索了下,余家千金,她能肯定的是裴不喜欢受制于人,但不表示老爷子会无动于衷。 要是阎老爷子主动开口提,那…… 不行,莫轻烟快步走向了厉老爷子的病房,她需要加倍讨好老爷子,让老爷子认定自己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莫轻烟的急切,阎子夜并没有看到眼里,不过不可否认逗弄了莫轻烟后,他心情不错,走着走着便哼起了调调。 途经停车场的时候,他无意识瞧到了孙琦从大哥的车里出来。 他不敢置信地愣在了原地,等到他追上去的时候,大哥已经驱车离去,而孙琦往挂号大楼而去。 他没能追上大哥,但追上了孙琦,光明正大拦住了孙琦的去路。 他好心情已经消失殆尽了,拧着眉头不悦地问,“刚才载你过来的是你什么人?” 阎子夜了解自家大哥的为人,就是太过了解自家大哥的为人,所以他才觉得这里头有猫腻,正直的大哥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载一个女人来医院的。 何况月底,大哥就要跟婕瑜结婚了。 大哥是不可能背着婕瑜跟别的女人乱搞男女关系的,最让他无法接受的还是跟这个自己瞧上的女人。 他已经辨不清自己到底为啥生气,是为大哥对婕瑜不忠,还是大哥跟自己居然看上了同一个女人。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是我谁啊?” 孙琦没好气地瞪着他,阎子夜真是阴魂不散,前些天一直不肯消停,没想到自己来个医院,还能跟他偶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 对于自己的行踪被人掌控,孙琦哪能高兴得起来。 可她是坏话对眼前的男人说尽了,也效果不明显。为此,她也表示很无力。 “你说不说?” 阎子夜心中正不痛快呢,没想到孙琦还嘴上犟得很,一把上前快速捉住她的手,往人少的地方强拉。 没有防备的孙琦被他这么粗鲁的动作拉扯,差点跌倒,几乎是狼狈地被他拖着走。 孙琦满肚子火,不由冲他吼道,“阎子夜,你发神经不要拖着我?” “阎子夜,你到底听到我说话了没?放开我,放开。” “阎子夜,你有毛病啊,我预约了医生,你要是害我错过时间点,你也别想好过。” …… 她一路的骂骂咧咧,阎子夜却置若罔闻。 孙琦甩了半天,自己的手都被甩痛了,可某人还是轻松自如拖着她。 孙琦这一刻都想咬人了,给脸不要脸的男人真的是太可恶了。 亏她在帝豪那一回还对他起了那么瞬间的好感,现在想来,她都想吐了,为自己的眼光恶心。 阎子夜总算停下来了,孙琦被他按在墙壁上,他目光阴沉,口吻更是恶劣到了极点,“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孙琦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又听到他变本加厉的威胁,“你不说也行,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然后,他的手贴着衣摆内灵活地往她腰部往上游弋。 “阎子夜,你住手,你个不要脸的流氓。” 孙琦一脸惊骇,着实被吓得不轻。不过,她也信阎子夜真的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她不能拿自己的清誉跟他赌,因为她输不起。 “住手,住手,我说,我说。” 孙琦见阎子夜邪恶的手指又不顾她的意愿继续往上,这下惊呼了出声。 阎子夜对于她的识相表示满意,手指退回到了她的腰部位置,以防她反悔。 孙琦见状,心里狠狠将他鄙视了一番,这人还真是算无遗漏,她还真有这个打算,这下也不得不断了这心思。 孙琦低着头,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她还是不想就这么轻易便宜阎子夜这厮,反正她跟阎子末也不熟,就算拿来利用了下又何妨? 孙琦的确跟阎子末不熟,不过她跟凌婕瑜关系还不错,阎子末能送她到医院,还是婕瑜开的口。 婕瑜之前一直没有透露过她跟阎子末的关系,看到她结婚请柬上写着阎子末的名字,自己还以为搞错了,差点闹了个笑话。 孙琦也郁闷,要不是自己的车发生追尾送进了修理厂,也不至于落到被阎子夜欺负的地步。回头自己跟婕瑜解释下就行了,孙琦冷静下来愈发觉得这事情可行,还能趁机打发掉阎子夜这个流氓。 “他是我喜欢的男人。” 阎子末行事周到,又是正人君子,要不是知道他们是两兄弟,孙琦还真不信如此南辕北辙的两人竟然是兄弟。 “什么?” 阎子夜眯起眼来,低沉的声音猛然拔高,音贝大得差点吓了孙琦一跳。 “我喜欢他,你听不懂人话吗?” “可以放开我了吗?” 阎子夜没有放开她,反而威胁道,“你不能喜欢他。” 孙琦笑得夸张,“我不喜欢他难道还喜欢你吗?” 阎子夜还真不要脸,居然认真地思索了下,“我允许你喜欢我。” tmd,还是施舍的口吻,孙琦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用看怪物的眼光打量起某人来。 阎子夜脸皮是厚,但顶不住孙琦那诡异的目光,他一把推开了她,板起脸来,“我很差吗?” 他蹙了蹙眉,比起大哥来,他似乎没有优势,不过大哥不苟言笑,比起诙谐幽默的自己来,嗯嗯嗯,反正自己也不差。 “我就算瞎了眼也不会喜欢上你的,就你……” 孙琦用很不屑的目光将阎子夜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从脚到头看了一遍。 “还有,你以后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本小姐对你的印象只会更差。” 孙琦撇下了石化中的阎子夜拔腿狂奔,不顾形象地跑了好远,回头看某人并没有追上来这才恢复了优雅的走姿。 不过,等到她挂好号,才恍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预约的时间,她火冒三丈又将阎子夜连同他的祖宗十八代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遍。 事后孙琦本来打算跟婕瑜解释下,可回想了下又作罢了,她只说了“他”,又没指名道姓,阎子夜想偏了不能怪她。 * 顾家出面澄清了青州晨报上的误传,不过人心已经动摇了,他们的解释,对于信的人而言是可以信,对于不信的人而言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管如何,顾家在教育界独大的地位,不如过去那般稳如泰山了。 顾璟琛这三天,忙得焦头烂额,当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他连歇口气的时间也没,被顾老召进了书房。 “璟琛,青州大学这次跟多伦多大学举办学术讨论展会,我推荐了你去,这是邀请函。” 顾璟琛闻言,神色大变,“爷爷,我现在不想出国。” 这两家联合举办的学术讨论展会每年都有,地点轮流,去年是在青州大学举行,今年就轮到多伦多大学了。 他的感情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意情还没有松动,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走。 还有顾家的纷乱,这次刚刚解决,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余波。 “你必须出国。” 顾老沉声道。 这次的事端,他拉下脸找了不少人,总算有人透露了蛛丝马迹,没想到跟璟琛喜欢上的女人有关。 “为什么?” “原因我以为你已经清楚了,璟琛。” 顾老望着一向得意的孙子摇头叹息,脸上浮现满满的失望之色。 情字害人,顾家出了许多带的痴情种,有成的,也有没成的,反正这次无论如何璟琛都不能执迷不悟下去了。 不管如何失望,顾老还是希望他出色优秀的孙子不会成为顾家的罪人,让顾家在他手中毁于一旦。 裴之沛,这个心思深不可测的年轻男人,跟璟琛年纪不相上下,但城府心机在璟琛之上。 璟琛是斗不过他的。 既然注定不可能成真,何必拿整个顾家来冒险呢? 那个钟意情,更何况她过去还坐过七年的牢。 这女人,别人喜欢那是别人的事情,他阻止不了,他的孙子,他是决意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误入歧途的。 顾璟琛心中一震,他脸色有些惨白,没想到意情的底细,爷爷都清楚了,还有裴之沛,想必爷爷也知道这一回是他从中作梗了。 只是,他还是不甘心。 “爷爷,我爱意情。” 顾老心中怒气蓬勃,“璟琛,到底你的爱情重要还是顾家的传承重要?” 顾璟琛沉默。 过去,他的确是觉得顾家的传承最重要,他的责任就是为了顾家的传承。 可此刻,他悲催地发现,意情更重要,失去了意情,他会如同行尸走肉,没有尝过爱情的时候,他可以忍受,也无所谓,一旦沾上,食髓知味,戒不掉了,上了瘾。 他的沉默,让顾老爷子怒气高涨,气得浑身颤抖,“你……你这个不孝子,你别以为你不吭声老子就拿你没辙,反正到了时间,你就给我滚上飞机,你别想逃,今天开始我给你两个保镖,24小时跟着你,我不信你到时能插翅而飞。” “你也别试图妄想跟你父母求助,我已经跟他们吱过声透过气了,他们也觉得你非出国不可。” 见璟琛额头上青筋乍现,知道他隐忍的痛苦,顾老爷子的口气不禁也软了下来,循循善诱道,“璟琛,我们也不想为难你,我们对你娶妻的要求从来就不高,只要身家清白的女孩就可以了。职业从来就没有贵贱之分,我们不会因为她从事内衣导购的工作瞧不起她,但她坐过七年的牢,我们无法当作没有发生过,何况裴之沛,我们顾家也惹不起。” 顾璟琛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爷爷,我明白了。” 他总算明白了这个当下,爷爷是听不进自己任何的苦求的,还不如先稳住,回头再考虑对策,毕竟离出国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他总会找到切实有效的法子的,总会,一定会找着的。 * 天空暗了下来,乌云密布,很快下起了磅礴大雨。 钟意情蜷缩在主卧室的床上,手中还攥着那个让她极度欲要毁掉的u盘。 豆大的玉珠打在玻璃窗上,声音清脆,她的心思也被搅乱成了一团。 第三天了。 她这几天因为这个u盘的缘故,都没去内衣店,一直待在家里,跟外界几乎是断了联系。 她缓缓坐了起来,犹豫了下,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按下了一串倒背如流的号码。 裴之沛的号码,她没有保存,也不想保存,可却抹不去这段记忆。 他一直没有换过号码,不知道他是不是存心的。 铃声刚响第一声的时候,就接通了,好像对方专门在等她一般。 他接通了,但却没有吭声,刻意在等她先张这个口。 钟意情樱唇抿得很紧,都抿干涸了。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你赢了。” 仅仅三个字,几乎耗尽了她一辈子的气力。 裴之沛并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得意,宛若她的答案早在他意料之中。 他只是淡淡地交代道,“你明天搬到孙琦对门的这套公寓,钥匙我会让小陈给你送过来的。” “能不能换个地方?” “你觉得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如果你第一天答应我,我可以考虑,第二天答应我,我勉强可以考虑,这第三天快结束才回复过,我只能如此对你了。” 裴之沛的声音极为的平静,可这平静之下蕴藏的危机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可怕。 钟意情知道她别无选择,“我会搬过去的。” 她唯一难过的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孙琦,住到她对门,裴之沛果然够狠。 裴之沛就在这公寓之内,窗子打开,任由雨水倾泻进来,他英俊的脸颊上全是雨水,但他却没有拭去,阖眼享受。 她憎恶跟他有任何的牵连,他偏偏就要她最在乎的死党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的很。 第二天一大早,小陈果然很准时地上门给她送了钥匙,还主动问她,“要不要帮忙?” “不用。” 钟意情拒绝了小陈的好意。 当天,她搬了过去,并没有跟孙琦碰上,孙琦估计出去上班了。 她有些庆幸,一时间,她还没想好如何跟孙琦解释她又跟裴之沛有了牵连。 这公寓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全是高档货,还是全新的,裴之沛想必刚购置没多久。 也是,以他如今的身价而言,这些根本就谈不上什么。 钟意情不会承受他这般的好意的,她是被迫无奈搬进来的,何况这些又不属于她,没什么好高兴的。 主卧室的床上铺了新的床上用品,残留着洗衣液的芳香。 公寓内很干净,想必先前有人过来打扫整理过了。 当晚,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以手支着额头,门突然从外头被人开了进来,她吓了一跳,没想到进来的不速之客是他。 她不由蹙眉,“你怎么来了?” 裴之沛挑了下眉头,明知故问,“这是我的公寓,我为什么不能来?” 他的答案,并没有任何漏洞。 钟意情却知道自己被耍了,可那该死的u盘让她又将这股邪火隐忍了下来,她必须忍,他八成就上门刻意瞧她笑话,她过得越惨,他内心才会越痛快。 钟意情没有再理会他,当他为空气,自顾自开了电视看了起来,目光始终黏在荧幕上,一刻也不敢放松。 他也没有意见,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靠着沙发,也跟着看起了电视。 偏偏正在播放的这一频道正在播放一部最近很红的肥皂剧,主题是复仇,不过是女主为了复仇刻意接近男主,没想到在这过程中女主不知不觉受男主的吸引,她意识到她复不了仇了,最后干脆放火将自己烧了,没想到男主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两个人都被烧死了。 很狗血的剧情,可却因为男女主演技的精湛,迷得不少人晕头转向,感动得一塌糊涂。 钟意情之前听丁默跟阮珠珠还有韩雪讨论过这部狗血剧的剧情,她本人觉得烧死是一种逃避,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一死了之是干净了,万一你没死成把自己烧成了残废什么的,你便后悔莫及,太悲催了。 当电视播放到女主点火烧屋子的时候,钟意情手中的遥控器轻轻一按,电视关掉了。 “正精彩处,关掉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还是你觉得这结局你都猜到了呢?” 裴之沛若有所思地觑了她一眼,发表了高见。 钟意情恶毒地盯着他,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烧死呢?” 裴之沛莫名其妙,等到钟意情起身往主卧室方向走的时候,他出声了,“情情,我们跟这部电视剧的情况不一样。” 钟意情足下一顿,脸上嘲讽意味十足,当然不一样,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 他恨她父亲,她也恨他。 她缓缓转过头来,轻笑道,“电视看完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第五十六章 旧情复燃 第五十六章 裴之沛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浓浓的暴戾之气,他的嘴角却不禁向上微微扬起,扬起了一个极为细微的弧度,若是不细看,根本就不会发现。 他声音很轻,很淡,却她觉得宛若晴天霹雳,“这是我的公寓,我住在这里天经地义,你觉得你有资格赶走我吗?” “裴之沛,你卑鄙,你无耻,你混蛋,你休想……” 她骂人的功力好像又更上了一层楼,连字眼都不带重复的。 他都有些怀念起以前那个可人的钟意情了,记得她以前对他千依百顺,顶多发些娇小姐的脾气。 现在的她,敏感,多疑,还有动不动就跟他呛声,非要逞口舌之争,斗得个你死我活方才罢休。 她变了不少,那估计都是她情非得已,生活所迫,她也不想的。 “骂完了吗?渴不渴?” 他转身去厨房的冰箱里取了两罐凉茶,递给了她一罐,她没接,他便随手丢在了茶几上,自己另外轻松地开启了另一罐,恣意地喝上了。 明明是略带粗鲁的喝法,但放在他身上,居然还是让人觉得优雅得挑不出刺来,宛若天经地义他就该这般似的。 或许是他人长得太过俊美的缘故,钟意情忿忿不平。 她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但却骑虎难下,别无选择。 裴之沛是不会离开的,他非但不会离开,还极有可能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会占据这,不让她拥有私密的空间,没有隐私可言,活在他的监视之下,直到他厌烦。 钟意情没有理会他,径自入了主卧室,进入后她立马在里面上了锁。 这种行为虽然幼稚,但切实有效,这一晚裴之沛并没有任何骚扰她的举动,她在不安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裴之沛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扇紧闭的主卧室大门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复杂矛盾的心态,明明……但每当她恶脸相向、恶语相迎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反击。 他接近她的目的明确不容置疑,可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有些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到底想怎样。 他心里长期有两个小人在不停地挣扎,一个让他义无反顾,另一个拼命拖他后腿。 身边的人估计没一个看好他们,可他这么精明睿智的人,却听不进劝诫。 茶几上的另一罐凉茶还完好如初,他修长的手臂一伸,很快又悉数进了他的肚子。 阵阵凉意袭来,很解气,他无法纾解的怒火也被消灭了不少。 他发现,比起跟莫轻烟共处,他宁可窝在这。子夜两天前又跑来跟自己说教了一番,话里话外,无一不透露出外公对自己的不看好,希望自己能够迷途知返。 可能子夜自己情绪也不高的缘故,他又匆匆离开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觉得孤寂。 这一晚,裴之沛就倚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客厅里的空调还开着,凌晨的时候凉意骤增,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一会儿感觉很冷,一会儿又感觉很热。 他生病了。 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双臂抱着自己的胸膛瑟瑟发抖,牙齿上下都在不停地打颤。 钟意情出来的时候,无意间的一瞥,看到这一幕,有些震住了。 不过,她并没有上前,她讨厌这个人,他病不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即便在自己眼前死了,也跟自己毫不相关,顶多她会被当成涉案人员受到无辜的牵连。 其实,裴之沛是故意的,他原本是故意想让自己着凉,只是没想到这病情来势汹汹,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而那个他以为会善心大发的女人,却在踟蹰,八成是打算袖手旁观了。 他不禁在心里苦笑,难得对自己发一回狠,没想到却是无用功,情情的心,比起以前是狠多了。 钟意情回过神来后,头也不回离开。 她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他一手促成的,她巴不得他死。 她拼命给自己灌输这一点,可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她往回走,回到了住处,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一声疑惑的声音悠然而起,“意情?是你吗?” 孙琦,钟意情在意识到碰上孙琦后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进去,可此时避无可避的她却只能无力地选择面对。 她缓缓回头,想要绽放出一个可亲的笑容,没想到这笑,比哭还要来得难看。 “你,你何时搬来这里的?” 孙琦问完后,猛然又记起了另一件事,大声道,“不对,这里已经被裴之沛买下了,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还有,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你别告诉我你跟裴之沛旧情复燃了?” 孙琦噼里啪啦的从嘴里蹦出一连串质疑,满脸的不可思议。 钟意情头痛欲裂,不知道从何解释,那u盘的事情,她是断然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哪怕亲如孙琦。 与其将来让孙琦失望,还不如现在就让孙琦失望,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孙琦不敢置信地惊呼了出来,“怎么可能?” 别说孙琦不信,连钟意情自己也不信。 她怎么会跟裴之沛旧情复燃呢?这天下男人死绝了,他们两个有着世仇的男女也不可能成为情人,何况他背叛了她,他们之间还有个莫轻烟。 除了仇,他们之间还有背叛,那么深的背叛,她不可能一笔勾掉,当作没有发生过。 想到身上被冰冷机器剜去的那块肉,她眸中一闪而逝过一抹极致的冷意。 清丽婉约的脸上逐渐浮上了痛苦,孙琦这下什么也顾不上了,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揪住她,将她给强拖进自己的公寓,踢上了门。 她眉头皱得紧紧的,钟意情摔在地上并没有起身,孙琦居高临下,“意情,你脑子是不是被门板夹傻了?这样的男人,被莫轻烟当成宝贝捧着,那是别人,不关我的事情,但你不行,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我如此的失望?” 孙琦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拍得掌心都隐隐作痛,她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形象什么的,她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过,她这一刻只想狠狠骂醒意情,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行,只要意情能够回头是岸。 她怒其不争地盯着没有吭声的意情,怒不可遏地指着钟意情的鼻子痛骂道,“那个渣男背叛过你,他还能信吗?你倒是给我好好说说,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狗屁的甜言蜜语,就把你的心给收买了。” “你说,顾璟琛多好的男人,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这渣男有啥好的,以我之见,他就连顾璟琛的一个脚指头都及不上。还有,你跟渣男复合的事情,你告诉顾璟琛了吗?你们不是刚在一起吗?你跟他分手了没?” “还有,还有,你从那里搬出来,又没跟顾璟琛交代一声过?” 钟意情事先想到过孙琦会生气,可没想到孙琦会气成这样。 孙琦对顾璟琛的感觉一直很好,钟意情知道,但她口口声声、一句一口顾璟琛,说得她这个当了他没多久时间的女朋友无比汗颜。 说实在的,她没想过那么多。 跟顾璟琛在一起,也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离开了他,她反而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当然,面对他的时候,她还是心情无比纠结的。 “我跟他提过分手,他不答应,从那里搬出来,我打算过阵子跟房东联系,毕竟付了一个月的房租,也不急。” 钟意情淡淡地解释道。 孙琦瞠目结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什么不急?这下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那是顾璟琛的房子,要不是他,你以为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青州找到地理位置这么好又这么便宜的房子吗?要不是他怕你知道房子是他的,他根本就不愿意收你的房租。你说,他处心积虑为你着想,你倒是好,你是怎么对他的?扪心自问,他没有一点亏欠你,没有一点对不住你。” 钟意情闻言,怔了怔,她重新抬起双眸,望进孙琦的眼中,孙琦眼中生气之外是一片坦然。她并没有欺骗自己,也没有这个必要欺骗自己。 钟意情静默了半刻,整理了下脑子里凌乱的思绪,“是我对不起璟琛,孙琦你要是骂我解气的话就继续骂我吧。是我不争气,让你失望了。” 那个u盘,为了那个u盘,她一定要隐忍,不能意气用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绝对不能。 爸爸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她绝对不能让爸爸的又一大丑闻惊现于世。 爸爸哪怕在旁人眼中是如何的罪大恶极,但是在她心中,他永远永远都是这世上最好的爸爸。 她爱爸爸,如果爸爸还在,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受这么多磨难的,爸爸肯定会心疼她,舍不得她受丁点的苦。 她是错了,她仅有一次的违背父命,没想到便是天人永隔。 钟意情说完之后,死死地咬紧牙关,嘴唇泛起的血腥味,都没有让她松动半分。 孙琦一股脑儿发泄了这么多,这冷静下来,气也消了大半。 她见意情坐在地上小可怜的倔强模样,又不由心软了,屈膝弯腰将某人给拉了起来。 “算了,”她不甘心地瞪了钟意情一眼,“你爱谁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知道感情勉强不得,顾璟琛在我眼里再好也不如裴渣的糖衣炮弹在你的面前有用。我唯一担心的怕你又被他给利用了,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徒。你看你曾经的下场,还有莫轻烟,对他千好万好也没有得到裴夫人的宝座。” 孙琦瞬间的改变,让钟意情面露诧异,她着实没有想到孙琦的情绪收缩已经控制得这么好了,要是以前,孙琦…… 钟意情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以前,以前跟她们都无关了。 “孙琦,我心中有数的。” 绝对不会再爱上那个男人了,尤其是在看清他的真面目、意识到彼此之间差距后,她不会再犯傻了。 何况,她憎恶这个男人,却惊慑于他雷厉风行的铁血手段,裴之沛,已经成了残忍的代名词。 “你心中有数那自然是最好的,我反正是劝不了你了。” 孙琦冷哼,不过她的关切,钟意情都记在心里。 她对孙琦对她疾言厉色的喝斥并没有任何的微词,若非出乎对自己的保护,孙琦是绝对不会掏心掏肺骂自己的。 当年,孙琦也跟自己进过谏言,只是那时的她,全副身心都被那个男人霸占了,将孙琦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可如今,孙琦的话,她都会逐字逐句记在心里。 “意情,你既然决意跟裴渣了,我也不便再发表意见了,只是顾璟琛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孙琦跟顾璟琛相交不深,但也知道他认定了意情,从他注视意情的眼神里就可以瞧出端倪来,丁点都容不下别人。 意情跟他提了分手,他岂会答应。 要是顾璟琛跟裴之沛对上,以裴之沛的阴险,在孙琦眼里,风月霁光的顾璟琛注定是要吃亏的。 她不忍心顾璟琛在失去意情后再次饱受重击,唉,这样的好男人,意情不要,自己也要跟失之交臂,她想想就抱怨终生。 早知道意情不要,她就不怕死上了。 现在的话,还是算了。 “我也不知道。” 说实在的,这三天来,钟意情心力交瘁,极为疲惫。 不是u盘便是裴之沛占据着她的脑海,顾璟琛倒是被冷落到了一边。 孙琦眼角一阵猛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意情居然说她不知道。 “我真的还没想过。” 钟意情强调道,只是她的陈词在孙琦面前是如此的苍白单薄。 “算了算了,tmd,我又不是你奶妈子,操的哪门子心。” 孙琦实在受不了,爆了粗口。 “我会尽快跟璟琛说清楚,房子的事情,要是我事先知情,不会搬进去的。” 钟意情叹息。 孙琦一记冷眼扫了过去,“你这是在责怪我吗?” 伴随而来的还有阴风阵阵,钟意情哪敢啊,摇了摇头,孙琦这才有些满意。 孙琦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个时间点,平时你不是都去上班了,怎么又折回来了?” 钟意情经由孙琦一提醒,这才猛然记起了她原本已经出门的自己折回来的原因,她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了,“也没什么事,我突然想起我忘了一件东西没拿,不过也不算是重要的东西,拿不拿无所谓了。” 被孙琦狂骂了一通,钟意情如梦初醒。 孙琦也没多问,随手拿了包,“你去我那重新洗漱下,我们一块儿上班去,我车子昨晚刚从修理厂取回来了,我送你一程。” 钟意情木然地起身,照孙琦的话做了。 两人同时出的门,临出门的时候,她的视线若有似无从对门飘过,停了半秒不到,孙琦并未察觉,她更没想过此刻裴之沛会在里面。 孙琦将她送到今日内衣店便驱车离开了,钟意情进了店里,刚踏进去,丁默就急急忙忙上前,“店长,你可总算来了,那位顾夫人,就是你未来的婆婆大人刚才来我们店里找你了,我说你还没来,她也说不用着急,她在对面的绿意咖啡馆等你,有话要跟你说。” “店长,顾夫人的表情并不好,你不会跟她闹什么分歧了吧?” 丁默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钟意情却无心理会她的八卦心态。 正在跟一位顾客推荐内衣的姜华犀利的视线直射了过来,在即将跟她撞上的刹那,又调离了。 钟意情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便又转身出门了。 她预感顾母知道了这次顾家的风波跟自己有关,顾母是真心希望自己能跟璟琛修成正果的,造化弄人,要让她失望了。 不知道顾母,会不会恨自己。 钟意情思绪纷乱,不过未有任何的停顿,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每天上下班必然经过、抬头就能望到的绿意咖啡馆。 绿意咖啡馆极具小资情调,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她被迎进了一间雅致的包厢。 包厢内很安静,顾母一身黑色的针织连衣裙,裙上没有繁复的花纹图案,但却让她穿出别具一格的动人风韵。 顾母一直很美丽,虽然不是乍见之下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但她美得大气,美得雍容,让人很难对她产生反感。 哪怕自己的底细可能被顾母全部知晓了,钟意情发现自己还是对顾母产生不了任何负面的情绪。 她一直相信,哪怕这一刻还是相信以后顾母会是一个好婆婆,这一点,毋庸置疑。 “顾伯母。” 她面带微笑,得体地跟顾母打着招呼。 顾母将手中的白瓷咖啡杯轻轻搁在桌上,亲切地道,“坐吧。” 顾母的对面还有一杯浓郁的咖啡,“这杯是为你点的,我不知道你对咖啡的口味,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钟意情轻轻拿起白色的小调羹拌了几下,她抿了一小口,“味道不错,不过甜了点,我平时都不怎么加糖,喜欢喝原滋原味的。” 顾母怔了怔,“这倒是极为难得,很少有女的喜欢喝那么苦的咖啡。”顾母也不例外。 “顾伯母,你今天来找我不是专门为了请我喝咖啡,跟我讨教咖啡的好喝跟难喝的吧?” 钟意情浅笑如云。 顾母目露欣赏,随即被惋惜所覆盖,这么一个水晶剔透的可人儿,为何偏偏…… 唉,她对钟意情的确是挺有好感的,除去爱屋及乌的原因之外,她觉得钟意情活得比较自我,独立,性格也不错,还有么,跟自己也挺投缘的。 可能是见多了那些娇蛮任性的名媛千金,她真的觉得越看钟意情越满意,最重要的是璟琛也喜欢。 “意情,聪明如你,我来的目的估计你也察觉了,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有些为难,但是你也知道我就璟琛一个儿子,他对你又死心塌地,我若非是实在无能为力,也不想找上你。” 顾母斟酌着用词,顿了顿,坦诚了来意,“意情,我希望你能劝璟琛死心。” “顾伯母,我知道怎么做了。” 她并没有生气,极为平静地道。 顾母没由来有些为璟琛心疼起来,她若是不是爱得不深,那就是根本不爱,璟琛这孩子,第一次满腔爱恋注定付诸流水。 “意情,你喜欢过璟琛吗?” 顾母心里到底有些介怀,哪怕明知道这两人是不会有将来的。 钟意情认真地思考了下,“心动过。”是心动,而不是喜欢。 顾母是过来人,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纠缠下去又能如何,还不是自取其辱。 “意情,顾伯母本来还是挺喜欢你的,还以为你真的能成为我的儿媳妇,只是世事无常,我从来没料到你会……。” 顾母点到为止,不过她的潜台词昭然若揭。 钟意情的伤疤被血淋淋地剥开,但她却没有感到疼,有些事情,已经既成事实,她也不打算澄清了。 何况,将来还有更多的风雨在等自己。 “璟琛再过四天就要去加拿大了。” 顾母站起来的时候,漫不经心地道。 钟意情有些惊讶,手指极有规律地轻轻划过桌面,她随即明白过来了,顾母是希望自己能在这四天之内让璟琛死心。 “我会尽快的。” “对了,顾伯母,这一串钥匙,还有这水晶钥匙扣拜托你还给璟琛。” 钟意情从随身的包里取了出来,郑重地递给顾母。 顾母接了过来,掌心摊开,水晶钥匙扣明明在光线下更显得耀眼璀璨,落在顾母眼里,却犹如一件死物。 钥匙,顾母接了,水晶钥匙扣又放在桌上推向她,“这个,你留着作纪念吧,璟琛可能……” 顾母还没说完,又拿了回来,自言自语道,“算了,我这又是何必添乱呢。” 她作为顾璟琛的母亲,到底是于心不忍。 明明是她自己主动拜托别人的,心软的没想到却先是自己,真是可笑。 见顾母主动拿了回去,钟意情悄然间松了一口气。 她既然想让顾璟琛死心,就要断得干净,还有金钱上,她也要还清,她还欠顾璟琛不少钱呢,零零总总估计还要偿还他八千。 她手头没有这么多钱,估计要跟人借钱才行,他不会当面收的,幸好她有他的帐号,可以直接汇给他,避免了尴尬。 她不想跟裴之沛借钱,她只能跟孙琦开这个口了,她突然发现她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少得可怜。 就是孙琦,今天自己差点还将她给得罪狠了。 “意情,裴之沛虽然出众,但却非是良配。” 顾母也是听说过裴之沛跟莫轻烟之间的关系的,所以临走前,她还是真心劝了一句。 “谢谢你,顾伯母,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顾母冲着她又叹了口气,才离开了。 钟意情去收银台付钱的时候,服务生告诉她,“顾夫人已经付过了。” 也是,顾母一向心思细腻,考虑周到,哪怕她不可能成为她心心念念的儿媳妇,她依然没有带有色眼镜看她。 她可以想象,一旦她跟裴之沛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她肯定是身上全是人家吐出来的唾沫。 “孙琦,我想跟你借钱。” 钟意情出了咖啡馆,便给孙琦打了个电话,一刻都等不了了。 “行啊,真是难得,你居然开口了,我等这一天等好久了。不过话说你借去做什么?还有,你家裴渣怎么不出钱,他那么有钱,旧情复燃还不给钱,太小气巴拉了点吧。他对莫轻烟可大方着,莫轻烟又没工作,经济来源全是来自他呢。” “借不借?” 孙琦郁闷了,“借。” 意情生气了,她要是再招惹某人,某人生气的后果一定很可怕。 “你要多少?” “八千。” “行啊。等我下班回来给你。” “不用现金了,你直接转账给这个帐户。” 她报了顾璟琛的卡号跟金额。 孙琦哇哇大叫起来,“你还顾璟琛做什么?他又不缺这钱。” “他缺不缺那是他的事情,我的事情便是还清欠他的钱。” “你是要断了跟他的关系吗?意情,做不成情人做朋友也好的,顾璟琛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的。” “那是你觉得,他不会愿意跟我做朋友的。”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更何况裴之沛要他们断掉,若是顾母这一番话没有说出来,她估计还下不了这个决心,现在,她没有任何的顾虑了。 “那是你觉得,你又不是他?” “我是不是他,你觉得又不是他觉得,你觉得有什么用?” 孙琦不忘反驳。 “孙琦,”钟意情仰头望了下天空,与昨晚的滂沱大雨相比,今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风景极好,“璟琛他母亲今天找上我来了,她希望我能让璟琛死心。你说,我要是不划清界线,还给他留有遐想,那不是帮了他,而是害了他。他过四天就要出发去加拿大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 第五十七章 昏迷不醒的裴渣 第五十七章 孙琦半晌没有答腔,可能在沉思,过了会儿,她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把你的银行卡号以短信的方式发过来,我这就给你打钱。” 然后,两个人结束了通话。 钟意情往店里的方向而去,还没到店门口,就收到了手机提示的信息,孙琦办事效率真高,已经汇过来了。 她毫不犹豫地往银行方向而去,去atm机上给顾璟琛转了八千。 顾璟琛的手机被没收了,无法跟外界联系,所以这笔钱入账的时候,他并不知情。 等到他好不容易从父亲那偷回手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阎子夜去了厉氏总裁办公室,裴之沛的特助告诉他,“阎先生,裴总今天还没来公司。” 阎子夜意外不已,这都下午一点了,裴之沛向来敬业,他行程又忙,极少这个时间点还不去公司的。 “他是不是出差去了?” 阎子夜蹙眉,虽然他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少,裴每回出国什么的,都会事先跟自己打个招呼,以免自己扑空。 李炳勋摇了摇头,“我们总助办所有人都没接到过总裁出差的信息。” 阎子夜跟李炳勋也是打过几次交道的,知道这人不可能欺骗自己。 裴之沛的手机又打不通,显示没电了,真是恼人,狡兔三窟,他此时具体在哪里,还真不清楚。 让他打电话跟莫轻烟探听裴的动静,打死他也不情愿,上次他可是把莫轻烟给得罪狠了,这要主动上门,姓莫的肯定要鼻孔朝天对自己了。 “算了,你去忙吧。” 阎子夜打发了李炳勋,掉头离去。 厉氏的办公大楼是青州占地面积最广、最宏伟气派的商业大厦,还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 极少有公司把整栋八十层的的大厦全部占为己用,厉氏却另立独行,它财力雄厚,自身涉及的行业又广,尤其在裴之沛的带领下,厉氏又跨上了另一个巅峰。 厉氏的下一任继承人想要超越裴,还真有些难度。 阎子夜踏出这栋巍峨的大厦时,心有戚戚,更多的还是为好友感到骄傲。 裴付出的心血跟汗水,绝对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并不是平白无故所得,而是他牺牲了不少,当然,他本身也是个天赋异禀的商业鬼才。 裴的舅舅们要是还在世上,肯定是要仰望这个能力出众的外甥的。 裴玄非,到底是生了个好儿子。 阎子夜坐上车后,调出小陈的号码,打给了小陈。 小陈说,“昨天我送裴先生回去的时候,裴先生让我今早不用去接他了,他说他会自己开车去公司的。” 阎子夜闻言,深邃的眸中闪过了一道惊喜的光芒,急切地问,“那你昨天送裴先生到哪里?” 小陈给了个小区的名字,这个小区在青州也是挺有名的,但是阎子夜却不知道裴之沛在这有处房子的。 裴这厮,居然连自己都瞒着,藏得够深的啊。 “具体的门牌号呢?” 阎子夜打算主动上门去一探究竟。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小陈虽然是裴之沛的司机兼贴身保镖,但是裴之沛的隐私,他从来不主动打探。 阎子夜见状,也没有为难小陈。 阎家毕竟在青州势大,阎子夜人脉关系也还不错,他打了一通电话,便有了结果,一份完整齐全的名单已经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机邮箱里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查看,裴的名字找遍了也没在上头,倒是钟意情跟孙琦赫然出现在了上面,这还真是意外收获啊。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这两人的公寓竟然还是正对着的。 几乎不用思考,裴的据点肯定是写着钟意情名字的。 想到孙琦,阎子夜的心境还是有些复杂的,对探究裴的秘密也兴趣骤然大减。 难得平生头一次打算认真追求个女人,结果处处碰壁不说,那该死的眼睛长头顶上的女人喜欢的对象还是自家冷峻面瘫的呆板大哥。 那女人,对自己的态度,要有多恶劣就有多恶劣,谈及大哥的时候,那口吻,怎么形容呢,还带着迷恋。 阎子夜都有吐血的冲动了,这些天来,他看到大哥就心情抑郁,害大哥还刻意找自己跟他谈心了一回。 还有连爷爷都来插了一脚,关切地询问自己对大哥为何存在莫名的敌意。 去他该死的敌意! 不过,连爷爷都瞧出猫腻来了,他不由反思了起来,是否自己外露的情绪太过反常了。 他只能隐忍了再隐忍,真担心自己会在过度的压抑之下突然爆发。 还有婕瑜,她都快跟大哥结婚了,阎子夜担心自己真爆发会引发一场大乱,直接毁了大哥的婚礼,到时候他就是阎家的罪人了。 可这要是不说,万一大哥真的跟孙琦有奸情,他……他…… 这种为难的憋屈真tmd太难受了,他此刻才有跟裴感同身受的深切体会。 阎子夜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就是这里,当然他的视线没有忽略对门紧闭的门。 孙琦这个时间,想必不在家里,去上班了。 他按响了门铃,没有反应,他不由懊恼,难道说他又扑了个空,裴并不在。 他拍了拍防盗门,发出的声响,里面还是静悄悄的。 他在原地又考虑了十来分钟,总算不负所望,有了反应。 要是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他都决意打算离开了。 门开得很慢,不过总算是开了。 开是开了,但在看清来开门人的脸的时候他可吓得不轻。 裴,脸色惨白的裴直挺挺地在自己面前往后仰去,跟地面接触时发出了好大的声响,肯定很疼。 阎子夜三两步上前,迅速将人扶了起来。 “裴,裴,你醒醒啊。” 他扯着嗓门子大喊,可人家死气沉沉,一点反应也不给,连睫毛都不给颤两下。 阎子夜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裴这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这是发烧。 他还没有见到过裴发烧烧成跟个死人似的,不行,要立即去医院。 裴醒来一定会感激自己的,要是自己不来,他估计烧死了也没人知道。 回头一定跟裴好好商量下索取这救命之恩的报酬,他也不至于狮子大开口,只要裴答应自己搬进这处公寓来就行了。 孙琦这磨人女人,还是留给自己享用,大哥肯定消受不起这等带刺的美人恩。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地理的优势,不利用起来真的是会遭天谴的。 阎子夜本来背着裴之沛都快喘气喘得跟头牛似的,这一想到孙琦被拿下后,精神不由大振,如坠千斤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阎子夜想到了裴跟厉老爷子最近关系紧张,于是舍近求远将人送进了陆军总医院。 目的么,就是要让厉老爷子知道裴生病了,心疼了指不定就会关系缓和了。 这一石二鸟的好主意,让某人想得心花怒放,这报酬得来更理所当然了。 姜医生是厉老爷子的主治医生,让他过来诊查个发烧的家伙有些大材小用,不过这个当下,阎子夜也顾不上了,快到医院的时候就给姜医生打了电话。 姜医生量了温度,不悦地瞪着阎子夜,“这都发烧到40度了,才送来,看样子烧至少十个小时了。” 阎子夜被骂得着实冤枉,为自己澄清,“姜医生,你要感激我,而不是骂我。” “阎二少,你让我感激你把人送迟了吗?” “姜医生,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裴肯定死在那处无人知晓的公寓了。” 阎子夜忿忿不平地控诉姜医生的不公待遇。 姜医生也顾不上跟他再胡侃了,“我先推他进去做进一步的检查,厉老爷子那,你最好去通知一声。” 姜医生向来尊敬厉老爷子,更何况老爷子这些时日心情不好,估计都是跟这个唯一的外孙脱离不了关系,姜医生虽然是医生,但也是希望这两人能恢复如常。 阎子夜摸了摸鼻子,还是决定听从姜医生的嘱咐。 只是,厉老爷子的病房里不止他一个人,莫轻烟竟然也在。 阎子夜出现在了门口,老爷子也瞧到他这人了,何况姜医生那也知道了实情,这个时候自己再找什么莫须有的借口都太假了。 得了,就大发慈悲让某人也知情算了。 “子夜,你怎么来了?” 阎子夜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那是被汗水浸湿后发丝被黏成了一团。 他向来注重仪容,喜欢以风度翩翩的倜傥形象出现在人前,这一点厉老爷子也是有所耳闻的。 “厉爷爷,我是来知会你一声裴来医院了。” 厉老爷子脸色蓦然一沉,口吻里携带着一股克制的怒意,“他来了,人在哪里?” 连个人都不出现,厉老爷子想起上一回两人间的不欢而散,就怒气高涨。 之沛一直不现身,就是怕自己逼他,真是个懦夫。 轻烟又不是洪水猛兽,乖巧识礼,这些年也是一直对之沛没有二心,他还想怎样? 莫轻烟本来正在为老爷子削苹果,听到老爷子的怒斥,心里莫名一喜。 她也许久没有见到裴了,真是悲哀,自打钟意情出现在青州后,裴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了,而自己,唯一的依仗只有老爷子了。 所以,这个时候,老爷子是绝对不能出事的,她在老爷子面前这般积极的扮乖识巧,就是为了要把那男人逼回来。 何况,老爷子这些天话里话外无一不是透露出希望自己早日能够跟裴喜结连理。 本来她都失望了,打算再度出手对付钟意情了,因老爷子的安抚又将计划搁置往后了。 她的威力,对裴而言,肯定是及不上老谋深算的老爷子。 阎子夜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差点弄巧成拙,赶忙解释道,“厉爷爷,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 “厉爷爷,我说裴来医院了并不是这个。” “你想说他来医院了连来看我这老头子一眼都不屑了吗?” 厉老爷子眸中莫名闪过一道悲伤,这世上自己最在乎、仅剩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居然这般的排斥自己的存在,这么多么的讽刺啊,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阎子夜急得满头大汗,他从来不知道越解释这误会越深的,本来还想婉转地告知老人家,这下是不成了。 他被绕得也累,干脆直接道,“裴昏迷不醒,姜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呢,我来得匆忙,还不知道是什么病因。” “什么?你说什么?之沛那孩子昏迷不醒?” 本来还怒不可遏的厉老爷子这下大惊失色,被这消息震得急急忙忙要从病床上下来。 阎子夜眼疾手快,适时扶了一把,趁势让老爷子站稳。 莫轻烟心头一慌,这刀子不长眼,削到手指了,白皙的青葱食指流出了血,她还一副恍然未知的神色。 只可惜,厉老爷子这个时候无心再去看她,她想要借此表现一番的机会都丧失了。 这个紧急关头,厉老爷子脚下虚软无力,只得催促阎子夜,“子夜,你扶我一把,去姜医生那。” “之沛那孩子,身子骨瞧着挺健康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昏迷不醒呢?” 厉老爷子念叨着,老脸上布满了浓浓的担忧。 先前的愤怒什么的,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外孙病成那样了,他哪有这个精力还忙活着闹脾气。 他还没老糊涂,轻重缓急还是一清二楚的。 阎子夜大声“诶”了一声,然后便扶着厉老爷子往外走。 “外公等我一下。” 莫轻烟这下也顾不得去寻东西止住自己手指上的伤口了,疾步跟了上来。 她一旦走快了,这跛脚的劣势便明显地呈现了出来。 阎子夜这人也记仇,还存心朝着她那残缺的脚多看了两眼,得来的自然是莫轻烟警告的眼神。 阎子夜不在乎,莫轻烟伸手很自然娴熟地扶住了老爷子另一只胳膊,宛若这件事,原本就该是她的分内之事一般。 莫轻烟故意暴露了自己那只有伤口的手指,还放任血迹染上了老爷子的衣袖,只可惜老爷子并未察觉,一心扑在了裴之沛身上。 莫轻烟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她很快就掩饰好了不快的情绪,她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老爷子,这个时候,在老爷子面前太作会适得其反。 阎子夜没有错过她精湛的演技,同时也算是对莫轻烟有了进一步了解,还为自己曾经的看走眼深深鄙视了自己一番。 他们到的时候,姜医生已经检查完毕了,并没有刻意隐瞒裴之沛的病情,“他得了细菌性肺炎,有高烧惊厥现象,再送晚一些,就有性命危险了。” 听了姜医生的诊断,阎子夜唏嘘了一把,他从来没想到这发烧还能烧到有性命之忧的,同时,他又无比庆幸自己赶得及时。 厉老爷子闻言,枯槁削瘦的身子软了一软,要不是阎子夜跟莫轻烟扶着,肯定要瘫软到地上去了。 厉老爷子从来没想到一向身体健康的外孙会出现意外,走在自己之前,就他自己这破身子,油灯苦尽,再养养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本身的器官已经败坏,只不过是撑着口气死撑,一拖是一天罢了。 “姜医生,那我……那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不过你们最好穿上消毒衣再进去。” 若是别人,姜医生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人进去的,可在场的这几位都是熟人,姜医生也就卖了个面子,允许三人都能进去。 裴之沛已经转到了vip病房了,他静静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一身昂贵的手工定制西服也已经被换下了,换上了特制的真丝病号服。 当然,能进这家医院vip病房的病人并不多,进来的非富即贵,都不喜欢穿普通货色的病号服,所以特别另外为顶级病人开放了另外的待遇。 当厉老爷子、阎子夜、还有莫轻烟看到裴之沛后,三人的神色反应迥然不同。 裴之沛还没醒来,他的左手正在进行着静脉输液,脸上还没有恢复血色。 不过在阎子夜看来,他的情况比刚才好多了,一颗心也落回了原地。 厉老爷子浓浓的担忧非但没有褪去,反而是加倍的紧张,身子绷得紧紧的,如一张一触即发的弓。 莫轻烟眸色复杂,病床上的男人是她最为上心的男人,他病成这样,她当然心疼,只是一想到他多日未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有这病许是为钟意情而生的,又是一阵怒火攻心。 顾家引发的轩然大波,旁人可能不知底细,但她却在看到那份报纸的第一眼就清楚这必定是裴的杰作。 他敌视顾璟琛,所以要给顾璟琛一个警告,若是顾璟琛还是不识趣,那么下一步他不介意动用更激烈的手段,扼杀顾家。 要是他这般狠辣的手段为自己,她必定会感动。 她默默地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换上了一脸忧色投向了厉老爷子。 “外公,你说裴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他怎么能病成这样了也不让我知道,他都好几天没回来了,要是他昨天回来我肯定会发现他异样的,不会让他病成这样还无人所知的。” 莫轻烟声音哽咽,娇躯不停地颤抖。 厉老爷子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 先前他们也从姜医生口中得知了是阎子夜及时地将人给送来,若是…… 厉老爷子抿了抿唇,感激地跟阎子夜道,“子夜,厉爷爷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厉老爷子开门见山恩赐,阎子夜眉毛微动,假模假样地推迟,“厉爷爷,这感谢就算了,裴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我要是要了你的东西,回头裴醒来还不跟我拼命,回头我跟他要点意思下就行了。” 厉老爷子见他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勉强,子夜是晚辈,不好意思跟自己开口,跟之沛开口就不一样了。 不过轻烟说得也有道理,之沛最近这阵子真的是太乱来了,看来还是需要人盯着点。 阎子夜并没有等到裴之沛醒来就离开了,有厉老爷子跟莫轻烟守着,他也放心。 爷爷电话过来让他过去,大哥婚礼有个环节又出了状况,大哥陪婕瑜去试婚纱了,于是自己便成了那个跑腿的。 这几天,因为对大哥的芥蒂,他经常翘班,为此爷爷已经对自己渐生不满了,他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只是…… 或许,晚上,等大哥回来,自己主动跟大哥谈谈,再憋下去自己真要成忍者神龟了。 阎子夜一个人看似悠然地坐在院子里,目光却频频掠向外头。 他看了天色,阎子末居然还没回来。 要知道自己可是好不容易生出找他谈判的勇气,这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勇气在逐渐的消失,有木有! “子夜,你在等你大哥吗?” 阎子夜下意识地点头,等到他意识过来眼前的人是谁后,立刻换上了一副谨慎的面色,“爷爷,你怎么出来了?” 这个时候,老爷子习惯坐在客厅里看新闻联播,关心时事,极少抽出时间做别的事情。 几十年如一日的习惯突然间改变了,还是为了自己,阎子夜非但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而是感到了心惊肉跳。 子夜如临大敌的状态,阎老爷子只是付诸一笑,并不以为然。 他极淡地扫了某人一眼,未经同意便在子夜面前坐了下来。 “我难得出来,你有没有什么排忧解难的难题需要爷爷指点下吗?指不定经由爷爷指点后,你心中的难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阎老爷子循循善诱道。 阎子夜差点被蛊惑,幸而机敏地反应过来,他正了正色,“爷爷,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藏着捂着,我听着都觉得累人。” 他不确定自己的心事是不是被高瞻远瞩的爷爷发现了端倪,但他还是竭力想掩饰这内心的心虚。 “你老是告诉爷爷,你是不是也喜欢婕瑜?” 阎老爷子小心翼翼地觑着一贯顽劣的小孙子。 阎子夜先是石化,紧接着便不客气地爆出一阵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肚子都差点笑疼得不行。 真的是太好笑了,实在是太好笑了。 他这宝贝爷爷还真的是太能揣摩人心了,完全不搭边有木有? “你笑什么?” 阎老爷子被笑得恼羞成怒,一大把年纪的老人,最受不了被小辈嘲笑。 “没什么,”阎子夜说完,又忍不住“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答案,无疑是火上浇油。 阎老爷子目露危芒,“你要是不喜欢婕瑜,你为何变得这么阴阳怪气,还煞有其事故意针对你大哥?你别以为你小子装聋作哑我就真的老糊涂被你给瞒天过海过去了?” 阎子夜冤枉,大呼,“爷爷,我喜欢的不是婕瑜。” “那你喜欢谁?” “我喜欢的是……”阎子夜反应过来,本能地捂住自己差点惹祸的嘴巴,幸好没有说出来,差点上了爷爷的当。 爷爷这招以退为进的法子,对别人也就算了,竟然拿来对付自己,太过分了。 心有余悸的阎子夜站了起来,“爷爷,我要去睡觉了,你自便吧。” 再待下去,他真怕祸从口出,被爷爷给哄骗了。 阎老爷子冷哼,凉飕飕的字眼轻飘飘地吐露,“你要是这会儿走,回头我跟婕瑜说你喜欢的人是她。” 爷爷,你这也太损了吧,太阴了。 阎子夜怒火中烧地用眼神反抗,可阎老爷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阎子夜颓然,挫败地耸了耸肩,无奈地认栽。 “爷爷,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你喜欢谁?还有跟你大哥有什么关系?” 阎老爷子的问题一针见血,无比犀利。 阎子夜口气幽怨,不甘地承认道,“我喜欢的是孙琦,她喜欢大哥。” “孙琦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她喜欢的是你大哥?” 阎老爷子乍听之下,觉得这问题有些棘手,三角恋啊,关系复杂,又是在使君有妇、罗敷有夫的情况下,第三者横空出世,第四者还是自家吊儿郎当的小孙子。 话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阎子夜也难得大方了一回,遮遮藏藏在老爷子面前不顶用了。 “孙琦是鼎盛贸易投资公司的财务经理,她自己说她喜欢大哥。” 阎子夜一想起孙琦承认喜欢大哥的那一幕,就十分呕血,尤其是对比了她对自己的恶劣态度。 阎老爷子倒好,非但没有同情阎子夜,反而落井下石道,“她眼光倒是不错,你大哥的确是个难得的良人。” 阎子夜这下不认同了,不悦地控诉爷爷的不公,“爷爷,你这话我可不爱听,难道我就差得不能见人了?” 阎老爷子乐了,“这话我可没说,不过比起你大哥来,你的确不仅仅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你的心思太多了,都放在不误正道上头,你大哥可就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就冲你大哥这么多年来除了婕瑜外没有别的绯闻缠身,他就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你看看你,这些年花边新闻满天飞,你想要人家喜欢你,难,以我之见,你说的那个孙琦还是比较识货的,没喜欢错人。” 阎老爷子一脸骄傲,阎子夜的自信心被打击得七零八落。 阎老爷子内心在窃笑,看来子夜是真喜欢那个叫孙琦的,他是该受些教训了。 “子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阎老爷子装作刚发现人一般,他明明早就看到了阎子末出现在他面前了,只可惜阎子夜是背对着大哥的,又被爷爷刺激得心里不舒坦,警戒心降低了不少。 第五十八章 情情,我住院了 第五十八章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阎子夜这下淡定不起来了,目光熠熠地紧盯着大哥,想要从他脸上瞧出猫腻。 只可惜阎子末定力极佳,凭阎子夜的这点道行,远不是他的对手。 阎子夜也是知道这个理儿的,但还是有些不甘。 阎子末嘴角轻扯,狐疑地问了一句,“孙琦是谁?” 阎子夜这下目露凶光,“大哥,你…。我以为你还是个男人,没想到你……你真的是太让我看不起了。” 阎子夜气冲冲地扭头就走,他也不知道这股戾气到底从何而起,更不确定他这是为孙琦不平还是为自己不平。 阎子末一脸黑线,手脚敏捷地擒住了负气而走的弟弟,冷下了声音,“你给我说清楚。” 任是脾气再好的人,对于自己被质疑是不是个男人都会有生气的,阎子末也不例外,何况他只是喜怒不形于色而已。 阎老爷子叫两个孙子较真上了,还是为一个女人,不由觉得好笑,作为旁观者,他算是清楚的。 不过这个当下,他依旧默不作声,还饶有兴味地关注着这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换而言之,他这就是光明正大看热闹。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 阎子夜见阎子末态度不善,心情愈发的糟糕了,没好气地道。 “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孙琦。” 阎子末的脸媲美如包公了,孙琦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男人的名字,他都快要跟婕瑜结婚了,这莫须有的罪名若是套到他头上,被婕瑜误会,那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婕瑜虽然性情温顺,但那都是在没有触及她底线的时候。 “你到这个时候竟然还不承认?大哥你承认了我倒是还不会看不起你,我真的是看错你的为人了。” 阎子夜的指控是一项比一项硬气,这怒火噌噌噌跟不要钱似的不断往外涌。 “我叫你说清楚,你哪只眼看到我跟那个什么孙琦有牵连了,诬陷也要拿出证据来。” 阎子夜闻言,眼神愈发的轻蔑,挑眉嘲弄道,“四天前,你别告诉我你没去过陆军总医院?我都亲眼看到你的车了,孙琦就是从你车上下来的。” 阎子夜的这项指控义正言辞,阎子末蹙了蹙眉,还真有些印象。 四天前,婕瑜约了几个朋友出来吃饭顺便送一块送结婚请柬,他打电话给婕瑜的时候,就在附近,所以便上去陪坐了会。 吃完饭后,婕瑜问他有没时间,他自然是说有的。 结果没曾料到婕瑜当面开口让他送她一位女性朋友去陆军总医院,他自然不会失礼拒绝。 这一件小事过去了,他便没有放在心上了。 没想到,却让子夜如此耿耿于怀,若说子夜对那孙琦没有别样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他平日里都没跟自己红过脸,阎子末想通了个中环节,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了。 他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子夜,我想起来了,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子夜喜欢是他的事情,自己被他无缘无故、不问青红皂白误会的心情很不美妙,他可不想这么顺利就放过他。 阎子夜错愕地抬起头来,忍不住冲口而出,“你终于承认了。” 他也不明白为何大哥否认的时候他心中窝着一团火,而当大哥承认的时候这团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燃越旺。 一旁养神的阎老爷子眯着老眼兀自沉吟着,眼中射出一道凌厉的精光。 阎子末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眸中的笑意点点浮现了出来,不过并没有到达眸底。 仿佛在嘲笑着弟弟,就算我承认了又何妨,这对阎子夜而言,比无端挑衅更是让人忍受不了。 他的骄傲不容许他低头,他眸中厉色一现,声音更是冷凝,“你怎能这样做?” “你这样做对得起婕瑜吗?” 阎子末嘴角一抽,挑眉淡笑,“我这样做哪里对不起婕瑜了?” 他不就是送了人一程,还是婕瑜开的口,怎么就对不起婕瑜了,又不是十恶不赦的事。 不过,看着一贯倨傲恣意的弟弟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疾言厉色,他还真的是觉得新鲜。 阎子末难得被勾起了玩性,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某人。 阎子夜神色大变,半敛的眸倏然一沉,“阎子末,你……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大哥。” 他这下忍无可忍,说完便直接不顾一切伸手往阎子末身上揍去,俨然忘记去评估两人之间的武力值悬殊。 阎子末岂会束手就擒,自然也回了手。 阎老爷子见这两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就这样动起手来,不由苦笑。 不过这下他即便出声,想必正在气头上的子夜也听进去自己的喝止。 罢了,罢了,就让子夜将这股气出了,子夜也真是的,他大哥的人品,难道他还信不过吗? 只不过关心即乱。 这个子夜口中的孙琦,看来需要见上一见,能引子夜大动肝火的女人本就少得可怜,而且还是能引子夜跟他大哥动手的。 阎老爷子认真回想了下,上一回这两兄弟动手是多久的事情了,好像是子夜上初一的时候。 结果在阎老爷子的预料之内,子夜被子末揍得趴下了,而子末除了身上的衣服起了稍微的褶皱外,瞧不出刚才跟人打架的痕迹。 他微微叹息,正要上前,没想到子末比自己快了一步,伸手递向了趴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弟弟,想要拉他一把。 子夜不买账,幼稚得将脸瞥向了一边,对子末不理不睬。 阎老爷子乐了,在子夜面前蹲下身来,“子夜,你小子也有冲发一怒为红颜的一天啊,既然你喜欢那个什么叫孙琦的,让你哥让给你就行了。子末,你也来说句话。” 阎老爷子的调侃,让阎子夜咬牙,瞥了阎子末一眼道,“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我喜欢我会凭自己的本事把她追到手,跟他没丁点的关系。” tmd,爷爷也太不把人当回事了,人家孙琦个性爱憎分明,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又不是什么随手可扔的玩物,能让来让去。 早知道就应该将刚才的对话全部录下来,让孙琦这死女人瞧瞧,她瞎了眼才会迷恋上阎子末。 阎老爷子更乐了,“你要是真有这本事,跟你大哥较什么真啊?” 阎老爷子慢悠悠地站直了身子,伸腿踢了踢还死赖在地上不起来的小孙子,暗暗思忖,这小子平日里挺能开得起玩笑的,没想到一碰上感情的事情,就动真格了,半点玩笑也不能开,有点意思。 玩不起来,就不能再玩下去了,再玩下去就真的要断绝兄弟情意了。 于是,阎老爷子扔给了阎子末一记警告的眼神,施施然走人了。 阎老爷子这一走,场面一时间有些僵滞。 阎子末也不是个擅长活络氛围的人,他负手而立,口气平淡,“那天是婕瑜让我送她一程的。” 轻飘飘留下一句话后,他便翩然而去。 阎子夜一怔,紧接着反应过来了,这脸色当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这么说,这么说,刚才都是他…… 真特么的丢人现眼了,还丢到爷爷跟大哥面前,让他们足足瞧了这么久的笑话。 他没脸见人了。 阎子夜这下是真如同一具僵硬的挺尸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又羞又惭,他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孙琦,孙琦,都是你害的,所以你一定要补偿我。 在爷爷跟大哥面前都撂下狠话了,这下他要是还不再加把力,就真的没脸见人了,只有把孙琦追到手才能翻身。 与阎家院子里这一出热闹相比,裴之沛的病房还是一片沉寂。 厉老爷子眼睛一眨不眨一下盯着病床上的外孙,莫轻烟换了好几个坐姿了,几个小时坐下来,她屁股都坐疼了,可却只能硬忍着。 裴竟然还没醒来,离姜医生预估的醒来时间都过了一个半小时了,难怪厉老爷子焦急得不行。 裴的这次生病,她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不管好坏,她都决定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扭转成对自己有利的局面,而她最大的助力便是厉老爷子了。 姜医生说裴起码要住上一个星期,也就是说,这一星期内,裴不能出院,她每天都能见到他。 比起最近这段时日,他三天两头不见踪影来得强多了。 哪怕是病了,虚弱地躺在床上,依旧抹杀不了他的英俊。 莫轻烟的眼里,他永远是一个无可替代的男人,从儿时就进驻了她的心房,她不是没有遇到优秀出色的男人,但没一个能够超越他。 期期盼盼了这么多年,若是依旧没能嫁成这个男人,终究会是毕生的遗憾,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便死灰复燃,不想放过。 “外公,裴怎么还不醒?” 又过了十来分钟,莫轻烟沉不住气了。 “估计快醒了。” 模棱两可的答案,证明厉老爷子心里也没什么底。 厉老爷子这话刚落下,莫轻烟的声音惊喜交加地响了起来,“外公,裴醒了,他醒了。” 她情不自禁冲了上去,抓住了裴之沛另一只没有扎针头的手,紧抓不放。 刚苏醒过来的裴之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对于映入眼帘的莫轻烟,他眼神一闪,有些不悦地蹙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动了动手,要从莫轻烟的手中抽出手来,莫轻烟先一步察觉到他的意图,另一只手也覆盖上了,不让他挣脱出来。 莫轻烟无比委屈地望着他,声音更是伤心欲绝,“裴,你病了,昏迷不醒,我跟外公等了你好久你才醒来,不但我担心你的身体状况,外公更是难以心安。你怎么一醒来就想赶我走?我到底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干脆直接说,我改,我保证我一定改,改到你满意为止。” 厉老爷子本来对于外孙得以醒来十分欢喜,没想到之沛一醒来便毫不掩饰表示了对轻烟莫大的敌意跟反感,他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而同时,裴之沛的目光也绕过了莫轻烟,看到了外公身形憔悴地在自己病床前。 外公的身体,瞧上去比前阵子见到的好像更差了,他禁不住有些自责。 都怪自己,跟外公置气,只是外公的心思,他真的难以苟同。 厉老爷子皱眉道,“之沛,你这次差点烧没命了,你一个人住外头连身子都照顾不好,还跟轻烟置什么气?这世上除了外公,就她对你最关心了,你摆脸色给她看是做什么?” 厉老爷子口口声声都是向着莫轻烟,让裴之沛原本的歉疚又无声无息灭了不少。 他忍不住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外公的心开始偏向了轻烟呢?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没跟她置气,我只不过是觉得奇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罢了,我记得我并没有通知她。” 厉老爷子见他敷衍了事,不禁又动了怒,“是子夜送你来的,要不是子夜,你估计真死了也没人替你收尸。” 他是想起来了,他昨晚睡在客厅刻意把自己冻病了,只是没想到这烧来势汹汹,而情情的心,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来得狠。 他缓缓阖上了眼,有些无力。 想要让她变成从前那样,比登天还难,尤其是在自己如此对待她后,她的心结估计更难解开了。 不过不管如何,他不会放任她跟任何男人在一起,如果来一个,他就毫不手软灭一个,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至于子夜,他睁开眼,眸色一动,子夜怎么会找到哪里的? “裴,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先回避,等你心情好了,我再过来。” 莫轻烟适时以退为进,不过那一脸的委屈更甚,让人难以忽略不计。 她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手,泫然欲泣转身将要离开。 裴之沛并没出声,不过厉老爷子在她走了一步后就喝止了她,“轻烟,我老头子还没死呢,你别什么都听他的,一点主见也没,这些年,就是你把他宠得太过了,才让他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要是还由着他的性子来,迟早有你哭的时候。” 莫轻烟一阵胃疼,脸色也有些尴尬。 若是没有钟意情,她做这些无怨无悔,责无旁贷,总觉得迟早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会被自己感动的。 直到钟意情的出现,再次无情地打破了自己的臆想。 她哭过还不够多吗?在他瞧不见的地方,她的泪都快要流干了,可那又如何,当着他的面哭,他都不会心疼,更别提在他背后哭了,他更不会领情,指不定还会觉得烦躁。 莫轻烟当作没有瞧到裴之沛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森冷寒意,关怀备至地问,“裴,你是不是饿了?我出去给你准备些吃的,外公有没什么想要吃的?” “我无所谓。” 厉老爷子对于吃食从前要求精细讲究,自打入院看透生死有命后,倒是不怎么挑剔了。 莫轻烟这一走,病房内的气温非但没有上升反而急剧骤降。 厉老爷子不赞同地看着裴之沛,后者仿佛丝毫没有感觉老爷子目光里的压力。 饶是见惯风雨从容镇定的厉老爷子也拿这外孙无比挫败,腥风血雨中他从来没有过半分的踟蹰,可此时…… “等你出院了,搬回去跟轻烟一起住,有她照顾你我也安心。” 厉老爷子态度软化地劝道。 之沛的脾气,硬碰硬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反其道而行之。 外公突然的态度转变,让裴之沛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但声音有些嘶哑,“外公,我会好好照顾我自己的。”还是没有答应。 厉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僵硬,“你就这么讨厌轻烟?” “外公,我也不是讨厌她,只是……只是没想过让她成为我的妻子。” 为了让老爷子不要瞎掺和,裴之沛还是执意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尽管这结果会激怒老爷子。 果然,厉老爷子脸色一白,有些气急败坏。 他有些恼怒地瞪着裴之沛,“你想娶那个姓钟的,我死都不会答应的。” 裴之沛神色一沉,有些犹豫地看着外公欲言又止。 他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波澜,淡淡地道,“外公,我的婚事,我自己心中有数,你老只要养好身子,别的就不要再操心了。” 厉老爷子叹息,知道此时不能操之过急,这事情还得缓一缓,现在趁热打铁之沛心里只会更加抵触。 反正有自己看着,姓钟的绝对不会有可趁之机的。何况自己立场坚决,情绪又不能波动太大,之沛再不孝,也不会胆敢带那姓钟的到自己面前气死自己。 莫轻烟提了香菇肉丝粥回来,发现病房里的氛围比原先缓和了些,但并没有大改变,看来老爷子还是心疼顾及裴比较多。 她心里又很快有了别的思量,并没有表现出丁点的不满出来。 吃完后,莫轻烟送了老爷子回病房后又折了回来,打算晚上在这将就一晚。 “你还是回去吧,要来也明天再来,我晚上不需要人照顾,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肺炎,又没让我缺胳膊断脚,基本的自理能力我还是有的。” 没了厉老爷子坐镇,对于莫轻烟的态度他也懒得克制了。 既然不打算跟这女人共度一生,那么就不要给她希望,长痛不如短痛,迟早她明白自己这是为她好。 “裴,我好些天没看到你了,你不让我照顾我留下来陪你讲讲话也好,要是你嫌我聒噪,我保证我闭嘴不吵你。” 她委曲求全地诉说着自己的心声。 “轻烟,”裴之沛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我以为我表达得够清楚了,就算不是意情,我也不可能接受你。” “为什么?” “并不是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裴之沛难得耐心地跟她解释道,希望她能够识相点,若非看在外公的份上,他还真懒得跟她说这么多废话。 她毕竟捐了一个肾给外公,要是没有她的捐赠,外公这身子骨也熬不下来了。 难得他这般和颜悦色跟自己说话,可这些心平气和说出来的话,比他冷言冷语对待自己,更让莫轻烟难受。 她不信,他肯定是为了阻止自己去找钟意情麻烦,才会好言好语劝自己打退堂鼓。 她爱了他这么多年,从小爱他到大的。 “裴,我也告诉你,我不会放手的,我坚持了这么久,没道理退让。” 莫轻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裴之沛头疼不已,对于莫轻烟软硬不吃,真的是感到万分的棘手。 他闭上了眼,不打算再跟她讨论这个不会出结果的问题了,累人。 情情,这个时候不知道在做什么?估计很开心自己没有回去骚扰她吧? 他嘴角的苦涩,越来越浓。 此时的钟意情还并没有到家,晚上她刻意留在店里加班。 只有忙碌充实的工作,才能让她内心不断积聚的抑郁疏通掉部分。 打烊时间到了,姜华收拾了下,丁默跟韩雪勾肩搭背跟钟意情道别,甜甜地笑道,“店长,明天见,我们先走了。” 钟意情“嗯”了一声,“明天见。” 钟意情关好门,发现姜华还站在店门外没有走,见她出来,邀请道,“意情,一块走吧?” 见姜华刻意等她,估计在等这机会等了良久,钟意情在她盛情难却下,也就满足她一回。 两人其实住处并不同路,钟意情虽然从林姐在青州的公寓搬走了,但姜华并没有住在那。 姜华对此有些意见的,自己在林姐的手下一直做得有声有色,但因为一时判断失误,如今屈居在钟意情的手下,而林姐显然如今对钟意情更加器重。 否则的话,自己有意无意暗示了青州房租比青城高多了,林姐都没有任何的表示,要知道她青州那处公寓没人居住着。 钟意情都搬走了,她还是舍不得让自己搬进去,这让姜华觉得不公平。 “你现在住在哪里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钟意情撒了谎,还是声称住在孙琦那。 对此,姜华流露出浓浓的艳羡来,“在青州有朋友真好,我在青州至今连个可以来往的朋友也没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孤单。” 钟意情挑了挑眉,并没有出言安慰,姜华过去跟她一道回去,熟悉后总会提及她母亲,而方才她说了不少,不是羡慕嫉妒恨,就是对命运的不公,丝毫没有提及她母亲半个字。 “你来了青州,非但交了朋友,连男朋友都对你体贴入微,真的是太幸福了,这样的好日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盼头?说起来,我年纪比你还要来得大。” 姜华佯装感慨万千。 钟意情嘴角抽搐了两下,孙琦是她以前的好友好不好,还有顾璟琛,都是青城认识的,并不是来了青州才交上好运。 幸福吗?如果可以,她倒是宁可从来没有跟顾璟琛相遇,这样至少不会连累顾家趟这浑水,还有顾璟琛,也不会受到无情的感情伤害。 顾母的重托,她还毫无头绪,想想就心烦意乱得很,偏偏姜华一窍不知,还羡慕不已。 “一旦缘份来了,就会很快,你也没必要着急。再说,我跟璟琛已经分手了,以后你还是不要称呼他是我的男朋友了。” 钟意情状似无意地提及,希望姜华不要放过多的心思在她身上。 “啊?” 姜华真的是吓了一跳。 “顾教授那么出色的男人,不会也脚踏两条船吧?” 钟意情莞尔,姜华是一遭被蛇咬,还用同情的目光看自己。 不管姜华内心是否是阴暗的窃喜,还是真正的怜悯,钟意情都觉得无关紧要,不过她也不想诬陷顾璟琛,分手的事情,并不是璟琛的错。 “璟琛不是这种人,是我觉得我不适合他。” 钟意情这解释,非但没有让姜华满意,反而激起了姜华内心深处的强烈妒意。 顾璟琛这么优秀的男人,钟意情居然还能不受诱惑拒绝他,而自己,为了个比顾璟琛条件差了无数倍的贱男,要死要活。 凭什么这老天是如此的不公? “车来了,我先上去了。” 钟意情眼前一亮,忙撇下姜华上了公交车。 姜华眸中忽明忽暗的光芒,钟意情并没有察觉。 钟意情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脑海里不由浮现早上的一幕,捏着钥匙的手指不由颤了颤。 他,他不知道还在不在? 开门开灯看到眼前并没有他的身影的时候,她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主卧室里,也没有他,裴之沛并不在这里。 而且这么晚了,估计他也不会出现了。 简单梳洗了下,她便躺了下来,阖上眼的时候,手指无意识间钻到了枕头底下,触及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她飞快地缩了回来。 那个u盘,总会让她心神不宁。 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下,她掏出来看了一眼,瞳孔蓦然一缩,是裴之沛发来的一条短信。 “情情,我住院了。” 第五十九章 挽留 第五十九章 这条消息应该是真的,钟意情心头一跳,不过随即又涌现上了一阵恼怒。 他死了,更好,死了便没人威胁得了自己了,而那罪恶的祸源——枕头底下烫手的u盘也会成为过往云烟。 有这个闲情逸致给自己发短信,证明他的病情无伤大雅,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她生气过后,又冷静了下来,她最近的情绪似乎因为他又波动太过,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钟意情这一晚上睡得并不怎么安稳,凌晨两点的时候,孙琦还大发神经给她打了个扰人电话,又跑来敲她门。 考虑到裴之沛不会回来,她便把孙琦给放进来了。 孙琦进来的时候,神志还清醒得很,了无睡意,进来将里里外外视察了一遍后,很主动地进了主卧室,利落地爬上了床,还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催促钟意情快点上来,让后者对她这一行为啼笑皆非。 孙琦懒洋洋地伸了个腰,“这姓裴的公寓比我那处高档货多多了,就我身下这张床,要二十万,我上次在家居市场看到过,但是下不了狠心,有钱就是好啊。这装潢想必是之前装的,并不是他搬来后装的,我记得以前我对门就住了个超有钱脾气又古怪的老头,没想到这老头舍得将这给卖了。” 对于这公寓的原主,钟意情并没有任何的好奇心。 倒是孙琦无意中提及的这张床的价值,让她有些震惊,不过也没什么,裴之沛身为厉氏的掌舵者,这点钱,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又不是自己,就是七年前的自己,也不会将十万放在眼里,她珠宝首饰盒里随便一件首饰也要这个价了。 父亲对自己一直很大方,尤其在金钱上不会亏待自己。 物质无忧,如今才知道赚钱不易。 孙琦碎碎念了一个多小时后,她呼呼大睡了,钟意情苦笑,这家伙就是成心来捣乱的,她是睡着了,而自己却只能睁眼到天亮了。 孙琦起来的时候,钟意情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一阵浓浓的睡意席卷而来。 “意情,起床啦。” 她翻了个身,打算眯上一会,孙琦这家伙还跟没长眼睛似的推她。 “我好困。” 她想赖床。 “你今天不打算去上班了吗?” 孙琦理直气壮地问,对于昨晚骚扰某人的行为一点也不心虚。 “去。” 钟意情内心天人交加,还是挣扎着起来。 这毕竟不是她的地盘,裴之沛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万一他来突袭,而她还睡着,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端,还是去工作比较妥当,至少不用面对突发状况。 下床的时候,钟意情没看清,差点摔倒,孙琦,趁机扶了她一把。 “意情,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没睡饱,精力不济,她没说出来。 孙琦眯起眼来打量了她一番,“你今天还是不用去上班了。” 钟意情也觉得今天虚弱无力得很,并不是很想去上班,若非顾忌着裴之沛,她真的想休息一上午,下午再去店里报到。 如今的店里,虽说姜华有些小心思,不过她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加上丁默能言善辩,比起青城那家店的情形好多了,不需要她时刻盯着。 钟意情脑子飞快地转动了起来,很快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出炉了。 “我今天不去上班了,等下去你那睡一觉。” 孙琦掩唇一笑,淡淡的眼光在她身上流转,“你跟他都旧情复燃了,还搞这招啊?会不会太作了点?” 钟意情微微抬手,从容地打断她的话,“no—zuo—no—die。” 孙琦惊讶地回不过神来,紧接着又了然地冲她挤眉弄眼,“我突然感觉以前的你活过来了。” 钟意情眨了眨眼,并不做解释。 孙琦的公寓,她也住了些时日,所以熟悉得很,孙琦梳洗了下就上班去了,徒留她一人。 躺下来后,她倒是心无杂念睡着了,许是太困的缘故,连胡思乱想的精力也没了。 起来后,她接到了林姐的电话,说明天会来青州一趟,顺便来店里坐会。 对于林姐的即将到来,钟意情是由衷的欢喜。 到了店里后,她便将这个好消息跟众人分享了下。 姜华也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林姐真的要来了吗?” 得到钟意情肯定的点头,姜华似乎愈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至于这到底是否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就无从确认了,钟意情也没那心情跟时间去探究。 相比之下,丁默、阮珠珠以及韩雪的情绪看上去显得正常多了,更多的是对于大老板来临的担忧。 钟意情适时出声安慰,“林姐人很好的,你们不用怕,店内生日红包派发这主意就是林姐发起并延续的。” 她们三人中就阮珠珠拿到过生日红包,拿到后丁默率先抢过来帮她拆开看的,丁默跟韩雪对此艳羡不已,巴巴地期待着自己的生日也快点到来。 只是丁默的生日在年尾,她头一次痛恨起自己的生日为何这么迟,郁闷至极啊。 敛财狂的丁默,对于没到手的红包都已经盘算好如何花在刀刃上了。 钟意情平日里店长的诚信还算是不错的,经由她这么一说,大家对于林姐的到来也期待了起来,如果能有意外的惊喜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钟意情又收到了裴之沛的第二条短信,短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只有一个地址,陆军总医院的病房号,想必就是他住院的病房号。 他发来的目的,不言而喻,希望她主动去探病。 钟意情还不至于到头昏脑胀的地步,当即手指动了动,就将这条短信给删除了,连着上一条也跟删了,眼不见为净。 只是裴之沛可以暂时忽略,顾璟琛却不能当作不存在。 顾璟琛窃了手机看到钟意情打来的八千还款,心里无端生出几分冷意。 家人的不理解跟反对,他都能忍受,但是却无法忍受她跟自己划清界限。 他必须要见到她,马上要见到她,一刻都等不了了。 那四个如影随形的贴身保镖,是他的梦魇。 他私底下跟其中一个动了手,勉强旗鼓相当,要是四个一起上的话,他肯定毫无还手之力。所以,他只能智取,不能跟他们搏击。 只是想要转移他们的视线,还是挺难的。 除非,有人帮忙。 爷爷已经跟所有人打过招呼了,不能帮他,否则便视为顾家的罪人,这样的狠话撂下,没人胆敢帮他忤逆爷爷了。 顾璟琛思来想去,唯一能够作为突破口的只有母亲了。 不过,从母亲下手,他的把握也不大。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上一回了,成败在此一举。 顾璟琛下定了决心后,又在房间里反复思量了十来分钟,才推门踏出主卧室。 一踏出主卧室,那四个讨厌的跟屁虫又跟上来了。 “我妈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 他们负责的任务只是盯紧大少爷,跟夫人无关,夫人的行踪,他们自然是无权干涉。 听到这异口同声的答案,顾璟琛剑眉微凝,冷飕飕的眼神飘了过去,“那你们去帮我下我妈,找到人再回来通知我。” “少爷,老太爷交代过你踏出主卧室后,我们不能让你离开我们的视线。” 顾璟琛早知道这一招不顶用了,可当真失效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舒坦。 他挑了挑眉,尤带怒意,“我应该在爷爷面前为你们多美言美言。” “不敢。” 这四位魁梧大汉嘴里恭敬地说着不敢,可一举一动可没半点的怯意。 顾璟琛打不过他们,只能将这口气拼命往肚子里咽。 “大少爷,夫人来了。” 一位保镖眼尖,欣喜地报道。 顾璟琛一抬头,就看到母亲款款而来,双眼里盛满了温和跟慈爱。 他心里微酸,母亲对他一向不错,可他如今却要利用母亲脱身。 他垂下眸,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的歉疚。 收拾好情绪,他才重新微笑着上前几步,在母亲面前站定,“妈,去我房间坐坐吧,这些人看着就碍眼。” 跟母亲说的话,肯定要避开这群人,否则的话,传到爷爷的耳中,他的计划就要功亏一篑了。 爷爷跟父亲,心眼可比母亲这个深宅妇人多多了。 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未雨绸缪。 “行啊,我也觉得这些人挺碍眼的。” 顾母眉眼弯弯地笑道,这四个再次遭人嫌弃的保镖嘴角一阵猛抽。 他们也不想当碍眼的人啊,只可惜大少爷跟老爷子的想法相违背,他们只能服从在顾家有着绝对权威的老爷子。 顾璟琛勾着顾母的肩膀回了屋,门砰的一声摔上,四个保镖纷纷摸了下自己的鼻子,面面相觑过后识相地禁声。 顾璟琛忍下了翻涌的思绪,顾母在床沿坐了下来,然后掌心摊开,露出了一串钥匙,还有一个璀璨的水晶钥匙扣。 顾璟琛的心蓦然一沉,再也装不下去了,“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怀疑母亲私自去找过意情了,极有可能对意情说了难听的话。 原本他的处境已经够为难了,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之前筹划从母亲这边下手的意念,此刻已经消失殆尽,他更多的是想要质问母亲为何要这般做。 他心死如灰,为何家人没一个肯站出来支持他。 顾母眸子眨了眨,右手慵懒地支起下颚淡淡地看了一眼恨不得冲过来跟自己拼命的儿子,心中微微不是滋味。 为人母,她哪会不会自己的儿子考虑,璟琛的心,已经完全地向着意情了。 “没什么意思,”顾母隐晦地打量着儿子,平静地道,“物归原主。” 顾璟琛深邃而温和的眼眸中闪过了淡淡的冷意,“妈,为什么连你也反对?你不是很喜欢意情的吗?” 母亲之前的反应,他都是看在眼里,由衷为意情高兴,她轻而易举就赢得了母亲的好感。 顾母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恼怒地瞪着这个以往挑不出丁点差错的儿子,“你以为这是我跟她要的吗?是她主动给我的。是,我是去找过她了,但我心思还没有这么龌蹉,连儿子送出去的东西我都要去索回。你把你妈当什么人了?” 顾璟琛被哽了下,半天才道,“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母可不是好忽悠的,“你刚才明明就是这个意图。” 顾璟琛这下说不出话来了,他先前的确是这么想的。 顾母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开门见山道,“你叫我来你房间坐坐,就是为了质疑我的人品吗?儿子,要是这样,我可要先走了。” 顾母佯装站起来往外走,顾璟琛赶忙拦住,他还指望着能够说服母亲让他出去一回,哪能真让母亲就这样走掉。 钱跟钥匙扣、钥匙都回来了,意情想必是知道了她原先住的地方是他提供的,她既然跟自己提了分手,八成已经搬离了。 除了今日内衣店,他如今连找她的行踪都难,莫名地,一股恐慌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他脸色难看,扑通一声在母亲面前跪了下来,把顾母给吓了一跳。 “璟琛,你跪我做什么?” 这是儿子头一次跪自己,顾母这下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她伸手拉他起来,可他的气力比她大多了,他要是自己不肯起来,饶是自己使劲吃奶的劲道也撼动不了他的决定。 顾母不知道自己此举到底是走对了还是做错了,拆散儿子跟钟意情,她都有些心疼起儿子来了,只是长痛不如短痛,看意情的心思,璟琛并没有那么重要。 璟琛真的是个傻瓜。 “妈,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顾璟琛眼神坚定地望着顾母,一脸的哀求,“妈,你帮我一次,我要出去一趟。” 顾母本就是有心帮他一次,让他们见面了断,不然璟琛必定不会死心的,可真当儿子跪下来求她,她又举棋不定了。 璟琛对意情的执念是如此之深,真让他去见她,会不会发生意外? “妈,你帮帮我。” 顾母盯着他看了半晌,若有所思地道,“我只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小时后你必须给我回来。你也知道,这次是你爷爷下的命令,连我都不能违背,一旦被你爷爷知道我帮了你,我也没好果子吃。” “妈,谢谢你,”顾璟琛见母亲答应了,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一定在两个小时内赶回来。” 两个小时挺短的,但这已经是母亲为自己争取来的极限了,顾璟琛知道他不能食言,否则将来母亲决计不会再帮他任何了。 他要克服重重艰险跟意情走到一起,母亲从中发挥的作用不容忽视。 也不知道顾母使了什么手段,顾璟琛五分钟后从房间出来,果然没有看到那四个讨厌的跟屁虫。 他并没有从客厅出去,而是从小仓库的小门绕过,翻墙而出。 他跑了一段路才拦到了一辆车,还是跟人拼的车,好说歹说车费全程他掏人家才肯让他上车。 看在车费全掏的份上,那拼客让司机先把顾璟琛送到目的地。 顾璟琛自然是到今日内衣店,在店门口张望看到一个熟悉的倩影时,他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湿汗,就怕自己扑了个空。 刚才已经花了四十分钟的时间了,总共两小时,除去回程,他剩下的时间也只有四十分钟了。 他的时间很紧,此刻店内女顾客起码有十来个,顾璟琛已经顾不上了,“意情,”他情难自禁地喊了出来,脸上满是焦急。 钟意情低头正在跟一个女顾客耐心解释着某个细节问题,一时间也没有听到顾璟琛的喊声。 她没注意到并不代表别人没有注意到,姜华头一个就看到宛若披星戴月而来的顾璟琛,他身材高大,温文尔雅,气质清贵。 姜华心里的嫉妒浓浓涌现了出来,为什么他这么优秀的男人不属于她呢?钟意情还不珍惜,如果……如果这男人能移情别恋跟自己在一起,那么她来青州的一切忍辱负重都有了回报。 尤其是带顾璟琛回去青城走上一圈,肯定让那对贱男女后悔终生,想象下他们震惊难耐的神色,就大快人心极了。 姜华越想越美好,这双腿控制不住朝着顾璟琛而去。 丁默这个碍眼的家伙,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横插了过来,还跟顾璟琛聊上了,“顾大少,你是找我们店长吗?” “店长,你男朋友来找你了。” 丁默朗声喊了起来,声音甜美清脆,店内所有的员工跟顾客几乎是一致朝着顾璟琛看了过来。 顾璟琛大大方方任由旁人打量,也不怯场,他一双狭长的凤眸灼灼,只容得下某个纤细的身影。 钟意情猛然回头,错愕的眼神地直直地撞进了顾璟琛深邃的眸底,他的眸底蕴藏着点点笑意,为她而刻意绽放的。 如果内衣店出现个猥琐的男人,店内的顾客保证会一致蜂拥而散。 但倘若这个男人是个斯文儒雅的帅哥,那就另当别论了。 钟意情有些头疼,她跟顾璟琛如今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可店里除了姜华,其她人并不知情,出了这样的纰漏,并不能怪丁默。 她招呼了阮珠珠过去,让她接手自己的那位女顾客。 而她朝着顾璟琛缓步走来,姜华足下一滞,又悄无声息往一边退去。 她还不能光明正大跟钟意情闹翻,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局势又对自己不利。 姜华不假思索就退回了原来的位置,又巧笑嫣然跟先前那位被自己冷落的女顾客攀谈了起来。 那位女顾客却闹起了别扭,对她的殷切并不买账。 “出去吧。” 钟意情轻声道,率先迈开步伐,出了店门。 这里,并不是坦白的好场所。 顾璟琛自然而然跟了上去,还是绿意咖啡馆,这里比较方便。 话说钟意情跟顾璟琛相偕离去后,店内不少女顾客变着法子跟丁默她们套话,“你们店长的男朋友真帅。” “那是,我们店长的男朋友可是顾家的顾大少,青州大学鼎鼎有名的顾教授。” 丁默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神色。 恍然大悟的女顾客惊呼了出来,“他就是那个天才顾璟琛吗?” 丁默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璟琛是你们店长的男朋友,那你们店长还工作个屁啊,回家让高富帅养就行了。” 丁默可以肯定这女顾客羡慕嫉妒恨都掺杂其中。 不过,这是正常情况,自己头一回知道也羡慕嫉妒恨过啊,但也就一会儿的工夫,拈酸吃醋根本就是浪费感情啊,不切实际。 姜华压抑着一股莫名的痛楚,她发现她越来越不待见钟意情了,因为她过得比自己好太多。 “我们店长喜欢自力更生,男人养着是幸福,但金丝雀当久了就没地位了,我们店长不喜欢过得不痛快,活在当下更自在啊。” 丁默幽默地吐了吐舌头,众人纷纷附和,“说的也有道理,你们店长挺有先见之明的么。” “那是,我们店长必须牛气啊,你们以后多来光顾,指不定等我们店长结婚时,会留几个名额给在本店消费前几名的顾客。” 丁默脑子转得极快,不忘诱哄道,“指不定还能跟顾家攀上关系呢。” 丁默这一蛊惑,直接刷新了店内当日的营业额。 丁默笑得乐不可支,她最厉害手段的便是把别人哄得服服帖帖的。 而绿意咖啡馆的包厢内,钟意情跟顾璟琛相对而坐。 轻抿了一口苦涩的黑咖啡后,轻柔淡雅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犹如一阵春风吹过,“璟琛,听顾伯母说你过几天就要出国了,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顾璟琛清冷温和的眼眸酝酿着错综复杂的情绪,“你就这么巴不得我快离开吗?” 他的声音充斥着浓浓的不悦,他费尽心机出来见她一面,并不是想要为了听这个的。 天知道他此刻内心是如何的压抑跟隐忍,恨不得敲开她的脑子,一探究竟,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她果真是这么想的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来的目的并不是朝她发火的,而是要挽救这一段岌岌可危的感情。 “意情,”他声音温柔了几许,“你能跟我一起去加拿大吗?” 他说完,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恨不得按着她的头帮她点头。 钟意情没有掩饰脸上的诧异,不敢置信,过了一会儿,她微微叹息,“璟琛,你不用试图挽留我,我以为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我们彼此不合适。” “我们真正成为男女朋友的时间才一天,你就迫不及待跟我提分手,这一天你就看出我们彼此不合适了?” 他声音又不由自主沉了几分。 钟意情垂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目光淡淡地看着顾璟琛,“我承认这一点是我错了,当初我答应得太快了,所以才会造成如今骑虎难下的局面。” 如果当初她再坚持一下,这事情也不会弄到今天这地步,是她的错,她没想过逃避跟否认。 顾璟琛听到她的话顿时变了脸色,再也顾不得风度,“我都说了我不怕他任何胁迫,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没忘记他,是不是还爱着他?” 钟意情美目流转,轻声笑道,“璟琛,你这是明知故问,要不是你让我做你女朋友,我可能还没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呢。” 顾璟琛闻言,目露不可思议。 上一回见到时,她并不是这样的。 明明……明明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是被迫的。 她……她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不,这绝对不是他所认识的钟意情,她变了,变得让他陌生。才短短几天,裴之沛对她的影响有这么大吗? “不……你不爱他,你恨他,恨他背叛你,恨他让你饱受牢狱之灾。意情,难道你忘了他为了莫轻烟背叛了你吗?” 顾璟琛嗤之以鼻,忍不住失声吼了出来。 钟意情拿着调羹的手指微微一颤,又飞快稳住了情绪,她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璟琛,我们冰释前嫌了,我恨了这么多年,也够了,他说会给我幸福,我以后会幸福的。莫轻烟不会成为我们的困扰,他说会打发掉她。” 为了让顾璟琛对自己死心,钟意情昧着良心瞎编乱造,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情节匪夷所思得令人作呕。 “意情,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顾璟琛被她这一番狗血的论调刺激得有些癫狂了。 钟意情心里一阵扭曲,轻轻吐出一口气,“我想得很清楚,所以璟琛,请你以后把我忘了吧?他不希望我以后跟你再见面了。” 顾璟琛咬牙,“他不希望我们以后见面,还是你怕我破坏你们的感情不想跟我见面了?” 钟意情怔了怔,继而秀眉一扬,笑得优雅而矜持,“你可以认为两者皆有。” 顾璟琛闻言,心彻底碎成了一片片,他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那碎裂的声音,疼得他五脏六腑都就揪成了一团。 原来,失恋是如此的令人难以忍受。 第六十章 真的很讨厌你 第六十章 顾璟琛内心还是不信她的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裴之沛给收买了,不过他也深切意识到自己在她心目中并没有想象中来得重要。 她能够如此狠下心来拒绝自己,就足以表明她不爱自己。 不管如何,一想到今后两人形同陌路,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或许,他们真的需要冷静冷静,不应该冲动行事。 “意情,我还是不同意分手,分手只是你单方面的决定,等我加拿大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顾璟琛退而求其次,不再咄咄逼人。 然后,也不给她继续游说他的机会,他就起身头也不回离开了。 而桌上属于他的那杯咖啡,从头到尾,他连碰都没碰一下。 顾璟琛踏出绿意咖啡厅后,觉得自己真够窝囊,居然逃了。 以前他最瞧不起缩头乌龟了,而今天,他却成了自己最为唾弃的一类人,只为了一丝残念。 钟意情将两杯咖啡都灌下肚,又去上了趟厕所,才起身离开。 去结账的时候,收银的告知她钱已经付过了。 她心中对他的愧疚愈发浓烈,心中愈发的不是滋味了。 她幽幽地呼出了一口浊气,刚才她装得真累。 瞧着云淡风轻,实则内心蚀骨痛心。 她的演技真的不怎样,难怪璟琛没有上当。 她仰头望了一眼天空,默默道,顾伯母,我已经尽力了。 顾璟琛几乎是失魂落魄回到家的,翻墙进来的时候,差点没有及时抓住握点,脸上多了一道擦痕。 可他却无心理会,脸上即便毁容了,也不及内心伤得重。 那四只拦路虎还敬忠职守,站在他的卧室门口,他无视了他们震惊的神色,径自开门入内,然后砰的一声将门给迫不及待摔上了。 他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独自舔舐伤口。 没想到母亲坐在他的床上,翘首以盼他的归来。 看到他颓然的模样,顾母便心里有数,心中却不知道应该欢喜还是怜悯。 璟琛这孩子,心气从小就高着,这一次的打击,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来。 作为顾家的接班人,他必须要熬过来,但作为自己的儿子,顾母还是为他感到心疼。 “意情怎么说?” 顾母叹了口气。 “她真残忍,连以后都不想见到我了,妈,她可以,但我做不到。如果……哪怕做不成情人,但我至少要看到她幸福,我才能放手。” 他艰难地跟母亲坦诚自己的肺腑之言。 顾母站起来,拥住了儿子,母亲的怀抱很温暖,跟小时候一样,顾璟琛有些恍惚了起来。 顾母心中藏有千言万语,只是不知从何说起。这般脆弱的儿子,让她又爱又怜。 “璟琛,要是你真的不想出国,妈去帮你争取。” 顾母沉吟了良久,痛下决心。 “妈,不用了。” 埋在顾母肩膀上的脑袋微微动了动,闷闷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中,“妈,我去。” 他是顾家的接班人,他要挑起顾家的大梁,否则,他如何能够斗得过裴之沛,他要变强,只有变强了,才能护住意情。 豁然开朗的顾璟琛黯淡无光的眼眸逐渐明亮了起来,他缓缓挺直了身子,离开母亲的怀抱,俊朗的脸上满是执着的坚毅。 顾母不知道儿子这个转变是好是坏,但就目前而言,她希望儿子能够挺住,能够坚强。 …… 裴之沛的病房里,莫轻烟除了出去准备吃的跟上厕所外,一直没有离开过。 昨晚,她也没走,趴在床沿睡了过去,醒来,浑身又酸又胀。 可她的付出,裴之沛并没有买账。 他除了偶尔拿起手机查看外,就闭眼假寐,视她为空气,她有这么招他厌烦吗? 除了老爷子过来的时候,情况好点。 想到这,莫轻烟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狠狠皱了起来,心中的恨意急剧攀升。 莫轻烟恼恨裴的漠视,可又无法强迫他顺着自己,以他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折服。 当初,她能够得到他的和颜悦色,也只是他为了让她给老爷子捐肾那段时日里。 阎子夜一身轻松地过来探病,误会解开后的他,整张俊雅的脸庞挂着一抹恣意的玩世不恭,愉悦藏也藏不住。 “嗨。” 他还笑眯眯地跟莫轻烟打招呼,后者却一副被雷劈到般戒备地觑着他。 阎子夜并不以为意,裴之沛抬手揉了揉眉心,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来了?” 阎子夜冷哼,“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他是来索取报酬的,可被救的这一位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感激涕零的意图,这让他恨得咬牙切齿不已。 看来,他要是不主动点,某人根本就不会给他任何甜头了。 只是,唯一不方便的是莫轻烟的存在。 莫轻烟对裴的心意,阎子夜哪会不清楚,可裴对钟意情的看重,又让他意识到这报酬最好还是不要当着莫轻烟的面提及比较好,免得后患无穷。 俊挺的眉头微微轻挑,阎子夜平静地盯着莫轻烟,“裴,我有点私事要跟你商谈。” 言下之意,莫轻烟若是识相的话,最好主动离开。 可莫轻烟偏偏装作置若罔闻,走到一边坐下削水果去了。 阎子夜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裴之沛适时淡淡地道,“轻烟,你先出去。” 莫轻烟的脸色突然间变得难看了起来,不满道,“我又不是外人。” 阎子夜顿觉好笑,嘴角一阵猛抽,这女人以前还挺正常的,现在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她不是外人,难道还是内人啊? “你不出去也行,子夜,你扶我下床。” 裴之沛根本懒得理会她的无理取闹,她仗着有老爷子当靠山为所欲为,他也不是吃素的,事关原则性问题,他不会退让半分,以免她得寸进尺。 阎子夜还真装腔作势去伸手扶某人下床,莫轻烟怒气腾腾,精致的容颜上写满了不悦。 “我走,我走。” 她跟一阵风一般冲了出去,连门都忘记给带上,足见她气到了极点。 阎子夜冲裴之沛笑得意味深长,“艳福不浅啊。” 裴之沛懒懒地翻了一记白眼,“有屁快放。” 子夜口中的私事,肯定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不过么,他暂时不想看到轻烟,所以就帮了这厮一回。 “我说裴,你也太抠门了吧,对待救命恩人,不应当适当表现表现吗?” 阎子夜浑然不在意地笑得好不奸诈。 “你想要什么?” 裴之沛薄唇轻轻逸出几个字来,很平常的字眼,却让人心中蓦然一寒。 阎子夜并不怕他,“孙琦对门的公寓,我也要搬进去。” 裴之沛眯起眼来,危险光芒毕露,声音冷冽,“不行。” “借我住一个月,我付房租也行。” 阎子夜眨了眨眼睛,委屈地抿了抿唇,仿佛被人欺负惨了。 事实上,他此刻正在心里拼命把裴骂了个狗血淋头,小气,实在是太小气了,他可是某人的救命恩人啊,要是命都没了,那公寓还不是死物一摊?毛用。 可他又不敢把人得罪狠了,他还是很想搬进去的。 既然大哥跟孙琦是子虚乌有,那他也没了顾忌,勇敢追求真爱,过程什么的都不重要,结果在一起就行了。 他从来不是什么迂腐之辈,计谋心机什么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也没少用,不过不想用在孙琦身上,只想单单纯纯追求她。 “那里不行,换一个。” 裴之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拒绝道。 阎子夜不服了,他忍不住大声抗议,“这可不行,除非你让孙琦搬家,她不搬我就要住她对门去。” “你可以住进她家,但是她对门,不行。” 裴之沛态度坚决,还难得幽默了一回。 阎子夜几乎有吐血的冲动了,这个死男人,怎么这么难搞定? 他要是有这个魅力登堂入室,还站在这跟他说这么废话吗?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为什么不行?你好歹给我个理由。不然,我一定要住进去,每天缠着你也要住进去,烦死你为止。” 阎子夜耍起了无赖。 “你要是真搬进去了,我保证孙琦以后都不会再看你第二眼。” 裴之沛唇角微微勾了勾,顿了顿,“因为情情也住在那里。” 阎子夜这下闻言差点合不上下巴了,结巴着问,“你说……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裴之前跟自己暗示的很快,不会就是指这个吧? 他已经跟那姓钟的同居了? 裴之沛挑眉,“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阎子夜无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认真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裴还是太厉害了点,不动声色就把人给拿下金屋藏娇了,连莫轻烟跟厉老爷子估计也被他瞒在鼓里。 要不是自己千方百计想要搬进去,这秘密估计还要藏一段时间才能曝光。 他还只以为那公寓裴写钟意情的名字,是为了将来给她的,没想到啊…… 裴是厉害了,可自己的报酬没了着落,阎子夜又觉得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瞎忙活了一场。 他唉声叹气道,“你有没什么法子让孙琦高看我一眼啊?” 裴之沛垂眸,“你第一步就走错了。” 他劝过子夜不要轻举妄动,可人家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 说起这个,阎子夜也是好生懊恼,可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只能想着如何去补救,而非是去执意过去犯下的错误啊,如此于事无补。 病房内的两人间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全部落入了莫轻烟的耳中,她负气而出后并没有走远,又折回来身体贴在墙壁上窃听。 没想到,这乍听之下,让她动怒不已。 她的心中仿佛被什么扯了一下,似乎一瞬间痛得喘息不过来。 她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背着她已经跟钟意情又搞上了,难怪呢?难怪他这般绝情对自己。 亏她还指望老爷子能够扭转自己的劣势,逼他娶自己。 现在,她是彻底清楚了,他的心根本就把她隔绝在外。 她有些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轻声呢喃道,钟意情,我恨你,我恨你,恨你,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 当天晚上,裴之沛还是没有回来,钟意情干脆又过去在孙琦那蹭住了一晚。 裴之沛并没有再发短信过来,钟意情觉得这样挺好,巴不得他以后都不要回来。 林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同来的还有一位跟她年纪相仿、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 林姐大大方方跟她们介绍,“这是我新交的男朋友,姓卫。” 中年男人莞尔,“我叫卫宪,你们随便怎么称呼我都行。” 卫宪这人够地道,一来就人手一个红包派发,丁默、阮珠珠她们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钟意情也没想到会有这等好事,而且她的红包明显比丁默她们厚上一成,她推拒了下,林姐却以眼神示意她收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收下了。 林姐对店内的装潢十分满意,还看这月的销售额,合不拢嘴,“意情,这店你经营得不错,我打算青城那家实行店长制,这样我也有更多的闲暇时间陪家人了。” 姜华眸色微微一黯,她来了青州,没排挤掉钟意情取而代之成为店长,没想到青城的店长也落入到了旁人之手。 早知道,她就留在青城了,以她的资历,在青城,胜任店长的职位,易如反掌。 卫宪跟林姐在店内并没有待上多长时间,临走前林姐说,“大家辛苦了,晚上我跟卫宪在金来福订了个大包厢,六点你们一起过来666找我们。” 金来福是青州有名的自助烧烤,钟意情记得上回她们去林姐家举行过烧烤,没想到来了青州林姐还是请大家吃烧烤,到底是林姐对烧烤情有独钟还是别的,就不得而知了。 林姐跟卫宪一走,大家再也坐不住,纷纷激动地打开红包数起毛爷爷来了。 “一千啊。” 丁默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我也有一千。” 阮珠珠脸上也绽开如花笑靥,无缘无故有红包拿,好比喜从天降。 韩雪也挥了挥红包,“我也这个数。” 姜华脸色如常,那红包里的钱,她只是看了几眼就装回去了。 丁默凑过来问,“姜姐,你多少?” 姜华神色平淡地道,“跟你们一样。” “店长,你快数数你有多少?” 阮珠珠迫不及待地追问。 钟意情被她伸过来的手摇晃得胳膊有些受不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那也要你先松开我的胳膊。” 阮珠珠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下子涨红了脸,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忘了。” 钟意情细细数了下,也没隐瞒,“两千。” “哇,当店长真好。” 韩雪满脸艳羡。 “那你以后也争取当店长。” 丁默取笑道。 钟意情从红包里抽出两张毛爷爷,递给韩雪,“韩雪,你去对面绿意咖啡馆买几杯咖啡来,人手一杯,我请客。不过,只能请普通的了,你们店长我其实也挺穷的。” 钟意情自嘲地笑了笑。 韩雪不客气收下,然后就一溜烟儿跑出去了,生怕钟意情反悔。 丁默面带微笑拍了拍钟意情的肩膀,“店长,等我发达了我再请你啊。” 钟意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丁默这厮比阮珠珠她们更铁公鸡,谁不知道她现在正缩衣节食存买房的首付款呢。 …… 金来福。 六点的时候,一行人准时到了金来福,还都刻意换下了制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五个人都长得不错,所以一同进来还被不少人多看了几眼。 金来福,她们都是头一次来,所以不知道666在哪里。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她们总算找到了666。 卫宪跟林姐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她们推门进来的时候,卫宪不知道跟林姐说了什么好笑的话,逗得林姐笑得花枝乱颤。 这样的林姐,极有女人味,让姜华看得一呆。 钟意情很自然地跟林姐还有卫宪打了招呼,拉着丁默在一旁坐了下来,阮珠珠却迫不及待说要出去拿烧烤的食物。 卫宪也站起来,说要尽绅士风度。 林姐本要站起来一同去的,却被卫宪给按了回去,卫宪扬了扬眉,“我去就行了,你喜欢吃的,我保证一样不落给你全部拿回来。” “老板,卫先生真体贴,我男朋友就差多了。” 丁默眼红不已,不过也就口头上抱怨抱怨,平日里她一提及她家那位,自然是千好万好的。 林姐对丁默这个开朗活跃的员工还是挺待见的,“这个体贴不体贴,还是要靠女人亲自来调教的。你想要他体贴,就多在他身上下点工夫,保证他会如你所愿服服帖帖。” 钟意情为林姐感到庆幸,卫宪瞧着对林姐挺不错的,林姐也算是苦尽甘来,能够走出来就挺不容易的了,尤其还能在有生之年遇上一个两情相悦的,那就更不容易了。 丁默颔首,心有感慨,“老板此言有理。” 接下来,她便跟大伙一起出去拿烧烤的食物了,钟意情也跟着出去了,包厢内最后剩下了姜华跟林姐两人。 林姐笑着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林姐活到这个年纪,该经历的阅历,绝对不比别人少。 姜华犹豫了下,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姐,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比起钟意情来,林姐其实对姜华更熟悉。 姜华这人,以前是挺好的,后来么,变了不少,不过毕竟是她是店里资历最老的员工,林姐还是希望她能够过得舒心点的。 青城那边的员工,都喜欢叫她林姐,青州这边跟她还不熟,所以开口闭口还是习惯“老板”这个称呼。 她本人还是喜欢员工称呼她“林姐”,觉得更亲近一些。 “有点。” 林姐一本正经地点头。 姜华愣住了,林姐的话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让她接下来酝酿好的一番话胎死腹中。 她一直以为林姐虽然抬举了钟意情,但自己在她心中还是占有一定特殊地位的,现在想来,她估计高估了。 林姐挑了挑眉,“难道我说的不对?” 钟意情虽然年纪不及姜华,但行事沉稳周到,姜华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姜华局促不安了起来,她眉头颦了又颦,“林姐,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林姐浅浅笑道,“你做得好不好,你心中想必比我更清楚。至于我说的有点,那是针对你的提问,你要不问,我也不会说的。” 总而言之,林姐言下之意姜华这是画蛇添足了。 姜华欲言又止,到最后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来,“林姐,我想跟意情公平竞争店长这个岗位。” 曾经的机会,她错失了,而如今,她想争取一下。 林姐微微蹙眉,“意情现在做得很不错,我没想过换人。” “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道你想说如果你当这个店长,你也许能做得更好,但这也仅限于也许,我相信这家店在她的经营下将来的业绩会蒸蒸日上。” 林姐摇了摇头,拦截了姜华接下去的话。 “你们都站着做什么,进来吧。” 林姐冲姜华身后的人喊道。 姜华这下身子僵硬得不能再僵硬了,她没想到刚才自己跟林姐起争执的一幕会落入旁人耳中。 丁默不屑的眼神,让姜华如坐针毡。 阮珠珠鄙视的目光落在姜华身上,让她食不下咽,如鲠在喉。 韩雪若有似无的讥诮,姜华觉得呼吸困难。 最让她觉得难熬的还是钟意情的表现,她表现得还跟往常一般,并没有对她有任何的歧视跟反感,要是钟意情对她冷嘲热讽,姜华倒是会觉得好受一些。 姜华后来接了个电话,趁机找了借口提前离开了。 她走后,氛围倒是轻松活络了不少。 丁默撇了撇唇,不忘落井下石,“老板,这个姜姐的人品真差,这算不算是背后捅一刀啊?我们店长向来对她不错,她这是以德报怨啊,卑鄙至极。” 阮珠珠也很有义气附和道,“这要是还不算背后捅一刀,那到底怎样才算背后捅一刀啊?老板,幸好我们及时听到,否则还不知道她会暗地里给店长下什么绊子呢,现在知道了,以后还可以替店长多防着她点。” 韩雪也是向着钟意情的,林姐含笑望着钟意情,“看来你的人缘还是挺不错的。” “你放心,要是姜华做了让你为难的事情,你直接跟我说就行,我会让她走人的。” 要是还是过去那个性子的姜华,林姐绝对会极力挽留她,但如今这样的姜华,林姐心中也是明白的,这人心不足蛇吞象,姜华要是不掀起半点风浪,难啊。 林姐的话,让钟意情为之动容。 卫宪除了将烤好的食物摆在林姐盘子里外,并没有多言。 这一顿烧烤,除了发生姜华这一段插曲外,还算是宾主尽欢的。 丁默还跟林姐交换了电话号码,说要是姜华犯了错,她一定会打小报告的,让钟意情哭笑不得。 林姐跟卫宪还要在青州住上一晚,明天一早才回青城。 所以,吃完之后,钟意情跟丁默等一帮人先离开了。 九点的街上,人来人往,还是相当的热闹繁华。 丁默的男朋友骑了一辆半旧的机车过来接她,她幸福地接过了男友递过来的头盔戴好,抱着他结实的腰部,挥手跟同事们告别。 机车呼啸而过,很快,两人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丁默的男朋友长得跟好看搭不上边,比起丁默娇美的相貌,倒是她男朋友看似配不上她。 不过,据阮珠珠说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丁默的男朋友追了她多年才追到她的。 韩雪也透露了个秘密,“丁默之所以死心塌地爱着她男朋友,是因为她男朋友为了帮她妈妈治病卖过血。所以,丁默一直对他不离不弃,不允许别人说他半句不好。” 这样的男人,也不多见了,他或许没钱,但却能够为一个喜欢的女孩子的母亲治病卖血。 隐隐地,钟意情也有些羡慕起丁默来,或许丁默跟她男朋友之间的爱情,是最纯净的。 有生之年,她是不可能会遇上了。 * 钟意情晚上吃烧烤的时候喝了两罐青岛啤酒,她酒量谈不上好,但也不算差劲,以前两罐的话灌不醉她的。 不知为何,风吹了一路进门的时候,她头突然有些犯起晕来。 以至于她开门进去,没有看清里头的状况,就跟人撞上了。 裴之沛是听到了开门声,但迟迟没人推门进来,于是起身去看下,没想到猝不及防间有一具娇软的身体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他本能地伸手去搂。 “你怎么在这里?” 鼻间飘荡的满是男性强烈的气息,她冷不防抬头,大惊失色。 裴之沛眉头蹙了起来,不悦地指出,“你喝酒了。” 钟意情用力甩开他的禁锢,“你在这干什么?我不想见到你。” 她没有成功甩开,他的力道有些大,她忿忿地用手指搓着他坚硬的胸膛,借着酒意宣泄内心的不平,“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我真的很讨厌你。” 她迷离朦胧的双眸泛着氤氲的水雾,如小鹿一样惹人垂怜,可偏偏红唇吐露出来的字眼是如此的刻薄无情。 裴之沛冷下脸来,他成功从医院逃了出来,还欠了阎子夜一个人情,为的就是见她一面,没想到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 第六十一章 五百万与一千万 第六十一章 裴之沛一只手准确无误捉住了那只乱动的青葱玉手,凝脂般的皓腕柔滑细腻,柔若无骨,还带着一股微微的沁凉之意。 另一只手的食指指腹触及到她泛着潋滟色泽的樱唇,挟着一股戾气或轻或重摩挲了起来。 微微的刺痛,让钟意情不满地嘟了下嘴,重重咬上了那只作恶多端的手指。 裴之沛并没有阻止,而是放任她咬。 直到口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刺鼻的血腥味,她才松了口。 裴之沛不动声色地垂眸凝视着伤痕累累的这根手指,上头还残留着她的清晰牙印、还有她的唾液。 “以后未经我的允许不许喝酒。” 他将那只受伤的手若无其事插回裤兜里,霸道地命令道。 “关你屁事,”钟意情红唇轻轻掀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口吻恶劣,“你又不是我爸。” 她又打了个酒嗝,白皙染着一酡红云的俏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痛楚,“我爸爸死了,是你……。” 她愤怒地指着他,“是你,是你害死他的。” “要不是你,”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要不是你,我爸爸肯定还好好的。” “都怪我,识人不清,是我害死了爸爸。” 她呢喃道,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裴之沛深邃的凤眸中宛若有一团光芒忽明忽暗了起来,他搁在裤兜里的那根被她咬得斑斑血迹的手指也不受控制动了一下。 他默不作声地垂下了视线,竭力压下了一股不断翻涌上来的血腥味。 明明她离自己这么近,可…… 他薄唇轻启,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突然有些害怕去看她那双透明宛若水晶般纯净的黑眸。 …… 钟意情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她强撑着坐了起来,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昨晚喝了两罐啤酒,所以引发了后遗症。 她一手按在了太阳穴上,揉了两下,逐渐忆起了昨晚的一个片段。 她下意识地低头,检查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不对,她对于昨晚回来后换衣服什么的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她身上并不是昨天回来时穿的那一套,而是换上了一套丝质的亮紫色居家服。 柔软光滑的绸缎,衬得她肌肤如玉般美好莹润。 她记得先前无意间打开衣橱的时候,就曾经看到过这一件。 裴之沛命人准备的衣服,她都没有碰过,也不打算穿到身上。 所以……。这衣服想必是他给换上的,昨晚,昨晚他真的来过了,并不是自己的臆想。 酒喝多了,果真不是什么好事。 钟意情颓然地躺了下来,闭上眼,认真努力去想昨晚回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裴之沛没有在她身边醒来。 她倏然间差点弹跳了起来,她记得昨晚她好像不怕死还咬伤了他的手指。 她不由苦笑,他没一把掐死她还算是幸运的。 裴之沛比起以前,更加的难以琢磨,更加的高深莫测。 加上,他手中还掌控拿捏着她的把柄,钟意情觉得自己解脱的时日遥遥无期,了无希望。 踏出主卧室的时候,钟意情还是有些胆战心惊的,担心裴之沛会突然出现,他行踪不定,任何在别人身上不可能发生的但在他身上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其实,她多虑了,裴之沛此时已经回到了他的病房。 而她面临的棘手问题,并不是裴之沛,而是刻意寻上门来的莫轻烟。 莫轻烟自从昨日听到那震惊的消息后,就暗暗决定要亲自来一趟。 钟意情已经穿戴整齐准备上班去的时候,门铃锲而不舍响个不停。 她皱眉去开门,看清门外不速之客的庐山真面目后让她有了后悔的冲动。 莫轻烟,她有多不待见裴之沛就有多不想见到莫轻烟。 莫轻烟动作很快,在她犹豫之时,及时推门进来,阻止了她变卦的行为。 莫轻烟堂而皇之施施然入内,不客气地打量了起来。 “这是裴的公寓,钟意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轻烟在沙发上坐下来之后,忍不住高声质问道,声音掺杂了些许的尖锐。 钟意情稍稍僵了两秒,便让自己放松了下来。她在莫轻烟的对面从容优雅地坐了下来,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眼波流转,显得有些无辜,“你能找到这里,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都落到这样惨无人道的境地了,丝毫不介意得罪莫轻烟了。 “你……。” 莫轻烟想要先发制人的,没想到钟意情伶牙俐齿,反将了自己一军,让她一时间有些下不了台。 莫轻烟恼羞成怒道,“钟意情,你要怎样才能离开裴?” “你要多少钱?” 她嘲弄地挑眉。 钟意情一怔,轻轻抿着唇,眼神复杂。 她又有些想笑,被人拿钱砸的滋味真的是挺有意思的,倘若这跟裴之沛无关,那更好。 “你打算出多少钱?” 钟意情直勾勾地盯着莫轻烟。 莫轻烟眸底明显流露出了轻蔑,“五百万。” 钟意情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五百万是不是太少了?” 裴之沛虽然渣,但并不小气,莫轻烟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不会在金钱上苛责她。 以他厉氏大boss的身价,五百万真的是太少了,莫轻烟真当打发叫花子一般打发她。 莫轻烟横眉冷对怒视她,“钟意情,五百万你还嫌少,你卖一辈子内衣也赚不到五百万,还想跟我狮子大开口,你想得美。” “莫小姐,的确,卖内衣神马的,一辈子赚五百万是天文数字。但如果让你的男人对我死心塌地,你说我要多少个五百万没有啊。” 钟意情轻飘飘地反唇相讥,让莫轻烟的脸色刹那难看到了极点。 “你……你做梦,你别忘了你父亲是害死他父母的罪魁祸首,裴不可能爱上你的。” 莫轻烟言辞铿锵有力,不知道是为了说服钟意情还是更多的为了说服她自身。 “钟意情,你到底如何才肯离开他,我给你一千万,够了没?” 莫轻烟几乎咬牙切齿地道。 “一千万啊,其实我也很心动,但是莫小姐,我可能不能让你如愿了。不是我不想离开他,而是他不准我离开。” 钟意情不介意跟莫轻烟摊牌,如果莫轻烟能够给裴之沛施加一定的压力,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莫轻烟不信,也不想相信。 可钟意情的表情并没有半点惺惺作态,尽管她再不想相信,也不得不信。 “钟意情,你跟他一起上床什么的,真的毫无芥蒂吗?想想你死去的父亲,如果不是裴从中作梗,你父亲还安然无恙地活着。” 莫轻烟自己难受,也绝不会让钟意情好受。 钟意情嘴角一阵猛抽,“莫小姐,你自己饥渴就不要强加在别人身上。” 跟姓莫的渣女探讨跟裴渣上床什么的,钟意情自认自己的小心脏受不住。 而且,她的爸爸,莫轻烟最没亵渎的资格。 “莫小姐,我这不欢迎你,我要去上班了,你要是真的爱待在这里,那记得走的时候请关上门。” 钟意情撂下了最后的话,不顾莫轻烟杀气腾腾的眼神,就这样洒脱张扬地离去。 对面的门开了,孙琦看到她,眼前一亮,“意情,等我一下。” “真巧啊,我还以为你先走了。” 钟意情默然,要是没有莫轻烟的搅局,她的确是先走了。 坐上孙琦的车,钟意情心情还是极度的糟糕,不得不承认,莫轻烟的有些话还是极大程度上影响到了自己。 她不能自欺欺人,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没这个定力。 “意情,你今天怎么这么无精打采?” 孙琦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问。 “刚才莫轻烟找上门来了。” 她并不想隐瞒,但昨晚裴之沛的出现,她并不想与孙琦分享。 莫轻烟这虽说是第一次上门闹腾,但钟意情还是有着强烈的预感,觉得她不可能这么一次就罢手。 莫轻烟对裴之沛势在必得,断然不会允许任何人横亘其中成为她的绊脚石。 如果杀人可以不用偿命,莫轻烟肯定会毫不手软把自己干掉,这一点,钟意情可以肯定。 “她来干什么?” 孙琦对莫轻烟没有丁点的好感,厌恶地抿了抿唇。 “来警告威胁我呗,还能做什么。” 钟意情眼神平静,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她愿意掏一千万给我,让我离开裴之沛。” “一千万?” “你不会傻得答应她了吧?” “我倒是很想答应。” 钟意情眉峰微微一动。 “就算你真想离开姓裴的,一定要狠狠玩弄姓莫的一番再把她的钱榨干,区区一千万,还是太便宜那贱人了。” 孙琦嗤笑道。 “这个自然。” 钟意情不信当年父亲的死全是裴之沛一手导致的,莫轻烟肯定从中出过力。 莫轻烟想要挑拨离间,她钟意情又不傻。 莫轻烟在钟意情离开后,将屋内不少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望着满地狼藉,她心里的怒意才消散了不少。 * 姜华早上并没来上班,给钟意情发了条请假的短信,可能是心虚没有勇气面对一帮知道她阴暗内心的同事。 丁默一上午问了好几次,“店长,你说姜华是不是不会再来店里上班了?” 钟意情被问得是相当的无语,她的确是真的不知道啊,又不会掐指一算什么的。 姜华下午的时候,还是过来了。 她神色如常,人也很冷静,完全当成昨晚尴尬一幕没有发生过。 既然她佯装揭过不提,钟意情自然也不会刻意去揭她伤疤。 不过,钟意情不给姜华找不自在,姜华自己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觉得丁默她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带了深深的敌意,言谈之间,也都是带了刺的。 果不其然,没过一小时,丁默就跟姜华闹起了意见,两人起了争执。 丁默本就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加上对姜华有了偏见,言语之间,自然就更加不客气了。 姜华争得面红脖子粗,还没占到半分的便宜,最后,她索性将钟意情给扯了过来,让她评理。 钟意情站在了丁默这一边,说教了姜华两句,姜华就再也沉不住气爆发了。 “钟意情,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快点离开,好让你这个店长的位置坐得更稳?” 姜华气急败坏质问。 钟意情额头上顿时落下了几根黑线,“你想要听怎样的答案?” 如果姜华能够诚恳地跟自己道个歉什么的,昨晚的事情,让她既往不咎也是可行的,能够相安无事,为什么非要挑起事端累人累己呢? 钟意情自认自己还是喜欢过舒心的日子,而非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 其实,她也不是偏向丁默,而是这根已经埋下的导火线迟早要点燃的。 既然已经点燃,那就干脆解决掉算了,姜华眼下已经不适合继续在这工作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这不是收容所,她可以容忍姜华一两次出言不逊,但不会没有底线容忍下去。 “我要辞职。” 姜华怒不可遏地宣布。 丁默欢呼了一声,姜华面沉如水。 姜华说出口后,其实就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她也不好再遭人诟病。 姜华走后,钟意情不痛不痒斥了丁默几句,丁默付诸一笑,店长这分明是嘴硬心软。 没了姜华,店内的氛围比起过去,又愉快轻松了不少,丁默推销也更卖力了。 姜华走人这事,钟意情还是致电跟林姐知会了一声。 林姐并没有怪罪她,只是劝她不要放在心上即可。 接下来的几天,对钟意情而言,就是顾璟琛的离开算是大事了。 璟琛只发来了一条道别短信,“等我回来”。 周六,青州阎家举行了规模盛大的婚礼,轰动一时,婚礼在世纪花苑酒店举行。 世纪花苑酒店有着国内最大的露天花园,花园里,很多名贵树种、花卉、盆栽,让人眼花缭乱,景色美不胜收。 阎家跟凌家都是青州名门,阎家虽然比凌家根基深厚,但凌家近年来也有了重新崛起的迹象。 对于阎家长孙跟凌家长女的结合,两家都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门当户对的婚姻,比比皆是,然而门当户对又情投意合的婚姻,还是让不少世家豪门子女艳羡不已的。 婚礼现场,宾客如云,衣香鬓影,非富即贵。“小姜,注意力集中点,别东看西看。” 穿梭其中东张西望的姜华被另一年长她几岁的服务生说教了。 姜华头一次见到如此盛景,所以好奇自然是免不了的。 是个女人,都会渴望一个盛大如同童话般的婚礼,姜华也不例外。 婚礼的女主角凌婕瑜,穿着洁白的婚纱,婷婷袅袅地在强大的伴娘团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艳光四射,让姜华不敢直视。 姜华有些忿忿,这个指责她的服务生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打从她来之后,就处处针对自己不断挑刺。 姜华从别的同事口中得知,那服务生本来想把一个亲戚塞进来的,然而这位置让姜华捷足先登了,心里总是不舒坦,处处挑刺给姜华找不痛快,巴不得她忍不下去一走了之。 这李姐的心思,昭然若揭,姜华还是隐忍了下来。 这份工作的薪水还是挺不错的,加上先前重新找工作又处处碰壁,从事原来的职业她年纪又不小了,人家宁可找年轻的也不要她这般资历丰富的,她这年纪当店长倒是比较可行,可关键是人家不要。 姜华跟那李姐一同退下去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蛋,那分明是孙琦,孙琦衣着华贵,正跟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男人拉拉扯扯,孙琦脸上写着明显的不耐跟隐忍。 孙琦跟钟意情的关系,今日内衣店的所有员工,众所周知,姜华也是知情者。 在如此名流云集的人群中,孙琦居然还能有荣幸参加,这让姜华心里是又羡又妒。 她并没有找到钟意情的身影,这稍微让她心里好受了些。 “那位英俊的男士是谁?” 姜华低声下气问李姐。 李姐不屑地横了她一眼,“连鼎鼎大名的阎家二少你都不认识,太孤陋寡闻了点,干我们这一行的,青州城里的名流多半要认识的,否则无论得罪了哪一个都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别说我不提醒你,阎家二少可不是吃素的,你可别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凭你这样的姿色,也别想靠男人一步登天了,还是乖乖去端菜,做好服务生的本份。这薪水,可不是让你白拿的。” 李姐还不忘趁机数落了姜华一番。 姜华唯唯诺诺应了一声,暂时让李姐不再对她耳提面令。 而她的心思也早已飘远,没想到钟意情的死党运道这么好,连阎家二少都对她与众不同。 姜华可没忘记这一场婚礼的主办方是阎家,阎家这样婚礼的规格跟排场,在青州城内也是数一数二的。 阎家大少娶的是凌家长女,要是孙琦嫁入阎家,那富贵,享之不尽。 姜华眼红不已,如果自己有这样的福分,她必定会加倍珍惜,而非如钟意情孙琦这般,对于条件优秀的男子,也弃之如履。 对于阎子夜的殷情,姜华瞧得出来孙琦并不怎么乐意接纳,而是有所抗拒。 她的确没有看走眼,孙琦此刻被阎子夜挡住了去路,若非顾忌着场合,她真有暴走的冲动了。 这个阎子夜,看着人模狗样的,这脑子跟装了浆糊一样,无论她怎么表示自己的反感,他都能风度极好当作没听到。 “你能不能让开一下?” 孙琦急得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跟一个冥顽不化的二货较劲,真的是自降格调。 “我要是让开了,有什么好处?” 阎子夜的脸皮很厚。 反正爷爷跟大哥都知道自己的心意了,他不介意让别人也知道,最好那些对孙琦有觊觎心的男人能因此望而却步。 大哥的婚礼,他即便再高调再张扬,也不会有人有意见。 “阎子夜,你到底想要怎样?” 这些时日,阎子夜动不动就出现在她的面前,美其名曰追求她,可是她真的是对他没有半点好感。 他出现的机率越频繁,她就越讨厌他啊,他到底知不知道泡妞这样是不行的啊? 自以为是的阎子夜哪知道他的行为早就惹来了佳人的极度反感,他当女人都喜欢玩欲擒故纵这一招,死缠烂打什么的最终都会水到渠成、修成正果。 “没想怎样啊,你要是肯答应做我女朋友,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啊。” 阎子夜正了正色。 孙琦白皙的脸颊上倏然间涨得通红,叉腰不客气地骂道,“阎子夜,你简直就是个不要脸的流氓。” 阎子夜也没生气,脾气极好地哄道,“流氓要脸干什么?” 在阎子夜看来,过程什么的都不重要啊,要的是结果。 只是孙琦这女人,性格倔强,油盐不进,他觉得自己都快绞尽脑汁了,可苦于还未有可行性进展。 阎子夜觉得自己对女人也是没耐性的,但对于孙琦,他就是不知怎的,生出了源源不断的耐性来。 许是这个女人对了自己的眼,让他能够心甘情愿为她一退再退。 孙琦闻言,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裴之沛跟莫轻烟一左一右扶着厉老爷子进来的,他们来的并不早,不过他们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阎老爷子亲自上前,扶着厉老爷子往宴席入座。 两人言笑晏晏,阎老爷子今日容光焕发,厉老爷子相形之下失色了不少,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小觑厉老爷子在商界的地位,绝对不逊于阎家。 裴之沛身为厉氏的总裁,他作为厉老爷子最得意最出色的接班人,自然是被无数人捧着寒暄。 莫轻烟望着人群中出类拔萃的英挺男人,他只要出现在人前,就能无时无刻吸引所有人的眼球,这便是属于裴之沛独一无二的个人魅力,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望其项背。 能够跟这样出色的男人比肩而战,成为他最珍爱的妻子,是她从小到大的愿望,从来没有变过,她可以为了达成所愿不择手段,只为了能够独占他。 莫轻烟没有掩藏自己对裴之沛的迷恋,同样的,她在身边不少女人的眼中都看到了她们对裴的神往,让她情不自禁生出了一种与有荣焉的快感。 这样的男人,只能属于自己。 她暗暗告诫自己。 那边,阎老爷子跟厉老爷子相谈甚欢,“恭喜啊,阎老头。” 阎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子末这下是有着落了,子夜我看还是有点悬,等子夜拨的云雾见月开,你再跟我道喜也不晚。” 顺着阎老爷子的目光望过去,厉老爷子这才发现不远处,阎子夜正在跟一个女的纠缠不休。 那女的被他缠得一脸的不耐烦,而他却气定神闲围着人家转悠。 “这个女孩子是哪家的女娃?” 厉老爷子没啥印象。 “叫孙琦,在一家外贸公司当财务经理,能力据说挺不错的,性子么,个性鲜明。不是青州人,青城人。至于其它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阎老爷子本是打算去调查下孙琦的,可后来想想又算了,子夜跟人家还没成呢,他着的是哪门子急。 何况阎家也不指望靠子夜跟人联姻,以子夜放荡不羁的性子,还是找个能够管得住他的女人束缚一下比较好,免得他的日子过得太过自由散漫了。 青城。 厉老爷子眸色微微一黯,他对于青城没有半点好感,可能是自己的女儿女婿客死在那个地方的缘故。 阎老爷子跟厉老爷子私交甚笃,自然是知道他这眼神之下蕴藏的深意,忍不住劝道,“厉老头,你我都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担心太多了,好好养身子多活几年才是上策。之沛这孩子,心里其实也挺苦的,这些年,他让厉氏那些倚老卖老的家伙都心服口服,也挺不容易的,你就别太难为他了。” 厉老爷子心里五味杂陈,低低叹了口气,“阎老头,活到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该享的福我都享够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只是有些事,并不能任由他行事,我活着还能制止他,我死了,估计也没人能够阻拦他了。” 厉老爷子的视线穿过重重人群,定格在了裴之沛俊美无俦的那张脸上。 光线下,他隐隐将之沛跟理儿的脸重叠了起来,两个人的性子都犟得不行,也不知道到底随了谁。 “小姜,小姜,你又在看谁看迷住了?” 姜华瞬间的走神,就被逮了个正着。 姜华脸色一白,“没看谁。” 可下一秒,她脸上骤然失去了血色,她……不知道被谁不小心绊了一脚,手中端着的托盘连带着酒杯飞了出去,砸向了一位明艳动人、衣饰华美的小姐。 “莫小姐,你没事吧?” 身子狠狠跌向草坪、着地之前,她听到了耳边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第六十二章 祸端 第六十二章 莫轻烟身边立刻被围满了人,簇拥在中央的她,如同一个众星拱月般的高傲女王,雅韵的光华难掩。 她本就出色的五官在妆容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的精致,朱红的旗袍勾勒得她腰肢曼妙,体态婀娜。 本来,莫轻烟习惯了瞩目的目光,但却不是此刻。 服务生斜飞过来的这托盘砸乱了她盘得精美的发型,酒水染湿了她胸前部位的旗袍布料。就连脸上,也不可避免被溅上了液体。 可以想象,此刻她正经历着众目睽睽之下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狼狈。 尤其是今日这般千载难逢的盛况,她还想跟裴高调地在人前示爱,没想到精心营造的一切,就被一个意外给破坏殆尽,这让她如何能够忍得下这口恶气。 莫轻烟胸前波澜壮阔,起伏不定,她的怒意,忍得痛苦,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下露出丑陋的面目。 她在人前一贯以仪态万千、优雅雍容的高贵形象出现的,所以,她不能因为这个小小的服务生而…… 只是,让她一点也不跟这人计较,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 既然,不能借由自己的手,那就由别人来执行。 莫轻烟伸手拂去了脸上的水珠,轻描淡写地道,“我是没事,只是毁了一条旗袍而已。” 她身上的这条旗袍是出自star旗下首席设计师云霓之手,世上独一无二,上面精美的刺绣图案都是云霓手工精心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这价格,可谓天价。 旗袍的布料是织天锦,很罕见的一种缎料,一尺价格之高,令人咋舌。 今日女主角凌婕瑜身上的这件婚纱,都远不及莫轻烟身上这条旗袍来得值钱。 姜华发现自己跌得有些狠,脚踝崴了,她试图强撑着站起来,却没站稳,又跌了回去。 疼,那密密麻麻的疼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袭来,她四肢百骸都被淹没其中。 面对被不少人围得水泄不通、嘘寒问暖的莫轻烟,相形见绌之下,姜华这待遇,就可显得要有多惨淡就有多惨淡了。 非但无人问津,连上前好心扶她一把的人,都一个也没有。 那先前还对她训得不客气的李姐,这会儿站得离她远远的,生怕无端受到她的牵连。 于是,姜华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 姜华并不是遗忘了道歉,而是她站不起来,所以迟迟没有举动。 莫轻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轻轻抿了一下唇,众人很主动地给她让出了一条可以行走的通道。 莫轻烟不疾不徐地走到姜华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睥睨她,“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毁了她的天价旗袍,还露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神情,这让莫轻烟本来打算随意教训她两下的心思又蓦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不想如此便宜了,这个女人。 旗袍是毁了,这女人看着就落魄,想必是卖了她都赔不起这钱。 莫轻烟倨傲扬了扬漂亮的下巴,姜华敏锐觉察到了四周那些看热闹的人掠及自己的目光愈发的不善了。 “这服务生真的是胆大包天,泼了莫小姐红酒,居然还嘴硬不道歉,实在是太过分了。” “是啊,莫小姐身上那件旗袍据说还是出自云霓之手,天价旗袍啊。毁了,真是太可惜了。” “那旗袍,我看着就漂亮,没想到是云大师设计的,我之前也想找云霓给我设计一件,可连她人也碰不上,云大师一年四季忙得不可开交,每次电话给她助理,得到的答案总是如出一辙,一致是云大师在国外参加各种服装展。” ……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不避讳当着姜华的面议论了起来,然后,她得到了各种鄙视的眼神,连同情怜悯都没人施与。 她总算是明白了,在名流云集的世界里,她就连一根卑贱的草都不如。 旗袍,她空洞无神的焦距逐渐聚集了起来,美轮美奂的旗袍落入了她的眼中,她明亮的光芒一闪而逝,又浮现了满满的心灰意冷。 她知道,今日这一惨剧的发生,就注定了她在世纪花苑试用期限的提前结束,可能还要受别的罪。 姜华再次试图站了起来,这下她总算是站稳了。 她身材高挑,不过比起穿了十来寸高跟鞋的莫轻烟来,她身量还是显得略矮。 同时,莫轻烟散漫地退后了两步,有些嫌弃地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姜华一脸诚恳地道歉,“对不起,莫小姐。” “太没诚意了,脏了都这么久了,要是莫小姐不走过来,八成她还不道歉呢。” “你说她有可能是被吓傻了吗?” “看不出来。” “不知莫小姐会怎么处置她?” “莫小姐一向富有同情心,估计让她道歉个就放过她了,算她走狗屎运。” …… 莫轻烟挑高了眉头,“你叫什么名字?” 姜华背脊一凉,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我叫姜华。” 莫轻烟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目光变化莫测,姜华却在她这样诡谲的目光打量下一阵毛骨悚然。 她总觉得莫轻烟这是在算计着她,但又无法肯定,毕竟她如今一穷二白,连让人算计的资格都没有。 很快,莫轻烟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来,和颜悦色地冲姜华道,“行了,你下去吧,这么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至于你经理那边,我会帮你打声招呼,让你免受罪责。” 围观的人反应不一,更多的都是对莫轻烟的大力赞扬,说她这人有容忍之量,还有的是奉承她对这服务生太好了。 姜华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脑子明显还没有转过弯来,被上前来的李姐猛地推了一把,她才再次面带感激跟莫轻烟道谢。 莫轻烟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姜华清晰地听到了一声低声的警告,“姜华,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 如果这霸气的宣誓,从一个英俊如同阎家二少般的男人口中吐出来,那绝对是姜华此生听到最动听的誓言。 可这话,偏偏是从一个差点将她践踏的女人口中出来,姜华脚底猛然蹿起了一阵凉意。 姜华站在原地发愣,莫轻烟已经翩然离去。 姜华注意到那位莫小姐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劲,尽管对方装得再像个健康的人。 姜华瞳孔蓦地一缩,那位莫小姐,分明就是一个跛子。 一个跛子都可以不可一世,为什么她一个正常的人活得这般的憋屈。 那个跛子,姜华在心底冷哼,想要拿捏自己,要是她真的表里如一放过自己,自己还会感恩戴德,但是她居然妄想借此利用威胁自己,门都没有,泥人还有三分性呢。 这些日子,她累积的不满压抑得她快爆炸了。 围观的人,随着莫小姐一一散去,很快,姜华身边,除了李姐,便没了旁人。 李姐唏嘘不已,“小姜,你算是走狗屎运了,碰上了莫小姐,要是你碰上别的小姐,可就没这等好运气了。” 这要是好运气,那什么才算是坏运气呢?对此,姜华嗤之以鼻。 姜华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姐一眼,“李姐,刚才我告诉莫小姐了,谁绊了我一脚,以致我手中本来拿得稳稳的托盘就那样飞出去了。” 李姐脸色剧变,又迅速恢复如常,“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李姐,你别告诉我不知道。” 姜华没有错过李姐脸上瞬间的精彩变化,她厉色道。 “小姜,你别被别人咬了一口,就乱咬人,你这话分明是暗示我是那个绊了你一脚的人。” 李姐也不是吃素的。 “李姐,我可没说你就是那个绊了我一脚的人,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姜华一瘸一拐往前走,刻意忽略那股钻心的痛楚,没有再理会李姐的叫嚣。 她本来还没把握这事就是李姐做下的,不过方才自己刻意的试探,没想到李姐主动上钩。 那既然如此,就别怪自己手下不留情了。 本来,她还可以继续容忍李姐的唾骂跟鄙视,可如今,她一点也不想容忍下去了。 姜华在休息室的时候,有个脸熟的男服务生过来给她送药。 这男服务生长得很普通,不过老实肯干,在这家酒店干了多年,还是默默无名。 心地是善良的,只不过,这类人注定这辈子出人头地不了。 姜华知道这男服务生对自己有好感,她进酒店后,这男服务生就在经理的介绍下好几次对自己献殷情,她解释过对他没有感觉,不过人家还是不肯放弃。 姜华是真的觉得这男人不适合自己,因为他太平庸了,而且她想要过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永远当一个服务生,或者成为服务生的妻子,这些绝不会是她所追求的生活。 “小姜,你拿去用。”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男人不停地左手搓着右手,“我知道我很没用,赚不了多大的钱。等你以后找到适合的,我就不缠着你了。” “我现在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出现,别忙着拒绝我好吗?我保证会对你好的。” “对了,”男人局促不安地看着她,脸色涨得通红,他笨拙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姜华,“这是我存的钱,不是很多,只有十万,这些是我多年所有的积蓄,先放你这替我保存。” 男人说完,连忙将卡给药膏强塞到她怀中,就迫不及待跑掉了,生怕她拒绝。 姜华缓缓垂眸,低头去看卡跟药膏,手中不由自主将两样东西捏得紧紧的。 毋庸置疑,这个她瞧不起看不上的男人是个老实憨厚的好男人。 如果,如果能够早点遇上,或许她会答应跟他一起共同奋斗,甘愿一生平凡安逸。 但如今,在受到这么多磨难之后,她再也不想委屈自己了。 机会,都是人创造的,不顺势抓住机会的人都是傻子。 她涂了药膏,脚上的刺痛淡去了不少,被一股薄荷淡香的清凉所覆盖,没想到这药效见效挺快的。 她将卡跟药膏贴身收好,又休息了会。 这处酒店的员工休息室,平日里休息的人还是挺多的,不过今日个忙,几乎没有人进来过,所以她也就放松了下自己,睡了会。 莫轻烟的确跟经理打过招呼,先前她进来前还在走廊上跟经理迎面遇上,经理非但没有斥责她半句,还好言好语劝她好好休息,真是难得。 姜华想到这,大大的水眸中闪过了一丝讥诮,这就是权势的迷人之处,所以所有人都恨不得成为人上人,既能满足自己的私欲又能将令人瞻仰。 一个小时后,姜华走出了员工休息室,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争执声,她又飞快地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前面拐角处,姜华看清楚了这一男一女的面目后,震惊不已。 这一男一女,只要参加今日婚礼的所有宾客,没有不认识他们的,他们分明是今日婚礼上万众瞩目的男女主角。 他们争执得有些激烈,连姜华的稍稍靠近都没有察觉,而此时的走廊上没有半个人影出入,安静得很。 姜华作为这场婚礼的服务生,自然是知道此刻正式的宴席早已在半小时前就开始了。 “阎子末,你不要太过分了。” 凌婕瑜满脸泪痕地吼完,就伤心地提起礼服跑进了一个房间。 任由阎子末如何敲门,她都不肯开门。 阎子末一脸阴沉地进了她隔壁的那个房间,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出来。 姜华觉得眼前这一幕真是让人匪夷所思,这世人皆叹的天作之合婚姻也不过如此。 豪门大户的政治联姻,多半是貌合神离,想要相敬如冰都难如登天。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情,阎家大少,正在气头上,或许这是她姜华的机会。 姜华寻思着,虽然觉得阎家大少是个不好招惹的男人,但比起臣服孙琦的阎家二少,阎家大少才是阎家的长孙跟接班人。 她不想再屈居人下了,她要成为人上人。 姜华一番思量过后,就下定了决心。 她不动声色回到了员工休息室,从自己的那个柜子里找出了一包药粉。 她的时间不多,必须要在旁人找来之前让阎家大少上钩。 姜华再次打算折出门的时候,看到凌婕瑜负气离去,眼泪已经干涸,脸上重新补了妆,看不出先前哭过的痕迹了。 她离开了,而阎子末却依旧没有出来,姜华闪身飞快进了凌婕瑜先前的这个房间。 她没料到的是这里床上还躺了个人,已经睡熟了,背对着人,那分明是莫轻烟。 床头柜上还搁这一个精致透明的水杯,里面还盛了半杯的柠檬水,并不是酒店的,走近之后她看到了上头一个小小的“莫”字。 姜华在看清莫轻烟后,就知道自己原先的计划毁于一旦,不可能成了。 想到莫轻烟曾经对自己的威胁,姜华又不想什么都不做太便宜她了。 她没有犹豫,将本来用来对付阎子末的药粉悉数贡献给了莫轻烟。 然后,她便悄无声息离开了。 莫轻烟从来没有想过姜华会成为自己人生最大的败笔,她想利用姜华的确是因为她记起来这人原来是今日内衣店的员工,想要用来对付钟意情的。 没想到,她会被反咬了一口。 阎家为了让宾至如归,婚礼的宴席当晚还在火热地持续。 孙琦敏感地觉察到婕瑜好像心情有些不痛快,但她自己被阎子夜缠得根本脱不开身,只能在心里暗暗焦急。 “阎子夜,你大哥人呢?” 孙琦又闷闷不乐灌下了一口辛辣的洋酒,阎家婚礼上的酒水,每瓶都年代久远啊,味道甘醇。 平日里想尝上一口都难,但阎家却大肆铺张,丝毫没有把这些值钱的玩意放在眼里,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外摆。 “孙琦,你别拿我大哥来当借口,上次的事情,我还跟你还没完呢。” 阎子夜脸色有些难看,上次自己因这女人差点跟大哥翻脸,动静闹得爷爷都差点笑掉了大牙。 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是不想再去回想了。 孙琦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这厮满脑都是淫荡思想,他不荡漾会作死吗? 她明明说的不是这个,他也能歪曲成那样。 阎子末无论哪个方面,都比他强上百倍千倍,阎子末那么面瘫冷情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弟弟呢? “阎子夜,你烦不烦啊,你能不能别围着我转了,我还想嫁人呢,不想跟你这个声名狼藉的男人有任何的牵连。” 孙琦想哭有木有,她真不知道她哪得罪了阎子夜。 她还真有这个打算的,婕瑜的婚礼上必定会遇上不少优秀的男人,她还想寻觅一个如意郎君呢。 可阎子夜如影随形跟着她,她连喘口气的空隙都没,更别提寻什么如意郎君了,连只苍蝇都寻不到。 “孙琦,你只能嫁给我。” 阎子夜眯起眼来,眸底危险的光芒毕露,这女人,根本就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还妄想嫁给别的男人,那男人要是不怕死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阎子夜几乎从鼻孔里重重喷出了一口气,孙琦心有余悸拍了拍狂跳的小心脏,“我宁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阎子夜,你就做梦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还是老样子,说不到三句,又争得脸红脖子粗,可这看在有心人眼中,却是欢喜冤家偏聚头。 晚宴结束的时候,莫轻烟的人影都没见到半个,厉老爷子忍不住蹙眉,问身侧宛若对事事都漠不关心的外孙,“之沛,轻烟哪去了知不知道?” 先前轻烟旗袍被染,他是知道的,轻烟想让之沛送她回去换身衣服,之沛却径自吩咐小陈去为她另外取一套礼服来。 轻烟明显流露出不悦,不过并没有当场发作,毕竟舞台今日属于另一对新人,她还是懂分寸,没有喧宾夺主做出格的事儿。 对此,厉老爷子对之沛有些不满,但在阎老爷子插科打诨和稀泥之下也只是瞪了他几眼,算是揭了过去。 莫轻烟之后,就去房间里候着,等小陈衣服送来,此后就连个人影也没冒过。 厉老爷子拿捏不准她是不是提前离去了,打了个电话,手机显示的是关机状态,他也就作罢。 裴之沛凉薄的唇微抿,摇了摇头。 外公这分明是明知故问,他一直伴随左右,没有走开过,哪里会知道轻烟去了哪里。 关心则乱,他不信莫轻烟这么一个精明的女人好端端的会遭飞来横祸。 这一回,莫轻烟还真的是惨遭了飞来横祸,连哭都哭不出来。 * 晚宴结束,送完厉老爷子回医院,裴之沛就直接去了钟意情那公寓。 他有些不满的是,这都晚上十点了,公寓内还黑灯瞎火,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她……她还没回来。 看来,他住院的这段期间,她八成也是过着这般舒服的日子,这里,本就非她真心诚意想要入住的,她无所谓。 他又没时而来抽查,这无形之间想必又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裴之沛端着一张冷沉俊颜,一只手支撑着半个后脑勺,侧脸轮廓在光线的映衬下讳莫如深,浑身上下都释放着冰冻三尺般的蚀骨寒意。 钟意情今晚回来得非但有些晚,还带回来了一个人――丁默。 丁默不知怎的跟她男朋友闹了别扭,又喝了不少酒,正逢钟意情打烊之际,钟意情无奈之下,只能带她回来了。 她敢带丁默回来,也是想到裴之沛好些天没出现了,许是想要晾着她。 再不济,她到时让丁默去孙琦那借助一晚也行。 钟意情想得是够美好的,可真正当她吃力地拖着烂醉如泥的丁默开门进屋看清沙发上斜躺着的那具男性躯体时,刹那愣在了原地,身子僵硬得如同一块硬梆梆的石头。 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闭上了,又睁开,反复了几次,眼前的人,还是没有如她所愿消失。 不是幻觉,裴之沛是真实的。 钟意情突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尤其是当他深邃冷凝的目光落在了丁默的俏脸上的时候,她隐隐后悔自己没有先进来看情况就把丁默带回来的决定了。 “你舍得回来了?” 裴之沛低低地道,在钟意情听来,阴阳怪气的,她不喜欢。 不过,她喜不喜欢又如何? 她不是七八年前的钟意情了,他也不是七八年前的裴之沛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会过来,所以带了同事回来,如果你不喜欢她住这里,我这就带她去孙琦那窝一晚。” 钟意情生疏有礼地道,无比庆幸丁默酩酊大醉睡了过去,不用跟她解释。 “我不喜欢她住这里。” 裴之沛直言不讳表明。 钟意情点了点头,便转身拖着丁默去敲对面孙琦的门。 裴之沛她连多余一句争取的话都没,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下,依旧没有出声挽留。 不过,他身上的寒意更甚。 钟意情回来得很慢,足足过了半小时才回来,裴之沛等得都快不耐烦了,还以为她也跟着一走了之了。 她及时的出现,阻止了他欲要把她抓回来的冲动。 “以后不要这么晚回来,从明天开始,我每个月会有大半的日子都住这里,还有,从明天开始,你最好记得在晚餐前回家。” 裴之沛冷冷地说完,便径自往主卧室的方向而去。 钟意情闻言,满脸的错愕,她在他关门之前成功将他拦了下来,“裴之沛,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都应他要挟搬了进来,他还对她予取予求,变本加厉。 这一次,她要是屈服了,那下一次呢? 她已经不信他了,曾经背叛她过的男人,他的尊严跟信誉,对她而言,不值一钱。 她的尊严跟人格,也在一点点被无情残忍地剥削,直到完全消失,如果在她没有丁点原则跟底线坚持的前提之下。 裴之沛慢条斯理地双臂环胸,举止优雅,“情情,你觉得这就算是得寸进尺了吗?还有更得寸进尺的事,你要不要听呢?” 钟意情眼皮狠狠一跳,不敢的预感骤然降临,果不其然,她听到了他漫不经心的轻佻口吻幽幽地响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住这里,会什么也不做吧?” 他娴熟地伸手抬起她弧度优美的小巧下巴,低头轻轻在上头噬咬了一口,她忍不住“呸”了一声,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出声。 钟意情胆战心惊地盯着他,噤若寒蝉,他的笑声,无端给了她一种恐惧森冷的感觉,比魔鬼还要可怕上三分。 他若无其事松开了她的下巴,修长的双腿径自踏入了主卧室。 在主卧室已经居住了几天的钟意情,没有如同此刻一般清醒地意识到这天,变了。 她就知道,裴之沛怎会闲来无事威胁她、逗弄了两下又大方地放过她呢? 原来,帷幕刚拉开…… 夜色,似乎更浓了。 第六十三章 屈辱 第六十三章 钟意情去厨房开了冰箱,取了一罐冷饮灌了下肚。 可能是太凉的缘故,她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寒颤。 裴之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主卧室门口,用不耐的口吻命令道,“别磨磨蹭蹭,快点进来。”钟意情瞳孔一缩,视线须臾挪到了他那张上帝精心雕琢出来的英俊脸孔上。 他侧脸清俊,眼神凌厉,宛若一把刀,瞬间刺激得她快要昏厥过去。 裴之沛一记眼神扫了过去,发现她还是没有动静,深沉的眸中燃起了明亮的火苗。 她那是什么反应,当他是洪水猛兽。 她对顾璟琛可从来不是这般,敢情是他对她太好了,纵容得她无法无天了。 他心情本就坏到了极点,从阎子末婚礼结束后送外公回去的那一路上,外公又刻意提点了他一番。 钟意情深深吸了口,脸颊依旧绷得极紧,她慢慢地朝着那个她恨得不行的男人走了过去。 她明白,要是跟他僵上,最终受苦的还会是自己,裴之沛从来就不是个吃亏的主。 在七年前他利用她之际,她都没能在他面前肆无忌惮过,如今仇恨漫天的他们,更加不可能和睦相处了。 当她走到他身边的刹那,他那只霸道的手臂就猝不及防间横了过来,不怀好意地霸道圈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柔软纤弱的身躯紧紧贴近了他的。 他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到她身上来,莫名地,她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 裴之沛分明已经洗过澡了,头发微湿,还不时会有几滴未干的水珠淌落下来,连她肩上杏色的衣料都被波及了大半,而他恍若未觉。 他身上穿了一件半敞的黑色真丝睡袍,没有任何的花纹跟图案,但剪裁利落,穿在他身上极为妥帖好看。 尽管恨这个男人,但钟意情还是不受控制差点被他的男性魅力蛊惑了下。 裴之沛身材比例极好,那些天王模特也及不上,哪怕穿最为廉价的地摊货,钟意情也不得不承认他能穿出清贵的王子气质来。 钟意情抬头,正好掠及了他唇边噙起了一抹淡淡的凉薄之笑。 她迅速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研究了起来。 并没有穿上丝袜的双足莹润秀气,她恍惚忆起了过去,他握着她的双足把玩,赞过她的脚背漂亮。 那个时候,她黑白分明的双眸染上了满满的笑意,情人眼里出西施,由衷地为他的赞美而感到欣喜。 说实在的,她的脚的确算是秀气的,但脚背实在是跟漂亮沾不上边,她的脚背很高,鞋子一直很难买,她以前每次买鞋的时候都要挑三拣四,因为不少好看的鞋子她穿不进去。 所以,对以前的钟意情而言,买鞋是令她最头疼的事了。 他很喜欢轻抚她的脚背,有一下没一下,慵慵懒懒的。 钟意情一身冷汗回过神来,她居然当着他的面缅怀起了过去…… 她脸色惨白,跟活见了鬼似的失魂落魄。 裴之沛蹙了蹙眉,面无表情地道,“你在害怕。”肯定的语气。 钟意情手指痉挛般地攥紧了自己的衣摆,努力把自己幻想成一只没有思想感觉的玩偶,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裴先生,你猜错了,我这是恶心。” 既然她做不到跟裴之沛和睦相处,连假装都假装得分外吃力,还不如干脆撕破脸。 以她们如今的关系,两两彼此相厌更合适,反正她是不想耗心耗力跟他斗了。 至于,如何从他手中拿回自己想要的一切,还要从长计议,就目前而言,她是半点把握都没。 “恶心?” 这下轮到裴之沛勃然大怒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刻薄的话语,一把伸手将她给轻而易举打抱了起来,然后重重扔到了床上。 难得的,他的唇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黑眸的深处,滑过了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凉意,然后他高大的身躯匍匐了下来,强烈浓郁的男性气息,将她给禁锢得密不透风。 “裴之沛,你想做什么?” 钟意情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口水,但声音还是不可避免染上了一丝颤意。 明知道惹怒他的结果很严重,但她还是没能克制住。 她直视着他灼灼的双眸,当他突然出手触及她肌肤的时候,她随即嫌恶地甩开。 他眉梢轻轻一挑,用很慢的语速道,“我本来想让你好过一点的,但显然你并不是这么想的,那么我觉得你应该长点记性。” 他勾了勾嘴角,但眼神深处却是不带一丝温度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钟意情在裴之沛赤果果的眼神下,觉得自己正一点点被剥光。 她的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他带着一丝的怜悯,眼神复杂看着她,最后意味深长地道,“你知道女人都是如何取悦男人的。” 以前她跟他好得如胶似漆,恨不得天天跟他黏在一起,亲密的事情也做了不少,她抛开羞辱过取悦他,而他略带情难自禁的反应,让她着实疯狂不已。 那个时候的她,心境单纯,全心全意爱着这个男人,渴望跟这个男人相伴终老。 而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同一个男人,但她的心,却截然相反,因爱生恨。 取悦他? 简直比杀了她还要来的难受。 钟意情咬紧了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做梦。” 裴之沛的头一点一滴低了下来,“很快你就会求我。” …… 钟意情醒来的时候,本能地摸了摸眼角,泪居然还没干。 身侧的位置空了大半,还留有余温,那个男人想必刚离开没多久。 她缓缓地闭上红肿的眼,昨晚不堪的一幕幕犹如潮水般地不断涌来。 体内被撩拨起来的极度空虚,让她不受控制向他索要更多,更多…… 她咬紧了牙关,脸上又多了一阵凉意。 好歹,好歹昨夜已经过去了。 只是,她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个昨夜,只要他手中还拿捏着她的把柄,她就不能一走了之。 爸爸,她不想让爸爸死后还被人挖掘出来无法安生。 如果那个人是自己,她也就无所谓了。 裴之沛果然狠,知道什么对她最切实有效。 钟意情又在床上赖了会,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关机了。 她开机发现还有两个电,不可能自动关机,那就是人为的,裴之沛竟然私自动了她的手机,这又让钟意情脸上一阵狰狞。 开机便有一连串消息进来,未接电话跟短信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孙琦打了十个,丁默八个,短信各自五条。“意情,你怎么不接电话?” “你到底在不在啊?” “在对门不?” “快接我电话啊。” “裴渣没把你怎样吧?收到立刻给我回电。” 以上是属于孙琦的。 “店长,昨晚我喝醉了,你怎么把我丢到人家家里去了啊?” “店长,你人呢?听孙琦姐说你住对门的,打你电话关机了,你到底醒了没?” “店长,我跟孙琦姐先去上班了,到时店里见。” “店长,你怎么没来店里啊,没出什么事吧?收到记得立刻给我个电话啊。” “店长,别忘了电话,电话啊。” 以上是属于丁默的。 措辞一致,都担心她。 钟意情犹豫了下,先给孙琦回了电话,这电话接通得很快,一接通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方骂得一片狗血淋头。 钟意情眼角一阵猛抽,她昨晚经历了惨绝人寰的一幕,还欲哭无泪,哭诉无门呢。 她还是耐着性子听孙琦骂完,她是清楚孙琦这人的性子的,要是没发泄完,回头牢骚还会有很多,分期还不如一次性完了清净。 钟意情昨晚把丁默交给孙琦的时候,提过裴渣在不方便收留孙琦,所以孙琦这一点是知情者。 听她这骂人的这席话中,透露的意思是并没有跟丁默提过裴渣的存在。 钟意情稍安,她也不想让丁默知道裴渣的存在。 “我刚醒来没多久,我不知道昨晚他把我的手机关机了。” 她稍微解释了几句。 “你跟裴渣睡了?” 孙琦这太直白的一句,让钟意情额头忍不住掉下好几根黑线。 咽下嘴边浓浓的苦涩,她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既然被迫曲意承欢,那根本就不可能跟裴之沛盖棉被纯聊天,即便她想,那个地狱来的恶魔,也不会轻易便宜她的。 他喜欢看着她受尽屈辱,她过得越不幸,他估计越开心。 他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而她,在被他盯上开始,就永远失去了快乐的资格。 孙琦这边一阵沉默,半晌之后,孙琦还是满是疑惑地问,“意情,你是如何做到不介意他跟莫轻烟之间背叛你的事情的呢?” 孙琦自认自己没这么伟大,男人背叛了自己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又害自己坐了七年的牢,她还能不计前嫌跟这渣男发生关系。 钟意情知道孙琦并不是讽刺自己,或者想看自己笑话,孙琦还是想要劝自己三思。 只是,她跟裴之沛之间的,并不似孙琦想的那样。 他到底是怎样肮脏恶心的男人,都已与她无关。 他技巧高超,又对她的身体部位了若指掌,还能让她在心理跟生理的双重压抑之下痛苦并快乐着。 这一点,让钟意情分外反感自己。 “孙琦,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情,有些人,只能说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钟意情敷衍道,在敷衍孙琦的同时也在敷衍自己。 孙琦对此表示理解,阎子夜就是这种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男人啊,让她烦不胜烦。 打给丁默的时候,丁默正忙得不可开交,所以这通电话只持续了一分钟没到就结束了,丁默说店里再说就匆匆挂了。 在浴室梳洗的时候,镜子里的那个女人,一脸的憔悴,眼睛跟嘴角都肿了起来,脖颈上有两处青紫吻痕,身上的看不到,全部被衣服包裹住了。 可脸上跟脖子还是要处理下的,钟意情可不想就这样出去见人,她这般模样出去见人,一看就知道她身上先前发生过什么。 跟裴之沛之间的关系,她并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能隐瞒多久,就隐瞒多久,当然她也不会天真地以为会永远不为人知。 眼角跟嘴角的红肿,她拿了两个煮熟的鸡蛋滚了滚,又用冰敷了阵子,褪下去了不少。 她又稍微化了下妆,围了一条丝巾,这下不细看总算看不出来了。 以今天这种风和日丽的天气,佩戴丝巾,稍微嫌热的,但为了遮掩,钟意情只能将仅有的一条丝巾给围上了。 这条丝巾看上去颜色有些暗淡无光,戴她身上略显老气,不过价格便宜,上回她被丁默、阮珠珠她们拉去逛夜市时淘的。 她不过多看了几眼那摊上的丝巾,就被那热情的新疆帅哥店主缠得差点脱不了身,无奈之下买了一条才险险被放过了一马。 那新疆帅哥是个天生的生意人,哪怕最低劣的货品,在他的推销之下都成了这世上难得一见的好货,不买很可惜。 丁默跟阮珠珠、韩雪她们当时也每人被迫买了一条,不过买回来后丁默就嫌难看了,阮珠珠也后悔了,韩雪也没见她戴过一次。 她到店里的时候,快下午一点了。 丁默刚送走了一批客人,脸上笑靥如花,显然刚送走的这一批顾客中,她做成了好几单。“店长,你终于舍得冒泡了?我还以为你被人拐走了?可惜24小时未满,不能报案。” 丁默一脸惋惜地揶揄道。 钟意情被她逗得哭笑不得,“我不在,你数钱数到手抽筋,我看你高兴都来不及,哪会浪费时间来惦记我的死活。” 丁默被狠狠噎了一下,一时间,脸色精彩绝伦,阮珠珠凑过来取笑道,“店长,她的话你都信,母猪都能飞天了。” 钟意情一本正经地点头,努力板起来的脸却在出声的时候破功了,忍不住扬起了一道弧度,“还真是——不可信。” 韩雪这人较为心细,丁默跟阮珠珠忽视的细节,却被她一针见血点了出来,“店长,你今天很冷吗?怎么都围上丝巾了,这条丝巾,我记得还是我们大家一起逛夜市的时候淘的便宜货。” 丁默跟阮珠珠顺着韩雪的视线望了过去,异口同声道,“还真是啊。” “店长,你这条丝巾比我那条好看,我那条我回去戴过之后就不想戴第二次了,你解下来让我试试看。反正这会闲着也是闲着,要是好的话,回头我去找那新疆帅哥去。” 丁默围着钟意情转了一圈后,心血来潮。 她还伸手欲要去解钟意情脖子上的那条丝巾,钟意情暗叫糟糕,没想到戴条丝巾还能引发关注,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本能地退后了一步,眼疾手快阻止了丁默进一步的动作。 要是真被丁默解下来,那她辛苦隐藏的目的就曝光了。 “今天有点冷。” 她尴尬地笑了笑,觉得脸皮都十分的不自然。 “这丝巾丑不拉几的,要不是冷,我也不会戴上了。这颜色衬我都显老气,你们这帮年轻的小姑娘就更不适合了。真要买丝巾,我推荐你们去我们这条街街尾那家丽人红妆店,里面的丝巾挺好看的。价格一两百的也有,比这二十块的质地好上不少,看着就高档。” 钟意情转过头笑了笑。 阮珠珠“哎呀”一声叫了起来,“那家店我也去逛过,的确挺不错的,不过我看上的那条要八百块,我舍不得。” 丁默犹豫了下,“真有一两百的吗?” “有。” 这下阮珠珠跟钟意情都很肯定地答道。 眼见丁默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了,钟意情这才适时松了一口气,这后背都因紧张沁出了一层薄汗,唉。 丁默俨然忘了追问昨晚的事情,钟意情自然巴不得她不提。 这一下午过得很快,下午下班的时候,钟意情拿包准备走人,丁默很奇怪地看着她,“店长,你昨晚不是说今晚你要加班的吗?怎么走得比我这个不加班的人还来得快?” 钟意情经由丁默一提醒,后知后觉想了起来,昨晚她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 可后来,被裴之沛霸道地命令了一番后,她俨然已经遗忘。 她蹙了蹙眉,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晚上临时有些事情,你不说我差点忘忘了,不过这事不能延期,我先走了。” 说完,她没等丁默回答就头也不回地走人了,生怕丁默开口阻拦一般。 丁默看得目瞪口呆,偏头问一旁的阮珠珠,“店长有些不正常,你有没觉得?” 阮珠珠狐疑地看了一眼丁默,“没觉得。”丁默才是今日内衣店最能抽风的一位。 丁默碎碎念了一会儿,就走人了,也懒得跟阮珠珠理论。 钟意情回来的时候,没想到裴之沛回来得比她更早。 厨房里有一阵阵香味不断传来,她肚子里的馋虫被引诱,蠢蠢欲动了起来。 看清裴之沛端着托盘稳步将盘子端上桌,她吃惊不小。 她是知道裴之沛厨艺极佳的,以前他曾经下厨给她做过吃的,每次吃得她恨不得连舌头都卷进去。 他下厨的次数不多,但每次下厨她必定最为捧场。 色香味俱全的菲利普牛排,看上一眼,便令人垂涎欲滴,令人食欲大振。 钟意情的嗅觉一贯灵敏,只闻到香味她便猜出了上的是什么,脑海里同时还浮上图片来。 “站在做什么,去洗下手过来吃晚餐。”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她,微微不悦地道。 钟意情一怔,心里咯噔了下,她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扑鼻的湿意迎面而来,吹散了那荡漾的香味。 她的目光在外头停留一瞬,便回过头来,云淡风轻地道,“我吃过了。” 然后,她神色如常往主卧室的方向而去,并不想跟他共进晚餐,尤其还是他亲自下厨的食物。 她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谨慎一些是不会错的。 裴之沛每回过来的举动、反应,都让她提心吊胆,还要反复推敲,她只觉得累,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她真担心长久下去自己会撑不下去患上抑郁症。 “站住。” 裴之沛目露阴鸷,眸色顷刻间深不见底。 钟意情触及门把的手指微微僵硬了起来,她缓缓地转过头来,无所畏惧地望进了他蕴藏着狂风血雨的眸底。 “过来。” 他的口吻里充满了不容置疑。 钟意情秀气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还处于犹豫的阶段,又听到他磁性低沉的男音里隐隐挟带了一股深不可测的愠怒,“你要是还不立刻给我乖乖过来的话,那我不介意在餐厅上演昨晚的一幕,帮你恢复记忆。” 钟意情瑟瑟发抖了下,唇几乎抿成了一条锋锐的直线。 她这下没有迟疑,很快,她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坐了下来。 两人相对而坐,他体贴地将盘子摆在了她的面前,连刀叉都为她准备就绪。 要是没有先前的威逼,没有两人间暗潮涌动的起伏较量,那这绝对是一顿浪漫的晚餐。 入口的牛排嚼劲十足,味道香浓,可钟意情却没有半点胃口,她的食欲已经被面前的这个男人败光了。 哪怕没有食欲,她还是吃得飞快,不惜跟她一贯的进餐礼仪相悖,只为了不想再跟他面面相觑坐下去,一刻都不想。 她迫不及待吃完,就站了起来,拿着空荡荡的盘子刀叉玻璃杯进了厨房,连事先跟他打声招呼都没。 裴之沛这下倒是难得没有刁难她,任由她起身从他身边逃离。 只是,一心想要躲避的钟意情没有察觉到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的眸色又起了变化。 裴之沛切着牛排的刀力道微不可见的重了几分,而他吃相依旧优雅斯文。 当晚,他依旧没有离开,睡在她身边。 在他霸道的索取之后,她便再也抵挡不住睡意的袭来沉沉睡了过去。 而他,却双手枕在了脑后,坐了起来。 黑暗中,他目光清亮,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身畔呼吸绵长的女人,她的眉头连睡梦中都没能舒展,想必是因他的存在而感到难受。 他微不可见地低叹了口气,动作放轻起身,拿着一包烟去了阳台。 连续抽了两根后,他的心境舒坦了些。 他又折回床上,而她恰好翻了个身,她嘤咛了一声,估计是抗议他身上略微刺鼻的烟草味。 裴之沛躺了下来,他颓然地发现,他与她之间,似乎回不去了,离得越来越远。 他也不明白,一贯冷静的他,每每对上她,都会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态度恶劣。 明明,他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裴之沛苦笑,他的脾气,何时变得这般差了? 沾染上她的身体,每每让他欲罢不能,他明知道她厌恶他的碰触,还是不受控制要招惹她…… 如果他们此生无法在天堂相遇,那只能在地狱沉沦了。 他,永远不会松手的。 自打那天裴之沛的命令后,钟意情回来的时间都较为准时,而更难得的是裴之沛居然每天都在她之前就回来了。 厉氏要倒闭了吗? 厉氏的大boss,怎么比她一个内衣店的店长还要来得悠闲? 钟意情最近连着一个月晚上没加班了,她刚开始还绞尽脑汁找请假的借口遮遮掩掩,后来,她干脆懒得找了,一到点便直接闪人。 丁默、阮珠珠刚开始不习惯,现在也习惯了,她要是真留下来,估计还要吓她们一跳了。 内衣店的销售业绩一直稳步增长,这骄人可喜的成绩是店内所有员工共同努力的结果,钟意情向来不独揽功劳,林姐对她的刻意犒劳红包,她也大方地拿出来跟大家分了。 最近,她在店里工作的时间大不如前,要不是丁默她们能够单挑大梁,她也不会这般轻松了。 这些蝇头小利,钟意情是愿意主动拿出来的。 “晚上我可能要回来迟一些,不用等我一起吃饭了。” 这天下班前,她收到了裴之沛发来的一条短信,主动汇报他的行程的。 钟意情有些意外,她不觉得他有必要跟她报告他的行踪。 她手指飞快动了两下,删除了这一条,她一点也不喜欢手机里留下属于他的痕迹,属于他的来电记录跟短信,她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内删除。 在等车回去的时候,站台上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钟意情抬眸一眼,是莫轻烟。 她并没有感到震惊,相反,她觉得莫轻烟出现得太晚了。 以莫轻烟的性子,不应该这般沉得住气,足足等了一个月才来挑刺。 钟意情很主动地询问道,“莫小姐,你想去哪里坐会?” 反正裴之沛不会那么快赶回去,她也不介意回去晚一些。 第六十四章 植物人 第六十四章 莫轻烟带她去了帝豪对面的景屏大厦,vip包厢布置得富丽堂皇,莫轻烟目不斜视地在老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景屏大厦,她也有股份的,那是厉老爷子拨给她的。 所以,从她们入门开始,就受到了最顶级的待遇。 莫轻烟让服务生上了茶水,便挥手示意对方下去。 包厢内,静若止水。 不知道是否是钟意情的错觉,时隔一个来月再见这位明艳动人的莫小姐,她似乎瘦了不少。莫轻烟本来身材胖瘦程度恰到好处,还是有几两肉的,并不是那种弱不经风的羸弱女子。 不过,钟意情可没心情好到跟莫轻烟畅所欲谈她的身材话题,同样估计莫小姐也不会乐意跟自己谈论如此亲密的话题。 如同莫轻烟对她存有深深的敌视,钟意情也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看莫轻烟顺眼过。 “钟意情,你到底如何才肯离开裴?” 莫轻烟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哪怕厉老爷子明里暗里施压,他都没有回自己那一处公寓过,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她最近时运不济,霉运连连,莫轻烟都怀疑自己犯太岁了。 面对莫轻烟的老调重弹,钟意情忍不住蹙了蹙眉,为自己澄清,“莫小姐,我似乎告诉过你,离不离开他,关键在于他,而非我所能做主的。” “钟意情,你……你父亲害死他父母的凶手,你们在一起会不得好死的。” 听着莫轻烟狠辣的诅咒,钟意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微微失望,她还以为莫轻烟再次找上她带有新意,没想到……她依然还是如此的“天真。” “你不信我的话?” 莫轻烟见钟意情无动于衷,不由怒火高涨。 “信。” 钟意情轻描淡写地道。 她跟裴之沛一起,自然会不得好死。 钟意情太过冷静的神色,深深刺激到了莫轻烟。 她眸色中一闪而逝过一道阴狠之色,在钟意情没有防备的瞬间,一道凌厉的亮光朝着她的腹部袭来。 眼见那把锋锐的刀刃要捅上自己腹部的刹那,她身子本能地往后仰去,宁可身体往后坠地,也要避开刀子的攻击。 “莫小姐,你疯了。” 钟意情这下也被逼动了怒,任谁被刀子无情攻击还会从容镇定由对方捅杀的,都不会还能当作若无其事。 “我是疯了。” 眼见这第一刀没有成,莫轻烟手上的刀,又转了方向,再次朝着钟意情袭来。 强。 钟意情见莫轻烟脸上尽是疯狂的表情,不由后悔起受她邀请来这了。 这里是莫轻烟的地盘,她就算在这杀人放火了,只要她有心处理得干净,被人察觉的可能性极低。 反观自己,她跟莫轻烟来这,认识自己的人中,没有一个知情者,她就算被捅死,估计也不会有人怀疑到莫轻烟的头上来,何其无辜。 “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不过我是不会死的,只要你死了,裴才会永远真正属于我,属于我一个人的。” 莫轻烟歇斯底里地喊道,手上的动作却依旧乱中有序,利落干脆,足见她是真下定了捅死钟意情的决心。 钟意情郁闷得不行,莫轻烟上回一千万都没让自己点头,估计就把她给激怒了,这些时日来,她估计闭门苦苦思索对策,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她躲闪得吃力,这包厢内的空间毕竟有限,加上莫轻烟手上有凶器。 体力一点点在丧失,钟意情深深意识到,如果她还是被莫轻烟攻击得毫无招架之力,迎接她的注定是死亡,她必须要把姓莫的手中的那把刀给夺走,这样才能转败为胜。 “莫轻烟,裴之沛不是一直属于你的吗?我只不过是他报复的工具而已。” 为了分散莫轻烟的注意力,钟意情不介意贬低自己。 理智全无的莫轻烟,脑子里估计只听得进与裴之沛相关的事情,其它的,估计是听不进了。 莫轻烟闻言一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钟意情伸手猝不及防间握住了她持刀的那只手腕,用力一折,莫轻烟吃痛,刀便从她从手中滑落于地。 钟意情松了一口气,飞快地拾了起来,她动作娴熟地转动着刀柄,眉眼弯弯,朝着莫轻烟靠近。 莫轻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钟意情手中的那把刀,先前在自己手中她还不觉得可怕,到了钟意情手中才赫然发现那把刀折射出来的光芒是如此的强烈刺目,无比的锋利。 轻轻一割,便会鲜血四溅。 “莫轻烟,你怕什么呢?刚才不是狠的很吗?” 钟意情转动着手中的凶器,步步紧逼。 刚才她要是反应不够快,也许早已沦为刀下亡魂了。 欣赏莫轻烟的胆战心惊,钟意情心情霎时大好。 “你怎么也会怕呢?刚才你可是很勇敢的。” 钟意情挑了挑眉,笑盈盈地夸赞道。 说着,她还不忘突发奇想往莫轻烟身上比划,嘴里又不停呢喃,“你说,我要是不小心把你的脸划花了,你念念不忘的裴会有怎样的反应呢?我很好奇,你好奇不?” “以你对他的痴心,想必他是不会介意我在你脸上多添几道狰狞的伤口的,他要是对毁容后的你都能呵护备至,才能体现他的美好,不是吗?” 钟意情仿佛像拿不稳刀一般,刀刃触上了莫轻烟细致无暇的脸颊。 莫轻烟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然后几滴温热的血滴,便在悄然无息间淌落。 钟意情的刀刃还没有收回去,莫轻烟咬牙切齿地怒瞪她,敢怒不敢言,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钟意情,这个煞星真的会毫不留情再往她脸上划上几刀。 刚才那一刀还算是很轻很轻了,那分明是钟意情刻意的警告,那刀刃触及的是她耳朵下方的一点。 钟意情不疾不徐地收回了凶器,对莫轻烟的识相表示极为的满意。 还不忘笑眯眯地伸手摸了她的头顶,“早就该这样乖了。” 人善被人欺,她的隐忍退让,非但没有得来莫轻烟的半点感激,反而是变本加厉的折磨。 既然如此,那便无须再忍。 裴之沛掐着她的喉咙,她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但莫轻烟,钟意情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对方卑躬屈膝。 她忍了渣男,没听忍一送一,连渣女也要忍。 本来,她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想跟莫轻烟过早过招,可莫轻烟显然不赞成她的举动,那只能大家翻脸无情了。 她要让莫轻烟清楚,她钟意情不是好惹的,她不愿意找事并不代表她怕事。 莫轻烟以后再想跟她过不去,最好先掂量掂量。 而且,钟意情也有所顿悟,裴之沛跟莫轻烟估计并不似表象上恩爱。 不然的话,裴之沛怎会连着一个月都宿在自己这一边,没有回莫轻烟那去。 果然,选择背叛的男人是没有好结果的,莫轻烟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裴渣既然能够背叛自己,当然也能够背叛莫轻烟。 自己算是裴渣有心利用,莫轻烟比自己可悲多了,姓莫的走火入魔了,宁可毁了她钟意情,也要那渣男。 难道她就不担心灭了她钟意情,还会有别的女人可以趁虚而入吗? 以裴渣的身份地位,想要成为他女人的人,前仆后继,飞蛾扑火。 “钟意情,你先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谈谈。” 莫轻烟试图冷静,努力尝试劝服某人。 钟意情才不傻,她要是把刀放下了,等刀回到莫轻烟的手中,那可不是自己说了算了。 “好好谈谈啊,行,”钟意情很爽快地答应道,语气稍微顿了顿,“不过,把刀放下,我看没必要,这刀看着挺不错的,应该值些钱,我记得我家里的水果刀恰好坏了,这把取而代之正适合。” “莫小姐,你觉得这刀适合切西瓜吗?” 钟意情又状若很随意地举起刀比划了两下。 莫轻烟喉咙一哽,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钟意情话里有话,切西瓜?哼,信她才有鬼。 “钟意情,你能不能别老是拿着这把刀比来划去的,先收起来也行。” 莫轻烟回过神来,退而求其次。 她心里对钟意情的恨意不减反增,tmd,本来她占有优势,没想到这刀却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她既没伤了钟意情,反而被钟意情威胁了,脸上的血虽然止住了,但也流了一些,她真担心不及时处理,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得不偿失。 反正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行啊,我先收好。” 钟意情悠哉散漫的地抽出一张纸巾,仔仔细细地将这把刀子上的血迹擦干净,才郑重其事放进了她自己随身的包里。 莫轻烟见状,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收好了之后,钟意情这才重新抬眼懒洋洋地看了身子舒展下来的莫轻烟,“你想跟我好好谈谈,谈什么呢?别谈来谈去都是让我如何离开他啊,我们还是来谈谈我这七年不在他身边,你取得的进展如何呢?” “莫小姐,为何你花了七年还是没有成为裴夫人,到底是你个人魅力不足还是他根本就对你不屑一顾,又或者是他纯粹为了玩玩你呢?” 钟意情这字字犀利得很,莫轻烟脸上的血色骤然全失。 钟意情可字字如针,扎得她心口狠狠抽痛了起来。 无论如何,莫轻烟是不会当着钟意情的面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在裴心里没有地位的。 她丢不起这个人,莫轻烟磨了磨牙,“我没有成为裴夫人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他早就想娶我了。” “是吗?” 钟意情淡淡地垂眸,语气轻得不能再轻了。 “当然是这样的,还会有怎样?要不是你来青州,我跟裴早就成了合法的夫妻了,恩爱的很,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蛇精病,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现在绝对幸福得很。” 莫轻烟气呼呼地瞪着她,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钟意情眸色微动,双手交叉叠放在餐台前,嘴唇一张一合,“莫小姐,你似乎搞错了,我来青州,跟你的婚姻完全搭不上边。以我之见,是你的男人对你太不上心了。” 莫轻烟对裴之沛的迷恋执念太深,加上她对钟意情极为反感,无论钟意情解释什么,在莫轻烟听来,都是对她的冷嘲热讽,钟意情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莫轻烟气得心头冒火,可又顾忌着钟意情包中那把明晃晃的刀子,终究还是压下了这股邪火。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莫轻烟先一步离开的,钟意情脚步踏出这个包厢前,收到了裴之沛的又一条短信,“晚上我可能回不来了。” 钟意情手指一顿,轻松地按下了删除键。 什么叫可能回不来了? 真是可笑,对裴之沛而言,没有人能够阻止他,是他不想回来,而非是他回不来。 钟意情嗤笑,并没有把这放在心上,本来她跟裴之沛之间的关系,就远没到汇报行踪的份上。 加上他的情人莫轻烟在自己刚上演了那样精彩绝伦的一幕,钟意情无形间,对裴之沛的印象又恶劣上了三分,糟得不能再糟了。 * 不过,这一回,钟意情还真是冤枉裴之沛了。 他的确是可能回不来了。 本来,他也以为他会回来,只不过会回来晚上一些,没想到到了医院才知道事情远比自己想象中严重上许多。 阎子末出了车祸,而且情形很不明朗,昏迷不醒,送到医院抢救过后,主治医生宣布他成了植物人。 跟阎子末同车的凌婕瑜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被保护得很好。 凌婕瑜苏醒过来,在得知真相后,伤心欲绝。 这样天大的打击,完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着实没想到她新婚才个把月的丈夫,为了保护自己,成了植物人。 发生车祸之前,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没缓和,可车祸刹那,他却奋不顾身朝着自己扑了过来,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就是在那一刻,她真正意识到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爱,他不擅言辞,但并不表示他对自己没有爱。 “嫂子,别哭了,要是大哥醒来,看到你哭成这样,他肯定会心疼的。” 阎子夜强忍悲伤安慰道。 这个时候,身为阎家二少的他,必须要挺住,要坚强。 在医生宣布大哥成了植物人的同时,一向身体康健的爷爷也承受不了天大的打击倒下了,他的父母,失魂落魄,抱头痛哭。 厉老爷子过来了一下,便心情沉重地去了阎老爷子的病床前守着去了。 一个月前,阎家那场欢喜盛大的婚礼,还历历在目呢,任谁也不会想到厄运会降临得这般的快。 凌婕瑜的父母也都过来了,也接受不了如此事实。 凌父凌母望着苦劝无用、哭得泪人般的女儿,心里悲痛欲绝。 他们从小捧在掌心呵护长大、宠得如珠如宝的女儿,没想到刚嫁人才一个月,便陷入了这样难堪的境地。 植物人啊,说好听点,还活着,说难听点,跟死了没个两样,死了还干净,这植物人,只会成为累赘。 他们真不甘心如鲜花般灿烂年纪的女儿守活寡,可嫁入阎家这样的门庭,他们要是没个正当理由把女儿接回家养着,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听婕瑜的话里话外,无一不是透露出阎家这小子之所以会成为植物人是因为以自己之身护住了女儿。 如果……。如果自家女儿成了植物人,凌家父母不敢想象这后果。 自家女儿的性子,凌家父母心知肚明,看这样子,是要为阎家大小子守着了,日子再清苦寡味,她都会义无反顾坚持下去的。 唯一让他们觉得抱憾终生的是,阎家大小子这车祸太突然了,连让婕瑜留下个种,日子有盼头都成了难事。 “子末,都怪我。” 凌婕瑜哭得泣不成声,怨得不行。 若是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一个月来,她一定好好跟子末过好每一天,珍惜每一天,而非是冷战,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光阴。 “子末,只要你醒来,让我做什么都行,让我成为植物人也行啊。老天爷,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凌婕瑜哽咽,含糊其辞。 阎家只有阎子夜还能主事,可阎子夜一人心有余而力不足,裴之沛自然是要留下来收拾残局的。 阎子末出了这样的大事,阎家的朋友、亲戚之类过来探望的都需要有人出面招呼,裴之沛跟阎家关系不浅,所以毅然主动挺身而出。 他跟子末虽然接触不及跟子夜来得频繁,但两人的私交一直挺不错的。 他刚来青州还没跟厉家相认的那阵子,经常在阎家出入,阎老爷子对他有知遇之恩,又将自己最得意的大孙子引导给了自己。 阎子末对他的指点,并没有藏私过,哪怕他再忙,也会每天抽出时间来作陪。 哪怕如今,每回自己有事拜托,阎子末还是不遗余力帮忙,从不推拒。 所以对于阎家的事情,裴之沛也总是尽心尽力。 夜深人静之时,当着阎子夜的面,裴之沛也流露出了疲惫之态。 莫轻烟第二天去看厉老爷子,从老爷子那得知阎子末车祸成了植物人时,脸色变得极为古怪。 “轻烟,你在想什么?” 厉老爷子对于轻烟没有露出悲伤的神色,有些不满,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有些事情,不能太过强求别人与自己感同身受,尤其是轻烟跟子末的关系,并不及她跟之沛来得深。 如果出事的是自己关心的人,才会关心则乱,比如婕瑜的反应,才是人之常情。 “没什么,外公,阎大哥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呢?天妒英才啊,真是太不小心了。” 莫轻烟被老爷子一问,差点吓出了一身汗来。 她脸上悲伤难掩,“阎爷爷肯定伤心得不行。” 厉老爷子跟着叹了口气,“阎老头这会也病倒了,子末可是他精心培养的阎家接班人,多年心血付之一炬。” “那阎二哥会顺理成章成为阎家的接班人吗?” 莫轻烟装作懵懂无知地问。 厉老爷子一怔,这个问题,他还没想过,不过子末既然这样了,阎家的重担迟早是要落到子夜的身上的。 幸亏子末还有兄弟,要是只有一个,那……“也不知道子末会不会醒来……” 厉老爷子蹙了蹙眉。 莫轻烟低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她,倒是宁愿阎子末永远都不要醒来了。 凌婕瑜,莫轻烟扯了扯嘴角,一个月前人人艳羡的阎家大少奶奶,地位一落千丈,瞬间沦落成了一植物人的妻子。 哪怕这个植物人曾经地位再显赫,都没了让人艳羡的心态了。 莫轻烟轻轻抚上了自己看似平坦的腹部,或许,从这一刻开始,有些事情将会不一样了。 莫轻烟脸颊上的那道细小伤痕,恢复得良好,厉老爷子问及,她推说是她自己不小心伤到了。 幸好,厉老爷子心不在此,没有多问,莫轻烟还真有些担心他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裴之沛接连一星期都宿在了医院,阎家的琐事,阎子夜一人自顾不暇,何况他子夜也需要休息,又不是什么铁打的人。 厉老爷子也私底下跟他嘱托,“阎家出了这样的意外,你能多帮衬点就多帮衬点吧。” 不用阎老爷子多说,裴之沛也会这么做。 厉老爷子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希望之沛能跟阎家走得近些,厉家只剩下他一个半截身子入了黄土的老头了,之沛一人挑起厉氏,以后要面对的腥风血雨太多。 哪怕他能力再出众,天赋再卓绝,但商海如战场,防不胜防,多一个强大的朋友便多了一个强大的后盾。 厉家以后都指望之沛了,说他没私心那是不可能的。 孙琦最近突然觉得耳边清静了不少,连身边的同事都忍不住问,“孙经理,阎家二少还在追你吗?” 孙琦撇了撇唇,“八成又有了新目标。” 孙琦悲催地发现,少了聒噪扰人的阎子夜,她也没见得多快乐,甚至还有几分不习惯。 她吓得脸色发白,她没病态到这种地步吧?没人骚扰,那不是应该鼓掌庆祝吗? “孙经理,你是不是后悔了?之前没有痛快答应阎二少啊,现在一大把年纪还搞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真的是弱爆了。” 同事还不忘说教一番。 孙琦冷哼一声,“后悔你个鸟。” tmd的,她从来就不屑玩什么欲擒故纵好不好,怎么老被误会,都怪阎子夜身价太高了。 她孙琦其实也不差啊,不过一比之下,立竿见影。 同事一脸黑线,绷着张脸澄清,“孙经理,我是女人,我没鸟。” 孙琦懒得理她了,真没劲。 该死的阎子夜,滚得越远越好,眼不见为净,她孙大小姐才不乐意见这么一个不识抬举的臭男人。 同事叹了口气,神秘兮兮地附耳过来,“孙经理,我看你对阎二少还是有感觉的,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阎二少现在没心思找新目标,他大哥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阎二少作为顶梁柱,忙得焦头烂额。” 孙琦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怎么可能? 她跟婕瑜关系不错,怎么都没听到过阎子末出了这样的祸事? “你从哪里听来的?” 孙琦脸大惊失色,此时的她,更多的是忧心婕瑜,阎子末本人,她不反感,相反,还挺欣赏的。 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月前她还亲自参加了他们的婚礼,怎么会…… 同事一脸同情地望着她,“孙经理,我还以为你是知道的,没想到阎二少也瞒着你,看来他对你也不是很真心么。” 同事答非所问,让孙琦无语至极。 她拧起了眉头,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同事这才透露,她家有个亲戚是阎家的亲戚,所以才知道的。 还说,阎家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布的打算,只通知了亲戚跟阎家关系亲密或者有利害关系的一些朋友。 孙琦闻言后,托腮沉思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又猛然坐了下来。 她冲动去医院探望,并不是明智的,婕瑜经历了这般惨痛,估计没心情通知朋友。 她,她还是不去了。 孙琦这一刻倒是恨不得阎子夜出现在自己面前,好让她了解具体情况,凭空猜测什么的,是她最不擅长的了。 而同一时刻,裴之沛在帝豪见了约他的傅律师,他是阎子末的私人律师。 阎子夜也是开律师事务所的,但阎子末并没有照顾弟弟生意的打算,私人律师反而找了总部远在香港的富华律师事务所,而傅薇是这家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她是常驻青州办事处的总负责人。 “裴先生,阎学长是我研究生时的学长,对我照顾颇多,我没想到他会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意外。这封信是他结婚第二天托我保管,让我在一个月后交给你。” 长发全部盘在头顶、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傅薇看上去是个相当严肃、死板的女人,一身烫得笔挺的职业制服,连一处褶皱都没,足见她还是个细心认真的人。 第六十五章 栽赃陷害 第六十五章 难怪阎子末更信任她,她看上去的确比游戏人间的子夜更可靠。 裴之沛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来的这封信,未曾拆封过,上头子末亲自写的“之沛亲启”四个字,力透纸背,遒劲有力。 他当着傅薇的面拆了,里面信纸上的字迹缭乱,内容更是让一贯神色喜怒难测的裴之沛也越来越难看,他着实没想到…… 他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冷静下来将剩余的内容全部看完。 轻烟……子末。 裴之沛伸手按上酸涩难忍的太阳穴,若是这是真的,那婕瑜要是知道,这…… 难怪子末不肯将这封信交到阎家任何一个人手中,就是担心消息一旦泄漏婕瑜会承受不住。 一个月之前,发生了那事之后,子末提笔一蹴而就成的这封信,他的内心当时必定十分的凌乱跟自责,还有对他裴之沛的亏欠。 毕竟在阎家人跟外人眼中,轻烟是他交往多年的女友,还是最合适的未来妻子人选。 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难怪轻烟这阵子安分守己,没有找上门来,估计她也心虚着。 此事,子末的心中提及希望他能够替自己保密,待他想到妥善的解决法子再议,在这这之前千万不能让婕瑜知晓。 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发生车祸成了植物人,让这事不了了之。 要是他连这封信都没留下,那他跟轻烟的那一次,除了轻烟,不会再有人知道。 在裴之沛内心百感交集的同时,戚薇一直保持沉默,坐姿纹风不动,没有打搅他的深思。 对于信中的内容,她也没有表示有任何的好奇之心。 “戚律师,子末除了让你转交这封信之外,还有没说过别的?” 裴之沛踌躇了下,斟酌着字眼道。 “没有了,裴先生,只有这封信。” 裴之沛这下可以肯定的是遗嘱什么的,子末并没有交代过。 也是,毕竟子末还年轻,任由他再神机妙算,也不会算出会遭遇如此一大劫难。 戚薇这时站了起来,身姿笔挺,“裴先生,信我已经教到你手中,我先告辞了,要是还有别的事情,你随时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 戚薇从随身包里掏出一盒名片,抽了一张出来递给裴之沛,裴之沛没有拒绝收下了。 这个戚薇,有点意思,或许将来他们会有合作的机会。 不过么,也有点悬,如今厉氏的法律顾问是子夜,让戚薇取代子夜,估计子夜颜面上会过不去,自己也没那么不仗义。 戚薇走后,裴之沛并没有立即离开。 这信上的内容,来之前着实没有想到过,他还需要些时间消化。 一个小时后,他先去银行将这封信存到他的私人保险柜里,再驱车打算回钟意情的那处公寓。 一星期没见到她了,他突然很想见到她。 这一星期他虽然没回去,但每天都准时发短信告诉她暂时回不去。 他唇角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他不回去,八成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到一半路程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莫轻烟打来的。 若是以往,他估计接得没这般神速,但今天,尤其是在看完子末留下来的那封信后,他觉得他还是有必要跟轻烟见上一面比较好。 “裴,你在哪里?我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今天是我生日,你不会不回来给我过生日了吧?我记得以前每年你都会给我庆祝生日的,除了我们失散的那几年,今年我希望你也能来。” 电话里的莫轻烟,语气轻软地撒着娇。 裴之沛闻言,有些恍惚了起来,的确,她以前生日,都是两人一起过的,从他被莫阿姨领回家那年开始。 他跟轻烟也有过一段和乐的日子,只不过在秦家的那几年,他过得并不痛快,寄人篱下,外加又有秦凯文虎视眈眈的觊觎。 不过,莫阿姨真的对他很好,视同己出,只是她悲催的是眼光不怎么好,嫁了个不怎样的男人。 这些年,有时候他真的是不待见轻烟,轻烟逼得太紧了,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在莫阿姨的份上,他一直忍让着轻烟,加上她又给外公捐了肾,再多的不耐也抵消了。 唯独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她对上情情,七年前,她趁着他昏迷不醒的空档,私自跟外公将情情送进监狱。 等到他醒来,已经为时已晚,加上有外公的施压,他做任何的努力都于事无补,眼睁睁让她坐满了七年。 为此,他跟她大吵了一架,跟外公也置气了挺长时间,有了心结。 轻烟的心愿,他也知道,但是他自己这一关,临阵一脚,总是迈不过去。 “我这就过来。” 裴之沛淡淡地道。 莫轻烟欣喜不已,“裴,你对我真好,那我等你。” 你对我真好。 这五个字听上去可真像讽刺,他对轻烟好吗? 扪心自问,他让她生活无忧,不为金钱奔波劳累,每年厉氏给她的分红就拿得她手软,只要她不乱挥霍,她这辈子过富足优渥的生活,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她乞求的感情,不是他不想给,而是他做不到。 人生难免事事顺心如意,就连自己,他都保证不了,更别提被人。 裴之沛到的时候,莫轻烟身上还穿着宽大的围裙,围裙上憨态可掬的小熊姿态不一,怎么看怎么可爱。 难得的,她将一头秀发给扎了起来,露出娇美白皙的脖颈。 见到他进来,她立刻起身去替他拿拖鞋,裴之沛抿了抿薄唇,“不用了,我自己来。” 她很喜欢为他忙里忙外,只是这在她看来是一种享受,却在他眼里无形中成了一种无力的负担。 他随即思绪微敛,低头,视线淡淡掠及了那双黑色的拖鞋。 如果……如果眼前的人换成情情,他八成会乐意她伺候他。 只是,他嘴角轻轻扯了下,七年前她都没有做过,七年后,他根本无法奢望。 所以,换成旁人来做相同的事情,他都高兴不起来。 莫轻烟弯腰的动作微微一滞,继而缓缓起身,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裴,我先去点蜡烛,你可要快点过来。” 她婀娜款款往餐厅的方向迈去,也没勉强他。 裴之沛若有所思地抬眸,没多久,就往餐厅而去。 餐桌上的菜色,果然丰盛,裴之沛纳闷地问,“都是你做的?” 见到莫轻烟点头后,他还有些不敢置信。 莫轻烟佯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可这一瞪,更多的是挑逗的意味。 “你可别小看我,我最近报了一个厨艺班,苦练厨艺,这就是我两个月来的成果。你尝尝看,色香味俱全不敢全部保证,但至少味道还过得去,对于初学者而言,我这算是天赋异禀了。” 莫轻烟抬起骄傲的下巴,一脸得意,期待某人的表扬。 裴之沛持起了筷子,尝了一口离自己最近的啤酒鸭,英挺的剑眉微微一凝,莫轻烟一颗心立马紧张地提了起来。 裴之沛唇角勾了勾,“啤酒倒多了点,盐也多了。” 莫轻烟委屈地瞪着他,一脸的不甘。 见他还是没有任何安慰跟褒奖,不由忿忿不平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鸭肉往嘴里塞,用力咀嚼了起来,宛若借机发泄不满。 莫轻烟尝了下,眉头也深深蹙了起来。 还真有点咸,还有啤酒貌似真的多了些。 平日里吃饭,也没见他发表过任何的高见,她还以为他会表扬自己呢。 毕竟,学做饭不是值得鼓励的吗? 尤其是初学者,打击什么的,很容易消磨掉她的积极性好不好? 还有,他不专门指出来的话,她还是自信满满的,这盐是多了点,但还没到咸死人的地步啊。 还有这啤酒,估计也就多了一点点。 “以你的味蕾,你去当厨师真的是可惜了?” 说完,莫轻烟又径自轻笑了起来,“不对,你去当厨师才可惜了,堂堂厉氏的总裁屈居于一厨师职位,哪怕是最富盛名的厨师,也远远及不上你创造出来的财富价值。” 夸起裴之沛来,莫轻烟总是一脸的与有荣焉,比夸她自己还要来得欢喜。 “裴,我承认我这个初学者比你这位不会下厨的堂堂裴总天赋差多了,不过我可只承认你比我这方面强,别人的话,还要因人而异再看情况的。” 说来说去,莫轻烟还是为自己没等来表扬而感到不服气。 “你不许愿吹蜡烛吗?” 裴之沛转移了话题,没有再跟她在这个话题上争执不休。 他厨艺很好,只有在情情面前展露过,除她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裴之沛厨艺惊人。 在国外的时候,他实在受不了天天三餐都是汉堡薯条,吃得胃受不了,逼自己动手弄吃的。 他学什么都上手很快,连厨艺也不例外,食谱扫一遍进入大脑,就扎根似的,当他有需要的时候,会主动逐字逐句呈现出来,还配有精美的步骤图片。 他那时是一个人租房子居住在外头的,所以并无人知晓。 “许愿,我差点忘了,都怪你。” 莫轻烟含羞带怒、满脸春意地睨了他一眼,似抱怨,又似抛媚眼。 裴之沛眼角一抽,神色依旧冷峻。 他真的是不吃这一套,甚至有些反感,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莫轻烟这一点过。 莫轻烟总算是把蜡烛吹灭了,她许愿的时候一脸虔诚圣洁,凛然不可轻犯,却让裴之沛心生寒意。 “吃吧。” 莫轻烟不停催促裴之沛多吃点,自己手中的筷子却没碰几下。 裴之沛晃荡着手中琥珀色的酒杯,薄唇碰到杯沿的时候,又顿了顿,放了下来。 “我差点忘了,等下还要开车。” “裴,今天我生日,你都不留下陪我吗?” 莫轻烟闻言,满脸的不可思议,好像他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轻烟,我等下还要回下公司,我在医院待了不少时间,很多文件还需要我审阅签字。” 裴之沛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一只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无奈地叹道。 莫轻烟不信,不过她并没有表露出来。 她怕打草惊蛇,让她今晚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裴,既然你连我生日都不肯留下来陪我,那就别怪我狠了。 她深深连续吸了好几口气,强压下这一股不快,逼迫自己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 “裴,再晚也就一个晚上,明天再去公司他们不会等不了的。你在医院休息不好,晚上留下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一番,明天才有精力处理公司的事务。” 莫轻烟不遗余力劝道,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 裴之沛不为所动,莫轻烟有些气馁。 “晚上真有事情。” 他一本正经地推脱道。 “裴,算了算了,”莫轻烟竭力游说见还没任何效果,有些气闷,“那你多吃点,不能浪费我的一番心意,酒不喝就算了。” 莫轻烟看似体贴,退了一步,不过她的内心却在窃喜。 果然,裴之沛没有再跟她过不去,重新拿起筷子尝了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还漫不经心地问,“轻烟,子末,你去看过了没?” 莫轻烟心里头蓦然一紧,阎子末,这三个字现在就是她心头的定时炸弹,尤其是从裴口中出来,那简直比定时炸弹还要来得可怕上百倍千倍。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裴的神色变化,可他这人太令人费解了,琢磨不透啊。 应该不知道的,裴若是知道了,哪会风平浪静。 她愈发坚定,自己跟阎子末的荒诞一晚,除了自己跟阎子末,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阎子末八成还没来得及跟别人说,他就出事了。 阎子末出车祸这事,真的是天助她也。 那天发生后,当两人清醒过来,都吓得不轻。 阎子末更是愧疚跟自责得不行,尤其不敢直视床上那一摊鲜红的血迹。 他根本就没想到跟裴之沛交往多年的莫轻烟……居然……居然还是完璧之身,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旦裴之沛碰莫轻烟,那是想隐瞒都隐瞒不过去。 她离开前,警告过阎子末,不许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许说,想必阎子末放在心上了。 估计他自己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毕竟他跟凌婕瑜刚结婚,结婚当天就爆出这样的大冷门,他阎子末也丢不起这个脸,凌家更不会放过他。 莫轻烟对阎子末即将会面临的都没兴趣,她只关心在意自己能不能如愿以偿顺利嫁给裴之沛。 倘若厉老爷子知道自己跟阎子末有一腿的话,不一定还会一如既往支持自己跟裴修成正果。 毕竟在老爷子心中,自己再重要,还是不及他的外孙分量重。 在不涉及裴的切身利益之前,他会偏向自己,但一旦跟裴对立,厉老爷子也会思量思量。 “没,人太多,我就没去了,打算过阵子再去看下。” 莫轻烟谨言慎行道,顿了顿,故作吃惊地问,“裴,你不会是怪我没去看阎大哥吧?” 裴之沛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怎会呢?” “子末出事的前一天还跟我说过几天有空想请我们吃饭,没想到…。” 裴之沛一脸的遗憾,随即口风一转,“等他醒来就皆大欢喜了。” 莫轻烟拿着筷子的手不由一抖,声音微微抬高,“他怎么会醒来呢?不是成了植物人吗?” 见裴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莫轻烟立刻缓了缓神色跟口吻,解释道,“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指的是阎大哥……。医生不是说他那个……。” 莫轻烟这越解释,发现越词不达意,无法表达完整。 莫轻烟急得都有些上火了,额头也汗津津的。 裴之沛却不疾不徐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过去并不是没有植物人会醒来的案例。阎家不会对子末坐视不管的,毕竟他是阎家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阎家一定会倾尽全力治愈他。醒不醒得来,现在还是难以下定论的。” 裴之沛这一番话,在莫轻烟听来,宛若石破天惊。 她从来没想过阎子末会醒来,正暗自庆幸他成了无法言语的植物人,那晚的事情,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她还能巧妙加以利用,扭转自己的命运呢。 不行。 莫轻烟的眸色微微冷了下来,阎子末绝对不能醒来,绝对不能坏了自己的大事。 她事先的确是想找人对付阎子末的,没想到她的人还没动手,阎子末就先一步出了意外。 “如果阎大哥真的能够醒来,那太好了,相信所有人都会很高兴的。” 莫轻烟口是心非地憋出了一句,心里却恨不得诅咒阎子末快点死,成了植物人还不安分,要是死了那就起不了任何的风浪了。 莫轻烟的一举一动,脸色变化,都没有逃脱得了裴之沛的眼里。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愈发能够肯定那一晚的事情是真的。 不对劲,他的头有点晕晕的。 “你……” * 翌日,裴之沛醒来,发现他寸缕未着,轻烟闭目沉睡于他的身侧,她的一条玉臂还横陈在他的腰间,亲密无间。 他头痛欲裂,昨天后来的事情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依稀记得他先是在帝豪见了戚擎,并从戚擎手中接过了那份重若泰山的信。 此后,他打算去情情那,中途接到了轻烟的电话,便折了过来。 昨天是轻烟的生日,她特意下厨做了不少的菜,花样百出,味道马马虎虎,跟一绝差远了。 她劝他喝酒,他推脱未喝,再之后,他便没了印象。 为何他会在这醒来? 裴之沛蹙眉将她的手强行扯开,然后一言不发就沉着一张脸穿衣服。 他的衣服跟她的凌乱地被扔在了地上,他眸色愈来愈沉,酝酿着猛烈的暴风雨。 “裴,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我还困得睁不开眼呢,昨晚你……你对我也太粗暴了点。” 莫轻烟佯装幽幽醒来,她怕她再晚一刻醒来,裴之沛就走得不见踪影了。 她一脸的泫然欲泣,娇羞并存。 甚至,她还从身上扯掉了半截的床单,露出了洁白床单上的一抹暗红。 那一抹暗红,在裴之沛看来,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嘲弄。 饶是他再处心积虑,也没想过轻烟会胆大包天到设计自己。 而且,她还想栽赃陷害,强啊,真是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令他刮目相看。 要是她设计的对象不是自己的话,他绝对会拍手称好。 倘若子末没有给自己留那封信,他绝对是有理说不清。 “我粗暴?” 裴之沛这下气不打从一处来,冷笑出声。 莫轻烟捂住自己的嘴巴,“裴,你不会想否认昨晚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吧?” 还没等裴之沛出声,莫轻烟又故作惊慌大声嚷了起来,“裴,你……你怎么会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呢?你知道的,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从来没有过男人,要是你都……呜呜呜呜……” 莫轻烟哭得楚楚可怜,恰到好处,若是裴之沛是别的心智软一点的男人,一定会舍不得佳人哭得这般凄婉。 裴之沛勃然大怒,她可真敢瞎编乱造,看来还是他低估了她,以为有自己压着,她翻不出风浪来,没想到她倒是狠,连他都胆敢算计上了。 这会,他要是还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不变得无法无天了。 看在她捐肾给了爷爷的份上,这次她算计自己的事情,他可以容忍,但前提是她得痛快承认她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并且得保证下不为例。 否则的话,他也无法当作没发生过。 裴之沛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两下,他极力克制着这股不断上涌的怒意,“轻烟,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你想要用黄鳝血来忽悠我还太嫩了点。” 他既然精通厨艺,对美食也是有一定的研究的,记得以前情情极为钟爱爆炒黄鳝,所以对于黄鳝血的味道,轻烟想要借此蒙蔽过关那真是大错特错。 何况,她这步棋本就是险棋,或许在她看来是稳胜的一步棋。 莫轻烟闻言,心神一震,黄鳝血,她没想到裴博闻强识、知识渊博到逆天的程度了,都说以假乱真能够到百分百的,没想到也能被他闻出端倪来。 自然,她用力咬了下嘴唇,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否则便是功亏一篑。 “裴,我没想到你连跟我发生关系都不敢承认,我知道你是不想娶我,可事到如今,你要让我如何做人?还说我的第一次是黄鳝血,回头我要让外公评评理。你说他到底会信我还是信你?” 莫轻烟白皙的俏脸上布满了浓浓的失望之色,怒其不争。 她略微嘶哑的嗓音听上去显得疲惫至极,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底你不敢承认肯定是为了那姓钟的贱人。” “你想娶她对不对?” “哈哈哈哈……” 莫轻烟笑得近乎魔症,又咬牙切齿地诅咒,“那是不可能的,她可是害死你父母的仇人之女。要是你连她都肯接受,为何就是这般抗拒我?何况外公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裴之沛微微眯起眼来,眸光锐利,重新开始打量了这个陪伴了自己成长多年的女子。 他内心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十分不是滋味,没想到过去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为何会变成这样,变得如此的令他陌生。 她的阴暗心态,近乎扭曲,到底谁是罪魁祸首? 是自己吗? 这个残忍的答案,让一贯内心无比强大的裴之沛也不由微怔。 他凉薄的唇用力抿成了一条直线,慢慢地道,“轻烟,你为什么想设计我?” “裴,我有什么理由要设计你呢?男欢女爱,我们是情难自禁,既然成为事实,就要坦然接受。” 莫轻烟歪曲着事实,眼神充满了不甘的控诉。 “轻烟,事到如今,为什么你还不跟我说实话,我其实很想原谅你的。” 裴之沛低低叹了口气,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莫轻烟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可转瞬间,又跟过山车似的接近窒息,她艰难地启齿,试图力挽狂澜,“裴,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十分的不好。 只是,她不敢也不肯承认这个事实,裴…。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可怎么可能呢?那一晚,只有当事人才清楚,那样尴尬丢人的事,哪怕阎子末,也不可能会透露给裴的,尤其自己跟裴的关系众所皆知。 “轻烟,你的第一次在子末结婚那天已经没了,你想把这事栽赃陷害到我头上,貌似晚了一步。” 裴之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莫轻烟耳中,却宛若晴天霹雳。 怎么可能呢? 第六十六章 怀上 第六十六章 不可能。 莫轻烟美目圆睁。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他可是裴之沛,并不是那些只知败家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 继而,她慢慢地阖眼,却是有一些莫名的情绪笼罩在心头,连鼻头也有些酸。 呼出一口气后,她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喉咙里一股酸涩突然涌了上来,有点想作呕的感觉。 他知道了,他竟然知道了。 那他更不会娶自己了,她处心积虑设计他,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让他瞧了一场她自导自演的笑话。 莫轻烟陡然睁开眼,喉中的那股酸涩遽增,她捂住嘴巴,跌跌撞撞下床,往浴室的方向迫不及待拔腿狂奔,一秒都等不了。 她急切得连浴室的门都来不及关上,就趴在马桶上狂吐了起来。 “呕……” “呕……” 她满脸的痛苦之色,吐了一阵又有一阵急涌而上。 她孕吐不算频繁,对于食物也荤素不忌,油烟什么的,也没闻不得。 最近几天都没有吐过一次了,还以为…… 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浴室门口的裴之沛身体蓦然一震,那双犹如黑夜的冷眸深处俱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他的胸口突然有些透不过气来,停顿了三秒,胸膛依旧起伏,似在不停的吐纳呼气。 他拢眉,双眸闪过一道森冷的光芒,“你怀孕了。” 用的是肯定的口吻。 “子末的孩子吗?” 这下用的是疑问的口吻。 莫轻烟此时已经吐得有气无力,吃力地扶着马桶盖站了起来,她脸色苍白,片刻后冷言冷语道,“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怀孕了,那我也不妨告诉你,这孩子是阎子末的。” 裴之沛闻言,若有所思地垂眸,薄唇轻启,“你会如何处置这个孩子?” “你会娶我吗?” 她略带讥讽地问。 裴之沛缄默。 莫轻烟轻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说阎家要是知道我怀了阎子末的种,会不会稀罕得要命呢?毕竟阎子末如今昏迷不醒,极有可能这辈子再也醒不来了。” 莫轻烟嗤笑一声,又自言自语地拔高音量问道。 裴之沛的脸色比起上一刻,愈发的阴沉了。 …… 裴之沛离开后,莫轻烟颓然地坐在了冰冷的瓷砖地上,她浑身无力极了。 她双掌捂住了脸颊,冰冷的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落了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当眼泪流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她抹了一把脸,伸手抚上了腹部。 钟意情,既然裴不愿意娶我,我也不会放任你好过。 毕竟,我如今还有护身符,不是吗? 对于这个突然降临的孩子,莫轻烟并没有生出任何的感情来。 因为,这孩子的生父并不是裴,而是阎子末。 她费尽心机想要爬上裴的床,想要怀上他的孩子,没想到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甚至,还失去了跟钟意情角逐的机会。 想到钟意情,莫轻烟一颗心又沉了下去,上一回跟她的碰面,自己可是吃了不小的亏。 还有,那天到底谁给她下了药,她一定要查出来,不放过那个主动上门找死的贱人。 * 裴之沛并没有去公司,而是去了钟意情的住处。 她并不在,想必去上班了。 浴室里,花洒里的温水淋了下来,他冲了良久才出来。 身上脱下来的一切,尽数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一想到昨晚跟轻烟在床上躺了一夜,他浑身都跟觉得不舒服,跟染上了什么有毒的细菌似的。 冲了个澡后,情况略微好转。 他的洁癖其实也挺严重的,宁缺毋滥,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无法接受情情之外的其她女人。 他从小到大,桃花运一直不错,可能是相貌英俊的缘故,投怀送抱的女人趋之若鹜。 倘若是别的男人,自然会觉得艳福不浅,可对城府心机比同龄男人过犹不及的他而言,这些反而成了他的困扰。 以至于,长期下来,他习惯了以冷峻的冰山神色,无形中释放压力赶走人。 躺在她的床上,拉过被子,闻着被子上熟悉的清香,他又有了睡意。 昨晚哪怕被下了药,他还是没睡好。 这一觉,他睡得尤为安稳,醒来后,神清气爽。 当然,睡了长达五个小时,他掏出手机跟特助交代了些事项,便起床。 进入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已经没有多少食材了。 他眉心微蹙,豁然转身去取了车钥匙跟钱夹,便出门了。 钟点工,被她给辞退了,他是知道的,所以只能亲自去一趟超市了。 “裴总,真巧啊。” 裴之沛没想到在低头挑选鳕鱼的时候,身后有一道醇厚的男音传来。 裴之沛转身,深沉的眼眸迎上对方的,嘴角轻扯,“李总?” “没想到裴总还认识我,真是太令我欣喜了。” 李辰是青城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总,裴之沛在青城担任钟氏总经理的那段时日,跟他打过交道。 李辰是跟妻子女儿一块来的,四十多岁的李辰身材发福得厉害,跟七年前斯文儒雅的他,有天壤之别。 李辰在七年前钟振涛出事前就已经移民美国了,此次是妻子思乡之切,带妻女回来游山玩水一番。 对于碰上昔日的熟人,李辰自然是喜不胜喜。 他的妻子跟女儿一道去挑选水果去了,他对这些家务琐事一窍不通,选择水果好坏也瞧不来,没去凑那个热闹,只一个人在超市里瞎转悠。 没想到这般凑巧,无意间遇上了熟人。 “李总也来买鳕鱼?” 裴之沛挑了挑俊眉,难得幽默了一把。 李辰失笑,也不觉得丢脸,干脆大方地承认,“我对这些一窍不通,生活上的一切,都是内人打理的。” 李辰跟他妻子感情甚笃,裴之沛之所以对他留有印象,就是因为这个,估计李辰也不会想到还有这一层因素。 青城那圈子里的男人,尤其是有钱有势的,都喜欢身边女人多,似乎更能衬得出自己的地位跟非凡的成就。 这在裴之沛看在眼里,就跟暴发户一般。 李辰在那圈子里,便是一个例外,私底下被不少人嘲笑是妻管严,懦夫之类的。 人家陪伴都是带秘书情人之类出席应酬场合的,李辰的身边始终如一皆是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温温柔柔的,瞧着也强悍,但却能让李辰对她唯命是从。 裴之沛对母亲也是有印象的,但很显然,他的父亲跟李辰妻子并不是一类型的。 他的父母,也是恩爱的,但母亲似乎多度依赖父亲,如果没有,或许母亲还在这世上活得好好的。 “我以为裴总也是同道中人,想不到裴总私底下也不见得冷若冰山,我太太说喜欢烹饪美食的人,内心都是热情如火的。” 李辰见裴之沛心情似乎不错,也跟着揶揄了一把。 他过去对这个年轻有魄力的男人极为看好,果然,这些年,他成了厉氏独挡一面的总裁,在商界呼风唤雨,手腕令人惊叹连连。 虽说这些年他的根基转移到美国,但并不表示他对国内的市场不闻不问。 热情如火? 裴之沛不动声色地置之一笑,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热情如火的人,不过并不介意被李辰获悉自己会厨艺的秘密。 “辰哥,我跟雅儿到处找你,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原来你是遇上熟人了。” 李辰的妻子方珂雪跟她的女儿李雅儿携手亲密朝着他们过来,出声的时候,眼瞅着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了。 “是啊,雪儿,你还记得吗,这位裴总,七八年前我们还同桌吃过饭呢?” 李辰微笑着上前,主动拉起妻子的手,大庭广众下,也不避嫌,显然是经常做惯了这动作的。 方珂雪保养极佳的脸上洋溢着盈盈笑靥,灿烂得宛若朝霞,“裴总啊,我印象深着,甚少有带总的长得跟裴总这般让人过目难忘的。” 李雅儿目露惊艳,二十出头的她,五官肖似其母,最为动人的便是她两颊的酒窝,笑起来时,甚为漂亮。 李雅儿求救地望了一眼父亲,一向宠女儿宠得无法无天的李辰这会却视若无睹,并没有理会女儿。 裴之沛将选好的鳕鱼放进购物篮,牵动了下嘴角,“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李总跟李夫人,不过我现在还有事,不方便招待,要先行一步了。” 李辰忙笑着说,“没事,我们闲着也就随便逛逛,裴总有事就先去忙。” 裴之沛告辞,转身去别的货架上选食材了。 他挑选食材的时候,神色专注认真,李雅儿看得都失神了,还是李辰拉了她一把,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她嗔怪地瞪了刚才没有帮忙的父亲一眼,“爸爸,你太不够义气了。” 李辰莞尔,忍俊不禁,“什么叫爸爸不够义气?” “爸爸,你不是说让我以后嫁个喜欢的男人吗?我告诉你,我对他一见钟情,我从来没见过长得比他还俊的男人,气质什么的无可挑剔,简直就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男神人选。” 李雅儿眨巴着明眸,一脸期待地望着她认为无所不能的父亲。 好像父亲如果答应,这事就能成了一样。 李辰板起脸来,不悦地干咳了一声,“雅儿,裴总这人,你还是早点死心吧,我是不会帮你的。” “妈妈。” 李雅儿见父亲这头没戏,立刻见风使驼目光投向了母亲。 “雅儿,这事,你要听你爸爸的。裴总的确是人中之龙,但这样的男人,即便是你爸爸再年轻十岁,也不敢跟他抗衡,更别提招惹他了。” 方珂雪既然能够让李辰倾心以待,自然是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气跟秉性的,何况她自己察言观色、待人接物也有一定的眼力。 李雅儿委屈至极,不甘心。 她当惯了公主,习惯了任性,从小到大,根本就没人敢说她半句不是,父母也都顺着她。 这是她头一次求而不得,这种滋味,对她而言,简直就无法忍受。 她语带哭腔,“你们不帮我,行,我自己一个人来,我就不信没有你们,我什么事都做不成。你们等着瞧,这个男人,我要定了。” 李雅儿说完,便哭着跑开了。 李辰有些犹豫,打算去追,却被方珂雪给及时拉住了衣袖。 方珂雪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口吻却是坚定地道,“辰哥,雅儿正在气头上,你又不肯答应她,这会你追上去非但她不会感激你,还会给你脸色看。这个孩子,都怪我们太宠她了。” 方珂雪叹了口气,饱满无奈。 李辰都后悔干嘛上前跟裴之沛打招呼,若是他当作没看到,也不见得会有后来的事情。 只是,这事,正如妻子所言,是万万不可行的。 “雪儿,我们还是早点回美国吧,我怕再待下去,雅儿会出事。” 李雅儿是李辰夫妇唯一的掌上明珠,生下李雅儿之后,方珂雪的身子就大不如前,本来就极难受孕的体质愈发难了。 方珂雪想到这,午夜轮回之际,总会默默垂泪。 她总觉得亏欠李辰诸多,当年移民美国,也是为了调养她的身子,因为美国这边医疗水平比国内先进。 这辈子能够嫁给李辰,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幸事。 她也希望女儿李雅儿能够嫁给一个能够体贴关怀备至的男人,跟辰哥一样的。 “嗯。” 方珂雪重重点头,同意丈夫的决定。 “辰哥,你说裴总买菜是做给莫小姐吃吗?” 莫轻烟,当年是钟振涛的继妻,后来兜兜转转,竟然又勾搭上了裴之沛,这女人倒是有两把刷子的。 方珂雪是见过钟意情跟裴之沛一块的,当年这两人走在一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是没想到,她都有些替钟意情可惜,那样的娇娇女,最后却要饱受牢狱之灾。 这些事情,她在国外隐约听国内的友人提及过,当初还大为扼腕。 “雪儿,你何时这般八卦了。” 李辰嘴上嘀咕一句,却还是沉吟半晌,缓缓道,“以我之见,应该不是做给莫小姐吃的。” “当初哪怕莫小姐真的跟裴总有什么,这都七年过去了,为何莫小姐还是莫小姐,没能成为裴夫人呢?这就足以说明莫小姐在裴总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够份量成为裴夫人。” 李辰这人,眼光老辣。 方珂雪一怔,继而抿唇笑了开来,“辰哥说得没错。我还是比较看好钟小姐,就女人的第六感而言,我觉得钟小姐更适合裴总,裴总看钟小姐的目光也不似作假。” * 方珂雪口中看好的钟小姐此刻今日内衣店的里间清点下午刚到的货物。 她额头上都出了细汗,也来不及擦。 “店长,喝口茶润润嗓子,休息会。” 丁默很殷情很狗腿地进来伺候。 钟意情抿唇一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拜托我?” “店长,你真乃神人是也,晚上我的班,我想请假,你能不能帮我顶替下?” 丁默搓着手,打着商量,“那个,我也知道你很久没上晚班了,让你顶替有点为难你,不过我就这个晚上,回头我不要钱给补上,行不?” 钟意情轻轻地笑,“这有什么为难的,不过你得给我个理由。” 丁默纠结着两条秀气的眉头,“有人送了我男朋友两张电影票,浪费了太可惜了。” 钟意情无语,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呢,这事,也只有小气巴拉的丁默做得出来。 “店长,这理由能说服你吗?” 丁默小心翼翼地问。 “能。” 钟意情这个字几乎是憋出来的。 丁默笑得合不拢嘴,“店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她在钟意情脸上吧嗒用力亲了一声,后者眼角抽了抽,擦去了某人残留的口水。 丁默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了,钟意情又低头继续忙碌了起来。 她答应丁默,是因为裴之沛已经许久不曾来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没有他,她更逍遥自在。 跟他共处一个屋檐下,总会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给人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令人无法无视。 * 六点了,往常这个时间点钟意情都回来了。 裴之沛面沉如水地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目光频繁掠及依旧没有动静的大门。 他逐渐眯起眼来,眸色错综复杂,都这个点了,为何这女人还没回来? 难道说,他不在的这些时日,她又把他的话抛诸脑后了,根本就没有实行。 哼。 他对她果然是太过宽容了,裴之沛眼中有着隐忍的戾气。 又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小时,餐桌上丰盛的菜色都不再冒着热气,有了凉意,那人,还始终没有回来的迹象。 他幽深的眸光黑亮逼人,缓缓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给了某女。 “钟意情,你怎么还没给我回来?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手机一接通,他就怒不可遏地质问道。 这个该死的女人,总能莫名其妙激怒他,让他一贯得意的自控力失常。 钟意情凝眉,一瞬的怔愣过后,她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被人突发质问,饶是她再好的脾气也很难做到低声下气赔不是,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恨得咬牙切齿的裴之沛,她的脾气也不见得温顺乖巧。 他这些日子连个人影也没出现,难得让他等一回她,又怎样? 他都知道扑了个空心里不好受,可拿u盘要挟禁锢她,他难道有考虑过她的心情吗? 她按了按眉心,突然觉得好笑,冷漠生疏地回道,“六点半,我晚上加班,不回去了,你要是等不了那就先走。”口吻不善。 他若是心平气和地跟她说,她还能和颜悦色以对。 然而,他一开口便是厉色指责,她也做不到淡然处之。 “钟意情,七点之前你要是还没给我回来,别怪我冲到你店里把你抓回来。” 裴之沛的语调,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透着一股淡淡的冷傲。 钟意情一是语塞,尚未来得及反唇相讥,某人已经先她一步切断了电话。 钟意情嘴角掠起了无意义的笑,她跟他杠上,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胜利过,或许一时这气是撒了,但等待她的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只是,她屡次受到教训,却没有一次让她学乖。 钟意情盯着手中手机的双眸,浮现了淡淡的忧伤跟颓色,当它们一一褪去,尽数被平静所覆盖。 她缓缓站直了身子,表情恢复如常,跟韩雪打了一声招呼,“韩雪,我有点事情要先走,店里就剩下你一人也不好办,干脆提前打烊吧,就当放你一晚的假,加班费还是补给你的。” 韩雪对于这样从天而降的好事,自然不会傻得拒绝,忙不迭应了。 打烊后,韩雪便先行了一步,钟意情瞅了一眼时间,顾不上坐公交了,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去。 她开门进去的时候,客厅里并没裴之沛的身影。 餐厅的桌上,倒是摆满了丰盛的菜色,没有动过的迹象,不过都已经凉透了,味道估计不怎好了。 她一愣,难道他大发脾气就是因为他刻意做了一桌子菜,她没及时回来捧场吗? 宁静无波的黑眸滑过了一道亮光,很快又消失殆尽。 她目光有些复杂,从餐桌上收回视线,去主卧室找人,果不其然,他在。 裴之沛靠着靠枕,修长的双腿微微曲了起来,搁置着一台超薄的最新款笔记本,指尖如流水,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 她开门进来的动静,他显然听到了,但并没有抬头,依旧忙碌着手头的。 钟意情欲要退出重新关上门不惊动他,倒退的瞬间,就听到冷沉的男音响了起来,“舍得回来了?迟了十分钟。” 钟意情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所指的迟到十分钟是现在是七点十分了,不过,她也不想解释,她的确是在六点五十九分准确踏进这公寓的大门的,这耽搁的十分钟是在进入主卧室之前浪费的。 他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深沉如海,表情阴暗不定,手指依旧没有停,好像看不看屏幕对他都没什么影响,早已烂熟于心。 “就算是我迟了十分钟,那又如何?” 她抿唇倔强地问。 一想起前阵子因他的缘故,她还差点被莫轻烟给捅了一刀,心情又恶劣了起来。 那一桌丰盛的菜,比起安全性命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裴之沛那审视的目光变得深邃莫名,“你的倔强不会给你带来多少好处。” 钟意情恢复了冷静,“我怎样,不劳裴先生操心,你无非是想要看我低声下气伺候你,只是这一点,我恐怕未能如裴先生所愿了。我的脾气,一直不怎么好。” 莫轻烟私底下对她的所为,以裴之沛的权势跟地位,钟意情并不觉得他会一无所知。 他既想要看她痛苦,又促使莫轻烟变本加厉地欺凌她,他真的很厉害。 裴之沛胸口像是被人给狠狠揍了下,暗暗压下胸口不断涌现的不快。 这个女人,多日未见,还是冥顽不化得很。 她迎上那双冷冽黝黑的漂亮瞳眸,“对了,莫小姐已经登门造访过,此处裴先生还打算住下去吗?” 裴之沛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上下来了,笔记本被他扔到了一边,大床的边缘还散落着凌乱的几份文件。 钟意情眼眸一敛,退了一步,裴之沛步步紧逼。 钟意情心下一惊,一旁的裴之沛表情有些琢磨不透。 情急之下,她快步走向一边的抽屉,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把锋锐的刀,刀刃反光之处,熠熠生辉。 裴之沛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随口问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还为我准备了刀。” 她的语速变得异常的缓慢,“这刀,并不是我为你准备的,这是我送莫小姐的礼物,麻烦你转交一下。还有麻烦你帮忙转达下,我恨不得杀了她,让她最好安分守己点。不然下回,我出手就不是耳边那一点点的小伤口了。” 这刀,自打她带回来后,就瞅着碍眼,又觉得扔掉有些可惜。 若是能够接着裴之沛的手拿回去膈应莫轻烟,又能离间这两人,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幽暗的豪华卧室里,伟岸颀长的男人尊贵宛若神祗,凉薄的唇间逸出冰冷的字眼,“钟意情,你最好别去动轻烟,否则我可不保证我手中的淫秽视频会不会流露出去。” 钟意情看着他,突然笑了,“裴之沛,你果然够狠。” 她于是转身,毅然离开了主卧室。 不知为何,胸口始终有些闷闷的,她与裴之沛,似乎注定了每次剑拔弩张惨淡收尾。 不过没关系,她恨他,一点也不在乎他。 她以为莫轻烟在他心中并不重要,看来,她错了,即便莫轻烟再不重要,也比自己来得重要。 自己,只是他复仇的工具罢了,她还妄想超越莫轻烟在他心中的地位,真的是不自量力。 裴之沛眼眸犹如汪洋大海,波涛汹涌,深不可测。 他调整了下略显紊乱的呼吸,她还是恨他,恨他恨得要死。 不过这个时候,她是真的不能动轻烟,他是为了她着想,毕竟轻烟怀孕了。 这事,不能大张旗鼓堂而皇之告知众人,连阎家人也未曾知情,轻烟连自己都胆敢设计,自然会设计情情。 他不希望她主动惹上轻烟,怕她遭池鱼之殃。 他苦笑,他们似乎永远无法和睦相处,动不动就关系就紧张得一触即发。 第六十七章 狼狈 第六十七章 当晚,两人背对而眠,冷战。 裴之沛做的晚餐,等到第二天,还是没有被动过,全部被他扫进了垃圾桶里。 那把刀,钟意情并没有再看到,不知被他丢哪去了,不过她并不想找回来。 昨晚的大动肝火后,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之间的关系依旧没有缓和,谁也不跟低这个头。 在冷战过后的第二天,李雅儿独自一人去了厉氏。 气势宏伟气派的高楼大厦,让李雅儿油然而生出一股浓浓的骄傲。 不愧是她所看上的男人,有绝对令人膜拜的实力啊。 “我找裴总。” 李雅儿在前台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有预约吗?” 面对这位打扮时髦、衣着不菲的娇俏女孩,前台小姐还是态度极好的,礼仪什么的,都无可挑剔。 也是,能够在厉氏工作的员工,都是业内翘楚,厉氏在整个青州给的福利跟待遇,那都是一等一的,为此,每次招聘信息一发布,就有不少人为此挤破头。 厉氏已经多年不招收应届毕业生了,要的都是资深的员工,上岗快,适应能力也强。 “没有。” 李雅儿皱了皱眉,她从来没有碰过被人拦的尴尬经历。 前台小姐得体地道,“我们裴总很忙的,不见没有预约的任何人。” 前台小姐强调了任何人三个字眼,希望李雅儿能够识相。 可这话在李雅儿听来,那就是这前台小姐看低了她,不把她当作一回事。 “你知道我爸爸跟裴总之间的关系吗?若是知道,你绝对不敢轻视刁难我。我叫李雅儿,我爸爸叫李辰,只要你跟裴总说一声,他肯定会见我的。” 李雅儿嚣张地道。 “对不起,李小姐,你的要求,恕我无能为力。” 前台小姐恭敬地道,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惧怕之意。 “你……。你信不信等我见了裴总,让他把你辞了?” 李雅儿一脸的狼狈,没想到连个区区小前台,也把她当一回事,这太令她生气了。 “要是裴总真因此把我辞掉,我绝无二话,不过在此之前,能否请李小姐先回去。裴总不喜欢公司环境过度喧哗。” 言下之意,明里暗里讽刺李雅儿很吵。 “这位撒泼的小姐是谁?” 莫轻烟上身穿着白色的娃娃衫,下身一条淡蓝色的紧身牛仔裤,难得的没有穿高跟鞋,而是一双玫红色的平底鞋。 她穿平底鞋,走路较稳,不过李雅儿眼尖,还是看出了她的脚微跛。 “这位跛脚的大姐又是哪位大人物呢?” 李雅儿从来就不服输,言辞犀利地反击。 莫轻烟差点脚下一软,这女孩养得姿色不俗,没想到娇娇弱弱的,这嘴巴出来的,是如此刻薄。 “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莫轻烟对青州上流社会的名媛圈子还挺熟悉的,但眼前这位面生得很,她脑海里想了半天也没印象。 她的脚,一直是她的痛,认识她的人,从来不会在她面前刻意提及,没想到这个刚见面就杠上的女孩胆子挺大的。 “我叫李雅儿,我爸爸是李辰。” 李雅儿骄傲地扬高了脑袋。 莫轻烟记不得什么李辰,心想肯定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不知道哪来的土包子,竟然胆大包天来厉氏耀武扬威来了。 莫轻烟今天是来开股东大会的,她的股份不多,但也是占有一席之位。 没想到刚到楼下,就听到这女孩跟前台杠上了,还是一副颐指气使的嚣张样。 莫轻烟冷哼一声,“我管你是李雅儿还是李辰,都给我滚远一点,厉氏不欢迎你这样的人踏入,简直就是脏了厉氏的地盘。” 李雅儿没想到这个女人不买自己爸爸的账,忍不住质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你连我都不认识,还有种上门来厉氏显摆,简直可笑至极。” 莫轻烟轻笑道,一脸的轻蔑。 “裴在公司吗?” 莫轻烟问前台的小姐。 “裴总刚才跟袁总出门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等下要开股东大会,裴总要主持的。” 前台小姐对于莫轻烟,毕恭毕敬。 李雅儿心生不悦,“你到底是谁?” “你告诉她我是谁?” 莫轻烟跟前台小姐道。 前台小姐应了一声,“莫小姐除了是厉氏的股东,还是裴总相交多年的女朋友。” 李雅儿并没有吓得打退堂鼓,反而换上了一脸灿烂的笑容,不屑地嘲弄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原来是个不争气的,相交多年还成不了人家老婆,还想跟我争男人,真好笑。我告诉你,裴总,本小姐看上了。你要是识相的话,主动跟裴总分手,否则的话,被裴总抛弃的名声总是不怎么好听。” “以大姐你的高龄,还有瘸子的身份,想要再钓只金龟,好像挺不容易的。” 李雅儿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还刻意挑衅般地撇了一眼莫轻烟那只残缺的跛脚。 “你……” 莫轻烟没想到这女人非但没有被自己震慑到,反而愈发的牙尖嘴利,简直就是在挑战自己的底线。 “我怎么了我?大姐,说不过人,可别恼羞成怒。要知道恼羞成怒的女人,很容易皱纹的,大姐你眼角的鱼尾纹法令纹掩饰得是不错,可并不代表你还年轻。” 李雅儿一口一个“大姐”,叫得莫轻烟暴跳如雷,那杀人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给拆吃入腹才得以泄愤。 “你觉得裴会看上你吗?仗着年轻就不知轻重的女人,这些年,比你年轻的投怀送抱不知有多少,比你漂亮的也不知有多少,但是裴一个都没看上。胆子大胸大,并不代表男人就会喜欢。” 莫轻烟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李雅儿不怒反笑,“大姐,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呢?指不定裴总就喜欢我这样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话说大姐,你这么怕我出现在裴总面前,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不是怕裴总看上我啊?” “唉,大姐,你放心,等裴总不要你了我会帮你争取一笔分手费,以慰藉你青春逝去之苦。” 李雅儿从善如流地道,她的话如珠子一般噼里啪啦连串连串蹦出来,流畅至极。 “裴总好,古特助好。” 前台小姐突然起来的恭敬话语让莫轻烟跟李雅儿暂停下了硝烟,飞快地转身。 莫轻烟巧笑嫣然地朝着裴之沛走去,却被李雅儿快一步敏捷地挤了下,差点摔了个踉跄。 她稳住身子后,怒气冲冲地朝着李雅儿开火,“你干嘛推我?” 李雅儿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推你了吗?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大姐,你可别冤枉我,我比窦娥还冤。” “裴,这野丫头太过分了,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说她爸爸叫李辰,你认识李辰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叫李辰的有出名的。” 莫轻烟忿忿不平地控诉道。 “我认识。” 裴之沛难得开了尊口。 低沉内敛的磁性嗓音宛若天籁,李雅儿都听到了自己心跳跳得激烈了起来。 “你听见了吗?裴总认识我爸爸,我爸爸才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我爸爸很优秀的好不好?你有眼不识泰山,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李雅儿眉开眼笑。 “你怎么会来这里?” 裴之沛微不可见地挑高了眉,这李雅儿话貌似太多了点。 不过难得看到轻烟被人气成这样的,倒是有点意思。 他还真需要有个人来制衡轻烟,不过这李雅儿的性子太过跳脱,并不适合。 何况,李辰跟方珂雪只有李雅儿一个女儿,要是真让轻烟把她给弄死的话,李辰也不会罢休的。 “我来找你啊,可前台跟这位大姐都不让我见你,裴总,我喜欢你,你能喜欢我吗?” 李雅儿委屈幽怨的眼神如小鹿般楚楚可怜,不过她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换上了一脸小心翼翼的期待了。 这变脸的速度,一般人还真的是望其项背。 起码,莫轻烟自认自己的演技远不及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 莫轻烟都快气得冒火了,没想到裴非但没有当机立断把这女人赶走,反而跟她攀谈了起来。 连前台小姐,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该死的,不快刀斩乱麻,简直就是活受罪。 他皱了皱眉,当面示爱的的确是见过不少,但没有见过这么直接的。 他其实骨子里还是比较保守传统的,对这些接受无能。 “李小姐,我来这,你父母知道吗?” 李辰跟方珂雪都是聪明人,不可能放任女儿肆无忌惮做傻事,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李雅儿是自己私底下跑来的,背着父母。 这女孩一看就是被宠坏的那种,但本性并不坏。 看在李辰的份上,裴之沛并不想跟她过不去。 “知道。” 李雅儿愣了下,回答道。 “那你不介意我现在给你父亲打个电话吧?” 裴之沛漫不经心地问。 李雅儿冲口而出,“介意。” 出口之后,她有些赧然地摸了下鼻子,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那个……那个,我爸爸跟妈妈比较忙,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哈。” “李小姐,不好意思,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不能喜欢你,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裴之沛一本正经地道,并不似作假。 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古特助跟前台小姐听到这么惊天动地的表白,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听到更多。 莫轻烟神色剧变,她一颗心被狠狠揪了起来。裴所喜欢的,并不是自己,她就是太肯定了,所以心情很糟糕。 “你别告诉我你喜欢这位人老珠黄的大姐,我不接受啦,我要跟她公平竞争。” 李雅儿指着莫轻烟,差点跳了起来,不甘心。 裴之沛嘴角轻轻勾了勾,似笑非笑地道,“不是她,你要是还不走,那我先走一步。” 裴之沛说完,不顾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先行离去了。 莫轻烟双手握成了拳头,额头上青筋几欲崩裂。 太难堪了。 裴太过分了。 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了台。 李雅儿这下心里舒服了不少,傲慢地觑着莫轻烟,“我就知道裴总不会这么没眼光的,不过,你也真可悲,连一个男人对你真心还是假意都分不清。唉,得瑟了这么多年,年老色衰才发现你的悲剧,我深感遗憾。” 李雅儿没有再闹下去,如此收场便走人了,对莫轻烟狠毒的眼神并不感冒。 李雅儿说到底,还是有些好奇心,想要查下裴之沛的心上人到底是哪位。 此时的她,并没有输得心服口服,不过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个女人在裴总心中是站着绝对的地位的,并非莫轻烟这种人前拿来当作挡箭牌的。 李雅儿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父亲想必清楚,于是撇开成见打道回府去找父亲套话去了,反正父亲对她珍若明珠,不会真心恼她的。 “莫小姐,股东大会快要开始了。” 前台见人前一贯仪态万千、明艳动人的莫小姐一脸的阴毒狠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古特助的眼神催促下,她还是出声提醒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古特助明显是不想自己当炮灰,所以把这苦差事推到自己头上来。 前台无奈,她也不想得罪古特助啊,莫小姐来公司并不频繁,古特助可是工作日里天天看得到的,还是不能让古特助给自己小鞋穿的机会。 莫轻烟于是迁怒于前台,“我难道不知道吗?那用得着你提醒。” 她态度恶劣地冷哼,反正伪装撕破了,也没必要了。 前台噤若寒蝉。 莫轻烟满意地睨了她一眼,再将目光挪到了古特助身上,意味深长地警告道,“你们两人,最好将刚才看到的听到的,统统给我忘了,否则的话,我会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前台迫不及待地点头,她真的很无辜啊,很想哭啊,知道了旁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需要付出点代价的。 她又不想离开,以后估计莫小姐每次见到自己,都会觉得膈应,自然不会看自己顺眼了。 如果,在厉氏能够调离前台,又有别的发展机会,那她的前途会一片光明。 莫小姐,或许便是她的转机。 “莫小姐,如果我们都忘了一干二净呢?” 她问得有些拘谨,但还是逞能了回。 古特助笑而不语,他只微微抿唇,对于莫小姐的威胁,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他忠于的一直是裴总,何况身为裴总最值得信赖的特助之一,古特助不觉得裴总会因莫小姐的迁怒把自己给解雇了。 裴总对于下属,一贯是赏罚分明的,从不会凭喜好行事,而是根据工作的能力跟表现。 古特助对于自己的能力跟表现,向来无比的自信。 “你倒是个聪明人,屈居于前台真的是委屈了,回头我跟人事部的经理提一提,看看哪个部门缺人,你调过去历练一番,若是适合的话,就留在那不用回来了。” 莫轻烟猜到了她的心思,她并不反感前台的趁机要挟。 这人有贪婪之心,便是好事。 再说,在这过程中出点什么小差错,她更乐见其成。 所以,她提携得很爽快。 对于不买账的古特助,莫轻烟头疼不已。 前台,她是可以随便拿捏,身为厉氏老总的左膀右臂,古特助的确是个挺重要的人物,不好胡乱安个名目让他认罪。 不过,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古特助既然不给她这个面子,她也不会助长他的歪风。 大家,走着瞧就是了。 厉氏的股东大会,莫轻烟心不在焉地神游,不过投票表决的时候,她投了反对票。 今日的股东大会,商讨的是厉氏海外的一个投资项目,资金投入巨大,不过一旦成功,利润那是相当的客观。 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是裴之沛,这次的股东大会其实走的是个形式,尤其是最近的几年来,裴之沛在厉氏那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厉氏那些顽固派都被他给收拾得服服帖帖,没有二话。 股东每年拿到的分红,拿得手软,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要跟他杠上啊。 他是年轻气盛,但人家有这个实力给你成堆成堆给你送钱,你没这个能力啊,不服都不行啊。 所以,当莫轻烟投反对票的时候,引起了空前的轰动。 莫轻烟,那是谁啊,在旁人眼中,那是裴之沛的女人,总裁夫人的位置,非他莫属。 裴总可从来没有传出过任何不好的绯闻,七年来只有莫小姐一个女朋友。 如此洁身自好的男人,众人私底下都说莫小姐祖上肯定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让她有这等福气把裴总吃得死死的。 莫小姐的反对,众人当他们两人闹别扭了,情人之间闹意见,那是人之常情,裴总虽说能力卓绝,那都是他在事业上的,他对女人的驾驭,肯定没有如事业上的成功这般游刃有余。 “莫董,你是不是跟裴总吵架了啊?这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跟裴总再置气,也不能糟蹋裴总的心血啊,众所周知,这项目对裴总而言,是厉氏近年来投入最大、前景最看好的一个了。” 这老头名义上是在劝,私底下还是抱怨莫轻烟不懂事啊,她自己跟钱过不去也就算了,别人可不想跟这钱过不去。 “是啊,莫董,裴总可是公认的好男人,你要是连他都意见这么大,我们真的是不要活了,幸好家有贤妻,没有跟我意气用事。” 这老头,明里拍裴之沛的马屁,暗里不忘指责某人不懂事。 反正,接下来发言的,尽数一边倒向了裴之沛。 莫轻烟这口气堵在心头上,散不出来。 这帮老头,在裴刚入主厉氏的时候,那嘴脸要有多丑陋就有多丑陋,现在倒是好,个个被裴收服得连个响屁都不敢放。 最终,莫轻烟实在受不了这口恶气,没等会议结束就提前离席了,她真怕她要是继续留下来会爆发。 李雅儿千方百计从父母口中套话,后来她母亲方珂雪实在受不了,于是跟她细说了有关裴之沛的一段前程旧事。 李雅儿听得入迷,茶饭不思,很想见上钟意情一面。 可方珂雪在这个节骨眼上喜从天降,被查出有孕了,李雅儿也为母亲欢喜,被迫离开了青州。 主要是李辰不放心方珂雪的身体状况,想要平日里负责调养妻子的那位医生给好好检查下这一胎以及她的身体能否平安诞下这一胎。 李雅儿在离开前发誓,等母亲的身体状况查明平安之后,她还是要回青州一趟。 她要亲眼目睹一回,才会真正死心,杜绝这个执念。 * 阎子末未能醒来,这一个月内,阎家从世界各地请了不少这方面的权威医生来。 凌婕瑜几乎日以继夜守在医院,从最初的以泪洗面到如今的振作坚强,这一转变,让阎家上下欣慰的同时又不禁对她心生怜惜。 阎老爷子吩咐所有的人,不得怠慢她。 可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这一过程中承受了多大的煎熬。 “嫂子,你先去休息下吧,你已经又两晚没阖眼了。” 接连两天的又一次专家会诊,凌婕瑜心情紧张如弦,绷得紧紧的,哪能睡着。 尽管从一次次的失望中过来,她还是免不了在新希望来临之际又充满了希翼。 哪怕是渺茫到了极点,也不愿意放弃。 多少次睡梦中惊醒,梦到他醒过来了,可事实每一次都把她打击得体无完肤。 子末,求求你醒来吧。 只要你能醒来,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子夜,我知道,你也回去休息下。自打你大哥出事以来,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压到你身上,我知道你比我更不容易。子末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也不希望你因他累垮了身子。” 凌婕瑜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说的话,阎子夜目光明亮了起来。 婕瑜的情况,比起先前好多了,看到她这般,他也能安心不少,知道她并不是强撑的。 阎子末离开医院,打算回家洗个澡,顺便睡一会。 他以前对睡眠极为讲究,这些日子以来,他日夜颠倒,一天能睡上三小时都是奢侈的了。 开车的时候,他有些力不从心。 脑海里回想着爷爷的的话,昨晚爷爷刻意把自己叫过去,是交代自己把大哥之前经手的都接下来。 至于他的律师事务所,爷爷也没有强行勒令他关掉,只是吩咐,如果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就不要经手了,一切以阎家为重。 阎子末明白爷爷的心思,以前爷爷放任自己这般逍遥,那是因为有大哥在。 大哥如今成了这样,身为阎家的子孙,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替大哥承担下来。 “爷爷,我可能达不到你的期许,但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 这是阎子末给阎老爷子的保证。 此刻,阎老爷子的病床前多了一个人,是阎父。 阎父一脸肃穆,“爸,子夜能行吗?” 对于父亲一下子将所有阎家的事务直接交给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小儿子,阎父始终有些不放心。 “行。” 跟阎父的担忧截然相反,阎老爷子的口吻十分坚定。 “子夜其实比子末脑子更灵活,只是子夜不愿意把这份心用到正事上来,只要他愿意用心学,迟早超越子末。你别小看他,他那家律师事务所,还不是经营得有声有色的吗?还有他私下置办的产业,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阎老爷子浑浊的双眸闪烁着精明睿智的光芒。 阎父愣了愣,父亲说得跟自己说得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怎么不知道一贯顽劣不堪的小儿子在父亲心中是如此出色,连优秀堪称楷模的大儿子也要靠后。 阎老爷子见儿子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反正时间会证明自己的所言能否立得住脚。 阎子夜洗了个澡后,沾枕即睡。 睡饱后,他莫名其妙想到了孙琦,许久没有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把自己忘了没。 八成她乐得很呢。 她最讨厌自己无缘无故骚扰她,唉,作孽啊。 难得他这辈子洗心革面想要重新做人好好追求个女人,没想到这条路是如此的坎坷曲折。 阎子夜连饭也顾不上吃,心动不如行动,立马赶到了孙琦的公司。 今天要是他见不到人,回头估计还不一定能抽得出空来制造巧遇,大哥出事后累积下来的工作能让他忙上几个月之久。 孙琦开完会回来,一踏进办公室,鸦雀无声,还有同事冲她挤眉弄眼。 她不明所以,还傻傻问了一句,“小李,你眼抽了吗?干嘛不断朝我眨个不停,你不觉得累吗?” 小李绝倒,孙经理的反应可真慢,回头她可别怪自己没提醒她。 “小张,你干嘛用这眼神看我,我脸上难道有什么脏东西吗?” 孙琦一边问,不忘腾出一只手来往脸颊上一阵猛擦。 那粗鲁用力的劲道,让某人终于看不过去,心疼出声了。 “孙琦。” 第六十八章 公主抱 第六十八章 “阎子夜,你怎么会在这里?” 孙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惊呼出声。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这女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这么多时日未见,他想她想得发疯,而她呢,依旧还是老样子,唯恐避之不及,他果真有那么可怕吗? 阎子夜虽说被打击多次了,可还是明显流露出了受伤。 这女人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游离状态,阎子夜深感挫败。 他以前肯定是造孽祸害的女人太多了,老天看不过去才派了这样粗线条又专门跟他作对的孙琦来惩戒他的。 他无力地叹了口气,不想再跟她针锋相对,如今的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所以不想浪费时间跟她吵架。 “孙琦,能出去下吗?” 阎子夜站起来,就径自朝她走来,问得倒是客客气气的。 孙琦皱起眉来,依旧觉得他不怀好意,抿了抿唇,拒绝道,“不能。” 虽说这些时日他没出现,让她有些不习惯,但她已经习惯了对他疾言厉色,答应的话到了嘴边也最终被她咽了回去。 阎子夜横了她一眼,勾起了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来,动作却毫不手软,迅速捉住了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霸道地揽着她的纤腰。 炙热的薄唇紧贴在她小巧的耳垂处,若有似无地吹着魅惑的气息,“你是想我搂着你出去,还是抱着你出门?” “有没有别的选择?” 孙琦恼怒地挣扎了下,发现这男人力大如牛,她纤细的胳膊根本就挣脱不了,还要担心会被他的力道给反噬受伤。 “只能二选一。” 阎子夜也不想对她用强的,可这女人对她好点,她就可以开染坊了。 征求她意见神马的,只会把自己气到吐血,再磨蹭下去,估计两人耗上几个小时,还没进展。 “我什么都不想选。” 无论选择哪一个,孙琦可以肯定的是等她再次踏入公司大门,估计所有人都会对自己指指点点,背后更是议论纷纷。 她平日里虽然不怎么低调,也不想成为话题女王啊,尤其还是跟阎子夜这个浪荡子扯到一块的。 “我帮你选。” 阎子夜嬉皮笑脸道,然后直接将她来了个公主抱。 这身体莫名腾空,孙琦出于本能双手环住了阎子夜弧度优美的脖颈,肌肤相触,指尖温热。 回过神来,她触电似地松开,身子往后仰去,若非阎子夜眼疾手快一步,她受点轻伤是免不了的。 阎子夜深邃的瞳眸蓦然一沉,声音低哑中掺杂了压抑的怒意,吼道,“你这女人,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才不想活了呢?” 孙琦也是被吓得不轻,秉着不吃亏的原则,粗声粗气骂了回去。 “你快放我下来。” 她双手用力捶打他结实的后背,而他对此无动于衷。 孙琦最后是被阎子夜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出公司的,她觉得自己的脸必定是红得跟猴子屁股没个两样。 阎子夜是在他自己的车里将孙琦给放下来的,孙琦跳车就要逃离,阎子夜死死地按住车门不让她下来。 “这会你要是胆敢给我出来,以后我天天去你办公室把你抱下来。” 阎子夜的威胁绝对是牛逼轰轰的,孙琦这下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恶狠狠地瞪他,恨不得将他给瞪成粉身碎骨。 她咬牙切齿地想,前阵子这厮没出现的时候,她居然还会经常想起这厮,实在是脑子秀逗了。 瞧瞧这厮的所作所为,哪一项是称心如意的呢? 没有。 阎子夜最后带孙琦去了一家情调高雅小资的西餐厅,孙琦陪老板应酬客户来过两次,对这家西餐厅还是挺中意的。 尤其是这家餐厅的酱香牛排,好吃得令人咋舌。 孙琦想到这,肚子似乎饿了。 当阎子夜将菜单递给孙琦,她并没有接,挑了挑眉就朝服务生从善如流报了一连串的食物,还都是冲贵的点。 这家西餐厅的食物价位都挺高的,胜在味道好,不过青州这样繁华的城市,向来不缺有钱人。 服务生脸上都绽放出了笑容,阎子夜却并没有阻拦或否决,只是唇角玩味地勾了起来,心情极好地欣赏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 这女人,先前对自己敌意那是深得很,这会又点餐点得很有水平,明显是想要狠狠宰他,当他是肥羊。 可阎子夜并不排斥,可能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所喜欢的女人的缘故。 以至于她做任何的一切,都能让他觉得赏心悦目。 服务生转向阎子夜的时候,他将菜单随意翻了翻,要了一杯蜂蜜柠檬汁就没要了。 当孙琦点的菜色逐一上来后,她依旧独攻那份酱香牛排,其它的菜色,她连多看一眼都宛若没兴致。 阎子夜本来是在吃别的,可看她酱香牛排吃得香,不禁也勾起了他的食欲。 他拿叉在她切好的小块牛排上叉了一块,放入嘴里慢慢咀嚼,“果然好吃。” 他头一回从她盘子里叉牛排的时候,孙琦没有防备,才让他有机可趁。 可第二次的时候,她赶紧伸出双臂护住了她盘子里的所有物,眼神凶狠,“不准吃我的。” 阎子夜若有所思地睨着她,“看来这顿是你请客了,那就罢了,我也不跟你抢。” 孙琦闻言,这下再也坐不住了,差点跳起来,拿叉子指着他的鼻子吼,“这顿不是你请吗?怎么变成我请了?” 这一顿折成毛爷爷,孙琦想想就肝疼得不行,她才吃了点酱香牛排而已,别的,她又没碰,这个亏,她打破牙齿或血吞也吞不下。 “你刚不是说不准吃我的吗?” 阎子夜慢条斯理地反问,跟孙琦的气急败坏相比,他一副吊儿郎当欠人抽的狂拽样。 孙琦无比后悔,文字游戏害死人啊,那非她本意。 为了上万大洋的毛爷爷,她一定要隐忍。 她逼迫自己低头,“刚才肯定是你的幻听,我怎么会这么小气呢?是你请吃饭,你才是老大,你想独吞整块酱香牛排,我也不敢有半毛子的意见,不是吗?” 昧着良心,孙琦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面前整个盘子切好的酱香牛排都推向了阎子夜。 阎子夜也没跟她客气,全部笑纳了下来。 “要是你喜欢的话,可以再点一份。” 阎子夜优雅地吃着孙琦眼馋的酱香牛排。 孙琦用眼神轧着阎子夜,只知道吃吃吃,噎死你最好。 “再来一份。” 她招呼了服务员过来,实在受不了酱香牛排发出的诱惑。 反正这厮有钱,拿他的钱泄愤,不吃白不吃。 当孙琦心满意足吃上自己切好的牛排时,阎子夜这厮又不客气从她盘中抢夺食物了,简直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强盗。 “你不是自己有吗?” 孙琦忍了几次,当他第四次不慌不忙伸过叉子来,她淡定不起来了。 “我已经吃完了啊,那么一小点,根本就没吃饱。” 阎子夜笑眯眯地解释道,一脸的亲善无害。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们一块儿吃。” 孙琦眯起眼来,冷冷觑了一眼他刚才从自己手中劫走的空荡荡盘子,欲哭无泪。 这酱香牛排是被他解决掉了,其它的菜色,他也没碰一下啊,除了他自己点的那杯蜂蜜柠檬汁,已经被他给喝了个精光。 这厮,是诚心跟自己过不去。 孙琦这下没有再理会他,三两下快速往自己嘴里塞食物,一边奋力咀嚼,一边拼命塞,就是为了让阎子夜的叉子少碰几下。 她的确是成功了,因为阎子夜被她这大无畏的吃相给震慑到了,只顾着目瞪口呆了。 孙琦被噎住了,咳得整张脸都红了,可饮料她没点,这下痛苦得不行。 阎子夜这下实在忍不住了,捧腹大笑了起来。孙琦愤怒地瞪他,阎子夜笑够了,才好心给她点了一杯饮料。 灌下一杯饮料下去后,孙琦总算是顺过这股气了。 “酱香牛排好吃吗?” 阎子夜这厮,非但没有安慰她,反而趁机落井下石。 孙琦冷哼,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好吃。” “要不要我再为你点一份?” 阎子夜兴致勃勃地问。 “不用了,我已经饱了。” 孙琦咬牙切齿地答道,这厮分明是笑话还没看够,还想来一回。 如果他能跟酱香牛排一样五马分尸的话,她是不介意再来一份,不吃哪怕泄愤也行啊。 “既然你我都饱了,那买单吧。” 闻言,孙琦没有反对,她也巴不得早点走,跟他一起,绝对没好事。 每次都被气得七窍生烟,再来几次,她的寿命肯定要缩短十几年。 当服务生过来将账单呈上来给阎子夜的时候,阎子夜指了指孙琦,“你找错人了,应该找这位小姐买单。” 孙琦这下柳眉倒立,怒意盎然,“阎子夜,你有没搞错,不是你请吃饭吗?” “是我请吃饭啊,没错,绝对没错。” 阎子夜正经地表态,狭长幽深的眸中却飘荡着若有似无的丝丝缕缕笑意。 “那不是你买单吗?” 孙琦都快气炸了。 这男人,明明有钱,却跟她装穷。 要不是知道他请客,她才不会点这么多。 “我请客,并不代表我买单啊,”阎子夜理直气壮地解释道,顿了顿,态度谦和地道,“我请客,你也可以买单,不是吗?” tmd,这男人歪曲事实的功力,真的是登峰造极,她自甘技不如人。 “反正我不会买单。” 孙琦不想当冤大头,尤其是酱香牛排事件让她咽不下这口恶气。 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被他给占尽了,她连化悲愤为食欲,到头来还要自己买单吗? “那我们就耗着吧,我的钱包,结帐前我刚想了起来落在家里忘了带了。” 这厮说起没带钱,都一点没有愧色。 孙琦用眼神凌迟了他无数次,面面相觑半小时后,还是她自己坐不住了,招呼了服务生过来买单。 刷完卡后,对着对方递过来的小票数目,她肉痛得不行。 娘的,吃了一万二,真是够奢侈的。 “剩下的食物,全部都给我打包,我要带回去。” 如果这花的是阎子夜这厮的钱,她绝对不会心疼半分,反而还会幸灾乐祸。 可这偏偏掏的是自己的钱,孙琦五脏六腑都狠狠揪成了一团,仿若错了位。 阎子夜绅士地要伸手帮忙拿打包的袋,孙琦偏过头去,没让,闷头闷脑生着气。 孙琦出门后,兀自拦了辆车,飞快跳了上去就走人。 阎子夜啼笑皆非,他其实也就想逗弄下她而已。 他怎么会忘了带钱包呢? 她要是没这么快离开,等下他绝对会在车上把钱还给她。 阎子夜慢悠悠地上了车,然后给孙琦打了个电话,孙琦不接,他再打,她依旧不接。 这下他不敢打了,怕再打那女人直接关机,于是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我上车才发现钱包竟然落在驾驶座脚踏上了,你走太快了,本来我还想还你钱的。” 没过一分钟,阎子夜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莞尔一笑,接起了电话。 “找我什么事啊?” 他故作正经地问。 孙琦开门见山地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阎子夜漫不经心地问。 “当然有关系了。” 孙琦这下觉得这世上最可恶的便是阎子夜了,这个当下还不忘戏弄她为乐。 “啊——”阎子夜惊叫了起来,“我们啥时有关系了?孙琦,你什么时候占我便宜了?” 这男人非但可恶,而且还脸皮厚得宛若铜墙铁壁。 默默地,孙琦又在心里给他增加了一条罪名。 “阎子夜,口头上占我便宜很好玩吗?” 孙琦呼出一口气,冷笑。 阎子夜这下装得很无辜,“明明是你说的我们有关系的,我也很纳闷,甚至怀疑……” 孙琦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他的臆想,“你到底在哪里?你把钱准备好。” “把钱准备好干什么?你想要买我一夜吗?我的一夜可是很贵的。” 阎子夜这厮yy上瘾了,还越说越来劲,“不过么,要是对象是你的话,我可以提供免费的服务,绝对包你满意。” “tmd,你给我闭嘴。” 孙琦这下暴怒不已。 阎子夜很乖很识相闭嘴了,缄默,缄默是王道啊。 “阎子夜,你到底在哪里?” “你叫我闭嘴,闭嘴能回答问题吗?” “算了,你记得有空把钱转给我就行了,我等下给你发条我的银行帐号信息。” 孙琦不想再跟他废话下去了。 “这个啊,等等,我很忙的,我没空,只有现在才有空。” 言下之意,还是要她乖乖去见他,否则这一万二,就当打水漂了。 “那你现在在哪里?” 孙琦也觉得再三折腾这一万二肯定没这么顺利到手,还是现在压着他把钱送到自己手上最安心。 阎子夜这下没有再捉弄她了,把地址给报上了。 十分钟后,孙琦主动上了他的副驾驶座。 “钱呢?” 她直言不讳道。 “谈钱伤感情。” “我现在只跟你谈钱。”娘的,谁跟他有感情可伤啊? “谈钱那更是太势利了。” “我就是势利。” …… 在孙琦被气得暴走前最后一步,阎子夜总算是把这笔钱给吐出来了。 孙琦当着他的面,不客气地一张张数了起来。 阎子夜一脸的黑线,他的信誉有这么差吗?至于给她一万二还“偷工减料”吗? “没错,是120张。” 孙琦数钱的时候表情无疑是专注认真的,可能跟她自身的职业息息相关。 要是这放在别的女人身上,他肯定连多看一眼都索然无味。 “那我先走了。对了,打包回来的食物,你要不要,你要的话,我都带回去了。” 核对好钱的数目后,孙琦心情幽幽转好。 “我送你回去,都给你好了。” 他带那么多打包的回去做什么?没用。 “送我回公司,不过你可不能再进去了。” “行。” 阎子夜答应得相当痛快,今天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得差不多了,今天是没打算再进去了,在工作之前,他还要去一回医院,忙得很。 不过,等他抽出空来,再进去,那是无法避免的。 回去的路上,孙琦好几次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开口,别犹犹豫豫,这不像你风风火火的性格。” 孙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原来在他心目中是风风火火的性格,长见识了。 “你哥听说出事了?” 孙琦小心翼翼地问。 阎子夜没有隐瞒,也没有追问她消息的渠道来源,“嗯,出了车祸,现在还没醒来。” “那婕瑜呢?她现在是不是很伤心?” “你问的不是废话吗?我哥出事,我嫂子能不伤心吗?” 阎子夜横眉冷对,反唇相讥。 孙琦难得没有跟他呛声,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她有些游移不定的声音响了起来,“要是你有空能够问下婕瑜,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我现在要去医院一趟,我带你去就行了,你啥时变得这般磨磨蹭蹭了?” 阎子夜的方向盘一转,掉头往相反的方向行驶而去。 孙琦对于他的果决,终究还是选择了默认。 阎子夜这人做人还算厚道,给了她跟孙琦独处的空间,难得识相出去还替她们关上了门。 “婕瑜,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才短短两个月时间未见,曲线玲珑的凌婕瑜瘦得几乎变了个样。 更别提姣好的容颜,憔悴得脸上皱纹都凸显,孙琦差点没能在第一眼认出她来。 凌婕瑜对于她的到来,并没有露出任何的惊讶。 之前子末跟自己提过子夜闹的笑话,还是跟孙琦有关的。 对于子夜喜欢孙琦,将来孙琦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妯娌,凌婕瑜是乐见其成的。 孙琦的性子率真,直来直往,极好相处。 在见惯了那些勾心斗角的隐私,她相信将来她们要是真成了妯娌,必定会和睦共处。 “还好吧。” 凌婕瑜摸了摸自己凹陷的脸颊,并不怎上心。 比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子末,她至少头脑是清醒的,子末无法进食,只能靠输着营养液维持生命体态,瘦得更是骨头清晰可见。 每每亲自帮他擦身,她都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对于她跟阎子末之间发生车祸事件,凌婕瑜显然并不想多谈,言简意赅地带过,反而针对性就孙琦跟阎子夜之间的关系旁敲侧击。 孙琦提及阎子夜,便忿忿不平,“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就别瞎猜了。你知道我最讨厌不负责任、玩弄女人的男人了,我比较喜欢洁身自好的男人,比如顾璟琛这种类型的。” 凌婕瑜听了,笑了笑,并没有劝她一定要接受阎子夜云云的。 被孙琦东拉西扯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凌婕瑜心头的压抑淡去了不少。 孙琦临走前,她真诚感激地道,“孙琦,如果你不嫌无聊的话,有空你就过来陪我说会话。” 孙琦痛快地答应了下来,约定隔两天再来。 孙琦出来的时候,阎子夜并没有在走廊上候着。 她踌躇之间,有个体形彪悍的男人上前,“请问你是孙小姐吗?” 孙琦不明就里,戒备地盯着他。 男人无语,“孙小姐,阎二少说你要是出来了,就去588病房找他,千万别一个人提前溜掉。” 孙琦满头黑线,什么叫一个人提前溜掉? 体形彪悍的男人表示可以陪同,孙琦却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认为这男人是阎子夜派来监视自己的,以防自己溜走。 彪悍男的肌肉存在感太强烈了,孙琦不敢妄自菲薄挑衅,于是乖乖跟随,心里却将阎子夜的祖宗十八代通通骂了个遍。 骂完了,这也走到了588病房门前。 “孙琦,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轻烟正巧从这里头出来,瞧到探头探脑的孙琦,不禁来气。 孙琦跟钟意情过去就关系非同一般,如今依然牢不可破。 她没在钟意情身上占到便宜,在孙琦身上欺负回来也是一样。 这是莫轻烟的心态。 显然,她对孙琦太过轻视,所以才会输得一败涂地。 “莫轻烟,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孙琦眯起眼来问,脑子里却转动得飞快。 她对这姓莫的小三厌恶指数那是十成十,当小三也就算了,没有当了小三还立贞节牌坊的。 无独有偶,姓莫的这一位就是奇葩。 “我来探望阎爷爷,别告诉我你也来探望他,这病房里住的,只有他。” 莫轻烟态度一派倨傲,不觉得孙琦有这样的荣幸。 孙琦嘿嘿笑了两声,“我有说我来探望他吗?” “那你来做什么?” “关你屁事。” 孙琦不客气地反驳道。 莫轻烟愠怒不已,正巧这个时候,阎子夜从里头出来,“孙琦,我在里面便听到你的声音了,你来了怎么也不进来,我爷爷说很想见你。” 在莫轻烟震惊难耐的神色下,孙琦被阎子夜迅速扯了进内。 跟阎子夜的嬉皮笑脸、吊儿郎当截然相反,阎老爷子瞧上去是个挺严肃的老头。 不过还是能够看出他年轻的时候必定是难得一见的英俊男子,阎子夜跟阎子末都跟他五官上有某些部位相像。 “你就是孙琦。” 阎老爷子问得很直接,审视的目光定格在孙琦的脸上。 孙琦没有胆怯,大大方方地应道,“我就是孙琦。” 阎老爷子嘴角轻轻一扬,“挺好的孩子,我听说子夜欺负你了,是不是真的?” “爷爷,我哪会欺负她啊,她不欺负我就算好了。” 阎子夜忍不住出声抱怨。 阎老爷子无视了他的存在,径自吩咐道,“以后若是子夜再欺负你,可以来找我,我帮你一块对付他。” 阎子夜哇哇大叫了起来,“爷爷,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孙子?” 孙琦被阎老爷子的热情劲给招呼得有些头晕目眩,跟阎子夜一块出588时,她还有些云里雾里。 莫轻烟已经不在了,要是在,孙琦的反应估计也要慢上一拍。 * 今日内衣店。 怀孕三个月的莫轻烟,肚子已经显怀了。 今天,她没有任何的遮掩踏入指名道姓找钟意情,钟意情并不在,她刚出去了。 莫轻烟不信,以为丁默骗她,不过将整家店面差点翻了一遍,还是没有钟意情的迹象,她才信了。 “钟意情什么时候回来?” “店长没说。” “你打个电话告诉她,就说有人找她,让她立刻回来。” 面对来势汹汹的莫轻烟,丁默直觉认定这女人不怀好意,最好还是在不惊动店长的情况下打发她走人为上。 丁默找了理由推脱,莫轻烟却赖着等钟意情回来。 为了堵店内员工的嘴巴,她将店里每样新款都买下了几件,出手阔绰到了极点,这下连丁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钟意情回来的时候,莫轻烟站了起来,她腿脚有些发麻,可能是坐久了。 一边的阮珠珠差点吓了一跳,幸好动作利落扶了她一把,才防止她跌倒出事。 阮珠珠心里却暗叹晦气,这女人都怀孕了,还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一旦在她们店里见血,总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儿。 钟意情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莫轻烟那微微突起的小腹,她心里掀起了惊涛巨浪。 莫轻烟怀孕了? 这孩子,是谁的?裴之沛的吗? 第六十九章 误会 第六十九章 莫轻烟并没忽略掉钟意情触及自己小腹的吃惊眼神,心里当即跟吃了颗定心丸一般愉悦。 她到底是赌赢了,裴并没有跟任何人透露。 连厉老爷子跟阎老爷子都当她隆起的小腹里的骨血,是裴的。 裴不解释,这让莫轻烟兴奋莫名。 不过让她郁结的是哪怕厉老爷子拿这孩子给他施压让他尽快跟自己成婚,裴依旧态度坚决,不肯妥协。 裴给自己添堵,莫轻烟觉得自己在想出切实有效、一击致命的方针之前,有必要给钟意情也添添堵。 孕妇的情绪起伏,总是比较另类,都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 “钟意情,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啊,见你一面,真的比见个大人物还要难。” 莫轻烟眸际冷寒,眉宇之下幽暗倏过。 钟意情已经从最初莫轻烟怀孕的事实中回过神来了,同时,她也冷静了下来。 明白了莫轻烟此举,是专门上来刺激她的。 只不过,她并不想满足莫轻烟的遐想。 钟意情微微仰面,一张清秀的容颜如水明媚,肌肤细致如瓷,菱唇微抿,笑靥清浅,“不知道莫小姐大将光临所为何事?” 虚言客套什么的,她也会,只不过不怎么擅长而已。 若是某人喜欢,她也愿意投其所好,自如应对一番。 莫轻烟最近几天因为怀孕,脸上的皮肤长了些粉刺跟几个痘痘,这让异常爱惜容貌的她,对钟意情无暇的肌肤既妒又恨,恨不得毁了方才消火。 尤其最让她难受的是小腹明显了,她无法再用化妆品遮掩瑕疵,若是她一意孤行为了漂亮使用,会让阎老爷子跟厉老爷子心生怀疑,得不偿失。 “钟意情,你别老是装出一副圣女样骗人,你说你店里的员工都知不知道你其实就是一个小三,做婊子还挂贞节牌坊,你绝对比小三小四什么的还要招人恨。” 莫轻烟脸上阴翳重重,轻嗤道。 丁默跟阮珠珠闻言面面相觑,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韩雪倒是拖着鼠标按键的手指,也不由顿了顿。 钟意情心领神会莫轻烟是想要破坏她目前的生活,她挑了挑眉,掩口失笑。 “莫小姐说这话真的是太容易产生歧义了,我记得我只是跟我前男友旧情复燃而已,怎么在莫小姐眼中成了不伦不类遭人恨的小三了。” 莫轻烟美目一沉,钟意情没想到跟孙琦相处,近墨者黑,连牙尖嘴利也学了七分,真的是太让人意外了。 钟意情见莫轻烟露出凝重的神色,心里忍不住嘲弄了一番,她已经不是七年前的钟意情了,莫轻烟总是自以为是当她还是以前那个不知变通、心里只有裴之沛的钟意情。 “莫小姐,你对小三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我记得莫小姐以前还跟我抢过男人呢,当初我记得莫小姐好像还是已婚的身份。不知道如今莫小姐是否也是三上位呢?” 钟意情黑水晶一般的葡萄秋眸,泛着流光溢彩,却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又是反问又是感慨。 莫轻烟脸生暗红,狠狠瞪她。 “钟意情,你给我闭嘴。” 她最恨人家拿她以前嫁过钟振涛的事情来大做文章了。 那是她当初心甘情愿潜入敌营帮裴的复仇的,设计钟振涛娶自己,又在其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如果没有自己从中所起的推波助澜作用,钟振涛的犯罪证据还没那么容易得以收集齐全呢,任谁都不能否认她莫轻烟的功不可没。 丁默跟阮珠珠、以及韩雪本来就看莫轻烟不爽了,乍听了她的挑衅,差点还真信了店长会做出有伤风化的事情。 原来,一切都是莫轻烟的造谣,恶意诋毁。 还有,真没想到店长跟莫轻烟过去还是相识的,估计比青州大多数的名媛认识得还要深刻。 毕竟,莫轻烟在青州是个大名人,还有,她们从来没有听过她曾经嫁过人。 难怪店长提及她嫁过人,她暴跳如雷呢,估计是担心一旦曝光,所有人都会觉得她配不上厉氏那位俊美出色的裴总。 还有,裴总到底知不知道姓莫的嫁过人呢? 无意间获悉了如此一个震耳欲聋的大新闻,这三人都沉不住气了。 丁默首先跳出来帮腔,“莫小姐,靠,说来说去你自己就是个做惯三的,拿乔个屁啊。” 她是真的看不过去了,莫轻烟偏偏还故作清高,搞得自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凛然不可轻犯,要不要这么作啊,不作会死啊。 阮珠珠也要接着说,却被钟意情凌厉的眼神阻止,“丁默,阮珠珠,还有韩雪,我现在给你们放一小时的假,你们出去自由活动下。” 莫轻烟从来就不是个好人,得罪她的人,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钟意情自己是无所谓,反正她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莫轻烟还是不会看自己顺眼到哪里去。 但丁默她们不同,莫轻烟动起手来不会有所顾忌,何况她们三人无权无势,真要在青州出点什么意外,那也不会引起旁人的重视。 她们想为自己这个店长出头,这心意是好的,她也心领,但她并不想看到她们出事,所以适时让她们回避下。 莫轻烟这人,被人知道太多秘密,恼羞成怒起来会做出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丁默还在挣扎,却被阮珠珠跟韩雪一左一右强行架了出去。 直到出门走了一小段路,她们才松开了她,丁默郁闷地瞪她们,拔高了声音,“你们干嘛非要拉我出来?” “这是店长的旨意。” “店长也是为了我们好。” 丁默听她们一劝,也蔫了,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 是啊,店长是真心实意为她们考虑的,不想让她们得罪那姓莫的。 只是,她还是看不惯姓莫的嚣张行径,太狂妄了。 如果将来有机会,她一定会狠狠痛踩那姓莫的,踩得她说不出话求饶为止。 那场面,仅仅想象一下,就浑身通畅至极。 “莫小姐,你还是别动怒为上,听说情绪不稳很容易导致胎像不稳,你可别害我成为间接杀人凶手。” 钟意情见丁默她们出去了,慢慢嘘出一口气,没有负担累赘,她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跟着落了地。 一抹冷光擦过眼底,她淡淡笑着道。 莫轻烟结舌,面浮难堪之色。 没想到钟意情识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还能如此淡然处之。 难道她真的对裴已经失去了执念,只当他是个陌路之人? 不可能,裴这样贵胄般的男人,要是都入不了女人的眼,那钟意情还能看上谁? 顾璟琛吗? 莫轻烟嗤笑,不屑地撇了撇唇,顾璟琛跟裴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姓顾的没有那等好命跟资格。 钟意情肯定是装的,她心里指不定恼恨成了怎样。 莫轻烟说服了自己之后,精神大振。 “钟意情,你既然知道了我腹中的孩子是裴的,为何还不痛快点离开裴。要是你肯离开,那套公寓就当送给你陪伴裴这阵子的遣散费。” 莫轻烟亮出了目的。 钟意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尖挑颦,“莫小姐,你可真健忘,你说你出一千万我都没答应,会愿意只要这套公寓吗?” “钟意情,你别太贪心了,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莫轻烟怒气冲冲地吼道。 “莫小姐,我不是让你别动怒了吗?你怎么还动怒啊,真的是太不乖了,要是真的动了胎气,可不是我的错,我已经劝过你好几回了,是你自己不听劝。” 钟意情慵懒一笑,佯装羡慕不已,掩口轻咳了一声。 “还有我似乎也忘了告诉你,我还真的是很贪心呢。如今我可是什么都没了,不再是钟氏太子女,哪有莫小姐好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钱,才能有那勇气做到视金钱如粪土啊。” 莫轻烟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姓钟的,不是你说是你做不了主吗?现在怎么又归咎到钱的问题了,我看这些全是你的借口,你根本就不想离开裴,你想要赖在他身边得到更多的钱,你做梦,他是不会给你的。” “你最好见好就收,这些钱能让你少奋斗上好几辈子,还能绵延你子孙后代的福泽。” 钟意情莞尔,“是啊,我就不想离开他,你能怎的?” 她突然觉得以前她真的是做错了,对莫轻烟冷嘲热风说实话什么的,似乎都不顶用,跟她对着干,似乎更能激怒她失去理智。 “你……。” “你……。” 莫轻烟突然神色一白,“我肚子……我肚子好疼。” 她抱着肚子缓缓蹲了下来,一脸痛楚之色,宛若并非作假。 钟意情预感她真的是被自己气得动了胎气,这下不敢火上浇油了。 她隐隐有几分后悔,可转瞬之间又觉得莫轻烟这是自找苦吃,是她主动上门的,又非自己逼着她来的。 迟疑了几秒后,她先是给120打了个电话,又给裴之沛打了个通电话。 无论谁先来,都能及时送这该死的女人去医院。 反正,她本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亲自送这女人去医院的,钟意情自认自己没有这容人之量。 还有,让她眼睁睁看着莫轻烟在她店里出事,她也做不到,这家店她还打算继续经营下去的,这其中承载了林姐的信任,还有自己的心血。 裴之沛的电话接通后,只等她说完,一声不吭就挂断了电话。 钟意情也无法辨别他到底是何意,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呢? 钟意情并没有等太久,十五分钟后,裴之沛先一步雷厉风行地踏进门来,阴沉的脸色凝成了冰,深邃的瞳眸闪烁着怒焰。 他眸中的冷厉毫不留情地射向钟意情时,后者身子缓缓僵硬在了原地,宛若无法动弹一般。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就看到了地上血色全失抱着肚子的莫轻烟。 他眉头微微一蹙,蹲下身将莫轻烟给小心翼翼抱了起来。 然后,头也不回大步就出去了。 这个过程,很短,但钟意情却度秒如年。 他跟莫轻烟都不见踪影了,她也失了浑身气力瘫软地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真累啊。 她的双手忍不住覆上额头,不过她可以肯定这口恶气莫轻烟肯定不会轻易咽下的。 如果……如果莫轻烟的这一胎真的因自己发生了偏差,那……她可以肯定的是裴之沛绝对不会轻饶自己。 他威胁的冰冷话语在此时猛然又蹿了上来,“钟意情,你最好别动轻烟,否则我可不保证我手中的淫秽视频会不会流露出去。” 他……不会以为自己动了莫轻烟吧? 她恍然惊醒,随即又不由苦笑,想要他不误会还真难,就莫轻烟单方面如何解说,就能将这盆脏水泼到自己头上了,何况莫轻烟的确又被自己刺激过了头,这毕竟是事实。 罢了,随他们去折腾。 她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一方面侮辱自己,另一方面又让莫轻烟怀上身孕…… 一想到他下了莫轻烟的床,又上自己的那张床,那股恶心的滋味又忍不住翻涌肆虐而上。 “呕……” 她也想吐了。 “店长,你没事吧?” “店长,你怎么吐成了这样?” “店长,你别告诉我你有了啊?” …… 钟意情蹲在垃圾桶边大吐狂吐,吐得胆汁都快呕出来了。 嗓子眼都因为这呕吐呕得太过厉害火辣辣的疼,她没想到丁默她们在这个时候会回来。 她吐得都快没力气了,自然没法子跟她们解释。 等她顺过气来,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语调缓慢,“我没事,别大惊小怪,我只不过是被人恶心了一回才受不了犯吐的。” 阮珠珠轻抚了下自己突突跳个不停的胸口,“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店长怀上了。” “店长就是怀上,那也是好事,是喜事,有什么好惊吓的,惊喜还差不多。” 牙尖嘴利的丁默翻了个白眼,冷哼道。 说完,她又面露狰狞地问,“店长,那个姓莫的女人呢?” “她走了。” 钟意情轻描淡写地道,垂下眼眸,睫毛轻颤了下,也不知道莫轻烟的胎到底保住了没,没保住回头还有的折腾呢。 “她是被你气走的吗?店长,你真威武霸气。” 丁默拍马屁的本事是日渐高涨,钟意情眼角一阵猛抽,猜得严重有违事实。 不过,她也没出声解释,大家都当她默认了。 “店长,你跟我说说那姓莫的以前嫁过什么人啊?还有你怎么跟她认识的啊,我听你的口气,你们好像还交情‘匪浅’啊。她以前是不是就很能作啊?还有还有……” 丁默这脑海里衍生出来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层出不穷地冒了出来。 钟意情无奈地瞅着她,“你到底想让我回答哪一个问题,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们店今天到底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店长,我这不是好奇么,还有你别看我问得最多,其实我这是在问出大家的心声啊。不信你问问珠珠跟雪儿,她们的求知欲旺盛得不下于我。” 丁默奸笑了下,骑驴就坡下滚。 她狠狠瞪了站在一边装木讷的两人,这两人如梦初醒,一阵猛点头,那重重的一下又一下,钟意情真担心她们用力过度纤细的脖颈骨折了。 丁默这才满意地放过这两后知后觉配合还算默契的两人,然后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钟意情,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你们真想知道啊——” 钟意情刻意拉长了尾音,问得意味深长。 这三人这下一致点头,望眼欲穿地等她的答案出炉。 “行,丁默今天要是能卖出一百件内衣的话,我就告诉你们。” 钟意情一派和颜悦色,用鼓励的口吻督促丁默。 闻言,丁默觉得头顶一群乌鸦华丽丽地飞过,“店长,你这分明就是在为难我么,你根本就不想满足我们旺盛的求知欲,太坏了。” 钟意情笑眯眯地道,还拍了下丁默的肩膀,“我这也是为了提升店内的销售业绩啊,费尽了脑汁。你们非但不感恩,还觉得我坏,我听了都觉得心寒不已。” 她慢悠悠地整了整略有褶皱的衣摆,优雅地站了起来。 “店长,能不能降低下要求啊?我保证能够按时按量完成,五十行不?” 丁默哭丧着一张脸,哀求道。 “不行。” 钟意情转过身来,果断拒绝了她的提议。 “珠珠跟雪儿如果想要满足你们那旺盛的求知欲,那就让丁默快点调整好心态使劲给我推销内衣。能有这闲工夫,那能多卖几件是几件啊,跟我讨价还价解决不了问题反而浪费了时间。” 钟意情去了里间,丁默跟阮珠珠抱头痛哭,店长式的幽默,她们真的是消受不起啊。 * “裴,好疼。” “裴,真的好疼。” …… 莫轻烟不停地在裴之沛的耳边制造痛苦的呢喃,裴之沛有些心浮气躁。 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厉声喝斥道,“别吵,有这力气鬼哭狼嚎,还不如省点力气用来忍痛。” “裴,我肚子痛,都是……都是钟意情给害的,她见不得我好,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就推了我一把,我……” 莫轻烟哭诉完,又嘤嘤地小声抽泣了起来。 那惨白的脸色,愈发显得她巴掌大的脸蛋楚楚动人。 “是不是你上门去耀武扬威,主动挑衅生事的?” 裴之沛眸光冷冷转过来。 仿佛一捧冰雪浇在心尖上,莫轻烟被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怔愣间,她的目光直直地闯入了他的眼里。 触及的瞬间,她仿若坠入了千尺寒潭,他的眸中,没有半丝的温度,冷漠得全无半点生气,更似一座无情无欲的冰雕。 她痴痴地望着这张俊美的容颜,打了个哆嗦之后,咬了咬牙,“我只不过上门去买几件内衣而已,哪知道她会诚心找茬,与我过意不去。我多说了两句,她便不依不饶,恨不得毁掉我腹中的孩子。” “我知道,她那是妒忌,所以才会丧心病狂发了疯一般推我。要不是我没有防备,哪能被她轻易得逞。” 莫轻烟委屈至极,眼角晶莹的泪珠盈盈欲坠。 裴之沛神色微动,幽深的目光如锥直刺她的脸上,莫轻烟恍惚间居然生出了一种包藏着千层外衣的恶毒心思被他照得无所遁形的幻觉。 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冰凉的笑,冷不防地道,“那也是你主动找上门去的,自讨苦吃,怪不得别人。” 莫轻烟霎时觉得天昏地暗,意识愈发的薄弱,不堪一击。 她缓缓抬起眼来,却分不清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谁。 他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嗡嗡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轻烟,轻烟…。” 莫轻烟眉色微动,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裴之沛对她绝情绝爱,让她心灰意冷,浑浑噩噩不想醒来。 好吵。 到底谁这么吵,她想安安静静睡个好觉都这么难。 “别吵我睡觉。” 她想叫人别吵,可嗓子太过干涩,发不出声来。 那个扰人清梦的声音,还是如影随形萦绕在耳畔,消散不去,逼迫得她不得不拼命醒过来想看清楚到底是谁,这般跟她过不去。 她长长的睫毛,轻颤过后,吃力地睁开眼来。 在看清扰人清梦的这人的庐山真面目后,莫轻烟吓得了好大的一跳。 怎么会呢? 怎么会是厉老爷子呢? “外公,你怎么在这里?” 莫轻烟干哑的嗓音发出的音,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先问你肚子里的孩子有没出事,倒是先关心我这个老头子起来。” 厉老爷子眼睛微微泛红。 莫轻烟经由老爷子这么一提,昏过去之前的一幕幕开始逐渐在脑海里重复播放。 “外公,我…。我的宝宝没事吧?” 莫轻烟鼻子一酸,双手攥紧了被角,忐忑不安地问。 “还好老天保佑,你腹中的胎儿安然无恙。” 厉老爷子吸了口气,哪怕是事后想起,也觉得后怕。 厉家就剩下之沛一根独苗苗了,他巴不得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之沛娶妻生子,多为厉家绵延子嗣。 之前之沛的思想工作屡攻不下,没想到这一转眼的工夫,轻烟就怀上了,他私底下激动不已。 差点……这差点又出意外,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这虚惊一场,也差点吓掉了他这个见惯风雨的老头子半条性命。 莫轻烟也心有余悸,不过她很快就释怀了,孩子没事,她也没必要太过惦记于心。 毕竟,这孩子并非是裴的,而是阎子末的,这孩子的生父不同,她本人的感情也有限。 “裴呢?” 莫轻烟小心翼翼地问,然后红了眼,“他是不是怪我没有保护好孩子呢?” 厉老爷子觑了一眼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又不自在地转开,眉梢眼底似凝聚着一层薄冰。 “之沛他送你过来得知医生说你脱离危险后就先行离开了,说有什么急事要回公司处理,能有什么要紧的大事能比你腹中孩子的安全还要来得重要的?他这人,也不知道怎想的,我还以为你们这下连孩子都有了,总算能让我这老头不用替你们操心了。没想到……唉……” 厉老爷子又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莫轻烟伸手,不由轻轻覆上隆起的小腹,眸中闪过一道怜悯的泪光。 此时无声胜有声,厉老爷子见状,心里愈发的不痛快,“轻烟,你放心,你安心生下这孩子,其它的事情,我这老头子就算豁出性命也会帮你的,我是绝对不会让这孩子不明不白出生的。” 莫轻烟感激地点头,“外公一直对我很好,不过你也别逼裴太紧了,他这人不喜欢被人威胁。” “事到如今,你还是事事为他着想,而他呢,真是不知好歹。” 厉老爷子越说越生气。 莫轻烟默默垂眸,心境复杂,厉老爷子这般义无反顾挺自己,是以为他以为自己腹中这孩子是裴的,如果…… 不,没有如果。 裴之沛并没有回公司,他离开医院之前跟阎子夜碰上,于是被阎子夜强拉着去了他的律师事务所。 “裴,莫轻烟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不待见她吗,怎么会蠢得替自己找罪受,还是你被钟意情刺激了做出这般反常的事来?这可不好收拾啊。” 阎子夜喋喋不休地分析道。 他最近心思都花在替大哥寻找名医,以及处理阎家事务上,连孙琦都难得见上一面,更别提去关注莫轻烟了。 得知莫轻烟怀孕,还是无意间从爷爷那听来的,这消息把他差点当场给砸晕了头。 怎么可能? 第七十章 曾经我有过你的孩子 第七十章 裴之沛眸色微沉,下巴紧绷,凉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个孩子,现在还是禁忌,不到公开的时候。 他心情此刻其实也早已糟糕透顶,先前没头没脑被外公骂了个狗血淋头,外公估计气得凶,他也不敢明目张胆跟他杠上。 这孩子是子末的,他原本就不愿意娶轻烟,这会就更不可能了。 外公不知情,他瞳眸微敛,眼神锐利,他不能与之计较。 “我说裴,你不会真被我的乌鸦嘴言中了吧?” 阎子夜见他一声不吭,面无表情,急得汗都出来了。 他跟莫轻烟之间关系恶劣到了极点,就是他料定姓莫的不可能会嫁给裴,所以才会有恃无恐不给某人好脸色。 要是裴真娶了莫轻烟,他……那他也不想活了。 裴之沛眉宇间隐隐透着不耐烦,低沉而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宛若在阎子夜头顶炸开了一道响雷。 “你放心,我不会娶她的。” 阎子夜得到了保证,还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 他有气无力地憋出一句话来,“裴,你说这话我就更无法苟同了。你既然让她怀上你的孩子,又放任这孩子成为你的私生子,你觉得你家老爷子会放任你这般逍遥吗?” 还有,还有,阎子夜没有吐露自己的鄙弃之语,最重要最关键的还是这……这太不负责任了。 裴之沛唇角勾起一抹自嘲,没有作多余的解释。 子夜此时尚且还能怏怏不乐,待到将来真相大白,估计他连怏怏不乐都做不到了。 这对阎家而言,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至少对凌婕瑜而言,这注定是祸事。 “裴,你说你跟莫轻烟弄成这样,将来我在孙琦面前也颜面无光,唉,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阎子夜又念叨了起来。 他可是清楚孙琦跟钟意情关系好得要命,就跟自己与裴之间不相上下,可能还要更为亲近,毕竟她们认识的时间更为长久。 孙琦不待见自己,阎子夜也明白,跟裴也脱不了关系。 这些,他都可以忍受,就是那莫轻烟的事情,他……还是要恕他接受无能。 “我还以为你是关心我,没想到你是因为孙琦的缘故对我心存怨恨啊,怕我拖你后腿。” 裴之沛装作失望至极,叹息。 阎子夜被噎住了,哼哼半晌,才挤出几个字眼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自打他看上孙琦后,就觉得人的一生,还是得找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过一辈子,否则一点意思也没。 过去他都过得是什么日子,糟蹋人生、浪费时间。 豁然开朗后,他也希望裴能收获圆满的婚姻。 厉老爷子说得是没错,钟意情是裴杀父仇人的女儿,所以排斥没错,但站在裴的立场上而言,他所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身边的亲人相继离去,他内心愈发的寂寞孤单,倘若能够有个真心喜欢的人相伴左右,那未来的生活还是有奔头的。 他的冷漠,只有钟意情能够融化,他的尘封已久的热情,也只有钟意情能够感受。 “裴,你让莫轻烟怀孕了,那你打算钟意情那怎么办?” 阎子夜蹙眉咳了咳,棘手,难以决断。 裴之沛一愣,给自己慢条斯理染上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浓烈的烟草味,吸进鼻间,舒缓了他疲惫的神经,眼里的几分黯淡转瞬即逝。 过了半晌,他平静地抬起头来,“子夜,我没打算放开她。” 阎子夜闻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眸。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以裴的强势,他所喜欢的,岂会拱手与人,毁了也好过跟他划清界线。 只是,他这般做,只会让钟意情更恨他,只会让她的心,离他越来越远。 希望,裴将来不要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后悔。身为旁观者,阎子夜自认自己比裴这个当局中看得透彻。 …… * 钟意情一下班,就早早回来了,没有任何耽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 到的时候,发现他还没回来,心里生出一种复杂的涩然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他今晚,肯定是不会回来的。 莫轻烟怀了他的孩子,他不肯能放任不闻不问,更何况她今天还在店里出了事。 那孩子……到底还在不? 钟意情坐在沙发上,神情茫然。 她脸色青红交替,扪心自问,她竟然希望那孩子没了。 她被自己这个可怕的念想给震慑到了,背脊处一片寒凉,汗毛都根根分明地竖立了起来。 哐当一声,不小的开门声将钟意情凌乱纷飞的思绪通通给一下扯了回来。 她下意识地抬眸望去,只见门口伫立的那抹颀长身影三两步就到了玄关处,他弯腰从鞋柜里动作娴熟地取了一双拖鞋换上,然后开了灯。她进来的时候,光线并不黯,刚才没开灯,光线黯得她根本就辨别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灯一开,霎那她的双眸有些适应不了那强烈刺目的光线,本能地眯起眼来。 她又眨了好几下,才适应了光芒。 她举目重新朝着他望了过去,他面沉如水,眼神错综复杂,令人难以琢磨。 唯有那张英俊的面孔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的棱角分明。 当他目光触及她的后,里头有一丝光亮倏然而过,而她恍若未觉,只觉得随着他的靠近,隐隐有一种压迫感强烈地传来。 “怎么不开灯?” 他启口,声音低沉清冽,喜怒难辨。 钟意情轻轻一颤,低了低头,敛起所有的情绪。 她淡淡地问道,“你回来只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吗?” 她此刻一点也不想跟他寒暄什么闲话家常,而是宁可他跟她大发雷霆。 这样高深莫测的裴之沛,明显更令她无端发怵。 一时之间,裴之沛脸色变了数遍,空气也沉闷得快要窒息。 他定定地看了她几分钟,那眼睛跟淬了毒一般,怒色一闪而逝过后,他薄唇终于勾了起来,声音森冷。 “你难道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解释的吗?” 她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掀了掀,笑得张扬而疏离,“你想听什么答案?是不是我推了她一把,想要谋财害?” “你真推了她一把?” 裴之沛眼里结了冰似的,粼粼泛着寒光。 “是啊,我是真的推了她一把,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你觉得我还要喜欢她,将她供起来吗?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没那么圣母的伟大情怀。” 她脸上还挂着笑,只是这笑,渐渐僵硬了起来。 她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莫轻烟八成也找了这么一个烂借口,她歪打正着撞枪杆子上了。 “我不是告诫过你不准动她吗?” 裴之沛震怒。 钟意情失笑,“你是告诫过我不准动她,但她主动送上门来,我一时失控,也避免不了。对了,那不幸的胎儿还在她肚子里吗?你说我要是再次成了杀人凶手,是不是又要坐七年牢?还有,我好像忘记恭喜你当上爸爸了。” 裴之沛胸膛起伏剧烈,被她的话给气得不轻。 他眼里的怒火一点一滴隐去,最后,一字字道,“钟意情,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他知道她恨极了自己,但也没想到她会变成了这样。 误会,这个误会,而且还是无法澄清的。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又睁了开来,从来没有觉得如同此时一般无力。 做什么,都是多余的,说什么,也都毫无用处。 如果可以,那七年,他愿意替她受过。 “那孩子,还在。” 他缓缓走到她面前站定,迸出了冷得像冰柱子的话语。 钟意情轻轻笑了出来,没想到再次被他警告,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真是可笑至极。 怎么,她在他身上没有看到他做人有懂得适可而止了呢? 还是说,这一条不平等的条约只限用于她的身上? 真是可惜啊,莫轻烟的孩子居然命这么硬,还在呢。 难怪他回来还有心情跟她探讨开灯没开灯这个话题呢,原来孩子安然无恙,他还能继续当爸爸呢。 顺着他的目光,她将整个客厅都扫了一边,低笑出声,“裴之沛,我头一次知道原来你是这般在乎孩子,当爸爸的感觉是不是很幸福呢?” 她顿了顿,又漫不经心地嘲笑道,“我告诉你,其实这并非是你头一次当爸爸。” 闻言,裴之沛勃然变色,一把拽住她,“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这并非是我头一次当爸爸?” 他咬牙切齿,手指不禁又加重了几分力。 她却不肯出声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中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快感。 欣赏着他失控的模样,真的是太快人心。 看他气急败坏地质问,她的嘴角缓缓向上扬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愉悦极了。 她固执的沉默,让他陷入盛怒之中不可自拔。 他晃荡得她头晕目眩,她隐隐都想要作呕。 “钟意情,那孩子呢?” 他摒住了呼吸,生怕用力呼吸了,那孩子就会不见了。 明知道是奢望,他还是忍不住怀了念想。 一个属于他与她的孩子,那是多么的美好,一定结合了两人的有点,冰雪聪明、粉雕玉琢到给所有的孩子都拉仇恨值。 她有些累,想要挣脱他的挟制,可很显然,他并不想轻易放过她。 她只觉得被手臂肘关节处被拽得生疼,她眉头都忍不住蹙了起来。 但她并没有出声制止她的恶行,而他又沉浸在盛怒中,更别指望他能怜香惜玉,他原本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主。 “裴之沛,你可真可笑,你觉得那孩子会在哪里呢?七年前,在我坐牢之前,那孩子早就被我给拿掉了,我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你这么肮脏无情的父亲。” 她平静地道出了事实。 忽然,一阵大力涌来,她的双脚骤然离开了地面,她整个人都被裴之沛给提了起来。 跟一具玩偶似的,他并没有花费任何的气力。 “钟意情,那是我的孩子,你怎么能未经我同意就擅自将孩子给拿掉了呢?你真残忍。” 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扭曲到了极点。 “残忍?” 钟意情失笑,“这两个字从你口中出来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说到底是谁残忍呢?裴之沛,你有种利用我,有种报复我父亲,有种送我进监狱,却没种承认你自己残忍。” “从你接近我利用我开始,那孩子注定就活不下来,难道你没想过吗?” 面对他凶狠瞪她的眼神,她笑得更欢。 “那是我们的孩子。” 他面色阴沉,语调阴森,活像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骇人。 “应该说那是你的孩子。” 钟意情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她并没有梦到过那个被自己一手扼杀的孩子,但这并非表明她对那孩子没有感情,近乎麻木不仁,她只是将那份伤痛深深掩埋了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对于自己扼杀孩子的行为,她并没有后悔过,而是成了这是她这辈子少数几次正确的抉择之一。 要是那个孩子尚且还在,那他面对莫轻烟跟裴之沛诞下的孩子,又该如何称呼? 她觉得好笑,这会他居然振振有词、恶声恶气跟她声讨她自作主张拿掉孩子这事。 “也是你的。” 裴之沛阴沉的双眸几乎能喷出火来。 “裴之沛,其实那孩子是你的还是我的,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如果他能够泉下有知,也会感激我没让他来这世上遭罪。反正你现在都当了爸爸了,以后还能当很多回爸爸,我相信只要你想,莫轻烟绝对会很高兴为你达成所愿的。” 钟意情的眼神冷冷的,那里面澄澈清明,一丝感情都没有。 同情、怜悯、悲戚、鄙夷、憎恨……通通都没有。 裴之沛下手的力道又情不自禁加重,每多从她嘴里听一个字,他的心,就揪紧一分。 钟意情肘关节处一阵剧痛,她都怀疑骨头被这个不知分寸的男人给捏碎了。 她用力地咬着下唇,强忍着这股逆袭而上的疼痛,毫无血色的唇上齿痕鲜明,血色瞬间又凝结成了一团。 他怒极反笑,“是啊,我还能当很多回爸爸。” 钟意情戒备地瞪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这模样太反常了,反常则妖。 果不其然,他泛着凉意的手指灵活地解开了她衣领,不顾她的挣扎意愿,当场就在客厅强行要了她。 铺天盖地的疼痛朝着她袭来,她倔强地闭上了双眸,没有求饶。 他的惩罚了无新意,她唯独期盼着这一切早点结束。 事后,她发现她居然在这阵狂风暴雨中还没有晕过去,相反,先前那一阵晕眩感也跟着消失了。 她拖着残败不堪的身体强撑着站了起来,虚软无力的双腿一阵踉跄,差点跌倒。 她险险稳住了身子,兀自往前走。 没走几步,就被他给拦住了。 他居高临下地问,“到底有没有孩子?” 钟意情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眨了眨眼睛望着他,眉梢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没有,我骗你的,你居然也真信。我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你并非不在乎。” 那一瞬间,裴之沛的脸色白了又白,眼底犹如古井般深邃冷凝,胸口的起伏清晰可见,握成拳头的双手青筋明显突起。 “钟意情,你会后悔的。” 他的掌心很凉,眉心动了动,面无表情地宣布。 临走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走了出去,防盗门被大力摔上了。 他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 钟意情却觉得这个世界总算安静了,而她却丧失了浑身的气力,一步一步沉重地倒在了床上,连去浴室梳洗的气力都没有。 拉过一边的丝被,将洁白的身躯给裹成了蚕茧一般,她才没觉得冷。 露出的一只手臂,肘关节处青紫淤痕触目惊心,可以想象,盛怒中的裴之沛力道到底有多重。 她不想睁眼,只觉得很累。 “钟意情,你会后悔的。” 他临走前的那一句,又莫名浮现在脑海里。 她不会后悔。 连裴之沛这样死不足惜的渣男都活得风生水起,她岂会后悔。 临睡前,她的思绪有些模糊了起来,他…。他似乎也是有些在乎那个孩子的,真好,不枉她遭了一回罪。 不过,估计等莫轻烟那孩子出生了,他会将这一切都淡忘了。 那孩子,终将只成为属于自己的记忆。 * 阎子夜公寓的吧台上,裴之沛连杯子都弃之不顾,一瓶瓶猛往嘴里灌。 辛辣的味儿入了喉咙,他丝毫没觉得难受,反而觉得整个人轻飘飘了起来。 这种滋味真好。 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那女人的身影又无孔不入地钻了出来,他机械式地逼迫自己灌酒,这般便能将那些不快通通抛到脑后。 “裴,你没必要跟我的酒过不去吧?” 阎子夜一阵肉疼,他珍藏的酒都是几十年至少的,瞧瞧,裴之沛刚才又不声不响干掉了自己两瓶上百年的佳酿。 再让他这么不知节制灌下去,很快,自己酒柜里的佳酿都要被他给消灭了,他平日里舍不得多喝,用来品茗的,不是跟某人一般不要钱一般往死里喝。 果然不是某人花钱买的,喝起来才会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只记得当下快乐。 “裴,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跟我说说,我也能为你分忧解难,你这样不要命喝下去迟早要酒精中毒的。” 阎子夜好不容易拦下了一瓶有八十年历史的佳酿,没想到某人动作更快,开了另一瓶上百年的。 阎子夜郁闷得要死,这……。 “你不会懂的。” 阎子夜得到的便是某人这么一句,他不由胸闷气短了起来,不知道是受到某人这回复的打击,还是这扑鼻的浓郁酒气使然。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我又不是神算子。” 阎子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那就别劝我。” 裴之沛说话间,又动作飞快地开启了一瓶。 阎子夜这下已经肉疼得说不出话来了,他的酒,今晚看来都护不住了。 他犹不死心,妄自揣度,“裴,你借酒消愁不会是为了钟意情吧?” 阎子夜自认觉得莫轻烟对裴而言并没那么大的影响力,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那便是钟意情了。 果然,他敏锐地捕获到裴灌酒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有些走神。 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最终还是闷闷不乐地又重新灌起了酒。 阎子夜这下可以肯定的是裴的反常跟钟意情脱不了关系,就是不知道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说你都能将她金屋藏娇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啊,难不成她已经知道了莫轻烟怀上你孩子的事,对你大发雷霆了?” 阎子夜浮想联翩,可又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钟意情并非像是寻死觅活的人,而裴既然能够让莫轻烟怀上又对自己爆料不会放弃钟意情,足以表明他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那就是别的事情? 阎子夜绞尽脑汁,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她早已知道,轻烟住院就是她的手笔。” 裴之沛淡淡地道。 “那她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你不胜其烦,借酒消愁?” 阎子夜试探道。 裴之沛摇了摇头,“她要是这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阎子夜若有所思点头,的确,如果她情绪这般激烈,还真得好好庆祝一番,至少证明裴在她心中地位超然。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tmd,这简直就是吊人胃口啊,阎子夜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猫挠得痒痒的,偏偏人家不给他一个痛快,活活折磨他。 裴之沛眼眸微沉,心情无比低落。 他的目光有片刻的凝滞,握着酒瓶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他试图站起来,却觉得有一阵轻微的晕眩袭来。 并不是真晕,而是胸口又热又闷透不过气来。 他十分吃力地立住了自己的身子,闭了闭眼,阎子夜清楚地感觉到裴之沛平日里身上的冷厉气息削弱了不少。 他的呼吸有些重,在阎子夜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他深沉四海的瞳眸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咳了几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像是极不舒服的样子。 阎子夜正要出声,裴之沛薄薄的嘴角却抿了起来,“她有过我的孩子。” “你是说……你是说钟意情她以前怀过你的孩子,”阎子夜听了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急切了几分,顿了顿,他目光愈发灼灼,“那那个孩子呢?” “那孩子,自然被她擅自拿掉了,连我都不知情。” 裴之沛神色里的浓浓倦怠,他连掩藏都不想掩藏。 他的胸口微微发紧,那个时候,他要是能够发现,及时阻止,那孩子活着的话,也不小了。 “她……她拿掉了你的孩子,你还是刚从她那得知的。” 阎子夜一脸的不敢置信。 怎么会呢? 他以前从没想过钟意情还有这本事,能够不动声色瞒下这么天大的事情,要是她不透露,估计这辈子裴都会被瞒在鼓里。 “裴,会不会是她骗你呢?” 阎子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总觉得在裴的火眼金睛注视下,任何勾当都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还能蒙骗过关的。 “不会,这种事情,她不会骗我。” 尽管后来她说她说是骗他的,但他还是觉得她的话是真的。 “裴,那……唉,你都喝了这么多酒,也无济于事啊,反正那孩子已经没了,她在这个时候告诉你,是不是想要增加你的罪恶感啊?还是她别有所图,想起了以前,便看莫轻烟怀了你的孩子更加不顺眼了。” 阎子夜努力地分析着钟意情的目的何在。 裴之沛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晦黯,连眸色也变得幽暗异常。 某种心思从他的眸底一闪而过,而阎子夜压根没有注意到。 “我先去睡一下,头有点晕。” 他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阎子夜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迅速在眼前消失,抑郁不已。 明明刚才还在商讨,一转眼的工夫,他就擅自决定要去睡觉了。 真是的。 阎子夜的目光掠及吧台上的那些空瓶,心里又忍不住肉疼了起来,同时又暗自庆幸,幸好他没有再继续了,否则他酒柜里的陈年佳酿要全部被洗劫一空了。 阎子夜叹了口气,在先前裴之沛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七年前,钟意情到底是何时避开裴拿掉孩子的? 他突然有些好奇了起来,还有钟意情为何会在那时擅自做出那样的决定呢? 必定是有什么缘由的,能让一个女人狠心拿掉自己腹中的骨肉,绝非不是什么简单的缘由。 第七十一章 疯狂流传的视频 第七十一章 “钟意情,你会后悔的。” 裴之沛躺在床上,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他临走前留下的那一句。 他苦笑,其实是他后悔了。 如果早知道会爱上她,他不会自讨苦吃利用她去报复钟振涛,他会从开始就选择直面钟振涛,而非当她是报复工具。 开始就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导致演变成了如今两难的境地。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离越远,关系破裂,宛若修复弥补无法复如初。 钟意情以为自打这天过后,裴之沛应该又能消失一阵子,没想到他又开始天天来报到,只不过时间没有过去那般准时。 他总是在她睡着之后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在她半梦半醒中不发一语,以实际行动强行占有她。 他不跟她讲话,她也图清净,不会主动启齿。 这两人,互不理睬,但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以最激烈的形式上演着人类最亲密最原始的一幕。 莫轻烟刻意在医院躺了多躺了一星期的胎,却苦苦没有等到裴之沛的再次来临。 她用力捶着床沿发泄怒火,眸中布满了浓浓的怨毒。 这一幕正巧被经过推门而入的阎子夜给瞧到了,他是来看大哥嫂子还有爷爷的,被爷爷警告让他也过来瞧瞧姓莫的。 他不忍违背爷爷的旨意,就打算过来走个过场,顺道瞧瞧姓莫的如今到底是心宽体胖还是度日如年。 别人不晓得,他可是清楚裴每晚都来自家扫荡,那天保留下来的佳酿,又寥寥无几了,他私底下犯贱又新购进了一些,又被那酒鬼当白开水干掉了不少。 而且,裴这厮喝得舒坦了才会走人,还命令自己把他送到钟意情那。 那么迟,他想借机遇上孙琦的机率一次也没捞着,纯粹是找抽,没好事啊。 裴的心情,却是一天比一天糟糕,想必在钟意情那受了不少气,所以才会天天喝那么多酒。 阎子夜对此,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他看来,不解决掉莫轻烟,难以拿下钟意情,解决掉莫轻烟,也不一定能成功拿下钟意情。 何况这莫轻烟如今还坏了裴的孩子,不上不下,形式更加不明朗。 “都说怀孕的女人容易动怒的话,以后生下的孩子脾气也会暴躁易冲动,这可不是好事啊,莫大小姐。” 阎子夜这人,安慰的话,从他口中吐出,字字都听着不怎么顺耳。 “阎子夜,你来干什么?” 莫轻烟一想到适才来不及收回的怨毒神情,都入了他的眼,就心存忌讳,不善地斥责道。 阎子夜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太凶了,我只不过是来例行探望一职。你以为我很想来看你吗?要不是被逼无奈,我才懒得趟这浑水。” 莫轻烟神色微微一动,美眸中荡起了浓浓的期待,“难道是裴让你来的?” 阎子夜如沐春风地摇头,还伸出食指刻意晃了晃,口中不停念叨着,“no,no,no……” “你耍我――” 意识到后的莫轻烟立即勃然变色,恼羞成怒拔高了音量。 “我又没说被谁逼的,你干嘛对我发火,不过你这么想裴,我会帮你转达你的思君心切的。” 阎子夜深邃的眸中酝酿翻腾着狡黠,轻佻地勾了勾唇,笑得风流写意。 阎子夜的笑容,让莫轻烟看着很想一掌拍过去,实在她知道自己的实力,无法跟阎子夜抗衡,何况他也不会坐视不理任由自己掌掴。 她只能忍气吞声,心里的不甘一波波强烈了起来。 阎子夜若有所思欣赏着莫轻烟的怨气丛生,他心里在快速思量了起来。 以裴的个性,若是莫轻烟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他的,不可能无动于衷至此。 他心思一动,忍不住问道,“你入院后,裴都不曾来看过你一次吗?” 莫轻烟以为他这是在刻意嘲讽,心情愈发不甚美妙,气得七窍生烟,恶狠狠地骂道,“关你屁事。” 得了这样的答案,阎子夜心里有数,看来裴的是真的一次也没来过,难怪姓莫的被气得不轻。 她对旁人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裴的面前,还是挺卑微的,其实,说到底,她也挺可怜的。 以她的姿色跟财力,想要在青州上流社会嫁个条件不错的男人,还是有她可以挑选的余地的。 只不过,她执意认定了裴,这么多年来,未曾变过,这也就注定了她的悲哀,无人能更改。 阎子夜眼角一抽,撇了撇唇不屑地道。 “谁说不关我的事情,裴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为朋友两肋插刀,难道不是我阎某人该做的事情吗?何况现在还不是伤及自身的区区小事。” 莫轻烟咬牙切齿地瞪他,阎家的人真的是没一个让她看顺眼的。 一想到那一夜被阎子末玷污了身又怀上身孕,她的世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折,更因裴的知情而陷入了绝境。 她以为能够借由孩子扭转逆境,可希望的曙光依旧是那样的暗淡无光。 阎子夜被钦定为阎家的接班人,前途一片明朗。 阎子末至今还未醒来,说明他醒来的机率已经极小了,估计很快阎家上下就会放弃他这个已经没用的植物人,所有曾经属于他的光环都会属于眼前这个处处跟自己过不去的阎子夜。 这对莫轻烟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了起来,倘若……倘若阎老爷子知道她腹中有阎子末的骨肉,会不会将来让这孩子成为阎子夜之后的接班人呢? 而孙琦跟阎子夜的孩子,便拥有不了那样光芒四射的瞩目…… 莫轻烟冷笑,又觉得这太便宜他们了,这需要让自己付出无法嫁给裴的终极代价。 一旦自己怀有阎家子嗣的消息被曝光之后,原先义无反顾支持自己的厉老爷子绝对会反对到底。 可如若不说,阎子夜这般张狂样,又让莫轻烟痛恨得美眸都红了。 太不甘心了……真的是太不甘心了…… 莫轻烟却遗忘了她此刻应该掩饰一下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变化,太精彩绝伦了。 阎子夜眼眸微沉,这姓莫的一旦对裴恨之入骨,那必定是这世上极为可怕的事情。 女人因爱生恨神马的,太……太锥心了。 只是不刺激下这姓莫的,他的内心很是意难平。 “裴是不会娶你的,你就死了这一条心吧,你要是想不明不白生下这个孩子,以后你绝对会后悔的。” 临走下,阎子夜不忘狠狠倒打一把莫轻烟,然后翩然离去。 莫轻烟将自己的上唇都快咬出血来,还是本能地不停噬咬。 她尽管恨极阎子夜这人言语间毫不留情的犀利,又不得不承认他这话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如果这孩子是裴的,她绝对不会后悔,也有与钟意情一较高下的资格,但在自己将胎像不稳的凶手告知他之后,他依旧迟迟不出现在自己面前,谁说他不是在维护那姓钟的呢? 该死的,该死的。 钟意情,该死。 她不好过,也绝对不让他们好过。 冷静下来的莫轻烟,开始努力思考了起来,从青城到青州,过去发生的,现在发生的,她没一样细节疏漏过。 终于,她心神一动,她差点遗忘了她手中还有利器,绝对会伤得钟意情体无完肤。 一星期后,钟意情望着网上疯狂流传的淫秽视频,她突然轻笑了起来,裴之沛,你果然够狠。 她摸出了藏在枕芯中的那u盘,这个,从现在开始,已经完全威胁不到自己了。 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离开这处没有自由的地方了。 “孙琦,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帮我搬下家?还有,我想暂时借住到你这,可不可以?” “你跟我什么关系啊,别搞得这么客气,我都不自在。” 孙琦爽快地应道。 一分钟未到,孙琦就出现在了门口。 因为住对门的关系,搬家异常顺利,而且还省时省力,加上钟意情迫不及待的搬离心情,半小时不到就搞定。 半小时后,孙琦跟钟意情都已经在孙琦的公寓里了。 钟意情坐在沙发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而孙琦,忧心忡忡地不时看她一眼。 隔了一会儿,孙琦还是问了出来,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长时间掩藏得住心事的人。 “意情,你打算今后怎么办?” 钟伯伯的那段视频,孙琦也看过了,影响力太轰动了。 七年前钟伯伯的事情经过这七年的沉寂,早已被人遗忘了,没想到还会翻出如此一段惊心动魄的视频,传播能力、影响力大得出乎孙琦的意料之外。 那视频的女主角,都被人肉了出来,一位过去在青城洗浴中心工作的小姐,如今她和睦的婚姻都被扒了出来,结果不言而喻,她的丈夫受不了她这一段难堪的过去,连他们的孩子,她的丈夫都怀疑不是他的。 那个女人,在视频被曝光后接受记者采访时哭天抢地让所有人放过她,说她不想活了。 而这段视频的标题,扒出钟意情,连她如今的职业工作都被扒出来了。 她都不敢去今日内衣店了,今日内衣店的销售额非但没有提升上去,但逛她们内衣店的顾客络绎不绝。 丁默她们苦不堪言,又不能赶人走。 这些心怀不轨的顾客们接着挑选内衣之名,想跟店内跟钟意情长时间接触过的员工们变着法子打听消息,想要探秘更多劲爆的内幕。 视频是昨晚被有心人士传到网上去的,绝对策划已久,同时在国内几个流量最大的网站上上传。 今日便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瓜瓜网下面的评论更是刷新到两万条了,可见看过的人数绝对更加惊人。 真情网下面的评论有一万多条,牛逼网虽然评论才三千几百条,但有一条却曝出了更加吸引人眼球的新闻。 内容是言及钟意情跟青州厉氏总裁裴之沛关系匪浅,对她贬得极低,说她如何如何不要脸,极尽手段勾引青州第一钻石单身汉。 而且丝毫不顾裴总相交多年并且已经怀孕的女友――青州上流社会的名媛莫轻烟,自打这条曝出后,下面的评论没有探讨真假怀疑的,而是抨击她不要脸的。 更有另外的一些小网站同时刊登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之类的,不是含沙射影而是指名道姓,钟意情一夜之间,成了遗臭万年的名人,而其父钟振涛过去一些不雅照也逐一被翻了出来。 钟意情双掌缓缓捂住了眼睛,“孙琦,我还没想好。”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完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意情,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孙琦心疼地上前,用手将她的脑袋圈进了自己温暖的怀抱中,借机想要驱散她的彷徨无助。 意情一直在故作坚强,其实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强,真的。 “孙琦,我好累,我真的好累,为什么他们非要逼我?” 钟意情满脸的痛苦凄婉之色,撕心裂肺地喊出了自己的心声。 为什么? 一个个都要来逼她? 裴之沛也好,莫轻烟也罢,非要跟她过不去,她只是希望能够好好生活,不乞求大富大贵,只想安逸一点就足矣。 没想到,她连这点念想都会成为奢望。 裴之沛拿父亲的过去胁迫她,逼她就范。 莫轻烟时常过来蹦达两下,搅乱她的生活。 其实,她明白这归根究底罪魁祸首还是裴之沛,若是他不跟自己牵连,莫轻烟还不至于上门挑衅找茬。 “都是他,是他。” 钟意情眼角泛红,喉咙里猛然涌上了一股腥甜。 “意情,这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多少年前的事了,还翻出来跟你过不去呢?” 孙琦头一个想到的是莫轻烟,莫轻烟总是见不得意情好,尤其是她怀孕了,裴之沛还经常上门来意情这,莫轻烟心中忿然之下,什么事情都是能做得出来的。 “裴之沛。” 钟意情从来没有觉得这三个字是如此的令人憎恶,她甚至连提都不想提及。 “是他?” 孙琦觉得裴之沛爆料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相反,还为他洁身自好的名声抹黑。 瞧瞧如今互联网的人肉搜索多强大,八卦之下,爆料出来得绝对能够出乎你的想象。 “你为什么怀疑他?” 意情几乎是脱口而出,想来是有切实有效的证据的。 “他拿过这段视频威胁过我。” 钟意情闭上了眼,想到曾经受的屈辱,为的是换来安宁,没想到世事无常,那个男人,还是生生掐断了自己的后路。 只因为他认定了自己是动莫轻烟肚子里孩子的凶手…… “你说……” 孙琦并不笨,想通其中环节后,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这个渣男,居然拿这段视频威胁你,亏你还骗我说什么旧情复燃,我就觉得哪有旧情复燃的一对,跟你过得这般憋屈的。原来……原来你根本就不是被迫委身于他的,他倒是艳福不浅,左拥右抱,一边莫轻烟一边又是你,左右逢源。莫轻烟怀有身孕,不方便,他便瞄上你了。死渣男,真想灭了他。” 孙琦骂得连喘口气都不带停的,俏脸上染上了一片红晕,那纯粹是生气使然。 “如今你算是逃出了狼窝,只是就是这影响力太大了点,以我之见,最近你还是在我这别出去了,等风声过后,你再出来活动。” 孙琦的担心,不无道理。 钟意情知道孙琦的好意,担心自己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还要背负骂名。 “我这几天不会出门,再看看。” 她答应了孙琦。 孙琦还是不放心,“要不我今天不去上班了,干脆请假在家陪你算了。” “我不会想不开的,孙琦,你去吧,七年我都熬过来了,不会被这打倒的。裴之沛越想看我的笑话,越想打击我,我偏偏要活得更好。” 钟意情睁开眼,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会急着想要当老妈子吧?” 孙琦被她说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老妈子?想想就挺可怕的,她急不可待地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你保重,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还有,要是那姓裴的来敲门,千万不能开,挡不住了就打电话给我,我肯定火速赶回来给你撑腰。别人怕了他,老娘可无所畏惧。” 孙琦露出跟母夜叉一般凶狠的表情来,把心情难受的钟意情也给逗笑了。 钟意情十分感激孙琦,在所有人对她冷漠相对的时候,孙琦是她生命中的一抹阳光,总是能够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适时出现,安慰她,鼓励她。 “认识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钟意情由衷地感慨。 孙琦没领情,扮了个鬼脸,“被肉麻兮兮的,你不需要我,这下我可真要走了。” 孙琦走了,钟意情觉得这世界太过安静了,于是开了电视。 没想到那段视频的影响力这般大,网上传播速度惊人,连电视上不少个频道都为此开了专题讨论不休。 舆论……真的是害人匪浅。 她蹙了蹙眉,想到了林姐,不知道远在青城的林姐不知道知情了没? 还有今日内衣店,因为自己,估计会背负上恶名,这些都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或许……或许这个时候,是她离开今日内衣店的时候了。 一想到今日内衣店自己付出的一切心血都要化为乌有,钟意情的一颗心,跟在油锅里煎一般难受。 沉吟了半晌,她还是鼓起勇气、跟壮士扼腕般决然给林姐打了个电话。 林姐的电话,是卫宪接的。 他说,“小钟啊,你林姐不在呢,她早上走得匆忙,手机落在我这了,有什么事我帮你转达下也是可行的。” 卫宪的口吻听不出半点的异常,钟意情也无法确定轰动青州的视频,以及其造成的影响,有没覆盖到青城了。 她只得硬着头皮试探道,“卫先生,那林姐出门的时候有没跟你说了什么?” 卫宪满头雾水,“说什么啊?” “那没事了,卫先生,麻烦你下,等林姐回来的话,你跟她说下我打过电话来,有点事情想找她,让她给我回个电话。行吗?” “没问题。” 卫宪没有半丝犹豫便爽快应承了下来。 林姐的电话是在晚上打来的,孙琦那个时候正在洗澡,所以钟意情也就心无旁骛跟林姐提了提自己想要辞职的事情。 没想到她才开了个口,就被林姐给一口否决了,而且还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她一通。 “小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网上那段视频跟我提辞职的?” 钟意情没想到林姐早已知情,愈发得觉得汗颜,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林姐,她感到有些羞愧难耐。 “林姐,我其实早就想跟你说的,只是我的心情有些乱,那个……” 她解释着,解释着就觉得词穷了,觉得说什么都是惘然。 “这个理由辞职的话,我是不会同意的。要是你在我店里做得不开心或者又另外更好的发展领域,你跟我提辞职,我肯定二话不说赞成。” 林姐言辞铮铮,钟意情用力吸了吸不断往外涌的酸意。 林姐待她,是真的好。 “林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情真意切地问道。 “因为你跟我一样都是坐过牢,我送你两句话,都是我这一把年纪的人感悟出来的。只要你肯努力并坚持,生活永远不会亏欠你太多;人生需要忙碌,只有马不停蹄往前,才没时间想太多。” “好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这事你以后就甭跟我提了,好好干,我这个月就给你加薪。” 林姐最后撂下的这句,让钟意情哭笑不得,她忙不迭道,“林姐,我辞职不是为了想要你给我加薪的。” 林姐无奈地敷衍,“我知道,是我为了想要留住你才给你加薪的,行不?” 林姐说完,就再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径自挂了电话。 钟意情盯着手中的手机,兀自出神发呆了起来,连穿着浴袍的孙琦出现在她身前,都恍然未觉。 * 裴之沛其实很冤枉,很无辜,他昨晚在视频发布到网上之前因急事离开了青州,连交代一声都没时间,手机是他刻意关机的。 他去了南方一个经济并不是十分发达、较为封闭的小城的小村庄,没有任何人知道,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第二天闹得沸沸扬扬,他却是一整天没有上过网,接触过任何媒体。 等到他回来已经是第五天的事情了,他一打开五天未开的手机,发现短信收件箱里已经爆满,未接电话更是多得不胜其烦。 他初略浏览了下名字,发现发件人跟打电话的人中,没有一个是属于那女人的名字的。 他消失五天,没想到她连一个电话一则短信都吝啬,真的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他正想细看下短信箱,阎子夜的电话便进来了,宛若火烧眉毛似的。 电话一接通,阎子夜就噼里啪啦开炮,“裴,你到底死哪里去了,出大事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趟出门,裴之沛的心情并不甚愉快。 阎子夜磨牙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些吓人,不过他也只能吓吓别人,对裴之沛而言,没有丝毫的用处。 “你再不说我就挂了。” 裴之沛漫不经心地道,但口吻里的冷意,令人无法忽视。 阎子夜知道这厮向来说一不二,说挂并非是唬人的,而是会真的挂的。 “别,”这下急的人反而成了阎子夜了,“我说裴,你这脾气怎么老是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硬又臭呢,都不知变通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满世界找你,找得蛋疼呢。” “你就不能直接说到底是什么事吗?我没那闲工夫搭理你这些有的没的。” 裴之沛明显流露出了不耐。 “唉,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阎子夜觉得自己真是犯贱啊,主动送上门去给人砸脸的。 可这事,他又无法坐视不管,这几天他是什么法子都用尽了,还是没能联系上裴。 阎家无所不能的消息渠道,都查不出裴的行踪来,足见裴是有心隐瞒。 厉家的消息网,看来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来得强大…… 只是如此强大的消息网,裴怎会一无察觉呢?除非这是裴有心而为之。 阎子夜突然不敢确定了,他的噤声,又让在等待中的裴某人不耐烦了。 “你到底说不说?” 阎子夜被他这么厉声一喝,魂回来了,不再纠结,还是决定问个明白,自己胡思乱想只会作茧自缚。 “裴,视频是不是你找人发布的?” “什么视频?”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裴之沛下意识地皱起了剑眉。 “钟振涛的淫秽视频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啊,整个青州现在估计没人不知情的。” 阎子夜突如其来的一句,把裴之沛当场震在了原地,提起的脚,迟迟没能落下。 钟振涛的淫秽视频,他脑子里咔嚓一声,别告诉他,就是他所想的那样。 他深邃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眸中蕴藏的风云诡谲,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你给我说清楚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声音里的森冷,让阎子夜从脚底瞬间蹿起了一股凉意。 不过阎子夜听了却幸灾乐祸了起来,此事看来并非是裴的授意,那就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第七十二章 裴之沛的反击 阎子夜于是添油加醋将这事件的进展详细地解释了一遍,还有些夸大其词之意。 在听的过程中,裴之沛的心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僵硬麻木,右眼皮却一直在跳个不停。 他的眼眸一点一滴转深,有太多的晦暗情绪一闪而逝,心底的凉意,不受控制地丝丝散开。 他闭了闭眼,心绪复杂难言,唇边带起了一个微凉意的弧度,静静地开口,“她呢?” 他平静的声音,比起先前蔓着的森冷,无形之中,给人的压力,更甚一筹。 阎子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力持镇定,故作为难问,“她是谁?” “莫轻烟。” 裴之沛带有一丝嘲弄地道。 此事,只有莫轻烟知道,当年的那段视频还是她亲手交给自己的。 只是自己没料到,她还存了备份,真是失策。 他以为她怀了身孕,会安分守己一些,为肚子里的孩子积些德。 岂料,她还是没能死心。 怀了身孕想要恃宠而骄,那也要她有这个资格。 裴之沛唇边的弧度优雅如贵胄,冷意却蔓延至眸底。 “平时在哪里现在就在哪里。” 阎子夜说到这,都不禁佩服起莫轻烟了。 她老人家还是老样子,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这日子过得惬意得很。 估计除了对裴的幽怨除外,她的日子可谓逍遥得不能再逍遥了。 无所事事,便有大把的钱可以挥霍,厉老爷子对她可向来大方得很,不说别的,就单凭厉氏厉老爷子赠予她的股份分红,就能让她这一辈子物质上不会匮乏。 阎子夜觉得就这一点上,自己跟裴都没她小日子过得舒坦。 至少他们要日理万机,忙得跟哈巴狗一样,钱是赚得多,可付出得也多啊。 哪像莫轻烟,付出跟得到的回报严重背道而驰。 裴之沛的眼神变了变,轻烟是聪明。 她要是按耐不住曝了光,对她本人并没任何好处,她只有表现得越正常,才会越少人联想到与她有关。 唯独可惜的是,她的聪明放错了地方,居然算计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裴之沛跟阎子夜结束了通话之后,他没有迟疑,当机立断打了个电话给小陈,报了个地点后,让对方马上过来接自己。 在等小陈的过程中,他先是用手机上了下网,搜找有关这视频的相关新闻。 果然,一输入视频两个字,国内最大的搜索器里跳出来的前几条全是与钟振涛、钟意情相关的,连内容涉及里头的轻烟与自己都被标注了红字。 当然,这是最新的,也是当天的新闻。 他唇角抿成了凌厉的一条线,耐着性子往下拉,这第二页没想到也全是这内容。 他又重新刷新了第一页,这先前见到的第一条又被往下压了,成了第二条,第一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炉了。 第一条的重点,是轻烟、自己,还有情情三者复杂得足以令人抨击的关系,当然舆论更倾向唾骂第三者,情情就差点被指脊梁骨骂恬不知耻了。 裴之沛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遏制住自己这股无名之火的蔓延。 可以想象,本来就极为不待见自己的情情,这下肯定恨不得拆吃了自己。 所有的舆论都是同情轻烟的,当然他么,评论得寥寥无几,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敢还是不屑。 轻烟这招可真够狠的,既让情情跟自己的关系破裂得更加彻底,又让舆论一致偏向了她,对情情开炮。 更悲剧的是,情情必定认定了此事是他一手安排的。 他这五天不在,没想到这世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裴之沛的头隐隐作痛了起来,失去了这一底牌,就代表着自己对情情的钳制又少了一样。 就目前而言,他的最终底牌,还不能朝她亮出来,因为那个人不肯,何况他也见不得光。 如果情情执意要离开,他还真有些不能拿她怎么办,前阵子,他们的关系又糟糕到不能再糟糕,冷战尚未结束。 该死的莫轻烟,在这种关键时刻,又来火上浇油,形势只会对自己愈发的不利。 小陈在他情绪失控之前顺利抵达,瞧到裴先生向来喜怒无常的脸上面沉如水,小陈更是识相地未曾开口。 裴先生向来不喜任何人猜他的心思,小陈自认以自己的水平,连边边角角也够不着。 对裴之沛而言,小陈这样对他忠心不二又沉默寡言的,他用得极为顺手。 他特讨厌聒噪的,小陈有几回不方便,公司给他安排了其他的司机。 换了好几个,都喜欢跟他搭讪,似乎跟他能够多客套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引以为荣似的。 他板着一张脸,也没吓到对方,反而激起人家的激情,让他啼笑皆非。 此后,他是宁可自己开车,也不愿意再让小陈以外的人替自己开车了。 “裴先生,去哪里?” 裴之沛迟迟不吭声,小陈在开出了一段路后忍不住出声提醒了。 裴之沛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掏出手机径自拨打了莫轻烟的电话,视线从手机上绕到窗外沿路飞逝的风景上,轻轻地问,“你现在在哪里?” 莫轻烟的声音明显一顿,随即惊喜地喊了出来,“裴,你这些天手机怎么一直关机,我一直在找你可找不着。” 随即她口风一转,似乎是在压抑着内心翻涌着的种种复杂情绪。 “你知不知道钟振涛的视频现在网上传得到处都是,影响极其恶劣,连我们都被牵连上了。” “我问的是你现在在哪里?” 裴之沛冷冷地重复了一遍,透着明显的不耐。 “我……”莫轻烟的声音有着轻微的打颤,滞了滞,才力持镇定地道,“我在外公这里呢。” “把你手中的手机递给我外公,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老人家说。” 裴之沛眼角唇边俱是冷漠,漠然命令道。 “裴,你这是不相信我。” 莫轻烟努力调节平复自己的情绪波动,没想到效果并不明显,她的声音听上去带了几分歇斯底里的尖锐。 “要我相信你也行,把你的手机给我外公。” 裴之沛一字一字清晰地念道。 “你想跟外公说什么?” 她问。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他老人家你最近所做的一些事情。” 他说,冷肃寒冽,每一个字都如淬了毒般的飞镖嵌入了她的心底。 莫轻烟强忍悲伤,反唇相讥,“我做了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裴之沛见她事到如今还强行狡辩,为她自己脱罪,不禁感到愈发的厌恶。 他冷笑,“你别告诉我钟振涛的视频不是你找人搞的鬼?” “裴,你怀疑我?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呢?你明知道我最恨旁人提及我过去跟他的那段婚姻了,要是我被扒出来了,我哪能过如今这般金尊玉贵的安慰生活?” 莫轻烟尖叫了起来,音贝越来越高,刺耳极了。 “这段视频,是你给我的,我从未给过旁人,所以只有你。” 裴之沛不欲再跟她废话下去,冷冷地道出事实。 话脱口之后,他的心微微一沉,他似乎还给过旁人,那便是情情。 不过,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情情,原因是她对钟振涛的感情很深,深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哪怕全世界都诋毁她的父亲,而她依旧深爱着他。 这一点,哪怕是自己,都为之嫉妒不已。 这也是他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 “裴,难道这视频我给你就是我做的吗?你把我想得也太龌蹉了。何况这视频当初给了你我就没了,你如今怀疑我,实在让我太失望了。我们这么多年来相处,一出事情我就成了你头一个怀疑的对象。” 莫轻烟到后来,渐渐哭了起来,哭声凄楚,宛若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裴之沛不为所动,轻描淡写地道,“有没做过,你心知肚明。除非你做的天衣无缝,否则定有蛛丝马迹可循,你觉得你找的人真的有那么可靠吗?还是你不信我能把他揪出来指认你呢?” “你……” 莫轻烟被他的当头一棒惧得说不出话来,声音里有着不可抑制的轻颤。 她虽然自信自己的布置没有漏洞可钻,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也不敢太过自满。 “既然不不承认,那就等我把证据拿到你的面前,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你最好拿出你的诚意,跟媒体坦诚,否则届时等我出手,你可别后悔。” 裴之沛撂下狠话后,就切断了电话。 莫轻烟气得不轻,脸色一脸的铁青,肌肤却止不住的战栗,正如她此刻茫然又恐慌的内心一样。 她当时只想让钟意情不好过,让全世界都唾弃她,却忽略了此事的后果一旦被裴挖掘出来,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又或许是她没想到他的怒火会是如此的滔天,还是她根本就不愿意去估量钟意情在他心中不可取代的地位。 她不甘,真的十分不甘。 钟意情的名声都已经臭到这个地步了,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钟振涛那个败类的女儿,裴居然还想力挽狂澜,为她平反,连拖自己下水都不吝惜。 要知道,她可是厉老爷子的救命恩人,难道他忘了吗? 对了,她脑子里飞快闪过一道亮光,裴可以遗忘自己是老爷子的救命恩人,但厉老爷子是不会忘的。 何况只是抹黑钟意情,还有重现钟振涛卑鄙的真面目,她相信即便自己全盘托出,厉老爷子也会义无反顾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钟意情跟她莫轻烟,在老爷子心中孰轻孰重,不用比较,答案呼之欲出。 莫轻烟拎包出门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为何她认定裴会查出来呢? 莫轻烟并没有退缩,事到如今,先跟老爷子讨一道保命符再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何况以老爷子对自己的疼宠,老爷子力挺自己保自己,裴必定也会退让,咽下这个闷亏。 莫轻烟只是没有料到的是,当她赶到老爷子病房门前的时候,小陈拦住了自己。 “裴先生在里面跟老爷子谈话,吩咐其间不允许别人打扰。” 小陈面瘫的五官中,莫轻烟还是读出了其中的慎重。 “别人又不包括我。” 莫轻烟一脸的恼怒,可又不敢强行入闯。 这小陈,是裴最忠心的司机跟贴身保镖,身手能跻身到一流杀手行列。 当裴的司机跟保镖,其实是委屈他了,但他的命据说是裴救的,他对裴那个忠心,日月可鉴。 莫轻烟曾卑劣地拿钱想要收买他,因为他对裴的行踪了若指掌,可这小陈居然在巨大的金钱面前,不为所动,让莫轻烟又是敬佩又是郁闷。 不知道他有没跟裴提过自己收买他的事情,不过裴对他的信任,明显比自己来得多。 小陈的口风向来很紧,估计杀了他,他也不一定会吐露任何与裴相关的隐私。 “裴先生尤其叮嘱过不能让莫小姐您进去。” 小陈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乏味得很。 “他进去多久了?” 莫轻烟蹙眉,换了个话题。 小陈垂眉敛眸,默不作声。 对着这么一个人,莫轻烟就是想发怒,也生不出气来了。 她沉吟了半晌,就在小陈以为她掉头离开的刹那,她来了个突袭,高声冲里面喊道,“外公,我来了,我是轻烟,该死的有人拦着我不让我进去看你。你没事吧?我很担心你啊。” 莫轻烟这一喊,小陈额头上顿时落下了不少黑线。 莫轻烟一边喊,还一边不忘往里冲,小陈动作利落地伸手制住她的双手,不让她进门。 莫轻烟淡淡地挑高了眉头,惊慌失措地喊道,“非礼啊,外公,这该死的不要脸的,竟然在你病房门口妄图非礼我。” 小陈这下再也维持不住死鱼脸了,他略厚的唇,抿了又抿,沉声道,“莫小姐,我就是再不济也不会非礼一个孕妇。” 莫轻烟嘴角一抽,低声威胁道,“那你快松开我,放我进去,否则,我保证没你好果子吃。” “莫小姐,嚷得人尽皆知,败坏的是你的名声。” 小陈额头上青筋尽显,隐忍得很是辛苦。 莫轻烟翻了个白眼,真没想到这不善言辞的大块头一旦开口,还有两下子,并不是一个屁也放不响。 到了这样的地步,没想到他还是依然不忘执行裴之沛的命令。 她都有些怀疑了,要是裴让他去死,他会不会去死呢? 她眸色微微一变,倘若这人能够为自己所用,那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隐私,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她先前找的人要是跟小陈一样忠心,那她根本就无所畏惧,她永远不会被供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 阎老爷子正被阎子夜扶着走了出来,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看到如此有伤风化的一幕,而且还发生在厉老头的门口,他忍不住厉声喝道。 的确,在阎老爷子跟阎子夜这个角度看来,莫轻烟被小陈抱着,姿态亲昵。 小陈这才松开了莫轻烟,他又维持了先前那个雷打不动的站姿。 莫轻烟转过头来,还不忘佯装擦拭了下硬挤出来的两滴晶莹剔透的眼泪,趁机哀声哭诉道,“阎爷爷,我想进去看外公,没想到被他给拦下来了,他非但不让我进去,居然还妄想非礼我。” 所谓恶人先告状,就是莫轻烟此刻的恶行。 小陈一张面瘫脸终于也起了变化,没想到自己的清白被人给这样玷污了,他当然不会任由事态扩展而无动于衷。 他竭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这股郁闷,声音还是如白开水一般乏味,“阎老爷子,二少,裴先生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他跟厉老爷子的谈话,莫小姐也不例外。然而莫小姐非要强闯,我迫不得已才加以阻拦,并非莫小姐所言陈某是个下三滥的禽兽。” 阎子夜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绝,真是绝了,下三滥的禽兽。 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存在感接近鸭蛋的魁梧汉子没想到还能语出惊人,将了莫轻烟一军。 “爷爷,我以我的人格保证,小陈所言,绝对发自肺腑。” 阎子夜自然是毫无立场支持小陈的。 他也是知情者,知道小陈的命,是裴救的,所以小陈对他可谓是忠心不二,自己想要挖人,裴没有阻止,让他亲自去找小陈谈判。 若是小陈肯,他二话不说放人。 于是,自己还曾兴致勃勃去找过小陈,开出比裴所给予的条件优渥上好几倍的,却依旧没能打动小陈的心,失望不已。 从此,他也就死心了,这样千载难寻的死忠下属,是需要运气的,裴走了狗屎运罢了。 小陈是怎样的人,阎老爷子也从厉老爷子口中听闻过。 可轻烟,又是他最近几年看着长大的,一时间,他也骑虎难下,颇为为难。 阎子夜拧了拧眉,按道理说,这病房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里头的人应该不会不闻不问才是。 为何裴跟厉老爷子都没有出声或者出来呢? 裴还过得去,厉老爷子这般沉得住气,任莫轻烟被人欺凌可就说不过去了。 往日里,他对莫轻烟看得极重的…… 阎子夜这会有些想不通了,他正寻思着跟爷爷提一下,没想到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裴之沛伟岸的身子堵住了门口,“阎爷爷,你是来探望我爷爷的吗?” 阎老爷子迫不及待地点头,“是啊,之沛,我闲极无聊就晃到这了,去里头坐会,方便吗?” 他恨不得快点避开这样尴尬的场面,要是再让他老人家判断谁对谁错,都令人头疼不已。 裴之沛点了点头,“阎爷爷那快进去吧。” 阎老爷子在阎子夜的搀扶下入内,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阎子夜后悔莫及,他不想进来的,还是想在外头瞧热闹的。 裴之沛的声音不咸不淡,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莫轻烟,“你闹什么?” 莫轻烟的心底蓦然一痛,她不敢置信地打量着他,她悲哀地发现,他看她的眼神,带了浓浓的厌恶,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到底何时,他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 她是如此爱他啊,而他却深深地厌恶着她,老天爷,也太造化弄人了。 “裴,是小陈不让我进去。” 面对这样冷漠无情的他,她口中“非礼”两个龌蹉的字眼如鲠在喉,迟迟发不了音了。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他是不会信自己的。 小陈开的口,或许都比自己有份量多了。 “是我这么吩咐他的。” 裴之沛平静地道。 “为什么?” 她喃喃低语。 他的唇边,忽而牵起了一抹自嘲的弧度,并没有看她,声音清淡地响了起来,“你刚才电话里不是说你在我外公这吗?既然都在了,还用得着再进来吗?” 莫轻烟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子定定地注视着他,“就因为我撒了谎吗?” 裴之沛转身,声音里带了冷漠,“不止。” 莫轻烟震惊地抬眸瞪着他的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底的冷,却不受控制地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你跟外公说了什么?” 闭门商谈,又刻意叮嘱不让她进去,除非涉及的话题是跟自己相关的。 她刻意抢先一步到来,难道还是慢了一步吗? 莫轻烟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情绪,颓然地发现效果惨淡。 他眉目间的神情没有半丝的改变,静默了片刻,才开口,“也没什么,只不过告诉他,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在莫轻烟的耳边响了起来,犹如平地惊雷一般,她的双腿瞬间瘫软,几乎站立不住。 心底掩藏不住的震惊焦灼,犹自带了一丝不敢置信。 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根本就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的心绪,一时间,凌乱不堪,又太过复杂。 难怪…… 难怪她在门外又喊又编的,厉老爷子却没有出面。 裴,可真够狠的。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手段,她还是跟他学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却被他照搬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莫轻烟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苦笑。 “你怎么可以……”她的声音一下拔高,一下又低了下去,“你是可以这么做,这么做,你就不用被外公逼迫娶我了,你解放了。” “我本来并不想这么做的,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轻烟,我说过让你不要去招惹她。” “我没有……” 莫轻烟幽怨惊惶地张口否认,却被裴之沛伸手止住,他转眸深深地盯着她,眸心深处,失望之色,一览无遗。 她周身的血液,一点一点,凝结成冰。 当他转身推门入内的时候,他听到了小陈的声音响了起来,“裴先生,莫小姐晕倒了。” 裴之沛眸心深处,似掠过了一丝紧绷,“你去叫姜医生来。” 然后,他转身,推门入内,没有再理会地上躺着那个装晕的女人。 病房内的气流,是空前的异常,难得的寂静,厉老爷子脸色难看,阎老爷子还有阎子夜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阎老爷子,似乎又老上了十岁。 原本,他从子末出事的打击中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以往健康的身子就大有亏损了。 没想到,事到如今,估计连家宅安宁都难以维系了。 裴之沛若有所思,想必,他们都知道了。 裴之沛既然跟外公托出了事情,也就表明他不想再隐瞒下去了,莫轻烟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让阎家人自己来决定为上。 视频事件一出,也代表着他对她的容忍到达了一定的限度。 他只能对子末说声对不起了,他已经尽力了。阎老爷子见他进来,眼中似压抑着一抹沉痛,“好孩子,这些时日,委屈你了。听你外公说,子末还给你留了一封信,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看一看?” 阎老爷子活到这份上,自然是精明的,对于阎家的血脉,当然不能容忍任何人混淆,他还是相信证据,而非是旁人的三言两语,哪怕这旁人曾深让他欣赏、看重。 “能,我已经带过来了。” 他从西装内衬里取出了这封信,“这是戚律师转交给我的。” 阎老爷子颤抖着双手,接了过去,看完之后,他的内心依旧难以平静。 阎子夜也接过去,看了,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没想到大哥居然跟她做了这样的事情,还让她怀上了身孕,这事要是传到大嫂耳中,大嫂如何能够承受得住?” 阎子夜咬牙切齿道,如此晴天霹雳的消息,真得把他给震晕了。 亏他先前还屡次质问裴为何让莫轻烟怀上身孕,毕竟裴的心中一直只有钟意情一个人,何况裴又不想娶莫轻烟。 眼下,一切都有了定论了,原来傻的是自己,裴这般做,是有苦衷的,还是为了大哥隐瞒。 若非莫轻烟这回把钟振涛的不雅视频流露了出去,引起这么大的反响跟轰动,造成钟意情的艰难处境,估计裴还是想继续扛下这个秘密的。 “之沛,我刚才好像听到说轻烟晕倒了?是不是真的?” 阎老爷子抬手扶上自己的太阳穴,用力地揉着,眸光慢慢缓和了下来。 第七十三章 裴之沛的解释 从最初的震惊跟难以接受,到此时的心平气和,阎老爷子不愧是纵横沉浮宦海数十载的人物,沉得住气,又能适时转得过弯来,在最短的时间内梳理好思绪,下了定论。 子夜跟老爷子一比,倒是显得心浮气躁了,当然,子夜更多的是为她大嫂凌婕瑜鸣不平,还有无法接受莫轻烟怀了大哥的孩子。 阎子夜幼时就是长辈心目中第一号头疼的人物,多亏了大哥的帮衬,避免了无数次的无妄之灾。 而且没人会怀疑大哥走漏口风,大哥在众人面前那是谦谦君子,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不会做坏事的。 裴之沛坦然回视阎老爷子,语气平静,“她没事,只不过有些下不了台。” 言下之意,她那是作的。 阎老爷子的眸光,如鹰一样锐利,牢牢锁住了他的面容,语气清淡,“子夜,你过去处理下。” “爷爷。” 阎子夜神情震动,不服气地喊道,爷爷的言语间,透露出的意味,他不敢苟同。 莫轻烟这孩子,不能留,可听爷爷的意思,像是要留下这个孩子。 阎老爷子的眼中缓缓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但终究只是略带倦意地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子夜爱憎分明,这是好事,但对于一个家族的接班人而言,这并非是幸事。 子末如今成了这样,从一拨又一拨离去的专家口中,他屡屡失望地被告知了醒来的机率渺茫。 既然这样,他希望还是能够留下属于他的骨血,只是对外,他并没打算公开这孩子的生母,最好能够说服婕瑜接受这孩子,两全其美。 这等场合,并不适合他与子夜说教。 何况,这事子末的确是有错,轻烟毕竟是厉老头内定的外孙媳妇。 阎子夜到底还是听从了爷爷的话,出去了。 阎老爷子见他走得不见踪影了,才目露愧疚跟歉意地艰难启齿,“裴,这事,子末的错,我代他跟你说句对不起。” “还有厉老头,这事,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跟你赔罪。” 裴之沛眼底暗色的光影起伏,“阎爷爷,其实你不用跟我道歉,从始至今,我都没有想过要娶轻烟。过去,我只当她是我的妹妹,可今后,也许我连当她是我妹妹都做不到了。” 阎老爷子眼眸深处,流露出了不敢置信,可随即又释然。 连莫轻烟都怀上了子末的孩子,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没可能的事情呢? 何况厉老头一直都跟自己抱怨不休,全是之沛不肯跟轻烟成婚。 如此,也好,毕竟不会亏欠之沛这孩子太多。 厉老爷子的眉心,忽而染上了一抹倦色。 他深深地注视着之沛,半晌,唇边勾出了一个淡淡的弧度,警告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的苍凉,“之沛,事到如今,我也不会逼迫你娶轻烟了,但是你也休想跟那姓钟的玉成好事,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除非你把我这老骨头气死。”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漏洞,阎老头的心思,身为好友,厉老爷子岂会不知,阎老头到底是怜惜子末后继无人。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若是换成自己,也会这般做。 裴之沛并没有作声,在这气头上再刺激外公,他也明白并非明智的抉择。 何况外公不再逼迫自己娶轻烟,这足足让他松了一口气。 至于自己跟情情之间的事情,言之尚早,他不禁苦笑,她如今估计对自己苦大仇深着。 一想到这,他的身体,骤然紧绷了起来。 之于他而言,旁的什么事情哪怕再错综复杂,都并不棘手,稍加心思,便能迎刃而解。 偏偏她,却成了他最头疼的问题,他越上心,这结果却总是反其道而行之。 他冷峻的面色僵硬了下,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眸深处,流淌着的黑色,黑得令天地为之黯然失色。 “外公,阎爷爷,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走一步。” 说完,他也不给他们留他的机会,大步流星般往外而去。 厉老爷子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忿忿地跟阎老爷子抱怨,“之沛这孩子,什么都好,什么都不用我操心,偏偏就是死心眼。也不知道那姓钟的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这么多年来他对她执迷不悟成了这样,一根筋就是转不过弯来。” 厉老爷子越想越不是滋味,之沛无疑是孝顺的,但就是这事上,两人之间的分歧一直存在,并且僵持不下。 “厉老头,你也别逼他了,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有分寸的。” 阎老爷子低声劝了起来。 厉老头总说之沛执拗,其实他自己也不是这个样子么。 一心认定了女儿女婿被钟振涛给害死的,所以连带地,也不待见钟振涛的女儿钟意情,偏偏之沛爱上了这女人。 之沛……若非爱惨了这女人,定不会跟厉老头背道而驰的。 厉老头谁都可以接受,就是无法接纳钟振涛的女儿,心中的死结也不知道何时能够解开。 “他有个屁分寸,要是他所谓的分寸就是千方百计想要娶那姓钟的,我宁可他没分寸。” 厉老爷子火大地拍了拍床。 阎老爷子眼角一抽,唉,他也没那心情再相劝了。 莫轻烟怀了子末的孩子,这事若是不小心处理,就会引火焚身。 阎老爷子心不在焉,思索起了自家的家事,反正厉老头这,即便自己磨破了嘴皮,也是听不进去的,他也懒得再浪费口水了。 裴之沛让小陈送他到钟意情公寓所在的小区,便让他先行离开了。 他开门入内,行至玄关处,发现属于她的鞋子,一双都没了。 心中突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想,他快步往内,公寓里不见她的身影,主卧室的衣橱里,他替她准备的那些名贵华服,她一件也没带走,而她带来的那些廉价衣物,却全部被带走了,一件也没剩下。 属于她的东西,她一件都没遗漏,连她的气息,都荡然无存。 裴之沛眼中微亮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来,颓然地坐在了床上。 天地间只剩下了死寂与绝望,他的身体渐渐地冷寒如冰。 她还是走了。 他摇头,恍惚了起来,其实这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是他自己不愿意去相信,宁愿怀着渺茫的希翼,也不肯熄灭。 钟振涛的视频曝光,同时代表着他对她的挟制,失去了效用,她不再受制于人,自然会毫不犹豫离开这里。 这里之于她而言,是她渴望急欲挣脱的牢笼。她解放了。 过了两分钟后,他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铃声响了两下,就被人恶意掐断了。 肯定是她,他苦笑,事到如今,她唯恐对他避之不及,自然是连他的电话也不想接听了。 他不死心地重新拨打,一直按,存心跟她作对一般,她并没有忽略任何一条漏网之鱼,最后她估计厌烦了他这种幼稚的行径,干脆径自关机了。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掌心的手机,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他这又是在做什么呢?幼稚得令人可笑。 她存心跟他斩断牵连,这让他心生不悦。 她不想接他电话,她不想见到他,他偏偏不想让她如愿。 何况,他此刻极想见她一面,想要亲眼目睹她完好无整方才安心。 毕竟,钟振涛对她的影响力非同反响,这一回,轻烟的行为真的是太过分了。 三分钟后,他去敲了对面孙琦的门,孙琦开的门,看清他的面目后,毫不客气“砰”地一声甩上了,差点夹到他挺翘的鼻尖。 他蹙了蹙眉,再次按下了门铃。 过了十五分钟后,孙琦八成实在受不了噪音的骚扰,气冲冲地跑过来开了一指宽距离的门。她一脸愤怒,眼神足以杀人,“裴之沛,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啊,这么喜欢按门铃,你去按你自己的,隔壁的也行,千万别按我的。按我的,我告诉你按一次一千万。” “你开门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亿。” 裴之沛淡淡地道。 孙琦倒抽了一口冷气,tmd,一亿?她心动了有木有? 她慢慢地伸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额发,从鼻孔里哼出几个字来,“有钱了不起啊,老娘才不吃这一套。” 孙琦觉得这般义正言辞拒绝,她其实还是较为肉疼的。 一亿啊,她一辈子也奋斗不到这个数字,而某些人随意轻飘飘开口便许诺给予一亿,这么阔绰、这么大方的,而她却要昧着良心、顾着义气咬牙拒绝,特么得太艰难了。 真想开门,让意情把他骂走,然后自己独享也行,跟意情分享也罢,这一亿收入囊中的滋味肯定很美妙,尤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身上又不会少半块肉。 就算弥补意情逝去的七年青春损失费,也好啊,便宜了莫轻烟总比便宜意情好啊。 可孙琦清楚,裴渣的钱,意情是不会要的。 裴渣真是太渣了,竟然之前拿视频威胁意情,还有这次视频又是他的杰作,他居然还好意思、厚着脸皮登门造访。 孙琦一想到这,那一亿的诱惑也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火大得很。 “你要是再按,我就报警了,告诉主流杂志,你住在我对门。” 她粗声粗气地威胁道。 玩威胁,她也会的,这绝不是裴渣的专属。 “她是不是在里面?” 裴之沛没有理会她的威胁,沉声问道。 “这跟你有关吗?在你发布钟伯父的视频后,就应该就心中有数意情是不会再受制于你了,无论她去哪里,她都是自由的。你假惺惺来献什么殷情,我是不吃你这一套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孙琦越想越生气,凭什么遭罪的都是意情,而他活得好好的,名利双收。 裴之沛微微眯起眼来,“我想见她,跟你说不清楚。” 孙琦才不信他的连篇鬼话,当年意情就是鬼迷心窍信了他,才把自己的人生输得一败涂地,再信他一回,那还要不要活了。 这厮每次出现,就没好事发生。 “她不想见你,也不想搭理你。” 孙琦翻了个白眼。 裴之沛心中了然,果然,她的确在里面。 他伸手便强行推开孙琦半遮半掩的门,孙琦吓了一跳,这厮居然动气手脚来了,论蛮力的话,她根本就及不上他的。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孙琦大声吼了起来,“这是我家,我没允许你进来,你强盗啊你。” 裴之沛对她的大声嚷嚷蹙了蹙眉,神色流露出些许的不耐。 门,还是被他给强行推开了。 这一拉一推间,孙琦结果被裴之沛给关到门外去了。 孙琦把门拍得噼啪响,纤细白嫩的手指都拍肿了,也没人理她。 按门铃,那可恶的男人估计心存报复,更加不鸟她。 孙琦郁闷,气喘吁吁瞪着自家关得纹风不动的大门,这明明是她的家,怎么她被赶出来了? 娘的,早知道会发生这么悲催的事情,那一亿,她早就笑纳了,不要白不要。 裴之沛飞快地环顾了下四周,入眼的视线之内,并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他不假思索,大步往主卧室而去。 依旧没人,他略一怔愣,余光扫到了旁边那间紧闭的客房门,果不其然,他伸手去拧的时候,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他敲了几下门,没有动静传来。 他清了清嗓子,只是发出的声音还是略带嘶哑,“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里面的人,并没吭声,回答他的是一片静谧。 “情情。” 他的声音低沉了三分。 钟意情本来是在客厅的,在孙琦跟他拉锯战刚开始便躲进客房来了,甚至将门锁上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出所料,孙琦果真不是他的对手,他闯进来了。 她万分庆幸先一步躲进房间里来了,不至于跟他面面相觑,她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这些天铺天盖地的新闻,害她连出个门都成了难事。 她昨天狠下心来去了一趟超市,没想到被围得水泄不通,成了人人喊打的名人,果然是一件很可怕很悲剧的事情。 “开门。” 她默不作声,让他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沉声命令道。 她皱了皱眉,真是吵,她不应声八成他会没完没了这样下去,烦人。 她不耐烦地出声,“你回去吧,我不想见你。” 这辈子,她最不想见的人,便是他了。 七年前,骗了她,七年后,又再一次骗了她。 她钟意情蠢了两次,不会再上当受骗了。 “你先开门。” “我不会开门的,你死心吧。” 她顿了顿,嗤笑道,“裴之沛,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我,我真想不通,人至贱则无敌,你已经贱到无敌了。” “这次视频发布,并不是我做的。” 他薄唇抿了又抿,半晌才艰难地吐露。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她冷嘲热讽道,不是你,还会有谁?这借口,真够蹩脚的。 那u盘,还是他给自己的。 “真的不是我。” 他强调道,只是这言辞太过单薄,毫无说服力。 “事到如今,是不是你又能说明什么,影响都造成了,我只知道我如今的处境都是与你有关。” 钟意情已经懒得再听他解释了。 何况,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是轻烟。” 他知道她已经不信他了,不得已,他哑哑地开了口。 莫轻烟,钟意情失笑,她凭什么就信他的片面之词。 莫轻烟若是真的有这视频,早就拿出来威胁自己了,何苦等到现在。 “裴之沛,她都怀了你的孩子,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卑劣,是不是利用女人利用得太过得心应手了呢?” 钟意情情绪越来越激动,语速也越老越快,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的尖锐。 一双眼睛,因为怒意跟恨意,染得晶亮。 他若是干脆利落承认,她还不会如此唾弃他,没想到他连承认的胆量跟勇气都没,真让人看不起。 更多的,她想到了自己,隐约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 “那孩子,也不是我的。” 他默然了片刻,眼中不自觉地带上了痛意,声音了低了几分。 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想到了她们之间那个无缘得见的孩子。 如果当年那个孩子还在,都能上小学了。 钟意情并没有听清楚,有些麻木地摇头,“我不想见你,你给我走。” “等你情绪稳定下来,我再来找你。视频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处理的。” 他留下这么两句话后,才离开,离开前,有些不甘心地望了一下那扇依旧紧闭的门。 十分钟后,孙琦怒意未平进了屋,哪怕裴之沛黯然失色离去,也抚平不了她受伤的一颗心。 在自家,她被人赶出去了,这口恶气,她怎么也咽不下,说出去都会让人笑掉大牙。 她敲了敲客房的门,“意情,裴渣走了,你可以开门了。” 钟意情尽管想要独自静一静,不过她毕竟借住在孙琦的地盘,所以还是开了门。 孙琦一进来,仔细观察了下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裴渣进来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说视频不是他找人发布到网上去的,说是莫轻烟做的。” 钟意情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孙琦弯了弯嘴角,“真是可笑,他当别人都是傻子啊,明知道你不会找莫轻烟对峙,他就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去了。” 孙琦心里忿忿,又一股脑儿将刚才受的气倒腾给了钟意情。 在提及裴之沛云淡风轻夸下海口给一亿的时候,钟意情的脸色微变。 他跟莫轻烟果真是一丘之貉,都喜欢用钱砸人。 “我也不信,毕竟他事先威胁过我,要是我动莫轻烟,他就不保证视频流露出去。莫轻烟颠倒黑白,在我店里动了胎气,他一怒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很正常。” 钟意情心平气和地道。 孙琦见她并没有被裴之沛三言两语给蛊惑,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反正,她也不想意情再跟裴渣有任何的牵连了,女人三番两次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栽跟斗,真的是倒霉透了。 * 厉氏。 裴之沛踏入一楼大厅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偷窥他。 他冷厉的眸光不经意间一扫,吓得所有的人噤若寒蝉,裴总的气势那一个叫霸气威武,存在感强烈十足啊,不容任何人小觑。 裴之沛随后用指纹开启了他个人专用的vip电梯,随着两扇门的缓缓阖上,遂将所有探究审视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他两道英挺的剑眉深深蹙了起来,看来,这事传播速度太快了,影响力太大了。 连在厉氏,都有人明目张胆偷窥他,更别提此事对情情造成的影响了,难怪她不愿意开门,恨死了自己。 进入了总裁办公室后,他批阅了两份文件,电话便进来了,说这事查得有了眉目跟线索。 他吩咐继续全力跟进,随后将古特助给叫了进来。 让他把发布视频的所有网站还有媒体报纸之类的全部名单给呈上来,他有用处。 古特助虽然不明所以总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效率还是一流的,不到半小时,这份详细的名单便静静地躺在了裴之沛办公桌上了。 他浏览了一遍,便将这些名字全部深刻印入了脑海。 “古特助,你手头所有的事务都先放一放,我另外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付你去办。” “请裴总示下。” “这名单上所有的企业,我限你一星期内全部给弄垮,不计任何代价。” 裴之沛没有忽视古特助那震惊的神色,他一字一字清冷地道,面色宛若阎罗。 古特助只觉得背脊处,一阵寒凉。 千万不能得罪裴总,得罪他的后果太可怕了。 “我一定尽力完成。” 古特助虽然觉得这事有些难办,但还是硬着头皮接了下来,因为他明白拒绝裴总必定要承受更可怕的怒火。 “不是尽力完成,是必须完成。” 裴之沛更正道。 古特助顿时觉得亚历山大,这些企业还真是把裴总得最狠了,一点后路都不给人家留。 两天后,首当其冲的是评论最多、又是头一个发布的瓜瓜网。 瓜瓜网的总裁在b城豪赌输了十几个亿,想要将自己的股份作为抵押,没想到这股份还没抵押出去,消息泄露之后股价日日跌停,瓜瓜网最终不堪重负、宣布了倒闭。 第七十四章 裴之沛的报复 继瓜瓜网后,真情网也被推上了断头台。 真情网的创始人曾经风靡全国,成为白手起家的成功企业家典范过,可却晚节不保,因一时决策失误,让整个集团陷入了财政赤字。 当瓜瓜网跟真情网相继沦陷后,有些风向敏锐的人便隐约猜到下一个倒霉的对象会是牛逼网。 果然,没过几天,牛逼网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攻击,有个当红女明星控告牛逼网造假,胡编乱造,毁她名誉。 此后,又有好几个娱乐界的泰山北斗联名把牛逼网告上了法庭。 最有意思的是牛逼网败诉了,面临巨额赔偿,牛逼网不堪重负,只能宣告破产。 …… 在三个国内有名的网站相继倒台之后,其它小网站以及媒体人士都开始人心惶惶了起来,因为她们都曾经转载跟发布过那段视频。 曾经轰动一时的视频,曾经成为过整个青州茶余饭后闲聊谈资的视频,没想到会成为他们一击致命的导火线。 这些还没殃及的,开始召集了余下的那些人,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商谈会。 他们都意识到了这些噩耗的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事件的发展,但到底是谁,他们还不清楚,需要彼此探讨。 一个小网站的发言人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会不会是厉氏的裴总呢?” 其他人心中隐约也觉得是裴之沛主导的,毕竟能够在短短的几天之内一下子弄垮了三家规模不小的网站,这人必定有不容小觑的实力。 裴之沛,这人完全符合这些要求。 只是,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何裴总要替钟振涛出这个头。 毕竟,还有小道消息爆料,那钟振涛当年是害死裴总父母的凶手,两人应该有不共戴天之仇才对。 裴总为钟振涛出头,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祁璇,你的消息面比较准确,你有没有内幕?” 被点名的祁璇埋头正在思索着什么,突然思绪被打断,有些不悦,不过,她也没有正面回避这个问题。 毕竟,这次主流媒体跟互联网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攻击,还是有针对性跟有预谋的。 若是她们不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找出弊端,那么极有可能下一个被打趴下的便是她们了。 祁璇蹙了蹙眉,“放给我们消息的那人,还在青州吗?” “那个癞头啊,前几天还跟我说会有后续报道给我的,昨天开始就联系不上了,打他手机也一直关机。不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应答的那个瘦高男人脸色惨白,说到后面,声音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一脸的心有余悸。 毕竟,比起失业,丢了性命更加恐怖,没命了还能有什么呢?连东山再起都是奢望,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癞头拿了我们那么多好处,结果却没命花,也太悲催了点。“ 有人倒是为癞头鸣不平了。 ”路一鸣,你脑子没进水吧,要不是癞头把这消息放给我们,我们至于会上同一条船吗?“ 又有人忍不住骂道,心情抑郁得不行。 本来么,这钱大家赚得好好的,这回这视频把他们的业绩都带动了好几个点,老总都春风得意得很。 没想到,这高兴的时间是如此的短暂,面临的厄运却是如此的艰险。 ”要不是你贪心,至于会跟我们上同一条船吗?“ …… 这帮人,都是心情不好的主,说着说着倒是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先打起了内战了。 ”能不能别吵了。“ 祁璇大喝一声,声音尖锐,倒是把吵得不可开交的众人给吓了一跳,互相不甘地换用眼神厮杀了起来。 ”我总觉得这癞头跟裴总的女友莫小姐脱离不了关系。“ 祁璇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她的第六感一向准确,此事闹起来后,她将所有发布这视频的网站都归纳总结了一番。 那些网站对于莫小姐都是同情有加的,没有任何攻击她的言语。 事实上,莫小姐真的有那么完美吗? 她若是真的如此完美,为何裴之沛迟迟不娶她呢?何况她可是他外公厉老爷子的救命恩人。 祁璇一直觉得这世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完美的人,那些完美都是伪装的,经不起推敲。 有时候,太过刻意,反而会成为瑕疵跟破绽。 ”你是说那癞头,有可能是莫小姐找来的?怎么会呢?莫小姐这么完美的女神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又一个中了莫轻烟毒不浅的男人站出来为她出头,不敢置信。 ”她没可能,难道这还是钟振涛的女儿钟意情闲极无聊把她父亲的不雅视频找人给发布出去吗?“ 祁璇嘲弄地勾了勾唇,顿了顿,又继续抑扬顿挫地道,”她这么做又是为了得到什么呢?她根本就没有动机,莫轻烟却有动机。就如人肉出来所言,钟意情跟裴总关系匪浅,莫小姐羡慕嫉妒恨了,所以想要给钟意情难堪,给她这么一个教训,让她明白谁才是更适合裴总的女人。“ 祁璇这一席铿锵有力的话语,把全场的人说得鸦雀无声。 众人都不是笨蛋,都在场的,都是媒体行业的精英。 他们经由祁璇一点拨,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还真有可能是莫轻烟做的,但是如今跟他们牵线搭桥的癞头联系不上了,没人证明是莫轻烟所为,何况之前莫轻烟可是一直没有露面过,全是由癞头出面的。 ”就算我们确定了是莫轻烟做的,那又能如何?“ ”是啊,我们又能如何呢?莫小姐毕竟是裴总的女朋友,又是厉老爷子的救命恩人,我们注定要做替罪羔羊。“ ”但是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我们可以去找裴总协商有没有解决的法子。“ ”要是裴总不承认最近垮台的一系列打压措施是他所为呢?“ ”先派个人去找裴总谈谈,谈不成再议,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下一个瓜瓜网、真情网、牛逼网吧?“ ”祁璇,你去,你最适合了。“ 有人提议,不少人跟着起哄,反正只要不是自己就行,他们都没那勇气去厉氏找裴总谈判啊,那简直就是找死。 祁璇没想到这帮人瞄上自己了,可这闹腾的场面,她若是不答应,估计今天这个门,她是出不了了。 她踌躇了下,还是咬牙点了点头,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逃避并不是她的作风。 在这一行,她做了十来年了,分外喜欢这份职业,不想这条路就此停滞不前。 她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同行面临失业的困境,争取尽自己所能,投机取巧一回。 ”我就知道,这关键时刻,祁璇是不会退缩的,你可别辜负我们大家对你的殷切希望啊。“ 那个力挺莫轻烟的男人阴阳怪气地嘲弄道。 他过去一直被祁璇给镇压着,出不了这口恶气,这回若是祁璇失败而归,那可就轮到自己扬眉吐气了。 这人,殊然已经遗忘轻重缓急了,他跟祁璇的恩怨只是个人的恩怨而已,此时应该以大局为重才是。 * 祁璇这人,做事干脆利落,甚为讨厌拖泥带水。 所以,一个小时后,她便到了厉氏。 站在厉氏宏伟气派的办公大楼前,她不禁忆起了多年前。 那个俊美无俦的冷峻男人初任厉氏总裁,被许多人质疑,可他却用他超凡的能力在短时间内坐稳了这个位置,还将所有股东给收服得对他俯首帖耳。 无疑,他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幸运儿,所有青州未嫁的女性都折服于他的魅力之下。 祁璇也不否认,自己曾经心动过。 在得知接任了采访他这个任务后,紧张难安,彻夜难眠。 在见到他本人后,她觉得他比媒体报纸上更英俊逼人,耀眼得令人挪不开眼。 若非他的气质太冷,她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盯着怕惹来他的不悦,她肯定会将他给看得更仔细些的。 多年以后,她没想到她会再次踏入这里,这里的辉煌并没有泯灭,但她却莫名多了一分胆怯。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挺直了身子,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 ”我是神华日报的主编祁璇,我有急事想要见裴总一面,能不能通融一下?“ 祁璇跟前台小姐郑重其事地道。 前台小姐和颜悦色地拒绝了她的要求,”裴总的行程早就有了安排,没有预约,是不能见裴总的,我并不能为你通报,抱歉。“ 祁璇下意识地拧紧了眉头,她也知道此行肯定不会顺顺当当的,只是没想到还在前台,她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这些年来,她虽然名为神华日报的主编,但神华日报幕后的老板是一向对她疼宠有加的外公,外公年岁已高,早已不理世事。 她实际上已经是神华日报的老板了,所以这次的事情,她才会这般尽心尽力,她不想让外公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 ”我跟裴总是认识的,七年前我采访过裴总的。“ 祁璇抿了抿唇,打起了交情牌,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 何况时隔七年,裴之沛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并没有变过,但她可没指望高高在上的裴总还记得她一个小人物。 前台这下不好太过果断了,于是打了个内线上去征询,很快,她挂了电话,歉疚地对祁璇宣布。 ”不好意思。“ 祁璇咬了咬唇,不想就这样心灰意冷地离开。 ”古特助好。“ 她听到前台眼前豁然一亮,顺着她的目光忘了过去,于是不经意间跟一个身材高大、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视线撞上了。 这男人的相貌,让祁璇略微失望,并不出色,反而,是相当的平凡,跟裴之沛相比,那是云泥之别。 随即,她又自嘲一笑,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情评论男人的相貌,都自顾不暇了。 古特助。 她的脑海里很快便有了这个男人的资料,古天翔,今年三十四岁,八年前进入厉氏,当时还是营运部的一个助理。 后来,裴之沛入主后,也不知道他怎就被赏识了,随后调入总裁特助部门。 尤其是这几年来,他成了裴之沛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据说做事相当的沉稳。 祁璇暗淡无光的眼神逐渐明亮了起来,这男人既然是裴之沛的左膀右臂,那无疑也是个重要的人物,或许,她能从他身上取得突破。 祁璇并不笨,一想通之后,笑颜逐开地上前跟古天翔做了自我介绍。 她伸出了手,古天翔却并没有同她握手。 祁璇嘴角抽了抽,她虽说不是国色天香,但好歹也小有姿色,没想到这古天翔连她一面都不卖。 尤其是她自曝了家门后,她还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眸中一闪而逝的光芒。 这个古天翔,果然不愧被裴之沛器重有加,心思琢磨不透,祁璇自认自己道行远不及他。 她却不知道古天翔此刻内心也是百感交集的,这些天,他为了弄垮这些发布过视频的网站,累得每天到家沾枕即睡,耗心耗力,比往常加班加点工作还要来得累。 不过当他真的弄垮了三个规模巨大的网站,他的情绪又有些激动不已。 这神华日报主动上门来,古天翔心里隐隐有了预感,肯定是对方猜到了是厉氏出的手。 不过眼前这个女人,不知道是愚蠢还是聪明,居然不怕承受后果,单枪匹马过来。 ”古特助,能不能让我见裴总一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详谈。“ 祁璇一脸真情实意地诚恳道。 古天翔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祁主编,我们裴总一贯讨厌媒体人士,除非他主动点头召开记者会,否则他不喜欢在任何场合见到不请自来的媒体人士。“ 言下之意,你来,是多此一举,裴总是不会见你的,相反,他甚为厌恶这类身份的人。 祁璇没想到古天翔这般不给自己脸面,当下不由有几分薄怒,可她还是忍下了,她有求于人,不得把人给得罪了。 ”古特助,我要跟裴总商谈的事情关系重大,恐怕古特助无法做这个主。“ 祁璇暗讽。 古天翔不怒反笑,”古某还真能做这个主,不管祁主编信不信。“ 他在厉氏也混迹了多年,除了裴总之外,还没人胆敢这么放肆跟他说话,乍听之下,他倒是有些佩服起这个小小的主编来了。 祁璇闻言,一惊,古天翔并不是浮夸之徒,他既然出了这个口,便是此事他真的能做主。 真没想到,裴之沛对古天翔的看重,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也从侧面肯定了此事的幕后主使人真的是裴之沛。 祁璇开始感到了头疼,她知道刚才她的有些话对古天翔不敬,可眼下她却需要古天翔的帮助。 能屈能伸没什么大不了的,祁璇从善如流地跟古天翔道歉,字字宛若出自肺腑,倒是把古天翔给弄得有些糊涂了。 他倒是没有见过这般有趣的女子,不过可惜了。 看在她取悦了自己的份上,古天翔不介意透露些消息给她,反正事已至此,哪怕她再挽救,也是徒劳。 裴总对此事的立场,那是坚决无疑的。 祁璇虽然没有进总裁办公室,但是却进了古天翔的办公室。 ”坐吧。“ 古天翔率先坐了下来后,淡淡地道,”祁主编,你来找我们裴总,所为何事?“ 他看了一眼自己腕间的手表,遂而抬头,平静地开口,”我只有十分钟的空余之间。“ 换而言之,十分钟后,不管事情谈得怎样,他都会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祁璇一愣,没想到古天翔也是同道中人,她也不喜欢拖泥带水,只不过他似乎将这条原则贯彻得更加彻底。 ”最近瓜瓜网、真情网、牛逼网出事,是否都跟厉氏有关?“ 既然时间不多,祁璇也收了心,正色道。 ”是。“ 裴总私底下表态过,并不介意让旁人知晓是他动的手脚。 既然这小主编主动上门,他不介意让她知晓砧板上待宰的羔羊面临穷途末路,无需挣扎。 祁璇心里顿时被一桶冷水浇得拨凉拨凉的,她还是不死心硬着头皮问,”裴总能不能放我们一条活路?“ 平日里同行相争,斗得死去活来,但眼睁睁看着自己跟对方都垮台,也不是她所乐见其成的。 ”不能。“ 古特助微微眯起眼来,那眼梢挑起的凌厉劲儿,让人无端心生寒意。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脱口而出,足见裴之沛先前交代过了,看来此事,他还真能做这个主。 ”古特助,所有媒体行业这次视频事件几乎都有涉及,难道裴总弄垮所有的企业不担心有损他的声名吗?“ 祁璇心神一凛,铿锵有力的字眼从她姣好的唇形轻吐而出。 古天翔轻笑出声,”裴总向来不在乎这些虚名。“ 她真的是太不了解裴之沛了,所以即使自己真的让她如愿以偿见到裴总,她依旧会没有任何的收获。 相反,也许神华日报会死得更快一些。 ”古特助,裴总不在乎,难道你也不在乎吗?你难道就忍心陷裴总于不义吗?“ 祁璇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盯着他,古天翔被那双流光溢彩的清澈双眸给盯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我怎么陷裴总于不义了?“ 他饶有趣味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颔,”愿闻其详。“ ”裴总对所有媒体行业赶尽杀绝,只会激起千层浪,对裴总以及整个厉氏而言并不是好事。何况这行业今天覆灭了,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想必古特助也是清楚的。人言可畏。何况真到了那样的地步,我相信我们也不是死人,被逼做出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古特助不妨好好思量下再给我回复。“ 祁璇情绪高涨地发表了自己的一番见解。 古天翔闻言,陷入了沉思,这女人,说得也不无道理。 陷入绝境中的人,会做出如何疯狂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看来,或许自己指点她一番。 这小主编也真有勇气,难怪被推出来做枪头鸟。 古天翔在思考,祁璇摒住了呼吸,心里却又燃起了希望。 之于她而言,这是好事。 古天翔愿意思考,就代表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古天翔回过神来,意味深长地睨着她道,”只要你能说动钟意情,或者找出发布此事的诋毁真凶公之于众,裴总一开心,也许会放你们一马。“ 这些天,古天翔算是想通了裴总这么做的原因,定是为了钟意情。 这些视频跟舆论全是不利钟意情的,裴总既然能够在莫轻烟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金屋藏娇,就表明他对这女人是志在必得,在乎的。 这些视频一出,还有诋毁的行径一曝光,全都让钟意情的处境雪上加霜。 于是,裴总震怒之下,便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所以,找出症结,才是解决此事的良方。 祁璇心领神会,她踏出厉氏的大门后,才觉得双腿有些虚软。 她回头看了一眼厉氏气派的大楼,突然觉得,外面的空气真是新鲜啊。 既然有了方向,她打算先去找钟意情,至于找此事真凶的事情,就交给其他同行了。 她这么为此事奔波,尽心尽力,其他人,也不能闲得等着看自己笑话,不是吗? 她记得钟意情此前是在今日内衣店当店长的,也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是否还在岗位上。 祁璇并没有光临过今日内衣店,当她找到今日内衣店的准确位置后,才发现这店面真是小。 以裴之沛厉氏总裁的身家,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让他的女人屈居这么一家小小的内衣店当一个小小的店长。 祁璇想不通,但是脚不停蹄迈了进去。 她环顾了四周,并没有看到钟意情,此前,拜无所不能的人肉之功,她也得以认识了钟意情的庐山真面目。 这里的三个,都跟钟意情对不上号。 祁璇装作顾客,阔气地出手买了十件内衣,发现这里的内衣质量手感还不错,价格也挺公道的,并不比商场专柜的差。 跟她推销的这位内衣导购,口才极佳,做这一行真是太浪费人才了,祁璇都想挖人回去当记者了。 不过,祁璇随即又叹息了下,眼下连自己都朝不保夕,还谈什么挖人呢。 她装作不经意地道,”丁导购,你们店长怎么不在?我记得上次来,你们店长还给我推销了好几款,我用着挺好的。“ 丁默戒备地盯着她,”我们店长不在。“ 这些天,装作顾客来她们店里买内衣的有不少都是私底下跟她们打听店长行踪的。 她对这类人真的是厌烦至极,都怪这些人,店长都不敢来店里了。 她们都想念店长了,店长哪有网上说的那么坏,明明店长的心肠很好。 相处久了,都是有感情的,何况她们真心实意觉得店长好,舆论什么的造谣的水分太多了。 只是,她们唯独没有料到的是没想到店长曾经的出身是如此的不凡,钟氏太子女。 再说,这视频是跟她父亲钟振涛有关,身为儿女的,又能指责父母什么呢?店长也很无辜好不好? 还有那个莫轻烟,她们早就看不顺眼了,店长要是能跟厉氏的总裁裴之沛在一起,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最好让那姓莫的镇日以泪洗面,哭死最好。 丁默从来就不是良善之辈,她看人顺眼就只会越来越顺眼,看人不顺眼就会越来越厌恶。 很不幸,她看莫轻烟很不顺眼,特讨厌她的趾高气昂、矫揉造作。 祁璇没想到再次出师不利,她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地道,”我也就随便问问。“ 可隔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开口问,”你知道你们店长住在哪里吗?“ 丁默忍无可忍了,”你买好了没?若要结算就去收银那边,不买就给我走人。“ 阮珠珠过来悄悄握了握下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不要太动怒,影响不好。 毕竟,这店,还是要开下去的。 这些天,虽然店长不在,她们的日营业额都节节高涨,都拜这些借探听之名来买内衣的人士。 ”丁导购,我能不能跟你去里面说话?我真有重要的事情要你们店长帮忙。“ 祁璇言辞恳切,并不虚伪。 ”我没空。“ 丁默冷哼,便毫不留情走人。 对于一个小小的内衣导购都给自己脸色看,祁璇有些下不了台,可一想到如果自己不能得见钟意情,此事的后果更加严重,斤斤计较着实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付了钱出门了,可她并没有走远,而是到了对面马路。 她细细分析了下,等下还是从那姓阮的导购着手,丁导购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没必要硬碰硬,弄得两相不愉快。 那姓阮的,明显看上去好说话一些。 祁璇便在对面耐心等待了起来,等到阮珠珠下班拎包去了站台,她便急急追了上去。 第七十五章 如愿 “阮小姐,等等,我与你一道走。” 下了班,祁璇觉得与其称呼阮导购还不如称呼阮小姐更适宜,更贴切。 阮珠珠今晚不加班,所以一下了班就准备赶回家,今日还是她母亲大人的五十大寿,宴请了一大帮亲戚朋友晚上给母亲祝寿的。 本来今晚她加班的,未雨绸缪的她前几天就跟丁默调了班,早上出门前父亲还特意再三叮嘱下了班要早早回去,她信誓旦旦保证过了才出的门。 这会,被人喊住,她真有些不情愿。 当她转过身来,看清叫住自己的人之后,愈发的不耐烦了。 她脾气是比丁默好,性格也比丁默温顺,但这并不表示她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她的双眸明显流露出了深深的敌意,祁璇一怔,她还从来没有这般遭人仇视过。 看来,钟意情的人缘不错,她店里的几个员工一心都向着她,任凭外界如何抹黑她,都毫无影响。 “我对你们店长真的没有敌意,我是想替她平反的,之前我们的确是犯了致命的错误。不过那也是误信了谣言,经过调查我们发现事实并不是如此,所以想要替你们店长澄清下。最好还是能让我们见个面,更好。” 怕阮珠珠一个不顺心溜走,祁璇严阵以待,一瞬不瞬地看紧了她,时刻做好了拔腿狂追的准备。 阮珠珠用不可思议地眼神看她,满脸的木然。“是真的。” 祁璇一本正经地强调道,还为表诚意,掏出了自己的主编证明以及身份证,“若是你不信,我这些东西都可以押在你这。” 阮珠珠这下踌躇不定了,毕竟,此事的影响太大了,店长连出门都艰难。 如果……如果眼前这人真的能够还店长清白,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只是,她真的可靠吗? 阮珠珠疑惑的眼神在祁璇身上不停地梭巡,努力想要找出说服自己的理由。 祁璇咽下了一口口水,觉得自己今天解释得太多了,都快把嘴唇给磨破了,这辈子估计也就今天最为狼狈落魄了。 “你要是还想别的证明,只要你提出来,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保证达到。” 祁璇觉得自己的诚意已经够十足了,为何眼前明明看着一团和气的姑娘还是如此的难说服呢? “我先打电话问下店长,如果她愿意见你,我就把她的地址告诉你。” 阮珠珠还是选择相信了她,不过,她觉得这种事情,还是有必要跟店长知会一声比较妥当。 祁璇虽然极想来个突袭,让钟意情不得不见自己,但眼下,也只能认栽。 这姑娘,看着不聪明,但也不笨啊。 她却不知道这些需要警惕的,阮珠珠是被丁默成天耳提面令给潜移默化成的。 阮珠珠掏出手机,给店长打了个电话,她打的并不是店长的手机,而是孙琦家的座机。 店长说她近日骚扰电话太多,要关机,有什么事情打孙琦家的座机就行了。 店长并没有隐瞒她们,她目前是借助在孙琦家的。 钟意情此刻悠闲地拿了一本言情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孙琦淘了不少这类书,不过这些书太新了,孙琦八成并没有看过。 她这些天实在无聊,便翻了其中一本看了起来,已经看了大半了。 正在兴头上,接到了阮珠珠的来电。 她有些意外,平日里这种汇报工作都是丁默干的,阮珠珠还不曾打来过。 她心里咯噔了下,还是接了起来,清冷的声音里掺了一丝违和的关切。 “珠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 “没有,店长,你放心,店里一切都好好的。” 阮珠珠解释道,随即探究地睨了一眼正侧耳聆听的祁璇,顿了顿,“就是有个人,想要见你,找上了我,她说能为你澄清清白。” 祁璇拼命努了努嘴,低声道,“跟她说,我在你身边,让我接电话。” 还不忘做手势,让阮珠珠将手机交给她。 祁璇的声音虽低,但钟意情还是听到了,她不禁皱了皱眉,“那人是不是在你身边?” 阮珠珠回答,“是,她想跟你说两句。” “那你把电话给她。” 钟意情虽然不想理会这人,但既然这人找上了珠珠,就表明她还会再次来的。 她还是不愿意店里的员工成为被利用的对象,她私心还是想要保护她们的。 反正事已至此,对她而言,清白不清白,已经无足轻重,没人明白她真正在乎的是时隔多年,父亲的名声再一次受辱。 即便是真的,她也不愿意,父亲已经过世,为何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要借题发挥,让死者无法安生呢? 当阮珠珠乖巧地将手机递给自己的时候,祁璇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渐渐舒缓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的辛苦,总算是看到了回报。 “你是哪家媒体的?” 祁璇正要开口,却听到对方抢先一步开了口,声音清越,让她愣了愣,极少女人的声音跟她这般。 她以为裴之沛看上的女人,应该是甜美可人类型的,毕竟他本人已经够冷沉了。 祁璇更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对方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 不愧是裴之沛看上的女人,见解都是这般的犀利独到,一击而中。 突然间,她觉得莫轻烟的胜算着实不大。 “我是神华日报的主编,祁璇。” 祁璇言简意赅地介绍了自己,她本来就没打算作假。 “神华日报?”钟意情轻喃,念完之后便有了印象,声音骤然冷了三分,“我记得你们报社也刊登了针对那则视频的负面报道,那篇报道字字犀利,写得极为精彩绝伦。” 祁璇觉得喉咙干哑,嘴唇也缺少水分,她不遗余力地组织了下语言,斟酌着启齿,“钟小姐,那是我们报社的不对,我想弥补曾经的过错,希望钟小姐能够赏我这个机会。” 她态度近乎虔诚的卑微,让钟意情意外。 这些天,事态的一再扩大,让她心情愈发的沉重,除非不去想这些,她的心情才会变好。 不过,最近三大网站的倒闭,她心里隐约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是裴之沛出的手。 他那天走之前撂下的话中便隐含了这一层含义,起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当牛逼网宣布倒闭后,她如梦初醒。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被感动,已经过了感动的年龄,何况他们之间的恩怨太深太复杂了。 除了恨他,她已经找不出对他别的感情了。 年少时缱绻的爱意,早已磨灭,化为灰烬。 这神华日报的,八成是被逼上门,希望自己能够网开一面。 她真的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躲他还来不及,岂会主动去找他握手言和,笑话。 “对不起,祁小姐,你这个忙,我爱莫能助。” 钟意情眸光清华,灼灼燃了起来。 “钟小姐,你错了,这个忙,只有你能帮,要是连你都没法子了,那我们只能坐等惨死。你难道忍心裴总对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也都一网打尽赶尽杀绝吗?” 祁璇费尽唇舌、苦口婆心地劝道。 钟意情并不为所动,含着浓浓嘲讽地道。 “祁小姐,祁主编,我没有圣母情怀,不相干人的死活,与我无关,何况你们之前所为,我无法说服自己置若罔闻。细究起来,你们只会是我的敌人,而非朋友,我像是傻得会敌人的前途劳心劳力的人吗?祁小姐真的是太高看我了。” “还有,请麻烦祁小姐以后别打搅到我店里的员工了,她们与此事并无牵连,我不想造成她们任何的困扰。” 然后,在祁璇欲言又止间,猝不及防被切断了电话,她不敢置信地又将手机贴近了耳边,只剩嘟嘟嘟的盲音传来。 是真的,不是幻觉。 这个钟意情还在气头上,之前她们的这些行径,的确是把她给气狠了。 她不想无功而返,但又无法逼着阮珠珠告诉自己钟意情的地址。 阮珠珠接过了祁璇递过来的手机,听到她不经意间地抱怨,“你们店长的脾气可真坏啊,也不知道裴总是如何忍受得了的?” 阮珠珠闻言,忍不住抗议,“我们店长脾气可好了,只不过你不是好人,所以她才不待见你。” 店长,平日里可是相当护短的。 阮珠珠见祁璇面色并不好看,就知道她吃了闭门羹,定是被店长奚落了一顿,面子上过意不去。 “那你跟我说说你们店长平日里都是怎样的为人,给我脑补下。” 祁璇好奇地问道。 “我没空鸟你,我赶时间。” 阮珠珠瞄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哎呀”惊叫了一声,便慌慌张张跳上了刚开过来的这辆公交车。 差点误了正事啊,都怪这个半路拦截的女人。 祁璇紧跟在她身后,也上了这辆公交车。 阮珠珠找到了一个空位,立马霸占,祁璇站在她身边,明明不远处还有一个空位,她却选择了视若无睹。 她需要站在阮珠珠身边,才听打听更多有利的消息,才委屈自己站一下,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阮小姐,真巧啊,我们又遇上了。” 阮珠珠对她的搭讪功力立马给了鄙夷的一记眼神,要不要这么无耻啊。 明明是紧跟着自己上的车,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起来。 “祁小姐,我表示我无能为力,你别指望从我口中套任何关于我们店长的话题,恕我无可奉告。” 阮珠珠也有些生气了。 果然,阮珠珠所言极是,无论祁璇如何舌灿莲花、唾沫横飞,她都没有抬头,不理不睬。 祁璇气馁,没想到阮珠珠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还以为能从她身上寻找突破口呢。 阮家住的是城西一处较为陈旧的小区,年代久远,据说极有可能会被拆迁,但已经被传了五六年了,还没有等到政府下达拆迁通知。 阮珠珠是土生土长的青州人,她爷爷这一辈才来的青州的,再往前并不是定居青州的,据说是从b市某个小城搬迁过来的。 她爷爷去年过世了,奶奶还在,一家四口人蜗居在这六十平方的小破公寓,显得十分的拥挤。 平日里,做饭都是在楼道中的,为了节省空间。 这整栋楼也不是他们家这么干的,别的人家也都这般,俨然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 这小区,物业也早在几年前就形同虚设,物业费小区的业主老拖欠,交不起,物业连员工的基本工资都付不出,偶尔来一个视察就不错了,小区连保安都没。 在青州,这样的小区并不是仅有的一个,还有几处的,甚少有人知晓。 祁璇是听闻过这小区,但是见到,还是头一回,先前是从下属那听过几次,有个下属是专门负责跑这一路的新闻,他还敬业地拍了不少的照片回来。 祁璇觉得,亲眼目睹,比那下属拍回来的照片更简陋。 阮珠珠家已经被挤得足不沾地了,来了不少亲戚,她家虽然穷,但亲戚还是有不少,都是当年随爷爷一块来青州讨生活的。 亲戚中,她家算是过得最为艰辛了,其他最不济的几家,至少房子的空间也比她家富足。 要说不眼红,那是假的,但阮珠珠也知道父亲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奶奶三高,每个月吃药便要一笔钱,母亲白天在针织厂干活,晚上还经常跟父亲一块去摆关东煮的小摊,累人得很。 她想改善生活的,但靠自己目前,指望不上。 她也盼着拆迁,拆迁据说是靠人头的,她家人多,指不定会分到不少面积的新房。 只是想想,她便心痒难耐。 但这些年,她盼着盼着,一直都没有等到,花儿都谢了,她都不愿意去想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你家在这里啊?” 阮珠珠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并没有察觉祁璇阴魂不散地跟着自己一路跟到了这里。 闻言,阮珠珠吓了一跳,她不由恼怒地瞪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你怎么还跟着我?有完没完啊?” 祁璇干咳了几声,尴尬地笑了笑,“我有个朋友也住这里,我上去探望探望,反正来都来了。” 阮珠珠露出了一脸不信的脸色,祁璇一脸郁闷,“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在不在,我只知道他前几年在这买了套房,想是靠拆迁赚一笔横财的。” 阮珠珠眼珠子转了转,她家楼上的确是有一户长年累月不在的,不少人说人家买来就是指望拆迁的。 祁璇是瞎蒙的,她却不知道她蒙对了。 “你知道这里什么时候拆迁吗?” 阮珠珠心里的希望又复苏了,眼神灼然。 祁璇心思一动,这阮珠珠眼神迸发的光芒,自己太熟悉了。 她还差点愁白了头发又要无功而返呢,没想到得来完全不费功夫。 她无比庆幸自己手中有这方面的信息,征服为了想要拆迁更加顺利,所以才会一年压着一年拖着,就是为了少补贴给拆迁户补偿款。 不过,都五六年熬下去了,再熬在接下来的两年内必定会有动作的。 “我知道。” 祁璇眉开眼笑地道。 “什么时候?” 阮珠珠脱口而出问,祁璇却抿唇,笑而不语。 阮珠珠懊恼不已,这人缠着自己的目的是如此的明确。 阮珠珠跺了跺脚,蹭蹭往家里跑去,她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把店长的住址给招出来了。 这诱惑,实在太大。 她落荒而逃的动作,让祁璇好生无语。 “唉,你等等啊。” 等到她回过神来追了过去,阮珠珠已经将家门给牢牢地锁上了。 不过,楼道里还有忙碌做饭的她家亲戚,祁璇笑眯眯地过去打招呼,借口是她的朋友,被因闹了一点小口角惹她生气了,想要赔罪。 阮珠珠的亲戚一听,付诸一笑,今天又是高兴的大日子,自然是帮了祁璇一把。 阮珠珠见到祁璇踏进家里,头疼不已,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她算是怕了这女人了。 阮珠珠平日里在家里话不算少,但自打祁璇进来后,就俨然成了闷葫芦一只,连个屁也放不响。 祁璇这人嘴巴很甜,尤为讨长辈欢心,很快便跟阮家的亲戚长辈混熟了。 阮珠珠只能憋在心里生闷气,还被人关切地询问是不是生病了,她是有苦说不出啊。 “珠珠,你要不要换个工作环境?你大表哥最近负责了一个项目,需要招个项目助理,其实就是做做文案工作,清闲得很,工资并不比你现在的低。你要不考虑下?毕竟你现在那家内衣店闹得沸沸扬扬的,对你将来找另一半名声不好。” 推杯换盏之后,阮珠珠的舅妈忍不住问道。 “我目前不打算换工作,我挺喜欢目前这份工作的。” 阮珠珠毫不犹豫拒绝了舅妈的好意。 这位小舅妈,很会来事,嘴巴上说得好听得不得了,她以前也以为这位小舅妈是真心待他们家的,后来无意间听到小舅妈私底下告诫大表哥不要太接近自己,说自家人都上不了台面。 此后,她就对这小舅妈排斥心态很重了。 小舅妈哪会真心善意为自己考虑,她才不信人家有这样的善心。 何况若是真有这样的好事,小舅妈早就推销给她娘家的外甥女了,她娘家的那位外甥女跟自己年纪相仿,无所事事,终日游手好闲。 小舅妈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也是为你好,以后你可别后悔,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难得的好工作啊,便宜旁人总是便宜自家亲戚好。” 阮珠珠的老娘有些心动了,“珠珠,你舅妈说的工作,好像挺好的,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阮珠珠的老娘总觉得女儿从事内衣导购的工作并不体面,跟那些办公楼出入的白领丽人档次差了无数个。 她倒是对职业没有任何的歧视,而是觉得这职业的好坏直接决定了女儿的终生大事。 当妈的,总是期望自己的女儿嫁得好些。 见阮珠珠的老娘发了话,小舅妈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了几分得意,阮珠珠却心情愈发的恶劣了。 祁璇目光若有所思掠及了小舅妈,再落回了阮珠珠身上,她勾了勾唇,“珠珠妈,你就别担心了。珠珠是个有骨气的姑娘,我之前跟她提让她来我们报社来工作,她都不肯,项目助理,估计她就更看不上眼了。” 她这话明面上是讲给人家妈妈听的,实际上是给人家小舅妈听的。 果不其然,阮珠珠、她妈、她小舅妈闻言之后神色各异,反应不一。 阮珠珠没想到祁璇会帮自己解围,她妈更是难以置信,“报社工作,珠珠,你怎么还拒绝?听妈妈的话,赶明就给我辞了这份工作,去报社工作。” 小舅妈眉头都快揪成了一团,“什么报社?” “神华日报。” 祁璇淡淡地道。 小舅妈巴巴地又问了一遍,“是那个在锦绣花园的神华日报?” 祁璇点了点头。 “人家怎可能要她?她可不是这个专业的,不会是骗子吧?” 小舅妈竭力地贬低她。 这下,饶是反应再迟钝的珠珠妈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冷下脸来不悦地道,“珠珠她小舅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还想要我家珠珠好吗?这会这么挤兑她,是不是眼红了?” 当年,小舅妈的女儿也想进报社,可在面试这道坎上被刷了下来。 神华日报算是青州数一数二的报社了,当年小舅妈的女儿应聘的还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报社呢。 小舅妈一贯心高气傲,向来以自己的一双儿女为傲,见不得别家亲戚的儿女比自家的出色。 小舅妈被戳穿了心思,脸色涨得通红,急切地解释道,“锦绣花园的神华日报,是人都知道很难进,我这不是担心珠珠天真会被骗么,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不是骗子。” 祁璇也有些负气,这小舅妈也太仗势欺人了,瞧得出来,估计这一大票亲戚中就她家家境最优渥,所以自我感觉那是一个叫良好,事事都想高人一等。 “我是神华日报的主编。” 祁璇冷不防扫了正要跳起来的小舅妈一眼,从容不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主编证还有身份证。 这两样,她原本想要塞给阮珠珠证明自己身份的,没想到还能再次派上用场。 小舅妈是头一个捡过去查看的,接着她交给了自家跟报社无缘后进了一家外贸公司搞企业文化的女儿。 她女儿当年满腔热血想要进报社,自然是对所有这一行的报社都做过详细的功课的,神华日报对她而言,更是如雷贯耳。 祁璇,的的确确是神华日报的主编,身份证也是真的。 表姐脸色有些挂不住,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小表妹有这样的狗屎运,能够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机遇。 明明自己比她出色,命运的齿轮却独独没有关照自己。 看女儿的脸色,小舅妈就猜到眼前的这个祁璇并不是弄虚作假之徒,她也一时间有些下不了台了。 最后,小舅妈一家匆匆告别,祁璇被阮珠珠的父母还有奶奶奉为了座上宾,对她那一个关怀备至,让祁璇受宠若惊之余,又不禁暗暗好笑。 她原本是中意能言善辩的丁默的,不过多一个阮珠珠,她也不介意,主要能够帮她接近钟意情就行了。 若是钟意情不帮忙,她如日中天的神华日报也终将会成为子虚乌有的梦境。 当祁璇在阮家吃饱喝足站起来提出要告辞后,阮珠珠的妈妈用力推了一把还稳坐泰山的女儿,“你去送送祁主编。” 阮珠珠无奈,老妈的命令她要是敢明目张胆违背,回头她估计要饱受半个月的耳边风了。 她只能被迫心不甘情不愿站起来去送祁璇,将人家送到了小区的大门口。 祁璇风情万种地撩了一把额际飘落的发丝,“真的不考虑帮我一次吗?我可是成功帮你解围了好几次,还有神华日报,随时随地都欢迎你的加入。” 阮珠珠皱眉,“我知道我的本事,我并不适合进报社。” 她心里升腾起一些异样,明明眼前的女人不怀好意,但她不知为何却觉得她本性不坏,比起小舅妈一家,眼前的女人看着顺眼多了。 若非她……店长,阮珠珠的眼神蓦然黯了下来。 “我又不是无恶不赦、作奸犯科之徒,你至于这么为难吗?” 祁璇失笑,冲阮珠珠勾了勾手指,笑得暧昧,示意她附耳过来。 阮珠珠却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被她的行为给惊吓到了,如同小鹿一般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瞪着她。 祁璇莞尔,“你家的房子拆迁,会在两年内拆迁完,你放心好了,届时如果我的报社还没倒闭,我可以帮你争取个好的楼层。” 祁璇说完,便没有再留恋转身离开,然后她在心里默念“一、二、三……” 当她数到八的时候,如愿等到了宛若天籁的动听声音响了起来,“等等。” 祁璇缓缓转过身来,刻意保持了慢动作,唇边噙着一抹无可挑剔的迷人浅笑。 然后,她看到了阮珠珠左手用力地搓着右手,艰难地启齿,“我告诉你店长的住址。” 第七十六章 残忍 祁璇按耐住了内心难以言喻的激动,心平气和地将这个地址牢牢地镌刻在了脑海里。 阮珠珠心绪不宁地往家里走去,在家门口快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钟意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悉数告知了对方。 钟意情明白阮珠珠并不是祁璇的对手,所以并没有怪罪于她,反而是安慰了她几句。 切断了电话之后,她内心不由焦虑了起来,这地方若是被媒体盯上,连孙琦的日常进出都会成为困难。 说到底,是自己连累了孙琦。 不过,这祁璇,她是不打算逃避碰面了。 都已经从自己的员工着手了,罔顾了自己的警告,钟意情对她生不出半点的好感,哪怕此女在事业上再能干。 如此不择手段的女人,哪怕不从阮珠珠着手,他日还会从旁人口中找出自己的踪迹的。 说实在的,钟意情并不喜欢跟这类人打交道。 一个半小时后,祁璇按下了门铃,来人来门的速度很快,宛若早就在等她了一般。 看到眼前女子清丽秀美的容颜,饶是见惯形形色色美人的祁璇还是经不住眼前一亮。 钟意情并非是绝色美人,但她身上气质清冷,有一种韵味哪怕是顶级美女都无法企及的。 还有,她的双眸澄澈纯净,令天地为之黯然失色。 她隐隐约约明白了为何裴之沛会钟情于她的缘由了,莫轻烟的确五官长得比钟意情更精致出众,但钟意情却是那种细细品味,越品味越醇香四溢的那类。 这估计就是属于她的与众不同吧。 与祁璇对钟意情的第一评价极高相反,后者对她的评价却不怎样,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太差的缘故导致的。 “你不打算进来吗?” 老是仵在门口也不像话,尽管十分不欢迎对方,钟意情还是邀请了对方入内,口吻却稍显冷淡。 生怕人家反悔,祁璇快步紧跟在钟意情身后入内。 换拖鞋的时候,她礼貌地询问了下那双可以供她穿,钟意情从鞋架上另外拿了一双递给祁璇。 两人很快四目相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祁璇发现这装潢布置得挺精美的,想必是花了高价的,比自己目前住的那一套还要来得舒适。 只是这钟意情身上穿的衣服,瞧不出名牌的迹象,若是她没看错的话,估计是连商场的打折货都不如。 如此差距,让见多识广的祁璇都有些琢磨不透了。 更何况眼前这姿色脱俗的女人还屈就在一家小小的内衣店当导购,明明有身后拥有裴之沛这么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金山。 “钟小姐,对于我接近你店里员工获取你的信息,想必是惹你生厌了,对此我深感抱歉,实在是身负重任,我又不能不来。” 祁璇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犯下的错误,主要是钟意情对她的排斥太过强烈,让她有种无从下手的悲催感。 比起丁默跟阮珠珠,眼前的这一位钟小姐才是更不好对付的,当然最难应付的还是裴大boss啊。 祁璇的直白,有些出乎钟意情的意外,但这并没有减少她对对方的抵触心态。 祁璇是有备而来的,钟意情明白自己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知道惹我生厌了你还来,你很有勇气,不过我丑话早已说在前头了,你的忙,我帮不上。你除了瞎忙活一场,什么也将得不到。” 钟意情措辞犀利精辟,摆明了不想给对方好脸色看。 “钟小姐,我知道你是因为视频的事件看我不爽,可这事我也秉持着媒体人的心态,没想过这事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对此,你想要我如何弥补,我都会尽我所能。” 她一脸诚恳。 钟意情挑高了眉头,漫不经心地轻笑了出声,“祁小姐,祁主编,若非裴之沛这般逼迫得你们无路可退,想必你也不会求救无门、狗急跳墙找上我吧?” 她的形容,实在有些粗鄙,不过钟意情并不介意对方对自己的观感。 祁璇愣了愣,抿了抿唇,唇角的苦涩似乎越来越浓了,“钟小姐,你说得很对,我还真是走投无路了,若非有高人指点,我还不一定这么快就想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现在对我们这一行的而言,时间分分秒秒都宝贵。” 她顿了顿,双手摊平轻轻搁放在了曲起的膝盖上,一字一字清晰地道,“三大网站都倒闭了,我们迟早就会步入它们的后路。神华日报是我外公一生的心血,好比是我的孩子,我虽然还没生养过,但我对它倾注了太多的感情。只要有一点点的希望,我就绝对不会放弃。” “我不知道你能否理解我这种较为复杂的感情。” 她苦笑,抬起眸来,直直望进了钟意情的眸底深处,看到对方眸光微微一敛,祁璇有忍不住激动了一把,只要对方不是无动于衷就行。 要赌一把。 祁璇暗暗思忖,声音又稍微提高了几分,“我想钟小姐想必对今日内衣店有很深的感情,否则的话也不会这般维护店里所有的员工。” “倘若今日内衣店面临倒闭,钟小姐想必不会袖手旁观,定会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 祁璇不愧是神华日报的主编,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循循善诱,连钟意情这般意志坚定的人都被她给说得有些意动了。 然而,她并没有丧失理智,当祁璇再次低声下气乞求她帮忙时,钟意情还是拒绝了。 祁璇失望不已,自己的判断还是失误了,没想到钟意情的心智是这般的坚韧不拔,比不少男人还要来得难攻破。 “钟小姐,如果我找出此案与莫小姐相关的证据发布上去,不知道你肯不肯帮这个忙?” 祁璇见这一套不通,立马换了一套方案。 “祁小姐,我还是那句老话,你的忙,我真帮不上。” 钟意情并没有退让。 祁璇最后郁闷地告辞,准备打道回府,实在是在这赖了不少的时间却一无所获,她得回去好好梳理下纷乱的思绪,养精蓄锐,卷土重来。 一开门,心事重重的她,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便不期然撞入了一个男人结实坚硬的怀抱。她缓缓地抬头,脸色难掩震惊,居然是……居然是裴之沛。 眼前这张上帝鬼斧神工雕琢出来的完美脸蛋,棱角分明,那双深邃狭长的凤眸,高深莫测。裴之沛微微蹙了蹙眉,他以为撞入自己怀中的是自己熟悉的那女人,没想到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还冲自己发起花痴来。 他的不悦,瞬间流露无遗,当机立断后退了好几步,跟碰了什么病毒一般,避之不及。 “裴总。” 内心还是有着些许的受伤,但祁璇并没有太多伤冬悲秋的时间。 她强打起精神来,眼前碰到裴之沛或许是一个转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兜兜转转,她找得快要发疯的人,出现了自己的眼前。 就好比突然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中,说实在的,这一刻,祁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甚至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证实自己并不是出现在幻觉里。 裴之沛眉头皱得更深,对面的门关得密不透风,好好的机会,就因为眼前这个不知打从哪来的女人给错过了。 他心情自然恶劣无比,面沉如水。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陌生的女人,他木有半点印象,但却从对门出来,这个时间段,孙琦尚未回来,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跟情情相识的。 他是特意赶在孙琦回来之前才来的,为了想浑水摸鱼得以进去。 “裴总,我是神华日报的祁璇。” 一听神华日报,裴之沛眸中便染上了点点的猩红之色,薄唇轻轻逸出冰冷的一个字,“滚。” “裴总,我七年前采访过你。” 祁璇被他的寒意给差点冻伤得体无完肤,她鼓起勇气仰视这个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男人,想要唤起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只可惜,裴之沛并不记得她,威胁的声音更是冷得宛若从千尺寒潭里浸润过一般。 “我说滚,你听不懂人话吗?别让我再看到你来打扰她。” 祁璇脸色倏然惨白如纸,虽然她并没有奢望能在这个男人心中留下半个脚印,但当真被如此无情对待,她的心,还是受了不小的伤。 祁璇死死地盯着裴之沛,眼神复杂。 裴之沛见她还不肯识相离开,面无表情的英俊面庞上浮现了愠怒,渐渐不耐了起来。 他嘲讽一笑,冷冷地开口,“还不肯走,别怪我明天就让神华日报关门大吉。” 他的确是有这个通天的本事,可从他口中轻描淡写地吐出来,还是让祁璇浑身一震,身子不可遏止地颤抖了起来,手指用力蜷缩,无法伸直。 这一刻,她真正打从心底畏惧起了这个男人来。 她双眸中流露出来的恐惧之色,让裴之沛终于有了满意。 祁璇深深吸了口气,“裴总,我可以立刻离开,也能做到不再打扰钟小姐,能不能麻烦你能放我们一马?不要跟那三家网站一般赶尽杀绝,给我们留一条生路。否则,我可能还要经常来拜会钟小姐。” 裴之沛静静地看她,薄唇一张一合,“你难道没听过我裴之沛最讨厌别人威胁我的吗?” “就冲你这不怕死的胆量,明天我也一定让神华日报关门。你要是再踏入这一步,我就让你在青州没有立足之地。” 裴之沛的话,更为狠辣,更为决然。 祁璇苍白的面色,凉意一点一滴,蔓延四肢百骸。 她欲言又止,裴之沛直截了当地堵住了她的口,“再不走,今天我就让它关门。” 祁璇眸光震动而挣扎,最后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她总算是信了古天翔的话,见不到裴总是她之幸,见到只会加速她的悲剧发生。 走出这小区后,祁璇还心有余悸。 她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最不幸的是不战而败。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公寓,一头栽倒床上,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进来,她有气无力,干脆关了手机。 事到如今,她自顾不暇,更别提去帮别人出主意了。 裴之沛的威胁,历历在目,明天就让神华日报关门。 她好不甘心,可是她又能怎样呢? 对上裴之沛这样冷血无情的男人,她毫无胜算。 祁璇的内心不断涌现上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挫折感,她悲哀地阖上了双眸。 半个小时后,她强撑着坐了起来,对了,古特助。 她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古天翔的名片,幸好在离开他办公室的时候,顺手牵羊抽取了一张,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古特助,我是神华日报的祁璇。” 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声音。 古天翔几乎可闻的叹了一声,“找我有什么事?” “你能帮我吗?” 古天翔闻言,不禁掀起了一个上扬的唇角,“祁小姐,你什么忙都不提,我可帮不上啊。” 虽然对祁璇有些好感,但古天翔向来就事论事,不会丧失理智。 “我今天听了你的指点去找上了钟小姐,没想到离开的时候,跟裴总撞了个面,裴总撂下话明天就让神华日报关门。” 祁璇郁闷,心情无比低落。 古天翔错愕,狐疑地挑眉,“裴总尚未跟我提及这事。” 弄垮这些网站媒体的事情,裴总尽数交付给了自己,按理说,真有这事,裴总应该知会自己一声才对。 可祁璇说得又有板有眼,她没必要拿这样的大事来弄虚作假,对她毫无意义。 “可能裴总还未来得及通知你。” 祁璇抿紧了唇。 古天翔静下心来,剖析了下,迅速整理出了症结,“你是不是跟裴总说了什么?” 祁璇认真回想了下,那一幕着实难堪,但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说出来,“我自报家门后,裴总就让我滚。后来我说我离开可以,让裴总给我们留一条生路,否则我还会来拜会钟小姐的。” 说完之后,她又心烦意乱了起来。 古天翔没有立刻出声,而是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漠然,“祁小姐,你真够可以的,居然连裴总都胆敢威胁,这事,谁也救不了你。” 当然,那位裴总在意的钟小姐也许可以,但很显然,听祁璇的口吻,她已经被钟小姐列为了拒往来户。 古天翔本来以为这祁璇还有些小聪明的,不过如今看来,她并没领悟到自己提议中的真谛。 “古特助,你能帮帮我吗?裴总明日就要弄垮神华日报。” 祁璇越想越恐慌。 “祁小姐,你觉得在你自作聪明犯了这么一个大的错误后,我还能帮你脱离苦水之中吗?我自认我没这个能力能与裴总抗衡,何况你也不值得我全力以赴。” 古天翔这人利弊分析得极为清楚,不带任何感情地拒绝。 他能够坐稳这个位置,还能得以裴总的委以重任,关键时刻能审时度势是他的一大优点。 接下来,无论祁璇提出任何的方案,古天翔都无动于衷。 甚至连祁璇提及以身相许,古天翔只是笑了笑,并未接纳。 他一时兴起欣赏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若是她没有提议,他倒是还会高看她一眼。 * 孙琦今晚加班,所以很晚才回来。 裴之沛等得脸色越来越暗,他中饭没来得及吃,晚饭花费在等待中了也没吃成。 孙琦回来的时候,他脸色都能滴出墨水来了。 当然先前,他也尝试着敲门、按门铃了,可这一回里头的人很执拗,无论如何吵闹,都不为所动。 他也没办法,总不能找人撬开这门吧,当然这事,他也能干得出来,他主要是担心她一怒之下会搬离。 听闻顾璟琛就要回来了,他可不想再给她跟顾璟琛制造相处的机会。 顾家是没这个胆得罪自己,但顾璟琛这人也许神经错乱也不一定。 在这种时候,他不能拿这冒险。 走廊上的光线有些黯淡,孙琦又一个劲只顾着往家门口赶,没注意看前头,在离家门口几步之遥突然止步不前,主要余光扫到了一双锃亮的高档皮鞋。 孙琦对奢侈品总有一种莫名亲切的好感,不过当她视线逐渐上移,辨别这张脸的主人后,脸色蓦然一沉。 “你干嘛一声不吭在我家门口吓人?” 她没好气地连续翻了好几个白眼。 怒火随之上涌,前些天被赶出门的那一幕又在瞬间浮了上来。 “等你回来给我开门。” 裴之沛慢慢地转眸看她,声音不温不火,像是在陈述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你做梦。” 没见过这么无耻不要脸的,这样的理由都能找得如此的冠冕堂皇。 “那你也别想进去。” 裴之沛平静地道。 孙琦正准备掏钥匙的手又插回了口袋中,恶狠狠地咬牙切齿,“不进就不进,我去附近酒店住一晚,也不会让你得逞。” 孙琦说完,便毫不犹豫扭头就走,她这人向来是心动不如行动。 何况,能够激怒裴之沛的一切行为,她都觉得做了解气。 她走得是够潇洒,可裴之沛三两步就追上了她,还一把夺走了她手中攥着的包。 包的带子,就这样不经扯,被他大力一扯,断了。 孙琦脸色发黑,这个包,可是她上周花了三个月薪水咬牙买下的名牌包包,就这么……这么就扯坏掉了。 想想,她就无比肉疼。 “我的包。” “坏了,回头我多赔你几个。” 出手霍绰的男人,连开口说赔都不眨一下眼睛。 几秒之后,孙琦家的门,就被打开了,裴之沛张扬地入内,孙琦捧着那根断掉的包包带子一脸的欲哭无泪。 嘴里还不忘吼着,“有钱了不起啊,裴渣渣,老娘才不屑你的钱,你给我出去,这是我家,没我的允许,你不能进来。” “我都进来了,你很吵,闭嘴。” 裴之沛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他最讨厌聒噪的女人了,偏偏这孙琦,他不能对她太过份。 客房的门,紧闭着,钟意情又躲进去了。 刚才在客厅听到了门口的争执声,她就本能地躲起来了,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人。 门被敲得噼里啪啦响,没人开。 孙琦这下心情大好,“你敲破手也没用,意情是不会给你开门的。” 她甚至悠闲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裴之沛敲了一会儿,蹙眉放弃了,选择在孙琦的对面坐了下来。 孙琦气愤不已,见他还没有离开的自觉,忍不住骂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她什么时候出来跟我碰面,我就什么时候走。” “那你就待着吧,我回房,眼不见为净。” 孙琦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还不忘跑到客房门口大声嘱咐了一句,“意情,裴渣说要守着你出来,你千万不能出来,我先回房了。” 裴之沛闻言,脸色又黑了三分。 …… * 第二天,神华日报宣布倒闭,祁璇八十高龄的外公闻讯血压飙高入院,祁璇寸步不离守在老人家的病床前,直至人家悠悠转醒。 年迈的外公躺在病床上,连睁眼都是如此的吃力,祁璇泪流满面。 都是她太过自信,判断失误,才会连累神华日报。 “外公,我对不起你老人家。” 从头至尾,都是她错了。 自以为是能够拯救所有人于危难之中,却没想到灭顶之灾来得更加迅猛。 裴之沛雷厉风行的手段,早就所耳闻,而她却不去相信那个俊美如俦的男人会如此对待自己,抱着那残存的一丝遐想。 她哭得伤心欲绝,病床上的老人不由叹了口气,这都是命。 那段视频初曝光后,他就隐隐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没想到这预感成真来得如此的快。 “璇儿,你若是还喜欢这行就离开青州吧,你不是裴之沛的对手,别恨他,也别想着复仇。我不希望你的余生活在悔恨之中,你还年轻,一切都可以重来,千万不能重蹈当年你姑父的覆辙。” 老人语重心长地跟外孙女叮嘱。 当年璇儿的姑父就是执迷不悟跟人对上,后来阴沟里翻了船,以至于她姑母郁郁寡欢而终。 仇恨,很容易迷人心智。 何况,老人不觉得璇儿再过数十年,有这个能与裴之沛抗衡的实力。 所以,一开始他便要打消她的念头。 祁璇垂眸敛眉,认真地倾听,点头,可心里却并不赞同。 她做不到毫无芥蒂接受这样的结局,那个男人,对她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 她如今一无所有了,一无所有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顶。 “外公,我打算去青城,青城跟青州相隔不远,我会经常回来看你老人家的。” 祁璇乖巧地应道,眸中却闪过了一道戾气。 阮珠珠习惯醒来在床上赖一会床,躺着看一会儿手机的今日新闻。 神华日报这斗大加粗加红的四个字赫然醒目地列在了第一条,她点开看了几眼后,被吓得睡意全无。 神华日报。 怎么说倒闭就倒闭? 那个祁璇,难道昨天并没有去找店长吗?明明自己给了她地址的。 阮珠珠内心的疑窦丛生,但却没人能告诉她到底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匆忙起床,出房间的时候,她妈已经将早餐端上桌了,如同往常一般招呼她过去吃。 因为昨晚给奶奶祝寿的缘故,留下了不少好货,所以早上的早餐还是非常丰盛的。 阮珠珠却没有食欲,从餐桌上随意捡了两样放手里,就急着走人。 “妈,我突然想起店里还有重要的一件事给忘了,我得早点去弄弄好。” 她妈在后头念叨,“这份工作,薪水又不多还不体面,你就应该听昨天那祁主编的,去她那报社工作,现在这份工作丢了更好。” 阮珠珠被她妈的碎碎念唠叨得烦了,不经顶了一句嘴,“妈,神华日报倒闭了,今天的早间新闻跟报纸肯定会报道的,你有兴趣可以关注,我先去上班了,我赶时间。” 留下了一脸震惊的阮妈妈,良久,她才喃喃自语,“真的假的啊?” 然后,她匆忙去找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守着等早间新闻开播,她抬眼看了一眼墙壁上陈旧的钟,还有十分钟呢。 等…… * 钟意情一晚没有出客房,裴之沛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窝了一晚。 他身材高大,孙琦家的沙发都是为女性特意设计的,所以他睡得分外的不舒服,四肢舒展不开。 裴之沛早早地醒来了,他去客厅旁的浴室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后,神清气爽了不少。 他又折回来,耐心地等人出来,他就不信情情今天还不出这客房了。 孙琦穿着睡袍出来的时候,蓬头垢面不曾梳洗,还睡意朦胧着。 看到他,还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下班后回来发生的事情,脚不停蹄转身跑回了主卧室。 过了十来分钟后,她衣着整齐、妆容精致地出了主卧室。 第七十七章 让莫轻烟跪下来求我 若是此刻阎子夜在,肯定眼光恨不得黏在一身光鲜亮丽的孙琦身上挪不开了。 然而,此刻在的却是裴之沛,他依旧老神在在,目光如炬紧盯着客房紧闭的那扇门,孙琦怀疑他恨不得能盯出一个洞来。 孙琦心声郁结绕着裴之沛打量了一圈,“你到底打算何时离开?” 这么一大活人,在她的公寓里存在感太十足了,她想忽略也难。 再说,他不离开,意情难道真要一辈子待客房里吗? 根本就不可能,哪怕自己借着他上厕所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去给意情送吃食,时间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偏颇,想要算无遗漏有点高难度。 绞尽脑汁、左思右想之后,孙琦不由否决了这个异想天开的方案。 “我说过等她出来。” 裴之沛沉下眼眸,掩住一些情绪。 孙琦知道这人也是冥顽不化的主,还是什么事情都是做得出来的。 她没陪他坐下,而是去厨房捣鼓去了,煎了个荷包蛋,又烤了半根火腿,拿两片吐司夹着,吃得一脸的心满意足。 她刻意将这香味散布到了客厅,可某人却无动于衷,连眼神都吝啬往她这方向瞥一记。 孙琦只得放弃了这下三滥的转移注意力招数,她紧接着又跑厨房关上门,给意情打了通电话,汇报了不利的情形,想要意情给出点主意。 钟意情为难地蹙眉,她也没什么好点子,这客房又没有别的后门可以出去,她除了在这里头待着,别无他法。 “孙琦,你别管我了,你去上班吧,我等会就会出去,总不能一直这样,搞得我好像怕了他一般。” 钟意情没踌躇多久,大义凛然地宣布。 孙琦狠狠咬了一口手中已经剩下没几口了的三明治,用力咀嚼了起来,声音似从牙缝里挤出。 “也只能这样了。” 她还是先走了,没有留下跟意情并肩作战。 她是不想让意情难堪,毕竟裴之沛这人,意情斗赢的机率不大。 而且,他早已习惯了旧居上位,不会甘于人下。 孙琦临走前瞪他的眼神带有尖锐,裴之沛不留痕迹地松了口气。 看来,她愿意出来见自己了。 大概过了半小时后,开锁的声音总算是出现了,声音细微,可裴之沛在听到的瞬间,本能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了那扇门上。 当门打开,他灼灼的视线便在第一时间紧紧攫住了她的双眸。 钟意情避开了他的视线,径自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他愣了愣,随即疾步跟了上去。 几天没见,她气色似乎更差了,也是心里有事的人,睡眠质量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情情。” 在她甩上厨房门的刹那,他薄唇轻启,轻轻地唤了一声。 迎接他的,便是更大更响的一声关门声。 裴之沛眸中的光芒渐渐黯了下来,三分无奈,七分痛苦。 被关了一个晚上,又再次被关。 如若这么不给他脸面的是别人,他必定让人家吃不了兜着走,可……偏偏却是她。 都说每个人生来都有相应的克星,如果是真的,那他坚信他的克星一定是她。 只有她,才会这般随心所欲、不计后果对他。 裴之沛慢悠悠地走到落地窗前,俯视高楼大厦外的风景,玻璃上映射出的自己,那是一身的落寞。 她这一回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十分钟后就从厨房出来了,手中持着一个裹好的三明治,卖相比孙琦那个漂亮了不少,香味也更渗人。 其实钟意情做三明治的手艺还不如孙琦,孙琦煎火腿的手艺是一绝,她自称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裴之沛是因人而异下的定论,而非依据现实考证。 “我饿了。” 他迟迟没等来她的质问,莫名有些恐慌了起来。 比起先前她的怒火喷薄,此刻的她,太过的平静,让他总觉得眼前的人太过虚幻,仿若会乘风离去。 他的表情有些委屈,钟意情略微锁眉,这男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要不就是太不要脸了。 她总觉得还是太不要脸更能解释当前的局面。 在父亲的视频过后,他以为他弄垮了区区几个网站,就能熄灭她心中的火苗吗? 他真的太低估她了,她没过去那么蠢跟傻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他的禁锢,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跟他有任何的交集了。 当然,她还是恨这她个男人,深深地恨着他,但更明白的是她目前没有能报仇的实力。 一阵气堵之后,她笑了,可笑意并没有到达眸底。 “要不要我帮你叫外卖呢?” 她周身都冷了下来,觊觎她手中的三明治,门都没有。 她又不是他养的宠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揍得伤痕累累后拿块骨头就想哄回去,想得可真美啊。 “你非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吗?” 裴之沛的身躯犹如蜡像般僵住,语气还算平静,但微微上扬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丝的不同寻常。 钟意情唇角缓缓扯出了一抹冷笑,“那你还想我用怎样的语气跟你说话呢?和颜悦色?你觉得有可能吗?还是你觉得我太脑残,你三言两语就能让我伏低做小?” 裴之沛的眉头蹙了又蹙,“视频的事情真不是我做的,是轻烟做的,证据我已经到手了。”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纸张来,递给她。 她并没有伸手去接,唇角的冷意更浓,“是你做的跟她做的,对我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区别,还有,我一点也没兴趣去查证。” 裴之沛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的心,离自己更遥远了。 “你想要怎样?” 他问。 莫轻烟都怀了他的孩子,他还将人家推出来,真够绝情的,而且还不负责任。 替罪羔羊也好,是真正的凶手也罢,反正无论如何莫轻烟是不会坐牢,即便是真正的凶手,她又能耐人家如何呢? 钟意情眼波流转,见他又要开口,她突然有些心烦气躁了起来。 她用这样的方式打发他,他肯定还会锲而不舍地上门,还不如…… 她眼中突然滑过了一道光亮,有了。 “你真想弥补?” 她表情变得肃穆了起来,认真地求证道。 裴之沛头皮一阵发麻,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诚然,他是真的想要弥补。 轻烟所为,也都是为了自己,她嫉妒,裴之沛不得不承认此事跟自己毫无关联。 “行啊,”钟意情语气一断,又淡淡地道,“让莫轻烟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 裴之沛本以为她的提议会与自己相关,那他会尽他所能达成。 没想到跟轻烟有关,轻烟向来看她不顺眼,让轻烟跪下来都是难事,更别提磕头认错了。 何况,还是她怀了身孕。 倘若她没怀,那他还可以强迫她过来。 阎老爷子认同了她腹中的孩子,这事,成的机率不大。 裴之沛的沉默,让钟意情低低笑了出来,“看来,你的诚意还是太少了。” 她就是摆明了为难他的,只为了赶他走。 裴之沛凉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凌厉的唇角,骇人得心悸。 他的双眸红了又红,最终受不了她的嘲讽,“我会让她来跪在你面前磕头认错的。”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飞快离开了。 钟意情并没有将他这句话放在心上,她并不觉得裴之沛会执行,他只不过一时恼羞成怒脱口而出,给自己找的台阶下罢了。 让怀着他孩子的莫轻烟跪下来跟自己磕头认罪,根本就不可能。 她想想,就觉得自己这点子惊世骇俗了点,莫轻烟决意也不会苟同的,人家背后还有强大的厉老爷子呢,人家可是对莫轻烟这准外孙媳妇满意得紧。 * 一个小时后,裴之沛在莫轻烟面前甩出了一叠纸,全是她跟癞头联系打印出来手机通话记录。 当然,莫轻烟并不是用她本人的手机卡,用了别人的身份证办的,但那人被揪出来了,写了承认书,还按了手印。 还有好几段电话录音,是癞头私自录下来的,就是担心会被当成弃子而准备的。 这癞头,还是有点脑子的,并不是笨到无可救药。 也就是他的周详考虑,让莫轻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证据。 莫轻烟逐一看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显得狰狞而扭曲。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尖锐,略显刻薄,往日里营造出来的高贵形象毁于一旦。 “有点小事情想要麻烦你。” 裴之沛轻描淡写地道,情绪波澜不兴。 莫轻烟才不信他搞这么大的阵仗出来,就是为了区区一点小事,还是需要麻烦到她的小事。 她脸色一凝,面露戒备,“什么事?” 这些天,她过得并不好,虽然猝不及防间被曝光了身孕是阎子末的,但除了阎老爷子跟阎子末知晓,阎家旁人还是瞒着的。 另外,先前裴信誓旦旦说会找出视频是她找人发布的证据,她忐忑不安着。 还有的便是最近几个大型网站的相继倒闭,神华日报等一干媒体也遭了池鱼之殃,他的怒火,比她想象中还要强烈。 这也间接表明钟意情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僭越。 “跪在情情面前磕头认错,此事我既往不咎。” 他宽容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却在莫轻烟心中掀起了惊涛巨浪。 她怒不可遏地瞪他,身子差点摇摇欲坠,气得不轻,“这不可能。” 让她去给钟意情下跪,还磕头认错,笑话,笑话,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疯了,他一定疯了。 “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这视频是你发布的吗?还是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曾经是钟振涛的妻子,情情的继母?” 当年莫轻烟从钟振涛身边离开后,她昔日的档案都被厉老爷子给抹去了。 加上她那时还年轻,抛头露面的机率又不多,如今的相貌跟七年前,差距太大,在有心的遮掩之下,并没有人会将她们联系到一块儿。 但一旦公之于众,人肉还是强大的,指不定会牵连甚广,影响巨大。 “裴,你居然威胁我?你知不知道当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如今你居然拿这个当威胁我的把柄,是不是太过份了?” 莫轻烟失望至极,伤心至极,近乎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 她甚至觉得小腹都疼得一抽一抽的,他怎么可以,他,可是自己最深爱的男人啊,为了她,她牺牲了多少,付出了多少的代价。 可她,到底得到了什么呢? 明明钟振涛才是害死他父母的凶手,明明钟意情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他这么做,根本就是粉墨倒置,她跟他无冤无仇,他怎么能狠得下心、狠得下手呢? 她都已经嫁不成他了,他还要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狠,真够狠啊。 他的冷酷,他的无情,怎么能放到自己身上来呢? 莫轻烟觉得浑身都冷,身子不可抑止地颤抖了起来,双臂环抱胸口,上下牙齿也禁不止打颤。 裴之沛微微闭目,弧形优美的唇角淡淡勾出了一个凉薄笑意,“轻烟,我也不想的,但一直都是你在步步紧逼,我从来没想过主动为难你。”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奈跟自嘲。 莫轻烟的眸中,藏不住浓浓的悲哀,胸口的窒息感愈发的强烈,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你……你居然说我在步步紧逼,若非是你不愿意娶我,会有这么多事情吗?” 她更从来没想过主动为难他,她只是想要嫁给他,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何况还是外公默许的,又不是她一厢情愿的。 但是,她俨然忘了,厉老爷子的想法并不能代表裴之沛的。 “明明你答应过我妈会一辈子都好好照顾我的,你食言了,为了钟意情,为了杀父仇人的女儿,你居然食言了。裴,你如何能对得起你枉死的父母?他们九泉之下必定无法瞑目。” 莫轻烟想要吼醒他。 她即便嫁不了他,钟意情也休想得逞。 她是决意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钟意情得到幸福,而自己的下场落得如此凄惨。 想到莫轻烟温柔端庄的母亲,裴之沛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滋味难以言喻。 莫姨,还是一个极好的女人。 他的确是答应了莫姨会好好照顾轻烟,但却从来没有答应过娶她为妻。 哪怕在外公的强势逼迫下,他也没有开口应承。 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松了口,便没了退路,所以,一直坚持着,顽强抵抗着。 他的处心积虑,一直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轻烟,我一直当你是妹妹,如果你还愿意当我妹妹的话,我可以一直照顾你。这一次你犯的错,还是得要你自己承担,没有任何人能为你脱罪。” 说来说去,他还是要她去跟钟意情赔罪。 莫轻烟满脸的不敢置信,她甚至都抬出了自己死去的母亲,他依旧还要强求她去让钟意情践踏自己的尊严。 妹妹,她在心里嗤笑一声,她根本就不屑当他妹妹。 她慢慢冷静了下来,心思翻转,她还有一个护身符,那便是腹中的孩子。 阎家是不可能无视她腹中的骨肉的,既然阎老爷子承认了,那便表示她还有拿乔的资格。 阎家不可能放任裴之沛侮辱她的名声,阎家的下一代定要清清白白的一个生母。 她唇角轻轻勾了起来,显然不信他会为了钟意情得罪阎家,这代价也太大,阎家当初可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 要是裴真的恩将仇报,那么……将会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你不用多说,我是不会去的,钟意情那个贱人,她不配让我跪她。” 莫轻烟满不在乎地道。 “收回那两个字。” 他离她是如此之近,深邃的冷眸中盛满了阴鸷,周身被浓浓的暴戾之气所包围。 他抬起了手,伸至半空,又缓缓垂了下去。 盛怒之际,从来不打女人的他,差点为此破了戒。 他差点忘了,她还是一个孕妇,若非眼尖睨到了她隆起的小腹。 “我偏不,贱人贱人贱人,钟意情那个贱人。” 莫轻烟不识抬举,偏要跟他对着干,她就要看到他失控,被自己激怒得失控。 “这两个字更适合你。” 此时此刻,裴之沛的理智荡然无存,满身冷厉的肃杀之气,眸光冷如寒星,连曾经莫轻烟捐肾给了厉老爷子延长寿命都被他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莫轻烟狠狠地闭上眼,胸口蓦然一痛,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纤细的十指握成了拳头,修剪得唯美的指甲深深潜入掌心,语气还是不自觉地尖锐了起来。 “你…。你……她才是贱人,我不是。” 裴之沛不愿再跟她阔谈下去,他的唇边又带上了笑意,似微微自嘲的弧度。 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去开了下门,有三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过来,领头的是小陈,另外两个莫轻烟并不认识。 裴之沛点了下头,小陈便招呼另外两个男人驾轻就熟地架起了她。 力道适中,并不会伤害到她。 “放开我。” “你们放开我。”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们怎么敢?” “裴,我要告诉外公,我要告诉阎老爷子。” …… 莫轻烟拳打脚踢,都无济于事,挣脱不了两个大男人制住她的手。 莫轻烟声嘶力竭地大吼大叫,小陈抬头请示,要是莫小姐这样出去的话,引来围观的机率肯定很大。 “给她嘴里塞点东西。” 裴之沛也嫌聒噪。 莫轻烟很快连“呜呜呜”声,也发不出来了。 她终于意识到激怒裴之沛的可怕后果了,他对她的容忍度并不是没有下限的。 可是,等到她意识到,已经为时已晚,连声音也发不了。 不知道是否有人清场的缘故,接下来的一路,畅通至极,并没有碰上任何一个行人,她就直接被塞进了一辆漆黑的商务车内。 那两个大汉还是一左一右守着她,她的两只胳膊依旧成了人家掣肘的支点。 莫轻烟摇头晃脑,以眼神示意,让人家给她嘴里的东西抽掉,无济于事。 裴之沛在闭目养神,把莫轻烟曾是钟振涛继妻公之于众的方案,他并没有真正想过要实施,的确是拿来胁迫她的。 果然,她并没买账,所以他便直接过渡到了第二种方案。 当然若是她能够一开始便答应自己的提议,也不至于对她采取暴力行径。 至于,事后的解释,外公跟阎老爷子那边,他已经不愿意去深想。 过去,他就是顾虑太多,才会把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难得放肆一回,难得冲动一回,就这样吧。 钟意情正打算补眠,昨晚裴之沛虎视眈眈在客厅守着,尽管没有共处一室,她睡得还是不怎么好。 此时,扰人的门铃急切地响了起来,她不由想到了昨晚的神华日报的主编祁璇,难道她又锲而不舍找上门求助了? 还真是不死心。 她想要补眠,自然是不能放任这吵人的门铃声继续不依不饶地响着,她透过猫眼看了一眼,门外的大阵仗,让她不由揉了好几下眼睛。 活见鬼了。 是真的。 裴之沛走在最前面,身旁的是小陈,还有被两个魁梧壮汉羁押着的狼狈女人,那分明就是莫轻烟,她脸上的神色又是不甘,又是忿恨。 钟意情脑子里逐渐转过弯来了,裴之沛离开前撂下的话,一字字清晰地浮了上来。 她微微眯起了双眸,不再犹豫,开了门,迎了这一行人进来。 莫轻烟眸中尽是杀机,恨不得用眼神将自己五马分尸,钟意情眨了眨眼,并没有被她的眼神给震慑到。 她的唇边泛起了一丝淡漠的笑意,“还真把人给弄来了,那接下来的一步,可以开始了。” 她还刻意掏了掏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看得莫轻烟咬牙切齿。 裴之沛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莫轻烟的身后幽幽地响了起来,“把她嘴里塞着的东西拿掉吧。” 然后,他绕到了莫轻烟的面前,冷峻的眼神直视着她,更多的是警告。 “钟意情你这个贱人,我是不会跪下来跟你道歉的。” 莫轻烟眸中喷火,满腔怒意告诫道。 裴之沛眸色倏然一沉,冷冷地警告了一声,“轻烟。” 钟意情眸中带笑,似不屑又似嘲弄,“裴之沛,你们似乎还没商量好啊,就急匆匆来,你这不是刻意给我拉仇恨吗?” 她顿了顿,眉梢上挑,“以我之见,你们还是先回去协商好再来,我毕竟是借住在这的,不好意思留你们太久。” 言下之意,她不想跟他们虚耗时间,要不速战速决,要不给直接走人。 “钟意情,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跪?我发布你父亲的不雅视频又怎样,难道这不是事实吗?你父亲就是这般龌蹉不堪,下流无耻……” 莫轻烟越骂越上瘾。 钟意情的眉心跳得愈发的厉害,这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 还是,她自信她能全身而退呢,都被绑着上门了,裴之沛又看着不似怜香惜玉的主。 不过,他能将钟意情绑来,还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呢。 钟意情的眼眸迸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芒,毕竟,这女人怀着的是他的孩子呢。 真是喜怒无常的男人! 先前听信了莫轻烟自以为自己动了她的胎,就大发雷霆,这不,搬起石头砸他自己的脚吗? 反正,他到底是怎样诡谲难辨的男人,都不干她事。 莫轻烟要是出言不逊侮辱她钟意情也就罢了,然而,对方却侮辱了自己爱戴有加的父亲,哪怕全世界都觉得她父亲再恶劣,在钟意情的心目中,她的父亲是世上最完美的父亲,至少对她而言,关怀备至,呵护有加。 她,最最无法忍受的是别人恣意妄把父亲说得如此不堪。 “裴之沛,你把她弄到我面前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钟意情冷不防出声,那双黑亮的双眸,了无温度。 裴之沛忽而靠近她,低头,气息拂在她的颈间,酥酥痒痒的,她不动声色避开。 他面色波澜不惊,淡淡地开口,“林一,林二。” 他这一声冷冽的命令一下,莫轻烟只觉得双膝莫名一阵发麻,然后就不由自主屈膝,缓缓跪在了地上,而且方向正对着钟意情。 莫轻烟美丽的容颜上满是错愕,怎么可能? 她本能地尝试站起,跪在地上的双腿,却软绵绵的,宛若失去了知觉一般,使不上气力。 她顷刻间被这恐怖的一幕给吓着了,惊呼出声,“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站不起来了?” 她一脸的惨白,一想到若是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那简直就是一种可怕的梦魇。 “道歉。” ------题外话------ 推荐良辰一夜的精彩古代种田发家致富文《最强农家媳》 现代高级女工匠师穿越到古代农村,成为一个被夫家二两银子买来的小村妇。 相公身材魁梧健壮,腿废了! 房子破败不堪,柴米油盐样样空,吃了上顿没下顿。 生活如此艰难,直把九娘从女强人逼成女汉子。 上山能打猎,下河能摸鱼,养得相公呵呵笑。 斗得了婆婆,治得住妯娌,虐得极品哇哇叫。 靠着一技之长,带着相公走上康庄大道! 第七十八章 挑拨与控诉 裴之沛冰冷无情的提醒,外加双腿无力带来的彷徨无依以及跪在钟意情面前难以启齿的耻辱,最终莫轻烟心脏负荷不了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我会让她执行。” 裴之沛垂眸。 “你带她走,别让她脏了我的住处。” 莫轻烟毕竟还怀着身孕,她可不想莫轻烟肚子里的孩子在这有所损伤,当然离开这里,随便他们怎样,她都不会插手。 裴之沛面色有几分犹豫,轻烟肚子里的孩子要是真的在这出事,外公那里好不好交代倒是次要的,他担心的是会因此事让外公对情情的排斥更深。 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钟意情见他还在犹豫,一张俏脸顿时寒意遍布,“裴之沛,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她怀的可是你的孩子?” 倒不是她同情莫轻烟,而是这一刻,她对裴之沛的鄙夷之心更上了一层楼。 裴之沛额头上落下了好几根黑线,目光缓缓转向她,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飘忽,“我告诉过你,这孩子并不是我的。” 这孩子并不是我的…… 这孩子并不是我的。 这孩子并不是我的。 这几个字一遍遍不停地在钟意情的耳畔边重复,她只觉得心中某一处空落落的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一点一滴地填了上去。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觉得自己宛若有一丝的窃喜。 不。 不会的。 这一定是她的错觉,裴之沛让谁怀孕都早已与她无关。 她不能再犯傻了。 眼前的男人,容貌俊美如神祗,可他的心,却深不可测,他的伪装,无人能够识破,他最擅长的便是利用人心了。 这样的男人,太可怕,危险十足。 何况,她与他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难以化解的深仇大恨。 他说跟她解释过,但她仔细回想了一遍,并没有任何的印象。 不过,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他将莫轻烟押到自己面前来,因为这孩子不是他的,所以他才会这般满不在乎。 不对。 他并不是不在乎,而是莫轻烟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成心报复。 莫轻烟背叛了他。 只是,莫轻烟为何会背叛他呢?她明明深爱着这个男人。 钟意情觉得自己的脑子想得快要爆炸了,还没有理清这纷乱如同棉絮般的一团。 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定定地注视着他,“这孩子即便不是你的,也不要死在我这里。” 裴之沛微微一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挥手叫手下将莫轻烟给抬走了。 临走前,他回头,那眼神似乎带上了几分心疼。 她一定看错了。 今天的她,也不知怎的,总是莫名出现幻觉,害人匪浅的该死幻觉,能不能不要再复发了。 当门被带上后,她去浴室找出拖把,将刚才他们来过的痕迹全都除去,把气息全部覆盖掉,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如果莫轻烟没有昏过去,她会下跪给自己磕头道歉吗? 钟意情摇了摇头,她觉得痴人说梦。 莫轻烟这人,只有对裴之沛会心软,对别人,她高傲得很,自然是不会将她的骄傲摆到自己的面前,让自己痛踩。 晚上,孙琦一回来便跟她讨论神华日报倒闭的大新闻,钟意情却有些心不在焉。 孙琦是聪明人,很快便联想到了早上自己去上班之前的一幕。 她抿了抿唇,难掩好奇,“后来他是怎么走的?” 钟意情也没隐瞒,将后来发生的一切悉数告诉了她,除了自己的心理变化,未曾泄露分毫。 孙琦大惊失色,“裴渣渣真把莫轻烟给带来给你赔罪啊?莫轻烟真的跪下了?” 钟意情对她这一惊一乍的声音有些不适应,不由瞪了她一眼。 孙琦却毫无所觉,她依旧沉浸在这个劲爆新闻中,连先前谈得欢的神华日报事件都俨然提不起劲来了。 她突然又大力拍了下大腿,“莫轻烟肯定是故意昏过去的,你有没有细看,她到底是真昏过去还是假的昏过去?” 孙琦分外在意这个,钟意情却倒抽了一口冷气,面部表情有些痛楚,呲牙咧嘴了起来。 孙琦这家伙,情绪高涨,竟然忘记拍大腿拍她自个腿上,却拍到没有防备的钟意情大腿上。 真痛啊。 “你怎么不回答啊?” 孙琦还没有察觉自己的大意马虎,不遗余力地催促道。 “唉,意情,你怎么了?别告诉我你肚子疼要上厕所,又或者是你姨妈来了,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你可不能卖关子,先跟我说明白了我才会放你走。” 孙琦叽里呱啦又是迸了一连串字眼出来。 钟意情欲哭无泪,孙琦要不要线条粗成这样啊,她伸手轻轻揉着自己的伤处,“你刚才拍哪里了?” 孙琦“啊呀”一声叫了起来,然后嬉皮笑脸地道歉,“我一时激动,忘了,难怪我一点也不疼呢。” 钟意情这下,只能猛翻白眼了。 摊上这么一个二b死党,只能自认倒霉。 “她应该是真昏过去了。” 真昏,假昏,钟意情自认还是能分辨清楚。 莫轻烟倒是不是被自己吓的,而是她八成是受不了裴之沛对她太过无情。 倘若换成任何一个人,处在莫轻烟的立场,应该都会真昏过去,此乃典型的怒急攻心。 “我今天应该请假的,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幕,是我毕生的一大遗憾。” 孙琦所指的是莫轻烟跪的那一幕,虽然是被强制执行的,但孙琦还是觉得大快人心,主要她看莫小贱太不爽了。 让莫小贱惨遭她深爱的裴渣渣的毒手,那简直就是快意得酣畅淋漓啊。 “对了,你说莫轻烟肚子里怀的孩子不是裴渣渣的,那又会是谁的呢?” 孙琦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另一个新颖的话题给吸引了。 她满脸疑惑,苦思冥想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 对此,钟意情深感遗憾,无法为孙琦分忧解难。 “我晚上估计要失眠了,你不应该告诉我的。” 孙琦到后来反而怪罪上某人了,钟意情闻言,啼笑皆非,明明是她缠着自己问东问西的。 “你说她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怎么可能?她可是处心积虑只想嫁给裴渣的,那眼神可作假不了。” 孙琦站起来走了几步,又猛然回头,还是没有从这阵仗中解脱出来。 钟意情嘴角抽了抽,“那是莫轻烟的事情。” “也是。” 孙琦还是很郁闷。 晚上,孙琦借口自己会失眠,硬缠着钟意情要两人同床共枕,后者实在受不了她的墨迹投降了。 结果,孙琦这家伙睡得跟猪一样,还打起了鼾声,后睡的人遭殃,一闭上眼,那鼾声如雷,更是有气势,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步入了梦乡。 对钟意情而言,这一天虽然过得有些起伏,但最终还是没入了平静。 对裴之沛而言,从钟意情这离开,才是真正磨难的开始。 他送莫轻烟进了医院,姜华检查后,说她情绪过激导致的,胎儿暂时还安然无恙,不过要是再来一次,可就不一定能保住了。 厉老爷子是医院的常客,听到消息立刻就急匆匆赶过来了,阎老爷子也不例外。 厉老爷子本来是被恩准可以出院了,但他准备出院的时候,阎老爷子也住进来了,他的出院日期便延迟了,变得遥遥无期。 他本人也不喜欢回去,厉家极为冷清,就他一个主人,没有人气,之沛这孩子半个月能回去住一天都是难得的。 尽管有一帮子的下人伺候,他还是不愿意归去,下人再多,之于他而言,还是空荡荡的大宅子。 莫轻烟的病房门口,长身玉立的裴之沛面沉如水,被两个老人堵回了病房里。 莫轻烟腹中孩子的秘密,毕竟还未公之于众,病房外跟病房内隔音效果可是差多了。 “之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轻烟怎么会昏过去被你送回来的?” 厉老爷子一入内,就不客气张口质问道。 他有一种直觉,便是轻烟这次的昏倒跟之沛息息相关。 轻烟腹中的孩子,既然阎老头要接收,就出不得半点差错,至少,这差错不能出在之沛的手中。 厉老爷子倒不是畏惧阎家,而是不希望两家的关系因为无关紧要的人事变得疏离,渐行渐远。 阎老爷子丢了一记安抚的眼神给厉老爷子,示意他稍安勿躁,之沛这孩子性子犟得很,你跟他硬碰硬,根本就讨不了半分的便宜,还不如好好说。 其实这祖孙两人的性子肖似,偏偏厉老爷子不承认自己性子犟得跟头蛮牛一般。 “之沛,轻烟怎么会被你送进医院来呢?” 阎老爷子的口吻比厉老爷子的婉转多了,听着也舒心多了。 阎老爷子问完,阎子夜就急急吼吼地进来了,人还没完全进内,声音就先到了,“爷爷,我听说……莫轻烟昏倒了,是不是真的?” 他目光跟裴之沛撞上的刹那,惊了一惊,“裴,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来也没多久,所以还并没有了解事情的真相,只听到莫轻烟昏倒了,具体谁送来,为何昏倒之类的都没有获悉。 裴之沛抿了抿唇,挑了挑眉头,淡淡地道,“我送她过来的,她昏倒了。” 对于多余的,他并没有解释。 阎老爷子眼皮不由跳了跳,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 显然,之沛是不想让自己跟厉老爷子知晓。 难道…。难道轻烟的昏倒,跟他有关?所以他对各种详情谈及,讳莫如深。 似乎,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解释得通。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不在?” 比起别的问题,阎子夜更在乎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目光灼灼地在几个人脸上一一审辨了过去,当然,除了阎老爷子。 “在。” 偏偏回答他的,是阎老爷子,答案还是他最不情愿听到的那个。 阎子夜的内心,还是希望莫轻烟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的,没了最好,这样万事大吉。 他是不希望大哥醒来愧对婕瑜,还有更不希望婕瑜知道此事,莫轻烟若是在婕瑜知道之前没了孩子,将来真被她获悉,还能来个抵死不认。 爷爷的私心,阎子夜已经清楚,但他实际上并不看好。 哪有一个女人甘心替自己的丈夫养从另一个女人肚子里出来的孩子,还视若亲生,婕瑜姐不像是如此委曲求全的女人。 何况才新婚一个月就出了这样的祸事,对婕瑜而言,这已经是个沉重的打击了。 再让她得知丈夫在结婚当天跟另外的女人发生了关系还有了孩子,估计会崩溃。 可能是在孙琦处碰壁太多次的缘故,阎子夜如今心思比过去细腻了不少。 阎子夜晶亮的黑眸,熠熠光芒逐渐黯淡无光了下来,答案,让他相当的失望,他也懒得在自己人面前掩饰。 裴之沛跟阎子夜在莫轻烟醒来之前离开了,厉老爷子跟阎老爷子并没有从裴之沛口中闻之详情,但却从莫轻烟醒来后有了了解。 “他……怎么能……如此对你,为了钟振涛的女儿……” 得知实情的厉老爷子气得胸口痛得不行,连讲话都吃力。 他脸上的怒意,如潮水一般涌现。 阎老爷子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饶是见惯了风雨,这并不似之沛那孩子一贯的作风。 他微微眯起眼来,想要从莫轻烟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可她并没有露出半分心虚,好像是真的。 只是…… 阎老爷子不愿意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他目露精光,眸光闪烁着睿智,“轻烟,你好好回想下再告诉阎爷爷,之沛就因得知了视频是你找人散布出去后就绑着你去让你去给那女人跪下磕头赔罪吗?” 莫轻烟心里暗骂,你这死老头,精明成这样干什么,比厉老头难糊弄多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心还偏向了裴,而非是我这个怀了你大孙子孩子的女人。 其实,莫轻烟也明白,阎老爷子只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想接纳她本人,想要各取所需,也要他拿得出令她满意的筹码来。 否则,她冷笑,她也不是三岁无知幼童,没那么好哄骗的。 她佯装露出了一脸后怕的神色,哭哭啼啼了起来,“阎爷爷,那提议不是裴想出来的,而是那姓钟的女人提出来的,让裴执行。裴肯定被她给灌了迷魂汤,连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出来,那女人明知道我怀了孩子,心肠实在是太恶毒了,就跟她父亲一个样。” 最后一句,她明显是说给厉老爷子听的。 果然,厉老爷子一听,便火冒三丈,沉不住气破口大骂,“钟振涛自己死了还不消停,他女儿真能蹦达,坐七年牢真是太便宜她了,活该坐一辈子,才能不出来祸害别人。” 阎老爷子眸色微微一动,并没有附和。 莫轻烟更是来气,这阎老头油盐不进,她想挑拨离间,都欲哭无门。 可这事若是就这么消停,阎家不介入,不帮她,那裴若是再次来这么一招,她估计也只能受着。 如此委曲求全,还是在钟意情面前,她可是宁死都不愿再来一次了。 厉老爷子的话,裴如今都是听之任之,并没有真正往心里去。 关键时刻还能施压,但是厉老爷子的警告,裴是完全可以罔顾的,倘若是阎老头,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莫轻烟对阎老头的迟迟不表态暗恨于心,只能继续煽风点火怂恿。 她微微抬高了楚楚动人、梨花带泪的脸庞,声音哽咽得都暗哑了起来,“阎爷爷,裴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好可怕,只要那女人吩咐的,他都会照办的。” 她缓缓抚上了自己隆起的小腹,更是泣不成声道,“阎爷爷…。这胎要是再有异相,可能就保不住了,你忍心子末这辈子连一个孩子都不能留下吗?” 阎老爷子在听到“子末”两个字的时候,嘴唇轻轻颤动了下,虽不明显,但还是被细心关注他一举一动的她给发现了。 莫轻烟暗暗欣喜,果然赌对了,阎老头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阎子末可是他精心培养的阎家继承人,他就算城府再深,也是对他有极深的感情的。 就冲他不听阎子夜的劝阻,做出让自己生下这个孩子的决定,就可以窥探出一二来。 果然,阎老爷子眉头蹙了一会儿,又舒缓开来,他声音洪亮醇厚,“轻烟,你这胎好好养着,我会保证你安然无恙生下来的。至于之沛那,我去替你说。” “阎爷爷,谢谢你。” 莫轻烟一脸真诚的感激之色。 厉老爷子看不下去了,他冷哼一声,“轻烟,这是阎老头的本份,你怀的可是子末的孩子。” 他的话里,还是有些酸溜溜的意味。 如果,轻烟怀的是之沛的孩子,那该多好啊,只可惜,他的期盼,注定无法成真。 他又跟阎老爷子厉声道,“阎老头,之沛这次是真的太过分了,你必须要好好惩罚惩罚他,我没有任何异议,也绝对不会偏袒他,你不用顾虑我,放开手脚尽量为难他。” 他的声音顿了顿后,变得愈发的深沉。 “他也该受点教训了,这些年,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了,把以前受得那些苦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厉老爷子最近是对裴之沛越来越失望,可能是期望过高的缘故。 尤其是扯到跟钟意情相关的话题,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两人碰面,便是火星子乱喷四射,谁也不肯退一步。 跟嫡亲的外孙见面闹得跟仇人一样剑拔弩张,厉老爷子心里也是难受的,但是他心底的那道坎,始终跨不过去,尤其是想到自己那无辜的女儿枉死,更是…… 经历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羁押”历险记,莫轻烟如愿从阎老爷子身边要了四个身手极好的保镖,24小时负责她的人生安全。 那林一林二在心头留下的阴影,让莫轻烟毕生难忘,仅是回想,都心惊肉跳不已。 * 阎子夜跟裴之沛上车离开医院的前一刻还风和日丽,天清气朗,这没想到引擎发动后没开出五十米,天空便下起了冰雹。 冰雹越下越大,最后噼里啪啦落下来得都跟拳头一般大小了。 幸好这车窗的玻璃是进口顶级系列的配备,安全性能一流,没有被砸出个窟窿来。 阎子夜低咒一声,“这种天气下冰雹,还是屁个预兆都没,老天爷真是神经病。” 当然,他心里的郁结还是没有疏通,或许等到莫轻烟肚子里的那块肉掉了,他才会恢复正常。 自打知道莫轻烟怀的孩子是大哥的,每每他遇上大嫂,心含愧疚之余,就不由自主产生了逃避的冲动。 孙琦又老给他添堵,不给他一个好脸色,加上每天有忙不完的工作要处理,加班加点,那是家常便饭。 这日子,过得真的是糟糕头顶,了无生趣。 阎子夜好怀念以前恣意洒脱、豪放不羁的日子,想干嘛就干嘛,时间多得没处挥霍,镇日游手好闲可以串门。 冰雹下得交通秩序凌乱,好多车辆歪歪曲曲,看不清视线,凭着感觉乱开,有些明智地干脆开到一旁停了下来。 阎子夜也开到路边找了个空位停了下来,这样的鬼天气,这样的鬼路况,一意孤行开下去,任你再好的车技,也会出车祸。 不出车祸的,那都是神人了。 大哥还车祸躺在医院呢,他要是也躺下了那阎家可就真的是后继无人了。 这阵冰雹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了十五分钟就停了。 不过路况依旧不明朗,路中央以及边边角角全是冰雹,要环卫工人过来清扫了此路才能疏通。 趁着这个间断,阎子夜便问起了方才病房里爷爷还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来。 对于阎子夜,裴之沛并没有隐瞒,他简单地交代了事情发生的起因跟经过。 “你……你也太强大了,羁押莫轻烟去给钟意情赔罪,还让她跪下来给情敌磕头,这听着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莫轻烟哪会屈服啊,她也是有骨气的。” 阎子夜说到最后,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不过,他最敬佩的便是提议者钟意情了,能想出这样刁难人的点子,无非是想要裴知难而退,裴也够绝,还真给人办到了。 唯独可惜的便是莫轻烟的不配合,若是配合的话,那场面必定精彩绝伦。 阎子夜觉得钟意情这提议很解气,他都想鼓掌称赞了。 “裴,既然钟意情已经不住那了,不妨你让我搬进那公寓去暂住一段时间啊,给我一间客房就行,我不贪心的。” 他如今日理万机,挤出点跟女人约会的时间都不容易,孙琦又视他为蛇蝎。 如果能够对门而住,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碰上一面的机率大了不少。 他要再不努力一把,孙琦真要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 他私下贿赂了孙琦办公室的一个女员工当自己的眼线,听人家说近几天有一只镀金海龟追她追得凶猛,而且孙琦有几分意动。 据说此只海龟条件很硬,完全符合某女择偶的所有要求。 还有的便是那只海龟还是她公司刚上任的副总,tmd,连阎子夜苦求无门的近水楼台先得月都量身定做好了。 老天实在是太对这只海龟好了,好到人神共愤啊,要不要这么给力啊。 阎子夜乍闻之下,便想杀过去警告那海龟识相点,别想动他女人。 他的内心,早已将孙琦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任何异性不准觊觎,当然这也包括有百合倾向的同性。 “可以。” 裴之沛低眉,略微思索,没超过三秒,再抬眸,徐徐地说。 阎子夜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寻找理由说服裴呢,被他突如其来的两字打断,猛然打了一个激灵。 他略微顿了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裴,你真的是太够义气了,等我追到孙琦,我一定和她一块劝你家那位跟你和好。” 裴之沛扶了扶了额头,兀自轻笑,连敷衍都已成了多余。 子夜的心意,他心领了。 阎家,已经够他忙得手忙脚乱了,再来一个孙琦,足以让他团团转,自顾不暇的他,还夸下海口。 他当真是太不了解孙琦跟情情了,难怪这么多时日了,他的死缠烂打还是没能奏效。 情情短时间内估计是不会待见自己,更别提搬回来了,就让子夜暂住一段时日。 祝他好运! 阎子夜当晚便回去打包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兴致勃勃打算连夜搬进去。 裴之沛让他明天再搬过去,一盆凉水瞬间浇灌到了他的头上。 阎子夜有求于人,只能乖乖遵从。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裴,正在阎家,在阎老爷子的书房,闭门商谈。 接到阎老爷子的电话,裴之沛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轻烟不可能当作那事没有发生,所以,阎老爷子跟外公都知道情况,也不足为奇,不过,若说轻烟没有添油加醋,那可能也极小。 “之沛,轻烟那边,你能不能不要再为难她了?” 阎老爷子一开口,便是一副商量的口吻,并没有拿长辈的架势欺压晚辈。 第七十九章 真相曝光 窗外,月华如练,室内,气氛紧绷压抑。 “阎爷爷,”裴之沛微微滚动喉结,反射性地顿了顿,“对不起,我可能做不到。” 他并没有说绝对,而是用了可能两个字,那足以说明对阎老爷子的敬重有加。 阎老爷子的目光缓缓掠过他解开了一粒纽扣的衣领,挺括的领口处浅色到微不可见的纹路,菱形袖扣上刻着一个淡金色的q。 他默不作声的时候,也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阎老爷子一直十分欣赏他,自己的两个孙子,虽然都是优秀出众,但能力手段,远不及他来得狠辣果决。 即便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年轻时代,众所称赞的卓绝能力,也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毋庸置疑,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与这个年轻人为敌,也不想拿曾经的恩情施压。 毕竟,他希望在不可预料的将来,如果阎家出事,他能帮上一把。 尽管,凭借他跟子夜的交情,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厉老头也希望阎家跟他能够走得近一些,相互扶持,成为各自的助力。 其实阎老爷子本人也是这般希翼的,多一个朋友,总胜过多一个敌人。 “之沛,无需言之过早。” 阎老爷子和蔼地低笑了一声。 “阎爷爷,我退让得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退下去了。” 他也跟所有正常的男人一样渴望温暖,还有――爱情。 他不说出口,并不代表他就无所谓,并不代表他就不在乎。 相反,他更有所谓,更在乎。 情,一旦沾染上,就欲罢不能,食髓知味。 爱,一旦碰触,天雷勾动地火,山崩地裂,也无法撼动分毫。 “之沛,我老头子头一次这么低声下气求你,你都不肯卖给我一个面子吗?” 阎老爷子眼里晦暗不明,不再跟他绕弯子。 裴之沛的语气平和,“阎爷爷,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如果不给她一记狠点的教训,她不会消停的。” 阎老爷子叹气,露出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神情,颇为无奈,“这一点,我也知道,我要的不多,只要她能平安诞下腹中胎儿。” 他要的,一直就不是莫轻烟,而是子末的骨血。 哪怕答应了莫轻烟去跟之沛去说,阎老爷子还是不想寒了之沛的心。 阎老爷子的处心积虑,裴之沛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 只是,他无法给予阎老爷子保证就是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阎老爷子表态了,只要莫轻烟成功诞下孩子后,任由他怎么拿捏处置她,阎家绝对不会插手。 裴之沛此时蹙了蹙眉,若是轻烟在,听到这些,八成会不甘心生下这孩子吧,利用完了,就成了弃子。 不过,这种事情,他也不是没少做,牵扯到自身利益,鲜少有人不当一回事。 莫轻烟其实早已料到,她也不是坐着等死的人,阎老爷子心里有小算盘,她心里未必就没有任何算计。 “阎爷爷,你还是别为难我了。” 言下之意,他还是不肯给个承诺。 倒是阎老爷子和颜悦色的咄咄逼人,显得有些无礼了。 阎老爷子不甚满意,“之沛,如果老头子跟你有冲突,希望你不要归咎到子夜身上,他一直就并不赞成我的举动。” 阎老爷子果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人,见谈不拢之后,直接挑明这是他个人的行为,不要牵涉到阎子夜。 阎子夜是阎家的接班人,换而言之,他就是代表阎家的,阎老爷子此话出口,把阎家跟子夜都抽离了。 可他若是失去了阎家的权力跟庇护,他又如何能够发挥作用呢? 裴之沛自觉好笑,但并没有点破与为难,毕竟这个老人,也是无计可施情况下剑走偏锋的。 他不可能对旁人那样对他,年少时候他教导了自己不少道理。 这些恩情,他不会当作没有存在过,他一直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目送裴之沛离开,阎老爷子颓然地坐回到了皮质高档办公椅上。 他还没来得及休憩会,就有一个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阎老爷子吃了一惊,没想到是憔悴不堪的孙媳妇凌婕瑜,她应该在医院守着子末才对。 打从子末成了植物人后,她从来没有回过阎家大院,一直就在医院里渡过,衣服什么的,都是家里的佣人准时给她送去的,换洗的再取回来。 “婕瑜,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阎老爷子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凌婕瑜明亮的水眸强忍悲伤,正在压抑着一股急欲爆发的滔天怒意。 他的心里咔嚓一声,难道她已经听说了? 阎老爷子有些不悦地拧紧了眉头,这个莫轻烟,果然不是消停的主,想要将此事闹大。 婕瑜的身份,是不会改变的,莫轻烟永远无法取而代之,哪怕她为子末诞下了骨血,也依旧不会改变。 此事,除了自己、子夜还有之沛跟阎老头知晓之外,便只有当事人的她跟子末了。 子末要是能开口,他也不会惦记着莫轻烟肚子里的那块肉了,婕瑜会替他们阎家开枝散叶的,保证血脉更纯正,更优良。 “爷爷,你告诉我,莫轻烟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子末的?” 凌婕瑜脸上尽是凄楚哀婉之色,语气不善地问,继而语调猛地上扬,充满恨意地瞪着他,“你们阎家上下都知道了,瞒着我一个人,当我凌家是好欺负的吗?” 没等到阎老爷子的回答,她又低低笑了起来,笑得悲痛欲绝,“爷爷,我一心一意守着子末,守着我以为这世上最深爱我的男人,守着一个盼着他醒来头一个见到的会是我的念想,在你们看来,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疯狂,眼泪跟断了线似的珍珠不停地往下坠落。 “婕瑜,不是这样的,子末并不是故意的。” 阎老爷子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十岁,面对这样的孙媳妇,从来没有临阵怯场过的他,都有了逃避的冲动。 “爷爷,这男人让女人怀孕还能是故意跟无意的吗?” 凌婕瑜眉宇间满是嘲弄之色,语气讥讽意味浓得不能再浓。 “爷爷,你说今天下冰雹,是不是老天在为我鸣不平呢?我真傻,傻透了,为了一个出轨男要死要活。要是我还瞒在鼓里,你们是不是等孩子出生才告诉我,我的一片痴情执念,都是自作自受,是不是?” 凌婕瑜喊了出来,喊得撕心裂肺,心头跟针扎般得疼,疼得窒息。 “婕瑜,你先冷静下来,听我好好跟你说,你别激动,坐下来先。” 阎老爷子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这事,还真的是棘手,尤其是这事追根究底还是子末的错。 “好,我就听听你们阎家到底能给我什么交代。” 凌婕瑜竭力压下满腔怒火,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迫使自己坐在了老爷子的对面。 她目光咄咄逼人地盯着阎老爷子,阎老爷子头痛欲裂,他迟迟开不了口。 他也没料到一贯大方识礼的孙媳妇在听闻莫轻烟怀了子末孩子的事后,反应这般的激烈,他开始怀疑起他原先的计划根本就不可能会让婕瑜点头。 可她若是真的深爱子末,应该选择答应才是。“爷爷。” 凌婕瑜见他还走神了,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出声提醒。 阎老爷子迅速整理了下情绪,回神看她,“婕瑜,谁告诉你轻烟怀了子末的孩子的?” 凌婕瑜抿唇,正色强调道,“爷爷,我要听的是你们阎家给我怎样的交代,别扯开话题。” 阎老爷子对她的步步紧逼有些不敢恭维,不过倒是实话实说,“婕瑜,不管那孩子是从哪个女人的肚子里出来,都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 “子末成了植物人,醒来的机率少之又少。难道你就忍心他在这世上没有留下一点属于他的骨血吗?你们成婚不久,你又没怀上身孕,这孩子,等轻烟生下来后,我就送过来交给你养,以后他只会认你是他的生母。至于轻烟,我是不会让她生下来后再有机会跟这孩子碰面接触的,你觉得如何?” 闻言,凌婕瑜的表情十分的古怪。 阎老爷子主动询问,“你可以对外宣布怀有身孕,等她的预产期进了,我就安排你入院待产,孩子一生就给你抱过来。” 阎老爷子考虑得还真是周到啊,连这些掉包的细节都照顾到了。 凌婕瑜这下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他还问她觉得如何? 他竟然还问她觉得如何? 这世上还有能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到了此时,她以为她的情绪会波动更大,相反,而是难得心平气和了下来。 “爷爷,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喊你爷爷了,你的提议,也许别的女人会答应会同意,但我永远不会。我不会接受一个刚结婚就出轨的丈夫,更不会接受他跟别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子。我没你想得那么伟大,如果这孩子真的养在我身边,我必定不会看得顺眼,也许分分秒秒都想着如何弄死他。” 凌婕瑜一口气将这么一席话给说完,当她看到阎老爷子露出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觉得解气多了。 阎家的人,真当她是傻子般戏弄了。 这阵子在医院虚度的光阴,她就当被狗吃掉了。 阎家人想要她当圣母,那是痴人做梦。 “我想我跟阎子末的婚姻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明天我就会找律师拟定离婚协议,您说寄到阎家来好呢还是寄到医院去呢?” 凌婕瑜凉凉地说完,又自言自语道,“还是寄回阎家来好了,毕竟床上躺着的那位,跟死人无异,我可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了,早点解脱我还能早日重新嫁人。随便嫁个,也比阎子末这个出轨男强。” “婕瑜,不要意气用事,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好好商量。” 阎老爷子安慰道。 “我并不是说说的,我是认真的,我先走了,这里的空气真的肮脏透了。” 凌婕瑜来时匆匆,走时也跟一阵风似的,没有任何的预兆。 阎老爷子来不及阻拦,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袭来。 明明是桩两全其美的好事,怎么偏偏闹成了这般? 印象中温婉的婕瑜,跟先前那位闯入自己书房凌厉的她,有些对不上号,他不禁有些糊涂起来了。 凌婕瑜进来的时候,阎家父母正在客厅看新闻,还招呼了她一声,她没有理会,就径自上了楼。 阎母不禁抱怨了一句,“这个儿媳妇,脾气日渐增长,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阎父倒是并没觉得不对劲,而是为她开脱,“可能是在医院待得时间太久,失望次数太多,脾气也容易变得反复无常。别太为难她,她能为子末做到这份上,已经极为不易了。” 阎父,还是向着她的,这个儿媳妇,没娶错。 若是别的女人,肯定忍受不了这般无边的寂寞。 “我知道她也不容易,唉,其实我心里也难受得紧,没处发泄。” 阎母叹了口气,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大做文章了。 走的时候,手中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阎母愕然,“婕瑜,你这是做什么?带医院去吗?” 这瞧着根本就不是去医院的节奏,而是搬家的节奏啊? 阎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婕瑜,谁给你气受了?” “你们去问书房的那一位就是了,我没心情跟你们解释。” 凌婕瑜抛下这么一句,就头也不回迅速离开了,宛若身后有人在追杀她一般。 阎父阎母面面相觑了会,便一起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是阎父敲的。 “进来。” 阎老爷子声音听上去略显沉重。 “爸。” “爸,发生了什么事?婕瑜怎么带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好像很生气地离开了,也不告诉我原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弄得我满头雾水。” 阎母的话,可比阎父多多了。 阎老爷子目光在他们脸上梭巡了一圈,又落到了不知某一处。 尴尬在沉默上空流转,他的呼吸声,阎父阎母清晰可见。 半晌,阎老爷子总算是为他们解了惑,“轻烟怀了子末的孩子,婕瑜知道了,这孩子我想留下来,婕瑜想离婚。” 这言简意赅的解释,明显让阎父阎母的呼吸都差点凝滞住了。 他们满脸的震惊,阎父先回过神来的,“爸,这子末怎么能做出对不起婕瑜的事情来呢?” 对于父亲的n,阎父难以理解。 阎母反应虽然比阎父反应慢了一拍,但她的心态并没有阎父这般抵触。 子末毕竟是从她肚皮里出来的,而且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所有同龄孩子的楷模,为此,她也与有荣焉,被圈子里不少贵妇艳羡生了这般出类拔萃的优秀儿子。 她对子末的感情,比子夜来得深,子末变成了植物人,她难受了好一阵子。 期间,她无数次后悔不早点劝其娶妻生子,若是有个他的孩子留下,也好上不少。 阎母茫然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爸,这孩子真的是子末的吗?” “你说的是什么浑话。” 阎父伸手拱了一下她的肘关节处,示意她闭嘴,她的心思,不难猜,估计跟父亲是志同道合的。 阎父却是不支持,一贯对父亲言听计从的他,难得鼓起勇气坚持了一回。 他一本正经地望向了年迈的父亲,头一次意识到父亲是真的老了,所以这心也没以前硬了。 “爸,这事不可行,你让轻烟生下子末的孩子,这让婕瑜如何在阎家自处?” “何况凌家那边,你又打算如何交代?” “即便婕瑜肯,凌家也不会接受这个大亏的。何况万一子末醒来,婕瑜又怀上子末的孩子,将来到底谁的孩子是阎家的继承人呢?” 阎父条理分明地一一分析阐述道,投了反对票。 考虑得很周详,这个儿子,一贯中庸,能力平平,阎老爷子从来没有正眼看好,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对他的态度也没差到哪去。 他唯一争气的便是生了两个好儿子,能力都在其父之上。 阎老爷子这才安心阎家后继有人,不会在这个碌碌无为的儿子手上走向衰路。 直到此刻,阎老爷子才认真端详起儿子的面容来,儿子头上也有了少许刺目的白发,他也老了。 作为自己的儿子,他想必压力很大。 可他并非也是一无是处,毕竟在这样勾心斗角的环境中,他至少耳濡目染过,会有自己的觉悟与见解。 阎老爷子眉宇间有了宽慰的松动,阎母见状,立刻进言,生怕自己晚了一步老爷子就会变卦被丈夫给说服了。 “爸,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一个大男人懂什么啊,子末能醒来的机率是那么小,万一他一辈子都醒不来了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能留一个有备无患,我也不追究莫轻烟是如何怀上子末的孩子的,这孩子生下来,如果你们都不愿意养,抱来我养着就是了,反正我如今也闲着无所事事。我也不会勉强婕瑜瞅着这孩子碍眼了,至于她们要不要离婚,这事还是你们大老爷子去插手,我不干涉。” 阎老爷子怔了怔,挑眉严肃地问,“这孩子,你真的愿意养?” 阎母重重地点头,发誓道,“爸,不管是谁生的,只要是子末的孩子,那便是我的孙子。子夜这性子,我也不知道啥时能抱上孙子,何况子夜这人一根筋的,他又认定了那个对他不屑一顾的孙琦,这漫漫长路,还有的等呢?万一他没娶到孙琦,又一直拖着,这辈子我抱上孙子的机率就更小了。” 阎母对小儿子的风流成性一直不待见,所以自然也没看好他。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端庄守礼,丈夫温文儒雅,长子性子老成,偏偏这次子总是干不着调的事儿,偏老爷子常常护着,让她连教训都教训不了,结果自然是歪得不成调了。 儿媳的顾虑,也是有一定的道理,透过现象看本质。 何况,这孩子,她还愿意养。 虽然还没说出口,但阎老爷子心里已经做好决定了。 过了半刻,他抬头,正色道,“丽云,这孩子生下来,我就抱来给你养,婕瑜看样子是不可能同意了。轻烟,我从来没打算让她入阎家。” 他这会,也没跟儿子跟儿媳藏着自己的心思了,说清楚,免得他们乱猜,弄巧成拙了。 阎母见状,不由松了口气,刚才,她还真担心老爷子会反悔呢。 如若老爷子真的听信丈夫的提议,这孩子看来的保不下来了。 为人母的,多半先考虑到的是儿子,媳妇再亲,那也是外人,没有孙子来得亲。 阎父见妻子跟父亲意见相投,不由懊恼不已。他又出言跟他们分析了利弊,这下效果适得其反,还被赶了出去,余下老爷子跟儿媳妇商量细节。 阎老爷子将这来龙去脉都跟儿媳妇交代了,阎母听得是心情跟坐了云霄飞车一般,起起落落,幅度大得很。 莫轻烟的身份,她也是省得的。 “爸,厉家没说什么吗?” 好好的准孙媳妇被自家大儿子睡了,还睡出了一条人命来,厉家是断然不会再让这样不清不白的女人嫁给裴之沛的。 厉老爷子再糊涂,也不会委屈了自家外孙的。 阎老爷子白了她一眼,刚才还挺明白事理的,怎么这会脑子跟少了一根筋似的,转不过弯来。 “能说什么,子末又不是故意的,便宜轻烟了。何况即便没有发生这事,以我对之沛为人的了解,他也决计不会娶轻烟的。否则,还需要拖这么多年吗?” 厉老爷子眸光犀利,一针见血道出了事实。 如果可以,他宁可子末跟一个陌生的女人发生关系,而非是莫轻烟,轻烟这人正如之沛所言,很能折腾,不会消停的一个主。 阎母点头,越想越觉得老爷子这话十分有道理。 这,论起来,还真是自家儿子吃了个大闷亏呢。 当然,如果莫轻烟是稳稳妥妥能嫁入厉家的话,那倒是她委屈了,如今,她谈不上半点的屈就。 阎母对裴之沛也是极为喜爱的,暗自可惜自己没有女儿,否则的话,还真想把女儿嫁给他呢。 “爸,你觉得倩倩怎样?” 既然莫轻烟已经成了过去式,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家外甥女。 余倩倩,相貌、礼仪什么的,俱上佳,无可挑剔,比起莫轻烟来,也毫不逊色,还比她更年轻水灵。 之前因为莫轻烟在,她心里哪怕真生出了这样的心思,也没胆敢提,怕老爷子斥责她多管闲事。 现在,老爷子都与她坦诚了不少事,她也想为倩倩那丫头争取一下前程。 倩倩,对裴之沛也是有好感的,这经常只是看上一眼便脸红得都能滴得出血来。 阎老爷子闻言,脸色一变,“这事你少搀和。” 阎母这下噤若寒蝉,被老爷子那气汹汹的口吻给吓了一跳。 阎老爷子揉了揉胸口,恨铁不成钢地道,“之沛并不是好糊弄的主,他连他外公的救命恩人都不愿意娶,你觉得倩倩凭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弄不好,反倒把倩倩大好的人生都葬送了。” 阎老爷子胸口还是起伏未定,“刚才,你知道刚才他来说了什么吗?我让他不要为难轻烟,他都不肯答应,这样心性的人,你觉得你有把握让他臣服吗?就倩倩那性子,估计连怎么死了都不会知道。” 阎母这下被老爷子训斥得脸色煞白,冷汗沉沉。 她的眼界还是浅了,差点自作聪明,幸好老爷子骂醒了她。 不然哪天,还真有可能会把倩倩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呢。 之沛这人,还是得找个能够hold住他的女人,否则谁跟他一起,谁倒霉,看莫轻烟如今的下场便知道了。 苦恋多年,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阎家大宅当晚发生的事情,阎子夜并没得到风声,当事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守口如瓶。 他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便兴致勃勃地将昨晚打包好的行李全部拖到了孙琦对门的公寓门口。 裴之沛在书房处理工作到凌晨两点,入睡差不多三点了,这一大早被扰人清梦,他火气自然旺盛。 阎子夜等了半天没等来开门的人,便采取了电话攻势,“裴,给我开门啊,我都到你门口了,却不得入内。” “你知不知道现在才几点?” “五点啊。” 阎子夜还真看了一眼腕间那只昂贵的百达翡翠钻表,他发誓自己真没看错时间,还多看了两眼呢。 裴之沛对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切断电话之前,撂下了狠话,“我还要睡个回笼觉,八点半后你再来。” “可是……可是我都已经把行李搬来了啊。” 阎子夜欲哭无泪,他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利落挂掉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提前打招呼啊,可昨晚提前打招呼的结果便是裴让他今天来,他怕今天知会,又发生意外,于是便来了个突袭,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意外。 他只是为了赢得美人心搬个家而已,怎么也能如此困难重重呢? 第八十章 丑态百出 阎子夜对着身边大大小小的四个行李箱唉声叹气,叹了将近半小时。 他推到了一个份量较重的黑色行李箱,一屁股不雅地坐了上去,总比坐在地上来得舒服。 三个半小时呢,还蛮难煎熬的。 他炯炯有神的双眸却一直定格在对面的那扇门上,浮想联翩,心思却飞得老远。 孙琦这会估计正在睡觉,不知道她昨晚穿了什么睡觉,嗯…。性感的黑色真丝v领吊带睡裙? 前凸后翘,身材火辣。 要是没穿,等他追上手了,一定要缠着她在自己面前穿上,穿给自己看。 妈蛋,风情万种、野性魅力十足啊,他光想象下,就觉得心里猛然蹿起了一簇火苗。 不对劲,鼻孔黏稠,滴答一滴液体流了出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啊――要命,居然流鼻血了,还越流越多,止不住的迹象。 阎子夜只能往后仰头,维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他都以为自己快石化了,总算是止住了。 可手上沾满了斑斑血迹,还有鼻子、嘴巴边缘都没能好到哪里去。 他只是幻想下,连意淫都谈不上,要不要这么惩罚他啊? 阎子夜越想越委屈,他阎二少一大早起来,这待遇差到了人神共愤啊,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好歹他有过的女人挑挑拣拣也有一箩筐了,怎么还冲动得跟个毛头小子一样血气方刚啊? 这才只是臆想,要是来场真人秀,那他的鼻血不是要血流成河吗? 阎子夜的小心脏不淡定了,扑通扑通瞬间跳得厉害无比。 就这样展开了批评与自我批评,时间慢悠悠得跟乌龟一般爬过了一小时。 还有两个半小时啊,阎子夜开始无比后悔起自己起这么早干什么啊。 这一刻,他连门都进不去,整张俊脸什么的,肯定是毁得一塌糊涂,狼狈落魄得惨不忍睹了。 他仰天,好想洗脸有木有啊! 接下来的时间,阎子夜都快等得昏昏欲睡了,后脑勺不小心撞墙了下,一股迫人的疼,让他猛然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然后,他听到了对面的防盗门“哐当”一声从里面往外推,孙琦踩着十寸高的红色高跟鞋出来,声音清脆得宛若天籁。 顺着脚踝方向,视线一路往上,阎子夜瞧到了孙琦今日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衬衣,胸前有个漂亮的蝴蝶结,下身一条朱红色的及膝长裙,丝袜是黑色的,外面罩着一件浅灰色的棉麻及臀外套,勾勒得她挺翘圆润的臀部诱人十足。 女神,穿什么都好看,范儿十足。 唯独脸上的神情,不怎么对阎子夜的胃口。 大大的杏眸,跟活活见了鬼似的,葱白纤细的手指指着他,笑得夸张恣意,眼泪都差点笑出来了。 “阎子夜,你真的是阎子夜吗?” 阎子夜因为鼻血肆虐的缘故,整张俊朗的脸蛋被破坏得没有任何的美感可言。 孙琦乍看一眼,还没把他跟那个狂放不羁的阎家二少联想起来。 可这男人看她势在必得的眼神,就跟阎子夜看她的如出一辙,她就是想漠视也难。 于是,她细看一下,便认出某人来了,只不过某人的狼狈成功取悦了她。 多么难得的一幕啊。 孙琦越想越觉得难得,下一刻,就在阎子夜恼羞成怒的眼神陪同下,她果断掏出了手机,对着阎子夜滑稽的各类表情便是一阵猛拍,还不忘一边拍一边啧啧称奇。 “你能不能别拍了?” 阎子夜脸色不虞,站了起来。 孙琦挑了挑眉,潋滟的红唇轻轻一掀,“不能。” 千载难逢的机会,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啊。 傻子才听他的,说起来,他也没见得听过自己的抗议。 她向来心眼小,睚眦必报什么的,她觉得还不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得更实用。 见她出言不逊,阎子夜也不由动怒了,于是,他大手一扬,便去抢,仗着身高的优势,他抢得毫不费力。 连一分钟都没,孙琦的手机便轻而易举到了他的手里。 他得意地冲孙琦笑了笑,孙琦蹙眉,便伸手去抢,两人你争我夺。 孙琦并没有占到半分的优势,心里窝火。 突然,她无意间低头掠过他锃亮的棕色小牛皮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眸中狡黠紧跟着一闪而逝。 她佯装继续跟他争抢,十寸高的高跟鞋脚后跟却不客气地用力踩上了某人的脚背。 阎子夜吃痛,倒抽了一口冷气,“你这个恶女,肯定是故意的。” 这下轮到孙琦傲娇了,“我就是故意的,怎的,看你还把不把手机还给我,不还给我的话,我可还要踩了?” 她还不忘威胁,状似又要抬脚去踩。 当她抬起的时候,阎子夜飞快地弯腰,将她一只脚踝给握住了,炙热滚烫的掌心包裹着纤巧漂亮的脚踝,阎子夜的心里头莫名一动。 他的脑海里不由又浮现了先前坐在行李箱上yy的场景,鼻子里又是一热,鲜红的血喷薄而出。 孙琦雪白的衬衣顿时被无辜殃及了,她连躲避都躲避不了,被喷了个正着。 这件雪白的衬衣,是她前几天刚买的大牌,今天是头一次穿,没想到就…… 果然,碰上阎子夜,就没好事,孙琦再一次恨得咬牙切齿。 “你快松开我的脚。” 她叫嚣道。 阎子夜本来是不想松开的,可这一阵鼻血流出比刚才那一次更汹涌,他真有些担心自己会失血过多而亡。 他还是松开了,又坐回了那个行李箱上,身子往后仰,借此想要止住鼻血继续狂涌。 昨晚的毛血旺分外好吃,他吃了不少,不会是那个吃多了上火吧? 以前yy也不是没有过啊,没发生过流鼻血现象啊,阎子夜最终还是愿意将原因归结为身体上火导致的。 不然,以后他的性福生活,可就没法保证了。 孙琦郁闷无比,她雪白的衬衣被阎子夜给毁了,她正想跟他理论这赔偿的问题。 可发现他的鼻血流得好像极为的触目惊心,她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唉,你还好吧?” 孙琦虽然不待见他,可生气过后看着他满是鲜血的一张脸,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回房换衣。 万一他就这样死在这里?她指不定会被怀疑成杀人凶犯。 孙琦觉得自己出门没看黄历,祸不单行。 本着面前无论是谁,她都会乐于助人的心态,她还是好心替阎子夜叫了救护车来。 阎子夜本是想拒绝她的好意的,可也明白让她送自己去医院,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来日方长,反正自己都搬来了。 阎子夜到底还是没等到救护车来,裴之沛开了门,他也没客气,让裴某人送他去了医院,没办法,他也不想去丢人现眼,可关键是这回的鼻血还真有止不住的倾向。 去医院的路上,阎子夜躺在平放之后的座位上,翘着二郎腿,凉凉地命令道,“裴,你可不能送我去陆军总医院。” “你也会怕丢脸吗?” 裴之沛抿了抿唇,眸中闪烁着浅浅笑意。 “我也是要脸的。” 阎子夜嬉皮笑脸地道,毫无说服力。 裴之沛一路疾驰,车子抵达到了医院,等到阎子夜坐起来捂住塞着卷起来纸巾的鼻子,看到身侧偌大的陆军总医院几个字来,差点当场晕倒。 “裴,我不是让你别送我来这吗?” 他此时一副苦哈哈的模样,玩世不恭的口吻也消失不见了。 “我有答应你吗?” 裴之沛勾了勾唇,眸色微沉,子夜的鼻血流得有点多,在青州,陆军总医院是最好的医院,没必要舍好就差。 下了贼车的阎某人,只能哭丧着一张脸被逼在姜医生的引荐下找了这方面的权威做了个详细的检查。 阎子夜的症状起因是鼻腔黏膜中的微细血管破裂引发的,这些血管分布很密,又敏感而脆弱,极为容易破裂。 他的是气血逆导致的结果,并不是他所认为上火引发的。 “林主任,还有没有别的因素也会引发流鼻血呢?” 阎子夜难得很好学地发问。 林主任很愿意给他普及常识,告诉他其它情况,“还有一种便是与劳累运动有关,此外还有可能见到美女后大脑兴奋,不够淡定,头部供血迅速增加,而鼻腔内部有丰富的毛细血管,在血流增加的情况下容易破裂,造成鼻血。” 陪同检查的裴之沛很不给面子地戳穿了他的伪装,“林主任,他的应该是最后一种状况引发的。” 林主任跟姜医生面面相觑,姜医生笑了,林主任也扑哧一声跟着笑了。 阎子夜面如锅底一般黑,幽怨地瞪着某人,“你到底是我朋友还是我敌人啊?” “如果我是你敌人,我绝对不会对你这般的温柔,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失血过多而置之不理。” 裴之沛微微一笑,可却让阎子夜毛骨悚然。 在林主任的推荐下,阎子夜接受了一个把血管焊住的小手术。 手术结束后,他就从手术床上一跃而下,动作利落得不得了。 林主任看得胆战心惊,还是告诫了他一番,“这手术虽小,但也要引起重视,不能剧烈运动,万一裂开了,就白做了。” 阎子夜还以为做完就能正常了,没想到还有需要提防的事后注意事项。 他这下轻手轻脚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逆差,饶是他接受能力再强大,也有些难以适应。 动完了手术,裴之沛还在外头等他,阎子夜跟他提了下,“裴,我想去看下大哥跟嫂子。” “一起去吧。” 裴之沛并没有忽略他神情里的细微变化,喉结微微滚动了两下,淡淡地道。 子末,他也许久没来探望了,既然来了,就一道过去瞧上一瞧。 阎子夜一进大哥的病房,总觉得少了什么,很快,他便察觉出了不对劲,少了个至关紧要的人――大嫂凌婕瑜。 往日,他抽空每回过来,婕瑜姐总守在大哥的床前,嘘寒问暖,哪怕床上的那个人永远不会答复她,她依然日复一日坚持这般。 擦身、换衣、按摩、翻身之类的,更是不假手于他人,把大哥看得比她性命还重。 大哥瘦是因为植物人的缘故,营养液摄入再多,也没真正入口的食物来得有营养。 而她的憔悴、纤瘦,是受到这个惨重的打击,外加照顾大哥给累得。 因此,每每看到她,阎子夜都会心生出一种浓浓的愧疚来,觉得这个嫂子真是不容易,大哥以及阎家亏欠她太多了。 要知道,她嫁入阎家一个月大哥就成了这样,以后的人生还很漫长,但属于她的人生却缤纷灿烂不起来,陷入了灰白一片中。 也许,嫂子只是出去找医生商讨大哥的病情也去了,也许…… 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子末,面容灰败,身形瘦了好几圈,裴之沛的思绪飘得有些远,内心百感交集。 记得第一次见到子末的时候,是在医院。 他将骤然发病的阎老爷子送入医院,在走廊上等家属到来,子末便是这个时候赶来的,赶得有些急,大汗淋漓,但衣着却仍然一丝不苟。 瞧得出来,他为人处事极有原则,是个严肃刻板的人。 子末低调矜贵,裴之沛第一眼便瞧出了他出身极好。 “就是你送我爷爷来医院的吧?该怎么称呼你?” 他并没有把未满二十的自己当成小屁孩,而是给予了一定的尊重,没有流露出丝毫的鄙夷,更甭论轻视了。 第一次相见,裴之沛便对子末的感觉极好,要知道,个性内敛的他,极少对人产生好感。 后来,两人慢慢熟悉后,果真相谈甚欢,他教了自己不少东西,潜移默化中也带给了自己不少的影响。 昔日的他,翩翩公子,丰润如玉,而对比此时的他,令人不禁潸然泪下,为他深深地惋惜。 阎子夜跟裴之沛各自想着心事,目光却不约而同一致一直停留在阎子末的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凌婕瑜还没有任何出现的迹象,阎子夜第六感觉得出事了。 他唤来了护士,问了下,才知道昨晚嫂子出去后就一直不曾回来,今天更是连影子都没出现。 她已经跟阎家的人知会过了,老宅的人说会派个护工过来贴身照顾。 护士说完后,阎子夜英俊的脸上就立即浮现了一副暴风雨欲要来临的前兆。 裴之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薄唇轻抿,语气略显凝重,“你嫂子估计知道实情了。” 他一语犀利地道出了事实,阎子夜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可他并没有辩驳,因为他自己也意识到只有这个可能性,才会让阎家派护工过来,才能解释嫂子的一去不复返。 嫂子只有生气了,才会撇下大哥。 阎子夜凶神恶煞般地瞪了床上了无生气的大哥一眼,向来爱戴有加的大哥,这会他是越看越不顺眼,恨不得将他从床上揪起来胖揍一顿。都干的是什么缺德事啊。 还楷模呢,都tmd的狗屁。 新来的女护工小心翼翼推门进来,见到病房内有两个英俊逼人的男人狐疑的目光投来,年轻的女孩脸上染上了迷人的朵朵红云,心里跟喝了蜜一般甜。 被英俊的男人注视着,女孩心跳剧烈了起来,一时间,连措辞都充满了紧张,“这里是阎子末先生的病房吗?” 这个护工并不是青州人士,而是a市市立医院最年轻最有潜力的护工,被提拔过来,还没一星期呢。 所以,对青州的名人还没认齐全。 否则,若是旁的护士护工,八成第一眼便认出了裴大boss跟阎家二少。 阎子夜眯起眼来,眸光迫人,“你是什么人?”别告诉他,大哥又冒出了别的女人,他都有杀人的冲动了。 一个莫轻烟还没解决呢。 “我是新来的护工。” 女护工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花痴。” 阎子夜低咒一声,裴之沛抿了抿唇,径自往外走,“我去外头等你。” 这是阎家的家务事,他并不打算插手。 作为阎家的接班人,阎子夜有这个资格干预。 女护工被骂“花痴”,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震惊、茫然、无知、受伤等逐一飞快地在她脸上变化着,跟调色盘一般多姿多彩。 “我嫂子人呢?” 阎子夜朝着她走近了两步,女孩顿时觉得头顶的空气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女孩终于意识到了,这男人不欢迎自己侵入他的领地,尽他所能排斥自己的驻足。 “我不知道。” 女孩咽下了一口害怕的口水,还是老实交代了。 她有一种预感,若是她不怕死挑衅这个男人,这男人绝对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的。 她只是来当护工,并没想冒生命危险啊,有没人告诉她她能不能反悔啊? 阎子夜夺门而出,气得胸口疼。 这病房,他是一刻都不想待了,令他窒息。 出了病房门,在走廊上,他就迫不及待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打了凌婕瑜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接起来后阎子夜的“嫂子”两个字刚出口,便迎来了一通怒骂。 “都要离婚了,还叫个屁嫂子。” 电话是凌婕瑜的表妹接的,她母亲妹妹的女儿,上高中,离家有些远,所以便在她家住下了。 “你说什么?” “什么离婚?” “我嫂子人呢?手机给她,让她跟我通电话。” 阎子夜的声音是一声比一声高亢。 凌婕瑜的表妹闵若凡,小时候阎子夜也一块与她玩过的,这屁大的小女孩爬树掏鸟蛋比男孩子手脚还熟练,他当年可是印象深刻着。 没想到,长大了依旧狗改不了吃屎,性子无比粗鲁。 闵若凡冷哼,“阎子夜,我表姐心情不好,不想跟阎家的禽兽多说一句话,你们阎家人还恶不恶心啊,这么欺负我表姐,别以为你们阎家势大,我们凌家也不是任人欺负不还手的。” 看来,这事,不止嫂子获悉,连凌家上下都一一知晓了。 阎子夜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哄道,“若凡,这其实是个误会。” 闵若凡不耐烦了,“你别告诉我这还是一个美丽的误会,老娘才不吃你这一套糖衣炮弹。你大哥就是出轨了,我表姐嫁他才多久啊,他居然就把别的女人肚子搞大了。” 她越说越气愤,口沫横飞,骂上瘾,依旧不解恨。 “若凡,我嫂子现在在她自己家里吗?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人过来一趟,你先帮我安抚着她点,别火上浇油啊。” 阎子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蔼可亲一些,免得又让性子暴躁的小女孩怒火中烧。 “有种就过来啊,我们凌家全体上下静候你的大驾光临,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代兄受过。” 闵若凡狂妄地宣布。 阎子夜哭笑不得,可是心里却急得不行,这嫂子跟大哥可千万不能离啊。 爷爷真的是老糊涂了,一意孤行成这样,自己早就反对让莫轻烟生下这孩子。 若是之前他们悄无声息将这孩子解决掉,此事还不一定会闹成这般不可收拾的境地。 现在好了,嫂子非要跟大哥离婚,阎家都找来了新护工,表明已经放弃嫂子了,宁可要莫轻烟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去凌家。” 收了电话的阎子夜心情愈发沉重,他真想抛开这一切视若无睹,可又做不到无动于衷,劳碌命啊,只是他这么努力,估计没人会领情。裴之沛坐在驾驶座上,一只手握着黑色的方向盘,熟练地操控着,瞧着是一副专心致志开车的模样,可先前子夜跟凌家人的这通电话内容,他也留意到了。 凌婕瑜的性子,倒是果决,在得知真相以后,没有跟阎家人哭闹,便走得干脆。 她拿得起,放得下,这一点,值得欣赏。 “你去凌家自讨苦吃。” 裴之沛掉了头,朝凌家开去,但吐露的话语却是一针见血。 阎子夜苦笑,“就算被扫帚赶出来,为表诚意,我也要亲自去一趟,何况嫂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一个字估计肯定也听不进去。不管结局如何,我至少要争取一下,就这样轻而易举放弃可不是我的作风。” 裴之沛怕阎子夜独闯凌家会出事,于是很够义气陪着一块去了。 要他说,也是阎老爷子这事做的忒不地道了点。 婕瑜得知实情后的反应,都在情理之中,阎家非但没有急着安慰她,反而让她接纳丈夫的私生子。 即便是再宽容的女人,估计也无法接纳。 子末跟婕瑜的婚姻,看来也走到尽头了,如果子末此刻有意识,不知道会怎么作出决断? 凌家大门紧闭,谢绝一切来客造访。 阎子夜不得已,又打了一通电话。 闵若凡倒是下来了,下来在铁闸门内将阎家诸人一一骂了过去,从阎子末到阎家老爷子,骂得都不带喘气的,脏字都不带重复的。 车内的阎子夜早已下来,态度是一降再降,只求能得以进入。 凌家纵容闵若凡这般叫骂,便是言明她们心底也有气的,支持女儿离婚的决定的。 过了十来分钟后,凌母出来了,神色冷漠,“你们来做什么,还嫌我们家婕瑜丢的脸不够吗?” “以前还以为子末是个好的,没想到相识多年,装得够狠,连我们两老都被骗了,更别提婕瑜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为这样没脸没皮的男人守活寡,我都替我们家婕瑜可怜。这婚,是一定要离的,你们要是代表阎家来商谈离婚事项,我们是欢迎的,如若不是,你们还是速速离去。我丑话说在前头,今日我凌家的这扇大门,是不会为你们敞开的。” 凌母难得强势了一回,再温柔的女人为了子女都会拼了性命护个周全的,何况自家闺女还莫名其妙吃了这么一个大亏,简直就是凌家的奇耻大辱。 阎子夜又费了一番口舌,低声下气求了凌母让他们进去,他强调这婚不能离,说嫂子在气头上,还表明他的立场,一直在站在嫂子这一边的,跟阎家其他人的态度背道而驰。 他还表示,会积极说服阎家其他人支持自己的决定,让嫂子安心等他的好消息,离婚的事情能不能缓一缓。 凌母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回绝了,更没有被他的说辞蛊惑。 女人这次的决心很大,她也鼎力支持,阎子末都成了这样的,她也不忍心女儿在人家家里守活寡,浪费大好的年华。 本来以为阎家跟阎子末都是个好的,女儿又坚持,她也听之任之,现在难得有此良机,她自然是拼了性命要劝女儿离了归家。 即便以后不嫁人,她们凌家也愿意一辈子养着,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女儿家,凭什么白白送去给人家家里糟蹋得不成样子? 哼,有人赶着凑这个热闹就去,反正这香饽饽,已经臭了,她们凌家不屑一顾了。 得罪阎家,就得罪吧,家里人这次难得没有松口。 阎子夜束手无策,他是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不得已,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身侧淡定平静的裴之沛,祈求他能出手解围。 裴之沛英挺的眉头略微一挑,眸色微动,薄唇逸出了几个让他喜不胜喜的字眼来,“你嫂子来了。” 第八十一章 死皮赖脸 阎子夜猛然抬头,果真瞧到了身形憔悴的凌婕瑜独身一人缓缓朝着这边走来,凹陷的脸颊上有那么一些心灰意冷的味儿。 “嫂子,嫂子。” 阎子夜按耐不住激动吼了起来,音量气势如虹,他从来没有这般迫不及待想见到凌婕瑜过。 “婕瑜,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别出来了吗?” 凌母闻言,错愕地转身,看到女儿疲惫的容颜,心里狠狠揪成了一团。 瞧瞧阎家这个吃人的地方,将她如花似玉的女儿折腾得不成人样了都,还不肯消停。 凌母越想越气不打从一处来,可对女儿她狠不下这个心训斥,这口气自然是绵软温和的,双眸尽是毫不掩饰的满满心疼。 “妈,你跟若凡先回去,我跟子夜说几句就过来,”凌婕瑜不想让母亲再替自己操心了,央求道,“我想吃饺子了,你去给我包芹菜猪肉馅的好不好?” 凌母左右为难,女儿这回来后食欲不振,她都变着法子给她做了好些她过去钟爱的食物,她都懒懒尝了一口便不愿意再碰第二口了。 这难得,她主动开口说要吃点什么,做母亲的自然是喜不胜收,可眼下阎家的人就在门口守着,凌母还是不放心,生怕自己这一走人,女儿会不小心又羊入虎口。 她犹豫了下,再抬眸,柔声安慰道,“婕瑜,妈一个人去包饺子就行了,若凡是个吃货,又是个十指不沾洋葱水的,还是留在这陪你。” 凌婕瑜知道母亲这是怕她吃亏,可她又知道母亲的忧心,她眨了眨眼,“那就让若凡留下陪我,妈你快去。” 凌母这一走,阎子夜觉得这气压没先前那般低了。 他迅速整理了思绪,上前了几步,握着铁门上的几根铁柱子,神色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嫂子,我都知道了,你受苦了,这事,是我大哥不对,但他现在成了这样,你跟他离了,要是等他醒来,肯定承受不住的。你明明知道这是个意外,莫轻烟肚子里的孩子,我绝对不会让她生下来的,不会让她有机会成为嫂子你的眼中钉。” 提及那个孩子的时候,阎子夜深邃的眸中闪过一道阴狠,这孩子就是祸根,是隐患,本来就没人期待他的到来,生下来也爹不疼娘不爱的,何苦来这世上受苦。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真让莫轻烟将这孩子生下来,将来的阎家肯定要被搅和成一团浑水。 “嫂子,你别跟我大哥离行不行?” 他又忍不住情真意切、态度诚恳地央求。 “子夜,离婚已经迫在眉睫,事实上就是你大哥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不追究原因,只知道结果这就够了。那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一条性命,与其让他成全我,还不如我来成全他,大家皆大欢喜,不是吗?” “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我不会怪罪迁怒于你。” “如果你真是为我好,就请你支持我的决定。试想一下,如果你决意跟孙琦结婚,又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你觉得即便她肯原谅你,你们又能回到当初吗?我自认我没那么伟大,我做不到,所以我放弃,给别人一条退路,同时也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 凌婕瑜难得强撑着精力,说了一大堆的话。 阎子夜怔怔地站在原地反省,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他在为难婕瑜? 不过,如果是孙琦的话,他能够肯定的是孙琦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似乎他一厢情愿的打算,并不是婕瑜想要的。 他闭了闭眼,又有心无力地睁开,罢了,爷爷跟母亲爱咋咋的,他撒手通通不管了。 “嫂子,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尊重你的决定。阎家对不起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帮你达成。” 阎子夜郑重地许下了承诺,凌婕瑜置之一笑,凄美之极,“我现在只想尽快离婚。” 言下之意,他要是想帮忙的话,就帮她尽快离婚。 阎子夜这下没有再踌躇,毅然答应了下来,“嫂子,这事包在我身上。” 阎子夜当即就回了一趟阎家,裴之沛这会没有跟他一块儿过去,而是去了厉氏。 阎子夜跟阎老爷子进书房谈了两个钟头,便拿着一份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书再次去了凌家。 这下,凌家人乐意之至将他放进来了,“嫂子,你看下,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提出来。”凌婕瑜草草浏览了下,看到阎家许给她的巨额财产颇为吃惊。 “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虽然对阎子末的出轨心里冲击极大,但凌婕瑜本质上还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一类人,她只想尽快跟阎子末划清关系。 至于,其它的,她并没有奢望太多,阎家肯痛快答应她离婚她就感恩戴德了。 这些,纸上一连串的财产,想必是阎子夜为自己争取来的。 她可不觉得自己的面子有这么大,阎家肯拿出三分之一的财产给自己一个没能给阎家生过孩子的女人。 阎家今后将会留给阎子夜的,他这么大方,真是难得。 “如果可以,我还想给嫂子更多。” 凌婕瑜当即明白了,阎老爷子不同意,子夜这是竭尽所能争取来的。 阎子夜这的确是竭尽所能争取来的,他在阎老爷子面前撂下了狠话,要是不答应,那阎家这个接班人,他也罢手不干了。 阎老爷子怕了他,真担心他会冲动之余会鲁莽行事,只能忍痛应下了,除了子夜,如今他已经没了别的选择。 凌婕瑜还想推脱,阎子夜站了起来,“嫂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大哥对你的亏欠,将来大哥要是醒了,也会赞成我这么做的。” 凌母抿了抿唇,“婕瑜,你就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本来女儿可以嫁得很好,这现在成了二嫁,哪怕婚姻再短暂,这个名声便不吃香了。 凌家虽然不缺这个钱,但收下,让阎家肉疼下也是好的,不然还真当她们凌家好欺负的了。 凌婕瑜不再推脱,签下了名字。 签字的时候,她心里的滋味,没有任何人能够读懂,多年的执迷痴恋,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心中空荡荡的。 * “意情,我回来了。” 收到顾璟琛的短信,钟意情正在准备晚餐。 孙琦说今天不用加班,回来吃晚餐,抱怨成天在外头吃快餐,把五脏六腑都毒害得很彻底了。 钟意情听得哭笑不得,于是便打算给她做顿好的,帮她养养胃。 她将晚餐的食材洗好切好放在一边,看了下时间,还早,打算再过半小时再动手也不晚。 于是,便回房看了会书,手机叮咚一声短信进来,她并没有立刻抬头去看,而是依旧将手头这一页先看完。 这是一本有关内衣设计的书,她最近自学着手设计了几件,觉得这外形是到位了,可尺度把握不好。 林姐前阵子的一通电话透露了她有意向以后内衣自己设计生产,卫宪在青州下头有个地级县清水县有一处厂房,过去是租给别人的,如今十年租期要满了。 卫宪将这处厂房转到了她的名下,送给了她,她有权对这厂房作任何的处理。 林姐说她没打算续租,她一直想把今日内衣店做大,前提当然要拥有自己的厂房,如此便可以不用别人的货源了。 林姐还问她想不想过去,那边可以交由她全权负责,给了她时间考虑,不用急着回复。 此事,她并没有跟任何人提及,包括孙琦。 她知道自己是动了意向的,最近青州因为父亲视频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她连出个门都成了困难,这着实不好受。 清水县虽然是小地方,经济不发达,但消息也相当落伍,据说清水县是青州下头所有县市最穷的一个县了。 环境是极好的,山清水秀,绿意盎然,很适合隐居。 何况,她也觉得丁默能够胜任店长这一职位了,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离开,丁默独挡一面,并不成问题,她能够安心将店长一职交给丁默了。 再说,能够管理一个新生代品牌内衣的生产设计,她觉得极有挑战性。 她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她也想自己能够飞得更高,走得更远,而非永远屈居一个小小内衣店的店长。 如果这个品牌能够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那就更…… 只是想想,便足以让钟意情热血沸腾。 她想,她能走到今日,都是有幸遇到林姐,她给予了自己一个又一个展翅高飞的平台。 连仇恨,她都淡忘了不少,因为工作的忙碌跟充实。 这些天闭门不能出,她其实心情挺烦躁的,并没有表面表现出来的这般云淡风轻。 内衣设计,她只是有兴趣,并不具备专业的这方面的学识,不过她可以学。 如果爸爸还在的话,想必很欣慰她能够顽强在逆境中活了下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了顾璟琛的名字,她怅然若失,几个月未见,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自己。 他回来了。 她重获自由,但并没有打算跟他再续前缘,不想害人害己。 裴之沛尽管目前没有任何胁迫她的举动,但并不表示他会一直无动于衷下去,他从来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男人。 顾璟琛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很快,电话便进来了,她来不及发愣,手指一不小心按下了接听键。 她不由露出一个苦笑,将手机贴近耳边,“意情,我回来了,能不能一块吃个晚饭,替我接风洗尘下,在加拿大这段时日,那边的伙食吃得我快吐了,鸟国再好,也没祖国好啊。” 顾璟琛充满活力的声音悦耳得响在了耳畔,钟意情心境极为复杂。 他能够装作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隔骇,而她却做不到。 顾家的那一段插曲,在收到他短信看清他名字的刹那,瞬间浮了上来。 一旦她再跟顾璟琛有所交集,她但是不怕裴之沛会对付自己,而是忧心顾璟琛对上裴之沛,前者没有胜算,得不偿失,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再联系了。 那边的伙食好坏,她觉得都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活,因为他自己的厨艺极好。 他说过,以前就是为了在国外受不了鸟国的食物下的工夫的。 “璟琛,回来了就找个好女孩好好过日子。” 她说完,愣了愣,这话,似乎太苦口婆心了些。 顾璟琛脸上的笑容倏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意情,你难道连跟我一起吃顿饭都如此不愿了吗?” “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吗?” 钟意情闻言,心头猛然一恸,如果可以,她也愿意跟顾璟琛交好的。 做不成情人,可以做朋友,她相信顾璟琛保证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她深吸了一口气,狠下心来,“璟琛,对不起。” 如果,他误会了,那么就让他这般误会下去也好。 “意情,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依旧是这般坚决地宣布。 “裴之沛不适合你,他太过刚硬,太过自私,太过霸道。这次的视频风波,想必是与他有关,你告诉我,当初你离开我,是不是他拿这段视频威胁你了?他真的是个卑鄙小人,趁人之危,你不用怕他。” 顾璟琛怒意盎然。 裴之沛不适合你。 顾璟琛说。 顾璟琛不适合你。 当初裴之沛也这么说。 她想,他们都不适合自己。 视频风波,的确是与裴之沛有关,但莫轻烟才是主使,当然没有裴之沛,也不会让莫轻烟处心积虑对付自己。 当初,他的确是拿这段视频威胁自己了,顾璟琛猜到了其一,却没有猜到其二。 不过,这对于刚回国的他而言,已经够厉害了。 顾璟琛说,你不用怕他。 她想,她还是对他心存忌惮的,每次他总是雷厉风行,出人意料,堵死了她的后路。 而他,却如鱼得水、饶有兴致欣赏她的丑态百出。 跟这样的人杠上,她输得凄惨。 “璟琛,我会过得好好的,你别再见我了。” 她不想再给他任何遐想了。 她想,到底,她还是不爱顾璟琛,顶多有过心动,那还是建立在顾母对她体贴的那份上。 “不可能。” 他大概生气了,就这样无礼地挂了电话。 以前的他,几乎没有做过这般失礼的事情,他向来风度翩翩,绅士至极。 唉……她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跟顾璟琛这么一通电话之后,又发呆了会,她发现本来充裕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于是,她急急忙忙爬下了床,然后进厨房忙得不可开交。 好在,这几样菜,都是她平日里做惯的,并非头一次上手。 孙琦踏入家门的时候,她手头就剩下最后一道菜还未完成了。 “等等,我就好了。” 等到钟意情端着菜出厨房来,发现客厅里除了孙琦外,还多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阎子夜。 她微微震惊,孙琦啥时候跟阎子夜好到这个程度了,都登堂入室了。 孙琦背对着她,所以她没有看到孙琦此刻脸上郁闷的神色。 孙琦是真的相当的郁闷,她下班回来停车的时候,阎子夜的车好巧不巧正好停在她隔壁,然后跟牛皮糖一样黏上甩不掉了。 她都怀疑他是故意的,可又拿不出证据来。 进门的时候,他要跟进来,她不让,推脱之间,她的气力可能有些足,他惊慌失措地捂着鼻子,然后她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流鼻血了。 早上的那一幕还深深印在脑海里没褪去呢,他趁机就搂着她进来了,揩油揩得那一个没得说。 她正要骂他,他却掏出了病历,满脸委屈地低声说,“我今天毛细血管破裂,鼻子动了手术,医生说了,要好好休养,所以你不能对我动粗。” 这下,本来真有动手意向的孙琦,只得悻悻然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一他在自家血流成河,那送他去医院的可就轮到自己了,不能找120了,也不会幸运地碰上裴渣刚好出门这阵及时雨了。 思前想后,她只能暗暗忍下了这股不甘,除了不满地瞪眼表达愤懑,没第二条路走。 赶他走,他又不买账,难缠的赖皮鬼一只。 阎子夜脸皮极厚,钟意情还没招呼孙琦吃饭的时候,他已经主动走过来了。 “嫂子,你的厨艺真的是太棒了,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你不介意我也一起吃吧?” 他垂涎着一张脸,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桌上的菜。 孙琦有一种预感,哪怕意情拒绝,这死男人也绝对不会听从的。 钟意情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阎先生,你可以称呼我为钟小姐。” 嫂子神马的,她可受之不去。 阎子夜跟裴之沛交情匪浅,她并不想得罪,区区一顿发,她是能够容忍的,但并不能容忍他在自己的称呼上大做文章。 阎子夜欲言又止,孙琦火大地骂道,“阎子夜,谁是你嫂子?意情跟那裴渣没有丁点的关系,你要再对她无礼,别想在我家蹭一粒米。别以为我给你点颜色,你就能开染坊了。” 阎子夜这人见风使舵本事也是一般人望尘莫及的,他见气氛凝重起来,两个女人一致对自己开炮。 他立刻换了一副脸色,慎重正经地发誓,“行,钟小姐。” 裴反正被孙琦当成渣了,他可不能受到连带责任啊,只有自己农奴翻身当地主了,才能帮裴正名,不是吗? 孙琦对阎子夜彻底无语,太没骨气了,这男人,一点原则跟底限都没。 阎子夜很快消灭了一碗,然后蓦然想了起来一件差点被他遗忘的事,他起身去沙发的角落拾起了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递给孙琦,“对了,这个给你。” “给我的?” 孙琦不敢置信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发现这分明是早上她被他鼻血毁掉的那件白色衬衣。 他倒是有心,连尺寸款式都记下了,没搞错。 “你那病历不是造假的?” 孙琦不客气笑纳了,这谁叫他毁掉的,赔偿什么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然她还肉疼着呢,毕竟可不便宜。 阎子夜满脸的疑惑,孙琦讽刺道,“你都还有时间去选衣服,真怀疑你是不是有时间动手术?” 阎子夜满头黑线,敢情他这投机取巧效果还适得其反了。 天知道他去找这件衣服多不容易,今天他一直忙,上午去了医院,后来又去了凌家,还跟爷爷谈判,此后又去了一趟凌家,最后匆匆处理了几件手头上的事才去逛了帝豪。 据他了解,孙琦是帝豪的常客,所以他找衣服也是从帝豪开始找起,而且当初他可印象深刻毁掉她那件衣服的时候,她脸上那割肉般的心疼作假不了,必定价位较高。 在帝豪女装部销售经理的陪同下,他根据口头描绘形容,还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了这件一模一样的。 找到的刹那,他都差点把自己给感动了。 阎子夜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将主治医生林医生的手机号码给了孙琦,让她打过去求证。 孙琦不屑地冷哼,“狼狈为奸。” 阎子夜仰头望了望天花板,垂眸的时候目光正好跟钟意情的眸光对上,他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浅浅的笑意,恍然意识过来,孙琦那是别扭在作祟啊。 两个小时后,阎子夜乐呵呵地被赶出了孙琦公寓的门,不过这还是没能阻止他内心甜蜜的蔓延。 这可是头一次进入佳人的香闺啊,她还接受了自己的礼物,这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的,果真是太美妙了,早上流鼻血神马的,太值得了。孙琦若是知道他此刻的脑补,必定跳出来申明立场,那不叫礼物好不好,那是他赔给她的。阎子夜回到裴之沛的公寓,裴某人还没回来。又过了半小时,他正准备回房睡觉时,裴某人恰好开门入内。 阎子夜自然少不了得瑟了下,把自己在对门受到热情款待,还被留了饭的情形自吹自擂了一番。 “你被主动留了饭?不是你死皮赖脸不肯走才蹭来的吧?” 裴之沛眸色微动,犀利地道出了事实,直接让得意洋洋的某人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在。 阎某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坐地反击,“死皮赖脸蹭来饭那也是凭真本事,有本事你也死皮来骗去蹭一回饭来给我瞧瞧?你有这本事,我就跪下来磕头冲你叫你爷爷。” 第八十二章 心意----喜欢他 见裴之沛沉默不语,阎某人愈发的嚣张上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没胆跟我赌。” 裴之沛的处境,阎子夜虽然不见得幸灾乐祸,但也是心中了然的。 “裴,如何啊?没胆就别羡慕我,真是的。” 阎子夜笑得跟一只偷了腥的狐狸一般,裴之沛觉得那笑容可真的是猥琐至极,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把那张俊脸都拍成稀巴烂。 “行,你等着跪下来磕头冲我叫爷爷。” 裴之沛抿了抿唇,淡淡地道。 阎子夜吃了一惊,过后哇哇大叫了起来,“裴,你先别这么快答应啊,这我怕你到时后食言而肥,要三思而后行,万万不可以冲动呀。” 裴之沛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啰嗦,不是提这建议的也是你吗?” 言下之意,就是暗讽阎某人没事找事。 阎子夜嘿嘿奸笑了两声,他还真有这一层的意图,就是渴望看到平日里一贯高高在上的某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叫自己一声“爷爷”,还是跪下来,想想就是浑身舒坦得不行啊,连毛孔都舒张开来了。 这主要还是归咎于裴某人经常欺负自己,而他却并没有还手之力,不解恨啊。 “这可是你答应的,千万不能反悔。” 阎子夜见裴一门心思要成心跟自己杠上,于是笑眯眯地望着某人,这可不是他逼迫某人屈服的,而是某人受不了自己的刺激主动答应下来的。 他比较担忧的是某人反悔,到时候这个赌约无效,那得不偿失,这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比较好。 “行,我不会反悔,”裴之沛平静地道,顿了顿,薄唇微掀了起来,“那倘若是你反悔了,那又当如何?” 他是生意人,还是手腕狠辣果决的奸商,这利益得失衡量必须要评估双方面,而非侧重单方。 阎子夜笑了,笑得意味深长,拍着胸脯保证,“我怎么会反悔,真是笑话,我若是反悔随便你处置。” 他笑起来的声音,浑厚低沉,几乎穿透了整个胸膛间,一震一震的,足见他心情极好。 “你要是反悔,我也不会强迫你喊我爷爷,不过罚你一个月之内把孙琦追到手,要是不成的话,那你那家律师事务所可就归我所有了。还有,你要每天过来帮我处理半天的公务。” 裴之沛声音波澜不兴,但所提的条件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阎子夜着实没料到,尤其是前者,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好事,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短了点? 他纠结了下,随即又觉得比起那声“爷爷而言”,那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裴这么不受钟意情待见,孙琦也看他不顺眼,蹭饭神马的,自己也是厚着脸皮去蹭的,一旦是裴,估计入门都会成困难。 还有,那家律师事务所,倒是倾注了自己不少心血,割舍出去,有点可惜。 至于每天处理半天的公务,他如今时间是最宝贵的,连追求孙琦都快挤不出时间了,更别提替厉氏处理裴的公务。 裴所提的条件,看似不起眼,实际实行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阎子夜先入为主认定了自己会赢,所以没有犹豫太久,还是爽快答应下来了。 当然,长期受到奸商的浸淫,阎子夜也不是吃素的,提条件,他也会。 “你要是反悔,也不是不可以,把你厉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我。还有,这套公寓,我也要。” 他更是狮子大开口。 如果有了厉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还有裴这座会替厉氏挣源源不绝钱的大山在,他这辈子是吃喝不愁,还能挥霍无度,坐享其成的感觉真是tmd太好好。 还有,他现在可是寄人篱下,太没安全感了,万一被裴赶走,他便没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了。 如果成了自己的,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自己自己开口赶走裴的份,没有自己求着裴的份。 只是想想,他就能腾飞起来了。 真想高歌一曲,兴致极好啊。 “行。” 在阎子夜目瞪口呆的神色映衬下,裴之沛倒是一脸的从容优雅。 这下,阎子夜只能拭目以待了,祝裴碰壁归来。 他忽然脑海里闪过了一道灵光,差点忘了一个重要的前提,赶忙补充,“对了,时间是有期限的,只限你两天内完成目标任务。” 他得意洋洋地笑,笑得十分欠扁,差点把自己给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幸好,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嗯。” 裴之沛颔首。 阎子夜这下都不禁有些怀疑了,这还答应? “我先回房了。” 裴之沛懒得再搭理他,于是径自回主卧室了。 阎子夜在沙发上坐了会,发现有些晚了,忙不迭起身回客房。 明天还有大堆的事情需要他处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他刚才只顾着得瑟,把帮嫂子处理了离婚的重大事情,忘记知会裴一声了。 唉,瞧这猪脑。 孙琦,主要还是晚上跟女神共进晚餐让他欢喜得找不到方向了。 裴之沛冲了个澡后,在床上支了张笔记本用桌,将公文包里的不少还没审阅完的卷宗取了出来。 可只看了两份就心不在焉了起来,甚至他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在第一份的卷宗签名处签下了落霞居士四个字,龙飞凤舞的狂草,力透纸背。 意识到后,他眸色不禁微微一沉,晦涩难耐。 别瞧她一个清冷优雅的女人,其实骨子里的张扬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人。 从她所练的狂草就能窥探出一二,她练狂草是从五岁时候就开始练的。 她平日里极少会在人前露一手这样狂妄恣意的字体,他是曾经在钟振涛的书房里看到的,惊鸿一瞥,愣住了,还问钟振涛这是谁写的? 因为笔名是落霞居士,他可不记得有听闻过书法界还有这么一位被人遗漏的名人。 这副字拿出去拍卖,肯定不会价格卖得太差。 钟振涛当时只是笑笑,并没有告诉自己,显然,他并不情愿透露给自己。 这也愈发激起了他想要知道的欲望,后来,无意间他跟钟意情打探。 她笑得分外的含蓄,指了指她自己。 他自然是不信的,还追着她问到底是谁。 她有些薄怒,说就是她自己,说出来反正也没人信。 在他的刨根究底追问下才知道,她学了多年的狂草,但却被钟振涛告诫不能对外宣扬,她的作品,也就只能成为父亲书房的墙上观。 对于她这么年轻,就能写得一手让书法界不少元老都望而喟叹的狂草,他着着实实震惊得不轻。 当然,也能够体会她必定是在这方面下了不少的工夫的,不然如何能够写得出来如此一鸣惊人的字体,即便她是天赋异禀。 除了钟振涛书房里高高悬挂的一幅属于她的狂草,他便没有见她提笔再写过。 哪怕他流露出也想要一幅,她说十八岁后父亲就不让她再写了,她也答应了,所以为了遵守诺言,即便他提的,她也不能答应。 她说,父亲墙壁上那一幅,便是她的绝笔狂草,此前的,都被她自己给烧掉了。 钟振涛书房里的那一幅狂草,他七年前醒来再折回去找,便找不到了。 但那字体,一直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深处,不曾淡忘过。 “落霞居士。” 他闭了闭眼,疲惫的上身往床头仰去,英俊的脸上尽是恹恹神色。 他厌倦的自然是自己。 他喃喃自语,这四个字,她说是有深意的,并非是随手拈来的,而是她一直觉得夕阳西下近黄昏的晚霞极为绚烂多彩。 他被她强拉着去看过一回,她陶醉的神情分外的可人,晚霞在她面前都为之黯然失色。 她在看风景,而他在看她,她却浑然未觉。 仅只一次,她便不再缠着他去看了,有也是独自一个人去。 他费解,问她原因,她说,“有些事情,一次就足矣,次数多了,就失去了味道了。” 他甩了甩头,不明白今晚为何她的身影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越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她,反而思之更深。 他低低叹了口气,将凌乱的卷宗整理重新放回公文包里,今晚,他是没了心思处理这些了,明天去公司处理。 孙琦又缠着跟钟意情同床共枕了一晚,这个晚上,她的话十句中有八句是没离了阎子夜这个中心。 钟意情心中渐渐有数,孙琦,其实对阎子夜并不是没有丁点的意思。 或许,先前她的确是看不上眼这男人,但随着阎子夜的死缠烂打、厚脸皮,孙琦渐渐也动了心,只是她自己嘴硬,还是不肯承认罢了。 阎子夜之前瞧着也不怎的,为了孙琦的确是改变诸多,而且对于孙琦的怒骂斥责,他都并不生气,风度维持得极佳。 若说他对孙琦没有心,那他也太能装腔作势了。 她不禁打趣了孙琦一句,“孙琦,你提及阎子夜的时候,口头上是骂着的,但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的。” 孙琦被她这么一调侃,脸色涨得通红,立刻变得跟只母老虎似地反驳,“意情,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我可不想被人跟阎子夜那下流无耻的臭流氓归为一类。” 她强烈想要解释被阎子夜这人追求都让她觉得难以忍受,但钟意情但笑不语,任由她扯着自己死命解释。 孙琦最后恼羞成怒,喊了一声“睡觉”,便蒙上被子把脑袋遮掩得严严实实,钟意情真担心她会窒息而亡呢。 她只好关了灯,让孙琦自己解除尴尬。 她却不知道此时的孙琦正在努力反省自己是否真如意情所言成了这类人。 旁观者神马的,毕竟比当事人看得更透彻。 孙琦想得太过投入,甚至连呼吸都差点给忘了,结果,可想而知,一把将脸上的被子扯了下来,干咳得惊天动地。 “你没事吧?” 这下钟意情再也躺不住了,一边开灯,一边关切地问候孙琦,脸上的紧张也是自然而然流露的。 “没事。” 孙琦咳完一阵,还在不停地喘着气。 自作孽不可活啊,她觉得真没脸见人了。 她刚才发现自己还真有些对阎子夜与众不同的意味,对他的容忍度比别的男人强。 最近公司的那位人中之龙卯足马力追求自己,她也没见得对人家态度有多和善,当然嘴里却还是跟同事说他好话的,毕竟同一个公司,人家级别又在自己之上,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的确到了这恨嫁的年龄了,母亲的电话,最近她都已经丧失了接听的勇气了,畏如猛虎啊。 她真考虑过跟这位条件不错的男人成婚的,但左思右想,总还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反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现在,被意情方才这么一开导,她总算是有些醍醐灌顶了。 她不会……不会真的对阎子夜产生了好感吧? 但是想想,她又觉得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是不是也太作了?作到她本人都没有觉察出来? 孙琦的脸色瞬间又是一阵青红皂白,钟意情着实对她的脸色变化无常觉得啼笑皆非。 看来,孙琦是真的意识到了,不过她希望孙琦能够获得幸福。 阎子夜虽然过去行为放荡不羁,但这并不能否认他将来依旧会如此,许是孙琦便是他的真爱,为了真爱,他会洗心革面也不一定。 尽管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也不再相信爱情,但这并不能阻碍她祝福旁人。 唯一让她头疼的是阎子夜跟裴之沛的关系,不过也没关系,她钟意情不会因为孙琦真的跟阎子夜玉成好事,就横加干涉阻止。 比起裴之沛来,阎子夜并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她并不会一竿子打死所有的人。 看来,自己的真的要快点点头答应林姐了。 有自己在,孙琦估计会下不了决心接受阎子夜。 反正自己迟早都要走人的,还不如早点走。 想到这,她转头偏向孙琦,“孙琦,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我考虑了几天了,也有了决定。” 孙琦心嗝哒一声,“难道你喜欢上阎子夜了?” “意情,这可不行,他不是个好男人。” 孙琦急急忙忙地诋毁阎某人,满脸的焦虑之色。 钟意情无语,她还没开口呢,孙琦就暴露了她自己的心声。 何况,阎子夜,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菜。 不过,逗下孙琦也挺好笑的,估计以后再见面也不方便,毕竟以后一个在青州,另一个在清水县。 “孙琦,反正你讨厌他,我难道也要跟你一样讨厌他吗?” “反正你不能喜欢他。” 孙琦霸道地反驳。 钟意情满脸拂上了笑意,“为什么不能?他条件挺好的。” 孙琦冷哼,“反正他不是好人,女人太多,玩弄女人是个中好手。” “如果我有把握驯服他,让他以后只乖乖臣服于我呢?” 钟意情云淡风轻地反问。 孙琦一愣,是啊,如果有女人能hold住阎子夜,收服了他,难道他还能继续作威作福? 不过,意情,她可不看好,总觉得意情不是阎子夜那混蛋的对手,会吃亏的,所以她才会极力反对。 真的是这样的吗? 孙琦扪心自问,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心里酸酸的,好像有些不是滋味。 “孙琦,是不是你自己喜欢上他了,所以不准我喜欢他啊?” 钟意情凉凉地反问,脸上还挂着揶揄的笑意。 孙琦猛然抬头,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燥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随手抓起一个抱枕,就追着钟意情穷追猛打。 钟意情见她恼羞成怒,来真的,于是只能下床逃,孙琦紧追不舍,最后两个人累得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意情,我好像真的有些喜欢上那个该死的阎子夜了。” 尽管是承认了自己的心思,孙琦还是带着恶狠狠咬牙切齿的语气,十分的不甘心。 她怎么就瞎了眼瞧上这样的流氓呢? 难道真的是被他的死缠烂打给感动了? 她真的能够征服阎子夜,让他以后只守着自己一个人,不再流连别的女人之间吗? 一贯自信的孙琦,发现自己没把握了。 若是阎子夜只是单纯的阎家二少还行,如今阎子末昏迷不醒,阎子夜成了阎家的新任接班人,将来整个阎家都是他的。 “我看那个该死的阎子夜,也挺喜欢你的。” 钟意情学着她的强调,取笑道。 能够听到孙琦承认喜欢一个男人,她也有些怅然若失,好像一个一直跟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为了某些原因即将要离开你了。 “切,那是他一时兴起,心血来潮,过了这劲,谁知道他喜欢的是谁?” 孙琦唇上掀起了一抹嘲讽,这些年来,她所见过的男人,没有几个不偷腥的,这也是她对婚姻始终抱着宁缺毋滥的谨慎态度的最大原因。 她可不想婚后镇日疑神疑鬼,找私家侦探去查老公的隐私,到底有没出轨的迹象,多累。 阎子夜一看就是那种不安于室的,让她特么的没安全感。 如果是顾璟琛,那她就不会持这种忧虑了。 钟意情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孙琦,没想到你也会不自信,不是都说女人一遇到爱情都会被迷得找不到方向吗?” 当年的她,便是如此,在爱情的漩涡中,女人的情感总是大于理智的,然而,男人则不同。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年纪大了的缘故。” 孙琦还是不免郁闷。 这还是不知道喜欢那混蛋比较好啊,知道了作茧自缚,累得慌,晚上她肯定要失眠了,下次碰到,更不知道应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他了。 真是头疼不已。 …… 阎子夜第二天起得很早,兴冲冲地跑去外头买了早餐,然后给裴留了些,便巴巴地提着袋子守在孙琦的门外。 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他按下了门铃,太早了他怕又遭孙琦唾骂,毕竟女人多半是要睡美容觉的。 果然,是孙琦来开的门。 他立马晃了晃手中的外卖袋子,“孙琦,我特意给你们买了早餐。” 孙琦开了门,将他手中的袋子接了过来,见他还不走,不由纳闷,“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阎子夜巴巴地蹦出了一句来,面露委屈,“我还没吃,我能不能跟你们一块儿吃?我早上六点半就去买来了,一直站在门外怕太早吵醒你。” 孙琦最受不了他这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装腔作势、甜言蜜语神马的太可恨了,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不可靠的男人呢? 她于是猛地沉下脸来,将手中的早餐袋子一股脑儿塞回他怀中,“那你自己吃去吧,以后别给我们买了,我们不需要你的施舍。” 然后,在阎子夜错愕的神情下,哐当一声,孙琦无情地将门甩上,将他隔绝在外。 阎子夜站了十五分钟,他发现孙琦真没开门反悔的迹象,闷闷不乐提着早餐袋子回了裴之沛的公寓。 他进门的时候,裴之沛已经坐在餐厅,吃他特意留的那份早餐,手中还拿着一份报纸。 “你怎么回来了?” 很快,裴之沛便留意到他手中提着好几个人份量的早餐。 “碰壁了?” 裴之沛淡淡地挑高了眉头。 阎子夜沉下脸来,将早餐摆上桌,“全部给你吃。” 他已经吃不下了。 孙琦,真的是太难伺候了。 “我早就说她不适合你,她不喜欢你这类型的男人,她喜欢洁身自好的,你即便勉强能够入她的眼,她也会鸡蛋里挑骨头的。你坚持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意识到你毫无进展吗?浪费时间。” 裴之沛难得大发慈悲劝道。 “裴,你说我坚持毫无进展,你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才坚持了几个月,你可是坚持了七年的。” 隔了良久,阎子夜缓缓地问道,目不转睛地盯着裴之沛骤然阴云密布的俊脸。 “我跟你不一样。” 裴之沛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攥得更紧,他深吸了口气,再抬眸,一脸的坚定。 “哪里不一样了,你无非仗着她以前喜欢过你,我比你成的机率高多了,至少我跟孙琦之间可没深仇大恨。” 被人否认自己跟孙琦不能成,阎子夜不由七窍生烟,也顾不上掂量驳斥他的人是谁了。 第八十三章 阴森森的嫉妒 裴之沛周身都处于一股浓浓的戾气之中,他最恨的便是旁人拿这个大做文章了,这是他的死穴。 他不喜,又无力更改。 他瞳眸里的阴鸷,让阎子夜倏然一惊,这蓬勃怒意,也随之淡下来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讨好,“裴,我其实不是故意要戳你的痛处。” 裴之沛并没有对阎子夜开炮,他闭了闭眼,隔了几秒的时间,又重新缓缓睁了开来,声音听上去倒是挺平和的,“你说的没错。”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却让阎子夜陡然生出一种如坠冰窟、生不如死的感觉。 裴…。真的是太可怕了,无形中给了他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感。 “不过我还是会坚持下去的。” 裴之沛收了报纸,将餐桌上的盒子干脆利落扫进了垃圾桶里。 他站了起来,优雅地抽了一张纸巾擦拭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性感薄唇,举止完美得令人无可挑剔。 当裴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后,阎子夜心有余悸地感慨,被裴爱上其实也挺悲哀的,那位所谓的钟小姐,注定永远只能活在裴的阴翳下。 以裴霸道冷酷的性子,绝对不会容忍任何除了他自己之外的男人染指她,估计连动那意向都会被扼杀在萌芽之中。 裴之沛上午去了一趟厉氏,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厉老爷子召唤了过去。 这电话是姜医生打来的,他以为是外公病情又有了反复,电话里姜医生也来不及说明原因,只说厉老爷子让他过去一趟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心焚如火地驱车赶了过去,还连闯了五六个红灯。 没想到到了之后,只是有关莫轻烟的事情。 外公好好地坐在莫轻烟的病房内,他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应该松一口气。 不过,看到外公安然无恙,这紧绷的神经是松懈了下来。 他英俊的脸庞上的脸色,是谈不上有半分愉悦的,仿若被人刻意摆了一道。 “外公,你找我来是什么事?” 他记得轻烟已经出院了,这会又住进来,难道是她肚子里的胎像又有了反常? 想到这,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她这一胎,闹出的动静也太大了点吧,几进几出医院,这孩子,迟早要被她给折腾没掉了。 都怀了身孕,还这么爱瞎折腾,以前倒是没发现她这么爱折腾,最近几个月来,似乎就没有消停的份。 “不是我找你,是轻烟想见你,我要不让姜医生通知你,你根本就不会来。你这会能来,八成也是看我这老头子是不是快要翘辫子了吧。” 厉老爷子明明内心是极度渴望跟这个外孙重修旧好的,可嘴里就是吐不出半句好话来,心里的膈应还是没能消除。 裴之沛并不是诚心避开厉老爷子的,而是他不希望两人之间的隔骇误会加深,见了面总是不欢而散,还不如冷静一段时日再说。 不过厉老爷子的病情,他还是时刻关注着的,就是没见,他也会每隔两三天跟姜医生通电话详细了解老爷子最近的病情。 所以,姜医生的电话,哪怕他处于忙碌的工作期间,会议桌上,也都会离席先接听。 尽管外公一直强烈反对自己跟情情,但他的内心还是当他是自己最亲近的外公,从来没有变过。 他……他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跟外公更好的和睦相处,所以…… 他的沉默不语,让厉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一大把年纪了,总是张不了口低声下气讨好一个小辈。 可这小辈,又不争气,总是跟他背道而驰,意见相左。 “外公,你别生气,姜医生可一直耳提面令了你可不能情绪波动太大,否则会气出个好歹来的。” 她一边轻言细语安慰着老人,另一边又朝着裴望了过去。 他依旧是这般英俊,上帝真的是太过厚待他了,自己这些时日因为怀孕保养得体的脸上都长了五六粒斑了。 前几天一刚坐完月子的朋友过来,跟她碰面,她发现了昔日姣好容颜以及身材的朋友,明明生了一个孩子了,那肚子还大得出奇,像是怀了四五个月身孕时的体形。 莫轻烟当即就被吓到了,朋友却轻巧地解释,“这没什么,刚生了都差不多这样,你以后也会这样。” 莫轻烟光是想想,都觉得恐怖。 她这下是一点也不愿生下这孩子了,现在这孩子厉老爷子也知晓了是阎子末的,阎家上下也都在期待,她已经骑虎难下了。 何况,她真的是这下拿掉了这孩子,便是没了任何护身符了。 裴当初所提的押着她去跪钟意情,还没完呢。 当然,这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认定,她以为裴已经被阎老爷子慑服了,此事就此作罢,既往不咎了。 其实不然,裴之沛从来都没有给过阎老爷子任何承诺。 就是莫轻烟想岔了,所以才会不怕打着厉老爷子的旗帜把他给骗来。 “裴,外公年纪大了,又换了肾,你就不能忍忍吗?退一步就有那么难吗?” 厉老爷子闻言,心里的一团怒火燃烧得更旺,瞧瞧人家多懂事,怀了身孕也不忘我老人家。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没成我的外孙媳妇呢? 厉老爷子从莫轻烟口中得知那天她是被下了药才跟阎子末发生关系的,是情非得已。 他也知道轻烟对之沛这孩子的心意,这些年来她一直苦苦等他,她也挺不容易的,便也没了芥蒂。 虽说自己不可能逼裴娶她,但也希望他们能跟过去一样和和美美,不要跟仇敌一样,见了面分外眼红。 他的肾,毕竟是轻烟给的,他并不是刻薄忘恩负义之徒,何况轻烟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女人,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注定她这辈子会活得很辛苦、很痛苦。 何况,比起自己这个不孝的外孙而言,轻烟挺着个大肚子还经常主动过来给他解闷,说些笑话。 阎家的算计,他是看在眼里的,但又有些不忍心坐视不理。 所以,当轻烟抹着眼泪跟他提的时候,他的心,软了。 他老了,所以这事还是需要之沛出来从中斡旋。 厉老爷子还算是有分寸的,并没有答应莫轻烟帮他,而是只答应让姜医生把之沛给叫来。 “急巴巴地喊我过来,就是为了针对我开批斗大会吗?” 他不悦地沉下脸来,目光冷厉地扫向了莫轻烟,警告她最好安分守己,别瞎折腾。 他跟她之间的事情,还没完呢。 厉老爷子不由火大,“难道你翅膀硬了,连我多说你一句都不行了吗?” 裴之沛嘴角抽了抽,明明是轻烟说,并不是外公说的。 外公也太护着她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虽说自己并不畏惧阎家跟阎老爷子,但顾忌着跟子夜之间的交情,他可从来没打算跟子夜过不去的。 何况,子夜从来不希望莫轻烟肚子里的孩子顺顺当当地生下来。 裴之沛也真心觉得这孩子还是别生下来好,生下来阎家肯定要被轻烟给搅和得天翻地覆的。 瞧瞧,凌婕瑜一跟阎子末离了婚,她就出来蹦达了。 裴之沛也知道,这个时候,跟外公杠上,外公反而心更向着轻烟了,指不定就会一时懵了眼被轻烟拾掇做出什么难以预计的事情来。 这也是他尽管生气,并没有立刻离开的原因。 厉老爷子见他没有回嘴,气渐渐也消了下来。自打生了病后,这火气是越来越大,动不动就爱生气,他也不知道怎的,喝了不少降火的都不顶用。 “裴,我想请你帮帮我。” 莫轻烟垂眉敛眸,流露出泫然欲泣的神色,声音绵软。 “我帮不上忙。” 裴之沛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我还没说什么忙呢?” 莫轻烟心里恨得不行,可面上还是不显山、不显水,可怜兮兮地望了一眼厉老爷子,想要博取老人家的怜悯之心。 厉老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轻烟并不是无的放矢,姜医生也说她捐了一个肾对她这一胎有些影响。 所以,他不能坐视不理,不能无动于衷,尽管他给了她更多价值的财富。 “之沛。” 他警告地瞪了裴之沛一眼。 “外公,我真的是帮不上她的忙,”裴之沛说完,没过几秒,脑海里闪过了一道光亮,嘴唇微微上扬,“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莫轻烟跟厉老爷子对他突如其来的口风转变,不禁错愕不已,当即面面相觑。 两人的心弦并没有因而放松,而是本能地更加戒备了几分。 莫轻烟更是如临大敌地问,“你想怎样才可以?” “完成你之前未完成的。” 裴之沛心平气和地道。 莫轻烟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了起来,呼吸也随之艰难了起来。 她如鲠在喉地发问,“你说什么?”满脸的不敢置信。 厉老爷子身子骨大不如前,可脑子还没糊涂,听了这两人的一问一答,他恍然大悟。 他不禁又气血逆流,这死小子,没想到还是没能放下那姓钟的,为了那姓钟的,这么无耻的要求都提得这般自然。 上次,自己事后才知情,大错已经铸成,加上又乍问之下轻烟怀孕的真相,才会不了了之。 这次,这死小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居然还嚣张地提这么无耻的要求,他要是还视若无睹,连他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你……” “之沛,你……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外公,这事不需要你同意。” 他眸色微微一闪,又不是让外公去跪。 如果她提的是让外公去跪,就是裴之沛,他也不会同意赞成的,宁可另辟蹊径,也不会让外公去受这个侮辱。 “轻烟。” 裴之沛淡淡地转向她。 “咳咳咳……” 厉老爷子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老脸发紫,裴之沛终于流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外公,你怎么了?” 他轻轻拍着老人家瘦骨嶙峋的后背,不安地追问。 厉老爷子好不容易才缓了下来,“我没事。” 看到他神色难安,老爷子的心里总算是扯平了不少。 他趁机不忘要挟,“不准逼迫轻烟去跪她。” 他是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及,唯恐脏了自己的嘴巴。 裴之沛眸色微微黯了下来,恭敬地答,“知道了。” 纵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何况外公只说,不准逼迫轻烟去跪情情,可没有说不允许轻烟主动去跪情情。 他就不信,轻烟会无事求到自己头上来。 “外公,我扶你出去走走,这病房太闷了。” 裴之沛沉默了半晌,打破了僵局。 厉老爷子见他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也就没有反对。 莫轻烟却急了,她还要人家帮忙呢,怎么一眨眼的工夫,这两人走得把自己给撇下了呢。 还以为这老头子可靠呢,没想到最终还是靠不上。 算了,幸好自己没有把全部希望都押在老头子身上,她的一只手缓缓抚上隆起的腹部。 凌婕瑜既然跟阎子末离了婚,那么阎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便腾了出来。 嫁不了裴,那她便要坐稳阎家大少奶奶的位置,生出阎家下一代的继承人来,然后才有资本跟裴还有钟意情打擂台。 她眸中闪过一道阴狠,上一回裴让林一林二押着大腹便便的她去跪钟意情,她真的是一刻也忘不掉。 他够狠,也别怪她心狠手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得不到的,即便毁掉,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她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破镜重圆,旧情复燃的。 在青州,只有阎家才能跟厉氏一较高下。 他不是跟阎子夜交好么,她偏偏就要让阎家跟他关系破裂,让阎子夜跟他的友情毁于一旦。 …… 厉老爷子被扶着出了病房后,裴之沛陪着他在医院的花园里散了会步。 难得和谐的氛围,厉老爷子并不想提不高兴的话题泼他冷水。 裴之沛也就驴下坡,没有旧事重提,相反,他主动找了一些老爷子感兴趣的话题,两人侃侃而谈。 昔日的不快,暂时被他们给抛到了脑后,在外人看来,一幅和乐融融的局面。 姜医生恰巧查房回来经过,看到这么一幕,不禁喜上眉梢,他悄无声息绕道离开,并不想打扰到这两人。 “之沛,我打算出院了。” 半小时后,厉老爷子郑重其事地告知他刚下的这个决定。 裴之沛心里有几分吃惊,不过很快他就释怀了,脸上拂上了点点笑意,打从心里支持,“这是好事。” 早就应该出院了,家里也有专属的私人医生伺候看顾,真有事情再到医院来也不迟。 没必要天天住医院,阎老爷子就受不了提前出院回去了,只有外公,住上瘾了一般,赖着不肯走人,总是抱怨身体微恙,回家不安心。 “你也回来陪我住吧,我一个老头子住得冷冷清清的。” 厉老爷子见他这么说,满意地颔首。 这下轮到裴之沛蹙眉了,他没想到外公是请君入瓮,设了陷阱就在等自己跳入。 如果他拒绝,反倒是他的不是了。 而且,在医院,方便莫轻烟时常过来,如果是厉家,就不同了,那宅子里有不少自己人。 真要有什么事,自己也能第一手获悉资料,她蹦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你是不是不肯回来陪我住啊,我也不要求你住多久,每个星期要回来住四天。” 厉老爷子也不忍心太过为难他,还是循序渐进,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好,我明天开始回来陪外公,今天就替外公搬离出院手续吧。” 为了夜长梦多,裴之沛还是想早点让厉老爷子搬回去,毕竟莫轻烟还住在医院里呢。 “今晚就不能回来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吗?” 厉老爷子一听明天,立马又不高兴了。 “外公,你不会连一个晚上也等不了吧?” 裴之沛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算了,算了,明天就明天。” 厉老爷子大方地赏了他一晚时间。 裴之沛唇畔边逸出一抹苦笑来,他还真担心外公强要自己今晚就回去呢,那赌约,他还没实践呢。 否则,厉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真的要不费吹灰之力便入了子夜的口袋里了。 裴之沛陪厉老爷子办了出院手续,亲自送他回去。 路上,厉老爷子无意中提及了莫轻烟,“如果能帮的话还是帮衬她一把,她也挺不容易的,阎老头这回打的是过河拆桥的馊主意。” 毕竟是捐了一个肾给他的,厉老爷子还是没能狠下心。 “外公,我发现你的心是越来越软了,以前你可是声声告诫我在商海千万不能心软,这是为商之大忌。” 裴之沛忆起了往昔,口吻里带了淡淡的遗憾。 厉老爷子失笑,鬓边的银发昭示着他的饱经风霜,“好像是真的。” 他以前狠绝果辣是出了名的,如今,唉,还真的是老了,连心境都不一样了。倘若他跟之沛一般年轻,估计不会这般容易心软。 毕竟,一个肾而已,他给出的优渥财富人家是几辈子都创造不出来的。 * 陪厉老爷子吃了一顿下午茶,裴之沛便回公司处理公务,晚上他本来还有一个应酬的,便也推掉了。 他提前十分钟下了班,回去的路上,他顺道去了超市一趟,买了一些新鲜的食材。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按响了对面的门。 很快,她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她并没有开了防盗门,而是开了里面的那一扇木门。 四目相对,她本能地打算关上门。 他抿唇,扬了扬手上的食材,“我买多了,这些给你。” “你还是扔了吧,我不需要。” 她真的不想搭理这个男人,这借口,真的是好笑,蹩脚极了,谁信谁就是二货。 裴之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漫不经心地道,“顾璟琛回来了。” “我又没跟他见面。” 钟意情心头一颤,这男人,除了威胁,还是威胁,他就没别的烂招可以用了吗? 她火大地咬牙切齿。 何况,她如今没什么可受制于他的了,他干巴巴地将璟琛扯出来,这又是为何? 不过,她这会倒是没有立即甩脸锁门,因为她隐隐还有几分担心,生怕璟琛莽撞,他电话里流露出来的心意,还会来纠缠的,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劝阻。 她也不想因为自己毁了璟琛,璟琛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他若是一意孤行找上自己,正好给了裴之沛找茬的理由? “我知道,”他眯起眸来,眸光凛然,露出森寒的洁白牙齿,“难道你还想跟他见面?” 他心里十万个不爽,没想到顾璟琛出去了几个月,在她心里,还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他之前说了那么多,她都无动于衷,给他脸色看,骂他的话从来没有口下留情过。 然而,这一刻,他只是稍微扯出顾璟琛,她态度就不一般了,他真的是产生了掐死顾璟琛的冲动。 真的是太tmd碍眼了。 “没有。” 钟意情抿唇,果断地否认了,不想给璟琛拉仇恨值。 “那自然再好不过,我只想跟你吃顿晚餐。” 他挑了挑眉。 他的话,并没有挑明,但钟意情还是听清楚了。 如果璟琛非要见她,只要自己放他进来一起吃顿晚餐,那他会大发慈悲放璟琛一马。 钟意情犹豫了下,考虑再三,还是开了门,将他放了进来。 一顿晚餐,换一枚免死金牌,还是挺划算的。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气,总觉得璟琛还会不顾后果找上门来,如今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被放进来的裴之沛心情却比不让进门之前更差了,整张脸黑得不行。 顾璟琛,顾璟琛。 他在心里将顾璟琛捏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上次只给顾家那么一个小小的教训,真的是太便宜他们了。 不行,顾璟琛回来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一定要再想方设法将这祸害再弄到国外去,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了,免得横生枝节。 “我去洗菜。” 氛围不怎么好,尴尬的很,钟意情打算撇下他独自进厨房的时候,他又突然开了尊口。 第八十四章 蹭饭 钟意情足下一滞,转身便离开,把厨房全部让给他一个人享用。 她自己一个人回客房了,还不忘上了锁。 他想一起吃顿晚餐而已,又没指名道姓非要劳动她下厨。 她对做饭给自己恨的人吃,真没兴趣。 幸好,他没喊住她。 否则,她可不保证会在饭菜里加料,咸死、甜死又或者辣死他。 钟意情躺在床上小憩了会,差不多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外头敲门声响了起来。 “可以吃了。” 他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极其动听的磁性。 她淡淡应了声,“知道了。”声音里还掺杂着一丝睡意朦胧。 他愣了愣,也没催促,就在原地等她。 他并没有围围裙,昂贵的衬衣上不小心溅上了两滴油渍,而他浑然不在意。 过了十来分钟,她总算是出来了,头发被她高高扎了起来,一头墨色的马尾映衬得她本人愈发的年轻了,露出的白皙脖颈勾得人心痒难耐,连视线都不忍挪开。 她的脖颈弧度长得尤为漂亮,锁骨更是精巧,她自己也曾跟他私下探讨过,说她全身上下最为满意的部位便是眼睛跟脖颈了。 尽管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廉价货,但她身上的气质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了。 这就好比一个暴发户一身名牌还是无法掩盖他的土豪风,而她,从小就是娇养长大的,钟振涛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从来不会在任何一方面苛待她半分。 尽管一时落魄,可从小培养出来的气质,是磨灭不了的。 他眸色微沉,有些走神,她身上没有任何一件首饰,不禁想起了从前,她的首饰盒里全是价值不菲的高档货,随便一件拿出来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他也送过她一些,大抵被她给弃掉了。 也是,他唇畔间逸出一抹苦笑,事到如今,她岂会还佩戴他送的首饰呢?估计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其实,这倒是裴之沛愿望钟意情了。 她进去之时,身上并没佩戴任何的首饰,等她出来,连房子都不是她的了,更别提里面还有什么了。 她倒是后悔进去的时候没多佩戴些首饰,至少在里头日子难过的时候,还能起些作用。 牢狱里的日子,她过得清减,渐渐得也适应了,再难过,也咬牙承受了下来。 那些苦,再苦也敌不过被心爱之人背叛来得痛苦。 她擦肩而过,都绕到餐厅了,纳闷回头,发现那个男人目光痴痴盯着她出神,神色极为复杂,也不知道此刻他到底在纠结什么。 她只想这一顿饭快点吃完,这样把这男人早点打发出去,才能还她一片清净。 跟他共处一室什么的,真的是让她坐立难安,浑身起鸡皮疙瘩,尤其是在视频事件曝光后,她对他的印象愈发的恶劣了,尽管这事或许真的与他无关。 她很快又转过头,径自坐了下来,动起了筷子,也懒得招呼他。 他做了四菜一汤,极为丰盛,色香味俱全之外还别出心裁,雕出来的兔子什么的小动物栩栩如生。 钟意情吃得索然无味,对着一个虎视眈眈的男人,她哪会产生好胃口。 何况,裴之沛这些雕出来的动物,让她不禁联想到了顾璟琛,他也会雕这些小玩意,逼真程度并不亚于裴某人。 她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东西,随意咀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 他在她的对面也坐了下来,并没有立即动筷子,而是看着她吃。 她被看得莫名火大,挑眉,酡红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薄怒,“你到底吃不吃的?” 还说什么一起吃晚餐,再被他盯下去,她是一口也绝对吃不下了。 裴之沛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开了,孙琦估计闻到了香味,“意情,你做了什么好菜啊,这么香?” “你……你…。阎子夜,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吓死我了。” 孙琦的尖叫声,随之响了起来,她错愕难耐地指着自己身后的某人,满脸的后怕。 阎子夜嬉皮笑脸,“你停车开始,我就跟着你了,是你自己只顾着想心事,才会没发现我的存在。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想我?” 孙琦对于阎子夜的厚颜无耻感到极度的鄙夷,这男人,根本就是蹭鼻子上脸了。 就这样恶质的男人,怎……怎……怎能配当阎家的接班人呢,跟他大哥阎子末差太多了。 不过阎子末,她皱了皱眉,如今她对阎子末是半点好感也不具备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亏自己当初还对他顶礼膜拜得不行。 婕瑜,如今跟他离了婚,也好。 今天骤然听闻婕瑜离婚,她还不信。 下午的时候,几个朋友将婕瑜约了出来,才知道婕瑜离婚的来龙去脉,事情的真相居然是如此的骇人听闻,离奇不堪。 莫轻烟怀上了阎子末的孩子,那个渣女,tmd,孙琦反正听闻之后,对那姓莫的是彻底无语,这女人是不是想当小三想疯了。 这辈子也就是当小三的份。 孙琦这人,一根筋认定得很死,饶是婕瑜说这也许是一场意外导致的,但孙琦还是无法否认莫轻烟对她的毒害跟造成的影响。 此极品渣女之前祸害了意情难道还是假的吗? 现在又蹦达起来,把婕瑜也还害得不浅。 当然,男人归根到底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对阎子末观感直线下降后,孙琦看阎子夜也愈发的不顺眼了,这叫典型的迁怒。 孙琦两手叉腰,凶悍地吼道,“阎子夜,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悍妇。” 阎子夜下意识地缩了缩头,低声咕哝道。 他的声音很轻,但孙琦耳朵很尖,自然是听到了。 她微微眯起眼来,透露出危险的光芒,提高了音调,“你说什么?” “我说你美丽又大方,高贵又优雅,是我理想中最佳的媳妇人选。” 阎子夜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面孔,笑吟吟地奉承道。 孙琦听着前面还挺舒心的,最后半句又轻易勾起了她的怒火。 “谁要嫁给你啊。” 虽说昨晚意识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是他,可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证明此男分外不可靠,孙琦还是无法痛快在他面前流露出半分好感来,生怕被他窥探出端倪。 “好吧,这个问题太深奥了,现在是不是先吃饭比较要紧,吃饱了我们可以继续探讨。” 阎子夜瞅着炸毛的孙琦,心里乐得欢快。 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也算是欢喜冤家了。 吃饭。 孙琦这下总算是转过弯来了,刚才被阎子夜的突然冒泡给吓得不轻,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儿。 她心中有数,阎子夜八成就是跟昨晚一样来蹭饭的,蹭了一顿,这不又起了异样的心思了。 “这是最后一顿,下不为例。” 孙琦警告道。 阎子夜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他答得痛快,孙琦又不禁怀疑起他的诚意,“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要不我发誓,我要是食言就立刻五雷轰顶而亡。” 孙琦见他把自己咒得这般悲惨,才放了他一马。 阎子夜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才不信这些发誓啊什么的,狗屁不通,要真的有用还要发誓做什么。 只要没被赶出门去,他再多效仿几次都是乐此不疲的。 阎子夜兀自沉浸在喜悦中,紧跟着孙琦去了餐厅。 看到餐厅坐着的一对,阎子夜这下也不淡定了。 “裴,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嘴巴张得大大的,这副模样,宛若被雷给劈中了一般。 孙琦也震惊得不行,“意情,他怎么进来的?” 除非意情让他进来,否则他根本就进不来啊。 当然也有例外,上回他…… 只要回想起这通事,孙琦就一肚子苦水需要倒腾。 钟意情为难地看着孙琦,这是孙琦的地盘,其实她是没有资格允许裴之沛登堂入室的,除非在主人同意的情况下。 “孙琦,是我让他进来的。” 她低低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当着裴之沛跟阎子夜的面,她不好跟孙琦解释。 不过,幸好孙琦也没有继续缠着不放,她从意情无可奈何的表情下明白了一二,定是裴之沛使了什么卑鄙手段。 这男人,实在太阴险了,动不动就喜欢玩阴招,光明正大的招数,他玩不过的缘故。 阎子夜心情低落极了,哭丧着一副脸,郁闷地怒瞪着钟意情,心里拼命咒骂,都怪你都怪你,干嘛放他进来。 以后他就要沦落到替裴做牛做马了。 裴提的三个条件,都是有高难度的,一个月内搞定孙琦,将自己一手创办视如孩子的律师事务所送给某人,还有接下来每天都要花半天的时间去厉氏报到,任凭差唤。 不对,他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跪下来叫裴“爷爷”。 孙琦极力忽视这问题存在后,注意力转移到了餐桌上的菜上了。 由于裴之沛没动几口,钟意情吃得也不多,菜色还是极为丰盛的,小动物们还没被吃光。 孙琦双眸迸发出了惊喜的光芒,脱口而出赞道,“意情,这几天你的厨艺看来是突飞猛进啊,瞧瞧这兔子,雕得真是太棒了,我都不忍吃了。还有,还有这老虎,这鸭子,这鱼,每一样都是巧夺天工啊。” 钟意情眨了眨眼,孙琦却没有瞧到她投来的暗示眼神,一个劲地还在使命夸。 裴之沛的薄唇,微微上扬,心情貌似不错。 阎子夜也跟着附和,“意情的厨艺看来真的是突飞猛进。” 不过他可没孙琦这么单纯,总觉得昨晚钟意情做出来的跟今晚所做的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上。 可若不是她做出来的,那又会是谁呢? 反正是打死他,他都不会猜到裴之沛身上,因为裴某人从来不曾在他面前露过厨艺,更别提透露只言片语这方面的。 阎子夜认定只有一个解释,便是某人有心隐瞒了实力。 对于阎子夜不经意间蹦出的“意情”两字,三人反应各异。 钟意情的眼角抽了抽,裴之沛冷冷的眼神扫了过去,孙琦的嘴角也抽了抽。 “不是我烧的。” 再让这两人滔滔不绝吹捧下去,她都快无地自容了,难道她的厨艺真的是被比得不忍直视了吗? 她可依稀记得,昨晚阎子夜还吹得母猪都在天上飞了。 “啊——” “啊——” 两声“啊”几乎是异口同声发出来的,不过,孙琦的尾音拉得更长。 “不是你,还有谁,难道是他?” 孙琦指着裴某人,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浓浓的不屑。 裴某人一看就是那种发号施令的,品尝美食也会吝惜给予评价,跟庖厨什么的一点也扯不上关系来着。 何况,冲阎子夜的激烈反应也可以瞧出,他所熟悉的裴之沛,根本就不通厨艺。 阎子夜是人精,他脑子转得也比孙琦快,尽管先前的神经反射慢了一拍,这下他用极为不可思议的语气小心翼翼试探道,“裴,不会真的是你吧?” 裴之沛不慌不忙地持起了筷子,慢条斯理地进餐,动作优雅,对于阎子夜的试探,选择了沉默以对。 他……默认了。 是真的。 阎子夜激动了起来,劈头盖脸地将裴某人骂了一顿,“裴,你怎么这么不够义气,厨艺这么给力也不跟我说一声,亏我还这么掏心掏肺待你。我有跟你隐藏过我的任何秘密吗?你会厨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瞒着我有意思吗?” …… 阎子夜说得义愤填膺,唾沫横飞,最后口都说干了,发现,他在发表声情并茂的感慨时,孙琦已经将汤给喝了个精光了。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留点就不行吗?他很渴,好不好? “你怎么不吭声啊?” 阎子夜一个人自言自语,觉得特么的没劲,不由七窍生烟。 “你觉得你知道跟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同吗?” 裴之沛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阎子夜立即产生了暴走的冲动,不过他没否认裴之沛言之有理。 即便他知道了,以裴的性子,也不会纡尊降贵给自己下厨的,他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可……可阎子夜还是觉得裴某人太不够义气了,要是他自己给自己烧一顿,他去碰个运气蹭吃也好啊。 他却不知道裴之沛这七年来,除了给钟意情下过厨,连自己都没为自己做过一顿饭。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钟意情莫名觉得心口有些痛,站了起来,提前离席。 裴之沛见她走了,眸色变幻莫测,到底也没有出声或者站起来拦截。 不过,他也并没有离开,依旧坐着。 阎子夜凑到他身边低声道,“裴,你家那位都走人了,你是不是也该识相点告退啊?” 这尊大佛在,严重影响到自己泡妞的进度好不好? 一个月时间呢,想想就有压力啊。 阎子夜可还没忘记自己的赌约输了是要履行的,食言是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的。 裴之沛眸色转深,凉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有一种人,即便不言不语,就单纯坐着,也能天生便给人强烈的存在感啊。 当他是空气? 阎子夜苦逼地表示,这太高难度了。 他纠结再三,决定还是不在裴身上浪费功夫了,转战到了孙琦身上。 他得把孙琦劝走,把这餐厅让给裴,让给他得了。 孙琦没有理会他的猛献殷勤,反而轻飘飘地送了他一句“非奸即盗”。 阎子夜口干舌燥感,于是更强烈了。 孙琦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了裴之沛,表情极度的不爽,“裴之沛,我告诉你,别动不动就威胁意情。我真想不通你怎么会还有脸一而再再而三骚扰意情,你别告诉我你对她还余情未了?” “这当真是这世界最大的笑话,你们之间的渊源,连我这个过来人都瞧得清楚,你们是根本就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最初就是在一起,也是你处心积虑接近她,让她一时被你的假象迷惑了。” “你当你今时今日还能魅力依旧,让她被你迷得晕头转向吗?那是不可能的,意情最爱她爸爸了,你把她害得这么惨,她或许还能原谅你,但你把她爸爸害死了,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孙琦字字铿锵有力,发自肺腑。 她就是看不惯裴之沛的张扬,总是动不动就胁迫意情。 意情自从遇上他,磨难经历得已经够多了。 裴之沛凉薄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紧紧的。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此刻,他的心,一点一滴凉了。 孙琦有句话说得很对,最初能在一起,是他处心积虑接近她,而非是她被自己的魅力折服。如果他当初就用自己的真面目接近她,或许她不会那么轻易爱上自己。 阎子夜瞧得出裴压抑的痛楚,不由喝道,“孙琦,别说了。” 他对孙琦到底还是与众不同的,所以这厉声喝道也变了味,有那么一丝温柔的意味,一点也不具备威胁力。 …… 这一个晚上,裴之沛忘了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境踏出孙琦的公寓的。 离开前,钟意情一直都没再露面,想必是自己拿顾璟琛威胁这一遭让她心生不悦了。 她这人,以前并不是这么能隐藏的,现在情绪流露,是越来越少了。 许是,自己潜移默化影响到了她。 阎子夜回来得比较迟,估计又缠着孙琦逗留了会。 他回来的时候,见裴落寞地站在落地窗前。 他指间夹着一根燃烧了一半的烟,裴整个人都被一片白雾笼罩在其中,所以,那抹猩红,便分外的触目惊心。 “裴?” 他喊了一声,裴的身形依旧不动如山。 “裴。” 阎子夜又喊了一声。 “你回来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虚虚道了一声,口吻极为冷淡,更似敷衍。 “孙琦的那些话,你别太放在心上,她是无心的。” 阎子夜解释道。 裴之沛持起烟,猛的抽了一口,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你放心,我不会对付她的。” 孙琦是她心尖上的死党,他若是因为孙琦几句话就对人家动手,只会将情情推得更远。 何况,他的心,还没小到那个地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阎子夜郁闷,裴分明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我指的…。唉……” “子夜,她说的没错。” 裴之沛打断了他的话,顿了顿,又缓缓道,“只是即便我们回不到最初,我还是想要坚持。何况有些内因,她并不知情。” “什么内因?你说谁不知情?” 阎子夜灵光一闪,敏锐捕捉到裴分明是话中有话。 “没什么。” 裴之沛将手中的烟蒂狠狠掐灭在剔透雕花的水晶烟缸中,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然后,他撇下阎子夜打算回房,走了两步,他又猛的想到了一件事,顺便交代道,“我明天开始要回厉宅那边住几天,最近一个月估计每星期会在那住四天。” “真的假的?” 阎子夜脸上爬上了满满的疑惑,三两步靠近他,“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啊?你去医院了?” 以裴对钟意情的执着,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这样搬走的,除非是来自厉老爷子的施压。 “外公说一个人住比较冷清,”他眉梢染上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浅笑,“让我陪他一块住上些日子。” “就这么简单?” 阎子夜不信,他并不是这么好忽悠打发的对象。 “轻烟又住院了。” 裴之沛又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阎子夜脸上浮现了轻蔑之色,“她就喜欢折腾,一点也不消停,折腾没了最好,大家都省心。” “都折腾好几次了,也没折腾掉,你可别小看她。” 裴之沛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我从来没小看她,不过如今婕瑜都跟大哥离了婚,她也折腾不出个所以然来,再折腾,也不用担惊受怕婕瑜姐知道了。” 说起来,阎子夜最厌恶的便是莫轻烟将此事透露给了凌婕瑜。 此时的莫轻烟,的确又在折腾了,她正在跟阎老爷子通话呢,提着非份的要求。 “阎爷爷,既然凌婕瑜都跟子末离了婚,那阎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便空了,你总不忍心瞧着子末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成为来路不明的私生子吧?” 第八十五章 有了他的孩子 “轻烟,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我不会让这孩子成为不明不白的私生子。” 阎老爷子浑浊的眸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饱经沧桑的老脸上爬上了几丝不耐之色。 还以为这女人真的有脑子呢,没想到离孩子生下来还有一半多月数,她就迫不及待提要求了。 这样的女人,真让人无端讨厌,起不了半丝的好感。 真怀疑她诞下孩子的质量问题,不过能够肯定的是他绝对不会让她接手教育孩子。 他隐隐也有些顿悟了,莫轻烟为何始终无法让裴之沛上心,她骨子里的小家子气真的是极为上不了台面啊。 “阎爷爷,等孩子生下来可就晚了,我这些日子,寝食难安,就怕他长大后怪我。” 莫轻烟微微皱了皱眉,幽怨地叹息。 阎老爷子眸色倏然冷沉了下来,她居然连未出世的孩子都利用上了,还真够自私自利的呢。 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就不自量力跟他提条件,还将过错归咎到孩子身上,还真是个好母亲呢。 阎家是绝对不能让这等女人入门的,平白败坏了清白的门风。 “孩子长大后哪会怪你呢,你可是他的生母,没有你哪来的他,若是他连这点是非都分不清楚,那我阎家要这样的不孝子孙何用?” 阎老爷子口吻里充斥着一股怒意。 莫轻烟在心里暗骂死老头子,这句话可把自己的话给堵死了。 就知道这死老头不会轻易同意的,想要过河拆桥呢。 都怪裴,若是他肯施压,此事肯定顺当得很,不需要自己跟这死老头磨破嘴皮了。 莫轻烟总是不知道反省自己,而将自己的无能怪罪到别人的头上,这样才能显得她本人无辜可怜。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对阎老爷子的不满给强压了下来。 “阎爷爷,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可我总是还有些担心,这未雨绸缪总比静观其变来得周到吧。” 说来说去,莫轻烟还是要跟阎老爷子索取一个名分,她要当名正言顺的阎家大少奶奶。 阎老爷子脸色剧变,忍下了骂人的冲动。 他毕竟比莫轻烟道行来得深,安抚道,“轻烟啊,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可子末如今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呢,这事你也知道的。你想成为他妻子,这婚礼,总不能让子夜来替代当新郎官吧?” “我们阎家的子孙娶妻,都是要举行盛大的婚礼,昭告全世界的。子末随时都会醒来,我希望你能体谅,等他醒来,我再替你们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绝对不逊色于他先前跟凌家那丫头结婚的场面。” 阎老爷子顿了顿,又组织了下语言。 莫轻烟闻言,都想大笑了,阎老头真的是越来越有当编剧的天赋了。 等阎子末醒来,他还会心甘情愿娶自己吗? 不可能。 还有,盛大的婚礼,她根本就没乞求过,又不是跟裴,其他男人对她而言,便是个符号而已。 若是阎子末是个正常的男人,她还不一定下得了决心提出这等要求。 有他在,自己的那些计划,他是绝对不会支持的。 不过,阎老头想用这个借口阻止自己入主阎家的请求,那根本就不可能。 “阎爷爷,婚礼不婚礼的,我其实也并不看重,这只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如果你非要替我们办一场风光体面的婚礼,阎二哥替他亲哥哥走个过场想必也是可行的。” 莫轻烟的言下之意,表达得极为清楚。 阎老爷子倒是没想到她还这么难缠,他说了这么多都没打消她的念头。 他咬牙切齿不已,这孩子,已经决意留下了,甚至为了这孩子跟凌家都闹翻了…… 他眸光一闪,一边用手按着酸涩的太阳穴,另一边用商量的口吻道,“这事,我要跟家里人也知会下才能答复你,你先不要着急,你该有的体面,我们阎家不会少你半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是厉老头的救命恩人,我又看着你长了这么多年,你是个好孩子。” “这事,要不是子末对不起你,你一定能如愿嫁给之沛了,现在的情形,对你而言,已经够委曲求全了。我也明白,你挺不容易的。” 莫轻烟闻言嗤笑,阎老头还提自己是厉老爷子的救命恩人,还有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 他若是真的这么认定,自己早就不是今日的莫轻烟了。 她处于被动的地位挨打已经够久了,不愿意再等待了。 阎老头,最好给她识相点。 不过,有一句他倒是点对了,她的确是挺不容易的,够委曲求全的。 至于,他想要挑拨离间,那还差了些火候。 在裴面前,她已经讨不了半分的便宜,至少目前两人的实力悬殊太大了,她连入裴的眼都不够资格。 眼下,只有坐稳阎家大少奶奶的宝座,才能逐渐添加自己的羽翼,才能有旗鼓相当的抗衡力量。 一个小时后,阎老爷子将自己的儿子儿媳召集了起来,开家庭会议。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此事子夜肯定不会赞成,将他私自剔除在外了。 他将莫轻烟的来意跟儿子跟媳妇透露了下,儿子立刻出声反对,“爸,你可千万别糊涂,此事万万不能答应。” 本来,这孩子,他就不支持生下来,如果没有这孩子的胁迫,莫轻烟根本就蹦达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有,原本好好的儿媳妇,怎么会飞了呢? “我找你们来,不是让你们回答答应不答应,而是让你们想法子,如何让她不再想着成为子末的妻子。” 阎老爷子横了儿子一眼,心情极为不好。 阎母愁眉苦脸,思考了半天也没对策。 她只是想要那孩子,对生的那个人也无法接受。 这姓莫的,裴之沛都不要,他们阎家若是巴巴接受进来当子末的老婆,这将来让外头的人提及,子末还要不要做人啊? “爸,你先稳住她,让她抱有遐想,一边拖着,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就将她强行送到外头去,不准她再回来。” 以阎家的势力,此计绝对可行。 阎老爷子不由翻了个白眼,“稳住,哪有你说得这么容易?” 若是不用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就好了。 “算了算了,你们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先回去,明天再告诉我。” 阎老爷子挥了挥手,站了起来,他打算先打着商量的旗帜拖个几天再说。 * 钟意情刚躺下,孙琦就过来敲门了,敲门声有些急促,还伴随着她焦虑的声音,“意情,你有没卫生棉啊?我的用完了,我忘记买了。” 钟意情起身开门,“有啊,你等我下,我去给你拿。” 她用的是平价货,跟孙琦的高档货自然不能比拟,孙琦也不挑剔,这有江湖救急就不错了。 “你怎么还有这么多啊?” 她拿过来的一袋子,里面有三四包还未拆封的呢。 钟意情顺着她的视线忘了过去,不由怔了怔,心头没由来一慌,差点站不住身。 她…。她上个月记得来是1号的,这个月如今都20号了,还没来的迹象。 虽说她的姨妈一直有些紊乱,但一般只推迟一个星期,这推迟19天,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当然,除了七年前那一次…… 一瞬间的恍神,她的呼吸,猛然变得急促了起来。 一分一秒过去,仿若都在凌迟着她的心。 她只觉得血不停地往上涌,觉得心中一阵凄凉。 七年前,她可有想过会有今天? 她胸口有些痛,嘴角不由微微上扬,带了些讥讽。 不会的,这一定是假象,许是视频事件太过,让她的生理周期紊乱得太过彻底。 她努力想方设法说服自己,扯了扯嘴角,冲孙琦笑了笑,“你怎么话这么多,我要是没有,你肯定会又有意见了?” “意情,你没事吧?脸色怎么突然这么白?” 孙琦总觉得意情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又说不上来。 “没事,我突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可能是那个人来,我气到了。” 钟意情于是搬出了裴之沛当借口掩饰。 这借口,正中孙琦的心声,她也不待见那个人。 不过,无法否认,那人做菜的水平绝对是一流的,真是让人无法联想到他还有这么惊才绝艳的一手。 “那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孙琦体贴地帮她将门给带上了。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钟意情再也撑不住整个身子瘫软了下来。 她颤抖的手指抚上了平坦的小腹,唇都快咬出血来。 她的脸色又往惨白里变,突然,她神经质地站了起来,然后换了一件衣服,便往外走。 她开门的声音很轻,孙琦已经在主卧室了,所以并不知道她出了门。 她急匆匆坐上了小区附近的一辆公交车,途径了七八站,才下了车。 在一家比较郊区的24小时便利店,她戴着墨镜,鸭舌帽压得极低,买了两支不同牌子的验孕棒。 要是今晚不测,她肯定无法安心,隐隐地,她总觉得那个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萌芽之后便根深蒂固茁壮成长了起来。 她漫无目的地乱走,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孤寂又落寞。 她失魂落魄、心不在焉往前,在一个巷口,她看到了一个公共厕所的标记。 她将手中黑色的袋子攥得更紧,掌心,几乎渗出汗来,手,似乎有些抖。 第一支测试出来了,她目光死死地盯着上头的结果。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色白得吓人,如同鬼魅一般。 她蹲在那里,短短的两分钟时间,她的小腿却麻痹掉了,连站起来都成了困难。 稀薄的空气,臭味馊味交杂,钟意情头昏脑胀得极为厉害,身上的冷意是一阵盖过一阵。 她明亮的眼神,暗了下去,又暗了下去。 她勉强支撑住了自己,抽出第二支又验了一次。 还是触目惊心的两条红线,她死死地盯着,恨不得瞪穿一条,直到消失为止。 她悲伤的眼神,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才慢慢恢复了冷静。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走出的这间公共厕所,只觉得这一切真是讽刺。 七年前,她在得知自己怀孕的事实后,欢喜得几乎都找不到方向,恨不得立刻扑进他怀中,跟他分享这个甜蜜的好消息。 没想到,世事无常,七年前她恨极的这个男人,在七年后,她还会怀上他的孩子。 她记得她一直都有吃药的,怎么还会发生偏差,除非她装避孕药的瓶子被人给替换了。 除了他,似乎没有别人。 只是,他为何要把那瓶子里的药换掉? 难道他是希望她生下他的孩子? 她甩了甩头,将这个荒唐的念头驱逐出脑外,她真的是疯了。 他的孩子,七年前她不会要,七年后,依旧不会要。 她跟他之间的孽缘,已经经不起夹杂一个孩子,这孩子即便生下来,也不会拥有正常的人生。 她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神清明。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这一晚,钟意情做了个梦,梦到七年前的那个孩子,冲她甜甜地喊妈妈,眉眼轮廓尽是肖似极了裴之沛。 很快,梦境一转,他满脸凄楚,“妈妈,这一次,你留下我好不好?我又回来了。” 钟意情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惊魂未定。 她只手抚上了小腹,难道这一次,还是他? 否则,七年都没梦到,怎会在今天验证了怀孕后,便梦到了呢。 这,这也太凑巧了点吧。 钟意情缓缓躺了下去,可再也没有睡意了,脑海里思绪纷飞,全是父亲、裴之沛,还有那个孩子的五官交错。 她的心,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起起落落,始终找不到着陆点。 第二天,她便跟林姐说,“林姐,我明天就去清水县那边报到吧,下午我去店里跟丁默交接一下。” 林姐在电话里轻轻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去的,去那好好干啊。吃了苦想要回来尽管跟我开口,有什么困难,也尽可以跟我提。” “林姐,要是你是我妈妈就好了?” 钟意情感动地吸了吸酸意弥漫的鼻子。 “要是你肯的话,我不介意做你干妈的。” 林姐打趣。 “好啊,干妈。” 钟意情爽快答应了下来,妈妈在她的印象里真的是越来越淡了,可能是妈妈去世得太早的缘故。 “那我过阵子寻了空就带你干爸跟干妹妹过来看你啊。” 林姐笑眯眯地许下承诺。 钟意情自然是应好,她是真心喜欢林姐,这个对她照顾有加的林姐。 这世上,对她好的,都逐一离开了她。 林姐自然是不知道钟意情迫不及待想要去清水县,是打算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拿掉这个孩子。 她并不想惊动裴之沛,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只因她不想跟他牵连过深。 当她在内衣店出现的时候,顾璟琛也在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 “意情。” 他温文尔雅的俊朗面容,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瞳眸深处,流露出来的情愫,并没有刻意掩饰。 “我很想你。” 尽管并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可他吐露的言语却是发自肺腑。 “你怎么来了?” 她下意识地环顾了下四周,蹙眉。 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被有心人传到裴之沛耳中,又会折腾出别的风波来。 她心里愈发的惴惴不安了起来,这个节骨眼上,她并不想引起裴之沛的任何关注。 否则,她想悄无声息拿掉这个孩子的计划,会毁于一旦。 虽说,昨晚她跟他吃了一顿饭,他口头承诺不会放璟琛一次。 她没想到这一次的免死金牌,用得这么快。 “意情,我们能另外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他自然是察觉到她释放出来的抗拒,不过他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在她身上,他已经受到了多次的创伤,自愈能力日渐增强。 如果就此退却,他便离她是越来越远了。 她憔悴得令他心疼,不过依旧清丽绝伦,让他挪不开视线,他贪婪地汲取她的容颜。 “璟琛,我们最好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她郑重重申了一遍,颇为无奈。 他们之间,真的是没有好结果的,怎么璟琛这么一个聪明的,就是不开窍呢。 在这方面,他非要一根筋通到底,估计顾家人恨死自己了。 “意情,这不可能。” 顾璟琛强调道,一脸的坚决。 钟意情脸色极为复杂,“璟琛,即便没有他,我也不会跟你走到一起的,我不爱你,真的。” 她只能逼迫自己残忍对他,果然,他的脸色有刹那的苍白,不过他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他微笑着对她说,“意情,你不爱我没关系,只要我爱你就行了,你不爱我,就永远不会受伤,我也不希望你受伤。” 钟意情有刹那的动容,这个英俊出色的男人,连告白都是这般的动听。 只可惜,注定与她无缘。 丁默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店长,顾教授的表白好感人。” 韩雪这人比较情绪化,已经泪流满面了。 “店长,你就答应顾教授吧。” 虽说店长跟厉氏的大boss裴之沛也关系匪浅,可在她们心中,顾教授这人更适合店长啊。 那个杀千刀的裴大boss,都没出现在她们面前让她们瞻仰过。 这样的男人,很显然,店长hold困难十足,而顾教授,店长拿捏得分外轻松。 两厢相比,这高低,立竿见影。 阮珠珠也哽咽了,“店长,顾教授你不要的话,会遭天谴的。” 店里还有一些本来在选购的顾客,也跳出来凑热闹,纷纷表态站在顾璟琛那一边,这局面是一边倒的迹象。 顾璟琛深情款款注视着她,“意情,你看民心所向,你不是应该答应我的请求吗?”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这起哄声,是一声比起一声响亮。 钟意情都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了。 她也不想破坏这大好的氛围,但是她并不能答应他。 “璟琛,对不起。” 她低低地道,满嘴的苦涩。 “店长,你太让顾教授失望了,你也太让我们失望了。” 丁默忍不住抱怨。 “这样的名声,还拒绝顾教授,唉,现在的人啊,也不知道顾教授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听说她跟厉氏的大boss也有一腿,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有一个长得有些刻薄的围观女人,忽然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嘲讽道。 还有人跟着附和,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们店长喜欢谁,难道还要你管吗?” 丁默最受不了人家指责她家店长了,她可是钟意情的绝对粉丝。 顾璟琛也沉下脸来,“意情拒绝我是因为我不够好,但我更清楚你这样的女人,我是绝对看不上的。” 顾璟琛这话,绝对够狠,当即将那女人将得整张脸跟调色盘一般精彩。 在众人嘲笑声中,她骂骂咧咧得溜得个不见人影。 当人流散去,钟意情还是跟顾璟琛去对面的绿意咖啡馆小坐了片刻,算是报答他的解围之恩。 只是,他的情意,她是承受不起。 顾璟琛这会也没有勉强,只是笑意中带了些许的痛楚,“意情,只要你没结婚,我都还有机会,我不会放弃的。” 钟意情听了他的话,哭笑不得。 这辈子,她估计还真难以结成婚,除非裴之沛放过她,不再纠缠她。 否则,没几个男人能跟他的势力相抗衡,即便有相抗衡的男人出现,估计也瞧不上她,她自认自己不是绝色美人,会让每个男人都拜倒她的裙裾之下。 跟顾璟琛告别之后,钟意情又回到了店里,跟丁默她们提了下自己要离开这家店了。 丁默被点名接任店长这个好消息砸得有些震惊,高兴过后,浮现更多的是感伤。 “店长,我们都舍不得你离开。” 钟意情其实也有些舍不得离开她们,这些时日的相处,她跟她们相处得彼此融洽。 “你们想我了,以后还是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至于新工作,钟意情暂时没有跟她们透露,清水县跟青州离得挺远的,她并不想让许多人骚扰她的新生活。 等那边安定了,再通知也不迟。 当天傍晚,她们还是为钟意情举办一场饯别宴。 隔天,在知会孙琦后,钟意情独自踏上了前往清水县的行程。 第八十六章 逃离 在青州火车站,她买了一张高铁票,倒不是为了贪图舒适,而是适逢小长假,动车票提前出售一空。 高铁票也所剩无几了,能买到这张,还是机缘巧合有人恰巧退票。 高铁的速度很快,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在眼前掠过,又远远被抛在了身后某一处。 列车上,开着空调,钟意情坐着,觉得全身有些发冷。 到达清水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左右了,她在车上并没有吃任何的东西,只稍微喝了几口水。 此时的她,饥肠辘辘得很,还有些恶心作呕。 她不知道是怀孕的缘故,还是饿过头后的因素导致的。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空气闷得很,她差点被挤得吐了。 当她走出火车站的出口,闻到了一股香味,她以为她产生了错觉。 她呆了一下,然后看清楚眼前出现的人面孔分外熟悉,那分明是――裴之沛。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短暂的震惊过后,随之浮现上来的是满满的恐慌。 可能是心虚使然,她忍不住开始怀疑他是否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实。 她的背部僵硬了下,声音都有些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没有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玉米棒跟铁板牛肉汉堡。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 他脸色微微发青,淡淡地道,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波动,可钟意情却敏锐意识到他在生气,而且火气不小。 “裴之沛,你跟踪我?” 钟意情看着他英俊的脸,突然自嘲道。 心里的某一处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裴之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身上紧绷的肌肉,都在告诉他,她要逃离他的身边。 她居然背着他逃到了清水县,若非他事先通知小陈盯紧她,连她这会的行踪都会成了谜。 主要是怕莫轻烟会对她出手,她如今处境并不好,万一狗急跳墙,那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这一点,他即便告诉她,她也不会领情的,何况他也并不想多做解释。 她可真够狠的。 他还以为她会眷念青州那间内衣店呢,没想到她一旦想抛下,就可以抛下得如此决绝,不带丝毫的留恋。 在小陈电话通知他后,他立刻抛下了手中的一切事务,仓促赶了过来。 他不说话,就代表是默认了。 钟意情的眸中冷寒光芒肆虐,更显得她一张俏脸辉妍如华。 她拉着拉杆箱,扭头就走,可能是腹中空空的缘故,不重的拉杆箱她拖得有些吃力。 忽然,她只觉得手上一轻,原来拉杆箱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他轻松自在地走在前头,还不忘回过头来瞥了正在发呆的她,“怎么还不走?” 她蹙眉,不满地喊道,“不用你假模假样装好心。” 裴之沛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这天气,闷热得很,室外有没空调,加上阳光猛烈,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女人。 顶着这样的烈日,中暑是极为容易的。 等到钟意情跟上的时候,他已经拦好了一辆车,属于她的拉杆箱,已经被安置到了车子后备箱里。 因为他赶得比较急,甚至动用了一架私人飞机。 虽然已经通知人将车子准备好,但车子此刻还是在送过来的路上。 清水县这么偏僻穷困的地方,他倒是还真没在这有自己人。 所以,在得知她奔赴清水时,他明显是有些郁闷的,有那么一丝鞭长莫及杂念。 她还没开口报地址,他已经吩咐司机,“去县城最好的酒店。” 他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要立刻带她回去,可她这脾气,八成不会如他所愿,更何况此刻她定是饿急了,还是找个地方先填饱肚子要紧。 他手中的玉米棒跟铁板牛肉汉堡,早已随手施舍给车站附近的一个乞讨的瘸腿老伯了。 酒店登记的时候,需要出示身份证,他掏出来递给前台,前台是个中年大妈,并没有认出他来,想必清水的消息十分闭塞。 钟意情并没有出示自己的,在裴之沛的催促下,她依旧没有掏出自己的。 “我没说我要住这里。” 她是要找地方,这边的公司还没正式张罗,这一切轨道都要等她过来才能上秩序。 “那你打算住哪里?” 他从前台大妈那取回了身份证,淡淡地撂下了一句,“我也不住了。” 这位中年大妈是个脾气相当暴躁的家伙,这是她姐姐开的酒店,平日里姐姐并不在清水的,相当于这家酒店全权交付给她管理了的,她作威作福习惯了。 最受不了的便是旁人反驳戏弄她的行为,酒店里有些不服她管理的,已经被她给一一解雇掉了,剩下的,都是为唯她的令是从的。 她本来以为来了一位大款,开口便要酒店最好的房间,这最好的房间要九百八一天呢。 而普通的才一百一个房间,次一点的更是六十八十。 她这家酒店一天的营业额也就在一千左右,如果这位冤大头要九百八的房间,那她今天就大大赚了一笔。 本来笑得合不拢嘴的她,在听闻裴之沛不住后,自然就变得翻脸无情,立刻炸毛了。 她怒呼呼地骂道,“你们是耍我这老婆子好玩来的吗?一会儿说住一会儿又说不住,没商量好就不必来了。” 还用不屑的眸光在两人身上流连穿梭,忿忿不平地奚落,“瞧着人模狗样的,做出来的事情真的是遭人恨。” “还有你,”她朝裴之沛努了努嘴,“这身上穿的,是哪里买来的a货,看着挺高档的,没钱就不要装逼么。” “住不起九百八,装什么阔,你说住个八十一百的,我也不会嘲笑你。” …… 这女人骂骂咧咧起来,真的是有说不完的话,极尽的难听粗鄙。 裴之沛身居高位已久,自然是不悦旁人对他指手画脚、出言不逊。 他的脸色当即是变了几变,怒声道,“够了。” 女人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完全吓到,稍微的震惊过后,又动起了嘴皮,没完没了。 “你给我闭嘴。” 裴之沛实在忍无可忍。 饶是他再好的修养,也被这乡野村妇给气得破功,他从来不知道女人还可以聒噪成这般,无端吵得你耳朵生疼。 女人还要欲言又止,裴之沛阔气地掏出钱夹,打算砸个九百八让这女人闭嘴。 没想到打开钱夹的时候,手指明显迟疑了下来,他脸色难看得犹如黑炭。 居然……他钱夹里都是一张张的卡,仅剩的一张一百,被他刚才打车花掉了,多余的当小费赏给那司机了。 这会,他是连一张一百都掏不出来了。 “能刷卡不?” 裴之沛抽出一张卡,递了过去。 “我就说没钱装个屁逼啊,我们小县城可从来没有哪家有刷卡的先例,你想要冒充是大城市来的是不是?先前我们上当过好几次了。” 女人“嗤”了一声,又头头是道训斥上了。 “兄弟,不是我说你,而是你out了。也不事先过来踩踩点,唉,亏我还看的起你以为你能住百八十一天的,没想到你是一个子都没啊。也不嫌皮夹沉重,弄这么多卡来充门面,不嫌累得慌啊。” …… 裴之沛的太阳穴,又隐隐生痛了起来。 他一手捏着眉心,脸色僵硬得不行。 他素来出门不习惯带现金,都是带卡的,没想到这会会遇上这样的难题。 他目光转而投向钟意情,她双眸澄澈,平静无波,似乎看他的笑话看得怡然自乐,丝毫没有出手解围的倾向。 也是,她不趁机落井下石,已经是极好的了。 “把你的钱包给我下。” 他不停地深深呼吸,命令自己平静情绪。 钟意情抿了抿唇,微微沉默过后,还是将自己的钱包递给了他。 他翻来看了下,只有一张卡,里面还有八百块钱。 “怎么才这么点?” 他明显有些嫌弃。 钟意情不由冷笑出声,“什么叫才这么点?你钱包里有这么多吗?” 这男人,分明是以五十步笑百步。 前台那大妈这下也被逗乐了,“你女朋友说得对,没钱装个屁阔,至少人家住不起九百八但能住得起百八十的。姑娘,这男人除了皮相好,一无是处,你可得擦亮眼睛,别被他骗了后悔莫及。” “这样的男人,只有当小白脸的份,你瞧着也不像是有钱的,他骗财不行骗色估计在行。” 这大妈,开始偏心起了钟意情来。 裴之沛的额头上青筋根根突了起来,这死老婆子,废话怎么这么多。 钟意情轻笑出声,“大姐,我以前被他骗过,所以这回不会再上当了,这样死皮赖脸的男人还想故技重施骗第二回呢。他以为这世上的女人都傻透了,你眼睛还真亮,他骗子的确是住不起八百十的。” “他以前可是靠我在养着他的,连房租都让我出呢,这会我来清水县旅游,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跟来了。” “大姐,我一看你就是个好心人,你能不能帮我赶走这阴魂不散的臭男人?” “是不是他威胁你了?” 前台大妈眯起眼来。 钟意情点头。 前台大妈猛然出手,趁着裴之沛没有防备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手中帮钟意情将钱包抢了回来,还给她后,又将她推到了自己身后保护了起来。 钟意情差点跌了个狗啃食,幸好大妈还是有些分寸,适当扶了她一把。 很快,大妈将酒店上下以及附近的壮年汉子都召集起来,一致对裴之沛开炮。 还不忘低声吩咐钟意情,“姑娘,你等下快跑。” “大姐,谢谢你。” 钟意情在前台大妈的掩饰下,成功从裴之沛的眼皮底下逃脱,而裴之沛尽管身手极好,被这帮空有蛮力的大汉给包围得根本就施展不开手脚,暂居下风。 他又不能采取攻击致命部位,速战速决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某个女人扬长而去。 情情,你别以为到了清水,我就奈何不了你了,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看来,是我惯坏了你了。 钟意情在酒店后门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她本是打算打出租车的,可等了三分钟还没等来一辆,不免焦虑起来,就随便上了一辆,先逃之夭夭比较好。 她并没有寻找县城的酒店住了下来,而是往附近的一个乡镇方向而去,在稻花村的一户农户家里安顿了下来,给了半个月的租金,才三百。 人家本来还推说不要的,说乡下地方,她房间多得是。 这户农户是户主是个三十岁的寡妇,还拉扯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头上顶着一位六十五岁的瞎眼婆婆。 钟意情瞧着这家生活过得分外拮据,乡下人家淳朴,她也不想占这个便宜,只是吩咐这位寡妇不准跟外人透露她的存在。 说到底,她是怕裴之沛找来。 她今日还是瞧出来裴之沛并不知道她来这的初衷,八成以为她是来散心或者旅游的,所以暂时避下风头更好。 等时过境迁,他也撤离,她才能在这安心定居下来。 寡妇叫陈菊香,她儿子叫周黑壮,陈菊香说她从来就没念过书,周黑壮倒是识了几个字,在附近的镇上一所希望小学上学。 周黑壮人长得名副其实,又黑又壮,头脑看着不甚聪慧,不过胜在手脚灵活,干活麻利。 三十四斤的重物,他都能肩挑得起来,毫不费劲。 钟意情瞧着都倒抽一口冷气,这着实是孽待儿童啊。 不过周围的村民都见怪不怪,陈菊香也说,“这黑壮还不是厉害的,村长家的狗蛋才厉害,也跟咱娃娃一个年纪的,比这重的都能扛起来。” 陈菊香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些羡慕的口吻。 黑壮趁机拍拍小小的胸脯,信誓旦旦地宣布,“妈,我会向狗蛋看齐的。” 钟意情不禁回想起自己小时候来,她家条件好,所以向来没干过这些粗活。 黑壮这么小年纪,放牛养鸭喂鸡养猪样样拿手,砍柴也有模有样的。 她小时候,被父母捧在手中如珠如宝般长大,什么苦难都没吃过,以至于后来踢了那么一个大铁板。 哪怕在牢中的时候,也没黑壮家过得这般的凄苦,连米饭都不是顿顿吃的,钟意情都隐隐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种田文的小说里了。 菊香姐对她倒是大方,顿顿特意给她留香喷喷的白米饭,怕她吃不习惯。 她端着那一碗米饭的时候,有些食不下咽的滋味,黑壮眼馋地瞅了她手中那碗米饭好几下呢。 “黑壮,我们换一下。” 她递出手中的米饭,黑壮却摇了摇头,“我妈说漂亮阿姨你怀了小宝宝,不能饿着你,你要吃些有营养的。” 这孩子,真懂事,钟意情看着都有些心疼,眼眶里隐隐泛出了泪花。 钟意情已经在陈菊香家里安顿下来三天了,许是生过孩子的缘故,菊香在第二天就瞧出她有了身孕,尽管她没孕吐也没显怀,那眼力精准得让她瞠目结舌。 打从瞧出来后,菊香便顿顿想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生怕饿了她肚子里矜贵的孩子。 钟意情都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是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的。 可菊香的好意,总是让她不忍拒绝。 菊香提及她生黑壮时候的惊险局面,她那时半夜羊水破了,家里只有个瞎眼婆婆,她几乎是自己在家独自一人生下来的。 婆婆还有点耳背,住得跟她房间隔了好几个房间,她家附近的邻居也跟她家房子隔了一些距离。 这村户人家,总是围了个大院子,四面砌了高高厚厚的墙,隔音效果不比从前。 她怀上黑壮后没多久,她老公就因病去世了,这家里失去了顶梁柱跟劳动力,她一个女人撑的辛苦,幸好黑壮这么大了,能帮忙干不少活,她也轻松了不少。 钟意情将手头仅剩的五百现金,全部给了陈菊香,说这算是自己交的伙食费,她可于心不忍这家子为了她一个外人把家底掏空。 她们自己舍不得出,却舍得给她一个外人张罗好吃的。 如果有机会,她真的很想帮助这家人改善生活。 黑壮才七岁,但每天都是早早起来,他家里离上学的地方有些远,天蒙蒙亮便要起来了。 去上学前,他还要帮忙干不少的农活,放学回来后,又要做一大堆事情。 钟意情跟陈菊香商量了下,反正她闲着,于是喂鸡鸭猪跟给菜园子里的菜浇水都由她来负责。 那些鸡鸭猪的食物,黑壮每天去上学前都会准备好放在一边,到点了她就拿勺子去喂一下,也方便。 浇菜园子里的水,也是一样准备就绪了的。 钟意情提心吊胆在这家住了一星期后,发现并没有人找来,这一颗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她打算再住些时日,再去公司报到。 她却不知道这一星期,裴之沛为了找她忙得焦头烂额。 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常驻清水,所以便把小陈给支了过来,全权安排找人的事情。 他知道她有心躲自己,所以自己才会找了这么多时日还没找着人。 他在清水待了四天,那罪魁祸首酒店前台大妈自然成了他的出气筒,等到自己的人马一到,他就命令人将这大妈给看管了起来。 大妈的自由被束缚了,裴之沛还另外表示等找到人之后,大妈才能重获自由,谁叫她多管闲事来着。 大妈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劫,方才知道自己招惹上了什么样的大人物,吓得恨不得晕了过去。 原来,这个被自己当成小白脸的男人,竟然是青州只手遮天的大人物,跺一跺脚,整个清水县都要跟着遭殃,区区清水县所有人的财富加起来,连他的九牛一毛都不值。 大妈此时很想哭啊,可她却哭不出来,只能在心里不停期盼那女人快点被找到,否则她只能待在这间暗无天日的地方,连个跟她讲话解闷的人都没,这样的日子可真是太难熬了。 她却不知道裴之沛是故意的,人家就是嫌弃她聒噪太吵了,所以让她一个人独处,除了自言自语,旁的人都被警告过不能跟她说半个字。 裴之沛头一次憎恨起来他在清水没有势力,清水地处偏僻,加上交通不便,消息闭塞,这找人真正施行起来是相当的麻烦。 如果这人在青州失踪,他还能有法子找到,青州这样的地方,街道摄像头很多,而清水,却什么也没有。 这个一穷二白的地方,政府这几年虽然大力扶持经济发展,但这太落后多年的地方,想要一下子改进,也是有困难的,只能循序渐进。 一向极有耐性的裴某人,在找人的过程中耐性差点被消磨光了。 一想到今后再也看不到那女人,他的心,就没由来沉了下去。 * 厉氏总裁办公室。 “之沛,我来了。” 阎子夜高大挺拔的身影进来了。 他进来便看到裴之沛一脸的阴鸷,这样的他,便是笑着,也让人不敢随意亲近。 “怎么了,还没找到人?” 阎子夜云淡风轻地问,裴之沛却脸色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明知故问的阎子夜瞧着他心情欠佳的模样,心里爽翻了天。 裴的近况,他也知之甚详。 他倒是没想到裴去清水,还能把人给跟丢了,真是说起来都能让人笑掉大牙,还被一批无知蛮人给缠得分身乏术,眼睁睁瞧着煮熟的鸭子飞掉了。 这不,又派了身边最得意看重的小陈过去了,小陈都去了三天了,还没反馈好消息回来。 这不,裴某人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难看,连工作效率都降低了不少。 “裴,以我之见,人家分明是有心躲你,何况清水那地方,县城还好找人,你家小陈去找了三天,说明什么了?说明人家根本就不在清水县城了,这底下的乡镇村庄多的要命,难道你还一个个排查过去?” “裴,听兄弟一句劝,你还是别逼太紧了。” 闻言,裴之沛一阵沉默不语。 如果,如果她不在清水,悄无声息去了别的地方呢? “情情。” 裴之沛的声音里,带了点绝望的痛楚。 那么倨傲的一个人,平日里是如此的高高在上,阎子夜这下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他低低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第八十七章 如果可以 办公室内的气压,一时之间有些低。 没过多久,阎子夜的手机响了起来,突如其来一阵响铃打破了这满室的静谧。 阎子夜睨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微微吃惊不已。 这通电话竟然是爷爷打来的,爷爷除非有要事才会给自己打电话,他心里骤然起了不好的预感,不过动作还是没有半秒的迟疑,按下了接听键。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阎老爷子透着狂喜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振聋发聩,“子夜,子末醒过来了,你快点过来。” 大哥醒过来了? 阎子夜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也不禁颤了颤,饶是往日一贯闻风不变的他,这会也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砸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忘记了思考。 “子夜?你在听吗?” 见小孙子半晌没有出声,阎老爷子有些不悦了。 “爷爷,我在呢,我马上就过来。” 被阎老爷子唤回神来的阎子夜大声应道,满脸皆为欢喜之色。 切断电话后,他迫不及待站了起来,“裴,我要去医院一下,我哥醒过来了,你要不要一块儿去?” 对他而言,此时便是天大的事情也要搁一边,哥哥醒来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裴之沛闻言,黯淡的瞳眸里明明灭灭的光芒璀璨了起来,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去。” 阎子末是他的好友,他没忘对方最信任的人还是自己,那份信,子末提及让自己保密的,最终他还是让不少人知晓了。 这一点,他还要向他道歉呢。 何况,亲自过去看下,也更加清楚子末目前的情况到底是怎样。 寻找情情的时候,这都过去了一个星期还停滞不前,他就算这会在办公室把椅子坐穿,估计也还是杳无音信。 阎子夜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这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打滑。 裴之沛看不过去,吩咐他停车,自个儿亲自上阵,免得这人还没到医院,中途就出车祸了,得不偿失。 阎子夜一路上心事重重,难得不吭声。 他想到了婕瑜姐跟大哥如今已经成了陌生人,这关系,不知道大哥能否接受,八成爷爷还没告知大哥,还有莫轻烟怀了大哥孩子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如何启齿。 大哥醒来是好事,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系列问题,他不知道到底应该从何说起。 他想的全是阎子末的私事,倒是并没有想过阎家继承人会因为大哥醒来交还给人家而发愁。 以他的性子,并不喜欢被拘束,所以真让他归还这个在旁人看来风光无比的宝座,他还乐得恨不得立即脱手。 裴之沛本就是惜字如金、沉默寡言之辈,没有阎子夜在一旁唧唧歪歪,他自然不会犯傻主动去打开话题。 陆军总医院跟厉氏的距离并不远,加上这一路畅通无阻,二十分钟后,他们便已经到了医院的停车场了。 阎子末的病房门前,并没有被围得水泄不通,看来,并没有通知很多人,除了阎家父母便是阎老爷子了。 阎子夜跟裴之沛踏入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阎母不停地在拭泪,那是喜极而泣的神情,阎父如释重负,而阎家老爷子那张肃穆的脸色也难得露出了一派轻松。 他们都在为阎子末的醒来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可病床上的阎子末,却依旧憔悴不堪,直挺挺地躺着,身上插着无数根管子,连眼睛都紧闭着,瞧不出半点不同。 阎子夜忍不住将纳闷问出口,口吻里不免夹杂着几丝紧张,“爷爷,你不是说我哥醒来了吗?” 裴之沛拧了拧眉,也有些费解。 阎家的人个个处于盛喜之中,不似作假。 阎母又抹了一把泪,哽咽着道,“子夜,你哥哥刚才是真的醒了,不过他太累了,才醒了一分钟又睡了过去。姜医生过来检查过了,说他能醒来是个奇迹,估计是他求生意愿太强烈了。” 阎子夜这下总算是听明白了,哥哥是醒来过,但时间只持续了一分钟。 “那他什么时候还能再醒来?” 他心里一块石头在没亲眼见到哥哥醒来之前始终是落不了地。 他急切地追问道。 “这个,姜医生说也难说,随时都有可能醒来,具体时间姜医生也说没把握。” 阎母说完之后,欲言又止,姜医生还有后半句,她实在是说不出口,他也有可能会再也醒不来了。 不过这比起先前毫无进展而言,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一次的一分钟醒来,就足足表明这世上还是有奇迹的。 那些庸医,还说子末这辈子都会是植物人,根本就无稽之谈。 “我去找姜医生。” 阎子夜再也沉不住气了,直接撇下众人,往外跑去。 裴之沛若有所思觑了床上的人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竟然又捕获到子末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幅度很小,但的确是动了下。 他定睛望去,却再也不复这种现象了。 他摇了摇头,嗟叹一番,许是自己看走眼了。 姜医生其实这会很忙,他赶着要去查房,不过阎子夜成功地将他堵在了办公室里不让他走人,缠着他问了一堆层出不穷的问题,都是跟他大哥息息相关的。 阎子夜英挺的眉头几乎皱成了深深的一个“川”字,臂关节肌肉贲张,脸如炭锅。 说来说去,这个好消息还有待再一次验证。 哥哥的情形是比以前好了不少,但这并不是绝对的。 裴之沛并没有插嘴,静静地驻足在门边良久,倾听这两人的对答。 裴之沛并没有在医院待太久,他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股东大会要亲自主持,所以待了将近一小时还没等到人醒来就提前离开了。 离开前,他倒是吩咐了阎子夜,一旦人醒来了,别忘了通知他。 阎子夜跟阎家其他人在医院陪了阎子末一天一夜,可并没有等到他第二次醒来。 甚至,他都不由担心起那一分钟短暂的醒来,是不是他的回光返照了。 继而,他开始追着问,“哥哥那一分钟醒来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如果哥哥永远不会再醒来,那他所错过的一分钟,之于他而言,便是毕生最大的遗憾。 “你哥哥醒来那一分钟,我们都不在,是那个新来的护工打电话通知你爷爷的。” 阎母的眼眶还是红红的,说到这个,这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个不停。 她早上的确是过来探望子末的,可在走廊上碰到了刚从医院花园散步归来的莫轻烟,被她缠了一小时,过来比预计迟了一个小时,没料到便生生错过了奇迹。 该死的莫轻烟。 若不是顾及她腹中怀中是阎家的血脉,自己真不愿意搭理她。 她不屑地从鼻孔中重重哼出了一口气,心情无比恶劣糟糕。 倘若子末真的能醒来,那莫轻烟肚子里的孩子便变得无足轻重了,反正将来有的是机会让别的女人诞下他的子嗣,莫轻烟,顶个屁? 还总是动不动就拿肚子里的孩子大做文章,自以为自己矜贵得不行,她真的是太小觑阎家了,阎家人岂会任由她予取予求呢? 虽然看新来的那个护工极为不顺眼,可时间一长,阎子夜也渐渐消除了对她不好的最初印象。 这护工虽然第一次出场的场合不对让他看着碍眼了,可他护理病人的工作,的确是做得相当出色。 她毕竟是专业的,婕瑜姐是临时走马上任的,她尽心尽力起来,这效果并不逊于婕瑜姐在时,而且更有起色。 阎子夜还是将那护工给喊过来,当面细问了一遍。 护工被阎家几个人轮流套问好几回了,再次被发问,这对答如流自然是不在话下。 年轻甜美的护工进退得体,落落大方,已经没了最初时的拘束跟不自在。 她今天最为诧异的是这位病患阎先生的弟弟,居然难得对她和颜悦色了不少,态度没有先前那般恶劣跟针锋相对了。 她并没有因而感到沾沾自喜跟放松警惕,反而内心愈发得如临大敌上了。 这份看似风光高薪的工作,让不少同行为之眼红,这一年拿的薪水,都抵得上本院护士长五年的薪水了,可却没有人能够体会到她被阎家人轻视的那种复杂心情。 她并不是那种心智不坚的人,所以哪怕再艰难的情形下,也愿意咬牙挺下来,就是想让人刮目相看。 阎先生在她的合理护理下,果然进展良好,当然他会醒来,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毕竟,被众多国内外名医专家会诊过,他的身子骨真的不乐观苏醒。 “阎先生醒来并没有说话,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的喉咙有些哑掉了,估计发不了声。他睁开眼后,首先便是环顾了下病房,然后发呆了会,又指了指门外,最后可能是太累了,又闭上了眼。” 护工的回答,条理分明。 阎子夜却心思翩跹,飘荡到了迢遥之外。 哥哥醒来,估计是失望没有第一眼看到婕瑜姐吧。 如果哥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八成情愿再也不要醒来了。 看来,哥哥已经离婚的事情,还是暂时瞒着他本人比较好,前提是他还能够再次醒来。 阎子夜精神恍惚地从护工身边走过,脚下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愁眉不展,这……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如果能够让婕瑜姐过来看一眼哥哥,也许会有意外之喜也不一定,不过婕瑜姐都恨极了大哥,自然是不会乐意见到大哥了。 何况,这事,是阎家对不起婕瑜姐,哪怕他为她争取到了一大笔赡养费,在她心中,估计还是抵消不了内心大哥给她遗留的痛。 阎子夜唉声叹气不已,此事还是一筹莫展。 他回房,跟父母还有爷爷商量了下,大哥一旦再次醒来,他离婚的事情,暂时押下不提。 至于婕瑜姐的没出现,就借口她出国进修去了。 护工那边,阎子夜也作过了交代,保证此事的万无一失。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料到在护工吃饭去的空隙,莫轻烟会私自跑去看大哥,而大哥那个时候恰好醒了过来。 莫轻烟倒不是特意去瞧阎子末的,她住的病房跟阎子末的病房离得并不远。 在听闻这边闹得动静后,她脸色吓得发白,眼神变得狠厉。 阎子末,怎么会醒来了呢。 他不是一辈子都不会醒来吗? 如果阎子末醒来,那她处心积虑的计划,不是都要胎死腹中吗? 不……她不要。 在出了一身冷汗过后,她很快就作出了决定,她要趁着阎子末没醒来,把他的吸氧机给关掉,让他就这样与世隔绝。 只有他死了,才不会破坏自己完美周详的计划。 莫轻烟唇畔,缓缓逸出了一朵极美的笑靥,却让人望而生畏,打从心底发凉。 莫轻烟自然不会傻到人多的时候去害人,她自然要寻找最合适的良机。 在医院住了这么久,来往了这么久,她自然对阎子末那边的情形分外熟悉,了若指掌。 在得知阎家人守了阎子末二十四小时,她把自己的手臂都掐得淤青了,为了隐忍。 终于……终于她等来了这个机会。 只是,她没料到当她的手伸向输氧机开关的时候,阎子末会醒来。 “你……” 阎子末声嘶力竭地只冒出了一个字,莫轻烟就吓了一跳,脸色跟活似见了鬼一样惨白。 “你怎么会醒来?” 莫轻烟轻抚了下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脯,眼皮跳动得厉害,心跳更是剧烈得宛若要跳出心脏之外。 阎子末更诧异的是莫轻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视线触及到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后,瞳孔猛然一缩,再缩,震惊无比。 他被莫轻烟高高隆起的小腹吓得不轻,以至于连她想要杀死自己的恶劣行径,都忘了质问。 他醒过来,可没忘记自己曾经做过的对不起婕瑜的事情。 而且,为什么,他第二次醒来,还是没有婕瑜的踪迹呢? 莫非……莫非自己犯的错已经被婕瑜知晓了,而且她无法原谅? 自知罪孽深重的阎子末,瞬间,这心,直坠万丈深渊。 阎子末的体力还是很虚弱的,要是莫轻烟这么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对他动粗,强行关掉他的输氧机,他估计也无力反抗。 下床,对他而言,都是万般艰辛的活。 可惜此事的莫轻烟,被他醒来给吓得有些手足无措了,加上心虚使然,自乱了阵脚,更别提继续先前的杀人计划了。 “你的孩子是……是谁的?” 阎子末死死地盯着她的小腹,可事实,得到了与他所渴望的真相截然相反。 其实,这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可他却不想承认。 毕竟,以裴的性情,在看过自己留下的那封信后,是断然不会再碰莫轻烟的了,看这肚子的大小,莫轻烟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是自己的。 “你的。” 莫轻烟对他持怀疑的口吻不禁皱了皱眉,心情并不愉快。 她以为她高兴她乐意怀他的孩子啊? 要不是那次意外,她还是有资格嫁给裴的,而非像此刻一般只能被迫嫁给眼前的这个男人,一个二手男,还不稀罕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最讨厌的便是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了,他为何要醒来呢,不负责任不醒来就永远都不用付责任了,多好啊! 阎子末的眼神暗下去,又暗了下去。 他勉强支撑起自己,“你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 他并不讨厌孩子,但这个孩子,即便莫轻烟生下来,他也绝对不会喜欢的,甚至,还会极度厌恶,恨不得眼不见为净。 因为一看到这孩子,他便会想起自己那深恶痛绝、不堪的一夜。 “阎子末,我没想到你这么孬,连自己的孩子都接受不了,懦夫,难怪凌婕瑜执意要跟你离婚也不愿意守着你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 莫轻烟嘴边冷笑连连,也懒得掩饰,“要不是形势所迫,你以为我乐意生下你的孩子吗?” 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恶毒,“你害我不能嫁给裴,我也要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她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真面目在阎子末面前曝光,原因很简单,他是永远不会喜欢上自己。 “你说什么?婕瑜跟我离婚,什么时候的事情?” 如同晴天霹雳,阎子末本来瘦得不成形的脸庞,刹那显得有些狰狞了起来。 他的声音,几乎是吼了出来,使出了浑身的气力,吼完,身子虚弱到了极点,不停地喘气,又喘气。 莫轻烟漫不经心地轻笑出声,“这当然是你昏迷不醒时候发生的事情了,还是你的好兄弟裴告诉大家你我之间的丑事。以你前妻的性格,你觉得她会委曲求全留下来跟你这个出轨背叛她的植物人过一辈子吗?” 她漂亮的脸蛋,布满了阴霾,眉宇间、唇畔皆浮现了浓浓的讥诮之色,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还是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阎子末伸手捏了捏眉心,对于莫轻烟变成这样,他罪无可赦。 印象中,她一直在众人面前展现一个得体完美的她,因为她一直很努力想要嫁给裴,与之齐肩比翼。 她言语间的犀利,字字如刃,刀刀狠狠捅进他的胸口,没入其中。 是啊。 以婕瑜的性格,她爱憎分明,是断然不会接纳一段已经出现了痕迹跟瑕疵的婚姻。 对于她的变本加厉嘲讽奚落,面无表情的阎子末一直缄默不语,内心的痛楚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 难怪,他醒来一直没有看到她守在自己是身侧,这段时日来,他一直在做梦,做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 梦醒,却是如此的不堪,早知如此,他宁愿不要醒来。 阎子末缓缓阖上了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淡淡地出声,“你先走吧,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莫轻烟等来了一个勉强马虎的答案,便识相离开,阎子末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她潜意识里还是愿意相信他的,何况那一晚,都不是出自他们的本意。 * 对于青州发生的一切,远在清水稻花村的钟意情却丝毫不知。 她已经适应了喂猪喂鸡鸭浇水的平淡生活,肚子里的这一个,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多大的不便。 只有肚子饿得惨了,才会有想吐的冲动,其它时间,都好好的,没有折腾她。 菊香姐说了,她怀黑壮的时候,吐得死去活来。 相对而言,她算是女人中最幸福的了,没有孕吐的烦恼。 而且,对于油腻的食物,她也没有挑剔,以前,在来稻花村之前,她从不吃那种油腻腻的肥肉的,觉得这东西吃到嘴里,便恶心。 当然,以前她也几乎没有吃这种大块肥肉的机会。 黑壮尽管在学业上上进勤奋,但效果不怎的,有一回拿着本子过来请教她之后,便经常过来请教了。 钟意情倒是不厌其烦教导他,不过黑壮这方面的资质,她是真的不敢苟同,太笨了。 她真的很想打击下他,不过还是出不了口。 除了学习成绩差,黑壮还是一个懂事到无可挑剔的好孩子。 “黑壮,这一题应该是这样的……” 当钟意情反复解释到第三遍,黑壮头都开始大了,不好意思地猛挠头,“钟阿姨,我是不是太笨了?” “没有。” 对上这么纯真无邪的双眸,她有些不忍心,忍不住安慰道。 “钟阿姨,我打算辍学了,我在学校读不进书,又浪费时间,在家还能多帮我妈分担些农活。” 小小年纪的黑壮已经想得比同龄任何孩子都来得多。 …… 当晚,钟意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钟阿姨,我打算辍学了,我在学校读不进书,又浪费时间,在家还能多帮我妈分担些农活。” 她伸手下意识地抚上腹部,如果…。如果她生下这个孩子的话,那么将来会不会跟黑壮一样懂事呢? 她想,如果她一辈子都住在稻花村,跟菊香姐黑壮一起,那这孩子生下来,是不是不会被裴之沛找到呢? 如果可以的话……她都有些心动了。 没有裴之沛的骚扰,这样的日子,她都有些期待了起来,连带地,这个孩子,似乎都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也不是非要拿掉不可…… 第八十八章 找到 有关莫轻烟想要谋害他的事情,阎子末并没有跟任何人提及,可能内心对她的愧疚使然。 阎家人隔天过来探望他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被家人嘘寒问暖,他的头,都不禁隐隐作痛起来。 他这人,虽不是八面玲珑之人,但处理起自己拿手的公务,向来是游刃有余。 但与人相处,尤其是与亲人相处,他时常找不到诀窍,这一方面,连他自己也清楚,远不及弟弟子夜。 “哥哥,你可要好好把身子养好,这样我就能把手中那些讨人厌的事务都还给你了,这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忙得连追个女人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阎子夜状似漫不经心地提及,脸上恨不得快点撇清的神色,让人哭笑不得。 阎老爷子有些感伤,权势之于男人,向来是染上了便欲罢不能,这小孙子却特立独行,走不同寻常路。 明明有出众卓绝的能力,却不堪其扰,恣意追求畅快散漫的人生。 其实这种人,是最幸福的。 也罢,幸好子末醒来了。子夜不喜欢,也就不勉强他了。 若是在别的大家族,那些子孙为了权势,连父子之情、兄弟之情都能弃而不顾,弄得祸起萧墙。 兄弟隔阂的恶劣行径,至少不会发生在阎家。 阎子末也没有推脱,作为阎家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他从来就不推卸自身的责任。 只是,既然弟弟能够胜任,这些时日,都没闹出任何的波端,证明他有这独挑大梁的能力,临危受命,也能如鱼得水。 如果换成自己是子夜,阎子末自认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 他并没有告诉家人,此时他最想见的人是婕瑜,总是想着见她一面,被打被骂都无所谓。 对于家人避而不谈婕瑜,他也识相没有刻意提及,反正该知道的,他已经从莫轻烟那获悉了。 真相估计还是从莫轻烟那了解得更透彻,家里口中肯定为了宽慰他添油加醋了一番。 其实,这嘘寒问暖,多半是阎家几个人在开口,阎子末偶尔应一声。 不到半小时,他便表示自己身体到达了极限,很累了。 阎老爷子心疼他,便扯着一帮人离开,不准打扰他养病。 能看到孙子醒来,他其实已经满足了,也没奢求他一下子就能恢复到从前身子健康的水平。 阎子夜并没有跟爷爷以及父母一道回去,而是自己独自去处理事务去了,阎家的重担一日压在他身上,他便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浑身不自在。 阎老爷子坐上车后,便吩咐司机开慢点,他闭目小憩。 “既然子末醒来了,轻烟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无足轻重了。” 就在阎父以为阎老爷子已经睡着的时候,听到老爷子浸过寒潭似的声音如同鬼魅般钻进他的耳中,他身子不由一震。 “爸,这样……不好吧?” 面对父亲翻脸无情的铁石心肠,阎父有些于心不忍。 更多的是――心寒。 先前想要把这孩子留下的,是他,现在不要孩子的,也是他。 宦海沉浮多年的父亲,阎父仔细端详了起来,眉宇间的凌厉,触目惊心。 “你先前不是巴不得不要留下那孩子吗?” 阎老爷子凉薄地反问,有些瞧不起儿子的懦弱。 上一回难得鼓起勇气坚持了会,没想到扶不起的阿斗,只能让人刮目相看一时,最终还是成不了气候。 “我……” 阎父本就不善言辞,这下还真被老爷子问倒了,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辩驳。 其实,他心里也是有数的,父亲一意孤行,独裁专制惯了,自己人言轻微,连两个儿子说的话,都比自己来得有分量,这就是他的悲哀之处。 阎母有些怜悯地看了窝囊的丈夫一眼,自己的丈夫是怎样的人,她岂会不懂,就是太懂了,所以经常有些看不起他,太没主见了。 “爸,这事就听你的,正如你所言,子末已经醒来了。这姓莫的小贱人还真以为我们怕了她呢,连想进阎家门的话都说得出口。这回要是真应了她,下回孩子生了,她还不拿捏着孩子跟我们狮子大开口啊,她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 阎母落井下石道,雍容高华的脸上一脸的鄙夷之色。 世家大族出身的她,向来瞧不起小门小户的。尤其是莫轻烟还是来路不明的,借着厉家的势力跻身上流社会,并不代表她就是正统的那圈子里的人。 阎父见妻子跟父亲沆瀣一气,着实气愤,可他又无力跟他们相抗衡,内心一片凄凉。 这毕竟是一条人命,何况先前孩子小,现在孩子都五个月了,估计连胎儿都成形了的。 …… 莫轻烟倒是没有催促阎家人迅速作出决定,毕竟阎子末已经当面给了她答复了。 此时再咄咄逼人,倒是显得她不近人情了,这拿捏恰到好处跟过头了效果就会不一样。 尽管阎子末已经醒来了,但她还是希望生下这个孩子,毕竟她如今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怀孕的事情,众所周知,上流社会再也不会有条件好的男人愿意娶她。 阎子末虽然是二手的,但他是整个青州名流圈数一数二的黄金单身汉,跟裴之沛是旗鼓相当的。 就算之前他成了植物人,估计也有女人想要嫁给他,只为了能够提升家族地位。 她若是没了孩子嫁给阎子末,那这日子,肯定过得惨不忍睹。 不管如何,这孩子,还是要成功生下来的。 莫轻烟眸色一转,顾盼生辉,可这层潋滟的光芒下暗藏的杀机,已经隐隐露出了锋芒。 裴,你等着接招。 等着…… * 钟意情为了逃避裴之沛的追踪,这段时日连手机都没胆开,过着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般日子,极为的惬意。 如果没有孩子的困扰,她这日子估计过得更加的自在。 这突如其来的孩子,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 这半个月来,她每天总是在纠结去留问题,很多幼稚的法子都被她给用遍了,比如用撕花瓣的法子,掷硬币等。 老天爷也并没有完全偏向留下这个孩子,两种结果都有,搞得她愈发决断不了。 她并非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何况来之前已经决定拿掉这孩子的,若非被困在这,这孩子,早就不存在了。 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天意弄人想要让她留下这孩子,所以才会把她局限在这一方小小村庄。 这天,钟意情决意出去一趟。 菊香的瞎眼婆婆病了,缠绵病榻已经一个星期之久了,草药土方什么的都不见得好。 菊香跟黑壮微薄的家底早已花了个精光,连她塞给她们的那八百块也已经全部被花在老人家身上了。 菊香跟村里人也筹了些钱,打算跟黑壮两人过几天送老人家去县城的大医院看看。 钟意情打算去镇上的银行自动取款机取下钱,略尽绵薄之力。 她是跟黑壮一块儿去的,菊香不放心,特意叫黑壮请了一天假。 她拒绝不了,加上黑壮也坚持,于是两人一块儿上路。 稻花村离镇上有些远,黑壮一人走路自然是没问题,可多了钟意情这个孕妇,就不敢步行到镇上了,体贴地雇了一辆搭了篷布的电动三轮车。 这样的车,若是在城里,定是要被政府给取缔的。 可在这落后的小村庄,还是极为受欢迎的,方便快捷,很多人本身就要去镇上,顺道搭两人,还能挣钱,多好。 钟意情并没有拂了黑壮的好意,尽管这车在她看来,极为危险,稻花村虽然穷,路也不宽敞,可这路好歹也是水泥地的,三轮车在路上行驶,并不会给人坑坑洼洼的颠簸感。 钟意情直接让人将车开到了镇上的农村信用社,这整个镇上,就一家农村信用社,没别的银行,连四大银行都没,可见其穷了。 据黑壮说,隔壁的镇上有好几家银行,比他们这镇富裕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隐隐还是流露出了几分羡慕。 这孩子,长这么大,连清水县县城都没去过一次。 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这镇上,因为徒步方便,隔壁镇,他也是听村里人说的,并没有亲眼目睹过。 钟意情忍不住想,如果黑壮去了青州,估计会被青州的繁华给迷了眼吧。 不过,也就这里,养得出如此淳朴干净的少年儿郎。 若是在青州城里被娇生惯养出来的,只会知道一味索取,有利必有弊,逆境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般。 钟意情走神并没有太久,就被黑壮给打断了思绪。 “钟阿姨,你进去,我就在外面等你。” 黑壮没打算跟进去,于是就守在外头等。 钟意情也没勉强他,知道他这是避嫌,怕一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这孩子,总是想得比较多,她也不点破。 卡上的余额并不多,只有八千块了。 她想了想,取了五千出来,她总要留点钱傍身,一分不留,她肚子里的孩子注定就要留下来了,她还没有厚颜无耻为了打胎跟别人借钱。 在她没有作出最终的决定之前,她还是要着手考虑到两方面。 黑壮一家虽然值得可怜,但她也只能尽力,而非是全力。 她自嘲了下,她钟意情到底是成不了圣母那般的人,还是免不了存了一分自私的。 * 清水县的一处公寓里,小陈沉着一张脸站在窗口眺望窗外。 这都快一个月过去了,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毫无进展导致寻找的难度也日渐增加。 钟小姐,到底还在不在清水呢? 如果她不在清水了,那自己还窝在清水干等做什么呢? “老大,有结果了。” 林一气喘吁吁从外面跑了进来,顾不得擦一把额头上的汗,便急急忙忙汇报道,“钟小姐的银行卡有了动静,地点在花坑镇的农村信用社。” “老大,会是钟小姐本人吗?” 林一没能掩饰得住一脸的惊喜跟激动。 这些天,他们憋屈死了,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还要是摆着一张死鱼脸,也太为难人了。 小陈抿了抿唇,他面瘫的脸色总算也有了些许的起伏,若有似无的光亮在他的双眸中闪烁。“立即调出那家银行的视频,确认是否是钟小姐本人。” “老大,林二已经赶过去了。” 林一忙不迭道。 小陈平静地道,“那我们等。” 很快,林二便带来了好消息。 那视频里出现的女人,确实是钟小姐本人无疑,就是皮肤稍微比以前晒黑了点,不过更加显得健康。 而且,钟小姐的气色,看上去也比以前好多了。 就是那衣服的品味,让人十分不敢苟同,跟村里农妇的打扮如出一辙。 不细看,根本就难以辨认她会是那个气质高华的钟小姐。 钟小姐就是钟小姐,难怪裴先生对她倾心以待,哪怕是作最不起眼的打扮,还是没能彻底掩饰她明珠般璀璨的光芒。 耀眼的人,不管藏身何处,依旧灼灼发光。 “取了钱后人呢?” 小陈忍不住发问。 林二挠了下脑袋,“这,我们在那镇上并没有埋伏人,所以之后钟小姐的行程倒是一无所知。不过我已经让不少人暗地去打探去了,保证不会打草惊蛇的。” 小陈颔首,他也知道这些天,大家都过得不容易,只是钟小姐还没找到,这并不好跟裴先生交代。 之前,是自己忽略了,花坑镇那么穷的一个小镇,他并没有料到钟小姐会避去了那里。 钟小姐果真聪明,难怪他们在清水县附近的村镇找了这么久都没有突破,原来这方向错得离谱。 裴之沛接到小陈电话的时候,正在听古特助对海外一向新的投资做出的风险评估报告。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按下了接听键,并以眼神示意古特助离开。 古特助有些纳闷,裴总以前可从来不忌讳在自己面前接听电话的,难道这回是有关他的私事? 古特助遂而摇头,没什么好想的,自己上司的私事,他可没有打探的倾向,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说她今天出现在花坑镇了?” 裴之沛眯起眼来,胸口微微一怔,语气不高也不低。 自打她失踪后,他是把清水县的地图来来回回研究了上百遍了,花坑镇,他闭了闭眼,脑海里迅速出现了其准确的地理位置,连其下到底有多少个村庄分布都一清二楚。 还真是意外,他以为她那天仓促离开,只会在清水县附近,不会跑远,没想到她去了离清水县城挺远的一个镇,而且还是有名的穷镇。 “继续找,我晚上会到花坑镇。” 裴之沛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抵在了自己的额角处。 “裴先生,你不来清水县坐镇吗?” 小陈虽然料到裴先生一定会赶过来,可目前还没找着人的下落,裴先生是不是太迫不及待了。 还有,钟小姐之前出现在花坑镇并不代表她现在还乖乖在花坑镇蹲点等着被他们找着啊。 万一扑了个空,裴先生有多忙,小陈是清楚的,他不想裴先生扑了个空。 “不了,我直接去花坑镇。” 裴之沛好看的嘴唇紧紧抿在了一起,优雅地抱着胸,他有预感,情情一定就在那附近,不会走远的。 自打从镇上取了钱,跟黑壮回了稻花村之后,钟意情总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连菊香都瞧出了她的异样,“小意啊,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 钟意情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情,菊香姐,我是担心伯母。” 她指的是菊香婆婆黑壮奶奶的病情,菊香叹了口气,也不免染上了几分担忧。 她是个很淳朴的乡野村妇,对婆婆还是很孝敬的,婆媳关系也是十里八乡都竖起大拇指赞扬的和睦。 尽管婆婆是她的负担,但她并不觉得困苦,相反,觉得家里多一个人,会热闹不少,讨厌冷清。 这许是丈夫死的早的缘故,让她特没安全感。见菊香被自己忽悠了过去,钟意情这心,渐渐又落回了原地。 即便行踪暴露被找到,那又如何?裴之沛难道还把她囚禁起来不成? “菊香姐,你等等。” 钟意情见菊香要出门,赶忙叫住她,然后在菊香纳闷疑惑的神情下,回房从铺盖底下掏出了一叠红艳艳的毛爷爷,这便是她从镇上取回来的五千块,还是簇新的。 在菊香震惊的神色下,她塞进了对方的手里。 菊香跟接了烫手的山芋一般,连连摆手,想要退回去,“这可使不得,这得多少钱啊,我跟村里人筹得都没这么多。小意啊,我都拿了你那么多钱了,吃喝还是你掏的,可不能连婆婆的病都要你出钱,这……这都成啥子了!” “菊香姐,你现在是有困难,难道我还见着不救啊,何况周伯母对我也挺好的,你们一家子对我那都是没话说。我又不是穷到山穷水尽了,这钱,你先拿着用,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也不迟。” 在钟意情好说歹说的情形下,菊香总算是收下了,不过她还是咬了咬牙,“行,这就当我先借你的,以后等我们挣了钱,一定先把你的还上。” 钟意情有些无奈,看菊香的模样,还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的。 这钱,她送出去了,可没打算还的,可不那么说,估计要强的菊香是不会接的。 菊香拿着沉甸甸的钱回了屋,仔细藏好,抹了一把泪,这无意结识的陌生人,都比村里不少人来得好。 她去借钱,其实遭受了不少的白眼,忍受了不少的奚落,可是为了婆婆的病,她不得不忍受。 她心酸酸的,这叠钱,她是数了又数,整整五十张,生怕数错了。 黑壮放牛回来后,又被她给一把拉进房间里,重新数了好几遍。 “妈,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黑壮黝黑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这村里人,哪家会这么大方啊。 “是你钟阿姨主动借我们的。” 菊香的鼻子又酸酸了起来。 她这辈子过得极为不容易,但头一回感受到了温暖的情意,沉甸甸的。 “妈,难怪钟阿姨非要去镇上的银行取钱呢,原来是为了借给我们钱。” 黑壮这下恍然大悟。 “黑壮啊,这人不能忘本,这份天大的恩情,我们绝对不能忘,你钟阿姨,是个好人。我虽然不知道她是为啥避难到这里的,但她不说,肯定有她的为难之处。她不想别人知道她在这,我们一定要守口如瓶。” 菊香忍不住又叮咛了一番,乖巧的黑壮连连点头。 他们母子对外都是宣称这是菊香妹妹婆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借住在她家的。 关系隔得那么远,就是为了防止有心之人查探。 裴之沛到花坑镇的时候,小陈早已从清水县城赶过来了,而林一林二也已经查到了有效的线索。 陪钟小姐过来一起取钱的男孩子,信用社外头的摄像头也拍到了,尽管只有一个侧脸,但也不妨有人认了出来。 他便是周黑壮,稻花村的,平日里在镇上的希望小学就读。 “去稻花村。” 裴之沛连口水都没顾及上喝,果断直奔目的地。 小陈是早就知道他的性子的,虽然并没流露出任何的吃惊,林一林二可就查了些,免不了错愕。 “人别太多,就小陈一起来就行了。” 裴之沛瞅了一眼打算随行的整齐十来个人,不禁皱了皱眉。 既然知道人在稻花村,还有跟周黑壮脱离不了关系,那就不需要太多的人。 小陈敲响周家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一点了,夜深人静的农村,家家户户都没点灯,走在路上,不禁有些骇人。 村长还是被小陈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的,手中拿着一个手电筒,一身黑衣的小陈跟裴之沛都冷冰冰的,村长下意识地当他们是黑社会了,不敢与之理论,吓得是大气也不敢出。 这周家平日里循规蹈矩的,也不知怎的,得罪了这么可怕的人。 村长指了指这家,畏畏缩缩地问,“我能不能先回去?” 裴之沛大方地点了点头,村长夹着憋出来的一泡尿飞快地跑得不见踪影。 小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么一个老头,跑得健步如飞的,还真少见。 第八十九章 浓烈的霸道 菊香睡得比较沉,并没有睡在自己那屋,而是在婆婆的床边简单搭了扇门板,上面铺了一条柔软棉絮弹的棉花被芯,这上面是一条素色碎花的床单。 这样睡起来,才不会过硬。 棉花反正自家能钟,她不会吝啬给家人改善生活条件。 婆婆眼睛瞎了,加上又病着,她着实不放心独留她一人一屋。 前些晚上,她都这么熬过来的,所以这一晚还是照旧。 本来儿子心疼她,想要来替换她,她不肯,黑壮每天也辛苦。 婆婆每晚睡觉都会咳嗽,她每夜都没能睡过一个整觉,白天又要干一家子的累活,忙得跟头牛一样。 若是婆婆没病,她吃了晚饭后过半小时就能沾枕即睡。 而现在,这情况,她根本就不能睡好,白天干活都有些支撑不住,今日个在田里劳作,差点头晕眼花将那锄头砸到自己的脚。 这些辛苦,她只能自己咽下,自打丈夫去了后,这些年都是这么扛过来的,她早已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总不能指望老弱吧。 何况,现在日子比起过去那段最为艰难的比起来,已经好转很多了。 这世上,就没过不去的坎。 今晚,婆婆没咳,所以她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外头的敲门声,她听得到才怪。 黑壮听到了,他起来,还不忘扛了一把锄头,拦下了刚下床出来的钟意情,低声喝止道,“钟阿姨,你先回去,要是有动静,你可千万别出来。” 钟意情哪能放任黑壮一个七岁的孩子上啊,他又不愿意惊动母亲跟奶奶,她只能陪着他一块。 “钟阿姨,这么晚了,一般没人来敲门的,这还是头一回,你快去找个地方藏起来,万一伤到你肚子里的小弟弟可就麻烦了。” 黑壮明明眉头已经深深拧成了一团,还不忘劝退钟意情。 被这样一个孩子照顾的感动,这感觉已经不是头一次产生了。 自打住在菊香家里后,她就经常体会感受到。 这些温暖,是她在青州从来没能拥有过的。 如果可以,她真想以后都在这里生活,艰苦些没关系,重在这里民风淳朴。 还有,别人都不认识她,不知道她是钟振涛的女儿,更不知道她跟裴之沛关系匪浅。 黑壮的好意,她最后还是推却不了。 她并没有藏远,而是藏在了院子里猪舍后面,有颗大树挡着的。 夜深人静,黑漆漆的,她躲在那,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好处便是她能够清楚地看到大门那边的动静,只要黑壮一开门,她便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 黑壮见她安顿好,示意她呆会别出来后,就扛着锄头气势汹汹地去开门了。 他将门边的那盏灯开了后,再去开的大门,门一开,他便看到了面前站着的两个男人。 正确地说,还是两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 一身黑色的西装,冷峻的气质,让黑壮下意识间狠狠打了个寒颤。 冷。 这两个男人给他的第一感觉便是冷,还有他后退了两步,咬牙板起脸来质问道,“你们是谁?这么晚来我家做什么?” “你是周黑壮。” 气势不容忽视的贵胄男人俊眉微挑,薄唇轻启,逸出冷冰冰的几个字眼,却是极为肯定的口吻。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黑壮戒备十足地紧盯着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这个男人长得可真漂亮啊,比电视上那些男明星都来得好看。 他记起了老师曾经教过他们形容男人的词语,这不能称之为漂亮,应该是英俊,可他还是觉得漂亮更适合。 “小朋友,早上你陪着一块去镇上取钱的那位小姐哪里去了?知道吗?” 裴之沛没有回答,小陈极力扯出了一记在他想来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大大笑容。 只可惜,在黑壮跟裴之沛看来,小陈笑起来比不笑效果更好,笑起来更像一个骗小孩的坏叔叔。 黑壮唇抿了又抿,这两个男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怎么知道钟阿姨早上去了镇上取钱? 黑壮很快就摸索出了答案,这两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否则,钟阿姨怎会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将她的行踪给泄露出去。 钟阿姨肯定是来避难的,眼前的男人是找来了。 黑壮想起了钟阿姨对他们的好来,五千块那样一笔大钱,说给就给,还为了取钱不惜暴露自己的行踪。 黑壮心里愈发觉得歉疚,要不是为了取钱,钟阿姨肯定不会去镇上的,这样便不会被这两人给找到了。 “她取了钱之后就走了。” 黑壮的话,让钟意情嘘了一口气。 不过,她可不觉得裴之沛会这么好打发,她更没想到的是他会亲自找上门来。 刚才就那一刹那,当他轮廓分明的俊逸脸庞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是幻觉。 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都过去一个月了,没想到他还没有放弃。 她真的对他有那么重要吗? 想必是他心里的芥蒂还没消除,不希望她太早抽身离去,他内心的仇恨,只能借由自己消弭。 他残忍吗? 不,残忍两个字加诸在他的身上,还是太轻微了。 小陈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裴之沛,后者摇了摇头。 “小朋友,说谎不是好孩子,你老实告诉我们,我们不是坏人,那位阿姨,是不是住在你家?” 小陈又耐着性子哄骗黑壮。 他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神情极为不自然。 黑壮冷哼,“我要睡觉去了,你们还是快点走吧,我说过钟阿姨早就走了。” 裴之沛闻言,眸色微微波动,钟阿姨,果然,她是在这里的。 不过,他已经丧失了跟这位小朋友周旋的兴致了,丢了小陈一记眼神,便昂首大步往内行去。 而黑壮,被小陈给趁机拦截住了。 他手中吓唬人的锄头,已经乖乖地被小陈握在了手中,随手一甩,甩出去了好远。 黑壮这下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头皮一阵发麻,语气都不免染上了几分惧怕,“你……你是不是黑社会的?” 说完,他还不自觉地吞咽下了刚分泌出来的一口口水。 小陈不禁莞尔,看来自己是把这小家伙给吓傻了。 这不过是小露一手而已,真功夫都还没上呢。 “不是。” 他倒是不想把这勇敢的小家伙给吓破胆,瞧得出来他还是挺维护钟小姐的,指不定裴先生还会奖励他家也不一定。 “那你是哪个帮派的?” 小陈这下被问得哑口无言,这小家伙,是不是被什么电视给毒害了,什么帮派都出来了。 裴先生进去了,不知道能否如愿带回钟小姐。 “小家伙,刚才进去的那位先生,是你钟阿姨的老公。” “他……他是钟阿姨的老公,怎么可能?” 黑壮这下震惊不已。 “怎么就不可能了?” 小陈横了他一眼,裴先生在他的心目中,便是最好的男人。 对于裴先生被这个熊孩子轻视,他当即就露出了不悦。 黑壮回过神来后,不由陷入了深思。 这……仔细想来,刚才那个男人,长得还真是好看,跟钟阿姨外表自然是十分相配的。 就是……就是那冷冰冰的性子,足以冻死人。 不对不对,钟阿姨怎么会跑这么远来只为了躲自己的老公呢? 这个男人,肯定是想从自己嘴里打探跟钟阿姨相关的消息。 黑壮拍了自己的脑袋瓜子,差点上当了,难怪村长家的小子总是说城里人都是黑了心的王八羔子,还真是有道理。 此时,裴之沛已经从屋子里折了出来,面沉如水。 而紧随他身后的是陈菊香跟她婆婆,黑壮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妈,奶奶,你们怎么也起来了?” 陈菊香跟她婆婆都没吭声,然后他听到男人薄凉的声音响了起来,幽幽地,但莫名令人从心底发冷。 “说,她到底去哪里了?” 裴之沛眼睛微微眯起,无声无息地透露出一股迫人的危险。 陈菊香面不改色地回道,“我都说不知道,你怎么老要为难我们孤儿寡母,你到底是谁?” “妈,这个大块头说他是钟阿姨的老公。” 黑壮恼怒地趁机告状,“傻子才信他的话,他要真是钟阿姨的老公,钟阿姨怎么还会离家出走呢?” 老公。 差点,七年前他便成了她的老公,只是一步之差,没有成。 如果七年前成了,或许他们现在结局又会不一样。 裴之沛唇角牵强地扯开了半个弧度,声音如淬了毒药的利剑。 “你说得对,傻子才信他的话。” 陈菊香赶忙将黑壮用力地扯到了自己的身后,母鸡护犊似地不让他出来,也不准他出声,激怒眼前这两个看似气势不凡的男人。 何况,说得越多便错得越多。 黑壮到底还小,不识人心险恶,无意间透露了太多的消息给这两位。 先前,自己在屋子里可是咬死了没听过什么姓钟的小姐的,偏偏儿子给说漏了嘴。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精明睿智那种角色,她跟黑壮的道行在他面前根本就是连尘土都不如。 “你们不说我也不勉强,这扇大门,从今天起,你们别想踏出一步。” 他冷淡地丢下了这么一句,“小陈,你去门边守着,一个也不让出,一个也不让进。” 小陈自然是俯首称是,唯令是从。 周黑壮好不容易挣扎开母亲捂住他嘴巴的那只长了厚厚茧子的粗手,急不可耐地抗议,“你凭什么啊?妈,我们把村长叫来,让村长跟大家伙来评评理。这是我们的家,凭什么他一个外人还不让我们进出了?” 陈菊香难得板起脸来训斥道,“黑壮,闭嘴。” 这个浑身气势迫人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他既然敢撂下这样的狠话,一定是能轻而易举做到的。 陈菊香直觉相信他的话,这或许是裴之沛天生发号施令惯了的缘故。 黑壮有些委屈,但还是慑于母亲的威力,最终敢怒不敢言。 耳朵总算是清静多了,陈菊香默不作声地扶着老母,扯着儿子往回屋。 明天再说。 还有,她还有不少腹稿要问儿子,这小意怎么莫名其妙不见踪影了? 否则,这男人早就找到人了,她一个孕妇深更半夜能上哪里去呢? 这会,陈菊香更多担心的是钟意情的安全问题。 介于那个危险十足的男人存在,她是半个字出口都分外小心翼翼。 也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小意的什么人?如果是她的仇人,那真的是麻烦了。 逃到这地方来都能被逮住,足见这人不好对付,权势惊人,也不知道小意怎么会惹上这样的男人。 …… 钟意情脸色惨白地靠着那颗大树,裴之沛居然不走了? 胁迫了菊香姐一家后,还逗留了下来。 看来,他是料定了自己不会抛弃这家人。 他果然是胁迫人的高手,难怪自己总是败在他的手下,说到底,是她的心,还不够狠。 她紧咬着下唇,指甲都嵌入肉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子忽然软了下来,顺着树干滑到了地上,颓然地坐在潮湿的地上,神情木然呆滞。 她都逃到这里来了,他为何还要穷追猛打,就不能放过她吗? 非要逼她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才肯罢休,是不是? 她的手,在本能触及腹部的时候,如同触电般地离开。 有些无力地闭上了眼,既然如此,那别怪她狠心了,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下。 否则,后患无穷,迟早会成为自己被胁迫的梦魇。 她已经被胁迫够了,不想生个孩子再成为他胁迫自己的筹码,连同下半辈子也翻不了身。 这样的日子,太折磨人了。 他们都找到这里来了,除非她不出门,不吃饭,否则迟早会被他们逮个正着,还要波及善良的菊香一家人。 黑壮方才已经得罪他了,菊香姐也是向着自己的,哪怕在恶势力面前,都没屈服将自己给招供出来。 他们很对得起自己,她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情,不能牵连他们。 想到这里,她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步沉重地朝着那个威风凛凛的男人行去。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走上断头台一般,带了壮士扼腕的无奈跟坚决。 “我在这里。”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却被他粗暴地一把带进了怀里。 他阴沉着一张脸,霸道地将她的纤腰给紧紧扣住,然后如同狂风细雨般地俯身掠及她口中的馨甜,借机平息自己的滔天怒意。 他的吻,肆无忌惮,浓烈狠戾。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来自他的施压,嘴唇传来的刺痛,让她微微蹙眉,但并没有推开他,因为她根本就推不开盛怒中的他,还不如省点力气。 她惨白的脸色,被他吻得差点窒息,微微涨红。 等到他松开她的唇之后,她明显觉察到自己的嘴唇被他给吻破了,肯定肿得很高,足见他怒火之烈。 “有没有后悔?” 他问。 性感的喉结滚动,他长身玉立,居高临下地问她,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 她倏然一笑,咬着下唇,清冷地道,“没有。” 怎么会后悔呢? 如果还有机会,她还会逃,还会逃得更远,此生都不会被他找到更好。 裴之沛的瞳孔骤然收缩,侧头看向她,却不能克制地讽笑,“不管有没有,现在都立刻跟我回去。” 他的耐性,都快被她给耗光了,一秒也不情愿等了。 钟意情尽管内心百般不悦,但也知道这是菊香姐的家,她不能任由他一气之下毁掉。 他这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说他是撒旦恶魔,还是抬举了他的,他比撒旦恶魔更让人心存忌惮。 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她,反正已经被他给糟蹋了,他只是还没糟蹋够而已,没必要让无辜的人也陪葬。 “你有没带钱?”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裴之沛有些迷惑,目露不解。 他勾了勾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重复了一次,这一回,她也明显有些不耐了起来。 “你要钱做什么?” 别告诉他,又会成为她逃跑的基金,若是这,他断然是一毛也不给的,相反,还会没收她的一切,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只能乖乖地住在自己给她精心打造的牢笼中。 这些日子,他可没睡过一个好觉,她不在身边,而且不知所踪,让他心气浮躁,火气是一天比一天大,连外公都好几次问候了自己。 他一直是个情绪内敛的人,自制力极强,但却因她屡屡破戒。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借还是不借?” 她不屑地睨他,嘴唇还肿得老高,那睨他的一眼,却让他觉得别有一番风情。 他不由暗暗唾弃了下自己,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她又朝向小陈,这下直接命令道,没有半点客气可言,“把你的钱包给我一下。” 小陈一愣,讷讷地望向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裴之沛以眼神示意他滚远点。 小陈松了一口气,赶紧逃之夭夭。 钟意情见状,不由冷下脸来,“不借就算了。” 她转身欲要进屋,却被他给喊住,“你还进去做什么?” “我去跟他们告别一下都不行吗?” 她可不像他这般冷血无情,何况黑壮跟菊香姐这段时日对她照顾颇多。 裴之沛这下隐隐明白了她要钱的初衷,一边暗恨她对自己的无情,另一边还是从裤兜里抽出钱夹来,塞进她的手里。 他的钱夹,鼓鼓的,塞了不少现金,之前吃了暗亏的缘故。 钟意情进屋告别,他并没有跟进去,知道她肯定有很多话不便当着他的面说。 他唇角不由牵扯出一抹苦笑,有他在,估计那几个人,也不敢明目张胆表露他们的关切之心。 他……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是这般的遭人厌,但事实似乎真的是如此。 钟意情进了菊香婆婆的屋,因为就那屋子是亮着灯的,黑壮也没回自己的房间,三个人坐在床上心事重重。 她进去的时候,菊香眼前一亮,可随即又暗淡无光了下来。 她连忙站了起来,“小意,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嘴努了努门外的方向,“那人呢?” 黑壮也从床上敏捷地蹦了下来,“钟阿姨,你怎么出来了,躲在那难道被发现了?我还正准在想法子通知你不要出来,后院那里还有个狗洞可以钻出去呢。” “黑壮,谢谢你,还有菊香姐,还有伯母,我要走了。” 这句话说出口后,钟意情觉得有着一种莫名的感伤。 “钟阿姨,他们是不是坏人,你是不是不想跟他们走,你放心,我明天就从狗洞钻出去找村长来评理。” 黑壮忿忿不平,一口气难以下咽。 “黑壮,没用的,他可不是村长就能对付的。” 钟意情有些莞尔,脑补了下裴之沛跟村长对峙的场景,还真的是令人啼笑皆非。 估计,村长在他面前,会吓破胆吧。 何况,招惹了他,村长也不会有好下场。 “钟阿姨,你真的要跟他们走吗?他们是不是坏人?” “还有,那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真的是你老公吗?” 黑壮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蹦了出来。 长得很漂亮的男人? 钟意情这下感伤都被黑壮的形容给冲淡了不少,心情蓦然转好了不少。 倘若裴之沛在场,八成会黑了脸,他向来讨厌旁人在他的容貌上大做文章,所以几乎没人胆敢在他面前评论他的容貌,顶多背后议论几句。 老公? 过去差了点,今后估计是不可能的了,就他对自己赶尽杀绝的怨恨,绝逼不可能娶自己的,何况她也没兴趣嫁给他。 “黑壮,我是真的要跟他们走,你放心,他们不是好人,也不算是坏人,当然了,更不是我老公。” 钟意情斟酌了下字眼,淡淡地道。 “那…。那钟阿姨我真高兴,你肚子里的小弟弟不是他的。” 黑壮闻言,这下笑颜逐开,这喜悦,发自内心。 钟意情怔了怔,慵懒的调调漫不经心地响了起来,“是啊,不是他的。” 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正剧烈翻滚着的思绪。 第九十章 重获自由 “菊香姐,这些钱,你先拿着用,不够再通知我,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钟意情打开了裴之沛的钱包,将现金全部抽了出来,也没去数,悉数都递给了陈菊香。 菊香跟黑壮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手不由一抖,连连后腿好几步,“小意啊,你已经借了我不少钱了,这钱我不能再要了。” 那五千,她都要还不出来了,这么一刀可是好几个五千啊。 她气息不稳,黑壮也眼睛瞪得大大的。 “菊香姐,这钱你先收着,要是派不上用场再还我,万一你急需要钱,又筹不到,那不是耽搁了伯母的病情么?” 钟意情刻意提及菊香婆婆,这下菊香明显有了迟疑。 被点到名的瞎眼婆子忍不住出声,“菊香,这钱不能要。” 她看不到,但耳朵还是听得到的,这两人的对话中,可以获取不少信息,想必是很多钱。 她都活到这个岁数了,也活够了,去下面跟儿子团圆,她也不会难受。 儿媳跟小孙子很不容易了,自己活着其实就是他们的累赘,可他们却待自己没得说,全村人都说她老周家的祖坟冒烟了,才娶了这样一个好儿媳。 的确,她也这么觉得的,这辈子她所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便是为儿子说了这么一个好媳妇。 当年,她家穷,陈家也穷,不过菊香还是能说得上人家的,但她考虑到家里没有劳动力,弟弟年幼,想要定亲后多留家里四年,很多人家不愿意,自己同意了。 她周家便是需要这么一个能干的媳妇,操持内外,这样这个家才能扛得起来,又不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娶妻进来是享福的。 菊香进门后,果然是没得说,田里家里的活是样样都拿得出手,让人连根刺都挑不出来。 尤其是在儿子走后,还能义无反顾坚持了这么多年,这品性,难得啊。 “妈,你的病,我是一定要给你治好的,钱不够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宽心别想太多。” 她没道出来的是,除非医生下了最后通牒,否则,她哪会轻易言弃。 她的贤惠孝顺从来就不是装出来的,她希望通过自己的言传身教,以身作则,潜移默化影响儿子。 这几个词,还是从镇上一附庸风雅的人口中听来的,她觉得极有道理。 “菊香姐,你我毕竟相识一场,你就别推辞了,我又不会催着你还钱,这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啊?” …… 钟意情好说歹说,总算是让菊香将这滚烫的一叠钱给收下了。 至于感激什么的套词,她也说了不少,翻来覆去都是那两句话,没啥新意,估计是有些急上火脑子没转过弯来。 小陈发现裴先生的目光已经若有似无掠及了钟小姐进去的那个方向三次了,想必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所流露出来的这般平静。 他心里莫名一动,其实裴先生……其实他是个挺傲娇又别扭的男人。 她总算出来了,不过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后面还跟着那一家子,那臭小子跟他母亲一左一右扶着瞎眼老婆子,面露不舍。 真没想到,她在这家子住了这么些天,就有这么深的感情了。 那一刹那,裴之沛眼里掠起了错综复杂之意,却也只是一闪而逝。 他薄唇微微抿了起来,最终却是没有出声。 可某个人却偏偏要刁难他,跟他作对,黑壮撇下他妈跟他奶奶,三两步蹿了过来。 他在裴之沛的面前停了下来,抬起头来,略显吃力地仰视这个漂亮得过份的男人。 “坏叔叔,路上不准你虐待钟阿姨,否则等我长大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满脸的认真。 裴之沛的嘴角,不由抽了抽。 真是新鲜,他这辈子甚少有过这种仰人鼻息的感觉,这小子倒是大言不惭胆敢威胁他,这胆子,真的是有一些,但就是不知道顶不顶用呢。 钟意情哑然失笑,唇角的笑意莫名加深。 黑壮,挺霸气侧漏的。 不过,她可没打算让他继续表现下去,免得真的激怒了某头蛰伏中、蓄势待发的狂狮。 “那我等你。” 钟意情以为他不会跟黑壮这小破孩计较,没想到他出人意料不轻不重哼了一声,宛若是在鼻孔里出来的,无端地带了些许的嘲讽。 似乎,更多的是瞧不起,黑壮瞬间被惹毛了,扬起了他的小拳头,却被钟意情眼疾手快挡了下来,不动声色包裹在了她温暖的掌心。 她温柔地冲他笑笑,“黑壮,你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的吗?” 裴之沛的脸颊绷得微紧,渐渐敛起了唇边的笑意,探究地看了她包裹住黑壮的那只白皙柔软的手,最终只是移开了目光。 他眸中的黯然,极浅,不细看根本就察觉不了,但小陈却发现了,倒不是他心细如发,而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随身在侧,便会一直仔细注意裴先生的变化。 嫉妒。 这种陌生的感觉倏然间浮了上来,让他在那个刹那觉得有那么一些羞耻。 他……他竟然会嫉妒一个七岁的连毛还没长齐全的小破孩,跟人家吃起这醋来。 数秒的时间,他觉得脑海里有一片的空白,可理智跟骄傲随即他告诉自己不要去深想了。 完全没有必要,她不会在乎的。 黑壮一脸懵懂茫然,“愿望?” 他很快又摇了摇头,很诚实地挠了挠脑袋瓜子,“我没想过。” 就他的家境跟生活环境,早熟的他从来没有做过不切实际的梦过。 唯一期盼有加的便是快点长大,这力气会更大,能帮妈妈干更多力所能及的活。 “那现在开始想,想好后告诉你钟阿姨,好吗?” 钟意情循循善诱道,心里浮现更多的是对这个孩子的疼惜。 裴之沛有些焦躁地往前走了几步,修长的手指将脖子上的领带松开,他的唇角露出一丝近乎冷酷的笑。 他思索了下,转过头来,懒懒地抬起了眉眼,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还有完没完?” 她对这黑乎乎的丑小子耐性真够十足的,对他却丝毫都吝啬,这落差,让他看黑壮越发的不顺眼了,恨不得一脚踢得远远的。 钟意情抬头,不重不轻地扫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漠视了他的存在,继续又面对了黑壮。 “别理他。” 这三个字,彻底将裴之沛的心火给勾了上来。 他一把将钟意情纤细的胳膊给攥了过来,拖着便往外走,将她跟那一家子给隔离开来。 否则,这场景,明明他就在她跟前,却仿若隔了千山万水一般遥远。 钟意情一步三回头,活似他是个横行霸道的强盗,“黑壮,回头记得给我电话。”然后便面无表情地任由他攥着上了车。 “等等我。” 就在车子刚要启动的时候,黑壮气喘吁吁追了上来,从车后镜看清某人的脸后,裴之沛的脸色愈发的不虞。 钟意情却径自去开车门,原来黑壮是把她留在这的行李全部送了过来。 当车子启动后,黑壮还在后面用力地挥手,钟意情只觉得脸颊蓦然一阵凉意,原来是两行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再见,黑壮,再见,菊香姐,再见,周伯母,再见,稻花村。 泪眼朦胧间,有一张纸巾乍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赌气并没有去接,而是狠狠擦在了衣袖上,随即一股深深的屈辱冒了上来。 在他面前流泪,真的是太没骨气了,白白让他笑话了一场,可泛酸的眼泪还是不停地往外流。 短短一个月的相伴,她是真的舍不得这山清水秀的穷乡村了。 跟明争暗斗的繁华青州相比,这里,这里起码能够让她的心,得以宁静淡泊。 裴之沛那只拿纸巾的手不由顿了顿,他的目光于是淡淡地朝向了窗外。 夜色很深,窗外的风景没什么好看的,何况这穷乡僻壤,他真没觉得有啥看头的。 他的犀利目光,能够精准无误地判断任何一件事物的核心价值,却无法估量他在她心目中到底存了几分几两。 或许,他是不想是不愿去估量。 他并没有当天带她回青州,而是在清水县城逗留了下来,最终,她还是住了那天没有住成的九百八一晚的酒店。 其实,他已经在清水置办了一处房产,就是小陈先前落脚的那处公寓。 可那处公寓,除了地理环境,其它内部装潢结构,他并不喜欢。 在重新精装修之前,他都没打算自己跟她一块入住。 九百八的酒店,先前在最初留的几天里,他也住过几晚,对此极为不满意。 不过因心系她的行踪,勉强屈尊住了几晚,没把这压抑的不满之心爆发出来。 当他用房卡开了门后,她进去,发现他也跟了进来。 她闭了闭眼睛,声音听上去近乎麻木,“能给我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吗?” 言下之意,她不想跟他共处一室。 其实,她更担心的是怕他识别她怀孕了,万一他强索要跟她发生关系,她……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最好还是先提出来比较好。 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就这么讨厌跟我共处一室?”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剪剪水眸,呈现出了一种迷离的亮光,漫不经心地反问,“你觉得明知故问很有趣吗?” 欺骗他,很容易,但是她不觉得自己有讨好他的必要,他还能威胁自己什么呢? 黑壮菊香现在也不在她的眼前了,她唯一顾忌的是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想开了,也无所谓了,反正这孩子在他的粗暴中遗失,自己也没必要发愁难以抉择了。 他的一颗心,渐渐地往下沉,脸上的风暴陡然大作。 这个女人,总是知道如何轻易挑起他的怒意。 他三两步绕到了她的身前,眼神轻佻,唇角轻扯,“有趣,很有趣。” 他说完,轻笑出声,眼眸深处,却是极冷的。 钟意情本来没决意今晚就跟他摊牌的,想熬到明天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等不住要跟她对峙了。 算了,反正都要说明白的。 “我要留在清水县,不会跟你回青州的。” 她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来。 “你觉得可能吗?” “那你觉得你还有胁迫我的底牌吗?” 她顿了顿,忽然声音沉了三分,“裴之沛,你说你除了威胁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凭什么要乖乖听你的跟你回青州,我不想回那让我觉得恶心肮脏的地方了,因为那里有你,只要有你存在的地方,都会让我觉得窒息,觉得恶心。” “裴之沛,我恨你,你也恨我,这一点你我都毋庸置疑,挑明了说,就是你我两看两相厌。既然如此,为何非要搅和到一起,互看互厌呢?” 她的质问声音,一字比一字清冷,情绪愈发的高亢。 裴之沛的身子僵直了下,眸色沉得不能再沉。 就在钟意情以为他会雷霆大怒的时候,他却意有所指地问,“你为什么要留在清水县?” 对于她先前的那番质问,他刻意选择了回避,一个问题也没作出针对性的答复。 “这需要原因吗?” 她挑了挑眉,并不想告诉他,不过她如若不说,八成他是不会退让让她待在清水的。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我要留在清水县工作,青州那边的,我已经辞掉了。无所不能的裴先生,难道还不知道吗?” 他只吩咐让小陈留心她的举动,倒是并没有获悉她已经辞职了的消息。 这主要还是归结为她辞职动作迅速,令人措手不及。 “青州那边的发展,比清水更好。” 他更加认定的是她为了逃避他的存在,所以刻意选择在清水留下来。 只听说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清水这样鸟不拉屎的穷地方,没几个在青州待过的人会喜欢的。 太落后了―― “我不稀罕,我喜欢这里的清幽环境,我喜欢这里的民风纯正。” 总而言之,她是厌恶极了勾心斗角的隐私了。 青州,虽然有她喜欢的人,但更多的是她不喜欢的人。 何况,她知道的是裴之沛绝逼不会在清水县久留的,他的大本营在青州,清水县,他估计连多瞧一眼都不肯。 若非这回为了逮她,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穷困的破县一步。 “这个理由,你觉得能说服我吗?” “那如果我说我想学内衣设计,我要在这开张一家内衣生产基地,这理由,够不?” 她似真似假的语调,让他微微一愣。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像是要看透她内心的真假。 就在她以为他开口嘲讽的时候,他却慢条斯理地出了声,“够,你可以留下。” 这下,轮到不敢置信的是钟意情了。 他的目光却已经垂落了下来,她看不清。 她眯起眼来,脑海里还是没能一时消化掉这个如此令人振奋人心的消息。 主要是他的答案,太让她意外了。 “你说真的?” 她不确定地试探。 “我向来不喜欢强调第二次,我以为你懂的。” 他不悦的嗓音,并没有惹恼她,而是让她打从心里弥漫上了一股淡淡的欣喜。 原来,她是真的可以留下来,而且用了一个最为简单的答案说服了他。 不过,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她都不会感激他的。如果没有他的横加干涉,她奢望的自由,唾手可得。 难道她的答案能够打动铁石心肠的裴之沛? 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她用了另外一个理由说服自己,那便是他想要瞧她的笑话,觉得她张罗的一切,会半途而废,又或者不会成功。 不管如何,钟意情到第二天还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裴之沛走了,而她,也留在了清水县。 她忍不住开始反思,如果早知道他能这般轻易撤离,那她先前的躲避,不是多此一举吗? 只是,他为何轻易答应自己,先前他可是大张旗鼓找她的下落。 她始终没能想透,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他的喜怒无常导致的。 她却不知道裴之沛只是不希望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失踪,杳无音信,如果在他的掌控之下,他是许可的。 就好比先前,她刚出狱,他并没有强迫她去青州,放任她留在青城。 钟意情顺其自然在清水县安顿了下来,房子找的还算不错的,清水县的房租普遍不贵,她找五百一个月的一室一厅,都挺不错的。 这清水跟青州,物价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以她的薪水,在清水,足以过上清水人眼中小资般的生活了。 她在清水安顿下来后,便跟菊香她们联系上了,在得知周伯母明天就要过来后,通知她们到时可以来找她。 不过,菊香跟黑壮并没有来找她,医院跑上跑下就极其忙活了,一有时间黑壮还要抽空回稻花香,毕竟那里的是他们立足的家,不能将田里的家里的农活都丢下不管。 虽说拜托了邻居看顾着一些,可邻居再好,也不可能方方面面都顾及,人家自家的活也有不少,不好意思太过麻烦人家了。 菊香这人,最受不了的便是欠人人情,其实黑壮也被她教导成了这样。 周伯母的病情有些棘手,菊香说了出院的时候再会来找她的,说还她钱,生怕那多余的钱拿在手里会烫手一般。 钟意情本是想去医院的,可好几次下了决心后又不免踌躇不决起来,可能是黑壮的懂事感化了她。 于是,她告诉自己,再过些时日,再做决定。 这裴之沛到底有没派人私底下监视她,她还没察觉,不能打草惊蛇。 毕竟,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她不想维系得太多短暂,还没尝够这滋味呢。 * 钟意情这日子是暂时安定下来有了喘息的空档,可阎子末的日子并不好过。 随着身体的日渐康复,他对婕瑜的思念,也日渐加深。 可他又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她,即便是再见面,他估计连为自己辩驳开脱的字眼也寻不出来。 做过了就是做过了,不管是什么理由借口,都是无法遮掩其本质。 莫轻烟,他的眼皮动了动,每每想到这个人,他总会产生一种想要逃避的冲动。 不知不觉,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莫轻烟主动找上门来,她按耐不住了,尽管她告诉自己稍安勿躁,阎子末会给自己一个切实的交代的。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却一直无动于衷,她先沉不住气了,毕竟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而她在这半个月间,出了好几次不大不小的意外。 她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觉得这些意外都是人为的,极有可能是阎家人下的黑手,而阎子末或许是被埋在鼓里。 当然,她也带着目的来试探阎子末的,确定他是否是清白的,是否置身事外。 否则,她是连他都不信了。 “你说给我的交代呢,到底什么时候执行?” 莫轻烟自然是懒得跟他废话的,见他精神饱满、气色红润,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自己可是因他饱受磨难,他倒是被养得滋润,太招人恨了。 阎子末一见到她,当下即是一怔,内心并不是没有波澜起伏的。 他极力逃避的现实,最终还是端到了面前,哪怕再膈应,他也无法漠视。 “你期望得到怎样的交代?” 他不答反问。 “我要我肚子里的孩子成为阎家名正言顺的曾孙。” 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低人一等,做人挺不直腰杆,尽管他是被自己用来争权夺利不可缺一的重要利器。 “可以,我们先登记结婚,等孩子生下来后,我们就离婚,孩子自然就会成为阎家的曾孙。” 她想要合法生下这个孩子,问题不大。 反正是名义上的,他没有想过跟她弄假成真,何况这孩子,他想,以后他估计不会乐意老是见到,因为他的存在,昭示着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 “阎子末,你别太过分,你这是过河拆桥,我有这么贱吗?让你唯恐避之不及,这事,并不是我的错,你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莫轻烟用嘶哑的嗓音吼了出来,这几天,她喉咙本就极为不舒服,今天说了太多的话了,更加不舒服了。 ------题外话------ 今天中午回家路上出车祸了,三连撞,儿子当场哭了,我们第二辆,第三辆安全气囊都弹出来了,唉,劫后余生啊,头有脑震荡的倾向,一直痛。 第九十一章 地狱般的甜蜜折磨 “那你想要怎样?” 阎子末客气而冷淡的一句话,掷地有声,说完便偏过头去,连再看她一眼都不肯,让莫轻烟一时有些下不了台。 她面红耳赤,全身冰冷,其实阎子末本就是待人就惯于不假辞色,并非针对她本人。 可这一刻,她还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如果,如果她是凌婕瑜,待遇肯定会不同,可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 如果真有如果,她就不用处心积虑想要嫁入阎家,成为握有实权的阎家大少奶奶了,而是直接登上裴夫人的宝座,心满意足地霸占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帝王般男人。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她嘴角微沉,“我要嫁给你,我们做名正言顺、名副其实的夫妻。” 她静静地站在窗边,小腹隆得极高,尖尖的弧度,见过她肚子的,都说这里头的多半是个儿子。 她也希望事实真的是这样,儿子,只有儿子才能让她在阎家大少奶奶的宝座上坐得更稳,只有这样,她才能成为下一任阎家继承人的母亲。 她的心头猛然一跳,微微激动了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她左手手指漫不经心地抚上右手皓腕上的一串钻石手链。 这一串几十粒的钻石被打磨得玲珑饱满,袖珍洁白,戴在手上,冰冰凉凉的,在灯光下或者阳光下,都能折射出璀璨生辉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她这串钻石手链的颜色更为独特,还是玫粉色。 这一串手链价值自然令人咋舌,是她捐了一个肾给阎老爷子后缠着裴买来送她的礼物。 说是他送她的,其实也只是名义上好听,她自己选的,她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他只是淡淡道,“你喜欢那就买下吧。” 然后,没等她再斟酌,就毫不犹豫地掏出卡刷了,一千万的钻石手链,他刷得干脆利落,没有半丝的迟疑,让那专柜的柜员以及围观的顾客看得艳羡不已。 那时的她,内心升腾起的虚荣跟骄傲也瞬间把这份不满给填满了。 阎子末眼中有什么东西分崩离析,垂着眼帘将一旁的一杯凉却的温开水端起来默不作声地喝了个精光。 明明什么味道也没,可他却觉得留在口腔里的是挥之不去的一抹苦涩。 他忽然冷笑,“好。” 他的人生,反正已经毁了,何苦毁掉另一个女人的人生。 他所奢望的再见一面婕瑜,扪心自问,哪怕见到了他又能如何? 婕瑜的性情,他从来都懂,就是太懂了,才会知道他已经丧失了拥有她的机会。 她不会原谅他的,即便原谅他了,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来。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她就是那样倔强高傲的人。 所以,呵呵,瑕不掩瑜,那只能放在别的女人身上,而不能置身于婕瑜身上。 他有些厌倦地想,何苦欺骗自己呢? 罢了,罢了。 莫轻烟见他极为轻易答应了,有些恍惚不真切的感觉。 她很快又回过神来,反正她又没打算跟他心里的那个人争,只要他能给她想要的一切就足矣。 果然,人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否则,连渣末都荡然无存。 同时,她无比庆幸,没有去求裴跟阎老爷子,否则还真有可能被裴押到钟意情面前跪求磕头。 她自嘲地勾起了唇角,钟意情,等着瞧,迟早我会让你好看的。 让你……后悔招惹我觊觎的男人……。 他既然不属于我,自然也不能属于你。 …… 万籁俱静,裴之沛坐在露台上抽烟,烟缸里,已经积满了一堆的烟蒂。 最近,他抽烟的频率似乎是越来越多了。 他又猛烈地抽了一口,脑海里不由浮现清水县城那一晚她所说的话。 “裴之沛,你说你除了威胁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凭什么要乖乖听你的跟你回青州,我不想回那让我觉得恶心肮脏的地方了,因为那里有你,只要有你存在的地方,都会让我觉得窒息,觉得恶心。” “裴之沛,我恨你,你也恨我,这一点你我都毋庸置疑,挑明了说,就是你我两看两相厌。既然如此,为何非要搅和到一起,互看互厌呢?” 他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唇畔边,缓缓逸出一抹苦涩。 是啊,他除了威胁她,似乎真的做不了什么。 她恨他,他都知道,可就是割舍不了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柔软。 如果。 罢了,就先还她一段平静的时光。 反正这段时日,他也忙,还有半个月才能搬离老宅。 跟外公一同住,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外公一旦跟好友聚会回来,总要对他说教一番,无非是谁家的孩子多大了,谁家的小子多有趣。 对他的终身大事,外公头发都愁白了,可又不能强迫他举行婚礼。 毕竟,他又不是个小孩子。 情情。 他眸色微微暗了下来,他想要娶之为妻的女人,一直只有她,绝对不会是别的女人。 …。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对阎子夜而言,那就是他地狱般的甜蜜折磨啊。 为了早日把孙琦追到手,他罗列了一系列的方针策略,还发动了自己身边的智囊团助阵。 什么新奇的花招都试过了,奈何佳人还是不动如山,把他给折磨得快疯掉了啊。 要知道,这半个月若是他还没取得阶段性的胜利,就要拱手让出不少,还要沦落为裴跑腿卖命。 想想,就无比后悔自己当初怎么犯傻犯二跟裴打赌呢。 明明胜券在握的打赌,结果是把自己给输惨了。 太坑爹了有木有啊? 阎子夜是越想这事,越觉得自己苦逼得一发不可收拾。 还有的便是,佳人的心怎么这么难捂热啊,要命。 明明近水楼台先得月,明明他也能偶尔登堂入室了,可两人相处的氛围比当初钟意情在的时候还要来得尴尬啊。 当初毕竟还有美食相伴,这会,他们只能吃着他或者她打包回来的食物,到了嘴里,就不如刚出锅时的美味了呢。 阎子夜这天吃完之后,脑子里猛地一动,立刻跟小猫似地蹭到了孙琦的面前卖乖,“孙琦,你说我去学做饭如何?” 指望她学,难度系数太高了,八成他会直接被她一怒之下扫地出门。 唉,谁叫他现在还没把这块到嘴的肥肉追到手呢,如果追到了,便可肆无忌惮指挥她去学了。 他对自己的厨艺天赋,着实是不抱什么希望。 对吃的嘛,那就另当别论。 孙琦若是知道他这一刻脑子里真正打的主意是这般,八成要气到吐血,这货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跟那些恶心扒拉的男人一个德性,到手了就不知道珍惜了,幸好,她还矜持着没点头。 孙琦是有自己的一套御男方针,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她就是要吊着他的胃口。 一点一滴吊着。 “行啊。” 虽然不觉得他有这个天赋,孙琦还是很敷衍地赞成,反正不是让她去学,她都没意见的。 她对厨艺也是粗通,并没兴趣,也没打算以后自己要做个贤妻良母。 她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有兴趣,做饭烧菜没半点兴致,油烟熏多了这皮肤会变粗糙,再花上不少保养品,这笔帐怎么算怎么不划算。 何况,这男人对黄脸婆么,耐性总是欠了些的,嗯嗯嗯,皮肤粗糙了,男人出轨的机率也大。 唉,更不划算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下厨的活,要不摊到男人身上,要不么,就留给阿姨。 孙琦想得头头是道,不过并没有告诉阎子夜。 他愿意去学,去受下打击也行的,若是他一鸣惊人能成为裴之沛顾璟琛那一类的,那她肯定立刻抱住他的大腿,这辈子有口福了。 “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阎子夜冷哼,对于某人那懒洋洋不屑的态度十分忿忿不平,努力抗议了。 “是啊,我觉得你会半途而废倒是真的。” 既然他非要逼她说,那她自然不会口下留情了。 阎子夜表示相当的郁闷,这也间接促使他愈发决定要让孙琦刮目相看一回了。 当然,他厚颜无耻地不忘索取甜头,“孙琦,如果我学有所成,你是否就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呢?” 他是时刻不忘把握机会,不让任何机会从自己的指缝间流失,简直真当真的会算计。 孙琦这会倒是没有如同此前坚决拒绝他的提议,而是沉吟了片刻,缓缓地微笑,“行啊。” 还是这两个字,可阎子夜的心境却迥然不同。 他“哎呀”一声惊呼了出来,继而狠狠吸了一口气,“你真答应了?” 他总觉得跟做梦一样,此刻他根本就没有去衡量他能否达到她的要求,而是沉浸在一股莫名、从天而降的喜悦中不可自拔了。 孙琦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这男人这喜不胜喜的模样太招人恨了,难道他觉得他就这么厉害? 她抿了抿唇,挑高了眉头,娇笑一声,“我等着你的学有所成。” 阎子的喜悦这才渐渐平息了下来,他开始纠结了起来,选谁作为自己学习厨艺的师傅呢? 他嘿嘿奸笑了一声,有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裴不就是顶好的人选吗? 连孙琦都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如果自己能学到他的一招半式,回头也能抱得佳人归了。 都说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没想到反过来也是适用的。 早知道这招有效,他也不用浪费半个月花在无用功上。 眼瞅着自己的赌注极有可能反败为胜,阎子夜嘴角翘得老高,心情极好地眯起了眼来。 他这人向来是行动派,可他俨然忘记了裴之沛向来不按理出牌,只有他拿捏人的份,没有他被人拿捏的份。 果不其然,当阎子夜开门见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后,当即就被裴之沛断然一口回绝了,连一丝转圜之地都没给对方留。 “裴,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啊?” 阎子夜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神情,极力想要博取某人的怜悯,一个心软就掉进他设下的圈套里去最好。 “我难道脸上写着我很善良?” 裴之沛难得轻笑出声,阎子夜的话倒是成功取悦了他。 不过,他自己也承认,他不是什么好人。 当好人又没回报,何必图个好听的名声呢,名声什么的,他一贯不屑。 只有对自己有利的,他才会想方设法去谋取,而且二话不说将利益扩充到最大化的程度。 阎子夜翻了好几个白眼,裴要是很善良,那这世上没有不善良的人了。 算自己说错话,拍错了马屁。 他的脑子飞快转动了起来,换个,换个。 “裴,你也知道我追孙琦追了多久吧,她一直不买我的账,难得这回她开了窍松了口,你总要给我个面子帮我扳回一局吧?” 阎子夜分外诚恳地表态。 裴之沛翘起的嘴角这下又压不住了,他这下是真的明白了,子夜今天就是来给他心情润色的。 只是,他可注定要让某人失望了。 上一回,子夜是来得巧,才能占了小便宜饱了口福。 并非所有人都有这个口福尝自己下厨所做的食物,只有一个人例外。 “连你自己向来都把你的面子当成草纸擦,我又何必在意你的面子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裴之沛总能一针见血将阎子夜的后路堵得死死的,让他咬牙切齿干瞪眼。 最后,他放弃了继续感化某人,某人的心肠那已经是刀枪不入了,他磨破了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济于事。 “看来你是真的打算下决心学习厨艺了,”就在阎子夜愤怒地欲要抽身离去之时,裴之沛又难得大发慈悲提醒道,“如果你真想要学,我倒是可以为你介绍一个人。” “谁?” 阎子夜眼前豁然一亮,急切地追问,这下也顾不得维持自己的风度了。 “青城酒香人家的康师傅。” 他静静地说,却不经回忆起了在青城的那段岁月。 “青城酒香人家的康师傅?” 阎子夜还以为裴会为自己推荐一些负有盛名的美食界泰山北斗,没想到是籍籍无名之辈,自己更是从来没听闻过。 裴也会不靠谱,他感慨交加了下,又觉得裴不可能给自己推荐没本事的人,只为了让自己的赌注输得惨些。 会不会是自己想得太龌蹉了呢? 裴之沛思绪飞得遥远,他记得那家小饭馆在青城陋巷的一个死胡同里,车子都开不进去,只能停得老远。 可哪里从来不缺客源,生意好到暴,老板康师傅却没有决意扩张店面,几十年如一日一直守着那间破破的店面,连重新粉刷一下都不肯。 那家店里木桌的四只脚都摇摇欲坠,不稳了,康师傅连修补都不肯修补一下,反正态度张狂着,你爱坐不坐,爱吃不吃,不买账就走人,甭提什么狗屁意见。 他的店门口就竖立了一块凹凸不平的小木板,挂在门口,“不准有任何意见,否则免进。” 裴之沛初次是被钟意情带来的,她献宝似地跟他推荐了酒香人家。 在车里的时候,一直唾沫横飞地夸赞这里的菜色如何如何的好吃,令他莞尔。 当顺着她的指引,到了这旧城区的陋巷时,他疑惑不已,盘旋着要不要真跟进去。 在他迟疑的瞬间,他便被她给拉下了车,然后他只能蹙眉跟着她往里头而去。 刚看到这脏兮兮的小饭馆时,他就有扭头就走的冲动。 再好吃又如何? 这里的卫生,实在是太不讲究了,何况他看了那门板上挂的牌子后,更加没了进去的欲望。 这老板,太张扬了。 他并不欣赏所有个性张扬鲜明的人,部分可以接纳,但这老板康师傅显然被他排除在外,卫生严重不过关。 他这人,还是有些洁癖的。 “情情,我们回去,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他用商量的口吻征询她的意见。 若是往常,她肯定迫不及待点头,可那一回,她却毅然否决了自己的提议。 “不行,都到了,你就不能陪我一块进去吗?” 他英俊的脸庞上尽是挣扎的神色,的确是为难到他了,他连坐下去都会觉得如坐针扎,更别提拿筷子吃菜。 他有预感,只要他踏进去了,便会被她揪着吃上几口的。 想想,这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做人有一贯坚持的底线。 何况,他不能太顺着她。 “行啊,那我一个人进去。” 她赌气。 最绝的是她进去了就赖着不出来了,还被一个长得斯文的年轻男子搭讪,吃得不亦乐乎,那年轻男子更过分,还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明其名曰人多拼桌。 这让他勃然大怒,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来,而是深吸了一口气,蹙着眉头进去找她。 一把想要拽起她走人,那斯文男人立刻大叫,“你是她什么人,这么粗鲁野蛮,意情你别怕。” 那男人撸起袖子,便要作势跟裴之沛打上一架。 钟意情趁机解释安抚两人,真让这两人在康师傅店里大动干戈,以后定要被康师傅列入据往来户。 这么好吃的美食,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再也尝不到了。 在解释清楚了他的身份后,那斯文男人还对他存了很深的敌意,估计本来是想借机博取情情的好感的,谁知道名花有主,让他没了表现的下文。 这下迫于给那斯文男人施压,裴之沛只能勉为其难坐了下来。 可她偏偏跟自己赌气,老是找那斯文男人说话,那男人笑得跟花痴一样,那笑容越看越刺目。 裴之沛按捺下揍人的冲动,冷静下来反省起自己得罪某女的因素。 他只好委屈自己用那看着颜色不均匀的筷子吃,看着色泽搭配不错的菜色,入到口中,更是让人唇齿留香,恨不得大快朵颐。 他这下总算是体会到她为何非要拉着自己进来的原因了,也明白了为何这么破烂的店面还有源源不绝的客人远道而来,这康师傅的确有他狂妄的老本。 他还另外从康师傅的特色菜中取其精华,改善了他自己这方面的不足。 再后来,她又缠着他来了几次,他倒是没有再反对了。 他私底下调查了这个康师傅,才知道他为何不愿意搬离他,没想到他还是个痴情种。 他的妻子年纪轻轻离开了人世,他拉扯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一直到现在没有再娶。 其间,不少人为他牵线搭桥过,他都以女儿还小拒绝了。 他女儿上了大学,毕了业,成了婚,生了娃,他依旧拒绝了那些上门说媒的人。 他的条件,算不上一等一好,但几十年,凭着这门人家吃过便赞不绝口的手艺,他在青城也买了好几套房子跟好几家门面。 他悉数都陪嫁给了女儿作嫁妆,依旧住在曾经那套破旧的小公寓里,这是他跟妻子为了结婚掏空私房咬牙购买下来的。 这楼下的店面,便是这家小饭馆。 裴之沛还发现钟意情对康师傅的印象极好,可能是惺惺相惜、感同身受的滋味使然。 毕竟,她自己也没母亲,钟振涛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对钟意情这个女儿还是没话说的。 这也是当初自己刻意接近,选择她作为突破口的原因。 钟振涛当初是如何害死他父亲,他就像看到钟振涛下场如何凄惨,当然选择他最在意的女儿入手,那就更加事半功倍了。 …… “裴,你还没跟我说这康师傅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见裴之沛良久没有反应,本来还满不在乎的阎子夜坐不住了。 “我给你个地址,你去尝过就知道了。” 裴之沛被骤然打断思绪,明显有些不愉快。 对于被莫名其妙甩脸,阎子夜早已习以为常,反正他拿到了那康师傅的地址。 这个地址,他瞅了半天,脑海里也没任何印象跟蛛丝马迹。 算了,籍籍无名之辈,他又能指望什么呢? 怀着一颗旺盛的好奇心,他离开厉氏后,便直接驱车去了青城。 他披星戴月般赶到了那个目的地,费了不小的工夫,总算不负众望给找着了,找着的瞬间,他都有泪牛满面的冲动。 尼玛,裴可没告诉他,这么偏僻。 尼玛,裴可没告诉他,这么破旧。 尼玛,裴也没告诉他,这么不卫生。 …… 尼玛,阎子夜的嘴里一下子还能蹦出几十个尼玛作为感慨来。 真的是太……太尼玛了。 他排了长长的队伍,吃上了传说中的美食。 嗨,还真别说,这康师傅的手艺是一绝,这卫生问题勉强被忽略,人家是怕生意太好忙不过来。 阎子夜总算是找着了安慰自己的理由。 他吃撑了,望着桌上一堆吃不完的食物,果断地招呼道,“打包。” 店里唯一的伙计,是个耳朵有些不好使的大叔,那脚,也似乎挺不利落的。 阎子夜对康师傅的品味表示无语,就门板上的告示以及店里唯一招收来的伙计,无一不昭示着康师傅是个相当中二的货色。 这一趟千里来拜师,阎子夜有预感,绝对不会顺利。 裴,还真的是会给他下绊子。 以下,是当晚饭馆打烊之后,阎子夜跟康师傅的对谈。 “老康啊,我被你精湛的厨艺给迷倒了,想拜你为师,成不?” 阎子夜深邃的双眸冒着火热的红星,膜拜地呈现出自己十足的诚意。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别瞎热乎跟我搭讪,我没打算再娶了,你贴上门来我也不会笑纳。” 他轻蔑地瞥了人模狗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阎某人一眼,又不自觉叹了口气,“这年头,世风日下啊。” 这厮,果然是个臭不要脸的中二份子。 阎子夜在心里将这中二份子的脸都给掌掴肿了,嘴角却扯出了一记牵强的笑意来,“老康啊,你别把人家想得这般龌蹉行不?我是真当真想要拜你为师。” 就这满身油渍、肥头大耳的胖子,当他阎家下人的资格都没。 若非,若非为了让女神心悦自己的厨艺,他才就翻脸走人了,才不会厚着脸皮忍着暴走的冲动死皮赖脸委屈自己被这糟老头子羞辱。 这糟老头的臆想症,真的是到了疯癫的程度。 或许年轻时候长得还不赖,现在是彻底找不着他半点昔日的风采了。 最让阎子夜咬牙切齿的是,这糟老头子还用那样鄙夷的口吻,尼玛,这粉墨倒置了有木有啊? 康师傅闻言,对阎子夜的不屑愈发加深了,“你小子长得是挺俊的,只可惜啊这心思弯掉了,怎么也板不直,想要当小白脸,我给你引荐下也未尝不可。” 阎子夜额头上猛然滴下了好几滴冷汗,tmd,他都是太和颜悦色了,这死老头才会变本加厉羞辱他。 他…。他哪里有当小白脸的潜质?过去他再滥情再风流,也没下流到践踏同性的程度,这世上女人又没死光,至于不择手段成这样吗?“臭老头,我是真来找你学厨艺的,你开个价吧,别的废话就别扯了。” 他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阎子夜眼里愤怒的火苗,那一个灼烧得猛啊。 第九十二章 晴天霹雳 阎子夜跟康师傅了磨了好几天,两人从互看对方不顺眼到最后竟然越看越投缘,这真的是猿粪不解释。 主要还是康师傅获悉了阎子夜拜师是为了追求心上人,康师傅被触动了,忆起了往昔。 他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当初也是为了追求心上人。 既然如此投缘,不收下这个徒弟似乎太过份了点。 康师傅赚的钱够多了,加上他平日里也没多大的开销,并不为金钱所动。 阎子夜砸钱的行为,反正是没能收买他,反而遭来他的鄙夷。 这真相闻之之后,才彼此改观。 这世道,就是如此畸形,如此变态啊。 由于康师傅不乐意离乡背井去青州,所以只能委屈新招的徒弟在青城学艺了。 于是,康师傅的小饭馆更是人满为患,生意好到爆,不少女人冲着店内新来的英俊男伙计来的。 阎子夜对招蜂引蝶敬谢不敏,可依旧挡不住这泛滥的桃花,滚滚而来。 康师傅却乐见其成,袖手旁观,助纣为虐,罔顾阎某人的频繁求救眼神示意。 后来,阎某人终于发威了,不管谁来献殷情,都摆出一张生人勿近的万年冰山脸,这还是从裴那学来的。 不过,效果虽说没有很明显,但好歹也算不错了,成功逼退了一些胆没那么肥的女人,至于胆肥的女人,又当另作别论了。 他的毒舌功,一上,胆肥的女人,也有些望而生畏了。 阎子夜暗爽,若是孙琦看到他这般护卫自己的贞操,必定感动啊,可惜佳人离得太远,他的完美表现,无法令她为之动容。 康师傅每天做菜时,起码有半天让阎某人旁观,可这家伙,尽心尽力,也没学到皮毛。 康师傅气得差点甩掉自己手中的锅铲,他怎么会收下这般资质愚钝的男人作自己的徒弟,传出去,还要不要见人了? 他私底下赶紧进行了亡羊补牢,“你以后见了别人千万别说我是你的师傅,否则我这金字招牌要砸了。” 阎子夜被鄙视得心生懊恼,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我是初学者,你不能对我要求太多,何况我也没想过成为第二个你,只要我学到你三分的火候就行了。” 阎某人抗议声铿锵有力。 康师傅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长长叹了口气,“你都学了一星期了,连切根萝卜都切得长短不一。你觉得你还有救吗?” “这做人,最可怕的是明知不可为而偏行之。” 康师傅摇头晃脑,光明正大地鄙视某人的不知悔改、执迷不悟。 在阎某人锲而不舍又坚持了半个星期之后,他总算是咬牙跟康师傅说拜拜了。 天天被美食荼毒的他,非但没有胖,反而憔悴了一圈,倒不是辛苦,而是心苦啊。 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能让女神刮目相看后,他都心灰意冷了。 只有半个星期了,这赌注,他注定要擦肩而过了。 他心碎欲裂地踏上归途,这车子一路开得飞快,宛若就是为了驱逐那股霉运一般。 这些天,他努力克制了自己给孙琦打电话述苦的欲望,以求一鸣惊人的效果。 唉,没想到到头来,一事无成,真到她面前,他都觉得汗颜。 八成她早就猜到了他没这方面的天赋,所以才会信誓旦旦答应他,这简直就比直接拒绝他更让他觉得感伤。 阎子夜真想给孙琦点三十二个赞啊,还能有比这更打击人的点子吗? 阎子夜却没有时间浪费在伤冬悲秋上,他很快迫使自己重新振作了起来,不得不面对孙琦,主要他时间真的真的不多了。 “孙琦,那个……我回来了。” 因为没有如期完成任务,所以他这底气,不怎么足。 “哦。” 孙琦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某人捶胸顿足怀疑是否自己不在期间,有人不怕死惦记上他的女神了,只等她一开口,他就磨拳嚯嚯揍人去。 “难道我还要很热情?” 孙琦对他给逗笑了。 阎子夜一本正经地点头,他在康师傅那受了挫折回来急需自家女神的安抚,可女神并没动这个意向,让他无比失落。 先前的无地自容啥的,都通通去一边面壁思过去了。 孙琦扬起的唇角止不住扩大,一边认真地往自己修得圆润可爱的手指甲上涂上红色的指甲油,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学得怎样了?” 阎子夜顿时恹恹,抿了抿唇,硬着头皮,“那个,那个,不怎样。” 孙琦抬起自己刚涂的那只手放在眼前端详了半天,越看越满意。 这一次涂得不错,这果然是需要多练几次,否则效果总是不甚令人满意。 “不怎样是怎样?” 阎子夜想要忽悠过去,奈何某人偏偏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内心百感交集,这算了,还是直接坦白吧,反正也没啥好羞耻的,男人厨艺不精,传出去也不会被人笑掉大牙。 就比如自家大哥阎子末,也从来没见他进厨房拿过锅铲啊,先前还不是将优秀楷模这宝座占得稳稳的,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不让给别人。 “孙琦,我觉得男人学厨艺真tmd太不man了,太娘了,你觉得有木有?” 即便到了这一刻,阎某人还是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没啊,我觉得会下厨的男人很迷人,很有魅力。” 孙琦吹了几口还没彻底干透的指甲,这红色真的是太靓了,她就好重口味,那种寡淡的肉粉色之类的,从来都成不了她的钟爱之色。 她偏爱大红大紫,但穿在身上却从来不显得妖艳,而是别有一番瑰丽的异域之情。 阎子夜默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头发油了,前阵子被油烟给活活熏的,头发表层的毛囊分泌失调,油脂过旺。 还没来得及去找医生瞅瞅,就迫不及待奔来见她了。 “那你觉得裴很迷人很有魅力吗?” 阎子夜绞尽脑汁总算寻了一反例出来,为了给自己拉印象分,他容易么? 孙琦白了他一眼明知道她讨厌裴之沛,这死男人是哪壶茶不提哪壶啊。 为了反衬,他连裴之沛都不择手段给出卖了。 也就某人不在他才这般张狂,要是某人在,当着某人的面估计他恭维还来不及呢。 “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没能珍惜,也不能怪我,这会我可没空理你,我要去见你的前任大嫂我的好闺蜜去了。” 她跟婕瑜早就约好了,孙琦这会十个手指甲都涂得饱满精致,心情也跟着璀璨了三分。 撇下被厨艺摧残毒害的某男,扬长而去。 阎子夜是想跟去的,可又担心凌婕瑜看到自己会想起自家大哥黯然伤神,最终还是忍下了没当跟屁虫。 他充分发挥了阿q精神后,觉得自己目前的形势大有好转,至少比起以前,连佳人香闺都不得而入,目前他能时常往来了。 这一对比,他被打击得七零八落的信心,顿时恢复过来了。 何况,比起大哥,至少他还能光明正大追求自家女神,大哥是一朝失足,活活被祸害了。 * 凌婕瑜自打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整个人比起以前更加多了几分飒爽。 过去的她,一心一意为阎子末心目中所喜欢的女人类型,为了成为阎家主母,煞费苦心。 可当她看来之后,发现放下,也并不是很难。 至少目前,在听闻他醒来后,她并没有冲动任性跑去他面前质问羞辱一番,而是继续过自己怡然自得的小日子。 她如今重新换了一份工作,是青州大学的一名辅导员。 家里人给她安排的新工作,胜在清闲,环境简单。 青大的确称得上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师资雄厚不论,连生源都是各地拔尖冒泡的人挤破头进来的。 凌婕瑜当年高考后,成绩还不够捞到上青大的分数线,后来直接去了国外就读,当然凭着家里人的关系,她进青大也是易如反掌的。 当年高考,如果她正常发挥,是不会跟青大失之交臂的。 但她却发挥失常了,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包括那个人。 坐在绿茵草坪上纳凉的她,毫无形象,反正她如今只想怎么舒服怎么来,别人的目光,她根本就不在意。 不就是丈夫出轨离了婚么,又不是病入膏肓要跟这个世界诀别……没什么好放不下的。 家里人处处避忌在自己面前提及那人,小心翼翼的程度,让她都不禁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她其实很想告诉她们,其实她已经走出来了,不用介怀。 可她还是忍住了没说,生怕母亲到时又会拾掇着给她介绍别的男人,就让她们误解下去吧。 “顾教授,我很喜欢你,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蓦然,这么一声清越娇柔的女性嗓音传进耳里,让躺着纳凉的凌婕瑜不由竖起了耳朵。 她并没有好奇到立即坐起来,生怕惊扰了人家。 “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但语气流露出来的决绝是不容忽视。 “可是我听别人说那个女人跟厉氏的大boss裴总有染,并不是什么干净清白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顾教授你。” 女的义愤填膺地控诉道。 男人这下连基本的绅士礼仪都懒得维持了,懒洋洋地反问,“难道她不适合还你适合?” 凌婕瑜真想为这个男人喝彩,顾璟琛啊,那是什么人,青大最高大上的教授,受欢迎程度若说他称第二,那就没人胆敢称第一。 凌婕瑜没瞧到的是这跟顾教授表白的女生脸色涨得通红,有些下不了台。 她跟顾璟琛也不咸不淡打过几次照面,若说正式的被介绍认识,倒是没有,顾家是学术界的清流,并不喜欢往人群里削尖脑袋般的蹭。 她也不确定若是正面相对,顾璟琛会不会认出自己来。 当初自己跟阎子末的婚礼,顾家并没来人。 女生多想鼓起勇气说“我比她更适合你”,可最终还是弱了,没胆,被顾教授不屑的眼光扫得无地自容,提着裙角飞快地跑了。 这勇气本来是可嘉的,但到了一般,还是漏气了。 凌婕瑜在为顾璟琛呐喊助威的同时,倒是没忘为女生惋惜了下。 年轻就是好啊,当年她也跟某人表白过,说得要有多含蓄就有多含蓄,矜持得不得了。 她表白过后,他就接着表白了,只简单道了句,“我也是。” 气得她差点上火,衬得她的表白太廉价了。 事后,在她百般质问下,他倒是说了,比不说还可恶,气得她肝疼。 原来,当时,若是她晚一些表白,让他先开口的话,他就会先一步表白。 他连词汇都准备妥当了,还再三敲定下来的,简洁明练,力求效果达到最佳。 没想到这精心准备的词汇,没派上用武之地,被她一步抢了先,他只能暗笑着等她说完。 说完之后,他一时太过激动,忘词了,结果…。结果不言而喻。 往事不堪回首,明明已经放下了,怎么还会老是想起他,想起这一段孽缘。 “顾璟琛,没想到会在这遇上你啊,真是巧。” 突如其来的一句甜美女声,熟悉又陌生,凌婕瑜很快想起了是跟自己约好的孙琦。 没想到她也有正经淑女的时候,她……跟子夜不是…… 凌婕瑜不由失笑,这自己的事情都乱得一塌糊涂,她这是操哪门子的闲心啊。 跟子夜比起来,顾璟琛的确是个相当不错的丈夫人选,只是刚才他跟女学生之间的对话,又猛地盘旋在了脑海中。 顾璟琛,有了喜欢的人,孙琦还是别喜欢上他比较好,否则注定要受伤。 这男女之间,受伤的为何总是女人呢? 顾璟琛所喜欢的女人——钟意情,凌婕瑜也有所耳闻,外头的传言言过其实。 作为闺蜜的孙琦,给她普及洗脑甚至补充了有关属于钟意情信息的残缺与不全。 孙琦口中的钟意情是个相当不错的女人,只是遇人不淑。 顾璟琛遇上她的时候已经晚了,伤透了心的女人对男人的戒备心总是重的,哪怕这个男人再优秀出色,还是迟迟放不下心结。 “孙琦,真巧。” 顾璟琛温文尔雅的脸上,微微错愕。 “我来见个朋友,她也是青大的,改天若是碰巧,我介绍她给你认识。” 孙琦说完之后,左顾右盼,“哎呀”一声叫了起来,骂骂咧咧道,“这个婕瑜,明明跟我约好在这碰面的,结果放我鸽子了。” 凌婕瑜真想火速站起来敲晕她,明明她一个大活人躺在草坪上,结果却被漠视了。 虽说草坪上不止她一人,但被漠视的感觉,还是让她有些咬牙切齿,男色惑人啊。 说实在的,虽然阎子末是她的前夫,但她对阎家一大家子的人并没有一棍子打死,阎子夜是阎家的例外,她还是待见他的。 所以,对于他痴缠苦恋孙琦的事,还是乐见其成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子夜这人本性还是好的。 总比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那些禽兽败类来得好,至少他做得正行得正。 顾璟琛难得没有告辞,而是耐着性子陪着孙琦寒暄,七扯八扯。 很快,他便绕到了自己最为关心的人身上,“意情,她现在是不是不在青州了?” 他私底下去今日内衣店踩点了好几次,都扑了个空。 有一回拦住了现任店长丁默,记得她以前跟意情的关系挺融洽的,于是开口问了。 这才知道她已经悄无声息辞了职,他打她电话,一直关机状态。 这种寂寞的滋味,真的是难以令人忍受。 他知道孙琦跟意情私交甚笃,定是会知道旁人所不知道的。 孙琦眸色一闪,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是啊,她不在青州了。” 其实,她也算是在青州范围内的,在清水,就是距离隔得有些远了。 孙琦最终还是没有透露意情的行踪给他,毕竟……毕竟意情对他无意。 自己再欣赏看好他,那又如何?当事人不情愿啊。 “你是不是不愿意告诉我她的行踪,怕我会造成她的困扰?” 顾璟琛不愧是擅长分析人性心理的顾教授,一针见血指出了孙琦纠结的心声。 孙琦被戳破心声,有些骑虎难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凌婕瑜本还想作壁上观继续围观的,可又觉得好友这无地自容的糗样有些可怜兮兮,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于是,她大义凛然从草坪上爬了起来,慢悠悠地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还落落大方地跟孙琦打招呼。 孙琦当即就一副感激涕零状,连数落她都没。 “婕瑜。” 顾璟琛见多出了一个人,于是收敛起了自己锋芒毕露的咄咄逼人。 他微微眯起了狭长深幽的凤眸,挑高了眉头,这凌婕瑜,他其实也认识的。 只是,没什么交情而已。 回国之后,这阎家的情况,他也是知之甚详,还知道了这为风靡一时的阎家大少奶奶已经成了过去式了。 虽然这离婚的详情还未对外宣布,不过顾家自己的消息网还是收到了。 他还知道了是因为莫轻烟的缘故,这姓莫的怀上了她前夫的孩子。 这关系真够复杂的。 莫轻烟跟裴之沛的关系人尽皆知,而她怀上的孩子却是阎家的种,真是讽刺啊。 这红艳艳的讽刺,对顾璟琛而言,并非是个好消息。 尤其耐人寻味的是裴之沛并没勃然大怒,对此持袖手旁观的态度,也并没有对阎家大开杀戒。 顾璟琛心里隐隐明白了,在裴之沛的心中,估计莫轻烟的份量还不如意情来得重,只是他喜欢人的方式真的是太过不同寻常了。 意情并不喜欢他这么霸道浓烈的喜欢,何况以裴之沛的高傲,估计并不会纡尊降贵跟她坦诚。 毕竟,她怎么说,也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这关系,很难抹杀。 顾璟琛他很清楚,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他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虽说有些卑鄙,可为了能跟她在一起,他并不介意自己下作一回。 何况比起裴之沛丧心病狂的狠辣手段,动不动就威胁,他自认望其项背,遥不可及。 无论如何,他还是舍不得威胁那个水晶般剔透七窍玲珑心的女人。 她的人生已经够大起大落了,受的苦难也超出普通寻常女人的百倍千倍,她的毅力忍耐却是所有女人中数一数二的。 孙琦对他的好感,他不会毫无所知,想利用一回,没想到被有心人打断。 他的不悦,随之浮上了心头,但他并没有昭显出来,而是礼貌地告辞。 临走前,他多看了两眼凌婕瑜,眼神凌厉。 等到他走远后,凌婕瑜不禁感慨,“为了你,我可把我们学校的风云教授给得罪了,你可要天天祈祷他别私下给我小鞋穿。” “得了,他不会把你怎样的,顾教授风度翩翩,哪会真跟你一个小女子计较,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孙琦中顾璟琛的毒害太深,哪怕人家试探她让她尴尬,她还是义无反顾站在那一方。 凌婕瑜苦笑,子夜若是有顾璟琛一半好,估计也不用追人追得这般辛苦了。 “要不是你眼下无意找男人,我真想把你介绍给璟琛,反正他跟意情是不可能了,这样的肥肉,留给旁人,总觉得可惜了。” 孙琦托腮凝眉发愁。 凌婕瑜笑得乐不可支,“得了,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这个顾教授再好,也不是我的菜。何况我再好,也入不了人家顾教授的眼。顾家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家,哪会接受最出色的接班人娶一个二手货啊。” 凌婕瑜提及二手货的时候,倒是没有露出任何的端倪,完全像是在打趣旁人似的。 倒是孙琦,还小心翼翼多看了她一眼。 凌婕瑜眼角抽了抽,“难道我不是滞销货还是畅销货了?” 孙琦对她表示无语。 自打凌婕瑜离婚后,孙琦跟她是走得越来越近了。 她遇上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她透露阎子夜小时候的糗事,听得孙琦这心情愈发的妙不可言了。 阎子夜小时候,可真够恶劣了,典型的小霸王行径啊。 难怪现在狗改不了吃屎,还是动不动会旧疾复发。 凌婕瑜倒是个妙人,从阎子夜的糗事说完,又会绕回正题,“听说他去学厨艺了,学得怎样了?” 他去学厨艺,还是孙琦跟她闲聊一不小心泄露的。 “他一看就不是这块料。” 孙琦落井下石轻嗤了一声。 凌婕瑜想象了下桀骜不驯的子夜挥着锅铲在闷热的厨房大汗淋漓的模样,顿时笑出了声。 的确,还真不是这块料。 “你打算如何?还这样拖着下去吗?” 这男人是该吊着,但吊太久了也不怎么好,何况不给点甜头,一直打击,她真担心子夜强大的自信心都被抽丝剥茧消耗光了。 这两头的人,凌婕瑜都是希望能好好的,但这一碗水端平,还是有些难度。 在凌婕瑜的劝说下,孙琦打算再给某人一个机会,如果成,那就顺其自然答应他算了。 * 阎子夜抽空回了一趟阎家,刚下车,便狠狠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一个喷嚏是有人在骂他,两个喷嚏是有人在想他。 看来,是有人在想他了,想他的那个,一定是他的亲亲女神。 阎子夜踩着轻松的步伐进去的,一进客厅,发现家里三人面色严肃,正襟危坐。 尤其是爷爷,气得脸色都青了,极少有这种现象,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到来,并不在三人的意料之中。 阎老爷子生大气,自然是没空理会他,还是阎父例行公事般地问候了一句。 “爷爷,爸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去了青城一趟,还积压了不少的公务,本是想回家拿点东西顺道看下家人就走的。 这氛围,让他敏锐察觉到家里肯定是出事了,而且这事态不轻,家里人都瞒着他。 他有些恼了,连质问的声音也拔高了三分。 自打站在婕瑜那边帮她争取了不少福利,掏空了阎家三分之一的财力后,爷爷就对他存了忌惮,很多事宁愿跟父母商量,也不愿意捅到他面前实说。 阎子夜有些失望,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就错了,相反,他觉得自己没有错,是阎家对不起婕瑜在先。 阎母冷着一张脸,“还能有什么事,你大哥醒来后居然答应莫轻烟娶她入门,你说他这都做的是什么事?连跟我们商量都不商量下私自做出了决定。那样的女人,怎么能够入我们阎家的门呢?” 阎子夜闻言,晴天霹雳,顿时僵在了原地。 可随即,他又缓缓明了了过来,大哥他是自暴自弃了。 还有,他是了解大哥的,大哥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正统的男人。 他觉得他让莫轻烟怀了身孕,就要负起责任,哪怕他心里再不情愿,也无法推脱这份责任。 只是,一想到莫轻烟入门后的种种闹腾,阎子夜无法淡定了。 “那样的女人,的确不能入我们阎家。” 即便不是为了大哥,就自己而言,如果孙琦知道莫轻烟嫁入阎家,成为她未来的妯娌,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兴起嫁给自己的冲动的。 不行,大哥想要牺牲他自己不要紧,可不能把自己的婚姻也给一并牺牲了。 第九十三章 孩子的去留 坐不住的阎子夜,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又痒了起来。 最终,他黑着一张脸,抽搐着嘴角夺门而出。 客厅里的三人,谁也没出声制止他。 阎子夜很快就出现在了大哥的面前,眼前的大哥,浓眉大眼,眼睛深邃,鼻梁的弧度很完美,明明身体康复了不少但心底却悲凉得寸草不生。 阎子末的长睫毛在眼底投下了深深的阴影,不可否认,阎家的基因都是极好的,专门出美男,即便阎子末这人性情冷淡,但外貌还是极为出色的。 “子夜,你知道了。” 大哥突如其来的出声,让阎子夜嘴巴微张,室内的气压陡然下降,直至冰点。 “大哥,你不能娶她。” 尽管对大哥一贯敬爱有加,但这一刻阎子末却不敢苟同,死磕也要到底。 阎子末沉思片刻,“给我个理由。” “你总不想我娶不上老婆吧?” 阎子夜忿忿不平抗议。 阎子末狐疑地挑高了眉头,阎子夜疾言厉色地声明,“孙琦讨厌莫轻烟。” 阎子末…… 阎子夜咬牙切齿不已,“我也讨厌她,反正你不能娶她。” “她怀了我的孩子。” 阎子末淡淡地道,仿若在述说着一件无关紧要事不关己的事情,就好比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 阎子夜不禁气从中来,“大哥,难道是个女人怀了你的孩子你都打算负责到底吗?我怎不知道你还有圣母情结。” 阎子末神志清醒,并没有被绕进去,他漠然地道,“那你说怎么办?让她打掉孩子?你觉得她肯吗?” 而且,这话,他也说不出口。 子夜不待见轻烟,但轻烟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只要我们阎家不肯,咬牙坚持,她难道真会生下那孩子吗?” 阎子夜冷哼,顿了顿,补充道,“再说了,让她生好了,生下来她要是不要,我们再接收。” “子夜,”阎子末思索半晌,平静地道,“你觉得我不娶她,她打掉孩子,婕瑜还会回到我身边吗?” “不会。” 阎子夜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阎子末轻笑,“既然不会是她,那娶谁对我而言都没区别。” 就算不是莫轻烟,家里人还是会要求他再娶的,他不想牵连无辜的人进来受罪。 轻烟,是她自己坚持要嫁进来的。 阎子夜的怒气冲冲瞬间泯灭了,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大哥这分明是心灰意冷,所以才会任由莫轻烟有机可趁。 不行。 “子夜,你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阎子末赶人了,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探讨。 “大哥,如果你不尝试不坚持,婕瑜姐当然是不会回到你身边的。但如果你一直坚持,或许她会有被你感动的可能,希望渺茫,就看你能否有这个决心了。” “试了,或许是有成功的机率,但不试,那就注定失败。” 阎子夜临走前,扯了扯嘴角,撂下了一番发人深省的话。 阎子末依旧平静,目光却一点一滴变了。 不可否认,他被子夜的三言两语给搅和得动心了。 如果,如果婕瑜能够回到他身边,就是抛弃尊严,让颜面扫地,他都不会犹豫一下的。 尤其是在历经了植物人苏醒过来后,让他渐渐懂得了珍惜这两个字的深刻含义。 莫轻烟不知道跟她犯冲的阎子夜又跑到阎子末面前煽风点火去了,她正等着在生下孩子之前嫁入阎家呢。 另外,她还有了收获,总算是查出了害自己怀孕的小人是谁——姜华。 她之前还想设计收买这人陷害钟意情的,没想到还没开始,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一个阴暗的小房间里,姜华双手双脚都被捆绑在一张椅子上,无法动弹。 她的嘴巴里,被迫塞了一团臭得发霉的脏布,也不知道从哪里撕来的。 这臭味,让她恶心地只想吐,可嘴巴被堵着她又吐不了,吐了也只能咽回去,那更加恶心了。 姜华没想到还会见到莫轻烟,在计划失败过后,她就火速离职了。 反正还在试用期,走人也不会经过什么复杂的手续。 她担心莫轻烟报复,刚离开几天,还惴惴不安了,连住处,都搬到更偏僻的地方,为了掩人耳目,深居简出。 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了,她以为风平浪静了,所以重新出来找工作,实在是快弹弓粮绝了。 没想到,刚出来不到一天,就被人给强行绑上了车,蒙住眼拖来了这里。 眼罩摘掉之后,一个气质高雅的孕妇便出现了她的面前,她的身后还伫立这两大保镖。 这两个保镖,便是绑架自己的人,莫轻烟便是幕后凶手。 莫小姐,莫轻烟。 姜华可没忘掉这个女人,她在阎子末跟凌婕瑜的婚礼上,还毁了她一条天价旗袍。 这个女人加诸在她身上的屈辱,没齿难忘。 何况,她还破坏了自己成为人上人的计划。 姜华的心态早已扭曲,她憎恨一切比她生活优渥的女人。 “把她嘴里的布给拿掉。” 莫轻烟自然是不会亲自去动手,那团布,瞧着就作呕。 这里的空气,她也不喜欢。 不过,她觉得很适合眼前这个狼狈的女人。 姜华其实五官还是不错的,谈不上精致丽人,但也有她自己的亮点,只是这脸上蒙了尘脏兮兮的,瞧不出半点丽色了。 站在莫轻烟身后左侧的那位汉子,上前一把粗暴地扯掉了那阻碍,姜华瞬间觉得浑身通畅了起来。 如果四肢的束缚,能够得以解开,那就更美好了。 “莫小姐,你抓我来做什么?” 姜华恶人先告状。 莫轻烟挑高了眉头,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嫌弃,“姜华,我抓你来自然是有原因的,那天就是你在我的杯子里下了药。” 姜华心里狠狠一震,惶恐无依了起来,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下这股忐忑。 “莫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会莫名其妙给你下药呢?” 姜华一脸正气浩然。 “姜华,我既然让人将你带到这里来,就是掌控到了你犯罪的证据,你否认非但不会帮你脱罪,反而会让我心情更加不美好。” 莫轻烟顿了顿,又缓缓扯了扯潋滟的唇角道,“你知道的,孕妇的情绪向来波动起伏不定,我一动怒了,你的下场肯定不怎么美妙。” 莫轻烟上前了两步,无形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姜华唇角微微弯着,她最讨厌这样动不动就威胁自己的人了。 可这现实,她又不得不接受。 如果……如果当初林姐对自己好点,如果钟意情没来,那自己是否不会落到这个境地呢? 这个莫小姐,据说对厉氏的裴总…… 而钟意情又…… 姜华脑子飞快转动了起来,她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来,在这样恶劣的情形下,居然还能不慌不乱想着栽赃陷害。 “莫小姐,你真要我说实话?” 姜华一挑眉峰,眸中的光彩慑人夺魄。 莫轻烟对她的识相心存顾忌,这女人变脸也太快了,不得不提十二分的戒心。 若非这一次吃了暗亏,她根本就不会料到这样微不足道的蝼蚁之徒会在自己的生活中掀起轩然大波。 莫轻烟微微眯起眼来,从容不迫地勾起魅惑的笑容,眸中的冷冽,却让人心底无端发寒。 “姜华,你要是胆敢在我面前弄虚作假,一旦被我查证出来,我就让你这辈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手下像他们这样的,可都缺女人着呢。” 她纤手状若随意一指,点向了身后一左一右的两个体形魁梧的汉子。 “他们可不是怜香惜玉之辈,一起上也不会介意的。” 莫轻烟眉尖一挑,面露愠色,冷冷威胁道。 姜华心中顿生一团火,灼灼燃烧了起来,真是可恨。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莫轻烟手段之狠辣,要是真落到那样的境地,想想就遍体生凉。 她……她绝对不能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所以,她不能承认。 一旦她承认是自己刻意下的药,那莫轻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放自己一马。 既然不能承认,那么真相只能永远埋在心中了。 她深深喘气,这胸口的烫意,才淡去了不少。 她佯装面露惧色,“莫小姐,我信你说的话,所以我更加没胆骗你。你说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害你对你下药呢?那是我情非得已,受人所迫。” 莫轻烟秀眉一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大变,“你说的是钟意情?” 她脸上继而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笑容,声音森冷,令人毛骨悚然。 下颚微颤,眸中阴鸷愈发浓烈,姜华悄然松了一口气。 她赌对了。 莫轻烟对钟意情的恨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来的深。 只要能让这姓莫的将这恨意转移,忽略了自己,她不介意往钟意情头顶上多泼点脏水。 反正,她也早看不惯钟意情了,自己无法出手对付她,但莫轻烟有势,对付她轻而易举。 姜华想到这里,恶狠狠地附和,“就是她。” 她为了让莫轻烟对自己更加信服,于是脑海里很快就编出了一套更令人信服的说辞。 她脸色难看地全盘托出,“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莫小姐了,钟意情可把我害惨了。她利用完我,就过河拆桥,完全不为我考虑。这样的人,我还替她隐瞒做什么呢?” “莫小姐,她之前那店长的位置,还是我看她可怜让给她的,没想到她发达了就把我这个昔日恩人抛诸脑后,她就是一个心思阴暗的小人,城府又极深,所有人都被她给骗了,以为她就是个善良的人。” 姜华气愤难耐地指控着钟意情的罪行。 为了逼真,她都气出了眼泪,“莫小姐,钟意情更卑鄙的还不在此,我母亲上回病了急需大笔的医药费,我跟她借个钱,她还不肯,最后居然从老板那转借来的。她利用老板的人情,还逼迫我为她做一件事,我实在是借不到钱,所以只能应了她。” “她让你做什么事?” 莫轻烟眼皮一跳,已经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此事必定与自己息息相关。 如果是别人,会觉得姜华这套说辞漏洞百出,可莫轻烟本就看钟意情不顺眼到了极点,所以姜华这番话,正中她下怀。 她此时,已经有五分信对方了。 “就是对付莫小姐你。你那件旗袍被毁,也是她授意的,让我故意在你面前露脸,一旦取信于你就要对你出手,不计任何代价。正巧,你那天睡着了,便是上天赐予的最好良机。” 姜华越说越激动。 “莫小姐,你每次去店里找她麻烦,她表面上装作大度不计较,其实都是在做戏给别人看。她心思缜密到了极点,你以为你在算计她,事实则不然,每次你都没占到半点便宜,而她到头来却能得到男人的怜惜,觉得她受了委屈。” …… 姜华开始头头是道分析了利弊。 的确,诚如她所言,莫轻烟越听越觉得有理。 她每次去找茬,最后都惹上了一身腥。 钟意情,分明就是个扮腹黑的主,偏偏裴被她给耍得团团转,错把一个心思狡诈的女人当成宝贝百般呵护,枉顾了自己的一番痴心跟真心。 莫轻烟的眼里闪过了一道心痛,满目疮痍的心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钟意情,我真的是对你太好了。 她双目血红,眼神犀利,被仇恨蒙蔽了身心的她,恨不得立刻找到钟意情将她千刀万剐。 姜华看着被自己成功忽悠的莫轻烟,心里有些鄙夷,这么轻易就上了钩,亏她还以为这女人有两把刷子,没想到是个草包。 真让她冲锋上阵去对付钟意情,这成的机率不大。 最好的结果,便是自己能够化身,成为莫轻烟的幕后军师。 只要对莫轻烟有用,想必她不会在意给自己些好处。 “莫小姐,冲动是魔鬼。我在她面前吃了这么多亏,深知她是个不容击败的强势对手,你可千万不能小觑。否则,你把自己陷入背负之地,而她却活得风生水起,这着实是亲者痛仇者快。” 姜华审时度势过后,就在莫轻烟面前决意透露投诚的意向。 莫轻烟被她这么一点,如梦初醒,的确,她的身边需要个能够提点下自己的人,而且还要跟自己步伐一致。 这个姜华,如果能够收为己用,那便是对付钟意情最完美的一把利剑。 不过么,姜华失算了,莫轻烟并没有打算让她躲藏在自己的幕后,而是决意让她继续打头阵,上前线。 当莫轻烟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后,姜华顿觉眼前深深一暗。 看来,她这次是注定要栽了。 不过,她一定还有机会的。 只要莫轻烟肯信自己,那么自己就还没彻底言败。 何况,她至少不用被莫轻烟给当仇人对待了,不是吗? * 当顾璟琛满世界找人时,当阎子夜为即将到来的赌注期限发愁时,钟意情跟出院的菊香一家碰面了。 因为菊香不愿意浪费钟意情的钱,所以这地点定在了钟意情的新居。 她的新居很简单,搬到了新开张内衣生产公司二楼的一个小房间。 她对外已经招收了十名员工了,保安一名,仓库一名,一名财务,六名缝纫技术高超的女裁缝,另外还有一名专业的内衣设计师。 加上她本人,一共有十一人。 因为新开业,她并没打算急着扩充人手,想着慢慢起步,毕竟这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 何况,这一名专业的内衣设计师,工资可抵得上六名缝纫技术高超的女裁缝了。 钟意情的初步设想是是,现在市面上都是机器制造出来的内衣,倘若她们今日内衣以纯手工内衣为主打品牌,抢占市场份额。 这……这还是极有看头的。 尤其是真丝面料的内衣,透气,绝对会是人气爆好的产品。 钟意情已经跟林姐探讨过了,林姐对她的这个创意理念是举双手赞成,在电话里差点把她的脸都夸红了。 那六名女裁缝的手艺,的确是杠杠的,钟意情都是严格要求招聘过关进来的,没放一点的水。 她们是祖辈就干这个,清水县这地方,轻重工业都不发达,所以比较落伍。 若是大城市,想要找几个这样手艺的女裁缝,还真是困难,说茫茫大海捞针也不为过。 钟意情对于自己公司的发展前景,是分外乐观的。 当然,还是有些担心初次产品进入市场会无人问津,林姐并不打算给自己拨广告费用,这人气要靠自身积攒。 如果销售不错,那青城跟青州两家今日内衣的门店肯定不够,这六个裁缝,也远远不够。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再需要操心的了,就目前而言,做好当下最为紧要。 菊香她们三人来的时候,还费了不小的劲才找着地方的。 黑壮好奇地参观了,参观完后,问出了一句让钟意情哭笑不得的话来。 “钟阿姨,我要是不读书了,能不能来你这工作呢?” 当然,他本人可一点也没觉得这话有问题。 菊香跟她婆婆居然也没反对,这让钟意情头疼不已。 “黑壮,你才几岁啊,你现在的年龄还是好好学习,争取多上几年学,多认些字。不然,等你以后长大了会后悔自己当年不努力了。” 钟意情虽然明知黑壮不是这方面的料,但还是不忘督促鼓励他学习上进。 “钟阿姨,”黑壮黑着一张脸,其实他的脸皮比较黝黑,黑脸红脸还真难以分辨,“我真的不喜欢读书,我想挣钱。” “你不喜欢读书就是为了挣钱吗?” 钟意情循循善诱问。 黑壮蹙着眉头,想了会儿,才点了点头。 钟意情又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读书花的钱太多了?” 黑壮这下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钟意情见他没有困惑,当下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如果钟阿姨支援黑壮一直念到大学,黑壮是不是就不会担心读书花钱多了?” “这怎么使得?” 黑壮惊讶地张大了嘴,菊香赶忙推脱道。 她欠了人家小意很多钱还没还呢,怎能再接受她的好意。 何况这馈赠,也太…… 这小意,对她们老周家,还真是没得说,只不过是在她家借助了一段时日,还掏了钱的。 菊香一时间,觉得愧疚难耐啊。 菊香的婆婆也不禁红了眼,“小意啊,菊香说得对,我们不能再要你的钱了,你对我们家好,我们都放在心里了。只是我们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现在一个人怀着身孕还操持这么多,也不容易,真有钱还是好好傍身,为肚子里的娃攒点。” 菊香也跟着附和,“那天来的人,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你什么人,看着就不像是好惹的人,你身边多些钱,总是好的。以后去别处,也能自在些。” 钟意情莞尔,这菊香一家敢情还在为她担心呢,菊香是认定她还要逃离的,所以再也不肯要她的钱了。 唉,她暂时是不打算走了。 以裴之沛的势力,她要是走得无声无息还真有些难。 上一回,她以为够偏僻了,还是被他给逮住了。 除非……除非,她能够换个身份。 就目前而言,难度系数太高。 “菊香姐,我这公司刚张罗呢,暂时不会走的,我可还想做大,开到别的省份去。” 钟意情说到这个,脸上明媚如花,对未来的设想规划,让她满怀期待。 她的雄心勃勃,让黑壮也激情澎湃,崇拜不已,“钟阿姨,你真厉害,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 钟意情轻笑出声,“原来我在黑壮眼里这么厉害啊,那黑壮想不想成为跟钟阿姨一样厉害的人呢?” 她心里,隐隐有了个腹稿。 “想。” 黑壮回答得很大声,重重地点头。 钟意情眉色一动,“那黑壮就好好读书,钟阿姨会供你读完大学。” “小意,这使不得啊。” 菊香跟她婆婆这下异口同声道。 钟意情笑眯眯地解释道,“菊香姐,周伯母,我说的是真的,我很喜欢他的性情,他孝顺纯良,我真想供黑壮上完大学。当然,我也不是不图回报的,等黑壮读完大学,就来我的公司工作。再每月从工资中扣除一部分作为偿还我的费用,如何?” 钟意情知道她们不想再欠自己太多,所以都为他们铺好路了。 菊香知道她这么细心为她们考虑,其实还是怕她们心里过不去。 “好,钟阿姨,那一言为定,我一定好好学习,这下不偷懒了。” 黑壮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菊香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钟意情想打下手,她却不让,声称怀了身孕的女人就应该好好休息。 钟意情知道她是感激才这么说的,菊香当年怀黑壮,还不是什么农活累活都操持。 吃完之后,周伯母主动要提出收拾,黑壮于是留下来帮忙。 钟意情被菊香拐到外头盘问去了,问来问去,都是与她肚子里孩子有关的事情。 在得知她孕吐不严重后,菊香放心了不少。 钟意情心里五味陈杂,这孩子,她还没作出决定要不要留下呢。 菊香的好意,也不知道会不会付诸流水。 想拿掉孩子的想法,当着嘘寒问暖的菊香的面,她是无论如何也吐露不出来。 菊香却并不是真笨到极点,她或许是瞧出了苗头,试探道,“小意,你不会犯傻想要拿掉这个孩子吧?” “菊香姐,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钟意情陡然一惊,菊香为何会这么问?她一直以为自己并没在她们一家人面前露出端倪的。 如果真被发现了,那么她想要隐瞒过裴之沛,那比登天还难。 如果真想生下这孩子,那她在清水县留下的计划,就要再斟酌了。 “天呐,原来你真有这想法,难怪我觉得我每次提到孩子,你都不怎么上心。一般女人怀了身孕,高兴还来不及,哪像你,好像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俨然是并不欢喜。” 钟意情心思被戳穿,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感慨地苦笑连连。 “菊香姐,没想到被你瞧出来了。” 她也就顺理成章承认了,正愁这话题如何难以启齿呢。 “小意,这孩子,以我之见,你还是生下来吧。这女人打了胎,对自己身体伤害太大,我们村里有好几个嫌年纪轻轻不要,后来都怀不上了。这上大医院看了,都说叫什么来着,对了习惯性流产。” 菊香脸色凝重地奉劝道。 “菊香姐,谢谢你的好意,这些我都知道,只是这孩子,生下来我并不一定能够拥有。” 她闭了闭眼,心里的苦涩,似乎更浓。 菊香倒抽一口凉气,“难道真的是那天来的那个男人?” 那么霸气强势的男人,若是真跟他争,还真是困难。 “小意,是不是他已经有了老婆了?” 似乎只有这个说得通,小意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要他的孩子。 “现在还没有,但以后就说不一定了。” “小意,既然他还没有老婆,又愿意让你怀上,或许他是愿意娶你的。如果你们结婚,那么这孩子不是就能生下来了吗?” 第九十四章 秀恩爱,会早死 钟意情脑海里有刹那的空白,如果她跟裴之沛结婚……。 这怎么可能呢? 她可没忘了他在订婚前夕背叛了自己,另外,她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父亲,自己,还有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习惯性流产,呵呵,如果这孩子选择不要的话,那她也能跻身那行列了。 她渐渐清醒了过来,神志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菊香姐,就算他愿意娶我,我也不会嫁给他的。” 即便他可以不计较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她……她却做不到漠视。 真的――真的――很难。 幸好,裴之沛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如果他知道,估计不会放任自己在清水逍遥了。 她暗自庆幸了下,老天爷并没有完全抛弃了她。 “小意啊,这你们之间是不成见太深了?说开了就好,那男的,瞧着冷冰冰的,或许对你还有心的,不然怎会找到我们那地方呢。” 菊香并不擅长劝人,绞尽脑汁思索着,看得钟意情都替她觉得累。 “菊香姐,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跟他之间,隔阂太多,一时间也难以跟你解释清楚。” 钟意情到底还不敢跟菊香保证她会留下这个孩子。 其实,她有些恐慌,怕这孩子在肚子里扎根久了,她会渐渐遗忘那个男人对她造成的巨大伤害。 她惊惧这种茫然无措的滋味,一定要在来临之前杜绝。 菊香做不通她的思想工作,无奈至极,但又不能拿刀逼她,何况小意这人瞧着好相处,骨子里其实个相当固执的人。 一旦被她认定,就不会轻易更改。 不管如何,她还是希望小意能够好好保重她的身体,哪怕这个孩子拿掉,也不会成为她的身体的负担。 菊香跟黑壮她们走了,杯盘狼藉的餐桌,已经被周伯母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窗户都擦得几近透明。 钟意情坐在床边的矮榻榻米上,眯起眼来,窗户开了一寸,温暖的阳光倾泻了进来,落在她身上,宛若在她的四周镀上了一层金身。 她的脸上,却透着无尽的孤寂。 爸爸,如果你还在,那该有多好。 爸爸的忌日就在这几天,她想要抽身回一趟青城都抽不出时间。 这公司刚上轨道,离不开她,她不能走,不能辜负对林姐的信任。 爸爸,等明年你的忌日,不孝女儿情情会去看你的。 爸爸,若非是我拖累了你,你也不会那么早走。 是女儿瞎了眼,枉顾了你的淳淳教导,误信了他。 “钟经理,你在吗?”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忏悔。 听声音,应该是新来的那位内衣设计师。 钟意情下意识地伸手拭去了眼角的泪花,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心平气和下来。 “在。” 她一边应道,一边去开门。 新来的这位内衣设计师是个三十岁的年轻男子,衣着朴素,才华横溢。 钟意情在招聘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这个叫戚然的设计师,肯定是有故事的人,否则也不会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当什么内衣设计师。 钟意情可没忘记这男人是米兰高级时装设计学院毕业的,还是一个mba,在米兰还开过两场个人时装展。 这个叫解霁的年轻男人,拿出简历的时候,钟意情就心动了。 他果然不负所望,在短短的时日内,设计出了好几款市面上闻所未闻的新品。 钟意情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到时一旦推出市场,肯定会引起很大的轰动的。 裁缝还没把样品手工缝制出来,单单他拿来的花样,就已经让自己眼前一亮了。 他的薪水,凭他的资历跟水平,是低了,但这已经是钟意情现阶段能出的最高价位了。 节源开流,是她新公司开张至关紧要的一大策略。 对于他的过去,解霁除了简历上所陈诉的,其它的,绝口不提。 他相貌并不是那种乍看就令人为之惊艳的,但细看之下,还是挺耐人寻味的。 就好比一杯清茶,乍看之下,虽然无味,却越品越醇香萦绕,余味绵延不绝。 “有什么事吗?” 钟意情开了门,问。 匆匆而来的解霁神色有些尴尬,似乎不知道如何启齿,过了良久,才憋出了一句,“钟经理,我能提前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吗?” 瞧得出来,他估计也是头一回说这样的话,浑身都极不自在。 “能。” 钟意情见他总算是说出来了,爽快地应道。 这下轮到解霁错愕了,“你难道不怕我拿了工资会跑人吗?” 钟意情淡淡地道,“你给我的那几款设计,就不值这个价,何况我不觉得你会不告而别,你不是这种人。” “钟经理,你这性子并不适合做生意,太轻易信人了。” 钟意情没想到自己的好意,结果还惹来一顿义正言辞地说教。 不过,这是否说内心孤僻的解霁,对自己的排斥开始减少了呢? 这是一个好现象,不是吗? 她可是极为希望解霁能长期留下来的,但并没有多大的把握。 他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无论在哪里,都能发光发热。 “这世上若是没有信任,那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如果我错信了你,我会为我的失误买单的。” 她唇畔渐渐浮上了一抹浅笑,瞬间让解霁觉得美得惊心动魄。 然后,他听到她轻声感慨,“在我初次遇到我老板林姐时,我也跟她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薪水解燃眉之急,她很爽快地应承了。后来她告诉我,她跟我也有类似的遭遇。” 这下,解霁沉默了。 钟意情掏出手机给财务打了个电话,知会了一声,然后让解霁过去直接预支。 她庆幸林姐提前给自己支了一笔款项进来,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想到林姐,钟意情叹了口气。 本来林姐跟卫宪还有林姐的女儿三人打算来清水县看自己的,但又因为临时被打破了计划,一再耽搁,估计抽不出空来了,还要等下回才能来了。 解霁拿到薪水后,跟钟意情请了两天的假,然后就杳无音信。 等到他出现,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了。 他看上去极为狼狈,身上的这套衣服还是他离开前的那一套,皱巴巴的,头发也乱得蓬蓬的不成型。 那双原本明亮的瞳眸,这会也暗淡无光,还带了几分死气沉沉的味道。 几个女裁缝已经根据他的设计图缝制出了样品图,美轮美奂,连她们自己都为之惊叹。 其中一个拿着手中的玩意唏嘘不已,“我从来不知道有一天我还能缝制出这么精美的东西来,而且还能贴身使用,解设计师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听到夸赞,钟意情是比自己被夸了还要来得高兴。 她在这上头倾注的汗水,是旁人无法想像到的多。 解霁,那是自己的一大秘密武器。 样品图出来的时候,是解霁离开第五天了。 女裁缝们并不知情,还跟她询问,“解设计师哪去了?” 钟意情面带微笑,欺骗她们解设计师进城去调查市场去了。 她是相信解霁的,可解霁若是还一直不出现,那刚获得新进展的进度,都要停滞不前了。 解霁,你快回来,快出现吧。她在内心不停地祈祷。 也不知道是否是老天被她的心声给感化了,解霁在第七天的时候总算是现身了。 “钟经理,你是不是以为我一去不复返了?” 解霁难得还有兴致跟她调侃,这让她有些意外。 又或许,解霁是不想告诉他他失踪这一星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只能另寻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瞎扯淡。 “还真起过这样的念头。” 钟意情没有否认,笑得一脸的坦诚。 解霁莞尔,在钟意情不遗余力的插科打诨之下,他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他最后疲惫尽显,“钟经理,我先回去睡一觉,两天两夜没睡过了,快撑不下去了。” 当他在眼皮底下消失后,钟意情不由叹息,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不得意,不得志的人,这世上,又何止她一个钟意情呢? 解霁睡过一觉之后,似乎斗志无穷,隔天就又交给了她好几张设计图,让钟意情恨不得给他点几十个赞啊。 只要解霁出品,必属精品,跟烙印烙上打了标签一般深刻。 这个解霁,真不简单,幸好先落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被旁人给折去了。 解霁接下来,工作态度积极,表现可圈可点,连带地,带动了那几个女裁缝的积极性。 女裁缝们,捧着精美的样品,爱不释手,“解设计师的脑子里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呢?” 钟意情其实也是心生艳羡啊,其实她早就对内衣设计起了兴趣了,只是自学成不了才,好多专业方面搞不懂。 在头一回拿着专业书去请教解霁之后,解霁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除了为她解惑之外,还会延伸到另一层上面去,举一反三,更是不在话下。 他对钟意情并没有藏私,将自己所学的都告诉了她。 在专业的指点下,钟意情这学得是飞快。 解霁这人挺乖觉的,在给钟意情普及的同时,也没有落下几位女裁缝,拣了不少浅显易懂的给她们说,惹得这几位女裁缝全部成了他的死忠粉丝。 万幸的是这几位女裁缝都嫁人嫁得早,对解霁的膜拜也是单纯的敬爱。 有了解霁的加入,今日内衣生产公司所有员工都觉得这日子过得无比充实,有劲。 * 撇去孩子去留的困扰,钟意情这小日子过得还算是风生水起的。 相比钟意情的舒坦,阎子夜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孙琦大方给他另一样表现的机会,他又以失败而告终,他都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了,怎么能这么菜呢? 太菜的结局,自然是苦不堪言。 赌注的期限还是如期而至,阎子夜那是砧板上输得凄惨的人,只能乖乖地硬着头皮兑现诺言。 他其实是想卑躬屈膝喊声“爷爷”了事的,可每每对上裴之沛的冷眸,这一声“爷爷”就是打破牙齿或血吞也吐不出来。 罢了罢了,只能将自己的心血――律师事务所给拱手与人。 给的真是勉强啊,他内心满腔都是怨恨,裴某人真的是太奸诈了。 还有的便是每日花半天的时间去厉氏报到,去给裴某人做牛做马。 阎子夜在第三天就求爷爷告奶奶让裴某人放他一马,给他定个期限,这样也有个盼头啊。 遥遥无期的日子,真的是让他有想哭的冲动,严重降低了他的效率。 加上大哥还没有复出,阎家的工作任务都全部压在他一人身上,他还要抽空去女神面前晃荡下,以免某人把自己给遗忘了。 以至于忙得每晚倒下去就凌晨一点了,他一个极为注重睡眠质量的人,对于这样的生活极为不适应。 而且,他隐隐后悔了,早就应该喊声爷爷了事的,喊了就没这么多麻烦了,屈辱只是一时的,反正他脸皮厚,不在乎啊。 他恨死了自己的作死啊,骨气虾米的都顶个屁用啊。 “裴,我能不能重新履行我的赌注?” 阎子夜在裴毫不犹豫拒绝给他定个期限后,另谋出路。 “我没想到你还具备了反复无常的潜质。” 对于裴之沛的凉凉嘲讽,阎子夜不以为意,为了能够早日脱离苦海,他是什么阴招烂招都愿意尝试了。 他俊脸上绽放出了一抹欠抽的灿烂笑容,“裴,你不去当神算真的是可惜了。” 对于好友不要脸的自娱自乐,裴之沛的脸,连续抽了好几下。 他冷冽的眸光将阎子夜盯了足足三分钟,将后者盯得毛骨悚然,才慢条斯理松了口,“行啊,跪下来喊我爷爷。” “能不能不用跪了?好歹我已经在你这被你压榨了三天了。” 阎子夜不忘讨价还价。 “那就算了。” 阎子夜闻言,欲要高兴得跳起来,又当下有一桶凉水倾泻而下,“等下有场饭局,你去替我应酬。” “你不是说算了吗?” 阎某人愤怒地指责他。 裴之沛唇角勾起一抹玩味,“我说算了指的是你还是乖乖履行失败的那个赌注,并不是说既往不咎,一笔勾销,你想得太美了。” 阎子夜这下蔫了,愤怒也灭了。 他随手拿起一支笔,转来转去,速度是越来越快,跟特技表演没个两样。 这是他习惯性思考的方式,过了半小时后,他已经有了定论。 随手将那只笔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弯腰曲膝,裴之沛的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开口,阎子夜噗通一声就重重跪了下来,一声“爷爷”让他的厚脸皮都给涨得通红。 然后,他听到了裴某人世上最可恶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正要阻止你跪的,没想到你速度太快我来不及出口就跪下了。” 言下之意,他其实是捉弄他的,并非真有心让阎子夜跪的。 闻言,阎子夜这脸色更加诡异,磨牙声都瞬间响了起来。 “你……” 阎子夜好不容易平息下这阵灭掉裴的冲动,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身姿笔挺,犹如劲松。 这件糗事,事后,阎子夜对任何人都绝口不提。 他唯一庆幸的是裴的口风紧,不会对外泄露,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这一天对惨痛交加的阎子夜而言,还是留下了美好的回忆的。 原因就是,孙琦正式答应当他的女朋友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今天受了奇耻大辱心情很受伤,然后买醉去了。 在酒吧喝完后,已经有七分朦胧醉意了。 这期间,有个妖娆女过来勾搭他,自称是他的前女友。 结果被他给一拳揍倒在地,他还嚷嚷,“本少不认识你这种见男人就缠上来的蛇精病,身为女人,矜持懂不懂啊?” 然后,妖娆女的新任男朋友被阎子夜的出言不逊给刺激了,果断出手狠狠攻击女朋友的前男友。 这女朋友他追得挺不容易的,没想到在她前男友口中,那就整一个蛇精病,连带地,将自己的档次格调也降低了不少。 蛇精病,怎么说也是青州艺大的校花啊。 阎子夜虽说喝高了,手脚功夫虽然打了折扣,可还是不弱的。 他是及不上裴之沛那样的高手,可对上妖娆女的信任男朋友,这只瘦长的白斩鸡还是胜券在握的。 不出十回合,就将人给踩在地上了,还正中胸口位置。 他笑容慵懒,醉态可掬,前女友自然是被他的魅力给倾倒了,连先前被侮辱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阎子夜的女人是多,但他哪能个个记住啊,多半玩不到几天就厌倦了。 他对那些女人鲜有印象,唯一让他上心想娶回家的只有孙琦。 前女友的频频挑逗引诱,都被他给彻底无视了。 最后前女友恼羞成怒了,一把上前将没有防备的他给扑倒在地,欲要强吻。 这新任男友上前,一把将这女人给掀翻了,这绿油油的场景,让他怒火喷张,跟只喷火龙没个两样。 这还多亏了阎子夜的那一脚正中胸口,将他给踢醒了。 这男人先把自己的女人给劈头盖脸揍了一顿,女人花容失色,很快就瞧不出庐山真面目了。 紧接着,又叫了一帮人来,打算对阎子夜动手。 阎子夜七分醉,还没醉到糊涂,他还没动手,就有酒吧的保安自动过来了。 那男人叫来的人手,自然是不敌保安,最后全部进了局子。 阎子夜耳边是清静了,随之涌现的是无尽的孤寂啊,他又相思泛滥,想某个女人了。 然后在他的要求下,酒保配合他演戏,打了电话给孙琦,让人家把烂醉如泥的某人给拖回去。 还没等她应声,酒保就干脆利落挂了电话,这都是阎子夜事先吩咐过的。 然后阎子夜就装成了烂醉如泥,等孙琦的到来。 在等到的过程中,不可否认,他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怕孙琦会不来。 她这人,总让他患得患失,主要是她从来没有表现出半分对他的欢喜。 孙琦接到电话的时候,其实正在敷面膜,做睡前保养。 面膜敷到一半,还没到时间点,加上保安在电话里说他跟人打起来了,还受了不小的伤,让孙琦心里蓦然一紧。 连面膜都忘记洗,就匆匆赶了过来。 她对阎子夜表现出来不在意,并不代表她真的对他无意,而是她是想将对自己的伤害减到最低。 当她冲进酒吧的时候,五彩缤纷的灯光下,她那张涂了绿泥的脸,瞧上去愈发的恐怖狰狞了。 她却并没有去留意周遭人群对她的注目,目光梭巡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嬉皮笑脸的祸害。 难道真被人揍得进了医院? 孙琦心一慌,干净找了个酒吧的侍应问了下情形。 这个侍应是知道内情的,方才正碰上他在一边,所以自然是知道要配合阎二少。 得罪阎二少,可没什么好果子吃,相反,如果能够助阎二少一臂之力,回头阎二少肯定不会忘记自己的功劳。 在侍应的指点下,孙琦终于看到了被人扶到一边沙发躺着的阎子夜,他侧脸上有几道刮痕。那还是他逼着酒保用指甲划伤自己的,为此,酒保苦不堪言,他是着实下不了手啊,怕阎二少事后记恨啊。 万一失败,迁怒于人,自己是首当其冲。 孙琦不动声色将沙发上的人给检查了一遍,明面上的伤,就孙琦所看到的脸上那几道,微不足道,估计过个几天,就会消失。 至于,是否有内伤,暂时瞧不出来。 酒保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添油加醋,将刚才的一幕说得是天花乱坠、险象丛生,听得人心跳加速。 但孙琦脸上那绿泥,让酒保难以辨别她的真实脸色。 阎二少的品味,真够奇特的,出门连面膜都懒得洗掉的女人,也能当成宝贝,唉…… 酒保感慨阎家二少的品味是每况愈下的同时,阎子夜的呼吸一窒,他佯装强行撑开眼皮,吃力地想要坐起来,却笨拙地翻下了沙发,狼狈至极。 他还不忘冲她笑,“孙琦……是你吗?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回家真好,家里有你,还有我,只有我们。” 他一遍遍,状似不厌其烦地重复道,语气缠绵缱绻,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宛若染上了酒意的醇香醉人,把周遭的女人们迷得心跳如雷,太感动了。 这情场浪子化身为痴情汉子,场面绝对是轰动的。 孙琦可以预料,阎子夜明早肯定要上头条了。 头一次,对于成为话题中的女主角,她发现内心并不是很排斥。 是因为这个男人是他吗? 总是厚颜无耻缠着她,明目张胆地跟自己示爱,这么久了,都没被自己的冷言冷语吓退。 或许是环境氛围恰到好处,在阎子夜喃喃冲她傻笑着问,“孙琦,答应做我女朋友好吗?我会对你好的。”的时候,她心驰荡漾之下,点了下头。 阎子夜狂喜不已,连酒意都被驱散了三分,只剩下四分了。 他踉跄着抱住了她,抱得紧紧的,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觉得自己被满满的幸福给击中了,甜蜜得不得了。 哪怕这一刻,让他去跳湖清醒下,他都会毫不犹豫去跳。 原来,她点头的那一刻,是如此美好,整个世界明亮了起来,璀璨生辉。 他对着她的脸吻了下去,虔诚而膜拜,等到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嘴里全是味道奇怪的面膜。 周遭的人,这下不由大笑了起来,连孙琦都被他的愚蠢行径给笑出了眼泪。 她突然觉得他傻起来的时候,更加可爱。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她躺在了他的身边,尽管昨晚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单纯地同睡在一张床上,都已经让阎子夜分外满足了。 他依旧笑得跟白痴一样,孙琦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再笑了?” 看得她眼睛都要抽筋了,他难道就不累吗? “我高兴,你怎么可以这么霸道,连我笑一下都不给我笑了?” 他连控诉,眉宇间还是满满挥之不散的笑意。 他送孙琦去了公司上班后,掉头去了厉氏。 裴之沛纳闷地抬头,“你怎么又来了?”他狐疑,记得昨天这男人还记恨着那声爷爷呢。 他还以为阎子夜起码有十天半个月不会来报到了,没想到他来得这般的积极。 “今天的晨报,难道你没看吗?” 阎子夜冷哼,伸手拨弄了下自己墨色的几缕额发。 裴之沛没空跟他打太极,懒得鸟他。 阎子夜被当空气忽视了几分钟后,终于学乖了,意识到了某人的冷酷无情。 于是,他耀武扬威地抬高下颚,宣布道,“孙琦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你难道没听过秀恩爱会早死的吗?” 裴之沛额头顿时掉下几根黑线,森冷的魔音幽幽地响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 强烈的占有 “不会啊,没恩爱可秀的才会早死。” 阎子夜为了扳回昨天自己被羞辱的局面,今天是下了功夫使劲刺激裴某人。 裴之沛投向他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利箭,阎子夜却依旧老神在在。 孙琦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他恨不得昭告全世界,跟所有人一块分享呢。 不过么,他头一个跑来炫耀的对象自然是裴了。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事,他可没少做。 何况,裴最近的动作似乎停滞不前,他都瞧不过眼了,指不定顺带刺激下,能够一石二鸟,把裴给刺激到去清水找某人去了。 如果裴能抱得美人归,那么以后孙琦也对他的成见降低不少。 阎子夜这人还算够义气的,没打算为了孙琦把裴给抛弃掉。 “裴啊,你知道孙琦如何被我感动的吗?” “你感不感兴趣呢?” …… 阎子夜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吊人胃口的话,只可惜某人不领情,一张冷峻的脸色,是越来越黑。 “你可以滚了。” 当他再度重蹈覆辙的时候,裴之沛终于受不了他的聒噪,沉声道。 他的浑身,都充满了冷鸷阴戾,阎子夜总算意识到自己踩在了老虎尾巴上了。 他这人还算识相,适可而止就跑路,没有继续待下去生怕裴会对他出手。 阎子夜灰溜溜地跑掉之后,裴之沛手中的钢笔也被他扔到了一旁,无心工作了。 连孙琦都被子夜给追到手了,他的动作,的确是慢。 他是给她平复心情的时间,逼迫她越紧,适得其反。 这是他从先前的教训中汲取出来的,他已经给了她一阵时间了,也是时候去找她了。 她八成是在清水乐不思蜀了,连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 当然,他竭力克制了自己打给她的冲动,忍得很是辛苦。 幸而小陈会时常将有关她的报告,通过电话或者邮件传达给他。 他没想到她开的今日内衣生产公司,还有模有样的,真的慢慢上了轨道。 以前她很少能够坚持一件事情到最后的,那七年,真的把她改变了不少,将她的性子磨砺得连棱角度逐渐光滑了。 他一边为她感到高兴,另一边又手痒难耐想要折断她的羽翼,怕她不顾一切展翅高飞了,连自己都掌控不住了。 情情,我的情情,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子夜那满脸的甜蜜,又隐隐浮上了他的脑海之中。 想到这,裴之沛再也坐不住了,径自取了车钥匙,捞过一边的西装外套,就大步流星往外走。 出了总裁办公室,正好跟古特助擦肩而过。 古特助匆匆喊了一声,“裴总,还有五分钟就要开会了。” 看他的架势,要出门,古特助不得善意提醒了下他。 “你去通知下,会议让总经理代为主持,我有事先出门一趟,有急事你call我就行了。”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离开了,留下错愕难耐的古特助,满脑子都是大大的问号,裴总这到底是去哪里? 古特助还处在云里雾里的阶段,裴之沛已经上了自己的车,发动引擎,往清水的方向急驰而去。 清水的路况并不好开,但他根本就顾不得多想,只想快点出现在她的眼前,连一秒也不愿意多等。 真是疯了。 他忍不住思索了起来,是否是被子夜的癔症给传染了? 当裴的车子往清水而去的时候,莫轻烟也收到了线报。 “什么?” “你说他去了清水?” 莫轻烟闻言,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清水是个怎样穷的地方,她哪会一窍不知,所以乍听之下,情绪才会如此激动。 钟意情失踪了一阵子了,难道说…… 难道说她去了清水? 莫轻烟才不会信裴之沛无缘无故去清水,她查不到钟意情的行踪,所以才会从裴这方面下手。 “继续给我跟进,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 莫轻烟不忘叮嘱,她心里跌宕起伏。 钟意情,如果你真的在清水,那对我而言,有利无弊。 裴总不可能天天守着你,局势对我极有利,天高皇帝远啊—— 因为裴之沛心系那个女人的缘故,所以也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他自然不会想到莫轻烟胆大包天至此,连他都胆敢跟踪。 莫轻烟这会是花了高价从瑞士请来了个好手,她如今唯一多余的便是钱了。 不过,若是厉老爷子知道自己赠送她的股份得来的分红被她用来对付自己的外孙,脸上定会十分精彩。 莫轻烟当晚便确诊了音信,钟意情果然在那里,还开了家今日内衣生产公司。 开在清水,莫轻烟得到消息后,不由露出一个讥诮难耐的笑容。 她……可真会选地方。 清水。 十分钟后,莫轻烟便打电话通知了姜华,“钟意情在清水,你立刻给我去清水,把她刚开张的那个今日内衣生产公司给我不计代价搞倒闭,并且放出风声是裴之沛动的手脚。你自己最好别让她发现,需要露面的事情都花钱去搞定。” 莫轻烟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顿了顿,笑意倏然间令人胆寒,“还有,你去执行任务,你母亲就留在这,我帮你照顾,以免你有后顾之忧。钱什么的,我会汇到你银行的帐户上,方便你支取。” 命令完后,莫轻烟还提供给了她一个准确的地址,附加一些必要的消息,就挂了电话。 姜华这女人,便是自己的一把利剑,从第一面见到的时候,她就产生过这种强烈的预感了。 只是还是慢了一拍,被钟意情给利用了。 现在么,也不算晚,这把利剑再次出鞘,肯定会将钟意情给一击溃败。 一想到她会被毁掉,莫轻烟笑得志得意满。 这人啊,就不应该不自量力肖想别人的东西,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 她缓缓抚上自己的肚子,反正她现在有了另外的依仗。 这是自己最后的保命符,她一定要好好珍惜,只有平安生下他,以后她还有与他们相抗衡的余地。 莫轻烟却不知道阎子夜在自家弟弟撂下狠话之后,思来想去,最后按耐不住溜出医院了。 他身子是恢复得不错,但走一长段路,还是会喘气的。 阎子夜站在青大教工宿舍前,艰难地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这一款款式时尚的手机,跟她的,还是限量版的情侣款,是刚上市推出来的时候她通过内部渠道买来送给他的。 她现在是青大对外贸易学院的辅导员,不知道她是否适应了大学校园的生活了呢? 记得以前,她可是经常跟自己提及她很讨厌当老师的,因为学生都是熊孩子,喜欢跟老师横着干。 她的号码,已经换了,他已经从别的渠道获悉了她新的联系方式。 她的旧号码,还是他送她的四连号,尾号是四个八,只因她曾戏言八是她的幸运数字。 他难得浪漫了那一回,赢来的自然是她毫不掩饰的浓浓欢喜之情。 他的唇角慢慢牵出了一抹苦笑,事到如今,那些欢喜,想必已经成了她所厌弃的,她所觉得讽刺的。 那一串简单的数字,杂乱无章,没有任何的规律,可他却只看了一眼,便深深地镌刻在脑海里,删除不掉了。 他费了不少气力按下了那一组的数字,手机的呼叫声响了起来,并不响亮,却一声声如雷贯耳地敲在他的心扉上一般。 快响到尾音、在他以为她存心不接的时刻,电话被接通了。 她恬淡悦耳的嗓音透过手机传了过来,“阎先生,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一如过去般动听,只是他却听出了里头带有的强烈疏离感。 他宁可她动怒、声音僵硬地高声质问自己,而非是这般淡漠。 想到这,他口干舌燥了起来,喉咙也跟着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婕瑜,我在你宿舍楼下,你能下来吗?” 他愧疚难耐地只手掩面,良久,憋出了这么生硬的一句。 他想表达的,在这一刻,满腹的心酸都难以用言语来吐露。 因为,他发现那些轻飘飘的字眼,是如此的侮辱人。 她是那般的千好万好,他费尽心机娶来,到头来却没能好好珍惜,美好的婚姻在短短的时日内便化为灰烬,子虚乌有,成为昙花一现。 “阎先生,你稍等片刻,我这就下来。” 当她答应的这一刻,阎子末内心百感交集,他其实期待她拒绝的,因为她拒绝,才会证明她内心还是在乎他,还是有他的存在的。 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她愿意见他,用的是陌生人的口吻。 他突然衍生出了一种胆怯,恨不得当下逃离,生怕真正见了她后,会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人,都是犯贱的,而这一刻,阎子末彻彻底底体会到了这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这比他当日答应莫轻烟娶她,心态还要来得纠结百倍千倍。 原来,这在乎的女人跟不在乎的,差距是如此之多。 这一刻,他突然隐隐明白了为何之沛宁缺毋滥也不肯将就莫轻烟了,这一刻,他顿悟了为何子夜非孙琦不可。 他的心,渐渐坚定了起来,婕瑜,如果失去了你,那我的余生活着又有何意义?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他……他不想要。 当她清减秀丽的容颜,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内心难言震惊。 婕瑜形象变得太大,他差点没能一下认出来。 她那一头柔顺乌黑的及腰青丝,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及脖的利落短发。 发型的改变,让她温婉的形象荡然无存,而渐渐滋生出了一种精明干练。 她以前喜欢穿裙子,这会穿的却是长裤,浑身上下一件首饰也没。 这样的她,显得更加年轻,跟青大校园里的女学生混在一处,也难以辨别她的真实年纪。 他漫不经心地掠及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修长的手指上那枚镶钻对戒显得孤零零的,交相映辉的另一伴,已经再也找不着痕迹了。 他热切的目光试图在她的手上找到对戒戴过留下的痕迹,可惜,他失望了。 没有。 他灼热的目光,凌婕瑜自然是没有忽视,她很小气,缓缓将双手插入了裤带里,连多看一眼都不给他看。 反正,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了,而且还是他对不起她在先,无论她现在如何表现,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过分了。 其实,就本意么,她是一点也不想见他的,心里甚至暗暗鄙夷他三分。 他要是不来见她,她心里估计还好受些,见他,这让她对他的存在反感不已。 她明目张胆的撇清行为,让阎子末有些难堪,眼神逐渐黯淡了下来。 “婕瑜,我能经常来看看你吗?” 他并没有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找任何的借口,他期期艾艾地问,一颗心忐忑。 凌婕瑜有些意外,不过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不好意思,我很忙,没你那么空。” 她虽然自请下堂,但并不表示对于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 阎子末想要挽回什么的,都是异想天开。 她这人,说她倔强也好,任性也罢,是他背叛在先,什么理由都无法让她把他身上的罪行掩盖、洗清。 “婕瑜。” 他眸中的痛意骤然崩裂,她却无动于衷。 那段最困难的过渡,她俨然已经煎熬了过来,内心冷硬无比。 他想要打苦肉计亲情牌悲情牌什么的,对她而言都已经不顶用了。 “阎先生,”她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以后能不能麻烦你别叫我婕瑜了,我不习惯跟我没关系的人叫得这般亲热,这会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 她的脾气,看来他还是没能彻底了解,难顾…。难怪他们会成为陌路之人。 她是爱过他,甚至深爱过这个男人,可那都已经成了过去式了,将来她的另一伴,绝对不会是他,无论阎子末如何努力,都绝对没有可能了。 她无比庆幸,他们成婚时日尚短,他的庐山真面目就被揭穿了,否则待到她有了他的孩子,那她就不一定能够做到这般决然、洒脱了。 阎子末突然有些恨起这个女人的绝情来了,她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子夜说得天花乱坠,可他却无力更改自己的命运。 他,突然觉得好心酸、好悲哀,浑身的疲惫阵阵袭来,身形大力晃荡了下,差点没站住。 他觉得头痛得很,脸色都苍白了好几分。 凌婕瑜并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关切之意,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果断告辞,“阎先生,我看你精神不济,还是先回去养伤吧。还有希望你以后别再来了,我不希望你时常出现不断提醒我我那段失败的婚姻,这实在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这话,更加不遗余力将阎子末仅存的一点自信心击毁得丁点不剩、分崩离析。 她回头转身的刹那,一阵掌声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 倏然转身之际,她发现那个鼓掌的人,竟然是……竟然是青大的风云人物——顾璟琛顾教授。 “不懂得珍惜的人,失去了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而非厚颜无耻找上门来破镜重圆。这镜子既然已经碎裂了,哪怕愈合了,难道就真的瞧不出那修补的痕迹吗?” 伴随掌声落下的,还有顾璟琛清越得宛若天籁的男音。 凌婕瑜不由多看了他两眼,顾璟琛一贯不喜凑热闹,不知道他今日为何会莫名其妙为自己出头。 她却不知道顾璟琛是以己度人,这一幕让他不由想到了钟意情,如果意情能够跟凌婕瑜一样决绝,那么……那么裴之沛断然没有可趁之机。 他为凌婕瑜喝彩的同时,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顾璟琛,你是婕瑜什么人?” 顾璟琛这般优秀的青年才俊,是整个青州的钻石单身汉榜上也有名的,还是名列前茅。 阎子末戒备地盯着他。 之前传闻他是心悦钟意情的,但在之沛的大力打击之下,并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难道,他知难而退之后,瞄上婕瑜了?否则,他凭什么用那样欣赏的口吻为婕瑜助阵呢? 婕瑜的优点,阎子末能够罗列出一大筐来,如果她真的被别的男人发现她的好,那是真的很容易。 都说蒙了尘的明珠,都能发光,更别提本就璀璨的钻石呢? “我是她什么人,需要跟你告知吗?请问你又是她什么人呢?” 帮人帮到底,顾璟琛是丝毫不介意得罪阎家。 他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也不介意多上一个,何况跟裴之沛交好的阎家,更在他交恶的范围之内。 瞧得出来,凌婕瑜对阎子末已经不待见了,并不似伪装,所以他不介意帮上一把。 顾璟琛简单的字眼,组合成两句时,却犀利无比,字字化为利刃,在阎子末的心尖上削出一朵朵花来。 请问你又是她什么人呢? 如果是以前,他可以大方骄傲地宣布,他是她老公。 可现在,他的身份是成了她的前夫,前夫两个字,听起来是如此的讽刺、尖锐。 阎子末缄默不语,顾璟琛踩在人家的痛处,还不忘火上浇油,“阎先生,我觉得你还是好好关心被你搞大肚子的那一位吧。” 然后,他便没有再看阎子末一眼,径自走人,走了两步,猛然想起了凌婕瑜的存在,不由瞥了她一眼,“怎么还不走,难道心疼了?” 凌婕瑜嘴角一抽,三两步跟了上去。 这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顾教授,没想到毒舌起来,还真可怕,幸好自己没得罪他。 等走了一段路后,凌婕瑜不忘道谢,“顾教授,谢谢你的出手相助。” “小事一桩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唇角轻扯,自嘲道,“我只不过讨厌任何跟裴之沛交好的人跟家族罢了。” 言下之意,他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帮她,而是个人喜好因素。 望着渐行渐远的顾璟琛,凌婕瑜不由陷入了深思。 这个顾璟琛,其实也没有很坏么,难怪孙琦对他这么上心跟死忠,不是没有道理的。 都说得不到的才会愈发的珍惜,如果让顾璟琛真的得到钟意情,不知道还会不会这般的宝贝呢? 凌婕瑜扪心自问后,又很快摇了摇头,这些,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极少因为一件事就对一个人改观,这个顾璟琛,还真是独一份了。 * 裴之沛到了钟意情那,已经是黄昏了,夕阳西下,晚霞艳如天,景色很美。 只是当他停好车下来看到的那一幕,却是如此的刺目。 她正跟一位年轻的男子并肩下来,侃侃而谈,偶尔四目相对,笑颜逐开。 这位男子笑容清浅,身材挺拔,气质温润如玉。 跟她站在一块,并不相形见绌,瞧着是如此的碍眼。 这男子的照片,他是瞧过一眼的,当时小陈传过来的照片,这男子的形象比较狼狈,并没有这般好,所以并没有引起自己的重视。 解霁。 这位便是情情新招聘来的得意设计师,的确是有两把刷子,内涵不错,并不是那种草包败类,所以才会得以她的另眼相待。 钟意情不知道有两道杀人的视线正紧盯着她跟解霁,她正有个困惑的问题求助解霁呢。 经由他稍加点拨,便豁然开朗,解霁果真是神人也。 这阵子,因为解霁的存在,先前遗留的那些难题,都迎刃而解,连带地,她对设计方面的兴趣也大为增加,不但是内衣设计,连时装设计、珠宝设计领域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致。 解霁,真的是个妙人,他才华横溢不是盖的,每个领域都涉猎颇深,有他独特的辟解。 解霁却敏锐觉察到了很深的敌意朝他射来,他抬眸四顾,很快找到了来源。 他却不动声色敛目,当作没有发现,继续与钟意情高声谈笑。 他眼皮微掀,那敌意似乎更强烈了。 跟钟意情的这段时日相处,解霁对她的好感骤增,倒不是男女之情,而是觉得钟经理比他过去那些朋友更可靠。 还有个更大的认知,便是钟经理是个好人。 对于钟意情无意间的支援,让解霁感激倍增,投桃报李之下,对她的事情,也上了三分心。 随着裴之沛本人的现身,他凌厉的视线也随之铺天盖地袭来,密不透风地紧紧锁住了不识好歹、没有眼色的解霁。 解霁佯装不解风情,当着裴之沛的一张阎王脸还不忘煽风点火,“情情,晚餐吃什么啊,我肚子饿了,你中午给我做的那道油焖大虾挺好吃的,晚上你也给我做这道菜吧?” “好啊。” 随着她这爽快的一声落下,解霁跟裴之沛的表情不一。 解霁成功地为自己拉来了一箩筐的仇恨值,裴之沛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解霁是什么货色,胆敢在情情面前发号司令起来,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情情的心甘情愿。 小陈严重失职,他目露阴鸷,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没有传到他耳中来。 他给她平静的时间,并不是让她招蜂引蝶的。 空气中的气压,陡然下降,如坠冰点。 尤其当裴之沛想到自己跟解霁之间的差别待遇,她出狱后,自己每回下厨讨好她,从来没有博得她半个好脸色。 而解霁,让她下厨,她却是如此的开怀。 给解霁做饭,就值得如此高兴吗? 想到这,裴之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意瞬间飙到了顶点。 幸亏子夜刺激了他,让他头脑发热赶了过来,否则这般精彩的一幕,他还不一定会瞧到。 既然瞧到了,这解霁,必须要连根拔起,否则,他不能容忍她继续独自留在清水。 以免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后果,他后悔莫及。 一贯未雨绸缪的裴之沛,已经连解霁的后路都给找好了,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解霁就是舒坦日子过多了,才会不知足连他裴之沛的女人都想要惦记,典型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情情。 这两个字,他以为除了钟振涛,只有自己可以喊,没想到解霁喊她的时候,她没有反对,估计这并非是头一次喊了。 该死的,才多短的时日,她就被解霁收买得如此彻底了。 这个女人,变心变得可真够快的,有顾璟琛的前车之鉴,显然并没有让她明白自己是绝对不会容忍任何男人染指她、肖想她。 她……这辈子,除了自己,任何男人都不准觊觎。 裴之沛,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对她的强烈占有欲,也不想掩饰。 他冰眸在警告了解霁未果之后,猝不及防间伸出一条长腿,成功将洋洋得意的解霁给踢倒了,还以狗啃食的狼狈姿势呈现。 最可笑的还有一根干草飘到了解霁的发间,愈发显得场面滑稽。 “滚。” 在解霁委屈地跟钟意情求救之后,裴之沛一把强行将她给扯到了一边,后者只觉得手腕一痛,然后连带被带出了好几步之遥。 第九十六章 七年前的那一幕误会 解霁没来得及滚,钟意情接下来又被裴之沛扯上了二楼。 走楼梯的时候,他嫌弃她的速度慢,干脆一把将她腾抱了起来。 两脚离开地面的时候,钟意情失去了安全感,瞬间本能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地双臂缠上了他的脖颈。 她的脸色,也随之变得难看了起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喜欢如此“高大上”的待遇。 可一昧沉浸在愤怒偏执中的裴某人,却置若罔闻。 当钟意情在自己的房门口被放下的时候,她提起来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地。 同时,她深刻意识到了,尽管眼前这男人回青州去了,但自己的行踪对他而言却了若指掌。 否则,他头一回上来,怎会准确无误找到她的房间。 这若是用侥幸来形容,也太假了。 一股庆幸,油然而生,幸好,她之前没有轻举妄动。 “开门。” 她还没来得及骂人,他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眸中的冷酷残忍,令人不敢直视。 钟意情半垂的双眸,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 他有生气的资格,难道她就不是人了吗?七情六欲,她也有。 那双因为愤怒而出奇明亮的双眸抬了起来,她伸手揉了揉另一只方才被他拿捏得有了淤青的手腕,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还真疼。 这个霸道野蛮的男人,他每次一出现,她就没好事。 不知道他这回又是抽了什么风跑来给她个下马威,这样的日子,她真的是受够了。 她无所畏惧地迎上了他的,口气不善,“裴之沛,你到底发什么疯?” “我说开门。” 他的表情很冷淡,眼神很复杂。 钟意情暗暗吸了口气,才勉强将自己那股蠢蠢欲动揍人的冲动给压下去,脸上的表情却僵硬得很。 有些人,是需要给好脸色的,而有些人,根本就不需要。 你即便好言好语待他,他也不会领情,还会怀疑你的动机。 在钟意情看来,裴之沛就是这种无耻的人。 她的气息,依旧略显紊乱,在对上他的时候,她总是很难维持一贯的心平气和。 可能是对手太过强大,让她在谨慎应付的同时还要提防着一颗心。 “你凭什么?” 她的气焰,还没灭下去。 她倒是不担心裴之沛会用武力对付她,对付她更好,这孩子若是没了,责任都由他负责。 今后,也不用提心吊胆忧心他会追究了。 “凭我能立刻将那个解霁扔出清水。” 裴之沛冷冷地道,声音掷地有声,慑人。 钟意情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无耻,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解霁可是她手中的王牌,不到关键时刻,她是绝对不能放手的。 她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才忍辱负重将门给开了。 裴之沛一脸阴沉地紧跟在她的身后进来,这个解霁,果然是要越快解决越好。 他若是继续用胁迫的烂招把解霁给弄走,情情肯定又暗暗会给他记上一笔。 他眼眸暗沉,最好让解霁识相点自己走人,免得拖自己后腿。 他是一点也不待见那个没眼色、没脸皮的解霁,让他待在情情身边,如同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威胁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 他不动声色打量了这房间的环境跟布置,眯起眼来,太差了,直接跟简陋两字挂钩。 根本就不像是个女人的闺房,房内只有一张床跟一套桌椅,还有个简易的临时厨房,冰箱也是小型的。 衣柜么,也没有,估计衣服都被她放在了床底那个大皮箱里。 他记得过去她对住的分外挑剔,现在是否到了只要能过夜都无所谓了? 这差距,也太悬殊了。 “如果你非要留在清水,我给你准备套可以住人的房子先搬进去住着先。” 他先前购买的那一套还在改装中,已经到了尾部工程了,改装完毕,也要过段时日才能搬进去。 最好……最好还是另外找一套精装的房子,将就着让她搬过去先,无论如何,也比这农民工似的住所好。 “没有这个必要。” 如今这公司新成立,她忙得不可开交,要是住远一点,每天来回就不方便,这也是她选择住公司的原因,反正有空余的房间,还能省下一笔房租,一举两得。 这些因素,她自然不会告诉裴之沛的,他有的是钱,根本就不会考虑到这些。 对于出狱后他不遗余力想要给她改善住处条件,对此,她并没有领半点情。 她认定了他无事献殷情没好事,一旦搬入他所提供的住处,更是等于将自己的一切隐私都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尤其是此时的她,万万是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这女人,这坏脾气,就不能顺从他一回吗? 老说他动不动威胁她,可他如若不威胁,她根本就不可能同意,三两下就闹得不欢而散。 “不搬也行。” 裴之沛突然的让步,非但没让钟意情松口气,反而让她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果然,她听到他凉薄的声音犹如鬼魅般地钻入了耳中,“那就让那个解霁滚蛋。” 钟意情真想不通他怎么莫名其妙就跟解霁杠上了,明明应该是初次相见,怎么就跟生死仇敌一般看不顺眼。 不过,这一点,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的,她退的已经够多了,裴之沛这一回休想得逞。 解霁的威力,还没一炮而红呢,今后,她还指望着解霁能让她在内衣界发光发热,一飞冲天。 “裴之沛,你做梦。” 她就是对他太客气了,以至于他一次次咄咄逼人,变本加厉,连夹缝生存的空间,都不给她留点。 裴之沛被她的怒吼给震了震,脸色不虞,目光如炬地盯着她,足以瞧得人打从心底发毛。 “是不是做梦,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抿了抿唇,唇畔间的冷意,逐渐蔓延至周身。 他顿了顿,眉宇染上了一抹阴沉的邪气,“你知道解霁是为什么会窝身在你这一座小庙吗?” 钟意情心头一凛,先是不敢置信,继而又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悲哀涌了上来。 以裴之沛的权势而言,他有心知道什么,调查某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 解霁的神秘,在他那,估计什么都不是。 难怪这世间的男人大多数都对权势有一种近乎疯狂的迷恋跟依赖,追求至死也心甘情愿。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能够高高在上将人性的丑恶瞧得淋漓尽致,能够践踏自己不顺眼的人卑微至死、抑郁而终。 如果裴之沛一无所有…… 她默默唾弃了下自己,刚才还骂人家做梦,这回自己居然做上梦了。 怎么可能呢? 如今一无所有的是自己,而非是强大到无所不能的裴之沛,这世间能够将他玩弄在鼓掌之间的,估计还没出生呢。 “解霁跟我签了合同,他是不会走的。” 钟意情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足够的底气。 裴之沛目露鄙夷,“你觉得如果我解救他于水火之中,他还会屈尊在你这小庙纳凉吗?违约金,不过是小菜一碟。” 的确,因为他是裴之沛。 这世上,宛若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让钟意情愈发深痛恶觉。 在强势霸道自私的他面前,她一切自傲,都自然而然转化成深深的无奈,还有无能。 “你到底想要怎样?” 钟意情咬牙切齿地屈服,明明都打定主意不让他得逞了,可到头来还是敌不过他的三言两语逼迫。 他成功了,再一次成功了,可那又怎样? 她眸光微微一闪,这下她也打定了主意非拿掉这个孩子不可。 原先的犹豫不决,真的是一场笑话。 她要是生下这个孩子来,不是被裴之沛践踏,便是被他给带走。 “你是不是想要把我逼死方才甘心?” 她红着一双愤怒的水眸质问道,那里头,蕴含了对他的恨,浓得化不开。 裴之沛的心,却猛地一揪。 明明很疼,但他却是倔强得一声不吭。 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终究是闭了闭眼,平复了呼吸。 他的眼角微微一挑,而她的眼皮紧跟着一跳。 “不准跟我提死这个字。”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只余下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暗沉沉地看着她,嘴唇紧紧抿着,眉头也蹙着。 钟意情有片刻的失神,只是片刻。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低低笑出声来,“裴之沛,我死了不是更加如你意了?杀父仇人的女儿。” “还是你觉得我死了,让你生活会失去一大乐趣呢?”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 虽然口头上她疾言厉色质问他,其实她根本就没想过去死,死了是解脱了,但她却不想死,也不能死,无言去九泉之下见父亲。 父亲已经被他害死了,她不能被他逼得轻生。 毫无意义的死亡,不值得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说不准跟我提死字。” 他紧紧攥住她纤弱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眼眸一闪而逝过一丝恐慌,继而愈发深邃,透着一股诡谲,强调的语气却是恶狠狠的。 钟意情被他大幅动作的摇晃摇得头晕目眩,产生了想吐的冲动。 但她却死死咬紧了牙关,忍下了这股难耐的不适。 这个节骨眼上,一旦让他察觉出来了,那么,她注定没有好下场。 “你听到了没有?” “你到底听到没有?” ……。 她的沉默,更加助长了裴之沛愤怒的火焰。 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申,而迎来的依旧是她倔强的神情。 死。 他是真的被这个字眼给惊骇到了。 父亲,死了,母亲,死了。 外公的身体,也是残败之躯,不知道能拖多久了。 如果连她也不愿意活着,那……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想到余生没有她的日子,他浑身都僵住了,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的确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可他又岂会加害于她呢? 要知道,钟振涛……他还活着,他还没有死。 情情,如果你知道他还活着,是不是会原谅我呢? 只是……只是…… “呕…。” 她终于被他一阵阵摇晃给摇得忍无可忍了,劈头盖脸吐到了他的身上。 他身上昂贵的衬衣,毁了,那张英俊的脸庞,也不可避免被波及了。 这可是自打她出狱后,第二次这般明目张胆吐他了。 “你――” 他这个“你”字刚一落下,还没把这句话说完,又迎来了另一波狂吐。 他的脸色,倏然间,沉了下来,而她再也顾不上他,一把推开了他,往一边的简易浴室拔腿狂奔。 她趴在马桶上大吐狂吐,吐得胆汁都觉得出来了,还没吐舒坦,总觉得恶心的滋味还在作祟。 等到她吐完后,终于松开了马桶边缘,浑身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吐了,果然舒服多了。 “你是不是有了?” 在她的身后,裴之沛微微弯下腰来看着她,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的深邃,静了片刻后,他淡淡地问,按捺下了内心难以言喻的狂喜。 钟意情一双清亮的眸子锋利地瞪着他,平平淡淡地道,“你觉得可能吗?就你我的关系,我会犯傻到怀你的孩子吗?” “我吐是因为你这人让我恶心肮脏。” 她翘起一个笑弧,冷冷的,十分讽刺。 裴之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她被他的眼神瞧得心惊肉跳。 裴之沛的眼力,有多厉害,她是清楚的。 七年前,不少父亲都瞧不出端倪的人跟物,他每次评论都一针见血,犀利老辣到父亲也甘拜下风。 他敛眉看着她,声音低沉耐心,“我扶你起来,我们去医院检查看下。” 钟意情闻言,心跳如雷,她表现得这般平静,怎会还瞒不过他呢? 不行,她绝对不能跟他去医院,一去,就全曝光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努力和他平视,“七年前,订婚宴前一天,我拿着孕检报告单兴冲冲回来找你,你却跟莫轻烟厮混在床,被我亲眼看到。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真恶心,这孩子要是生下来,也会让我觉得恶心,所以我当时想也不想就不要了。” “七年后,我就更加不可能怀上你的孩子了,每每想到那一幕,我就觉得你真恶心。每回被迫跟你躺在一张床上,我的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浮现你跟莫轻烟龌蹉的那一幕。” “裴之沛,你这么肮脏,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 裴之沛这次愣怔的时间很长,就像是怎么都消化不了她刚刚那一番话。 七年前,订婚宴前一天。 那一天她说要去试礼服,他本是想陪着去的,临时有要事抽不开身,于是便吩咐让小陈送她去了。 他出门前,还是被牵绊住了,轻烟电话来,说有关钟振涛的证据要给他送来。 他说他没空,她非要来。 他生怕她会做出惊人之举,于是便耐着性子等她到来。 她是来了,的确也带来了不少有关钟振涛的调查以及证据。 她设计嫁给钟镇涛后,拿到了不少有利的证据,直接或者间接,当然也有她暗地里布置的陷阱。 钟振涛有些避开了,但防不胜防,也有深陷局中无力挣扎的。 “裴,你难道真的想委屈自己跟钟意情举行订婚宴吗?” 她见他迟疑,不由动怒,高声质问。 “裴,没有这个必要,我掌握的证据加上你之前搜集的那些,足以让钟振涛死无葬身之地了。你可以正大光明为伯父伯母报仇,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她轻轻抚摸着他有些僵直的背,笑容有点特别,“裴,还是你不想报仇了,深陷温柔乡无法自拔了,别告诉我你爱上了钟意情那贱货?” 她手上的证据纸张散了一地,怒意一点一滴染红了她的双眸。 他捉住了她那只肆无忌惮的手,禁止她在他身上若有似无地撩拨。 他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悦,“收回那两个字。” 贱货? 他的情情,才不是。 的确,正如轻烟所言,他是犹豫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并不好过,尤其是随着婚期的接近,他内心的折磨,变本加厉。 “裴,你难道真的要跟钟意情结婚?那我呢?我怎么办?还有死去的伯父伯母呢?你要让他们枉死吗?” 莫轻烟气得差点跳脚,歇斯底里地想要吼醒他。 她对钟意情的嫉妒,也由此到达攀升到了某一高点。 眼前这个俊伟不凡的轩昂男人,是属于自己的,没有任何女人能够抢走,钟意情,也不可以。 被妒意蒙蔽了身心的莫轻烟,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剥落,在他面前呈现出最完美的自己来。 等到走神的裴之沛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她强行抱住了他,吻上了他。 想要勾引他,蛊惑他,可他却不为所动,这让她愈发的气愤。 怎么可以? 钟意情怎么可以呢? 每每想到他跟钟意情躺在同一张床上,她就夜夜不能寐。 她拼命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 裴是为了报仇,才牺牲奉献他自己。 等到收网的那一刻,他就解脱了,然后能跟自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远只属于自己的了。她做着美梦,却被他给一把推开了。 “轻烟,请你自重点。” 他低哑的嗓音,是如此的伤人。 莫轻烟被他这么冷血无情的话,给伤得体无完肤。 她太爱裴之沛了,所以这罪责,她自然而然又加诸在了钟意情的身上。 自重。 钟意情知道自重吗? 不,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贱人,只知道取悦裴。 那贱人会的,她也会。 最后,她将怔愣的裴之沛给推倒在了床上,再一次吻上他。 …… 她还没吻完,却被他给一把推开了。 这一次的吻,持续了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也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他坐起来,冷喝,“轻烟,你闹够了没?” “裴,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钟意情了?” 她满脸的委屈受伤之色。 裴之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莫轻烟的心,碎成了一地,失魂落魄坐在了床上。 怎么会呢? 他怎么会爱上那个贱人呢? “那我怎么办?” 她哭了出来,伤心得跟个孩子没个两样。 多年的痴恋,付诸流水,她不甘心。 输给钟意情,她一点也不甘心。 裴跟那个女人,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注定了。 还有,还有,远在青州的厉老爷子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是的,她还没有输,不能言败。 那个输得体无完肤、一无所有的人,只会是钟意情,而她莫轻烟才是会笑到最后的人。 “轻烟,你跟钟振涛尽快离婚。” 他冷静地劝道。 只要不涉及钟意情,他的神志总会极度的清醒。 “然后呢?然后你就能跟钟意情结婚了是不是?” 她咬牙切齿道,“不,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裴,我不会跟钟振涛离婚的,我也不会让你跟钟意情结婚的。” 她很恨地瞪着他,瞪着这个对自己残忍的男人。 “钟振涛的证据,我立刻就找人散布出去,我不会让你们订成婚的。” 无论如何,莫轻烟都不想让裴跟钟意情继续牵扯下去,那对自己太不利了,必须要速战速决。 裴之沛打量着她,眸子突然闪了闪,眼神深邃黝黯,声音不由低了几分,“轻烟,你就不能再等等吗?” “裴,你说这话,是不是打算不对付钟镇涛了?” 她满脸的震惊,顿了顿,怒其不争吼道,“那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啊,为了个不值一提的白痴女人,你至于吗?你的冷静呢,你多年的隐忍呢,难道都要为了这个女人毁于一旦吗?” “还有,如果她知道你是什么人,如果她知道你是为了报仇刻意接近她,还会不会跟你订婚呢?” 心灰意冷的莫轻烟,在这一刻,只想吼醒他。 …… 裴之沛慢慢从过去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他没料到那不堪的一幕,被情情给看到了。 不过,她是误会了。 那个孩子,如果没有那一场误会,是不是会还在呢? “那一天,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他的眼神明亮,掌心的温热熨帖着她的肌肤,声音闷闷地从她的背后传了过来。 “那是一场误会。” 第九十七章 钟意情的困境 “误会?” 钟意情嗤笑出声,裴之沛居然说那是一场误会。 七年前,她可是亲眼目睹的。 她踉跄着站了起来,厌恶地挥掉了他贴着她的手。 七年前刚看到那震惊的一幕后,她就恨不得杀掉他。 没想到他好好的,莫轻烟跛了一只脚。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他抿唇,她冷笑出声,“你告诉我七年前你接近我没有任何目的啊,你告诉我莫轻烟嫁给我爸与你毫无关联啊。” 怎么可能是误会呢? 他们两个早就狼狈为奸上了,所以才会让他们父女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 他微微一怔,嘴唇扯了扯,“七年前我接近你的确是有目的,但是――” 他的但是还没说完,就被钟意情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所以我是不会再信你了,你也不用跟我解释,毕竟那已经成了过去,就当我买轻信于人一个教训。” 他张了张嘴,最后没有再作任何的解释。 既然她不信,那么他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何况那一幕的真相,真的告诉她,估计她也不堪忍受,都是涉及到钟振涛的,她最在乎的那个男人。 眼下的氛围,一瞬间气流僵滞冷凝住了。 他身上的脏污,还没有清洗,先前连西装外套都没来得及脱下就仓促跟了进来,而这一刻,他似乎遗忘了身上难以忍受的臭味跟腥味。 俨然,他也遗忘了自己是个有洁癖的男人。 钟意情按下了抽水马桶的开关,哗哗的水声冲刷掉了污秽,连带地,将她对腹中那个孩子的犹豫也一并冲走了。 她若无其事地绕过他,然后去洗脸台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跟手。 洗完之后,余光扫到他还是纹风不动地站在那,跟座大山似地屹立不倒。 她没有再理会他,径自出了浴室。 她前脚刚踏出,他后脚便跟上来了,还捉住了她的手。 她侧头,嘴角微微弯了起来,“你又想做什么?” 她眸中的轻蔑之色,不加掩饰倾泻了出来,宛若静静地流淌了一地。 “带你去医院。” 他的眼睛看着她,锋利地直直刺了过去,那仅是一瞬间。 他的头微微扬了起来,侧面清晰深刻的线条,悲喜难辨。 钟意情浑身泛过一颤,额头有几缕乱发落了下来。 明明室内没开空调温度不低,但她却感觉到了一丝丝渗骨的凉意。 她敛起眉头,目光掠及自己的脚尖部位,没想到在她的搅局之后,他还记得这件事。 是的,她不想去医院,尤其是在他陪同的情形下,那会让她辛苦隐瞒的事实曝光。 可她又不能明目张胆违背他,这会更加坐证他的怀疑,现在只是不确定。 一旦确定了,等着自己的生活,一定会是无比的水深火热。 “你真想带我去医院,也行,明天我有时间。” 她淡淡一挑秀气的眉头,漫不经心地道。 裴之沛一双墨沉的眸子,宛若千尺寒冰。 她拼命告诫自己,这一刻,她一定要稳住,不能自乱阵脚,不能惹裴之沛的怀疑,最好能让他打消念头,万事大吉。 不知道上天是否听到了她的祈祷,他缓缓地松开了捉住她的那只手,“那就明天。” 起码不是现在,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她松了口气后,发现他还不走人,不由有些动怒,“既然今天不去医院,你是否可以走人了。” “我要吃油焖大虾。” 他非但不走,反而还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下达了指令。 钟意情唇角勾起了一抹冷意,“要吃自己做去。” 她可没那个心情给他做油焖大虾讨好他,恨他都来不及呢。 裴之沛眯起眼来,仿佛被她的这句话给刺痛了神经,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瞧得她毛骨悚然。 他可记得,解霁说想吃的时候,她答应得有多爽快,而换成自己,待遇却一落千丈,什么也不是。 他是连把解霁拆吃入腹的心,这一刻都有了。 他这下倒是没有再威胁她了,而是当着她的面掏出手机霸道地给小陈下达了命令,还是跟解霁有关的。 当他挂断电话之后,她的脸色就起了变化。 她极不甘心地上前,放软了语气,跟他商量只要他放过解霁,她就给他做油焖大虾吃。 裴之沛非但没有喜出望外,反而心情愈发的恶劣了。 他这顿油焖大虾,并非是凭实力争取来的,而是沾了解霁的光,这让他如何能够咽得下去呢? 解霁,他还是不想放手,只是,他心里隐隐明白,一旦他真的对解霁动手,她定不会原谅他的。 何况她肚子里,到底是否怀了孩子,还尚未不明。 算了,解霁先警告一番,留着待以观察,要是他自己不识相,就甭怪他裴之沛不客气了。 当她真的折身去隔出来的简易厨房,他又于心不忍喊住了她。 “我去,你坐着。” 她目露错愕,而他是懒得唾弃自己了。 这一顿晚餐,钟意情吃得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好不容易把这尊门神送走,她有些疲倦地倒在了床上。 看他的架势,明天一定会带她去医院的。 她的脑子飞快地运转了起来,如何才能避过这一劫呢?让他明白自己是因为他本人恶心才吐,而非是怀了身孕。 装病? 不行。 她很快否决了这个烂招,如果装病,他估计更迫不及待送她上医院。 那还有什么呢? 旁人借口照顾家里老人孩子之类的,用在她孤家寡人身上,统统都不适用,真够悲催的。 钟意情思来想去,都没一个妥当的理由。 第二天,她没机会去医院,仓库着火了,有一个跑进去抢救的裁缝的腰被横梁押住,要动手术。 钟意情自然是没有心情跟裴之沛周旋,幸好后者还算识相,没有强迫她去做检查。 那昏迷不醒的裁缝叫李彩霞,她的家人不是省油的,也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跑来大闹特闹。 往钟意情身上泼了很多脏水,这个受伤的李彩霞明明是个老实本分的,没想到这嫁的老公却是个泼皮无赖。 她平日里为了孩子隐忍惯了,这泼皮镇日除了吃喝嫖赌便是对老婆动手,对孩子还算好点,没有动手动脚的习惯。 李彩霞跟他提过好几次离婚了,可这泼皮不肯,威胁她,如果她真的胆敢离婚,那么她娘家人给小心点。 李彩霞还是惧怕这无赖的,万一娘家人真因这人有个好歹就得不偿失了,反正自己的日子再苦也已经习惯了。 泼皮蓄意闹事跟钟意情狮子大开口索取一大笔赔偿金未果之后,又召集了大票子的狐朋狗友,堵在了公司门口,让公司连正常的营业都成了困难。 因为,只要大门一开,他们就毫无节制、蜂拥而进。 墙壁上被红漆涂上了好多字,都是骂人的。 …… 裴之沛头天的时候,坐视不理,想要等她开口求自己帮忙,没想到她只字不吭,一切都独自默默忍受。 他气得都有揍人的冲动了,她宁愿解霁为她东奔西走瞎忙活,也不愿意低声下气求自己一回,对他从来都是疾言厉色的。 他并没有凑上去巴巴惹人嫌,还是静观其变,打算再观望一阵出手。 当然,若是那些不识相的,要危及她的安全的话,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他坚守着底线跟原则,默默地跟她打起了对抗战。 他要她的低头,她却偏不肯。 出了这样的事情,钟意情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跟林姐汇报了。 林姐跟卫宪都一时赶不过来,让她全权处理,势必安抚好患者家属的情绪,不要让情形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状态。 卫宪在清水还是有认识的人的,让她要是解决不了就去找公安局一个叫周科的男人。 周科,过去曾经欠过他一个人情。 不到最后时刻,钟意情还是不想劳师动众,不想浪费掉卫宪的那个人情。 毕竟公司长期要在清水经营,这人情没用,总有一天还能派上用场,用了可就不好意思再次上门了。 钟意情在清水为李彩霞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莫轻烟在青州笑得一派得瑟。 姜华频频传回来了好消息,让她喜不胜喜。 不过对于裴没有出手,她有些意外,当然她更乐见其成。 要是裴真插手此事,这事的效果达不到预先的程度。 钟意情哪里会想到仓库失火,这是蓄意人为造成的,罪魁祸首还是李彩霞的泼皮丈夫。 妻子对他而言,哪有钱来得重要,否则他也不会任意凭心情辱骂动手打她消气。 “姜华,这事你不能露出半点马脚,否则引火烧身的会是我们。” 那泼皮要闹,就让他闹,反正只要不牵扯到自己身上来,莫轻烟都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就是要钟意情一事无成,得罪自己,还想事业有成,男人兼得,她那是做梦。 “我知道,莫小姐,下一步我们怎么办?我要不先回来?” 姜华小心翼翼地问。 留在清水,她总觉得不安全,毕竟裴之沛坐镇,要是他不在,她倒是不担心。 “你暂时别回来,继续在那给我传消息,别人我还不放心,还会打草惊蛇。” 莫轻烟命令道。 姜华是自己极为有利的一步棋子,她还有用,在没有成为弃子之前,她一定要把这枚棋子的效果发挥到最合理恰当的地步。 姜华在心里暗暗将莫轻烟给骂了成千上百倍,这姓莫的女人,真够阴险的。 幸好,自己还留了一手,一旦自己真被抓住,那么她一定会把这姓莫的一并拖下水来。 大家有难同当。 “林刚这个人可靠吗?” 莫轻烟高兴过后,又忍不住怀疑了起来。 许是孕后期的缘故,许是阎家人处心积虑针对自己的缘故,总而言之,她的疑心病是越来越重了,总觉得有人要暗害自己。 姜华的母亲虽然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但难保她不会叛变。 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一旦当老母成为自己累赘的时候,会割舍的不在少数。 姜华,并没有到愚孝的地步。 至少,莫轻烟是这么认定的,至于她现在还听命自己,是因为姜华对钟意情的敌意并不浅,这也是莫轻烟胆敢用姜华的原因之一。 “他欠了地下钱庄五十万,高利贷即将到期,他要是不还的话,那就要剁掉他的一条腿还有卸掉他的一只胳膊。” 言下之意,林刚是走投无路了,若是他反悔,那就真的成了残废,活不活得下来还是个问题。 林刚一定不会反悔的,何况他真的犯案了。 “那个李彩霞要是醒来,会不会知道她丈夫干的?” 李彩霞是头一个跑进去的,她为什么这么积极呢? 莫轻烟想到这一点后,思绪又乱了起来。 “这个我怎么知道。” 姜华顿时产生了骂人的冲动,这个莫轻烟总是疑神疑鬼的,跟她真不是个明智的抉择,迟早是要被她给拖后腿的,趁早散伙是王道。 这次过后,她得选个机会功成身退了。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她细细思量了起来,莫轻烟最后那个问题,问得还是有些精辟的。 林刚是从后门出的,李彩霞跑第一个,又是从前门进来的。 难保,他们没有撞上。 如果…。 想到这,姜华突然坐不住了。 走了几步之后,她又折回来,坐了下来。 她比莫轻烟头脑清醒,她是乔装打扮找上的林刚,还给了他十万订金,一旦十成余下的四十万都会给他。 先前约的时间是夜晚,夜已深,她又带了墨镜化了浓妆,本来的面目都被遮掩了,连声音都用了变声器,可谓是计划周全。 那十万订金,她用的还是现金,就怕帐户交易抽丝剥茧后能找到蛛丝马迹。 她不能再去找林刚了,这个节骨眼上,她要的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她咬牙切齿将莫轻烟给又骂了一顿,都怪她,差点把自己给害了。 * 得瑟过后的莫轻烟,去找了阎子末。 她派去盯着阎子末的,据回报,他私自去青大找了凌婕瑜。 想旧情复燃吗? 还是想复婚呢? 莫轻烟眸色阴沉,她是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看来,自己对他还是太轻信了,以为他真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男人的话,全是不能信的。 她得去逼一逼阎子末,她跑去医院找他,没想到扑了个空。 他不在,莫轻烟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难道他又不死心去找凌婕瑜了? 先前得来的消息是,凌婕瑜没给他好脸色的,男人都是犯贱的,对他们越差,越上心。 贴着上去的,相反,都没好下场。 莫轻烟给线人打了电话,开门见山态度不悦地问,“阎子末人呢?” “阎子末回阎家大宅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莫轻烟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阎子末自打苏醒后,这是头一次回阎家大宅。 难道私底下发生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吗? 她很不喜欢这种难以琢磨的感觉,她缓缓地将耳畔的碎发挑起拢在脑后,用一枚钻石发夹固定住。 “上午十点。” “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事吗?比如有谁来找过他?” 莫轻烟要知道越详细越好,否则她根本就无从揣摩阎子末回阎家大宅的用意。 “没有人来找过他。”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之后,莫轻烟举棋不定了。 不过,她倒是没有轻举妄动打算冲到阎家大宅找阎子末问个清楚。 阎家大宅,那里头没一个人待见自己,最近她还受到了不少次莫名的攻击,都是想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那样的狼窝,她不会傻得亲自去犯险,她缓缓摸了下高高隆起的腹部,还不是时候。 她思量了下,还是等他回医院再说。 “他回医院了,你要记得在第一时间内通知我。” 莫轻烟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 阎子末的确是回阎家大宅了,他回去其实是弟弟让他回去的。 他今天要带孙琦正式去家里造访,所以身为哥哥,也有义务亲临现场。 阎子末知道自家弟弟分外在乎孙琦,所以才会想得这般周到,不想在礼节上有半点诟病可挑。 孙琦其实一点也不想这么快就去阎家的,奈何阎子夜说已经先斩后奏知会过家里了。 还跟她装可怜,“孙琦,你是不是想反悔了?” 孙琦觉得很无辜,她是刚答应做他女朋友啊,至于这么迫不及待就去他家里拜访长辈吗? 还有……这般积极的应该是女人才是,怎么到了他们身上,情况完全相反了呢? 孙琦还没想通,就已经被阎子夜强塞上了副驾驶座,连请假,他都事先给请好了,还真是未雨绸缪到了极点。 坐了一会儿车后,孙琦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点,“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惊呼出声,阎子夜忍不住皱眉,还能有什么事情比今天上他家还来得重要呢? 孙琦这家伙,分明是想临阵脱逃,阎子夜投给她一记愤怒的警告,让她最好安份一点,不要在路上给他出状况,今日个,她非要去他家不可。 这名分,定下来很重要啊,下一步么,他再去孙琦家里去一趟,让孙琦爸妈满意了,回头会在女儿身上下功夫。 阎子夜早就发现了,孙琦并不想这么快嫁给他,而他是巴不得越早把女神娶回家越好。 “我真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孙琦对他的紧张神经表示了极度的无语。 既然都上了车,她也没打算逃跑啊,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也不算是给他,而是给他家里人。 阎子夜么,她无论私底下如何给他脸色看都没关系,可阎家的人,就不一样了。 那些基本礼仪,孙琦哪会不知道,她知道大家族里很在意这些。 当然,婚后,她没打算住阎家的,这一点,她早就跟阎子夜很坦率地透露过了。 “阎子夜,如果你真想做我男朋友,还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我告诉你,我婚后不要跟长辈住一块的。” 她的个性,并不适合,这一点,孙琦很清楚,她并不想委屈自己,这装一天么,她能装得很好,天天装,人家不嫌累,她还嫌累呢。 “这个没问题,我也不想婚后跟长辈住一块。” 阎子夜很爽快给了她答复,还不忘跟她挤眉弄眼,“孙琦,这么说你是不是巴不得快点嫁给我这个绝世好男人了?” 孙琦“呸”了一声,还绝世好男人呢,也不知道羞耻这两字是怎么写的。 “什么事?” 阎子夜整张脸绷了起来,很严肃。 “我忘了给你家里人准备礼物了。” 孙琦郁闷。 阎子夜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呢,没想到是这么丁点的小事。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全在后备箱里,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他可知道孙琦这人,喜欢奢侈品,很败家,平时薪水是不错,可全部都被她挥霍光了,存折上的数字,少得可怜。 孙琦…… 孙琦被阎子夜牵着进阎家客厅的时候,她脸皮不禁抽了抽,阎老爷子、阎父阎母还有阎子末都正襟危坐着。 好像迎接什么大人物似的,很快,当开始聊开之后,阎母对她的态度和善得不得了,看得出来,对她还是较为满意的。 也是,阎子夜在阎家是个令人头疼的人物,平日里不给家里添乱就不错了,能指望他什么呢? 他先前可是跟自己说过了,家里人都盼着他早日成婚,把心性给定下来,免得在外头胡作非为,就是需要个女人能够制的住他。 这不,制的住他的人出现了,便是孙琦,能够拯救阎家人于水火之中的孙琦。 “孙琦,你初次到我们家来,怎么还给我们带这么多礼物呢?太破费了。” 阎母口头上是这么说着,心里却很明白这些礼物多半是自家小子准备的。 否则,怎么都这么对自家人口味呢? 还有,这阔气的出手,分明就是给孙琦撑场面的。 孙琦笑容有刹那的僵滞,这做不到很自然啊,毕竟不是自己准备的,说心意,那也是阎子夜的。 “伯母,这其实是子夜准备的。” 她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坦白。 第九十八章 一家欢乐三家愁 “你这孩子,说得是什么啥话,他是什么人,我们全家都心知肚明,哪会花那心思给我们准备这么贴心的礼物啊。” 阎母听了,心里很舒坦。 这实话,她爱听,要是这孙琦矫情真的笑纳了,自己心里或许还是梗着一根刺。 这坦率又带了点羞涩的性子,对她口味。 阎母觉得小儿子虽然老是不着调,顽劣不堪,但这找老婆的眼力,还是不错的,至少比大儿子来得强。 尤其是大儿子先前还扬言说娶莫轻烟,差点让全家抓狂。 反正,她自个是抵死反对这样的女人进门的。 莫轻烟那个眼高于顶的女人,若是真让她如愿,自己这位置,还能坐稳吗?这还不算,阎家还有太平可言吗? 何况子末是阎家的继承人,莫轻烟…… 阎母尤为介意,她先前还跟裴之沛有一腿,还是非君不嫁的那种,这样不清白的女人…… 之前厉老爷子想要她嫁给裴之沛,那是因为她对老人家有救命之恩,于他们阎家,可没这样的恩情,她才不会白白牺牲自家优秀出色的大儿子。 就是小儿子,也不行。 孙琦被阎母的夸赞给搞得有些找不着方向了,这……这也行? 阎子夜自然是乐见其成母亲跟孙琦相处得和乐融融的,这代表自家媳妇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面上也倍儿有光啊。 阎子末心里有些复杂难辨,当初母亲对婕瑜也没这般和颜悦色过,对孙琦却更加亲热。 他恍惚了起来,有些羡慕弟弟跟孙琦,等到他回过神来,又觉得好笑。 弟弟能有此好姻缘,得以全家的点头,这不是好事吗? 他一定被婕瑜打击过头,才会产生这样中二的情绪。 中午这顿饭,是阎母亲自下的厨。 原本她是没打算亲自下厨的,可架不住孙琦满嘴的甜啊,一句一个“阎伯母,你真厉害”,“阎伯母,你这道菜都会做啊”,“阎伯母,这味道,简直就是一绝”。 在孙琦的顶礼膜拜眼神下,她被夸得飘飘然就全部自己动手了。 而出言帮忙的孙琦,只是打了几回下手,递给食材还有碗筷之类的。 阎母这当是上了,不过是她自个儿主动上钩的,事后她回想起来,也没有怪罪孙琦,反而觉得这孩子不错。 至少,被儿媳妇捧着,是一件值得荣幸的事情,她享受着这份得来不易的新鲜感。 就说婕瑜吧,虽然尊敬孝顺自己,但从来没有开口赞过她。 两个人之间,总是隔着一条鸿沟,跨越不过去,这又或许是婕瑜自身的优越感使然,出身凌家,她嫁时娘家家族比凌家略逊一筹,如今已经远远没落了。 丈夫也不争气,这些年,她也不敢跟公公提让阎家帮忙提携娘家,多半是顺着捧着公公才在这个家有一席之地。 外人看她风光无限,这份心酸,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她若是不懂退让,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讨厌自视甚高、高高在上自居的女人。 对于子末娶凌婕瑜,当初她内心是持反对意见的,可架不住公公跟子末两头支持,自己的心思,只能深深隐藏了起来,不足为外人道是也。 这段婚姻没能维持多久,最终离离婚收场,而且还附赠了阎家不少财产,阎母的心其实是在滴血的。 午夜梦回醒来之际,她时常在想,不知道公公后悔了没?当初就应该不娶凌婕瑜的。 如果说凌婕瑜没有让她过足婆婆瘾,那么孙琦的存在,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当阎子夜领着孙琦回去的时候,阎母还殷切地邀请她,“子夜你下次可要多带孙琦回家来。” 阎母那幽怨的口吻,让阎子夜目瞪口呆。 他对母亲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咸不淡、不温不火,因为头顶上有大哥压着,他是蹦不出个所以然来。 母亲有大哥一人就足够了,自己就是一个大反派,不惹她嫌就不错了。 没想到,才带了孙琦回一趟家里,母亲就对自己印象大改观,让他受宠若惊。 “孙琦,你都给我妈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阎子夜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然后笑吟吟地问。 他母亲并不是一个容易讨好的女人,至少阎子夜是这么认定的,当初婕瑜进门,也没见她们在一起闲聊过,她们一般自过自的生活。 阎子夜也不觉得自己跟母亲就有话题,所以极少坐一块默契闲聊。 “你妈比我想象中的好应付多了。” 孙琦是真心这么觉得,顺从捧着几句就让他妈高兴了,未来婆婆有点奇葩。 亏她先前还如临大敌,以为要费一番功夫还是难以讨好呢,没想到…… 这阎家大宅,也不算是虎穴狼窝啊。 “切……” 阎子夜不这么认为。 当孙琦告诉他,在厨房都跟他妈说了那些话后,阎子夜无语了,敢情他妈喜欢被夸啊。 印象里,这不是小辈期待长辈应该有的行为吗? 怎么到了他妈这里,反而倒过来了呢? 难怪孙琦一击命中,而他跟大哥活了这么多年,也丝毫不得要领。 “你怎么知道我妈会吃这一招?” 阎子夜好奇了。 孙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这第一次上门的,还要给人家相处了几十年的儿子普及他母亲的详情,真够荒唐的。 不过,她抱着悲天悯人的心态,还是给阎子夜普及了下,后者听得是满脸震惊,那微张的嘴巴足以塞得进一个茶叶蛋。 “回头你多说些好话给你妈听,指不定她就把你当成宝疼了。” 瞧孙琦笑得诡谲,阎子夜知道她那是不怀好意了,嘴角抽了抽,“得了,这宝,还是你来当吧,免得我抢了你的功劳,让你以后没了表现的余地,有了对比才能反衬你是个宝我是根草啊。” 怎么他的感慨听上去有些酸溜溜的意味呢。 孙琦的这一趟阎家之行,无比顺利。 跟凌婕瑜碰头之后,后者无意间问了她一句,“跟子夜进展到哪一步了?” “去见了他家长辈。” 孙琦也没藏着捂着,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地觑着婕瑜的面部神情变化。 看到她并没有介意之后,才把未来婆婆的奇葩之处跟婕瑜分享了心得。 婕瑜有些讶异地抿了抿唇,继而若有所思地盯着孙琦。 她看得有些久,孙琦都以为自己脸上染上了什么东西呢,伸手去包里掏随身备着的那枚小镜子。 凌婕瑜赶忙阻拦了,“没东西在上头,我是有些唏嘘。” 这下轮到孙琦纳闷了,没头没脑唏嘘什么。 凌婕瑜苦笑,“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当初她可从来没想过去讨好婆婆,只是做到本份就行了,未嫁的时候,母亲就跟自己说了,不要跟婆婆关系太过亲近。 她也瞧过不少关系最初亲厚,后来都翻脸了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现在想来,与她的前婆婆相处,孙琦是找对了方式,投其所好了。 凌婕瑜想象了下,真让她去吹捧前婆婆,她还难以启齿呢。 其实,阎母并不喜欢她嫁给她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吧。 想什么呢,这些都过去了,她现在的生活,富足安逸,没什么不好的。 至于阎子末的骚扰,她是漠然视之,绝对不会动心的。 “顾璟琛。” 孙琦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总是能够一眼瞧到顾璟琛,难道这个人对自己的影响这么大吗? 在答应跟阎子夜在一起后,她就反省过了,她对顾璟琛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欣赏,并不是痴恋。 顾璟琛,摆明了就对她不屑一顾,她单方面对人家有好感罢了。 这样的感情,注定无望啊。 阎子夜么,虽然放荡不羁,但如今在自己这收心了,终结了他,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的诚意,一直都不加掩饰在自己面前表露的。 凌婕瑜闻言,也顺着她的视线忘了过去。 不远处,挺拔俊逸、一身休闲装扮的顾璟琛缓步踱了过来。 他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少女生都对他指指点点,更多的是洋溢于表的爱恋啊。 对于顾璟琛,青大的女生们,已经不局限于暗恋了,明恋更能表达她们内心对顾教授的崇拜跟爱慕啊。 顾璟琛宛若早已适应了这种情况,对于外界的干扰,他无动于衷。 当他走得更近的时候,他脸部的神情也愈发的一目了然,孙琦跟凌婕瑜都清楚地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是的,顾璟琛这一刻是真的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意情,到底在哪里呢? 他的消息网,还没有收到有关她的行踪。 她到底去了哪里呢?这么多天了,还没找着,他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消息网是否太不给力了呢? 他却不知道裴之沛封锁了钟意情的一切消息,在他找着人后就下了封锁令。 知道她下落的人,寥寥数人,他自己,还有阎子夜。 至于,情情知会的人有多少,具体的他就不清楚了。 可能是最近接二连三的打击,这一刻,并没有女生上前跟顾教授表白。 顾璟琛在走到她们身边的时候,依旧没有抬眼。 孙琦犹豫了下,还是没吭声。 她是很想打声招呼的,可随即想到了意情,又作罢了。 知道意情的下落,她也头疼,两头为难啊。 告诉顾璟琛了么,对不起意情,回头意情还不把她说死啊。 不告诉么,她又对不起顾璟琛,这总觉得黯然神伤的顾璟琛,比较可怜,害她的同情心泛滥大作。 孙琦的不吭声,结果显然意见,失败了。 顾璟琛在这一刻忽然抬头,视线直直地落到了她的身上,瞬间他眼神微微亮了起来。 然后,他在她的面前站定,面上露出优雅矜贵的笑容,在明处暗处围观他的女生在被他倾倒的同时,心顿时碎了一地。 肿么办? 她们敬仰的顾教授,要移情别恋了有木有? 她们满怀敌意的目光,锐利如针地扎在了孙琦的身上。 孙琦只觉得毛骨悚然,顾教授的魅力,在青大的女生群中,展现得是如此的淋漓尽致啊。 她很想大声告诉这一帮笨蛋,她很冤枉很无辜,顾教授只是想从她口中挖秘密啊,绝逼是没看上她啊。 “不知道我有没这个荣幸请两位美女吃下午茶?” 顾璟琛低调内敛的磁性嗓音响了起来,孙琦被他蛊惑了下,点了点头。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凌婕瑜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被牵连下水,她表示分外的无奈。 不过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之前顾璟琛也帮了她一个不大不小的小忙。 十来分钟后,就在青大附近的一家星巴克,孙琦跟凌婕瑜一张沙发,顾璟琛坐在了对面。 他去排队买咖啡跟蛋糕的时候,孙琦跟凌婕瑜没有起身。 凌婕瑜不由瞪了孙琦一眼,“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孙琦低头玩弄着修剪得分外整齐漂亮的手指甲,“不能说啊。” 她顿了顿,口吻难得坚决了起来,“婕瑜,等下你一定要帮我,千万别让我祸从口出啊。” 凌婕瑜轻笑出声,“这还需要我帮你吗?” 孙琦哭丧着一张脸,默默叹息,“我也不知道,我每次对上顾璟琛,总会偏袒他,我都怀疑他对我用了催眠术。” 凌婕瑜闻言,并没有继续嘲笑她,而是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顾教授,的确是挺好的,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执迷不悟。” “凌老师,你能告诉我什么叫能爱的人,什么又叫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呢?” 顾璟琛略显低沉的声音骤然从凌婕瑜的身后冒了出来,她吓了一跳,转过身去,迎上他晦暗深邃的黑眸,一时间愣住了,白皙的俏脸上布满了尴尬。 说人坏话,被当场逮了个正着,她凌婕瑜,从小到大,还没有经历过。 她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了起来。 孙琦也没想到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她本来还打算针对婕瑜的话发表自己的建议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气氛就被破坏殆尽了。 她绞尽脑汁想要圆场,给婕瑜找台阶下,可越焦虑,这脑袋里越是一片空白。 她也想不通,跟阎子夜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能够侃侃而谈,不冷场。 可碰上顾璟琛,她经常动不动就蔫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谁能来告诉她,谁能来解救她啊? 幸好凌婕瑜也没指望孙琦救场,尴尬过后,她清了清嗓子,果断地迎上了顾璟琛迫人的眼神。 “顾教授,你能爱的人有很多,但钟意情是你不该爱的那个。” 胆子还真大。 孙琦都为婕瑜悄悄捏了一把汗,至少她自个是没有这等勇气这么指责顾璟琛的,尽管她也是希望顾璟琛能够知难而退,但是…… “我能理解成你是在毛遂自荐吗?凌老师。” 顾璟琛清冽的嗓音如同山涧里清澈见底的淙淙泉水,凌婕瑜却是心莫名一窒。 她面色有些僵硬,“顾教授,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她可没想过,也没不自量力到毛遂自荐,虽然顾璟琛确实条件优秀。 如果她没经历过跟阎子末的那段婚姻,那么顾璟琛的确是良配,有之前那段过去,她是不敢奢望。 何况,这婚姻讲得的你情我愿,勉强不得。 她对顾璟琛,的确不否认是有些好感的,但这好感是建立在他对钟意情的执迷不悟上。 凌婕瑜兀自嘲笑着自己,她一边不支持他执迷不悟,一边又欣赏他对情感的执着,真是矛盾。 或许,女人潜意识里都是这样的,喜欢男人这般对自己。 孙琦心思莫名一动,然后不动声色在这两人脸上来回瞅了几遍。 她忽然觉得,这两人若是能够成为一对,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婕瑜跟顾璟琛…… 嗯,真的是挺不错的。 要是真能成,非但婕瑜得了个好男人,顾璟琛也能放下意情了,两全其美。 当然,子夜估计不高兴,毕竟他内心还是期盼婕瑜能够跟他大哥复婚的。 这估计是他们兄弟的一厢情愿,就目前而言,孙琦是一点也没瞧出婕瑜想跟阎子末重修旧好的苗头。 莫轻烟横在其中,她总觉得没好事,现在只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顾璟琛到底没有太过为难凌婕瑜,很快将矛头对向了孙琦,“孙琦,意情现在到底在哪里?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回答我的话,我可以说地址,然后你可以点头活着摇头来回答,这样也不违背你的诺言。” “顾璟琛,你又何必为难孙琦呢?你觉得你这样锲而不舍痴缠有必要吗?她若是有心让你知道她的行踪,不用孙琦告诉你,她也会通知你的。” 还没轮到孙琦出声,凌婕瑜又抢在她之前表态了。 孙琦好生无语,这婕瑜平日里从来不主动跟人交恶的,怎么莫名其妙跟顾璟琛杠上了,他们之前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 难道……难道还发生了自己所不为人知的。 孙琦顿时脑补上了,毕竟她跟阎子夜之间,也是从互看不顺眼发展成的。 …… 孙琦很快就差点掉落眼珠子了,他们两个居然无视自己的存在,开始互相言语攻击了。 两人都是受过高等良好教育的,当然,肮脏的字眼的听不到的,但组织起来的语句都是字字犀利,直戳心扉透心凉啊。 孙琦都快崩溃了,这……要不要这么出人意料啊。 顾璟琛最终扬长而去,连一贯的好修养风度都没维持,可见气得不轻。 诡辩胜利的凌婕瑜,也没露出半点的快意。 相反,她一口气喝掉了三瓶纯净水,还觉得口干舌燥。 “婕瑜,你还好吧?” 孙琦有些担心地望着她,连顾璟琛掉头离去她都没喊住。 顾璟琛毕竟是个大男人,孙琦自然还是关心婕瑜多一点。 “我不会想不开的。” 凌婕瑜抿了抿唇,眼角挑了起来,她这会是把顾璟琛给得最狠了。 明明不想跟他交恶的,可不知道为何,这火气就噌噌噌地上来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孙琦本来还想问她“你觉得顾璟琛怎样?”的,可这两人经过刚才的口水战后,估计是没戏了。 孙琦相信这会婕瑜是绝口不想听任何与顾璟琛有关的话题,所以自作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她却殊不知凌婕瑜这会满脑子都是顾璟琛…… * 莫轻烟这一天,并没有等到阎子末回医院。 头一天回到家,阎老爷子让他在家里住,不用急着回医院,反正他目前的恢复挺不错的。 阎子末刚在婕瑜那碰了壁,也没急着过去找不痛快。 等婕瑜冷静下来,他再过去,否则,把她惹急了,估计对自己的观感更加恶劣。 不得不说,阎子末还是相当了解婕瑜性格的。 …… * 钟意情心情低落地从李彩霞的病房里出来,正好迎上了刚从外头回来的解霁。 解霁一脸忿忿不平,足以见得这周旋是以失败而告终了。 李彩霞,还没醒来,林刚闹得又不可开交。 他张口要她赔一百万,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呢。 她已经报警了,可清水的警力实在是让人不敢苟同,这都过了几天了,还没拿出个像样的调查报告出来。 她这公司是新开张,所以这消防安全这一块,的确未能达标,但无缘无故会起火,她总觉得这其中还是有猫腻的。 出事的前两天,裴之沛还总在她眼前晃荡的,这两天,干脆不见人影了。 估计是生气她宁可自己承受,也不开口跟他求救。 跟他求救的代价,钟意情自认自己偿还不起。 先前,她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才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还没到那程度。 她苦笑,真求了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又折腾她回到他身边继续凌辱,十之八九是这般。 肚子里的这位,还没解决,她可没那么高昂的兴致又跑去给他蹂躏,犯贱也不带这般的。 公司的监控,装得不齐全,起火的那间仓库,偏偏是在四角,监控不到。 “钟经理,接下来怎么办?林刚说再不给个说法,就要去法院告我们了。一旦上了法院,这事不管结果如何,对我们新开张的公司,总是不利。尤其是新产品接下来要推上市场,被有心人一宣传,这先入为主的印象分就差了…。” 解霁站在公司的角度,为钟意情剖析了起来。 钟意情眼皮重重跳了跳,解霁说得不无道理。 第九十九章 意情昏倒 裴之沛长身玉立在擦得纤尘不染的落地窗前,深邃的黑眸仿若是定焦在窗外某一点上,没有任何波动。 小陈立在他身后,规规矩矩站着,没有露出半点焦急,反而是他身后的林一林二有些沉不住气。 小陈心里难免浮上几丝失望,林一林二还没达到自己预期的目标,尽管在外人看来,进展神速了。 他是想把林一林二调教成自己这类型的,万一自己有个疏忽,那么林一林二在裴先生身边也能如虎添翼,安全得以最大化的保证。 裴先生明显是信任自己的,才会将自己放在清水,名义上是监视钟小姐,实际上还肩负着保护钟小姐人身安全这一重大责任。 林一林二跟自己并没有自己跟裴先生这么久,不知道钟小姐对裴先生的意义到底有多大。 “谁放的火查出来了没?”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裴之沛漆黑如墨的瞳眸猛地一缩,然后分外平静地问。 小陈神色未变,倒是他身后的林一林二没由来心里发毛,裴先生这口吻,无端让他们感到了一丝恐惧。 “林刚。” …… 裴之沛眉头皱了一下,“就是那个受伤女裁缝的丈夫?” “是的,就是那个蓄意带头闹事的男人。” 小陈补充道。 “裴先生”,小陈说着,又顿了顿,“要不要我让人去教训下林刚,给他提个醒。” 裴之沛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隔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身上本就没有灰尘的衬衣,“不必。” 他还有耐性给她宽限上几天。 小陈讶异了下,不过并没追问,身为裴先生最得意的跟随,他向来知道分寸。 小陈准备带着林一林二告退的时候,忽然又喊住了他,“帮我查一个人。” 小陈脚步一停,转过身来,“谁?” “周科。” 裴之沛漫不经心地启唇。 小陈欣然领命。 当室内只剩下他的时候,裴之沛掏出一支烟点燃,优雅地抽了起来。 朦胧的白雾很快婷婷袅袅地升腾了起来,连脸上的神情都模糊了起来。 周科,他也是无意间听到她跟解霁商量的时候蹦出来的一个名字。 查一查也好。 就目前而来,那个周科,还没有被涉入其中,这倒是他的幸运。 一旦被波及了,想要全身而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然,如果这个周科识相的话,自己也不会太过为难他的。 他一直都喜欢比较聪明的……人,若是敌人么,太过自作聪明也都没好下场的。 如果断了她的后路,她是否就会求到自己面前来呢? 这女人……若是太过倔强,也是令人头疼不已的。 抽完两支烟后,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后,他刚滋生出的半点欢喜顿时熄灭了。 不是她。 是子夜。 因为失望导致,他的情绪也不高,口吻都不由染上了几分戾气,“何事?” “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了吗?” 阎子夜欠扁的口气,张扬地传了过来。 “没事,我就挂了。” 裴之沛说完,便要挂,阎子夜这下急了,“我有事找你,你可千万别给我挂了。” “说。” 裴之沛惜字如金,命令道,不想跟他废话,直奔主题最简单。 “裴,你啥时回青州啊?” “这好像与你无关。” 连外公都没勒令让他立马回青州,当然他来清水,外公并不知情,否则不会不闻不问。 “哪能与我无关呢,关系大着了,莫轻烟又上门找茬了,想要嫁给我哥。我真怕我哥被说动,你回来给我哥做做思想工作吧,他不肯听我的,你跟他说,保证他会听你的。” 阎子夜在踩低自己的同时,还不忘逢高抬举他人。 “我没那天大的本事,你哥又不是孩子,他想做的,你拦也无济于事。何况是你哥娶妻,又没让你娶,你犯得着这个着急吗?” 裴之沛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 子末现在的偏执,也不是完全没迹象可循的,只是现在还没到达自己出手的地步,何况子末本人都还没开口呢,他没必要插手。 其实,阎子夜也只是抱怨下,他也知道这事是阎家的家务事,何况裴瞧着莫轻烟也不顺眼,让他涉及其中,也并不是一件明智的抉择。 他最近是过得春风得意,就是莫轻烟让他膈应。 母亲这边动作频繁,他没有阻止,只是没料到她这么好命,使劲折腾,也没把肚子里的那块肉折腾掉。 大哥在婕瑜那又碰了壁,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顾璟琛跟婕瑜有进展,难保心灰意冷的男人会做出惊人之举。 阎子夜觉得明明自己是弟弟,怎么反而为哥哥操心起来了,以前他才是好命受到照顾的那一位啊。 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这事,他私底下也跟孙琦探讨过了,孙琦自然是举双手双脚支持他的决定的,他还没见到过孙琦对事情上心到这个程度,简直就比对自己还要来得上心。 阎子夜心里都被映衬得带了几分失落跟伤心。 …… “你说顾璟琛跟凌婕瑜?” 听到顾璟琛跟凌婕瑜之间的谣言,裴之沛听得有几分惊讶。 他唇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其实他们倒是挺相配的。” 他眸色微动,他倒是不介意促成此事。 顾璟琛,他原本是打算将他发配到国外去的,来个眼不见为净,免得他又抽风蹦达出来不自量力跟自己争女人。 要是……要是能够将顾璟琛跟别的女人凑成堆,那么这人就全然让自己没了后顾之忧,大好事啊。 “裴,要是我大哥听到你这话,绝对会跟你翻脸。” 为了钟意情,裴这是不择手段到了极点啊,不能利用的人都信手拈来利用了,无耻到了没有下限了。 阎子夜真后悔不已,想给自己抽两个大巴掌,一时口快,酿成大祸啊。 要是回头被大哥得知这还是从自己口中泄露出去的,得——得——得,他的好日子以后怕是难了。 “你大哥不会跟我翻脸的,他只会跟你翻脸。” 果然,无耻的裴洋洋得意的令人想把他给揍晕。 阎子夜捶胸顿足过后,想扳回一城,“裴,孙琦想你家情情了,过两天我去青城折回来就顺道去看你们,顺道让她们增进下闺蜜情意。” 他这话音刚落,通话就被切断了。 阎子夜这下才觉得这心情舒坦不少,这清水,还是要去的。 高兴过后,他又为大哥忧心忡忡了起来,莫轻烟…… 大哥这算不算是为裴解决了一大忧患了呢? 想当初,在厉老爷子的病房外,他还替莫轻烟在裴面前说过好话。 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当初真是脑子进水傻透了,怎么会把这种女人当成白莲花呢?明明就是非绿茶婊莫属。 “孙琦,过两天我们去青城看爸妈后就去下清水。” 阎子夜事先电话知会了孙琦一声,免得打乱她的行程安排。 “你有什么阴谋?” 他没想到孙琦非但没感激涕零,反而给他来了一发怀疑。 “带你见闺蜜,我还能有什么阴谋啊,孙琦啊,你这么说真是让我太伤心了。” 阎子夜又耍起了嘴皮子。 “少来,你不会无缘无故发神经,老实交代,否则,原定去青城的计划取消,延后。” “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意情去了清水?” 孙琦的铁腕手段,顿时把他的耍宝给衬得立竿见影。 阎子夜立马求饶,坦诚,“是裴去了清水。”孙琦本来正坐在办公椅上,悠闲地吃着切好的水果拼盘,这下丢到了一边,面容凝重了起来。 她目光低垂,一本正经地问,“他怎么知道意情去了清水?” 她可是连子夜都瞒着,没理由裴之沛会知情,以意情的性子,不可能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那个雷厉风行的无情男。 她去清水,就是为了避开他的骚扰。 “他若是有心知道,你觉得还有什么能瞒得住他吗?即便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阎子夜对裴的能力向来是推崇备至的,即便孙琦憎恶裴,他也没改变自己的初衷。 孙琦沉默了。 “他知道多久了?” “还有,他什么时候去的?” …… 阎子夜是把自己所知道的悉数告知了她,孙琦心思百转千回。 她没料到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发生了这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裴之沛早就找着人了,意情也没告诉自己。 这一趟去清水,也好。 小陈办事效率极高,当天晚上,有关周科的详尽报告就呈了上来。 裴之沛搁下了正在吃的晚餐,先将周科的报告给迅速浏览了一遍。 周科,跟卫宪关系不一般。 他在清水,也算是个人物了,难怪卫宪在出事后让情情去找他讨人情。 情情却没有去,她是料定还没到那个地步吗? 她这次失算了,她就应该早点去找人的,拖晚了,生生就是把机会给拖没了。 “帮我约下周科。” 裴之沛将报告给放一边后,又重新动作优雅地用起了晚餐。 这晚餐,并不是出自他之手,而是林二从清水找来的一厨子亲自为他料理的。 平素也不出现,就他在这里有需要的时候,才临时过来。 裴之沛并不喜欢在屋子里看到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他喜欢清净。 报告里,周科的弱点——呵呵——真是出人意表。 他就喜欢掌控人性的弱点,肆意凌辱,这样才会一击致命,简单又方便。 唯独……唯独她,他总是下不了手。 “什么时间?” 小陈问的自然是裴先生什么时候有空,而非是周科什么时候有空,这就是区别。 裴之沛自然不会误解,如果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人的话,就难以保证了。 “等我吃完吧。” 小陈一怔,没想到裴先生这般迫不及待见周科,这是怕夜长梦多吗? 他只愣了两秒,随后便悄无声息退出去了。 裴之沛的确是担心夜长梦多,这跟情情相关的事情,便马虎不得。 林一林二已经被他调过去监视林刚的举动去了,林刚身后的那人还没查出来,就不好打草惊蛇,只能保证情情的安全无忧。 林一说林刚就是想讹诈钱,裴之沛并不这般认定。 他的直觉一贯敏锐而精确,此事的背后诚然不如表面上这般简单。 只是……情情刚来清水不久,能得罪的人还真有限,实在没有值得可以怀疑的对象。 当裴之沛的视线再次触及周科的那份报告时,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随之浮了上来。 难道说……难道是青州那边的人不安份了。 轻烟,她应该没空分心才是,阎家的人可都不是心善的,她打起十二分小心应付都来不及呢。 一旦她没了肚子里的庇护,那便是一无所有。 她不应该会傻得找人来对付情情,还相隔得这般远。 可情情除了轻烟,似乎,也没有得罪能够将手伸到清水来对付她的人。 他抿了抿唇,眸子犀利了起来,果断掏出了手机,给青州那边下达了指令。 周科四十来岁,精明干练,瞧着并不似清水这边官员的做派,察言观色极强。 他肯窝在清水干实务,还能八面玲珑,在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可惜,不是自己人。 周科到的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裴之沛给瞧上了。 “周科是吗?” “是。” 周科抬眼觑了一眼气势强大的尊贵男人,有些人天生就是这般好命,比如裴之沛。 这个男人的霸气冷酷,令人为之胆战心惊。 周科几乎是立即启动了全身心戒备的模式,“不知道裴先生找我所为何事?” 他身后的人,势力实力远不及裴之沛,连身后人都为之忌惮的男人,周科知道得罪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搞清楚自己怎么就被盯上了,完全没理由啊,他思来想去,都难以解释。 裴之沛不答反问,“你想不想你母亲进美国ub私人疗养院?” 周科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裴先生怎么连自己母亲的情况都调查得这般清楚呢? 他母亲眼下在青州荣恩疗养院,这还是拜幕后之人所赐,这也是他甘心为人卖命的原因。 否则,如果母亲没有这病,他何苦委屈自己,他的前途一定是更好的。 青州荣恩疗养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疗养院,接收的都是有权有势家族里头精神出了问题的人。 以他周科的家境跟资历,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让母亲进去,何况他也负担不起如此高昂的天价疗养费。 所以…… 但跟美国ub私人疗养院相比,青州的荣恩疗养院就是不值一提了。 美国ub私人疗养院,那价格,唉,那简直就是天价中的战斗机啊。 还有那入院要求,他想都没敢想过。 他以为裴之沛是来找茬的,没想到是……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即便是这样,这待遇,也太……令人心动了。 至少,周科是心动了。 他是孝子,母亲这病还是因他而起的,自打他有能力后,就费尽心机想要母亲过得好些,这世上他唯一在意的人,只有她了。 为了她,他即便是出卖自己的灵魂,也心甘情愿。 当然,估计不少人会说他傻,但他并不这么认为。 没有他那无私奉献的母亲,这世上就根本没有周科这人。 他早就决定了,这辈子为母亲而活。 “想。” 他没有隐藏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他听闻过美国ub私人疗养院,有不少进去的病人,过个几年出来痊愈了,跟正常人无异。 青州荣恩疗养院,当然也是有,但十年来只有一例。 ub则不同,近十年来出了十来例了。 裴之沛满意地点了点头,周科显而易见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当然,他在看了对方的报告后,就有了十全的把握。 他倒是不反感周科这般行事,反而挺欣赏的,就好比自己为了情情能够不惜一切,周科是为了他母亲。 在某一点上,他们还能勉强称作同道中人。 “不知道我有什么能为裴先生效劳的?” 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周科正色地问道,一脸的恭敬,明显表达出了自己的诚意。 裴之沛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这张英俊的脸上,无论是怎样的表情,都是得天独厚的完美,挑不出任何的瑕疵。 周科从来没有觉得男人的容貌能拿出来大做文章的,但这一刻不否认一个男人长相极佳,也能为他增分不少。 至少,瞧着,是一大赏心悦目的享受。 “如果有人找你为今日内衣生产公司的纵火案周旋,你必须拒绝。” 裴之沛神色如故,淡淡地道。 周科满头雾水,“今日内衣生产公司?这与我并没交情。” 他还以为会被慎重赋予什么重大事务呢,没想到只是简单的一句交代,那也太轻而易举了点吧? 完全没必要为了这,给自己那般好的待遇,美国ub私人疗养院啊。 周科想想,都觉得不够真实。 他当然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下来再说,可他想的是长期的,要是母亲被送进去不到三天又被遣送回来了,那就不是馅饼了,而瞎折腾。 “卫宪。” 裴之沛扯了扯嘴角,喉结微动。 周科恍然大悟,可即便是卫宪这人情不还,也没必要对自己这么好啊。 裴先生要是吩咐一声,他这面子还是要给的,即便没有任何好处可言。 “行了,你先回去吧,等人找上你拒绝就行了。” “若是没有找上来呢?” “没有更好,”裴之沛眯了眯眼,眼神明亮了三分,周科的心也提了上来,然后又很快落了回去,“不管有没找上门,你母亲都照常能随时过去。” “谢谢裴先生。” 周科沉浸在巨大的狂喜之中,亏他过来的时候还忐忑不安,回去的时候那是满脸的春风。 * 又一天过去了,李彩霞还没醒来的迹象,林刚居然率众过来砸公司了,今日内衣那几个员工根本就挡不住这帮平日蛮横惯了的泼皮。 保安为了拦截他们,都受伤进了医院。 剩下解霁这么一个大男人,也要冲进去,钟意情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不让他冲动行事。 解霁若是受伤了,这公司又少了个主心骨。 公司已经够乱了,不能再受到任何的折腾了。 林刚扬言,“若是这钱还不给,法院要告,这公司,也不会让她经营下去的,一定要闹个天翻地覆,人尽皆知。” 钟意情这几天睡眠质量奇差无比,人都有些晕晕的,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她意识到此事不能硬抗下去了,必须要尽快解决,否则这公司的人,一个个都要保不住了。 她不能让跟着她的人心寒。 周科,看来还是要去找了。 她是在解霁的陪同之下一块去的,周科在清水,名声挺好的,稍加打听,便找着了人。 瞧着也是个正直的中年男人,听说了她的来意之后,笑容可掬地拒绝了她,言辞大方磊落,说不能徇私枉法。 钟意情立马对他大为改观,很想吐槽,狗屁徇私枉法,她又没犯法。 然后,她便将卫宪给搬了出来,以为这下总要给个面子了吧,没想到周科依旧不买账。 他叹息,“钟小姐,此事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即便卫宪来了,我也要公事公办。若是其它的事情,我要是能帮上忙一定会竭尽所能。” 说得还真是好听,解霁当场就炸毛了,很想动手走人,钟意情阻拦了他。 对周科动手,于他们而言,并没有任何利处,何况今日生产公司要想继续在清水经营下去,还要仰人鼻息,不能得罪他。 同时,她也算明白了,周科这个忙是不会帮了。 她将此事告知了卫宪,后者震惊不已。 待到回电,钟意情才明白了原来又是裴之沛暗地动了手脚。 她气得不轻,可又不能冲过去找他算账,否则此举正和他意。 孙琦说明天会来看她,钟意情的心情并没有好转。 隔天孙琦还没到,她却在出了李彩霞病房的时候,被林刚拦住了。 林刚恶言恶语威胁了她,还推了她一把,她这些天体力透支,没有防备之下,被他推倒了。 同时,疲惫至极的她,还昏了过去。 第一百章 裴渣的温言软语 她昏倒的刹那,暗处有两个人伸手如同鬼魅般降临。 其中一个轻而易举制服了林刚,只手掐住了林刚的脖子,让他不敢放肆,另一个飞快抱起了她,往急救室冲去。 “你们是什么人?快松开我。” 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刚,这会浑身都被恐惧给包围了。 他是头一次真实体会到了死亡的气息,是如此的发怵。 掐他脖子的力道也随之重了三成,他只觉得呼吸困难了起来,双腿也不停地打颤,更有一股尿意……克制不住飞流直下。 如果是换成别人经历这样的磨难,林刚肯定会看得津津有味。 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的吓尿,也顾不上旁人如何笑话他,性命才是最宝贵的。 掐住他的男人,对他不理不睬,任由他兀自叫嚣。 最后实在嫌他吵了,随手抄起一份报纸塞进他的嘴里。 林刚是泼皮,这身手还是不错的,可他却知道自己的实力,远不及浑身散发着冷意的冰块汉子。 这硬碰硬,注定是不成的。 此时的林刚,尚且不知这吓尿还是最轻的折磨,等待他的结果,会比这更可怕,更残忍。 裴之沛得知钟意情昏倒,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林一被他那阴狠残忍的神情震慑住了,连回答都忘了。 他不耐地扫了一记冷眼过来,“怎么做事的,守个人都能出差错。” 林一欲哭无泪,他跟林二的确是尽忠职守啊,这疏忽,也不能归到他们头上啊。 谁知道林刚会动手啊,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何况,裴先生事先吩咐过了,不能惊动旁人啊,只守护钟小姐的安全就行了。 林一嘴唇蠕动了下,到底还是没有为自己作任何的辩解,甘愿领罚。 小陈事先跟他们叮咛过了,裴先生的话,就是圣旨,哪有奉命行事出疏忽还为自己撇清找理由的。 古时没有,现在也不存在。 裴之沛脸色不善撂下这一句后,就准备推门进病房。 林一犹豫了下,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裴先生,钟小姐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裴之沛推门的手,伸到了半空,又瞬间垂了下来。 在他自己看得到的视线角度,指尖明显微颤。 他一下子捏紧了拳头,双眸通红。 他捏成拳头的手指,依然不受控制抖得厉害,他试图深呼吸平复跌宕起伏的心境,可却失败了。 “她醒了没?” 他没有回头,闭了闭眼睛,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应该还没醒来。” 林一察觉到裴先生的情绪有了明显的变化,估计是跟自己告诉他的那一句有关。 看来,这个钟小姐对他的影响力举足轻重,就是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否是裴先生的,裴先生似乎有些失态。 林一都有些怀疑了,眼前这个英明神武的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位无所不能、倨傲冷峻的厉氏大boss裴之沛吗? 裴之沛抿了抿唇,冷冷地道,“那个林刚,简直就是活腻了,要是他不肯告诉你幕后主使,那么就让他活得生不如死,死还是便宜他了。” 林一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然后便消失了。 这林刚,害他跟林二都被问责,的确是活腻了。 即使裴先生不吩咐下来,他们也不会饶恕他。裴之沛逼迫自己冷静了五分钟,才轻手轻脚推开了门。 他的内心,难掩激动,情情是真的怀孕了,有了他们的孩子。 七年前的那一次,他不知情,才会让那孩子无辜惨死,可这一次,不会了。 他会守着她跟孩子好好生活,不会有任何的灾难发生在他们身上。 天塌下来,还有他顶着呢。 来自外界的压力,只剩下外公那的,外公现在反对,等将来孩子出来,一定会消除芥蒂的。 他反正不想委屈了情情,既然孩子诞生都提上了行程,那么娶她也要快速上既定的轨道,不能一拖再拖了。 她孕吐,还告诉他恶心他,嫌他肮脏。 他眼眸一沉,难道她是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又或者她想瞒着他生下这个孩子? 不管是那个,都不是他所乐意见到的。 她就是再不待见他,他也要看着她生下这个孩子。 这孩子的出生,或许是他们关系缓和的一个转机。 她再不待见他,也不会为难一条新生命,当然前提是她平安诞下这个孩子。 要是真让她拿掉,那么他们的将来,也瞧不到光明。 果然,诚如林一所言,她还没醒。 闭目,眉毛纤浓有度,不粗也不细,恰到好处,睫毛卷而浓密,并不是纯粹的黑色,反而是带了一种幽蓝的光芒,凭空添加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昏睡中的她,眉头却紧紧蹙了起来,白皙的脸蛋透着几缕病态的苍白。 明明怀了身孕,还有两个月了,可她的小腹,依旧平坦,并没有长肉。 钟意情其实体重比之过去,有了明显的攀升,可这些时日出了这样事,棘手的很,跑上跑下,四处奔波,又遭受林刚带来的一波人刁难,她身心俱疲。 加诸裴之沛的到来,无形中又给她施加了莫大的压力。 他的掌心,小心翼翼地落到她的脸颊上,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感受到她的睫毛微颤,一丝痒意袭来。 然后,她睁开了眼,眸光毫不掩饰流露出对他的恨意跟深切厌恶。 明明她依旧是这样的态度,他却觉得她似乎与过去判若两人了。 她的沉默与安静,让他的心百般不是滋味。 他张了张嘴,却难得词穷了。 她并没有迎上他的黑眸,而是视线落在了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居然――居然没有从她脸上收回的迹象,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钟意情心情无比恶劣,对于裴之沛的到来,更是坏到了极点。 她抬了下眼皮,心早已沉到万丈深渊。 她竭力隐瞒的事实,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揭晓了。 都怪林刚的那一推,当然,连她自己都未曾料过,原来她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其实,林刚的那一推,并不大力。 她轻轻扯了下唇角,视线从裴之沛的手上收回来,然后,她也不知道她收回来的视线看向哪里。 她半弯起的唇角,带了些许的讽刺。 有些事情,如果错开发生,谈不上坏事,但都挤到一块,就算不上好事了。 就比如单单是林刚的事情,没有裴之沛的到来,她不会被林刚那一推就昏倒了。 同理,没有林刚的事情,单单裴之沛的到来,她也不会以这么狼狈的姿态被他得知他怀孕的事实。 既然,他都知道了,她也不用遮掩了。 说实在的,跟他周旋,在他面前演戏,都是极累的事情。 “好好养胎,别的事情,我会替你解决。” 病房内的氛围,如同箭在弦上,一触即发,长久等到她的开口,他终于打破了这一片沉寂。 “养胎”两字在钟意情的心中猛地撞击了下,让她的脸色,愈发的惨白。 顿时,她寒气逼人地大声道,“我不需要。” 可能是昏迷的缘故,她一贯清越的嗓音带了一丝嘶哑的味道。 “别任性。” 他并没有对她摆脸色,也没有疾言厉色喝止,更没有威胁她,而是温言软语地耐着性子哄她。 钟意情难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很快平复了下心情,抿了下唇角,淡漠地道,“自从我爸死了后,我早就丧失了任性的资格。” 她憎恶他这副嘴脸,比他对自己冷言冷语胁迫,更刺激着她。 所以,她刻意在他面前提及自己的父亲,想要膈应他。 此时的她,内心脆弱到了极点,是半点也不想见到他,更别提花精力应付他。 他不是恨她父亲吗? 听到,最好立刻识相给滚蛋,越远越好,拂袖离去什么的,都自然最好不过了。 只可惜,钟意情巴不得出现的场景,迟迟没有等到。 裴之沛跟变了个人似的,无论她说如何难听的话,他都没有勃然变色,还会好言好语想要哄她开心。 他越是这样,越让她提心吊胆,这愈发证明,这个孩子,裴之沛毋庸置疑是想要让她生下来的。 而且,为了这个孩子,他愿意委曲求全,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这个孩子,还真是天大的面子,能得以他如此亲睐有加。 只可惜……。 她并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她并不笨,这个时候,并不能激怒他说不要这个孩子,否则她只会被他给囚禁起来,毫无自由可言。 七年前,他最初刻意接近她的那段时光,他都没如此用心对过她。 她咬了咬唇,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目光一点点涣散了起来。 ……。 他发现她并不喜欢自己的这副嘴脸,也没有故意惹人嫌,干脆保持沉默,目光却时不时掠及到她的身上。 这间病房,其实是她住过最差的一间了,但却是清水最好的一间单人病房。 其实,比这更差的环境,她不是没住过,刚出狱那段时日住的房子,比这差多了。 可裴之沛的存在,让她觉得空气中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喉咙,连呼吸都困难,她就要差点窒息而亡。 林刚的这一推,只是把她给推倒陷入昏迷,可裴之沛若是再待下去,她想,她极有可能二次昏倒。 有那么一刻,她想就这样二次昏过去也不错,可她却偏偏没能二次昏过去,当他再次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她终于沉不住气爆发了。 “你能不能给我出去?” 她的声音极冷,还竭力隐忍着自己的愤怒。 裴之沛的眼神猛然一沉,她想,她一定产生幻觉了,居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受伤的神色。 她以为他肯定不会离去的,他虽说好言好语哄了她一阵,但他并非是个有耐性的男人,又或者可以这么说,他的耐性是不会发挥到女人身上的。 “那我先出去。” 他缓缓站了起来,声音低沉而干燥,那只触及她脸颊的手,在她的左肩部位轻轻按了下。 他真的走了。 就这样离开了,连钟意情都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她很快又释然了,想他做什么呢,他的行为一贯无法用言语来解释,他的存在,就是一个特例。 要是他能让人琢磨得透,他也不会在商场上有如此惊人非凡的成就了。 没有裴之沛气息的干扰,她总算能心平气和想事情了。 这个孩子,裴之沛在意,并且想要。 而她,却不能再留他了。 否则,她的余生,不得安宁。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残忍也罢,反正她是不想再跟他有过多的牵扯了。 如何在他的眼皮底下拿掉这个孩子,还得从长计议,现在他看得紧,她不能在老虎头上拔须。 现在才两个多月,在四个月前拿掉,都可以,再晚,就不太好了。 * 孙琦过来看她的时候,钟意情靠着靠枕,闭目小憩。 “意情,你真的有了吗?” 钟意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孙琦前两天在电话里就知会过她会过来了,她跟阎子夜回家里一趟见长辈,回程会绕道过来看她。 不过在知道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后,孙琦还是有些惊魂难定。 孙琦其实还是愤怒大于喜悦的,裴渣这么个人,实在是谈不上什么良配。 即便他甩了莫轻烟,但就他对莫轻烟那态度,就知道他对女人都不咋的,女人在他心目中,没有半点地位可言。 不受男人最重的女人,哪能有什么好下场,婚姻没有比有更凄惨。 尽管子夜跟她强调过多次裴渣对意情是不一样的,但孙琦才不信男人的话,尤其是子夜是一门心思向着裴渣,连自己有时都要靠边,也不知裴渣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打算要不要?” 孙琦毕竟是了解她的人,一针见血犀利地问。 声音还放低了几分,“外头没人。” 钟意情不是信不过孙琦,而是她如今跟阎子夜关系非同寻常,加上阎子夜又是裴之沛的至交好友。 此事是要谨慎了再谨慎,半点疏忽不得。 “我还没想好。” 她半敛眸,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靠,这还能没想好的,你都两个多月了,你还没拿掉,证明你是计划生下来的。” 孙琦咆哮道,但声音还是刻意压低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她还是得收敛点,免得给意情惹来麻烦。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的,反正再怎样,裴渣看在子夜的份上,不会对她出手。 七年前,她对裴渣的态度也很差,裴渣也没私下对自己下毒手啊。 钟意情被她吼得无端一愣,两个多月还没拿掉,她计划真的是生下来吗?否则干嘛一拖再拖。 刚到稻花村的时候,她明明还是有机会的。 可是,她却没有把握住。 她有些恍惚了起来,孙琦怒其不争地再次吼道,“意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要跟这男人纠缠一生吗?这孩子,你若是留,那就肯定不可能摆脱他了,若是不留,你得三思而后行,看他的架势,是不打算让你拿掉的。” 孙琦把她给吼醒了,至少,神志是拉回来了。 “孙琦,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酸涩的太阳穴,有些感慨地问。 七年前,孙琦竭力反对,瞧得出来,七年后,孙琦对裴之沛的印象非但没有改观,反而更差,所以她依旧反对到底。 “要是我,肯定是不留的,当然要是你心里还有他,那这孩子你自己看着办。” 孙琦嘴角用力抽了抽,这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意情居然还一反常态问起自己怎么办? 她很想爆粗口、很想揍人肿么办? 如果是孙琦,孙琦的确是不会留,她这人,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否则阎子夜也不用费了这么多心力才能拿下她。 你的心里还有他。 她为何有此感言? 钟意情目光如炬盯着孙琦,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可并没有所获。 她自我安慰,或许这只是孙琦一时冲动之下脱口的,并没有任何依据可言。 她恨这男人恨不得他立刻去死,怎么会在乎他呢? 她的梦,早在七年前,就碎得一塌糊涂,再也拼凑不完整了。 …… “如果你不要这个孩子,记得找我,我有办法帮你,不过要去青城。” 孙琦离开前丢下的这句话,让钟意情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 不可否认,她有些心动了。 同时,孙琦的话,也让她想起了孙琦的一个姑姑,是青城某家私立医院的院长。 如果人家有心帮忙,的确是事半功倍。 孙琦跟阎子夜并没有在清水久留,连陪她一起吃顿饭都没有,倒不是没有时间,而是钟意情住院,总不好大张旗鼓出去瞎折腾。 万一胎像异动,裴之沛定是不会轻饶。 * 跟阎子夜叙旧过后,裴之沛并没有回医院,而是去了清水郊区。 一处偏僻的民房,显然是废弃已久,周遭都早已没人居住了。 裴之沛皱了皱眉,才敲了敲门。 小陈过来开的们,他抬脚避开蜘蛛网,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中间,伤痕累累的林刚。 他的面目,惨不忍睹,脸上原本的皮肤都没有半块是好的,鲜血淋漓,瞧着分外的触目惊心。 幸好林刚瞧不到自己的模样,不过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毫无反击之力,被揍得奄奄一息。 “问出是谁主使了的吗?” 裴之沛本是不想亲自过来的,可又想亲自确定幕后凶手,还是过来一趟。 当然,主要是情情并不愿见到她,他的怒火,不能发泄到她身上,只能找别人了。 林一从鼻孔里重重喷出一口气来,“这臭小子没想到嘴巴还挺硬,死撑着不说。”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林刚很冤枉,他的确是真不知道啊。 他只知道有个女人找上他,还是主动找上他,许以好处,五十万的天文数字啊,他窝在清水这么久,从来没有碰过,想想就热血沸腾。 加上他目前急需用钱,自然就不会推拒,果断揽下了。 他只是没想到原本一切都极为顺利,就只等着剩下四十万入兜却出了状况。 在被揍得死去活来、哭得喊娘的时候,他忍不住反思了下,到底那个女人是谁呢? 还有……眼前这一帮没完没了对自己下狠手的又是谁呢? 他是一方人马都没搞清啊,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疼,骨头好像都错位了。 小陈眯起了细长的眸子,抿了抿唇,郑重其事地下了结论,“裴先生,我也觉得他真不知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不知道的。” 裴之沛眸子里浮现的嗜血残忍,令林一林二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得罪裴先生,这林刚,是活到头了,他幕后的主使,看来也没好日子过了。 “去布置吧。” 裴之沛淡淡地吩咐道,这口吻,宛若在说着今天天气如何一般轻松平常。 小陈怜悯地觑了地上那人一眼,请君入瓮的把戏,并不难。 不过,需要林刚的配合。 …… 林刚的运气并没有极坏,在他还没配合出击迎敌的时候,有人等待不了,又联系他了。 这或许是跟他这两天突然没了动静有关,人家迫不及待了。 “林刚,你怎么突然消停了?” 姜华也不想打给林刚的,裴之沛的到来,让她打从心里还是忌惮的。 可架不住莫轻烟的频频催促,离预产期越来越近的女人,情绪也变得古怪莫测、反复无常。 她甚至在电话里威胁自己,要是自己还不催下林刚,那么就把她老娘送来清水与自己为伴。这遭更狠,连弃也弃不掉,就斩断了自己的后路。 不得已,她只能遵从。 她打算这一回催了林刚之后,就卷铺盖走人,回青州了再想法子把母亲给弄出来。 不能再在莫轻烟的手下待下去了,她这人这么沉不住气的性子,迟早要把自己给害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那四十万什么时候能给我呢?我闹得还不够大吗?” 林刚也来了怨气。 他费了这么大的劲,却被人狠狠坑了一把,坑得还差点丢了性命。 当然,现在也没比丢了性命好到哪里去。 林二在搜索对方手机定位,林一早就出发待命了。 “哪里大了?连法院都还没闹上去呢。” …… 林二冲小陈比了个手势,林一成功逮住了对方了。 第一百零一章 他的改变 都说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遇上莫轻烟后,姜华感触颇深。 被栽之后,她更是后悔莫及,不该鬼迷心窍为莫轻烟驱使。 如果她单方面出动,她自认为不会输得如此一败涂地。 此时的姜华,已经被押到了关押林刚的地方。 看到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林刚,她差点认不出来了。 林刚她是见过的,那十万订金还是她亲自交到他手上的,虽说是泼皮,但长得也不算落魄,这会浑身上下是连半块完整的皮肤都找不着了。 触目惊心的林刚,把姜华给吓到了。 饶是她内心再强大,也惴惴不安了起来。 林刚纵火还是她指使的,虽说她的身后还有人,可林刚都落到这个下场,她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深深感到了一股没由来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勒得她五脏六腑都疼成了一团。 她被一把粗鲁地推倒了脏兮兮的地上,长年累月积累的灰尘,她不小心嘴巴蹭到,便吃了一口,想吐都吐不干净,黏上了。 更别提地上除了灰尘,还有蜘蛛网,还有各类垃圾,最恶心的还有老鼠屎跟死苍蝇之类的。 她这辈子最怕的动物便是老鼠了,一想到不小心吃老鼠屎进嘴里,浑身上下立马起鸡皮疙瘩。 “这女人怕老鼠,给她吃点老鼠屎。” 英俊得令人惊艳的男人,却说出如此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一句。 姜华先是震惊了,然后石化了,最后风中凌乱了。 “你是裴之沛?” 她刚才进来,因为心神不宁,所以并没有发现暗处还站了一个伟岸的男人。 主要是林刚给她的第一眼太慑人了,以至于她忽略了其它细节。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颤抖,却佯装镇定。 她是远远看过他一眼,上次在阎子末跟凌婕瑜的婚礼上,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将他跟钟意情联系到一起,而是将他跟莫轻烟扯到了一起。 没想到后来惊爆出来的,却是与外界传言截然相反。 他似乎更在意――钟意情这个三。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 裴之沛挑了挑眉,并没有应和,声音淡漠、波澜不惊,可这骨子里的薄凉跟冷酷,不加掩饰地释放了出来。 姜华抿了抿唇,昂起头来,勇敢迎上了这个男人的视线,心跳去如雷直打鼓。 “你为什么抓我?我跟你无冤无仇。” 她的狡辩,在小陈以及林一林二听来,简直就是活腻了。 裴先生最不耐烦过程了,他要的一直是结果。 “林一,我记得那边角落有一只死老鼠,你去捡起来,让她吃了。” 裴之沛命令道,冷峻的容颜,笼上了一层寒霜。 都被当场抓了,这女人还想脱罪,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当面前的这几个人都是傻子吗? 自作聪明,也是需要一个度的。 裴之沛已经懒得废话了,他向来吝惜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若非这次是关系着情情的切身安全,他根本就懒得过来,全部交给小陈,保证能够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结果。 或许是关心则乱,所以他才会在乎。 尤其是她如今还怀了身孕,更是马虎不得,任何的意外,都要被他给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愿意吃老鼠屎,很好,那就吃死老鼠。 “我说。” 当死老鼠真的要被强塞进嘴,姜华彻底感到了害怕,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恶魔。 披着狼皮的衣冠禽兽,泛着兽性。 莫轻烟怎么会爱上这么可怕的异类? 钟意情,怎么会惹上这样极端的男人呢? 莫轻烟瑟瑟发抖,眸中畏惧尽显,她拼命想让自己的身子后退,以免碰到那只风干了的死老鼠。 真要把这只老鼠吃进去,她这辈子肯定会活在梦魇当中,哪怕睡梦中,也会被惊醒吓得满头大汗。 “老实点。” 林一刻意拿那死老鼠碰了她的唇一下,姜华连忙呸了好几声,还嫌不够似的,吐得天翻地覆。 很快,整个废弃的屋内都散发着一股腥臭味,夹杂着腐朽的味,难闻极了。 林一林二都有些受不住这重口,裴之沛却是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如果我说了是不是会放过我?” 都死到临头了,姜华还不忘垂死挣扎。 这下,连小陈都不耐烦了,声音阴沉,有几分裴之沛的作态,“林一,给她吃,废话太多了。” 反正这屋子里的味道已经够难闻了,再难闻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刚心有余悸,吃下这么一只死老鼠,真的是挺恶心的。 不过,这看别人受苦,他心里好受不少。 自己先前可被折磨惨了,都怪这女人引诱自己。 如果她没有主动找上自己,这异想天开的梦,他哪会做,更不会受此等苦楚。 还有,目前受的罪估计还是轻的,他怀疑接下来还有更重的在等着自己。 这女人还没学乖,跟恶魔讨价还价,根本就没任何好处可言,只会得罪人家更狠。 他从鬼门关走了一回,算是大彻大悟了。 林一不愧为出手神速的,小陈的吩咐一落下,他眼疾手快半只老鼠已经塞进了姜华的口中。 姜华这下眼泪直流,不知道是恶心的,还是吓得。 总而言之,她眼神凄婉求饶,示意自己再也不敢了。 这只老鼠,塞进嘴里,她又吐不出,林一的手劲大着,她苦不堪言。 从来没经历过如此奇耻大辱,即便是那回男朋友跟自己提分手,她也没觉得被一只老鼠塞进嘴里来更难受。 姜华,其实是个更爱自己的人,尽管她口口声声称爱那个男人。 林刚这下都觉得这女人有点可怜了,唉,谁叫她不学乖呢。 有自己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在,这女人还想留一手,真的是笨死了。 要是自己,肯定上来就立马招啊,这几个男人,都不是好惹的货色。 尤其是那个西装革履如同贵公子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就自己说,这男人还是少开口比较好。 林一又将老鼠往姜华口腔深处捅了捅,疾言厉色道,“你现在只要吃半只就行了,再磨蹭下去,整只都要吃完。当然,每拖十分钟,便有一只死老鼠在等着你,这儿,别的没有,就死老鼠最多。” 他说到这,又顿了顿,凉凉加了一句,“要是这儿的死老鼠都被你吃光了,也没事,我不会嫌你胃口大,上市场去批发一堆活的给你吃也行,你要是喜欢继续吃死的,那也没事,给你选择的机会,我一贯是很好说话的。” 林刚这下都听得想吐了,脑海里一浮现小山似的老鼠堆,他就有一种抱头乱串逃跑的冲动。 那场面,简直就是太可怕了,说得他这个不怕老鼠的,也开始对老鼠有了心有余悸的感觉。 他觉得,以后他就是见到老鼠,都要产生阴影了。 姜华梨花带泪的模样,一点也没撼动在场的几个大老爷们。 她还是痛苦地吃下了半只老鼠,别无选择。 她这下是学乖了,相信这帮人会真的做到那份上,如果她还是耍小聪明的话。 他们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老鼠……。 半只老鼠是被她给吃进肚子里了,等到林一强制性的那只手一撤离,她又忍不住大吐特吐了起来,恨不得将刚才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吐不出来,她还用手去抠,死命地抠,她吐得胃都抽筋了,吐得脸色狰狞痛苦。 可吐出来的老鼠肉并不多,多半是酸水,胆汁估计也夹杂其中。 “可以说了吗?” 林一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反而催促道。 那半只死老鼠还在他手上,在她的眼前晃荡着,仿若她要是还嘴硬的话,那剩下的半只也要强塞进来了。 她胸口起伏不定,咬紧了牙关,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我说。” “是莫轻烟指使的。” 当然,她没有说出来的是这计谋是她想出来的,莫轻烟只不过出了钱。 听到“莫轻烟”三个字,林一林二跟小陈脸色微变,他们都知道她是谁。 小陈下意识地抬眼去看裴先生,裴先生神色未变,平静地似乎这结果早在他的意料当中了。 小陈不敢妄加揣度裴先生的心思,离姜华最近的林一用力踢了踢她的身子,“你说莫小姐指使你做的,有什么证据?” “还有,你为什么会听从莫小姐的指使?” 小陈对姜华是有印象的,裴之沛虽然过目不忘,但无关紧要的人他极少去记,尤其是女人,所以对姜华并没有什么印象。 “裴先生,这女人以前是钟小姐内衣店的员工。” 小陈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裴之沛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质问,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 “继续说。” 隔了一会,他目光又落到了小陈脸上,眸中不知道在闪烁着什么,有一丝明亮的光芒瞬间飞逝。 小陈于是将过去对这个女人的调查全部给精准无误地报了出来,有些姜华遗忘的,都被小陈给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轰”地一声,姜华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分崩离析,碎裂了。 她真不该对钟意情起嫉妒之心的,裴之沛太可怕了,莫轻烟哪会是他的对手。 若是裴之沛真想要自己的命,在这把自己弄死人不知鬼不觉,没人会知道,也没人会怀疑是他做的。 或许是吃了老鼠的缘故,姜华是把罪责全部推到了莫轻烟的身上。 “这女人不诚实,再关几天,多弄些老鼠来跟她为伴。” 断断续续听了不少了,裴之沛起身要离去。 对于姜华的话,他并没有全部听信,这女人一半实话都没吐露,极力撇清自己的罪责。 这样的人,说实在的,男男女女,他也见了不少了,谈不上半点喜欢。 能屈能伸,是她们这样的吗?他连轻蔑的眼神,都懒得施加给她。 “裴先生,我怎么办?” 自打姜华进来后,被漠视到了极点的小透明林刚颤巍巍地出声,勇敢了一回。 他被监视好几天了,很想出去啊,能呼吸下新鲜空气都是一大享受。 要是又被留下来跟这女人一块与老鼠为伍,那简直是人生一大噩梦。 他现在是很想揍死这罪魁祸首,把自己牵连下水。 这位裴先生,到底是怎样了不起的人物,他到目前为止,还满头雾水。 当裴之沛冷眸袭来,林刚觉得牙齿都在打颤了。 自家老大,在这人面前,估计连个屁也放不响。 他――不会是某某黑势力的老大吧? “鉴于他积极配合,从轻发落。” 他冲小陈漫不经心地道,然后便消失在了林刚的视线中。 林刚待到人一走,立马问小陈,“陈先生,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惴惴不安地问,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不能,等你老婆醒来你再出去,不用吃老鼠,真便宜你了。” “要是我老婆一直不醒怎么办?” 林刚闻言,快哭出来了,这也叫tnnd的“从轻发落”吗? “那你就祈祷你老婆快点醒来。” 言下之意,要是他老婆醒不来,那就一直待着。 林二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能有饭吃有水喝,还有女人,这样的待遇,哪里差了?” 林刚苦着一张脸,如丧考妣,他宁可出去啊。 对了。 林刚眼睛一亮,“这位大哥,这个女人我可以碰吗?” 他并不是安于现状的人,对这个女人的恨意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地步,他需要发泄,来平复内心的不甘。 都是这女人害的,要是没有这女人,他哪会在这受苦,早就潇洒去了。 “当然能。” 林二笑眯眯地道。 这女人,裴先生明显是不想放过,也没有吩咐过从轻发落,跟老鼠为伴显然还是便宜了她。 要是林刚对她有兴趣,也不错。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要是你们真放任这个恶心肮脏的男人碰我,那我,那我就去死。” 姜华大声吼了出来,死死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那种宁死不屈的神情。 不过,没有人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林刚脸色却是一沉,“臭女人,我哪里恶心肮脏了,我愿意碰你,那是你天大的福气。” 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力,奄奄一息的林刚被激怒后,居然站起来了,踉踉跄跄地朝着姜华走去。 他走到她面前,还不忘嘲笑,调侃,“你不是说你就去死吗?你怎么还不去死呢?” “臭女人,我看你是舍不得死。” “要不是你,我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都是你。” …… 及至跟前,林刚一巴掌掴向了姜华的脸,左边的脸颊立刻高高肿了起来。 “还真是细皮嫩肉啊,老子还没用几分力呢,就破皮了。” 林刚捏住了她的下巴,没多久,姜华小巧的下巴就多了一道淤痕。 …… 小陈留下林二后,就带着林一走了。 既然莫小姐牵扯其中,这后续肯定还要他们插手的,还有钟小姐那,也需要可靠的人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 姜华目光呆滞地望着蜘蛛网遍布的房梁,身子一动也不动。 绝望。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自作聪明、不甘心、嫉妒,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被这么一个禽兽糟蹋,比吃了半只老鼠还要来得恶心。 这短短的半天时日,她受到的伤害,史无前例、前所未有、难以想象。 她的眼角,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应该是流干了。 如果,如果她安于现状待在青城的今日内衣店好好工作,心态一如既往,那么她还能会有期待,还能憧憬将来的另一半出现。 那个背叛自己的男人,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给忘了,会有更好的、疼她的、珍惜她的男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一步错,步步错。 她想,这下,她真的是回不去了。 人性的贪婪,一点一滴将自己给吞噬得干干净净,她的灵魂已经脏了,千疮百孔中都积满了厚厚的污垢,再也洗涤不干净了。 …… 裴之沛再次轻手轻脚推开病房的门,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睁开了双眸,迎上了他的。 林刚的销声匿迹,想必是他动的手脚,沸沸扬扬的纵火案,顷刻间波澜不兴。 这个高高在上、宛若神祗的男人,只要他一声令下,多的是人为他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因为,跟着他,会有回报。 她费尽心机周旋,事态非但没有消停反而有扩大的迹象,身心俱疲也没有他一句话来得有用。 他再一次在她的面前展现了强权的震慑效用,是如此的惊人。 她唇角轻扯,扯出了一抹飘忽不定的讥诮。 “你来做什么?告诉我事情摆平了吗?” 对他,她是一点也产生不出感激之情。 要是没他的横加干涉,周科一定会偿还欠卫宪的人情。 她宁愿用掉卫宪的这个人情,也不愿意接受他的举手之劳。 “我给你带了些吃的来,医生说你一上午都没没胃口。” 她这才注意到了他手中提了一个保温盒,古朴精致得跟个古董似的。 她偏过头去,连看他一眼都不想,“我不饿。” “多少吃一点,不然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受不了。” 他温言软语哄她,跟拿根棒棒糖哄小女孩似的。 很显然,这种事情他并不常做,所以脸上的神色,难免带了些不自然。 她的身体,她嗤笑,“裴之沛,你别说得这么好听,你是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会饿死了吧?” “情情。” 对于她的蛮不讲理,他额头上的青筋隐隐地跳了跳,又忍了下来,“这些都是我根据你的口味做的。” 他并不想跟她提及孩子,怕刺激到她。 羸弱的孕妇,并不适合情绪过于波动。 何况医生嘱咐过,怀了孕的女人,会喜怒无常,最好顺着。 自打她出狱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如坠冰点,他知道她不待见他,也知道她厌恶他。 可现在他们之间都有了孩子,他想,假以时日,这关系会慢慢地修复,总有一天,他会将欠她的全部弥补给她。 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当着他打开了保温盒,精致可口的小菜,香气扑鼻的香菇鸡肉粥,还有煲得浓浓的鱼头豆腐汤。 钟意情闻到味道,其实已经饿了。 自打醒来后,她的嘴,似越来越叼了,都是浅尝则止,便提不起兴致再动口了。 想想以前,刚怀孕那段时日,也没这般矜贵,在稻花香,菊香姐哪怕手艺再好,那材料也是有限,她还不是吃得满嘴余香,满口都是幸福么。 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一把挥掉了他打开的饭菜,连带地,保温盒也坠落余地,最上面的把手,也被砸碎了。 满室,飘荡着的都是饭菜的香味。 他并没有指责她的不是,只是默默叫人进来收拾了,然后转身离去。 她以为这下把他给气走了,走了更好,眼不见为净。 她就是饿惨了也不会碰他做的。 现在她肚子里怀着孩子,有恃无恐,裴之沛不会对她怎样的。 她这下总算是体会了一把莫轻烟当初的滋味,有了依仗,可以肆无忌惮地折腾。 可是,把他气走之后,当病房里恢复安静后,她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不由扪心自问。 是裴之沛小心翼翼哄着她,真把她感化了吗? 她本能地摇了摇头,一定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想到要拿掉这个孩子,她心里难受。 其实,这孩子在自己的肚子里扎根了两个多月,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她闭了闭眼,长痛不如短痛,要是继续拖下去,她一定会更加舍不得的。 女人,其实说到底,还是心软的。 她闭上了眼,一时间思绪乱得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恍惚惚间,她睁开了眼,发现又有人进来了。 又是他。 阴魂不散的裴之沛。 当她的目光再一次触及他手上的保温盒时,嘴角不由猛地抽了抽,居然是一模一样的保温盒,他的趣味还真是独特,购买了这么多只。 还是他未雨绸缪,为了防止她一摔再摔准备的? “你能不能别来献殷情了?” 他的反常,实在让她接受无能。 一阵沉默过后,她听到他薄凉的唇轻启,“等你出院后,就跟我回青州吧。” 她在清水,他实在放心不下。 他又不能长期留在清水照顾她,离她生产起码还有六七个月。 第一百零二章 莫轻烟的下场 钟意情自然是反对回青州的,若是回了青州,势必又回到他的掌控之下,那一切,不是又回到了远点吗? 她苦苦坚持的,不是成了一则滑稽的笑话吗? 两人又因此争执不下,这一回,裴之沛打定了主意,没有退让。 眼见跟她好好商量不成,也只能破釜沉舟强行带她回了青州。 至于,清水的一切,他也为她打算好了,让解霁负责,委以重任,正如她所愿,她不是最看重那个解霁么。 本来他是希望解霁滚蛋,不过分开也不错,相隔甚远,朝夕无法相对。 重回青州,还被纳入他的羽翼之下,钟意情心里百感交集。 裴之沛明明没有权利限制她的自由,可他偏偏这么做了,还派了三个人亦步亦趋跟着她。 打着保护她的旗帜,实则是行监视之责。 钟意情觉得青州的空气,让她觉得窒息。 她住的依旧是孙琦对门的那套公寓,孙琦却不在这住了,她搬到了阎子夜那。 自打从青城回来,他们就过起了同居生活,美其名曰提前适应婚姻生活。 无疑,孙琦被滋润得容光焕发,她知道自己回来后,隔天就过来看她了。 她迎着孙琦进了主卧室,关起门来。 小陈跟林一林二是守在公寓外头的,三人轮班,24小时都有人坚挺在岗位上。 钟意情打探踩点了好几次,都被逮了个正着,她便作罢了。 他送她过来安排妥当后,便离开了。 想必厉氏很多事情要他负责,先前离开了一阵子,累积了不少。 处理完了,才能得以脱身。 “意情,你还好吧?” 孙琦进门的时候自然是看到了门外的三座门神,她有些同情地望着意情。 裴之沛这人简直就是一个专制的恶魔,子夜还强调他心里是有意情的,狗屁。 真爱一个人会是这样吗? 他这分明是变相的囚禁,难怪意情悔悟过后对他是恨得不行。 就这样的人渣,即便被他爱上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他真应该跟那莫贱人在一起的,双贱合璧,天下无敌。 “你觉得我能还好吗?” 钟意情苦笑着反问,她着实挤不出其它神色来了,甚至觉得苦中作乐都是高难度的挑战。 孙琦抿唇不语,说实在的,身为闺蜜,她也想为好友做些什么。 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她主动开口提比较好,免得与她心意相佐。 孙琦的欲言又止,让钟意情心知肚明,毕竟两人是多年的闺蜜,亲密无间,比任何人都了解对方的脾性。 “孙琦,我想拿掉这个孩子,希望你能帮帮我。” 事到如今,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如果在裴之沛高密度的监视之下,这个孩子必定会安然无恙诞生。 一旦生下来之后,她的余生都要与他牵扯在一起。 这回来才一天,她就有些崩溃了,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孙琦闻言,内心并没有半点欢喜,反而沉重了三分,“你真决定了吗?” 不管如何,她希望意情不要后悔,为了她好,她可以不惜跟裴之沛对抗,得罪他,反正她从来没有看他顺眼过。 钟意情正色点了点头,心情似乎愈发的压抑了。 “那你先顺着他点,等时机适当我们再去青城,就现在这个情形,”她努了努外头,“我也没办法安然抵达青城,万一半途被抓了,以后估计对你的看管更加严格了。” 孙琦的分析,钟意情早就想到过了。 这安排,还要从长计议,最好能让他放松警惕,不然功亏一篑。 她眸色微动,眼帘半垂,“我会尝试着好好跟他相处,不会动不动就激怒他。” “如此,只能先委屈你了。” 孙琦也知道当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其它的,稍一风吹草动,裴之沛那么敏锐的男人,岂会嗅不出反常来。 “我争取从子夜那套信息,最好他能出差或者出一趟远门,这样我们才能有机可趁。” 有裴之沛坐镇青州,跟没有他坐镇,成功的机率相差很多。 这一点,无论孙琦还是钟意情,都心中了然如同明镜。 钟意情脸上浮现些许歉疚,“孙琦,你还是别从阎子夜那着手,万一为了我的事情惹你们感情出状况,我于心不安。” 孙琦对她一直是尽心尽力,仗义执言,从来没有一个朋友做到她这份上。 何况能跟强权对峙,只为了她,这样的人,真的不多了。 有时候,她忍不住想,这世上她没了亲情,没了爱情,但至少还有,那便是她跟孙琦之间的友情,抹杀不掉,磨灭不了。 孙琦捉住了她温润如玉的皓腕,“意情,要是他为了这么一点问罪于我,那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我要的男人,必须能够为我遮风挡雨,还有我负责貌美如花,他负责赚钱养家。我可是很现实的,那种见风使舵的男人,我可瞧不上眼。” 阎子夜能够长时间在她的冷嘲热讽中没有望而退步,证明他还是有亮点的。 孙琦,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 孙琦提及阎子夜,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骄傲。 钟意情叹息,孙琦其实已经被阎子夜给彻底俘虏了,否则她不会这么变着法子赞扬他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她想,这辈子,她是遇不上她命中的有情人了。 她的梦,早在七年前一手被那个狠绝无情的男人毁得一干二净了。 * 裴之沛回到青州后,并没有立即去厉氏,而是去找了阎子末。 两人关起门,在书房神色凝重待了将近四小时。 他出来的时候,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阎子末的脸色比起他而言更难看。 阎子末指关节泛白,没想到莫轻烟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还以为她这些日子以来,安分守己了呢,没想到依旧上窜下跳。 或许,他真的错了,最初就不应该答应她。一时心软,将会引来无穷的祸患。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不明白女人心,她这般折腾到底所图什么呢? 只是为了报复昔日的情敌,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吗? 她难道不知道之沛会为钟意情撑腰吗? 就她那点手段,放在之沛面前,是丁点也不够用的。之沛这次过来,是跟他表明态度的,说他要对付莫轻烟,决不轻饶。 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因此被折腾掉了,那么…。 总而言之,他就是特意来给自己打个预防针,提个醒之类的。 既然,那女人要作死,就让她作死吧,不作死,她是不会罢休的,他也懒得去提点她。 估计去了,她也不会感激的。 他闭了闭眼,揉着自己的眉眼,心跳却剧烈了起来。 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他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从来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唯独一次失足便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没想到……也会起如此卑鄙龌蹉的念头,其实……他的品德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阎子末嘴角轻扯,似笑非笑地嘲弄起自己来,难怪婕瑜再也不肯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 莫轻烟还不知道死到临头了,她觉得自己的肚子这几天又大了不少。 昨天去产检,医生说胎儿有些偏大,说她营养过剩,最好不要过度进补,不然到时生产的时候要吃苦头。 还说她缺少运动,越少运动倒是真的,自打阎家人频频下黑手之后,她每回出门都极为谨慎,尽量减少了出门的次数,以防万一。 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跟那家人算账。 真等孩子生下来了,他们还能奈自己如何呢? 唯一让她不悦的是,阎子末一拖再拖,迟迟不肯跟她去领证,她没惦记盛大的婚礼了,这合法的红本子,她还是要拿到手的。 否则,这孩子,外人议论起来,便是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 要是没有阎家的身份,这不得承认的孩子生下来又能指望什么呢? 只会成为她的累赘,她要的是光明正大坐上那个宝座。 成不了裴夫人,至少还能成阎家大少奶奶,莫轻水眸熠熠生辉了起来。 清水那边,迟迟没有音信传来了加上右眼皮这两天一直在不停地跳,搞得她情绪不佳。 姜华的手机都打不通了,真不知道那女人在搞什么名堂。 再不回来,过两天,真把她老娘给送到清水去,她向来说一不二的。 对自己不忠的手下,留着是一点意义也没。 姜华这颗棋子还是蛮好用的,都还没发挥到最大的效用,她内心还是不希望姜华就这样成了弃子。 比起裴那些厉害的手下,她手下的能耐之人没有几个,还都是看在她出手阔绰才肯为她卖命的,并不是培养出来的死忠之士。 如果她嫁入阎家后,倒是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培养几个。 莫轻烟扶着肚子,慢吞吞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屁股刚坐稳,门便被人从外头开了进来。 然后,她不敢置信地看到了裴之沛风尘仆仆闯了进来,浑身携带迫人的冷寒之气。 原本帮他开锁的那一位,在他黑沉凛冽的眼神示意下,早已拔腿离场了。 他气势汹汹,英俊的脸上,怒不可遏。 这张英俊得逼人的脸庞,完美的轮廓,让莫轻烟刹那转移不开视线。 无论他是否生气,她总是情不自禁被他吸引眼球。 “裴,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她语气温软,明媚如水的杏眸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贪婪地汲取着属于他的气息。 她一直迷恋他,无论他的身还是心,可到头来,便宜钟意情那个贱人了,自己居然连他的身跟心一样也没能得到。 曾经以为,她即便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身体也是好的。 被自己所爱的男人占有,光凭想象,那限制级的场面便足以令人头脑充血,为之沸腾。 “轻烟,”裴之沛蹙着眉,声音如同地狱传来,“姜华,是你的人。” 他直截了当、斩钉截铁的口吻,不容忽视道出了她曾经犯下的罪行。 怀孕后,她便告别了高跟鞋,她穿着平底鞋被他俯视的睥睨眼神给压得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姜华。 她大口大口吸着气,如同上岸离了水的鱼儿一般可怜。 心却没由来地一紧,没想到姜华已经落入了他的手,那就是表明姜华的行动失败了。 蠢货。 简直就是蠢到了极致,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她以为把自己招供出来,她就没事了吗?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承认。 上一回若非昏倒,她早跪下给那钟贱人磕头认罪了。 这样的羞辱,一回已经受够了,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回了。 “裴,”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换上一脸的巧笑嫣然,“你说什么姜华?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这名字。” “你怎么会没听说过呢?她可是害你跟子末有染的罪魁祸首。” 裴之沛薄凉的唇一张一合,一字一字清晰地道。 莫轻烟倏然间觉得自己背脊发凉,尤其是在他无孔不入的目光注视下,她无所遁形。 没想到这么私密的事情,自己耗了不少人力物力查出来的线索,他早就了若指掌了。 眼前这个强大的男人,她真的有把握利用阎家将他给击垮吗? 莫轻烟恍惚了起来,视线变得有些朦胧,不确定了。 她头一次开始怀疑起了自己那个决定来,是否太过异想天开了呢? 她伸手不着痕迹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痛让她回到了现实。 她早已没了选择,哪怕这条路是不归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我真不认识她,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轻烟眼眶含泪,哽咽,“你从来没有信过我。” 楚楚可怜的孕妇的指控,若是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或许会心软,只可惜他不是别的男人,而是裴之沛,早已将她恶毒给看透的男人。 “自作孽不可活。” 裴之沛冷讽道,身形巍然不动。 莫轻烟恍若未闻,握着沙发扶手的那只手连带着她的身体,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看着裴之沛那毫无温度的深邃眼眸,唇,抿得更紧了。 “你居然说我自作孽不可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我只是爱你啊,难道我爱你有错吗?我只是爱你,我又没逼你爱我。” 她缓缓地说着,语气越说越悲伤。 她说着,身子几乎站不稳,慢慢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企图用柔弱的小白花姿态为自己增加些同情分。 此刻的她,总算是深深地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要涉及钟意情,不管对错,只会义无反顾站到那女人的身边。 就好比七年前,哪怕那女人的父亲是害死他父母的罪魁祸首,他还是不忍下手,一拖再拖。 要是没有那一段插曲,他肯定跟那女人订婚结婚了,或许还会放过那女人的父亲一马。 为了那女人,他的肚量非同寻常,连…… 委屈。 她眼中的悲伤,慢慢地成了绝望,浑身越来越冰冷。 “你爱我没错,我也没不让你爱,但是你不该迁怒情情,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对她下毒手。我以为你学乖了,”他脸上明显浮现了浓浓的失望,顿了顿,声音又蓦然冷了下来,“没想到你还是一意孤行,一错再错,不知悔改。” “我告诉你,子末是不会娶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冷冷一笑。 她满心不甘,愤怒地瞪着他,红了眼。 她忍不住叫了出来,“你不爱我就算了,难道我连嫁入阎家都碍着你了吗?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阎家的,凭什么阎子末不娶我?” 她声声凄厉地质问道,脸色狰狞扭曲到了极点,十分骇人。 裴之沛不为所动,轻描淡写地道,“你太作了,我从来没有阻拦你作,但你别作到情情头上。” 此刻,对于莫轻烟,他的眸中已经安全是不加掩饰自己的厌恶。 “情情……情情……。你一口一个情情,喊得多亲热啊,裴,你爱上杀父仇人的女儿,伯父伯母九泉之下若是知晓,一定会跳起来跟你拼命。还有外公,你这是逼死他的节奏啊。” 莫轻烟的情绪陷入了某种疯狂之中,主要是裴之沛口口声声的“情情”二字把她给逼到这程度。 她受不了他对自己冷眼相向,而对钟意情那个贱人千百恩宠,对比得自己连渣都不是。 “是……姜华就是我指使的,是,只要我活着,我肯定不会让她好过的,你来啊,你杀死我吧,杀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活着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刻意上前,头抬高了几分,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裴之沛眼神幽幽,瞧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你不能留在青州了,我会派人将你送走。” 虽然极度厌恶这个女人,但是他还是无法亲手杀死她。 毕竟,莫姨临终之前,他答应会好好照顾她唯一的爱女的。 只是,没想到轻烟会变成了这样,为爱灵魂都扭曲了,她的爱,已经不是爱了,而是一份沉重到不能再沉重的负担了。 留她在青州,指不定还有什么风浪。 只有送走她,才能一劳永逸。 对她而言,余生见不到自己,才是最残忍的折磨。 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命硬,就陪着她一起过,只是阎家,是不会认他归宗了。 “我不走,你凭什么送我走,你的情情还好好活着,毫发无伤,凭什么?” 她歇斯底里吼道。 青州,她已经对这地方有感情了,一点也舍不得离开。 何况,他口里对她的厌弃,昭然若揭,就是送她走,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的,穷乡僻壤是少不了的。 习惯了奢侈的享受,习惯了上流社会的众星拱月,习惯了纸醉金迷,她已经戒不掉了。 一想到余生过得如此凄惨落魄,她就忍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这简直比无法嫁入阎家更恐怖,这简直就丢了护身符更可怕。 莫轻烟哭声高亢,泪流不止。 然而,裴之沛接下来的一句,顿时将她的身子给定住了一般。 “因为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伤害到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饱含了浓浓的深情,连那双向来没有温度的双眸,都透着温暖。 那是她拼了全力也没得到的,却让钟意情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而她明明得到了,却不知道珍惜。 莫轻烟不敢置信地抬眸,“你说什么?” “她怀孕了?” “不可能。” 她一声高过一声,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她不可能怀孕的。” 怎么可能呢? 她已经输得够惨了。 还以为能够凭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翻身有立足之处,没想到钟意情那个贱人这么好命,在这个节骨眼还怀孕了。 那贱人,就是贱人,表里不一,口是心非。 她明明说恨裴,要是真恨,还会怀孕吗? “裴,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是你的,一定不是的。” 莫轻烟很快又恢复了些精神,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使劲摇晃着,祈求的眼神,希望得到他的赞同。 裴之沛却厌弃地一把挥开了,他讨厌她的碰触。 他的眸色微微变化,这件衣服,就当废了。 之于她的话,他生硬森冷的嗓音响了起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要是让我再听到你非议,我不介意在个穷乡僻壤囚禁你一辈子。” 他冷冷的威胁,让莫轻烟住了嘴,她跟活见了鬼似地瞪着他。 他还是裴吗? 裴虽然对她冷冰冰的,可从来没用过这样的态度对待她过。 都是钟意情那个贱人害的,淫荡的女人,勾引了顾璟琛,又转手蛊惑了裴。 为什么……为什么男人都是这么的贱,她明明比钟意情好,可裴却看不到她的好。 钟意情已经够嚣张了,现在还让她怀了身孕,今后肯定是更加的有肆无恐,自己那就真的是永无翻身之地。 不行。 她不能就这样放任裴悄无声息地把自己送走,她还有人可以求助,对了,是厉老爷子。 如今,只有他才能阻止裴的荒谬行径。 厉老爷子是绝对不会放任钟意情生下裴的孩子的,厉家的血脉绝对不能搀和了姓钟的,那会让厉老爷子生不如死。 第一百零三章 孩子没了 裴之沛雷厉风行地来了,又雷厉风行地走了。 莫轻烟抓头挠耳,他走后,她就被监控了起来,丧失了自由,屋内还多了五个魁梧壮汉。 房内的电话线被剪断了,连她的手机也被没收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的求助计划,胎死腹中。 她欲哭无泪,失魂落魄瘫软在地上,小腹都被她气得隐隐生疼了起来。 不可以,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不能就这样束手就缚。 想到今后会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渡过,她就觉得精神上会压抑到崩溃。 裴,对她实在太狠了。 都怪钟意情怀孕了,否则,裴还不会如此翻脸无情。 如果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那是否…… 她猛然抽了抽嘴角,眼下她自身难保,还想着设法陷害钟意情,自己的境况,比起钟意情而言,悲催多了。 她眸中的阴狠之色渐渐滋长、肆虐,又慢慢地浮现上了浓浓的坚定之色。 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为什么小腹密密麻麻的阵痛一波波袭来呢?而且越来越强烈。 眼前一阵阵发晕,脸色也跟着惨白了起来。 她紧紧地咬唇,想要克制住这股排山倒海般的痛楚。 难道……难道她的孩子要保不住了吗? 莫轻烟用力地抿了抿唇,残存的理智提醒着她,如果保不住,那就一定要好好利用起来。 她才不要被遣送到无人问津的穷乡僻壤,既然嫁不进阎家,那就争取要用这个孩子来谋取自己最大化的利益。 如果单单失去孩子,裴还是会把自己送走的。 但如果她不仅失去孩子,还身体严重受到伤害呢? 莫轻烟模糊的念头,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就这样陷入昏迷。 然后,她一瘸一拐、小心翼翼地攀扶着楼梯的把手缓缓走上了阁楼。 那五个大汉虽然觉得她的行为匪夷所思,脸色有些难看,但并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 若是他们知道她此刻脑子里盘旋着的疯狂计划,一定会拼命阻拦,甚至会觉得这女人一定疯了。 莫轻烟的确是疯了,她静静地在阁楼待了五分钟,壮汉们的目光已经不在她身上了,阁楼的大门将她的身影给彻底关在了里面。 五分钟后,她有些不耐烦地打开了大门,在下来的过程中,拐角处不慎失足滚了下来。 十来格的阶梯,谈不上多,但也谈不上少,莫轻烟在滚下来落在平地上后,身下是一团鲜艳的红色,铺开,宛若似一朵妖艳淫靡的花,灿烂到了极致。 触目惊心的猩红,让几个壮汉不约而同沉下了脸色。 莫轻烟,已经昏了过去,连求救声都没发出来。 第一个壮汉上前将她拦腰抱了起来,第二个仓促去开门,第三个报告状况,第四个安排医院,第五个尾随第一个之后,防止突发状况。 这五个壮汉的行动,井然有序。 裴之沛警告莫轻烟后便去了厉氏一趟,打算尽快处理好手头最紧要的事情,然后晚上争取回去情情那。 她现在怀了孩子,情绪并不怎么好,尽管对他是冷嘲热讽,但是他还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亲自看着,比较安心。 毕竟,让她受苦的是自己的孩子。 七年前,他们的孩子没了,他自打获悉后,就一直强烈自责不已。 所以,这一次上心到了极点,容不得半点疏忽。 裴之沛接到壮汉一的电话后,不由一怔。 轻烟出事了? 失足从楼梯上滚落? 他微微眯起眼来,眸中的光芒明明灭灭,起起伏伏。 就在他抛出话把她送走之后,她就恰巧出了事。 若说是平常的意外,这也太凑巧了点吧? 若不是的话,那么她……她也太过残忍。 之前处心积虑要生下来,这一刻为了自己的将来,能够不假思索狠下手,过于残忍了。 这样攻心于计的女人,太过可怕。 他一直厌恶这类女人,甚为不喜,以前轻烟也没流露出来,如今她的言行是越来越极端化,让人很难将她跟以前那个大方得体、仪态万千的名媛莫小姐联系到一起。 “裴先生,你要过来吗?” “不了,她的病情确认了,跟我说一声。” 他好奇她到底对自己狠心到哪种程度…… 裴之沛自认自己还没清闲到那个地步,他对她已经够仁慈了,只不过她一而再再而三跟他过意不去。 即便酿成了悲剧,也是她咎由自取。 不过,有个人,还是要知会一声,毕竟莫轻烟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看这情况,估计是保不住了。 阎子末陪母亲去了一趟珠宝店,母亲的一条项链少了一粒微小的碎钻,对于女人而言,尤其是贵妇而言,最忍受不了的便是瑕疵了,阎母也不例外。 他反正是家里最无所事事的,子夜挑了大梁,爷爷又勒令他身体完全康健再接手过来,说到底,还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以免发生悔恨终生的意外。 有些事情,一次便足矣,再来一次,便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也干脆撒手不管,毕竟子夜胜任有余。 加上裴先前的一席话,让他心境复杂无比,他出来走走也好,就当散散心。 他没想到的是在珠宝店,撞见了婕瑜跟顾璟琛在一起。 他们两个并没有瞧到他,径自低头在交谈着什么,轻松愉悦,身体挨得极近。 俊男靓女的组合,总是赏心悦目的。 他突然有些嫉妒起顾璟琛来,婕瑜这么快就接纳了他。 那些谣言,他原本还是不信的,觉得子虚乌有,凭空捏造,传得满天飞。 当亲眼目睹时,他的身子僵硬得不能再僵硬,连脚都抬不起来,如坠千斤。 怎么可能呢? 他们怎么能在一起了呢? 可是,这世上,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呢? 他唇角的苦涩跟心里的苦涩刹那融会贯通到了一点上,苦得堪比黄连。 顾璟琛,学术界的天之骄子,清流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年纪轻轻便成就非凡。 他的人生,如钻石般璀璨生辉,光芒四射,迫人眼球,一路都是学霸中的战斗机,没任何人能够分去属于他的光环。 他唯一踢到的铁板便是钟意情,在情感上遇到挫折并不可怕,只要他肯再爱,肯移情,那么前仆后继排队的女人比比皆是,数不胜数。 顾太太,这宝座,还是不少人想要霸占的。 他的心,一点一滴沉了下来,被巨大的石头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上一次,顾璟琛的巧遇,为婕瑜解围,或许不是巧合,而是他有意而为之。 有心机有城府,外加有魅力的年轻教授,长得有一表人才,配婕瑜,在外人眼里,或许还是婕瑜高攀了他呢。 毕竟,婕瑜已经是二婚了,顾璟琛还是未婚钻石单身汉。 他想悄无声息逃离,怕被他们两人看到自己,怕他们的亲密举动刺瞎自己的双眼,怕不受控制做出惊人之举。 他还没来得及倒退一步,母亲就先一步回头喊了他一声,“子末,你到底要不要进来?” 声音不低不高,正好让店里正在挑选珠宝的两人逐一转过头来。 然后,他便迎上了那双动人的明眸,心跳如雷。 轰地一声,天塌地裂。 她只是停了片刻,就转过身去,又凑过头去跟顾璟琛侃侃而谈,仿佛自己之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好比掏了出来被扔到了地上,被人踩了一脚又一脚,到最后,已经完全丧失了知觉,神经麻痹了。 他脸上的痛楚,一点一滴刺痛了阎母的眼睛。不就是一个女人而已,至于吗? 她嫌弃儿子的窝囊,凌婕瑜,除了家世不错,其它的也并不出挑,性子、样貌比她好的,其它世家,不胜其数。 阎家的继承人,哪怕是二婚,还是有不少世家愿意将女儿嫁进来的。 要不是子末不愿意,她早就帮忙操持上了,新任儿媳妇都能上门陪她逛街了。 “婕瑜,真巧啊,在这碰到你。” 阎母恨铁不成钢地怒瞪了下自家失魂落魄的大儿子,连情绪都不知道掩藏,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对凌婕瑜痴心不悔。 他不嫌丢人现眼,她这个当母亲的还嫌呢。 以前就不是很喜欢,离了也就离了,离了还利用子夜敲诈了一大笔阎家的钱财,真是可恶。 不就是跟顾家的小子勾搭到一块么,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勾搭到一起了,子夜居然被这女人给蒙蔽了,白白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 阎母每当想起那一大笔钱来,就肉疼不已。她自己入阎家这么久,操劳了大半辈子,也没得到这么多实际丰厚的回报,当真便宜了姓凌的小贱人。 阎母脸上皮笑肉不笑,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那不是真心真意的,凌婕瑜也自然不傻。 阎家的人估计除了子夜可以信任外,其他的,她是一律不信。 这个前婆婆,也不是什么贤惠的好人,这个节骨眼上跟她摆出笑脸,心里八成是在骂她不要脸。 “阎伯母,是挺巧的。” 尽管她分外不想跟阎家人再有牵扯,可当下遇到,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就给个脸吧。 如果人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她嘴上不饶人了。 顾璟琛不动神色地打量这三人之间的你来我往,连细微神色变化都没有忽略。 这阎家的水,还挺深的啊。 他其实并没有如同外界传得所言跟凌婕瑜成了一对,而是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打交道次数多了,慢慢地还成了一对不错的朋友。 对于凌婕瑜的巧言令色、心智坚定、伶牙俐齿,他长了新见识,也对她有所改观。 加上他一个表妹最近嫁给了她家的亲戚,两人见面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几次在家族聚会上碰头。 这一回,他母亲生日快到了,他想送母亲大人一样生日礼物。 母亲那天看到一向不爱首饰的表姨佩戴的那条项链,有些意外,便多问了一句,没想到这是表姨儿子送表姨的礼物。 母亲艳羡不已,回来便一直念叨人家生儿子的好处来,然后不停用幽怨的口吻控诉他的无良。 顾璟琛这几天实在被她念得耳朵都快长茧了,珠宝首饰这方面,他的品味确实不行。 来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凌婕瑜,便邀请她帮忙挑选,她倒是爽快,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就是也太不凑巧了些,会在这地方遇上阎家母子,不过看凌婕瑜的脸色,并不尴尬,反倒是她前夫阎子末,一副受了天大打击的模样。 顾璟琛向来不屑解释,尤其是对着一个无关痛痒的人,那更不需要解释了。 “婕瑜,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又交了新男友了,都说女人比较长情,这年头这话真的是不怎么适用啊。” 阎母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语调带了些许的嘲讽。 “阎伯母,你这话真的是太好笑了。凭什么女人非要长情,对一个出轨的前夫长情,这女人不是神经病就是脑残。” 凌婕瑜以前看在她是自己婆婆的份上对她是恭敬有加,如今没了关系,她也不用顾忌了。 她可没看前婆婆脸色谨言慎行的癖好,阎母听了她这么犀利的字眼,当下高贵雍容的脸色有些维持不住了,一阵青红皂白交加。 顾璟琛拍了拍几声掌,深邃的瞳眸中浮现了几缕赞许之色。 跟凌婕瑜接触越深,对她的性格倒是极为欣赏。 要是没有认识意情在先,他想,他一定会爱上凌婕瑜,这个女人的性子,很合他的胃口。 他能够感受得出来,凌婕瑜对他,也是颇有好感的,只是两人都不愿意点破,这样的关系,其实也挺好。 阎子末闻言,深受打击。 她的意思,是如此的明显,他们之间的裂痕,再也没有了修复的可能,她是连做朋友的机会都吝啬留给他了。 婕瑜,为何你这么残忍呢? 我是错了,但没错到你连见我一面都憎恶的地步啊。 阎子夜突然觉得这里的空气让他严重缺氧,大口大口呼吸,这胸口还是闷得慌。 “婕瑜,你别以为你找了顾璟琛就万事大吉了,谁都知道他之前对钟意情死心塌地,现在又对你甜言蜜语,这样三心二意的男人,你真以为你靠得住吗?” 对于儿子被辱,阎母是真的生气了,没想到凌婕瑜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计后果愿意与自己撕破脸。 “至少比表里不一的男人来得强,何况我信他。” 她说前半句的时候,目光还若有似无飘向了脸色惨白惨白的阎子末。 阎母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手指颤抖地指着凌婕瑜。 凌婕瑜却不再理会她,而是指着先前她看中的一样淡淡地道,“就这个吧,包起来,相信我的眼光,你妈肯定会喜欢的。” 顾璟琛唇角微微扬了起来,“我信你。”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谢谢你信我。 这两人当着阎母的面眉目传情,让阎母恨不得撕了这两人,可她却偏偏拿这两人没办法,任由他们张扬高调地在自己面前扬长而去。 当这两人走了,阎子末也回过神来,提醒她来的目的,可她俨然已经没了心情,觉得周遭的几个专柜小姐都在无声无息嘲笑着她,看了她一场大笑话,二话不说,气愤地打道回府。 阎子末自然成了出气筒,阎母回去的路上,拼命骂他,骂他不争气,巴拉巴拉的,说前妻欺负他母亲都不出来吭一声之类的。 阎子末刚开始不辩解,但后面母亲越说越过分,使劲抹黑婕瑜,他终于受不了,高声道,“闭嘴。” 阎母愣住了,阎子末自己也微怔,可他并没有觉得后悔,的确是母亲不对。 “你,你叫我闭嘴?” 阎母不敢置信地惊叫了起来,声音尖锐。 “是我。” 阎子末语调沉沉,很想独自撇下母亲走人。 他此时有些羡慕起子夜来,子夜从来都是随心所欲过日子,对母亲也是不假辞色的,久而久之,母亲也是习惯了他的顽劣不堪。 而太过优秀的自己,一直不敢掉以轻心,一举一动都拼命做到最完美。 “子末,你还是我儿子吗?我可是你妈啊,就一个水性杨花的凌婕瑜,你居然还对她念念不忘,一心想着她,难道你还想跟她复婚不成?” “你刚才也看到了,她如今眼里只有顾璟琛,根本就视你为无物,你的心被狗吃掉了,居然还心疼那女人,为她抱不平,为她这么对你妈说话。” 阎母一边拼命揉着自己发痛的胸口,一边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小儿子桀骜不驯也就算了,连一贯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她居然也连半句也说不得了。 阎子末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接到裴之沛的电话的,通知了下他莫轻烟进医院了,孩子有可能保不住,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 阎子末切断了通话之后,神色木然,心里应该感到如释重负,感到高兴的,可他却并没有。 也许是顾璟琛跟婕瑜的那一幅亲密景象深深刺激到了他,让他万念俱灰,莫轻烟的孩子还在不在,都对他无关紧要了。 刚才,他是真切意识到了,婕瑜……婕瑜是不会再回到自己身边了,他以后哪怕是见她一面,都难。 即便不是顾璟琛,也会是别的男人,而非自己所能肖想的。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婕瑜的心思,一目了然。她从来没有刻意回避这个话题,而他却不死心,被子夜怂恿了下,又死灰复燃。 婕瑜的性子,刚烈不输任何男子,他又岂会不知道,自欺欺人罢了。 梦跟镜子摔碎一般彻底清醒了过来,他也该醒了。 阎子末并不是用蓝牙接听的,阎母又消停了下,断断续续,她听得不真切,好像敏锐地捕捉到了“莫轻烟”三个字,还有什么“孩子”的。 难道说…… 阎母激动了,把对大儿子的怒其不争立马丢一边去了,跟大儿子的恩怨那毕竟是内部矛盾,合力解决外因才是当下更为紧要的。 “子末,莫轻烟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了?” “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孩子可能保不住了,人在陆军总医院。” 阎子末虽然吼了母亲闭嘴,可那是事关婕瑜,如果是别人,他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他轻描淡写地道,母亲这些时日对莫轻烟私下的动作频繁,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是一无所知。 “我们去陆军总医院。” 阎母喜上眉梢,这样的好消息若是不确认,她心里总觉得不上不下的。 于是,阎子末便跟阎母一块去了陆军总医院。 阎家的人,并不是一般人,所以很快就打探到了莫轻烟目前的状况。 阎母这个一贯看她不顺眼的,也没料到跟小强一般打不死的莫轻烟这一回伤亡惨重。 非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连她自己的身体都受伤不轻。 肋骨断了两根,躺在床上连起来都困难。 阎母跟阎子末去了她的病房,莫轻烟门外守着五个壮汉。 阎母纳闷,“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莫轻烟身边的确是有保镖的,可之前的队伍没有这么庞大啊。 “之沛的人。” 阎子末并没有瞒着母亲,反正母亲不会帮莫轻烟,告诉她也无所谓,掀不起风浪。 莫轻烟已经醒了过来,脸色透明,精神憔悴,身上绑着绷带,整个人狼狈不堪。 阎母并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怜悯之色,反而觉得松了口气,是真的。 莫轻烟再也蹦达不起来了,今后再也威胁不了他们阎家了。 “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莫轻烟自嘲地勾了勾唇,没想到连勾唇这样的举动,都会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她脸色扭曲了起来。 阎子末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同是天涯沦落人,他没有落井下石的必要。 “阎子末,如今我孩子没了,我也不奢望母凭子贵嫁入阎家,我以后再也威胁不到你了。你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吗?”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和颜悦色、低声下气,阎子末有些意外,阎母更是嗔目结舌,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 “什么忙?” 他淡淡地问,情绪波澜不兴。 “我不想离开青州,你能不能帮我劝劝裴,让我留下来呢?” 第一百零四章 假意讨好 莫轻烟急切地说完,一瞬不瞬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她所有的希翼,全部押到他身上去了。 点头,点头,他快点点头。 莫轻烟全身的细胞不停地在叫嚣催促着阎子末快点答应她的要求。 只可惜,她还没等来他的回复,被阎母捷足先登抢先了一步一阵数落,“这帮当然不能帮了。” “什么小小的忙?你若是安分守己,之沛至于不让你待在青州吗?你可是他外公的救命恩人,肯定是你把他惹怒了,才让他不赞成你留在青州生活。” 对于裴之沛的决定,阎母虽然觉得是有几分狠辣,但对极了自己的胃口。 她也不待见莫轻烟,余生能不见到这姓莫的在自己面前晃荡,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若是在青州,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碰面的机会。 莫轻烟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自己儿子搞大的,以后要是子末再娶,让人为此指指点点,总不是一件好事。 只有莫轻烟离开了,这些过往云烟才会跟着一起消失,子末也能开始他的新生活。 没有莫轻烟,没有凌婕瑜,子末的心境也会渐渐恢复。 莫轻烟早就看阎母不顺眼了,这个翻脸比翻书还来得快的老虔婆,利用完人了就想立即丢掉,实在是太…。太不把别人当一回事了。 之前阎子末成植物人的时候,恨不得自己生下这孩子,对自己也算是关怀备至。 她还为阎母可圈可点的行为,默默地在心里点了三十二个赞。 没想到啊,这美好的假象才维持了多久就被撕裂得荡然无存了。 阎子末一醒来,阎母就恨不得踹了自己这个没了用处的,好像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跟她毫无血缘一样,冷血无情、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我在跟你儿子商量事情,你就算是长辈,莫名其妙插嘴,也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 莫轻烟其实对阎母窝了一团的火,实在不能当着阎子末的面对他的母亲大打出手,更何况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 她只能用言语来为自己扳回一城,不落人下风。 如果她的眼睛能放火的话,阎母早已成了一堆焦炭。 “子末,这种女人,你若是想帮衬,回头别给我进阎家的大门。” 阎母本来在珠宝店受了凌婕瑜的炮轰心情正不爽呢,眼下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她自然是要收拾的。 反正莫轻烟如今已经成不了气候了,连裴之沛都不站在她身后了,她还以为自己是谁呢? 没了裴之沛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 “对不起,这个忙恕我无能为力。” 阎子末抿唇,脸上略带歉疚。 “其实你还是离开青州比较好。” 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在青州,莫轻烟肯定还会想着法子作,想着法子拼命折腾。 与其让她没完没了折腾掉她的小命,还是去遥远的地方重新过平淡的日子比较好。 若非是看在她怀过自己孩子的份上,他是连提点的话,都懒得跟她提。 对于她,他倒是没什么失望不失望的,从来没有对这女人抱过希望,行事太不知轻重了。 莫轻烟不敢置信地望着这男人,气得肋骨又疼了起来。 她闭了闭眼,又猛然睁开,阴恻恻的,这世上,没一个人能信的了。 “既然你不想帮,又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莫轻烟脾气上来,冷嘲热讽道,然后破口大骂,“你们都给我滚,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们。” 阎母见状,乐得拉着自家大儿子趁机闪人,她以为她是谁啊?自己也是看着她就心烦。 莫轻烟见他们真的就这样撇下自己不理,脸色铁青,又气得差点昏了过去。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很恨地握拳,冷冷地笑了起来。 你们都不帮我也没事,我自救。 就我眼下这连位置都不能挪的身子,她不信裴会无良到连这样的她,也要给送走。 还有,她还有厉老爷子能告状呢。 之前在公寓,联系的工具不是被毁就是被没收了,可眼下在医院,她并非是一筹莫展。 等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她就光明正大地跟医生借了手机,然后打给了厉老爷子,哭诉的声音凄婉哀绝,揪得人心都挤成一团变了形。 “你说什么?之沛又跟那姓钟的在一起了?那姓钟的还怀了之沛的孩子?” 电话另一头的厉老爷子闻言,大惊失色,身子都没能站稳。 难怪他前些天消失得连个人影也找不着,敢情又搅和到一起了? 那姓钟的小贱人,真不知道羞耻,几次三番勾引之沛,之沛平素对别的事情这度掌控得极好,唯独……唯独这一牵扯到那小贱人,就会判断失误,完全被那小贱人给牵着鼻子走了。 火大,真是火大。 莫轻烟又期期艾艾地告状,把自己当前的惨况给添油加醋说给了厉老爷子听。 也不明说全是裴的杰作,而是钟意情看不惯她,在背后煽风点火呢。 厉老爷子炸毛了,一触及跟姓钟的有关的事情,他清醒的理智就跟装了弹簧似的,立马跟他说拜拜。 “轻烟,你别伤心,我先过来看你,有我为你做主,我不信那臭小子连我都敢为难。有我在,没人能把你赶出青州。” 厉老爷子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莫轻烟这七上八下的一颗心总算是有了着落,底气也重新回来了。 幸好厉老爷子对姓钟的恨意极深,否则还真不好忽悠。 老爷子老了,但还没老糊涂,平素还是精明的。 厉老爷子并没有让莫轻烟多等,连半小时都没到,他就心急火燎赶过来了。 电话里虽然轻烟透露了不少,但还是不如当面说得清楚。 看到往日极为注重仪容的轻烟,伤情惨重躺在床上,上半身缠了不少绷带,活脱脱一具木乃伊的造型,瞅着瞅着怪可怜的。 “外公,你终于来了。” 莫轻烟一见到老爷子,就忍不住大哭嚎啕了起来,这氛围渲染得是极好,至少老爷子对她起了心疼之意。 “别哭了,我会替你做主的。” 厉老爷子也不擅长安慰人,翻来覆去都是这句乏善可陈的话。 莫轻烟哭了足足十五分钟,眼睛都哭肿起来了,她觉得肋骨的断裂让她的泪腺都跟着发达了不少,不可避免总是牵动到了伤处。 这一疼,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个不停。 …… “我这就给那不孝外孙打电话。” 厉老爷子气势汹汹就要掏出手机质问,被莫轻烟忙不迭拦了下来。 她好言相劝道,“外公,你这样咄咄逼人质问,只会引起裴的反感,还不如把钟意情给揪出来,你找上她比较好。” 有裴护着,钟意情被护得密不透风,如果老爷子凭着自身势力杠上,那么…… 莫轻烟隐隐有些期待起来,她真的不介意两败俱伤什么的,如果老爷子能够胜利,那就更好了。 即便自己惨败,她也不想给钟意情留半寸机会。 厉老爷子渐渐冷静了下来,是的,轻烟说得对,他不能火冒三丈训人。 之沛这孩子已经跟自己生分了,自己拿长辈的口吻训斥他他不一定会买账,要是适得其反将他推到那钟贱人的怀里,得不偿失。 还是一边稳住之沛,另一边私下行动找上好好谈一谈。 那女人如果要脸的话,就知道一意孤行跟之沛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 “轻烟,你好好养伤,要是有人要强行带走你,你随时都可以联系我,这支手机,你好好收起来,别被人发现。” 厉老爷子临走前,还给她留了一只手机。 莫轻烟缓缓松了口气,有人对上钟意情的感觉,真好,她所受的伤,很快就能报复回来了。 是得好好养伤,不过这伤,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养好的,一定要长达半年一年的。 等那么久过去了,指不定自己被带走的事情也被裴给遗忘了。 她咬着牙,躺好,这罪,可不能白受。 厉老爷子回去后,便找人查钟意情的下落。 当然,他没忘给裴之沛打电话,关切地问,“之沛,你晚上回来吗?” “外公,不了,我晚上有点事。” 什么事,他不说,厉老爷子在心里冷哼,一定是与那女人脱离不了关系。 之沛现在是越来越能瞒着自己了,要是轻烟不告诉自己,他是不是要等钟意情孩子生下来再让自己知道呢? 厉老爷子憋着一股气,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反而好言好语让他注意身体。 裴之沛听着都产生了几分感动,一时间都有些想告诉外公情情怀孕了,自己要当爸爸了,外公要当太外公了。 可到了嘴边,这股冲动又被他给压下去了。 外公还是不知道为好,情情有孕,他不会与自己一样高兴,极有可能会不悦。 他的身子骨是越来越不好了,万一一个刺激之下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那后悔莫及。 虽然他希望获得外公的祝福,但外公显然还没看开,一根筋通到底,还是再等等吧。 等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落地,外公会渐渐放开过往带来的束缚。 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裴之沛的心又飘远了,长得如果能像她那更好了。 …… 话说顾璟琛陪着凌婕瑜出了珠宝店上车后,后者有些歉意地道,“真不好意思,让你也遭了池鱼之殃。” 顾璟琛大方地表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就当被疯狗咬了一下,何况这回是你帮我的忙才遭的殃,是我说不好意思才对。” 凌婕瑜被他形象生动的比喻给逗乐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阎母,还真像及了一条疯狗。 “以前觉得你这人应该挺不好相处的。” 凌婕瑜视线调转到车窗外,青州的风景还是极美的,她的声音听上去染上了几分忧郁的感慨。 “为什么这么问?” “学校里有这么多女学生女老师爱慕你,没见你每次都冷脸相向吗?” 她反问。 顾璟琛腾出一只手,摩挲了下自己的下颔,认真地回想了下,好像还真是这样。 可这跟自己好不好相处貌似没必要的联系吧? “难道我个个接收,当个滥情花心男?” 他对成为情场浪子兴致不高。 凌婕瑜莞尔,“你要真是这样的人,估计我也不敢跟你做朋友了。” 朋友……其实有这样坦率性子的朋友,生活还是挺不错的。 至少,在没有凌婕瑜跟有凌婕瑜相伴的生活,后者的生活更让顾璟琛乐在其中。 可一想到钟意情,他明亮深邃的双眸,又倏然间暗淡无光了起来。 也不知道缄默了多久,他抿唇,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执迷不悟一份得不到的爱情。” 其实,他有些羡慕凌婕瑜,对于感情,能说放下便放下,他……割舍不下,的确他是不如凌婕瑜的干脆。 他苦笑。 凌婕瑜一怔,她还以为顾璟琛还要很久才能跟她交心呢,毕竟钟意情是他内心深处的逆鳞,他即便不说,她也不能强求什么。 不过,为了他好,她还是希望他能够从阴霾中走出来。 “不傻,你只是还没遇上让你放下的人,你只是觉得内心的创伤难以平复。你只是不甘心将她拱手让给一个你不承认的男人。” 凌婕瑜的这话,触动了顾璟琛内心某一处柔软。 她说的对,尤其是最后一句,真是他妈的太正确了。 就因为对手的裴之沛,所以他才不甘心。 那个男人,只知道威胁意情,只知道一味索取,而不知道疼惜。 “裴之沛这样霸道无情的男人,不配跟意情在一起。” “在感情的国界,没有对错,也没有配有不配。你觉得他不配,但也许她觉得他配呢?你是如此,孙琦也是如此,客观意见先入为主了。” 凌婕瑜难得吐露自己的心声,分析道,“我觉得裴之沛这人还不错,至少他敢作敢为。” 凌婕瑜跟裴之沛接触不多,也不算少,她因为阎子末还有阎家的关系,对裴之沛了解颇多。 何况子夜能够跟他成为莫逆之交并且一心向着对方,足见对方的人品并不坏。 顾璟琛只是因为钟意情的缘故,对他持了偏见。 如果这般坚挺裴之沛的人是别人,顾璟琛肯定二话不说骂人了,但这人是不屑撒谎、不屑讨好人的凌婕瑜,他首次犹豫了。 是否……是否过去他真的是错了,执迷了不该执迷的人? 可她幸福吗? 等到他找到人后,一定要问清楚,否则他心,难以平复。 凌婕瑜见他有些松动,并没有怪罪自己,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渐渐松弛开了。 她知道,她不应该在此时跟他说这些的,还没到时间,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地步。 只是,她却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些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罢了,罢了,就当顺从一回自己的心意。 正如孙琦所言,顾璟琛这人是真的挺不错的,她……她也有些心动了。 承认,也没什么可耻的,只是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会对另一个男人起了好感。 家里人变着法子问她,她都极力撇清了不想在他没有意向之前,让家人搀和进来,万一弄巧成拙,就不太好了。 * 姜华跟林刚还窝在那一处,每天都有人给林刚三餐送水送饭。 比起林刚的优渥待遇,姜华明显就差多了。 她只有水,还有老鼠。 林刚不给她饭吃,她就抢不过。 她实在饿得不行了,只能吃老鼠,这里别的什么没有,就老鼠最多了。 从最初的恶心,渐渐地,她居然已经适应到将那恶心肮脏的活老鼠吃进嘴里。 她都有些佩服起自己来了,可她知道,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比起吃老鼠,她更怕死。 她尝试着饿死,可饿到头昏眼花,她开始惧怕起了死亡的滋味。 不能死,钟意情都还活得好好的,莫轻烟肯定也完好无整,连林刚都比自己幸福。 凭什么她要成为最惨的那一个? 姜华一天的生活,极为枯燥乏味,除了吃死老鼠充饥,便是被兽性大发的林刚扑倒为所欲为,恣意凌辱。 她渐渐麻木了,也懒得挣扎了,挣扎不挣扎反正结局都是一样,她敌不过林刚。 身上的血腥味跟臭味,连她自己都不想闻,她也不知道为何林刚却下得了手,只能证明他的口味不是一般的重。 身心麻木的她,脑海里不由浮现了一个样貌普通的男人,是花苑酒店的员工,那个愿意把身上所有积蓄交给她并愿意娶她的男人。 如果能够逃出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道他还愿意娶她吗? 也不知道她避而不见的这段时日,他是不是另有新欢了?还是一直忠厚老实等着她? * 钟意情心不在焉地窝在沙发上看设计书,心思却翩跹起伏。 她要降低他的戒备心,要尝试讨好他,可真正要行动起来,却觉得是如此的艰难。 裴之沛,你为什么就不能放我一马呢?非要弄得鱼死网破才肯罢手吗? 钟意情一把扔掉设计书,心情真是糟糕。 她撑着身子慢慢坐好,又弯腰屈膝将那本设计书给重新捡了起来。 最近她的情绪,是越来越冲了,动不动想发火,这并不是好的现象。 她随意瞥到墙上的石英钟,六点了,到了饭点了。 他估计不回来了。 做饭的阿姨,他并没有为她准备,算了,还是自己动手吧。 她并没有那么娇贵,早已丧失了娇贵的资格了。 她起身到厨房,打开冰箱,从冰箱里找了几样蔬菜,还有一个鸡蛋,打算下碗面应付一餐算了。 油还没下锅的时候,他回来了。 她手中的锅铲,被他一把利落地夺走,然后她便在迷迷糊糊中被他给推出了厨房。 她回头看了一眼,余光扫到他又重新打开了冰箱,估计嫌她准备的料太少了,又或许他自己也想吃。 她并没有在客厅等多久,两大碗三鲜米线便端上了桌,每碗足足有三分之一的配料,色香味俱全。 尽管明明知道他厨艺了得,然而每回他真正端上桌来,都会让她震惊。 她要讨好他,自然是不能随意吃饭都给他摆脸色,又或者撂筷子摆脸色不吃。 她坐了下来,主动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还不忘招呼站在一旁的他一声,“你怎么不吃?” 裴之沛闻言,喜出望外,还不敢置信多看了她一眼。 都说孕妇的情绪喜怒无常,没想到情情还真是这样,先前对他那是一个黑脸,现在又…。 不过,比起先前,这待遇,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他内心难免激动,但却按捺了下来,静静地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也一起吃。 他肚子并不饿,但因为有她的那声招呼相伴后,食指大动,居然整碗连汤都喝了个精光。 如果,每天都能这样和睦相处,他就已经甘之如饴了。 她的笑脸相迎什么的,他不敢奢望。 假以时日,长此久往,他所乞求的,终究会实现的,他相信。 吃完了面,她抢着要收拾,他自然不舍得让她这个孕妇收拾,于是他亲自收拾。 他从厨房出来,看到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于是,也顺理成章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今天的惊喜,之于他而言,真的是数不胜数。 她虽然对他的态度谈不上热情,但也谈不上冷眼相向,这一个晚上,两人难得没争锋相对,彼此相安无事过了一个晚上。 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他拥着她睡了一晚,动作小心翼翼,刻意避免了她的小腹,生怕伤到孩子半分。 他睡着了,她却在他的怀中睁开了眼,眼神清亮。 …… 翌日清晨,他醒来,她依然沉沉睡着,他贪婪地注视着她干净的睡颜。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安心地释放他内心狂热的情感。 他看了足足半个小时,才依依不舍地下床,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吻,“情情。” 然后,又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落下了一个轻吻,“还有宝宝,早安。” 他快速地洗漱过后,就轻手轻脚地出了主卧室。 当主卧室的门一关上,钟意情便在瞬间睁开了眼,根本就没有半点的睡意。 其实,她醒得比裴之沛还要来得早。 第一百零五章 裴总的低情商 他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亲昵举止跟言语,并没有让她消除芥蒂。 他的所作所为,如今全是看在她有孕的份上,真瞧不出来他是如此的在乎这个孩子。 他越在乎,她越不能遂了他的意。 她又在床上赖了将近半小时,才慢吞吞地起床。 早餐,准备得很丰富,搭配得相当具有营养价值,想必是他精心准备的。 餐桌上,还留下了一张卡片,“全部吃完。” 说实在的,这么多,她根本就吃不完,她早上向来不喜欢多吃,哪怕是食物再对自己的口味。 不过,午餐跟晚餐,尤其是晚餐,她喜欢吃饱,而不是七分饱,否则到了晚上很容易饿,这一饿,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她吃了三分饱,便撂下了筷子,不打算再吃了。 她本是想出去转悠转悠的,可一想到门外驻守的那几位敬业到一丝不苟的人员,又不想出去了。 随时随地跟着一大帮魁梧的男人,她便成了旁人围观以及指指点点的对象,她没那兴致给人当猴观赏。 不过,她不想出去,但并不表示她不能招人过来。 既然回到了青州,今日内衣店的那帮昔日战友,还是要见上一见的。 心动不如行动,她便打电话给丁默,丁默这妮子如今可是今日内衣青州店的店长,表现极为不错。 林姐在电话里经常跟自己夸丁默,还说自己帮她找了个好帮手,这识人的能力一流。 等她以后在别处开了店,店长也由自己推荐提拔,说得自己都有些汗颜。 丁默的确是有才,年纪轻,又有拼劲,说实在的,假以时日,当店长都有些屈才了。 当今日内衣走上正轨,规模扩大后,能够给她发挥的地方还是很多的,只要她能够等,出头是迟早的。 丁默在得知她回青州来了,高兴得不行,嘘寒问暖的。 还说,等下了班后就率众前来,晚上集体不加班。 钟意情对于时间安排并没有异议,她纠结了下,还是打了个电话跟裴之沛知会了一声,言语里暗示了让他晚上最好别回来,这地盘借她一个人享用。 裴之沛却跟没听懂她的暗示一般,还说,“我会早点回来,你同事们都喜欢吃什么?我提前下班准备好食材。” 钟意情咬牙,脸色黑得不能再黑,差点气背了过去。 她连着给自己灌下了两杯凉开水,才将这股邪火勉强给镇压了下去。 她越想越窝火,不能出去也就罢了,连叫人过来也还要受他监视,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可她偏偏又不能违背他跟他叫嚣,否则她去青城的计划根本就无法执行。 她泄愤般地很恨扬唇,报了一大堆食材,他既然爱采购,就让他采购个够。 裴之沛并没有察觉到她此时的心烦意乱,而是欣然应了下来。 难得她张了口,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想方设法给她取来,更别提区区这点食材。 既然是她喊来的同事,那么想必是她所在乎的人。 以她的性情,若是关系不怎的,肯定不会邀请上门做客,尤其是在她怀孕的时段。 考虑到这是头一回碰面,他要好好表现一番。只是怎么表现呢? 在事业上向来游刃有余的裴大boss,却在这种小事上犯起了要命的头疼来。 苦思冥想无果之后,他便大手一挥,把特助室没出门的几个全叫了过来。 一个一个叫,多麻烦,干脆三个一起过来,另外有个去国外出差去了,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 古特助、李特助,还有一个林特助,三人本来在特助室正讨论接下来要在青州实施的海滨度假别墅区。 这是上百亿的工程,马虎不得,厉氏针对这项工程前期斥了巨资购买了那块并不被外人看好的地皮。 很多人看不到前景,毕竟国内还没有如此大规模的海滨度假别墅区建立过。 厉氏在裴之沛的带领下是上了一波又一波的巅峰,但这并不表示裴之沛的决策永远是正确的。 在裴之沛看来前景良好的海滨度假别墅区,持乐观态度的人并不多,甚至已经有不少在厉氏吃过亏的人在等着看笑话了。 如果这次开发项目一旦失败,那对厉氏有极大的打击,虽不说是毁灭性的,但重创是逃脱不掉的。 古特助跟林特助也是相当看好这项工程的,李特助倒是免不了有些忐忑,他这人论果决跟头脑,远不及特助室其他三位。 对于突然被总裁召唤,这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绪,面面相觑无果后,乖乖听命结伴去了总裁办公室。 古特助向来是特助室的领头羊,所以当他淡淡觑了另外两个,发现他们没有先开口的意向后,恭敬地打破了这沉寂。 “裴总,不知道您找我们,是为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公事出了漏洞呢? 古特助表面波澜不惊,可内心是抓耳挠骚都没半点灵感。 最近,他们特助室完成工作的效率并没有能挑得出明显错处来的啊,就是有,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没道理把特助室的几个都拎过来开批判座谈会啊? 跟古特助的淡定截然相反,李特助这头微微垂了下去,林特助的胆子,也没古特助大,不过比起李特助算是不错的了。 对于对面站着几个战战兢兢之辈,裴之沛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他并不喜欢畏畏缩缩的人,不过很难有几个人在自己面前做到面不改色的。 这其实也正常,若是他们都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他指不定先受不了了。 他想要的是听话又有才干的下属,而非是…… 他清了清嗓子,深邃冷凝的目光略带锋锐,逐一掠过这三人。 性感的喉结微动,他英挺的浓眉往上一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件小事,想多了解下,最好你们能够畅所欲言多提些意见。” 三人心一颤,裴总口中的小事,能是他们的小事吗? 裴总越强调是小事,指不定便是他们心中的大事。 林特助心一凛,频繁给古特助投递眼神,示意他快开口询问,这吊人胃口什么的,真的是太折磨人了。 眼前吊他们胃口的还是厉氏最大的boss,又不是阿猫阿狗般的手下,可以任由他们唾骂。 “裴总,您说,为您分担忧虑是我们几个应尽的责任。” 古特助说得那是一个叫冠冕堂皇,大气凛然。 其他两个,也是点头如捣蒜,生怕自己动作迟了一步就会被总裁特意提出来开涮一般。 裴之沛对于这三位的反应谈不上满意,但也不至于计较了。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就这样把人赶走,那不是白费工夫了吗? 他向来不喜做无用功,于是正了正色,口吻却是极为漫不经心的,“你们谁还是单身的?” 这三个人,这下彻底懵了。 裴总这算是要关心他们的终身大事了吗? 还是裴总手里有好货色,要塞给他们配对成双? 这……能不能推辞啊? 虽说裴总这智商是高,但情商跟智商并不是就一定能成正比的啊。 万一被塞了个母老虎,后院天天着火,又是裴总介绍的打骂不得,离更是不得,那真的是活在水生火热中啊? 三人中最泰然自若的古特助,也崩了那一张万年不变的脸。 心有余悸的林特助,看了一眼李特助,又看了一眼古特助,欲言又止,最终硬着头皮答了,一派豁出去的模样,让人啼笑皆非。 “我还是单身的。” 裴总日理万机,自然是漠不关心他们的婚姻状况,可他们自己,可都知根知底的,他们三个,连着出差逃过一劫的那一位,都是单身未婚的。 早知道裴总会兴起当红娘的心思,早就该随便找个温顺的结了,而非保持着宁缺毋滥的心思。 林特助这会,是半点旁的心思都没了,提心吊胆地抬头,鼓起勇气注视着裴总,一副上了断头台等待宣判的惨白神色。 即便这场景好笑,古特助他们两个也是笑不出来的。 李特助纠结再三,也紧跟着步了林特助的后尘,“我也还单身。” 古特助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是。” 裴之沛的脸色,却随着他们一个个回答单身越来越难看。 这一个个都是单身,叫进来又有何用? 平日里都瞧着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没想到这一大把年纪了都还是形单影只,连个女人都没。 “那谈过恋爱没?” 他深吸了口气,忍住把这几个一一揍一顿的冲动,耐着性子问。 林特助摇了摇头,他这些年一心扑在事业上,对女色的确是有所疏忽,想着事业更上一步再解决终身大事。 他并不着急,主要他父母双亡,家里没人催促。 李特助这下点了点头,古特助也跟着点了点头。 两人的口径一致,“谈过。” 欺瞒裴总,一定没好下场,这是他们跟随裴之沛多年的切身体会。 “谈过几个?” 裴之沛脸色总算有所舒缓,直接跳过了林特助,朝着古特助跟李特助问。 林特助这下更茫然了,情况不应该是裴总对自己才另眼相待吗? 还是这年头,好男人的标准已经改变了,经验丰富也悄无声息爬上了榜吗? 古特助跟李特助不明所以,琢磨不透,干脆也懒得琢磨了。 “三个。” “一个。” 裴之沛嘴角抽了抽,没想到特助室能力最差的李特助让人刮目相看,谈过三个,腹黑的古特助,一个也还可以。 “李特助,你谈了三个,难道就没一个让你有定下来的冲动吗?” 他并非八卦之人,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下。 “裴总,我是谈了三个,但那三个都谈着谈着不到一个月把我甩了。” 尽管这一点对于男人而言较为不齿,李特助还是一脸的悲愤吐槽了起来。 裴之沛对他也没了了解下去的兴致了,将头直接偏向了古特助,只能指望谈过一个的古特助了。 还以为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没想到个个都不中用,最后一个勉为其难的,不知道能否成气候。 “古特助,你跟你前任是为何分的手?” 经由先前的无厘头问话,古特助已经恢复了一副处变不惊的神色了。 他认真地回想了下,“两地,她家人反对。” 理智的古特助,这回答,让裴之沛较为满意,总算这个能留用了。 他唇畔间逸出一抹笑意,“那你有没有跟她的朋友或者同事相处过?” 裴之沛问完之后,脑海里浮现出了孙琦,作为情情最好的闺蜜,无疑自己跟孙琦之间的关系僵得不行。 如果孙琦能够被自己拉拢为自己说话,那情情对他的印象分肯定大为增加。 昨晚虽然她跟自己相安无事,但这并不表示她就对他消除了成见,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他尤为担心的是,生怕她又莫名变回了原先的她了,毕竟这和谐的氛围太过短暂,他总觉得不安稳,跟做梦一般。 “有。” “那你有没有刻意讨好过她们?” …。 古特助开始觉得很蛋疼,裴总这问题貌似有些离题了。 “有没有?” “有过几次。” 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当然是不介意爱屋及乌了。 古特助觉得很平常的答案,却让裴之沛眼睛一亮,熠熠生辉了起来。 连被漠视了的李特助跟林特助都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不过他们两个还是不懂裴总为何把他们三人叫进来问这些光怪陆离的问题。 貌似……貌似裴总并不是有意向把女人许配给她们当老婆啊? 到底是啥?谜题迟迟不揭晓,让他们有些着急了起来。 “那都给我说说具体的。” 裴之沛洗耳恭听,云淡风轻地道。 古特助却瞧出了总裁平静表面下刻意压抑的激动,他这下也打起了精神来,一五一十打算告诉总裁。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古特助意识到了猫腻,总裁这是借花献佛,想要用来讨好…… 难道是…… 裴总跟莫小姐之间,已经不可能的了,但是钟意情,这个昔日闻所未闻的名字,在视频风暴过后,就早已让厉氏上下如雷贯耳了。 “……” 古特助用过的这些方法,谈不上什么新意,但他却举一反三给了不少他未曾适用过的,让人眼前一亮的。 裴之沛越听越满意,频频点头,最终笑意达到了眸底。 古特助这会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默默地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揣摩上意,他自认做得如鱼得水,但是这头一次却让他觉得身心俱疲啊。 裴总的感情世界,他根本就不想搀和啊,他的目标一直都是成为裴总事业上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 “你们可以出去了。” 满意过后,裴之沛就挥手赶人了,他还要独自静一静好好思索一番,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古特助领着满头雾水的两人出了总裁办公室,一进特助室,林特助跟李特助相继出声追问,“古特助,裴总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古特助抿了抿唇,笑眯眯地道,“裴总这是想讨好女朋友了,所以想让我们给出点意见,并不是你们所想的给你们塞另一伴。” 就知道,裴总这样的人,哪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给下属找妻子。 林特助如释重负,不是给他塞母老虎就醒了,李特助却后悔莫及,早知道他也多给出点主意啊,这么好的时机,自己居然就错过了。 后悔过后,李特助又忍不住多嘴了,“古特助,难道那位钟小姐真的要成为我们厉氏的总裁夫人吗?” 古特助冷不防横了他一眼,“成不成都与你无关,那是总裁的私事。” 李特助想了想,言之有理。 古特助喝斥完,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看情况,裴总是真的对那位钟小姐上了心,都想着如何讨好人家朋友了,以裴总的身份地位,根本就多的是女人前仆后继,不需要他多费半分心思。 这位钟小姐,是例外中的例外。 以后真碰上,一定要拿出对待裴总那般的恭敬态度来,千万不能得罪。 * 丁默跟阮珠珠、韩雪转达了下钟意情的邀请后,都很高兴。 “店长回来了。” “店长回来了。” 她们还是习惯叫钟意情店长,哪怕已经升任了店长之位的丁默,也是口口声声习惯性叫她店长的。 新来的这位导购叫古绯,是青大毕业的,做事任劳任怨,店里的几位都蛮喜欢这位新同事的。 对于青大毕业的古绯来这当小小的导购,她们最初觉得不可思议,后来觉得她肯定做不长的。 尽管如今这世道,大学生毕业就业困难,但青大这种名校毕业生,工作还是好找的。 哪怕古绯的专业有点冷门,但也不至于屈就内衣导购这一岗位。 丁默她们并不是瞧不起自己的工作,而是真心觉得以古绯的条件,做这份的工作,是屈才了。 古绯倒是没有自傲感,更没有拿乔,从来当自己是平凡人,更从不刻意提自己毕业的学校。这个把月下来,店里的几位哪能看她不顺眼啊。 所以这一次聚会,她们自然而然要叫上古绯了。 古绯平日里经常听她们念叨前任店长的好,不过对于头一次见本人,还是免不了露出了些许的紧张。 在丁默她们的劝慰之下,她倒是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她们却没看到当古绯转过头去,眸中闪过了一道恨意。 古绯的确是青大毕业的,但是丁默她们不知道的是古绯并不是为了这份工作来的,而是为了钟意情这个人来的。 她是顾璟琛的忠实爱慕者,但从来没有表白过,那份暗恋被她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在她的心里,顾璟琛就是她的男神,有关他的一切消息,她总是千方百计打听,有关他报道的一切报纸,她一张不落做成了简报,压在枕头底下睡觉。 她并没有跟任何同学吐露她这份深沉浓郁的暗恋,更不敢跟心仪的顾教授表白。 她怕被拒绝,更怕亵渎了她的男神。 其实,她的精神,有些扭曲偏执了。 当然,与顾璟琛无关的事情,她表现还是极为正常的,只要一牵扯到顾璟琛,她的灵魂就一分为二。 本来,她对钟意情并没有这般深恶痛绝的,但当视频爆发出来后,她对钟意情那是极端的厌恶,尤其是当事人还跟别的男人有染,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厉氏总裁裴之沛,那也不行。 在古绯心中,没有人能够超越顾璟琛,他是最好的。 她在打听出钟意情曾经在这家内衣店工作,便处心积虑扎根进来,要打听那女人的消息。 没想到,令她痛恨的是那女人的前同事们每一个提及她,都是赞不绝口。 那女人有什么好的,水性杨花,迟早,自己会揭穿她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不再受到她的蒙蔽。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收获了。 她就要亲自见到那女人了。 古绯这内心的激动,是难以言喻涌动了起来。 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露出马脚,她要冷静再冷静。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不能让那女人捉住自己的把柄,否则,功亏一篑。 还有,不能牵扯到顾教授的身上,一点也不能。 一到下班时间点,丁默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下班了,我们关门去见店长去。” * 裴之沛提前两小时下班,刻意去超市采购了一大串名单上罗列的食材。 食材全是他一一精心挑选的,新鲜跟优质是首要的。 他提着三大袋的食材到家的时候,她正洗好了头,拿着干毛巾在擦头发。 她一直不喜欢吹风机,喜欢自然干,估计是这样,才能养出她那一头乌黑如墨的青丝,光滑柔顺,令人爱不释手。 他将三个袋子提到厨房放好后,洗了手便出来,拿过她手中的干毛巾帮她擦了起来。 他的动作略带笨拙,不过力道却是轻了再轻,生怕扯断她半根头发似的,带有轻微的痒。 这痒,并不是头皮的干痒,而是他掌心触及毛巾摩挲她头皮带来的痒。 在毛巾刚触及她头顶的时候,她的身子便猛然一僵,但她并没有挣扎,慵懒地瞥了他一眼后,便放任了他的行为。 第一百零六章 一起去产检 擦好之后,裴之沛便将干毛巾还给了她。 他动作娴熟地脱了身上铁灰色的西装外套,挂在了一旁的衣帽架挂钩上。 然后,他便进厨房忙碌去了。 尽管他从进门回来后,他们两人连一句话也没说,但是他的举止,宛若天经地义一般,和谐默契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钟意情心事重重地在沙发上重新落座,其实,她挺不习惯这样的裴之沛的,尤其是在知道他当年刻意接近自己的目的之后,她做不到坦然跟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淡然相处。 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她却没有那般精湛的演技配合。 她觉得假意讨好,真的是一件折磨人的活计,比熬夜工作神马的,更苦逼,更悲催。 还是快点期盼他放松警惕的时机到来吧,她这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痛苦,只想快点解放。 他回来已经是一大意外了,没想到更令人意外的是他进厨房洗手作羹汤,还是为她昔日的同事们准备的。 她……她实在猜不透他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这等行为,怎么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裴之沛所为。 还有,等下丁默她们到了,他真的能够与她们和平共处吗? 就他这么一张冷峻的脸蛋,真的是挺会搞砸气氛的。 丁默阮珠珠她们四个到之前,裴之沛已经将门外看守的全部撤离了。 她们进门后,丁默喜出望外,一双眼睛在钟意情身上拔不出来了。 几分钟后,她总算得出了个结论,“店长,你好像长胖了。” 钟意情额头上顿时落下一堆黑线,她其实体重并没有上去多少,只不过怀孕让她的身材显得珠圆玉润了一些。 阮珠珠听了丁默的话,也默默点头,表示赞成。 韩雪“哎呀”一声,“我觉得店长变漂亮了不少,变得更有女人味了,而且还有母性光辉了。” 妈蛋,这都瞧得出来,钟意情在心里默默给韩雪点了三十二个赞后又暗自点了根蜡,乌鸦嘴太灵了,不去算命真可惜了。 她的目光逐一从熟悉的三人身上转移,落到了另一个长相娇美的年轻女孩身上,气质温婉。 “我叫古绯,是新来的员工,常听丁店长她们提及钟店长您,今日一见,果然是让我大长见识,不虚此行,她们的盛赞,钟店长你的确当得起。” 古绯见钟意情注意到自己,便出声主动介绍起自己来。 按理说,应该丁默来更合适,但她们几个进门后便将自己当成空气了,只能自己来了。 古绯这是头一次见到钟意情,心里跌宕起伏,心潮澎湃。 这女人的确是长得有些姿色,眉目清隽如水,肤白如凝脂,但也绝非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美女,唯独气质出众,沉静大气,让人过目难忘。 让古绯错愕的是,这女人身上浑然天成带有的那冷意,尽管她在见到熟悉的人收敛了起来,但或多或少还是残留了些。 那双眼睛长得极好,清澈干净,黑白分明,会说话一般。 古绯已经不动声色将情敌估量了一番,并且有了初步的定论。 这女人,并不是善类,并不单纯,难怪把顾教授给骗得团团转。 哼,这红颜祸水,分明是一大祸害。 钟意情有一种一闪而逝的错觉,这古绯似乎对自己带有敌意。 她定睛望去,古绯还是那个温温柔柔的娇妍女孩。 她陷入了沉默,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太累的缘故。 这古绯,自己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来青州,得罪过的人屈指可数。 何况丁默她们与之相处,都是对她盛赞有加的,自己没道理怀疑一个初次登门造访的人。 钟意情回过神来后,便热情地招呼她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丁默是这帮人中最活跃的,话匣子一打开,她的嘴,根本就停不下来的迹象。 阮珠珠、韩雪她们不由苦笑,古绯倒是安安静静的,也不四处张望,一副认真聆听的状态。 “店长,好香啊,这香味好像是从厨房传来的,你打算晚上如何款待我们啊?厨房里忙活的是你请的保姆吗?” 丁默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古怪的,记得店长以前并不富裕的啊,怎么这会一下住豪宅,一下又有专人伺候,养尊处优过起了日子来。 可这些话,饶是她与之相熟,也不好直白地问,只能变着法子打听店长的近况。 丁默也不是眼红,是关心,是好奇。 钟意情见到昔日的同事,过于高兴,至于把厨房里忙碌的那人一时间抛诸脑后了。 这会,经由丁默一提及,才记起了裴之沛还在厨房,他自打进去后就没出来过。 也是,她狮子大开口要了那么多食材,想必够他忙的。 保姆? 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有那么大牌的保姆吗? 不过如果让裴之沛去当保姆,穿上一身保姆的行头,笑脸迎人,仅仅想想,便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 她可没胆量承认裴之沛是保姆啊。 可她一时又早不到合适的词来解释自己跟某人之间的身份,怎么说比较好? 她踌躇了起来,下午怎么就没有好好考虑过这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呢? 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去,她都不想要这孩子,根本不想跟这帮人坦言自己怀孕的事实。 那,换个,我目前的男朋友? 他好像没有问过她,我能不能做你男朋友? 她要是拿出来说,万一他不承认,那下不了台多尴尬? 那,再换个,我目前的同居友人? 这好像是最贴切的,只是她总觉得这关系过于见不得人。 最后,她抿了抿唇,但笑不语。 裴之沛出现在厨房门口的时候,客厅里的好道视线直勾勾地看向了乍然出现的他。 这张英俊逼人的脸庞如同造物者精心雕琢出来的完美雕塑一般,黑色西裤、米色衬衣勾勒出来的完美线条,有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贵气。 空气,一时间几乎凝滞住了。 他的出现,就全场秒杀了所有的人。 毋庸置疑,裴某人的气场绝对强烈,男性魅力,无人能敌。 连对顾璟琛膜拜有加的古绯,都差点被蛊惑了。 丁默几乎是瞬间就捂住了嘴巴,激动不已。 这不是传说中的厉氏总裁裴之沛吗? 没想到,他真的跟店长有一腿,不对,有n腿,都光明正大地在大家面前败露她们的奸情了。 难怪方才自己傻乎乎问是不是保姆的时候,店长卖关子不肯直言呢? 店长估计被自己的傻问题给问得笑趴下了,身价这么高的保姆,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阮珠珠只觉得心跳加速,扑通扑通差点跳了出来。 这男人英俊得要命,简直就要闪瞎她的眼。 以前觉得媒体上刊登发布的裴总,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男人,没想到今日能够面对面、近距离看个清清楚楚。 男人的皮肤都是如此的好,连细微的毛孔影子也瞧不到,相形见绌之下,根本就是让女人自惭形秽来着。 韩雪眼睛粘上去,就舍不得挪开了,中世纪的欧洲贵族,也不及裴总带给她们的强大震撼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以前对裴之沛有偏见的这群女人,这第一眼,就被他的魅力给完全俘虏跟倾倒了。 当然,除了钟意情跟古绯,古绯后头便自发有了免疫功能。 裴之沛不知道,他先前所做的那些讨好工作根本就不需要的,只要他衣冠楚楚在那一站,便足矣,男色便是活脱脱最好的证明。 钟意情不发一言将几个同事的反应都纳入眼底,并没有任何的不悦。 其实,这反应很正常。 裴之沛的确是长得好,她长这么大,至少没有见过比他更英俊、五官更出色、气质更卓绝的男人了。 七年前的她,也如丁默她们一样,第一眼便被倾倒了,而且还陷入了不可自拔当中,一颗芳心彻底沦陷。 而且,眼里,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别的男人了。 只不过现在,她已经悔悟过来了,付出了太多,代价太高太大。 爱上这样危险的男人,本身就将自己置身于烈火之上。 “情情,饭菜我都准备好了,可以开饭了。” 裴之沛薄唇轻轻逸出一行字来,语调轻扬,声音低冽。 丁默对他彻底改观了,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裴总果真是个好男人啊。 不知道店长以前为何这般不开窍呢? 这般好男人,就应该抓在手中,死死地抓住,不让他溜走。 不过,她同时也隐约明白了为何店长不愿意接纳顾教授了。 尝过裴总这般的绝色,顾教授虽然好,但还是差了些。 古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她心中最佳好男人的位置还是没有让位,依然让顾教授牢牢地霸占着。 这钟意情,仗着自身有几分姿色,就招蜂引蝶。 既然她招惹了顾教授,就不应该再去招惹别的男人,既然她不爱顾教授,就不应该去染指顾教授。 给了人家希望,又倒打一把,这女人分明是想脚踏两条船,水性杨花这四个字一点也没冤枉了她。 钟意情渐渐冷静了下来,心平气和招呼众人去餐桌上坐好,然后招呼裴之沛端菜盛饭。 丁默她们是想起身帮忙的,钟意情没让,“你们就坐着,来者是客,没有让客人动手的理。” 她就是故意的,裴之沛爱秀,就让他秀个够。 裴之沛并没有任何的不悦跟异议,还真转身就进厨房了。 高大伟岸的身材一消失,丁默忍不住压低声音表达自己的膜拜之情,“店长,你真厉害,连这样的男人都能收服。” 不过,丁默是从来没有肖想过如此娟狂霸气的冷峻男,这种男人只能用来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她这人还是诚实跟现实的,男人再好,跟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道根本没用,要的是能知冷热共进退,心疼自己的,才是能过日子的。 自家的,虽然不出色,但是却是体贴人的,够了。 别人的,只能眼馋下,真收为己用,她还没安全感呢。 她收服了吗? 钟意情嘴角轻扯,并没有解释,她不认为自己有那样高大上的本事将裴之沛收服。 只是,裴之沛今日的表现,实在是有些令人不敢置信,怀疑他是否别有目的了? 当裴之沛所做的菜色一一端上桌后,丁默是不顾形象大快朵颐起来,赞不绝口。 阮珠珠也是不落人后,生怕慢了一步,就吃不到了。 这几个,出了古绯还维持基本的礼仪之外,其她三位,早已没了形象。 “这是我的。” “丁默,你吃太多了,你不是要减肥吗?” “韩雪,这盘让给我行不?” …… 钟意情看她们从裴之沛落座后的正襟危坐,变成漠视了裴某人的存在,眼里只剩下美味,争抢不休,她表示相当的无语。 她不动声色睨了身侧的他一眼,他似乎并没有露出半点不快,对于这场面,难道还是满意的? 她有些摸不透他此时的心思,他去厨房给她端来了一份更为精致的食物,那是为她刻意准备的。 给她同事做的,都是没有花什么心思,一蹴而就的,但她这一份不同,他每个细节,都讲究了再讲究的。 “吃吧。” 他将盘子搁在她面前后,便流露出了期待的目光凝视着她。 钟意情有些不自在地喝了一口鲜榨的果汁,然后低头进餐。 比起餐桌上几位,她的餐桌礼仪真的是高大上了不止一两个层次。 丁默她们几个不知不觉都停下了抢食的行为,一致艳羡投向了她,还有她面前的那份美食。 然而,再艳羡,丁默她们还是识相没有开口索要尝一口啊。 裴之沛那逼人的贵气,让她们没有胆量开这个口啊。 何况,今晚的惊喜,已经够多了,她们也知道适可而止,不能变本加厉啊。 古绯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这一对男女的举止,她对裴之沛并不是太过反感,她排斥的对象一直没有变过,依然是钟意情。 外界传言冷漠无情的冰山男,实则却是体贴绅士的好男人。 为了这水性杨花的女人,抛弃了莫轻烟。 古绯深深地意识到了,绝对不能轻敌。 钟意情能够一鼓作气拿下裴之沛跟顾璟琛,而且还对她念念不忘、深情不移的,足以证明她不仅仅只有两把刷子,而是有无数把。 …… 丁默她们是心满意足携伴离去,刚出踏入电梯后,阮珠珠忍不住感慨,“店长真是艳福匪浅啊。” 韩雪颔首,“我啥时能有这样的好运?” 丁默已经死会了,在找男人这一方面已经丧失了发言权。 阮珠珠见古绯难得沉默,不禁用手拱了拱她的肘关节,“古绯,你晚上好像很淡定,难道你就不期待能有这么一个英俊的男神降临你的世界吗?” 古绯不以为然地瞥了她一眼,低低地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长得再英俊,也不能撼动我的男神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她有些不服气的,丁默她们几个明明都是见过顾璟琛的,可这会没一个人提顾教授,俨然都遗忘了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古绯为顾教授悲哀的同时,心中的那把火也蹿了上来。 “你的男神是谁啊?” 这下,三人立刻都不去讨论艳福什么的了,更为关心起古绯的男神来,变着法子打听套话。 可惜,古绯平日里是好说话,关于她的男神话题,她是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 “搞得神秘兮兮的,以我之见,肯定也不怎样,哪能跟裴总比啊。” 丁默见试探不成,便用了激将法。 古绯的口风还是很紧,并没有上当,丁默不由有些挫败起来。 不过,几个人见打听没结果,也没勉强古绯非要招出来。 * 丁默她们提出告辞的时候,裴之沛有些纳闷,不是应该接下来还有节目的吗? 然而,挽留什么的,他自然是不会提的,只能到此为止。 就自己先前的那一桌饭菜,瞧得出来她们还是满意的。 等到他收拾的时候,他忍不住想,难道如今他只有厨艺能拿得出手了吗?只有厨艺能贿赂人了吗? 不带这般悲哀的,他为自己默默掬了一把辛酸泪。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很无聊的一部电视剧,他看了几分钟后,就看不下去了,觉得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明天我陪你去产检。” 他把自己的决定提前告诉她一声。 之前都是在清水住的院,说实在的,清水的医疗水平,远不及青州的,他还是想让她在青州这边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钟意情有点生气,拿起遥控器换了节目,抬了抬眼皮,“不是才检查过没多久吗?” 她直直盯着液晶电视机,声音虽然很低,但却透着几分疾言厉色。 她觉得有些心烦,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和颜悦色,还是他伪装得太过成功,让她差点忘记了他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裴之沛只觉得一把利刀刺中自己的心脏部位,失望的情绪一闪而逝。 他脸色缓了缓,愣了了一会,顿了下开口,“青州这边检查下更安心。” 钟意情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将自己的真实情绪流露了出来,她幽幽叹了口气。 她扬了扬唇角,亡羊补牢,“行,明天去。” 她丢下手中的遥控器,“我有些累了,想回去睡觉了,你自便。” 裴之沛难得并没有跟上,而是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他的头,缓缓垂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抵着饱满的额头。 他似乎高兴得太早了。 情情方才的不耐,才是她最真实的情绪吧? 她其实是一点也不想跟他回来的,骨子里依旧排斥。 还有,她腹中的孩子,想必她也是不怎么想要的。 他闭了闭眼,又倏然间睁开,点漆如墨的双瞳,愈发的深邃了起来。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他头痛欲裂了起来,女人心海底针,真的是难以讨好。 子末跟凌婕瑜形同陌路,子夜追了那么久才追到孙琦,自己跟情情,渐行渐远。 * 钟意情躺了下来,并没有睡意。 一想到明天要跟他一起去产检,她的心情就有些压抑。 她嘲讽地勾了勾唇,想必适才她的真情流露,还是让敏锐的他察觉到了。 她还是太沉不住气了,这良机也不知道何时能够等来。 不过,就晚上邀请同事过来的行为,似乎他并不排斥,而且同事过来,他担心会造成不好的印象,把门外监视的群体都驱逐出境了。 她脑海里猛然闪过了一道灵光,或许……看来,她还是有机会的。 许是有了好法子,钟意情居然在裴之沛回房之前就沉沉睡了过去,而非一贯的假寐。 翌日,裴之沛并没有先行,而是给她准备好了早餐随身提着,并没有让她吃,等下可能要空腹抽血什么的,吃了就不准确了,抽了再吃也不晚。 裴之沛事先打过招呼了,所以钟意情到后就直接去了vip病房,等陆军总医院妇产科主任过来检查。 血检尿检什么的都没落下,特殊待遇就是不一样,等待的环节都省略了,这孕检报告出来的也快。 没到半小时,一切轻松搞定。 裴之沛拿着那份孕检报告单还有b超单,仔细认真端看了不止十来遍,还是觉得没看够。 对于报告单上的那些生涩名词,他是不厌其烦询问那位妇产科马主任,马主任都解释得口干舌燥不已。 至于那份b超单,那小小的图像,让裴之沛没能按耐住内心难以言喻的喜悦跟激动。 这是他跟情情的宝宝,那么小,那么小。 尽管五官什么的,都瞧不出名堂来,他还是觉得生出来后会像她。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他们的宝宝,他都会视若珍宝。 “情情,这是我们的宝宝。” 裴之沛拿着b超单指着上头小小模糊的图像给她看。 很小,很小。 钟意情并不是头一次看到b超单,七年前,她也看过,那一回,只有她一个人。 那一回,她的心情激动得不行,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冲回去与他分享这一个好消息。 第一百零七章 金蝉脱壳 然而此时,她的心情极为矛盾与复杂,晦涩难辨。 她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 进电梯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后靠去,而他的身子却极快地挪到了她的身后,只手托住了她的腰,掌心温热。 这股温度,透过衣料熨贴在她的肌肤上。 她微微皱了下眉头,他的力道却多了几分,“别动。”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轻柔的蛊惑。 她依偎在他的怀中,他的气息,早已熟悉,深入骨髓,但她体内的每一根神经却紧绷了起来,不敢有片刻的懈怠。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的眼睛仿若结着一层冰。 她面部的线条僵硬,一点也不柔和。 她心里着实恼火,却无处可以发泄。 在产检过后,看了孕检报告单跟b超单后,她着实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而非跟他在这玩暧昧。 她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之后,闭了闭眼,将胸口的怒火强行压抑了下去,然后心平气和将正脸转向了他。 她的声音略低,“孕检报告单跟b超单能不能放在我这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心底某处有瞬间的柔软。 “可以。” 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主动跟他索取有关孩子的一切,他都不会拒绝,这证明她也是在乎这个孩子的。 下一刻,他手中折得整整齐齐的两份单子便到了她的手里,她下意识地攥了攥,那冰山一角便变了形。 当天晚上,裴之沛在浴室洗澡,而她从枕头底下抽出那两份报告单,又忍不住看了一遍。 目光长久地停留在b超单那小小的图像上,心口某一处再度不可遏止地揪痛了起来。 明明七年了,时间够久了,早就该结疤脱落了。 可今天不经意间揭开这道伤疤,发现依旧鲜血淋漓。 其实,是从来没有真正愈合过吧。 今日这份报告,便是一把残忍的匕首,再现昔日的不堪。 裴之沛出来的时候,她已经隐藏好了那个情绪失常的她了。 她拿了欢喜的宽松睡衣,便进了浴室。 她泡了足足四十分钟的澡,时间略长,差点在浴缸里睡着的时候,听到他在外头喊,“情情,你洗好了没?” 她轻轻“嗯”了一声,担心不回应的话他会强行闯进来。 从浴缸爬出来的时候,她有些头晕,她靠着墙壁站了会儿,才将这股晕眩给驱逐掉。 她弯了弯唇,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皮肤都泡得有些皱巴巴的了。 擦干身子,套上衣服,她没有犹豫,便走了出去。 一踏出浴室的大门,她便看到了他深深的目光袭来,似乎还染上了几分焦虑。 在见到她安然无恙之后,他默默地松了口气。 裴之沛的确是紧张她,她洗澡的时间太长,二十分钟的时候,他便想出声了。 可还是忍了下来,到半小时,他又再次忍了下来,好不容易熬到四十分钟,可她依旧没有出来的动静,这下轮到他忍无可忍了。 听到那轻轻的一声“嗯”,之于他而言,宛若天籁。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他对她的在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而她,对他只有根深蒂固的恨意,执着得令他抑郁。 他笑不出来,又自嘲了下,能有今日,都是当初他欠下的债还没偿清。 “你洗澡的时间太长了。” 他的眼眸在灯光下愈发的浓黑异常,深不可测,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微一扬眉,声音飘了出来,“四十分钟,并不长。” 她洗澡一贯喜欢享受,并不喜欢速战速决,当然这是有条件的前提下。 在牢狱生涯中以及刚出狱那段时日,她没有条件。 “你怀孕了,四十分钟太长了。” 他不一定每晚都会在她身边,考虑到万一有突发状况,他赶不及,他还是决定好好跟她商定再说。 对于一个孕妇而言,四十分钟的洗澡时间的确是太长了。 钟意情目光灼灼,本是想反驳什么,到最后还是嘴角极轻地挑了下,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下回我会注意的。” 他这算是关心她的身体,还是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很显然,答案呼之欲出,是后者,生怕她洗澡时间太久把孩子给闷没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再收紧。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是背对着他的,可没多久,他的身体贴了过来。 她眼神微黯,拥着她的刹那,她就明显觉察到他身体起了变化。 自打知道她怀孕后,他便不曾强迫过她了。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还会一直持续下去,至少在她怀孕期间,他都不会碰她。 难道……难道他忍了几天,便不想忍了? 极有可能的事情,以他裴之沛的性子,忍了这么多天,也极为苛待他了。 她鼻孔轻哼了一声,身子往一边挪了挪,适当拉开些距离,希望他别再进一步了。 没想到她才一退开,当即便被他给拉进了他的怀中。 她推手去推,“我不方便。” 他不是在乎这个孩子吗?医生可是当着他的面说过前三个月都是危险期,不能发生关系的。 黑暗中,她的身子略带僵硬,而他的胸膛却起伏了起来,伴随着一声轻笑从喉咙里逸出,“我没打算做你脑子里想的那事。” 轰的一声,钟意情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脸色涨得通红,没想到她误解了。 恍惚中,他将她的脸扳正面向他,然后在她错愕的神色下,他的唇落了下去。 在触及她唇的时候,她听到他沙哑的一声低叹,“我只是想吻你而已。” 我只是想吻你而已。 就这么言简意赅的一句,然后他便准确无误地攫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还是一如想象中的柔软香甜,还带了些许薄荷的清冽味道,令人流连忘返。 他几乎不愿松开,眼神缓缓沉了沉,紧接着,他在无声无息中便不容抵抗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双手撑着床,为了不压到她的小腹。 在他灵活舌头的纠缠下,她不自觉松开了牙关,而他趁虚而入,势如破竹。 他的气息,是要命的强烈。 钟意情被吻得有些晕,当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她宛若还在云端踩着轻飘飘的彩云。 她还在喘气,然后听到他在她耳边低低地道,“情情,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行不?” 钟意情猛然打了个激灵,她的心,一点一滴冷了下来。 她方才在做什么? 她方才在想什么? 差点……差点就被他给蛊惑得乖乖点头了。 裴之沛是怎样的人?难道她都忘了吗?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此刻对她这般好,那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的缘故,他想哄着她先将孩子平安生下来,再从长计议。 他这样精明睿智的男人,岂会被人糊弄,只有他忽悠别人的份。 她已经傻过了一次,还能傻第二次吗?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何况他还背叛过她,莫轻烟的下场,一心一意为他的莫轻烟都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更甭论自己? 她的沉默,让裴之沛颓然地叹了声气,倒是没有再勉强她。 接下来,两人相安无事地躺了下来。 他的欲望来得快,退得也快,还真如他所言,他只是想吻她而已。 这份产检报告单,第二天裴之沛前脚踏出门,后脚就被她给烧掉了。 望着那一堆灰烬,她又怅然若失。 既然下了决定,就不该患得患失,摇摆不定。 * 接下来的一星期,钟意情又邀请了丁默她们过来了两次。 裴之沛作陪了一次,后面的那次,他有事情脱不开身,抽不出空。 不过,外头的那几位门神倒是事先吩咐撤离了。 钟意情心里暗自欣喜,果然没有料错。 他不在的那次,冰箱里的食材却被塞得满满的,丁默她们亲自下厨掌勺,在先前裴某人的对比之下,丁默自叹不如。 古绯倒是出人意外,厨艺比起丁默她们都来得强。 丁默还缠着她问了不少诀窍,当着裴之沛的面,丁默不敢这般放肆,没有他的存在,这几位年轻的女孩,都肆无忌惮了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古绯也自然而然跟钟意情攀上了交情。 古绯在客厅里找到几本内衣设计的书,于是便自称自己对这极感兴趣,讨教了一番。 古绯是在这上面下了苦功的,第一次来,她就注意到了内衣设计书这细节,回去之后研究了一阵子。 所以她的提问,一问出口,钟意情便觉察到她并非是门外汉的那种,不过也不算是专业的那种。 钟意情自己在解霁的熏陶指点下,突飞猛进,对于指点古绯一二还是没有问题的。 丁默嘻嘻哈哈笑道,“古绯,你这么用功,你妈妈知道吗?” “古绯,你这么用功,你男神知道吗?” 阮珠珠也学着丁默的口吻揶揄道。 古绯瞳孔猛然一缩,继而唇角掀起,勾出一抹笑意。 “店长,你是担心我太用功抢了你店长的宝座吧?” 丁默翻了个白眼,“放马过来,老娘随时候着。” 古绯莞尔,不过店长什么的,她真的是志不在此,她的目标一直很明确,来今日内衣店就是为了探听更多与钟意情相关的消息。 如今,能够在短暂的一周内,碰了两次面,她已经满足了。 原本先前的那一次,她还担心那么一次后要费尽心机才能再接触到钟意情,没想到机会送上来这般容易。 古绯跟钟意情接触的次数越多,心情越压抑。 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古绯察觉出钟意情对裴之沛也并没有那般的上心,分明是游走在众多男人之间,如鱼得水。 这样的女人,古绯最恨了。 她暗暗告诫自己,要稍安勿躁,不能冲动行事。 自己还要让对方放下戒心,完全信任自己。 最好,钟意情能够跟着自己走,这公寓毕竟是她的地盘,行事起来不方便。 为了顾璟琛,为了裴之沛,为了让她不再祸害男人,自己也要替天行道,灭了她。 只有她彻底消失,她才不会再害人了。 钟意情却没有察觉到这个长得娇美的小姑娘心思是如此之深,还对自己动了杀机。 跟她朝夕相处的丁默、阮珠珠她们,也没有觉察到古绯宁静的皮相下藏了一颗蠢蠢欲动、犯罪的心。 * 姜华这阵子一直被洗脑,尤其是在她被林刚蹂躏的时候,边上有个围观的男人,不断灌输她一个观念。 那便是她之所以有今天,全是莫轻烟一手促成,莫轻烟才是害她的罪魁祸首。 一遍遍被洗脑,次数多了,她慢慢当真了,认定了。 是的,没有莫轻烟,她不会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 莫轻烟在青州过得安逸,而她却在这生不如死。 她报复不了裴之沛,无法拿捏钟意情,但莫轻烟那个蠢女人,难道她也不能报复了吗? 姜华不愿意承认自己能有今天,都是自己起了嫉妒所致,而是将一切罪疚都推到了莫轻烟的身上。 只有这样想,她的心,才会平衡。 围观的这个男人,并非是普通的男人,而是专业的心理医生。 在裴之沛得闻莫轻烟从楼梯上失足坠落没了孩子断了肋骨之后找来的,姜华这女人,如果好好利用,用来对付莫轻烟,挺不错的。 他可没那么闲工夫镇日与她纠缠,既然她死赖着不走,还找上了外公,那么他不介意找个人反咬她一口,狗咬狗的场面,一定很有趣。 不过,不管莫轻烟胜败,她最终都还是要被送走的。 姜华却不知道,很快她就能重见天日了。 此时的她,内心只有莫轻烟,别无她人,先前产生过嫁给那个昔日同事的念头,也毁之殆尽。 只有恨,浓浓的恨意,让她顽强生存了下来。 李彩霞已经康复出院,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上上班,她在同事们的劝说下提出跟林刚离婚。 这一次,她是鼓足了勇气。 她总算明白了,即便她继续忍气吞声,林刚还是不会对她另眼相待的,更不会回心转意。 她受够了,她要反抗。 林刚是找不着人,不过有解霁的帮忙,通过裴之沛,这离婚证书总算是辗转到了手。 虽然没有见到林刚本人,李彩霞双手捧着那本绿本本,激动得泪盈满眶。 今后,凭着自己的努力,她一定会过得更好。 * 钟意情再一次送走同事们,不到三分钟,外头门铃再次响了起来。 她想,一定是丁默,她的外套忘了拿。 没想到这门一开,外头站着的是一位老人,骨瘦如柴,浑浊的双眸闪烁着炯亮的光芒。 老人一套质地上乘的中山装,消瘦的身体撑不太起来,显得过份宽松。 长年位居上位、法号司令,让他浑身充满了一股无法漠视的冷厉之气。 四目相交的刹那,钟意情的心,咯噔一下,明显察觉出了对方的来者不善,敌意慑人。 “你就是钟振涛的那个女儿?” 老人不屑的口吻,浓浓嘲讽的眼神,让钟意情心情也瞬间恶劣了起来。 她微微眯起眼来,想必这位便是裴之沛的外公厉老爷子。 她跟裴之沛纠缠了这么久,厉老爷子这是头一次冒泡,一直处于潜水状态。 他这次登门造访的目的,昭然若揭,必定是要把自己从他的得意外孙身边送走,他却不知道这也是自己求之若渴的目的。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动了一圈,或许……或许这厉老爷子能帮自己一把。 不过,从第一眼开始,她就对这位高高在上的老爷子心生不喜,最主要还是他毫不掩饰对自己最敬爱的父亲所表示出来的蔑视。 父亲在别人眼里哪怕千万不好,在她的心目中,永远都是将她捧在掌心如珠如宝疼爱呵护的好父亲。 “我是钟意情,你就是之沛的外公吧?我能叫你外公吗?” 钟意情心念一动之后,便扬起了一张灿烂的笑颜,完全无视厉老爷子对她释放出来的敌意。 厉老爷子这张脸当即沉了下来,嘲讽道,“我可没福气有这么大的外孙女。” 钟意情却并没生气,而是笑眯眯地冲老人家道,“外公,我知道你对我爸有点成见,但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只要我跟之沛好好的,外公你也该放下了。站在门外做什么,快点进来。” 钟意情将厉老爷子迎进了屋子,后者虽然本意是要进去的,可在她一番极尽殷情的态度下,整张老脸绷得紧紧的。 厉老爷子对这个钟振涛的女儿总算是长了新见识,难怪之沛被她迷得团团转,难怪轻烟败在她的手下。 瞧瞧,人家这张嘴巴可真能说,典型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不是你外公,别口口声声喊我外公。” 厉老爷子冷哼道,实在受不了她左一声外公右一句外公,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真以为他们关系多亲密呢。 一想到钟振涛的女儿喊自己外公,厉老爷子就觉得恶心得不得了。 “那我不叫你外公喊你什么?外公,之沛可是跟我说了,以后等我们结婚生了孩子,要好好孝敬您老人家的。” 钟意情是吹得天花乱坠。 反正裴之沛不在,哪怕她把黑的说成白的,也无关紧要。 何况还能气死厉老爷子不偿命,她心里正大喊过瘾呢。 谁叫这死老头,嘴巴这么不干净,还主动送上门来找骂。 他要是态度好点,自己也会口下留德,不会把他损得这般彻底。 “钟意情,你别给我装糊涂,我今天来,是劝你识相点,早点离开之沛,别缠着他了。我是不会同意他娶你的,你要是没脸没皮没名没分跟着她,那我只能说你不知羞耻,钟振涛要是九泉之下知道,八成会气得跳起来指着你的鼻子大骂。” 厉老爷子这辈子最恨的便是钟镇涛了,所以每次开口都不忘捎上钟振涛。 他却殊不知钟意情最介意的便是这一点了,她的脸色倏然一变,“老头子,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别动不动侮辱人。要知道是你外孙死缠烂打追着我,讨好我,我还不屑跟他在一起呢,这外头喜欢我想娶我的,又不只有他。” 厉老爷子被她这么泼辣的一面气得差点一口气没能喘上来,他颤抖着手指指着钟意情,半天只憋出个,“你……。” 钟意情巧笑嫣然,不忘变本加厉地打击,“老头子,你这一大把年纪了,原本应该好好享福的,出来蹦达又成不了气候,你自己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你要是真有用,莫轻烟早就成了之沛的妻子了,还需要你出面来把我吓退吗?”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她在裴之沛面前占不到便宜,可没想委曲求全在厉老头面前也这样。 反正,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嫁给裴之沛,所以根本就不需要讨好这个死老头。 钟意情哪会不知道,当年若是没有这老头子的搀和,自己的父亲也不会这么快就落到如此惨状。 正确论起来,这死老头跟自己也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他一厢情愿觉得父亲对不起他,却从来不去反省当年若是没有他的搅局,事情会变成今日这般难以收场吗? 何况,自己为此付出了七年的牢狱之灾,父亲落到惨死的地步,而他呢? 这死老头,却活得好好的,比所有人都活得久。 “钟意情,你到底想要怎样才愿意离开之沛?” 厉老爷子到底是见惯风浪的老人,很快冷静了下来,一针见血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钟意情大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离开?” 她眼神一狠,口气凶神恶煞一般吼道,“我可没忘了我爸爸是怎么死的,是你们害死他的,我要报复他,我偏要留下来。” 厉老爷子心头猛然一紧,他就知道钟振涛的女儿不是好货色,没想到她竟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 偏偏之沛被她给迷得团团转,自己的忠言逆耳,他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不行,他不能放任这女人继续留在之沛身边,更何况她还怀了之沛的孩子。 之沛这孩子,外冷内热,最容易心软。 厉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你想要自己离开,还是我派人把你绑走?” 钟意情抿唇笑得恣意,不忘挑拨,“老头子,你觉得你把我绑走后,之沛会不闻不问吗?你还是想想如何能悄无声息把我绑走再说吧!” 第一百零八章 震怒中的裴 厉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气得头顶差点冒烟。 他活了这么一把岁数,只有他嘲笑威胁别人的份,从来没有别人骑到他头上嚣张的料。 钟振涛活腻了赴了黄泉,没想到他女儿也急着想要步他后尘,果然不愧是父女,天性是如此的相似。 柿子时挑软的吃,他厉景天从来就没甘心屈居于人下过。 钟意情这几句话都戳到了他的痛处,若是别人他尚能冷静以对,可一想到这刁钻利齿的女儿是钟振涛的女儿,还想毁了之沛,他就再也冷静不起来了。 他的确被钟意情给惹毛激怒了,用了挑衅的不屑眼神,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我绑走你,难道还会让他知道你的下落吗?” 厉老爷子才不会被这女人唆使泄露行踪,他还没老糊涂,之沛在意这女人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如今他是愈发不在乎流露出这种强烈的希望了。 他要赶走这女人,但并不想让他们祖孙之情被这女人毁了。 钟意情闻言,拼命按耐住内心的狂喜,嘴上却不饶人,恨恨而坚决地道,“我才不信你能只手遮天。” “那就等着瞧。” 厉老爷子是一刻也不愿意等下去了,不把这女人嚣张的气焰给灭掉,他一颗心就在烈火上炙烤般反复煎熬。 “哦,那我还真等着瞧。” 钟意情瞧着二郎腿在沙发上闲闲地纳凉,宛若厉老爷子掷地有声的那番话,她根本就没往耳朵里进。 厉老爷子气得胸膛大力起伏,而她却悠哉惬意地拨弄着自己修剪得整齐圆润的指甲,云淡风轻地问,“老头子,你打算把我送哪里去啊?我其实挺喜欢青城的,要不你就绑我去青城,我就当旧地重游?” 灯光下,她纤细的手指滑腻白皙,肌肤如同婴儿。 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如蝶翼般轻轻煽动,她明明在笑,语气却染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讥诮,让厉老爷子气头更甚。 “厉老头,你不是怕了吧?青城可是之沛昔日的地盘,你要是绑我去了那,我保证不会主动联系他,除非他找到我,躲猫猫的游戏也挺好玩的,你说你要是真把我绑去那,是不是很有趣啊?” 厉老爷子一愣,忍下了对她的厌恶与鄙夷,正要开口,没想到又被她给抢先了一步。 “厉老头,你是不是怕了?还是你不信我说的?” 钟意情弯起嘴角,冷笑一声。 “自然是不信你的鬼话连篇。” 厉老爷子那是多精明的人啊,哪会随便任由一个看着恨不得踩死的人在他面前作威作福,拿乔成这姿态。 “这还真是可惜了,你不信,那些有趣的游戏,我就经历不到了呢,我还试下之沛对我到底在乎到怎样的程度呢。” 她顿了顿,又慢悠悠地接着叹息。 “我在清水都能被找到,想必在青城被他找到那更是易如反掌。不过么,青城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他估计也料不到我会去那吧。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老话,我一直觉得挺不错的。” “你拿什么让我信?” 厉老爷子实在看不惯她这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横眉怒瞪。 “你说我拿我肚子里的孩子跟你做个游戏行不?我去青城想把我肚子里的孩子弄掉呢,都联系好了人,可之沛看得太紧,根本就没机会呢。” 钟意情似真似假地道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厉老爷子眯起眼来,布满皱纹的老脸没有掩饰自己的错愕跟怀疑,“你真要把你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这个我骗你有什么意思呢?不信你可以派人盯着我,我保证不会主动去联系你的宝贝外孙。我不是要报复他么,拿掉他的孩子,这不是最致命的报复吗?他可是把我肚子里这孩子盯得跟眼珠子一样。” 钟意情漫不经心地站了起来。 “行,我送你去青城,你别给我玩花样。” 厉老爷子自然不完全信她的话,不过这不妨碍他的大计。 这女人是个难缠的货色,先把她从之沛身边揪开才是王道。 何况青城是她主动要去的,到时他还能找人盯着她,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他最好奇的是,她真的会拿掉这个孩子吗? 如果她真的拿掉,这更加证明这女人不能继续留在之沛身边了,这女人的心肠太狠毒了,连自己的骨肉都能拿来利用,之沛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如果她不拿掉,这女人也不能留意观察,这孩子如若生下来,之沛肯定不愿意与她断了牵连,今后…… 一想到他要接纳这女人成为外孙媳妇,厉老爷子的牙就疼得莫名的厉害。 听到厉老爷子的许诺,钟意情总算是暗暗松了口气。 跟厉老爷子这样精明的老头玩心眼,她真的是累得慌,精力完全透支。 “厉老头,那你啥时送我走啊?” “现在。” 厉老爷子可记得自己跟之沛提过让他晚上回祖宅来住,他说有应酬,推到明晚了。 正好,若真的是今晚,那指不定自己就被怀疑上了。 今晚他参加了一个无法脱身的晚宴,时机正好。 厉老爷子可没耐性再陪钟意情磨蹭了,他催促道,“你快点收拾下,这外头监视你的人,离得不远,我派人引开最多只能撑半小时。” “ok。” 钟意情抛下老爷子回了主卧室,收拾只花了五分钟便收拾出几件干净的衣物。 她给孙琦打了个电话,跟她说了下自己的逃脱计划要提前进行了。 孙琦听了吓了一跳,暗叫她胆子真大,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孙琦也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只把她姑妈的地址跟联系方式给了她,说等她到了青州安全了再联系。 说到底,孙琦还是有些担心厉老爷子会对意情使坏,不过钟意情倒是无所畏惧。 厉老爷子顶多给自己教训或者把自己扔远,性命安全基本能得到保障。 否则,若是真相曝光,厉老爷子无法面对裴之沛。 她活着,跟她死了,这两者情形截然不同。 所以,厉老爷子再恼再恨,都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厉老爷子果然靠谱,这办事效率极高,几个小时后,钟意情已经安全入了青州,而且有了孙琦事先的嘱托,她直接联系了孙琦的姑妈。 孙琦的姑妈很热情,让她住进了家里,说其它事情,明天再议。 厉老爷子的人,在她跟孙琦姑妈联系上后,就消失了,当然也许是在周围暗处监视着她。 不过,钟意情漠不关心,反正厉老爷子不会拖自己的后腿。 躺在孙琦姑妈家的客房里,钟意情的心情有些复杂,并不是那种如释重负逃出生天的欢喜,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闭上眼,她居然想起了他陪自己去产检的那一幕,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他拿着单子激动的神色。 还有……还有他的那个吻。 明明是恨他恨得要死,为何这个时候满心满脑都是他惹人厌的人呢? 就是因为肚子里孩子是他的种吗? 钟意情扪心自问,却找不出答案来,头痛欲裂了起来。 该死的。 她现在手中用的手机,是孙琦私下为她配的,原先的那一只,她怕他查出来,所以就留在青州没有带走。 黑暗中,她依稀看到了天花板模糊的影子。 不知道,他此刻知道她不见了吗? * 孙琦这一晚辗转难眠,心不在焉,虽然听姑妈说了意情已经住到了她家里,孙琦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原本她们商定的是自己亲自陪着,这下只有意情一人独自面对,也不知道…… 孙琦这一颗心是七上八下,她有时候觉得她这操的是哪门子心啊,意情又不是小毛孩,有时候又觉得意情这世上的亲人已经没了,自己若是不多关心她点,她也忒可怜了。 阎子夜推了她一把,“孙琦,你下班回来后就老是走神,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亏心事?” 最让他可恨的是,刚才在他求欢,都被拒绝了。 他耐着性子磨着她撩起她的火,她明明也想要,却一把把他挥开,还说他成日脑子里装的是这个,一点都不怜惜她。 他哪里不怜惜她了? tmd,先前她姨妈光临,他已经忍了一星期了,好不容易把姨妈盼走了,这到嘴的肉还是吃不到,馋死他了。 这欲求不满的男人,心浮气躁不已,火气也不由往上蹿了三级。 孙琦这心情不好,哪愿意哄他啊,平日里两人拌嘴,从来都是他主动道歉,低声下气赔罪,她才重新理他的。 “你别疑神疑鬼行不,我工作压力大,很累,你别烦我了行不行,我想睡了。” 孙琦心中有鬼,但又不能跟他吐露,谁叫他跟裴之沛是莫逆之交。 一想到裴之沛的缘故,才害得意情要四处躲藏,孙琦就来气,对阎子夜也不待见了。 他跟裴渣的关系好得要命,有时候她批判裴渣几句,他还要为裴渣出头,让她咬牙切齿不已。 咬他,都不带解恨的,这死男人,下次还是老样子,在裴渣这问题上,他就没有退让过。 这也就罢了,她只能忍了。 这会,她情绪不高,他不该烦着她的,活该没好脸色给他看。 “我都说了让你辞职,你不肯。” 阎子夜说起这来,也有气。 她三天两头抱怨工作压力大,又不肯辞职,他都说了他的钱都放她那,随便她花,她自己不同意,他还能怎样? 这年头,求着女人花自己的钱,犯贱成这样的,估计也就剩自己这么一个奇葩了,没想到自己找的另一伴更加奇葩,对他的钱不屑一顾。 他偶尔给她买买奢侈品,她还是乐意接受的,但把钱全放她那随便她挥霍,她倒是不肯了。 阎子夜有时真的是弄不懂女人心,女人太难懂了。 “这年头工作压力大的比比皆是,凭什么我就要辞职?我辞职了让你养,地位就低了,长而久之,我就成了你的附属品,我才不干。” 孙琦是自立自强的女人,她又骄傲,最恨的是低声下气讨好男人了。 她有时候是挺想辞职的,但多数都忍下来了。 身边太多女性友人成了全职主妇后,男人出轨的例子。 她可不想步她们后尘,或许以后,她会换一份轻松的工作,但全职在家伺候老公孩子,她不干,也干不来。 “你这思想是不对的,我妈还不是没工作吗?你看到她地位比我爸低了吗?” 阎子夜忍不住反问。 真想不通这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啥玩意,怎么被男人养这女人的地位就低了呢? 他自己乐意养她,又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她这么好命。 以前那些巴上来的女人,明明都很喜欢自己给她们房子车子,珠宝首饰的,倒了孙琦这里,他只允许他偶尔送她珠宝首饰,房子车子这类的,不接纳。 孙琦一股脑儿从床上起了来,双腿交叉盘坐,高声质问,“你真觉得你妈过得幸福吗?她活得很累,她是不用讨好你爸爸,但是她要讨好你爷爷。要知道,如果她能够选择,她肯定更乐意讨好你爸爸,而非是你爷爷。” 阎父跟阎老爷子,换成自己,如果二选一的话,自己也是更倾向于讨好前者。 阎子夜堵得说不出话来,这话,倒不是她胡说八道,是有依据的。 他举例举得失败,他承认,得了,他妈不算,可别人呢? 不对。 他嘴角抽了抽,总算是想到了语病问题,“你一口一个你妈,一口一个你爸你爷爷的,孙琦,话说你到底有没把我真正当成你家人过?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真心实意跟我过日子?否则,怎么我屡次跟你提结婚的事情,你都老跟我打马虎眼,转移话题避而不谈呢。” 阎子夜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想要看穿她。 孙琦不禁愣住了,怎么又无缘无故扯到这个了。 是,她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所以每次绞尽脑汁绕过这个话题,可他却跟她杠上似的,非要她给出个明确的答复才肯罢休。 跟他同居是一回事,真正要结婚是一回事,她说过她需要时间,而他却等不及一样,总是一再催促。 次数多了,她也就烦了,觉得两人之间,还需要磨砺。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两人彼此都心里不快,最后直接步入了冷战。 孙琦巴不得冷战,冷战了更好,免得自己心惊肉跳,露出马脚。 * 阎子夜很不痛快,他却殊不知裴之沛更不痛快,脑子都快爆炸了。 好不容易从应酬中得以脱身仓促赶了回来,结果发现某人不见了。 整个公寓找遍,也没她的迹象。 他把林一他们召集起来问话,小陈那会不在岗位上,只有林一林二附近放哨似地监控。 因为距离远了,也不确定结束的时间,所以两人明显都是有疏忽的,大意失荆州的下场,便是杳无音信。 林一林二脸色都极为难看,他们也没料到一时大意会酿成这样的后果。 先前几次,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偏差,以至于他们的神经被麻痹了,下意识认定也会理当如此。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一回…… 林一看了林二一眼,恭敬有加地道,“裴先生,是我们的错,我跟林二愿接受一切惩罚。” 裴之沛的脸色并没有半分缓和,反而越来越沉,浑身的戾气,浓得融化不掉。 “你们都先给我出去找人。” 是他事先吩咐让他们撤离的,不能全怪他们。 裴之沛还没到理智全失的地步,他一直是个赏罚分明的上位者。 林一跟林二快走到门口了,林二转过头来,欲言又止。 裴之沛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什么事?” 林二这下直接坦白了自己的疑惑,“裴先生,在我跟林一在小区看来往出入人员的时候,有一位年轻的小姐问我们三号楼怎么走,还问了好久的方向,一直强调她本人没什么方向感。” 裴之沛眸底温度骤然直降十几度,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你是说你怀疑你当时被人缠着问路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林二点头,“我之前也没怀疑到这点上,这问路什么的很正常,可那个时间点,也太巧了点。” “里应外合。” 他真是太低估情情了,想必她早就开始筹划了,一直委曲求全,原来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她真的是够隐忍,为了离开自己,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久。 连自己都被她骗了,还以为她有了孩子后……。 孩子。 想到孩子,他不由倒抽一凉气,她这般费尽心机离开自己,为的……。 不行。 绝对要在她拿掉孩子之前找到她,决意不能在此事上慢一秒。 “林一,你去盘问之前来过的情情的那几个同事,从她们嘴里最好问出有用的信息来。林二,你去找那位找你们问路的女人。其它的,你们不用管,我会让小陈接手。” 裴之沛厉色命令道。 林一林二领命而去。 裴之沛立刻给小陈打电话,给他下了一通命令,然后自己驱车出去漫无目的找人。 独留在这处公寓,他觉得压抑得不行,连带地,呼吸困难。 三个小时后,林一林二跟小陈还是毫无所获。 他脸色晦暗,光线明明灭灭映衬下,更显得他面色骇人。 情情,你到底去了哪里? 孙琦。 在青州,论交情跟关系,她跟孙琦最铁了。 或许……或许孙琦知道一二也不一定。 他紧握着的拳头青筋暴起,然后径自掉头往阎子夜的公寓而去。 明知道这时间段不对,他还是一刻也等不了。 他连门铃也懒得按,直接打电话,知会某人立刻开门。 阎子夜这跟孙琦闹了个黑脸,这会心里正不爽着,没想到裴还在这个节骨眼上登门造访,真是怪了。 自打自己跟孙琦同居后,自己似乎对裴接触也少了。 这会,裴上门所谓何事? 最好有重要的事情,否则他一定不会给予好脸色。 阎子夜从被窝里气势汹汹爬了起来,背对着他而眠的孙琦并没有睡着,他起床的动作,自然是惊动了她。 然而,她并没有转身。 他接的那通电话,是裴之沛打来的。 看来,情情暂时是安全的,裴之沛肯定是过来找子夜帮忙找人的。 孙琦唏嘘了一口长气,心里稍安。 她却并不知道,其实裴之沛上门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自己,而非是她家的那一位。 阎子夜明显一脸欲求不满的怨夫神色,裴之沛置之不理。 “孙琦有没住这里?” 阎子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不住他这里,难道孙琦还跟别的男人睡去?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有怒发冲冠掀瓦的冲动。 “当然住这里。” 被人无端质疑自己的男性魅力,阎子夜都有暴走的冲动了。 “你去把她叫出来,我有话要问她。” 裴之沛深邃的眸中泛着冷寒渗人的光芒,态度强势,不容置喙。 阎子夜本来是不高兴裴用这般命令的口吻跟自己说话的,尤其是事关自己的亲亲爱人孙琦,哪怕孙琦跟他正闹着别扭,那也不能被这般不客气的对待。 他暗自庆幸孙琦没亲耳听到,否则非要炸毛,她那性子,可不是能忍气吞声的,尤其她因为钟意情的缘故一直看裴不顺眼。 “什么事?” 阎子夜懒洋洋地问,但并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个能说服他的理由,他今晚是不会冲过去把孙琦从床上喊起来的。 “情情跑了。” 裴之沛咬牙切齿地交代。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跟子夜分享这个坏消息,但生怕孙琦是知情者,他还是来走这一趟。 “你说什么?钟意情跑了?” 阎子夜不敢置信地逃了掏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 他无比震惊,真的是震惊到了。 裴对钟意情的监控,她根本就不可能在铜墙铁壁中消失啊?说插翅难飞倒是有可能。 “你的监护团呢?” 阎子夜匪夷所思。 “不在岗位上。” “这怎么可能?” …… 直到阎子夜听完某人言简意赅的陈述后,才恍然顿悟。 第一百零九章 幕后竟然是外公 原来,他心善给予了钟意情漏洞钻,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書网你就知道。 阎子夜其实很想笑的,可又怕笑了会被人揍成肉干,不得已,强忍了。 这强忍笑容导致面部表情扭曲,灯光下,更显狰狞可怕。 阎子夜却浑然不在意,他这幸灾乐祸的心态,却让裴之沛心生不悦了。 他双目深幽,面容肃穆,压抑着一股怒气,冷声道,“笑够了没?笑够了就快去给我叫人。” 他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投向了主卧室的方向,并没有流露出心急如焚,却带着一股警告的意味。 然而阎子夜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腿不由自主地往主卧室方向迈去。 他有一种预感,要是自己还在这闲情惬意瞧热闹,某人耐心告尽之时,一定会毫不犹豫入闯主卧室。 到时候,场面就不怎么…。 阎子夜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真的是要命。 推门入内之前,他下意识回头瞧了一眼,那双冷穆森幽的黑眸恰好扫了过来。 这眼神太利,自己可吃不消啊。 阎子夜立马识相地推门进去了,进去了之后,他又不由头疼了起来。 这去见裴之前,他跟孙琦可是正式冷战晾起彼此。 他还想凭借这一次给她点颜色看看,重振夫纲呢。 没想到裴的到来,又将自己的大计破坏殆尽,只能先把某人哄好,否则这出去场面必定要闹得无比尴尬。 孙琦一定不会在意狠狠削某人脸面,那个小心眼的男人不能拿孙琦怎样,可事后收拾自己,绝不会手软的。 孙琦不知道外面发生的动静,以为裴之沛已经被阎子夜打发走了。 没想到他并没有接着躺下,而是轻轻推了自己一把,“孙琦,之前我错了,对不起。” 孙琦一怔,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跟自己道歉了,还以为起码能维持几天呢。 她自然不能这么快就宽恕他,这拿乔还是要的,否则他真当自己好欺负了。 跟他在一起,他的确是很能哄人,能逗自己开怀大笑,但两人之间的摩擦,还是屡屡发生。 他有问题,她也有问题。 “你说说你到底错在了哪里?”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并不是一个没有容忍之量的女人,还是给了一个他反省的机会。 孙琦睁着一双秋水般的美丽瞳眸,温文娴雅地问。 阎子夜蹙着眉头,苦苦反思,说实在的,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明明这一回错的是她好不好? 为了好兄弟,他也只能牺牲自己了。 仅是想想,阎子夜都觉得自己真tmd太伟大了有木有? “我错在我不该在你没有欲望的时候跟你求欢。” 阎子夜很认真地望着她,深深地自责了下。 孙琦捏着被角的手指不由紧了紧,抿着唇,强迫自己移开眼睛,生怕一个冲动甩给某个恬不知耻的男人一个大巴掌。 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要脸啊? 她想尖叫。 尤其是看他的模样,分明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而是随意找了个理由糊弄自己,想要借此蒙骗过关。 孙琦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吸气,直到她觉得心情平复了下来,才吐出几口浊气。 “阎子夜,你根本就不知悔改。” 她整理了下思绪,冷声批判道。 阎子夜被噎了下,他怎么就不知悔改了? 他倒是很想反驳来着,可担心外头的男人等不及。 “那你倒是说说,我到底错在了哪里?” 先前他其实也是满头雾水,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干脆直截了当问个清楚。 孙琦这下面色有些发青,还是青中带白的那种,露出一种被雷劈中的表情,着实是气得不轻。 她迅速躺好,继续背对着他,不想理会这男人了。 “孙琦,你这是做什么啊?” 阎子夜见她莫名其妙就恼羞成怒了,更是杖着二和尚摸不着头绪了。 阎子夜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不到五分钟,他又忍不住推孙琦,“孙琦,你知不知道钟意情不见了?” 孙琦的眉毛当即皱了起来,不过仅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你说什么?” 孙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声音忍不住飙高。 阎子夜一双深幽如墨的双眸紧盯着孙琦,孙琦顿时觉得一股寒气猛然从脚底蹿了上来。 孙琦眯了眯眼睛,空气终于缓了过来,她三两下揪住了阎子夜的衣领,“什么叫意情不见了?” “嗯——”她刻意拖长了尾音,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阎子夜并没有察觉出孙琦的异样,他心稍安,孙琦不知道就更好了。 倘若她知道,又不肯告知,跟裴少不了要僵持上,自己到时候就真的是落得个里外不是人了。 想想那种情形,阎子夜就觉得这一个头立刻变成两个那般大了。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刚知道的,裴过来了,就在客厅等你,想跟你了解下情况,你不知道的话,那更好了,你跟他说下,免得他不信。” 阎子夜是很乐意自己代劳传话的,可又觉得裴这么杀气腾腾过来,就轻飘飘三言两语是打发不了他老人家的,少不得要孙琦亲自上阵。 孙琦很不乐意,她还以为裴渣已经滚蛋了,没想到他还不死心,怀疑自己是知情者,又或者是帮凶。 裴渣果然是个心思活络的男人,自己还真的是既是知情者,又是帮凶。 不过么,他注定要失望,自己是不会跟他透露半个字的,他美好的希望要落空了。 “我都睡了,我又不知道,凭什么我要去见他?没有任何人能勉强我做我不情愿的事情,阎子夜,我告诉你,你也不能。我是答应跟你一起,但这并不表示我就是你的所有物了,你想怎样就怎样。” 孙琦郑重其事地撂下狠话,雷声大雨点小,她也会,但是这会,她必须板起脸来申明立场。 虽说这一回,她已经做好了碰面的准备心态,但并不表示她还期盼再来几回。 “孙琦,这些我都知道,但就这次,下不为例,行不?下次他要是再这样,我就直接将他打发走人。” 阎子夜铿锵有力地拍拍胸脯保证道。 孙琦依旧不为所动,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然后拼命游说。 最后,孙琦终于松了意向,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 阎子夜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都是汗,这活计,真是累人。 孙琦换了衣服,弄了下头发,这才慢条斯理跟个女王般傲然拉开了主卧室的门,气势盛气凌人。 输人不输阵,这一点,她怎么也要把自己的阵脚给压住。 一出主卧,孙琦就自然而然看到了某人。 裴之沛站在落地窗前,身姿笔挺如松,浑然天成的贵气伴随着一种无形的强大气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令人无法直视。 或许是意识到有人的靠近,他慢慢地转过身来,那张英俊得令人惊艳的脸庞,此刻布满了阴霾。 “孙琦,情情现在在哪里?” 他淡淡地问,声音低沉,压迫感却无所遁形昭然若揭。 “我怎么知道,你囚禁意情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好,倒是先质问我起来了。” 孙琦冷笑道。 “你真不知道?” 裴之沛表情僵了下,眉头又是一皱,微微勾了唇,他这口吻,并不是疑问,而是质疑。 孙琦冷哼一声,“我知不知道,关你屁事,你以为别人都怕了你,我可不会怕了你。七年前,我就看你不顺眼了,到现在,从来就没看你顺眼过一回。” 说完,她愣了愣,貌似有一次,稍微有所改观,那一回不小心吃了他煮的食物。 很快,她就摇了摇头,若有所思,这拿人手长吃人手软,绝非改观使然。 裴之沛盯着孙琦的侧脸,目光锐利地扫了她身边的阎子夜一眼,后者缩了缩头,这关他屁事啊,扫了台风尾。 是裴自己从孙琦嘴里撬不出有用的信息来,反而怪罪到自己头上,他可真命苦,误交损友。 孙琦事先口口声声说不知情,阎子夜跟他相处了也挺久的,情感上或许是愿意相信她的话,可理智上却提醒着他,她说了谎。 一想到她连自己都瞒着,阎子夜这心里还是有些酸溜溜不舒坦的。 可自己跟裴的关系而言,她不告诉自己,也是怕自己泄露了口风。 在裴的暴力镇压下,他的傲骨,形同虚设,的确是有那么点可耻。 阎子夜低头,盯着自己的脚指头,默默地鄙视起了自己一番。 裴之沛最终还是走了,临走之前,深深地注视了孙琦两眼,那两眼,绝逼是别有深意。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并没有用武力手段逼迫孙琦招供。 这算不算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呢?阎子夜沾沾自喜了下。 这高兴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孙琦默不作声地给撇到了身后。 “孙琦,等等我。” 阎子夜赶忙追了上去。 孙琦换好衣服重新躺好,阎子夜也三两下爬上了床。 “孙琦,你是不是知道钟意情哪去了?” “阎子夜,你再烦我我就告诉你妈。” 阎母跟孙琦的关系极为融洽,每回两人拌嘴,她二话不说便向着孙琦。 久而久之,连带最先对她持敷衍态度的孙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每次回去,都会给阎母带些小礼物讨好老人家,反正举手之劳,又花费不了太多,每次还能让阎母发自内心高兴,可谓一举三得。 阎子夜瞬间黑了脸,好生无语。 他纠缠了半小时,也没从孙琦口中试探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 经过裴这一番搅局,他跟孙琦先前的冷战,这下是再也维持不下去了,提前宣布结束。 裴之沛这一晚没有任何收获,他彻夜未眠,双眸猩红,布满了红血丝,连公寓都没回。 他后半夜就坐在驾驶座上抽烟,吞云吐雾,任由白色的朦胧烟雾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尼古丁的浓烈味儿,没能麻痹他的神经,反而让他愈发的清醒。 情情,是真的离开他了。 上一回,她从清水溜了,在稻花村住了很长的一段时日,他的人都没有找到她。 这一回,她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肯定跑得更远更偏僻更遥远。 他想要找到她,还要在她腹中孩子安然无恙的前提下找到她,更是雪上加霜。 “情情,你到底在哪里?” 裴之沛眸色暗淡无光,身体疲惫至极,嘴角挑起的弧度很浅很浅。 往日衣冠楚楚的他,此时衬衣皱巴巴的,宛若被霜打过一般,灰头土脸,而他浑然不在意。 他闭眼小憩了一会,没想到就这样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过去,呼吸均匀绵长。 沉睡中,他的双眉依旧紧蹙,被钟意情失踪的事情所深深地困扰。 身边手机铃声大作,他几乎反射性地弹跳了起来,本能地按下了接听键,此时他还没彻底苏醒过来,意识处于半迷离状态。 电话是林二打来的,林二惊喜交加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过来,“裴先生,那位问路的小姐,不负所望终于被找到了。” 林二都激动得想哭了,那位小姐果然是害人匪浅,还想狡辩。 他为了找到她,辛苦将拼图拼凑了出来,并且找了公安局刑侦好手一块侦破,不眠不休折腾到现在,总算是将人给堵在了路上。 “她招了是什么人指使她的吗?” “她不肯说。” 林二虽然找着了,但还在严刑拷问,谁叫这位小姐不识趣呢,他这会火气正大着,只能怪这位小姐不识好歹撞到枪头上。 “你们在哪里?我这就过来。” 林一跟小陈那边都暂时没好消息传来,那就是还没找到突破口,没准这位被林二逮到的妙龄女郎是关键。 只要能尽快找到情情,裴之沛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林二闻言,立刻就报了个地址,心里不禁为这位小姐惋惜了起来,落到裴先生手中,这位小姐要自求多福了。 给她机会,不珍惜,唉,这人啊,不识抬举是一种病,得治。 裴之沛赶到的时候,那位小姐已经被林二捆绑了起来,原本漂亮的洋装,被撕得惨不忍睹,娇俏的脸上,也多了一道抓痕,活生生被蹂躏过一般。 这位小姐很苦逼啊,很委屈啊,昨日新买的洋装,今天刚上身,就…… 欠下的信用卡,今天到期,都还没来得及将到手的钱还上,要是延迟一天,她的信用就产生问题了,还会上黑名单,直接影响到她今后的刷卡生活。 这位小姐似乎遗忘了被抓会陷入何种危险,脑子里满是各种信用卡。 这事,她并不是头一回做,是惯犯,没钱花了经常靠这样神来一笔,轻松,钱又来得快。 她口风紧,哪怕被抓,也不会供出幕后凶手。所以,她在这行渐渐有了生意,而且,生意每个月固定都会有一笔进账。 裴之沛进屋的时候,这女人猛然抬头,喃喃自语,“真是帅呆了。” 她自然是认识裴之沛的,尽管这位先生不喜欢上媒体不喜欢接受采访,但并不表示他鲜为人知。 相反,他在青州的人气指数,若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 裴之沛视线在她身上只是稍微停顿了下就挪开了,大步流星朝着林二而去。 “问出什么来了吗?” “她嘴巴犟得很,跟河蚌一样,我怎么问,她都死不开口。” 林二其实还有不少狠辣的手段还没施展开来的,不过当着裴先生的面,他也不敢自夸,还是将一切交由给裴先生负责。 裴之沛颔首,“调查报告,给我一份。” 林二立刻将手中关于这女人的详细简历,恭敬地送到了裴先生的手中。 裴之沛静静地迅速浏览了一遍,便如复印机般悉数全部印在了脑海里。 “李如翠,这名字挺像艺名的,林二,你确定没有搞错这女人的简历?” 被怀疑的林二十分幽怨地叹了口气,“裴先生,我起先也是怀疑过,不过经证实,她是如如假包换的李如翠。她的确还有个艺名身份,在这里。” 林二又从一堆纸中抽出一份报告,变戏法般地送到了裴之沛的手中。 裴之沛又不慌不忙地将到手的这一份也给输入了脑海里,对于这女人的大致有了个基本的了解了。 李如翠额头上滴下了好几滴汗,她早就嫌弃过自己这名字了,幼时还没办身份证的时候好几次想改名,可妈妈将户口本藏得深,就是不给她,没办法,这土不拉几的名字于是陪了她二十几年。 每个认识她的人,都对她的名字表现出了浓浓的兴趣,让她数度欲哭无泪。 “李如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还是闭嘴不说。” 李如翠呸了一口,“我都说那只是一个长得像我的人,我昨晚跟我男朋友在一起,不信你们可以找他,他能为我证明我从昨天下午到今天起来之前都跟他在一起,地点是他家。” “有监控,你都不肯承认,你是不是让我的人把你母亲从澧县绑来跟你好好谈谈,劝劝你。” 妈蛋,李如翠听了这威胁,很想揍人。 不过她不信裴之沛真的能将自己的母亲从澧县绑来,澧县离青州隔了十万八千里,又是个穷不拉几的小村庄。 澧县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位于南方的小城,山清水秀,风景极好,但经济么,实在不行。 极少人会听说过澧县,没想到裴之沛的人这么厉害,连澧县都能调查得到,李如翠心里还是震了震的,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她不似先前那般淡定了。 裴之沛冷哼一声,“你不信我,觉得我鞭长莫及是不?” 澧县,真是巧。 只要单子上有李如翠家人的名字,他就有法子让李如翠招供。 裴之沛没有等她回应,打了几个电话之后,便将手机递给了林二,示意他将手机贴近李如翠的耳朵。 李如翠吓得脸色惨白,真是她妈,裴之沛这也太神通广大了点吧。 不到半小时,就能跟她妈联系上。 要知道她老家并没有安装电话,这电话是楼下小卖部的共用电话。 “如翠,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你弟弟都被他们抓去了。” “如翠,他们说你在大城市坑蒙拐骗偷,是不是真的啊?” …… 母亲断断续续的问话,充满了恐惧。 尤其是她不厌其烦重复,李如翠精神上终于受不了了。 她招了。 这是她头一回出卖了幕后主使,她知道,只要她开了这口,今后就别想再重操旧业了,没人会信她的职业操守了。 然而,年迈的母亲受制于人,懂事听话的弟弟也在他们的手上,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家人因自己的缘故受到折磨。 他们一直老实勤恳,不应该被牵连的,是她的错,非他们之错。 老爷子,外公。 裴之沛这下脸色更沉了,难怪她会悄无声息离开青州,而小陈跟林一他们都没找到可靠的线索。 若非这个李如翠招供,他根本就不会联想到外公会是此事的幕后指使。 裴之沛没有再留下来问李如翠,大步离开了这里,怒气汹汹,气势凌厉。 每迈出去的一步,都是沉重的,比他此刻压抑的心情更沉重。 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外公,可他却迫不及待要冲到外公面前问个清楚。 他再恨钟振涛,但情情如今怀的是他的孩子,外公凭什么要祸及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凭什么? 裴之沛抬起手来,拳头重重地击向了方向盘,力道太大,方向盘都隐隐有些变了形。 他的心,在滴血。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这天平本来勉强能够持平,但却因为外公的一意孤行、私下动作,让他的天平蓦然倾向了另一边。 如果情情肚子里的孩子一旦有个好歹,他真的做不到心平气和重新面对外公,估计连挤出个笑容都难。 裴之沛的豪车抵达厉宅,下了车直奔入内,随手抓了个下人问厉老爷子人在何处。 得到的答案是这样的,“老爷子昨晚吹了风,身体不适,这会还没起床呢。” 裴之沛眉头拧得更紧,昂首挺胸伫立门前,伸手敲响了厉老爷子主卧的门。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一十章 决裂,她在青城 厉老爷子昨晚的确是吹了风身体不适,也的确是还没起床,并非是借口,而是事实。 不过,裴之沛从下人口中获悉头一预感便是外公是装病,怕自己过来兴师问罪,首先给自己找了理由,最好自己能够识相告退。 情情的行踪,迟点得知,那他就后悔莫及。 裴之沛从来不大没有把握的仗,但这回,他心中是半点胜算都没。 毕竟这个人是他的外公,他对待旁人的那些凌厉雷霆手段,都不能加诸到这个老人孱弱的身体上。 他只期盼外公的良心还未泯灭,希望外公能看在自己的面上松口。 “外公,我是之沛。” 里面半点动静也没,不知道老爷子在干什么,是否料准自己没得到他的命令之前不敢擅闯呢? “等一下。” 过了足足五分钟,厉老爷子略带沙哑的嗓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裴之沛心里一紧,难道外公是真病并不是假病? 随即,他眉头又紧紧蹙了起来,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他在时间在赛跑,一刻也等不及了。厉老爷子这一句“等一下”又让裴之沛足足等了十五分钟,等到他耐性宣布告罄。 “外公。” 厉老爷子身子单薄,看到他的刹那,便是一阵干咳,咳得整张布满皱纹的脸色更是难看,愈发显得无比沧桑。 裴之沛上前扶了他一把,“外公,你还好吧?” 厉老爷子不咸不淡地觑了他一眼,他这是先礼后兵吗? 真心还是假意关心自己呢? 这孩子,还真能等,的确没有辱没自己昔日对他的教导。 他又浮现出一股淡淡的失望来,如今他一颗心都向着那个该死的钟振涛的女儿。 那女人,摆明了是玩弄他,他还傻傻犯贱贴上去。 不就是个孩子么? 他要是真想要孩子,愿意为他生孩子的女人整个青州城人满为患。 自己把钟意情送走,厉老爷子从来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他是为了之沛好。 当年自己若是竭力阻止理儿跟裴玄非,理儿嫁入青州门当户对的世家大族,如今肯定还活得好好的。 自己就是没有坚持,所以错得离谱,哪怕事后证明裴玄非是个好男人,那也无济于事。 “只不过着了凉,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厉老爷子挥了挥手,不当一回事地回道。 “我看你倒是要找个医生看看,眼里都是红血丝,是否昨晚没睡好?” 厉老爷子虽然明白他上门为的是什么,但还是不打算透露丝毫,打马虎眼耍花枪之类的,他会的很。 不过,这心惊还是有的,没想到之沛的能力真的是出人意料,这么快就查到自己是幕后的人了。 他为了钟意情可真够尽心尽力的,连觉都不睡了。 那女人,可不值得他付出这般大,若没那女人的推波助澜,激将嘲讽,自己不会这么迅速就作出决断送她去青州避风头。 “是没睡好。” 裴之沛本来就没打算捂着,外公还真的是深藏不露。 若非是李如翠主动招供,自己是绝对不会将情情失踪跟外公扯到一块儿。 厉老爷子又是一阵咳嗽,裴之沛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喝完之后,他总算舒服了不少。 厉老爷子感慨万千,“这人老了,身子骨就是大不如前。唉,不过我活到了这把岁数,这辈子也算活够了。我是动了手术,阎老头自打子末车祸后,身子骨也是每况愈下,连不服老也不行啊。” “之沛啊,你说我还能活几年呢?我巴巴地盼着你能娶妻生子,在我有生之年能有个小娃娃奶声奶气唤我太外公来着。” 厉老爷子眉眼舒展,仿佛仅是想象就是无限美好。 如果不是外公是幕后指使,那该有多好? 裴之沛极想告诉自己,李如翠错了,自己也判断失误了,但外公的一言一行无一不昭示着他与此事脱离不了关系。 他越想撇清,自己就越深信不疑,李如翠没撒谎,是外公在故弄玄虚,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自己还很清醒。 “外公,我知道在你生病的时候问你有关情情的事情,你估计会不大高兴,但我实在是等不了了。” 也不想跟你继续周旋得以你的敷衍了。 这后面的,他并没有说出来。 他的口吻,明明是很尊敬的,但是却透着几分冷冽之意。 厉老爷子浑浊的眸中飞快地滑过了一道亮光,这孩子,是真的对自己动怒了,而且还是为了钟振涛女儿的事情。 厉老爷子心里万分不是滋味,但却又不能当作没有发生。 既然之沛认定了,又挑明了来意,那就证明他是非要索取个答案方才罢休。 “情情怀孕了,外公,你是不是早已知道?” 裴之沛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任何的细微变化。 厉老爷子微微眯起眼来,嘴角上扬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来。 “之沛,你今日来,并不是看外公的吧,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如果外公说钟意情失踪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估计也是不信的。那我干脆明明白白告诉你,钟意情就是我找人送走的。” 反正他早已查清楚了,也是手中握有足够证据胆敢冲上门来的,那干脆就让他清楚自己跟钟振涛是两条船上的人。 裴之沛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声音沉了沉,“外公,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死我的孩子?你不是一直很期待我结婚生子,让你共享天伦之乐吗?那你现在的行为又是什么呢?” 他的声音明显顿了顿,又蓦然拔高了三分,“难道就因为她是钟振涛的女儿吗?” “是,就是因为她是钟振涛的女儿,这个理由还不够吗?我不止一次在你面前强调我是不会接纳钟振涛的女儿跟你在一起的,可你呢,一次次置我的耳提面命不加理会,之沛,你真的还把我当成你的外公吗?” 厉老爷子也气从中来,颤抖着手指指着这个为了钟振涛女儿要跟自己撕破脸的不孝外孙。 他的声音比裴之沛的大,也比他的响,气势如虹,这一会,病态都被这气势给覆盖住了。 “外公,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只要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既往不咎。” 裴之沛深邃的瞳眸中,尽是隐忍。 他拼命告诉自己,眼前的老人,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是自己的外公,哪怕他错了,自己也不能跟他计较。 只要他告诉自己,情情在哪里,只要他告诉自己。 他就这么点要求,难道外公都不能满足他吗? 裴之沛内心的苦楚,如涨潮的海水般泛滥激荡,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品味。 “既往不咎?之沛啊,这是你一个做小辈的跟我这个做长辈该有的语气吗?外公真的是小瞧你了。” 厉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气得浑身颤抖了起来。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矛盾激化到了这程度,这两人是不可能再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裴之沛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压抑着自己欲要揭竿而起的强烈冲动,“外公,你是不是不肯说?” 厉老爷子犟气也上来了,嘿嘿冷笑,“这个当然。钟振涛女儿生的孩子,就是有我的血脉,也是孽种,我难道还会欢喜一个孽种喊我太外公吗?她识相的话,快点拿掉,免得生出来看得我眼疼、胃抽筋。” “外公。” 裴之沛咬牙切齿不已,实在受不了外公口中“孽种”两个字,这是他跟情情的宝贝。 他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他并不是愚孝之人。 他是真的生气了,也真的爆发了。 他板着一张俊脸,脸上能够滴得出墨来,“外公,你不告诉我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情情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因你之故没了,那我此生绝对不会原谅你。” 更不会原谅我自己。 裴之沛闭了闭眼,满脸痛苦至极,心里的悲伤更是弥漫成河。 厉老爷子闻言,难掩震惊,没想到自己这个外孙为了钟振涛的女儿跟他翻脸,真的是很有骨气,不是吗? 情种,情痴。 气头上的厉老爷子回过神来,不客气地骂道,“要是她肚子里的孽种真的生下来,还不气死我,你为了那孽种,为了那女人,是不是恨不得我死了算了?” 裴之沛这下总算是觉悟出来了,外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自己的。 还会以自己为耻,如果自己跟情情有结果的话。 “外公,我没有那么想过,我只希望你能够接纳情情而已。” “之沛,我也把话在这挑明了,钟意情是钟振涛的女儿,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给我想好了,你到底是要她还是要我?” 厉老爷子这下发威了,老脸涨得通红,吼道。 “外公,对不起。” 情情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再次承受失去的打击了。 厉老爷子这下是听清楚了,这下是明白了。 自己一贯引以为傲的外孙,居然为了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连自己这个亲外公都可以不认的男人了。 他气得理智全无,望着转身欲要离去的男人,撂下了狠话,“之沛,你今天只要踏出这个门,那么厉氏,你给我交出来。” 厉氏是他自己的心血,也是之沛推上巅峰的成果。 厉老爷子还真不信了,这男人能够为女人舍了权势,尤其是尝过这权势滋味的男人。 当然,凭之沛的能力,再创造一个属于他的王国不难,但在有生之年超越厉氏,那绝对不可能。 再加上如今他经手处理的海滨度假区,他本人兴趣浓厚,为此耗费了不少心力,难道他就甘心轻易拱手让给别人吗? “外公,厉氏本来就是厉家的,我姓裴。” 裴之沛淡淡地道。 厉氏,一直羁绊着他,当初他被复仇蒙蔽了身心,又加上担心外公年迈还要操劳不已,所以才会揽下厉氏。 这些年,他几乎把所有时间跟精力都花费在厉氏上了,尤其是情情入狱的七年。 对于外公一怒之下的口不择言收回,他并没有觉得愤怒,也没觉得难过与心酸,而是觉得如释重负,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油然而生。 他累了。 真的累了。 所以,很想为自己而活。 或许很多人会觉得自己傻,厉氏这么一块肥肉,吃进嘴里还能吐出来,舍不得吐的人想必会很多。 他真的不恨外公,外公有处置厉氏的权利,他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吧。 厉氏的将来,他隐隐有些担忧,但是他并不后悔,卸下重任,就不应该想太多。 “你……” 眼见着之沛毅然转身踏出门外,厉老爷子这一口淤积的血怒急攻心,在他消失的刹那,喷地吐了出来。 厉老爷子捂着胸口,并没有出声喊住他。 他是可以把之沛留下,可留住他的身,却留不住他的心。 他是老了,但还是有骨气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还要垂涎着一张老脸把这不孝的家伙留下,实在是…… 钟意情,你最好速度快点,否则实在对不起的是这番折腾。 裴之沛的车子刚驶出厉宅的时候,古特助的电话就进来了,问他有关海滨度假区的细节问题是否需要改进。 裴之沛正了正脸色,冷声道,“古特助,我已离职,不再担任厉氏任何职务,任何厉氏的事务,以后请你咨询……我……厉氏的……前任总裁。” 他本来张口出来的是“我外公”,却顿了顿,到嘴边改了称呼。 既然外公说了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他选择了情情,估计外公也不肯认他了。 “裴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古特助,拜托你跟厉氏的其他员工都知会一声,麻烦了。” “裴总……。” “别再叫我裴总了,我不再是你的上司。厉氏也与我不再有任何的关系,我还有急事,暂时到这,我挂了。” 古特助满头雾水,莫名其妙就这样被挂断了电话。 他虽然是个极为冷静的男人,但此时还是被这么一大消息给震得整个人茫然极了,脑海里迟迟无法成功消化掉这个消息。 裴总……真的离职了吗? 真的假的啊? 神啊。 刚才的的确确是裴总接的电话啊,难道裴总被魂穿了? 一个小时后,古特助还是跟特助室的其他人分享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两个小时后,厉氏上下人尽皆知。 三个小时后,厉氏一干股东全部造访厉氏,了解实情。当然,除了莫轻烟。 毕竟这严重关系着他们的分红收入,裴之沛早已成了他们坐享其成、轻松惬意拿钱的代名词。 何况,都成了习惯了,若是突然这分红骤降,他们必定无法接受。 不行,一定要让他重回厉氏。 一干股东在厉氏没有获取有用的消息后,直奔厉宅。 根据古特助跟裴之沛的通话内容,裴总的离职想必跟厉老爷子脱离不了关系。 祖孙必定是闹矛盾了,本来也轮不到他们上场,但他们祖孙没别的亲人了,只能他们上了。 * 裴之沛不知道因为自己无意的一句话,导致了厉氏上演了这么一场宛若腥风暴雨般的大片。 他此时满脑子都是情情,她在哪里? 当小陈电话进来的时候,他正盯着手机屏幕,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手比大脑反应更诚实,条件反射性按下了接听键。 “有消息了吗?” 若是以往,裴之沛向来漠不关心等待小陈的汇报结果,今日个,焦虑到一秒也不愿多等。 小陈主动打电话过来,自然是表明有新突破。 本来他毫无线索可寻,自打裴先生第一时间通知他找跟老爷子相关的线索,他吃了一惊过后,果然找到了蛛丝马迹。 顺藤摸瓜,还真有。 “钟小姐应该是去了青城。” “什么叫应该?” 裴之沛凉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摆明了这“应该”两个字,不称他心。 “除非厉老爷子兵分几路,行声东击西之道,否则青城不会有错。” 小陈难得考虑周到了些,没想到倒是引起了裴先生的反感,这也由此证明了裴先生对钟小姐的在意之心,超出一切。 “马上去青城,你把林一林二也叫上,过来与我汇合。” 裴之沛闻言,眸色转深,老爷子那么厌恶情情,不会花那么多心思。 青城,没想到情情会在青城。 反其道而行之的结果,果真是出人意料。 * 此时的钟意情,刚刚起床。 孙琦的姑姑很热情,一大早给她精心准备了不少早点,手艺也是一流主厨级别的,真是瞧不太出来,还以为她是事业型女强人。 孙琦的姑父很忙,昨晚只见了一面,今日个不见踪影。 孙琦的姑姑笑着解释,“她姑父镇日忙得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到底都忙活啥,没忙出个所以然来。” 钟意情曾经听孙琦简单提过她这姑姑一家的状况,说她姑姑是青城著名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而姑父却是一不入流跑龙套的演员。 当年也算是艺校出来的高材生,没想到混迹社会了,一直毫无建树。 年纪轻轻的时候,还可以自称怀才不遇,这都岁数一大把了,还是这样,便落得个被人瞧不起的下场。 她姑姑倒是随着年纪逐渐增长,混得越是风生水起,跟她姑父的境遇截然相反。 两人结婚也算是有二十年了,当年是人人称赞的才子佳人组合,如今只有她姑姑的风头盖过姑父的份,没有她姑父被人竖起大拇指津津乐道的量。 孙琦一直很奇怪,为何这样奇怪的组合,能够搭伙过日子过了二十年。 难道真的是爱情撑着他们坚挺过了风雨,屹立不摇吗? 孙琦说,问了许多次她姑姑,她姑姑都是但笑不语,并没有一句抱怨她姑父的话,很匪夷所思。 孙琦的姑姑,气质高华,相貌端庄雅致,厨艺也是一流,言谈之间,诙谐有趣,是个罕见的妙人。 她姑父,五官长得倒是有些特色,但身材完全发福,顶了个啤酒肚,实在是…… 这两人战在一起,的确是有些不搭。 钟意情微微一笑,“姑父这叫自得其乐。” 混得这么菜还这么喜欢坚持不懈折腾,不叫自得其乐还叫啥? “还真是,”孙琦的姑姑兀自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可比孙琦招人疼多了,她那张嘴,利得很,她找的男朋友带回来给我们都看过了,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不过么,女孩子还是不要那么要强比较好,太要强了,伤神又伤心。” 她这话里话外,好像夹杂着双重意思。 钟意情听懂了她的暗示,估计孙琦跟她说了不少自己的事情,才引她姑姑有此感怀。 只是,比起孙琦来,她这姑姑貌似持了不同的意见。 钟意情突然有些好奇起孙琦姑姑跟姑父的感情,是否真的是表里如一了。 “姑姑,你跟姑父在一起后悔过吗?” 孙琦的姑姑被问得一怔,继而嘴角弯了起来,“这有什么好后悔的,要是重新来一回,我还是选他。他当年还是我苦苦倒追来的,才华横溢,令我怦然心动,然后忙足了劲苦追,吃了不少的亏的。你看他现在发福长歪了,当年他们艺校最出类拔萃的便是他了,多少女生跟我抢啊,还是我笑到了最后。” …… 姑姑说起往昔来,脸上洋溢起的灿烂笑容,无法作假,她是真的不后悔。 “我从来没在事业上对他有任何要求,他的事业的确挺坎坷的。我说养他,让他在家别东奔西跑了,他还不乐意,那就让他继续忙活吧,人生总要有点追求,否则过得也太索然无味了点。” 钟意情听到这,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姑父是姑姑的真爱不假。 爱得干净而纯粹,几十年如一日,还是没有要求的付出,姑父的确是捡到宝了。 如果换成其她女人,不一定能够受得了姑父一辈子碌碌无为,尤其自己身价倍涨的情况下。 扪心自问,钟意情不觉得自己能够圣母到这地步。 ------题外话------ 最近太忙了,昨天又带儿子去杭州了,一字没码,唉,医生说他电子产品玩多了才导致迟迟不爱讲话,我又要在他身上开始花心思跟精力了,码字更新时间会不怎么稳定,见谅。 第一百一十一章 爸爸还活着 “听孙琦说你不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 面对突如其来转折的一句问话,钟意情明显懵了,有点掉链子的状态。 “嗯。” 姑姑一直平和地望着她,她回过神来点了下头。 心里又忍不住有些纳闷,姑姑不是应该早知道了吗?否则自己费尽心机来青城求助她又为的是什么呢? “其实你恨这个男人,跟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并没有关联。” “怎么会没关联?” “孩子是上帝赐给我们的天使。我一直很喜欢孩子,我老公也很喜欢,但我这辈子却不可能会再有孩子了。年轻的时候因为意气用事拿掉了一次,后来便再也没能怀上了。” 姑姑的口气较为感伤,钟意情也明白了姑姑为何想要劝自己留下这孩子,怕自己将来会后悔。 不过,姑姑这么完美的人,没想到生育上会存在这样的缺陷。 姑姑感伤过后,又笑意吟吟道,“我老公可是个大好人,他说孩子随缘,没有也没必要强求,这一点,我分外感激他,从来没有给我施加压力。我公婆在世的时候给我施压,都是他一人给挡了下来。” 钟意情愣了愣,没想到姑父倒是个挺宽容的人,难怪姑姑对他是死心塌地。 即便他再穷困潦倒,也甘之如饴。 “听我说了这么多,要是你还是一意孤行要拿掉这孩子的话,那我无话可说,只能带你去医院了。” 姑姑若有所思地眨了眨两下眼睛,墨色的瞳眸如黑曜石一般璀璨生辉。 钟意情有刹那的蛊惑,差点摇头,可猛然打了个激灵,忙不迭颔首。 这孩子,必须要拿掉,否则她余生就要不得安宁,受制于人,姑姑的好意,她心领了。 姑姑这下摇头叹息,有几分扼腕。 钟意情安安静静地吃了早餐,姑姑收拾完后,带她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妇科医生说她做人流术前要起码四小时不能吃饭,早上吃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再等四小时。 钟意情这才想起了上一回人流,上一回她并不是踩着饭点去的医院,所以没有遭遇这种情形,加上悲伤过度忘了问有关术前术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当她转头看向姑姑的时候,姑姑几乎本能地缩回了目光,钟意情这下是证实了姑姑就是故意的,可她并没有挑明,姑姑那也是好意。 在姑姑的安排下,她围观了好几个女人做人流手术,看到最后都想逃了。 原来,不是自己躺在手术台上,作为旁观者,手术时间再短,也是触目惊心的。 当四小时后,她躺上手术台,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她深呼吸了好几轮,才勉强压住那一股在体内四处乱窜的恐惧。 只要几分钟就好了。 只要几分钟,一切就会结束。 你还是你,他只不过是一个胚胎。 现在只是胚胎,等生下来后就不一样了。 无痛人流,是的,她也不会感到疼痛。 很快就会结束的。 “把腿架上去,摊开。” 这样的姿势,无疑是不雅的,是难堪的,是把自己最私密的部位暴露在陌生人的眼前。 她俨然遗忘了上一次经历如此场面时候,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当冰冷的仪器探入体内的刹那,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然后,“砰”的一声好大声响,她仓促而逃,惨白的脸色映衬得她形同鬼魅,伴随着一句“我不做了”,拔腿往外狂奔逃离。 夺门而逃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走廊上撞到了人,还是不停往前走。 她想快点离开这家医院,这里的消毒水气味,让她窒息。 她并没有再跑几步,就撞入了某人的怀中。 来者的气势太过凛然,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清抱住她那人的五官后,她的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整个人克制不住颤抖了起来,强忍下涌入喉头的酸涩。 裴之沛,他怎么能如此之快找到自己呢? 厉景天,怎么如此不可靠? 这一回,他速度效率比上一次稻花村快多了,是否是因为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呢。 而且,他看上去气色很差,双眸布满了红血丝,想必是从她失踪后没有休息过,彻夜未眠。 他脸色铁青,视线好不容易从手术室那三个字中拔出来,挪向了她。 他艰难地开口,大力摇晃着她纤细的胳膊,直勾勾地盯着她问,声音沉得能拧得出水来,“孩子呢?” 然后,他的眼神遂而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看不出任何迹象。 他刚才没产生幻觉,他看到她是从手术室中出来的。 旁边还有等待做人流的,现在还有议论声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耳中,他想忽略都困难。 他显然是误解了,误解孩子没了。 她没有吭声,乌沉沉的瞳眸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仿若在嘲笑他来晚了。 “孩子呢?我问你孩子呢,孩子哪去了?是不是还在?” 他期待着她回答,内心燃起的那一丝希望尚存。 他气急败坏地问,贵气荡然无存,阴沉暴戾地质问着她。 她紧抿的唇,终于动了动。 “裴之沛,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宁愿我此生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又怎会留你的孩子?”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她的声音委实平静,却仿佛一把生了斑斑锈迹的钝刀,徐徐划下去,刀刀准确无误地划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扎得他由窒息到绝望,连呼吸都是那般的痛。 裴之沛,相爱太短,而遗忘太长。 昔日的甜蜜,早已不复存在,化成了砒霜,无声无息、毫不留情沁入骨髓。 你越是纠缠,结果越是伤人。 看着他失控的模样,狰狞的面目,她只觉得大快人心。 裴之沛那张冷峻的脸上,刹那浮现了肃杀般的冷意,“为什么你连孩子都不放过?你于心何忍?就是因为我害死你父亲吗?还是因为我背叛你?” 他突然觉得有些累,静默了会,望着依旧倔强的她,他怒极反笑,语调却冷得像万年寒潭凝结出来的冰。 “钟意情,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七年前没有,七年后更没有。还有,你父亲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说完,他迅速地松开了她,转身大步离去。 她快步追上了他,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的声音克制不住颤抖了起来,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你刚才是不是说我爸爸还活着?” 怎么可能呢?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得她有点头晕。 她还需要好好想一想。 他不说话,修长的身体没有挪动半寸,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钟意情,我还以为你的心早已被人挖去吃了,没想到你还是有心的?我告诉你你爸爸钟振涛还活着,不过很快他就要死了,会为我们死去的孩子陪葬,这是他应得的报应,多活了几年,活够了。” “我爸爸现在在哪里?” 钟意情微仰起头看着他,捉住了他毫无温度的手,凉凉的。 “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告诉你吗?你这个杀人凶手。本来我还想让你们见一面的,看在我儿子的份上,现在你是别想见到他了,连他的尸体都绝不会让你看一眼。” 裴之沛从她手中强行抽了出来,居高临下用不屑的口吻慢慢道。 然后,他愤怒地扬长而去。 钟意情拔腿追了上去,她想告诉他,孩子还在,她不是杀人凶手。 可他的腿太长,步履又太快,她不敢跑快,等到她终于气喘吁吁追上了,而他却已入了路侧一辆等待的车,留给她的是汽车尾气的难闻气味,让她胃中一阵酸呕。 真相,就如此失之交臂。 她闭了闭眼,又豁然睁开,爸爸还活着,爸爸居然还活着。 这个消息真的是让她欣喜若狂,又他临走前那失望的眼神,让她一颗心又忍不住高高悬挂了起来。 难道他真的会对爸爸…… 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剧烈跳了起来。 不会的,他七年前能够瞒天过海,让所有人都以为爸爸已经死去,七年前他没害死爸爸,七年后,也不会。 七年前,他到底为何放过爸爸呢? 难道他真的是为了自己吗? 钟意情不信的同时,又觉得若不是这个理由,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他宽恕一个害他家破人亡的男人呢? 难道他真的跟莫轻烟没有什么? 一切都是她错了。 如果真的是她错了,那为何他迟迟不说,不解释呢。 钟意情这一刻的脑子想得快要爆炸,如果真的是她错了,那她失去的那个孩子,七年的牢狱之灾都是为了什么? 她到底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怎样高昂的代价呢? 她不知道。 不行,她一定要找到他,当面问清楚,否则她一刻也无法心安。 她掏出手机,拨打了他的电话,他的手机竟然是来电提醒,提示没电了。 该死的,她有砸掉手机的冲动,为何在这样关键紧急的关头,他的手机会恰巧没电呢?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小陈,对,小陈的联系方式,她有的。 等到她翻到通讯录时,又不禁想起自己换了卡,不是原先那张了,小陈的号码是存在之前的那张卡上的,自作孽不可活,老天爷都要亡她。 裴之沛坐上车后,双眸紧闭,靠在后座上小憩,胸臆间的激荡情绪恣意肆虐,从来没有这般愤怒,从来没有这般失望。 情情,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任性一回? 你来青城是早有预谋吧,外公只不过正好撞上来,成了你的垫脚石。 你真的是聪慧,只不过用错了地方,我宁愿你脑子不好使。 我们的孩子,还是无缘与我相见了吗? 刺骨的寒冷跟痛楚双重交集,折磨得他精神几欲崩溃。 在她面前撂下狠话,要对钟振涛不轨,他只是威胁,并不会真正实行。 若是他真恨不得钟镇涛死,七年前就不会让他留在世上了。 的确,当初让他活着多半是因为她,时间太过仓促,他并不肯定钟振涛就会听命行事。 没想到派去的人,不辱使命,钟振涛也幸好没有使绊子,所以才能活到现在,并没有被人发现。 他想隐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还活着,包括情情,所以自己也只能替他瞒着。 没想到…… 若是早点说出来,这个孩子应该不会与自己无缘吧,情情看在自己帮过她父亲的份上,不会迁怒这个孩子。 到底……到底是她对自己的信任度不够,所以才会走到今日艰难的地步。 小陈坐在驾驶座上,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裴先生,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感伤的裴先生。 难道裴先生慢了一步吗? 他抿了抿唇,还是没有问出来。 林一林二更是默不作声,生怕惊扰了车厢内的安宁。 * 远在澧县的钟振涛,今日个一直心神不宁,右眼皮跳个不停。 他放下手中的那本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院子一角的菜园子里,弯腰蹲了下来。 菜园子里密密麻麻、错落有致的全是他亲手种植起来的蔬菜瓜果,颜色很好看。 而且环保无污染,健康又味好,最初来的头一年,他并不习惯这种什么都要自己亲自动手的生活,久而久之,倒是习惯并且喜欢上了。 要是来个人伺候他,他还浑身不舒坦。 他如今厨艺也马马虎虎过得去,谈不上高超,但喂饱自己没问题。 这样平静祥和、安逸恬淡的日子,过去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过上。 他其实不该苟且偷生的,七年前他早就该死了,应该是死过一回的人。 七年来,这样索然无味的日子里,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情情。 然而,他又不敢见情情。 他没想到七年前情情会冲动行事,自己那个时候又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她落入法网。 属于她的那七年灿烂年华,不应该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虚度的。 如果可以,他真的是想跟情情换一换,替代她坐满那七年。 他为此自责过很多次,但自责,真的是无济于事。 在得知她出来后,他还亲自下厨煮了一桌子的菜,只可惜凄清的场面只有他一个人撑起。 情情,并不知道他还在人世,不知道更好,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尊敬有加的父亲是个懦夫,连死都没胆的懦夫。 他的目光从蔬菜瓜果上缓缓地收了回来,嘴角逸出一抹苦笑。 钟振涛,你逃避了这么多年,还要一味逃避下去吗? 他慢慢地踱回了卧室,然后取了钱包,去附近的小卖部打公共电话。 裴之沛的电话居然没电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心惊了下,拨打了另一个他的备用电话。 “之沛,我想见下情情。” “没必要了。” 裴之沛的声音冷到骨子里了。 然后没等他再说,就切断了电话,留下满头雾水的钟振涛。 按理说,这是他七年来主动给他打电话,没想到却是这等待遇,是否…… 他瞳孔猛的一缩,难道情情出事了? 不可能,情情要是出事的话,之沛不会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除非……除非情情跟他闹矛盾了,而且还是比较棘手的矛盾,将他的耐性都给耗光了。 钟振涛继续打,可电话却一直处于没人接听状态,裴之沛是刻意不接自己的电话。 钟振涛有些急不可耐,先前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乱又蹿了上来。 该死的,这种滋味,真他妈的难熬…… 钟振涛都产生杀人的冲动了…… * 孙琦上班很没效率,姑妈迟迟没有给自己准音信,她又不敢私自打电话给意情,怕裴之沛那牛气冲天的家伙顺藤摸瓜把意情的下落给揪出来,谁也无法保证裴之沛是否派人盯上自己了。 她跟阎子夜昨晚的冷战是告终了,可她心里的那疙瘩,始终消之不去。 一个字,烦,两个字,真烦,三个字,真好烦,四个字太烦了…… “孙经理,总经理让你过去一趟。” 偏偏在她心绪凌乱的时候,助理过来转达上级的命令,孙琦根本就不想去,连敷衍都不想。 “总经理说过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最好别来烦我。” 总经理先前对她追得很紧,她挑明了立场后,人家还是锲而不舍,还深情款款表白,只要她还没合法嫁人,他始终有机会。 孙琦并不喜欢他,所以他在强势热情的追求攻势,她也能轻松抵挡诱惑。 “孙经理,我也不知道什么事,你最好过去一趟。” 助理小高的脸蛋素面朝天,年轻就是底子好,素面朝天,都比涂脂抹粉的看着水灵白嫩。 此时,她两道弯弯的柳叶眉皱成了一团,满脸哀求之色。 苦逼啊,这差事,她真的是一点也不想领了。 总经理一表人才,这个是不假,但人家孙经理名花有主了,总经理自己想死缠烂打就算了,别拖人下水了行不? 尤其还老找这种蹩脚工作上的借口,真的是对下属太不负责任了? 若是以往,孙琦还会勉强自己起来去应付人,今日个,她屁股根本就没挪动的迹象。 她冷冷地扫了小高一眼,明知道小高是无辜的,不该迁怒他人,但这会实在是没什么耐性,“你去告诉他,我没空,他要是有这闲工夫,就自己过来。” 小高闻言,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好不可怜。 孙琦低头,不再买账,这种表情看多了,她早就麻木了,何况她又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 小高又站了一会儿,未果之后,只能郁闷地往回走,这苦差事,她除非离职,否则一时半刻根本就卸不掉。 小高走后没多久,手机响了起来,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下屏幕,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意情?怎么是你打来的?” 根据原先商定的计划,这手术要是成功,就让她姑姑出马转告。 孙琦声音惊讶无比,连表情也是一致的。 “孙琦,你把阎子夜的号码告诉我,快点。” 钟意情忍不住催促道。 “意情,到底出了什么事?” 孙琦这下震惊无比,意情的态度跟腔调,都透着一股匪夷所思的古怪。 “我……你快把阎子夜的号码告诉我,我有急用,我要找裴之沛。” 钟意情不知道从何开始解释,这父亲没死,她只是从裴之沛口中得知,并没有亲眼证实,尽管她自己已经信了九分。 估计告诉孙琦,她也不会信的,等有空了再跟她细细讲,现在还是先找到裴之沛最为紧要。 自从她出狱后,都是她逃,他追这样的把戏,他对她的行踪总是了若指掌,一旦失去了她的行踪,他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 可这种情形对换,她便找不到他了,更不知道从何找起,唯一知情的便是他的手机号码。 当手机号码失效,她便束手无策了。 “好好好。” 或许是她的精神状况让孙琦担忧,又或许是她的言行太过诡谲,孙琦忙不迭先答应了下来,稳住她为先。 等下从子夜那了解,也是一样的,没必要勉强意情,等意情情绪安稳下来,自然会说的。 她这般焦虑为裴之沛,难道是…。 孙琦把阎子夜的号码给了钟意情后,还没来得及从阎子夜那打听详情,青年才俊总经理便大步流星踏进了她的办公室,大驾光临。 “孙经理,高助理说你很忙?” 其实,孙琦公司的这位总经理长得肤白如玉,风度翩翩,又有能力,还是留洋博士归来,总而言之,个人条件顶不错的。 他追孙琦又给力,在阎子夜追她那会就铆足了火力追上了,而且还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占了不少好处。 最初,孙琦也尝试跟他相处过一阵子,约会过几次,但她发现不合适便果断挑明了,只可惜她能做到收缩自如,人家男人不肯,一直继续纠缠。 她最讨厌的便是这种死缠烂打了,当然,阎子夜是例外。 “是啊,我是很忙。” 孙琦一脸坦然的模样,大大方方地承认,没有流露出半点心虚。 总经理嘴角不由抽了抽,不过看着她这张活力四射的明媚脸蛋,他又觉得美人就应该这般泼辣才够味,否则太没劲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们的孩子还在 总经理在孙琦面前并没有占到半分便宜,可却尽兴而归,贱骨头一只,有被虐的体质。 高助理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总经理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心情愉悦地离去。孙琦的脸,拉长了不止一倍。 她也不知道为何总经理有这等恶趣味,以前瞧着还算正常的,难道是他的潜能被自己激发出来了? 那也太…… 总经理口味不是一般的重,高助理原本对总经理还有那一点点异样的小心思的,这下心头瞬间万般草泥马奔腾咆哮而过。 总经理走后没几分钟,孙琦也恢复了正常。 她立马打电话给自家那位,开门见山就问,“子夜,意情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你怎么知道?” 阎子夜顿时觉得孙琦神了,连这都能料中,狐疑不已。 孙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眼角直抽,“号码是从我这问走的。” “她找你问裴之沛了吗?你告诉她什么了?还有你知不知道她找裴之沛是为了何事?” 孙琦一口气连续问了三个困扰她的问题。 “我正想从你这打听,我哪好意思那么八卦。她只说裴的手机没电了,问我知不知道小陈的号码,我告诉她了。” 阎子夜额头不停地滴汗。 孙琦若有所思道,“你可以去跟裴之沛打听。” 她提出了中肯的建议跟方案,情情那暂时估计问不出所以然来,还不如从裴渣那下手比较快。 “我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拔老虎胡须。” 阎子夜断然拒绝,尽管好奇心泛滥,但至少也要明天再打听,先前裴来过,可是无功而返了。 孙琦明知道不告诉他,反过来裴比孙琦更难对付百倍千倍。 “那就算了,我另外找办法。” 孙琦也没过于为难他,脑海里闪过了姑姑,意情昨晚借住在她家,早上想必也跟她一起。 既然她都急着找裴渣了,那么也不会介意下落被裴渣找到。 先前怕打草惊蛇,迟迟不敢主动联系姑姑,这下可以了。 孙琦挂了阎子夜的电话后,便当机立断给姑姑打了电话。 从姑姑的口中得知,意情并没有做流产手术,这都进了手术室躺好了,却在下一刻落荒而逃了。 后面的,姑姑也不大知情。 孙琦微愣,这意情花了这么多工夫到了青城,进了医院,没想到什么也没做,还急着找裴之沛。 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呢? 估计挺大的,否则意情不会…… 唉,真是急死人了。 孙琦再也坐不住了,一屁股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在整个办公室踱步。 要不要给意情再打个电话,她在青城不知道怎样了,是要呢,还是不要呢,还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她纠结了半天,头都大了,最后还是咬牙冒着被骂的危险给意情去了电话。 手机并没有人接,孙琦再也按耐不住了,她打了个电话给阎子夜,“子夜,我要去青城一趟。” “我也去。” 阎子夜急吼吼道。 “行,一起去,你过来接我,还是我过来找你?” 孙琦蹙眉问。 “我过来找你。” 阎子夜没有半分的犹豫,顿了顿,“那我先挂了,我就过来,你收拾下,我到你公司楼下后打你电话,你届时直接下来就行了。” 二十分钟后,他们拐上青州通往青城的高速,两人的面色都难得带了三分凝重、七分忧虑。 * 陆军总医院vip病房里,莫轻烟惬意地享受着护工给她刚削好的苹果,小口小口咬着咀嚼。她高架散布在外头的人,给她传了音信,说厉老爷子跟裴之沛决裂了,导致厉氏内部大乱,有一波波高层不断前往厉宅骚扰老爷子,打搅他的清净。 老爷子至今还没给出明确的回复,不过据闻裴之沛已经口头离职了,厉氏并没有给出官方的回复以及召开媒体发布会。 厉老爷子迟迟没动静,让莫轻烟不由拧起了娥眉。 她一脸病态,所以并没有涂脂抹粉,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脆弱,值得怜惜。 她要的裴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厉氏总裁,这样自己也不用如此忌惮他了。 还有,如果他失去了厉氏总裁这一层光芒,那么他的实力便要大打折扣,尤其是在短期内。 那……那自己是否不用离开青州了? 钟意情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知道还在不在? 厉老爷子都出手过了,他是显然不乐见钟意情生下裴的孩子的。 “莫小姐,有人来看你了。” 又一个护工进来,“莫小姐要不要见下她?” 莫轻烟纳闷,“谁?” 她住院后,除了阎家的人造访,也仅止于一次,后面厉老爷子来了一次,再之后,便没人过来了,还真是冷清。 到底是谁会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自己呢? 莫轻烟心思活跃了起来,还没等护工描述来人的样貌,就迫不及待地回答,“见下好了。” 当门被推进来,她看清来人的真面目后,身子慢慢僵硬了起来,脸上的笑意也在瞬间悉数敛了起来。 怎么会是她? 姜华怎么会找到这里呢? 还有,她不是先前被裴的人抓住了吗? 以裴的雷霆手段,不可能安然无恙将姜华放出来。 不对,莫轻烟又仔仔细细看了姜华两眼,这女人好像有些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她一时又有些说不上来。 对了,是,她的气质还有眼睛里的东西变了。 她的傲气,被折得荡然无存,眼里的怨毒,是如此的令人胆战心惊。 姜华,对自己的恨意,是如此的浓烈,丝毫不加掩饰。 到底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如此是嚣张地站到自己的面前? 莫轻烟脸色沉沉,声音更是冷到了极点,还伴随着几丝尖锐。 她并没有让两个护工退下去,姜华这女人一看就疯了,她可不能将自己的安全置身不顾,尤其是此刻她肋骨断了躺在床上,连起床都困难。 “姜华,你任务失败怎还有脸面在我面前出现?” 莫轻烟不可一世的轻狂施恩者口吻,把隐忍压抑的姜华彻底给惹毛了。 “莫轻烟,我有没告诉过你,我最讨厌的便是你这副高高在上的倨傲模样了?其实你就是一个贱人,一个令人鄙夷的三,那什么乔装什么高贵呢?骨子里就是一个贱货,我当初瞎了眼才会跟你合作,烂泥就是烂泥,永远扶不上墙。” 姜华用轻蔑的眼神睨她,用轻蔑的口吻嘲笑她。 莫轻烟美目大瞪,怒火高涨,“姜华,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她最介意的是别人说她三,说钟意情三,她心里畅快,但是若是说她三,便直接戳中了她的痛处。 三个屁,明明是她先爱上的裴,明明是她先认识的裴,明明他们才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明明是钟意情插足,凭什么自己就要贴上三的标签? 就因为裴不爱自己的吗? 即便这真的是事实,她也断然不会承认,不肯承认。 姜华冷笑,丝毫无所畏惧,“对贱人,嘴巴太干净,那不是找抽吗?” “莫轻烟,你是不是觉得这世上女人只有你最高贵,所以总瞧不起别人。我告诉你,以前我是顾忌你的身份地位,现在我一点也用不着怕你,裴之沛不要你了,连阎子末都不要你了,你说,青州还会有那家名门望族会娶你一个被男人玩烂了的贱货呢?” 姜华的声讨,是字字犀利,莫轻烟脸色由青转白,又从白转青。 论粗口,她着实功力远不及市井混迹多年的姜华。 她为了嫁入名门,这礼仪是下了工夫苦学的,自然不会动不动就脏话连篇骂人。 “你们给我动手,教训这个贱人。” 莫轻烟差点被憋得一口气喘不过来气,喘过来后便颤抖着手指不停地指着姜华歇斯底里地吼道。 两个护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实在是这两人的对话太精彩了,先前她们伺候莫小姐的日子太过枯燥乏味了。 “你们给我上,听见了没有?” 莫轻烟大声冲她们吼道。 姜华不咸不淡地扫了这两木头似的女人一眼,讥诮地问,“你们只是她的护工,又不是她的保镖,至于拿单份钱做两份活吗?何况你们今日留下听了她这么多秘密,你觉得以她的小鸡肚肠,会放过你们吗?还是快点离开吧,为这种贱货跟我拼命不值得。” 姜华凉凉的几句话,将那两个护工给看得面面相觑,心思意动。 莫轻烟见姜华煽风点火快起效了,不由怒不可遏,这女人实在太过分了,分明是挑拨离间。 真若是让两个护工寒了心离开,那不是姜华的天下了吗?自己目前手无缚鸡之力,只有任由姜华动手的份。 “你们不能走,留下我给双倍,不……三倍,四倍,十倍的钱都行。” 莫轻烟果断拿钱砸人。 这两个护工年纪轻,哪能经得住金钱的诱惑,十倍的确是诱人,彼此又互看了一眼,犹豫不决了。 莫轻烟见状,变本加厉抛出更大的诱惑,“你们要是肯留下帮我教训这个泼妇,我就给你们每人一套一百平方青州中心地段的公寓。” 这个橄榄枝,的确是让人心痒难耐,原本还摇摆不定的两人,这下心潮澎湃。 一套一百平青州中心地段的公寓啊,那少说也值四百万。 这样的好事,分明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她们战战兢兢奋斗一辈子,也不一定在青州能买下一套房子,青州中心地段可是寸土黄金的地方。 姜华恶狠狠地紧盯着床上那个漫天开口的女人,当初自己为她拼命的时候,她可没这么大方,这会事关她自身的性命,她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这女人真好命,有钱傍身,不用为物质发愁。 姜华看莫轻烟更是不顺眼了。 她整张脸上都笼上了寒霜,吃老鼠的恶心跟被林刚压在身下蹂躏的痛苦场面一股脑儿冲进了脑海。 “你们觉得莫轻烟的大话可信的话就放马过来,当初她还许诺给我更丰厚的回报呢,只可惜过几天她就翻脸不认人了。说么,我也会说,要是你们跟莫轻烟动手,我答应给你们每人市中心一套八百万的房子,这块蛋糕是不是更诱人呢?” 姜华直接在这两个护工头上泼冷水,让她们那两颗蠢蠢欲动的心瞬间熄灭了火苗。 姜华说完,便不想再让莫轻烟有危言耸听的机会,三两步上前,双手径自掐住她纤细白皙的脖子。 莫轻烟面色微微发紫,双手拼命捶打对方,“姜华,你……。你疯了,你想杀死我,你不要命了,杀人是要偿命的。”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只是让你难受下而已。” 姜华嘴上轻描淡写地说着,可手上的力道可不小,她是真存心想要掐死莫轻烟。 只有这女人死了,自己心里才能痛快一些。 莫轻烟挣扎不已,姜华并不是纯粹说说的,而是真的想要杀她。 莫轻烟这下方寸大乱,一缕恐惧浮上了双眸,她这一刻,真怕自己被姜华就这样掐死了。 心里是又恨又怕,这女人真的是豁出去了,医院这样的场合,都敢这般肆无忌惮。 若不是疯了,还能有哪种理由能解释她此时疯狂的行径呢?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都……给你还不行吗?” 莫轻烟开始觉得连说话都是如此吃力,吐气困难了。 她求饶,低声下气地求饶,先前的威风凛凛,嚣张气势,顷刻间泯灭了,荡然无存。 “已经迟了。” 姜华嘴角轻扯,顿了顿,又嘲弄道,“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连篇吗?莫轻烟,你的信誉早就没了。” “那你想怎样?” 莫轻烟翻着白眼,觉得自己下一刻就极有可能会断气,胸臆间闷得慌。 “我想你死,本来是不想的,现在又突然想你死了也挺好,死了就不能在这世间继续祸害人了,也不会有人再被你折腾得无法安生了。莫轻烟你去死吧。” 姜华的手劲越来越大。 那围观的两个护工这下慌了,忙不迭逐一跑了出去,姜华却并没有阻拦。 既然想莫轻烟死,自己就没想要逃跑了。 “啊――” 莫轻烟两眼一翻,嘶哑地尖叫一声,然后身体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也不动了。 两个护工身后带着一帮人过来,没想到看到的便是莫轻烟惨死的一幕,姜华的双手正缓缓松开。 这样的死法,估计连莫轻烟本人都没有料到过。 她处心积虑不肯离开青州,绞尽脑汁怂恿厉老爷子,到头来……到头来自己却横死医院,被一个自己从来没有看在眼里过的小人物给掐死了。 “莫小姐死了。” 其中一个护工惨白了脸色,她们不应该全部都跑出去的,至少应该留一个下来,但那样的情况下,两个人都不约而同跑了出去,谁都遗忘了让对方留下来。 院长也是来了的,在医院的vip病房发生这样的大事,影响必定是极大的。 尤其是对今后入住vip病房的病人,肯定会对陆军总医院这家国内一流的医院持怀疑态度,毕竟安全得不到保证,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而非杞人忧天的小儿科。 “保安,保安人呢,把这个疯女人抓起来,立刻,马上。” 院长一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还会牵扯到自己是否还能坐稳院长这个职位,就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这是公立医院,不是私立医院,若是舆论影响太大,极有可能对自己不利。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院长想到了莫轻烟在名流圈举足轻重的地位,就心事重重了起来。 尽管莫轻烟跟裴之沛的关系不复以往,可她跟厉老爷子可是关系还是和睦的,厉老爷子刚来看过她没多久呢。 万一厉老爷子代为追究,那此事想要大而化小、小而化无成了奢望。 …… 莫轻烟就这样轻于鸿毛地死了,没有人能料中开头,也没有人能料中结局。 知情人以为莫轻烟这是自作自受,被曾经利用的棋子反咬一口,却没人想到过裴之沛派催眠师给姜华洗了脑。 …… 厉老爷子在得知莫轻烟之死,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主要是院方极力将此事给压了下来,但却还是没能让所有的知情人闭口不提。 阎家也是第二天得知的,阎子末听闻,觉得不可思议,之前一直作一直拿乔的女人还鲜明地印在脑海里,没想到会这样轻易惨遭毒手。 阎母跟阎老爷子闻言,彻底松了口气,这女人以后是再也蹦达不出幺蛾子了。 阎母之前就恨不得这女人死了,但真当这女人死了,也没有高兴得得意忘形,还算维持住了世家大族中人的涵养。 阎父倒是有些怜悯,毕竟这女人不是旁人,而是怀过自己孙子的女人。 阎子夜跟孙琦去了青城,收到消息比这些人都迟,这是后话了。 当然,他们获悉后,阎子夜说了一句,“我就说,她迟早会被自己作死的。” 孙琦觉得莫轻烟是罪有应得,早就该受到报应了,她死在姜华手中,也算是恶有恶报。 要是她自己不作恶多端,不招惹姜华,那她哪会被姜华给掐死呢。聪明反被聪明误,莫轻烟自作自受。 孙琦感慨了一句,“当三是没有好下场的。” 然后,她冷眼睨着阎子夜,趁机不忘教训,“你最好给我收心,别让我发现三四五的影子。小心我让你吃小鸡炖蘑菇。” 阎子夜瞧着她母夜叉的架势,下意识地低头,还在,还在。 * 却说钟意情从阎子夜手中成功要到了小陈的电话后,便急匆匆给小陈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人接通了,钟意情自报家门后,小陈很吃惊,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到了一身落寞又苍凉的裴先生身上。 “钟小姐,请问你找我什么事情?” 裴先生对钟小姐是特殊的,一直都是,小陈心知肚明,自然是提起十二分小心应付。 他刻意提高三分音量,裴先生居然没有转过身来,真是怪了。 看来,裴先生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而且火气还不小。 钟小姐这回,是真的把裴先生给惹毛了。 “我找裴之沛,你能把手机给他,让他接听吗?” 小陈干脆按下了免提键,然后钟意情略带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 小陈眼角的余光慢慢地扫了某人一眼,裴先生的背影还是一如既往,分外无动于衷啊。 “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他说。” 见小陈迟迟没有应答,钟意情沉不住气了。 小陈又忍不住扫了裴先生一眼,还是没有转身啊,这让他怎么办呢? 擅自将手机强塞给裴先生,这……万一裴先生不愿意接,那…… “你告诉他,孩子还在,我没有拿掉。” 小陈错愕地张大了嘴,然后这下他什么也不用多做多说了,手中的手机一把被裴先生给夺去了。 “你说什么?” 裴之沛的声音听上去居然有几分颤抖,一股压抑的狂喜强烈地涌上心头。 孩子还在,他的孩子还在,失而复得的宝贝还在。 他应该没有听错,不容错听,一定不会错的,他还是急于求证。 终于听到是他的声音了,钟意情一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稍微落了下来了。 “我说我们的孩子还在。” 尽管她用的形容词是“我们的”,而不是“你的”或者“我的”,但并没有让裴之沛听着按耐不住狂喜。 他欣慰安心的是孩子还在,而非是她的反复无常。 先前她那般嫌弃这个孩子,如今倒是恨不得借此拉近与自己的关系了。 她为的是什么?目的清除分明,为的是她的父亲钟振涛。 一句她爸爸没死,她便迫不及待主动寻上门来了,这份量,胜过他千言万语。 裴之沛一点也不开心,真的是一点也不开心。 这种被利用的滋味,从来都是他最为反感的。 若是别的女人,他肯定一脚踹飞,一秒都不会隐忍,但……但这女人却是他心心念念,放在心中多年执念的爱人。 老天爷,可真够讽刺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妥协 他眉宇间的沉郁却堆积了起来,身体处于紧绷状态,如同一张弓,体内所有的忍耐都到达了极限。 五脏六腑都在疼,微微曲起的指节泛着白色,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用力地抽了一口,又缓缓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连续抽了好几口,他的理智才稍微回了些回来。 他扯了扯唇角,蹙着眉,目光冷冷地掠过小陈,小陈识相走人,知道裴先生这一刻不想任何人在这碍眼。 裴先生更不愿意他这副模样被旁人见到。 裴先生憔悴消瘦的俊颜在深色西装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棱角分明。 小陈离开后,他又抽了几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失控并不是一种好现象。 钟意情听到他的轻笑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她却丝毫也没觉察到半点痛意,她的背僵直。 她知道她在这时候要求这个,有点强人所难。 但七年来,她一直以为爸爸死了,没想到爸爸还活在人世,她在初闻这消息后迫不及待想要见爸爸一面。 他们两人之间的对错,他们两人之间的误会,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走到今日这一步,是她的错,还是他的错? 还是误会的巧合纷至沓来,让他们两人磨难重重,彼此…… 她愣了愣,其实说到底,是他们之间的信任度不够。 当年他是存心接近的她,而她却是对他一见钟情,他一直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导致她在看到那一幕疑似出轨的,就本能地选择了相信,认定他背叛了自己。 从而发生后面无法挽回的…… “钟意情,如果我不让你见呢,你是否立刻就进手术室拿掉肚子里的孩子呢?如果你真的拿这个威胁我,我倒是会考虑。” 裴之沛的言辞,太过犀利,他笑得阴毒。 钟意情的心,仿若被车轮狠狠碾过,很疼,很疼,疼到了撕心裂肺,五脏六腑的器官都在翻滚着。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眸色依旧暗淡无光。 “你为什么非要如此作践我?” 她的声音,酸酸的。 “到底谁作践谁了,你告诉我,要是我没告诉你爸还活着,你是不是不会主动联系我?哪怕你不把这孩子拿掉,也是决定找个我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是不是?如果你告诉我不是,那我二话不说立刻就给你们父女安排见面的机会。” 裴之沛瞳仁中漾起些许凄楚,有些苍凉的味道,质问,是字字铿锵有力。 他的话,对钟意情而言,无疑就是一把利刃,这把闪耀着冰凉光芒的利刃,还没捅进她的胸膛,便已血肉模糊了。 一阵静谧,室内沉寂得可怕,唯独两人不规律的呼吸,以及起伏不定的胸膛。 良久,裴之沛听到了钟意情低低的声音,语气中含着痛苦的声音哽咽了起来,“是。” 她不想撒谎。 如果他没说,她一定会找个无人问津的地方躲起来生下这个孩子,此生都不让裴之沛有见到的可能。 裴之沛心头一窒,吸了口气,眸底闪过一道阴郁,沉声问,“那你觉得我还会安排你们见面吗?” 他瞧着是那么大方宽容的男人吗? 裴之沛做人一贯极有原则跟底线,对她,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下降了底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钟意情知道自己的哀求已经没戏了,裴之沛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 尤其是在自己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后,他更加是厌弃她了。 若非是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八成他连理都不怎么想理睬了。 也是,以他厉氏裴总的身价,多的是女人飞蛾扑火,她钟意情又是什么玩意呢? 此时的钟意情,并不知道裴之沛为了她,跟这世上他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外公——厉老爷子决裂了,还抛却了厉氏总裁的宝座。 如果她知道,估计此时开不了这个请求的口。 如果她知道,必定会重新估量这个男人对她的在意程度。 …… 最后,她自己主动切断了电话,给了他一句“我知道了。” 简洁的四个字,明明是她退让了一步,却还是让裴之沛胸膛起伏不定。 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 什么叫她知道了? 她知道个屁。 这女人,从来就学不会低头,多说些讨好他的话会死吗? 其实,他对她的要求从来就不高。 这股气,萦绕在胸口,堵得慌,郁结成疤,迟迟消不掉。 手中的手机,举到一半,又垂了下来。 这是小陈的,不是自己的。 …… 阎子夜跟孙琦青城后,就分道扬镳了。 前者去找裴之沛,后者去找钟意情。 阎子夜找到裴之沛的时候,他一个人在边抽烟边喝酒,旁边已经堆了好些空酒瓶了,吧台上的烟蒂也装满了大半个烟灰缸了。 “裴,你醉了没?” 阎子夜拦住了他又往嘴里猛灌的架势,皱着眉头。 这若是醉了,还能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没有。” 他力道还挺大,一把挥掉了阎子夜那只碍事的手,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水顺着他的嘴唇溢出来,往脖子里淌去,湿了半边的衣领。 他却毫不在意,恣意张扬地继续着手中豪气万丈的动作。 阎子夜看不过去了,一把夺了过来,将酒瓶狠狠砸向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地上液体跟酒瓶碎片四处飞溅。 “你给我醒醒,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别老学别人借酒消愁行不?” 阎某人是想起了自己被这家伙解决掉的满柜子好酒,心痛得肉疼。 他却忘了他自己就用过装醉这一招把孙琦勾搭到手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之沛脸色不虞,不过到底没有跟他计较。 裴之沛的双手忍不住覆上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遮掩内心狂乱的挣扎。 “没什么事。” 他轻描淡写地道。 “没什么事你会这样自甘堕落吗?” 阎子夜差点吐血,怒其不争地吼道。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这躲起来当缩头乌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裴在工作上那是以一敌百的好手,怎么换到感情上,就跟烂泥一样扶不上墙呢? 来道路上,孙琦跟自己说了不少,都是有关这两人的。 原来钟意情来青城是早有计划的,是想拿掉这孩子。 原先是等时机,一直没等到,没想到厉老爷子主动送上门来,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钟意情自然是不会错过,极好准时把握住了。 厉老爷子还为自己的成果沾沾自喜的时候,殊不知陷入了人家的圈套之中。 厉老爷子老谋深算了一辈子,估计也没料到自己也有失算的时候,这或许是关心则乱导致的。 孙琦还告诉他,这孩子最后还在,至于为何钟意情没拿掉,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阎子夜当下分外不明白这孩子还在,裴在这借酒消愁又是为的是哪般? 这孩子在,不是普天同庆才是,怎么反过来了? “孩子不是还在吗?你这借酒消愁到底是为了哪门子啊?” 阎子夜见他迟迟不招,耐性快耗尽了。 “她并不想要。” 否则,怎会从手术室出来,只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收回了决定而已。 这结果,其实他是欢喜的,他也不懂为何他还是难受,心有不甘,是她一再处心积虑离开他吗? 一时间,连他自己也难以辨别出来。 “她为什么会想要呢?你又不尊重她,是,你是爱她,但你并没有真正尊重她过。” 眼见裴之沛动了动唇欲要解释,却飞快被阎子夜给伸手阻止了。 阎子夜难得说教,自然是要过足嘴瘾,派头十足,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放心里挺久的了。 当初还是裴不支持自己追孙琦的,瞧瞧,凭自己的韧性跟努力,还不是把佳人给追到手了。 反观裴,一意孤行,还是停滞不前,毫无进展。 被他爱上的女人,是幸运的,同时又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他会把你放在他心里,不幸的是他只是单凭他爱你的方式来对你,而非考虑到对方的心情,以及需求。 他的爱,浓烈又霸道,稍有不慎,便被灼烧成灰。 “你说,当她不情愿的时候,你都用什么方式对她的?” “还有,你们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你有没有开诚布公跟她好好谈过?” “这孩子,她既然想拿掉,就证明当初她根本就没想要孩子,是你自私想要个孩子牵绊住她。不过估计没想到她这般决绝狠心想要拿掉这孩子吧?你的内心无法接受,觉得她太残忍了,都有了应该生下来,是不是?” “或许她之前是爱你的,但这都过了七年了,加上她经历了七年苦不堪言的牢狱生涯,你觉得她还是七年前你所认识的钟意情吗?你觉得她是否非你不可?” …… 阎子夜每问一个问题,裴之沛体内的血,一点一滴地凝固住了。 原先积聚压抑的怒气,一点点消弭。 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蹲了下来。 是他错了吗? “裴之沛,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宁愿我此生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又怎会留你的孩子?” 他削薄的唇抿成了一条凌厉的直线,是啊,她说过,而且不止说过一次。 他从来就没想过放手,深植体内的爱,早已根深蒂固,哪能拔得出来。 “钟振涛没死。” 裴之沛将心里头尘封多年的秘密终于吐露了出来,这是今天他告知的第二个人,第一个自然是她。 跟她一样的反应,阎子夜的反应也很激烈。 “你说钟振涛没死?真的假的?” “真的,当年我在订婚前夕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在轻烟拿着他的证据来催促我对他动手的那天。我借机去了一趟书房打了电话作了紧急安排,钟振涛选择了配合。我后来也没想到我出车祸陷入昏迷,等到我醒来,情情已经进去了,我的速度晚了。” “幸好钟振涛瞒天过海,没有被任何人发觉,连外公跟轻烟都不知情。我为了不让他们怀疑我动了手脚,所以并没有对情情过于关注。” …… 裴之沛徐徐道出了当年的事端,其实对钟振涛做出这样的决定,估计连钟振涛本人都怀疑过自己的动机不纯吧。 也是,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为了情情,因为爱上了情情,所以甘愿将仇恨给置后。 情情的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一旦钟振涛真的因自己而死,情情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 他的良苦用心,没有人会懂。 阎子夜惊呆了,他能不能收回先前的话? 裴这七年来过得其实很苦逼啊,他默默为钟意情做了这么多,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要不要这么圣人啊。 虽说油腔滑调太过轻浮不够稳重,然而太过内敛沉闷也不好啊,什么事情什么话都放心里,连自己所爱的女人都只字不提,谁知道啊?谁会承你这份情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裴是值得同情的,同时他这又是自作自受的。 明明长了一张嘴,却跟个闷葫芦似的。 难怪,跟钟意情之间误会连连,渐行渐远。 “那她现在知道了没?” 阎子夜隐隐猜到了一些真相,但尚待证实。 裴之沛点了点头,“她想见她爸爸,七年来,她主动找我的头一次。” 阎子夜总算是豁然开朗了,原来裴的心结在这里,深爱的女人,最在意的人,不是他,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她的父亲。 裴……这明显是吃醋了,而且还是打翻了醋坛子,醋味熏天。 “你拒绝她的请求了?” 阎子夜真想揍人啊,手痒难耐,若非考虑到实力悬殊,肯定就不客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前去胖揍某个实在欠扁的男人一顿。 这多好的机会啊,甭管是为了哪般找上门来,这主动找上门来就是好事啊,这男人,宁愿在这自怨自艾,渭然长叹,也把这天赐良机拱手往外推。 阎某人已经不知道该说某人什么好了? “你脑子进水了。” 他磨牙磨了半天,从齿缝间好不容易挤出了这么一句。 裴之沛不悦地挑了挑眉头,任由谁,无缘无故被骂都不会高兴的,他,也不例外。 阎子夜本能地退后一步,嘴上却不饶人,“多好的机会啊,你居然不知道珍惜。她找上门来,你应该顺水推舟。你之前死命威胁人家留在你身边,现在人家若是知道你曾经对她父亲的救命之恩,就一定对你没齿难忘,感激到贴过来了。如此,何愁不能破镜重圆?” 心头绷得紧紧的那根弦就这样吧嗒一声彻底断裂了,裴之沛掩下眼睫,“我不想她为了她父亲的事情回到我身边,我要的是她心甘情愿。” 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一直都是。 “你要是真的要她的心甘情愿,那从她出狱后你处心积虑强行闯入她的生活,她心甘情愿了吗?” 阎子夜真想骂醒这男人,心态矛盾得不行。 一边么,巴巴地渴望人家主动找他,另一边么,人家被动,他又无法坐视不理。 裴之沛如遭雷击,身子石化般被定住了。 子夜问得精辟,他苦笑,他只是奢望她的心甘情愿。 “你要是继续等她心甘情愿,那就等吧,顾璟琛可是还时刻念着她的,估计不会介意她怀着你的孩子嫁给他。裴啊,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你的亲生儿子喊别的男人爸爸。” 阎子夜凉凉地刺激道。 这话,够狠,果然,裴之沛深邃的眸中猛然燃起了两簇愤怒的火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的儿子,岂能认情敌作父? “我去找她。” 失控的裴之沛,这下果断撇下了阎子夜,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外冲。 阎子夜勾了勾唇,并没有追上去,而是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渴,真渴啊。 自己这边,是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不枉浪费了这么多口水。 不知道孙琦那边进展如何? * 孙琦找到钟意情的时候,后者倚靠在中心公园湖边的护栏上,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湖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中心公园的这条湖,湖底很深,曾经有不少人丧命于此。 昔日一度被封了,近两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放了出来,可能是少了这条湖,景观不美。 孙琦上前,赶紧将人带离这地方,拉远到附近一条石凳上坐了下来。 “意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孙琦都亲自来青城了,钟意情也不想瞒她了,“你怎么来了?” “我跟子夜一块过来的,他去找裴之沛了。你在电话里,我问你你又不说,急死人了,我怕你落到他手上吃亏,这不急着赶了过来么?” 孙琦急急地拉过她的手,顿了顿,“你找他做什么?” “孙琦,我爸爸还活着。” 这事,虽说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孙琦肯定是瞒不住的,索性还是告诉她吧。 何况,孙琦一直向着自己,钟意情这会心情又凌乱得很,急需要一个能倾诉跟能商量的人,而孙琦的出现,恰到好处。 “什么?” “真的假的?” “是裴之沛告诉你的吗?” “你见到伯父了吗?” 孙琦震惊过后,便是一连串的问题跟炸弹一般爆了出来。 难怪意情会想着找裴之沛,原来这关键在这里。 “是他告诉你,你才决定留下孩子吗?” 孙琦又忍不住问。 钟意情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他不会骗我,我并没有见到我爸爸。孩子是我决定留下的,与他无关,他也以为我拿掉了,所以才告诉我我爸爸还活着。肯定是我的行为激怒了他,让他恼火。” “爸爸,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得到?短时间内,看来是没戏了。” 钟意情对于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孙琦凝眉,脸色凝重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作为意情最好的闺蜜,孙琦跟钟振涛接触过几次,作为父亲,钟振涛对意情真的是好的没话说。 唯一让孙琦觉得古怪的是,钟振涛为了意情多年不娶,生怕委屈了自家女儿,为何又会在女儿留学归来后娶了莫轻烟这个小贱人呢。 钟伯父对意情的份量,无人能及,孙琦知道为了钟伯父,意情是绝不会再给裴之沛冷脸看了,少不得还要贴上热脸去。 孙琦很郁闷,但她却不能阻拦。 毕竟那个人,是意情的父亲,而不是甲乙丙丁路人。 如果换成自己,也不可能会在听到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还能做到无动于衷。 能做到无动于衷的,便不是人了,而是神了。真没想到裴之沛手中还捏着这样一张底牌,能起死回生。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很想见下我爸爸,想知道他的近况,想知道他这七年来都过着怎样的日子。” 父亲生来便是养尊处优的,落难后隐姓埋名,想必过得不容易。 就是体会过从金字塔顶端的生活狠狠跌下来,摔得几乎粉身碎骨,所以她更能体会这种滋味的辛酸。 “裴之沛既然告诉你伯父还活着,那么他一定会安排你们见面的,你不用着急。” 孙琦安慰道。 钟意情苦笑,“我怕我等不住。” 不知道还好,知道后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等不住,也不能满世界找人,你饭吃过了没?我带你先去吃饭吧。” 孙琦站了起来,将钟意情也给拉了起来。 “我不饿。” “你不饿,你肚子里的也饿了,你要是饿着你肚子里的那位了,你觉得裴之沛还会让你见伯父吗?” 孙琦也察觉出了裴之沛对意情肚子里孩子的重视态度,也不知道裴渣到底是怎样想的。 不过,钟伯父还活着,这个消息,对于目前的意情而言,真的是好消息吗? 孙琦内心拂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虑,看来,意情跟裴渣之间,还有的纠缠。 本来,这孩子没拿掉,便是羁绊了,现在又牵扯出这样的事情来,唉…… 钟意情闻言,这下也没抵触了,乖乖任由孙琦拉着她往前走,不过她这下是真的没胃口。 当菜刚上来的时候,她低头思考,孙琦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袖,“意情,我是不是看错了,那个人怎么这么像裴之沛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误会澄清 不是孙琦看错,而是裴之沛不修边幅,人又憔悴得厉害,衬衣还皱巴巴的,跟他一贯衣冠楚楚的形象严重不符。 钟意情脸上也难掩错愕,心头没由来一颤,但还是快速整理了下思绪。 她疑窦丛生,咬了咬唇,他怎么……怎么来了? 之前,他电话里明明十分的愤怒,愤怒到她以为短时间内他是连多看她一眼都不屑。 随着裴之沛的渐行渐近,孙琦这下十分肯定了这人是他毋庸置疑。 只是,他身后却没看到熟悉的人,子夜并没有尾随。 没人传递信息,孙琦也有些琢磨不透。 毕竟,先前意情可是跟她透露过了,裴之沛刚大发雷霆,正在气头上。 这把火,是不是灭得太容易了? 孙琦的目光逐渐变得犀利了起来,意味深长地望向了裴之沛。 裴之沛定定地注视着钟意情,视线灼热而锐利,如一张巨大到无孔不入的网,瞬间将她给捆得密密麻麻。 终于,两个人的距离,只剩一步之遥,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微弯的唇角轻轻扯了扯,“我能坐这吗?” 孙琦不明白裴之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冷哼一声,“我能拒绝吗?” 对这男人,她的偏见早已执拗,本能地想要给他添堵。 即使在获悉钟伯伯没死,是他帮的忙,她还是无法一时更改。 “可以。” 钟意情的话刚落下,裴之沛墨色的瞳仁中,迅速燃起两簇火苗,目光愈发灼热了起来。 孙琦不由翻了两个白眼,这……妈蛋,不带这般跟自己唱反调的,意情真的是自己的好闺蜜吗? 算了算了,看在她着急钟伯伯的份上,就暂时不跟她计较了。 孙琦决定视自己为空气,没想到某人连当空气的机会都不给她,果然,自己看他不顺眼是有正当理由的。 “孙小姐,你能暂时消失下吗?” 有些话,当着孙琦的面,他实在说不出。 虽然知道自己这一开口,必定会得罪孙琦无疑,但他别无他法,反正让他低声下气跟孙琦说话,他也做不出来。 “你……” 孙琦真的是气得不轻,这不带这么羞辱人的,裴渣,真…。真的是太过分了。 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自己开起染坊来了。 当意情那恳求的眼神投过来,孙琦就知道自己再不识相离开,等下等待自己的会是更难堪的下场。 她气得瞪了意情一眼,然后负气离去。 这就叫典型的过河拆桥? 有木有? 钟意情这会已经没去照顾孙琦的心情了,而是将一颗心都落在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他肯来,就证明自己先前的恳求,有着落,极有可能他会答应。 一想到能够见到爸爸,她这心情就激动不已。 她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不停地吐纳,不停地呼吸。 “你饭吃过了没?” 他半天冒出这么一句,钟意情匪夷所思的同时,只觉得有一桶水顿时浇到头上,狂乱的这颗心,缓缓冷却了下来。 难道他来的意图,并非是她所想的这般? 她愣愣地盯着他,眸中的失望之色,一览无遗。 裴之沛眸色渐渐转深,怒意又翻腾了起来。 难道,在她心里,除了钟振涛,其他人都不是人了吗? “还没,我正准备吃,你吃过了没?” 钟意情回过神来,强颜欢笑道。 她不能给裴之沛脸色看,相反,她还要讨好他,毕竟只有他心情好了,他才会大发慈悲让自己跟父亲见上一面。 既然七年前是他的手笔,那么爸爸的下落八成只有他一个人知晓,估计连厉老爷子跟莫轻烟都被瞒在鼓里。 “你吃过了没?”这寥寥数字,又让裴之沛阴沉的心情无端转好。 他不由鄙视了下自己,被她的一言一行牵着鼻子走,严重影响了情绪,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事。 该死的。 还近水楼台先得月呢,裴之沛预感真跟她相处,不是他借由手里有底牌拿捏她,而是会被她给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真是悲哀。 明明是她先爱上的自己,为何到头来却变成了这般身心全部不由己的场面呢? 他不明白,也明白不了。 “还没吃。” 本来他是没胃口,加上忙得分身乏术,吃饭也顾不上。 好不容易找到她,又得知孩子还在,他却顾着生别的气了。 从得知她失踪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颗粒未进,连口水都没喝过,当然,烟酒不算。 钟意情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将原本放在孙琦面前的碗筷整齐地摆放到他的面前,“孙琦还没碰过,你将就着用,要是你觉得介意,那就让服务员重新上一下。” 裴之沛努了努嘴,“那倒是没必要,你把你的那一份给我就行了。” 钟意情闻言,额头顿时落下好几根黑线,她满脸尴尬地解释道,“我的这份,我用过。” 刚才,她的筷子冷菜还是碰了两下的。 “没事。” 他眼疾手快,将两人面前的碗筷重新对调了下,并且摆得端正整齐,比专业的服务员还要一丝不苟。 钟意情这下是不知道说啥是好了,嘴角抽了抽。 “吃吧,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他夹了一只红烧鸡翅给她,放到了她的碗里。 钟意情苦笑,只能笑纳。 她心里五味杂陈,七年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她为他夹菜的,当然是他所喜欢的菜,平素经常观察,好不容易得出来的结论。 他情绪极少外露,辨别他的喜好,真的不太容易。 她那阵子都是心不在焉吃着嘴里的,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跟着他的筷子走。 一顿饭下来,他通常筷子的次数在每盘都分布到恰到好处,不偏不倚,少有的几次多一两筷子,多出的那一次两次便是他真正喜欢吃的菜。 那个时候,她爱他真的是爱惨了,一切都以他为中心,好得如胶似漆,一天不见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心不在焉地啃着碗里的鸡翅,心思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然后,她听到他说,“等吃完,我就安排你去见你父亲。” 钟意情不敢置信地猛抬头,一时间,连筷子举起来都忘记放下,多年良好的餐桌礼仪首次出现了明显的破绽。 可她,却并不在意,她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方才的那句话上。 她有些局促不安地问,“是真的吗?” 感觉,这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是坐云霄飞车一样,太大起大落了。 记得之前,他口吻是那般的恶劣,没想到…… 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眼眶红红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滑落,她吸了下酸楚难耐的鼻子,哽咽道,“我爸爸……他还好吗?” “挺好的。” 能活下来,没有性命之忧,又能寄情山水,哪里不好了? 比起他死去的父母,钟振涛真的是算极其幸运的人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她真的是很想见下爸爸,尽管从他口中已经获悉了爸爸安好,但还是不能彻底安心,似乎只有自己亲眼目睹了才能放心。 “吃饱了再说。” 裴之沛真想敲晕她。 “之沛,谢谢你。” 钟意情低头默默扒饭,隔了一会儿,她真诚地道出心声。 或许之前是恨他恨得要死,但在得知父亲还在人世,对他的恨意,便快速地消失了。 之前他对自己所作所为,似乎都可以原谅,并非穷凶恶极。 有什么比爸爸活着还能更让人开心的? “谢谢你救了我爸爸。”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她心里明白,他能出手就爸爸必定是克服了重重万难,深思熟虑过的,还要考虑到后果。 尤其是心理上的折磨,他当初接近自己就是为了报复爸爸的,到头来却救了她爸爸。 到了这一刻,钟意情若是还不承认这个男人对她的心意,那她真的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在她出狱的那时,他如果告诉她,她也不会对他存在这么深的敌意跟恨意。 还有,她也不会费尽心机离开他。 “你爸爸不想让你知道。” 裴之沛墨色的瞳仁中一闪而逝的是一抹痛楚,最终到底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疾不徐地道。 “你说是我爸爸不想让我知道他还活着?为什么?” 钟意情不信,怎么可能? 她一直以为是他刻意不让她知道的,捏着一张底牌。 “这我就不知道了。” 裴之沛哪会真的不知道,是钟振涛自觉无颜见女儿,逃避了应尽的责任,成了法网恢恢之下的漏网之鱼,而呵护备至的女儿却饱受了七年的牢狱之灾,他内心估计也不好受。 真正见面了,估计他也愧对女儿。 何况,在女儿心中,他的形象是高大正面的,事实却是丑陋的。 与其被女儿嫌弃,还不如让女儿当自己死了更好。 钟振涛心里的算盘,裴之沛是心知肚明,可他却不能勉强钟振涛做他所不情愿的事情。 这次若非是真的气到不行,他也不会失口泄露钟振涛还没死的消息。 钟意情见他不愿吐露,也不为难他。 七年前他能够抛开一切,毅然让父亲活了下来,便超出他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了吧。 如果厉老爷子知道了,一定会骂死他。 吃完后,裴之沛喊了服务员结账,然后两人并肩离开了这家餐厅。 上车后,他一直没说话,车厢里静谧得可怕。 钟意情打破了沉寂,问出了心声,“之沛,你为什么要救我爸爸?” “我不想你恨我一辈子。” 他没有隐瞒。 而她却恍惚了起来,我不想你恨我一辈子,可如若他一直闭口不提,她必定会恨他一辈子。 “如果,如果七年前我没有在你的车上动手脚,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跟我订婚?” 她用力地抿了抿唇,目光直视前方,并没有看向他,内心不免含了几分紧张。 裴之沛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淡淡地道,“我承认我当初是刻意接近的你,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要跟你订婚跟结婚的决定。” 连他也遗忘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被她所吸引的,只觉得习惯了她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慢慢地,就离不开了,只想,这样永远生活在一起。 只能是她,而不能被旁的女人所替代。 莫轻烟也好,其她女人也罢,都不可以。 除了她,他谁也不想要。 不是没试过,但是却不行。 “那你七年前跟莫轻烟,在我们订婚宴前一天在床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他试图解释,但她却不想听。 这一刻,她心结解开了,所以不想逃避了,想要知道真相。 七年前订婚宴前一天发生的事情,是裴之沛这辈子最不情愿回想的一天。 他知道由她开口,这是最好的,这证明她想面对,想正视。 他眉头微锁,眼神瞬间变得异常深邃起来,接下来的话,却是对着钟意情说的,“那天,我本来是要陪你去试婚纱的,但轻烟打电话来一定要见我,要把她所搜集的关于你爸爸的罪证交给我。我怕拒绝她,一时激怒她,她会另辟蹊径,到时候弄到难以收拾的地步,这并不是我所乐见其成的。” “其实,在我决定跟你订婚的那一刻起,我就停止了原计划,不想再针对你爸爸了,但轻烟很显然不肯,”裴之沛苦笑,“当年她一意孤行接近你爸爸,设计你爸爸娶她,就是为了掌握你爸爸的犯罪证据,将他绳之以法,我临时反悔,她哪肯轻易罢休,何况她对我有存了那样不该有的心思,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我在一起。” “我想先稳住她,所以就答应了她。后来你出去没多久,她就过来了。她果真带了不少证据过来,而且还再三催促我让我快点对你爸爸展开行动。我让她再等等,她情绪便激动了起来,后面的……她脱了衣服引诱我,我一时不慎就被她扑倒了,可能那一幕让你误会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求婚 钟意情震惊不已,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的简单,而这个误会却持续了七年之久,直到此刻才得以解开。 而为了这个误会,他们彼此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她的手,缓缓地覆上腹部,如果她再决绝一点,是否这个孩子也不会留在人世了吧。 幸好,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只是就算误会解除了,对于这个男人,她还是没能一下就能做到跟七年前那般相处,心情不一样了。 毕竟,时隔了七年之久。 一天之间,大起大落,两个人的身体都负荷到了极点。 钟振涛又远在澧县,一个偏远的南方小城。 裴之沛还是决意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出发,钟意情在得知父亲所在的地理位置后,就没有逞强非要即刻出发。 她毕竟怀着身孕,吃不消。 这一晚,裴之沛就没有要求她跟他同一个房间,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恨了七年的男人,没想到是自己父亲的救命恩人,自己却成了杀死孩子的罪魁祸首。 钟意情这内心再强大,也一时有些无法接受,而且还要慢慢消化。 躺在床上,她强迫自己入眠,明天就要见到爸爸了,她不能憔悴,让爸爸担心自己。 她要以最好的精神状态,迎接爸爸。 此时的裴之沛,内心也是百感交集,明明一天一夜没睡,可脑海里却是异常的清醒。 多年的误会,得以澄清。 他瞧得出来,她对自己的恨意,是没了,但心结还是存在的。 也是,没有人能够这么快就释怀,尤其是她那么一个性格倔强的人,何况她估计知道真相,会自责不已。 …… 对于情情,总是情难自禁。 就算误会解除了,他也没把握她会毫无芥蒂选择跟自己在一起。 他闭上眼,都走到了这一步,他就更加不可能往后退了,只能坚持往前。 * 孙琦负气而出后,便打了个电话给阎子夜,然后两人很快碰头了。 孙琦饿得慌,自然是不会委屈自己的肚子,找了青城一家极富盛名的地方美食餐厅就餐。 她是土生土长的青城人,在阎子夜面前,她便成了地头蛇。 阎子夜哪会反驳她的意见,在青州,都是多半征求她的意见才会选择吃饭的地方的。 孙琦并非是非贵不吃,她选美食都是有特色的,而且要好吃对胃口,否则再贵她也不会碰一下。 当然,如果环境雅致清幽或者浪漫有情调,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个要求里,还是要注重口味为先。 孙琦火大地将自己刚才受到的待遇绘声绘色地说给某人听,阎子夜频频点头附和,但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论,不偏不倚。 孙琦愈发地火大了,忍不住丢了好几记白眼给他,“你居然不向着我?” 母老虎发威了,阎某人赶紧变换方针策略,低声下气地哄道,“向着你,我哪回没有向着你了?” “得了,”孙琦这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计较。” 她也就是一时想发泄下情绪,并不是真的要拼得你死我活,分出个好歹来。 “孙琦,那我们什么时候回青州?” 这两人误会都要解除了,那么他们也没有留下来当电灯泡的必要了。 阎子夜可不想孙琦留下,膈应裴,免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孙琦这性子,也只有自己能够谦让忍受,裴可没有必要也没那耐性忍受,同样,裴只会忍钟意情。 “你是不是想立刻回去?当初吵着嚷嚷要来的也是你,现在迫不及待想回去的也是你?” 孙琦郁闷地瞪着他,挑高了眉头,“你是不是怕我留下来搅局?” 阎子夜是真有这种想法,也不能当着母夜叉的面点头啊。 他忙不迭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哪有啊,我是怕你最近频繁请假,工作进度跟不上,回去日以继夜加班,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何况,许是你肚子里也有了说不定。” 阎子夜最后一句,说得是极小声的,孙琦却耳尖地还是听到了。 “你说什么?你不是都戴了吗?” 不知道他以前跟别的女人上床有木有戴tt,但跟她在一起,第一次他就不愿意戴,还是在她的坚持下,他无奈地戴上的。 “是,我都戴了,但不是有一次,那个用完了,你说没事,是你的安全期,没戴吗?这安全期也不一定完全准确的,万一中了也说不一定。” 阎子夜振振有词、毫不心虚。 被阎子夜这么一提醒,孙琦是想起来了,那一晚上,某人半夜发骚,可到了紧急关头发现没t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半途而废,两个人都难受。 可这个节骨眼上,出门去买是不现实的,回来兴致都没了。 关键时刻,她想起来这是她的安全期,所以就允许他的行为。 本来她是信誓旦旦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的,不过经过他这么一说,加上前几天无意间貌似看了一则相关的新闻,也是安全期怀上的。 孙琦顿时有种伤不起的感觉,会真的就这样坑爹地有了吗? 她默默地垂头,在自己平坦紧致的小腹上扫来扫去,恨不得扫出个洞来一探究竟。 那穷凶恶极的目光,看得阎子夜沉不住气出来抱怨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有点母性光辉行不?” 孙琦嘴角扯了扯,冷笑,“阎子夜,我们还没结婚,我可不想未婚先孕,败坏风气。” “未婚先孕怎么了?又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何况我早就想娶你过门了,是你自己迟迟不肯点头。” 好不容易订婚了,以为结婚也要提上行程了,没想到一到求婚这步骤,她就磨磨蹭蹭起来,跟她原本爽利的性子严重不符。 阎子夜也很受伤啊,他难得想结婚,却没想到孙琦这么不配合。 他是一切待续,只待她点头了。 “孙琦,要是你真有了,咱们立刻就举办婚礼,如何?” 阎子夜眸中闪过了一道奸诈的亮光,如果没有,他也要加把力,一定要弄假成真。 孙琦是脾气是不好,但他爱上了,认真上了,就没打算放手,也没兴趣换个女人一起来尝试。 情场浪子一旦认真起来,那真的是十头蛮牛也拉不回。 阎子夜沾沾自喜地想着,他其实已经在通往修炼情圣的道路上了。 “你想得美。” 孙琦嗤笑出声,想算计她,没门,她可是学财务的。 见她不上当,阎子夜还是多少有些失望的,不过这并不是他头一次求婚了,也没有太过放心上。 当初,他抱得美人归也是劳心劳力、伤神不已的。 这比起当初来,现在的情形对他还是有利的,至少孙琦选择了自己,而不是别的男人。 “那等你生下来,我们再结婚?” 阎子夜这失望过后,又不忘过嘴瘾,所以说,他经常是自己找抽的。 “我不会怀上的。” 孙琦说这句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 “难道你生育能力不行?” “阎子夜,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女人被质疑这方面,就好比质问男人的那里不举一个样,孙琦发飙了,形象全无,引得店里不少人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阎子夜也注意到了,清了清嗓子,“我哪能呢,是你自己那么说,很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 孙琦眯起眼来,冷静下来回想了下,还真是。 是她说“我不会怀上的”在先,也不能全怪他。 接下来,她赌气般地默默扒饭,心里却没由来一慌,万一她真的生不出来怎么办? 如今,越来越多女人不孕不育,机率大得很,自己又没有做过这方面的检查,仗着身体健康,可身体健康生不出来的女人,还是比比皆是。 她突然淡定不起来了,连咀嚼在口中的饭菜都跟着不香了。 孙琦失落的情绪,洋溢于表,阎子夜又不是傻子,连这也察觉不出来。 他反省了下,症结立刻出来了,虽然他个人觉得孙琦不像是连这种玩笑都开不起的,她平日里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女汉子,压迫起他来,毫不手软跟心软。 “孙琦,你就是生不出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大不了我们领养一个。” 阎子夜对小孩子还没有特别的感觉,自己家里同龄的亲戚,只有一家有,吵吵嚷嚷的,调皮捣蛋得令人头疼。 他特讨厌那熊孩子在自己面前上串下跳,可又不能赶人,每回憋气得不行。 俨然,他已遗忘了他孩童时代,也是一个令人甚为头疼的人物,引得父母常常为他的所为暴跳如雷。 听到阎子夜的申请表白,孙琦说没有半点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并不是那种能被男人三言两语糖衣炮弹便能收买的,阎家这样的家庭,她能嫁给阎子夜,便已经算是高攀了。 阎母现在是看她千万般顺眼,婆媳问题上,也算是相安无事,但若是她生不出孩子,牵扯到阎家的切身利益,那么阎母的态度必定会立刻改变。 没有一个强势的婆婆愿意接纳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儿媳妇的,将心比心而言,孙琦认为自己媳妇熬成了婆,也不愿乐见其成儿子娶个不会生的女人。 孙琦想到这,这饭是一口都没胃口吃了。 “我饱了。” 她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消沉地往外走。 阎子夜仓促招来服务生结了账,就匆匆拿起外套追了出去。 这才片刻的工夫,这女人变脸的速度还真快。 孙琦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他无意间的几句话,而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 她感到了彷徨跟无助,她向来是个独立坚强的女人。 她没想到自己会爱上某个男人而有所改变,等她意识到了,发现自己原来爱这个男人这么深了,离不开了,离开会痛不欲生。 所以,她才会时时刻刻在意他说的话,不停地找漏洞,拼命填补自己内心的缺失。 她从来没有口头上跟他说过“我爱你”,可却不知不觉将这个男人摆在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或许是这样,她才会计较自己跟裴之沛在他心中地位的重要性,非要攀比个所以然出来。 她越想越觉得恐慌,脚下的步伐也随之不停地加快了起来,最后拔腿狂奔了起来。 “孙琦,你不等等我,跑这么快干什么?” 阎子夜攥住她的手,气喘吁吁地斥责道。 她还穿着高跟鞋跑,他跟在后头狂追,看得都心惊肉跳,生怕她把脚给崴掉了。 “孙琦,你怎么哭了?” 等到阎子夜看清她脸上两行清泪,不由愣住了,紧张地扳正她的脸问。 他跟她交往这么久,追了她更久,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她的眼泪。 她对他,大小声不断,争执起来,也从不想让,都是他低的头。 头一次,莫名其妙看到她的眼泪,他在错愕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怜惜。 他舍不得她哭,只想永远看到她乐观积极的模样,看她灿烂的笑靥,以及……嚣张的气焰。 那才是最真实的她,而非此时脆弱的她,安安静静地流泪,明亮的黑眸中闪烁着无助,跟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一般可怜兮兮的。 他忍不住将她拥入了怀中,低低地道,“你哭什么啊,别告诉我就因为我说了那么一句就惹你泪流不停。要真的是这样,那我道歉。”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我说的,是真的,并不是随便敷衍你的。何况,你健健康康的,脸色又红润,哪里像是生不出的女人呢?你这是作茧自缚,还有,如今的医疗水平是如此的先进,跟过去早就不一样了。” 孙琦闷在他怀中又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他能不能别再说这些让她感动的话了,引得她泪腺都跟着发达了起来。 她报复性地将眼泪都擦在他的衬衣上,心里才平复了不少。 “子夜,等我们回去就结婚吧。” 她哽咽着道,声音也有些低,估计是不好意思主动说这话。 阎子夜不敢置信,身体都僵硬了起来,迟迟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跟举动,就这么木讷地拥着她,默不作声,跟他一贯的行径完全不符。 “你不想的话,那就算了。” 孙琦埋在他怀中,以至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难得被感动鼓起勇气表白了一回,没想到某人这么不给力,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孙琦有些恼羞成怒,蓦然挣扎着推开他。 阎子夜因为还在发愣,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结果没稳住,当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姿势狼狈不雅。 可他却没有顾上,而是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连灰尘都没拍,“孙琦,是真的吗?刚才你真的跟我求婚了?” 阎子夜的声音有点高,更多的是亢奋,不过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难得碰到女的当街跟男人求婚,这得鼓起多大的勇气啊。 看这男人,情绪这般激动,激动得都有些反常了,就知道这戏还有下文,期待的围观者纷纷露出了殷切的眼神望着这两人。 孙琦脸色涨得通红,她脸皮没有那么厚好不好? 阎子夜的声音要不要这么响,非要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一般。 早知道会造成这么大的效果,她就不吭声了。 “小姐,你别不好意思,我看这位先生对你也是很有意思的,两情相悦,这多美好啊。” 就在孙琦想要暴走的当下,有蠢蠢欲动的围观者果断出来劝了。 孙琦真有骂人的冲动,被人误解真的是很憋屈啊,可跟陌生人,她解释顶个屁用啊,指不定人家还当你是掩饰呢。 她也不想当街矫情,就在她心里忿忿不平的当下,又有人出来指手画脚了。 “这位小姐,你得表示诚意,跪下来求婚,我想这位先生肯定二话不说跟你走人。我看他现在就很想跟你走了,就差临门一脚了。” 路人乙笑眯眯地鼓励道,还不忘补充,“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红娘,从来没看走眼过,听我的没错的。” 孙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阎子夜居然还在发愣,难道还要继续看她的笑话吗? 再不吭声一句,她真要吼人了。 阎子夜回过神来,正好听到路人乙说了那么一番啼笑皆非的话。 不过他知道若是这婚真的由孙琦跪下来求婚,那接下来他肯定是没好日子过了,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更大,孙琦极有可能掉头就走,围观的路人们,简直就是在挑战她的耐性。 “孙琦,我爱你,你能嫁给我吗?” 阎子夜反应还算及时,当街单膝及地,跪到了孙琦的面前。 路人们面对这么一出,顿时目瞪口呆,这情节是否是粉墨倒置了呢?大逆转!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起去见爸爸 阎子夜心跳如雷,孙琦的表情让他琢磨不透,似欢喜,又似愤怒。 这到底快给个准信啊,急死人了,他额头上的汗珠是不停地往下流,这明明没这么热啊,摆明了是紧张导致的。 孙琦,孙琦,快点头,快点头。 他一瞬不瞬、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孙琦,墨色的瞳眸里倒映着两个缩小版孙琦的剪影,伴随着两簇明亮的光芒,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这一刻,他连呼吸仿若都遗忘了。 孙琦嗔怒,娇喝一声,“阎子夜,你给我起来,当场搞得这么肉麻兮兮的,谁稀罕。” “我是认真的。” 临阵随机应变是急了点,但好歹态度摆得分外的端正。 阎子夜并没有起身,依旧巴巴地用迷人的眼神注视着某人。 孙琦这想走又被围观的路人给堵住了,她磨了磨牙,咬牙切齿地道,“行。” 这下,围观的路人满意了,情节是大逆转了,但结局让他们嗨皮,有情人终成眷属,喜事啊。 这总比看到人家夫妻当众对打来得顺眼吧,嘻嘻哈哈过后,心满意足的路人是一一散去了,把空间给这一对小年轻腾出来。 阎子夜这一跪,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紧张过度,导致曲终人散他双腿发麻起不来了,他不由露出了苦哈哈的神色。 孙琦见状,不由来气了,“你怎么还不起来,难道还要我亲自把你拉起来吗?” 阎子夜苦笑,“还真需要。” “孙琦,这下我是真的起不来了。” 他这会审时度势,抢在孙琦发火之前说。 孙琦难言错愕,仔细观察了下,发现他这回并没有撒谎,只能将他扶了起来。 阎子夜一瘸一拐走了好一段路,还没有好转的迹象,这下轮到孙琦疑惑了。 “你现在还不能自己走吗?” 扶着一个大男人在路上走,路人的焦点总是离不开他们两。 “应该能了,你试着松开我看看。” 阎子夜见好即收,其实他在走十来步后就恢复了,不过么,男人的劣根性又上来了,享受过孙琦难得的体贴后有些欲罢不能。 她这会有了异议,他也不能太过分,否则回头有的他受的。 阎子夜慢慢地试着走了一步,然后又往前跨了一小步,走得并不是很稳妥,可第三步的时候,稳当当的了。 他笑眯眯地凝视着孙琦,“好了。刚才抽筋麻痹了真难受啊,看来我要提前补钙了,免得到时婚礼现场重现求婚场景我掉链子,可就贻笑大方了。” 话里话外,无疑透露出他对他们即将到来的婚礼万分期待。 “既然来了青城,我们顺道也去拜访下岳父岳母,还有见下你家那些亲戚,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下。” 主要,他还是担心孙琦反悔,这若是得到她家里人的支持,有备无患。 何况头一次见面那会,阎子夜可记得孙琦家人还有那些亲戚对自己的态度是相当的殷情,有那么一种终于把她给嫁出去的那种感觉。 孙琦见他这么说,也不好反对。 都到了青城了,不顺便回趟家,回头若是被父母知道了,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各种念呢。 她是独女,家里又没姐妹兄弟,平时又不在两老身边,青城跟青州不远,但见上一次也挺不容易的。 父母喜欢老家,不乐意去青州凑这热闹,她是提过将两老接到青州去的,可两老并不愿意,说亲戚邻居都在这边,青州人生地不熟的不适应。 这话,她自己提出来,跟从阎子夜口中提出来,截然不同,他提出来,证明他是在意她的,这让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股甜蜜。 由此证明,这女汉子也是需要甜言蜜语充当生活的调剂品的。 这边,孙琦跟阎子夜是欢喜冤家喜成双,和和美美去拜见两老去了。 那边,经过了一晚的休养生息,钟意情跟裴之沛两人的精神看上去比昨天明显好多了。 吃完早饭后,裴之沛让小陈跟林一林二回青州,他便跟钟意情一道登上了前往南方梦泽市的飞机。 澧县经济落后,环境优美,山清水秀,四面环山,是梦泽市最穷的一个县了。 钟振涛七年前落脚处是澧县下面一个村庄,一天的时间,从青城到这个落后的村庄根本就不够。 如果动车从青城到梦泽市要八小时,飞机比动车时间短,但梦泽机场坐机场大把到梦泽市市中心需要一个半小时。 梦泽市是靖江省的省城,经济还算发达,但比起京都青州,那就是远不及了,梦泽市顶多是个三线城市。 裴之沛在梦泽市并没有置办房产,这里的房产并不贵,但他从来就没有想过置办一套,主要是担心万一在这置房产,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得不偿失。 钟振涛之于他而言,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因为是秘密,所以任何的蛛丝马迹都要抹去。 每次他过来都是刻意绕很多线路,再经过梦泽,并不是直接通往梦泽的。 这一次,因为跟她一起来,他们是青城直飞梦泽的,澧县没有机场,所以只能先到梦泽再转车。 飞往梦泽要五个半小时,钟意情在飞机起飞后两小时后就昏昏欲睡了,连打几个哈欠后,裴之沛看不过去了,“你睡会,到了我叫你。” 头等舱乘客很少,如他这般英俊年轻富有魅力的男人更少,乘务员见他对这位气质清冷的小姐嘘寒问暖,不由艳羡不已。 “也好。” 钟意情也不量力而为逞强,自打怀孕后,这嗜睡的程度是日趋严重,每天没有睡饱八小时,就有气无力,昨晚胡思乱想太晚,导致没有睡足八小时。 这不,这会儿就扛不住了。 她闭上眼,还没到五分钟就睡着了过去。 裴之沛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了条质地柔软的空调被,然后在她的隔壁又重新落座,拿起一份财经杂志粗略翻看了起来,打发时间。 坐在他们身后的是位美女明星白岩,最近热播的某部电视剧就是由她主演的,这回她要去梦泽取景。 她戴了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偏光大墨镜,露出了尖尖小巧的下巴,秀气白皙。 容貌,那是一等一的,不少杂志周刊以及媒体都将其评定为娱乐圈的第一美人。 自打她红了后,就有不少小开、富二代富三代对她穷追猛打,高富帅有,矮矬穷也有,形形色色不一。 她自以为自己对男色已经到达了不为所动的境地,没想到还是对坐在自己前面的这位男人一一见钟情。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出色又矜贵的男人,气势尊贵强大,那容貌,让她都为之自惭形秽。 她苦笑,没想到头一回一见钟情的对象,却是有心上人了。 瞧冷峻刚毅的他,对身畔的女伴呵护备至,就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尤其是,当她睡着后,他在她额头落下的那一记轻吻做不了假。 这男人,也不像是逢场作戏的高手。 白岩心里有些不舒服,为何难得遇上一见钟情的,却晚了一步呢? 如果,如果她能早点遇上,那该多好啊? 这样千载难逢的好男人,怎么就没被她碰到呢? 如果她能碰上这样的好男人,她心甘情愿为其退出娱乐圈,居家洗手作羹汤,围着他一人转。 身侧的经纪人,或许是察觉出她的意图了,不由皱了皱眉。 这眼前的男人,贵胄般的气势凌厉逼人,只有对他身侧的女伴时才收敛起了一切毕露的锋芒。 白岩,可千万别冒险去触这个眉头。 经纪人李桦将近四十了,打扮成熟干练,白岩几乎是她一手包装出来一炮而红的。 白岩的演技的确是精湛,天生吃演员这一行饭的女人,眼泪能控制自如,不用借助任何外物。 李桦拱了拱白岩的手,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李桦瞧着眼前这俊美的男人有些熟悉,她愣了愣,然后飞快地翻了下手中先前不经意间翻过的某一页财经杂志。 她震惊不已,这不就是青州厉氏的大boss裴之沛吗? 裴之沛是何许人,商界的神奇人物啊,在商界跟他为敌,那就是找死的节奏。 白岩是从来不关注财经类新闻、杂志以及媒体的,她活在娱乐界。 白岩的无知,并不代表李桦也是无知的。 裴之沛的大名如雷贯耳,她岂会一窍不知呢。 她万分庆幸,自己还有机会阻止白岩的越界。 裴之沛从来不跟娱乐界的女明星们闹花边绯闻,更确切地说,他之前除了莫轻烟,就没有爆料过跟别的女人有染。 后来那红得半边天的视频一出来,牵扯出了另一神秘人物,据说那才是裴之沛的真爱。 难道就是他身侧这女人,叫什么钟意情的? 几个月之前的那视频轰动异常,但沉寂得也分外快,后来,几乎是找不到任何的痕迹了,与此事牵连的几个主流网站媒体什么的,都以雷霆之速被灭掉了。 很多人猜测是裴之沛干的,李桦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由此证明,这男人,绝对是不能招惹的,也是招惹不起的对象。 白岩有些纳闷,李桦脸上流露出来的恐慌那不是作假的,甚少看到李姐会怕别人。 难道这男人真有什么大来头不曾? 她低声问了下,“李姐,这帅哥到底是谁?” 还是有些不死心,不甘心。 李桦知道若是不跟白岩说清楚,回头私下这妞惹了祸端,自己这个经纪人也难逃罪责,连带责任,也是沉甸甸的负担啊。 之前那几个小网站,也没能成漏网之鱼啊。 裴之沛的冷血无情是出了名的,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厉氏知道吗?” “什么厉氏?” 白岩还真是无知啊,李桦都想掩面泪奔了。 白岩这人还是挺单纯的,除了对演技的提升有兴趣,其它的,在她心里,都是可有可无的,被她放心上的,甚少。 所以那些苦追她的男人,都觉得很头疼,佳人太难讨好了,太难取悦了。 “青州厉氏,知道吗?国内最大的财阀,跨国企业。” 李桦觉得给白岩普及这些常识,会很累人的,事实证明,果然不假。 “我怎么没听过?” 无知的某人绞尽脑汁,还是一脸的懵懂状态。 李桦真想这一刻敲晕她,这蠢笨是一种境界的话,白岩的境界已经到了忘我的地步了。 白岩是香山电影学院毕业的,学校在靖江邻省的省会城市香山市就读的。 同是省会城市,香山的经济比梦泽是发达多了,香山人在梦泽人面前,总是自发本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 白岩这次去青城取景也没有待多久,才两天的时间,青州去是去过,住了一晚,去逛街去了。 青州毕竟跟香山离得远,所以她对青州的名人不熟也在情理当中。 至少,白岩是这么认为的。 “他跟厉氏有什么关系?他很有名吗?” 白岩这话把李桦问得差点直接吐血了。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白岩就不能动下脑子吗? 说她无知,还真是太抬举她了。 “他是厉氏的boss,能不有名吗?国内最富有的男人了。” 李桦忍不住猛翻白眼,然后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郁闷略微飙高,蓦然惨白了脸色。 她谨慎地忘了一眼前座,裴之沛貌似并没有转头,一颗心才险险地落回了原地。 她抚了抚胸口的位置,这一趟出差,早知道就不坐头等了。 李桦消息其实还是算落后了,此时坐在她们前座的男人,已经并不是厉氏的掌舵者了,那个人人眼馋眼红的宝座,他是没有任何压力、轻松卸下了。 “这么牛掰的男人,还对女伴这么体贴入味,实在是世上绝种好男人。” 白岩听了李桦的这番话,反而对裴之沛是愈发有了浓厚的兴趣了。 她觉得错过了这样的男人,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她想认识一下。 哪怕这男人对她没有感觉,也不会对她疾言厉色,她对自己的美貌还是无比自信的。 白岩脸上明显流露出了欢喜,兴冲冲地站了起来,却被李桦一把用力攥回了座位。 李桦这一次,是把吃奶的气力都用上了。 “你干什么?” 同时,她也动了怒。 tmd,以前还觉得这女人是可造之材,现在她是恨不得跟白岩撇清关系。 真要让这女人一时心血来潮去招惹她招惹不起的人物,自己在经纪人这一行立马就没有了立足之地。 自己辛苦的成就,就被毫不留情地抹杀了。 还可以预料到,白岩也不会有好下场,再红也没用,被封杀了一文不值,若干年后,谁还记得曾经有一位年轻时处于巅峰的女演员白岩呢? 白岩被吼得有些委屈,“李姐,我想认识下他,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别给我自作多情,你只要给我演好这部戏就行了,还有,这部戏演完,我们就立刻解决合约,我不再担任你的经纪人。” 李桦郑重其事地表态。 白岩这下如梦初醒,有些吓到了,“李姐,有这么严重吗?”不就是想认识下而已。 “就是这么严重。” 李桦显然已经不想再搭理这个蠢笨无知的女人了,说多了都是泪,浪费口水。 “李姐,算了,我收回,你还是我的经纪人,行不?” 白岩恳求地摇了摇李桦的胳膊。 在这一行,精明能干的李姐帮了她不少,若是缺少了这么一臂,可以预料,她自己会碰壁不少。 尽管极想认识裴之沛,这一刻,白岩还是按耐住了。 她不想冒着失去李姐的风险,这个裴之沛,看来回去自己还要好好做做功课,到底是怎样了不得的人物。 白岩却不知道因为李桦的死命劝阻,她才逃过了一劫。 要是她真的不听劝阻、一意孤行,裴之沛绝对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哪怕他如今不再是厉氏的大boss,但他的实力跟人脉都在,不会有人不卖他一个面子的。 何况,在许多人眼里,厉氏迟早还是要回到裴之沛手中的,毕竟厉家除了厉老爷子,家人都死绝了,只有裴之沛有这能力扛起这重担。 白岩事后回去跟不少人打听,心有戚戚,原来李姐真的与她有救命之恩。 从此,她对李姐更是感恩戴德了。 没想到,如此一个惊艳的男人,行为却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明明他对那个女人流露出来的情意,是那么的深,那么的自然。 多年后,白岩成婚生子,还是对当日的那一幕记忆犹新,一辈子的遗憾。 钟意情依旧睡得沉沉,不知道在她酣睡之际,有人对裴之沛的美色起了垂涎之意。 “情情,醒醒,我们到了。” 裴之沛轻轻推了下她,唤道。 钟意情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眸,朦胧迷离,脸上难得有着憨憨的茫然。 “什么到了?” “梦泽到了。” 钟意情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是啊,梦泽到了。 很快,她就能见到爸爸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爸爸 梦泽到了,两人并肩出了机场出口,俊男靓女的组合,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裴之沛并不为所动,他早已习惯自己的聚焦影响力。 之前来梦泽,从来没有发生过,主要是他乔装过,这一回,他是真面目,未加掩饰。 钟意情不施脂粉,但肤质如玉,一条略显宽松的米色针织长裙,外头罩了件碎花清新风格的小外套,气质迷人。 裴之沛微微低头,跟她细说了下从梦泽出发到澧县那个村庄的线路,还有时间大概要花上多久。 他的建议是,在梦泽住上一晚,第119章、言辞粗鄙夫妻的艳羡。 他并没有觉得那一对有什么好艳羡的,女人,有时候,就是太过感性。 其实,这对他而言,是极为有利的。 她情绪的起伏,才能证明她有心有情,而非无欲无求。 回过神来,钟意情发现那柜员还在用期盼的眼神询问她,她恍然意识到了自己还未作出答复。 她摇了摇头,“不要了,就这一套。” 这品牌,算是这大厦里的低端品牌了,不贵,裴之沛哪能穿得惯。 “八五折这么划算,买一套就亏大了,这位英俊的先生,机会难得,你还是劝劝你老婆吧。” 旁边的一位男士也不由劝道,“你看看,我都选了四套了,我老婆说今日个荷包大出血,不过我这一季度的衣服都搞定了,算起来比平时少花了一套的钱,还是值的。” 裴之沛居然一本正经地点头,“好像真的挺划算的,要不,你也给我买套?凑八五折?” 他低沉的口吻征求她的意见,钟意情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心情蓦然变得更好,尤其是他微微上扬的唇角,极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没错! 钟意情这下确定无疑了,刚才的一幕,并非是她的错觉,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她抿了抿唇,又再次抿了抿唇。 “你确定?” “嗯。” 他轻轻嗯了一声。 她还从来没有给他买过衣服呢,这是头一回,还是他主动要求的。 若是他不吭声,估计她是不会主动给自己买的。 他衣服是不少,但那些之于他而言,也仅是衣服而已,背后没有其它的含义。 “那你选一套吧。” 这里的价位,她都承受得起,何况两套八五折,正如大家所言,真的挺划算的。 “你帮我选。” 他淡淡地道。 钟意情又是一怔,这方才给爸爸选衣服的时候还是他提的意见,转眼的工夫,怎么又考验她的眼光起来了? 想必,对于男装,她比自己更有眼力才是。 钟意情见他是来真的,袖手旁观等待验收成果,不由认命地叹了口气。 她低头专心挑选了起来,说实在的,这里的款式,并不适合裴之沛,他穿略显老气了。 “这套吧。” 她勉强选出了一套可以入眼的。 “女士你的眼光真厉害,这款是我们店里的畅销经典款,剩下最后一套了,这位先生的码数,我也不知道还有没货,看着应该能穿。不过,基于安全起见,最好还是去试试吧。” 柜员的服务态度,热情得简直是没话说。 “好。” 裴之沛还真拿了那套衣服,往试衣间缓步而去。 “女士,你老公不去当模特真可惜了,那身材跟样貌,绝对能一炮而红。” 那刘胖子的老婆啧啧惊赞,对着裴之沛离去的那背影感慨万千。 刘胖子老婆的旁边几个女人也纷纷点头附和,“这通身的气质,也是没话说,去当演员,演名流富豪都不会有人质疑。” 钟意情听得哭笑不得,但并没有多做解释。 裴之沛若是听到,估计会吐血吧,他向来极为反感娱乐圈的是是非非太多,太乱。 白岩跟李桦也正在这栋大厦的顶楼用餐完,下来四处转转。 白岩是为了给李桦赔罪,所以打算给李桦的爸爸买套衣服。 没想到不经意间又看到了飞机上前座的老熟人,鼎鼎有名的厉氏总裁裴之沛。 李姐明明说他是不可招惹的男人,还有他的身价非同凡响,没想到他也会光顾这等平价店,真的是让人想不通啊。 “李姐,你真的没认错人吗?” 白岩忍不住吐槽。 李桦也有些纳闷,按理说以裴之沛的身价,这种店,应该跟他绝缘的。 他身上那低调的一身西装,少说也要几十万。那个牌子,不是名流圈子里的人,还真不认识。 “没认错。” 李桦不觉得裴之沛身上那与生俱来的气势是能作假的。 她的脑子比白岩好使多了,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环节。 应该是……应该是他身侧那位女伴的缘故。 那视频刚出来的时候,李桦也曾拜读过。 钟意情是钟振涛的女儿,钟振涛在未落马之前是青城钟氏的老总,钟氏在青城的地位,好比厉氏在青州的地位。 这从中可以窥探出钟意情从小也是养尊处优的,否则那气质一般家庭是难以熏陶出来的。 而就刚才钟意情身上的穿着而言,走的都是平价路线,不出挑。 想必是她并没有挥霍裴之沛的钱,而是她自己掏钱购置的。 因而,裴之沛出现在这,也基本可以解释得通了。 “你别再给我起小心思,他那样的人,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走吧。” 李桦恨不得立刻将白岩拖走,明明都下了飞机,以为各奔东西,没想到机缘巧合、辗转又撞上了。 白岩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几眼,嘴里嘟嚷着,“这样的好男人,怎么我就是没福气碰上呢?” “真碰上了,就你的智商,你觉得能hold住他吗?” 李桦觉得白岩的脑子进水了,而且还进了不少。 白岩认真思考了起来,还真有些困难。 李桦见白岩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嘴上不忘再跟着下猛药,“你还是找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适合你,就好比莫凌天。” 白岩的嘴角一阵猛抽,莫凌天,“李姐,就算那男人我不能肖想,你也不能给我档次直接降低成这样吧。” 莫凌天那个粘人精,追她追得勤,买通了不少她身边的人不说,还经常动不动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烦不胜烦,觉得**都没了。 “我也不想,但你的脑子只能用来对付莫凌天。其实,他也不错。” 让李桦而言,莫凌天是真的不错,莫氏二少,上头有大哥坐镇,他在下头吃喝玩乐,又有金钱挥霍,最难得的是他不乱玩女人。 白岩跟莫凌天要是真能成,还算是白岩高攀,莫氏大少娶的是名门权贵之女,莫家从来就没有娶过女明星。 白岩猛挥手,一想到那个无孔不入的家伙,她脑子就隐隐作疼,觉得这空气都不新鲜了。 好不容易来了梦泽,将那男人给甩掉了,她还想好好休息下的,一点也不想再想起那男人了。 “李姐,我能不能拜托你别一口一个莫凌天了,我求求你了。” “估计不能,”对于白岩满脸的黑线,她挑高了眉头,“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他又来了,这一次,还是挺准时。” 白岩顺着李桦的视线望了过去,整个人顿时风中凌乱了,神啊,还真是莫凌天,又阴魂不散出现了。 这下,白岩是再也没心思去惦记裴之沛了,而是专心积聚武力值应付莫凌天这个碍事、怎么甩也甩不掉的追求者。 李桦倒是暗自高兴不已,对于成功转移白岩视线的莫凌天,默默给予了高度的嘉奖。 裴之沛试穿衣服,发现裤子的腰围紧了点,站着不难受,如果蹲下去之类的,就有些不舒服了,极有可能会裂开。 不过,他走出来后,并没有提及任何与裤子不适有关的话题。 柜员自然是大力称赞,就钟意情的眼光而言,这套衣服,并不适合他。 她将主动权交回了他手中,“你觉得如何?” “还可以。” 他回答。 “那就这套吧。” 在这家店也周折了不少时间了,她让柜员打包后爽快地掏出卡刷卡。 从这家店出来后,钟意情就没了再继续逛下去的兴致了。 裴之沛带她去了植物园,梦泽植物园是国家级的生态自然保护区,里面的各色植物种类繁多,珍稀花草也不在少数。 青州也植物园,但太过商业化,没有梦泽植物园来得自在。 钟意情跟裴之沛在植物园待了将近三小时,钟意情倒是真有些喜欢这里了。 如果还有机会,她想以后得了空再来。 嗯,回头还能推荐给孙琦,以及今日内衣店的那些昔日同事们。 这一晚,他们在梦泽安顿了下来,第二天一早,起来吃完早餐后,裴之沛让人送了一辆新车过来,他载着钟意情奔赴澧县。 梦泽通往澧县的道路并不好开,有些凹凸不平,他都小心翼翼避开了,生怕会颠簸到了她。 本来他可以找人开的,但怕人家心思不够细腻,还是自己亲自操控比较安心。 因为路况不好,所以这一路,开了挺长时间的。 原计划是三小时到达目的地,他却足足花了四个半小时。 车子历经千险,终于在一幢低矮的二层小楼停了下来。 小楼外面爬满了绿色藤蔓植物,远远望过去,就是被大片盎然的绿意给淹没了。 小楼还有一个大大的院子,在澧县的这个小农村,土地什么的,最不值钱了。 当年裴之沛购置这里,总共只花了两万块。 这两万,当初在青州,刚只够买一平方的,足见两地的物质差距了。 “到了。” 裴之沛并没有开进去,而是在大门外靠边停车。 尽管是临时选购的车,但车子的配置、安全性能都是一流的,他向来不在这方面委屈自己。“我爸爸就在里面吗?” 钟意情刚问完,就远远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高高大大,但看上去削瘦苍老。 那真的是她儒雅稳重的爸爸吗? 钟意情的心,不可控制地狠狠跳动了起来。 在这一刻,她突然生出了胆怯之心,有些迟疑了。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一十八章 婚事商谈 她一步一顿,走了一小段路后,最后拔腿狂奔了起来。 院子里就一些简单的篱笆围着,并没有厚厚高高的砖块砌墙,加上两扇油漆脱落的斑驳大门半敞,并没有任何阻碍拦截她的闯入。 “爸爸。” 钟意情泣不成声,泪眼汪汪地紧盯着那一抹身影的转身。 钟振涛浑身一震,脸上满是诧异,他的动作仿若慢镜头一般缓缓转了过来。 “情情。” 他的声音,颤抖地不行,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然后,钟意情重重地扑进了他张开双臂的怀抱里,爸爸的怀抱,蕴藏了无尽的力量。 爸爸的气息,还是她熟悉的味道,哪怕七年了,依旧未曾改变。 她的心,渐渐定了下来。 钟振涛的目光越过了她,落到了她身后不远处那一位挺拔轩昂的脸上。 裴之沛,周身的光华,不可逼视,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 目光只顿了片刻,很快便收了回来,紧接着,他微微低头,用力抱紧了失而复得的女儿。 七年的逃避,从今开始,止步了。 尽管他跟裴之沛提过不见女儿,但并不代表他就不思念她,毕竟是从小到大呵护珍宠的女儿,如珠如宝般被捧大的。 女儿,瞧上去,长大了,却令他心疼。 她的成长,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不应该是她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 “爸爸,你还……活着,真好。” 她断断续续的嘤咛声从他的胸口闷闷地传了过来,喜极而泣。 “爸爸,我好想你,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连我……都瞒着……” 她语声越说越低,哽咽不成调。 钟振涛脸上浮现了浓浓的悲伤,喃喃低叹道,“情情,爸爸也不想瞒你的,实在是无颜见你。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做那样的傻事,傻孩子,你那七年,真的是白白遭罪了,真的是不值得。当年,是爸爸错了,爸爸早就应该告诉你的。” 刚得知那消息之后,他的心口像山峦浓云一样压下来,压得他不能喘息,胸口窒闷欲绝,彻夜难眠。 唯一的女儿,他这辈子唯一的骨血,竟然…… 他自责不已。 如果不是自己,情情也不至于,都怪自己。 钟意情只觉得爸爸的怀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气息如同五月的暖风温醇舒适。 “爸爸,只要你活着,我就算再进去七年,我也心甘情愿。” 钟意情从来没有把那七年之灾加诸在父亲身上,那是她自己的缘故,跟爸爸无关。 “傻孩子。” 钟振涛一直知道自家女儿是善良的,没想到女儿将自己看得这般的重。 在高兴的同时,又歉疚不已。 两人,拥抱了足足半小时,还是钟振涛让她进屋去,不要一直保持这姿势。 要是他不说,钟意情还想继续维持这姿势不变。 只有拥抱着爸爸,她才真实感受到爸爸还活着。 “情情,你让之沛也一起进来吧。” 爸爸熠熠炯亮的目光,钟意情一时有些恍惚,心中百般起伏,都在这一刻平静下去。 裴之沛刻意跟这一对父女保持一定的距离,给她们留叙旧的空间,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对七年未见的父女一定有许多肺腑之言要说。 没想到,钟振涛会主动邀请他也一起进去,他都做好了被晾在外头的准备。 其实,当年他虽然帮钟振涛逃过一劫,但对方从来就没对自己流露出任何感恩戴德之心。 过去对他怎样,后来依旧对他这般,态度没有多大的改变,这或许是跟情情进去监狱有关联。 “爸爸让你进来,你就一起进来吧。” 对他的恨意一消,但并不表示她就毫无芥蒂当着他的面跟爸爸说些私密的话。 她其实还是需要她能够跟爸爸独处的,没有他的加入。 裴之沛哪会听不出她言语里的勉强,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道,“你们父女多年未见,还是进屋去好好谈谈,我去这附近转一圈。” 说完,也没等他们挽留,他就径自洒脱地往外走去了。 钟意情见状,心里还是较为满意的,亲热地挽着爸爸的一只胳膊,嘴上甜蜜,“爸爸,我们进屋去吧,我现在都会做饭了,等下这一顿,容女儿表现下,让你尝尝鲜。” 钟振涛低头掠及她的双手,掌心不似过去那般娇嫩,心里头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意,心疼极了。 “好。” 他还是露出欣慰的神色,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笑容可掬地答应了下来。 这是女儿的心意,他不能推拒。 至少,这七年是熬过来了。 进屋后,钟意情下意识地环顾了四周的布置,简单到了极点,地上就水泥地,房内就一张桌子,几张椅子,桌子上还有一本书,翻了一半的,已经被翻烂了,页码都模糊不清了,有些还缺了个角。 她走近,才看清这是一本厚厚的商业相关的书籍。 她心中不由一恸,其实爸爸在这里的七年,并不是完全放下外面的世界的。 在这里,是清净,但就是太过清静了,极为磨炼跟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 “爸爸,你想出去吗?” 钟意情还是舍不得爸爸过得不甚如意。 钟振涛摇了摇头,他知道女儿误解了,他看这本书纯粹是打发时间的,何况这本书并不是他自己购买的。 “这本是之沛有一回带来给我打发时间的,我最近一两年我才开始拜读的,这里面不少真知灼见是相当的精辟。我以前只顾着应酬跟赚钱,都没时间好好静下心来花时间读上一些好书,这难得能有这工夫,也挺不错的。” 钟振涛解释道,顿了顿,他又不慌不忙地补充道,“情情,爸爸余生都不打算出去了,这里,我觉得挺好的,安逸又清幽。” 他没有吐露的是,他钟振涛若是真出去了,这外头还不要闹翻天啊。 何况,他并不想让世人知道他当年没死,是裴之沛瞒天过海的。 要是真爆料出去,裴之沛轻则名誉扫地,重则身败名裂。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恩将仇报,当年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对裴玄非施加压力,而是稍加帮衬,他便可以不用迫于压力赴死。 而厉理,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也不会香消玉殒。 当厉理死后,他真的是后悔过的,后悔自己的肚量不该这么小。 可一切已经晚了,他最终迟了一步。 他也没料到他这个该死之人,却被厉理跟裴玄非的儿子救了一命。 他更没料到过他的女儿会爱上裴玄非的儿子,而且非他不可。 或许,这天意弄人的命运,早就注定,没有任何人能去扭转。 也是,如果没有自己对裴玄非的所为,便不会有裴之沛刻意接近女儿的事情了,更不会有裴之沛施以援手。 造化弄人! “情情,他怎么会告诉你我的下落呢?” 裴之沛这么多年都未曾透露,哪怕在女儿出狱后都一直没有动静,为何这个当头会透露呢? 钟振涛不明白,也不会明白。 属于青城的记忆,早已停留在七年前了。 七年前斩断过去后,除了女儿入狱那件大事,其它的,他都向来不闻不问。 钟意情的身子,僵硬如石,爸爸的问话,让她忆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 她抿了抿唇,有些无从适从,就好比小时候偷偷做了坏事,被大人给逮住了,不知所措。 她犹豫了再三,还是选择了跟爸爸坦白,“爸爸,我怀孕了。” “孩子是裴之沛的?” 钟振涛忍不住问。 钟意情点了点头,钟振涛的心,五味陈杂。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不想女儿跟裴之沛牵扯太深,七年前,他极力阻止,没想到女儿反而陷得越深,根本就听不进自己的劝阻。 七年后,没想到饱受牢狱之灾的女儿,出来后,还是又跟裴之沛破镜重圆了。 虽说,裴之沛救了自己一命,但他依旧不喜欢对方成为自己的女婿。 自己跟裴玄非以及厉理之间的复杂关系,对这一对年轻人的结合而言,并非是一件好事,总跟一枚不定时的炸弹一样,随时能把他们炸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 钟振涛闭了闭眼,颇为无奈。 七年前,他还有理由反对,但如今,他已经没了资格反对了。 这一切,还是顺从情情的心声,倘若她真心认定,自己也只能支持了。 就是厉老爷子那边,棘手了点。 不过以裴之沛的手段跟能力,想必也不会太过让女儿受委屈。 尤其是情情怀了他孩子后,钟振涛并不知道七年前女儿拿掉过裴之沛的孩子,当她是头一回怀孕。 “爸爸,你是不是反对我跟他在一起?” 爸爸的为难神色,钟意情哪会没有察觉。 她相当意外,不解为何爸爸依旧态度始终如一。 莫轻烟那么积极嫁给裴之沛,都没有缝隙可钻,算起来,自己还算是幸运的。 “情情,我是害死他父母的凶手。” 这个秘密,藏在了钟振涛心里无数年了,每每回想起来,他都觉得冷汗涔涔,心惊肉跳。 “爸爸,那不是你的错,你也是无心之失。” 钟意情从莫轻烟口中听过这版本,但她知道父亲的心结一定更难解开。 钟振涛听了女儿的安慰,不由失笑,“情情,那也是你是我的女儿,才会一门心思向着我说话。你是不是知道了不少,听谁说的?” “莫轻烟。” 钟振涛听到这名字,不由有些意外。 当初这女人设计嫁给自己,让他摆脱不了,后来还屡屡陷害自己,真的是个令他讨厌又头疼的人物。 过去,他厌憎这女人,不过如今,他心境依旧很平静,并没有因这名字而有所波动。 “她怎么说的?” 钟振涛嘴角轻扯,淡淡地问。 钟意情便将自己莫轻烟所告诉自己的那些悉数告诉了爸爸,他听完后,不由陷入了深思,脸色一片凝重。 “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钟振涛的声音沉了沉。 莫轻烟提供的版本,只有三分之一是真实的,三分之二都是虚构的,外加添油加醋的,把自己的形象描绘得异常的丑陋。 “言过其实,但万变不离其宗。” 钟振涛对此所作出的点评,言简意赅,却一针见血。 钟意情本人也并非全部相信莫轻烟,她对那女人一直没好感,自然不会把对方的话奉为金字良言。 “情情,裴之沛父母的死,我身负主要责任,这一点我必须要承认。所以,你一旦选择跟他在一起,身上就必须背负着他杀父亡母凶手之女的名号,这么沉重的枷锁,你真的是愿意背负一辈子吗?” 舆论的影响力,一贯害人匪浅,钟振涛本人深有体会。 墙倒猢狲散,何况钟氏再也不能为她撑腰一二,裴之沛是个极为强势的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钟振涛还是担心女儿吃亏。 虽然他明白裴之沛对女儿是有心的,否则他那么冷心的人,不会毫无益处出手帮自己。 当然,也不能否认最初他接近情情是怀有别样目的的。 “爸爸,一切顺其自然吧。” 其实,她也做不到跟过去一样对他爱得死去活来,如今只是误会解除,她不想欠他太多。 这个孩子,她是要生下来的,就当还给他救爸爸的那份恩情。 至于爱情,她总觉得太累,不想去深想。 七年前,真的是她错了,一时的意气用事,如果……如果她能冲进去当着他跟莫轻烟的面跟他质问,或许也不会走到那样决绝的一步。 “也罢,这是你们的事情,我老了,也不想插手。” 钟振涛叹了口气,决定不再操这份心了。 “你不是说要给爸爸做顿饭吗?难道只是口头说说的?” 钟振涛转移了话题。 过去,俨然,他们都不愿意去回想了,未来,才是他们要走的路。 “哪能呢,我可是真心实意的,走吧,爸爸带我去厨房,我保证让爸爸吃得心满意足。” 钟意情莞尔,亲密地拉起了钟振涛厚实的大手,爸爸的掌心,长满了茧子,摩挲感不一样了。 钟意情看着简陋的厨房,居然还有灶台的,没有煤气灶,这下夸下的豪言壮语都不由想收回来了。 这…… 灶台生火神马的,她真的不会啊。 钟意情苦着一张脸坐了下来,生火,塞了太多的柴火,半天都没点燃,要不就是点燃的转瞬便轻易熄灭了。 而且,更好笑的是她脸上染上了不少黑色的灰烬,滑稽不已。 钟振涛其实也就说说的,哪会真让她下厨啊,毕竟她如今怀了身孕,他可舍不得宝贝女儿怀了身孕还要做粗活。 两人说说笑笑的间刻,裴之沛出现在了厨房门口,他微微眯了眯眼,便大步走了过来,“让我来吧。” 目光中那一闪而逝的凌厉,钟振涛察觉了,裴之沛是不赞同自己让女儿来这里。 他不知道应该觉得欣慰还是觉得伤感,女儿有了别人心疼总是好事,只是,他唯一希望的是这份心疼能够持续一辈子。 钟振涛便将女儿拉了起来,赶到外面去了,自己坐到了她原先坐的位置上。 钟意情知道,爸爸是想跟裴之沛好好谈谈,就好比刚才裴之沛主动将空间留给他们父女两谈谈同一道理。 她二话没说就离开了厨房。 女儿一走,钟振涛也没了顾忌,开门见山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女儿既然选择了这男人,那他就要为女儿争取合法的权利。 失去钟氏太子女这个依傍,情情已经没有靠山了,何况她还经受了七年的牢狱之灾,身家已不清白,年纪么,也不算小了,比那些二十出头的,毫无优势。 相反,裴之沛的身家以及能力,都是男人中的佼佼者,望其项背。 一旦他对情情失去了兴趣,那么情情将会一无所有。 都是商场上混过的精明人,钟振涛哪怕归隐了七年,但他骨子里还是具备这一根性的。 如果是别人跟他提这个要求,裴之沛肯定是二话不说直接走人甩脸。 但钟振涛是情情的父亲,他不能这么做,何况钟振涛的提议,他本人也觉得极具诱惑力。 不可否认,他的最终目的一直都是合法将情情绑在身边,任何男人都无法觊觎,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他裴之沛爱上的女人,他早已认定的唯一,绝对不会在名分上亏待她半分。 何况,他也舍不得。 “如果你跟她都同意,随时都可以。” 七年前,他都做好了跟她结婚的准备,只可惜,连订婚宴都没能如期举行,他们双双都缺席了。 他郑重其事地给予了承诺。 钟振涛并没有流露内心的满意于表面,淡淡地要求道,“如果你提离婚,我要你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归情情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所有。” “可以。” 裴之沛脱口而出道,顿了顿,“不过我如今已经不是厉氏的总裁了。”也就是说,厉氏将来的股份,他也放弃了。 他目前唯一拥有的便是手中的不动产以及投资理财的那些资产了,比起厉氏这么块大蛋糕而言,不值一提。 这消息,倒是让钟振涛意外。 “你外公就你一亲人了,他舍得将手中的资产拱手于外人吗?” 第一百十九章 幸福大结局 “这已经与我无关。” 这处置的权力,已经回到了外公的手中,裴之沛本人并不热衷,既然选择舍弃,便没打算索取回来。 其实,他本不必跟钟振涛坦言的,但还是说了。 钟振涛目光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如果厉氏将来回到你手中,如果你提离婚,你名下所有一切包括厉氏也都归情情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所有,还有,孩子归她。” 他得为女儿铺好路,女儿无所求,但他却不同。 自己这一生,注定要在这终老,而女儿则不同,她还有大好的年华要走。 “可以。” 裴之沛表示没有异议,钟振涛为情情尽心尽责打算,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的不悦。 何况钟振涛只提了如果自己提离婚,而非情情提,这从中表明他对自己的信任度还不够。 没关系,他以后会让对方明白将女儿交到他手里是钟振涛这一辈子做过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我要你找公证机构公证。” “没有问题。” 钟振涛的再次为难,依旧没有让裴之沛窝火半分。 这下轮到钟振涛错愕了,毕竟,他自认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脾气并不太好的裴之沛却配合得相当积极。 反对的字眼,更是只字未提。 “明天我把公证的文件送到你手上。” 说完,他便将案板边上的蔬菜都着手清洗了起来,动作娴熟,没有任何的停滞。 “你会做饭?” 钟振涛本来以为他只是说说的,就是为了把情情赶跑,可看他的架势,俨然不是头一回做。 尤其是那刀工,真是让钟振涛大开眼界。 他顿时自惭不已,还以为这七年来,自己在厨艺上精进有所成,没想到被裴之沛直接给比到外太空去了。 裴之沛并没有自吹自擂,只是颇为含蓄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便没再说话,钟振涛生了火后,他便拿起锅铲开始大展拳脚。 这味道。 一个字,香。 简直就是香气扑鼻,生火的钟某人心思荡漾了起来,眼角的余光不断扫向这灶台上的食物。 就是简简单单的蔬菜,自个种的蔬菜,跟肉末肉丝等清炒起来,怎么可以这么令人垂涎欲滴呢! 钟振涛被勾得食欲大振,以前大鱼大肉的日子,他以为早已忘却,没想到裴某人下了一回厨,就把他胃里的馋虫给勾引上来了。 他心里忍不住鄙视起了自己来,要是刚才裴之沛那食物勾引他,指不定他一个没忍住就把女儿的终生给卖了。 口腹之欲,甚为可怕。 裴之沛自然是注意到了钟振涛的异样,他也没想到冥顽不化的钟振涛的弱点会在吃食上。 早知道美食能够收买,他早就付诸于行动了。 当真正的美食吃进嘴里后,钟振涛看裴之沛顺眼了不少,女儿至少以后会有口福了。 情情虽说她会做饭了,但估计也就半吊子的水平,跟裴之沛不能比拟。 当天晚上,钟意情还是跟裴之沛一同返回了梦泽,没有在澧县住下来。 钟振涛的住处是宽敞,可床只有一张,总不能让女儿留下来打地铺吧,钟振涛舍不得,尤其是女儿还怀了身孕。 他说把自己的床让给她,她又不肯。 他们还是在初到梦泽的那家酒店继续住了一晚,隔天,钟意情起来,发现早餐已经有人给买回来了,但裴之沛人却不见了。 他留下的那张纸条上说他有事出门一趟,让她吃了早餐等他回来,别四处乱走。 她吃了早餐后,便无聊地打开电视打发时间。 电视她终究还是没能看下去,于是便借用了酒店的电话给孙琦打了电话。 上一回孙琦可是负气而去的,这会得了空,钟意情少不了想要安慰下人家。 她跟孙琦说她已经见到了爸爸,爸爸的身体还算健康,就是什么都要自己亲自动手。 孙琦幽幽地叹了口气,“钟伯父这样的结局,其实已经算好的了,至少还活着。” “是啊,”钟意情也跟着附和,“我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到老,别的也没所求了。” 她也就是放心里想想,爸爸是不可能再走出去了。 她也没有自私到要求裴之沛为爸爸做更多,而且还是牺牲他自己的前提下。 七年前,算起来,还是她对不起他,钟家愧对他。 他没有对爸爸落井下石,出手相救幸存一命,已经是极限了。 “对了,意情,你知不知道莫轻烟死了?” 孙琦嘴贱,还是没忍住想要提某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当然,她怀疑意情早已知情。 “什么?莫轻烟死了?” 钟意情大惊失色,总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莫轻烟,在自己的生活中蹦达了七年之久,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上窜下跳,怎么可能就莫名其妙没了呢? 死得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她怎么死的?” 钟意情心头一凉,是否是裴之沛从中作的手脚? 可又不像,他最近都是跟自己在一起的,也没瞧出他对莫轻烟忍无可忍的迹象。 “被姜华掐死的,姜华,就是你以前店里的那位,还记得吗?” 钟意情苦笑,她岂会不记她岂会不记得? 相处过的同事里,姜华是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一位了。 何况,后来仓库刻意纵火案,也跟姜华脱离不了关系。 姜华的改变,还跟自己息息相关,因嫉妒而起。 主要还是林姐对自己的厚待,让姜华眼红了。 “记得。” “姜华在医院的病房里把莫轻烟给掐死的,她估计是报复,毕竟先前她是受了莫轻烟的指使去清水,没想到自己下场悲催,而莫轻烟毫发无损,心里严重扭曲不平衡了,就克制不住爆发了。” 孙琦细细分析道。 钟意情沉默,心里百感交集。 没想到莫轻烟就这么轻易死了,没想到姜华也罪有应得。 有时候,命运的齿轮真的是令人心悸。 钟意情虽然恨莫轻烟恨得咬牙启齿过,但从来没有恨过她死。 即便当初看到悲愤欲绝的那一幕,也只是想让裴之沛死,没有想过跟莫轻烟同归于尽。 直到孙琦絮絮叨叨完,钟意情还是保持沉默。裴之沛推门进来,她依旧保持着挂断电话后的姿势,没有改变。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裴之沛有些好奇,极少看到她这模样。 “莫轻烟死了。” 她定睛抬头忘向他。 裴之沛已经知道了,所以并没有露出诧异。 “噢。” 他仅是轻轻应了一声。 钟意情愣了愣,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听到昔日身边熟悉的人死去,都能做到无动于衷。 她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她低低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这分明是在作茧自缚。 “她死了,我以为你会开心的。” 裴之沛低沉的嗓音蓦然响了起来。 钟意情抿了抿唇,摇了摇头,“她都死了,也没什么议论的了。” 裴之沛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其实,莫轻烟的死,他也没料到,姜华他是找了人针对性给予洗脑,但并没有想过姜华的恨意是这么深。 也许,对轻烟而言,死才是真正的解脱,如果她没死,迟早还是要被自己送走,远走他乡,葬送老去的年华。 罢了,罢了。 唯一让他觉得亏欠是莫姨,曾经答应了她好好照顾轻烟一生…… 如果轻烟不是那么激进,如果她不是那么咄咄逼人,她这一辈子过得必定不错,有自己罩着,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找的丈夫,不敢会对她有所怠慢。 说到底,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 当两人再次回到澧县见钟振涛时,裴之沛便将带来的公证书交给了他。 钟振涛一字一字看得极为认真,看完之后,满意地收了起来,“这份就留我这。” 既然都公证了,将公证文书留在钟振涛这保管,裴之沛自然是没有异议。 转身之际,当钟意情跟父亲独处之时,钟振涛便将手中的这份文书交给了女儿,让她好好保管起来,“这是给你安生立命的,好好收着。” 钟意情看清那醒目的标题后,不由抽了一口冷气,当她耐着性子看完,眼珠子瞪得老大。 “爸爸,这……这是你跟他要来的吗?” 钟振涛横了她一眼,“怎么,你心疼了?” 钟意情叹了口气,“爸爸,我们这算不算是得寸进尺啊?” 毕竟,当年,是他们亏欠他更多。 钟振涛这些自然是知道的,但为了女儿的将来,他必须这么做,他要保证女儿一辈子物质无忧。 “情情,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这东西,你不能还给他,你必须答应爸爸,否则以后你别再来看我了。” 钟振涛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要求。 钟意情无奈,知道爸爸这是为自己好,便不再推辞。 何况裴之沛在自己面前未露丝毫端倪,表明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既然如此,何必得罪爸爸呢。 此时的她,心境复杂,裴之沛的心里,不可否认,她是占了绝大数位置的。 她微微庆幸,不知道是否应该沾沾自喜,还是戒骄戒躁。 结婚,她还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情,没想到爸爸跟他倒是都已经想过了。 “情情,以后你就好好跟他过日子吧,你们的婚礼,爸爸是不能参加了。爸爸不得不承认,他是对你有心的,只要你把握好分寸,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差的。” 钟振涛尽管不甘心,但还是和颜悦色地跟女儿坦言心声。 “等你们的孩子大了,再带过来给我瞧瞧。明天,你就跟他一起回去吧,这里并不适合你们常来。” 钟振涛狠了狠心,赶人,心里是万般的不舍。 “爸爸,我想留下来再陪你一阵子,让他先走。” 钟意情于心不忍,好不容易跟爸爸得以相认,她想再跟爸爸多相处一阵子。 钟振涛摇了摇头,嗟叹了一声,咬牙拒绝了,“情情,你还是走吧,我在这都七年过过来了,以后我会给你打电话,你别主动打来。过来的时候跟他一起过来,千万别一个人跑来。” 钟意情含泪点头,“爸爸,我知道了。” 自打知道裴之沛厨艺高超后,钟振涛是毫不手软指派人家去厨房。 裴之沛自然不会拂他脸,变着花样照顾钟振涛的胃,吃得后者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隔天,钟意情跟裴之沛从梦泽出发,回了青州。 正巧,解霁在青州,于是两人便碰面了。 让钟意情安慰的是,解霁将她原先留下的烂摊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可否认,解霁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初自己还真是慧眼识英雄,一眼就相中他并花高价将他留了下来。 解霁这趟来青州是有目的的,将新产品推上市。 钟意情在征求裴之沛的意见后,也积极投入了进去,不过前提是裴某人交代了,不能累着身体。 她明白,他是担心自己腹中的孩子。 要是过去,她肯定二话不说就让他没脸,然而如今,她很乖觉地遵从点头,看得旁观者解霁是满头雾水。 当裴之沛心安理得一走,解霁就忍不住追问,“你啥时跟他好成这样了,这都唯命是从上了?” 解霁恨铁不成钢地怒瞪着对面的女人,她身上的冷意,比过去淡去了不少,八成是那男人的功效。 “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从何说起。”而且她没说出口的是她也不会跟解霁坦诚。 解霁之于她而言,可以发展成好朋友好同事,但却不能成为孙琦那一类能倾诉肺腑之言的死党。 解霁倒是没有追根究底,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顶多是欣赏,不会强加为难。 新产品上市的当天,钟意情挺着大肚子去捧场,解霁作为专业的设计师,自然是也要到场的。 韩雪对解霁颇有好感,拐着弯追问钟意情人家是否有女朋友了。 钟意情还真不知道,不过她预感解霁心里是有那么个女人的,他本身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否则以他的才华,根本就不需要屈居清水。 解霁幽默风趣,虽说大家是头一回碰面,但很明显,解霁很成功地将在场几个女人的心都给收买了。 当然,古绯除外,她一直都是顾璟琛的忠实爱慕者,力挺顾璟琛到底。 她却不知道顾璟琛最近一直在找钟意情,没找到人。 凌婕瑜其实通过孙琦知道钟意情回来了,但却并没有告诉顾璟琛,终究是私心作祟。 她喜欢上顾璟琛了,所以不想让他见到钟意情,希望他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忘掉这个让他铭记于心的女人,这个已经属于他人的女人,希望他能够彻底死心。 当然,她更多期待的是他移情别恋,期待自己能成为他的终结者。 顾璟琛对她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好感,让凌婕瑜有了遐想。 当年她跟阎子末发展,她并没有畏首畏脚,该主动的时候,比阎子末主动多了,在感情上,她一贯主张这般,该争取的时候就要争取,否则被人捷足先登就后悔莫及了。 顾璟琛可是根苗正红的好男人,错过了这村便没了这店了。 原本,她还觉得自己离了婚不会这么快喜欢上别的男人,也不会相信爱情了,可遇上顾璟琛后,她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就让自己再任性一回,不试图努力过了,总是不甘心。努力过了,哪怕再不尽人意,也甘之如饴。 顾璟琛的确对凌婕瑜好感渐增,但他需要对前一段感情作一个了断,当然他还是很想见钟意情一面,尽管他觉得他已经没了可能。 钟意情的性子清楚分明,她若是对自己念念不忘,不会轻易提分手,哪怕是迫于威胁。 顾璟琛觉得自己自欺欺人够久了,也是该清醒了。 当然,这也不乏凌婕瑜潜移默化的影响有关。 韩雪对解霁太过热情了,解霁并不迟钝,意识到后就刻意跟她保持了距离。 韩雪很受伤,直接跑去找钟意情诉苦了,“店长,你说解设计师为何对我这么感冒啊?是不是我长得很抱歉?” 钟意情哭笑不得,韩雪相貌挺不错的,应该确切地说,今日内衣店的员工目前还没出过丑女,韩雪一般上水平是有的。 “这个么,跟你长相应该没问题,我觉得应该是解霁心里有人了。” 为了让韩雪不再饱受感情困扰,积极投入工作生活中,钟意情少不了要苦劝。 韩雪还是不死心,主动跑去纠缠解霁了。 解霁被她烦得不胜其扰,直截了当表明心意,“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有喜欢的女人了,她不在青州,但不表明她不存在。我非她不娶,要是娶不到她,那我就终生不娶。” “那她为什么不在你身边,那你为何还没娶到她?” 韩雪抓住了他话中的语病,不依不饶。 “她还没离婚,我怎么娶?” 解霁被她烦得一时脑热,一不小心就把这个震慑性的**给暴露了。 “你跟有夫之妇有染?” 这下,韩雪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了,明显是戴上了有色眼镜。 解霁被她这小眼神给瞧得不痛快了,恨恨地瞪她,“她是被逼无奈才嫁给那下流无耻的同性恋的,她真正爱的人是我,你不懂就别乱说。” 韩雪这下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能吞下一个鹌鹑蛋,太震惊了有木有,答案绝对是有的。不过经此对白,韩雪对解霁的好感是烟消云散了。 韩雪倒是嘴巴紧,并没有把从解霁这套来的话四处宣扬,连钟意情都瞒着没有透露。 这点基本道德,她还是具备的,而且具备得相当的良好。 解霁因此也对她高看了一眼。 新产品头天,卖得并不好,远不及以往的产品销量,主要还是价格贵,品牌知名度不够,广告投入太少。 林姐征询了下解霁的意见,她是想投入广告的,否则这新产品滞销,那连带,严重影响了今日内衣生产销售基地的进展。 解霁却不赞同,既然先前决定了不投入广告费用,就应该支持这个决定。 而且,他本人对自己设计的产品持十二分乐观的态度,他说需要一个月来适应,若是一个月还是这般清淡,那么再大力投入广告效应,也为时不晚。 林姐对此没有反驳,解霁这人做事还是稳当的,值得信任的。 果然,第二天,这销量就比第一天翻了十倍,第三天更是二十倍…… 解霁嘿嘿冷笑,“实力才是解决一切的王道。” 顾璟琛在第二天就上门堵人来了,果然,他成功将钟意情给堵住了。 于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去了绿意咖啡馆,这家咖啡馆两人也不算是头一回来了,轻车熟路要了一间包厢。 包厢很安静,氛围却透着一股无形的诡谲。 “几个月了?” 顾璟琛的开场白,让钟意情意外,他的目光一直讳莫如深地流连在她的小腹部位。 隆起的弧度,有些了,但并不明显,加上她穿着宽松的衣服,不细看根本就觉察不出来。 显然,顾璟琛一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哪会瞧不出端倪。 “三个月。” 钟意情淡淡地道,优雅地拿起桌子上的白开水,抿了一小口。 这是他让服务员给上的,而他自己面前摆了一杯浓浓的黑咖啡。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顾璟琛问的问题是一个比一个犀利,钟意情有些接不上话。 她讶异地看着他,发现他情绪并没有过去那般激烈与反常,看来,他也开始试着放下了,或许说他已经放下了一般,而尤不自知。 顾璟琛是个聪明睿智的男人,他意识到这条路走不通后,会另辟蹊径,而非执迷不悟一直在误区瞎转悠。 当然,他曾经有一段迷茫期,便是在那个误区一直不停地转圈圈,而始终找不到出口,迷失在了其中。 “这个还待定。” “他没跟你求婚?还是你打算一直无名无份跟着他?”要是真如此,那他的退让,真的是太不值得了。 顾璟琛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紧盯着她,不想错过任何她脸上的一缕细微变化。 钟意情摇了摇头,“是我还没下定决心跟他结婚,不是他的缘故。” 裴之沛从青州回来后,反复跟她求了好几次婚,都被她给不温不火地挡回去了。 他或许也觉得操之过急了,所以慢慢地,没有再逼她了,偶尔还是会不忘施压下,求一个惊喜。 “意情,其实这七年来,你是一直都没忘记他吧?你真正爱的一直是他,对不对?” 顾璟琛一针见血地道出事实,这个自己内心一直不愿承认跟正视的事实,让他差点呕血的事实。 钟意情陷入了沉默,扪心自问,她这七年一直没忘记他吗?这七年,她真正爱的一直是他吗? 她一时间,怔怔的,半天找不出答案来。 或许是,她并不想承认。 七年来,他一直恨他,爱之深,恨之切,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她苦笑,谁说顾璟琛被爱情蒙蔽了心,其实他比自己更明白。 他之前不承认,代表他还不想放下,这一刻,他一定是想放下了。 不知道,那个幸运被他爱上的女人是谁呢?顾璟琛无疑是个居家好男人,从头至尾,她都是没改初衷,一如既往这般认定的。 “璟琛,你是不是恋爱了?” 钟意情刻意避而不谈涉及自身与裴之沛之间的爱恨情仇,而是言笑晏晏地将话题转到对面英挺的男人身上。 “暂时还没有,不过应该很快会是了。” 顾璟琛轻松说完,眉宇间,淌着一抹写意风流。 他目光依旧落在对面优雅如菊的女人身上,发现她眸色并没有任何的起伏,连闪烁跟眨眼都未曾有,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浓浓的失望之色。 毕竟,这女人,是自己头一回不顾一切深爱上的女人,没想到这纠缠到头来,她对自己是如此的无动于衷,他发现承认这一点,还是需要勇气的。 他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意情,女人太诚实,对男人伤害很大,你知不知道?你就不能表现出有一点点喜欢我吗,一点点舍不得我吗?” “璟琛,其实你已经放下了,何必计较这点不足一提的得失呢?” 顾璟琛闻言,忍不住逸出了一抹淡笑。 知他懂他,莫如意情是也。 其实,他自己也错愕不已,以为自己气势汹汹来找她,少不了会疾言厉色、声色俱厉之类的。 没想到,会是这番难得的心平气和。 原来,他是真的放下了。 既然放下了,他的心态也摆平了,愿意跟她分享自己喜欢上的女人了。 “其实这人,你也认识的,她便是凌婕瑜,阎子末的前妻。” 这下轮到钟意情意外了,头一次听到这么爆炸性的新闻,还是发生在身侧的。 “凌婕瑜?” 怎么会是她呢? 不过,连自己跟裴之沛都复合了,连她以为已经沦为牺牲品的爸爸都死而复活了,那么顾璟琛跟凌婕瑜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璟琛挑了挑眉,“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摩挲了下自己的下颔,“其实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还以为我会放不下对你的感情,没想到认识她后,心情会莫名变好,她挺会照顾人的,也挺会开解人的。” 钟意情嘴角轻轻扯了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凌婕瑜是怎样的人,她是不清楚,不过从孙琦口中断断续续也得知了不少她的人品跟性格,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坚强**是凌婕瑜最大的标签。 所以说,凌婕瑜哪里是挺会照顾人,哪里是挺会开解人,那是有针对性的好不好?因为他是顾璟琛,因为他被凌婕瑜喜欢上了。 “她挺不错的。” 尽管离婚过,但也不能抹杀掉凌婕瑜的优秀。 听孙琦说过凌婕瑜离婚后,从阎家得了一大笔财产,后来去了青州大学,想必在青大跟顾璟琛发生交集的,顾璟琛是青大炙手可热的年轻教授。 人品、相貌、才识、家世,皆是一流的,引无数美女竞折腰。 凌婕瑜能够脱颖而出,自然是有她自己高超的手腕。 对于顾璟琛能够喜欢上别的女人,钟意情还是欢喜的,同时,也由衷替他感到高兴。 “我妈也挺喜欢她的。” 顾璟琛本来还以为母亲会反对,毕竟凌婕瑜再好,那也是二婚的,何况一婚还是嫁给青州名流阎家的继承人。 离婚,这名声总归是不怎么好的,哪怕你没错,过错方是男人,也是一个理。 顾母本来是不中意凌婕瑜的,可儿子为了钟意情失魂落魄,她都看在眼里,她想儿子走出来,裴之沛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她不想璟琛为了钟意情把顾家给折腾完蛋。 所以,也就不挑剔凌婕瑜了。 何况凌婕瑜的确是才貌上佳,唯一的缺点便是离过婚。 这也不能怪她,顾母是个好婆婆,加上几次不经意间跟凌婕瑜接触下来,的确觉得她本人相当不错,那唯一的缺点可以忽略掉。 因为有了她的点头,家里其他人的思想工作,自然也由她来做通。 顾老爷子并不是很赞成,同样,他也觉得自己卓尔不凡的优秀孙子,不应该娶一个离异的女人,哪怕这女人出自世家大族。 顾母知道后,将顾父也捎上,然后进了老爷子的书房,三人促膝长谈,熬了一夜,终于把两个男人说服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只要儿子喜欢,顾母都会爱屋及乌。 钟意情若是知道顾母这般从中斡旋,必定又要感慨一句顾母是好婆婆的典范了,孙琦也要大声附和了。 钟意情跟顾璟琛这回谈话,几乎是以朋友的身份,聊彼此生活,从最初的剑拔弩张到最后的轻松惬意。 两人不由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分道扬镳的时候,钟意情觉得一身轻松,顾璟琛也是当如是。 这两人是把症结解开了,可有人却并不知情,那边是古绯。 古绯是看到了顾璟琛将人给劫走,但钟意情是单独回来的,并没有看到顾璟琛送她回店里来。 古绯猜测这女人把顾教授给硬生生地气走了,所以自然是不会给这女人留好脸色。 古绯红果果的敌意,是如此的明显,钟意情觉得匪夷所思,自己并没有得罪古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是错觉的,可细想之下,跟古绯的几次相处,她对自己的态度模棱两可,有些奇怪。 她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心惊了下,然后立马将丁默给找来了,问了不少与古绯相关的。 可谁知,丁默除了古绯的毕业院校,工作业绩,其它方面,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店长,我觉得古绯挺正常的啊。” 丁默跟古绯也相处了不少时间了,没觉得她有人格方面的问题,平日里也没跟自己或者阮珠珠韩雪她们打听任何与店长有关的事宜啊。 加上干活又卖力,可谓十项全能员工的典范。 真若是因店长一时的疑神疑鬼被解雇,丁默觉得损失了一得力干将不说,还挺伤人心的,万一真的是误会,嘎办? “也许是我看错了。” 钟意情觉得静观其变,若是真是冤枉了人,的确让人心寒,何况古绯跟店里其她同事相处和睦融洽,自己又不是常来店里的。 很快,裴之沛也得知了顾璟琛来过店里找她的事情,他脸色错综难辨。 深邃的眸中闪烁着一缕阴鸷,没想到顾璟琛还不死心。 难道他这是要逼迫自己动手? 不过,他深吸了几口气后,平复下心境,冲动是魔鬼。 现在,他跟钟意情发展的方向逐渐转好,自己应该信任她,不能不顾及她的心情恣意行凶。于是,当晚,两人吃饭的间刻,他漫不经心问,“听说顾璟琛今天来店里了?” 若是两人误会还没解开,他这么问,她肯定要发火,觉得他是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可误会解开,她只当他关心她,并没有大发雷霆。 她和颜悦色回道,“嗯,来店里了,我们还去绿意咖啡馆小坐了下。” “他有喜欢的人了。” 钟意情顿了顿,话锋一转,让裴之沛错愕不已,眸中那闪烁的阴狠都凝滞住了。 怎么可能? 他快打翻醋坛子,结果……结果听到这么一个打了他措手不及的消息。 “你也认识的,是凌婕瑜。” 钟意情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玩味,似乎他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了。 裴之沛闻言,英俊的脸庞上,神色更值得玩味了。 殊不知他的内心更是复杂,其实在听到顾璟琛有喜欢的人,他的确是窃喜的,这样情情以后就安全了。 只是没想到这人选,会是这般的棘手,凌婕瑜,子末的前妻。 他跟子末交情一直不错,子末的心思,他也知之甚详,无非是想跟凌婕瑜破镜重圆,尤其是听闻自己跟情情冰释前嫌后,子末更是蠢蠢欲动了。 唉。 不知道凌婕瑜对……顾璟琛是怎样的心思? 以顾璟琛对情情的执着,八成是凌婕瑜主动的,那么子末注定是失败者。 * 三天后,孙琦来店里找钟意情,便将顾璟琛跟凌婕瑜在一起的大头条顺便提了提。 钟意情本就是知情者,所以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意外。 丁默她们惋惜,“又少了一好男人啊。” 古绯情绪最为反常,激动得脸色一片青红皂白,怎么可能呢? 在她处心积虑、想方设法针对钟意情,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却得到这么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她心爱的顾教授移情别恋了。 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完全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打击,对古绯而言,实在太大了,她接受不了,差点崩溃了。 脸色惨白的她,被钟意情格外关注,“古绯,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古绯身子摇摇欲坠,还是咬牙承受了下来,“我没事。”她满脸倔强,更多的是不甘心。 “店长,”一分钟过后,她脸色依旧十分难看,“我下午要请假。” 丁默关切地望着她,“你的脸色真的是不太好,要不我陪你去一趟医院吧?” 古绯推辞,“不用了,我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然后,她便二话不说离开了。 离去的背影,带了那么一丝悲凉的伤感。 “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钟意情眯了眯眼,不过并没有跟上前去。 “好像真有点,我过去瞧瞧。” 丁默担心古绯出事,于是忙不迭跟了上去。 等到丁默回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店里的人都还在,钟意情跟孙琦也没离开。 丁默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还指使阮珠珠给她上了杯开水,她渴死了,咕哝咕哝一口气喝了两杯才把那股燥热给强压了下去。 她带回来的消息,绝对是爆炸性的。 原来,她只是偷偷跟随,并没有惊动古绯。 古绯离开这后,去青州大学,找了顾璟琛,然后还表白了,当然,也没忘记质问顾璟琛跟凌婕瑜在一起是否是真的。 顾璟琛点头后,古绯便彻底崩溃了,撕心裂肺地朝着他吼道,“你怎么可以爱上凌婕瑜呢?” 顾璟琛匪夷所思,话说这突如其来冒出来的女人,他本是不想理会的,根本就不认识啊,脑子里搜查过滤了n遍还是毫无印象。 回答她问题,已经是他大发善心了,没想到这女人还得寸进尺,歇斯底里,跟得了蛇精病一样,蛮不讲理。 他喜欢谁,他爱谁,好像都是他的自由,跟这女人毫无关联好不好? 这女人搞得他喜欢上别人就是天大的过错一般? “你到底是谁?” 顾璟琛一个头两个大。 “我叫古绯,青大毕业的。” “那好,古绯,我郑重地告诉你,你喜欢我,那是你的自由,我喜欢谁,也是我的自由,没人规定谁谁好我就一定要喜欢谁吧?” 顾璟琛冷哼,他是实在受不了这个二货了。 他很想走人了好不好? “你为什么移情别恋?” 可能是顾璟琛原先给她的感觉太好了,所以她无法接受顾璟琛移情别恋这一事实,而且别恋恋上的女人还是个二婚的。 她所爱慕的男人,眼光怎能差到这个地步呢? 古绯的内心,是相当的不爽,相当的压抑。 “难道我还需要为你守身如玉?” 顾璟琛受不了了,笑得冷艳高贵。 “可你也不能移情别恋。” 古绯底气还是欠缺,期期艾艾地道。 顾璟琛挥了挥手,深吸了口气,遏止住了自己揍人的冲动。 爱慕他的女人不少,可奇葩到这地步的,还是头一个。 不得不承认,这大千世界,奇葩无奇不有。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问心无愧,你识相的话,就给我滚远点,蛇精病是会传染的。”顾璟琛的嘴巴很毒,古绯流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 顾璟琛扬长而去。 古绯全身僵硬了起来,着实无法相信自己一直苦苦恋慕的男人,会是这样的德行。 这真相,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她瘫软于地,嘤嘤哭了起来。 她再也不要爱慕这个表里不一的毒舌男了,温文尔雅、痴情不悔的顾教授,根本就是自己杜撰臆想出来的。 奈何现实太残酷,血淋淋的,伤得她肝痛肺疼。 丁默看到这里,便回来了。 阮珠珠嘴巴大张,“古绯跟顾教授?” 钟意情这下总算是明白了古绯针对自己的敌意是从何而来了,原来是跟顾璟琛有关,顾璟琛还真的是蓝颜祸水,古绯这么一好好的小姑娘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韩雪跟孙琦也震惊连连。 不过,这离奇的事儿,最终还是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下,接受了,消化了。 古绯遭到滑铁卢的打击后,第二天没来上班,第三天也没来,第四天,终于有了反应,她打了个电话给丁默,说辞职的事儿。 丁默倒是没为难她,爽快地批准了。 她不笨,在得知内情后,早就举一反三出来了,以古绯的条件,根本就没必要屈居来她们内衣店当个导购。 古绯来,八成是卧底的,想从这挖掘出前任店长的有用信息。 丁默知道,古绯对钟意情是不再具备任何威胁了,顶多因爱生恨,将恨转嫁到男主角身上,或者另一女主角身上,钟意情已经成了过气的过去式。 反正对店长构不成威胁,看在她在店里工作表现不错的份上,丁默自然是大手一挥,既往不咎,宽大处理了。 钟意情听闻之后,也没有异议,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古绯并没有对自己展开任何实质性攻击,没必要强加为难。 * 接下来,阎子夜跟孙琦的婚礼提上了行程。 阎子夜为抱的美人归,所费不菲,可他对于这破费,是没有丝毫的肉疼。 孙琦在他心目中,那才是真正无价的。 阎子夜跟孙琦的婚礼,宾客盈门,阎子末自打从弟弟手中重新接过阎家掌权人的公务后,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自然,抽空出来的时间,都在凌婕瑜那踢铁板了。 说不气馁是假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是无坚不摧的坚韧男人,也经不起屡败屡战。 弟弟的婚礼,并没有邀请顾家人跟凌家人,不过一贯跟老爷子交好的厉老爷子名字自然是跃居名单之首。 自打跟外孙裴之沛关系僵化之后,厉老爷子这日子熬得是水生火热,原本瘦得身子愈发得不能见人了,看上去愈发得苍老了。 之前有裴之沛打理厉氏,他没有后顾之忧,只需颐养天年即可。 当外孙跟自己闹翻负手离去后,抛下的这个烂摊子,都要他这把老骨头出来解决。 那些昔日对自己唯令是从的股东们,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大逆转,动不动尖酸刻薄讽刺,早已忘了过去他的威慑力了。 之于他们而言,金钱的诱惑才是致命的,对他们有价值的,才能得以他们的亲睐。 自己是真的老了。 好几次犯了低级的决策失误,让这些股东们更是看自己不顺眼了。 他们是巴不得将那不孝外孙给赢回来担任这厉氏的总裁,继续给他们赚大笔的分红。 厉老爷子自打闹僵后,就没见到外孙本人了。 阎子夜的婚礼现场,是他们头一回重遇。 看到外孙跟钟振涛的女儿低声和悦地交谈,厉老爷子呕得差点吐血,气得浑身颤抖。 他还是不知死活,不听劝阻,非要跟钟振涛的女儿搅和到一起。 真不知道那女人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让他死心塌地成这样,七年过去,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无论他先前怎么劝之沛娶轻烟,他都推三阻四。 当初,他就该施压的,拖着孱弱的病躯施压,而钟意情在牢中,那是最好的时机,自己生生错过了。 真是悔极了。 轻烟死了,明面上是姜华掐死的。 厉老爷子不是愚昧之人,何况他对自家外孙知之甚详,觉得幕后推波助澜的那只手一定有外孙的影子。 对于轻烟的死,老爷子还是有些愧疚的。 毕竟人家给他捐了一个肾,这辈子,都免不了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之沛为了钟意情,是无所不为,红颜祸水,害人匪浅! 罪大恶极! 阎老爷子自然是看到了厉老爷子的神色变化,心里不由叹息,长江后浪推前浪,厉老爷子不服老也证明他老了。 哪怕他强行夺走了之沛行使的权利,可夺不走的是人心的莫测,厉氏上下都被裴之沛给经营得如同铜墙铁壁。 牲畜都认主呢,何况是人。 “厉老头,你回头跟之沛服个软,逞什么能呢,自作自受。” 阎老爷子看得比厉老爷子开,觉得厉老爷子不应该犟得跟头蛮牛一样。 瞧之沛对那女人与众不同的态度,就知道他对这女人上心的程度非同寻常。 这男人一旦爱上一个女人,什么家庭背景啥啥啥的,都要靠边站,你越是反对,越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厉老爷子这分明是跟他自己过不去啊。 厉老爷子只觉得钻心刺骨的冷意骤然袭上身来,不由打了个寒颤,“阎老头,那女人,又不是普通女人,我宁可他娶一个一穷二白的,也不想他跟钟振涛的女儿有半点牵扯。” “那又如何?这都是你的想法,他心里想的八成是如何不让钟意情受到半点委屈。你觉得让他们没牵扯可能吗?厉老头,你就不能醒醒认清事实吗?钟振涛的女儿如今怀了之沛的孩子,以之沛的性子,若是他不想娶这女人,还会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吗?” 阎老爷子一针见血地反驳,厉老爷子差点把一口牙给咬碎。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阎老头说得在理。 在理是在理,可让他低声下气去给小辈赔罪,厉老爷子是死也不干的,尤其是接纳钟振涛的女儿,他觉得自己宁可死,也不能受这股气。 擦肩而过的时候,裴之沛很有骨气没喊外公,厉老爷子也扭头装作不认识他。 这一幅场面,落在有心人眼中,当真觉得这两人决裂了,以前还不信,这下是信了。 很多人纷纷把目光调转到钟意情身上,想要趁机观察她的反应。 钟意情表现得很淡定,并没有吭声。 这一幕,她自然也没错过。 对于裴之沛跟厉老爷子关系僵成这样,她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 只是厉老爷子对自己成见太深,而且他不待见自己,钟意情着实不愿意自己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何况,让她歉疚的对象是裴之沛,而非厉老爷子。 厉老爷子总把这过错推到别人身上,钟意情非常看不惯。 当年他女儿,也就是裴之沛生母之死,厉老爷子也要负一大部原因。 都是他瞧不起人,瞧不起裴玄非,要是他肯接纳裴玄非,并且让他在青州留下来扶持他,裴玄非根本就不用带着厉理去青城拼搏。 裴玄非也不需要如此拼命,只为了早日出人头地,让厉家人能重新接纳自己跟厉理。 直到婚礼结束,这两人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阎老爷子适当暗示了下裴之沛,可对方却没有接下文,让前者一张老脸没了台阶下,尴尬得不行。 阎老爷子接下来便歇下了这心思,决定不搀和这祖孙两人的事情里去了,免得被裴之沛给记恨上。 自打出言帮过莫轻烟后,之沛对自己的态度就变得模棱两可了,若非顾及着跟子夜以及子末的交情,阎家估计跟他的关系就要降至冰点了。 过了十天后,厉老爷子病倒了。 这病因么,有老的病因,也有新的诱发的。 姜医生虽然是听闻这祖孙闹僵了,不过还是通知了裴之沛,这来不来,就是对方的决定了。 厉老爷子病情很严重,电话里,姜医生都一一告知过了,并没有大肆渲染的成份,全是真实的。 厉老爷子这身子骨,极有可能连一个月都活不下去了。 最近,他的身子情况一直在恶化,自己三番两次叮嘱,都被他给置之不理了。 病人不爱惜身体的后果,便是病情彻底严重了起来。 裴之沛还是来了。 他来的时候,厉老爷子还没醒来,身上插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管子。 他闭目沉睡,如果不细看,还以为他没了生命的迹象呢。 裴之沛眼神变化莫测,没想到外公……。 他身侧的双手,缓缓握成了拳头,似隐忍,又似克制。 这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老人,毕竟是他在这世上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哪怕两人因为某些事情关系不睦,闹得不痛快,他还是心境波动很大。 他也不想跟外公起争执,可外公的成见太深了,为何他就不能接受情情呢? 不管如何,情情,他是一定要娶的,外公反对,以死相逼什么的,他都不会同意。 已经错过了七年,他不想再浪费另一个七年了,人生短暂,没有多少个七年可以虚度。 厉老爷子悠悠转醒,正好迎上了裴之沛复杂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认我这个外公了吗?” 厉老爷子这人关键时刻,还是不忘矫情了一把。 他以为是自己的这回生病,让某人迷途知返了,以为自己战胜了钟意情。 裴之沛抿了抿唇,他其实是真的不想刺激这个老人了,可惜人家不领情,非要旧事重提。 “听说你病了,我来探望下。” 他并没有喊“外公”。 厉老爷子这下有些琢磨不透之沛到底是啥意思,他不屑地斥责道,“我根本就不需要个外人来探望。”他刻意加重了“外人”两个字的语调。 “既然你不稀罕,那我走了,抱歉,以后我估计都不会再来了。” 裴之沛也是有脾气的,他原本是想给厉老爷子一个台阶下的,可人家不领情。 “站住。”当裴之沛真走到门边,开了门,厉老爷子这下忍不住吼道。 他气得胸膛一起一伏,怎么会有这种不孝外孙。 不来还好,一来就差点将他给活活气死了。 裴之沛站住了,并没有违背他的命令,他甚至还转过头来,“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真的要跟那女人在一起吗?连我死都无所谓吗?” “我一直想要娶她,从来没有变化,七年前跟七年后心意未变。你要是拿这个威胁我要死要活的,恕我做不到。” 裴之沛理所当然地反驳,心里却是涌现上了一股苦涩。 他不能服软,若是退一步,那外公肯定会得寸进尺,情情便没了立足之地。 他好不容易让情情回到自己身边,便不可能再松手放她走了。 所以,退一步的那人,只能是外公,不能是自己。 “孽障,”厉老爷子气得猛翻白眼,“你给我滚,我死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无论如何,看这架势,外公都不会服软,裴之沛尽管心里不好受,但还是咬牙离开了。 外公那么精明的人,他若是迟疑一步,便会被他窥探出端倪。 望着毅然决绝离开的某人,厉老爷子这下气得更狠了。 隔天,姜医生过来查房顺便检查身体状况,发现老爷子的病情又加重了。 可他却被厉老爷子耳提面命,“不准再告诉那个孽障了,我跟他已经没了半点关系,你要是再敢跟他透露只言片语,小心我让你在这医院呆不下去。” 老爷子为了阻止姜医生的行径,威逼都派上用场了。 姜医生这下不敢再自作主张了,免得老爷子虚火又旺盛起来。 只是连姜医生都震惊连连的是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俨然求生意志薄弱,生无可恋。 姜医生只能积极跟老爷子聊天,想要排除他的心结。 奈何,老爷子避而不谈,而且每次都不忘威逼不准外泄。 老爷子的身体状况,的确是到达了强弩之末。 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未到,他就扛不住了。 临终之前,姜医生还是瞒着老爷子将裴之沛给召唤来了。 裴之沛吃惊不已,没想到一个月未见,外公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了。 他难掩悲痛,真情流露。 厉老爷子对他的态度依旧不依不饶,睁眼看到他,不由一阵气急攻心,“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想见到你,给我滚。你要是不娶那女人,就给我留下来。” “外公,你这又是何苦呢?当年的事情,跟情情其实是无关的,你为何非要将这一切罪疚都推到她头上呢?” “外公,你扪心自问,你自己就没有过错吗?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外公你为何非要让我后半生过得不得安宁呢?我是真的想对你好,不想忤逆你,但你偏要跟情情对峙过不去。如果你能接纳我们,我们一家,更完整。” “外公,你也曾为人子人父过,你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想一想吗?非要跟我过不去方才罢休吗?” “外公,情情怀着的小生命都四个月大了,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呢?虎毒不食子,你难道非要让我成为那种冷血无情,连亲子都能弑杀的丧心病狂之人吗?” …… 裴之沛一声比一声问得真切,高亢。 厉老爷子胸口起伏不定,他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又松开,一次次机械式地重复着责怪举动,几乎耗尽了他浑身的气力。 他闭上了眼,缓缓问自己的心,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自打理儿去世后,他就记恨上钟振涛了。 钟振涛的女儿,其实是无辜的,当年她还小。 “你先出去,把姜医生给叫进来。” 裴之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从了他的吩咐。 姜医生还以为老爷子的病情加重了,在第一时间狂奔了过来。 姜医生进来后,厉老爷子照样不允许裴之沛待在病房里,还吩咐姜医生将门给锁上。 姜医生这下肯定了老爷子是有遗言要嘱托他了,可他又有些迷茫,这不应该跟至亲交代的吗? 比如老爷子唯一在世上的亲人裴之沛,唉,这祖孙两人也不知道闹的是什么,一直不肯消停,任由硝烟四起,这都死到临头了,还抛不下往昔的恩怨,是不是太累了些呢?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不应该阻止他跟钟振涛的女儿在一起的?” 姜医生松了口气,老爷子肯说到这份上,就足以表明他内心开始摇摆不定了。 “我说老爷子,您这又是何苦呢?其实看开点,不就皆大欢喜了,非要闹得你死我活。” 姜医生不遗余力劝说道。 他也希望厉老爷子在死之前,能够跟裴之沛关系和好。 否则,老爷子两腿一蹬是去了,可活着的人,内心总是会歉疚跟自责的。 毋庸置疑,那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姜医生顿了顿,又紧跟着说,“换而言之,您可以这么想,估计心情会好受不少。钟振涛的死,也算是弥补当初您女儿之故。钟振涛若是活着,估计也不愿意女儿嫁给仇人之女,您外孙想要娶她,还让她为他生儿育女,指不定他知道了会火冒三丈呢。” 厉老爷子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钟意情也算是受了教训,坐了七年的牢,当初还是我下令送进去的,也算是为理儿报了仇。之沛完全是被那女人给蛊惑了,任由我说破嘴皮都没用了。我估计拿死来做文章,他还不买账,何必让自己闹个没脸,这么下作的,我也懒得干。” “罢了罢了,就听你的。” 姜医生闻言,如释重负。 其实,他心里隐约明白厉老爷子是故意的,无非是拿自己当成跳板,找个台阶下。 也罢,他们祖孙能得以重归旧好,自己就算被利用一下又何妨,何况是什么损失也没的利用。 等到姜医生出去,经过走廊上靠墙壁而立的高大男子,脚步须臾间停了下来。 他面他面向对方,透露了些苗头,“老爷子想开了,你也别跟他对着干。” 裴之沛这下不由生出几分感激,他也不想跟外公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厉氏,他其实是无所谓的,他在乎的一直都是人。 一想到外公的身体状况,他眸色蓦然又暗了下来,郑重其事地问,“姜医生,我外公身体是真的熬不下去了吗?” 姜医生叹气,说到这个,他也是实在束手无策。饶是有半点别的法子,他也不会这般发愁了。 他伸手,轻拍了几下裴之沛的肩膀,“你对老爷子好点,他能熬过今夜都是他的福气了。” 姜医生说完就从他面前走了,而裴之沛愣在了原地,目光看似盯着地上,神志早已游离到千里之外了。 这个答案,虽然在意料之中,可还是让他心如刀绞。 生命即将终结的这位老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外公,而非是路人甲乙。 等到他平复好心绪,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情了,他心里沉甸甸的,宛若被一块巨石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步一步,如坠千斤,往里面走。 病房的门,是从来没有过的沉重,裴之沛用力推了进去,掌心微微发凉。 四目相对,两人都无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他先打破的沉寂,破除了这股难以言喻的尴尬。 “外公,我……我……。” 半天,他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知道如何开口,让床上无药可救的老人好受点。 厉老爷子也瞧出了他内心的难受,没有强加为难,“算了,既然你喜欢那女人,非她不娶,我也不干涉了。” “外公,你真的……真的愿意接纳情情了吗?” 裴之沛内心涌现着欣喜若狂的激动跟悸动,虽说姜医生稍微暗示透露了下,但是比不过亲耳听到来得震惊。 他已经没有再奢望了,没想到老天爷还是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厉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自己才说了这么简短的一句,就让这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外孙激动成这幅模样了,说实在的,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我没说接纳她,我只是不干涉了而已,你到底听不听的懂人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厉老爷子恼羞成怒指责道。 裴之沛暗暗欢喜,其实对他而言,这已足矣。 外公能说到这份上,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自己自然是不能再刺激他老人家了。 这一晚上,裴之沛都留在医院陪外公,厉老爷子的生命在凌晨一点走到了尽头。 他是含笑走的,阖眼之前,他还是郑重将厉氏这个烫手山芋交回到外孙手上了。 裴之沛并没有流泪,但是那脸色却是极其悲伤,双眸里的伤感,也浓得化不开。 他这一天都没有回去,更没有联系钟意情。 他一个人从殡仪馆出来后就找了个无人问津的山头坐着,从白天坐到了黑夜,又从黑夜坐到了白天,滴水未进,跟一块石头一般一动也不动。 钟意情还是从孙琦那得知厉老爷子去世的噩耗,孙琦自然是从阎子夜那听来的。 孙琦还是百忙之中抽空通知她的,她此时已经跟阎子夜蜜月之行了。 钟意情叹了口气,厉老爷子在这个节骨眼去世,着实出于她的意料之外。 她跟厉老爷子打的交道不多,唯一那回还是他上门挑衅,她借机侥幸利用成功脱逃。 厉老爷子对爸爸的成见那是根深蒂固,难以扭转。 她还以为自己真跟裴之沛在一起,一定会遭到厉老爷子狂轰乱炸似的各种找茬。 没想到……没想到造化弄人,厉老爷子这么快就辞别人世了。 裴之沛跟他的关系闹得挺僵的,厉老爷子就这么仓促离世,想必他的心情一定很难受。 钟意情掏出手机下定打给他,发现他手机关机了,估计是不想外界的喧嚣骚扰到他。 她也只能按捺下这股狂躁,等到他神色憔悴落寞回来的时候,身子摇摇欲坠,她看得心惊胆颤的,上前准备扶他,没想到他倒是在她面前直接倒下去了。 面色苍白,胡渣都长了,不修边幅。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心里猛然一窒,然后她颤巍巍地给小陈打了求助电话。 切断电话后,她的心,没由来还是慌慌的,一直找不到着陆点。 她弯腰蹲了下来,摸了下他的额头,好烫,他发烧了。 从冰箱里用毛巾裹了一小块冰块放在他的额头上,她又拧了一条温毛巾来回擦拭他的手心跟脚心,还有腋下,忙得不可开交。 小陈赶过来的时间并不长,可她却觉得宛若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在这漫长的等待煎熬中,她心神不宁,总觉得他会不会就这样不再醒来了。 可能是受到厉老爷子去世的牵连,让她惴惴不安不已。 她突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除了他,谁也不想要。 真如顾璟琛所言,这七年,她从未真正把他从自己的心里给忘却掉,哪怕恨,那也是太爱他的缘故。 如果,如果,等他醒来,再次跟她求婚,她想,她就答应他,不再为难他了。 连七年前那般强烈反对的爸爸,都认同他了,自己也没比较再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