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倾天下》 第一章 离殇 空荡的灵堂,极目望去,除了白色已再无他物,纱幔微微随风轻荡,像是安魂的少女,徐徐吹笛,用那安魂的玉曲带着往生的人通往极乐,也让世间的丑陋而自私的心得到暂时的平和。 望着灵牌上的字,心中倏地一阵抽搐,眼前已是模糊朦胧,然而却没有了泪。泪早已尽了,心亦濒临破碎,若非……眼前浮现了那张纯洁而又略带倔强的小脸,忍着眼中的泪说:“姐姐,我不哭,有姐姐在,合德什么也不怕。”那精致的小脸上挂着浅浅的泪痕,就像是坠落凡间的精灵,那么的容易破碎,叫人心疼。 从小便没了母亲,只有父亲尽力地庇护我们,可纵是这般,也抵不了婶母的冷眼嫌弃,若不是父亲时常能作曲补贴家用,只怕我们早已被赶出家门,而如今,父亲也在对母亲的思念煎熬中走了,临走一刻,合德紧紧扑在父亲的身上低声啜泣,似乎只要抱紧父亲,父亲就不会离开我们了。我知道,一切都是徒劳罢了…… 父亲爱怜地抚摸着合德,眼中满是不忍,他缓缓的看向我,我轻声移步上前,忍回了泪水说:“父亲…….”“我终是要走了……如今你们还这般小,待我离去,你们又该如何…”“父亲!”还未待父亲说完,我便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浅浅的笑着说到:“父亲为了我与合德已经操心了太多,如今女儿已经大了,父亲也该放下心中的担子了,宜主虽非男儿身,但女儿也绝不会逊于男儿,父亲从小在诗书音律上悉心教导我与合德,如今,女儿也是可以为父亲分忧了,父亲放心,我只有合德一个妹妹,必会用此生去保护她,断不会让她受了欺负去,女儿定会让合德平安快乐地过一生。” “宜主!爹爹知道,你虽是女儿身,性子最是刚强,爹爹信你定会护得合德一生,可你呢?”我正待说话,突然传来声音“爹爹!合德会保护姐姐……”“合德……”我望着满是泪痕,却看起来略带倔强的合德。 “姐姐!父亲!合德从小都与姐姐父亲相依为命,合德只知道在合德心中只有父亲与姐姐是合德此生最爱的人,也是合德要保护一生的人!”听到合德的话,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合德,在我心中合德永远都是那个单纯不解人事的妹妹,却未曾想合德竟也不知何时懂了这么多。 “好….好,我的合德也长大了,能保护姐姐了,呵呵….咳咳…我也能安心地去下面见你们的母亲了。她在下面也孤单,等了很久了吧,你们都是我最爱的女儿,也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若非你们,我早已随你们母亲去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等了这么久,终于快见到你了,子玉…” “父亲,就让合德抚琴,我为你再跳一曲吧。”“好…你们抚琴起舞的样子像极了你们的母亲,她的琴艺和舞艺是无人能及的,她也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我对合德示意,合德走向琴案,轻轻挑拨琴弦,我随着音律,轻抬手臂,浅移步伐,慢慢随曲而舞。父亲欣然地望着我们,浅浅笑着,眼神渐渐迷离,我知道,父亲透过我们看到了已逝的母亲,那个他心中钟爱了一辈子的女子。慢慢地,父亲浅声唤着:“子玉…子玉”眼睛慢慢地阖上了。我们没有停,直到一曲终了,合德扑向我,终于放声哭泣。我也紧紧抱住合德,低声哭泣…… 我慢慢起身,最后望了一眼灵台,转身出门,想必父亲已经和母亲在一起了吧,生前未能相伴,死后却能相随,终也是好的。而今,我心中更担心合德,终究她还小。想着便来了合德的房间。看到合德手抚在琴上发呆,必是在想着父亲,这琴和一件舞衣是父亲心爱之物,琴曾是母亲特意为父亲寻得最为名贵的桐木,访名家所做的。而舞衣则是父亲为描绘,由京城最巧的秀娘所制。一生能得一心人,足矣…… “姐姐…你来了。”合德抬头望着我。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合德…姐姐知道你想父亲了,其实,我们应该高兴不是么?”我轻轻抚摸着合德似云锦一般地头发。“姐姐…?”合德不解地望着我。“你看……”我轻轻拂过琴上的一排簪花小字,“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母亲刻于琴上的字不正是与父亲一生的誓言么……如今,父亲终能与母亲携手而伴,我们不是该为他们高兴么?”合德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然后笑着望着我道:“姐姐说的对,合德改为爹爹高兴!以后合德要一辈子陪着姐姐,看着姐姐也能找到一个和爹爹一样好的人。呵呵…”“小小女孩子说些什么呢……”我轻嗔着她。“姐姐这是害羞了么……”合德调笑着。我正待说话,外间传来声音。 “呵……到底是生来没有娘教的!小小的年纪尽说些下作话。想来也是,指不定打娘胎里带的,都是跟你们那没脸的娘学的。”婶婶走进来,一脸鄙夷地望着我们说道。“不许说我娘…..”我拦住了气愤地想要冲过去地合德,对着婶婶冷冷一笑:“婶婶说的是……我们是没娘教的孩子,所以婶婶这么多年来无所出,想来是怕自己有了孩子照顾不了我们姐妹了吧。婶婶这般舍己为人的对我们,我和合德定是感激一辈子。待您百年无后人送终时,我和合德必会披麻戴孝为您哭上一哭呢。”说到多年无所出时我特意加重了语气。只见婶婶的脸上再也挂不住,愤懑地向我冲过来,“啪!”只觉得脸上火烧一般疼,只怕下手再重一些,该损容了吧…呵! “姐姐......”合德过来拉着我,满是关切地看着我,“姐姐没事…”我抬起头看着婶婶浅浅地笑着说:“婶婶可真是把宜主视如己出的教导呢……呵呵”我满是讥笑地语气说着。“你….果然都是些小贱蹄子,不知道你们娘是哪的不三不四地女人,生了你们就不见了,指不定就是个狐狸精,如今好啊……你们两个小娼妇克死父亲了,看你们怎么猖狂。”看来果然是气的口不择言了,什么下贱词都有了,内心轻耻着。“我娘不是你说的那样,她是郡….”听到合德的话,我心惊地捂住她的嘴,对她摇头示意,合德眼里满是不甘,但还是乖乖地不说话了。“郡?郡什么?郡主么?呵,你们也配。你们若是郡主的女儿,还用学那些淫词艳舞尽是勾搭男人的东西。呵呵……既是郡主的女儿,我们这破烂地方岂不是污了你们这千金之躯,何不移驾去你们的郡主府去。”说完,她便来推搡我们,我们虽有心,却也敌不过,被她拉出了房门,一把推搡在台阶下。 注:“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出自《江城子》――苏东坡,时间略有出入,因情节刻画,望各位读者们谅解。 第二章 浮萍 “怎么回事?这是……”叔叔走进看着我们,准备拉起倒在地上的我们。“住手……谁让你去理这些下作地小蹄子,你倒是能耐了。”婶婶骂道。“这…这都是我的侄女,一家人怎么说的呢”叔叔怯怯地回道。“呵…..我可没有这些下作的亲戚,没得丢了脸面,我如今就告诉你,立马让她们搬出去,否则,你也别想好过。”婶婶指着叔叔骂道。“这…宜主和合德是弟弟唯一的两个女儿,这…我…还是算了吧,她们俩有什么不对叫她们赔礼道歉不就是了,小孩子懂什么……”“我们没有错……是婶婶先骂我娘的,还打了姐姐……”我拉住了站起来欲辩解地合德。孰对孰错又如何,终究也只是一个结果罢了。 “呵……听到没,她有一点悔过之心么,你别在那里给我做好人,再求情,你也给我卷铺盖搬出去。”听到婶婶的话,叔叔不做声了,只是无可奈何地望着我们。 果然如此,我起身,拂了拂裙摆,笑着看着婶婶:“无妨,我们走,毕竟婶婶也是迟暮之年了,没后人绕膝,总是要有容身之所才是。”看到她正待发作,我冷冷地望着她,嘴边只带一丝冷笑,她愣了一下,然后似是回了神,鄙夷地看了我们一眼离开了。 “你们…是叔叔对不住你们。”叔叔愧疚地说道,脸上尽是不忍。“叔叔……宜主此刻只有一事相求。”“说吧,叔叔定会为你办到。”“宜主想带走父亲送与我们得琴和舞衣。”“那原本就是你爹娘的心爱之物,拿去吧,还有你们的所穿所用都带上吧。我会在你们婶婶消气的时候跟她好好说说,让你们回来,到底是一家人……”“叔叔……您莫要为我们费心了,这样只会让您难做的,无论婶婶如何,我们知道您总是关心我们姐妹二人的,您也是我们如今唯一的亲人……”还未说完,只听婶婶在屋内喊到:“你还跟那戳着干什么,还不进来。”“我……”叔叔为难地看着我们。”“叔叔,我们该去收拾东西了,您去吧。”我劝慰到,叔叔满带愧疚地走了。我拉着合德去了自己的屋内。 看着熟悉的房间,轻轻拂过琴案。多少次,父亲将合德抱在怀中教她抚琴,而我伴着幽幽地琴声,轻轻地起舞。那时,看到父亲满是赞赏的目光和合德快乐地笑脸,便觉得此生若此,足矣了。在我的心中,一直觉得母亲是幸福的,虽早已离去,可世间还有如此温润如玉的男子此生只苦苦恋她一人。 如今,这伴我度过了最美时光的一景一物,也要随风而去了。自嘲地一笑,转身看着泪眼婆娑的合德,上前轻轻为她抚去泪痕,轻声道:“合德,不要哭……记住,以后不论如何,莫要哭,这样只会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如意,不要怕,姐姐会陪在你身边,保护你一辈子。”“嗯……合德不哭,合德会很坚强的,姐姐我们走吧。只要有姐姐在,合德去哪里都不怕。”合德笑着望着我。我爱怜地点点头。 我们没有留恋任何,因为这里早已没有我们贪恋地东西。刚刚迈出正门,“宜主…..”叔叔突然跟上来。“叔叔?”“合德……这些你拿去吧,叔叔愧对你们,愧对你父亲…..”叔叔竟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我诧异到:“叔叔?”“这是我背着你婶婶存下来的,你们两个女孩子家,总要有钱两傍身才行。”叔叔说道。我欲推辞,叔叔悲戚道:“莫不是还在怪罪叔叔,是叔叔欠你们的,拿着吧,这房屋原本也是你父亲的,如今我早已无颜面了……”“叔叔,谢谢,这钱我拿着,您莫要自责了,宜主与合德一走,不知何时能见,只望叔叔保重身体,宜主走了。”说完拉着合德跪下深深一拜,最后看了一眼叔叔,转身离去。 随后我带着合德一路从姑苏去往京城,因我们是两个女儿家,出门总是不安全,便同合德换上了在陈衣店里买的粗布衣裳,故意将脸上头发弄得污秽一些,以隐人注目,为了节省银子,我们路上只是吃着馒头充饥,遇到路边的废旧寺庙,便将庙内清理一番,用供台挡住门,在地上铺一层茅草,和衣而睡,最初合德害怕睡不着,我总会抱住她给她哼父亲最爱弹得曲子,听着曲子,她便能安然地睡了。然而到了后来,每日疲惫不及,合德总能倒下便睡。每次看到她疲惫地小脸,心中总是隐隐地心疼。 渐渐地,每日长途跋涉下,我们的体力也逐渐不支,担心合德受苦,我总会把厚底的鞋换给合德,自己鞋早已磨烂了,脚也磨出了大大小小的水泡,水泡破了结疤后,又有了新的水泡,疼地直钻眉心,合德总会心疼我,哭着为我上药。而我也总是故作无事地抚着她的额头安慰她。 随着数月的颠簸流离,我们终于来到了京城,来到了那个梦里面最繁华的地方。一身疲惫地我们,找了一处偏陋地客栈休整,然后梳洗一番去寻找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我们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寻了一个住处,用剩下的银子从一位老妇人那买下来。开始了我们新的生活,为了能够度日,我努力找活儿干,隔壁的李婶是个心善的人,看我们逃难而来,又无亲可投(为了重新生活,我们向李婶编造我们因家乡天灾而逃难来此,父母皆在天灾时病逝,本欲来京城投靠亲戚,却不知亲戚早已搬离,便只有落脚于此。)便时不时地接济我们,有时送来一些自家种的菜,做了什么吃食也总会送来一些给我们,还为我寻了替人浆洗缝补的活。日复一日地,我就每日浆洗缝补,合德不愿我太劳累,便打扫做饭替我分担。 第三章 如梦 就这样,又到了年关之际,此时地我又长了一岁,合德十三,我十四。这日早起,合德只说不适,看见她虚弱的样子,我心疼至极,很想陪她照顾她,可是却要去替别人浆洗年关的衣物,而李婶也回了娘家过节。看我纠结地样子,合德便虚弱地笑着说:“姐姐去吧,合德没事,想来只是昨夜不小心受凉,喝了药就会好的。”“那你喝了药要好好地休息,姐姐做完活就回来看你。”我轻声地说道。“好…”合德温言说道。 做了一天的活,直到傍晚才洗完所有的衣服,只感觉到手刺刺地疼,没有多停留,拿着微薄地所得,就往家里赶。外面的雪很大,只觉得身上仿若无物,冷的透心,脚下也总是因积雪走不快,鞋袜早已打湿。待回到家,我立刻疾步走进屋内看合德,屋内虽不如屋外冷,却也因无炉火冒着丝丝地凉气。 走过去,看着合德熟熟地睡着,我松口气地笑着,轻轻唤着合德。却见合德并未睁眼,原以为合德与我玩笑,便去触她额头,竟发现她额头很烫,顿时一惊,我急切地唤着她,合德微微睁开眼,虚弱地笑着说:“姐姐,我看到爹爹了,是爹爹来了吗?可是……合德好累好累…..”“合德,不要睡,姐姐要给你跳你最喜欢看的舞呢,你不是说好久没有看过姐姐跳舞了吗。”我带着哭腔地说道。然后给合德加了衣裳,背着她去找医馆。 “姐姐……为什么你要哭….合德是要跟爹爹一样走了吗。”合德趴在我的背上说到。“不会的,合德还要陪姐姐一辈子的,怎么能离开姐姐呢?”“是哦…合德不走,合德…要陪着姐姐。”感觉到合德说话越来越无力,我加快了步伐。 来到一家医馆门前,因太晚早已关门,我用力地拍打着门唤着。一个人走出来,看着我说道:“这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安宁。”“对不起,请为我妹妹看一下病吧,她病得很重…”我焦急地说道。那人睨了一眼沉睡地合德说:“诊金一两….”我打开钱袋发现钱远远不够。“请先为我妹妹治病吧,这些钱先给你,剩下的我会还上的。”“没钱看什么病,我家先生出诊了不在,回去吧。”还未等我说话,便转身关了门,任我拍打门也不回应。 就这样寻了两家,都因诊金回拒。我哭着继续跑着,脚下一滑摔倒。我紧紧护着合德“姐姐……好冷….合德想睡一会好么…对不起姐姐…就睡一会儿…”“合德不要睡,合德不要睡好么。”我哭着说到,难道爹爹离开了,如今唯一的妹妹也要离我而去么,合德若去,我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了。我紧紧抱着合德坐在雪地里哭起来。飞舞地雪花似是感受到了我的悲伤,下的更急,我早已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丝毫的冷意了,因为心已冷了,希望渐渐下沉…… 耳边传来马车的声音,我没有抬头,世上一切都与我无关了,除了怀中的合德,心中渐渐绝望……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白鹿皮靴,上面勾勒祥云,顺着往上看,只恍惚像是看到了谪仙,乌缎一般地云发由一只清透地白玉冠绾起,宝蓝地袍子描绣着淡淡地花纹,随风而起,只觉那衣袂如云一般轻盈飞舞,花纹流萤般流动,外罩一身雪狐披风,周身似是泛着盈盈地流光,恍若白色月华倾泻而下,腰间系着羊脂美玉,玉佩上的银白流苏若云霞浅垂,惊若天人的面容泛着一丝清冷的淡漠,眉宇间英气冷峻,眸若一潭深水,只不经意便能被吸进去,他似孤绝于世外,孤傲的气质逼人不敢靠近,明明近在眼前,却又恍若在九天之外,无法触及,让人觉得与他同吸一片空气都是一种亵渎…… “为什么哭了……”他突然的弯身浅笑道,让人觉得周身的空气都似流光飞舞,飞扬地白雪恍然如繁花飞絮萦绕于他的身旁,久久不肯离去。 恍然中,他提醒了我,我马上看着怀中的合德,来不及擦干泪痕,请求道:“我的妹妹病得很重,因为没有足够的诊金,没有医馆肯为他治病,求求你,救救她,我愿意为奴为婢,求求你,” 他看着合德微微蹙眉,轻声唤道:“秦道….”“奴才在。”“立刻送这个女孩去医馆,把她抱上我的马车。”“可是…..主子您?”“别多话,还不快去。”只听他的声音一冷,那个人便来抱合德上了马车。“起来吧,雪里凉….”他那如玉般地收伸向我,我有些犹豫地把手慢慢伸过去,刚刚碰触到他的手,温热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借着他的力站起来,却突然眼前一片模糊,陷入黑暗之前,只看到全身笼罩着光晕的他…… 待我醒来,睁眼便想起了合德,我立即起身,突然发现眼前满是奢靡,浅粉的纱幔,身下是锦被缎羽,这是哪?我慢慢回想,难道……那个人是真的,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突然想起合德,我急忙唤着“合德…..” 这时进来一位年轻的公子,与昨日的那人一般年龄,着一身华服,但眉眼间却总略带一丝轻佻。他笑着道“不用担心,你妹妹已经没事了,现在正在休息,过一会醒了你便可以见她了。”出于礼节,我微微一拂道:“多谢公子搭救,宜主感激不尽。”他不答话,只直直地盯着我看,心中浮起异样的感觉,不禁抬眼一瞪,他呆了一瞬,然后突然笑出声来道:“宜主?只怕你也是个有福的人。”然后便转身往出走。“公子….”我唤住他,他转身一挑眉望着我。“请问,昨日的那位公子在么?我想亲自道谢。”他脸上的笑意更加轻佻了,说道:“他把你们送过来,交付于我就走了。”心中突然浮起一丝说不清的失落,怅然。待我反应过来,那位公子却早已不见踪影。 第四章 埋藏 这时进来了几个丫鬟打扮的妙龄女子,对我拂礼笑道:“姑娘刚病愈,想必身子不爽利,请姑娘沐浴更衣,必能舒解些。”看着为首说话的女子,眉眼皆透着伶俐。我微微颔首,便随着她们替我沐浴。 待沐浴完后,她们为我穿上一袭湖蓝地衣衫,一支睡莲自腰间蔓延至左胸口衣襟处,绣工极好,行走间,只觉得衣衫轻盈若羽。等到她们为我梳妆完毕,所有人都惊异出声,“奴婢从未见过姑娘这般美丽地女子,跟九天玄女一样。”为首的那个女子赞道。“想来宫里面的娘娘们都该是像姑娘这般地美丽了吧。”另一个女子也说到。“姐姐们打趣我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其实,从小我便知道,我与合德是极美的,可是却从未有人赞叹过。 来到合德休息的房间,看到合德已经醒来,我高兴地快步走过去。扶着她的身子,想到昨日的惊险,不禁哭起来,“姐姐不要哭……姐姐哭,合德心疼。”合德边说边为我拂去泪水。我笑着说“不哭….姐姐是高兴的,合德可还有不舒服么?”“合德很好,姐姐别担心了,大夫都说无妨了。”合德笑着答道。我不禁也松了口气。“姐姐?为什么我们会在这?这里好漂亮,跟皇宫一样。”合德环顾四周道。我跟她一一叙说着昨日的事,她一脸地好奇道:“那位公子呢?是这府里的主人么?”我摇头道:“他已经走了。”合德听了一脸遗憾地样子。“那公子好奇怪,就这样走了,若不是此刻我们在这里,听姐姐说的好像是梦一样。”是啊……如梦般,就这样消失了。 “合德……待你身子恢复了,我们便回家吧。”我说到。“为什么这么急……这里好漂亮……”合德犹豫着。“这里终究是别人的地方,我们不宜呆太久,打扰到别人,失了礼数。”合德听后有点遗憾地答应到:“好……姐姐说什么合德就怎么做。”我摇头微笑着,合德终究还是孩子心性。其实自己急着离去,只因对早上地那位公子有种异样地抵触。 随后数日,那位公子也并未再出现,从仆人口中得知似是忙于置办宫中的节日宴会,想来他必定不是皇亲也是宠臣了吧,那夜的公子必也与他一般身份了。终究,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怕他早已忘了那夜的事了,而我,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 等到合德身体完全恢复后,我便想向那位公子辞别,可却得知他去了别处办差,一时回来不及。所以便与府中的管家辞行,管家想要留住我们,却被我婉拒了,然后我便带着合德离开了。 回到家中,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样子,每日都忙于为他人浆洗缝补,做着那些干不完的活。偶有闲暇的时候,合德会坐于院中抚琴,我则会换上那件舞衣盈盈起舞。然而,那晚的人,那晚的事,却不知何时已悄悄驻进我的心中,无法忘却…… “姐姐…..姐姐?”听到了合德的声音,躺在床上的我才回过神来“嗯?怎么呢?”旁边的合德一脸无可奈何地望着我:“姐姐……这几日你是怎么呢?怎么总是瞅着一处发呆走神的,可是有什么心事?”我连忙否定道:“没有……如今你我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能有什么心事呢我。”合德这小妮子也不知为何,但笑不语,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似是要看进我的心底。我有些慌乱地躲避开她的眼神,似嗔非嗔地说道:“你这妮子,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你什么时候偷偷从哪学了玄老之学,如今也能做半个小神仙,掐指看相,晓知过去,看透未来了?呵呵……”合德听后坐起来,装作一脸高深的样子,假装掐指算命,嘴里还默默低念着什么。我只道是好笑,便也不说话。 “这位姑娘……”合德假装抚须对我说到,“经小仙我方才的推算,看出……”合德卖着关子般地没有往下说,我便也假装急切地知道般催促道:“看出什么?但求小仙指点。”“看出……”合德挤眉弄眼地样子只让我更是笑得不能自已,“看出……姑娘似是红鸾星动,桃花运袭,只怕是要嫁入鼎食之家,一生荣华了。”“呸……你这妮子不知道从哪学的这些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说着上前我便要上前,她躲闪这笑道:“姐姐…..我可说的没错,姐姐定是相思心切,日日念着那晚的翩翩公子呢,只怕那公子也是日日念着姐姐你呢……咯咯。” 听到此,我停了下来,失落地说:“他们那样的豪门之邸,如何会记得我,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是姐姐这样地美貌,换了谁也会心念难忘的。”合德说到。“那晚蓬头垢面,哭的都无半点样子了,哪有什么美貌呢。”我笑着打趣到。“那姐姐也是个美人,还是个一枝梨花春带雨的美人。”合德摇头晃脑地说到。“噗嗤……”我看着笑出了声:“好了,姐姐知道你是想着姐姐好,可是,他那般高贵的公子,身边何时缺的了解语花,乱花渐欲迷人眼,我再如何美貌,也抵不过他身边的云云燕燕,更何况,我身份低微,与他更是不会有何交集的。”说完,不禁有些失神落寞。 “可是娘不是郡主么?我们本也该是郡府千金。”合德反驳到。我听后正色道:“合德,以后莫要再提及此事,我们的私出身份只会让他人垢污父亲母亲的感情。记住,我们只是平凡家的女子。”“哦……知道了,以后合德不会再说了。”合德失落地回道。我抱着合德躺在被子里,心里也在劝服自己,是的,我的身份是配不上他的,云泥之别,何必再去期盼什么,是该把一切放下,未来能嫁个老实人家,照顾合德,便足够了。 第五章 乍到 第五章乍到 这日闲来无事,合德缠着我为她跳舞,拗不过她便去换了从前父亲送与我的第一件舞衣,浅碧如波,裙摆处零星蝴蝶点缀,风过之时,恍如蝴蝶纷飞。 合德轻抚琴弦,我便随着轻摆水袖,莲步微移,在院子中随心舞起来,从小我们姐妹二人便是日日如此练习,因此默契极深,待到曲中,合德微微挑眉对着我扬起嘴角,我便心领神会地浅笑颔首。倏然,缠绵如流水般地旋律转而急促如急雨倾泻,我便一摆水袖飞速地旋转,渐渐旋转地越来越快,只觉得舞衣飞扬,已看不到周围的一切。突然音乐戛然而止,我便也跟着停下,正准备问合德为何不弹下去,眼角却猛然扫到不远处似有人影,我抬眼望去,只看到一双温和如水的眼眸,而那眼眸里满是惊艳和不可置信。 为这惊艳我淡然一笑,待细看才发现,这双眸子的主人是一个书生装扮的人,一身素白的袍子,虽是半新却也齐整。“宜丫头跳的真好,跟个仙女儿一样,我如今可是见识咯。德丫头的琴声也好,虽然不懂这些,但听着极是舒服。”这声音传来,我才看到旁边的李婶。“李婶?您何时回来的?快进屋说话吧。”我笑道去拉她。“呵呵……今儿个才回来的,这不就来看你们呢么!一进门就看到刚刚那景,倒是把我看痴了。”李婶笑着道。 “李婶打趣我们呢……这位是?”我笑着看向那人。“哦对……说了半天话,倒是把正事忘了,瞧我这记性……我呀,就要搬走了,这位温公子正好搬过来。特意带他与你们熟悉熟悉,以后也好有个照应,温公子也是个读书人,想来与你们也能说得上话……呵呵”“温公子有礼了。”我与合德一起对这个温公子施礼道。“两位姑娘有礼了……温玉以后叨扰了,还望两位姑娘见谅。”他也躬身对我们施礼道。温玉……温润如玉,这名字倒是配他。“噗嗤……”合德笑出声“温公子倒真是读书人,说话都跟读书一样,一板一眼的。”我嗔了合德一眼却也忍不住笑意。“让两位姑娘见笑了。”他看了我们也略微不好意思道。 为了解他的窘迫,我便岔开话题问道:“李婶为何突然要搬离?”“这不是我们家那口子要回乡下的老屋,打理家里的地,也好照料家中两位老人。”李婶说道。“既是这样倒也好,一家和和睦睦也是好的。”我说道。李婶笑着点头,我抬眼道:“看温公子如此风度,必是饱读诗书之士,为何来此?”他只微微摇头道:“姑娘赞誉了,在下家中原是医学世家,独我一心想入仕途,不曾想家道中落,如今便孤身进京欲寻贵人举荐,也不知是否有幸。”我笑道:“公子如此才学,必会得遇贵人,不至明珠蒙尘的。”他微笑道:“谢姑娘如此宽慰。”待寒暄了一阵,李婶便与那温公子离开了。合德便好笑的对我说:“姐姐……这温公子倒是挺好玩的,呵呵……一口一个姑娘、在下的,虽是酸腐,倒还有礼。”听完我笑睨着合德:“怎么?莫不是我家合德看上人家呢?”“我才没有,姐姐没看到最开始你跳舞时,他都看你看痴了,都没看到我,再者,我可不喜欢他这样的……我呀,喜欢那种温柔多情,还要有魄力能掌控一切的那种人。”“呵呵……看来我们家合德以后可是得要嫁个王后将相,做个贵夫人了。”我笑着打趣道。合德听后也害羞的低头跑开了,我看了只无奈地摇摇头。 第六章 月下 李婶搬走后,一切还是如初。只是却多了些趣意,合德总是小女孩心性,无事便爱跑去温公子那里捉弄他,有时候有模有样地学着他说话地样子,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合德倒更是愈加打趣,每次都是我去阻止,合德才会不情愿地停下。 因为合德小时候贪玩,不爱学诗书,父亲也从未逼过她,所以有时温公子与我吟诗写词时,合德都不懂,这不免让合德气恼,一边说他是书呆子,就爱咬文嚼字,一边又时时缠着他教诗词。他经不住合德的日日说道,便也答应了。我想着合德既是愿学也好,女孩子学点诗书总是有好处,因我从不赞同孔子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不过是让我们女子只会一味愚昧顺从罢了,所以倒也随了她去。温公子答应后,也认真地教着合德。奇的是,经他教导,对于合德来说最无趣的诗词竟也变得有趣了,数日下来,合德也有了很大长进。有时我们三人无事闲话,他竟是畅谈古今,品评文学政治,总能引经据典,谈及时事,更是侃侃而谈。这不禁让我刮目相看,原本以为他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罢了,却未曾想到他竟有这般学识和气度。 这晚不知为何总是辗转难眠,索性便悄悄起身,披上外衣,看了一眼熟睡的合德,便向外走去,想着在院中随便走走。银色的月辉洒落一地,看着清冷地明月,脑海中不由浮现了那晚的场景,也是这样地月光,只是少了那纷扬的大雪,也少了那般绝世的人。念及此,心中竟又充满了一种惆怅…… 正当我独自失神时,忽闻一缕笛声传来,听这声音像是温公子那里传来的。于是我便闻声前去,看到果然门是半掩,我轻轻移步进去,只见他独立于院中,徐徐吹笛,月辉倾泻在他的身上,为他平添了一份静谧,让人觉得格外地舒适。 待他曲毕,我走进说道:“笛声时而婉转时而平和,若旧友徐徐倾诉,平静而不失祥和,如此倒正是催人心。公子笛声极好,只怕是旅人听了就要感伤落泪了。”他看到我,顿了一下,然后浅笑道:“宜主姑娘倒是懂我的。”我听完笑这说:“那我便是公子的知音咯?”“有宜主姑娘作知音,温玉也是有福之人了。”正当我笑看他时,他便说到:“既是知音,宜主姑娘以后便叫我温玉吧。”我愣了一下望着他,他也嘴角微扬地看着我。“你既是如此说了,那我便这样叫了,以后你也叫我宜主吧。记住,我叫冯宜主。”我抬头看着他说到。“好……宜主。”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目光我有一丝慌乱。于是我便撇开脸说到:“既然都是月下难眠,倒也是缘分,不如借着你的笛声我来跳一曲吧,也不辜负了这么好地月色。”他看了我一眼道“好……能再看到你跳舞,是我的福气,只是怕我这笛声不好坏了你的舞。”我但笑不语,慢慢移步退到院中。 他再次执起手中的笛子,徐徐吹奏。伴着飞扬地笛声,我低眉浅笑,缓缓移步,轻摆腰肢,在月下独舞起来……此时地我,就像是无忧地孩子,放下了一切包袱,忘记了所有的忧愁,第一次……做了一回随性的自己。 第七章 情起 自此以后,我与温玉似乎关系近了一步,他也不再那般客气地称我为姑娘,只唤我宜主,合德虽是心中奇怪,却也没问什么,只是爱用探寻的眼光扫着我们,我便告诉了她那日的事,合德就笑着用打趣地眼光看着我,我也不搭话,合德觉得无趣,也就算了。不知何时开始身子总觉得疲倦,常常有晕眩之感。但因每日还是有做不完得事,便也不甚在意。依然起早贪黑,少有休息。这日难得没有什么活可做,我就陪合德一起清扫屋子。 在井旁,我正将木桶往井外提,忽然一阵晕眩,眼前事物都模糊,手上顿时失了力气,只听“嘭”的一声,木桶磕在井沿上掉进水里。我眼前一黑便要倒下去,失去意识之前我用力将自己推离井旁,才未掉进井里。随着我便倒下,迷离地时候听到了合德的惊呼。 慢慢睁开眼,觉得全身酸软疼痛,微微一起身便禁不住疼的嘤咛出声。“宜主”、“姐姐”只听合德和温玉同时叫着我,而我则支撑不住的就要倒下,“小心!”只听温玉急切地唤着,下一刻,我便倒在了一个温暖地怀抱中。下意识抬头,对上了温玉惊慌地眼眸,只见那双眸子里泛着太多地情愫,竟不由有些迷醉其中。“你还好吗?”温玉语气急切地问我,我痴痴地点头,“没有不舒服么?“温玉不确信地再次问道,我才反应过来,微笑道:“我很好,你们莫要再担心了。”“姐姐……”我还未来得及反应,合德便冲过来,扎进我怀中嘤嘤地哭道:“姐姐昏迷一天了,合德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呜呜….”我轻轻抚摸着合德零散地发髻,软语安慰着合德。 “你身子很弱,又太过辛苦,所以才会积劳成疾,如今要吃我配与你的药,好好调养,莫再劳累自己了。”温玉轻轻地对我说道。“你配的药?”我惊奇地问到,温玉只点了点头,“姐姐晕倒后,合德不知怎么办,多亏了温玉哥哥为姐姐把脉治病,又开了药方去买药亲自拿回来煎,若不是温玉哥哥,姐姐还不知道会昏睡到何时,都是合德没用,照顾不了姐姐。”合德懊恼道。我便宽慰着合德,直到她破涕为笑。我好奇地问温玉如何会医病,他便说虽是一心想入仕,但从小在医药世家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便也会了。 就这样,每日我都是躺在床上,温玉让我休养莫要走动,合德便当圣旨般,不让我下床一步。而温玉怕我无聊,便每日来到我们这里教合德读书,看着合德时不时奇怪地问话让他呆滞地样子也令我忍俊不禁。有时候,他也会陪我下棋,谈论诗画,这样日日也倒不觉得无趣了。曾经我私下问过合德为何突然那般亲近地唤温玉为哥哥,合德只道温玉救了我便如同她的救命恩人一般,她自是要待温玉不同。听到此,我也不禁心里暖暖地。 一日,温玉与合德一起琴笛相伴,特意为我奏曲解闷,看着温玉俊秀地脸竟有些恍惚,脑海中不禁想到他为我做的一切,眼中有些酸涩。而此时地我却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便是一种企盼已久地幸福。 第八章 愿得一心人 经过数日地调养,我的身体终于渐渐转好,温玉也道我可以适当地走动了,可是却并不允许我出去替别人浆洗做工,而合德也随声附和,我也只好乖乖听话。 一日,看到温玉地袍子似有点破损地痕迹,未曾想到合德说那是温玉见我晕倒,抱我进屋内时不小心勾破了,而他竟自己也一直未察觉。我心下感动,便要替他缝补,原本他不想我劳累便回绝了,但奈何我坚持,所以也就交予我。 这日我将袍子缝补后,心想既是无事不如给他送过去,便去找他。未在院中看到他,我就走进他的书房,只见房中虽是质朴却也不失清雅。看到他的书案便想看看他平日里都读得什么书,走进后,拿起案上的一本书,这时有一张纸从书层里调出来,我捡起来,心下好奇,便打开,当纸张展开的那一刻,我呆了。一位蓝衣女子跃然纸上,在月辉盈盈下袅绕舞姿,而旁边竟是一位素袍男子深情望着女子徐徐吹笛。 正当我拿着画失神的时候,只听到脚步声,抬头便看见了温玉错愕的眼神。当他眼光扫到我手中的画时,不禁有些局促,“这…..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看着他呆呆地样子我不禁笑了,然后说道:“这画作得极好,只是却少了样东西。”“少了什么?”温玉探究地问到。我抿嘴一笑,执笔在画上写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温玉走过来,当他看到我所写,神情有些震惊,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我笑着打趣道:“怎么?你可不愿?若是不愿,那便是我多想了。”说完转身要走的样子,“我愿……我如何能不愿。”说完,他拉过我,双臂环住,我便稳稳地落在他的怀抱。我默默笑着用手环住他的腰际,将头贴在他的胸口,鼻尖嗅到了属于他的那股淡淡地清香。 “既是答应了,你可不许赖,要不一辈子陪着我,哪怕我变成了老婆婆,再也不能弄歌起舞时,也不许嫌弃我,若是有一天你变心了,我可绝不会再原谅你。”我在他怀中说道。“今生能有你相伴,我一生便足够了。”他只深深地回道。听后,我不禁心头一暖,双手将他环的更紧。 “温玉哥哥……”只听合德推门而入,顿时我尴尬地移开,合德错愕地望着我们,我只是低头不好意思,温玉也显得更加局促,“额……没事,我只是不知道姐姐在哪,来找找,你们……嘻嘻,你们继续吧,就当我没进来过,我什么都没看到。”说着转身出去关上门,门合上之前还不忘调皮地吐吐舌头。 “那个……”温玉又支支吾吾起来,我不禁笑出声来,他看着我呆了一下,也浅浅笑起来。 看着他,心里不禁有些满足感,我想,我已经找到那个属于我的幸福。 第九章 贵人 温玉担心我身子弱,太过劳累会弄坏了身子,合德也害怕我再像上次那般晕倒,因此都不愿我再出去做什么。我本不愿,可温玉总是软语相劝,只道他本有一点积蓄,再者他有医术傍身,替人问诊看病也能有所得,叫我不用担心,只在家中好好休息便是。在他们轮番劝服下,我也只好答应。如此我也清闲了许多,又可以常常同合德研究新的曲子编出新的舞蹈。 就在我以为会这样平淡而不失快乐地过完一生时,我与合德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是他,带我们走向了另一个不平凡的道路,让我们站在人生的最高处,去感受那万丈荣光,然而,谁也不知道,那巅峰之后,又该是什么…… 秋意已浓,转眼间快到了中秋佳节。我心中暗自想为温玉编一曲舞蹈,中秋之夜就跳与他看。合德听了也道好,待我更衣后,便拿了琴来到院中,我点头示意,她便开始轻挑琴弦。随着旋律我缓缓起舞,脑海中浮现了我与他的一幕幕,嘴角不由扬起了甜蜜地微笑。 秋风卷动片片落叶,落叶如飞絮般旋转飞舞,而我如蜻蜓般,脚尖轻轻点地,刚落下又轻轻一跃而起,在院中轻盈地旋转,移步,行走间带起了地上的黄叶,纷纷绕着我的裙摆,飞旋,飘动。在旋转间,随着音乐的渐慢我开始缓缓下腰,手腕如灵蛇般扭动,在音乐停止的那一刻,我突然跃起,猛一抛水袖,停在那里,唯独水袖在风中飒飒飞舞。 我正欲问合德这舞如何,只听身后穿来掌声“好……老朽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妙地舞蹈,舞蹈编的新颖,迎着秋风,倒如落叶般飞旋,小姑娘你的舞技很是精湛啊……”一位穿着看起来极是讲究的老伯拊掌赞叹道。“您谬赞了,小女子的舞蹈不过是随意之作,粗鄙的很,承蒙您不嫌弃罢了。”我欠身行礼道。 待我起身细看,只觉得这位老伯眼中透露着一丝精明,看气度必不是一般人。“你也莫谦虚,你的舞跳得好,那个小姑娘的琴技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能遇到你们。呵呵……老朽宅邸在你们隔壁,也算是你们的邻居了。”他抚须笑道。“为何我们从未见过你?”合德问到。“我在阳阿公主府里做管家,平日里事情多,少有回这的宅邸来。”“公主府?”合德惊讶出声,他对着合德点头微笑。“秋季天寒,若不嫌弃,请您移步屋内小坐一下吧。”我温语道。他笑道好,便随我们进屋。 “老伯,请用茶。”待他上座,我奉上茶。他点头笑道:“好,你们可是姐妹?”“正是,我叫冯宜主,这是我的妹妹合德。”我回道。“这家中就你们姐妹二人?”他询问到,“小时候母亲早逝,一直是父亲抚育我们二人,后来父亲也离世,家中败落,我们姐妹二人便辗转来到京城。”他探究地看着我,我也毫不躲避地回望着,我知道他是在推敲我的话是否属实,“你们姐妹原是哪里人?”或许他已经相信了我们,又问道。“原是姑苏人氏。”我尊敬地颔首道。他笑道:“也只有姑苏这样的地方才能有你们这样美丽有聪明地丫头……呵呵。”“老伯?您是公主府的,那能看到公主吗?公主是皇上地女儿吗?”合德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他对着合德到“呵呵……阳阿公主乃是先皇的女儿,也就是当今陛下地亲姐姐。”“那您也可以看到皇上吗?”合德又急着发问,我在一旁只能无奈摇头。“陛下与公主血缘情深,因此也常常驾临公主府”他笑着点头,然后道:“你们两个小丫头与我颇有缘,以后若有何事便可来找我,我姓赵,以后就叫我赵伯吧。” 待赵伯走后,合德便常常一个人想着什么,总会发呆走神。而我则依旧忙着编舞,只为中秋能跳与温玉一人,因此也就忽略了合德。 第十章 情深 晨起的空气极是清新,我微眯着眼,仰头深深地呼吸。“早就想带你出来透透气,如今看来倒是对了。”温玉在身旁和煦地笑看着我。“为什么你总是笑着的?”我偏头笑着问他。“因为,有你在……”他深深看着我道。这一刹那,我怔住了,每一个女子都希望有一个最爱的人陪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说着甜蜜地话语。而我,很有幸,遇到了他。 看着他一脸真挚地样子,我禁不住调笑到:“可是我不喜欢你笑。”他一挑眉,望着我问道:“这是为什么?”“因为……”我拖着长音,望着他巧笑到:“因为……你笑起来,不知道得多少女子芳心暗许,我可不愿再让你别人看了去,你呀!就只许让我看,哼。”他的笑容渐渐荡漾开来:“遵命,那我以后便只笑给你看,哈哈……”我甜蜜地拉着他继续走在盘山小道上。 道路两旁,极目望去都是耀眼地红,团簇地枫叶如火焰一般。微风轻袭,树上的枫叶悠悠滑落于地,铺满了整条小道。突然目及眼前一片山花烂漫地景象,我欣喜地跑进了花丛中,转着圈,发丝随风飘洒,衣袂也随之翻飞。待他温然地走进,我停下来对他笑道:“给你跳一支舞吧。”说完,便退了几步,手腕翻转,身体飞旋着,忽而疾步在花丛中轻盈跃起,忽而踮着脚步微移。突然,一缕熟悉的笛音响起,我回望他荡漾着甜蜜地微笑,然后更加轻盈地飞舞。 待舞毕,我笑着跑过去,却不想脚下一滑,身体便要倒下,这时一双手臂将我紧紧揽过锁在怀中。“总是不小心,还跟孩子一样让人担忧。”他轻轻嗔道。我微微抬起头望着他笑道:“因为有你,我才能像个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担心。”他静静地望着我,我也微笑着不回避,对视了很久后,他浅浅地笑着,靠近我,看着挨近地他,我有些局促,心里跳的极快。他缓缓俯下头,那温暖柔润地唇印在我的唇上,我闭上了眼睛,生涩地回应着,感受着他的温柔与爱怜。 在我还晕晕乎乎,脑中一片空白时,他移到我的耳鬓,喃喃道:“我愿意让你永远做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听到他的话,我的眼眶不由地有些模糊,内心最柔软地地方被他深深地唤起。然后也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然后紧紧地揽住他。 第十一章 中秋 转眼间,中秋已至。满院的菊花轻吐幽香,一团团一簇簇,恍如烟霞云锦。我同合德在院中精心挑选那刚刚悄然绽放,半吐花心,花瓣上还带着点点晶莹水露的菊花,小心翼翼地择下,放进花篮中。待晚上赏月,品着菊花做的月饼,倒也是趁了这秋景。 我们正细细地择选时,余光中我瞟到似有人影闪动。我转身看向门口,看到几个小厮模样的人端着东西进来。我看了下合德,合德也询问的眼神看着我。待那几人走进,为首的人给我们施礼道:“两位姑娘好。”我心中疑虑又多了几分,便问道:“你们这是?”“回姑娘话,奴才是来奉我家主子的命,给二位姑娘送些中秋佳节的物什的。”他躬身道。“你家主子是……”我心中已有了几分了然,但还是问道他。“回姑娘,我家主子就是赵府的赵老爷。”与合德对望了一下,我便推辞道:“这如何使得,无功不受禄,我们怎好平白收赵伯的礼物。”那小厮一听便抬头笑道:“我家老爷只说与您二位投缘,甚是亲切,既又是邻居,更是应互相照拂,姑娘您就收下吧,这也是我们老爷的一番心意。”“这……”我犹豫着,那小厮便苦着脸讨巧到:“姑娘。您就收下吧,若这样的小事我们都办不好,可是该挨骂了,您就行行好,两位姑娘都是天仙般得人物,必是不忍我们受罚的。”“噗嗤……”合德在身旁禁不住笑出声来“姐姐,你就收了吧,这终究是赵伯的心意,再者,若你再不收,只怕他们几个可是该怨我们心狠了……呵呵”那小厮听后傻傻笑道“嘿嘿……姑娘心底如此善良,我们几个哪能怨怼呢?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罢了……你都这般说了,我若再不收,倒真是我的不是了。”我笑道。那小厮听后连忙支应着其他的人将东西送到里屋去,便卖乖道:“嘿嘿……还是姑娘们心疼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我也忍不住笑出来,他一看倒笑得更是傻傻的。 待东西规整好,我便轻语道:“几位小哥也辛苦了,坐下来喝杯茶再走吧。”那小厮听后道:“不麻烦姑娘了,我们几个还得回去给主子交差,就先告退了。”如此我也不好再留,便点头道:“如此,我便不好再留你们了,只烦得小哥你替我姐妹二人给赵伯道声改日我们必亲自登门道谢。”那小厮躬身道:“小的必会将姑娘的话一字不差地带回,小的们先告退了。”然后便离开了。 “姐姐……我们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吧。”合德对我说道。我微微点头,便随她一同进了里屋,待拆开那些精致的包装,我们都惊住了,竟是一些粉翠珠玉,还有一些触感极好的上好织锦,再看一小桶里还有看起来必是上好的香米。“姐姐……这赵伯给的东西都是贵重的东西。”合德笑道。我犹豫道:“只怕太贵重,我们反而不该要。”合德道:“赵伯看来也是慈善和蔼的人,他不是说了与我们姐妹甚是投缘,才会多加照拂么?姐姐莫太担忧,再者,我们既是已经收下东西,若再退回去只怕是拂了赵伯的面子,这样反倒不好,不如还是如姐姐所言我们择日亲自登门道谢便是。”我一听,觉得合德说的也有道理,若果真退回去,只怕失了该有的礼数,于是便点头道:“如今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待到晚上,我与合德,温玉一起在菊花丛中的小桌上品着月饼,看着天上的那一轮满月,银辉地月亮中似是水流波动,煞是好看。我告知了温玉白天的事,温玉只道“你们觉得合适即成,既是礼物贵重,登门道谢也是情理之中的。”待我们三人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合德便推说累了先去休息。如此,便只剩下我与温玉。 我与温玉便一起饮酒,作诗,对词,玩了一会,我推说去拿个东西就来。然后进屋换上了今日赵伯正好送来的一件舞衣,舞衣是一袭粉紫色,上面描绣着纷飞地金黄落叶,看起来竟像极了那日落叶纷飞的景象,想来必是赵伯为那日我所编之舞所做的,袖口处也是极为宽大的水袖样式。待一切准备好,合德躲在一旁为我奏琴,我踏着轻盈的舞步飞身出去。在温玉惊叹地眼神中将那日排好的舞跳了下来。 舞毕,合德娇笑道:“好姐姐,我的事做完了,也该功成身退了。”说完便走了。温玉走进牵着我的手,深深地看着我。我巧笑道:“这是我为你排的舞蹈,作为节日礼物,你可不许说不好。”他浅笑道:“你的舞蹈在我眼中永远是最美的。”说完将我揽进怀中。这时,我感觉他在我发髻中插了什么,便离开他的怀抱,触及于手的是跟冰凉地簪子,取下细看,是跟通体晶莹剔透的玉簪,簪尾是一朵盛开的芙蓉,看起来极是贵重。“这是?”我问道。他拿过簪子为我再次插上道:“这是我母亲留下地,只说留给未来的儿媳妇。“听后我愣了一下,然后幸福地笑道:“既是如此,你以后可跑不了了。”他重将我揽会怀里,轻声道:“有你在,我能去哪。”听到这句话,我只觉得天空中的星星似乎都更亮了。 第十二章 奇货可居 这日我与合德一起来到赵府,待向门口的人报了名字,便立刻来了一小厮引路,细看正是上次送礼来的那人。那小厮一边躬身邀请我与合德进府,一边笑道:“二位姑娘可是来了。”我便笑着道:“前日里想着正是节日里,赵伯必是人贵事忙,如今也不知来的是不是时候。”那小厮便立即讨巧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我家老爷早就交代了,若二位姑娘来便立马引去见他,小的可不是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再见两位天仙般得姑娘么。”说完还乐呵呵地笑着,倒引得我与合德忍不住笑起来。 待绕过了花园里的曲折小道,转了几个回廊方到了一个正厅内。小厮引我们坐下,奉了茶上来,又躬身道:“二位姑娘清稍坐片刻,我们老爷马上就来。”我点头道:“好。”“那小的先下去了,有事二位姑娘唤我们就是。”我应了声后,那小厮便躬身退下了。 诺大的客厅便只剩我与合德二人,我打量着这客厅,墙上挂的都是名家之作,摆设也均非凡品。“姐姐……”合德轻声唤我。我回头望着她道“怎么呢?”“这府里真气派,赵伯是公主府的管家,府邸都是如此,想来公主府只怕更是奢华至极了。”我微笑道:“公主是皇亲国戚,先皇的明珠,当今皇上的亲姐姐,自然不是等闲待遇。” 就在这时传来了脚步声,“你们姐妹俩可是来了。”赵伯从内堂走出来。我与合德一同向赵伯行了礼,赵伯坐于正中,眼瞟了我俩,然后笑道:“你俩倒是颇有礼节的人。”我微微颔首。“你们也坐吧,到我府里来也莫要拘束,随意就是。”我与合德拂礼后便坐下。 待坐下,我便道:“我们姐妹二人,是想来向您道谢的。中秋那日,谢谢您送与我们得礼物。”他笑着道:“你们也莫要这把客气,老朽实在喜欢你们这俩小丫头,送点东西也没什么。那礼物你们可还喜欢?”我颔首道:“您送来的东西都甚好,我们姐妹还从未见过那般上好的东西,只是东西终究太过贵重,我们姐妹二人实在不敢收。”“哈哈……”赵伯抚着胡须笑着,然后望着我们道:“以老朽看来,凭着你们姐妹二人的这般聪慧伶俐,只怕这些东西都不该入得你们眼。”我听到此一愣,然后询问道:“宜主愚钝,您这话是何意?”他望着我,眼神中又透露出一丝精明,甚至是算计,然后缓缓道:“老朽在公主府也已多年,虽算不得见多识广,但也看得出来,你姐妹二人若真愿意,只怕地位远不至于今日这般清寒。”他扫了我们一眼,又说到:“你们姐妹的容貌才华是极好的,更者,你们的舞艺琴技,放眼整个公主府也无人比得上你们,要知道,宫中的陛下都还常常道公主陛下府里的歌舞比起宫中都是要好。如此……想来我不用说你们姐妹二人也是明白的。”他慢悠悠地品着茶,看着我们道:“如今我也便直说,你们姐妹我很是中意,因此,我有心收你们为我的义女,送你们姐妹二人去公主府,多习得些东西。如此……待到将来,只怕你们会拥有你们想不到的荣华富贵。” 听到此,我也算是明白了,果然世事皆是有因便有果,这算是奇货可居么?我未多想,便起身恭敬地拂礼道:“承蒙您的看重,奈何我们姐妹二人终究是平凡人家的女子,过惯了这平平淡淡地日子,性子终究也是野的,只怕真若进了公主府只会惹得笑话,倒叫您失望,所以……”还未待我说完,赵伯便打断我的话“你也莫急着回绝,这事你们姐妹二人可以慢慢考虑,好了,如今话我便说到此,一切皆看你们的造化了。”说完便唤小厮进来说:“送冯丫头她们回府吧。”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转身离去。 待晚上,合德问我道:“姐姐,你今天回绝赵伯,是因为温玉哥哥么?”我回头望着她道:“一者我觉得如今这般平静地日子没什么不好,再来却是温玉,如今,我既是遇到了他,便觉得足够了。”说到此我不禁甜蜜地笑起来。看着合德,我问道:“合德想进公主府么?”合德笑着撒娇道:“合德不在乎,姐姐在哪合德便在哪,若是没了姐姐在身边,莫说是公主府,就算是皇宫合德也不想进的。”听完我摸着她的头轻轻地笑着,合德也靠在我怀中懒懒地撒娇。 第十三章 断情 那日在赵府的事我并未告诉温玉,一切都仍旧如前。我独自坐在琴案旁抚琴,这时合德从屋外跑进来,一脸打趣地望着我。我笑着问道:“你这妮子,又这般望着我做什么。”“呵呵……”合德笑着道“姐姐可真真是温玉哥哥心尖上的人物。”说完捂嘴笑道。我听了脸微微红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话来了。”合德咯咯笑道:“前几日温玉哥哥教了我好多《诗经》里的句子,我极是喜欢,便去了他的书房找找那书,谁知道……”“谁知道怎么呢?”我好奇地问道,“姐姐……你呀,还是自己去看看吧。”说着便拉着我往温玉那去。我也未挣脱,任她拉着我。 待一进书房,合德便冲到书案那里,抽出一封卷轴来拿在手中显摆着。我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走过去,从她手中拿过卷轴缓缓展开,慢慢地一个栩栩如生地女子便展现在我的眼前,“看看……这可不就是姐姐你么?旁边写的那诗以前温玉哥哥还教过我,满满都是情深字语。”听着合德说,我便瞥到画上的诗句: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兮! ?兮?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待看到这诗句,我的心中起了异样地感觉,这明明是一首悼亡诗,是男子思念亡妻所作,为何温玉会用在这里。 我再细细看画上的女子巧笑嫣然地站在桃花树下,轻嗅桃花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女子似乎并不是我,虽与我神似,然而细看便会发现眉眼间有所不同。相比于我眉眼间地倔强与坚毅来看,这女子眉眼间更多的是小女子的娇羞与温柔。 我的心开始缓缓下沉,合德却还在旁边自得的说道:“看这幅画画的多传神,若非把姐姐刻在心底,温玉哥哥断不会把姐姐画的如此栩栩如生,竟向要从画中走出来了似的。”我眼睛突然锁在了落款处,画是作于三年前,便该是温玉十七的时候,而下面写着的女子名字便彻底将我打入了地狱,锦语,呵呵……原来如此。 锦语……原来我眼前的幸福都是因你所赐么。我的心彻底冷了,一切都不过是假象,什么山盟海誓,不过是一张皮相带来的罢了。冯宜主……你也不过是被玩弄而已,竟还像个小女儿般动情了,呵。我心里自嘲着。 “姐姐?你这是怎么呢?”许是看到我阴沉地脸色,合德怯弱地问道。原来我如今的脸色竟这般吓人,连合德都战战兢兢了。我回首故作无事地笑道:“没事。”合德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一眼,便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此刻合德所说的一切,对我都像是一种讽刺。 待到晚上,我只跟合德道有事要与温玉讲。便去了温玉书房等着,今日许是病患多,天渐黑温玉还未回来。书房中已经一片黑暗,我未去点灯,因为此刻就算是点满满屋的灯火,也再照不亮我的心。 我独自坐在书案旁,静静地等着。不久,门口传来轻轻地脚步声,我知道是他回来了。我并未动,只将画轴拿于手中。温玉推门而进,缓步走到台案边点亮烛台。房中恍然亮起来,温玉回头看到我禁不住唬了一跳,然后用溺爱地眼神望着我笑道:“你怎的不做声,灯也不点。倒是要与我捉迷藏,做个小孩子么?”我冷冷一笑,他看了愣神,过了一会方回神问道:“怎么呢?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觉得在你身边我真的是个小孩子了。”我笑道。他脸上缓和了又笑道:“那便做个孩子吧。”说着走近来。我又冷冷笑着望着他道:“是啊,我可不是被你当做三岁孩童,玩弄于股掌之中么?”他身体微微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到我:“你怎么呢?可是在与我玩笑?”“呵呵……玩笑?”我冷哼着高举手中的画轴,“哗”卷轴瞬时展开,展开那一刻他的脸色也煞时变白,嘴唇微微颤抖。“怎么?莫说这画中仙女儿一般地人物是我,呵呵……”我讽刺道。“宜主……我”他虚弱地看着我道。我只打断他道:“你如今只告诉我,画中这人是谁?”我眼神直直射向他,他与我对望了片刻便颓然低头道:“这是与我从小一起的表妹。”“呵……青梅竹马么?可真是情深令人艳羡呢……”我冷冷道。温玉道:“她……已经去了。”听到此,我身体晃动了一下,已逝之人……活着的人永远也抵不过死去的人,若是活着,或许我还能安慰自己或许在温玉心中我能敌过她。如今,呵呵……原以为只有父亲才会深深爱着逝去的母亲,没想到如今我竟也会遇到这样地人,讽刺的是,我竟动情了。 我转身朝外走去,“宜主”温玉紧紧拉住我的衣袖,“宜主……”未等他开口,我道:“初见时你看到我眼中除了惊艳还带着不可置信。那不可置信可是因我与她的神似?”他看着我,良久,终于默默低头。我自嘲一笑,转身便要走,他却更紧地抓住我不肯放,我回头决绝地笑道:“温玉,你记住,我冯宜主不爱一人便好,若爱了便是要他的全部。如今,是你骗了我,你爱我么?呵呵,或许爱吧,爱的也不过是我与她神似的皮相罢了。如今,我们该做个了断了。”他震惊地看着我“宜主……我。”“嘶”……我拔下头上那支白玉芙蓉发簪划断了他抓住地那段衣袖,“我冯宜主在此起誓,以后与你温玉如这衣袖般,再无瓜葛,以后我们就是陌路。”听到此,在衣袖纷飞落地时,他颓然地丢开了手。我转身,将发簪放到桌上道:“这发簪也留给你的锦语去吧,我要不起。”说罢,决绝地离开,可脸上地泪水却还是不争气地滑落。 待回到自己的屋子,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合德,我便再也止不住地抱着她哭泣,合德身体震了一下,紧紧抱住我问我怎么呢,我哭泣地告诉了她一切,合德听后,沉默没有做声,只紧紧抱着我,抚摸着我的背,我像是要把所有泪哭尽般止不住,最后合德也陪我哭起来,就这样,我们抱着哭了一夜。而我与温玉的情在这一夜也断了,断的干干净净。 第十四章 重生 望着屋内的一切,心又一次抽着疼,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着我与温玉的回忆,而如今,一切都像是一场笑话…… 合德走过来轻轻问道:“姐姐……真要离开这里么?你与温玉哥哥……”还未等她说完,我便转头看着他道:“我与他再无可能,就算再遇我们也不过是陌路人罢了。今后,便各走各的路。我们走吧……”合德点头,随着我离开。 再次来到赵府,小厮仍旧将我们引到客厅,赵伯已然坐于上座。我与合德拂礼后,他使了个眼色,小厮便退了下去。赵伯只笑道:“坐吧。”我们入座后,赵伯了然地瞟了我们一眼“如何?说与你们的事,可想好了?”我起身再次拂礼道:“上一次是宜主唐突了,还望您见谅,我们姐妹二人能承蒙您的看重引荐入公主府,是我们的福气。”他眯眼笑着道:“好……果然是聪明伶俐的人,既是如此,如今我便收你们为义女,你们从今以后便更名为赵宜主,赵合德吧。”我与合德一同拂礼道:“是。”赵伯点头“好……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待明日一早就去拜见阳阿公主,来人,送小姐们去休息。”我们便随着小厮去了。 夜凉如水,一个人独自坐于廊上仰望满天繁星,忽然传来一曲笛声,心中不禁抽了一下,隐隐作疼。笛声中含着太多的情愫,悲伤,乞求……我的泪水划过眼角,脑海中浮起了与他的一幕幕。 “两位姑娘有礼了……温玉以后叨扰了,还望两位姑娘见谅。” “既是知音,宜主姑娘以后便叫我温玉吧。” “你身子很弱,又太过辛苦,所以才会积劳成疾,如今要吃我配与你的药,好好调养,莫再劳累自己了。” “我愿……我如何能不愿。” “今生能有你相伴,我一生便足够了。” “我愿意让你永远做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有你在,我能去哪。” 我慢慢滑在廊下,放声哭泣。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假嗔,就像是毒药般让我心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这笛声唤起,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快步跑向院门口,只想冲到他的面前。我打开了紧闭的大门,正要迈步,“姐姐……”听到合德的声音,我脚步一滞,“姐姐……这么晚你要去做什么?”合德轻声问道。“合德……”我未转头,带着略微地哭腔喊道,“姐姐……你这是何苦呢?温玉他……”我转头望着合德期盼地问道道:“他是爱我的对吗?他的心里是有我的。你听这笛声……”“姐姐……他是爱你的……”我欣喜地望着合德,“可他却是因锦语而爱你的。”合德突然坚定地说道。我听到这句话脑中一懵,泪水早已湿了脸,“呵呵……”我喃喃自语道“对呵,锦语,他爱的是锦语,他的温柔他的誓言他的一切都仅仅是因为我像锦语而已,他透过我看到的都是锦语。或许抱着我说着海枯石烂的誓言时也是把我当做了那死去的锦语,呵呵……冯宜主,你还在期待什么……你还能期待什么呢,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罢了,呵呵呵……”看着我忽然发笑地跪于地上,合德急切地跑过来道:“姐姐……”“合德……”我紧紧地抱着合德哭道:“合德……我爱他,我爱上他了,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欺骗我,为什么会有锦语,合德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合德只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道:“姐姐……忘了他吧。”听到此,我轻轻一颤,失神了片刻,然后轻轻道:“合德,你回屋休息吧。”然后从她的怀中出来,合德惊讶地望着我道:“姐姐?你怎么呢?是合德说错了什么么?”我摇头道:“不……你说得对,只是我现在需要独自静一静,你莫要管我了,去睡吧,明日还要去公主府不是么?”合德犹豫地望着我道:“姐姐。”我微笑颔首,她深深看了我一眼便道:“好,合德先回屋,姐姐若有什么事便来找合德。”我点点头,“更深露重,你把这披风披着吧。”说完将披风与我披上道:“地上凉,姐姐起来吧,莫要伤了膝盖。”我摇头道:“或许,这样才能抵得过心里的伤。”合德看了我一眼,眼中似有不忍,然后转身背着我道:“姐姐,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还有合德。”说完便离开了。 我一个人跪于地上,过了许久,笛声停了。而我也清醒了,缓缓站起来,小心地抚平裙摆,整了整略微松散的发髻。冯宜主已经在今晚死去了,温玉在我心中也死了。从今以后,我便只是赵宜主,一个不再有心的赵宜主。 第二日,我对镜理着云鬓,“姐姐”合德急切地进来,看到我,呆了半分,今日我梳了个挽云髻,头上插着一朵白玉般地芙蓉,淡扫蛾眉,身着一身彩蝶粉衣,因早起用梅花花瓣沐浴,行走间都会闻到若有似无的清香。“怎么呢?”我笑着道“莫不是傻了。”合德才反应过来,对我道:“姐姐你?好了?”我看着她浅笑道:“有何不好,你看我这装束可还好?”合德看了我一眼,方展颜笑道:“好姐姐,刚刚乍一看见倒叫我以为是天女下凡了,呵呵呵……”我嗔了她一眼,又捂嘴笑道:“我看你倒是变着法儿的夸自己呢,我若是天女下凡,那你不也是我的天女妹妹么。”合德听完跺脚道:“姐姐……你又打趣我。”我咯咯地与她一起调笑起来。 马车停下来,我与合德在小丫鬟地搀扶下下车。看着公主府的正门,便已觉得华贵逼人。我们随在义父身后,走进去,只见众多仆人往来穿梭,身上的衣服也非寻常。不知道穿过了多少的长廊,花园,方才到了地。只见义父转身轻声提醒道:“公主面前,都莫要失了礼。”我与合德都微微颔首。到了殿门口,侍者道:“公主陛下,赵管家求见。”只听一个略带慵懒地声音道“让他们进来吧。” 我们低眉浅目,随着义父进殿跪拜行礼道:“民女赵宜主。”“民女赵合德。”“拜见公主陛下,愿陛下长乐无极。”公主道“嗯……赵临,你倒是调教的甚好。”义父笑着道:“公主陛下,她们都是被您的贵仪所折服,非奴才调教的。”公主笑着道:“你倒是会说,行了,都起来吧,别拘着礼了。”我们又拂礼方起。“你们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我们依言抬起头来,方看到一位美仪贵气的三十多岁的女子,挽着凌云髻,插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鬓边一朵正开的芍药,肌肤胜雪,眸如繁星,身穿对襟金线勾勒的大红宫装,斜斜靠在榻上,打量着我们。“果然是两个玉人儿,看起来也甚是伶俐,便封你们为舍直,留在公主府,好好研习歌舞琴艺,学学该学的规矩便是。”我与合德便拂礼道:“谢公主陛下恩典。” 自此后,我与合德便进了公主府,同住一个寝殿,每日只在一起研习歌舞,不做它事,我与合德的吃穿用度也皆是最好的,公主也常常唤我们去为她表演歌舞,每次都会高兴地夸赞我们并赏下许多的衣物珠宝。而我每日则每日为了舞蹈废寝忘食,许多的人都道我是“舞痴”。我却知道,我这般练舞必对自己大有裨益。 不知不觉,一年的时光悄悄洒落,而我已年方十六,合德也脱了几分稚气。 这日与合德在花园中荡秋千,我坐在秋千上,合德轻轻地推着我,暖暖地阳光洒在身上,只觉得暖暖的。“姐姐,你说公主这般培养我们是为了什么?”我轻轻道:“公主这般下功夫培养我们,教我们规矩,只怕我们将来对于她大有用处。”合德偷偷在我耳边道:“姐姐……你说公主可是要效仿当年的平阳公主……”听到此,我有些震惊,回头望着合德道:“这话莫要再乱说,主子的心思岂是我们能猜测的,小心惹了祸事。”合德小声道:“姐姐放心,合德只是问你罢了,断不会乱说的。”我微微点头,喃喃道:“生男勿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这世间能有几人有卫皇后这般的幸运,咱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便是,至于他的,顺其自然罢了。”合德只道:“只怕姐姐这样的美貌才情,也少不了这样的幸运。”我看着合德无奈地笑笑,合德也笑着不再多说。却未曾想,这日的话竟一语成真。 第十五章 惊鸿一舞 春日里草长莺飞,和煦的阳光倾洒,我与合德在正在花园中抚琴作舞,这时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锦瑟姐姐走来笑道:“两位姑娘琴技舞艺真好,叫我都挪不开眼了。”我连忙过去牵着她笑道:“锦瑟姐姐怎么来了,可是公主有什么事?”只见锦瑟姐姐娇艳一笑,神秘道:“只怕你们的福运到了,快随我去公主那里吧。”我与合德都奇怪地问锦瑟姐姐究竟何事,可她却只笑着默不作声。我们便也只好怀揣着疑问随她去了。 待到公主面前,我们拂了礼后,公主便笑着问道:“让你们前日里排的舞怎样,可是好了?”我道:“回公主,我们每日练习,舞蹈已成。”公主听着笑意更深道“好,你们的能力本宫也是看到了,想来必不会让本宫失望。如今,也该是你们展示一番的时候了,若是此次跳好了,只怕你们的福气远不止于此了。”看着我与合德迷惑地眼神,公主方道:“前日里皇上身边的人传话来,不日便会驾临公主府,到时候本宫会安排你们献舞于御前。”说到此公主望着我们“你们可要好好的跳,莫要出了差池。”听到此,我与合德都震惊地忘了彼此一眼,我们没有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一天。待缓过神方拂礼道:“是。”公主在锦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你们随本宫来。”说完便仰首走出去,我们跟随公主来到了一座华丽的宫殿前,宫殿门口的一条道路延伸到不远处的一个很大的荷塘,碧波潋滟,待走到荷塘处,公主对我说道:“到时候,你便在这荷塘中央跳舞吧。”我诧异道:“公主?这池塘中如何作舞。”公主浅笑,眼神示意下,锦瑟走出来对我道:“请宜主姑娘随我来吧。”纵是满心地疑问,我也只好随着锦瑟,待随她上了一叶小舟之上,来到了荷塘中央我才幡然明白公主的意思。 只见这荷塘中央精巧地布置了一个舞台,之所以刚才未看到,只因这舞台布置在水层下,看着若立于水波上,行走间水露四溅,却不会湿了鞋。“姑娘可懂了?”锦瑟浅笑道。我微微点头笑道:“这舞台布置的精妙,是宜主愚笨了。”锦瑟笑道:“莫说姑娘,原本我也没看出来,这舞台也是公主特意着人为你设计的。”我一惊,未想到这舞台竟是为我做的。“姑娘便这会便先跳与公主看吧。”锦瑟道,我微微颔首。音乐声起,我随之起舞…… 待回到公主面前,公主高兴地说道:“好……这样跳出来果然不错,想来皇上也必会中意地,待到献舞那日,夜晚跳起来想必更是别有情趣。宜主,你可莫要本宫失望喔。”我行礼道:“公主如此一番心意,宜主绝不敢辜负。”公主笑着点头。 到了献舞的前一夜,合德唤我道:“姐姐……明日便要御前献舞了,你紧张吗?”我看着她道:“如何能不紧张,只愿莫出差错便好。”合德笑道:“我相信姐姐,姐姐明日必会一舞动人的,说不定陛下一高兴,便接你进宫了。”我脸微微一热,打趣她道:“若真如此,只怕我一个人也会孤单,倒不如把你也一起带去。这样也有了伴。”合德脸一红道:“姐姐就爱说我,我走了,不跟你说了。”看着她匆匆跑开的背影,我只笑着。 待第二日清早,我便随着侍女去沐浴,在我的示意下,她们为我洒满了梅花的花瓣,梅香淡淡,甚是怡人。待我起身,她们侍奉我穿上了浅碧的纱衣,水珠顺着发丝轻轻滑落在我的肌肤上,她们片刻失神后,艳羡道:“姑娘真美,肌肤跟刚破壳的鸡蛋似的,吹弹可破,头发也跟云缎一般。奴婢们还未见过姑娘这般漂亮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我微微低头浅笑道:“姐姐们谬赞了。”她们咯咯地笑着,搀着我来到镜前,为我淡扑香粉,浅画娥眉,轻巧地替我绾了个云鬟仙髻,正欲为我插上珠钗,我便道:“姐姐与我插一朵芙蓉便好。”那侍女会心一笑,着人摘了一朵开的正艳的芙蓉,为我插于发中,我挑了一只梅花白玉簪插于鬓边,又找了一副成色极好的珍珠耳坠。就这样,直至夜色渐暗才为我装扮好。 这时,锦瑟进来看到我一愣神,过了一会方道:“姑娘可真真是仙一般出尘地人儿。”我不禁脸微微一红低着头。锦瑟又道:“这是公主吩咐我拿与你的舞衣,你快换上吧。”我点点头,便随着侍女进了内侍更衣。 待穿好出来,全场都静寂了,我一看镜中,自己也呆了,一身水碧的长裙翠如烟霞,芙蕖从裙间蜿蜒至胸前,外罩一层银丝烟罗流纱,逶迤拖地。几缕发丝倾洒于肩,添着一份淡淡的慵懒之意。锦瑟对我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们该去准备接驾了。”我微微颔首便随她一起出去。 只见宫殿前点燃了所有的宫灯,俨如白昼。池塘中的碧波在灯火的折射下潋滟荡漾。我被安排至池塘中央的舞台上,不一会儿,只听有人来道:“准备接驾。”瞬时,岸边的灯火熄灭,整个池塘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不远的宫殿前灯火闪耀。听到宫人道:“恭请陛下圣安,愿陛下长乐无极。” 过了片刻,只听有人道:“献舞。”我便整了整神,立于舞台中,众多舞姬将我掩于其中,音乐从岸边传来,悠扬而美妙,从中我听到了合德那熟悉的琴声。岸边的宫灯渐渐一盏一盏点亮,舞姬们随着音乐开始舞动,而我依然未动。直到音乐陡然变急,我纵身从舞姬中跃起,舞姬们全都弯腰停住。舞台上只剩我一人独舞,我轻摆素腰,沿着圆形的舞台边缘轻盈飞跃,然后掠回舞台中,缓缓下腰,手灵巧的翻转,然后又起身随着音乐开始回旋,音乐越来越急,而我旋转的也越来越快,只觉得裙摆飞扬,溅起了层层的水珠,突然音乐陡然一高,我停止了旋转,抛起了青罗水袖。随着音乐,我的水袖飞旋轻摇,时而打圈,时而伸向夜空。渐渐地我带着水袖旋转,水袖绕与我的身边,音乐戛然而止,我顺势收起水袖,单腿立于舞台中,摆出了拈花之势,而舞姬们则起身将我围于其中,宛如众星捧月。 周围一片寂静,我看到了远处正中的人端着手中的酒杯久久未落,心中便已领会,不禁浅浅一笑。我知道,没有人能抵挡的住我的舞姿。而如今,我只需做到的便是极尽去博取坐于殿上那人的欢心,此时的我没有情,没有心,只有吸引的手段。片刻后,那人似方反应过来,放下酒杯,抚掌道:“好。”其他的人也也随之抚掌称赞。 不久,便有人唤我道:“姑娘,请您前去见驾。”我微微颔首,整理好衣裙,随着此人前去。来到了宫殿前,我定了定神,微微踮着步子轻盈行走,看起来似弱柳扶风般颤颤巍巍,待到了圣驾前,我弯腰拂礼,软软道:“宜主恭请陛下圣安,愿陛下长乐无极。”那坐上之人道:“起身吧。”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竟觉得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转念一想一国之君的声音我如何能听得,便也不甚在意。“是”我缓缓起身。却仍旧低眉浅目,“抬起头来。”听到此我便微微一哂,容貌终究是男子最关心的,就算是君王也不过如此,我慢慢抬起头来,不着痕迹地收起哂笑,露出娇羞的样子,只见此人的鞋上绣着飞龙御于祥云。身着家常的浅紫衣袍,袍上依旧是五爪金龙象征着主人的威仪,月白腰带上挂着通透的白玉佩。我的眼神缓缓上移,待看到皇上面容时,我的神情一震,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那个雪夜,一位翩翩贵公子长身玉立,对我浅笑道:“为什么哭了……”是他,竟是他,那夜的他竟是坐拥天下的君王,此时的我已经忘了一切,只有失神的望着他。 这时,他突然对我温柔的笑道:“你可是凌波仙子?”我微微一愣神,仍未作出反应,只见他下了御座,缓缓移步来到我面前,此刻的我脸上微微一红,心跳越来越快,恨不得下一刻便逃出去。而他却停在我面前伸出手来,我看着他,他也深深地看着我,轻声道:“来。”我像中了咒一般,将手递与他,刚刚触到他的瞬间,他突然紧紧拉住我,似不让我挣脱般。然后便往御座上去,我也随他而去。待他坐下后,我却依然立于他身边未动,他突然一把拉住我,我立刻失了平衡倒下去,他轻轻拥我入怀,我的脸早已发烫,想起身,可他看似无力的抱住我,实则我却被他锁在怀里不能动一下,如此我便更是微微有些窘,这时只见他的脸微微靠近我,在我的耳边道:“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原来你不是凌波仙子,而是梅花仙子。”瞬时我的身体一僵,不敢再多动一毫,只有我听到他“噗嗤”一声轻轻发笑道:“刚刚见你跳舞倒像是只仙鹤般清傲,这会反倒是跟个温顺的小白兔一样可爱。”听到此我的头不禁埋得更低了。 “陛下都与宜主说了些什么,笑得这般开心,倒叫我们也听听罢。”公主打趣的笑道。而他也笑意更深道:“朕只道姐姐府中的人真真是比我那宫中的人要伶俐娇俏的多,看了今日的舞蹈方觉得宫中那些舞姿不过尔尔,索然无味,想一想朕倒不如姐姐享福。”公主听后笑道:“陛下就爱打趣我这个姐姐,这宜主也就是我府中唯一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罢了。”他听后转头问我道:“你叫宜主?”我低头道:“回陛下,是。”他一听便笑道:“这名字太过中规中矩,不好。”公主转头看我笑道:“那陛下便为她赐个名吧。”他微微冥思了一下方道:“体态轻盈,行走间弱柳扶风,舞动时若梁上飞燕,翩跹跃起,不如就叫飞燕吧。”公主唤我道:“飞燕,还不谢过陛下。”我方拂礼道:“飞燕谢陛下赐名。”他却道:“姐姐既是要她谢,莫不如让她随朕进宫,这样也能跳舞为朕解平日里国事之忧可好。”公主便道:“陛下一来便要挖走姐姐这府中的玉人儿,怎好。”他又笑道:“那朕便送姐姐黄金千两,另加十个舞姬,做为赔偿可好。”公主笑道:“罢了罢了,陛下能看上姐姐府中的人,姐姐也高兴,如何有不允之礼。”他笑道:“还是姐姐体谅朕,好了,也到了该走的时辰,朕便先回宫,明日一早便会派人接飞燕入宫。”公主微微颔首,他再一次靠近我,在我耳边道:“明日便在宫里等着朕。”说完起身道:“张放,咱们走吧,谢谢今日姐姐的盛情款待。”这时我才发现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人,正是从前收留我与合德几日的那位眼神轻挑的公子,只见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忽又了然一笑,便随着皇上离开,我也随着公主拂礼送驾。 待皇上走后,公主忽转身牵着我的手笑道:“本宫果然未看错你,如今你的福气真是到了。”我微微拂礼道:“飞燕今日都是公主一手调教的,即使入宫飞燕也断断不会忘了公主的恩情。”公主笑意更深道:“好……果然是个剔透人儿,想来你今后的富贵只怕远不止于此,明日还要入宫,你便下去好好休息吧。”我便应身退下。 回到寝殿,合德飞奔过来抱住我道:“姐姐……你成功了。”我高兴地回搂她道:“合德,你知道吗,皇上是那个雪夜里救了我们的公子。”合德也惊讶万分。“姐姐如今也算是择到良人了。”合德笑道。我脸微微一红:“可他终究是皇帝,原本以为他只是世家子弟,如今竟是一国之君,所以他终究是多少女子的良人。”合德道:“那又如何,如今一看,皇上甚是喜欢姐姐,只怕从此以后,只有姐姐才是皇上心中的那个人。”听到此我不禁微微一笑道:“但愿如此。”合德突然失落道:“只是姐姐一进宫,便要离开我了。”我看着合德立刻道:“就算是姐姐进宫也会记得合德,必会求陛下能让你常常进宫陪我,到时候再为你找个世家贵公子做夫君,你也能如愿做个贵夫人了,呵呵。”合德听到此立刻脸红道:“姐姐又打趣我了。”然后便跑了,只有我一人在那咯咯地笑着。 第十六章 入宫 清晨我便被唤起,锦瑟带着侍女进来道:“这是皇上派人送来的宫装,姑娘快换上吧,一会该进宫了。”我笑着微微点头。锦瑟眼神示意下,侍女们簇拥着我进了内室更衣。只见这宫装是一袭碧蓝的抹胸长裙,裙边攒着一圈小巧圆润的珍珠,一根宝石蓝缎带系于腰间,外罩一层藕荷的银色滚边纱衣。来到梳妆台前,锦瑟姑娘问道:“姑娘想要梳怎样的发髻?”我只微笑道:“莫要太过招摇,也莫过于中规中矩便好。”锦瑟看我一看会心笑道:“好的。”然后便灵巧的为我梳了个望仙髻,簪上珍珠碧玺点翠步摇,描出浅浅的柳叶眉,待一切打点好,锦瑟便对我道:“请姑娘移步正殿吧。”我微微颔首便随她前去。 来到正殿,只见公主一端于上座,另一宫人站于下,合德也端坐一旁,我浅浅移步上前便要拜礼:“飞燕给公主请安……愿”还未等我说完,公主便下座来到我面前搀起我道:“只今儿起,我们便也算是一家人了,莫要太拘礼。”说着便引我来到那宫人面前道:“这位是多年侍奉皇上的秦公公,今日正是来宣旨的。”我听完便要下礼,这人立刻便道:“姑娘使不得,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哪有主子给奴才见礼的。”公主笑着道:“罢了,既是人都到了,秦公公便宣旨吧。”秦公公点了点头道:“是。”然后公主又回到座位上,秦公公移步正中,打开手中的圣旨宣道:“赵飞燕接旨。”听到此,除了公主以外,众人都随我跪地,我道:“民女接旨。”秦公公继续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此时的我,只觉得一切都那么像梦一般,没有听到旨意里的只言片语,只知道我将要进入世间多少女子梦寐的地方,那里承载着多少女子的荣宠,也负载着多少女子的辛酸。待我回神时,只听得秦公公高声道:“……特着封其为美人,即日进宫,钦此。”我跪倒谢恩后。秦公公立刻扶起我道:“奴才恭喜赵美人,快请接旨,随奴才进宫吧。”我看向公主,公主也微笑的看着我道:“美人快去吧,莫误了时辰。”我微微颔首转头对秦公公道:“公公可否能让我与妹妹说几句话?”秦公公点头道:“美人您请,奴才在外面等候。”我微笑道:“谢公公。”秦公公拂礼便退下了。公主也道:“你们姐妹也好好单独聊聊。”然后便走了。 我牵住合德,想着要与她离别,眼眶不禁有点热:“合德,姐姐入宫后,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莫要生病,莫要……”合德打断我道:“姐姐,你放心,合德会好好的,公主不一直都对我们姐妹挺好的么,再说你如今已是美人,这公主府上下必会待我更好,你莫要担心我,反倒是你自己,进宫后不比这宫外,争斗的事必不少,姐姐万万要行事小心。”我点点头道:“我会好好的……”此时秦公公声音响起:“美人,该是时辰了。”我只好忍住内心的千言万语,携着合德走出去。 到了门口,只见一辆华丽地宫车停在那,在宫女的搀扶下我上了马车,在进马车前我回头看了公主微微一笑,又深深看了合德一眼方进入车中。只听秦公公道:“起驾。”马车缓缓行走。 不知道行了多久,秦公公道:“美人,已到了宫门口了,您再稍等一会便可到地了。”我笑道:“谢谢公公提醒。”然后才微微撩起车帘,看到了飞檐红墙,高耸巍峨的宫殿,或是宏伟,或是华丽,只觉得比公主府要宽阔奢华许多。 又过了许久,马车渐渐停下,秦公公道:“美人,已经到了。”然后车帘已经被掀开,我下了马车后,只见到眼前是一座极其美丽的宫殿,宫门口写着“远条馆”三个字,“美人请进,这就是您的寝宫。”随着他进去,方才看到这宫殿的奢华。宫墙一片朱红,内殿通施粉漆,白玉为阶,纯金制灯。宫中遍处都以明珠,翠玉,华羽做嵌饰。花园中更是许多未曾见过的稀有植物,飞廊流瀑,奇山异石,只叫人仿佛身处仙境一般。我有些迟疑地问:“这宫中可还有其他嫔妃?”秦公公笑道:“回美人的话,自陛下登基以来,这宫中从来无人居住,只如今美人您才得陛下封赏居住于此。”我听后不禁有些惊异,心中亦有一丝暖意。 待进了正殿,秦公公只道:“美人舟车劳顿,请您先在此稍作休息,待陛下下早朝便会驾临远条馆,奴才也该回去伺候着了。”我微微笑着颔首道:“公公既是有事,便快去吧,莫耽误了正事。今日多谢公公,飞燕刚入宫不懂规矩,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劳烦您指点。”秦公公忙笑道:“美人折煞奴才了,您以后若是有何事传唤奴才便是。”我便道:“那以后就有劳公公了。”我正要给予他银两,然而他却忙摆手笑道:“奴才只怕以后也要多承蒙美人您的照应才是。”我一听便也会意,收起了东西,他笑着一拂礼道:“奴才告退。”我颔首,他方离去。 我刚坐向殿中的正座,便见几个宫人进来跪地行礼道:“奴才给赵美人请安。”我知道这应是分与我宫中的侍从,便未做声,只慢悠悠地品着茶,座下的他们似是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偌大的宫殿中一片寂静,有的小宫人紧张的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我不禁有些好笑,这时为首的一个公公微微抬首试探着看向我,我一眼扫去,直直地射向他,他一惊,立刻跪地道:“奴才该死,求美人饶命……”其他人一见如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更是一起害怕地求饶起来。我想着该是差不多了,便道:“罢了,都起来吧。”他们一听,试探着望着我,我便微微笑道:“怎么?莫不是还要我请你们起来。”他们一听立刻站了起来,生怕慢一步,让人看着不禁觉得好笑。 我望着他们正色道:“我不去问你们从前侍奉的是哪位主子,因为……”我一一扫了他们一眼方道:“无论从前你们伺候谁忠心与谁,我只用告诉你们,从今日起,你们既是分到我的宫中,那便是我宫里的人,你们也只需要记住,从今往后你们要效忠的也只能是我。”我抿了一口茶,抬眼望着他们:“要想在这宫里更好地存活,想必你们比我更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若是你们一心一意地为我办事,为我们大家好,赏赐自是少不了,若是有人做那些鸡鸣狗盗,背叛主子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那么……”我冷眼看着他们:“到时候,也莫怪我不留主仆情面。”看他们不停地擦冷汗,我又微微一笑道:“当然,我既是主子,自然也是要护住你们,必不会让外人轻易欺负了你们去,但你们也莫要在外招摇,惹出事端来,若是你们家中有什么难解决的私事,我希望你们能告诉我,莫要告诉了外人,为他人利用了去,我说的话你们可听仔细了?”他们连忙跪地道:“奴才们谨遵美人教诲。” 我一看,便笑道:“好了,都起来吧,既是初次见面,都赏了吧,你们都是伶俐人儿,伺候好了,今后必不会少了你们的。”他们一听高兴地道:“谢美人。”我看着为首的一个公公和宫女道:“你们可是掌事的?”他们称是。我道:“那你们便分配好做事的人。”然后又道:“既是我的人,便为你们重新取名吧。我望着那为首宫女道:“你便叫子衿吧。”她俯身道:“谢美人赐名。”而其他几个宫女则更名为抱琴,司棋,侍书,入画,其他的内侍则仍是用原本的名儿。 这时那为首名叫李朝恩的内侍便上前讨巧道:“昨日奴才便闻远条馆要搬进主子您,外面多少小宫女内侍们传到您是如何跟天仙一般的人,多得陛下圣宠,奴才一知道要来侍奉您可是高兴地愣是一晚上没睡觉。”众人一听这话都笑起来,我也一时没忍住道:“你倒是个会说话的。”他机灵一笑说:“主子您不知,这远条馆可是整个永巷内仅次于皇后娘娘那椒房殿的最华丽的宫殿了,多少主子妃嫔们都想要住进来,可陛下却从未封谁住进这里。如今,您一入宫便入主远条馆,陛下对您的宠爱可见一斑了。”我一听心里随高兴,却也并未太过显露,只道:“无论我以后受宠与否,你们也都该宠辱不惊才是。”他们便立刻道:“是。”这时子衿道:“美人,您也劳累了,奴婢扶您去内室休息一会吧。”我微微颔首道:“你们也都散了去做自己的事吧。”我便扶着子衿去了内室。 第十七章 留宿 入了寝殿,眼前皆是紫色纱幔垂地,只觉的让人分外舒适。子衿微笑道:“美人且休息一会,奴婢先告退,您若有何事只需传唤一声便可。”我悠悠笑道:“子衿你且先别走,陪我说说话可好?”子衿微笑垂首道:“只要不扰了美人休息便好。”我道:“你入宫多久了?”子衿道:“奴婢入宫已五年,如今已二十二了。”我笑道:“如此你倒比我大了几岁,我该叫你声子衿姐姐才是。”子衿忙垂首道:“您是主子,奴婢是仆,这如何使得。”我牵过她诚恳道:“我没有姐姐,如今只当你是我姐姐,只愿你能视我如妹妹般,多多扶持,如此我在宫中也不至于孤立无援,你可愿意?”子衿深深望了我一会方低头道:“美人不嫌弃子衿粗笨,便是子衿的福气。”我一听高兴的笑着拉她与我同坐,她犹豫不肯,我便道:“无妨,这里无人你便不用如此拘束,我想知道这宫中的一些事,你还是坐下来与我说吧。”她一听便也不再推辞,坐了下来。 她问道:“美人想知道些什么?”我道:“在这宫中理应知道的事。”她一听便微微点头道:“如今宫中有皇后娘娘居于椒房殿,郑昭仪居漪澜殿,班婕妤居增成舍,还有两位马婕妤,以及卫采女,另还有五官,顺常,良使数人。皇后娘娘乃恭哀皇后的侄女,先皇的表妹,大司马车骑将军平恩侯之女,先皇因恭哀皇后早逝悲痛,因而册封皇后娘娘为太子妃以补偿许氏家族,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出身名门,容貌才情俱佳,因此自她早年为太子妃至入主中宫时都颇受圣宠,如今皇后娘娘虽非从前一般专宠,但陛下也会时常留宿椒房殿,帝后也是相敬如宾。郑昭仪为户部右侍郎之女,与班婕妤门第相当,都乃豪门大族,昭仪娘娘艳冠群芳,深得陛下喜爱,因此自入宫来几乎达专房之宠,成为仅次于皇后的昭仪。唯一能与郑昭仪相提并论的当数增成舍的班婕妤,班婕妤之父乃是越骑校尉,且婕妤文学修养极高,熟读史实,擅长音律,所以陛下也甚是宠爱,原本初为少使,但不久便封为婕妤。她虽受宠,却因她颇为贤德,所以在宫中口碑极好,就连太后也颇为赞赏。” 听到此,我便不禁问道:“可有什么缘由?”子衿微微笑答道:“婕妤刚晋封时,陛下携其一起游玩,陛下原想让其一起同辇而行,可婕妤却深深跪拜,拒绝道:‘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陛下深觉有理,因此作罢。而太后知道此事,甚是欣赏,便夸赞道:‘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如此,婕妤的贤德也是公认的。”我道:“未曾想到竟有如此贤德的女子。”子衿抿嘴一笑道:“还有两位马婕妤乃是亲姐妹,一同入宫的,家中虽非班婕妤与郑昭仪那般,但也是大家闺秀,两位婕妤在宫中与郑昭仪颇为交好。”交好?想来应是依附吧,两位位份不低的婕妤竟都依附于郑昭仪而非皇后,想来这郑昭仪必是有能力的人,我内心暗自揣摩着。子衿看了我一眼:“另有卫少使,卫少使原本是班婕妤身边的贴身侍女,容貌性情也是好的,后由班婕妤举荐,陛下便封其为少使,卫少使原姓李,陛下赐姓卫。”听到此我一抬眼问道:“这是为何?”子衿道:“陛下道始卫皇后亦从微起。”我突然有些失落道:“只怕我也是微起吧。”子衿看着我道:“有福之人,何来贵贱之分。”我看了她一眼,便了然一笑道:“依你看,在这宫中皇后娘娘如何?”子衿深深看我一眼垂首道:“皇后终究是皇后。”我微笑着点头道:“的确,百花再艳,又如何比得上牡丹之贵姿。”子衿也赞赏一笑。 这时,突然听门外道:“皇上驾到。”我一惊,子衿道:“美人,该去接驾了。”我方扶着她起身,整理好衣裙,急急向外走去,看到皇上到了门口已经,我便拂礼道:“陛下。”这时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扶起我的同时温和道:“起来吧。”我顺势起身,第一次与他在宫中以这般的身份见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局促。子衿在旁边唤我道:“美人?”我方缓神。他轻轻一笑,点了一下我的额头道:“怎的总是在朕面前走神。”我抬头看着他,他也微笑着看着我:“这宫室可还住得惯?若不喜欢便再换一个。”我连忙道:“这宫殿已是好的了,臣妾很是喜欢。”他道“喜欢就好,缺了什么告诉秦道就是,他自会为你安排。”我问:“秦道?”一看他身旁的秦公公,我便知道这秦公公也是雪夜里见过的。他一挑眉:“怎么?”我笑道:“没什么,臣妾只是想着今日多亏秦公公,臣妾才不至于失礼。”秦公公弯腰道:“美人言重了,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我微微笑着点头。 突然我才发现,说了许久的话,我们竟还站在这里。忙道:“臣妾失礼了,请陛下进殿内休息。”他打趣我道:“朕只道今日你让朕在这里站上一天呢。”我不禁微微脸红,他却来拉着我的手往殿内走去。待我们入座时,子衿已奉茶上来,我便道:“子衿,陛下刚下朝,必是劳神的很,你去点一些安神香来吧。”子衿俯身道:“是。”子衿下去后,他突然道:“子衿?”我疑问的看着他,“可是你取得名?”我轻轻点头。他望着我一笑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然后靠近我喃喃道:“你可是想告诉朕,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听到此,我只觉得脸有些烫,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低着头不说话。他放声笑起来:“朕的飞燕害羞起来最是可爱。”我便忍不住嗔道:“陛下就爱取笑臣妾。”待话说出口才觉得这反倒像是撒娇般,便更不好意思,他一听笑意更深了,就在我坐立不安时,他突然道:“朕就喜欢你害羞的样子,以后你就只在朕的面前害羞了。”我抬起头看着他,他深深地看着我,我只觉得自己就快陷进他的眼眸里。 这时子衿进殿点香,我才回神。他突然对子衿道:“告诉秦道,今日朕就在你家主子这用膳了,叫他把奏章都送到远条馆来。”子衿道:“是。”便退了下去。我道:“皇上可是要在这批奏章?”他笑着道:“佳人在侧,红袖添香,这样处理国事岂不是更怡神?”我心里想着可是要如班婕妤一般规劝皇上,可是看着他温润的笑容,我却发现我做不到将他推开。 待他在书房处理奏章时,我则拿了一卷书在旁边看着。但我的心思却未放在书上,只偷偷瞄着他,看着他认真批阅的样子,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只想着,若能一直若此,能有多好。 用膳后,我们在花园散步,天边一抹抹霞云微浮,他牵着我的手,只慢慢走着,手上触着他的温度,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似有若无,让人觉得心安。微风拂过,我的裙裾微微飘动,裙边的桃花只觉得似要纷飞起来。“除了子衿,其他的宫女你都赐的什么名?”他突然一问,我看了他一眼便回了,他听后喃喃道:“抱琴,司棋,侍书,入画……”然后看着我笑道:“看来朕的飞燕也是位才女。”未经多想我便脱口道:“宫中皇后娘娘,班婕妤方是真正的才女,臣妾如何能排的上。”说完便后悔了,如此竟有些争风吃醋的意味,于是急忙拂礼道:“臣妾失言了,请陛下恕罪。”他却扶起我,在我耳边轻轻道:“她们自是有才情,可你也是朕独一无二的飞燕,你的好她们自也是没有的。”我听到此,心中荡漾着暖暖的幸福,至少,在他的心中我是不一样的。 回到殿中,我笑着对他道:“臣妾为陛下跳一曲可好?”他笑道:“如此甚好,你的舞这宫中无人能及。”我抿嘴一笑便去准备。待宫人的曲声一起,我便浅抬玉臂,纤腰盈盈,微步轻移,衣袂如云雨纷飞,环佩叮当,红袖婉转,伴着乐曲翩然起舞。待一曲舞毕时,身上已出了一层薄汗,云髻微散。他走向我,深深看着我道:“你跳舞的样子总是能令朕心神荡漾。”我微微垂首。他却轻轻抱住我,温热的呼气拂过我的颈部,我不禁微微一颤。感觉他欲取下我头上的玉簪,我突然道:“臣妾不如陪皇上下棋吧。”他将我放开,有些错愕的望着我,这时我才发现殿中的宫人早已不见。我有些紧张地低下头,却听到他道:“好,输了可是要惩罚。”我惊讶地看着他对我微微笑着。 就这样,我们下了一整晚的棋,自己最后何时睡着了都不知道。待第二日醒来,他早已不见踪影。问子衿才知我昨夜累极睡去,他将我抱进寝殿,便回了未央宫歇息一会便去上早朝了。我微微有些失神,他未就近去别的妃嫔那里歇息,而是回了未央宫,心里不禁有些暖意,这时子衿诧异道:“昨夜陛下不是要留宿远条馆吗,为何主子与陛下下了一夜的棋?”我看着子衿道:“可知汉武帝的李夫人曾说的一句话,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色衰而爱弛,曾经的卫皇后如此受宠于武帝,都逃不过被遗弃的命运。因此李夫人直到玉陨都未见过汉武帝一面,有时候……”我深深看着她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子衿愣神了一下,然后微微笑道:“主子确是有想法的,是奴婢愚笨了。”我微微摇头笑道:“只不过是我不得不为自己想想罢了。”她赞赏的点头,然后道:“主子,我们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我微微点头。 第十八章 立威 子衿唤了一声,只听簌簌地衣袂声,抱琴她们走了进来,对我施礼道:“美人。”我微微点头“都起来吧。”然后方起身,挑了一件藕粉束腰合欢点翠烟纱裙,袖口合适,裙摆刚好没脚,倒也轻便舒适。坐于镜前,子衿问道:“美人要梳什么发髻?”我想了想便道:“垂云髻吧。”子衿微微点头,便为我绾发。待挑选发饰时,入画上前打开了一个妆奁,里面皆是翠石珠钗,耀眼夺目,我略微蹙眉,抱琴忙道:“不若换些素净一点的吧。”入画有些茫然的看抱琴,待看到抱琴使眼色方领悟,忙跪下道:“奴婢愚钝,请美人恕罪。”我扶起她道:“起来吧,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紧张。”她舒了口气起来道:“谢美人,奴婢这就去换一个匣子来。”我点了点头,她便下去了,我又似随口道:“庭前的海棠开的可好?”抱琴道:“海棠正妍,奴婢去为美人择一枝来。”我微微点头,她便退了出去,身旁的子衿看着抱琴的背影赞赏的一笑。抱琴的确是个稳重细心的人儿,若能一心为我所用,倒也是好的。待抱琴和入画回来,子衿为我簪上了那朵粉中带白的海棠,我又挑了只镂空雕花攒珠蔷薇钗戴上,看起来素净又不失大方。准备毕,我便携着子衿她们前往椒房殿去。 来到椒房殿门口,只听内侍道:“赵美人到。”我理了理神,方轻提裙摆迈步走了进去。一进椒房殿便能闻到淡淡的香气,令人闻之舒神,听子衿说过椒房殿皆是由椒和泥涂墙壁,取其温而芳,且多子之义。抬眼看去,只见殿内一片金碧,触目皆是明黄纱幔垂地,宫人都敛神垂目。看到正中的凤座上端坐一位贵仪的女子,眉眼间带着和气,却自有一番端然的气度,身着品红的穿金百花对襟裙,外罩一层明黄的凤穿牡丹绣金霞衫,绾着灵凰髻,戴着九凤累丝朝阳宝石钗,耳边垂着耀眼的东珠,无不彰显着一国之母的威仪。 我迈步上前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长乐无极。”皇后娘娘笑道:“快起来吧,赐坐。”“谢皇后娘娘。”我扶着子衿起来,坐了下来。皇后娘娘温和地对我笑道:“赵美人初进宫,可还习惯?”我忙起身垂首道:“皇后娘娘福泽庇佑,臣妾一切都好。”皇后温声道:“到底是公主府出来的,赵美人真是个剔透的人儿,本宫也喜欢的紧。”我微微颔首“皇后娘娘谬赞了。”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只听对面座上的一位妃嫔略微不满道:“进宫第一天请安便来的如此晚,要皇后娘娘和我们这些婕妤去等一个小小的美人,以后若再受宠点,莫不是我们都该反着去给她请安了。”旁边的一位妃嫔则反笑道:“刚刚进宫得宠,可不得拿捏点么。”说完又笑着冷睨了我一眼。我正欲向皇后请罪,皇后却微微蹙眉道:“好了,赵美人也是刚刚进宫,有些规矩还不熟悉罢了。你们也是宫里的老人,合该宽容些。”其中一位还不乐意道:“赵美人正是看着皇后娘娘您心善仁慈,才会如此不顾规矩。”皇后娘娘看着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错,你们刚进宫时何曾不是这样,规矩是慢慢学来的,更何况,郑昭仪每日请安来得晚也是有的,本宫何曾计较过?”她们二人听后便不作声,皇后又道:“都是自家姐妹,万事以和为贵才是。”在座的嫔妃听后都起身拂礼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皇后娘娘又笑道:“罢了,都起来吧。”我们方起身落座。 皇后又对我道:“你旁边坐的是班婕妤和卫采女。”我忙起起身拂礼:“臣妾给婕妤娘娘请安。”班婕妤笑着扶起我道:“皇后娘娘都道是自家姐妹,就不必多礼了。”“是。”我扶着班婕妤起来。只见班婕妤果然如想象中般,是个温和的女子,略施粉黛,姣若梨花,一袭水碧轻罗,头上只簪了一枝青玉蔷薇,倒衬得她清雅的气质。卫采女也过来与我见礼,我则微笑颔首。皇后又道:“这两位都是马婕妤,原是亲姊妹。”我走过去福身:“给两位婕妤娘娘请安。”许是皇后娘娘刚才的一番言语,她们倒也未在说什么。班婕妤与皇后娘娘说笑,这般众人倒也活络了起来。 就在众人闲话时,就听内侍道:“昭仪娘娘到。”场面便顿时安静下来,众嫔妃忙起身,只见一位姿仪极美的女子微微昂首,扶着侍女走了进来,内着玫红描金百花穿蝶对襟裙,外罩一袭绛紫青鸾烟霞衫,绾着朝月髻,头上簪着掐丝攒珠七尾金凤步摇,鬓边插着一朵嫣红地芍药,这一身装扮虽未越矩,却都是比对着皇后的服饰品级而来。眉眼间皆是透着毫不掩饰地张扬,一双丹凤美目毫无顾忌地望着凤座上的皇后,嘴边敛着笑意,款款走近,到了凤座前只微微福了福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倒也算是行了请安礼,皇后还未说话,她便已自若地起身,众人忙对着她拂礼道:“给昭仪娘娘请安。”她只随意“唔”了一声,也未道起,便转身走向首座,待坐定后,方抬手扶了扶那头上的金凤步摇,睨了众人一眼懒懒道:“起吧。”众人方起身回座。皇后这时突然含着笑意望着郑昭仪道:“妹妹今日倒是来得早,想来必是昨夜不用侍奉皇上,倒也就不用如往昔那般辛苦了。”我听后心里一紧,郑昭仪却轻笑出声道:“陛下前日里也道臣妾连日里侍奉其左右,每日陪他熬夜批奏章,的确是辛苦了,还给臣妾赏了一堆的东西呢。”说完她带着满眼的笑意看向皇后“可是咱们做嫔妃的,职责不就是要陪着陛下,让陛下在疲惫与政务时能舒心一些么,所以,何来辛苦只说呢?再者......”郑昭仪睨了我一眼又道:“昨日陛下歇在了未央宫,想来是忙于国事。”皇后娘娘面色微变,但很快又笑道:“妹妹说的对。”然后看向我们道“你们也要多向昭仪学习,好好伺候陛下才是。”众嫔妃忙回道:“是。” 郑昭仪笑着扫了一眼众人,待看到我时,笑意有一瞬凝住了,然而很快她又笑看着我道:“这可是新进宫的赵美人?”我连忙起身拂礼道:“回昭仪娘娘,臣妾正是。”她有道:“起来让本宫看看。”待我起身抬头时,眼神却未敢直视于她。她拿起手中的丝帕掩嘴笑道:“可是个俊俏的美人儿啊,倒把我们都比了下去呢。”我忙道:“昭仪娘娘谬赞了,臣妾不过蒲柳之姿,尚能入得了眼罢了,相比于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贵气,昭仪娘娘皎若明月的姿仪,再有宫中众姐妹的千秋妍丽,臣妾不过是最平凡的罢了。”郑昭仪一听笑道:“好一张巧嘴啊。”皇后娘娘这时也笑道:“刚本宫还夸赵美人是个伶俐剔透的人儿呢。”郑昭仪笑着深深看了我一眼道:“是啊,若不是这么个玻璃心肝儿的佳人,陛下哪里至于一进宫便把赵美人赐居远条馆呢?”说着看了一眼众嫔妃方又看向皇后笑道:“要知道,这远条馆可是当年先皇专门为宠妃傅昭仪所建造的,就连昭仪这名号也是特意为其设的,而这座仅次于椒房殿的宫室可是比本宫的漪澜殿不知道要华丽多少呢。”我一听心中一凛,郑昭仪只这一句话便挑起了其他嫔妃对我的敌意,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时,旁边的班婕妤突然笑道:“臣妾听闻昭仪娘娘最爱的天蚕纱衣每年只进贡两件,陛下每次一件给了皇后娘娘,另一件必是给了昭仪娘娘您的,而且若进贡了新品,也必是会给予娘娘您的,足以见得陛下除了皇后娘娘以外,最宠爱的莫过于您,无论这远条馆多华丽都是身外的,相比于皇上对您的那份心也是不及的。”郑昭仪听了这番话瞟了班婕妤一眼,然后掩不住满眼笑意道:“班婕妤倒始终是会说话的。”皇后娘娘也微微笑道:“班婕妤说的是,左右不过一个宫殿,妹妹你又何须计较。”郑昭仪笑着没说话,只看了我一眼便罢了。如此,这事也就过去了。众人又喧了一会儿,皇后便道众人也乏了,都回各自宫室去吧,郑昭仪就起身只拂过礼便昂首走了出去,众嫔妃也纷纷散了去。待我刚出了椒房殿,便看到了前面的班婕妤,忙道:“婕妤娘娘。”班婕妤回首看到我,微微一笑“赵美人可是有何事?”我上前俯身道:“今日多亏婕妤您解围,臣妾感激不尽。”她扶起我笑道:“无妨,举手之劳罢了,昭仪娘娘也非计较之人,你多多相处便好了。”我颔首道:“婕妤说的是。”她又道:“赵美人芳龄几何?”我垂首道:“臣妾年方十六。”她笑道:“我已满二十,我该唤你声妹妹才是。”我笑道:“但凭婕妤姐姐做主。”她笑道:“好妹妹,以后若闲来无事便来我增成舍坐坐。”我笑道:“好,只望姐姐不嫌弃。”她微微一笑“好,那我便先行回宫,妹妹也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微微颔首,然后俯身道:“妹妹恭送姐姐。”她便微微含笑点头方离去。 我扶着子衿往回走,在无人的地,方问道子衿:“今日的事你如何看?”子衿轻声道:“如今看来,主子您与昭仪娘娘和两位马婕妤很难交好,还好皇后娘娘与班婕妤倒是帮着您的,昭仪娘娘也是个极有能力的人,主子以后要谨慎些才是。不过还是昨日里说的话,皇后终究是皇后,只要皇后娘娘能向着您,再者还有班婕妤,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听后微微点头道:“今日郑昭仪看似一句玩笑话便轻松挑起了其他嫔妃对我的不满,以后我们确实要谨慎些,只怕今日她只是要向我立威,以后便不知还有什么风波了。”子衿一听也赞同地点头,我便道:“回去告诉我们宫里的人,以后都谨慎做事,莫要招摇惹是生非,让人抓了把柄去。”子衿颔首道:“美人放心,奴婢必会交代下去。”我微微颔首。 第十九章 风波 晚膳后,我与子衿他们一起在里屋闲话,待喧闹了一阵,我便笑着道:“你们还未听过我抚琴吧?不如我来弹一曲你们听吧。”抱琴浅浅笑道:“能听美人一曲,奴婢们可是有耳福了。”我微微点头一笑,子衿便转身对侍书道:“去把美人的琴拿来。”侍书笑着垂首道:“是。”待侍书拿琴来放于琴案上,我便坐于琴案边,浅拨琴弦,一曲《龙朔操》徐徐弹出。曲毕后,我一抹琴弦抬头看着她们笑,子衿笑道:“美人曲子一出,只怕若明妃在世,也该引美人为知己了。”侍书也笑道:“曲子婉转低语,若耳边徐徐倾诉般,就是曲子哀了点。”这时,李朝恩抢话卖乖道:“子衿和侍书姑娘们倒是品评的好,奴才也不懂这些,只知道美人这曲子听着让人心里极是舒服的,如同……”他想了一会道:“如同天籁一般,也就只有美人这般的天人才能弹出这般的曲子,有句话叫绕梁什么的……”他挠着头苦想到道。司棋抿嘴笑道:“是绕梁三日而不绝于耳。”他一听忙道:“对对……司棋姑娘说的对,奴才就是想说这句。”入画一看抿嘴一笑道:“看把李公公给急的。”众人一听都不禁笑起来,他也不好意思笑着挠挠头。 我笑看他道:“罢了,我知道就你会说话,我哪里就有那么好了。”他一听忙急急道:“奴才说的可都是心窝窝里的话,主子可真真是天仙一般的人儿。”我被他逗得一笑,摆头道:“我可不是天仙。”他又道:“那主子便是那普度众生的活菩萨,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主子待我们这些奴才极好,但凡犯了错也不轻易重罚,外面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往咱们远条馆来,嘿嘿……”他傻傻一笑又道:“若非宫里的规矩拘着,奴才都恨不得塑个主子的小像,日日拿香案供着,每日当天上的菩萨一般奉着呢。”此话一出,众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我也被逗得拿帕子捂了嘴笑,子衿笑嗔道:“竟说些没谱的话。”抱琴则打趣道:“李公公如此这般会说话,倒越发衬得我们几个像个闷葫芦了。”入画一听直接手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李朝恩则嘿嘿的笑着。就在众人笑做一团时,只听外间道:“陛下驾到。”我们一听,忙起身整理衣裙,前去接驾。看到了皇上,我俯身行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愿。”还未等我说完,他便已扶起我轻声笑道:“起身吧。”我微微笑着颔首起身,他又看着身后跪着的子衿道:“你们也起吧。”“是。”众人方起身。 他携着我往里间走,待他坐定,便望着我笑道:“刚才你们在喧着什么呢?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说来倒让朕也听听。”我一看子衿她们满脸笑意,方对他笑着道:“刚刚臣妾跟她们喧着喧着便弹了首曲子解闷,谁知道这李朝恩可是夸得没谱了,只怕若是这苏秦、张仪在的话,都得望尘莫及了。”说完众人又都低声笑起来。李朝恩连忙上前跪着道:“回陛下,美人,奴才说的句句属实,若是有一句假话,就让……就让奴才下辈子掉在池子里去,教个癞头鼋吞了去,变个大王八,为主子您驮一辈子的碑去。(注:此处借用《红楼梦》第二十三回的语句。)听了这句话,众人皆笑,我再也忍不住捂嘴笑出来,然后指着他道:“看看,看看……这嘴越发刁钻了。”皇上也笑了出来道:“朕看他倒是有趣,合该赏他。”说完给秦道使了眼色,秦道便垂首,给李朝恩赏了些银子物事。李朝恩忙不迭地跪礼道:“奴才谢陛下赏,谢美人赏。”我一看便笑着对皇上道:“罢了罢了,陛下倒是像来打趣臣妾的。”他望着我笑道:“朕何曾打趣过你,倒是你……舞艺好朕是知道的,倒是这弹琴我还未听过,便为朕奏一曲吧。”我微微颔首笑道:“臣妾弹可以,就怕这琴技不好,污了圣耳,才是真真寒碜的陛下三月不知肉味了。”他一听放声笑道:“你刚刚还说人李朝恩会说话,让纵横二家望尘莫及,朕看你倒是胜他百倍,只怕秦孝公若见到你,哪还需要商鞅去舌战群臣了。”我一听垂首假嗔道:“陛下方才还说未打趣我,那这又算是什么。”他一听笑意更深道:“好好好,朕不说就是了,你快奏曲吧。”这时我方起身,盈盈走向琴案,款款落座,弹了一曲《蒹葭》。弹完后,他看着我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曲子到教朕想起我们在公主府的相遇,苍苍碧波,渺渺轻舞,你不就是那宛在水中央的佳人么?”我一听脸红低头道:“陛下总是拿臣妾寻开心。”他轻声笑着走过来抱住我,我有些局促,便岔开话题道:“昨个陛下赢了臣妾几盘,臣妾不服,今儿臣妾一定要扳回局来。”他一听轻笑了一声,然后竟移到我耳边轻声道:“朕今日可不想下棋了,改日再让你一局。”我还未反应,他便一把抱起我,走向了寝殿,子衿她们则默然垂首退出殿外,我有些紧张,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他轻轻把我放在床榻上,我的心快速地跳动,他也躺了上来,偏头望着我,我却紧张的不敢望过去,“噗嗤”他轻声笑出来,然后对我轻声笑道:“昨儿未睡好,今儿又处理了许多政事,有些乏了,陪朕歇息吧。”他轻轻地搂住我,便闭了眼未在说话,瞬时我觉得心里暖暖的,也回搂住他,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就这样,连着第三夜皇上都是抱着我和衣而睡,宫中的人渐渐开始有些不满的声音,但我却只当没听到一般,第四日一早我就起来,去椒房殿给皇后请安。许是皇后并未说起此事,所以众人私底下虽有说法,但当着皇后的面也并未说什么。待请安完毕,众人散去。当我刚离开椒房殿没多远时,便听见有人道:“赵美人。”我一转身才见是马婕妤二人,便上前行礼:“臣妾给两位婕妤娘娘请安,愿婕妤娘娘长乐无极。”其中的一人道:“赵美人快起吧,我们姐妹哪敢受得起你的大礼啊。”昨日方知她为姐姐,叫马莹莹,而另一人为妹妹,叫马??,我一听,便笑道:“两位姐姐说笑了,嫔妾是美人,你们贵为婕妤,理当行礼的。”“呵……原来赵美人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呢。”马莹莹冷眼睨着我,又道:“不过一个小小的美人,倒张狂的没了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婕妤呢。”这时,我正欲辩解,马??冷嘲热讽道:“姐姐何苦与这种人多费口舌,不过是个下贱的舞姬歌女,上不了台面的,也不知道用的什么不入流的手段,魅惑的陛下日日在她那里,当真是狐媚惑主的妖精。”我一听,也不恼,只对着她们微微一笑,她们二人看到楞了一下。我对她们恭敬地行了礼道:“姐姐这一番话嫔妾领会可了,只是嫔妾原本是阳阿公主封得舍直,何来舞姬一说?再者,古来世人道狐媚惑主的不过是妲己、褒姒,如今姐姐以嫔妾比她们,岂不是说当今陛下也如商纣王、周幽王般是亲奸佞远贤臣的昏君么?这妹妹可着实担不起。”马??一听惊慌起来,忙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笑道:“宫中来往的人甚多,姐姐这话可是有些于陛下不敬呢。”马??一扫周围的人,更是紧张的说不出话来,马莹莹也不知该说什么。我一看只觉得好笑,也未说什么。 这时只听“赵美人可是生得一张巧嘴啊,只怕本宫宫里的那只八哥都比不得你呢。”郑昭仪坐在?上,高傲的俯看我们,两边的宫人都慌忙让路行礼,只见她后面的宫人仪仗足以显示她在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我行礼道:“昭仪娘娘谬赞了。”她冷笑一声,然后扶着身边的心腹宫女疏影下了?,款步走来,马氏姐妹二人看到她来了气势顿涨。她来到我面前,笑着道:“嘴巧是好,怕只怕这春日里风大,一不小心闪了舌头……”她眯眼看着我道:“那可就不好了。”我端然一笑拂礼道:“臣妾谨遵娘娘教诲。”她瞪了一眼马氏姐妹,然后又看着我说:“本宫听闻陛下连着三日去你宫中,你都未侍奉过陛下,是何意?”我道:“承蒙陛下垂怜,因臣妾初入宫,还……”我正解释,她便抬手打断了我,冷笑的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二人能听到的语气道:“别再多解释什么,莫不是真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么?莫要再在本宫面前耍些小聪明,殊不知聪明也有反被聪明误的时候。”我一听暗自心惊,但面上仍波澜无惊的浅笑道:“臣妾受教了。”“好了。”她替我理了理发边的玉钗似笑非笑睨着我道“这几日戏看的多了,本宫也乏了,该回宫里休息会了。”我恭敬行礼道:“臣妾恭送昭仪娘娘。”她上了?,腻了我一眼,然后冷叱着对马氏姐妹说:“怎么?还不走,莫不是觉得刚才还不够丢人的么?”马氏姐妹一听连忙跟了上去,走之前恨了我一眼,而郑昭仪则冷冷地盯了我方转头。 待她们走后,我方松懈下来,忙扶住了子衿。子衿搀着我担忧道:“主子可还好?”我摆了摆手道:“没事。”然后望着她们消失的地方道:“马氏姐妹色厉内荏,不成大患,只是这郑昭仪……终究不是好对付的,日后我们得小心防范,否则错一步,只怕就得要粉身碎骨了。”子衿道:“美人说的是,郑昭仪能以雷霆手段震慑六宫,与皇后一争高下,又受宠这么久,必不是等闲的。”我微微点头道:“罢了……回去吧。”子衿颔首扶着我往远条馆走去。 第二十章 承诺 待回到了寝殿,抱琴看着我与子衿有些不对劲便上前关切地问道:“主子这是怎么呢?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我微微摇了摇头道:“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刚从皇后娘娘那请安回来遇到了马婕妤二人不可避免的起了纠葛,后又遇到了郑昭仪。”抱琴道:“那主子可好?”“我笑了笑“没事,你们也莫担心,只是……”我思索了一会,然后看着子衿和抱琴询问的眼神又笑道:“如今时机应是到了,该做些准备了。”然后我又道:“侍书、入画去御花园里采些新鲜的玫瑰,抱琴去御膳房拿些鲜奶来,李朝恩……你带着小禄子和小安子去扑些萤火虫来,子衿随我选件合适的衣裳去。”众人一听都会心一笑,纷纷推下去做各自的事。 到了晚上,秦道便来宣我准备侍驾,待他一走,我便去内室沐浴,抱琴奉我的命令,在浴水里兑了鲜奶,洒满了新鲜的玫瑰花瓣。浸泡在水里,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周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牛奶与玫瑰的味道,让人心醉。待沐浴完毕,子衿与抱琴服侍我穿上了一件银色丝袍,入画笑着道:“主子皮肤本来就好,浸泡了这玫瑰牛奶浴,倒更是肤如白雪一般。”我听了淡淡一笑。到了镜前,看着镜中云发如锦的自己,便回头对子衿道:“给我梳个凌仙髻吧。”子衿垂首,拿着玉梳为我梳起来。待梳好后,我选了支碧玉钗便好了。“主子可要换衣服呢?”子衿道。我点头道:“取那件鹅黄色绣有百蝶的衣裙来。”子衿道:“不换白日里挑的那件么?”我微笑点头。子衿虽是奇怪,但也未再说什么,为我取了衣服换上。一切就绪后,我又问道:“李朝恩。”李朝恩忙作礼到:“奴才在。”我问道:“萤火虫可都找好了?”李朝恩笑道:“主子吩咐的这点小事,奴才若办不好,那还不如让奴才去御膳房讨块豆腐,一头撞了去。”“噗嗤”众人都笑了出来,子衿指着他笑道:“就属你讨巧卖乖的。”我也笑道:“罢了罢了,我就一句话,他倒十有八九有一百句等着我呢。”他一听也讨巧的一笑。 这时,只听得外面宣到:“陛下驾到。”我便带着众人去接驾。当皇上扶起行礼的我时,楞了一瞬,然后轻声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子衿她们在旁边偷偷地笑,我便打趣道:“陛下既是嫌弃臣妾,何不直说呢?”他听了微微一愣道:“这话从何说起?”我笑道:“史载,庄姜作为齐国最美丽的公主嫁给卫庄公,出嫁时虽是风光无限好,可是婚后却备受卫庄公冷落。”我又偏头笑看着他道:“陛下这不是要厌弃臣妾么?”他一听放声笑道:“罢了罢了,朕说什么,你总是有理,倒真真是应了孔老夫子的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一听假装生气道:“臣妾说的句句有史为证,陛下倒把臣妾比作小人了。”他一听笑意更深,然后俯身小声道:“虽是难养,可朕偏偏喜欢你难养的样子。”他顿了一下又道:“再者,庄姜受冷落想必是在卫庄公心中还不够好,但是……”他深深望了我一眼道:“你在朕心中是最好的。”听到此,我的心一震,只觉得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原来,在他的心目中我会有这么重要。他温然一笑,便牵着我进了殿内。看着桌案上的棋盘,他便转头对我笑道:“今夜朕就让着你几盘,让你扳回几局来。”我一听含笑道:“陛下可是说好了,可不许反悔,许多人可以作证。”他笑道:“可真是小孩子脾性,哪里就至于反悔了,朕今日就陪你下一晚上,让你好好赢赢。”我拂礼道:“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点头道:“来,摆棋吧。”我欠身道:“臣妾下去换个方便的衣裳再来。”他看着我道:“甚少看你穿鹅黄这些鲜艳的薄衫,倒衬得肌肤更好了。”我笑道:“那臣妾以后多穿些就是了。”他笑着点头,我便退了出去。 我对身边的子衿道:“去把白日选的那件紫衣拿来。”子衿方了然道:“是。”我又对李朝恩耳语了几句,方去更衣。那件紫衣乃是碧瑶天水纱,穿在身上如流水般丝丝划过每一寸肌肤,里面我挑了件淡紫的浮光锦抹胸长裙,刚刚遮掩住我的赤足,裙上的紫玉珠攒成了一枝睡芙蓉,熠熠发光,我取下那根碧玉钗,重换了枝紫玉芙蓉水晶步摇,耳边垂着紫色宝石坠,然后在脚踝上戴了两个玉铃。待看了镜中一眼,我又道:“去替我摘一朵紫色的并蒂海棠来。”抱琴摘来后,我将海棠插于发髻中,饮了一盏玫瑰露,方款款走出去,只见宫人都惊叹地望着我,紫色最是摄人心魂的颜色,我原非妖艳的性格,今日的妆也扔以素雅为主,如此与妖艳的紫装搭配却是相得益彰,因为,有时候清纯的妖艳更是令人触不及防。 我来到了内室,殿内灯光皆灭,我一笑款款走进去,然后渐渐有几盏灯被点亮,但灯上却罩着粉紫的轻纱,殿内的一切望过去都如梦幻般醉人。从微弱的灯光中,我看到了他惊讶地眼神,我粲然一笑。音乐缓缓响起,我莲步微移,足上的玉铃清脆作响,手灵动地翻转,轻摆素腰,缓缓地摇曳身姿,渐渐地我的步伐越来越轻盈,婉若游龙般,凌波微步,然后飞速地回旋,耳边想起了叮当的脆铃声。突然,我玉足轻点,一跃而飞上了事先备好的一个鼓的鼓面上,音乐骤然停止,我在鼓面上翩跹而舞,鼓声伴着玉铃声,只觉得仿佛置身西域大漠,耳边是驼铃和战鼓声一般动人心魄。我越跳越快,只叫人看得清衣裙翩翩,却看不到人时,音乐重新响起,我纵身一跃,跳回地上,缓缓旋转,这时只见数十只流萤飞起,萦绕于我的身边,仿佛我与闪闪的星光相舞一般,音乐快结束时,我缓缓折腰翘袖儿跪与地上。 曲毕,所有的灯瞬间点亮,殿内恢复了熠熠生辉的样子。我缓缓站起,笑看着他。他愣了很久,才起身朝我走来,对我道:“你到底是人还是仙。”我俏皮地一笑道:“你说呢?”他一看笑道:“我猜你是仙。”我浅浅一笑,他在我耳边喃喃道:“你知道你已经让我多么的心醉了吗。”我轻声一笑望着他,突然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浅浅一吻,只感觉到他身子微微一僵,我松开他但笑不语,他愣愣地看着我,我笑道:“小仙该回天宫了。”然后转身欲走,他一把将我拉进怀中,然后在我耳边低语:“就算是仙女,朕也不放你回天宫去,这辈子你只能陪在朕的身边。”我轻轻一笑。然后,他轻轻地吻上了我,我的脸渐渐有些潮红,就在我还如置身云上之时,他抱起了我缓缓走向内室,将我放在床榻上,他再次俯身轻轻吻我,我突然推开他,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我浅浅一笑道:“你还记得一年前的一个雪夜里,你救的那一对女孩吗?”他愣了一下,然后蹙眉思索了一会,突然眉头舒展,定定望了我一眼,然后惊喜道:“莫不是……”我点头“我就是那个倒在你怀中的女孩。”他望着我,有些失神。我又定定看着他喃喃道:“……那一眼便注定了你是我此生都要相守相思的那一人,无关身份无关地位,知道么……这支舞是曾经母亲第一次见到父亲时跳的,这一支舞成就了她们一世的夫妻,我惟愿此舞也能成就我们的一生一世。”他眼中满是震惊,然后渐渐化为一汪深情地春水。他看着我喃喃而语:“我定不负你……生生世世。”我一听,泪水夺眶而出,他没有自称“朕”而是“我”,就如夫君对妻子许下承诺一般,此时只觉得心里都是满满的幸福。他轻轻替我拭去眼泪,说道:“你是我心中的唯一,无人能及。”然后轻轻吻我,他的吻过处,点起了一波一波的缠绵,我的身体渐渐酥软起来,眼前有些许迷离,突然猛地抓住他的衣衫痛的“嘤咛”出身,他轻轻吻上我的唇然后移向我的耳边道:“飞燕,我爱你。”听到此,我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他轻轻替我拭干了眼泪,密密麻麻地吻落了下来。而我则迷失在他的承诺里,我知道,我已经深深沦陷在他的温柔与深情中,不可自拔。 第二十一章 危机 天还未亮,我便已醒来,略一动身,仍觉得痛楚未尽。转头看到身边的他还闭眼睡着。在红烛的照耀下,只觉得他若熟睡的婴孩般,我小心翼翼地用食指触碰在他的脸上,描摹着他精致地五官,嘴上不禁扬起了甜蜜地微笑。就在我自娱时,他的睫毛微颤,我连忙欲收手装睡,他却突然轻轻抓住我的手腕,吓得我不禁轻叫出声。我有些局促地看着他,只见他也笑着挑眉看着我。想起昨夜,脸上便如火烧般。我局促地说道:“是臣妾扰到你了吗?”他笑道:“刚刚可是被为夫的睡颜所惑,娘子才会如此迷醉。”我一听,愣愣地看他。他挑眉问道:“怎么呢?可是哪里不适?”我摇摇头,然后有些失落道:“臣妾何德何能能做陛下的娘子,在这宫里,只有皇后娘娘才是能立于您身侧的妻。”说完,心里也波澜起伏,终究不论多么受宠,我也不过是姬妾,而且是万千姬妾中的一个罢了,能携手与他共伴一生的,只有椒房殿中那位最尊贵的女子而已。心中如此想着,愈发有些悲戚。这时。他突然将我搂于怀中,深深地看着我道:“娥儿是父皇在我年少时赐婚与我的,这么多年走来,她于我更像是亲人,她是天下百姓心中的国母。但是,在我心中,我却视你为妻。”我听到此,身体微微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定定看着我道:“我希望,能与我携手并肩,共看朝晖夕落的人…是你。”瞬时,泪水夺眶而出,止不住一般,饶是我如何也再收不住了。他轻轻拥我入怀道:“莫哭了,第一次见面你也是在哭,如今,你也总是在哭,莫不是我娶了东海的龙女,再这样哭下去,只怕这皇宫都该被淹没了。”我“噗嗤”一笑,然后假嗔道:“陛下就爱打趣臣妾,臣妾不依。”他眉眼皆是笑,我满心温暖,轻轻靠在他怀中,只愿时间停留在此刻多好。 “陛下,该早朝了。”这时秦道的声音在殿外响起。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道:“知道了。”他又看着我,在我的额上轻轻印了一吻道:“我先去早朝了,待有时间便来看你。”我笑着点点头。他掀开锦被,下了床榻,回头看了我一眼,突然他眼睛看着某一处失神,我顺眼望去,只见被褥上一抹嫣红在烛火闪耀下彷如桃花。我不禁脸上一热,他则笑看了我一下欲转身唤人更衣,我突然唤道:“陛下。”他询问的看着我道:“怎么呢?”我脸上越发的烫了,然后手缓缓指向他衣袍的一处,他顺着看去,方才看到那衣袍上也沾染了一抹嫣红。我忙起身走向他道:“陛下换了这御袍,让臣妾替您洗洗吧。”他缓缓脱下这件衣袍,却突然唤道:“来人。”我惊诧地看着他,他嘴边带笑。门“吱呀”一声打开,秦道带着一队宫人鱼贯而入,我便有些羞怯起来。 “奴才给陛下请安,给赵美人请安。”秦道带着众人行礼道。他微微点头道:“恩。起吧。”然后又看着秦道说:“把这件御袍替朕好好的收起来。记住,不要洗。就这样收起来便是。”秦道躬身道:“是。”我慌忙道:“陛下。”他转头看着我,眼中带笑,然后在我耳边耳语道:“我要将它好好珍藏起来,它是你我洞房花烛的见证。”听到他的话,我又羞又觉得感动,只说不出话来。他又道:“秦道,替朕更衣。”然后对子衿道:“你家主子也劳累了,就好好歇息吧,传朕的话,今儿去皇后那的例行请安便免了吧。”子衿正欲点头行礼。我抢道:“臣妾不累,皇后娘娘是众妃之首,妃嫔晨昏定省是祖宗规矩,臣妾如何能破这个例,若今日臣妾未去请安,将来皇后娘娘该如何服众呢。陛下还是收回成命吧。”说完我俯身欲行礼。他一把扶住我,然后看着我道:“朕的飞燕总是识大体的,有卿若此,夫复何求。”我望着他粲然一笑,然后道:“就让臣妾服侍陛下更衣吧,臣妾不想假手于人。”他笑着点了点头,我便笑着从秦道手中拿过衣物一件一件为他细细地穿上。待穿戴完毕,他握住我整理衣襟的手道:“朕该走了,你去请了安后便回来好好歇着吧。”我点点头道“嗯。”他满意一笑,然后转身走向门口,秦道高声道:“摆驾。”我带领宫人行礼道:“臣妾恭送陛下。” 待皇上走远,子衿她们便围上来笑着行礼道:“奴婢恭喜主子。”我微微一笑道:“起吧都,服侍我更衣,该去皇后娘娘那请安了,再晚会,该迟了。”她们微微颔首便为我穿戴起来。 到了椒房殿,只见众人都已到,而郑昭仪竟也正坐于位子上。我疾步走去,然后恭敬拂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长乐无极。”皇后微笑点头。我颔首又转身向郑昭仪拂礼“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郑昭仪只拨弄手上涂得丹蔻,并不予理睬。我方又侧身道:“臣妾给众位姐姐请安。”皇后娘娘含笑道:“子衿,快扶起你家主子,赐坐吧。”我道:“谢皇后娘娘。”然后才扶着子衿起来,入座。皇后娘娘道:“昨夜侍寝,赵美人也辛苦了,今日还照规矩来给本宫请安,你有心了。”我忙恭敬道:“皇后娘娘乃六宫之首,宫中姐妹无不是得娘娘您的福泽庇佑,臣妾按祖宗规矩为娘娘请安,自是应该的。”皇后赞赏地笑道:“赵美人果然端庄识大体。”然后转头看着班婕妤道:“倒是与你一样的性子。”班婕妤笑着看了看我,我笑道:“娘娘谬赞了,臣妾比不上班姐姐贤德。” “哼。”郑昭仪突然冷声道“不过初次承宠,便眼高于顶,让本宫与皇后等了你这好一会,来了只草草请安,便卖乖弄巧的,只凭着这张巧嘴便能躲了这惩罚么?”这时我方明白,郑昭仪今日突来这么早,只为在这等我。我连忙起身拂礼道:“是臣妾之失,请皇后娘娘恕罪。”皇后正欲说话,只听郑昭仪道:“王慎。”郑昭仪的心腹内侍道:“奴才在。”她看着手上的丹蔻,眼皮都不抬地道:“宫中嫔妃骄纵无状,请安来迟该如何惩处啊。”只听王慎道:“回娘娘,按宫规,该……”“回皇后娘娘,我家主子来迟是有缘故的。”只听入画急切打断道。皇后道:“有何内情,你便说与本宫。”我嗔道:“入画。”可入画却还是道:“今日陛下体恤主子身子柔弱,便道让主子今日免于请安,但主子仍坚持要按规矩来请安,因此,服侍陛下离开后,方才来的,主子绝非故意来迟,请皇后娘娘明鉴。”说完入画磕头道。皇后和善地笑道:“既是如此,赵美人非但有违宫规,反倒谨遵宫规而行,原该赏的。墨兰。”皇后的贴身宫女墨兰道:“奴婢在。”皇后对她道:“去把本宫前儿得的八宝锦绣紫玉屏风赐予赵美人。”墨兰道:“是。”便退下了。我忙道:“臣妾谢皇后娘娘赏。”她笑着点了点头道:“快起吧,既是身子弱,就别老跪着。”我听从地准备回座。只听郑昭仪冷哼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奴才,当着宫里这么多主子面,竟然勃然喧哗,哪里还把我们这些主子放在眼里,可是看着你家主子得宠,便如此倚仗人势,以下犯上,不好好教教你,以后该如何管理六宫。来人,拖下去。”她直直地射向我,嘴里吐道:“杖毙。”我一听,心一沉,连忙跪倒道:“皇后娘娘,请饶恕入画一命吧,臣妾必会好好管教。”皇后也点头道:“妹妹,一个奴才而已,你又何须如此动怒,小惩便是了。”郑昭仪却咄咄道:“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奴才,便如此目无主子,若今日她如此顶撞我这个昭仪也只小惩,那来日,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下犯上,置祖宗规矩于何地,妹妹知道姐姐向来待人宽和,不忍重惩。因此陛下才命妹妹替姐姐分忧一二,所以,这贱婢便不劳姐姐费神,既是冲撞的我,便由妹妹代为教导吧。”皇后一时有些语塞。郑昭仪瞥了皇后一眼,冷笑了一下,然后对王慎眼角一挑,王慎领会地将入画往外拖。入画哭道:“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我心急欲再向皇后求情,突然眼看班婕妤款款起身恭敬拂礼道:“皇后娘娘,这入画说起来也是救主心切,虽是方式不当,但也其情可免。”皇后娘娘点头道:“班婕妤说的是。”郑昭仪冷哼一声道:“一句救主心切便免罪,还要这些个规矩做什么,班婕妤倒是说的轻巧。”班婕妤微笑对郑昭仪拂礼道:“这宫里的奴才职责便是一心向着主子,所以这入画原是无错,如今若因护主而被重惩,想来会让万千的宫人心寒,如此这般如何伺候好主子。再者,太后与陛下常道宫中当以祥和为主,只有宽以待人,方能六宫祥和。因此,若是娘娘今日小惩大诫,这样既不与太后、陛下的心愿相违,又能警戒六宫,岂非更好?”班婕妤句句在理,又以太后与皇上施压,郑昭仪便不知该如何反驳,狠狠瞪了班婕妤一眼,然后笑道:“班婕妤果然是贤德的很。”她眼睛微眯道:“既然班婕妤都求情了,本宫又怎能不从轻发落呢。”听到此,我暗暗舒了一口气。班婕妤也拂礼道:“皇后娘娘圣明,昭仪娘娘圣明。”皇后道:“你坐吧,既是如此,入画也算将功补过,赏她十板子便是了。”王慎拉着入画往外去,郑昭仪冷眼道:“王慎,得要好好的教教这贱婢,才不枉皇后这一赏。”王慎领会的笑道:“是,奴才遵旨。”想必这十板子必会重打,我欲再说话,子衿在旁边拉住我,对我微微摇头,我便知事情已无转圜之地,便不再说什么。 待众人喧了一会,只见王慎回来回旨杖刑完毕。郑昭仪满意一笑,起身微微拂礼道:“闹了这一会,臣妾也乏了,便先走了。”皇后道:“既是都请安了,便散了吧。”众人拂礼往外退。皇后突然唤我道:“赵美人留一下,随本宫去长乐宫吧,初侍寝的妃嫔都该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的。”我便随着皇后去了长乐宫,但太后身边的洛晴姑姑却道太后正在礼佛,只让我回去便是,以后自有见面之时,然后奉太后命送了我一柄玉如意。 第二十二章 心悸 待我回宫,立刻前去入画的房间,只见入画换下的衣衫皆是斑斑血迹,她的小脸一片惨白,看起来气若游丝。我问子衿道:“入画怎么样了?”子衿满脸担忧道:“虽只有十板子,却下了极重的手,都是实打实地打下去了,我们又请不来太医,只能涂了些金疮药。”我忙道:“传我的令,立刻去请个太医来诊治,再拿些上好的金疮药。”待替入画上了药,入画看到我忙虚弱道:“主子怎的来这了,污了您的眼了。”我又气又心疼,便道:“平日里在自己宫里鲁莽也就算了,怎能当着众人面还如此不知规矩,连我都拦不住了,当真是我太惯你们了么。”这时侍书突然哭道:“主子莫再怪入画了,她道主子刚刚形势危急,若不说出实情,郑昭仪必会对主子下手,挟私报复,只怕主子陷入危急中,她才以身涉险的。”我一听,不禁怔住了,未想到,入画竟以命护我。我摸了摸入画的脸道:“是我错怪你了。”她虚弱地笑道:“主子待我们这些奴才好,我们都是明白的,奴婢今日所为也是应该的。”我感动地一笑,这时子衿道:“主子,太医来了。”我点点头。正转头,只听到“微臣拜见赵美人。”我一听这声音,瞬时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那人,看到他的那一刻,只觉得脑子嗡地一片空白,跪于地上的人竟是温玉。想到周围的众人,我忙整理心神,然后淡淡道:“起来吧。”“是。”他缓缓起身。我道:“你过来诊治吧。”他微微颔首便走了过来,我起身站于床边,他替入画把着脉,我在旁边看着他的侧脸,与从前无异,仍是那温润如玉的样子,只见他微微蹙眉,又舒展开来,一如从前替人诊治的样子,此时仿若又回到了从前。过了一会,他方整理好东西,起身对我作礼道:“这位姑娘伤的较重,有些伤了筋骨,若是再重一些,只怕就有生命危险了。”我一听,身子晃了一下,未曾想到郑昭仪的短短一句话就差点了结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我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那现在如何?”我急切问道。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道:“娘娘不用挂心,待微臣开了方子,让这位姑娘每日按时服药,再多多休息数月,便能好了。”我舒了口气。“微臣先去开药。”我点点头,他便看了我一眼就下去了。喂入画喝了药后,我便让侍书照顾着,然后回了自己的寝殿。我对子衿道:“把那位太医叫来也替我看看吧。”子衿忙问:“主子可是有什么不适?”我道:“没事,只是例行看看罢了。”她方退了下去。待温玉来后,我便由着温玉把脉,看着眼前的他,只觉得世事总是无常。过了一会他道:“美人似乎心绪不稳,忧思较多,微臣会为美人开些安神药便会好些,但美人也需多多休息才是。”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子衿道:“你且先退出去,我有些事需问问太医。”子衿颔首拂礼而去。 我深深看了温玉一眼道:“你如何进了御药房做太医了。”他抬头看着我,眼中满是愧疚与情愫,我微微别开了眼。他深深道:“你离开那天,我便知你应是去了赵府,因除了赵伯你未有认识的人,我便仍留在那,想到与你只一墙之隔也是好的。后来,听闻赵伯收了两个义女,并送往公主府,我便知必是你与合德,而赵伯的意图也是颇为明显的,我原想劝阻你,可是……合德却告诉我不要再去打扰你,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有了自己的决定,合德说的对,我不应去改变你的决定,因此,我便去考医药,想要入宫做太医,若你真进了宫,我也能在你旁边,守护你。……”我淡然道:“我们早已是陌路,你没必要为我再做什么。”他有些受伤道:“从前是我的错,我希望可以弥补一切。”我冷笑道:“弥补?我不记得我们有过什么,何来弥补之说?你快出宫吧,不要让我看见你。”他眼神哀伤道:“我明白你已视我为陌生人,只是这宫中纷争不断,危机四伏,就让我替你躲那些暗箭吧。就算为了宫外的合德,你也不能有事,否则,合德该如何?”我一想到合德,便心软了,温玉说的没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我出事,合德该怎么办。若是有了一个真心帮我的人,也必能保我一方。我又深深看了他一样道:“记住你今日说的一切。”他眼神瞬间明亮道:“我必会永记。”我点了点头道:“你去吧,说的太多,会让人起疑,以后你就做我的专职御医吧。”他温然一笑道:“好。”然后深深看了我一眼,便退了出去。 看着温玉的背影,突然觉得一切好像回到了从前。这时子衿走了进来,我方理了理心绪,过去的就该这样过去了。我道:“入画怎么样了?”子衿道:“服了药好多了。”我点了点头道:“那便好。”子衿看着我关切道:“主子,你可还好?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我看着子衿道:“子衿,我有些累了,今日一个鲜活的生命差点就消逝在我面前了,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子衿安慰道:“主子,既是进了宫便得要承受这一切,世人都道宫中的繁华富贵,却不知这背后付出了多少。从您踏进远条馆的那一刻,宫中的无数眼睛便盯到这了。您不能轻易服输,宫里从古便如前朝般,胜者王败者寇,您若弱了,这阖宫上下的人都将走向灭亡。就算为了爱您的人和您爱的人,您也要努力坚持下去。”我看着子衿的眼睛,慢慢去体会这句话,我的脑海中浮现了皇上和合德,还有温玉,我不能轻易被打倒,这样只会让我更快地败于这斗争中,结果必会比现在痛苦百倍。为了我爱的,爱我的,我所依靠的还有依靠我的,我都要争下去,否则,只会死无葬身之地。想到此,我顿时精神一振。望着子衿笑道:“子衿,你愿陪着我走完接下来的路么?”子衿笑着道:“不仅是子衿,我们远条馆所有的人都愿陪主子走下去。”我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 第二十三章 荣宠 想着班婕妤两次施以援手,我心下感激,便备了薄礼携子衿抱琴去了增成舍。增成舍虽不是十分华丽,但却很别致,处处都透着淡然悠远的风雅。进入殿中,班婕妤正在作画,我笑着道:“姐姐真是雅致的很。”她微微一笑道:“闲来无事,随意作作罢了。妹妹此番来,可是有事?”我上前道:“今日在椒房殿的事……”我还未说完,班婕妤便笑着道:“妹妹若是答谢的话便别说了吧,既是叫我一声姐姐,我就该担得起这两个字才是,早上的事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应该做的。”我一听便道:“今日的确多亏了姐姐,妹妹能得您这样一位好姐姐,是妹妹的福气。”她听了笑道:“我能有你这样一个伶俐得体的妹妹,不也是有福之人么。”我微微一笑,看到桌案上的画轴上画着苍竹,枝叶分明,很是苍劲有力。我笑道:“姐姐了了几笔便勾勒出了翠竹的苍劲,当真不负这才女之名。”她笑道:“妹妹谬赞了,涂鸦之作罢了。”随后,我们便一起品茶论诗,倒愈发觉得班婕妤是难得的才女,她似乎不该身在宫中,因为她有着一股淡然的高远,好似一只鸿鹄却成了困在笼中的金丝雀一般,叫人惋惜。 待我回宫时,便见李朝恩远远地跑过来急切道:“主子,您可回来了。”我看他的样子不禁打趣道:“怎么呢?又没克扣你俸禄,这般丢了魂似地。”子衿听了一笑。李朝恩也一笑道:“主子打趣奴才了,是秦公公来给主子您送陛下赏的东西来了,在正殿等了好一会了。”我一听忙迈步去了正殿,看见秦道了便道:“让公公久等了。”秦道笑道:“美人折煞奴才了,这些是陛下命奴才送来给美人的。”我一看皆是宝石珠翠,绫罗绸缎,便让子衿收起来。然后道:“秦公公喝杯茶再走吧。”秦公公笑道:“谢美人赏,只是奴才还得回陛下身边伺候着,是没这口福了,还请美人恕罪。”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留公公了,子衿,送秦公公出门吧。”子衿笑道:“公公请。”秦道便对我拂礼道:“奴才退下了。”我微微笑着点头。 晚膳后,我想皇上必会来的。便着意装扮了一番,然后同子衿她们一起喧话。没一会儿,秦道便来了,我心下一喜,然而秦公公却对我道:“陛下今日政务繁忙,在宣室殿歇息,因此命奴才特来告知美人早些安置,明日再来看您。”我一听,心下失望,但却未表现在脸上。然后笑道:“既是如此,还望公公代为转告一声,国事虽重,陛下也要爱惜身子,莫太操劳。”秦道笑着道:“奴才必会将美人的话带到,奴才先告退。”我点了点头,他便退下了。 我一个人独自坐在院中弹琴,只觉得明月也显得格外清冷,心里总像是缺了什么,他这会该歇了吧。“主子。”我回头看到了子衿她们走来。我微微笑道:“你们怎的来了。”子衿与抱琴对视了一下,抱琴笑道:“主子,奴婢听说清凉殿边的昙华每晚开的极好,主子不如去看看吧。”我看了看抱琴,然后笑道:“我看是你自己想看吧,,直说便是,哪里那么多弯弯绕绕。”抱琴讨巧一道:“主子总是一眼就看清奴婢心中所想了,奴婢心里的那些小算盘都还未打,主子便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我“噗嗤”一笑,指着她笑嗔道:“你们看看,这张嘴何时学得这般不饶人了。”抱琴笑道:“都是主子才思敏捷,奴婢跟得久了,适才学得一点皮毛。”我笑道:“罢了罢了,咱们去吧。”子衿和抱琴一笑,微微颔首。 携着子衿她们到了清凉殿边得花园,果然看到了一簇簇昙华开得极好,于百花之间愈发精致,颜若白玉,花漏斗状,花蕾下垂,花瓣微微张开而微微颤动,花底向上翘起,恍若月下西子,晚风习习,一阵淡淡清香让人迷醉。我缓缓道:“昙花一现,只为韦陀。花神为了韦陀苦等千百年,只为把最极致的美丽绽放于最爱的人眼中,可多少年的等待却只能换来一瞬间罢了。这样的爱,是多么令世人艳羡。”我心中想到了眼前的幸福,不禁有些悲戚,会不会有一天这些幸福也会如昙华一现般,倏然消逝,真若那时,我该怎么办…… “主子。”子衿轻声唤我。我回头看着她笑道:“怎么呢?”子衿笑道:“司棋刚刚想了个主意。“我询问的看着司棋笑道:“可是什么主意,说来听听。”司棋笑道:“奴婢看这园子极美,主子的兴致也极好,不如与我们一起娱乐消遣吧。”我听着道:“你这小妮子,又有什么鬼主意呢?”司棋眨了眨眼睛道:“奴婢们蒙住主子您的眼睛,再由子衿姐姐送您去稍远的地,然后主子您在自行取下系于眼睛上的丝帕,再来寻藏于这园中的我们,若是寻到谁,谁便要受罚如何?”我笑道:“为何不是你们寻我,偏要我来寻你们呢?”司棋有些语滞地看向抱琴,抱琴笑道:“若是我们寻主子,以主子的聪慧,必会找到一个我们都寻不到的地,那这游戏可如何玩下去呢。”我轻点了她的额头道:“就你能找借口,罢了,既是我寻就我寻吧。”我指着她们笑道:“可是说好了,你们谁被我找到,惩罚任我说。”她们一致笑道:“好。”我笑道:“好了,来吧,给我蒙眼睛。”子衿与抱琴、司棋她们一起交换了眼色,抱琴便拿了一条红色丝巾来系于我眼睛上,我笑着任她们拾掇,待眼前一片漆黑时,子衿过来搀着我道:“主子,奴婢来扶您吧。我点了点头,便任由她带着我走着。我只感觉绕了一会路,方才停下来,子衿道:“主子,就在这吧。”我点点头,正欲取下丝帕时,子衿突然阻止我笑道:“主子,您数十个数后再取下吧。”我笑道:“偏你们事情多。”子衿笑着道:“那奴婢先行了。”我点了点头,然后微微启唇道:“一,二,三……” 待数到十时,我轻轻揭开眼上的丝巾。只见眼前是笼罩在一片红色当中的清凉殿,我正惊异为何子衿会带我来此,只见一队宫女从殿中走了出来,对我行礼道:“奴婢给赵美人请安。”我轻声道:“都起吧。”待她们起后,我正欲转身去找子衿,却见为首的宫女恭敬道:“美人请进殿中吧。”“嗯?”我诧异的看着她,却见她满脸笑意道:“奴婢等是奉陛下之命,请美人移驾殿中的。”我惊诧地看了看她,她微微躬身请我进殿,我便压住心中的疑惑随着她进殿。 待进殿我方发现这殿中处处皆是红色烟纱装扮,而宫人也皆是着红色锦衣,地上铺着红色的绒锦地毯。只见那先前的宫女前来对我行礼道:“请美人沐浴更衣。”我知一会必是要面见皇上,便微笑的点头随她们去了。沐浴后,宫女为我更衣时,我方发现她们为我拿了一件嫣红地曳地褛金长裙,上面由金线绣有团簇的牡丹,若火红的嫁衣一般,待我穿好后,她引我进了梳妆室,只见子衿上前为我行礼,我询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子衿却笑指到一位慈善端和的老妇人道:“主子,这位是孙夫人,孙夫人儿孙满堂,高堂健在,家中和睦不已,多少女子婚嫁都是请孙夫人前去梳发求福呢。”听到此,我吃惊地看着子衿,子衿笑道:“孙夫人是陛下特意命人请来的。”孙夫人欲对我行礼道:“老身见过贵人娘娘。”我忙扶起她笑道:“妇人不必多礼,请起吧。”她笑着点头道:“请贵人娘娘梳妆吧。”我点头随她到了妆台前,她微笑着手执玉梳,抚着我的头发道:“老身为许多出嫁女子梳发,娘娘的头发是最美的,像是那锦缎般柔顺。”我微微一笑。 这时,她慢慢从发顶缓缓梳向发尾,同时微笑地看着我念叨: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她每念出一个字,我内心地温暖便多了一些,此时只觉得自己仿若是出嫁的女子般,为幸福所包围。她为我绾起了青丝,替我插上了八宝如意发簪,又戴上了镂金攒珠凤飞牡丹地发冠,待装扮完毕后,她方扶我起来,看着我道:“娘娘真是美极了。”我微微低头笑着,她却拿了一方绣着凤凰的盖头替我盖上道:“愿娘娘福泽绵长。”我微笑道:“谢夫人。”子衿过来搀着我道:“主子,奴婢扶您。”我点了点头,随她走着。 待走到一殿门口,子衿将一朵红色绣团递到了我的手中,然后扶着我走了进去,走了几步,我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赤红绣有金龙的鞋子,我便知是皇上在面前,心中不禁有些慌乱。子衿笑道:“请陛下挑喜帕。”只听他“嗯。”了一声,便用金称挑起了我头上的喜帕,喜帕滑落的瞬间我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只见他眼神中满是惊艳,我娇羞地低头微笑。子衿又道:“请陛下与美人共饮合卺酒。”他拿起了宫女奉着的酒杯,递与我一只,我缓缓结过,然后与他右手相挽共同饮下。子衿笑道:“愿陛下与美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众宫人也跪地随着子衿说起来。我一听不好意思地低头,他却高兴道:“好,都赏。”子衿带众人道:“谢陛下,奴婢等先告退。”说完便纷纷退了下去。 待众人退下,诺大的宫殿只余我们两人,我微微有些局促,不敢开口。他轻声一笑,然后牵着我走向铺着百子千孙被的喜床,待我们坐下,他递给我一只锦盒,我方询问地抬头看他,他却不语只微笑挑眉示意我打开,我打开后,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同心结,而同心结下还挂着一个绣有合欢花的荷包。我取出同心结打开那枚荷包,里面竟放着一缕青丝。我抬头看着他,他温柔地笑着对我道:“这是我的,如今只差你的了。”我有些痴痴地看着他,他继续道:“合欢,合欢,与彼合欢。我欠你一场婚礼,今日便是你我的婚礼,从今夜起,你便真真正正的是我的妻,是要与我白发齐眉的妻。”我听到此,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他忙抱着我抚着我的背笑道:“今儿可是我们的大喜日子,哭了不吉利。”听到此,我忙拭干眼泪。 他笑着捏着我的鼻子道:“这才对么,这么美得新娘妆,哭花了可不好。”我背对着他道:“你又打趣我。”他拉过我道:“夫人,都是为夫的错,饶了我可好。”看他一脸讨巧的样子,我不禁“噗嗤”一笑,他笑道:“快些结发吧,飞燕。”我点头然后从桌案上拿起剪刀剪下了一缕头发,然后将我们的头发打了一个结方放进荷包里。他抱着我道:“如今你便是我刘骜的结发夫妻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轻轻回抱着他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他听后身子微微一震,松开我震惊地望着我,我赤诚地回看着他,许久他方粲然一笑道:“此生足矣。”而我的心中也在道:“此生有你足矣。”如今我已以天作证,此生将心只交予你,再无他人…… 第二十四章 为卿眉妩 一早醒来,只见他还躺在身边闭眼熟睡着,看着他俊逸的睡颜不禁洋溢着甜蜜地微笑,我小心翼翼地从他身边爬过,轻轻地下了床,在身上披了一件睡袍,悄悄站起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香香地睡着,便踮着脚小心推开门走了出去。只见秦道和子衿都还在门外守着,其他的宫人都有些睡意的站在那,偏偏倒到地,看着倒是好笑,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唤着“子衿”,子衿看到我连忙走过来,秦道也跟着来了。“奴婢给主子请安”“奴才给美人请安”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秦道忙问道:“陛下可是醒了?”我轻轻摇头道:“陛下还正睡着,就先别叫起,让陛下好好休息一下,待到时间了我就去唤。”秦道微微躬身笑道:“奴才遵命。”我笑着点了点头。子衿又关切地问道:“主子怎的这么早醒了?时间还早,可是有什么不适?”我笑着道:“无事,想是平日睡得多,今日倒起得早,你莫要担心。”子衿笑着点了点头。我又问秦道:“秦公公,我想亲自为陛下准备早膳,可否?”秦公公一眼笑意道:“那想必是再好不过了,美人准备的早膳陛下吃着必会龙心大悦。”我笑着道:“公公过誉了。”然后跟子衿道:“随我去准备吧。”子衿点了点头笑着。我便道:“烦请公公引下路。”秦道忙躬身道:“美人吩咐便是,哪里当得起请这个字,折煞奴才了。”我笑道:“公公陪伴陛下多年,在宫中德高望重,又深受陛下倚重,必是当得起的。”秦道笑着道:“奴才只是承蒙陛下不嫌弃罢了。”然后躬身为我引路至清凉殿的小厨房。 子衿为我去择了些精选的兰花,梅花,竹叶和菊花,子衿询问道:“主子要这儿些花啊叶的可是要做什么。”我笑着道:“待做了你便知道了。”我将梅花花萼仔细地去掉,将花瓣一片一片择了下来小心地洗净,然后放入净水中浸泡着,而其他的也如法炮制。待过了一会,将竹叶与少许梅花取出来让子衿小心地烘干,然后又将一些栗子取来磨成了细细地粉,倒了一些清水进去搅拌了一会,我又将梅花都捣碎放了些许蜂蜜,兑了些水搅了一会方倒进栗子粉中,然后用梅花的模子将栗子粉做成梅花状,又将其蒸上。这时我又将兰花花瓣择下,用盐水浸渍了一会后,方取粳米与水一起煮,我让子衿将已择好的菊花花瓣拿来用蜂蜜水泡着,自己则把糯米都捣碎成粉方兑水搅拌,又将菊花捣碎放进去,然后把糯米饭做成小巧的圆饼也蒸上。 待梅花栗子糕与素菊糯米饼蒸的七分熟时,又分别将几片梅花和菊花花瓣撒与表面继续蒸。这时,我方将烘干至有些微微卷曲地竹叶与梅花花瓣取出,并将竹叶与茶叶放在水里一起煮,待煮沸一次将水倒出再倒水煮,直至第三次方用小火慢慢煮一会后便将竹叶小心取出。待弄完,清竹梅香粳米粥也好了。这时我方算做好了,这时子衿惊异地望着我道:“主子这工序真多,奴婢眼睛都看不过来了。”我笑道:“还有比这费工夫的,今日时间紧促便只能做这些简单的了。”子衿道:“今日奴婢才算是长见识了。”我轻轻笑着,然后对子衿道:“我去收拾一番,想必陛下一会便醒了,你只需在这守着,一会上膳之前将吃食装盘便是,至于那竹叶茶倒入杯中时放几片梅花花瓣便好。”子衿笑道:“奴婢知道了,主子快去吧。”我微笑点了点头然后回了寝殿中。 看着他果然还在谁,便坐于镜前准备上妆,待到画眉时,我正拿着眉笔思考着该画什么眉形。突然,手中的眉笔被抽走,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到了熟悉的拥抱,我有些脸红道:“陛下何时醒的?怎的不出声,倒把臣妾吓着了。”他的手轻轻从后面搂住我的腰,靠在我肩上轻笑道:“朕刚一睁眼未见你在旁边,倒是看到了一幅美人理妆图,把朕就这般吸引过来了,若是出了声,如何看的了这景。”我轻笑道:“陛下就爱打趣臣妾,不过,陛下既是来了便替臣妾想想画个什么眉好,若是说不出来臣妾可不依。”他轻轻刮了下我的鼻梁道:“朕的飞燕画什么眉都好看。”我轻轻笑道:“陛下可是说不出来了。” 他笑着坐下扳过我身子细细地看着我的脸,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便微微低了低头,只见这时他拿起了眉笔来欲为我画。我有些惊讶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他笑着道:“当然是为朕的爱妃画眉了。”我忙道:“陛下拿笔该是批奏天下之事,如何能为臣妾画眉来,若让他人知道,只怕该责怪臣妾了。”他听完握住我的手道:“夫君为妻子画眉再是平常不过得事了,朕倒看谁敢多嘴一句。”我听完心里瞬时被一股暖流充斥,我看向他,他笑着又道:“再者,曾经‘京兆眉妩’这等举案齐眉的事不也名动京城么,大臣画的,皇帝怎就画不得了。”我一听笑道:“臣妾左是说不过陛下,便不说了,陛下既是要画臣妾也不推辞了,臣妾便做一次褒姒妲己罢了。”他假装嗔道:“大胆,你这是说朕是幽王商纣这等昏君么。”我笑道:“就因为陛下是如秦皇和开国先祖这般圣明胸怀天下之君,臣妾才敢放纵自己做一次别人眼中的祸水,任臣妾如何,于社稷总是不误的,不过是引得**姐妹该说我轻佻了。”他哈哈笑着,然后看着我道:“就知道你嘴上不轻易让人。”我低头一笑。他又笑着轻轻抬起我的下颚,然后执起眉笔轻轻在我眉上浅浅画着,看着他认真地样子,时而看向我,眼中带着爱意与怜惜,时而又仔细端详我的眉形,只觉得此时我们仿佛不是身处宫中的君王与妃嫔,只是平凡百姓家的夫妻一般郎情妾意。 过了好一会,他方笑起来道:“这应是不没你的美颜。”我听完便笑着向镜中看去,只见两弯细细如月般地眉毛,似颦非颦,似蹙非蹙,浅描淡画,晕如烟霞,看着极是温婉朦朦。他道:“如何?”我转头笑看着他道:“陛下画的倒是比臣妾好,想来**不知多少姐妹让陛下如此淡扫蛾眉过吧。”他一听然后微微闻了闻,我有些奇怪地问道:“陛下闻什么呢?”他看着我神秘地笑道:“你没闻出么?”我摇了摇头,他挑眉望着我笑道:“朕可是闻到好浓的醋味,还是藏窖了多少年的陈醋。”我一听便背对他坐着道:“陛下又捉弄臣妾。”他轻轻扳过我的身子,认认真真地看着我道:“你是朕第一个画眉的女子,也是此生唯一一个。”我一听笑容便荡漾开来,他也温柔地笑看着我。我道:“陛下画的是什么眉?臣妾怎的未见过。”他笑道:“这是朕替你新画的眉,往日卓文君眉若远山,女子便竞相效仿,可是朕的飞燕娇弱如柳,温若如仙,画了远山眉便失了那份飘渺的仙气,所以朕便为你画了这淡若烟霞的眉形,至于名字么……”他想了一下方道:“不如叫联娟眉如何?”我一听微微脸红道:“子渊的一首留世绝赋莫不是要为臣妾这蒲柳之姿毁了。”他温暖地笑道:“眸子炯其精朗兮,?多美而可视。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在朕的心中,你就是那皎若明月舒其光的神女……”他深情地看着我喃喃道:“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卿无色。”我嗫嚅道:“再不敢让陛下画眉了,倒叫臣妾都无地自容了。”他一听笑着轻轻抱着我道:“朕可是愿一辈子为你画眉。”我听后望着他暖暖一笑靠在他的怀抱里。 这时只听秦道在外唤着:“陛下,该起了。”他微微有些不满道:“知道了。”我忙松开他笑道:“陛下快些更衣吧。”然后对着门外唤宫人进来。待我们穿戴完毕,我便道:“陛下,用膳再早朝吧。”他微微笑着点头,然后拉着我一起走去。待宫人将早膳传上,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问秦道:“这可是御膳房做的?”秦道看看我笑道:“陛下,这是美人亲手为您做的。”他转过头看着我道:“飞燕?”我微微颔首道:“陛下若是不喜欢,臣妾还是传御膳房的吧。”他拉过我的手道:“朕怎么会不喜欢,朕就道御膳房的早膳日日不过那些,哪里能如你这般花心思,朕看着都舍不得吃了。”我笑道:“臣妾手艺必是比不过御膳房的,陛下只是御膳房的吃的多了,才觉得臣妾的好。”他对着我道:“朕只知这早膳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我微微低了低头。他正笑着欲用筷子夹起送入口中,秦道忙道:“陛下,这……还未试过。”他微微蹙眉道:“不用了。”秦道正为难的样子,我便道:“陛下还是让秦公公试一下先吧。”他看着我道:“朕信你。”说完便吃了起来,听到这三个字我不禁温暖一笑。他道:“嗯,不错。这栗子糕充斥着淡淡地梅香,糯米饼也是唇齿留香,入口即化的。粳米粥也是难得的费心,倒不失为花的盛宴。”我笑了笑。他道:“你也尝尝,你该是多吃些东西,总是这般瘦得让人心疼,倒似一阵风就能吹了去。”我笑着道:“臣妾哪里就这般纤弱了。”他却但笑不语,只为我夹着吃食。 用完早膳后,子衿奉上茶来,他轻轻一嗅到:“茶香中还透着淡淡的竹香与梅香,这几片梅花瓣浮在上面也煞是可人,娇嫩嫩似美人脸。”待抿了一口又笑看我道:“朕的飞燕果然是人巧心也巧的。”我笑着道:“陛下今日夸得臣妾都快不知道自个儿的远条馆在哪了。”他听后哈哈地放声笑着。我也看着他抿嘴笑着,身边的宫人也都跟着轻声笑起来。 待要上朝时,我带着宫人一起行礼,他只扶住我在我耳边轻轻道:“等着朕。”我脸红地点了点头,他才放声笑着离开,而我方去椒房殿请安。 第二十五章 反击 这日里,子衿替我描着联娟眉笑道:“陛下为主子描得这眉果真是最衬主子的。”抱琴在一旁道:“这宫中陛下就只为主子画眉,陛下对主子的宠爱可见一斑了。”我听了笑着道:“这话在这说便罢了,都是我惯出来的,出了远条馆就莫要再说了,省的生出是非来。”“是,奴婢们知道。”我点了点头。 这时只见李朝恩匆匆走了进来对我行礼,我道:“怎么呢?什么事这么着急?”李朝恩对我俯身道:“主子,漪澜殿的王慎王公公来了,在前殿候着呢。”我迷惑地看着子衿道:“王慎?”子衿忙道:“主子,王慎是郑昭仪的心腹,正是上次奉命责打入画的人。”我点了点头道:“如何能记不住他。”然后又对李朝恩道:“知道了,让他且在前殿等等,我一会便出来。”李朝恩笑道:“是,奴才先告退。”我颔首,他便退下了。 我看了一样子衿道:“走吧,看看什么事。”子衿点头扶着我走出去,抱琴也跟了上来。到了前殿,果见身穿锦缎的王慎满脸笑意对我行礼道:“奴才漪澜殿王慎给赵美人请安。”我微微笑道:“王公公快起吧,可是昭仪娘娘有何事么,竟让王公公走一趟来。”王慎俯身笑道:“我家娘娘道今日天气极好,便邀请宫中各位主子在漪澜殿小聚。”我一听笑着道:“既是昭仪娘娘邀请,我必会前去的,且劳烦王公公回一声昭仪娘娘,我一会便到。”王慎笑着道:“那奴才先回去复命了。”我微微点头,他颔首行礼便走了。 回到内室,抱琴焦切道:“主子可真要去么?只怕昭仪娘娘的目的不只是小聚这么简单。”子衿也担忧道:“抱琴说的不无道理,主子若真去要小心些才是。”我点头道:“你与抱琴随我去吧,李朝恩随侍。”子衿与抱琴点了点头。 来到漪澜殿,只闻殿中的金兽香炉中缭绕着瑞脑的淡淡香味,处处皆是雕梁画栋,金玉为砌,珠石作镶,看起来也极是奢华。郑昭仪端然的坐于首座,众嫔妃则坐于下首。我缓步走向前对她拂礼道:“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她在上座懒懒道:“起来吧,今日众姐妹小聚,不用太拘束,只随意就是。”我福了福道:“是。”然后方扶着子衿坐于班婕妤旁边。 郑昭仪微微挑了挑眉看着我身后似笑非笑道:“赵美人身边的入画呢?怎的没跟来。”其他嫔妃听了都望着我轻笑起来。我微微颔首道:“回昭仪娘娘,入画身子还未好,便未侍奉在侧。”郑昭仪眉眼中皆是轻笑,然后略眯眼看着我道:“可是本宫上次罚得重了,赵美人可莫要怪本宫心狠,这宫规就是宫规,任是我我这个昭仪也不能违矩啊。”我忙起身恭敬拂礼道:“昭仪娘娘说笑了,本就是入画犯了错事,娘娘按宫规处置是应该的,臣妾身为宫嫔,怎能如此不识大体,心生怨怼。”她微微抿了一口茶,然后瞟了我一眼笑道:“怪不得皇上皇后都如此夸赞你呢,如此聪慧,叫本宫都不得不喜欢呢,妹妹快起吧,别老拘着礼。”我微俯身道:“谢娘娘。”郑昭仪却突然扫了一眼众嫔妃眼神凌厉道:“你们倒多向赵美人学习才是,宫里不比寻常府邸,家大业大,都合该守着规矩,管好下人,否则今儿个你违规,明儿个她越矩,成何体统。”众嫔妃一听忙起身战战兢兢道:“臣妾谨遵娘娘教导。”她瞟过众人,方又轻笑道:“都起来吧,本是小聚不该说这些,但本宫受命于皇上陪同皇后管理宫中大小适宜,事无巨细,本宫总少不得要操心过问,妹妹们多谅解些才是。”马??忙抢话道:“娘娘贵为宫中昭仪,日日有多少事情要处理,娘娘辛苦了才是,我们怎能这般没眼力,埋怨娘娘呢。”众嫔妃忙附和着,而班婕妤则一直都保持着端庄的笑不语一句,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郑昭仪看了看众妃笑道:“罢了罢了,既是邀请众姐妹来玩,就不谈这些劳神的事,没得败了兴致。”然后侧首问道:“疏影,叫你们请皇后娘娘的,皇后可来?”旁边一个看起来穿着上等,又甚是伶俐地清秀宫女微微俯身道:“回娘娘,皇后娘娘只让奴婢回娘娘一句,娘娘且与宫中各位主子好好尽兴就是,她身子略有些不适,便不来了。”我看到郑昭仪眼角有一抹讥笑一闪而过,然后又笑道:“皇后娘娘既是不适,那便不宜打扰了,一会送些东西过去遣人问候一下才是。”我正看着那个宫女,子衿便在我耳边轻轻道:“主子,那便是郑昭仪的心腹宫女疏影,是昭仪的陪嫁丫鬟。”我点了点头,与子衿对望笑了一下。郑昭仪又望着我们道:“如此,我们便移步后园赏赏歌舞吧。”众嫔妃道:“是。”她便扶着疏影高昂着走了出去,众嫔妃方跟在后面一起移步后园中。 到了后园中,只见百花正妍,花香沁人。众人都纷纷入座,桌案上摆满了各色精致的点心和美酒。郑昭仪眼神示意疏影,疏影领会地颔首,然后道:“奏乐。”乐师们方乐起,舞姬们随乐而出,翩翩起舞。此时气氛才活跃起来,众嫔妃都品着点心,时而与身边的人耳语低笑,时而赏着歌舞。我这才认真打量在座的嫔妃,只见除了郑昭仪和班婕妤,其余的嫔妃包括马莹莹姐妹,竟都画着联娟眉,可却都形似而神不似。看到此我便轻轻唤身边的子衿,轻声问道:“这宫中为何都描联娟眉了?”子衿听了笑着小声道:“回主子,陛下为主子画眉一事,早已传为佳话。宫中各嫔妃艳羡不已,都争相描模联娟眉,希望以此得蒙陛下垂青。”抱琴也俯身笑着对我道:“奴婢更听说如今无论是王宫贵妇,闺阁小姐,还是民间的平凡女子皆描联娟眉,期盼可以如陛下与主子一般与自己的所爱之人情深不移。”我一听不禁幸福的笑起来道:“倒未想到竟会有如此的事。”子衿和抱琴皆随我笑起来。随后,我便一直与身边的班婕妤一起说笑,时而也与卫美人暄几句。 席间笑意正浓时,突然我见郑昭仪眉间一蹙,然后有些愠怒道:“这便是前日里排的那些舞么?”此话一出,席间瞬时安静下来,众人皆看向郑昭仪,而舞姬也都忙不安地跪下。疏影也在旁边陪着小心道:“回主子,正是。”郑昭仪似笑非笑道:“呵,日日里跳的都是这些个舞,何时编排的有新意过?难道本宫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拿着俸禄不做事,竟拿这些个来诓本宫的么?”众嫔妃皆不敢说话,舞姬们都吓得跪地哭泣道:“请娘娘恕罪。”漪澜殿的其他宫人也都跪地。 就在这时,我看到对面座上的马莹莹瞟了我一眼,然后便对郑昭仪笑道:“娘娘莫为这些个奴才生气,没得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其实……”马莹莹看了我一眼,笑道:“娘娘若想看有新意的舞蹈也不是没办法的。”郑昭仪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她颔首,然后看向我笑道:“臣妾早闻赵美人当初在公主府任舍直时,与众舞姬一起以一舞得获圣心,方入得宫中。”她提及“舞姬”这个字眼时刻意加重了语气,只听得其他嫔妃都看着我轻笑出声。见我未有反应,她又挑衅地看着我笑道:“入宫后,赵美人又以惊鸿一舞才博得陛下宠幸。足以证明,赵美人的舞必是可人的很啦。”听到此,众嫔妃皆是讥笑地看着我。而我虽面上未有什么波动,心中早已微微愠怒,我紧紧地攥住手中的丝帕,子衿和抱琴则担忧地看着我。 她继续笑道:“如此,倒不如让赵美人一舞,若得娘娘欢心,也是赵美人的福气。”果然,我嘴角一抹冷笑一闪而过。郑昭仪摆弄着手腕上的镯子微微抬眼看着我,懒懒笑道:“听得马婕妤这一赞美,本宫倒是心动了,不知赵美人可能为本宫和众姐妹献一曲……”她眼角皆是笑意地咬字道:“以助兴。”然后又懒懒靠在座上斜眼看着我笑道:“顺道让本宫宫中这些舞姬们看看什么才叫跳舞,若是果真跳的好了,本宫必会赏。”这时,众嫔妃皆看好戏般地看着我,眼中满是轻笑。看到身旁子衿和抱琴身子有所动,我不露痕迹地阻止了她们。这时,班婕妤欲起身,我忙轻声唤道:“姐姐。”她看向我,我微微摇头,她看了一会便对我安慰一笑,又稳坐不语。我起身出座,站于中间对郑昭仪恭敬拂礼,然后起身抬头粲然一笑道:“既是承蒙娘娘与众姐妹不嫌弃,臣妾必是要跳一曲的,只是臣妾需下去准备舞衣才是。”看着我如此坦然地笑着答应,众人皆是一惊,就连郑昭仪也有略微地迟疑,然后又很快冷笑道:“好,那你便下去准备吧,本宫就等着你这一舞。”我微微颔首拂礼,便带着子衿和抱琴下去了。 子衿轻声道:“主子?”抱琴也问:“主子,郑昭仪与马婕妤分明是串通一气来羞辱您,为何您还要顺她们的意?”我微微笑道:“她是昭仪,我是美人,不顺应又能如何?”抱琴又道:“可是……”我状似随口问道:“陛下现在应是在宣室殿吧?”子衿与抱琴对视一眼,然后会心一笑道:“是。”我微笑点了点头,抱琴笑道:“奴婢去随李公公一起为主子取舞衣来。”我道:“取那件天蚕丝的薄纱舞衣来。”她微微颔首便下去了,子衿便也道:“让奴婢为主子上妆吧。”我看了她一眼道:“好。” 子衿为我仔细地梳发,我道:“梳高鬟髻吧。”子衿微微颔首笑着,她为我梳发后,又替我细细上妆,而我则为自己的眉间处贴了一枚梅花状得鹅黄。这时,子衿走到我身边轻轻耳语道:“奴婢跟秦公公说后偷偷地到宣室殿外停了一会,陛下果真没多久便朝漪澜殿来了,奴婢便从小路回来,陛下应该快到了。”我笑道:“就你机灵,看来秦道果然是帮着我们的。”这时李朝恩也笑过来道:“主子,您要的舞衣奴才拿来了。”我笑着点头道:“抱琴随我更衣吧。”我慢悠悠地换着衣服,刚准备完毕便听到外面秦公公的声音“陛下驾到。”只听众妃嫔都吴侬软语道:“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我与子衿她们相视一笑,然后道:“走吧,她们既是要看我的惊鸿一舞,又如何能让她们失望呢。”子衿和抱琴、李朝恩笑道:“是。” 乐声响起,围着我的众舞姬轻抛彩袖,只见一人两手将一小鼓置于头顶轻轻起身,而我则站于鼓上,衣袂临风飞舞,恍若要乘风而去一般。只听席间皆是不可置信地吸气声,看着皇上眼中的惊喜和郑昭仪的咬牙切齿,我只觉得有种难以言状的快乐。随着欢快的音乐,我在众宫人置于头顶的鼓上轻盈飞跃起舞,如履平地一般,我快乐地翻转手姿,灵摆纤腰,待众人正在盯着我看时,我突然纵身一跃似是要掉下来一般,席间传来紧张地尖叫声,皇上则瞬时起身焦切地道:“飞燕。”郑昭仪脸上则透着一种轻笑。 可我却稳稳地落步于一个宫人高举地掌中,看着众人自信地笑着,众人皆还在惊讶中,就连那些舞姬也都惊讶地张着嘴合不住。我继续临风起舞,在掌中翩跹而动。待音乐渐止时,我单腿立于掌中,作欲飞之势。过了许久,皇上看着我眼中满是赞叹与爱意,然后起身抚掌笑道:“好,飞燕当是我大汉朝舞艺第一人,竟能作掌中舞。”那宫人将手平举,我轻盈跃下,盈盈行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他离座,笑着迈步走来,爱怜地扶起我道:“快起吧。”我顺势站起。他笑看着我轻轻在我耳边轻声道:“果然是翩跹的神女。”我脸红着低嗔道:“陛下。”然后他放声笑着,便拉着我往席间走去。 只见座间的嫔妃有失落的,有艳羡的,有看郑昭仪好戏的,更有恨不得用眼神穿透我的。我状似看不见一般,坦然随着他走向首座,落座于他的身边。而坐于他另一边地郑昭仪则嫉恨地射向我,然后又妩媚地笑道:“陛下倒只记得赵美人,看不到我们众姐妹了。”他一听笑道:“也就只有你这般公然吃醋了。”郑昭仪则笑嗔道:“陛下。”就这样,席间他时时为我布菜,与我耳语,郑昭仪则争宠似地与他敬酒调笑。而下首的嫔妃则眼观眼心观心,不多说一句。 待热闹了一会,他便道:“好了,朕也该回宣室殿处理朝政去了。”郑昭仪媚眼如丝地深情望着他道:“陛下不在臣妾的漪澜殿中小坐一会么?”他温柔地笑着对郑昭仪道:“待朕有时间了便来看你。”说完他便扭头对我道:“远条馆离宣室殿进,正好朕顺道送你回去。”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便牵着我起身对众人道:“朕先走了,众爱妃都尽兴便是。”然后便拉着我离开。只见众人皆是失落地拂礼道:“臣妾恭送陛下。”而郑昭仪,只怕若眼神能杀死人,我早该死在她恶狠狠地直视下。 走出漪澜殿,看着他身边的秦道,我微笑颔首,秦道也会心地一笑。这时,他突然停下来看着我道:“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我一听调皮地眨眼笑道:“臣妾若说了,哪里还叫惊喜呢?”他一听,宠爱地搂住我道:“罢了罢了,朕是被你这个小机灵鬼吃定了。”我听后咯咯地笑着,身后地一群宫人也捂嘴笑起来。 待回到远条馆,他只道晚上再来看我,便匆匆又回了宣室殿去。 第二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陛下走后,子衿与抱琴、李朝恩相视一笑,司棋与侍书迷惑地看着她们,然后司棋便奇怪地问道:“这是怎的就笑成这样,陛下又不是第一次到远条馆来,哪里就至于这么高兴,而且,主子不是赴郑昭仪的宴请去了么,怎么陛下和主子一起回来了?”她们仍笑不语,便把司棋和侍书急着了。我笑道:“你们就别捉弄司棋她们了。”这时,李朝恩方耍宝地笑着对司棋、侍书道出了事情的原委。“你们是没见,郑昭仪那脸气的,倒恨不得把人撕了吃了。”抱琴笑道。司棋与侍书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咯咯笑起来。见他们笑作一团,我方道:“好了好了,倒是越发笑得没规矩了,今儿这一过,只怕郑昭仪已把我们远条馆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们日后都该警醒点,莫让她们寻出什么事来,跟下面也交代下去,都小心着些。”“是。”她们都正色道。我点了点头道:“好了,都下去吧。”而我则看着窗外的春日真好,却深知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漪澜殿 殿中瑞脑香弥漫,宫人皆摒着气不敢出声,生怕一个不小心扰了这殿中的寂静。疏影与王慎站在郑昭仪身侧小心翼翼,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只见郑昭仪脸上满是怒气,眼神中透着凌厉。“哐当”桌案上的杯子被郑昭仪扫与地上,众人皆跪地战战兢兢道:“请娘娘息怒。”郑昭仪的丹蔻深深地扣在桌案上,刮出了几道重重的痕迹。“赵飞燕这个贱人,本宫竟未想到她会有这般地运气,居然当着本宫的面与陛下调笑,还把陛下从本宫的漪澜殿给勾引到她的远条馆去,当本宫是死的吗。”她一掌拍在桌案上。 疏影与王慎忙道:“娘娘请息怒。”这时,疏影微微抬头看了郑昭仪一眼,小声道:“娘娘莫再为那个赵美人生气,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王慎也忙道:“疏影姑娘说的对。”然后疏影又与王慎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又小心地看了看郑昭仪的脸色道:“只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郑昭仪冷声道:“讲。”疏影颔首道:“是。”然后方道:“娘娘,奴婢问过漪澜殿门口的宫人,他们说……”郑昭仪看向疏影,疏影又忙道:“他们说,看到中途赵美人的心腹李朝恩向着远条馆的方向去,而抱琴则朝着宣室殿的方向去了。”郑昭仪眼神一亮,凌厉地扫向疏影冷声道:“当真?”疏影忙道:“此事千真万确,奴婢断不敢撒谎。”郑昭仪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一个赵飞燕,竟然耍手段耍到本宫面前了。装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竟不动声色地借本宫的手去勾引陛下,让本宫白白为她做了嫁衣裳,还让本宫今日丢尽了颜面。”疏影忙道:“娘娘当心身子。”郑昭仪愤怒地道:“去把马婕妤姐妹给本宫叫来。”王慎忙道:“是。”然后便匆匆下去了。疏影眼神示意,忙有宫女上前将碎了一地的茶杯收拾干净。 待马婕妤姐妹走了进来,感觉到殿中异样的气氛,看到郑昭仪满脸地怒气,皆战战兢兢地拂礼道:“臣妾给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啊”郑昭仪将手中精致地小玉轮扔向她们,虽未砸到马婕妤姐妹,却碎落一地,小玉片星子溅在她们姐妹二人的脸上,顿时划破了一点血痕来。她们姐妹二人忙跪地哭道:“臣妾知罪,求娘娘息怒。” 郑昭仪冷笑着看了她们一眼,然后起身离座朝她们二人走去,马婕妤姐妹见此更急忙磕头求饶。郑昭仪走到马??面前,俯身冷笑着捏起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道:“当初你们刚进宫时,若不是本宫在陛下面前力荐,你们姐妹能有今日,飞上枝头变凤凰?”马婕妤姐妹忙道:“臣妾断不敢忘娘娘的恩德,必衔草结环以报。”郑昭仪冷笑道:“衔草结环?你们倒给本宫说说你们是如何报的这恩?赵飞燕那个贱人还未进宫时,你们还能见几次陛下,如今那个贱人一进宫,何曾去过你们的宫中一次?本宫养你们这些是干什么的?”郑昭仪几近愤怒道。 马婕妤姐妹忙求饶道:“臣妾也想把陛下留到宫中来,可赵飞燕那狐狸精将陛下的心都俘获了去,臣妾也没了法子。”郑昭仪一听凌厉地射向她们,手指向她们道:“待你们想出了法子,只怕你们就该去冷宫里等死了,你们两个没用的,贵为婕妤,竟几次三番被赵飞燕一个小小的美人顶的哑口无言,本宫留你们还有何用?”听到此,马婕妤二人忙磕头道:“求娘娘恕罪,臣妾必会想办法除掉那个贱人。”郑昭仪冷笑道:“就凭你们?今日那贱人只小小地使了个技俩便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将陛下引到漪澜殿来,不动声色地翻转了局势,白白占了便宜去,你们俩就能除得了她?”马婕妤姐妹一听,看向郑昭仪道:“娘娘的意思是……陛下今日驾临漪澜殿,并非偶然?”郑昭仪冷笑道:“不然你们以为呢?”马??听了咬牙切齿道:“赵飞燕那个贱人,我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马莹莹镇定道:“娘娘如今可是有什么办法制住她?”郑昭仪看了马莹莹一眼,笑道:“倒算你还有点脑筋。”然后眼神示意,她们姐妹二人便上前去,郑昭仪微微对她们耳语,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马婕妤姐妹二人一听,也笑着点了点头道:“娘娘放心,这件事臣妾下去就会办。”郑昭仪冷笑道:“一定要办妥了,本宫倒不信斗不过一个小小的赵飞燕。”“是。”马婕妤二人颔首道。郑昭仪看了她们一眼,略微蹙眉道:“罢了,都下去吧,回自己宫里面好好想想该怎么办。”马婕妤忙道:“是。”然后匆忙退下。 疏影递了一杯茶来道:“娘娘放心,奴婢倒不信那赵美人有那么好的运气,这次必会败于娘娘手下。”郑昭仪喝了一口茶道:“嗯。”然后又略微抬眼道:“皇后那是怎么回事?”疏影笑道:“听说这几日夜里睡不着,白日里总是觉得乏力。”郑昭仪讥笑了道:“本宫专宠时她便已经寝食难安了,如今又来了这么个狐媚子,她若睡得安稳本宫反倒是觉得奇了。”疏影也跟着笑道:“娘娘说的可不是。”郑昭仪道:“王慎。”“奴才在。”王慎忙躬身道。郑昭仪似笑非笑道:“人家既是病了,本宫也不该不做做样子。你将陛下前日里送的上好的高丽参和东阿阿胶拿去椒房殿,只道本宫说的陛下平日里这些东西赏的多,而本宫还年轻……”郑昭仪讥笑道:“用不上这么好的补品,便献给皇后娘娘补补身子,皇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遣人来漪澜殿,本宫必会送上。”王慎一听咧嘴笑着道:“是,奴才这就去办。”然后便下去了。疏影笑道:“想来椒房殿里的那位还不知该气成什么样呢。”郑昭仪冷笑道:“本宫既不痛快,便必不会让她舒服了去。”然后又微微蹙眉道:“你们都下去吧,没得在本宫面前晃着头疼。”疏影忙道:“是。”便领着宫人退了出去。 而郑昭仪则走到了一盆开的正艳的牡丹前,眼中闪着一丝狠劲,抬手掐断了一朵,然后手掌一合,转眼间一朵妍丽地牡丹就被蹂躏碎了,郑昭仪随手一扔狠狠道:“本宫倒要看看这永巷究竟是谁的天下。” 第二十七章 凤斗 椒房殿内,众宫人皆低眉敛目。皇后半眯着眼在榻上躺着,旁边放着时新的水果,墨兰在旁边笑道:“娘娘可要尝点水果?这是刚进贡上来的。”皇后微微摇了摇头,手轻轻抚上额头,微微蹙眉道:“这几日总是难安,也不知御医都是怎么看的,吃了药也不见好。”墨兰忙道:“奴婢去传太医来。”皇后道:“罢了罢了。”这时,安奉走了进来,这安公公是皇后身边的心腹,打皇后进宫便一直伺候着,颇得皇后倚重,他与墨兰对视一眼方躬身道:“娘娘,漪澜殿的王慎来了。”皇后的眉头微微一蹙,墨兰道:“漪澜殿里的那位又要做什么。”安奉抬眼偷偷看着皇后,皇后冷道:“哼,凭她怎么做什么,本宫终究是皇后,她左右不过是个妾罢了。”然后挑眉道:“叫他进来吧。”“是”安奉退了下去。 一会儿,安奉领着王慎进了殿来。王慎上前躬身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皇后瞟了他一眼道:“起来吧。”待王慎起身,皇后笑着道:“怎的你来了,你家主子可是唤你做什么来?”王慎看了一眼皇后笑道:“回娘娘,我家主子知道皇后娘娘您这几日身体抱恙,便也担忧不已。因此命奴才给娘娘您送来些补品补补身子,望皇后娘娘早日康复。”皇后笑着道:“你家主子倒是有心了,本宫知道了,难为她还记挂着。”王慎略显犹豫的看着皇后道:“嗯…”皇后没有眼神微抬看着王慎道:“怎么?你们家主子还吩咐了你什么?”王慎方笑道:“回皇后娘娘,我家主子还说……陛下平日里这些东西赏给漪澜殿的多……”他复又挑眉看皇后道:“主子年轻,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补身子,倒是皇后娘娘您以后若是缺了什么东西,只需遣人去漪澜殿说一声,主子自会着奴才等给您送过来。”他小心地看了皇后一眼,只见皇后面上并未有什么变化,可身边的墨兰眼中早是恨意,若非皇后暗中拦住,只怕早教训起来了。皇后微微一笑道:“好了,本宫知道了,告诉你家主子,听得她如此关心本宫,本宫这个做姐姐的也很是感动呢。”王慎看皇后面上没有一丝怒意,眼角不露痕迹地闪过一丝嗤笑,然后躬身道:“那奴才先告退了。”皇后道:“去吧。” 待王慎走出去,皇后面上顿时一阵冷意,眼中满是森然。墨兰道:“娘娘何不好好教训这个狗奴才,倒叫他得瑟了不少。”皇后冷然一笑道:“你也说了,左不过是个狗奴才,本宫何必费神劳力地去教训。”墨兰道:“可这郑昭仪也越来越嚣张了,竟然……”“哼”皇后冷哼着道“她也不过就这点表面上的本事罢了,这母仪天下的终究是本宫,掌权的也是本宫,就算陛下让她协理六宫,她也不过是给本宫打个下手而已,本宫又何必跟她做无谓的口舌计较,倒没得让人说本宫不够大度。”墨兰垂首道:“娘娘说的是。”皇后有挑眉道:“怎么?今儿个她请众嫔妃一聚,可是有什么新鲜事发生?”墨兰一听突然笑道:“娘娘真是圣明,您是怎的知道的?”皇后嗤笑道:“不然她今儿怎么跟炸了尾巴的猫的一样。”墨兰轻笑着道:“可不是有件事发生,让郑昭仪今儿个生生的在六宫面前丢尽了颜面。”“哦?”皇后很是感兴趣地挑眉道:“说与本宫听听。”墨兰将事情原委一一说给了皇后。皇后听完顿时笑道:“倒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早知如此,本宫合该去看看才是。”墨兰嗤笑道:“可不是,听说郑昭仪在宫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皇后冷笑:“她也就这点本事,沉不住气的人还指望她能闹腾出什么来。”然后微微眯眼笑道:“倒是这赵美人果然没辜负本宫对她的期望,还算是个有主意的人。”墨兰笑道:“娘娘慧眼如炬,您挑出来的人,必是错不了的。”皇后笑嗔她一眼道:“就数你会说话,看来本宫今晚可是能睡的安稳了,反倒是那漪澜殿只怕没个清净了。”墨兰跟着笑了笑。墨兰突然看到那些补品便问道:“娘娘,这些个东西。”皇后脸上的笑一收,冷然道:“哼,本宫的椒房殿何时缺过这些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命人扔了去,没得看着晦气。”“是”墨兰对一个小宫女使个眼色,那宫女忙上前拿着东西处置了去。皇后对墨兰道:“罢了,扶本宫到内殿休息会去。”墨兰垂首道:“是。”便恭敬地上前搀着皇后进了内殿。 这厢,王慎回了漪澜殿给郑昭仪回话。郑昭仪懒懒地倚在座上,赏着手上一枝做工精妙的金丝琉璃攒珠步摇,看着下面的王慎,慵懒道:“怎的?东西可都送过去呢?该说的话可也都说呢?”王慎笑着垂首道:“回主子,奴才按您的吩咐,东西亲自送了去,话也都一字不落的说与皇后娘娘听了。”郑昭仪微微抬眼道:“椒房殿那位什么反应。”王慎脸带嗤笑道:“回主子,皇后娘娘不仅一点也没生气,反倒是笑着让奴才带话,说难为主子关心。”郑昭仪一听,笑了一下,然后似是觉得无趣道:“意料之中罢了,得了,你下去吧,这事办得好,自个儿领赏去。”王慎一脸讨巧地笑道:“奴才谢主子赏。”然后一溜烟跑了下去。郑昭仪看着王慎笑着,然后似是思索着什么,笑容凝在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第二十八章 花之争 这日,正坐在庭中看着李朝恩和子衿她们为我搭秋千,李朝恩讨巧地笑道:“主子,这样可好?”我点头笑道:“你们的手真巧,不过若是上面在缠上紫藤花就更好了。”李朝恩道:“奴才这就弄去。”说着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我笑着摇了摇头。抱琴看着我道:“主子上来试试可好。”我笑道:“好。”便坐了上去,抱琴轻轻为我荡着秋千,子衿则微笑的看着我们。暖日轻轻洒在身上,微风缭绕着鬓边的发丝。突然,脑海中浮起了小时候常常与合德一起荡秋千,父亲在旁边轻轻地替我们推着,合德则总是咯咯地笑着道:“再高点,再高点……呵呵。”想到这里正微微地失神,我有多久没看到合德了,也不知合德过的怎么样。 这时李朝恩闪了过来对我躬身道:“主子。”我这才回了神来,子衿道:“你不是替主子寻紫藤去了么,怎的这么快就回来呢?”李朝恩看了我一眼道:“奴才适才在半路上遇到了在长乐宫侍奉太后的慕予姑姑,她恰好奉太后娘娘的命请主子去长乐宫,因此我就替姑姑来知会主子。”我与子衿对视了一眼,太后突然召我,莫不是我宫里出了什么差错,心中不禁有些隐忧。子衿问李朝恩道:“太后娘娘只召了主子一人么?”李朝恩回了句:“听慕予姑姑的意思,似乎是还召了其他宫里的主子。”我一听稍稍松了口气,便道:“好了,既是太后娘娘召唤,我们便快些去吧。”说完便换了件得体的衣服,梳了个寻常的堕马髻,携着子衿她们去了长乐宫。 到了长乐宫,只见皇后坐于下首,一位威仪的妇人坐于正中,面上皆是慈爱,可细看却能看到那眼中的精明,岁月的痕迹虽是刻在了她的眼角,却并未影响她的美貌,反倒为她平添了历经风雨的干练来。郑昭仪坐于皇后对面,班婕妤则坐于皇后旁边。我上前对太后恭敬行礼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长乐无极。”太后看着我笑道:“这么水灵的丫头哀家怎的没见过?”皇后正欲开口,郑昭仪便扫了我一眼,笑着抢话道:“太后,这便是一进宫就受盛宠赐居远条馆的赵美人。”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脸上的笑意有些凝滞,然后便用令人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我道:“起吧,赐坐。”我坐于班婕妤身边,心中有些不安,看得出来太后并不喜欢我,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班婕妤回头看我失神的样子,便关心地问道:“妹妹怎的?可是身子不适?”我笑着摇头道:“让姐姐操心了,妹妹无事。只是……”我有些迟疑道:“太后娘娘似乎有些不喜欢我,可是妹妹哪里做错了?”班婕妤宽慰的笑道:“妹妹莫要太担忧,太后是极为和善的人,只要妹妹孝心到了,太后她老人家必会感受到的。”我点了点头道:“姐姐说的是。”班婕妤微笑着对我点头。 太后与众嫔妃一起谈笑了一会,便道:“今日难得你们都来陪哀家这个老太婆热闹一下,倒正好陪哀家看看御花园的花去。”众嫔妃皆道:“是”太后笑着起身下座,只见下首的皇后忙欲前去相扶,然而太后却竟似未看到般绕过皇后,拉住班婕妤的手轻轻拍着笑道:“哀家可是有好些日子没看着你了,怎的也不来这长乐宫,莫不是忘了哀家这个老太婆了。”班婕妤忙笑道:“臣妾知道太后您前几日正诚心礼佛,臣妾怎能前来打扰呢。”皇后的手悬在空中,脸上略有些尴尬,但很快她便面色如常,不露痕迹地收回了手,郑昭仪看着这一切,脸上闪过一丝嗤笑,然后又恢复如常地笑着前去缠住太后的右手道:“班婕妤说的是,若非怕冒然前来扰了太后您,惊了天上的神佛,臣妾巴不得日日来长乐宫陪太后您呢。”太后笑的眯着眼,指着郑昭仪调笑道:“瞧瞧,瞧瞧,也就只郑丫头才能说的比别人唱的还好听了。”众宫妃皆掩嘴轻笑,郑昭仪似撒娇道:“太后。”太后一脸笑意对郑昭仪道:“你呀……什么时候该让哀家抱抱孙子才是正事。”然后又转头班婕妤道“还有恬丫头也是。”班婕妤与郑昭仪皆红着脸微微垂首,太后拍拍她们二人的手笑道:“罢了罢了,走吧,随哀家去御花园。”班婕妤与郑昭仪忙道是,然后分别一左一右的搀着太后而去。而皇后则扶着墨兰随行,众嫔妃则跟与皇后身后。 御花园中百花争妍,蜂蝶轻舞。太后在众嫔妃簇拥下赏着百花,郑昭仪则一直在身边巧语地逗得太后满眼笑意。郑昭仪突然眼瞟了下皇后,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捉摸的光芒,然后纤手伸向一只正红的牡丹花,将其掐了下来,拿起来看了看对太后道:“如今这宫里的花匠倒越来越不上心了,这般成色的牡丹也敢培植出来让主子们赏玩。”太后看了看道:“哀家看也是,虽是这么些个花花草草的小事,也足以说明这宫中的奴才做事越发不合心了。”太后说完瞥了眼身后发髻上正簪着一朵牡丹的皇后道:“皇后。”皇后忙上前拂礼道:“儿臣在。”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严厉道:“哀家知道那你素来为人宽和,处事温和。这般仁爱也是应该的,只是身为一国之母,既要管理六宫,也得要拿出些威严来。否则,这宫里的奴才做事越发没个顾及,岂不是要爬在主子头上了,那还要那么些个宫规有何用?”皇后一听连忙恭敬行礼道:“母后说的是,是儿臣疏忽了,请母后责罚。”众妃皆不敢说话,班婕妤一脸担忧,而郑昭仪眼中却满是幸灾乐祸,嘴角带着一抹笑。 太后看了看道:“罢了,起吧。哀家也不过说说罢了,你得上些心才是。郑丫头虽然入宫比你晚,但若论处事干练,你倒可以跟她学学,至于这牡丹既是培育的不好,便让人撤了去,没得失了皇家体面,待下次有了好的品种再移了来。”皇后听了身子微晃,然后方定神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嗯。”太后点了点头。郑昭仪笑道:“太后可是折煞臣妾了,臣妾这等能力,在太后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太后不嫌弃臣妾愚笨不堪就不错了。”太后笑着对她道:“罢了,就你爱耍嘴皮子。哀家知道你甚是喜欢月季,前儿里哀家得了株赤龙含珠,倒是不错的,就让慕予到时候拿到你宫里去,搁你宫里也是配的。”郑昭仪一听,欣喜地笑道:“臣妾谢太后娘娘赏,太后娘娘果然是最疼臣妾的。”太后娘娘听了也拍着她的手笑着。班婕妤只在旁边浅浅一笑,马婕妤姐妹则得意洋洋地似是她们得了什么赏一般,皇后在旁边带着一丝愤恨地看着挑衅的郑昭仪。而我,此时心中却是万般地疑惑。 赤龙含珠:月季中的上佳品种。 第二十九章 惊险 待赏了一会子花,太后娘娘便道:“哀家有些乏了,到底是你们年轻,哀家身子骨可是老咯。”郑昭仪笑道:“太后您可一点都不老。”太后娘娘笑着道:“罢了,你们继续玩吧,哀家该回长乐宫吃药歇息了。”班婕妤关切道:“那让臣妾扶您回去吧。”太后娘娘慈爱地看着她,轻轻拍着她的手道:“无妨,你们就在这玩你们的,难得这么好的兴致。”然后太后突然抬眼看了下我道:“不如赵美人扶哀家回去吧,你刚进宫,哀家还不怎么识得你,陪哀家闲话闲话可好?”我一听,忙恭敬地垂首拂礼道:“伺候太后娘娘是臣妾的福气。”太后一听,眼角带着笑意道:“好”我看了看太后身边的班婕妤,只见班婕妤鼓励地对我点了点头,我微笑颔首,然后忙上前搀住太后,众嫔妃皆拂礼道:“臣妾恭送太后娘娘。” 一路上,太后并未说话,我便也未敢多言,只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心里面却敲着鼓一般。待到了长乐宫,我便扶着太后落座,自己则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在一旁。太后瞥了我一眼,便道:“罢了,你也莫要太拘束,坐吧。”我道:“是”方入座下首。太后娘娘眉眼轻挑,语中严肃道:“哀家听闻你如今颇得皇上盛宠是么?”我一听忙道:“臣妾不过蒲柳之姿,论尊贵莫如皇后娘娘,论姿仪莫如昭仪娘娘,论贤德更是不如班婕妤,陛下只是稍稍眷顾臣妾而已,绝不敢称盛宠。”说完我心中已是惊慌不已,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异状。“稍稍眷顾?”太后眉眼一抬看着我道“一入宫虽是只封了美人,皇上却直接赐你一人独居远条馆,还日日留宿与你宫中,几乎达专房之宠,这便是你所说的稍稍眷顾么?”太后说着言辞甚是严厉,还未待我辩解,便又正色道:“哀家虽长居长乐宫不过问六宫之事,却不代表哀家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听,连忙起身跪下道:“太后娘娘息怒,陛下待臣妾之好,臣妾惶恐不已,但臣妾绝不敢专宠。”太后娘娘冷哼道:“惶恐?你竟还有惶恐?”太后有些冷笑道:“哀家听闻陛下为你安排大婚之礼,还为你做了张敞,‘京兆眉妩’倒是传为佳话啊。”我连忙磕头道:“臣妾不敢。”正在想该怎么办,却听太后娘娘突然道:“你可曾读过书?”我一听,有些惊讶,不明白太后何意,便道:“回太后,臣妾不才,只略识得几个字罢了。”太后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道:“那你可读过《战国策.楚策》?”我道:“读过一些。”太后挑眉道:“那掩鼻技的楚怀王宠姬郑氏你合该是知道的。”我一听身子一震,连忙恭敬道:“臣妾虽不才,但断不敢做出善妒妖惑之事,臣妾不敢做郑姬,愿效仿无盐氏,严于束己。若太后对臣妾仍有疑虑,臣妾愿自请伺候太后娘娘,长居长乐宫。”我说完,深深叩头。此时我虽心中慌乱,却极力保持镇定。殿中一片寂静,我的心只快要跳出来一般,因为我此刻正是在赌,用自己的勇气去与座上历经宫廷争斗的太后相赌。若是赢了便好,若输了,只怕轻则余生都要居于长乐宫,远离六宫;重则,必是要去冷宫等死了吧。 过了好一会,太后突然笑道:“罢了,起来吧。哀家不过说说而已,哪里就这么严重了。”我身体微微松了一下,然后恭敬地磕头起身。太后唤我过去,拉住我的手道:“虽只是说说,你却要记住才是。这宫中不比平民百姓家,雨露均沾,六宫同得恩泽,前朝……”太后看了我一眼道:“才能安宁啊。”我微微拂礼道:“太后说的是,臣妾受教了。”太后笑着道:“看得出来,你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班丫头也在哀家面前道你的好呢。如此,你今后该守着规矩好好伺候皇上,为我大汉绵延子嗣才是正经的。”我温语道:“是,臣妾谨遵太后今日教诲不敢忘。”太后点着头笑看着我。 这时,只见慕予姑姑端着一碗汤药温言道:“太后,该服药了。”太后“嗯”了一声,我忙接过慕予姑姑手中的药碗道:“让臣妾来伺候太后您用药吧。”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便恭敬地服侍着太后用完药。慕予姑姑从我手中接过药碗,我又奉上蜜饯道:“太后用些蜜饯吧。”太后笑着含了一颗道:“你倒是个有孝心的,慕予,去把本宫的那支掐丝雀羽九华步摇拿来赏于赵丫头吧。”慕予姑姑笑道:“是”只见慕予姑姑下去拿了个精致的盒子上来,为我打开一看,一支极是华丽精致的步摇出现在眼前。我忙道:“如此贵重的步摇,臣妾不敢要。”太后笑着道:“哀家赏你的,你就拿着。”说着取出来替我插上道:“你刚进宫,还这么年轻倒穿的这么素净可不好,这支步摇刚好衬得喜气些。”我连忙拂礼道:“臣妾谢太后娘娘赏。”太后点了点头。只听慕予姑姑笑道:“太后,服了药您该休息了。”太后笑着对我道:“你看看这慕予,倒是把哀家给管着的。”我一听含笑道:“慕予姑姑是关心太后您老人家,臣妾便不打扰您呢,您好好休息一会吧。”太后跟慕予姑姑都笑了笑。太后道:“好,你便回自己宫里去,无事便来陪陪哀家这个老太婆就是。”我拂礼道:“是,臣妾先行告退。”便恭敬地退了下去,待出了门才发现,自己早已是一身冷汗,衣衫都有些湿了。腿上有些发软,子衿看我神色些许慌张,忙过来扶住我道:“主子怎的脸色这么苍白,可是身子不舒服么?”我摇了摇头,借着她的力方能站稳,然后悄悄对她轻声耳语道:“待出了长乐宫再说。”子衿忙对抱琴使了个眼色,抱琴便也过来扶住我,方一起出了长乐宫去。 第三十章 险象 走在回远条馆的路上,我将刚刚长乐宫内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告诉了子衿和抱琴,她们听着也是一身冷汗。子衿安慰我道:“还好,主子您应对得当,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太后也总算是打消了对您的疑虑。”抱琴也忙道:“子衿姑姑说的对,如今主子必有后福。”我一听,便笑着道:“那我便借你吉言了。”子衿和抱琴笑着,我的心也算稍稍落了回来。 想着今日在长乐宫和御花园的事,我便问道:“子衿,今日皇后欲扶太后娘娘,可太后娘娘却无视一般,当众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且宫中皆知皇后娘娘一向钟爱牡丹,牡丹更是花中之王,郑昭仪今日的举动,分明是在打压皇后。可太后不仅未帮皇后,却反而偏重郑昭仪,不止命人撤走牡丹,还将赤龙含珠送给了郑昭仪。郑昭仪钟爱月季,只怕是因为月季乃花中皇后,她的意图任谁也能看清。太后娘娘如此不喜欢皇后,到底有什么缘由?”子衿听了看着我道:“其实奴婢也不得知其中缘由,只知从前太后甚是喜欢皇后,皇后还是太子妃时颇为受宠,那时先帝,还有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以及还是太子的陛下都对皇后娘娘很是赞赏,得知皇后怀龙裔后,太后高兴地直道若是男孩就立刻封为世子,昭告天下。若非皇后娘娘的孩子夭折了……只怕”子衿看了我一眼又道:“后来皇后入主中宫,太后便不知为何逐渐冷落疏远了皇后娘娘。”我一听,便在脑海中思索着,论品貌,皇后乃是恭哀皇后的侄女;论家世,许氏也是仅次于太后母家王氏的豪门大族,为何太后原本宠爱皇后,如今却如此不喜。许氏,王氏……突然,我脑海中闪出了一个想法。于是,我便轻轻道:“或许……是因为皇后娘娘家世太好了。”子衿听到这话思索了一方,眼中一亮道:“主子的意思是?”我点了点头:“皇后的许氏家族原本就是极为显赫,若论起来比太后的王氏家族更悠久更尊贵。许氏家族出了两个皇后,若是再诞育皇子,只怕就直逼太后母家了。”抱琴一听道:“那为何最初太后又甚是喜欢皇后。”我一听,便微微笑道:“因为皇后乃先帝亲封为太子妃的,先帝喜欢皇后,太后必是喜欢的。”抱琴一听便明了。我便道:“如今只在这猜测罢了,你们莫要出去说错了话,那便是真要惹祸上身了。”子衿和抱琴听后正色道:“是”我点了点头,看来,只怕太后从最初就并不同意这门婚事,若非先帝极力促成,太后断断不愿找一个家世高于自己的儿媳妇,太后只是因着先帝才会对皇后那般好,先帝驾崩,便是权势之争的开始,王氏家族本可以借着太后的地位青云直上,独掌朝政,却没想到多出了一个许氏家族来。这宫中太后与皇后之争,便是朝堂上王氏与许氏之争吧。看来,这宫中平静的表面下不知道有多少暗涌流动。 我正在想着,看到眼前是一段石阶,便迈步下去。却未想到,刚落下竟脚下一滑,便要跌下石阶去,而扶着我的抱琴也随我往石阶下掉去,我心中大惊,若是此番跌下去,必是要毙命于此了,我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只听耳边是子衿和李朝恩焦急地唤道:“主子,小心。”而其他宫人则都惊恐地尖叫起来。我正在想该怎么办时,突然感觉到抱琴两手紧紧抱住了我,我们便往石阶下滚去。我这才明白,抱琴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我。我正欲挣脱,却听到子衿惊叫道:“啊”这时只感觉到抱琴似松了手,我一看抱琴竟额头磕在了一块石头上,流出许多的血来,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见子衿往下跑着焦切地喊道:“主子小心,快来人啦。”我这时便想着,看来我是要死在这了,想到了皇上和合德,心中一抽,为何上天不能让我与他们在一起更久一点,刚刚感受到了一点幸福,就要这样残忍的夺走。我的手肘受到猛烈地撞击,一阵钻心地疼痛上来,眼看着前面有些碎树枝躲避不及,划过我的眼下,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弱。就在我绝望时,突然感觉有一股风拂过我身侧,似是个人影闪了过来,下一秒我便落在一个怀抱中,是皇上来救我了么? 只感觉这人抱着我纵身跃下石阶,然后单膝跪于地上,我则靠在他的怀里。这时,子衿已经跑了下来,来到我身边带着哭腔道:“主子怎么样,可有伤着哪?”我正欲安慰她,只听那人道:“快些叫御医来才是。”子衿这才反应过来,忙唤道:“快些传太医。”李朝恩一听忙往回跑,那人又对着李朝恩道:“抬轿?来。”李朝恩忙道:“是是。”子衿又问我道:“主子你怎么样?哪里受伤呢?”我虚弱地扯了一丝笑道:“无事。”突然想到了抱琴,忙焦急地问道:“抱琴呢?抱琴怎么样。”子衿焦急道:“抱琴磕在了石头上,现在昏迷着。”我一听便急的快哭出来,那人便将我放于子衿怀中道:“照顾你家主子,我去看看。”说完便见他走向了抱琴那儿。我放心不下,便要挣扎起身去看抱琴,子衿急道:“主子您受了伤,莫要再走动了,就等着太医来吧。”我摇头道:“我要去看看抱琴怎么样了。”子衿为难道:“可是主子您的身子也重要啊。”我笑着安慰她道:“放心,我身子没什么,因为抱琴护住了我,只是手肘受了些伤没什么大碍。”子衿还欲劝我,我却已经借她的力站了起来,她没办法便只能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走向抱琴。 待我走近,便见抱琴额头上满是血,地上也是斑斑血迹,而抱琴的脸则如一张纸一般苍白。我一惊,便扑了过去,已经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用未受伤的右手摸着抱琴的脸,哭着道:“抱琴,你莫要吓我,抱琴……快些睁开眼看看我们好吗?抱琴……”想到上次入画差点被杖毙我便心惊,我害怕抱琴会就这样离开我,这是我无法承受的。这时,只见李朝恩带着温玉匆匆跑过来,温玉额上满是汗,一脸担忧地跑过来便要替我诊治。我却道:“你先不要管我,快看看抱琴。”他犹豫着,我便怒吼道:“快啊。”他方为抱琴把脉,看他眉头微蹙了一下,又舒展开来,我忙问道:“怎么样?她怎么样?有没有事?”温玉道:“请美人安心,抱琴姑娘无什么大碍,只是失血有些多,暂时昏迷而已,只要伤口处理好,避免感染发炎便好了。”我一听方放下心来。温玉道:“让微臣替您看看吧。”我点了点头,待他为我看了一番后,他方松了一口气道:“还好,美人并未有什么内伤,但您的左手因猛烈撞击伤到了骨头,还有这脸上……”我焦急地打断他道:“既是没事,那便用我的轿?将抱琴抬回去先让太医诊治。”子衿道:“主子您?”我道:“快去,我在这等一会无妨。”子衿她们拗不过我,便只好照办,温玉对我道:“美人,先让微臣替您上点药也不迟。”不想让子衿她们太担心,我便答应了,温玉为我上药时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触我的伤口,虽然如此我却依然疼的有些冒冷汗,温玉看着我眼中满是心疼却又因在众人面前未表现出来,而我则微微侧首,不自觉地回避着他的眼神。待他替我上完药后,他便躬身道:“微臣这就去为抱琴姑娘诊治。”我点了点头,他便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方离开。 第三十一章 惊醒 看着温玉离开后,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未向救我的人道一句谢,待回首看向那人,我便怔住了。救我的人竟是张放,他看到我望向他,又是眉眼一挑,一如当初第一次见他时那般轻挑地笑着。我微微垂眸避开他那似邪非邪的眼神躬身拂礼道:“嫔妾谢侯爷搭救。”子衿一听,看了我一眼便领会地也拂礼请安。他看着我一笑,然后竟慢慢地走向我,我有些不安,便稍稍往后退了一点,未想到他竟一步跨过来,在我耳边轻轻道:“如果张放没记错,美人该是要谢我两次才是。”我一听,退后了几步看着他未说话,子衿忙过来扶住我然后警惕地看着张放道:“这里是皇宫内苑,请侯爷注意言行。”他一听,放声笑了起来,然后看着我道:“我与你家主子也算是旧识了。”我这时朝他走去,然后轻声道:“侯爷记得我?”他轻佻地一笑轻声道:“美人如此的佳人,微臣必是一眼便铭记于心了。”我一听如此轻挑的话语,有些微微愠怒。他却笑道:“在阳阿公主府时,便已认出美人来,美人与陛下果然缘分匪浅,本侯当初说过,美人你是个有福的人。”我听了有些生硬地回道:“那嫔妾便谢当日侯爷收留之恩,侯爷进宫想必是有要事,嫔妾便不打扰了。”说完我对他福了福身,然后便唤子衿道:“子衿,我们走。”子衿忙过来扶住我,对他微拂了礼,就要搀着我走。 这时,他那一贯调笑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本侯听闻这皇宫之内一砖一瓦,一步一阶皆是有规制,这一路也是极为平坦从未出现过什么事故,为何美人竟会如此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来?”我一听脚步一滞,他说的没错,为何刚刚走的好好地我竟会脚下一滑,想到此,我猛然转身朝那石阶上走去,子衿似也察觉不对,便小心地跟上来扶住我。 待我走到最上面那层台阶时,发现台阶上竟有一滩浅浅地水印,若非刻意看一般人绝看不出来,我蹲身下去,用未损伤的右手蘸了上去,然后在指尖摩擦了一下,有些滑滑的,便又将手指放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心中便已有了结果。我的嘴角扯出了一丝冷笑,子衿担忧道:“主子?”我冷哼了一声道:“是清油,有人在这里涂了一层淡淡地清油,看来……有些人已经容不下我了,如今我的存在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威胁呢。”子衿冷静道:“这里是长乐宫往远条馆的必经之地。”我冷冷道:“所以她们便抓好时机,我前脚去了长乐宫,她们后脚便设计好了这些。”说完我又往石阶下走去,那块沾染了抱琴血迹的石头还放在石阶中间,再往下便是那划破我的脸的碎枝。我冷冷笑着道:“她们倒真是看得起我,涂了清油还不算,还要将这些个东西放于路中,是怕我死的不够绝么?我竟不知道她们是如此紧张我这条命。”说到此,我紧握著拳,指甲狠狠地扎进掌心,心中满是恨意。子衿有些畏惧地看着我道:“主子……”想必是我眼中的森冷和那一抹杀意怔住了她。 这时,只听张放在我身后道:“如今美人是陛下捧在手心里的人,宠冠六宫,这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美人你呢。美人若再这般不小心,只怕下一次运气便没这么好了。美人不要忘了,这里是天堂……也是修罗”他这一句话惊醒了我,一直沉醉在皇上温暖情意中的我,竟忘了自己是身处在永巷这个女人的战场。我忘记了,她们与我并不只是寻常人家的争风吃醋那么简单,而是想要我毙命于此,从永巷里永远的消失,想到这里我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我站在那里怔了许久,突然笑起来回首对张放道:“如今,侯爷又救了嫔妾一次。”他一听,也笑着道:“但愿以后美人可以强大到无需任何人救。”我一听笑着拂礼道:“那嫔妾便努力做到不辜负侯爷的此番吉言。”然后我看着子衿坚定道:“子衿,看来我一直过的太安逸了,如今也该做些什么才是。”子衿听完对我恭敬福身道:“主子做什么,子衿与远条馆上下都与您共进退。”我微微笑着扶起她,这时只见李朝恩和司棋匆匆像我们走来。 待她们走进,司棋便连忙跑过来看着我惊诧道:“呀!主子,您的脸这是怎么呢?怎么伤得这么重。”我笑着摇了摇头道:“无妨,相比于命,这道伤又算什么,你们莫担心”说着我又对她们道:“今日多亏了富平侯救了我。”她们一听看向张放,忙拂礼道:“奴婢谢侯爷搭救之恩。”“奴才谢侯爷搭救之恩。”他一听便道:“罢了,都起吧,快送你们主子回去诊治要紧。”司棋她们忙道是。我对他微微福身道:“嫔妾先行一步。”他笑着微微颔首。我便扶着子衿和司棋上了轿?,李朝恩便忙唤宫人起驾回宫。 回到了远条馆,宫人们都急忙将我迎进寝殿,待我躺与床榻上,温玉便匆匆进来对我施礼,然后便端了药碗道:“美人将这药服下。”我顺从地喝完了药。温玉便躬身道:“美人的脸上该换药了。”我使了个眼色,子衿便取了温玉手中的药瓶替我轻轻涂抹。我对司棋道:“去替我取来铜镜。”司棋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子衿。子衿正欲说话,我便道:“去吧。”子衿便示意司棋去取,司棋方取了铜镜来。 待我看着铜镜中,肌肤依然如雪般,唯独右边的眼睛下面有一道血痕,虽不至于破相,却也极为不谐。我回头看着温玉道:“这伤口可能愈合?”温玉道:“美人只要每日按时换药,必会愈合。”我又道:“那……可会留下疤痕?”温玉看了我一眼道:“微臣必会配药消除美人脸上的痕迹,只是这痕迹消除需要一些时日,非几日之功。”我微微松口气,也不禁有些轻哧自己如今也成了个注重皮相的人,“需要多久?”我问道,温玉道:“至少三个月。”我一听便点了点头道:“有劳你了。”温玉躬身道:“美人言重了,但您手上的伤也较重,因此这几个月内请您务必不要随意走动,休息为好。且如今正是春日里花粉最多的季节,美人也莫要轻易出门,避免脸上的伤感染或是过敏便会严重了,若一定要出门,也需用轻纱覆面才是。而且,美人最近饮食需清淡些,莫接触辛辣地食物,莫要饮酒。”我一听点头道:“我会记住的,只这伤痕需靠你了。”温玉颔首道:“请美人宽心。”我点了点头道:“我信你。”他一听猛然抬头看着我,我也笑着看着他。 第三十二章 破灭 看着我的笑容他有些怔住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而我,已有多久未对他如此笑过,是看到那卷附有悼亡诗的画轴之前吧……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自己对他的怨恨不知何时早已消散,而我的心中,如今也只满满的装着一个人…… 待我回神,便问他道:“如今抱琴的伤势如何?确实已无大碍了吗?”温玉微微垂首道:“抱琴姑娘此次并未受什么重伤,只是失血较多,才会昏迷,但不久便会苏醒。待其醒来后,只需好好调养,便会痊愈的,请美人宽心。”我一听便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好。”然后我又侧首对子衿道:“抱琴便交由你照顾吧,需要什么从库房拿便是,她若醒来便告诉她让她好好休息,不用急着来跟前伺候,养好身子最重要。”子衿微微颔首道:“是,美人放心。”我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温玉道:“今日也辛苦你了,想必御药房也忙着,你便先回去吧。”温玉看了我一眼然后拂礼道:“是,微臣先行告退。”我微微颔首道:“子衿,送送温太医。”子衿道:“是。”便去为温玉引路,温玉朝我微微躬身,便随着子衿下去了。 这时司棋走到我的床边急切地问道:“主子今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为何会伤的如此重?好好地怎会从石阶上摔下来?” 恰好子衿也回来了,便对着司棋略嗔道:“如今主子受了伤,让主子好好休息才是正经事,怎的还拿这些问题惹得主子烦心。”司棋听后垂首道:“是奴婢考虑不周,请主子责罚。”我摇了摇头笑道:“子衿,她也是为我好,就不要责怪她了。”子衿一听无奈道:“主子总是这般拆奴婢的台,倒叫奴婢尽做了坏人。”我一听便笑了开来,司棋这时也开口笑道:“我们都知道子衿姑姑和主子一样是最体谅我们的,哪里会是坏人呢,倒是我们总做错事叫姑姑帮忙担待,我们合该感激姑姑才是。”我听了笑道:“听听,听听,我这个主子哪里就让你做了坏人了,看司棋把你给捧得。”子衿无奈地摇头笑道:“罢了罢了,奴婢嘴笨,说不过你们。”我一听更是打趣道:“若你都是嘴笨,那我们这远条馆岂不是就没个机灵的人了。”司棋在一旁咯咯地笑着,而子衿一听娇嗔道:“主子……”我方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再这样当着他们这些小妮子打趣你,你日后便更不好管她们了。”我指着司棋和其他宫人笑着,这时,殿内的宫人都笑了起来。 突然,听到殿外秦道宣道:“陛下驾到。”我一听忙道:“子衿,扶我躺下,把纱幔掩上。”子衿诧异地看着我道:“主子?”我道:“我自有用意。”子衿这才同司棋扶我躺下,然后替我把纱幔放了下来。我刚翻过身子背朝子衿她们,便听道匆忙地脚步声显示出来人的焦切。“飞燕,飞燕……”皇上焦急地声音中满含着担忧,众宫人拂礼请安,他也只是匆匆道:“起吧起吧。”然后便走到床边,“这是怎么呢?怎的拉了帘子?伤得很重么?”他急切地问着便要掀帘子,我忙道:“陛下。”他手上停顿下来问道:“怎么呢?你可还好?”我柔弱道:“请陛下莫要掀帘看臣妾。”他一听急切道:“这是为何?朕听说你今日从花园石阶上摔了下来,快让朕看看伤的如何?”说着便又要掀帘,我这时又微微带着哭腔道:“若是陛下不愿答应臣妾,陛下便恩准臣妾去长乐宫侍奉太后吧。”他一听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这是为何?”便连忙转头问子衿她们道:“你们主子怎么呢这是?到底伤的重不重,太医怎么说?”子衿忙道:“回陛下,主子吉人天相,没有严重的内伤。只是手上有些伤,太医说只要好好调养几个月莫走动便能痊愈。”感觉到他舒了一口气,便又问道:“那你们主子这又是为何?”子衿有些为难地样子,他便微微有些愠怒道:“快讲。”子衿忙道:“是,主子虽然伤的不是很重,但是……”子衿拖了一下,想必是看我反应,见我未加以制止,方道:“但是,主子的脸被一些碎树枝划伤了,因……”“什么?这样大的事为何不早来禀报?”还未等子衿说完,他便震怒道。宫人忙跪下道:“请陛下息怒。” 他连忙走过来便要看我,我便有些哭腔道:“陛下这是要逼臣妾去冷宫吗?”他一听有些又急又无奈道:“飞燕,就让朕看一下好不好,只要确认你无大碍,朕便走好不好?”我未说话只是暗自抽泣,也未转身。这时只听他有些冷声道:“罢了,既是不愿朕看,那朕便走了,秦道,摆驾宣室殿。”我一听,有些发愣,秦道有些为难道:“陛下,这……”只听他立刻呵斥道:“难道如今朕的去向还要你做主吗?”秦道忙道:“是是是,奴才不敢,摆驾宣室殿。”说完,便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待他们走后,我的脑中一阵轰鸣,泪水瞬时滑落下来,子衿有些担忧道:“主子……”还未等她说完我便道:“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子衿她们一听方道:“是,奴婢告退,主子若有什么事便传唤我们。”见我未回应,便退了出去。 等她们走后,泪水便再也止不住的涌出来,我紧紧地拽着手中的被子,心中一阵阵地抽痛。我不过是以此试探,想知道自己的容貌是不是那么重要,他是否爱的宠得是我这个人,而不是这副容颜,原以为他会一如当初的武帝待李夫人一般会依然迁就宠爱。原来……我高估了自己,看来于他而言,我不过也是以色而侍罢了,如今知道我的容颜有所损,他竟连半点迁就和耐心都没了。或许他是汉武帝,而我……却没能耐做李夫人。从前的赵宜主便已高估了自己一次,在感情中一败涂地,如今做了赵飞燕,呵呵……却是倾尽了所有,也输尽了所有。原来,我的幸福真的只如昙花一现般,开得越是极致的美丽,就注定了要败的越惨淡。将来,想必这华丽地远条馆就是禁锢我一生的冷宫了吧。 第三十三章 嫉恨(上) 一个人独自哭泣,直到眼泪都哭尽了,心也已落地成灰。我轻轻嗤笑了一声,帝王薄情,自古便是,我还能去期待什么呢?怪只怪自己当初不该掉进他的温情里,如今一切都是自找的。 我缓缓起身,身子有些微晃地走向梳妆台。静静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微微抬手撕开了包扎的纱布,轻轻抚摸着那道伤口,突然觉得它变得那么狰狞,似是在耻笑我如今的落魄。看到了那熟悉的联娟眉,心中猛地一震抽痛,脑海中又回忆起了那日他执笔为我点眉的那一幕幕,镜中的我眼泪簌簌地滑落下来,哭得似乎连呼吸都是变得那么痛彻心扉。 这时,突然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拥抱,淡淡的龙涎香,暖暖的,只觉得这辈子再也无法离开这个怀抱。我呆呆的怔在那,脑中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思考任何。直到他的容颜出现在镜中,我才反应到自己脸上那道丑陋的伤口,便忙要抬手遮住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心中却也不禁暗嗤自己原来竟也变成了以色事人的人。然而却未想到他竟一把抓住我的双手,阻止了我的动作。我吃惊地看着他,他也带着满眼的深情和怜惜看着我,然后他微微抬起右手,轻轻抚着伤口的边缘,那般小心翼翼,仿佛我是个水晶娃娃,不小心便会碎了一般。我感受到了他手指上的那抹温柔和热度,竟有些舍不得离开这温暖,近乎有些贪婪地享受。他温语对我说道:“无论你的容颜变得如何,我都不在乎,从那晚雪夜见你第一眼时,你便已深深印在我的心上,就像是遗落到凡间找不到回家的路的精灵那般让人怜惜,我本欲将你暂时托付与张放,待宫中琐事处理完便去看你,未想到我再去时,伊人已去。上天眷顾,让我再次遇到了你,在姐姐府上,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舞姿都散发着遗世独立的清冷,从那日起,我的心里便已经完全被你占据,再无他人。飞燕,我刘骜此生只爱你一人,你愿意与我携手共看这一世的云起云落吗?”听到此,我的眼泪早已湿了脸,失神了许久,我方道:“飞燕不愿。”他为之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轻轻拂干眼泪然后浅浅笑道:“一世便要将我打发了去么,我偏要用十世把你禁锢在我身边,要你疼我爱我十世。”他听完呆了一下,然后粲然一笑,我也笑意更深。 突然我有些嗔道:“为什么你要骗我,让我以为你离开了?”他有些无奈道:“不然你如何能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我都心急如焚了,你偏偏拦着我不让看,倒教我更担心了。”我轻轻地捶着他的胸口嗔道:“我就是不想让你看现在自己难看的样子。”这时,他轻轻抓住我的手腕,深深地看着我的那道伤口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最美的。”然后竟慢慢靠近我,轻轻地吻在了那道伤口上,我的脸上顿时一热,有些不知所措。他却一把将我拉想怀里,紧紧地抱住我,我愣神后也回抱住他,将头稳稳靠在他的肩上,只觉得此生得以如此便足够了。 他的吻再次缓缓滑过我的眼角,覆在我的唇上,我也浅浅地回应他。这时,他突然抱起我便要朝床榻走去。我忙嗫嚅道:“现在还是白日里呢……六宫知道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埋汰我了。”他轻声一笑,在我耳边喃喃道:“那便让她们来埋汰我吧。”我噗嗤一笑,他笑着走过去,将我稳稳地放在了床榻上,温柔的吻渐渐落了下来…… 漪澜殿内,郑昭仪正懒懒地歪在座上闭目养神,旁边一个小宫女拿着小玉锤轻轻地替她捶着腿,疏影则静静地站在座旁。这时,只见王慎悄悄地进了殿来,对着疏影使了个眼色。疏影看了一眼郑昭仪,便悄悄退下走到了王慎旁边轻轻问道:“怎么?事情办得怎样?”王慎立马苦着一张脸,轻轻对着疏影耳语。疏影听后身子一震,略有些慌乱的问道:“那陛下可有彻查此事?”王慎道:“暂时还没有。”疏影略略垂首思考着,王慎一脸为难地问道:“如今,主子这该怎么回?”疏影看了他一眼道:“事情到这个地步,还能怎么办,只有该怎么回就怎么回了。”王慎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时,只听郑昭仪懒懒道:“你们两个在那角落里悄悄地说着什么?竟连我这个主子都遮掩?”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透着一丝犀利地审视。王慎和疏影身子一颤,忙躬身道:“奴婢不敢。”“奴才不敢。”郑昭仪深深扫了一眼王慎他们,便道:“讲。”王慎跟疏影对了一个颜色,硬着头皮走上前小心翼翼道:“回主子,您交待给二位婕妤主子的事……”他微微抬眼看了一下郑昭仪,只见郑昭仪眼神正直直射向他,他一个激灵马上道:“没……没办妥。”“什么?”郑昭仪猛地一起身,小宫女吓得手上一重,郑昭仪痛地轻呲了一声,小宫女吓得丢掉了玉锤忙磕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郑昭仪逡了王慎和疏影一眼,他们也吓得低头不敢多说一句。郑昭仪一阵冷笑,然后道:“你们这般害怕做什么,倒像是本宫要吃了你们似的。”王慎和疏影忙道不敢。郑昭仪笑着道:“不敢?”然后她捏住了那个小宫女的下颚将她的头抬起来,小宫女的脸上满是惊恐。她粲然一笑,温语道:“刚才你是要作死么?”小宫女吓得一滞,脸上惨白。她狠狠地一掌掴在了那宫女的脸上,然后一手将桌案上的东西尽拂于地上喝道:“都是废物!”。小宫女忙爬起身哭着求饶,她残忍一笑道:“饶命?呵呵”然后起身走向那宫女,然后轻轻抚着她的脸温然道:“多好的皮肤啊,多美的一张脸啊。”小宫女在她的手下微微颤抖。她突然脸上露出令人森然的恨意“可惜让本宫联想到了赵飞燕那个贱人。”说完便狠狠地抓了下去,那宫女的脸上瞬间满是血痕,宫女忙磕头道:“求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她看了看手上的血,突然蹙了下眉头,然后便用丝帕擦净,然后厌弃地掷在地上道:“拖下去……”然后冷然地吐出两个字“杖毙”。那宫女一听吓得瘫在那,王慎忙上前便要拽那宫女往外去,那宫女似是回神过来,忙哭号着饶命。 郑昭仪眼中露出不耐,冷声道:“给本宫把她嘴堵上,本宫还没死,她在那号什么。”王慎忙称是,赶忙捂住了那宫女的嘴,拖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 嫉恨(下) 这时疏影忙上前道:“主子息怒,莫要伤了自己身子才是。”郑昭仪冷眼射过去粲然一笑道:“你们除了这些话还能说些什么?叫本宫不生气,你们办了一件让本宫满意的事吗?本宫倒是不知道养你们做什么?本宫如今不知道我这漪澜殿里养的都是奴才,还是主子呢,莫不是以后还要本宫来伺候你们呢?”疏影一听心中一惊,她从小跟随主子身边,深知主子一旦怒气至极就会这般笑,连忙跪下道:“是奴才们办事不力,请主子原谅。其实,这次的事也不算失利……”疏影抬头试探地瞟了郑昭仪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郑昭仪扫了疏影一眼,然后道:“哦?这还不算失利,那你倒是好好给本宫说说看,若是说服不了本宫……”郑昭仪笑着如唠家常般道:“那你便到浣衣局去,在那一样可以好好地伺候本宫。”疏影听了心里漏了半拍,身上冒了一层薄汗。郑昭仪看了看冷笑了一下道:“讲吧。”疏影忙道:“是。其实,这次虽然没有除掉远条馆的赵美人,但是……赵美人却在摔下去的时候伤了手,必然有一段时间伺候不了陛下了……”疏影抬首看了郑昭仪一眼,郑昭仪冷笑道:“怎么?你倒是认为本宫确实失宠了,以至于只有趁着那贱人不能伺候圣驾之际才能博宠翻身么?”疏影忙讨好道:“主子自入宫以来便一直是受陛下专宠的,六宫哪个主子能胜了主子去,如今不过是那赵美人刚入宫,又会些狐媚子舞,才会让陛下多看两眼,待新鲜劲过了,只怕离冷宫也不远了。而如今……她离进冷宫可是不远了。”疏影笑着瞟着郑昭仪道。郑昭仪眉头一挑道:“怎么说的?”疏影微微垂首笑道:“听闻此次赵美人让马婕妤她们放与路中的树枝划破了脸,如今可算是毁了容了。就算她赵美人是那勾人的九尾狐,如今也是断了尾巴的狐狸,奴婢不信如今陛下还能被她那脸迷了去。”郑昭仪听完忙问道:“此话当真?”疏影笑道:“奴婢怎敢拿这事骗主子您,过不了多久六宫都该知道远条馆多了个丑八怪了。”郑昭仪一听眉眼皆是笑意“好,本宫看她那张狐媚子脸早就看够了,本宫倒要看看她那貌似无盐的丑容如何再与本宫斗。”疏影忙附和道:“是呀,只怕陛下看着都厌恶至极呢。”郑昭仪一听笑得更是高兴,疏影也陪着笑。突然,郑昭仪止住笑道:“那个贱人摔下石阶的事可让人生疑?”疏影忙道:“主子放心,如今那赵美人既是损容让陛下不待见了,陛下也必不会为那么个失宠的丑八怪去细查什么,再者,就算细查,奴婢早已布置好了,必不会让人查到咱们漪澜殿来。”说完,疏影一脸笑意,眼中闪着一丝算计。郑昭仪一听满意地笑得:“你果然是本宫身边最贴心的,若本宫手下的人都如你一般聪敏,本宫也就不担心什么了。”疏影宛宛一笑道:“奴婢从小跟在主子身边,耳濡目染的多了,自然学会了主子的一点皮毛,都是主子教得好。”郑昭仪听了笑得:“就你会说话,你啊……倒是有几分主意,以后本宫自会为你寻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郑昭仪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本宫未像正妻一般被抬进宫,必会让你光明正大的被抬进正门做个正妻去。”郑昭仪柔柔一笑看着疏影。“主子……”疏影眼中闪着泪水,心中满是感激“当年若非主子,只怕奴婢早就因不愿被那青楼里的妈妈调教而打死了,如今…….主子你对奴婢的好,奴婢一辈子都记得,就算是拼了这条命又如何,宫中多险恶,更何况还有皇后娘娘虎视眈眈,奴婢不愿出嫁,愿一辈子守在主子身边为主子抵挡一切。”郑昭仪一听,眼眶也有些微红,起身扶起疏影,抬手用丝帕为她擦去泪水笑道:“本宫既是走了这条路就没办法回头,就算是豺狼虎豹,本宫也得在这宫中为了我的命,我的家族的荣耀,还为了……”郑昭仪眼中满是向往道“为了他而活下去。”郑昭仪又看向疏影道:“可你不同,你还有选择,你可以出宫找到一个真正相爱的人,过那一生一双人的生活。”疏影忙道:“主子……”郑昭仪打断她道:“这是本宫的命令,本宫此生已经困在这里了,本宫希望你可以幸福。”疏影听完泪水涌出来,深深跪着磕头道:“是,疏影遵小姐命。”郑昭仪扶起她,有些失神地喃喃道:“小姐……我有多久没听到过了。”疏影满是心疼道:“主子原在府中老爷夫人们无不是把您当掌上明珠般,如今进了这吃人的地方,主子受了多少苦,主子把心掏给陛下一般,陛下却这般对主子,原来是班婕妤,现在又出了这个赵美人。”郑昭仪道似是回想般道:“是啊,刚进宫时本宫还那般天真,陛下送我一只百灵死了,本宫都会伤心的让陛下不知所措,如今……呵呵,为了他的宠他的爱,本宫手中却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原先还会彻夜噩梦不断,如今本宫竟是习惯了一般,疏影……”郑昭仪看着疏影道:“本宫是不是心狠手辣了些。”疏影不忍道:“主子在这宫中只是为了自保,主子没有什么不对,就连皇后娘娘看着那般贤惠得体,不也背着太后、陛下做了多少隐晦的事么?”一提到皇后,郑昭仪眼中便闪过一丝杀意,眼中恢复森冷道:“呵,那个装着一副贤惠的女人只让本宫觉得厌恶,她赐给本宫的,本宫必会一点不少的送回去。在这永巷内,永远都只是本宫与她的争斗,有生之年本宫必要她永世不得翻身,不死不休。”疏影也坚定道:“疏影愿跟随主子。”郑昭仪看着疏影点了点头道:“如今赵美人既是受了伤,你便奉本宫的命去送些治伤的药膏,教她早日康复才是。”郑昭仪满是嘲笑。疏影听完笑道:“是,奴婢这就去。”郑昭仪点了点头,疏影便退了下去。殿中独留郑昭仪一人暗自失神。 待王慎回来,郑昭仪挑眉道:“怎么样?”王慎垂首道:“回主子,老规矩,埋了。地点很隐秘,不会有人发现。”郑昭仪微微点头道:“嗯,宫里的人叫他们把嘴给本宫管严实了,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本宫不在乎再多埋几个。”王慎微微垂首道:“是”郑昭仪道:“既是没个做事称心的,你便过来替本宫捶捶。”王慎忙道:“是”便上前拿过那小玉锤跪下小心翼翼为郑昭仪捶起来,郑昭仪则闭眼调息起来。 没过多久,便见疏影走进殿来,郑昭仪眼睛半睁,见疏影一脸为难的样子道:“怎么样?可送去了?”疏影道:“送去了,只是……”郑昭仪道:“只是什么?”疏影小心道:“只是陛下在那里。”郑昭仪一听笑道:“那不是正好告诉陛下那贱人变成了个钟无艳,还显得本宫贤惠大方。”疏影小声道:“可是……可是奴婢去时,陛下正在……”郑昭仪眉头一蹙道:“在怎么?”疏影硬着头皮道:“陛下正宠幸赵美人,东西只让守在门外的子衿收了。”说完疏影忙低头不敢说话,王慎手中一滞,忙低头又轻轻捶了起来。殿中寂静的可怕,只能听到清漏的滴答声,如催命符一般。 郑昭仪轻轻一笑,犹如闲话一般道:“既是如此,本宫便不用手下留情了,原本想留她一命,如今看来是没必要了,连这般都能勾引陛下,看来本宫倒真是小看了她一些,马氏那两姐妹都是没用的蠢货,本宫也指望不上什么,倒不如本宫自己亲手来,必要……”郑昭仪眼中满是恨意的咬牙道:“斩草除根。”疏影和王慎忙垂首道:“是”王慎笑道:“主子若出手,任她赵美人多少条命也躲不过。”郑昭仪冷冷一笑,眼中满是算计。 第三十五章 替罪 待他起身时,我欲起来替他更衣,他却轻轻握住我的手吻了一下看着我道:“你受伤不便,便别为我操心了。”我轻轻点头道:“那便唤人来服侍你吧。”他笑着道:“何必唤人来扰了我们。”说完便自己穿衣起来,我独自坐在床边幸福地看着他。他更衣后,便走过来坐在床沿,轻轻抚着我的脸道:“今日究竟是出了何事?为何会好好地从石阶上摔下来?”我听完脸上的笑容一滞,微微颔首思索了一会,便又笑着道:“想来是我自己不小心,只顾着跟子衿她们说话,没踩稳罢了,陛下不用担心。”虽是笑,但他必能从我眼中看到那闪过的一丝无奈。他静静看了我一会方道:“你这话说得不实。”我笑着看着他道:“臣妾何必为此欺骗你呢。”他深深看着我的眼睛,我也毫不避开地回看着他。 这时,只听他唤道:“来人。”子衿她们便鱼贯而入。待他们施了礼,他便道:“子衿。”子衿忙上前道:“奴婢在。”他未看子衿,只爱怜的看着我问道:“今日你家主子出事你也在吧。”子衿忙垂首道:“回陛下,是。”他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你家主子究竟是为何从那石阶上摔了下来,想必你是知道的,细细地给朕说说。”子衿听完身子微晃,不易察觉地抬头瞟了我一眼,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便又恭谨地垂首道:“回陛下,是奴才等伺候不仔细,才会导致主子受伤,请陛下降罪。”我忙在旁道:“陛下,今日也非她们之过,全在臣妾一人而已。”他一听微微一笑道:“好,既是你们自己都承认失职之过,那你们也没必要再在这远条馆伺候了,都去暴室服役去吧。”子衿听完身子一抖,侍书她们也跪地求饶。我忙劝道:“陛下……”还未待我说完,他便笑着安慰我道:“知道你心软,可是这等奴才在你身边留不得,朕会替你精心挑选些伶俐地来。”然后便冷声道:“来人,把她们都拖下去。”说完,便有人来拉子衿她们往外去。我正着急,他突然问我道:“难道你还不愿告诉我实情吗?”我深深看着他道:“陛下……”他便道:“先等一下。”然后便转头严肃地看着子衿,子衿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宽慰,然后又垂首道:“陛下,今日之事的确似有内情。” 他一听,然后道:“那便一字不落的告诉朕,不许有半点隐瞒。”子衿微微垂首道:“是。”然后又徐徐道:“今日主子伺候太后回长乐宫休息,回远条馆时未想到在揽月亭旁边的石阶处踩滑摔了下去,而且……”子衿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垂眼道:“而且若非侍书当时抢一步护住主子,只怕……”他眉头一蹙问道:“只怕如何?”子衿道:“只怕至今昏迷不醒的便是主子了。”我感觉到身边的他身子微微一动,然后隐忍的问道:“那你家主子好好地又是为何会摔下石阶?”子衿道:“回陛下,我们在石阶处发现了一层薄薄地清油,因为极不显眼,所以当时我们疏忽了。”“清油?”他眉头紧蹙道“朕若未记错,揽月亭那是你们从长乐宫回远条馆的必经之地?”子衿微微点头道:“是”他眉头更紧了一些问道:“你家主子的脸怎的会划伤?”子衿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主子是被石阶上的碎树枝划伤的。” 我看到他紧紧握拳,然后愠怒道:“秦道!”秦道忙躬身道:“奴才在。”他道:“马上去给朕彻查此事。”秦道连忙回道:“是,奴才这就去。”说完便要下去。我忙制止道:“陛下,若是彻查此事,只怕会使六宫人心惶惶,臣妾请陛下……”他深深地看着我坚定道:“朕不愿你再受伤……”我听完不语,只深深地望着他,他便转头对秦道“你亲自去查。”秦道忙道是,然后看了我一眼便退下了。 他握住我的手温语道:“你在远条馆好好休息,朕该去宣室殿处理政务了,待晚上再来看你。”我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他温然一笑,然后转头对子衿吩咐道:“照顾好你家主子,缺了什么只管向秦道要,另外今日舍身救主的侍书朕也会好好封赏。”子衿垂首道:“是”他微微点头,然后又蹙眉思索了一下道:“你主子需要静养,以后就无需再去椒房殿请安,朕会告诉皇后一声,至于别宫的人,就叫她们不用急着来探望,一切待你家主子好了再说。”子衿看着我笑了一下然后道:“是”他点头然后方对我道:“朕先走了。”我起身微福身道:“臣妾恭送陛下。”他便微微点头离去。这时,子衿上前扶我回到床上,轻声问道:“陛下还是最心疼主子的。”还未等我说话,司棋笑道:“这次想来那些蓄意谋害主子的人必会受到惩治了。”子衿无奈地笑着摇头,我微笑道:“那只怕你会失望了。”司棋诧异道:“陛下这般震怒,派秦公公亲自去彻查此事,难道……”我笑道:“她们既是抱着除掉我的心思,岂会这般容易被人查出来,想必她们必是早已找好替罪羊了吧。”司棋听完微微有些不甘,子衿道:“虽是如此,可毕竟让其他人也能忌惮几分,这样对主子总是好的。”我点点头道:“这宫中想除去我的岂是她们而已,以后的路还很长呢。”子衿和司棋微微点头。我对子衿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乏了,让李朝恩去打听彻查的结果便是。”子衿道了一声是便与司棋一起退下。 第三十六章 探望 待我醒来时,轻声唤着子衿她们,子衿与司棋随之带着小宫女进来替我更衣。任她们为我拾掇好,我便命宫女们退下去。然后对子衿道:“事情查的如何?”子衿对我道:“李朝恩刚刚回来了,可要他来亲自给主子您回?”我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子衿微微点头,然后看向司棋,司棋领悟地点头便下去了。不一会,李朝恩便随着司棋进来。李朝恩进来对我行礼道:“奴才给主子请安。”我点了点头道:“起来吧,刚刚你去打听的如何?”李朝恩垂首答道:“回主子,刚刚查出来,说是早上一个小内侍经过石阶那不小心洒了些清油未察觉,而这过了这许久所以便也看不出痕迹来。”我望着他未说话,司棋急着问道:“那那些个碍人的石头和碎树枝呢?”李朝恩偷偷看了我一眼便又垂下头道:“这只查出是清扫御花园的宫人疏忽大意,因此便治了那些个宫人的罪。”我与子衿对视一眼,子衿又问道:“都是如何惩治的?”李朝恩看了眼子衿又道:“那个小内侍直接杖毙……”司棋有些惊恐地捂嘴,李朝恩看了我一眼,见我未作反应,便又道:“那些清扫的宫人则是直接打入暴室。”我看了眼子衿,子衿垂首道:“主子,一般犯了极重错的人才会打入暴室,而进了暴室,多半是出不来的,就算出来了……”子衿抬首看着我道:“也是半条命了。”我内心震动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道:“意料之中罢了,想扳倒她们何其容易,她们既是有心让我命送于那,又岂会不做足了功夫来遮掩,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宫人……”子衿微微点头不语。 这时,只听外面李朝恩进来给我作了礼便道:“主子,班婕妤来了。”我一听忙道:“快请她进来。”李朝恩忙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我正欲起身,只见班婕妤已经微笑着走进来,看到我忙走过来轻轻将我按回床上道:“你既是受伤了,就别起来了。”我笑道:“哪里那么严重,姐姐难得来妹妹这,妹妹请安是应该的。”她笑着道:“妹妹莫不是嫌姐姐来的少。”我不好意思道:“姐姐哪里话。”她笑着道:“既是姐妹相称,又何须那么多礼呢,都是虚的罢了,有心就好。再者,陛下原本是不让人来打扰妹妹的,我实在是内心担忧,方来这边扰了妹妹休养,反倒不好意思了。”我笑着道:“姐姐能来,妹妹高兴不已,那算是打扰呢,以后姐姐合该多来远条馆找妹妹才是。”她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唤道:“兰芷。”她身后的一个颇为清秀的女子从另一个小宫女手中接过一个盒子上前来。班婕妤笑道:“这是我托宫外的父亲送来的药材,送与妹妹你补身子的。”我笑着道:“妹妹多谢姐姐好意了。”看了看子衿,子衿便点头笑着接过了东西。班婕妤看了看我蒙着纱布的脸伤,有些担忧地问道:“听闻妹妹这次伤得很重,若非侍书,说不定妹妹如今远比这还严重。”我点了点头道:“多亏了侍书,她对我也极是忠心的。”她点了点头道:“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倒是好的。”我微微点头。她又看向我道:“宫里传妹妹脸上也受了伤,我还不信,未想到竟真是如此,这伤可重?”我摸了摸脸伤,然后道:“姐姐无须担心,御医说没有大碍,好好调养便会好。”她舒了口气道:“那便好,姐姐只问一句,妹妹今日这……”未带她说完,我只无奈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罢了。”她听完看着我,然后道:“宫中本是如此,有时候,能忍者方是大智,以静制动,一切便都是虚无的。”我听完微笑着道:“姐姐说的是,妹妹心中谨记。从妹妹进宫以来,便觉得姐姐是与世无争之人,倒像是闲云野鹤的世外人,姐姐于宫中能做至此,实是妹妹该学习的。”她微微一笑道:“妹妹也是聪慧之人,有时候不争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我微微点头。 与班婕妤聊了一会子,她便回了宫去。我便让宫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子衿和司棋。我对子衿道:“去把这些东西私下里让温太医看看可有什么问题。”司棋奇怪道:“主子,您与班婕妤不是一直都是关系极好么,班婕妤应不会害您吧?”我看了眼子衿,子衿了然的对司棋道:“主子是怕有心人借班婕妤之手加害我们。”我点了点头道:“如此的话,便是一石二鸟了,以防万一终究是没错的。就是怕班姐姐误会,才叫你们私下看看才是。”子衿点了点头道:“主子放心,奴婢会办好的。”我点了点头道:“对你我是再放心不过了。”子衿听完抿嘴一笑。 第三十七章 谨慎 待到傍晚时分,我便唤子衿请来温玉替我请脉。正与司棋一起在里屋说着话,温玉便随着子衿进了屋来,看了我一眼,便俯身行礼道:“微臣给赵美人请安,赵美人吉祥。”我微微点头道:“起来吧,温大人不必多礼,子衿,给温大人赐坐。”子衿微微垂首道:“是”,便为温玉拿了一方席子来,待温玉坐下,他便道:“让微臣替美人诊脉吧。”我点了点头,他便替我把脉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便道:“美人如今情况很是稳定,只是身子虚了些,只需多用些补品补身子就好,微臣会替美人开些补身的药方,另者再为您配些药膳辅食会更好。”我轻轻点了点头,他又轻声道:“如此再配上班婕妤送的补品,想来效果也是好的,那些药材皆是上品,也是补身的佳品。”我一听微微笑道:“既是好的,必是要用的。”他微笑着点头。我又对他道:“如今我既是身子虚,难免需要你每日定时为我诊脉,不会扰了你御药房的事吧。”他忙说道:“美人折煞微臣了,微臣必会定时来替您复查。”我点了点头道:“毕竟这敷于脸上,还有治手伤的药,还得你多操心,子衿她们不会药理,怕处置不当,失了药效就不好了。”他一听道:“美人说的对,就请子衿姑娘这会为您敷药,微臣在旁边协助就好指点就好。”我点了点头,然后对子衿使了个眼色,扫了一眼其他的宫人,子衿领会地让其他宫人都退了下去。 然后子衿才取出了温玉配的药膏,送与温玉的手上道:“请大人过目。”温玉点了点头道:“劳烦姑娘了。”子衿听完抿嘴一笑,司棋在一旁轻声笑着道:“温大人倒真是有礼的紧。”听完这话,在场人都在笑,而我则想起了从前合德对温玉的调笑,一切都如在眼前。温玉只有些局促地道:“让姑娘见笑了。”然后便打开药膏轻轻地嗅了一下,再从身后的小学徒手中拿来小银匙挑了一点出来,放于一个盛了水的小碗中化开看,最后方对我躬身行礼道:“美人放心,这药并未做过手脚,您可以放心使用。”我一听便微微点头,然后示意子衿替我上药,待子衿与司棋小心翼翼替我敷药时,我便对温玉道:“以后都要麻烦你替我跑这一趟了。”温玉道:“照顾好美人是微臣的责任,微臣必会每日来检查。”我微微笑着点头。待上药后,我便对温玉道:“御药房想来有很多事都还需要你,你便先去做你的事吧。”温玉微微点头,然后躬身道:“微臣告退。”我点头,信任地看了他一眼,他领悟地点头走了出去。 待温玉走后,子衿便道:“主子这般小心,倒是好的。”我摇了摇头无奈道:“只怕以后都得这般小心翼翼地过了。”子衿和司棋点了点头。我又严肃道:“以后你们也多盯着下面些,平日里打扫的时候谨慎些,有时候不仅怕丢了什么,更怕多了些什么…..”我看向子衿她们,子衿她们也随之严肃起来,谨慎道:“主子放心,我们会小心留意的。”我点了点头。 晚膳时分,子衿正欲为我传膳,只听外面宣道:“陛下到。”我连忙带着宫人们前去接驾,皇上踏进屋内,看到我欲行礼,连忙一手扶住我的右臂关心道:“你身上有伤,就别行礼了,免得弄疼自己了。”我浅浅一笑,便顺着他的力道起来。然后便道:“陛下今儿倒是赶得巧,臣妾这正摆膳呢,您就来了,倒像是算好了似的。”说完我轻声笑着,司棋听完也捂着嘴轻笑着。他一听笑着指着我对子衿她们道:“瞧瞧,瞧瞧你们家主子,朕可真是宠坏了,如今说话越发刁钻,连朕都敢调笑,越来越大胆了。”宫人一听皆笑起来,就连秦道眉眼间也带着笑意。我不依不饶道:“陛下自己都说了,是你宠坏的臣妾,古语云: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如今……”我挑眉看着他顽皮道:“如今宠坏我,可不是陛下之过么?”他一听,一脸无奈地笑道:“罢了罢了,都是朕惯得,朕自己受着。”他一说毕,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我则脸红地垂头低笑。他小心翼翼地搂着我,然后唤了声秦道,秦道便点头向后面的宫人示意,宫人们则提着食盒进来,然后摆膳。我疑问道:“这是?”他笑着道:“你如今需要好好休养补身,朕便特命御膳房的人做了些适合的药膳来,虽是药膳,但尽量让他们做的可口些,以后你的膳食便每日多变换着加些菜色,这样有利于你恢复。”我听完担忧道:“这似是跃出了臣妾的品级,陛下……”他打断我道:“这都是朕的决定,无人敢说什么,再者如今母后也颇为喜欢你,还只说希望你早日里能恢复身子,皇后更是让朕多多陪你,你就莫要再担忧什么,只好好养伤可好?”我听完,无奈道:“陛下都如此说来,臣妾还能说什么呢?”他听完笑着将我安排坐下道:“那朕便陪你好好用膳。”我点了点头,他便坐于旁边替我布菜,似是恨不得我吃完所有的菜一般。 就这样,一连多日每天他都会这样到摆膳时分便来陪我用膳,每次都会送来些好玩的物事供我娱乐消遣,我虽不能侍寝,可他晚上也都会留与我宫中,抱着我入睡。 第三十八章 相思 这日傍晚时分,正与皇上品茶说着话,见他略带些倦意,我便对他说道:“陛下今日忙了一天,想来也累了,不如早些安置吧。”他笑着看我道:“你总是那般体贴入微,好……那朕就歇息了。”我一听便转头对秦道说:“秦公公,那陛下便托你好好照顾了。”他与秦道还不明就里我便又对他道:“陛下今日要去哪个宫里呢?”他一听诧异道:“朕未说要移驾,飞燕如何这样问,难不成你是要把朕赶出远条馆么?”他只当我是玩笑话,便也玩笑的说着。我一听笑着道:“陛下说笑了,臣妾哪里敢,只是……”我看着他道:“臣妾说的非玩笑话,而是真话。”他一听更诧异地每天一挑道:“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想朕陪着你?”我一听浅笑道:“臣妾如何不希望你能一直这般陪着臣妾,可是……臣妾并非身在寻常人家,在这宫中,有多少女子也如我般等待着陛下您的抚慰。”他一听微笑道:“佳丽三千,朕只愿取你一瓢饮之。”我一听心中有些许震动,但却还是执着道:“陛下,永巷的女子都连着前朝的多少家族,如今臣妾不能侍奉陛下,陛下却仍日日陪着我,想必宫中已有积怨,宫中不合,必会引起前朝动荡,请陛下三思。”说完我起身跪于地上,微微垂首而不抬起。他连忙起身小心地扶起我,然后轻声唤道:“飞燕。”我抬起头,看着他道:“雨露均沾,六宫祥和,前朝和睦,四海皆平,这是百姓之福,想来太后也是高兴的。”他微微一蹙眉,然后看着我道:“你今日是怎么呢?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还是有人在外面乱嚼舌根?看来朕倒真要好好惩治这些人才是,秦道……”听到他语中的怒气,我忙道:“陛下,未曾有人说过什么,只是……”说到此我便戛然而止,他一听急着问道:“怎么?”顿了一会,我方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道:“臣妾不怕他人的言语,只怕情深不寿……”他听完微微发愣,我又道:“臣妾怕陛下给了太多的**爱,而自己福薄,臣妾希望可以一辈子陪在陛下身边就好,而不希望做曾经的李夫人,虽集三千**爱于一身,最终却那般命薄早逝,陛下对臣妾的好臣妾都知道,陛下无需日日陪臣妾,你能想着我,在你心中能有臣妾一席之地便已足矣。”他听完,眼中有些震惊,过了一会儿方叹口气,将我揽进怀中,在我耳边低语道:“我此生有你,夫复何求,在我心中你不是只占一席之地,而是整颗心。”我身子一颤,他轻轻放开我,然后道:“朕的飞燕果然善解人意,识大体,罢了……既然这样,那今日你便也早些歇息,子衿,好好照顾你们家主子,晚上睡觉看着些,莫让她压到了受伤的手臂,若是有什么,便去告诉朕。”子衿微微垂首道:“是,陛下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主子。”他微微点头道:“你,朕也是放心的。”说完又看向我道:“那朕便先走了,你也早些休息才是。”我微笑着点头道:“陛下还把臣妾当小孩子惯么?”他听完也笑着便唤着:“秦道”秦道忙上前躬身道:“奴才在。”他道:“摆驾……”他顿了下来,似在思索。我便对他道:“陛下……”他挑眉看向我,示意我说。我笑着道:“臣妾听闻班姐姐那的畹香开的正好,臣妾如今是没那福气看了,陛下替臣妾去看看吧。”他一听笑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朕如何能不去看,不过恬儿那的兰花确实是宫中一绝,朕倒真想看看,秦道。”秦道躬身道:“奴才在。”他便道:“摆驾增成舍吧。”秦道忙躬身道:“是”然后方起身高宣道:“摆驾增成舍。”如此,他方微笑着看了我一眼才走。 侍从们都随着他离开,顿时觉得殿中清冷了许多,我便道:“你们都下去做自己的事吧,子衿,司棋你们留下陪我说说话。”子衿和司棋垂首道:“是”其余宫人则道:“奴婢告退。”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我喃喃道:“我这般做得对么?”子衿在身侧道:“主子今日这般做是好的,宫中女子多盼集万千**爱于一身,都只知无**无以立足于永巷,却不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极度的**爱是要承受六宫万千的嫉恨与怨气的,只怕是要用命去消受的。”我有些苦笑道:“如今我也要做一个以推**而换固**的人了。”子衿担忧地看着我道:“主子……”我笑着道:“如今我倒是有些佩服郑昭仪了,竟能于宫中专**这么久。”子衿道:“昭仪娘娘确实是做事有决断的人,于宫中颇有威仪。”我道:“我却是最佩服她爱便能爱的这般彻底这般霸道,不愿与人分一丝一毫的那份心和勇气。班婕妤确实是宫中乃至世间女子该学的典范,这贤德之心想必就算是圣人都会夸赞。只是,终究是要昧着自己爱人之心,去强迫自己遵守哪些规矩。爱的这般含蓄,虽是得了名得了赞,却远不如郑昭仪爱的轰轰烈烈。” 司棋在旁边道:“陛下对主子的心也是极好的,走之前都不忘了关心您的伤势,只怕宫中的其他主子知道了还不知道该怎么艳羡呢。”子衿在旁边道:“司棋说的是。”我看了她们一眼,便笑着不语,心情却要好了许多。我笑着问司棋道:“如今外面想必早已对我们远条馆早有怨语了吧,只是因陛下,她们才未闹得太过是吧?”司棋犹豫地看了子衿一眼,又看向我道:“主子未出去,如何知道的?奴婢等只是不愿主子不高兴,便没告诉主子,请主子恕罪。”我摇头笑着:“我虽人在远条馆不出去,但我的心却不能就安逸的在这远条馆歇下来,否则,说不定别人开始对付我了,我都还不知道。你们也莫惊慌,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只是,与其粉饰太平,倒不如把这些事告诉我,我也好有个防范。”子衿和司棋点点头道:“是,谨遵主子教诲。”我点点头道:“别看太后如今是对我好,那是建立在我懂人事,会按照她所想的去做的,别忘了那日在长乐宫的事,若是我真这样日日霸着陛下不自知,想必就是太后都容不下我,要知道,太后的支持对我们也是极为重要的。”子衿和司棋都严肃地点点头。 我笑着道:“你们也不必如此紧张,不过说说罢了,你们这般严肃倒把我紧张的。”子衿和司棋一听也都笑起来。这时,只看李朝恩急急跑进来躬身道:“主子,秦公公来了。”我诧异道:“他不是陪在陛下身边的么?”司棋开口问道:“莫不是陛下来呢?”我一听心中跳得极快,李朝恩道:“陛下没有来。”听完心中有些失落,谁知道李朝恩讨巧的笑道:“但是陛下念着主子,专门让秦公公送东西来。”我一听,笑道:“那快请秦公公进来吧。”李朝恩忙道:“是,奴才这就去。”说完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不一会,秦道与李朝恩一起进来,秦道笑着躬身行礼道:“奴才给美人请安。”我忙笑道:“公公快起吧,劳慰您跑这一趟了。”秦道笑着道:“为陛下跟美人办事,奴才求之不得的事。”我一听笑而不语。秦道便将一个小盒子递上来道:“这是陛下命奴才赶来送与美人的,请美人亲自打开,陛下说美人一看必会明白的。”子衿前去取来,然后交予我,我慢慢打开,只见里面躺着并蒂花开的金凤步摇,而步摇的四周皆是一些晶莹剔透的小红珠子,眼尖地我发现这些好看的宝石珠子里夹杂着许多的小红豆。红豆,最是寄相思。他是想告诉我,即使一刻不见,便已相思么?我又何尝不是,早已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我,如今只有无尽的相思。眼眶有些发热,我忍住内心的激动,笑着道:“麻烦秦公公跑一趟了,你便回禀陛下,说我已明白,只说妾愿随君。”秦道一听笑道:“是,那奴才这便去回复了。”我点头笑道:“子衿,天黑路不好走,送秦公公到门口。”秦道笑着道:“劳烦子衿姑娘了。”子衿笑着引秦道出去。 李朝恩笑道:“主子可真真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我笑着道:“得了,就你话多。”李超恩笑着,待子衿进来我便道:“你们都去睡吧,我也乏了。”子衿她们方行礼道:“是,奴婢们先退下了,主子好好休息。”我点头,她们便退了下去。我将这盒子捧在手中,静静地躺在**榻上,有了它,突然觉得安心了好多,好似他在身边一般,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第三十九章 入夏 第二日午睡刚起,我正在朦胧中由着子衿她们替我拾掇,只见入画悄无身息地走了进来。我从镜中看到,便转过身来,子衿她们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入画默默地拂礼道:“主子,奴婢前几日未能侍奉主子身旁,请主子责罚。”我笑着弯腰轻轻扶起她道:“如今身子可还好?若未痊愈,便别强撑着,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的好了再来我跟前侍奉着也不迟。”她微微垂首道:“回主子,主子如此细心照拂,奴婢已经好了,该来侍奉主子身边了。”我笑着点点头道:“好,回来便好,身边少了你们倒不习惯了。”她也微微笑着点头。我又转头对身边的子衿问道:“侍书怎么样了?”子衿道:“回主子,侍书身子也好些了,如今在休息调养。”我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待我刚穿戴好,只见李朝恩进来道:“主子,班婕妤来了。”我听了道:“那便请她在前厅等一会,我这就来。”李朝恩道:“是,奴才这就去。”我点了点头,李朝恩便退了下去。 来到前厅,只见班婕妤笑着起身道:“我这会子来,不会扰了妹妹午休吧?”我笑着上前拉住她的双手道:“姐姐能来,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可不都天天等着你么。”她微微一笑。这时,她又笑着道:“昨儿个听陛下说妹妹你喜欢增值舍的畹香花,所以我今儿个一早便让兰芷去摘了些开的正好的送来给妹妹,妹妹可别嫌弃。”我笑着道:“姐姐有心了,入画,就用前儿刚得的那个琉璃水晶瓶插上吧。”入画笑着拂礼道:“是,主子。”说完,便微笑着从兰芷手中接来花,退了下去。班婕妤笑看着入画消失的背影道:“入画如今已经好了,妹妹身边就多了个贴心的人了。”我笑着道:“妹妹身边得亏有了他们。”她笑着点头道:“有个贴心的人总是好的。”说完她有牵着我的手道:“秋日里的时候,陛下的寿辰也快到了,虽是还有些时日,但是其他宫里的人少不了都忙着张罗送陛下的礼物,妹妹如今虽是修养,却也得上些心了。”我听完笑着道:“谢谢姐姐提醒,姐姐不说,妹妹还不知道呢。”她笑着道:“难得在宫中能遇上你这么个能说话的人,你我投缘,姐妹间少不得互相扶持。”我点头道:“妹妹在宫中本就是孤身一人,如今能得姐姐扶持,是妹妹的福气。”她笑着道:“妹妹何曾不是也在帮助我,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是个有福分的,说到底,我们互相扶持而行,这宫里的路或许会好走些,我们也不至于落的孤立无援的境地。”我听完,与她相视,然后点头道:“姐姐说的是。”她便笑着点头,我也跟着粲然一笑,想来就此我们便已达成了真正的同盟,将来的路或许真的会顺一些。 一晃眼,便已入了夏,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这日坐与殿中,侍书在旁边替我打扇,前日里侍书身子恢复后便也回我跟前服侍了。如今我脸上的伤痕也结了痂,虽然日子久了,但看着心中难免不舒服。我一向最是畏热畏寒,由于暑热食欲极差,因此抱琴也每日都做些精致可口的冰碗来替我解暑。看着整个大殿各个角落里皆是冒着嘶嘶冷气的冰块,倒也觉得舒服些。李朝恩机灵,一脸笑意的讨巧道:“别的宫中过着夏日,独数咱们远条馆还跟春日里一样的。”我一听笑着道:“哪里就那么夸张,我倒觉得还有些个热呢。”李朝恩嘿嘿一笑道:“主子不信便去别的宫转转,放眼宫中,就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宫中消暑定制和咱们远条馆一样,其他宫中……就连昭仪娘娘都没有呢。”我一听,思索道:“还有这事,我如何不知道?”子衿道:“回主子,是陛下给少府特别交代过的。”我微微蹙了下眉,然后道:“李朝恩。”李朝恩忙躬身道:“奴才在。”我对他道:“既是如此,你便送些个冰块到增值舍去,顺道再带些抱琴做的冰碗去,就说这是抱琴做的,极是不错,便专程送些给班姐姐一起消消暑,教她莫嫌弃才是。” 李朝恩忙道:“是,奴才这就去。” 子衿道:“陛下知主子您畏暑,因此特意吩咐的,主子不比太过不安,宫中虽是有定制,但总有例外的,只要是陛下答允的,就无人能拿得住什么。”我一听笑着说道:“说的对,就算有不满,她们也只能暗地里使些什么,可这就算陛下的破例,她们一样容不下我,我还担心个什么劲呢。”子衿笑着点头。我笑着看了子衿一样,然后便舒服地靠着,吃着新鲜的水果。这时,我方注意到外面的蝉声颇是响亮,侍书这时便说道:“进了夏日,总有些蝉声扰人,咱们远条馆新奇的树啊草啊的又比别处多,就更吵人了,奴婢去吩咐小灵子他们把蝉都粘了。”说着便要下去,我笑着道:“罢了,不过是蝉声而已无妨。再说,这夏日里就该有些蝉声听着才应得这个景,想着小时候院子中都是父亲种的树草,夜里听着蝉鸣,跟奏曲子似的,倒也是有趣的景。”侍书抿嘴笑道:“主子总是不同的。”入画在旁边咯咯笑道:“主子说的倒叫奴婢想起了自个儿小时候,还爱捉那小蝉玩呢。”大家一听都笑起来,入画终归还是个孩子心性的。 这时,我忽想着什么,便道:“说着这些虫啊草得,倒让我想起来,夏日里虽然好玩,可我却也是怕这夏日,蛇虫鼠蚁什么的也多了,你们时时都清理好远条馆的每个角落,侍书去找温大人要些药粉来撒着,防着这些个东西。”子衿一听点头道:“主子思虑的是,奴婢们这就去办。”侍书说:“奴婢这会就去找温大人。”我点了点头。等她们走了,只留我一人思索,其实,随怕这些蛇虫鼠蚁,却更怕这宫里的有心人。 第四十章 掩伤 漪澜殿内,郑昭仪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疏影跪在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替她涂着丹蔻,马氏姐妹则战战兢兢地坐在下首。郑昭仪瞥眼看到她们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然后轻松地笑着道:“到了我这怎的还这么拘谨,没得还以为本宫是豺狼虎豹似的。”姐姐马莹莹忙道:“娘娘玩笑了,臣妾等怎敢这样想。”郑昭仪嘴角留着一丝笑,面上却没表情。妹妹马??忙笑道:“娘娘真是说笑了,臣妾跟姐姐并非是把娘娘当做虎豹那般畏惧,只是自进宫以来我们便一直仰慕娘娘的贵仪,娘娘的气度又让臣妾们都望尘莫及,因此在娘娘的威仪下,臣妾等难免这般了。”郑昭仪听完笑着道:“得了,本宫知道宫里啊,就属你们姐妹俩会说话,你们说起来也是与本宫一同进宫的,算起来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在本宫这里就别这般战战兢兢的,到时候没得叫那些个新人看笑话。”马氏姐妹忙道:“是,娘娘说的是。”看着郑昭仪并非有责怪之意,也舒了口气都笑起来。郑昭仪也笑着,命疏影替她剥了瓣贡桔,然后玉葱般地手指随意拈来放于口中,优雅地咀嚼。她扫了眼笑着的马氏姐妹,也微笑地说道:“你们虽是这宫里的老人,却从来没给本宫办过一件像样的事,这能耐倒竟不如一个刚刚进宫的乳臭未干的狐精丫头。”马氏姐妹一听脸色一变,忙准备跪下求情。 郑昭仪不耐烦道:“得了,你们这些个本宫都看腻了,原来就有个班恬与本宫作对,现在倒好,来了赵飞燕这个贱人不说,她居然还联合班婕妤同本宫过不去,这几日里陛下来本宫漪澜殿的次数竟还不如班婕妤那增值舍了,我倒小看赵飞燕这个狐媚子的能耐了,毁了容貌还能挽住陛下的心不说,竟还能引得陛下对班婕妤也爱屋及乌起来,现在这宫中俨然是她们的天下了一般……看来要本宫亲自动手了,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赵飞燕能有多大的能耐。”说完她的眼中带着狠意。马氏姐妹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忙道:“有娘娘,任她赵飞燕是那修炼千年的狐狸精也没用,那班婕妤更不在话下,不过是个闷葫芦,只不过装的贤惠让太后她们多看几眼罢了,在娘娘您面前,她们还嫩着呢。”郑昭仪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本宫倒要看看她们能有几条尾巴几条命。”马氏姐妹看着郑昭仪的样子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静默不语。 这厢,我刚午睡起,我唤来子衿她们进屋替我梳妆。坐于镜前,看到眼下的伤已好,可是伤疤却依然张牙舞爪般地趴在那里,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窝火。子衿担忧地看了眼道:“主子莫要烦心,温大人医术甚好,必会让您恢复的跟原来一样,只是尚需要些时间罢了。”我摇摇头道:“温玉能替我恢复我信,只是……这次伤的极深,看来就算到了陛下寿辰那日,我也无法恢复,难道要我顶着这样的容貌去为陛下贺寿,其他那些宫里的人必是巴不得看到这幕。”子衿听后,略微有些为难,看她也犯难,我也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只听到:“主子让奴婢试一下,为您解去这烦恼。”我与子衿回首一看,见司棋站在门口,微带笑意地看着我,然后微微颔首。我与子衿对望了一眼,然后看着司棋道:“你如何帮我?”司棋浅浅一笑走过来微微欠身行礼然后道:“既是现在暂时无法祛除,那我们便另换方法去掩住它。”我一听,顿时欣喜起来:“没错,我竟忘了这层,倒是司棋提醒了我。”司棋与子衿对看一眼,然后抿嘴一笑。我笑着道:“得,那司棋你便来替我掩去它,没得让我也看的厌烦。”司棋颔首道:“是,只是奴婢需要为主子采些粉玫瑰的花瓣来捣成花汁,再兑入一些姜汁才可。”我点了点头道:“那你便与子衿一起去弄吧。”司棋与子衿颔首道:“是,奴婢这就去。”然后便退了下去。 等到司棋再来时,手中多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粉色的玫瑰膏,闻起来除了玫瑰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地生姜地香气。司棋递上来,然后看着我道:“主子,这是奴婢调的,刚刚先拿去让温太医看了,温太医道可以一用。”子衿道:“是的,司棋特意调的姜汁也是有祛除伤痕的作用。”我听后看了眼司棋,未想到平日里显得有些单纯不懂世事的司棋,竟也有如此机灵聪慧的一面,我点点头道:“你有心了,你们待我的好,我是看在眼里的,如何会疑你。”司棋看着我真诚道:“主子对奴婢们的好,奴婢们也是样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奴婢们做不了别的,也只能这样为主子解些小小的忧恼,奴婢知道主子心善不会去怀疑奴婢,但是宫中多险恶,奴婢这般做,也是避免有心之人来害主子,这既是为主子好,也是为咱们远条馆上下好。”我看着她点了点头道:“好,好,你们为我想,我如何能不受。”她微微一笑。 我笑着道:“你如何想起了这样做的。”她笑道:“奴婢母亲便是极会调香粉,香膏这些东西的,所以奴婢从小耳濡目染,也就学会了不少。”我点头道:“好,那你便替我遮掩这伤疤吧。”司棋颔首道:“是”然后便上前,执起一根细细地笔,蘸了些玫瑰膏轻轻在我眼下轻点,过了好一会,她方执笔看了一眼,然后笑着道:“好了,奴婢知主子一向喜欢芙蕖,便斗胆做主画了,只是奴婢手拙,还望主子别嫌弃奴婢才是。”我一听笑着看向镜中,只见镜中还是那如玉的容颜,不同的是眼下的伤痕被一朵栩栩如生粉嫩的芙蕖代替,看起来极为灵动。 我心中欣喜不已,回头看向子衿司棋她们,子衿笑着道:“司棋手真巧,经她一弄,主子的疤痕遮住了不说,倒叫主子看起来似是换了一副样子。司棋笑着道:“都是主子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奴婢这些只是些小计俩罢了。”我笑着道:“你也别夸我,终究是你的心思灵巧。”司棋听了不语,只埋头抿嘴一笑。我回看镜中,手轻轻抚上那朵芙蕖,然后轻笑不语。 第四十一章 毒计(上) 渐渐地暑热更甚,殿中放置的冰块更加多了些,虽是如此,可我依旧觉得难耐。坐于殿中,子衿与侍书在两边为我轻轻地打扇,抱琴在旁边替我调着冰碗,司棋则叮嘱着几个小宫女在殿中四角对着冰块摇扇,使得冰块的凉气能散开来。这样暑气虽然缓解了些,可心里总是觉得闷闷的。司棋看我依然难受,便在旁边担忧道:“主子既是难受,不如奴婢请温太医来瞧瞧可好?”我摇头道:“罢了,不过是暑热罢了,这点小事还请太医,外面又得说我矫情了。”司棋为难道:“可是,主子……”我摇头道:“没事。”司棋看我坚持只好作罢道:“那奴婢们陪主子去看看后园中的芙蕖吧。”我听了点了点头道:“也好,那便去吧。” 走到殿外,我便闻到了一丝雄黄粉地味道,自小便极怕蛇,因此每至夏季父亲也总会这样驱蛇。子衿在身旁道:“主子不用担心,自入夏便吩咐了他们撒雄黄驱蛇,必不会有蛇出没的。”我点了点头,慢慢散步来到了荷塘边。晚风掠过荷塘,荡起了一圈一圈地涟漪,卷着芙蕖的清香轻轻袭来。吹起了我的裙边,轻纱曼扬,环佩叮当,突然看到了腰间系着的凤仙花香包,正是温玉前日里送与我的,我轻轻取下轻轻嗅了一下,然后便让子衿替我放进右手袖中。心中不禁暖暖的,至少我不是一个人,至少还有那么多人关心着我,父亲,合德,温玉,子衿她们,还有……他。 我与子衿她们坐在荷塘边的亭中,赏玩着池中的芙蕖。机灵的李朝恩还命人端来了果脯糕点,我则让她们也坐下来陪我闲话起来。正聊得兴头上,远处见小灵子匆匆地赶来,李朝恩悄悄地退下去与他耳语了一会儿。便见李朝恩上前来,一副犯难的样子,我看了眼他道:“怎么呢?有什么话便说吧。”李朝恩微微垂首说:“是,主子。”他偷偷瞟了我一眼又道:“主子,今儿个陛下留在漪澜殿了。”我眼都未抬道:“陛下时时也去漪澜殿,这有何奇怪的。”李朝恩微微垂首道:“这不奇怪,只是……陛下原是去了增成舍。”这时我方微抬眼问道:“怎么回事?”李朝恩道:“今儿难得昭仪娘娘去了增成舍,拉着班婕妤闲话了许久,在增成舍用了晚膳仍未回,等到陛下来了,便又同陛下家常,刚刚昭仪娘娘欲走时……竟不知怎的晕了过去,陛下便忙传了太医抱着昭仪娘娘去了漪澜殿。”我微微蹙眉道:“太医怎么说?”难不成她有孕了?李朝恩说:“太医说昭仪娘娘只是中了暑热,又操劳过多才会如此,休息即好。”听到此,我方舒了口气,微微一哂道:“她倒真是挑的好时候犯晕,她同班姐姐从来就是死对头,今儿个竟还上门同班姐姐演的姐妹情深,这分明就是为了在陛下面前博得个温柔娴淑的名号,还不动声色地引走了陛下,想必班姐姐心里必不好受吧。”子衿她们都未说话。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罢了,好好的兴致也没了,扶我回屋歇息吧。”子衿忙上前扶过我,侍书她们则随我回去。经过花园时,静谧中突然听到一丝奇怪地声音。顺着微弱的灯光看向声源处,还未等我看清,便感觉到了身旁的子衿身子微颤,倒吸了一口冷气,而执灯的小宫女则直接尖叫了起来,身子抖如筛糠。等我细看,方看清前方一条竹叶青盘在路中,全身放着绿绿的荧光,不停“嘶嘶”地吐着芯子。顿时我全身泛起一阵冷意,脑中一片空白。那条蛇直直地看向我们,似是挑衅般又吐了一下猩红的芯子,然后蜿蜒地爬过来。这时我已完全无法思考,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子衿的手,身子煞时瘫软下来,眼看快要倒在地上,侍书连忙上前也扶住了我,眼看蛇快要靠近我们,侍书连忙同子衿扶我往后退,可是却未想到那蛇竟通人性般直直朝向我来,就在它快要快速爬向我时,身后的入画惊呼一声“主子”便要上前来,可却被司棋一把拦下,而司棋却直接走到我身前护住我道:“主子小心……”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司棋嘤咛一声,只见那蛇咬了她一口,便又直直朝向我来。子衿她们也慌了神,李朝恩便赶上来制蛇,我惊慌退后,看见李朝恩正与蛇对峙中,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子衿,快,快从我袖中取出那个香包打开扔过去,一定要扔到蛇那去。”子衿忙镇定下来道:“是”说完从我袖中取出香包,急忙打开,认准那条蛇扔过去。 蛇一触碰到那香包中的凤仙花,立马朝后去缩了起来,似是不敢再动。李朝恩趁着此时,连忙上前抓住了蛇的七寸处,这方制止下来。虽已安全,可我仍心有余悸,看到那蛇的样子,浑身猛地一颤,就要瘫下去,子衿和侍书连忙上前搀住我,我整个人都倒在了她们身上。子衿忙道:“李朝恩,快把蛇拿下去,别再吓到主子。”李朝恩忙道:“是,奴才这就去。”便连忙下去了。 我连忙又道:“快叫温太医来,快,快给司棋诊治,快。”抱琴连忙哭着道是,然后跑下去了。我吩咐小灵子立马抱着司棋回房,然后跟了去。看着司棋脸色已苍白,头上不停冒着冷汗,身子不时地打颤。我顿时吓得手有些抖,拉住身边的子衿道:“司棋会不会有事,竹叶青是有剧毒的。”子衿轻语安慰我道:“主子,不会的,温太医肯定会治好她的,主子别担心。”我看向子衿,子衿保持镇定的看向我,她坚定地眼神瞬时鼓舞了我,我也微微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又看向**上的司棋,司棋仍在昏迷中颤抖着,侍书和如入画则在旁边忙中有序的烧热水,为司棋做一些避免毒液扩散的措施。 第四十二章 毒计(下) 很快,便看到温玉急忙地赶过来,一脸慌乱和担忧地看着我问道:“美人没事吧?”我急忙摇头道:“我没事,可是司棋被毒蛇咬了,你快替她看,快。”他挺好点了点头,急忙又跑到司棋**边,看着司棋他便问:“刚刚抱琴姑娘说咬伤司棋姑娘的是竹叶青,可是?”我急忙点头道:“是,没错。”温玉便轻轻点头,然后有条不紊地吩咐身边的人做准备工作,全然没了先前的慌乱。待温玉为司棋处理伤口的空挡,我忙问道:“司棋怎么样?”他摇了摇头,我顿时一惊道:“到底怎么样?”温玉忙温语道:“美人别着急,幸得司棋姑娘被咬伤时入画姑娘及时处理的好,不然入画姑娘可能……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美人大可放心。”我不确定的问:“真的?”温玉道:“美人放心,入画姑娘及时阻止了毒液的扩散,因此司棋姑娘不会有大碍的。”我一听,心里的石头方落下来:“好,那就好。”然后我看了眼躺在**上的司棋道:“找个人好好照顾司棋吧。”子衿垂首道:“是,主子,奴婢想着入画既是会药理,不如让入画照看会更好些。”“哦?”我转头看了也能子衿,然后又看向入画问道:“你懂药理?”入画微微垂首道:“奴婢会一点点。”听到此我的眼中多了一些赞赏,然后笑道:“这次你功不可没。”入画道:“奴婢只是分内之事,保护主子的终究是司棋。”我摇头道:“今日你们都做得极好,能为我做得至此,我很欣慰。”子衿她们一听都垂首道:“奴婢们都是应该的。”我笑着道:“入画你既是懂药理,那司棋就让你照顾吧。”入画道:“就算主子不吩咐,奴婢也会好好照顾司棋的。”我笑着点头道:“好。” 然后我道:“好了,我们也都出去吧,让司棋好好休息吧,别再扰了她。”然后便带着子衿她们下去,只留了入画和小宫女在那照看。走到正殿,我看了温玉一眼,温玉领悟地躬身道:“刚刚的险情,想必美人也受了惊吓,不如让微臣为美人把下脉看看。”我还未说话,子衿便道:“温大人说的对,主子也看看吧,倒叫人放心些。”我便点了点头,温玉便随着进了内殿。 待温玉替我问脉时,我无意般扫了眼宫人,然后随意道:“罢了,这会子你们都下去吧,再多撒些防虫蛇的药粉,别再又出什么事了。”宫人皆躬身道:“是”便纷纷退了出去。等人都走后,我便转向温玉道:“刚刚的事抱琴可有告诉你?”温玉道:“抱琴姑娘在路上说过,微臣知道了一些。”我点头道:“好,我觉得今日的事颇为蹊跷,宫中不比宫外,都是安排了人打理的,怎会有蛇进来,再者远条馆阖宫上下皆知道我怕虫蛇,处处都是按我吩咐撒了你配的那些药粉,我宫中就更不该出现这些,可今日居然碰巧在我一出殿就遇到这般剧毒的蛇,这实在不能不让我怀疑。”温玉若有思索的点头道:“其实听得抱琴姑娘说这件事时,微臣就已经有些奇怪了,这事确实不太寻常。”我点了点头,这时子衿也说道:“其实奴婢还发现一事,不知可有必要说。”我闻言看向她道:“现在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她微微点头道:“奴婢觉得这蛇像是受人指使一般,目标并不在别人,却直指主子您。”我一听回想起刚刚的种种,这蛇确实是只冲我一人的,若非司棋拦在我前面也不至于被咬,想到此我不禁有些后怕。 温玉一听此,微微蹙眉像是思索什么,突然他眉头一动,然后看向我道:“微臣斗胆觉得,这蛇想来必是受到他人的操控才会如此。”我一听,有些诧异道:“可蛇非人,怎能如此通灵性受人指挥呢?”温玉缓缓吐字:“或许这蛇只是出于本能而已......”我看着温玉,突然似是想到什么喃喃道:“而有些人正是利用了它的本能进行操纵?”温玉点了点头。我急切地问道:“那究竟是如何操纵的?”温玉看向我正色道:“微臣斗胆请美人更换衣物,将您身上的衣物交予微臣看看。”我有些惊异,但看他认真的表情我便点头道:“好。”然后又看向子衿,子衿点了点头对外面喊道:“来人。”李朝恩跑了进来道:“奴才在,主子有什么事且吩咐。”我对温玉道:“且劳烦大人替我开一剂安神的药才是,今日这一惊,想必难眠了。”温玉躬身道:“微臣这便去替美人开药。”我点了点头,看向李朝恩道:“你送一下温太医吧。”然后又对子衿道:“你一会便替我取药去。”子衿便与李朝恩颔首道:“是” 等李朝恩送走了温玉,我看向子衿轻声道:“你且替我去查查今日出门我换的衣服是经了谁的手,顺道好好查下我们宫里那些宫人的背景,看看有没有跟不该来往的人纠缠。”子衿恭谨道:“主子放心,奴婢必会好好调查。”我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道:“对了那条蛇呢?”子衿看向我道:“主子放心,这蛇是查这事的关键,李朝恩也是有心思的,没有处理了这蛇,还偷偷养着的,只是拔了那蛇的毒牙。”我一听道:“李朝恩是个机灵人,这样就好,这一次,我必要好好查处此事……绝不手软。”说到此我的眼中皆是森冷之意“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良心的东西合着他人来害我。” 这时,只听外面秦道高声宣到:“陛下驾到。”我一看向子衿,然后冷笑道:“郑昭仪今日可是做足了准备,大大方方的去增成舍抢走了陛下,怕陛下来了我这,这是想要对我和班姐姐示威呢。”子衿笑着道:“只是却没能如了她的愿,主子终究是福大命大,只是……今日陛下来的有些晚,出事时必是有人早早报过去了,陛下一向爱惜主子,应该早就着急赶过来了才是。”我泠然道:“哼,除了她,还能有谁能把陛下拖住不来呢。”说完,我便上了**榻躺着,子衿会意地站在旁边尽心地伺候着。这时,便听见皇上着急的声音:“飞燕,飞燕……你们家主子呢?”李朝恩声音中带着悲戚道:“主子刚刚受了极大的惊吓,这会正歇着的。”我一听和子衿对视,不禁轻声笑了出来,这李朝恩倒真是聪明的人儿。只见皇上急匆匆地一脚迈进屋内,这时我已装做受惊匪浅的样子,惊恐地看向门口的他,他刚落脚便疾步走了过来,脸上尽是担忧与紧张的神情,然后拉住我道:“飞燕,你怎么样,你没事吧?”那种紧张的样子似是再也见不到我一般,原本我只是想做做样子,但是看着他额角浸着的汗珠,还有他紧张的神情与不安的语气,我便有些呆住了,我没有想过,坐拥三千,执掌天下的他会为了我而紧张至此,这一刻我真的感动了,感动到已经无法言语。 他一看我神情呆滞不语更是焦急不已,看向子衿道:“你们家主子是怎么呢?怎么不说话了?”还未等子衿说话,他便握住我的肩膀害怕的叫道:“飞燕,你别吓我,你没事吧,飞燕?”然后又突然朝外吼道:“来人,还不快去给朕把太医院的太医全部叫来,快去。”秦道连忙小心翼翼地躬身道:“奴才这就去,奴才这就去。”我忙唤住秦道:“秦公公留步。”秦道脚步一滞,诧异地看着我。他一听到我说话,也紧紧地盯着我,像是他若一眨眼我便消失了一般,我有些不好意思道:“陛下这么看着臣妾做什么,教臣妾都不好意思了。”他呆呆地看着我道:“你……没事?”我点了点头,他一听,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高兴的跟个孩子一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事我就安心了。”我神情一滞,呆呆的望着他,他或许自己都没有发觉,无论是刚才他紧张的时候还是现在舒心的时候在我面前都唤自己为“我”而非“朕”,原来……我真的可以让他紧张至此,紧张到忘了尊卑,忘了规矩,忘了我们身在宫中。他看向我道:“飞燕?飞燕?”我眼中一热,眼前逐渐模糊起来,他着急道:“怎么呢?这又是怎么呢?可是哪里不舒服?”就在他又要转头宣太医时,我直接起身扑上去紧紧抱住他不放,埋在他的怀中放声哭泣,恨不得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他身体一滞微微有些发愣,但渐渐地他的身体放松下来,然后紧紧环住我,轻轻抚着我的背温语道:“没事,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朕在这,别怕。”有了他我便觉得心安了许多,只是紧紧趴在他怀里哭着。 第四十三章 挑衅 过了没多久,便听到外面李朝恩宣到:“昭仪娘娘到。”陛下并未松开我,我便也故意未起来,直到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我方扫向她,只见她进来看到我们的那一刻便愣在了那里失神了一刻,眼中溢着哀伤,这一刻她没有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嚣张,只有一种被世界遗忘的落寞,第一次,从她身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萧瑟,她……也是很爱陛下的吧。很快她的落寞一闪而逝,脸上恢复了往日的高傲,然后笑着道:“妹妹,姐姐来晚了……”这时,我才假装惊诧的从陛下怀中起来,看向她浅笑道:“昭仪姐姐来啦,子衿快看座。”她笑着看向陛下道:“看来臣妾似是来错了时候,陛下跟妹妹可别恼了臣妾。”陛下笑着道:“得了,就你那张嘴不饶人。”陛下看了下她身上薄薄的衣衫,突然蹙眉道:“你怎的穿这么单薄便出来了,更深露重的,若是染了风寒如何是好?”然后陛下又看向疏影她们有些薄怒道:“你们是怎么伺候你们家主子的,竟白白学了宫里的规矩了,主子都照顾不好还要你们何用?”疏影她们忙下跪道:“请陛下恕罪,是奴婢们的疏忽,但是主子是太过担心美人了,陛下您刚走,主子也立刻起身就走,奴婢们劝都劝不住……”说完疏影便埋头不语。陛下一听便看向郑昭仪,眼中颇有些赞赏和怜惜道:“兰儿总是深得朕心的,虽是担忧飞燕,但你也得小心自己的身子才是,以后莫要再这样不小心了。”郑昭仪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然后笑着道:“臣妾是想着妹妹受了惊吓,可不是怕妹妹出什么事么,所以也就急着跑过来了,都是臣妾自己忽视了,臣妾记住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不小心了。”陛下点点头笑道:“你啊,知道就好。“然后陛下看向我和她笑着道:“难得你们俩关系这般好,朕也高兴,宫里若能都像你们俩这般,朕也能省多少心。” 我笑着道:“宫中姐妹个个温良贤德,都相处的极好的。”陛下笑着道:“那便最好。”郑昭仪走进轻轻握住我的手,脸上些许担忧地看着我道:“妹妹今日遇到毒蛇了,可没伤到哪吧?听说司棋这丫头现在还在昏迷着,妹妹可还好?有没有让太医好好看一下?”郑昭仪此时担忧不已的样子,就像是关心与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同胞妹妹一般,若非我与她暗里早已撕破了脸,只怕连我都快以为她是真心真意的关心我的。看着她做戏的样子,我心底只有冷笑,但面上还是感动的道:“姐姐莫要担心,多亏了这些忠心的身边人,臣妾无事,害的姐姐大半夜急匆匆地赶来,妹妹倒是心中不安了。”她温柔一笑,轻轻拍着我的手道:“妹妹哪里话,我们同是侍奉陛下的,妹妹一进宫姐姐看着就觉得亲切。”她看了眼陛下,然后又看向我笑道:“说句没来由的话,姐姐看着妹妹你就像亲人一般,倒跟我的胞妹似的贴心。”我笑着道:“姐姐真是折煞嫔妾了。”陛下一看爽朗地笑道:“得,兰儿一来你们俩倒把我撇一边,自己个儿在旁边姐姐妹妹的认着,朕倒像是多余的了。”我抿嘴只笑不语,郑昭仪挑眉看着陛下妩媚笑道:“莫不是妹妹一直与臣妾闲话,陛下倒是吃醋了?”说到此她的眼波窈窕一转笑道:“那……臣妾可是不敢再多说了。”陛下看着他笑道:“得,你们俩可真是姐妹情深,那张巧嘴可是一模一样。”她些许娇俏的笑嗔道:“陛下……臣妾哪里有什么巧嘴,不过是个闷葫芦儿罢了。”陛下听完笑指她道:“听听,听听,哪里去找这么能说的闷葫芦儿。”说完疏影她们都捂着嘴笑着,郑昭仪则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过了没多久,皇后,班婕妤等宫中其他姐妹也来探望,一番嘘寒问暖后。 郑昭仪看向我笑道:“看妹妹今儿受了惊,这会子了肯定也累了,我们合该是回宫,让妹妹好好休息一下才是。”皇后关切地看了我一眼道:“妹妹说的对。”然后又看向陛下道:“陛下明日还要早朝,也该早些歇息才是。”陛下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温柔的转头看向我道:“那朕便先走了,你要多注意身子,有什么不适的就叫太医来看看,有什么想要的找皇后找朕都行。”我浅浅一笑道:“陛下不用担心臣妾,臣妾无事。”他点了点头道:“好”这时,郑昭仪伶俐地插话道:“陛下,这会子已经这么晚了,臣妾的漪澜殿倒是离这远条馆最近,陛下就去漪澜殿就寝总是方便,能早些入睡些。”陛下道:“那便摆驾漪澜殿吧。”然后又看向皇后她们道:“今儿你们也累了,都回去歇息吧。”皇后她们称是。陛下便拉着郑昭仪向外走去,这时只见郑昭仪眼光一挑看向我,然后妩媚地一笑后方小鸟依人般地靠向陛下,款款离开。皇后她们行礼送走了陛下后,便担忧地看了我一眼道:“妹妹若是有事尽管来找本宫便是,这会儿我们也不便再打扰妹妹,便先回宫了。”我强笑道:“嫔妾无妨,娘娘您也早些休息吧。”皇后点头便带着众嫔妃向外去,班婕妤鼓励般的看向我,我则报以微微一笑。 待她们毒走后,我脸上再也挂不住笑,有些无力的向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也累了。”宫人都行礼便退了下去。子衿担忧地看向我道:“主子没事吧?可要唤太医。”我笑着摆手,然后冷道:“心事如何用药治?”子衿道:“主子是因为郑昭仪么?”我冷笑道:“她为了今日想必是花了大心思了,那边堂而皇之摆驾增成舍从班姐姐那抢走了陛下,这边想来是指使人放了毒蛇一心想置我于死地。眼看计谋失败了,人家倒是假装没事人一般,巴巴地跑来在陛下面前表演的那般姐妹情深,呵……若非知道内幕,连我都忍不住要为她抚掌称好了。呵呵,什么担忧我便忘了换衣衫,穿的这么单薄的来博取陛下的怜惜。这还不算,还公然在我宫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引了陛下去了她的漪澜殿,简直是恶人孰不可忍。”我说完便拿起杯子要往地下扔,这时子衿握住了我手中的杯子。我看向子衿,子衿摇头道:“主子这时万万要稳住心态,莫要动怒,这时您若生气了,只怕这漪澜殿还不知怎么吹枕边风呢,主子越是到这个时候越要沉得住气才是。”我一听,手中紧紧握住那个杯子,紧的手有些发抖,待捏了一会儿,我方猛然一舒气,然后将杯子放回案上。子衿也稍稍舒了口气,然后垂首道:“主子是明智的。”我冷哼道:“这一次无论如何,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远条馆外的人放的这蛇,还是……”我眼中泠然寒意:“还是我们宫里出了内奸,这次我不会再手软,任她们欺凌了。”子衿道:“主子放心,奴婢们必会下去好好查,想必明日温太医也能找出些蛛丝马迹的。”我点了点头。子衿关心道:“天晚了,主子早些休息吧。”我无力的点了点头:“你也下去休息吧。”子衿道:“是,主子有什么唤奴婢就是。”我点了点头,子衿便为我放下了纱幔退了下去。闭上眼睛,总能想到郑昭仪临走时那幅挑衅的眼神,还有靠在陛下身材那一抹妩媚地笑,想起了陛下对她的那抹怜惜和温柔,心中便似是抽着疼。就这样,折腾了一晚上我方入睡。 第四十四章 反击(上) 第二日,太阳暖暖的,子衿和李朝恩陪着我到后院散心。走在长廊间,看到廊下湖水碧如烟霞,湖中的锦鲤倏然而去又忽而浮于水面吐着泡泡,不一会又摆着尾巴悠悠地游着,印着波光,看起来煞是灵动可爱。见到此,心中不禁也舒展了一些,嘴角微微露了些笑来。李朝恩见状,便讨巧的对着子衿低语道:“子衿姑姑,你瞧瞧,外人都知咱们远条馆不只是宫殿飞廊颇为珍贵华丽,就是这一草一木都是世间少有的,就说这些锦鲤吧,也是陛下专门让秦公公从上贡中挑了最好的送来的,平日里咱们路过了稀罕的想看下,嘿,偏偏一个个躲在那廊下面不肯出来,如今一看主子来了,都一个个争先儿地往外蹦,果真是只有主子这样沾着仙气儿地人,才能引地它们过来。”我听了,回头望向李朝恩,看见他嘿嘿一笑,然后垂首道:“奴才扰了主子兴致了。”我看向旁边捂嘴轻笑的子衿,然后也笑道:“得了,我还不知你么,假意与子衿低语,还不是巴不得我听到。”李朝恩讨巧一笑,鞠着身子道:“主子英明,奴才的那些小计俩哪里能瞒得了主子。”我笑着道:“好了好了,你啊就别逗我了,去取点鱼食来,我想在这坐会子。”李朝恩垂首机灵地答道:“是,奴才这就去。”说完就退了下去。 待李朝恩取了鱼食来,我缓缓坐于廊杆上,从子衿手中接过鱼食,轻轻地撒了几许,鱼食刚浮于水面,鱼儿便争先恐后地冒出水面抢了起来,一群群地锦鲤在水光潋滟中泛着金光,水花随着鱼尾地摆动四溅着,看着越发地闹热,我看向子衿她们,一起无拘地笑了出来。 在我们兴致正盛时,李朝恩便唤了我一声:“主子。”我一回头,看向李朝恩,又随着他的眼神,看向长廊尽头,原来李朝恩眼尖儿,瞧见了老远正往过走的温玉,我看向子衿,然后静静坐在那里,等着温玉过来。温玉一走进便拂礼道:“微臣给赵美人请安。”我微笑道:“温大人请起吧。”等他起身我又问道:“温大人来可是为了请平安脉。”温玉道:“微臣正是此意。”我点了点头对着身旁的子衿和李朝恩等一众人道:“走吧,咱们回寝殿去吧。”她们便微微垂首道:“是。”子衿便上前扶住我,摆驾回到寝殿。 到了寝殿中,我坐在榻上,温玉便欲请脉,我瞟了眼众人道:“我乏了,人多了看着头晕,你们且都下去吧,李朝恩和子衿留下来服侍吧。”待众人退了下去,我便看向温玉道:“可是查出了什么?”温玉点头道:“微臣查出的,与心中所想的果然一样。”我探寻地看着他,他从盒中取出了我昨日着得外衫递向子衿,子衿接了过来。他看向我道:“这衣衫上被人做了手脚。”我神经一震道:“你的意思是说,果真有人操纵了那条蛇?”温玉点头道:“确实如此。”子衿问道:“那人竟在衣服上放了什么,能操纵蛇的心性。”我也颇为惊异,看着温玉,温玉道:“美人有所不知,每至春日出蛰以后,雌蛇便会出洞寻偶求配,而这雌蛇皮肤与尾部能分泌出一种特有的气味,吸引雄蛇前来……”我嘴边噙着冷笑道:“而那有心人便将我的衣服沾染了那些气味,趁着我出了寝殿,就将毒蛇放到我必经之处,这样蛇必然只会冲着我来,今日若非有司棋护在我前面,再者又有那凤仙花香包震住那蛇,想必我是必死无疑了,且就算我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别人也不会认为是蓄意的,只当是巧合罢了。多高明的手段啊,若非这对象是我,连我都快忍不住抚掌叫绝呢。”“主子?”子衿轻声唤道。我看向她道:“子衿,你可查出了什么来?”子衿轻声看向我道:“主子,奴婢查到平日里伺候的幽兰……”子衿看向我顿了一下又道“最近似乎常去马婕妤手下的人过从甚密。”我听了冷冷地笑了一声:“好,很好,果然咱们宫里还出了内鬼了。”我眉眼挑向子衿道“她可有什么背景?”子衿看了我一眼,轻轻附上来与我低语了一番,待她说完,我便看向李朝恩:“那蛇可还在?”李朝恩忙躬身道:“知道主子要查,所以那蛇还好好的养在那。”我冷笑道:“好啊,既然她们喜欢玩,那我便陪她们玩。”我转头对子衿道:“子衿,你且去把她叫来,什么都别说,只说是来伺候我便是。”“是”说完子衿便退了下去。我又转而对李朝恩说道:“你也去,等她随子衿出了门,你便带人进他房里好好搜下可有什么。”李朝恩垂首道:“是,奴才这就去。” 待她们都下了去,我便转头对温玉道:“你且先回去吧,**的事你不宜过多牵扯,谢谢你的香包,救得我一命。”温玉看向我,眼中皆是赤诚“护得美人周全是微臣的职责。”我嘴角扬起了笑意,然后对抱琴道:“抱琴,送温大人出去吧。”抱琴道:“是”便引了温玉出去。 抱琴伺候我在殿中等了一会儿,便见子衿领着,一个宫女进来,那宫女看起来倒有些清秀,平日里却也未曾注意过。而正是这平日里并不惊人的人,一旦反咬一口便是致命的狠。心中想着,她们便已走到了面前。“奴婢给美人请安。”看着她跪在下面,心中不禁冷笑起来。我笑着道:“你起来吧。”“是”她缓缓起身。我平易道:“子衿刚刚对我说,平日里偷偷关注起来,你是难得的一个勤恳做事的丫头,赞不绝口的夸你呢,能让子衿如此称赞,可是难得呢。”她一听,眼中煞时闪着光亮,隐忍着眼中的笑意道:“子衿姑姑谬赞了,奴婢不敢当。”我笑望着子衿道:“还是个谦虚的小妮子。”子衿配合着笑看向幽兰,我又道:“这宫里要是多几个你这样的丫头,我也能省心不少呢。”幽兰眯着眼垂首笑道:“主子待我们远条馆上下都如此的好,奴婢们都感激不尽,好好伺候主子都是分内的。” 第四十五章 反击(下) 我笑着睨眼看向她未说话,抱琴看了我的表情,便领悟的对幽兰冷声道:“好一句都是分内的,好一张巧嘴,既是知主子对你不薄,竟还做些个忘恩背主见不得人的事。”幽兰一听,身子猛低一颤,同时抬头看向我,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颤抖的辩解道:“主子,奴婢没有,奴……奴婢绝不敢做欺瞒主子的事,奴婢真的不敢啊主子。”我笑着看向她道:“不敢?”同时一道冰冷的目光射向她,她瞬时身体僵在那儿,眼神开始有些许的躲闪。这时,只见李朝恩匆匆走进来,然后躬身请安,我眼神示意他起来,他便起身走向我,躬身微微低语。我一听,笑意渐冷,然后端起茶杯,将茶杯拿至嘴边时,懒懒道:“既然如此,子衿你便帮她一件一件好好地回忆回忆。”子衿恭谨地垂首道:“是,主子。”然后一个冷眼射向幽兰,缓缓道:“远条馆上下明明日日都撒着防虫蛇鼠蚁的药水,怎么会跑出蛇来?而且还是剧毒?再者,这蛇为什么谁都袭击,偏偏冲着主子去?这些事你可想清楚了答。”子衿平日里的稳重是平和亲近的,而此时的沉稳却透着重重的压迫感,幽兰看着子衿更加恐惧,连忙磕头道:“主子,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不敢做谋害主子的事啊。” 我缓缓靠在座位上,低头拨弄手上戴的玉环,然后对李朝恩道:“去把那蛇拿进来。”李朝恩道:“是。”便退了下去。幽兰听到此身子微微有些发抖,看起来越发恐惧。待李朝恩进来,身后的内侍端着一个高高的盖着盖子的木桶进来,李朝恩命内侍打开盖子,便能听见叫人闻声而战栗的吐着蛇芯子的声音,我对李朝恩使了个眼色,李朝恩会意地抓起幽兰把她推向了桶边,只听见“嘶嘶”地声音,幽兰顿时尖叫了一声,然后腿一软便要跪倒下去,李朝恩却一把将她拉起来,让她看向桶中。我对子衿道:“去把那衣服丢进桶中让她看看。”子衿道:“是”便拿了昨日我穿的衣服向桶边走去,只见子衿看向桶边很是镇静,淡淡地看了一眼,将手中的衣服扔了进去,我也缓缓起身,抱琴立刻上前扶着我走向桶边,李朝恩看见便要阻止道:“主子小心。”我抬手道:“无妨,连那些个心如蛇蝎的人都不怕,还怕这么。”听完李朝恩也不再说什么,我走了过去,只见那蛇触到那衣服便十分兴奋,团团缠绕上那堆衣物上,越缠越紧,时不时还吐着猩红地芯子,看到此,我身子也有些微微发凉,胃中有些翻江倒海的感觉。我努力平复自己,然后紧紧撑住抱琴的手,子衿看到我的异样,不动声色的上前扶着我另一边,待我回到座位上。看向幽兰,只见她双眼呆直,脸上满是惨白没有一丝的血色,身子也软在李朝恩身上没有任何支撑点。 我看向李朝恩,李朝恩微微垂首,然后松开了幽兰,幽兰立刻像是一张纸纸一般颤颤巍巍地瘫软在地上,然后方反映过来什么似的哭着道:“主子,求主子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主子奴才对您是忠心的啊……主子。”我冷笑了一声,幽兰惊恐地看向我不敢再出声,我独自一人起身走向她,我每靠近她一步,她的眼中便越发惊慌,像是见到来自地狱的使者一般,直到我走近她,她只跪坐在地上微微颤抖不敢再直视我。我钳住她的下颚,用力抬起,逼着她看向我,然后我缓缓俯身靠近她,然后诡异一笑如嗜血的曼珠沙华一般道:“既然你是忠心的,好……我这个做主子的信你。”她有些呆滞地看着我,然后我继续道:“但是……”我环顾四周道:“她们却不一定信,所以……”我睨眼笑看着她,听到此,我能感觉她的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脸上也惨白的如纸一般,连牙齿也微微地磕巴。我心中冷笑了一下,继续道:“所以……便让这条未了结我的蛇去看看你的那颗心对我到底有多忠心,可好?”我粲然一笑,她一听,如窒息般,身子全然僵硬在那里,我冷哼了一声,然后一把甩开钳住她的手,她也随之摔倒地上,她似是还没反应过来,扔瑟缩地躺在那里。我冷声道:“李朝恩。”“奴才在”李朝恩立刻站出来。我冷冷的吐字道:“给我把从她房间里翻出来的吸引蛇的东西灌进她嘴里去。”我冷然看向幽兰道:“再把那条蛇也给我送进去,看看她的心是什么做的。”李朝恩道:“奴才遵命。”便示意两边的宫人架起了幽兰,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捏开了幽兰的嘴,直接灌了进去,因为蛇被撒了些药物,所以微微有些懒怠,他方在宫人的协助下,抓起了蛇七寸之处,然后执蛇头于幽兰眼前,蛇对着幽兰兴奋地突出了芯子,幽兰涣散的眼神立刻亮起来,“啊”地尖叫出声,然后瘫软地跪倒在地上,边哭边爬着过来,在我面前用力地磕头道:“主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都是奴婢做的,都是奴婢做的,求主子放过奴婢这条贱命吧主子,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她不停滴磕着头,直到头都磕出血,地上满是血迹也未停下来。我未说话,只看了眼李朝恩,李朝恩会意地将蛇放回桶中,我笑抚着幽兰地脸道:“怎么?原来你对我是这般忠心的?嗯?”幽兰连忙磕头道:“奴婢错了,求主子放过奴婢吧。”我的声音渐冷道:“我放过你?谁又来放过我呢?”我将她的脸轻轻抬起,轻声道:“命,都是自己赚回来的。”然后甩开她的脸,回头对子衿使了个眼色,子衿领悟地微微垂首,然后对幽兰道:“幽兰,在主子的面前,你最好把该说的都说出来,都想好了说,否则,按照宫规哪一条,你的后果想必你自己是明白的。”幽兰一听忙点头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与此同时,她的身体更是抖如筛糠一般,看在眼中,我只觉得愈发冷意。 第四十六章 使命 我重又靠回座位上,抚着指尖的丹蔻道:“说吧。”幽兰连忙磕头哭泣道:“主子,奴婢是被迫的,奴婢自己断断不敢去害您啊。”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抬首斜睨着她道:“好好说。”幽兰急忙道:“是婕妤娘娘,是婕妤娘娘,是婕妤娘娘让奴婢做的。”我挑眉看着她道:“哪位婕妤?”幽兰道:“马婕妤,是两位马婕妤娘娘。”我冷哼一声:“那她们可是将刀架在你那颗脑袋上了。嗯?”幽兰犹豫道:“是……是……”我冷眼射向她,她立刻颤巍巍地说:“奴婢青梅竹马的表哥在宫中做侍卫,奴婢与表哥一次偷偷见面时被两位婕妤娘娘撞见了,便要治奴婢与表哥的罪,奴婢当时实在是害怕,向两位婕妤娘娘求情,最后……”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冷笑着道:“那时你害怕,昨日这谋害我的事你倒不怕了,嗯?”幽兰连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主子,当时奴婢也不敢,坚决不要做谋害主子的事,可两位婕妤娘娘哄骗奴婢,说看您平日太过招摇,只说是吓吓您给您点教训,绝不会伤及到您,我才一时糊涂答应了,主子,求您明鉴啊主子。”子衿这时问道:“除了这些你可还有什么没说的?”幽兰道:“没有了,除了此事她们只让奴婢告诉她们主子每日的行踪而已。” 听到此,我抬眼看向她道:“好,我给你一个让我明鉴得的机会。就看……”我深深地看着她:“你能不能做到了。”她一听,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奴婢能,奴婢能。”我恍若无事般道:“她们既是如此信任你,那么……你还是该怎么汇报我的踪迹便怎么汇报。”幽兰听完愣在那里,我哂笑了一下,然后道:“只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怎么说不该怎么说,都要听我的。”“这……”幽兰脸上透着惶恐和犹豫,我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微微躬身,挑起她的下颚道:“我若没说错的话,你的家中还有你母亲和你最是疼爱的小妹妹吧。”听到此,我明显感到她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我又靠近她的耳边轻轻道:“多好啊,我也有一个妹妹,做姐姐的可不想这么一个灵动活泼的妹妹出什么事吧?要知道,你昨日犯下的不仅是死罪,若我告知陛下,想必你的家人……”我的眼波一转,嘴角微露笑意:“包括你那青梅竹马,早就订过亲的表哥,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尖厉地吐出这几个字来。幽兰一听,立刻磕头求饶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求主子放过他们吧,求求主子您了。”我站起身宛然一笑道:“不要求我,要求就求自己,他们的命都是攥在你的手中,一切皆在于你,可明白?”我的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她颤颤巍巍地点头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我笑着道:“明白就好。”然后转身落座,而此时的幽兰早已痴傻的坐在地上,眼神微微有些呆滞涣散,一脸的失神,额头上的血迹混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脸,身子如纸一般微微颤颤,好像一阵风便能吹倒她一般。 我看向李朝恩,李朝恩会意地微微垂首,然后转身示意内侍将幽兰带了出去,等到殿中收拾干净,我便对李朝恩道:“把那蛇处理了吧,我不想再看到它。”李朝恩忙道:“是,奴才明白。”“嗯”我轻轻点头,然后用慑人的目光扫视了番眼前的宫人冷言道:“今日之事,我不说想必你们也明白,若是我从外面或者私下里之间有任何的风言风语,那么……”我又冷眼看着他们道:“就小心你们自己的脑袋。”“是”宫人连忙跪下颤声道。心中突来一阵烦意,我轻轻摆手道:“得了,都下去吧,你们留一下吧。”我看向子衿她们。 待众人退去,我轻轻抚额,子衿担忧道:“主子……”我抬手打断她,然后看向她们疲惫道:“从未想过这般算计人生死,尖厉狠毒的话会从我嘴中说出来,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变得恶毒了。”李朝恩微微蹙眉道:“主子言重了,在奴才心中主子一直都是待人宽和的,绝非恶毒的人。”抱琴也担忧道:“主子,李公公说的是,主子已经是宫中难得的好主子了,一切皆是被逼无奈罢了。”子衿深深地看着我正色道:“主子,宫中向来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活下来的,无论是雷霆手段的郑昭仪还是云淡风轻的班婕妤都是前者,她们能稳居高位都会有算计有手段,只不过郑昭仪是为了争宠,而班婕妤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家族的存活。主子您如今这般做,只是为了保全自己,保全远条馆上下,甚至……是保全您的亲人。”听到此我脑海中顿时想起了合德,子衿说的对,我还有合德需要去保护,从踏入皇城那一刻我便已没了选择。斗,对于宫里的每一个人早已是一种习惯,一种本能,就想是穿衣吃饭一般早已植入骨血,我若被斗垮,终究只会被湮没在如海的算计中,让对手吸得骨血都不剩,甚至会波及身边所有的亲人,想到身边的合德,温玉,子衿,抱琴她们为人宰割,我神经一震,不能,决不能这样,我决不允许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任何的伤害,我的眼神愈发坚定。我扫了眼她们,子衿,李朝恩,抱琴都报以绝然的眼神道:“主子,奴婢(奴才)们都愿誓死追随主子。”我愣了很久,然后欣然一笑道:“那就让我们与远条馆上下共存吧,我决不让任何人动我远条馆上下一分一毫。”子衿,李朝恩,抱琴听完都看着我点头微笑道。我缓缓走向殿门口,看着蔚蓝的天空,合德,姐姐定会保你一世安然。 第四十七章 用计 漪澜殿这边,华美的殿中,笙歌丝竹不绝于耳,舞姬个个着一身华丽的舞衣,随着旋律扭摆着纤细的腰肢。郑昭仪懒懒靠在座位上,疏影在旁边替她小心翼翼地拨着刚上贡来的时鲜水果,王慎则在一旁轻摇的打扇。看了一会,郑昭仪突然眯眼懒懒地道:“别说,这宫中放眼望去,所有舞娘的舞都不如那远条馆的一点皮毛,就是咱们这漪澜殿的舞蹈也是如此平淡无奇,不过尔尔。”众舞娘一听吓得一个激灵全部跪下讨饶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王慎跟疏影都顿了一下,但手中动作没敢忘,疏影给王慎使了个眼神,王慎领悟地微微点头。然后一边打扇一边笑道:“远条馆那位当初不就是凭着这舞姿才能蒙陛下垂青么,若她无这身段,她也是入不了陛下的眼的。”看郑昭仪眯眼未说话,王慎看了眼疏影,疏影又笑着说:“说白了,那赵美人算起来不过是寒微之身,但凡宫里的每一位妃嫔,身份也能比她大出了天去,更别说主子您这样的千金之躯,她不过是最低等的舞女身份罢了,不过就以这些来博取陛下欢心而已。”郑昭仪此时渐渐扬起一丝笑意,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疏影道:“确实,就凭这身份,她又能翻出什么大天来。”然后她又扫向跪了一地的舞姬道:“怎的都停下来了,本宫不过是随口评价几句罢了,都起来吧,该怎么跳还是怎么跳,你们若都能跳到她那样,本宫倒是要担不少心了。”“是”舞姬们连忙都站起来,音乐再次响起,舞姬又随着音乐舞起来。 “那个贱人身份确实不足为患,只是,本宫却万万没想到她的命居然会这么硬,三番五次都能化险为安,还没几个人能从本宫手中逃出去的,她倒是个不同的。”郑昭仪纤指捻起一刻晶莹剔透的葡萄递到嘴中轻轻咀嚼了一会,然后从疏影手中接过丝帕拭了拭嘴,然后看向疏影道:“正因为如此,本宫才不得不防啊。”疏影微微垂首轻声道:“想来都是碰巧让她逃脱了,时日方长,不管她如何得宠,论资历论家世论位份主子您都是最高的,虽然上面还有皇后,可是这宫中谁不知太后是向着您的,陛下也是偏爱您的,皇后娘娘不过是顶了个头衔,宫中大权不也都分了大半给主子您么,她赵美人再如何受宠,终究是个舞娘出身,没个家族支持,又只是个小小的美人,主子您要收拾她还不都是迟早的事么,此时无需操心过急。”郑昭仪很是受用的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哼,就连皇后顶着这么个头衔,还有着她们许家的支持,在我面前不照样也直不起腰,说不出硬话来么。真不知她日日顶着这空衔做什么,总有一天……”郑昭仪眼中闪着算计道:“本宫让她连这空衔也没了,到时候就算她有许氏一族支撑又如何,我一样让她再也爬不起来,还有赵飞燕那个小贱人,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得瑟几时。”说完,郑昭仪嘴边浮现一丝阴狠的笑意。疏影饿王慎则在一旁笑道:“主子英明。”郑昭仪笑着挑眉问道:“她身边那个叫幽兰的小贱婢可还听话?”疏影一脸鄙夷地笑道:“主子放心,那个小贱婢担心自己和他那表哥的命担心的紧,赵美人日日行踪她都说的清楚,奴婢查过了,确实如她说的一般,主子无需操心,凭那小丫头哪敢欺骗主子您呢?”郑昭仪阴冷地笑道:“那便好,这个小贱逼将来可还有大用处呢,她可是那贱人身边的一把刀,随时都能要了那贱人的命。”疏影笑着道:“主子说的是。”郑昭仪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蹙眉道:“这颗棋子没被那贱人发现吧。”疏影笑道:“主子放心,那赵飞燕只当这次的那条毒蛇只是个意外,皇上杖罚了远条馆那些清扫的宫人,说是惩罚他们玩忽职守之责。”“哦?差点要了她的命,陛下只是杖罚?”郑昭仪挑眉问道,疏影道:“主子还不知那赵飞燕么,装善良博同情,说这只是意外,非宫人之责,向陛下求情了一番才这般,这还让陛下夸赞她实在是贤德如班婕妤。”郑昭仪鄙夷一笑道:“呵!这倒是像她做的事。”疏影又道:“主子可不知,为这这事,陛下又时时去远条馆,就连太后也不反对。”郑昭仪冷眼道:“哼,差点丢了那条贱命,可不得矫情一番么,且让她蹦?去,只要她未发现这幽兰便好,收拾她是迟早的。”疏影道:“主子说的极是,且让她再猖狂几日。” 远条馆这边,抱琴正抚琴于案,我坐于位上倾听,子衿侍于一旁。我温语问道:“幽兰可都按着我们说的做了?”子衿笑着道:“主子且放心,幽兰不敢耍别的心思,都是按着我们说的做,郑昭仪她们断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要知道,主子可真是把自己的行踪全都透露给她们了。”我笑着道:“有舍才有得,如今左右我不出宫门,陛下对我们的警卫又加派了些,且又刚出了事,想必暂时还是没有什么危险的,至于以后我的行踪,真真假假她们倒是如何去分辨,这幽兰说不定还是我们给她们一个回击的重要之人呢。”子衿道:“该怎么做,幽兰是明白的。”我点头道:“那便好,你且盯着她些。”子衿道:“是,主子放心。”我轻轻点头,然后继续听抱琴悠悠的琴声。“对了,陛下的寿辰快到了吧。”子衿微微垂首道:“回主子,是的。”我又道:“宫里其他的妃嫔动静如何?”子衿笑着道:“主子还不知宫里么,陛下的事那就是天大的事,哪位主子不想借此机会一跃而上,屈居高位,各宫早就已经急得团团转,想着法的准备敬献的寿礼。不过,只有增成舍的班婕妤,日日该如何还是如何,向来婕妤都是如此。”我笑着道:“这宫中也只有班姐姐才会如此云淡风轻了。”子衿笑道:“那主子呢?要知道陛下可是把宫里有的好东西都恨不得搬来咱们远条馆给主子您,主子您这寿礼可不能备小了。”这时,只听琴声停了下来,抱琴在案边轻捂嘴笑着。我笑着看向子衿道:“如今你怎么越发与李朝恩一般,说话愈发没个谱了,都学会打趣人了。”子衿笑着道:“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不信你问问抱琴便知了。”抱琴愈发笑得厉害,我摇头笑道:“罢了罢了,原来以为你是稳重的,现在竟也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了,亏了你还是掌事姑姑,平日里也没少严厉地教训其他的小宫女。”子衿红着脸笑道:“就兴那些个丫头天天热闹,还不教奴婢说些实话么。”我愈发笑得没了样子,指着子衿对抱琴道:“你且去叫那些小宫女来看看她们的子衿姑姑这会子的样子,可不叫人笑了去。”说完子衿和抱琴也都笑得弯起腰来。子衿道:“主子且教她们看了去,日后奴婢没了威严,她们且翻了天,主子可别怪我。”我一听,笑道:“得,她且还会摆谱罢工了。”抱琴也笑道:“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子衿姑姑这般,以前入画和侍书她们可是怕姑姑怕得紧的呢?”我笑着道:“谁知道她今儿个是怎么了。”子衿也笑道:“敢情奴婢倒是成了狮子了。”我笑着看向子衿,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明白,这些日子发生太多的事,我的心情一直不舒畅,如今子衿也是为了要我舒缓心结才这般,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泛着真真暖流。 第四十八章 欲封 时光如隙,夏日愈炎,皇上的寿辰转眼将至。这日子衿与抱琴她们皆陪我在后院中纳凉,我坐在缠着紫藤花枝的秋千上,抱琴在身后轻轻替我荡着。子衿站在一旁看着浅笑不语,我闭眼感受着晚风浅带着花香轻袭而落。荡了一会,我不禁将头微扬,眯眼笑着道:“人生若斯,便是足矣了。” 突然,这时我感觉鬓边微热,耳边听到:“朕也足矣了。”我惊了一下,匆忙回头便见皇上正俯在我耳边,浅笑着看向我。瞬时四目相对,我与他距离极近,他温热的呼吸落在我鬓边,看着他眼中的怜惜与爱宠,我的耳朵不禁也微微红起来。我微微偏头,低眉垂首诺诺道:“陛下怎的这般吓臣妾,一声不响,非君子所为。”他一听“噗嗤”一笑,然后道:“放眼宫中,倒只有你敢这般数落朕非君子。再者,朕本是天子,你说朕非君子便非君子吧。”他再次俯身于我耳侧温语道:“有佳人笑蹴秋千,如此薄汗轻透,娇颜红晕,再应着这夕阳晖落,任朕这天子也是不能痴痴不能自拔,更何况那君子了。”我脸红不胜娇羞,低首微笑轻哧道:“陛下越发没有正形了,旁边子衿她们还在呢。”我抬眼看到子衿,抱琴果然在一旁微微抿嘴轻笑。正欲再说,谁知皇上竟一把将我从秋千上抱与怀中,“陛下?”我的惊呼声还未落,陛下便已抱着我坐在了秋千上,顿时我的脸红到了耳根,我有些局促的在他怀里动着想要从他怀里出来,他却突然在我耳边用在场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调笑道:“你若是再不乖,朕可就抱着你绕着永巷走一圈。”子衿她们一听都捂嘴轻笑,就连秦道也垂首憋笑的样子,然后偷偷看了我们一眼,便默契地静静退了下去。我顿时身体僵住不敢再动,但嘴里却不服气的道:“陛下就会吓唬臣妾,永巷这么大,陛下抱着臣妾哪里走得了一圈。”他眉眼微微一挑笑看着我道:“佳人在怀,绕永巷一圈又何妨,再者……”他靠近我轻轻道:“世人皆知朕的飞燕体态轻盈能作‘掌中舞’,抱你入怀还不是如轻鸿一般。”我微微垂首低眸道:“陛下与其他各位姐妹也是这般没正形么?”他一听眉眼皆是笑意,然后紧紧拥住我道:“朕的飞燕是吃醋了么,你的这番样子倒更让朕爱不释手了。”我轻轻推着他娇羞道:“陛下。”他笑了笑,然后抱着我突然正色道:“飞燕,朕想封你为昭仪。”我一听,愣了好半天方开口道:“陛下可是与臣妾玩笑?”他爽朗一笑道:“你胆子倒是越发大了,都说君无戏言,这般册封大事关乎大体如何能玩笑呢?”我一听连忙从他怀中起来躬身道:“飞燕入宫还未满一年,于社稷皇嗣上皆未有什么功劳,不敢受如此封赏。”他一把将我重拉入怀中暖语道:“朕只是想给自己最喜欢的人一个尊贵的位份,朕知道,因着朕的宠爱,你也集怨于一身,受了不少委屈。”我惊诧地看向他,他却爱怜的看着我道:“你莫以为朕在前朝便不知这**的明争暗斗,朕未置一词,只是因着她们终究是因为朕才会如此,所以只要未太过朕便也让他过去了。可是,朕却绝不允许别人伤你一分一毫。”我听到此不禁眼中有些湿润,心中暖暖的。他紧紧抱着我,靠在我肩上道:“从前,母后与傅太后、冯太后的争夺厮杀朕何尝没看到过,母后为了稳住朕的太子之位日日都要殚精竭虑,直到朕坐上这位置才能有些许的安宁。那时候朕便在想……”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在我耳边喃喃道:“朕定会给朕最爱的人世间最好的东西,定不要让她在这高墙宫苑内活的那么辛苦,朕只想将她与这些斗争隔绝,让她能与朕一辈子厮守便好,而你,便是朕想厮守一辈子的人。”我身体猛地一颤,心中久久未能平复,过了许久我方回抱住他温语道:“有陛下在飞燕身边,无论前路有多么不平,臣妾也不觉得辛苦。所以,位份尊卑又如何,只要陛下心中能为飞燕留下一席之地便足够了。”他轻轻松开我,深深地看着我温语道:“朕此生有卿便已足矣,纵有弱水三千又如何。”我微笑的回看他道:“飞燕此生也只为陛下理妆。”他微笑着缓缓靠近我,温软的吻落在我的唇瓣上,就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拂过一般,带着丝丝的甜蜜和温暖,荡漾了我的心神。 过了许久他方松开我,看到我微带红晕的脸颊便笑语:“飞燕害羞起来的样子倒极像是一副杏花春雨图,让朕都忍不住想收藏了不让世人偷看了去。”我不好意思地埋首娇嗔道:“陛下就爱埋汰臣妾。”他爽朗的笑出声,然后突然又对我道:“对了,这次朕的两个弟弟定陶王刘康和中山王刘兴都会来为朕贺寿,有他们来,想必宫中也会热闹的多。”我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道:“陛下似乎甚是欣喜两位王爷的到来?”他笑看着我道:“虽然朕与他们的母后争斗颇多,可是我们的关系一向极好。尤其是康弟,朕小时候极爱与他一起玩,若不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再者有母后劝阻,朕也是不愿让康弟到那么远的封地去,倒想他若能就留在长安伴驾,身边也能热闹点。”我笑着道:“陛下一口一个康弟,想来定陶王与陛下的感情必是极深的,臣妾倒真好奇他如何让陛下如此心心念念呢。”他笑着道:“瞧瞧你这口气,竟像是吃醋了一般,朕确实打心眼里宠爱这个弟弟,与他感情也极深,待寿宴时你看到他便知朕为何如此夸赞他了。”我脸上带了些许犹豫与为难,他蹙眉问道:“怎么呢?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微笑着摇头道:“没有,飞燕很好,只是……”我微微抬眼看了他一眼未说话,他温言道:“有什么话说便是,朕面前何须犹豫。”我点了点头,然后俯身行礼道:“臣妾,想请陛下给个恩旨,恩准臣妾在陛下寿宴时就留在自己宫中养病。”他惊诧道:“这是为何?”我有些无奈道:“一来,臣妾脸上的伤确实还未痊愈,只因日日掩住陛下才未看出来,且这伤实在不宜外出见风;再者因着前日里那毒蛇的缘故,臣妾至今还心有余悸,臣妾如此状况实在不宜参加寿宴以免扰了太后与众姐妹的兴致,否则,臣妾的罪过便果真是大了。”他听完担忧道:“既然你如此说,朕也不能强求,既是身子还不爽利,那便多宣太医来看看才是,莫要脱得越发严重了。”我点了点头笑道:“陛下放心,臣妾会日日让太医来看的。”他这才满意的点头,然后又道:“待你好些时,朕便带你见见康弟,他也极爱研究音律,想来你们必是能说到一起去。”我笑着道:“臣妾也正想看看定陶王是如何一个人,竟能引得陛下如此盛赞呢。” 第四十九章 寿辰 转眼间,皇上寿辰已至。夜色朦朦,月色如水轻盈铺洒,波光映着乳白的月光粼粼而闪。寿宴在这潋滟波光中的挽月殿举行,红色的宫灯照亮了整个宫殿,宫女们着轻盈若纱的衣衫来去穿梭,宫人们脸上皆是掩不住的喜色。红色的锦绣团纹地毯在大殿上扑出一条路来,首座上还空无一人,下首的妃嫔已莺莺燕燕聚在一起说笑。 正在热闹时,只听外面宫人扯着嗓子卖力宣到:“昭仪娘娘到……”声音刚落,喧嚣的殿上顿时静了下来,皆不约而同的看向殿门口,只见郑昭仪在疏影的搀扶下高傲的走进来,待她一步一步走在殿中时,整个大殿都似被她的光环点亮。她身着一身紧身地抹胸曳地流紫霞影长裙,胸前一朵盛开的金线描绘的曼陀罗,绽放的极致妖艳,仿佛一个媚眼如丝的女子婉转流盼的眼波一般,曼陀罗周围用紫色的宝石点缀,闪着熠熠的光,似是向众人展耀着它的妖娆,再看她外罩一袭烟萝银丝紫霞衫,素白的皓腕上系着扉罗纱飘渺若仙,三千青丝用一支七凤攒珠点翠颤枝金步摇绾成鸾凤望仙髻,其余皆用紫色宝石钗点缀,耳上一对鲛人华珠更添端然风采。众人看之皆浅声吸气不能言,待她状似无意的扫了周围一眼,众人方回神立刻拜倒请安:“给昭仪娘娘请安,愿昭仪娘娘长乐无极。”她倨傲一笑,抬首扶着疏影走到了龙椅下首位置端然而坐,然后取出丝巾轻掩丹唇道:“都起吧。” 众人起身,仍无法回神,皆小心地看着郑昭仪,一脸的羡意。郑昭仪眼尖捕捉到这一幕,只傲慢一笑然后很快掩去道:“各位妹妹今日可是费心打扮了,一个个都跟那天仙儿一样了,嗯?”马??笑脸迎合道:“昭仪娘娘端然华姿才叫我们羡慕不已呢,臣妾等蒲柳之姿在娘娘面前不过萤火之辉罢了。”众宫妃听后也皆应和道:“婕妤娘娘说的极是。”郑昭仪扫了眼皆精心装扮的众宫妃,只觉得都是胭脂俗粉毫无华贵之意,再看其皆唯唯诺诺之样,便更觉轻视,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然后转而华然笑道:“好了好了,今日是陛下的寿辰,众姐妹如此悉心打扮才符合咱们天家的高贵,你们也就无需如此拘谨,倒叫臣子命妇们看了笑话。”郑昭仪说话时极具气势,倒似正宫之主一般威仪。 众人皆陪着郑昭仪说话着,不一会儿班婕妤也随后而到,身着一身淡绿烟霞长裙,外罩曳地流光软罗纱,绾着轻盈地芙蓉髻,点缀着玲珑的珠子。因班婕妤一向淡泊,又得太后喜欢,所以郑昭仪只斜眼睨了她一眼,待她请安只淡淡叫起便不再说什么,而班婕妤也不多语,只静坐喝茶,时而与身后的兰芷说话,时而与身侧的卫采女笑言。待气氛正好时,只听秦道喧声:“陛下驾到,太后驾到。”众人立刻起身离座,整理衣裙,低眉敛目不再言语。只见陛下与皇后左右搀扶着太后走进殿来,后面一群宫人侍从无不彰显着天家的威仪。众人跪地行礼道:“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给太后请安,愿太后长乐无极。”待皇上与身着描金百花对襟长裙,群上绣着百鸟朝凤百花团纹,头上挽着凤仙髻,插着赤金九尾凤簪,攒着双凤衔珠累丝步摇的皇后扶太后落座,方也坐下然后道:“众卿家平身吧,今日虽是真的寿宴,但你们都无需拘谨,只当是家宴便好了。”众人答是,然后纷纷起身落座。只见皇上如玉雕刻的俊颜上棱角有致,星眉微挑,墨玉般的双眸闪着微漾的光彩,在十二旒冠冕的掩映下更显神秘,他身着一身玄衣?裳,衣上映着穿黄缎绣二色金面龙纹,周身皆如流光一般环绕,谈笑间却有一种自然地威仪让人望而生畏,即使嘴角洋溢地微笑也尽显王者的气势。众妃嫔看向如此俊美异常的皇上,脸上都浮现着一抹红晕,心中都紧张万分,眼上却时不时地瞟过去,只愿皇上能顾盼到自己,但碍于太后和皇后庄重的气势,以及郑昭仪雷厉的手段,动作上都极尽地小心翼翼。 郑昭仪冷眼扫过众宫妃,脸上露出一抹凌厉,但很快便又妩媚一笑,媚眼如丝的扫向皇上笑着道:“平日里陛下忙于国事,臣妾不敢惊扰,今日寿宴上臣妾便讨个恩赐,请陛下喝了臣妾这杯酒吧。”说完,疏影已会意地往酒杯中住满了酒,郑昭仪手持玉杯,眼波**,婉转一笑道:“臣妾愿陛下与太后长乐无极,愿我朝国运昌隆,千秋万载。”皇上一听朗声笑起来,然后对她宠溺道:“兰儿果然是蕙质兰心,母后您说呢?”太后也笑着看向皇上道:“这兰丫头最是会说话的,哀家呀喜欢她的伶俐劲儿,有班丫头那细腻的性子照顾你,还有兰丫头这果决的性子辅助皇后,哀家便是放心不过了,皇后,你说是不是?”说着太后挑眉看向了旁观不语的皇后,皇后垂目浅笑道:“母后说的极是,昭仪妹妹确实是臣妾极好的助手呢。”太后满意地点头“唔”了一声,郑昭仪冷眼看着,心中早已乐不可支,嘴角也渐渐露出得意的笑,然后又起身端起玉杯娇笑道:“太后谬赞了,臣妾这点儿小聪明怎能比得上您的母仪之姿和陛下的锦绣胸怀呢,不过是尚能入得了太后您和陛下的眼罢了。”说完她又眼波一转,嫣然巧笑道:“陛下夸了臣妾半天,倒是不饮臣妾的酒,叫臣妾眼巴巴儿地端着酒杯站在这叨叨了半晌。”皇上一听笑意更浓,然后道:“合着还是朕的不是,罢了罢了,朕这就饮了便是。”秦道连忙下去接过玉杯呈上去,皇上笑着饮尽然后道:“朕可是饮了,爱妃你且看到了。”郑昭仪妩媚一笑道:“臣妾谢陛下赏。”皇上爽朗笑道:“你回座吧,今儿不比拘礼,朕知道这杏仁佛手是你最喜的,秦道,给昭仪拿过去,你且好好尝尝,只一样,虽是喜欢也别多吃,别积了食。” 听到陛下当着众人面如此关心郑昭仪,众人不禁咋舌,郑昭仪喜不自胜,软语笑道:“是,臣妾记住了。”然后欣然落座接受众人的羡慕眼神,同时得意地看向上座的皇后。饶是母仪天下这些年得皇后即使脸上挂着庄重的笑,却掩不住个中酸苦,而旁边的太后则冷眼看着,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而众嫔妃则眼观眼心观心,一边微带同情地看向皇后,一边又羡慕着郑昭仪无上的宠爱。 这时,皇上看向身侧的秦道:“定陶王他们该来殿上觐见了吧。”秦道忙弯腰垂首道:“回陛下,是的,那这会便……?”秦道试探地问道,皇上转向身侧的太后轻语道:“母后你看?”太后只淡淡笑道:“一切照规矩便是,陛下自己看,无需问哀家。”皇上轻声笑道:“那便宣吧。”秦道俯身道:“是。”然后方扬声道:“宣定陶王,中山王觐见……”顿时,殿上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殿门口。只见两个年轻男子在宫人随侍下走进殿来,其中一位长身玉立,面若冠玉,眉若刀裁,一双桃花眼看起来极为媚人,偏偏眼中却如一池清水,云淡风轻,教人看不出半点轻佻的样子,云锦一般地青丝由一只白玉冠高高绾起,身着一袭石青锦纹长袍。而后那男子则年龄偏小些,身着蓝色锦袍,五官棱角分明,高挺的鼻子,薄薄地嘴唇微扬,笑起来竟似三月的暖阳微微洒落,分外怡人。 待走到皇上龙座前,前者恭敬的俯身道:“定陶王刘康给陛下和太后请安,愿陛下与太后长乐无极。”而后的男孩则附和道:“中山王刘兴给陛下和太后请安,愿陛下与太后长乐无极。”声音听起来倒有几分属于其年龄该有的稚嫩。御座之上的皇上龙心甚悦,连忙笑道:“二位皇弟请起,今日也算是家宴,无需过多的礼节,母后您说呢?”太后笑着道:“陛下说的极是,共王与孝王请起吧,定陶太后与中山太后可还好?哀家也是多年未见了啊。”共王刘康恭敬地俯身笑道:“回太后,母后身体甚好,且这次来京觐见之前,母后还多次嘱咐儿臣要替她向太后请安,还命儿臣给太后和陛下带来了上好的野山参,愿太后与陛下都能身体康健。”孝王见哥哥这般,也连忙俯身恭谨道:“回太后,皇兄说的话也是儿臣想说的,母后一直都挂念着太后的凤体和陛下的龙体是否康泰,且临走前也让儿臣带了当地的特产与太后和陛下。”太后笑意不断道:“好好好,都有心了,你们回去且替哀家给你们母后带一句话,她们的心意哀家心领了,哀家身子骨也还算硬朗,叫她们和哀家一样平日里莫要忧思过多,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气,咱们且是到了安度晚年的时候,都合该享享清福了,共王,孝王,哀家说的可对?”太后眼中仍是闪着慈爱的笑意,但眼中却闪着一丝精明,明眼人都能听出太后此番话中的真意来。共王与孝王听完连忙躬身恭敬地说道:“太后说的极是,儿臣定会将太后的至语带给母后。”太后满意地点头笑着道:“你们哪,都是孝顺孩子。”看两位皇弟谨慎地样子,皇上便笑着缓和气氛道:“二位弟弟且坐下答话吧,一路舟车劳顿必是累了。”共王刘康与孝王刘兴这才坐下松了一口气。席间皇上对两位弟弟极是照顾,尤其是对共王刘康更是极好,开始众人还小心地看着太后的脸色,见太后仍笑意盈盈与平常无异,席上方慢慢熟络起来,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第五十章 针锋 就在众人热闹时,郑昭仪只朝四周瞟了一眼,便眼波荡漾看向皇上笑道:“臣妾就说怎么总觉得少了什么,臣妾看了好一会才终于知道。”皇上一听,挑眉看向她调笑的问道:“怎的?这寿宴是你同皇后一手操持的,这会子才想着有漏子,可不是该罚你么?”皇后听完眉眼一跳,但瞬息又恢复了得体的浅笑,只缓缓拿起酒杯凑与唇边冷眼相看,心中却冷意渐甚。而郑昭仪听到此话心中更喜,皇上竟未说自己只是辅助皇后,却说自己同皇后一手操持,足以证明在皇上的心中,自己与皇后地位是并无差别的,只是错了个虚名罢了,更何况在众嫔妃面前,也足够点醒她们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想到此,郑昭仪眼中越发得意,看向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凤座以及坐在上面的那个女人,她愈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夺走这些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也只能属于她。此时,她的眼中暗自闪耀着一种强烈的**,犹如久不见光明的蛾儿突然看到了火苗一般,任谁也无法阻止。只一瞬,她便如常般将撒娇的眼神抛向皇上,然后嗔道:“臣妾为陛下操持寿宴,哪里能有半点疏漏,难不成陛下就是想看臣妾笑话,惩罚臣妾的么。”这一瞬的转变之快,众人都毫无察觉,但殊不知太后却早已将一切观之于心,嘴角只荡起一丝笑意,分不清喜怒。听到郑昭仪的话,众嫔妃也皆听出不对来,当着皇后的面郑昭仪也口口声声对皇上道自己操持寿宴,全然不顾及皇后的半点功劳,竟全像是她一人主持大局一般,想到此都偷觑凤座上的皇后,只见一向稳重的皇后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脸色已有愠怒之意,手中紧紧攥着酒杯,指甲一道一道的滑向杯身。众人都连忙低下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等着看戏。这时皇上笑着道:“好,那朕可就真要罚你了。”皇后一听,愣了一下看向身侧的皇帝,而郑昭仪也楞在那,似是不敢相信,众人也皆是惊诧不已。皇上想了一番,便笑道:“朕就罚你以后要更尽心尽力辅佐皇后,替皇后多分担些,可别偷巧儿。”听到此,皇后眼中一暗,无力地放下手中的酒杯。郑昭仪一听,眼中的忧怕变成了惊喜,笑嗔道:“陛下竟唬臣妾,陛下的话臣妾怎敢不从,臣妾必会一心一意,尽心尽力……”说着她俯身微抬眉,挑衅地看向皇后一字一句清楚地道:“好好地辅佐皇后,宁肯自己累点多管一些,也不能累着皇后娘娘。”皇后也看到郑昭仪的嚣张劲儿也不禁火大,脸上堆笑的说道:“真是好妹妹,本宫若是实在事务缠身时,必会支人去请了妹妹来提本宫分担分担的。”皇后也毫不示弱的回看郑昭仪,此话便是要让郑昭仪明白即使皇上开口叫你分担,本宫交予你琐碎杂事你又能如何,终究是协理**的妃子,不过是听本宫的指令做事罢了。郑昭仪也未怒,只笑而不语。 这时,太后突然开口笑问道:“怎么?说了半天,兰丫头也没说出个正题来,你只说这缺了什么,倒未说究竟缺的是什么,倒把哀家好奇的。”这时皇帝也似是想起来,笑着道:“母后说的是,说了这么久也没说出个一二来,要是再说不出来,朕可又该罚了。”郑昭仪撒着娇道:“皇上……”然后方福了一下身子,看了眼在座的人,才道:“回陛下,太后,臣妾是看陛下的寿宴上,赵美人怎的没来?臣妾也是有好久未见妹妹了,妹妹如此沉鱼落雁之姿,定是能为这宴席增色不少呢,若是再倾城一舞,想来就全无缺憾了。”说完,郑昭仪拿丝帕捂嘴浅笑。 听到此,皇帝也略有些遗憾道:“兰儿说的是,若是飞燕能在此舞一曲,必是点睛之笔,再无缺憾,只可惜飞燕因前日里受了惊,一时还没好,不宜出席。”说完又看向太后道:“母后若是看了飞燕之舞,必也会夸赞的。”太后笑着道:“陛下如此赞叹,想来必是最好的,哀家也定是要好好看一次的。”皇帝笑着又对着自己右下首的共王道:“康弟也是极爱音律的人,必也会欣赏飞燕之舞的。”共王温然笑道:“臣弟虽远在封地,却也在民间听闻皇兄新封的这位赵美人有绝世舞姿,百姓们虽未见过,可描述出来却如浮眼前一般。”“对对对,臣弟也听过,传得可神奇了”孝王也急着抢道。“哦?”皇帝惊叹地看向两位弟弟,欣喜道:“未想到竟连坊间也流传甚广,康弟你便说来听听。”共王称是,然后笑着道:“坊间都传,这位赵美人身轻如燕,能盈盈于掌中起舞,且更擅长‘踽步’,说这是举世无双的舞步,行动时若手执花枝,轻微颤动,有着飘渺轻快之感。”皇帝一听大悦,笑道:“这坊间传得倒是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若是亲眼所见便知这眼前舞比口中传要奥妙的多。”共王连连摇头笑道:“臣弟终究是浅陋了,美人这样的明珠只有胸怀伟略的皇兄方能识得,也只有在皇兄身边才不致被埋没。”共王这几句溢美之词说的令皇帝更是圣心大悦。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个未在场,却抢走了在场所有人的风头,众嫔妃皆是咬牙切齿的恨意,就算打扮的再如何妖娆,也敌不过那个尚未出面却名动天下的女人。郑昭仪此时虽面上是笑意,可是那笑如一个模子刻得一般,生硬而无真意,原本想借着机会让马氏姐妹添把火,治她不敬之罪,未曾想到……这一切落在皇后眼中,确是极好的笑料,想到赵美人便觉得此人是用来对付郑昭仪的最好利器,想到此便觉得食欲大振,笑着命身边的墨兰替自己布菜。 第五十一章 仙音 一提到飞燕,皇帝再看这眼前莺莺燕燕的歌舞便再也提不起兴趣,太后看到皇帝无精打采的样子,眼中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说道:“陛下,既是不喜欢这些歌舞,那便看看哀家送你的礼物如何?“唔?”皇帝回神惊奇一声,然后笑道:“母后生辰,合该儿臣为母亲精心挑选礼物,如今还烦劳母后为儿臣选礼物,儿臣心中如何能安。”太后脸上浮现着慈爱的笑,深深地看着皇帝道:“陛下与哀家无论何时,都是一体的,陛下好……”太后顿了下然后笑着道:“哀家才能好。”皇帝脸上微微一震,很快如常,但满是动容之意,然后笑着道:“母后挑选的礼物,必是这世间最好的。”太后脸上的笑意更甚,然后点着头用手轻轻拍着皇帝的手道:“好,那陛下便随哀家去看看吧。”皇帝笑道:“好。”说着便扶着太后离座,太后缓缓站起身来,皇后也连忙陪同起身。众人见座上的太后,皇帝,皇后皆起身,都不知何意,却也连忙急急起身,等候吩咐。 太后俯视了殿下的一切,然后笑着道:“众卿家也随着哀家与陛下去看看吧。”众人虽不知明理,但也都巍巍称是。太后满意地点头一笑,然后在皇帝和皇后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殿门。众人走在殿外,顿时觉得眼前一片辽阔,墨蓝的夜空中,星目低垂,月光如倾。快到湖边时,建有一个两米高台,高台上摆放着一面六人方能拉手环绕的鼓,而周围又摆置着四面三人可环绕的鼓,鼓的四周有红色丝带编绕的金铃,在风中叮铃作响,如少女低吟浅语。 直到湖边,太后方停下步子,众人也随之停步。只是湖面空无一物,只留一抹月华倾泻,星光耀目,众人皆不知太后来此究竟为何。皇帝也诧异地问道:“母后?这是……”太后浅然一笑,然后便低语道:“陛下莫急,只需静默用心去听便知。”然后便见太后缓缓合目,一片静然之意。皇帝看到这,便也不多作他想,也随之闭目倾听,皇后跟着闭目。众人虽不知何意,也只好跟从,只有郑昭仪精明的眼神扫了湖面一面,发现确实不能察觉出什么方也随着众人闭目。 夜间的挽月殿外,凉风习习,伴随着淡淡的花香,丝丝韵韵,划过众人的鼻尖,发丝,甚至每一处肌肤。湖水波纹荡漾出涟漪的声音,还有偶尔一两条小鱼滑过的声音都落入众人耳中。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众人都快忍不住睁眼,却又不敢私自睁眼,只怕忤逆了太后与陛下之意。这时,耳中突然划过了一缕如隙的声音,清婉悠扬,却又似有若无,飘渺呢喃,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幻听。然后,就在众人怀疑时,那声音逐渐地如雨落玉檐一般,那般清脆悦耳,那声音渐渐靠近,渐渐恍若来到了耳边低音浅诉一般。人群中的共王刘康听到这缕清音,心神早已为之一震,这声音却如天籁,纵然自己通宵音律,却也能听出这非凡音。此时的他心中也按耐不住一般,想要知道拥有如此绝世歌喉的人该是如何一位佳人。而众人也再不能忍住,都情不自禁的被这如仙曲儿一般地声音引得睁开了眼睛,这时才发现陛下早已迫不及待的睁开了眼睛,眼睛只盯着湖中的某一处。 众人这时才发现湖中有一叶小小的扁舟,在淡然不过,于这巍峨繁华,金碧辉煌的宫殿群间,这叶扁舟便如隐于山林的的一抹葱翠绿竹,淡雅致远。而更妙的是那叶扁舟上的一抹碧盈的倩影,在这辽阔的天水之间,只让人觉得如天人一般,晚风轻抚,浅碧的裙袂纷飞,歌声也似一缕轻纱随风脉脉轻浮,飘进众人的耳中,心中。只听那位丽人再启歌喉重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知),心悦君兮君不知。 扁舟渐进,歌声也渐进,众人都情不自禁微微向前倾着身子,期盼着能于这茫茫夜色中先睹这一抹清影。而在最前的皇帝,也是满眼的期待,明明眼中是一丝焦急,却又不命人传了那佳影来,似是怕惊扰了这一抹佳影,她便会倏然消失一般。众人也都似是恐惊天上人一般,前倾的动作虽未停,可都不敢出一点声音,偌大的湖面只有那一抹清音**。 待那叶扁舟快漂至岸边时,众人方看到一个行动弱柳扶风的女子独立舟中,手执舟桨轻轻摇荡,只见她虽手中做如此粗使的事,可是却如那天上的织女正悠悠地摇荡着织布机,织出这绝世的华锦一般高不可攀。 待清音了,扁舟至,佳人现。众人方从刚刚清扬地歌声中回过神来,只见这女子只一枚通体晶透的血玉簪绾起万千云丝,再不多饰他物,身上只一件素净的碧盈纱衣随风而舞。然众人遗憾的却是,这女子轻纱遮面,影影绰绰,却看不实。皇帝深深地望着此女子,浅语呢喃:“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如此清丽的人儿,倒似仙一般,在这宫中,除了飞燕便只有你了,可能一露仙颜?”说着,皇帝的手便向女子的面纱伸去。众人皆屏息睁着大大的眼,想要一睹仙容,在场一片寂静。 就在手刚碰到面纱,却见这女子竟突然腾空跃起,众人禁不住惊呼,皇帝也吓得扶着太后退后几步。再回眼,只见眼前女子竟不再,正在众人惊异之时,突然感到身后充斥着一束强光,逼人回身。待众人回身,只见那两米高台上独立一红衣女子,那红衣如耀目的火焰一般,在风中纷飞跳跃,而其足下竟未穿鞋,竟如西域女子一般耀眼至极。而那女子因背对强光,逆光而立,让人看不清容貌,只手中作拈花之势,折腰单立,给人以无比的震撼。 第五十二章 惊为天人 众人皆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渐渐地音乐响起,浑厚的鼓声也环环相绕,那四面鼓边分别站立着四名健硕的鼓手,只见他们手执鼓槌有节奏的打着鼓点,恍恍若奔腾的洪流破岩而出,一鼓作气冲泄而下,汹涌翻腾,磅礴若泰山崩塌。而那位红衣女子则随着鼓声轻盈跳跃旋转,旋转间衣袂纷飞,散成一片红茵云霞,她忽而翘首折腰,手间飞速翻转,变换着不同的手型,只叫人眼都看不过来,她脚下似飞鸿轻盈,在鼓面上来去翻绕回旋,轻轻踮着玉足,花步微移,恍若神女漫步云端。突然,她随着悠长的音乐,身若无骨般,绕腰际回绕一圈,煞时抛洒出赤练般得红拂,微亮的灯光下,众人看到女子眼下描了一枚红如云霞的曼珠沙华,顿添一股妖媚冶艳的风情,仿似一个魅到酥骨的女子妖娆的浅笑瞥目,眉眼轻挑,在你耳边轻笑浅语,叫人忘神。就在众人在游神之际,女子突然翩然回旋不停,快到让人只看到红纱若云层翻飞飘渺,音乐戛然而止时,女子簌的停步劈腿折腰,右手高举拈花,翘首而看,只遗裙袂猎猎起舞。 众人皆不能回神,只觉这一幕美到窒息,叫人不知身在何处。皇帝忘之开口轻声呢喃:“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世间竟有如此仙体女子,仙音秒舞,当属我大汉第一奇女,朕深遗憾,竟至今日方看到,还是母后慧眼如炬,寻出如此非凡之女。“说着皇帝看向身侧的太后,太后浅笑道:“陛下只看出奇一,还未看出奇二呢。”“哦?”皇帝诧异道:“母后之意,她还有更多的奇艺?”太后摇头笑道:“陛下且随哀家来看看。”说着便走向高台。众人便也随之前去。 直到走向高台,众人皆忍不住低声轻呼,不能自己。而皇帝和皇后也皆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只见那鼓面上竟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飞升,只是了了描绘,却也能看出来。皇帝难以置信道:“这?母后?”太后笑道:“这正是那位女子玉足下的金粉画饰所成。”皇帝一听,爽朗的抚掌大笑道:“好,好极了,母后的这份礼物果真是当世绝无仅有的。”太后笑道:“陛下何不叫那女子出来,也叫你看看,咱们也该回殿中去,若是染了风寒便不好了。”皇帝笑道:“好,且都回殿中,秦道,宣那女子进殿觐见。”秦道忙俯身道:“是,奴才这就去。”说完便急忙退下。众人皆慢慢踱回殿中,皇后心中万分疑惑,这世间竟有女子的舞技高过了赵飞燕,不知太后是什么心思。而郑昭仪则眼中全是嫉妒的火焰,脸上更满是恨意,一个赵飞燕还未除,竟有来了这么个勾人的狐媚子,想到此,不禁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待回到殿中,又是一片富丽堂皇,飞廊锦壁。皇帝刚坐下,便忙道:“快宣那女子进来。”班婕妤看在眼中,心下也有些许酸涩难言。太后则是看着皇帝,满眼笑意。而共王则也看向殿门口,心中也有些急切,想要知道是如何一位女子,可面上还是维持着合该的镇定。 但当那女子进来时,众人皆是屏息,一来是因女子的容妍和天人的气质,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身浅粉的烟笼百草水霞烟罗长裙,逶迤拖地,外罩一件藕粉撒花翠烟衫,薄如蝉翼,梳着流云髻,插着一枚红翡滴珠掐丝海棠步摇,耳上一对翡翠湖珠,更衬得容颜姣好若山间明月,而眼下的那枚曼珠沙华,则让其魅若天成。而这二来,让众人屏息的是这人正是我,本应该深居在远条馆不出的赵美人,坊间流传甚广的那位舞艺超群的奇女子。看到众人的惊艳,陛下眼中的**溺和爱意,太后眼中的赞扬,皇后眼中的满意,郑昭仪眼中毫不加掩饰的恨意,似是恨不得揭开我的皮,剥开我的骨一般。我眼中的笑意更深,心中也愈发想笑,我在子衿的搀扶下颤颤的踮着莲花微移,慢慢独步到皇上的座下,婉转地嘤道:“臣妾给陛下请安,给太后请安,给皇后请安,愿长乐无极。”皇上欣喜道:“快起来,快起来。”说完便立即起身离座,下了殿来,走至我身边轻轻扶起我来。在我微微起身之时,他在我耳边轻声道:“飞燕都快美到让朕窒息。”我听完,耳边一阵微热,脸上顿时翻覆着红晕,笑意更甚不语,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更是**不已。皇上拉着我走向上座,我迟疑道:“陛下。”皇上看向我,我忧郁的不肯走。这时太后笑道:“得了,今日是陛下的寿宴,陛下既是高兴你上来,你便上来坐,来人赐坐。”我这才看了太后一眼,低首浅笑,任由皇上牵着我走了上去。 待我坐到了皇上身侧,皇上望着我笑道:“朕刚刚还跟母后康弟说她们未看你的舞技是一个遗憾,未想到你便这般惊喜的出现,朕从不知,你不仅舞艺超群,竟连歌喉也如此脱俗卓越,朕真真不知,你究竟还有多少是真不知道的。”我笑着道:“臣妾是一望便能望到底的,哪里有多少是陛下不知的。”这时只听一人笑着道:“妹妹这舞艺可是无人可比,这足下的功夫也是极致的,竟能于辗转间绘出一条金龙来为陛下贺寿,只是这金龙竟是这足下而非手中所出,实在……”郑昭仪媚眼一挑射向我不说话,我同样笑着道:“作为嫔妃献给陛下的礼物,重要的在心而非形式,姐姐你说对吗?”郑昭仪愣了一下,未想到我回了一道子,便又笑道:“妹妹如此巧嘴,说的必是对的,姐姐我终究嘴拙。本宫听闻这曼珠沙华,乃是彼岸之花,开在奈何之路,乃是……”郑昭仪看向我,眼中散着阴狠道:“黄泉路上的花。”话毕,在座皆惊,郑昭仪又郑重道:“陛下的寿宴上,妹妹描此花,怕是有些不妥,姐姐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给妹妹一些教诲呢。”我笑了笑,郑昭仪为了除掉我,已经都快要不加掩饰了,这般话都能放在场面上说。想着我不禁摇头轻笑道:“姐姐说的是,臣妾受教了,只是,妹妹却还听闻《法华经》卷一中言及,尔时世尊,四众围绕,供养恭敬尊重赞叹;为诸菩萨说大乘经,名无量义教菩萨法佛所护念;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乱坠天花,有四花,分别为: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珠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我眉眼一挑看向她,见她有些结舌,然后又娇笑道:“且《妙法莲华经决疑》又云:云何曼陀罗华?白圆华,同如风茄花。云何曼珠沙华?赤团华。这曼珠沙华本就是天界之花,如此梵音脱俗,妹妹想着描出来,未有什么不妥,还请姐姐明示。” 听问我说完,郑昭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再说,只能转而有亲和的笑道:“都是姐姐孤陋寡闻了,唯恐妹妹出了岔子才会指点一二,还望妹妹莫要生气才是。”我冷笑,未见过为我好还如此当着众人指点,只当谁能相信。人虽如此想,但我还是笑着道:“妹妹谢姐姐提醒了。”这时,只听太后突然笑道:“未想到这丫头竟还知道一些佛经梵语,可见心底是无尘的。”我忙笑着回道:“臣妾只是偶然翻到,太后谬赞了。”太后笑道:“偶然也好,刻意也罢,有心便是最好的。”我听了抿嘴一笑道:“是。”太后满意地点头。 第五十三章 帝伤 皇上笑着看向下首道:“康弟,飞燕这一舞,可是从口传浮现眼前了。”听到“康弟”这二字,我方好奇的抬首随着皇上的眼光望去,而这一望,我探寻的目光正好与一双温华的眼眸相对,只见这双眸子不若陛下那般是一汪望不见底的深潭,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而是若三月的春风拂面,萦绕着丝缕的花香,映着暖阳,叫人沐于其中,不能自已。待我正失神时,只见那双眸子的主人乾着一丝温润的笑,然后转而望向陛下道:“今日观了赵美人的佳音秒舞,臣弟确实不得不拜服,可见传说并不假,只果真显得臣弟孤陋了,如皇兄所说,这眼前舞确实胜与口中传,前有戚夫人善折腰翘袖舞,而今却有赵美人盘中舞,掌中轻,更有悠扬清音,却是少有,如今看来,臣弟观过此妙音歌舞,得数月不知肉味了。”陛下朗声大笑,然后回看我道:“飞燕确实当属我大汉舞艺第一人,康弟说的极是,今日这么多寿礼,当是飞燕此礼最合朕意,秦道,将南方刚上贡的那条云英紫裙赏与赵美人,另赏珠钗宝饰一匣,锦缎两匹。”秦道连忙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说完还微微抬眼瞄向我,眼角满是笑意。我连忙起身拂礼道:“臣妾谢陛下赏。”陛下连忙扶我起身落座,笑道:“这是你应得的罢了。”如此,四座皆震惊,郑昭仪和马氏姐妹皆是咬牙切齿,满眼不甘的望着我,班姐姐则浅浅一笑,而其他嫔妃则满眼的艳羡之意。 而陛下则笑着对我指着座下那气质如玉的男子道:“飞燕,这是朕的皇弟共王刘康,也是极爱音律的人。”我起身微微躬身行礼,嫣然道:“臣妾见过共王。”共王刘康连忙起身离座躬身行礼道:“美人有礼了。”陛下朗声笑道:“罢了,且都入座吧,今日乃是家宴一般,无需多礼。”我们都依言落座,我看向共王笑道:“臣妾早就听闻共王随性,在音律上极有造诣,还吹得一手好萧,臣妾也很是拜服。”共王一听,连连垂首笑道:“美人言重了,小王只是随性而作,承蒙外人不嫌弃,多夸赞两句罢了。”陛下一听笑道:“得了,朕还能不知你么,何须如此谦虚。”共王一听,只抿嘴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就这样,席间陛下常常与共王一起笑谈奇人异事,而孝王刘兴也时不时地在其中插上两句,带上符合其年龄的稚嫩,又带着少年的阳光热情,看着极为可爱,而他看着我也常常灿烂一笑,更叫我喜欢。而陛下也常常转头与我低声笑语相逗,还不停地命人替我布菜,唯恐冷落了我一般。 待寿宴结束,陛下只笑着扶着太后走向殿外道:“不若儿臣扶母后回长乐宫安寝吧。”太后慈爱地笑着拍拍陛下扶着她的手道:“罢了罢了,今儿是你寿宴,你也了累了一天,且去休息吧,哀家有皇后伺候着便好。”说完太后抬眼看向皇后道:“皇后,你且陪陪哀家这个老太婆可好?”皇后一听连忙上前扶住太后一脸恭顺的笑道:“儿臣求之不得。”太后笑意盈盈,众人看到的皆是婆慈媳孝的祥和局面,却不知这祥和的下面波荡着如何的暗流。皇后随着太后一离去,郑昭仪连忙上前来挽住陛下,娇媚道:“陛下可是有好久未去臣妾的漪澜殿了。”我的心一沉,冷冷地看着郑昭仪在那里撒娇嗔痴,不动声色,想来今日陛下是要驾临漪澜殿了,她倒是时时要争个先后来,想来不禁冷笑。只听陛下爽朗一笑,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溺地笑道:“就你爱撒娇,朕前日里还去过,哪里就有多久了。”郑昭仪笑着正欲再说,陛下却笑着道:“朕今日且去远条馆,明儿个便去你那可好?”我一听,心中一动,抬首惊诧地望着陛下,只见郑昭仪不可思议道:“陛下。”陛下轻轻拍拍她手关心道:“夜深了,更深露重的,你且快回宫休息,莫要凉了身子,朕明日就去看你。”看郑昭仪还正欲说什么,陛下却已转身走来看向我,然后温然一笑牵着我在我耳边轻声道:“走吧,回家。”我身上为之一震,心中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只叫人觉得天也没那么冷了,我宛然一笑,任他拉着我走了出去,就如一对平凡若世间的夫妻一般,只遗满眼怨恨恶毒眼神的郑昭仪和一众艳羡不已的嫔妃在那里。 待走到銮驾前,我正欲等陛下上去了再上。却未想到陛下转头调笑的看向我,我不解的问道:“陛下这般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臣妾脸上刻着花?”他拖着声音笑道:“因为……”我还未听出什么,竟感觉身子一轻,竟被他横抱起来,我禁不住惊叫了一声,然后连忙止住,然后焦急的说道:“陛下快放臣妾下来吧,教人看了去还不知怎么是好。”他笑着道:“朕要抱你,看谁敢在背后嚼舌根。”我又焦灼道:“可这不却符宫中规矩。”他又在我耳边深情说道:“朕喜欢,规矩又能如何。”“可……”我还正欲说服,他却突然正经的看着我,然后说道:“平日里规矩束缚的太多,教人累心,今日是朕的生辰,你且听朕的可好?”看着他认真的眸子,我心下一软,便轻轻点了点头,他欣喜一笑,便抱起我上了銮驾,他高高的坐在銮驾中,而我却稳稳地窝在他的怀中。刚一落座,秦道便高声宣到:“陛下起驾。”銮驾缓缓前行,就这样,他抱着我一路,他的手稳稳地环住我的腰际,左手轻轻抚弄着我柔软的发丝。路过之处,宫人们皆限时惊异于眼前所见,然后立刻反应到什么似地,连忙伏地行礼,丝毫不敢抬头,直至銮驾走过,方诺诺起身,躬着身,垂首离开。 待回到了昭阳宫,陛下仍不放下我,直抱着我穿过大殿,从惊异的宫人面前走过,进到寝殿,把我放在紫纱纷然的**榻上,然后紧紧地环住我,下颚靠在我的头顶安静不语,秦道连忙示意众人退下,自己也退出去合上了殿门。我也双手回环住他的腰际,然后偏头埋在他的胸前低声调笑道:“今儿这一做,飞燕妖媚惑主的名号可是要坐实了,臣妾可得要赔偿飞燕。”陛下一听并未笑,只是少有的静默。我似是发现不对,正欲起身问道:“陛下怎么呢?”陛下只轻声道:“世人皆以为做皇帝便是手执乾坤,胸怀天下,无所不有,无所不能,却不知,做皇帝也有做皇帝的苦衷。从小便听老师讲述从前高祖皇帝如何马上拼搏,与楚霸王两争天下,最终英威夺胜,打下了我大汉江山,成为开国雄主;又有孝武皇帝,雄才大略,重用卫青,霍去病,屡败匈奴,盛极一时。朕那时起便也立志想要如先祖一般,能治国平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使得国富民强,成为一个有作为的皇帝。”我看着陛下并不说话,只静静地继续听下去,陛下又苦笑道:“只是从朕开始懂事那天起便知是朕想的太过天真,这些决定权从不在朕的手中。”我心下一动,眼中闪着惊诧。他眼中闪着愤恨道:“整个大汉江山何尝不是掌握在他王家的手中,母后一味庇护外戚,碍于孝心,朕连升皇后父亲许嘉为平恩侯,做大司马、车骑大将军时,也不得不封赏母后外戚一族,更是将舅舅提升到无法再提升的境界,而在这**又何尝不是如此?朕刻意强调皇后母仪天下的地位,可皇后却终究被母后压制多年,受制已久而不得为,现在朝堂上又有多少不是舅舅家一党,唯其马首是瞻。如今在内有母后执掌**之事,在外还有舅舅管理国事,国家大事事事都是要经了大司马和母后的意见才决定了去,朕的意见看法何时起了作用?分工如此好,还要朕这个皇帝做什么?呵,只怕再这样下去,世人皆知有大司马王凤,有国戚王氏,而不知有朕,有天姓刘家了吧。”我听到陛下言辞愈加激烈,只叫国舅为大司马而不称舅舅,便连忙轻轻捂住他的嘴焦灼道:“陛下。”他看着我苦笑了一番,然后紧紧抱住我自嘲道:“飞燕,你知道当一个人想一展才华却不得的感受吗,更何况朕还是一个帝王,是一个留着高祖武帝雄伟血液的帝王,朕被这宫中的规矩拘了二十多年,朕累了,不想再这般下去,朕今日只想摆脱那些恼人的束缚,好好的做自己可好。”我心疼的抱住他轻语安慰道:“无论陛下如何,臣妾都愿陪着陛下,在臣妾眼中,陛下永远都是那个英伟睿智的男子,从未变过。”他一听,身子微微一颤,深深地看向我,然后轻轻地吻住我的唇,而在刚刚那一刻,我似是看到了陛下眼角的一点晶莹,讶异的同时也叫人心疼。这**,满室旖旎,而只有我知道,陛下心中那抹不为人知的痛。 第五十四章 深谋 这厢,长乐宫中,宫人皆尽心侍立,太后只着一件家常的赭色福字衫,头上一只青蔷碧玺,手上拿着一本史册在雕木锦华椅上坐着,在宫灯下细细地读着。一旁侍奉的慕予姑姑这时突然开口道:“太后,奴婢有一事不太明白。”“哦?”太后未放下手中的书,只微微抬眼看向身侧恭谨的慕予,和然得笑道:“慕予你也跟了哀家多年了,这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个宫中德高望重的姑姑看不通透的?”慕予脸上微微一红,垂首低笑道:“奴婢这一切不都是太后赐予的么,太后可是调笑奴婢了。”太后轻轻一笑,指着她道:“如今都年龄不小了,怎的还跟当初刚跟哀家的样子一般。你在哀家身边这些年,替哀家做了不少事,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着,这些,哀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说完太后放下书,拉过慕予的手,祥和的笑道:“哀家也谢谢你了。”“太后。”慕予心下感动,眼中都红了一圈。太后一看,笑着拿出绢子替她拭着笑道:“瞧瞧,可不还跟十七八的少女一样,总是淌眼抹泪的,还不擦擦。”慕予连忙拭干了眼泪,笑着道:“可是叫太后笑话奴婢了。”太后抿嘴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太后又突然状似无意地提到:“慕予啊,你刚刚是要问哀家什么事?”慕予这次想起来,然后恭谨道:“太后,奴婢只是不明白,这郑昭仪不是太后最倚重的娘娘么,何以太后如今这般看重那赵美人,今日还给了她天大的面子,还任着她给了郑昭仪没脸,恕奴婢愚钝,确实看不清楚。”看慕予谦逊受教的样子,太后一阵轻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自己做皇后,一宫之主,日日算计的日子一般。 太后拿起书,又细细地翻看着,然后不抬眼的轻言问道:“你说,哀家如此倚重郑昭仪是为了什么?”慕予只想了一会儿便道:“郑昭仪母家乃是户部右侍郎,且陛下又一向看重郑昭仪家,想来用郑昭仪来牵住陛下的心,从而位份更尊,如此用来牵制皇后一族是最好不过的,郑昭仪一向倨傲,目中无皇后,有着陛下的**爱,皇后又未能有什么办法,如此一个郑昭仪足以让皇后焦头烂额,纠缠于争风吃醋的小事,而无暇顾及执掌大权之事。”太后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睛仍只看着书,然后道:“你说的分毫不差,那哀家再问问你,这赵美人有什么?”慕予思索了半晌,然后方道:“赵美人……依奴婢看,这赵美人无权无势,背后又未有母家撑腰,出身……实在是再平凡不过,饶是任何一位嫔妃也要比她有家世的多,若硬要说她有什么,只能说她有的是世人难以匹敌的美貌还有歌喉舞姿,再者,便是陛下无上的**爱了。”太后一听笑道:“这不就是了,你说的仍然是分毫不离。”慕予有些困惑道:“可这一比,奴婢实在看不出为何太后要帮赵美人,而非郑昭仪。”太后这厢方将手中的书放在楠木雕花的案上,然后看向慕予笑道:“你啊,终究是没看通透些。”然后轻轻端起案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才缓缓放下茶杯道:“原来哀家那般看重郑昭仪,只因她母家是新贵,还不至于盘根错节,用来牵制皇后也能帮哀家分担些,但却不至于威胁到什么,可如今……”太后眼中一亮,闪着一份老成练就的精明“她们家也越发会蹦?了,哀家可不能做那鹬蚌,让他们当了那得利的渔翁了啊。从前他们不足为患,可如今,哀家却不得不放,陛下愈发倚重他们,他们却也愈发不知检点,得意忘形,俨然豪门大族般不知上下。哀家可不想刚打压了一个许氏一族,便又来了个郑氏一族,那哀家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慕予听完,也领悟道:“太后果然有决断,只是,为何众多主子之间,太后偏偏要选择这个赵美人呢?班婕妤一向是个孝顺的人儿,颇持规矩,太后不也赞道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么?”太后微微蹙眉,徐徐说道:“班婕妤确实不错,只是却是太不错,有时候让人挑不出一定点儿错来,反而不好。”慕予为难道:“太后这番话倒是教奴婢越发听不明白了。”太后笑着道:“你啊,你想一个人如何会犯错?”太后看了慕予一眼,见她犹豫的样子笑道:“人哪,只有有欲才会有所求,有所求才会有所作为,有所作为,才会犯错,正因为这班婕妤无欲无求,让人看不出她想要的是什么,哀家才不能选了她去。”慕予眼中一亮,受到点拨般笑道:“太后英明。”太后摇头轻笑:“哀家为何偏偏选那赵美人,只因她没有家世,只是阳阿那的一个女官,没有家世,便不会对哀家造成潜在的威胁,而且她有美貌,有歌喉,有舞姿,有身段,有一切争**的资本,那么就能给哀家牢牢的攥住陛下的心,这般对于皇后和郑昭仪无疑都是个难题。再者……”说着,太后眼中浮现出一抹晦暗:“陛下如今愈发的与哀家不亲了,日常请安都同例行公事一般,哀家也实在心焦的紧。”慕予担忧道:“太后。”太后又转而笑道:“不过如今有了这个赵美人便能好的多。”慕予道:“这赵美人又如何大的本事,还能为解忧?”太后笑道:“正因为哀家能倚重这赵美人,跟陛下一样**着她,才能和陛下一条心,陛下与哀家的关系也能缓和不少,看今日陛下对哀家的态度便能看出效果了。”慕予一回想也确实如此,便笑道:“还是太后想得多。”太后笑着道:“不禁如此,在这深宫中要立于不败之地,就得要有异于常人的长远目光,就算这赵美人将来有孕有幸怀上龙裔,也比这郑昭仪和班婕妤任何一位要对哀家有益的多,若是郑昭仪和班婕妤有孕,只怕荣**真是要到鼎盛了,那时,若是皇后无子,这孩子一旦被封为太子,那么无论是郑氏还是班氏,将来都会是贵为皇亲国戚,到那时,只怕他们便要撒了欢了,哀家该置于何地,王氏又该置于何地?”说完,太后眯眼,若有所思道:“哀家如何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只有这赵美人怀孕生子,就算被封为太子,她没有半点家世,就算有点远亲什么的也无什么大患,她依然是靠着陛下的**爱过日子,那还不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到时候照样的依靠哀家的庇护,才能在这宫中走的更远,哀家不怕别人有所求,就怕无所求,郑昭仪和班婕妤家世太好,已经无需去依靠哀家什么,只有赵美人才需要去倚靠哀家,既是要倚靠哀家,就必会忠心与哀家,尽心尽力地替哀家去办事,去分忧,你说呢?”慕予一听,犹如醍醐灌顶,满脸欣喜笑道:“太好果然深谋远虑。”太好笑着道:“这几十年来的宫中生活不是白过了的,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哀家一人,而是为了我王氏一族的荣耀光辉啊。”说到此太后眼中闪着光耀。慕予笑着道:“依着太后所说,这赵美人可是个有福的人,得太后庇佑,若是一朝得子,说不定还有更大的福分呢。”太后笑着道:“当年卫皇后不就是凭着歌舞一朝从舞姬升为皇后么,个人有个人的福气,只是,这赵美人终究没有卫皇后母家,还有个卫青、霍去病,所以纵使她如何荣极一身,也没有家族的崛起。而她的孩子就算将来登基,照样得尊称哀家为太皇太后,而她也得尊敬的称哀家为母后,至于我王氏,照样是辅佐皇帝的肱骨之臣,丝毫未改。”慕予连连点头:“太后的谋虑非奴婢等能明白的。”太后满意一笑,然后道:“罢了,伺候哀家歇息吧,说的哀家也有些乏了。“慕予忙笑着扶着太后起身道:“是,太后也该歇息了。”太后点头笑着“嗯”了一声,然后拍了拍慕予扶着她的手走进内室去。 第五十五章 不合 这日里,**明媚如嫣然少女,和风徐徐,百花盛开,各显秀妍。我正站在远条馆后苑的掠影池边,从抱琴手中捧着的一小盒鱼食中,轻轻捻了一小撮儿轻撒与池中,只见各色的锦鲤争先的吞着鱼食,唯恐被抢了去。我脸上浮着笑意,子衿瞧着笑语:“主子看起来心情极是好。”我回看着子衿道:“宁静最美,安静最乐。只要此时我能在此无忧,那日子便是好的。”子衿笑着道:“还是主子参透最深,就连太后也在陛下寿宴上夸主子心底是无尘的。”我仰望天空,任由阳光铺面,闭眼浅笑道:“处境已是纷扰不断,又何必让心也蒙尘,去毁了自己的那份欣悦。”就在这时,只见身后传来快速地步伐声,我睁眼偏头看向身后,只见是李朝恩小跑着过来,在我面前恭敬的俯身行礼道:“奴才给主子请安。”我浅笑道:“起身吧,怎的跑的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李朝恩这才抬起头笑着道:“刚刚椒房殿的安奉安公公过了来,只道让奴才给主子说一声,今日皇后娘娘心情甚好,见椒房殿后园的花开得极好,便广邀阖宫嫔妃前去赏花看景儿,一起热闹热闹。”我一听,笑着道:“果然今日心情好的可不止我一个,走吧,既是皇后娘娘盛情邀请,咱们也高高兴兴的去,别缺了该有的礼数。”子衿和抱琴微微点头。 我只拣了件儿湘妃色银线描海棠的薄烟纱长裙,外面随意罩了件儿碧湖翠衫儿,头上让子衿绾了个芙蓉髻,挑了只玉体通透的翡翠海棠簪插上。在镜前一照,只觉得素雅中也不**份,便扶了子衿的手去皇后的椒房殿,原本陛下因着我身子弱,便赏了乘?的特许,刚走到殿外的甬道上,李朝恩便关心的说道:“主子,奴才看这日头越发毒,咱们宫离皇后娘娘的椒房殿还有些个路程,不如乘陛下赏的轿?,一来省着您累着,二来也避免主子被这日头晒着,再者也能走的快些,倒不坏了皇后娘娘的规矩。” 我站定略微思虑了一会儿,看了看头顶的日头渐渐居中,然后又看向李朝恩一早儿准备在门口的轿?道:“罢了,左不过是几步路,刚刚用了膳,就当是散散步免得积了食,这从前没有轿?不也一样过了么。”李朝恩一听,只得耷拉个脑袋闷闷道:“是,奴才这就吩咐他们撤了去。”我看了一眼,好笑道:“得了得了,瞧你这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儿。”说着拿绢子遮了嘴轻笑,看李朝恩不好意思地笑道:“奴才不是不高兴,只是……”我笑着打断道:“我知道,只是你关心我这个做主子的,你们有心我都知道,你们为我做的,且都放在这里的。”说着我指了指心口。李朝恩听完眼眶一红,委屈道:“主子。”我笑着指着她看向子衿她们道:“瞧瞧,都一宫的管事公公了,还这般淌眼抹泪的,倒是怎么去管那班子下属。”听到此,李朝恩撸起袖子一把擦干眼泪,然后挺着胸膛道:“主子且放心,有奴才管着,那班小子且不敢翻了天的,他们那几个猴头猴脑的,我倒是收拾的住的。”听完我“噗嗤”一笑,连连笑着不语,只听司棋在一旁调笑道:“是是是,咱们阖宫上下谁不知道,李公公威武呢,把那几个猴精儿似的震的一愣一愣的。”听完在场的人都笑了,李朝恩也不好意思地挠头,低头红着脸颞颥着。 只见子衿笑着道:“好了,好了,咱们且走吧,别让主子站在这,没得晒了日头,再者若是迟了时辰也不好。”说到此,我立马想到曾经郑昭仪还拿捏着我误了给皇后的请安时辰,且狠狠罚了入画,便也不敢再逗留,正色道:“子衿说的对,若是误了时辰,还不知要出什么事,该走了。”一众子人连忙点头,服侍着我前往椒房殿。 来到椒房殿门口,正巧儿看到了坐在?上缓缓靠近的郑昭仪,一众儿得排场,后面皆是华盖锦羽,而马氏姐妹则毕恭毕敬的伺候在侧,只亦步亦趋的跟着。我心中暗忖,幸得未乘?而来,否则若是遇到了郑昭仪,只怕是又要挑出事端来。待其要走进时,我便撒开了扶着子衿的手,毕恭毕敬的按着宫规得体的拂礼道:“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愿昭仪娘娘长乐无极。”我未抬头,只见轿?已在面前,头顶上响起了郑昭仪的声音:“唔,起吧。今儿赵美人规矩倒是得体的很,看来在宫里历练了这么久,倒也学了些真东西。”我谦恭的垂首道:“都是娘娘教诲的好。” 她只从鼻音中发出“嗯”的一声,然后似是不耐烦地对身边的人道:“也不知这皇后娘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大日头的叫人赶来看什么花,咱们漪澜殿的花哪样儿不是稀有的。”疏影似是忌惮着这是椒房殿的门口,只轻轻提醒道:“主子。”郑昭仪也不做回应,只看了?下的马氏姐妹,只见姐姐马莹莹脸上微微有些发白,满头的汗,身边的贴身宫女连连替她拭着,看起来竟难得的柔弱。郑昭仪微微蹙眉,然后讥讽道:“怎么?从前你也这般伺候本宫在侧,怎的不见你这般柔弱,如今儿身子倒是愈发的娇贵了,无非是走了几步路,便是这般光景,倒似是本宫虐待了你一般,莫不是还要本宫给你安排华羽轿?来伺候你入座?”马莹莹一听,连忙跪地道:“昭仪娘娘说笑了,臣妾一向伺候娘娘惯了的,娘娘对臣妾也是极好,哪有虐待之说。”郑昭仪冷哼一声道:“知道就好,没得别在本宫面前装了娇弱样儿,给谁看呢。”然后方扶着疏影的手昂首走了进去,连脚边的马莹莹瞥都未瞥一眼。只等郑昭仪走了,马??才连忙和侍女扶了马莹莹起身,然后也只狠狠瞪了我一眼便走了进去。我只微微摇了摇头笑而不语,抱琴在侧低声道:“好歹马氏姐妹依附郑昭仪已久,即便没有功劳这苦劳也是有的,可如今看来,郑昭仪当着外人都能对她们这婕妤身份甩了脸子,足以看来这马氏姐妹在郑昭仪羽翼下也不是好过的。”我只浅笑道:“自古寄人篱下又能有几时好?只怕这马氏姐妹如何尽心尽力为郑昭仪做事,在郑昭仪那地位还不如她身边得脸的疏影。”子衿和抱琴都微微摇了摇头,我笑道:“罢了,都是别人的事,咱们都还是自扫门前雪的好,个人有个人的福气,再者……”我轻轻拖声,然后看了看子衿她们道:“她们不合,我们便能轻松的多。”子衿笑着道:“主子说的极是,不怕一盘沉沉的散沙,就怕那拧成一股劲儿的细绳儿。”我笑看她们道:“那咱们且做那拧成一股劲儿的细绳儿吧。”子衿和抱琴都笑着点了点头,我这方扶了子衿的手进去。 第五十六章 龙裔 待我款款走进殿门口,便有墨兰在门口侍应着,看到我便走上前来,恭谨地拂礼道:“奴婢给赵美人请安,愿美人长乐无极。”我连忙扶起墨兰笑道:“姑娘一向是皇后娘娘器重的人,娘娘今日邀了臣妾来赏景儿,那臣妾便是客,姑娘无需多礼。”墨兰笑着道:“美人始终是主子,奴婢给主子行请安礼是应该的,皇后娘娘也是一向这样**了去,奴婢不敢坏了规矩。”我心下佩服,家大业大,皇后掌管宫中琐事,可自家宫中的奴才们都是守着规矩做事,办事妥帖,处事不惊,都是极稳重的性子,就连身边最得脸的奴才规矩也是丝毫不差,没有半点骄矜的样子,确实**的好。墨兰又笑着为我引路道:“皇后娘娘且在这后园设宴,各位主子们也都去了后面,且让奴婢为美人带路去。”我笑着道:“有劳姑娘了。”墨兰笑道:“这都是奴婢的本分。”说完便替我引路,我便扶着子衿的手紧随而去。 只绕了形态各异的亭台水榭,过了好一片碧湖,走在一段青湖石路,方看到了一个亭屋,周遭皆是各色奇花异草,不远处还有一个极大的荷花池,里面的荷花正艳,迎着日光,竟能看到花上的露珠闪着粼粼荧光。而皇后则在屋子中设座,皇后居正中,只见皇后未如从前穿的那般正式,只着家常的湖水绿玉堇烟衫,头上绾了灵仙髻,插一枝九凤碧玉钗,看起来端然而不失娇美,此刻我方想到皇后也不过二十几的年纪,容颜也是极妍的,若是卸了平日端庄的皇后行头,也该是花一般撒娇嗔痴的少女。郑昭仪居左下首,接着是马氏姐妹,而右手边则是班婕妤,下面则是空座,想来是我的,而再下便是卫采女,还有后面安排的空座,想来必是宫中其他位份并不高的嫔妃们。我上前走去,在皇后面前盈盈拜倒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长乐无极。”皇后娘娘满脸笑意,看起来心情却是极好道:“你且快起吧,外面日头大,这远条馆又离本宫的椒房殿远,想来也累着不少,快坐下来且歇歇,喝喝茶,吃点东西吧。”我陪着笑道:“谢皇后娘娘关心。”说完我便落座于班姐姐身边,然后看着皇后娘娘笑道:“皇后娘娘的椒房殿臣妾自进宫来还未好好看过,今儿墨兰姑娘带着走了一番,可是让臣妾看花了眼,这宫殿大的,七绕八绕,倒把臣妾弄的眼晕,且更别说娘娘这的花草亭台,都极是好看的。”皇后娘娘笑道:“你既是喜欢,那今儿且好好赏这景儿,平日里咱们姐妹们都忙着自己个儿宫中的那些琐事,今儿难得的好天气,本宫便邀了你们一同来好好热闹热闹,你们也别拘束,只当在自个儿宫中便是。”众嫔妃连忙道:“是。”皇后笑着点头。 皇后看了眼左下首的郑昭仪,只见她懒懒靠在椅子上,似是极为百无聊赖的样子,拿着手中的绢子轻轻掩了嘴,打着呵欠的样子。皇后捻了一颗葡萄吃着,然后状似无意地对郑昭仪道:“看昭仪妹妹极是无精打采的样子,怎的?可是累了?想来昨日也不是妹妹侍奉的陛下,陛下且歇在班婕妤的增成舍,本宫看婕妤妹妹倒没什么疲惫之意,倒是昭仪妹妹你倒是极累的样子,这倒叫本宫奇了。”只见班姐姐状似未闻的样子,只浅浅啜茗。而郑昭仪竟也不气,只慵懒一笑道:“只因平日里陛下常常陪着臣妾赏着漪澜殿的景儿,且皇后娘娘你也是知道的,这每有进贡什么好的花啊草啊什么的,何时缺了漪澜殿的?所以臣妾看的多了,见得多了,看别处的凡花凡草的,倒也提不上什么兴趣来。”皇后一听,脸上一滞,但很快又笑道:“既是如此,那想来妹妹看了赵美人那远条馆的景儿,便也能精神万分了,只可惜这远条馆却也只容得了赵美人这样一个玻璃人儿,再也容不下其他闲杂人等了。”说完皇后挑眉看向郑昭仪,嘴角浮现一抹令郑昭仪愤懑不已的笑。郑昭仪只狠狠地笑道:“本宫住不进,皇后娘娘您不也住不进么。”说完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我一眼,我也只颔首装着极谦卑的样子不说什么,此时想来说什么也只是点起烈焰的一把火而已,倒不如什么都不说来得好。 这时席间一片寂静,只听班姐姐泉水叮咚一般的声音轻柔说道:“臣妾就道,要论这茶艺非皇后娘娘这莫属了,闻而忘神,轻轻啜一口,只觉唇齿留香,清而不苦,简直叫人把舌头都快吞了去。”皇后一听,欣然一笑道:“就你嘴刁,这是前儿南方刚进贡来的,陛下便命人送了一份给太后,另一份便送到椒房殿来。”郑昭仪听到此,也只挑了下眉眼,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班姐姐抿嘴笑而不语,皇后看我品着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笑问道:“本宫倒是看赵美人品这茶似很有所思的样子,不妨说些心得与我们听听。”我笑着道:“臣妾哪有什么心得,不过是胡诌罢了。”说完我手持茶杯,然后缓缓道:“臣妾猜来这应是顾清紫笋,因茶生石上,谓之紫笋,是为上品,因生于烂石砾土中的野茶品质要好于生在黄土或园栽的茶叶,且臣妾听闻植茶之山崖应以向阳最甚,而茶树应隐于遮荫的茶林中,而论颜色来说,当以紫红色嫩芽的茶品质好,呈绿色的嫩芽茶品质则次之,若论以形状,则以笋状的芽头成茶品质好,以片状的芽头成茶品质次。而这顾清紫笋茶,正是生于顾清山的烂石、砾土中的野生茶,且是散落在“阳崖阴林”中,而茶农采摘时又都是专采紫色的嫩芽,因此紫笋茶成茶后的品质极佳,当是珍品。”皇后一听笑道:“看来不仅咱们班婕妤嘴刁,这赵美人更是玲珑心啊,本宫听来,竟说的丝毫不落。”众人皆惊诧地看向我,而我却浅笑不语,要知再公主府时,别的不紧的培养,倒是这宫中规矩,和贵府千金的平日喜好及各色珍品佳物都是要学的,她们只论我舍直出身,却不知我这在宫中立足该学的一样都不曾落过。 就在众人惊诧于我的谈吐之时,突闻郑昭仪身侧的马婕妤马莹莹竟突然似是忍了极大的不适一般,闷闷地低声干呕了一番,然后右手紧紧捂着胸口处,难忍地蹙着眉,脸色也极为苍白。这样子唬得郑昭仪一跳,平日里倨傲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紧张,蹙眉看着马婕妤,马??则吓得在旁边一边同侍女替其顺气,一边着急地低声啜泣。众人也是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担忧地看着,我心下一沉,莫不是中了毒?到底皇后是执事多年的人,处事不惊,面上丝毫不乱,只唤了身边的墨兰道:“快去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为婕妤看看,另外再吩咐人把椒房殿偏殿收拾一下,用?将婕妤抬了过去好好安置着,顺便烧了热水来,替婕妤拭拭这满头的汗。”墨兰连称是,然后步伐稳健的退了下去。而一番宫人则侍奉着马莹莹去了偏殿,皇后又看了眼马莹莹身旁的茶杯,对身边的安奉道:“这些东西也先别收拾,别没得出了什么事。”安奉连忙道:“是,奴才明白。”皇后这方放心,然后对众人道:“想来众姐妹回去了也不安稳,倒不如随了本宫去偏殿等着,看看太医的结果。”众人连忙起身道:“是。”“嗯。”皇后轻声点头,然后便由安奉躬身扶着去了偏殿,而我们一班众人则紧随其后,众人脸上皆是各种猜测疑色,嘴上低声讨论着。只有郑昭仪不耐烦地走在皇后后面,而班姐姐则搀着我,一脸平淡如水的样子。 待众人坐定没多久,便见太医匆匆跟在墨兰的身后,一进殿来连忙就要上来请安的样子,皇后连忙抬手道:“罢了,你且免了这些礼吧,快去给婕妤诊治才是要紧的。”太医一听连忙称是,然后跟着墨兰进了里屋。众人皆在下面交头接耳,皇后倒也不着急,只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只当还在赏花看景儿一般自在,和下面那坐不住的一班人一比,气派便俨然已分。 没过多久,只见太医满脸喜色,步伐匆匆的出来,而墨兰脸上则叫人看不出是什么意味,只觉得更加怪异。皇后一看太医出来,便坐正问道:“太医,怎么样?可看出婕妤是什么情况?”太医一脸笑意地跪地道:“奴才给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道喜啦。”皇后和众人听到此皆是一头雾水,但皇后只蹙眉略加思索了一会儿,突然脸上一顿,然后满眼笑意道:“太医的意思,莫不是……”这时只见郑昭仪似也是想到了什么,身上一震,满脸地不可置信道:“你且把话说清楚些,到底是什么?”太医笑道:“回皇后娘娘,昭仪娘娘,婕妤娘娘这是喜脉,乃是怀上龙子之兆。”话一出,在座一片哗然,平日里极顾形象的郑昭仪竟也不小心碰倒了案上的茶杯,只听“哐当”一声,茶杯碎了一地,茶水四溅。皇后睨了郑昭仪一眼道:“妹妹这是怎么呢?莫不是也不舒服,不如也叫太医诊治一下?”郑昭仪只佯装笑意道:“臣妾只是太过惊喜了,未想到马婕妤竟有如此福分为陛下添丁添子。”皇后娘娘若有所思地看着失神的郑昭仪道:“是啊,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此时除了皇后娘娘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其余的众人皆是满眼的失落和艳羡,就连班姐姐此时眼中也是微微有些失神,看起来有些许地哀伤,但大家也不敢将这份失落写在脸上,只能换上一副极为喜悦的样子,连连给皇后道喜。皇后也笑着忙吩咐道:“快去安排人禀了陛下和太后去。”然后又对着一班众人笑道:“马婕妤能为我朝添子实为一件幸事,你们也得赶快给陛下多添几个皇子公主才是,这宫中也该热闹一番了。”众嫔妃皆赔笑称是,皇后满意地一笑,然后便带着嫔妃进了里屋去慰问。而此时的我知道,除了躺在里屋的马婕妤真正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开心以外,其余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喜悦的呢?无非是佯装笑意,身不由己罢了,而此时的我,又何曾不是要与她们一般,换了欣喜的样子,去陪着演这一出又一处的戏,想到此,我也不禁心下黯然。 注:关于“顾清紫笋”的说法,是借鉴唐代茶圣陆羽的《茶经?一之源》中所说,小女子不才,请各位读者谅解(*^__^*) 第五十七章 荣耀 待我跟着进了里屋,只见马莹莹靠在**边,脸上虽然仍有些苍白,但那眼中却是掩不住的笑意,脸颊边还渐渐浮起一朵红晕,欣喜的听着众人恭贺奉承的话。而皇后则坐在**边,一脸和静的笑着对马莹莹嘱咐种种孕间要注意的事情,一边又给马莹莹的贴身侍女紫云叮嘱要好好注意马莹莹的日常任何琐事,只见那紫云脸上一边诺诺答是,一边又不免得意的巧笑,好似她也沾了多大的光耀一般自得的很,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只怕这宫中又得要热闹好一阵子了。 这时,我无意瞥见郑昭仪此时眼中只恍恍盯着马莹莹的肚子看着也不转眼,面上虽无什么表情,可那眼中却满是无尽的哀戚,那一恍然,我竟觉得那时的她看起来是如此的悲凉,和周边的热闹以及马莹莹满脸的幸福得意看来,她竟是那般的哀伤,这时的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渴望有一个孩子却求不得的苍凉女子罢了,在这宫中,每一个人都是这般,永远活的那般身不由己而已。我环看周围的所有挂着无尽笑意的人,却想到她们的心中只怕也是无尽的空虚寒意罢了。 就在众人热闹环绕马莹莹时,突然听见外面秦道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陛下驾到。”皇后一听连忙起身整了整衣裙,扶了扶头上的凤簪,然后领着众嫔妃前去接驾,而众嫔妃也连忙打量自己是否有什么不妥,然后悉悉索索的跟随皇后身后,只听得稳然如风的步伐急促靠近,然后便见皇上一脸喜悦的走了进来,众嫔妃连忙躬身拂礼,只听得环佩叮当,娇俏的声音齐道:“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还未等我们完全躬身下去,皇上便一边扶着正中的皇后一边欣然道:“都起吧,都起吧,今儿就不多礼了,皇后,你也快起身吧。”皇后微然一笑,然后就着陛下的手臂站了起来,陛下望着皇后欣然道:“刚安奉来给朕道喜说莹莹怀了身孕可是真的?”听到此我的心一沉,而郑昭仪则身子微微一晃,至于皇后脸上也微微滞了一秒,然后笑着转身指向站在角落的太医道:“太医且还在那,陛下只问他就知道了。”皇上一听便道:“太医,你可确定马婕妤已身怀有孕?”太医连忙疾步走过来跪地道:“回陛下,微臣诊脉多年,绝不敢有半点差池,婕妤娘娘确实有了身孕,且已有两个月。”陛下听完,立马龙颜大悦,然后高兴道:“好,好,很好,赏黄金百两。”太医一听也一脸欣喜的跪地道:“微臣谢陛下恩赏。”皇上也不多说什么,只越过一众嫔妃直接奔向马莹莹的**边,马莹莹假意要起身,皇上连忙按住她,笑着温语道:“你便别起身了,现在有了身子要格外注意些,想吃什么玩什么,只管告诉皇后,或是遣了人跟秦道说便好,只一点,别委屈了自己,委屈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马莹莹一脸幸福的娇语道:“臣妾知道了,必会好好听陛下的话,把他养的好好的。”说着手不由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皇上看了也轻轻将自己的右手放在马莹莹腹上,好似已能感到孩子的存在一般欣悦。此时的房间里好似皇上和马莹莹便是那美满的一家,而我们却是那多余的人一般,站在那都略显尴尬,心中也是无比的悲凉。 这时,陛下似是发现马莹莹脸色略显苍白一般,便微微蹙眉道:“怎么婕妤脸上如此的苍白,太医,可有好好看看?”太医连忙道:“回陛下,应是今日日头正毒,婕妤娘娘怀着身子走了这一路,难免有些吃力,没有什么大碍,只需好好休息静养一番便好了。”皇后一听连忙上前诚恳的告罪道:“都是臣妾不好,这么大的日头还叫众位妹妹来宫臣妾中赏花看景儿的,叫婕妤妹妹累了身子,还请陛下降罪。”陛下看皇后如此诚恳,倒是和气道:“皇后你也是好意,就别自责了。”说着虚扶了皇后一把,皇后便顺势起身,然后皇上又转身对马莹莹道:“你既已是贵为婕妤身份,合该出行用轿?代替的,这样也不至于累着,还能免得日头晒,怎的今儿还走着步子来这么远?”只见郑昭仪脸上微微有些苍白,手扶着身边的疏影,但眼神却冷冷地看向**上的马莹莹。马莹莹听到此,偷偷瞄了郑昭仪一眼,见郑昭仪也看着自己,连忙转而看向皇上柔弱道:“臣妾想着既是赴皇后娘娘的宴,出则用?,实在是有些骄矜,想着还是步行的好,一来能强身健体,二来也能节约一些。”皇上一听,笑着道:“好,朕的莹莹果然是懂事,能如此尊敬皇后,晓得节省,你们都当学习才是。”说着皇上扫了众人一眼,众人连忙道:“陛下说的是。”皇上满意地点头,然后又温语对马莹莹道:“虽是如此,可如今你的身子也不同了,以后的礼数都可免了,出行朕也允许你一律以轿?代行,皇后觉得呢?”皇后一听嫣然道:“陛下说的极是,臣妾想着婕妤妹妹到后面身子越发重时,就免了来椒房殿请安的礼数,只好好在宫里就是,且太医院的李太医是妇科能手,由他照顾婕妤妹妹,替她保胎是最好不过的。”皇上一听,高兴的拍了拍皇后的手道:“皇后果然最是贤德,把一切都打点的极为妥帖,那就按你说的办。”皇后笑着道:“是。”皇上又笑着看向马莹莹道:“你呀,就好好听太医的话,好好的保胎修养,待你平安产下孩子,无论男女,朕都封你为昭仪,以作嘉奖。”马莹莹一听,眼中闪过了一丝光亮,然后欣然道:“谢陛下恩赐。”只见郑昭仪脸上已是有些微微抽搐,手上紧紧攥着绢子。这些都落入皇后眼中,皇后也笑着刻意添了一句:“是啊,你这胎可是极为重要,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朝的大皇子或者长公主呢。”听到此,皇上赞同的点了点头,而马莹莹则更加自得,不禁微微昂首。众人却眼中皆是羡慕与妒忌交织,看起来更加落寞。 这时只见慕予姑姑笑着走进来给皇上行了礼,然后便笑着道:“太后听闻婕妤娘娘怀了身孕,极是高兴,连忙遣了奴婢送来这佛前开了光的送子娘娘,希望婕妤娘娘能平安产子,太后娘娘还道这婕妤娘娘若是平安生产,便是咱们大汉朝的第一大功臣,陛下要好好的赏了去呢。”皇上笑着道:“姑姑且放心回去告诉母后,只要马婕妤为我朝生下皇子或者公主,朕都必会重赏绝不会亏待了。”慕予姑姑微微躬身笑道:“那奴婢这便回去回了太后去。”然后在皇上应允下退了下去。皇上看了下众人又对皇后道:“朕还有些政事还未处理,其他的事便要劳烦皇后你多操心了。”皇后笑着道:“陛下放心处理政事吧,这里一切有臣妾。”皇上放心的点了点头,然后跟马莹莹温语道:“朕去处理政事,有时间便去看你。”马莹莹一脸幸福的点头,然后陛下便往屋外走去,经过我的身边时,停了下来,我不禁抬头看向他,只见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似是安慰一般,然后靠近我耳鬓温语道:“朕晚上再去看你。”我心下一颤,然后有些动容的点了点头,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方迈步离开,皇上离开后,众人只寒暄了一阵子,郑昭仪便领先离开,我们也跟着散了去。 第五十八章 挑拨 我扶着子衿的手缓缓走到了椒房殿门口不远处,只见郑昭仪的轿?停在甬道上,郑昭仪正扶了疏影的手上轿?去,却不知怎的一向端重顾忌面子的郑昭仪竟也未曾注意脚下,不小心一绊,竟险些直直摔了下去,只听一声惊呼“娘娘”,幸得身边的疏影反应的及时,一把稳住了郑昭仪欲坠的身子才让郑昭仪又好好地站住了。郑昭仪自己也惊得脸上一震苍白,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然后森然的逡了服侍的宫人们一眼,指着他们大声怒骂道:“一个个狗奴才,都是死的吗?还嫌本宫不够烦的吗?按着本宫的性子,就该拖了你们去暴室活活打死才是。”宫人们一听都吓得没了样子,全都跪地颤抖求饶,一时哭声一片。 我看到此,同身侧的子衿对视了一眼,然后笑着走过去俯身请安:“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郑昭仪似是极不耐烦,也不怎么与我绕口角,只微微“嗯”了一声,我便起身看向周围的人一眼,然后温语道:“奴才们犯了事,只管惩戒一番便好,娘娘何苦气着自个儿。”见她并未多言,我便又浅笑道:“知道的都说是这群不长眼的奴才没伺候好娘娘,不知道的还当是……”我顿了一下便没了后话,她一听,脸上稍稍缓和看向我道:“妹妹是要与姐姐我说什么,只管说便是。”我笑着看向她道:“娘娘也知道,如今马婕妤姐姐怀着身孕,而这一胎更是关乎我朝未来大计的,难免阖宫上下都要上心着些,娘娘这会子在这里收拾奴才,生着闷气,指不定就有些个颠弄是非的人看了乱说去,别的倒还好,就只怕别人当娘娘是因着婕妤姐姐的这胎而心里面不爽快,到时候若是传到陛下或者太后那里,娘娘倒是说不清了,可别人哪里知道娘娘一向是心疼婕妤姐姐最甚,如今婕妤姐姐怀了身孕,还不是跟娘娘您怀了是一样的。”我偷偷瞟了郑昭仪一眼,果然见她眼中不屑更甚,便又道:“所以到时候若是引得太后或者陛下的猜疑,倒是让娘娘难以辩言了。”郑昭仪听到此,似也是觉得甚为有理,便稍稍平和了些:“妹妹说的是,都是这群作死的奴才,气得本宫乱了方寸。”我笑着道:“其实臣妾如何不知,平日里若说对婕妤姐姐最好的,莫过于娘娘您了,想来这会子娘娘喜悦的心跟婕妤姐姐是一样的。”郑昭仪一听,脸上强扯着笑脸道:“是啊,本宫也是高兴地紧。”我笑着微微点头道:“按着您对婕妤姐姐那番好,只怕将来婕妤姐姐无论是生了大皇子或者长公主,即便是荣升了昭仪,也会心记您的好,对娘娘您也是大有裨益呢。”郑昭仪一听冷冷笑道:“哼,本宫何时需要她帮我什么呢,本宫终究还是协理皇后的昭仪。”我一听笑着道:“姐姐说的是,只是这婕妤姐姐终究有了未来的保障啊,哪像臣妾这等,终究落寞了些。”郑昭仪脸上一阵黯然,然后冷笑地看向我道:“这宫中属妹妹荣宠最甚,怎么妹妹也会觉得落寞?”我脸上一阵哀戚道:“陛下终究是一国之君,宫中姐妹众多,必是要雨露均沾才好,若说这荣宠,娘娘这上上荣宠也是臣妾等万万不及的,可是陛下不也时有不在身侧的时候。”说完我远望天际,忧然道:“那时候,倒真真是难熬,坐等清漏盼天明。”回头看郑昭仪,果然脸上也有了一丝少有的落寞,我又道:“哪里像婕妤姐姐又福气,一朝有子,任她岁月迟暮,终究有个孩子让陛下牵绊着,再不济一个月也会去那么几次,将来的福气只怕还在后头呢,如此说来姐姐与婕妤姐姐好,可不是将来也有极好的福气么。”郑昭仪听了,只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然后嘴角笑着道:“妹妹说的极是。”虽是笑着,可却能明显看到她眼中毫无笑意,相反满是冷然。我一看,然后微微躬身道:“时候不早了,臣妾该回宫去了,也请娘娘早些回去歇息歇息,今日为这婕妤姐姐想着也累极了。”郑昭仪点了点头道:“嗯。”然后上了轿?,待目送郑昭仪离开,我方拉着子衿她们回去。 经过后苑时,我看到廊下那一抹碧湖,舍不得离开,便道:“我也走累了,咱们便在这歇息一会儿吧。”子衿便扶了我坐在廊下,我静静地看着那平静的湖面不语,只听子衿低语笑道:“主子刚刚那一番话只怕顿时叫郑昭仪与马婕妤之间生了不少嫌隙呢。”我平静的笑道:“就算我不去添一把火,就只这一个孩子便足以在她们之间撩起火来,郑昭仪现如今权势地位皆有,独独缺了一个孩子去巩固她一世的荣宠,原来自己手下随打随骂的一个婕妤,如今竟一朝有孕,还能立马奔着与自己平级的昭仪而来,她怎能不恨,我就是要提醒她这马婕妤的孩子是奠定了她们母子此生的荣宠,而这荣宠是她这个堂堂昭仪没有的,要知道郑昭仪的性子,没有什么是她想要而要不得的,我不仅要告诉郑昭仪将来说不定她地位还得屈居马婕妤之下,还得告诉她将来她这个呼风唤雨的昭仪说不定风水轮流转,还得倚靠她当初看不上眼的马婕妤,就郑昭仪这唯我独尊的脾性,如何受得了这般?”抱琴一听笑道:“还是主子英明,一语戳中要害。”子衿点了点头温语道:“如此这般郑昭仪盯咱们远条馆的心思只怕是要淡了。”我笑着扶了扶发簪道:“我就是要让她们这盘沙越散越好,她们不合我们便能宁,说起来倒是感谢马婕妤着肚子突然而来的孩子,倒是让我们喘了口气呢,后面这些日子,只怕阖宫上下的目光都是锁在马婕妤宫里,再与我们无关了。”子衿点了点头。抱琴问道:“奴婢不明白,郑昭仪一向与主子不合,今日如何竟能听得主子这番话?”我笑着道:“郑昭仪向来只争荣宠,如今这陛下的荣宠全都转移到了马婕妤那,她自然也就不那么在意我了。” 这时抱琴领悟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笑道:“刚刚主子那番话说的真动情,说到坐等清漏盼天明那话倒跟掏心窝子话一般,把郑昭仪说的心里也一颤一颤的,只怕若不是当着那么多人,她都该哀泣了。”我听了苦笑道:“这番话何尝不是真话呢?自古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色衰而爱弛之时,无子无宠,这日子可不就得这样过了,说不定还不如这般光景呢。”子衿听了软语道:“主子莫要胡思乱想,陛下对主子的心奴婢们都是看到眼里的,放眼整个宫中,陛下还没有这般用心的,足以证明陛下对主子是动了心了,再者若是郑昭仪这般苦叹倒是不奇,因她进宫已有几年,除了失了一个孩子以外,尽管荣宠多年也再未有孕,可主子不一样,主子刚进宫不久,日子还长着,儿女绕膝是早晚的事,主子尽管放宽心才是。”抱琴也附和道:“姑姑说的对,说不定主子宽了心,便立马就有了呢。”我一听,看着她们真诚的脸,也顿时有了信心便笑道:“你们说的是,倒是我糊涂了。”然后笑着道:“咱们且早些回去准备,陛下不是说晚上要来么。”抱琴笑着道:“瞧瞧,就算婕妤娘娘有了身子,陛下第一个想着的也是主子您,主子还担忧什么呢?”我突然一阵失落道:“可陛下今日一来便如未见我们一班嫔妃一般,只关心着马婕妤和她的孩子,还当着众人唤莹莹那般亲昵,终究是让人有些心酸的。”抱琴笑道:“主子还未有身孕便已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一旦有了身孕,只怕陛下还不得把主子放在佛前供着,日日唤了主子小名儿去。”我一听啐了一口,然后指着她笑道:“当真是我太惯了你,如今说话越发没个章法了,就该好好罚了去。”子衿笑而不语,抱琴笑着讨饶道:“我的好主子,可饶了奴婢吧。”就这样一番闹腾着,我们也回到了宫中。 等到晚上用了晚膳,等了好一会子见皇上还未过来,心下黯然,便去尽了钗环,只着一件翠影竹衫儿,子衿进门一看到此,连忙问道:“主子,一会陛下就来了,您怎的就褪了见驾的衣衫,打扮的这般素净,这样不合规矩啊。”我苦笑道:“都这会子了,宫门都快下钥了,只怕陛下是被哪个宫绊住,哪里还会来了,我又何苦这般巴巴地等着,做那自作多情的人呢。”“可主子……”我无视子衿还欲劝慰的样子,只转身朝床榻去道:“好了,你也下去休息吧,我也想歇息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谁说朕就不来了。”我一听身子一颤,然后回身正与皇上四目相对,心下一动,不知怎的竟流出泪来。皇上一看连忙着急的上前来替我拭干眼泪道:“怎么就哭了。”我苦笑道:“臣妾只当陛下诓了我,不来了。”皇上一听,又好气又好笑的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尖道:“看来是醋坛子翻了。”然后轻轻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语道:“原来你也会吃醋,朕只当你总是那般云淡风轻,得体大方的。”子衿她们一看这场景,皆轻轻退了出去。我回身搂住他的腰际情深意切道:“臣妾也只是凡人,臣妾知陛下胸怀这锦绣江山和至纯孝道,更要体贴这宫中万千倚靠您的女子,所以臣妾得体,不贪求太多,只愿您心底有一个角落是臣妾的便足够,但若是这一席之地都没了,臣妾便是什么也没有了,到那时除了像方才那般黯然神伤还能如何呢?”他听完缓缓放开我,脸上一片动容,然后将我的手放于他的胸口处道:“你始终在我这里,从未改变,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我刘骜愿在此起誓。”我听完又潸然泪下,然后紧紧倚在他怀里道:“陛下说的臣妾全都信。”他这才点了点头,紧紧地抱住我。 待他抱着我在院子中赏月时,我轻声问道:“陛下今日为何来的这般晚,叫臣妾好等。”他无奈道:“朕原本是刚批了奏章便要来这里,谁知刚走出宣室殿,便听马婕妤宫里的人来报说她身子不爽利,朕便过去看看,免不得要安慰一番,好不容易才脱身而来。”我一听“噗嗤”一笑道:“说的陛下是有多难得一般。”他假意委屈道:“你看看朕如此着意你,你可不该奖励朕一些。”我只笑了一番,然后道:“陛下是被未来的皇子公主绊了脚,倒把臣妾这个外人扯了进去?”一说到此我方觉得失言,便不再说话。只闻他微微叹气,然后更紧紧地抱住我,对我喃喃道:“朕知道你心中的苦楚。”听到此我的心中也不免酸涩起来。“只是你却不知,朕如今已二十有四,却没有一个孩子,不说皇子,连公也没有一个,朕急,母后急,那外面一班大臣更是着急。如今马婕妤腹中乃是朕的第一个孩子,一旦平安产下,也能让母后和大臣们心安不少,所以朕难免要对这个孩子上心些,对天下也好有个交代。”听到此,我也明白他心中的那一番苦楚,然后抚着他的后背温语道:“臣妾明白。”他突然放开我,然后看着我深切道:“其实在朕心中,最期盼的莫过于你能为朕生下一个孩子,不,朕要一个皇子一个公主,若是公主朕必会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公主,让她成为我们大汉朝最闪耀的明珠,未来再嫁一个世上最无双的驸马。若是皇子,那朕便要让他继承朕的位子……”我一听连忙捂住他的嘴,然后浅然笑道:“陛下对臣妾的那份心,臣妾都明白,臣妾说过,贪求不多,不求地位荣耀,但求与陛下厮守十世,儿孙绕膝便好。”他听了,轻轻抱住我,伏在我肩上道:“一定会的,朕会一直陪着你直到那一天。”我感动的在他胸前点头,泪水则无声的滑落。 第五十九章 骄纵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眼见着日头越发的毒,我便也懒怠不愿意出去,每天只在自己宫里面弹弹曲子,编写歌舞,或是叫子衿她们陪着我在后园里纳个凉,赏个景什么的。陛下知我畏热,因此便特意吩咐宫人将我宫中的纱幔全都换成了薄如蝉翼的天水纱,时而随风起舞,带着宫殿旁的一抹碧湖水汽,抚与皮肤上,虽丝丝凉凉透着爽气,却轻盈恍若无物,由此在这炎炎夏日中,除了陛下时常消暑的清凉殿以外,便是这远条馆最是舒适宜人。这天水纱原得来就十分珍贵,且每年就只那么一点,因此更是难得,如此这般奢华的装饰整个宫殿,难免宫中有人不满,可因这是陛下亲口嘱咐的,而太后和皇后也只当不知,毫不过问此事,且马婕妤那越发起来的肚子与这一比,众人的眼光也渐渐还是挪到了她那儿,这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至于我,则更是乐得自在逍遥,也不去趟马婕妤那滩水,只日日做自己的事,便也这样相安无事的过着。 这日,我正坐于殿中与自己和子衿闲话,兀地听到外面一阵声响,我微微蹙眉顿了一下,子衿忙道:“这群猴崽子们越发没个规矩了,奴婢这就去好好说说她们。”说着便要出去,我抬手制止她道:“你也别去,且听听什么事再说。”子衿便垂首道:“是。”然后我们便不再说话,只听外面李朝恩讨巧的声音道:“司棋姑娘这是怎么呢?怎的气成这般?”这时我只自若地饮茶,只听司棋声音里满含怒气道:“气死我了,今儿个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遇着那般狗仗人势的,那般得瑟的样子是给谁看呢。”说完只听得似是什么东西被掷到了地上,这时只听李朝恩连连劝慰到:“哎哟我的姑奶奶,你且消消气儿,这么好的扇面扔了可是可了惜了。”这时突然听得抱琴的声音插进来,和稳的说道:“你且声音小一些,主子还在里屋呢,若是扰了主子休息怎可是好?”听来司棋似是突然想起来,便也不再那般阵仗,但还是嘴中小声碎碎念着,看起来像是气极了的样子。 我一听也只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对子衿道:“你且唤了他们进来,这般阵仗,我倒是好奇了。”子衿微微垂首道:“是。”然后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听着悉悉索索地衣袂声,便见司棋、抱琴和李朝恩都跟了子衿进来。一见着座上的我,便连忙拂礼道:“奴婢(奴才)给主子请安。”我只淡淡地“唔”了一声,然后随意到:“起吧。”然后便见他们小心翼翼地起身,头也不敢抬,而司棋更是尽量隐于抱琴身后,有些紧张的样子。我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面上还是那般淡淡地道:“你们在院子里那般阵仗,跟搭台唱曲一般,我还如何能安?”他们一听连忙跪地道:“奴婢(奴才)有错,求主子原谅。”而看司棋则是更加惶恐。 我看着他们道:“你们且先起来。”待她们起身,我又看向司棋道:“怎么?刚刚出去遇着什么事呢?把你气成那样,跟点了火的炮仗似地。”司棋忙跪地道:“主子,奴婢错了,可奴婢实在是气不过才会如此,还请主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我示意抱琴扶了司棋起来,然后道:“你先说说什么事吧。”司棋忙道:“是。”然后又小心道:“原本暑热,子衿姑姑唤奴婢去领些时令水果来为主子消暑,奴婢去了以后,那儿的管事王公公一番笑脸相迎,一听奴婢的来意连忙吩咐人挑了最好的来,亲自交予奴婢,还只道以后主子但凡有什么需要只需遣人吩咐一声便可,无需这般劳神。” 说着说着司棋便是愈发一脸的自得,这时只见抱琴不动声色的扯了下她的衣袖,司棋这才反应过来,刚好抬头看到了子衿瞪了她一眼,便吓得连忙垂首。我轻轻啜了一口茶道:“这样不是挺好么,你那般做什么?”司棋到底是孩子,我这一问她便立马满脸的不忿道:“奴婢领了东西本要走,这时候正巧碰到了马婕妤身边的紫云,那紫云骄矜的很,见了奴婢便微微昂首进来,奴婢本气不过……”说到此她偷偷瞄了我一眼,见我未说什么,便又装着胆子道:“但奴婢想着主子向来告诫我们待人要平和,因此便也不理会她就要走,谁知道那紫云竟挡住奴婢的去路,然后问王公公奴婢取了什么东西。王公公?她回了之后,她便道一样的东西要取两份去,王公公只能陪着笑脸道这东西都有定制,没有再多的了,谁知道她竟说既是没有多的,便要把我们那份让给他们,那王公公也是都不敢得罪便不敢说话,奴婢哪里气的过,便同她讲理,说这是每个位份该有的东西,再者主子您畏热就要有这些消暑的,谁知道……谁知道她居然说……” 说到此司棋偷偷瞄着我,脸上满是怒气。我只淡淡地问:“她说什么?”司棋一听顿时来了气,腰板一直便道:“那紫云居然说,她们家主子现下怀着龙裔,太后、皇上和皇后都甚是关心,这些东西阖宫上下合该都紧着她们家主子先挑先拿,还说……”听到此我不禁微微蹙眉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别跟蹦豆子一般。”司棋连忙诺诺道:“她说肚子里又没个东西,要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吃着用着都是浪费了好东西,说我们要是不服气有本事让主子去给陛下吹枕头风啊,可惜陛下最近多是在她们宫里陪着她们主子,说我们连天颜都见不着又能怎么着。”说完司棋竟气的哭了出来,满脸的泪水把妆都花了。 一听到此,我的心中也突然一绞,手上的绢子只被我攥的紧紧的,想着当时那场景似是同马婕妤那得意的脸融合在一起,只揪着我的心一般。子衿一听脸上虽还是如常,可看得出眼中也有些忿然,然后担忧地唤道:“主子。”我只整理了心绪,然后微微抬手道:“不妨事。”只见李朝恩一脸忿然道:“这也太过分了,难怪司棋姑娘这般生气,要搁奴才,奴才也气不过。”抱琴只道:“这紫云说话确实过了。”我看了哭的不成样子的司棋,无奈的笑着招手唤她道:“瞧瞧你哭的,过来让我看看。”待她走了过来,我拿起绢子给她拭干了眼泪道:“所以你就跟她大吵了一架?”司棋委屈地点了点头。我温语道:“罢了,吵便吵了,终究是我们在理,倒也没什么。”司棋一听抬头不服气道:“可她说话也太没了分寸,这般诋毁主子。” 这时李朝恩也道:“奴才也听说了,最近马婕妤宫中上下可是神气了,出了门都恨不得横着走,见了其他宫里的主子也是这般,别的宫里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司棋气愤道:“她们有什么了不起的,说是陛下多是陪在她们宫里,可哪次不是把陛下从咱们远条馆抢走的。”子衿这时也敛目道:“最近马婕妤宫里行事确实过了些,陛下每次来咱们宫中,她们主子就闹着肚子不适,不是半道上便把陛下截了去,就是趁着陛下要在这安寝了就请了去。”说到此,大家脸上都是忿然。我笑着道:“你们不也知道,她们最近不止是从咱们这截了陛下,就是别的宫她不也是屡试不爽么?所以你们又何苦这般气愤,她们既是能这样做,咱们就不该这么气着,反而该更高兴才是。”子衿她们听了一脸茫然,突然子衿眼中一亮,然后笑着道:“主子的意思是……”我笑着点了点头,这时除了司棋,李朝恩和抱琴也都是了然的笑。司棋诧异道:“主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答,只笑着吩咐李朝恩:“李朝恩,你且去想办法把今日司棋同紫云的事都给传了出去,她们不是说肚子里没个东西吃什么用什么都是暴殄天物么,这话说得可是好,你们都要着重给她们传出去,只怕这宫中肚子里没个什么的各宫嫔妃,尤其是昭仪娘娘必会很乐意听到吧。”李朝恩一听满眼笑意道:“主子您就瞧好吧,这事奴才还是能办得好的。”我笑着道:“记住,别让人知道是从我们这传出去的。”李朝恩笑道:“主子放心,那司棋姑娘在那与紫云说理的时候不还有一堆宫人内侍看着的么,奴才有的是办法。”我放心地点了点头。司棋这才破涕为笑道:“还是主子英明。”我笑着道:“你呀,还是得多跟着子衿和抱琴好好学学,怎么稳稳你的性子才是。”司棋俏皮地笑着道:“奴婢知道了。”然后我笑着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也有些倦了。”子衿她们行了礼便退了下去,而我则看着那茶杯,轻轻地摩挲着,嘴角则浮现一丝不露痕迹的笑,既是要自掘坟墓,我又何苦去拦着,真是没半点脑子。 第六十章 设计 宫中永远都是流言蜚语传得最快的地方,就像是无孔不入的小虫子,穿透所有的宫墙,穿过所有人的耳朵。紫云与司棋争吵时的那番话**间便遍传开来,众嫔妃知道后对马婕妤宫中行事更是不满的紧,皆去椒房殿请求皇后处理此事,皇后娘娘以身子不适为由,将这些事都交由郑昭仪处置。郑昭仪本就因那日我在椒房殿前说的那番话而不愠,自马婕妤怀孕以来从来只遣了人去看看走个过场,自己则从未踏足一步。马婕妤在宫中四处树敌的行径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因并未损及她的利益,便也当全都不晓得,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冷眼旁观罢了。可如今紫云这番犯上作乱的话却是触碰到她内心最深处的痛,触及了她的底线,自她听闻这事以后早已怒极,如今皇后将事情都交予她处置,她便立刻遣人直接去马婕妤宫中提了紫云去漪澜殿。 紫云虽仗着是马婕妤面前最得脸的宫女,骄纵异常,可对郑昭仪的雷厉手段也是清楚地,因此早在离宫前在马婕妤面前一番哭诉求饶,奈何马婕妤也是色厉内荏的,在郑昭仪面前也是不敢说话的主,便只能任由王慎拉了紫云去。待到了漪澜殿门口,王慎进去回话,只留紫云在门口吓得面如土色,就在她正战战兢兢的时候,只见疏影走了出来,一脸鄙夷地看着她道:“还不快滚进来,莫不是要娘娘来亲自请你。”紫云听完连忙诺诺地跟了进去,进得殿中只觉得冰块融化冒着丝丝凉气,可她却是一身冷汗,而四周静寂无声,她便更是吓得不敢抬头。到了郑昭仪座下,扑腾跪下也不敢说话,郑昭仪看紫云那怵然发抖的样子,便想着平日里在自己手下的马氏姐妹也是这般战战兢兢没甚大用,果然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都是无用的草包,想着面上的鄙夷更甚。 看紫云摇摇欲坠的身子,郑昭仪方冷笑道:“疏影。”疏影垂首道:“奴婢在。”郑昭仪斜睨她笑道:“你瞧瞧你,说起来也是本宫这个昭仪,宫中正经主子面前的得意宫女,可看起来你倒还不如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奴才,成日里那般唯唯诺诺,也不见挣个什么脸面。”疏影一听也阴阳怪气的垂首笑道:“主子说的是,都是奴婢没那翻了天的能耐。”郑昭仪斜眼看着紫云道:“你呀,就得跟人家紫云学学。”紫云一听到郑昭仪提到自己,身上便打了一个战栗。郑昭仪睨眼继续冷笑道:“看看人家多大排场多大脸面,出个门身边奉承巴结的人只怕都能踏烂了咱们漪澜殿的门槛。”紫云一听连忙跪地磕头求饶道:“昭仪娘娘恕罪,昭仪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郑昭仪也不说话,只示意了疏影一眼,疏影立马心领神悟的呵斥道:“闭嘴,你是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也有你插嘴的时候,倒是愈发长脸了。”说完就上去对着紫云的脸“唰唰”甩了两耳光,只把紫云打得一时懵在那里,再不敢吱声,只嘤嘤地哭泣。郑昭仪满意地笑了笑,然后道:“听闻你跟赵美人身边的司棋拌嘴,说什么……”郑昭仪顿了顿,假意忘了原话一般看着疏影,疏影连忙补充道:“说肚子里又没个什么东西,要那么多东西做什么,吃着用着都是浪费了好东西,说要是不服气有本事去给陛下吹枕头风,可惜陛下最近多是在她们宫里陪着她们主子,说赵美人连天颜都见不着又能怎么着。”说完疏影看笑话般地睨了紫云一眼。 郑昭仪嘴边凝着笑意道:“好,说的真好。”紫云也是个没眼力的,只以为郑昭仪因着自己这般给了赵美人没脸,正合她的心意,连忙谄媚地笑道:“那远条馆的美人算什么,跟昭仪娘娘比起来,那便是您脚下的泥都不如,奴婢跟我们家主子一样都是忠心地跟着昭仪娘娘您的。”疏影一看紫云那邀功的样儿,更是鄙夷的紧。郑昭仪冷笑道:“是啊,那赵美人确实肚子里没什么,说的真好,可是狠狠甩了她们一记耳光呢。”紫云听完便自喜的笑着,正想着或许因此郑昭仪便饶了她这一遭。而郑昭仪虽面上带笑,可指甲却早就深深嵌进了手心中,她似是气的从牙缝中发出话道:“只可惜本宫也是个肚子里没什么东西的。”紫云一听身子一颤,猛低恐惧地抬头,脸上一片惨白。郑昭仪怒极反笑,然后突然一掌拍在案上斥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狗仗人势的东西,连主子都敢这般诽谤,就算你家主子肚子里有个孩子又算个什么,在本宫面前照样得点头哈腰仔仔细细地伺候着,你竟敢语中含沙射影的指向本宫,本宫今儿要是不治你,倒是不能治理这阖宫上下了,来人。”王慎连忙上前躬身道:“奴才在。”郑昭仪嘴边浮起一抹森然的笑道:“去端一盆炭盆来,给本宫一股脑儿倒进她嘴里去,本宫倒要看看是她那个怀了身子的主子管事,还是本宫这个没身子的管事。”王慎立马得令道:“是,奴才这就去。” 紫云一听连忙哭着求饶,不一会儿就见王慎进来,后面宫人在旁边放了一盆正冒着火星子的炭盆,便立马跪着前进要去求饶,王慎也是眼尖儿的,立马扯了紫云便要命人给她灌了去,郑昭仪看了只冷笑不语,疏影则漠然的看了一眼,便替郑昭仪捶肩,其他的宫人看了吓得腿肚子直打转,却不敢瘫软下去,只能垂首不让自己看这场面,就在紫云哭号着挣扎,王慎强硬的拽她的时候。 只听外面传道:“皇后娘娘到,婕妤娘娘到。”王慎手中立马停了下来,郑昭仪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还是起身整了整衣裙,扶着疏影的手起身见驾。等皇后踏进殿来,只见马婕妤诺诺地跟在后面,郑昭仪一丝冷笑,然后很快换了笑脸道:“臣妾给皇后请安。”然后未经皇后说话便起身道:“皇后娘娘不是身子不适么,怎么还劳神到臣妾宫中来。”皇后笑着道:“这不是为了紫云的事么。”郑昭仪听完,笑着道:“紫云一个小小的奴才,怎的还劳驾皇后娘娘跑一趟?”皇后娘娘拍拍郑昭仪的手笑道:“本宫是来求个情,这紫云便暂且饶了她,说到底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奴才。”郑昭仪眼中一冷,漠然道:“皇后娘娘似是忘了,您身子不好,这一切都交给臣妾来处置,如今臣妾要按着宫规处置这奴才,以平息**,皇后娘娘何故来插一脚?这还叫臣妾将来何以服众?恕臣妾不能答允皇后,还请皇后娘娘回椒房殿将养身子吧。”说完她便瞪了马婕妤一眼,然后对王慎冷然道:“动手。” 王慎也不管皇后,便要动手,只听紫云哭号着“皇后娘娘救救奴婢,主子救救奴婢。”皇后也不看紫云,只蹙眉愠怒的对王慎他们道:“住手,本宫在这里,你们也这般没规矩。”郑昭仪怒气地斜睨皇后一眼,冷笑道:“皇后娘娘这是要明着袒护这个贱婢么?”皇后也冷然笑道:“妹妹是会意错了,只因马婕妤与这紫云主仆情深,毕竟是进宫带进来的贴身奴才,一向由紫云侍奉惯了,这奴才犯事惩罚原不是什么,只是若没个可意的人儿照顾马婕妤……”皇后睨了郑昭仪一眼笑道:“妹妹你也是知道的,这婕妤妹妹如今身怀龙裔,若是没了贴心的人儿伺候着,委屈了腹中的孩子,只怕就不好了。”郑昭仪一听,眉间一抖,便要回辩,谁知皇后却一脸自信的笑道:“且这事是太后嘱了本宫,只适当惩罚一番即可,一切以龙裔为主,妹妹,你可明白了?”说完笑睨着郑昭仪,郑昭仪听完只觉得如当场被甩了一记耳光一般,然后咬牙切齿道:“既是如此,那也是人之常情,臣妾如何能不通人情呢。”然后一字一句的对着王慎吐道:“这贱婢以下犯上,拖出去杖刑二十。”王慎得令便要拖紫云出去,谁知道皇后一脸笑意道:“安奉,你且去执行,本宫既是来了,便不劳妹妹动手了。”安奉连忙出来笑着道:“是,主子。”郑昭仪极恨地看向皇后,却也奈何不得,待行刑完,皇后又一脸温良的笑意道:“好了,这罚也罚了,马婕妤你就带着紫云回去吧,本宫也该去回了太后才是。”说完又看向郑昭仪笑道:“今儿倒是扰了妹妹了,本宫便先走了。”郑昭仪假意笑道:“臣妾恭送娘娘。”皇后点了点头便提步出去,马婕妤也连忙跟了出去,临走前却突然见郑昭仪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吓得连忙扶了紫荆的手出去。待马婕妤走后,郑昭仪气的全身颤抖,疏影连忙上前扶住郑昭仪,谁知郑昭仪一把甩开疏影的手斥道:“滚开。”然后眼盯着皇后消失的地方狠狠道:“皇后……”而疏影与王慎也不敢上前劝解,只得在后面垂首不语。 待李朝恩将这些事说与我听时,旁边的司棋气极:“白白便宜了那紫云,竟只赏了二十板子,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安奉公公行刑,只不过得了个皮外伤。”我笑着道:“那不然你还要如何?”司棋忿然道:“依奴婢看,就该把那红炭果子全灌了去,教她再这般长舌。”子衿冷了司棋一眼斥道:“愈发没规矩。”司棋吓得连忙不说话,我则笑了笑然后道:“罢了你们都下去吧,子衿留下。”待她们都出了屋去,我方抬眼看向子衿道:“子衿你也这么想么?”子衿只温然笑着替我剥了葡萄送来道:“这一切不都是主子意料之中么?”我笑着吃了那颗葡萄笑道:“还是你最用心,是啊,这不都是我意料之内么。”子衿笑着道:“主子当真是英明,把紫云的事一传,必然引起阖宫不满,而皇后娘娘为了不趟这滩浑水,必会把这烫手山芋扔给昭仪娘娘,这样无论处置好处置坏她都能置身事外,隔岸观火。而昭仪娘娘本就已看马婕妤不愠,如今给了她这个机会,正好泄了心中的火气,也能为她在宫中树威信做个幌子。可是这紫云虽看起来是个奴才,但却是马婕妤自幼服侍的贴身侍婢,早已是她的左右手,如此必会舍不得,但马婕妤是知郑昭仪的性子便不敢去求情,皇后又是郑昭仪的对头,她也不敢求情去,放眼宫中就只有太后娘娘了,在太后娘娘心中这紫云的事原不是什么大事,且马婕妤腹中的孩子比起郑昭仪可是重要的多,再者反观上次寿宴上太后对郑昭仪的压制便也看出端倪了,但太后娘娘终究是不好直接插手宫中的事,顺其自然便嘱了皇后娘娘去,皇后娘娘既是得了太后的口谕,既能卖了马婕妤这个人情,又能摆昭仪娘娘一道子,何乐而不为。”我笑着送了颗荔枝进了嘴中,然后道:“如此,在郑昭仪眼中便是马婕妤求了她的死对头皇后,给她甩了一脸子,她如何能忍得,只怕她们这形影不离的一对也该是散尽了。”子衿道:“想来那婕妤马??也会跟着不受待见了。”我看向子衿道:“这马??与她姐姐不同,也是个有心计的,还是注意着点吧。”子衿忙道:“是。”我又笑着道:“平日里这马婕妤宫中也让李朝恩多关注些才好。”子衿垂首道:“主子放心,李朝恩做事是极稳重的。”我则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凝着笑意道:“花本不欲相争,奈何这疾风总是相逼,与其次次被她们逼到家门口,倒不如任由她们自己内斗去。”我疲倦地用手揉着太阳穴道:“这宫中是愈发让人倦了,不知何时才能是个头。”子衿也不说话,只上前来轻轻替我揉着太阳穴,也让我舒缓一些,我则轻拍她的手,对着她满意一笑,也不再言语,只闭眼养神。 第六十一章 忍让 紫云一事过了之后,马莹莹却依然不见收敛,众嫔妃见太后也向着她,紫云这般没上没下也未重罚,便也只私下里相互诉说着不满,面里倒是一团和气,而那马莹莹对于我似是敌意更甚,因此她次次截了陛下去,陛下已有几日未来过远条馆,我虽与往日无常,可司棋她们倒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日司棋又为这事愤愤然的样子,抱琴她们虽也是沉得住气的,可眼中也是担忧,毕竟从前陛下几乎是日日驾临远条馆的,而如今却是换了马婕妤的**殿。我浅浅抿了一口侍书做的消暑的仙草绿豆甜汤,觉得瞬时清凉不少,放下了手中的玉碗,我看向旁边打扇的子衿道:“陛下这会子在哪?”子衿婉然道:“回主子,这会陛下该是在宣室殿批奏章呢。”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旁边调着饮品的侍书道:“侍书,你且去做些消暑清神的点心和甜汤来,咱们去看看陛下。”侍书一听,满脸笑意道:“是,奴婢这就去。”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扶着子衿的手去换了件碧荷月水裙,子衿正替我绾发的时候,司棋从外面进来惊喜道:“主子是要亲自去看陛下么?”我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对着镜子抚了抚云鬓道:“陛下既是为琐事缠身不能来远条馆,那我作为嫔妃在这炎炎夏日里,去给陛下送些个解暑的吃食也是顺理应当的。”司棋听了笑着道:“主子英明,看她们**殿还能怎么拦了去。”我笑看着她道:“好了,你且去替我看看侍书做的点心可好了没,若是好了挑些个精致的碟碗装好了来。”司棋一脸喜意的躬身道:“是,奴婢这就去。”说完便一溜烟儿的不见了。我无奈地笑着道:“这司棋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子衿替我插了一支翠玉璧芸钗道:“奴婢会好好**司棋的,毕竟这宫中宫规森严,在自个儿宫里没了规矩倒也罢了,出去了只怕害了自己不说,还给人以把柄反倒牵连了整个远条馆。”我点了点头道:“你也别急,慢慢教,这性子也不是一时能改的。”子衿垂目道:“主子放心。”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我是最放心不过的。”子衿与我相视笑了一番。 我带着子衿与抱琴二人来到了宣室殿门口,秦道远远地看着我便忙忙躬身跑过来,笑着行礼道:“奴才给美人请安,这大热天的美人怎的也顶着这日头来了。”我连忙亲自扶起了秦道,秦道一脸受**若惊的样子直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美人主子怎的还来扶奴才,奴才着实不敢当啊。”我笑着道:“秦公公伺候陛下多年,德高望重,如今这般炎炎夏日还守在外面可不辛苦,就凭着你对陛下的这番忠心,也没什么使不得的。”秦公公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但眼中却满是笑意,我给抱琴使了个眼色,抱琴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着上前来道:“我们家主子道秦公公您辛苦了,便命人做了这解暑的汤来,免得大暑热天的中了暑不好当差,公公便收下来吧。”秦公公一脸感动的道:“这,这叫奴才怎么说的,美人主子当真是菩萨心肠,对咱们这些奴才也是真心的好,奴才这……”说着竟是要抹出泪儿来,我连忙笑着道:“这宫中上下任谁都能看得出秦公公伺候陛下那是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这会子公公正当着差,可是别这般掉了泪来,没得怎么管下面的那班子。”秦道一听连忙拿袖子糊了泪,然后笑着道:“美人这是来看陛下的吧?”我笑着点头道:“陛下这几日忙于政事,我便带了些消暑清神的点心吃食来,也让陛下缓缓神。”秦道笑着低语道:“主子可是来的是时候了,陛下这几日确实有些焦头烂额了。”我诧异地问道:“哦?这是为何?”秦道压低了声音,摇了摇头道:“美人是不知道,这几日**殿的那位日日闹着身子不适,天天要陛下陪着,这请了太医,太医都说那婕妤娘娘腹中胎儿极好,身子也是康健的,可这婕妤娘娘就是闹着不好,陛下没法子日日陪着不说,还时时要这些那些个赏赐,这也就罢了,娘娘还要陛下为她父亲兄弟升一升官位。”我一听,也不禁有些讶异,然后问道:“那陛下是如何想的。”秦公公看了眼四周,然后声音更小道:“奴才冒着胆子说,陛下是最不喜前朝与后面相连的,且外戚……这婕妤娘娘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陛下虽面上未露不悦,那都是为着婕妤娘娘腹中的龙裔,其实心下也是甚不高兴。”我了然的笑道:“劳慰公公说这番肺腑之言了,许是婕妤姐姐这怀着龙胎,难免有些孕中焦虑罢了,陛下必也是理解的。”秦公公配合地笑着道:“美人主子说的是,主子既是来为陛下送吃食,那奴才这就通报去,娘娘且在这稍等一会儿。”我笑着点了点头道:“劳烦公公了。”秦公公笑着连忙进去通报,而我则同子衿和抱琴相视一眼,嘴边凝着了然的笑。 不一会儿,秦公公便满脸笑意的走出来道:“美人且快些进去吧,陛下听得是主子来了高兴的紧,说这大夏日里美人站外面别中了暑气。”我笑着微微点头,然后便扶着子衿的手进了殿中。只见殿中伺候的宫人众多,但规矩却是讲的极好,偌大的殿中竟安静的能听到角落的清漏声。比**的宫殿不同,这宣室殿看起来极为端重威仪,墙饰多为浮龙祥海,紫檀的橱架上摆放着清雅的古玩,字画,书案上整齐的列放着奏章,案头的博山炉里缭绕着龙涎香的浓郁香味,陛下则端坐案前微微蹙眉执笔批阅奏章。我浅语对身侧的秦公公道:“劳公公去换苏合香来,这会子暑热,难免燥热难耐,这苏合香最是凝神静气了。”秦公公领悟道:“还是美人心细,奴才这就去。”我笑着点了点头,这时皇上也听得声音抬头看向我笑道:“你来啦,正好陪着朕歇歇。”说着便起身牵着我走向里屋去,相比于殿外这屋内显然布置的要舒适宜人的多,皇上拉着我坐在他旁边假意嗔道:“你还从未来这宣室殿过,今儿这般暑气你怎么还跑来了,也不怕中了暑。”我笑着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臣妾是看在自个儿宫中便已觉得暑热的紧,想必陛下在这看着奏章也是不好受的,所以便让侍书做了些清凉可口的点心甜汤来,陛下尝尝也能舒适些。”皇上笑着揽着我道:“难为你了,放眼宫中也就你是最懂朕心,最能让朕安之如怡了,偏偏有些子就是不让朕省了心去。”说着皇上面上闪过一丝厌倦。我笑着命子衿将点心拿出来摆好,然**人尽退去,我笑着道:“陛下尝尝看。” 只见精致的玉碗翠碟中皆是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的吃食,杏仁玫瑰露的甘露上飘浮着瓣瓣玫瑰,还有琼脂冰糖糕,蜜豆山楂糕,甘草红豆酥,陛下甚是高兴,用筷子夹了一样尝了笑道:“到底是你宫里**出来的人,做的东西都要比御膳房的精致可人儿得多,倒叫朕想起从前你做的早膳了。”我笑着道:“其实咱们做的这些不过是勉强上得了台面的罢了,只因陛下吃腻了御膳房御厨们得名品,便反而觉得臣妾这些粗野的东西新鲜了。”皇上**溺的看着我道:“你倒总是这般谦虚,其实粗野不粗野又如何,只要有心就好,朕也只有跟你在一起才会觉得心神舒畅的很,奈何却总有些叫人不舒心的人不舒心的事。”我笑着起身替他轻抚额头,然后温然道:“陛下这是怎么呢,可是朝堂琐事扰的,天下之大,难免有些不如意,陛下英明,上天庇佑,任什么事也必会好转的。”皇上轻握住我的手倦怠道:“若是朝堂事也罢了,偏偏是**的事。”皇上放下手中的玉碗:“原想着马婕妤怀有身孕,所以便格外关注着,却不料想她终究是娇惯了些,六宫嫔妃也没少不满,如今处理了前朝正事,回到**又是这些嫔妃琐事,着实是教人头疼。”我笑着温语道:“孰不知婕妤娘娘也是辛苦的,毕竟腹中怀着龙裔,必是要格外紧张些,这孕中焦虑是避免不了的,陛下自是要多紧着点娘娘,宫中姐妹们如今虽是有些小小的抱怨,但臣妾想她们都是有心之人,看到婕妤娘娘怀胎十月的辛苦也会体谅的。”皇上听完将我拉进他的怀中道:“你终是最识大体的那个,朕也知马婕妤怀了孕后,也难免骄纵的让你受了些委屈。”我温婉一笑道:“臣妾能侍奉与陛下身侧,哪里来的委屈。”皇上揽住我的肩膀道:“前儿个**殿紫云与你身边司棋的事朕也听说过了……”我打断了皇上拂礼道:“都是臣妾没管教好自己宫里的人,司棋也是被臣妾惯坏了才这般没规矩,臣妾已说了她几次,以后合该要稳重点。”皇上扶起我坐下道:“这与你何关,原是那紫云话中没给规矩,以下犯上,本应重罚,若不是看了马婕妤面子,也没这么好过的,至于你身边的司棋,虽是不稳重,但却着着实实是忠于主子的,合该赏的。”皇上见我不说话便温语道:“你在宫里一向是待人谦和,宫里的宫人也是管教的有理,这些日子来因着马婕妤,朕不得已疏落了你一些,只是朕的那份心却从来未减过,后面这些日子里,因着这龙裔,只能难为你忍让着些马婕妤那性子。”我笑着抚向皇上的手道:“陛下放心,婕妤娘娘对臣妾原本是好的,只是因着孕中才会性子躁一些,臣妾哪里能不懂得,必会与婕妤娘娘好好相处的。”皇上笑着拍着我的手道:“你,朕何时不放心过,这宫里没有再比你温婉动人的了。”我听完不禁脸上一热,笑着低下了头。 待从宣室殿出来,秦公公一脸笑意的躬身道:“奴才恭送美人。”我笑着道:“陛下就辛苦公公尽心照料了。”秦公公笑着道:“这都是奴才该做的。”我笑着道:“这暑气愈发重了,还劳烦公公多为陛下泡些清热解暑的茶来。”秦公公忙点头道:“美人放心,奴才一定按着美人说的做。”我点了点头道:“公公做事一向陛下都夸的,我又如何能不放心,只是公公也得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才能更好服侍陛下才是。”秦公公些许动容道:“奴才谢主子挂心。”我点了点头道:“好了,我也该走了,公公快回去伺候陛下吧。”等秦公公行了礼,我便扶着子衿走了。 等我们走到甬道时,抱琴低声道:“看得出来,秦公公也是向着主子,不满马婕妤的,这婕妤娘娘惹得陛下不悦的事都说与主子听。”我拿着绢子轻抚着额头道:“这秦公公是陛下身边极倚重的人,谁不给三分颜面,可这马婕妤因着家世,又长期依附郑昭仪,难免跟郑昭仪一般谁都不曾放于眼中,秦公公也是有心的人,孰好孰坏如何不知。”子衿也道:“说到底,待人谦和才是好的,毕竟人心也是肉长的。”我点了点头道:“子衿说的对,你们以后也得记着些。”李朝恩和抱琴垂首道:“是。”我笑着道:“马婕妤如今舟已驶进礁崖中,竟还如此不自知,当真是为我们省了不少事。”抱琴道:“这**殿的主子这般不为人心,那兰林殿的那位怎的也不提点?”我笑着摇了摇头道:“兰林殿的那位是聪明些,只是她姐姐如今已这般,想来就算她想劝解也听不进去吧。”抱琴了然的点了点头,我又道:“这些日子,咱们就少出去些,避免与**殿正面冲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如今身子最是金贵,但凡出点什么岔子还被咱们赶上那倒真是说不清了。”抱琴和子衿垂首道:“是。”我点了点头,便扶了她们回远条馆去。 第六十二章 步步紧逼 “这些日子里**殿越发的热闹了,日日迎来送往,除了病中静养的皇后娘娘,各宫都去了**殿,倒是快把那门槛踏烂了。”司棋在那里有声有色的给我描述着。我笑着道:“现在马婕妤圣**正浓,这各宫的人去也是正常的。”我看了抱琴她们一眼道:“不管别的宫里怎么做,咱们宫的人都只好好做自己的事,不要与**殿起了冲突,不说别的,只冲撞了马婕妤和肚中的龙裔,我就是想保你们也保不了的,所以见了她们的人就远远地绕了走去,都知道了吗?”子衿微微躬身道:“主子放心,奴婢早已吩咐了去,这几日宫里的人都规规矩矩的,与**殿倒起不了什么冲突。”我点了点头,司棋却倒:“主子也忒让着她们了,如今都只在宫里没有出宫门半步,倒是她们日日在宫苑里散步小聚,动辄一堆人跟着,排场极大。”我笑着抚着丹蔻道:“不出宫门又如何?乐得清静了,这会子最明智的就是在我们这安静地过着,别去凑热闹趟那滩浑水,这样无论她**殿是好是坏都与我们无关。”司棋这才领悟道:“主子英明,怪不得主子都不随其他宫里的主子送些吃食药材,都只送些翠玉首饰什么的。”我嘴角浮出一丝笑道:“否则,若是我们好好的补品送过去不小心沾染了什么不该沾染的东西,就是长多少张嘴也说不过去了。”子衿也点了点头,我这方想起来,对着司棋道:“对了,听闻前儿个班姐姐那的峨眉弦开的极好,我记得陛下原赏了个琉璃双耳花瓶,倒是配得那峨眉弦,正好班姐姐也喜那花瓶的素雅,司棋你便去取了那花瓶送到增成舍去,班姐姐若是问,便说我这也没有好的花配得了这瓶子,放这可惜了,倒是班姐姐的峨眉弦极合适,好花配好瓶,就叫她收下吧。”司棋微微躬身道:“是,奴婢这就去。”便退了下去。子衿轻轻替我打扇道:“主子与班婕妤的关系倒是好的。”我温婉道:“这宫中的嫔妃们你争我夺的太多,只有班姐姐最是云淡风轻的一个,且自我进宫来也没少帮我解围,因此心里面总是靠近她一些。”子衿点了点头道:“班主子的性情确实最是好的。”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我与子衿、抱琴正说了一会儿子话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声响,子衿见我蹙眉正要出去训导时,突然看到李朝恩一个趟子蹿进来跪地,一脸焦急的神情道:“主子,不好啦,司棋姑娘不好啦。”我一听与子衿对视一番,然后冷静道:“怎么回事?你仔细的说。”李朝恩道:“刚刚与奴才交好的别的宫里的宫人来跟奴才说,司棋姑娘冲撞到了马婕妤,这会子正在花苑里受罚呢,且那紫云也在一旁撺掇,只怕司棋姑娘凶多吉少呢。”我心下一沉,眉头紧蹙道:“怎么会这样?那马婕妤如何?”李朝恩道:“马婕妤似是还好,只是受了些惊吓,这会子正在花苑里要罚司棋姑娘呢。”我稍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否则司棋当真是凶多吉少了,好好的她怎么会冲撞到马婕妤呢?不是说了与**殿绕着些么?”李朝恩微微抬头看向我道:“主子,听我那熟人说,原本司棋姑娘看着马婕妤是准备绕了走,谁知马婕妤眼尖儿看见了司棋姑娘,便叫了司棋姑娘过去,最后不知怎么的,司棋姑娘刚走到马婕妤面前没多远绊了一下,手中的瓶子没拿稳就摔了下去,惊着了婕妤。”子衿这时和稳的道:“主子,只怕是有蹊跷。”我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的道:“我看不是只怕,没想到我这般让着她,她倒越发步步紧逼了。”说完我看了李朝恩她们道:“李朝恩,抱琴随我去看看。”然后我又看向子衿道:“你且留在这里,随机应变。”子衿稳重的点了点头,我便连忙带着抱琴她们去了。 来到苑子里,果然见马莹莹和马??姐妹在那里,后面一堆宫人环绕,而她们面前则是跪于地上的司棋。因着正是正午时分,太阳最是毒辣,马莹莹由众人服侍着坐在树阴下,而司棋却是顶着日头晒着,摇摇欲倒的样子。我急忙走了过去,马莹莹看到我浮现了一抹得意的笑,而马??则是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放缓了步子,得体的走了过去,停在她们面前恭敬地俯身道:“臣妾给两位婕妤娘娘请安,愿两位婕妤娘娘长乐无极。”马莹莹只当没听到,只笑着道:“妹妹好雅兴,这会子日头正大,还能出来赏景儿玩。”我笑着回道:“姐姐兴致也不赖,怀着龙裔还顶着日头,真真是玉体康健呢。”马莹莹笑而不语,只与旁边的马??说话。这时我方看了眼身侧的司棋,只见她满头的虚汗,发髻散乱,晒得嘴唇都裂了,脸色也是虚白,而且竟还跪在那一堆花瓶碎渣子上,膝下一滩猩红的血,触目惊心。司棋看着我脸上挂着泪痕虚弱地摇头道:“主子,奴婢没有。”我心中颤着疼,可自己却依然在日头里福着身子未能起来,也有些虚浮欲坠的样子,抱琴看着担忧连忙虚扶着我大声道:“主子,您还好吧?”这时马莹莹才似看到一般笑道:“哟,瞧本宫,竟忘了妹妹还拘着礼呢,这可怎么说的呢。”马??讽刺的笑道:“赵美人一向不都是一副楚楚可怜,柔弱不堪的样子来**陛下的么。”说完款步走了过来,抬手勾起我的下巴,抱琴吓得连忙上前跪地道:“婕妤娘娘。”马??看了一眼抱琴邪邪地笑道:“滚开点,主子之间闲话,还没你这贱婢插话的份儿。”说完抬脚揣向抱琴胸口处,抱琴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我惊呼道:“抱琴。”只见抱琴一脸隐忍虚弱的笑道:“主子,奴婢没事。”我心下愤恨,脸上还是平静的看向马??道:“婕妤娘娘,不知我的奴婢犯了什么错,叫您如此自降身份的去责罚她们。”马??轻笑一声,然后指甲划过我的下巴道:“她们错就错在没有选好一个主子,你不是挺能耐么,这会子怎么连自个儿的奴才都保不了。你倒是把你平常那股子骚魅劲儿拿出来啊,哦,也对,这会子陛下不在,你摆那样给谁看呢?呵呵……”说着马??昂首阴笑着,然后突然凑近我道:“陛下如何会看上你这骚魅的狐狸精。”我听完也不气,反而巧笑,然后眼波一转看向马??道:“妹妹谢姐姐如此抬举,闻《吕氏春秋》道大禹治水,三十未娶,于涂山遇九尾白狐女娇,方结为连理子孙繁昌,姐姐真是夸赞臣妾了呢。”马??听完有些气结,马莹莹道:“好了,你与她废这嘴皮子做什么。”说完得意看向我道:“任你嘴上功夫再了得,你宫里的贱婢冲撞了本宫,险些让本宫动了胎气,这一点就该被拖出去打死。” 司棋一听哭着对我道:“主子,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啊,奴婢是不知被谁绊了一脚才会这样的,主子。”马??看了一眼阴鸷的看向紫云笑道:“紫云,你还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好好上去给那贱婢一点颜色看看,前儿个你受的罪也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紫云一脸阴冷的笑着道:“是,娘娘。”说完便走向司棋,阴狠地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司棋猛地就是一耳光掼过去,司棋瘫软在地上,我也不做她想,立刻站起身呵斥道:“住手。”谁知那紫云竟似听不见一般,对着司棋的肩头就踹过去,连带着护着司棋的抱琴也被踹了几脚。我连忙奔过去蹲身护住她们,然后转身便要呵斥紫云,谁知刚一转头竟听到“啪”的一声,那紫云竟直直地甩了我一巴掌,我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脚揣在我身上,瞬时我跪倒在地上,那碎瓶渣子扎进我膝下,这时抱琴吓的忙扶着我看到我的脸惊道:“啊……主子你的脸上,大胆紫云,主子也是你打得的,血,好多血,主子您的膝盖。”说着抱琴哭得不成样子,只见紫云这才似是恍然大悟一般道:“哎呀,奴婢失礼了,奴婢只是得主子命惩罚司棋这贱丫头罢了,怎么美人你也过来了,恕奴婢眼拙,实在是没注意到呢。”嘴上虽是这般说,我却见紫云那一脸的狗仗人势的样子,而马氏姐妹则是摆着看笑话的样子。 抱琴看我失神不说话,着急道:“主子您怎么呢?主子?”失神了一刻,我怒极反笑,只笑的紫云有些胆颤,诺诺地看向马??,我稳稳地站起身,阴鸷地看向紫云,缓缓踱步走向她,只见紫云有些颤颤巍巍看向马莹莹求救道:“主子。”马莹莹也被我的样子吓着一般,一时说不出话来,马??则壮着胆子道:“赵美人,你要干什么。”我只阴冷的笑着不说话,直逼到紫云面前,看着唯唯诺诺地紫云,轻轻抬手抚着她的脸靠近她的耳边冷冷道:“小小一个贱婢,见着我不行礼,竟还敢忤逆犯上,你说……”我邪魅的笑着逡了马氏姐妹她们一眼,然后妩媚一笑道:“我还能留得你么?”紫云听了身子一颤,“主子救……”话还未说完,我倾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掌掴了过去,打在她脸上时我还刻意将尖厉地指甲重重划了过去,只见紫云惨白的脸上瞬时几道鲜红的血痕浮现出来,而猩红地血铺散开来,染了她整张脸,顿时血泪掺合在一起。马莹莹一惊,怔在那里,而马??喝道:“赵美人,在姐姐面前,你还有点规矩么?”我阴狠地笑道:“规矩?怎么?一个贱婢敢用那双贱手打主子这便是你们**殿和兰林殿的规矩?”马??再不好说话,我继续阴冷一笑道:“好啊,既然如今已是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没了规矩,那我便代劳好好教教这规矩。”说完我大声喝道:“来人。”李朝恩得令立马过来跪地道:“奴才在。”我冷然一笑缓缓脱口道:“把这贱婢拖出去……杖毙。”李朝恩立马道:“是。”说完便要去拖紫云,马莹莹才反应过来,怒斥道:“你敢,这是本宫的奴才,何时轮得着你来管教,来人,把司棋那个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看到马莹莹身边的人听令便要过来,我冷然喝道:“我看谁敢。”然后阴冷地扫了那些宫人一眼,吓得他们也止步不前,我冷冷笑道:“司棋既是惊了婕妤您的胎,合该送去让皇后娘娘审查,即使皇后娘娘病重调养,也该由太后娘娘审查才合情理,毕竟是龙裔大事,至于紫云那个贱婢……”我冷眼看过去,阴狠道:“既是对我不敬,合该我来管教什么叫规矩,这才能还我一个公道,李朝恩,你还杵着干什么,还不拖出去。”李朝恩立马拖着紫云就要去,马氏姐妹一时词穷不知该怎么办,只剩紫云一人在那苦苦哀嚎着被李朝恩半点不留情地往外拖。 第六十三章 严惩 这时只听得一声“陛下驾到。”马氏姐妹一惊,彼此看了一眼,见皇上已走了过来,连忙俯身行礼,而我也忙跟着上前行礼。陛下满脸焦灼,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班姐姐也疾步跟着,却也被落了好远,马莹莹一看陛下近身,连忙装出一副柔弱委屈的样子,挤出几滴泪来道:“陛下,您可来了,你要为臣妾做主啊陛下。”谁知皇上竟只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看了她一眼,我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然后假意虚弱至极的样子,眼看身子似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摇摇欲坠,抱琴连忙上前扶住我哭道:“主子,您怎么呢?”陛下身后的子衿一看连忙疾步过来扶住我忧心道:“主子,主子如何受了伤?”陛下一听望到我,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然后不看马氏姐妹一眼,急切的跑过来,一把揽住我忧切道:“飞燕,飞燕你怎么呢,怎么会伤的这样重,来人,给朕传太医。”我虚弱道:“陛下,不妨的,臣妾没事。”班姐姐也连忙上前满脸担忧地问道:“妹妹,妹妹你伤的这般重如何会没事?”我露出一丝虚弱的笑道:“姐姐放心,妹妹真的没事。”马莹莹委屈的喊了一声:“陛下。”竟换得皇上厌恶地一瞥。马莹莹惊的一个激灵不敢说话,马??则附和道:“陛下,赵美人身边的司棋险些害的姐姐动了胎气,为了我朝的龙裔,陛下要严惩这个贱婢啊,还有赵美人不仅不请罪,还一味包庇,居心**啊陛下。”司棋一听,连忙爬过来道:“陛下,陛下,奴婢没有,奴婢断断不敢啊。”我虚弱的说道:“陛下,司棋臣妾相信她,断……断不会做这犯上作乱的事。”皇上深深地看着我道:“朕相信你。” 然后皇上看向司棋,这才看到司棋一身的伤更是极重,再一看她膝下的碎渣,不禁紧紧蹙眉怒道:“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是谁让你跪在这上面受罚的?”司棋垂首小心道:“是婕妤娘娘。”皇上眉间更深,班姐姐蹙眉道:“两位婕妤妹妹惩罚奴才也太过了,无论如何,这奴才也和主子一样是十月怀胎来的,都是父母心头上的肉,怎能下手如此重,当真是失了天家体面,也违背了陛下和太后一直期盼的六宫祥和。”这几句话听的陛下更是气愤,然后低沉道:“司棋,你说,怎么回事。”司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回陛下,主子原本让奴婢为班婕妤娘娘送去花瓶,奴婢半路上走着没留意到两位婕妤娘娘,婕妤娘娘当奴婢见到主子不行礼便叫了奴才要去训斥,可是奴才刚走到娘娘面前欲行礼时不只是被谁绊了一脚,便生生摔了下去,花瓶也碎了一地,娘娘便因此受了惊吓,罚奴婢跪在这碎渣子上,顶着日头受罚。”马??又委屈的刚要说话:“陛下。”皇上冷冷看了她一眼怒斥道:“够了,这些日子里你们也该闹够了,原本朕惯着你们些,谁知竟愈发张狂,引得六宫不满,失了祥和,朕不作追究就该好好在自己宫里养胎,你们竟还出来竟招惹是非。”马莹莹不做声,马??却嚷道:“陛下,明明是司棋那贱婢冲撞我们,为何您竟偏心与她赵飞燕。”皇上阴冷的看了她一眼道:“偏心?你竟还敢跟朕说偏心。”说完指着他们斥道:“前儿些时候你们宫里的狗奴才在六宫到处作威作福,不是对上不敬就是对下不仁,朕未作出惩罚,你竟敢说朕偏心?难道你们惹得六宫怨声载道就是好的吗?”马??一听身子一抖,也不敢再说话。 皇上不再看她们,然后看向我身侧的抱琴道:“你家主子是为何受了伤?”抱琴轻轻啜泣道:“主子听闻司棋冲撞了婕妤娘娘便要来请罪,想着婕妤娘娘怀着身子还忧心这些小事不好,便想请婕妤娘娘将此事交予皇后娘娘或者太后娘娘处置,谁知婕妤娘娘不理,兰林殿的婕妤娘娘更是跟紫云说什么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什么的。”皇上凝眉缓缓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马??吓的斥道:“贱婢,你竟敢诬陷本宫。”抱琴忙道:“陛下明察,奴婢断断不敢说谎的啊。”皇上睨了马??,眼中不带一丝感情道:“你闭嘴。”然后看向司棋温语道:“你讲。”抱琴道:“是,紫云对着已是虚弱到极致的司棋上来就是一耳光,还用脚狠踹司棋,奴婢怕司棋被打出个好歹来,就上前护着,主子……”抱琴说着哭道:“主子看我们被打担心,就呵斥紫云,紫云充耳不闻,主子就急着跑上来护住我们呵斥紫云,谁知紫云竟一掌掴在主子脸上。”我在怀中明显看到皇上眉眼一抖,青筋暴起,只是极力强忍着,抱琴继续道:“然后还一脚揣在主子肩上,主子要罚紫云以下犯上的罪,可是两位婕妤娘娘不仅拦阻,还要将司棋拉出去打死才是。”皇上气的双拳紧握,怒目圆睁看向马氏姐妹,只把她们吓得全身颤抖,皇上突然冷笑道:“好,很好,朕还不知这宫中的规矩越发奇了,一个小小的奴才竟能以下犯上,翻覆起风雨了。”说完陛下笑了起来,众人皆寒栗不敢说话。突然陛下阴冷的扫向紫云道:“狗奴才,上次的事朕若不是看着你家主子的面上怎能轻易饶你,原以为挨了几板子应该有所收敛,谁知竟还成了你张狂的本钱,好,既然是这般没心没肺的狗奴才,朕这宫中还要你做什么,只怕再让你为非作歹下去,将来能把这永巷翻了天了,秦道。”秦道连忙上前道:“奴才在。”皇上冷冷道:“**殿贱婢紫云,撩拨是非,挑拨主子不和,以下犯上,立刻给朕拖出去乱棍打死。”秦道忙道:“是。”马莹莹忙哭道:“陛下。”皇上不露一丝感情说道:“求情者一律同罪。”马莹莹不敢再说话,秦道则命宫人拖着紫云出去,紫云吓得挣脱着哭喊道:“陛下,陛下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啦,主子,主子,救我。”眼看着紫云钗环掉了一地,鞋子也挣掉了一只,一脸惨然的哭号,但秦道丝毫不为所动,只一脸鄙夷的道:“还不快点拖出去,没得污了主子的耳。” 过了没一会儿,秦道回来俯身回话道:“陛下,紫云已被打死。”马氏姐妹皆猛地一颤,瘫软在地上,皇上又看向她们道:“婕妤马氏作为宫嫔,整日兴风作浪,放纵刁奴,又不能劝导其姐,着降为少使,迁居北苑,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北苑半步。”马??一听,早已瘫软的不成样子。马莹莹哭着道:“陛下。”皇上冷冷睨了她一眼道:“你就好好待在自己的宫里养胎不要再出来了,身边的宫人劝解不周,皆罚俸三个月,好了,扶你们婕妤回去,没得晃得朕心烦。”待宫人扶着马氏姐妹颤颤巍巍的离开,皇上看着我满是自责道:“你受苦了,都是朕的不是。”我虚弱的笑着抚向他的脸道:“一切与陛下无关,陛下无须自责。”皇上仍是蹙眉道:“原以为你不与她们正面逢遇就不会有事,没想到她们竟还如此相逼,朕知道你一直未出远条馆,极尽忍让,都是朕的不好,没有早已给她们警醒,才会让她们如此猖狂。”我虚弱的笑着摇摇头,还未说话突然晕了过去,陛下焦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道:“来人,立刻给朕传太医,快去,飞燕,飞燕你不要吓朕飞燕。”说完便直接抱着我急匆匆的跑起来,而我却静静躺在陛下怀里,嘴角浮起一抹他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六十四章 落井下石 对镜自览,轻轻抬手扶了扶鬓边的芙蓉,微微侧首看向身旁侍奉的子衿道:“抱琴与司棋如何呢?”子衿微蹙眉道:“抱琴倒还好,只司棋昨儿那一跪着实伤了筋骨,温太医说需要静养数月,万事注意些,方能不落下病根儿。”我不易察觉的微微蹙眉,然后道:“既是这样,那便让司棋好好的将养着,不需急着来伺候,让与她同屋的侍书平日里多照顾些,到底是花一般的年纪,若是落下病根儿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子衿微微垂首道:“主子放心,奴婢已然安排好了。”说完抬手担忧地看着我道:“只主子这伤,也是不轻的。”我浅笑道:“不轻?这还拜她们所赐,如今把自个儿送到了安静地,倒也舍了我们难得的清净。”子衿有些蹙眉道:“虽是如此,只紫云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给主子施了手,不说司棋她们,就是奴婢心中也是为主子抱屈。”我缓缓侧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淡然的笑道:“在我眼中,你是个极稳重的,办事最是牢靠,你的心我明白,只一样……”我深深看向她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在这宫中就能受得了一切起伏风浪,包括屈辱,任春秋一代君主勾践,为了东山再起,都能忍辱为奴,卧薪尝胆,伺机待发,更何况我们呢?再者,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眼看郑昭仪那般跋扈,不也一样忍得么?”说完我起身离座,缓缓走向案边,抚弄瓶中的几枝芍药道:“这宫中的人都有太多的苦楚,谁不是从屈辱中走出来的。”说着我凝神看着开的正艳的芍药道:“她们能等得,我也能等得。”子衿款款拂礼道:“主子说的是,是奴婢沉不住气了。”我缓缓转身扶起她道:“我需要你陪着我等到那日。”子衿抬首与我相望,眼中坚定道:“奴婢也愿追随主子到那日。”我深深地点了点头笑道:“好。”然后整理了心绪道:“好了,咱们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走吧。”子衿垂首笑道:“是。” 来到椒房殿,刚一踏进殿门口便听到里面尖酸的声音道“原来她们姊妹多嚣张,走在路上好大的排场,就是那些个奴才一个个的都长足了脸面,巴不得横着走呢。”话音刚落,便听另一人讽刺的笑道:“呵呵,昨儿个人家还不是那般张狂的没了样子,今儿个一转眼,倒果真是风水轮流转,一个成了最低等的少使,拘在北苑那野草都不愿意长,鸟都不愿意落脚的地去,另一个就是怀着个龙裔也不过是被禁足的下场,可见是老天长了眼呢。”说完便听得一阵刺耳的笑声,我微不可见的蹙眉了一下,与身侧的子衿对视一眼,然后缓步走了进去,宫人同时高声宣道:“赵美人到。”殿中的声音顿时减了不少,待我进了去,方看到皇后娘娘与郑昭仪还未到,就连班姐姐的位子也是空的,只有卫采女,还有梁五官,姚顺常,余保林和秦良使坐于位上,刚刚说话的正是梁五官和姚顺常,而卫采女则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坐在末尾,低垂着头,像是被遗忘的人。 众人见到我,皆起身离座拂礼道:“臣妾给赵美人请安。”我温然一笑忙道:“各位姐姐们快请起吧,妹妹都快担不起了。”梁五官与姚顺常对视笑一下,立刻起了身,其他人也跟着起了身。等都坐定,姚顺常便恭维的笑道:“美人果然是最和气的性子,待我们这些个姐妹也是好的。”我还未说话,便听梁五官讽刺笑道:“可不是么,和美人一比,**殿和兰林宫那位可是真真没个度量,哦,对了,瞧瞧我说错了。”说着梁五官拿着绢子捂了嘴轻笑道:“如今哪还有兰林宫的主子,不过是北苑的一个低等宫人罢了,呵呵呵……”我心下微微有点不适,但面上还是笑着道:“妹妹原本进宫比各位姐姐晚,心下希望各位姐姐提点,姐姐们也莫再如此夸赞妹妹,妹妹着实不敢当。”姚顺常笑着道:“美人莫再这般自谦,谁不知美人在这宫中是深得圣宠,可是平日里待人却是最谦和有礼的,昨儿个为着美人受屈,就是怀着龙裔一向眼高于顶的**殿那位不也被禁了足不让出来么,可见陛下对美人的宠爱极深啊。”梁五官笑着道:“哎哟,就算是不禁足,不拘禁,这昨儿个在花苑里当着那么多宫人被陛下如此训斥,要搁了我,我也不好意思出来,可不得躲在自己个儿宫里恨不得挖个地钻进去,免得那脸面都快要丢光了。”说完姚顺常也跟着幸灾乐祸的笑着,而那余保林则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只眼观眼心观心不说话,秦良使则是只轻轻啜了一口茶,似是听不到什么一般。这时我听着这不加掩饰的讽刺和幸灾乐祸,心下也有些不愠,但面上只是淡淡地。 这时,突然听得一个妩媚的声音道:“大老远就听见笑声了,本宫还不曾知道梁五官的口齿原是如此伶俐呢。”只见郑昭仪扶着疏影款款走了进来,众人一惊连忙离座行礼,而梁五官与姚顺常则有些惊慌,至于梁五官则更是有些瑟瑟发抖。郑昭仪直直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然后淡淡道:“都起吧。”待众人皆回座,郑昭仪瞟向梁五官道:“本宫记着从前梁五官在马婕妤面前可是殷勤至极,恨不得日日为她们执理妆伴?之事呢。”郑昭仪口中极尽展现了从前梁五官巴结奉承马氏姐妹的样子,教梁五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说什么好。郑昭仪嘴角勾起一抹鄙夷地笑道:“与你从前你唯唯诺诺地样子想比,如今你倒愈发会审时度势了,倒真让本宫见识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呢。”梁五官在那里诺诺不敢回话,郑昭仪则啜了一口茶,扫了众人一眼道:“要论起做人嘛,当属梁五官为表率,你们呀都该跟她好好学学,学着……”郑昭仪凌然的睨向梁五官缓缓脱口道:“学着怎么做那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话刚一说完,梁五官一个扑腾跪在地上哭着道:“昭仪娘娘恕罪,臣妾知错了,求昭仪娘娘恕罪。”郑昭仪只当她不存在一般,然后看向我道:“赵美人果然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啊,为着你昨儿个可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呢。”我恭敬地起身拂礼道:“昭仪娘娘抬举臣妾了,要论陛下心中最重要的人莫过于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而论陛下心坎上的人当属贵仪万千的昭仪娘娘您。”说完我坦然地抬首看向郑昭仪,郑昭仪眼神直直地射向我,似是恨不得看进我心里去,就在一片寂然时,她突然又宛然一笑道:“好妹妹,就论你这张巧嘴,别说陛下了,就是搁本宫也喜欢的紧,快些起来吧。”说完睨了一样子衿道:“还不快拂你家主子起来,你家主子才刚受了伤身子还弱着呢。”子衿连忙过来扶起我道:“是。” 就在这时,只听宣到:“皇后娘娘道。”众人连忙拂礼请安,待皇后叫起,我方看到班姐姐原是跟着皇后娘娘出来的,我的眼神正好与她相对,彼此相视一笑也算打了招呼,众人落座后,梁五官没有郑昭仪的命令也不敢起身,只敢仍跪在地上不起。皇后娘娘诧异地看着她道:“梁五官这是怎么呢?怎的不起身,跪久了也不怕伤了身子。”梁五官颤颤巍巍地偷偷看了郑昭仪一眼,郑昭仪也不看她只随意道:“臣妾是见梁五官今儿个说话没个遮挡,怕她在众姐妹面前失了礼仪,给她个警醒罢了。”皇后看了梁五官低声啜泣,又笑着对郑昭仪道:“既是这样也不过小事,让她抄写宫规便是了,妹妹你说呢?”郑昭仪似是觉得十分无趣一般打着呵欠道:“皇后娘娘怎么说就怎么做便是了。”皇后也只当没看见,转头对梁五官的侍女道:“糊涂奴才,还不扶了你家主子起来。”梁五官一听,连忙跪地道:“臣妾谢皇后娘娘,谢昭仪娘娘。”然后方扶了侍女的手起来。这事一过,众人只寒暄了一阵子,便也散了去。 走在回宫的路上,抱琴轻声道:“这梁五官当真有些没轻重,在皇后娘娘的椒房殿还这般么拘束,且从前当属她与姚顺常巴结马婕妤最甚,如今倒是这般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淡淡笑着道:“从前她是一向被马婕妤她们压着的,有苦说不出,只能面上巴结心里怨怼,再者在这宫中,不从来都是拜高踩低,落井下石的光景么。”子衿点了点头道:“从前她们倒都是眼里紧巴巴地盯着主子,为了马婕妤她们,如今倒是对主子不一样了。”我笑着道:“不过是有个龙裔镇在那,再者昨日陛下为着我做了那番阵仗,她们日后对着我也会有所思量罢了。”抱琴她们轻轻点了点头。我这时看向子衿道:“对了,昨儿个你是去向陛下求救的么?”子衿摇头道:“奴婢昨儿想着皇后娘娘养病因暂时不管宫内的事,便去寻班婕妤娘娘,谁知恰好陛下也在那,一听主子你出了事,陛下便急急赶去了。”我点了点头笑着道:“那便是老天帮我了。”然后又缓缓问道:“马??如今可是搬进了北苑了?”子衿垂首道:“昨儿个都未让她多逗留,直接搬进去了。”我轻轻抚了一枝横出来的桃花,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道:“既是如此,就算我不去,咱们也合该去个人问候一下,定要让咱们往日的婕妤娘娘独自在北苑过的舒心一些啊,好歹……”我媚然一笑道:“人家也算是北苑的主位,独居一宫呢。”子衿听了微微抬眼看我,然后会意一笑道:“奴婢明白。”我点了点头笑着道:“好了,咱们也该回去了,一会陛下该来了。”说完扶着子衿往回走。 第六十五章 结盟 正午炎热,心中难免躁动不安,于是便换了薄纱裙,卸了繁重的钗环,只随便用一根碧水纱缎带束起了满头青丝,躺在雕木塌上,由着抱琴为我轻轻打扇。这时只见入画进来,拂了礼抬首对我道:“主子,班婕妤来了。”我一听,连忙起身笑着道:“还不快请班姐姐进来。”入画笑着道:“是。”刚转身,便见班姐姐已走了进来,笑着看向我道:“倒是不劳妹妹遣人来,我就直接进了,妹妹可别气恼。”我笑着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行了礼道:“姐姐能来,妹妹可不是高兴的。”我们相视一笑,我便拉着她坐于玉席上,然后转身对入画道:“快去让侍书做些祛暑的冰碗,再切些时令水果来。”班姐姐拉着我的手笑道:“快别这般阵仗,原本是来瞧瞧你,这样一弄,我倒不敢来了,免得每次来都扰了妹妹。”我笑着道:“妹妹去姐姐增成舍,不也是劳慰姐姐张罗,若姐姐不来这,妹妹也会巴巴地去找姐姐去。”班姐姐听了笑而不语。 等侍书端了点心冰碗来,我笑着道:“姐姐来尝尝可好。”班姐姐笑着打开碗盖道:“当真冰凉剔透,甚是好看。”然后用汤匙舀了一点抿了笑道:“果然是妹妹这里的人儿,这般玲珑的心思,别处断断是找不到的。”我笑着道:“姐姐若喜欢,以后侍书每出了新花样儿,便遣人给你送去。”班姐姐笑着牵着我的手道:“妹妹每每有好的新鲜玩意儿都给我那增成舍送去,倒教姐姐我不好意思了,尤其是昨儿个,若非为了给我那送去个花瓶,倒也不至于生出那许多是非来,说起来,也是姐姐的不是。”说着班姐姐脸上浮起一丝自责。我轻轻抚了她的手道:“其实姐姐是知道的,马氏姐妹与我积怨已不是一日两日,就算昨儿个没那事,总会有一天她们会拿捏些别的事来为难,所以这与姐姐何干?再者,昨儿个也算是有惊无险,妹妹倒也无什么事。”班姐姐脸上有些宽慰道:“还好昨日陛下恰好在我那,听到妹妹出事,匆匆的就赶去了,妹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我心下一动,然后浅浅一笑道:“姐姐看那苑中横枝而探的桃花,于那花苑中看起来确实美艳动人,有惊鸿一瞥之感,可在一些路人眼里,这般无心之举终究是碍眼的,挡人去路,也颇为轻佻。”班姐姐抬首看向我,我又深深一笑望着她道:“自妹妹进宫以来,姐姐多次施以援手,救妹妹与危难之中,妹妹心中感动不已,妹妹本是家中长女,上无长姐,说句没轻重的话,妹妹早已把姐姐当自己长姐一般亲近。”班姐姐诚然看着我道:“妹妹。”我真诚的看着她道:“妹妹不愿做那灼灼其华的桃夭,却极羡慕姐姐这棵极美的空谷幽兰,姐姐可能让妹妹做那枝绕姐姐而生的紫藤,与姐姐共进退?”时间静止在那,班姐姐与我对视了好一会儿,直要看见我心里去,然后婉然一笑,轻轻握住我的手沉声幽幽道:“不瞒妹妹,我之所以喜欢这幽兰,不仅仅因为心下所爱,更因在我进宫不久便明白,欲不与纷扰所搅,唯有独善其身,看世事云淡风轻,孑然一身又何妨。” 我心下一阵失落,然后勉强笑道:“姐姐说的是,是妹妹看的不透彻,妹妹没轻重了。”就在我心寒之时,班姐姐突然握住我欲抽出的手真诚道:“我原以为如此就好,但如今却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进宫以来,安然的生活早已不是我们想便能有的,那早已成为了一种奢望罢了。”她又深深看向我道:“而对于妹妹,姐姐坦然的说一句,这些日子与妹妹相处以来,我也日渐觉得与你亲切,谁的好是真心,谁的好是假意,我也是能分得的,妹妹对我的好是真真的,只像我亲妹妹一般,在这深宫中,确是寂寥的,妹妹可愿认我这个长姐,日后相伴相持?”我一听,瞬是惊异,不可置信的抬首看向她,见她眼中的诚然,我方紧握住她的手笑道:“妹妹的福气。”她也点着头,微然而笑。 这时,只见子衿走了进来,看着我们只微微愣了一刻,然后很快端然拂礼道:“奴婢给主子请安,给婕妤娘娘请安。”班姐姐笑着道:“快起吧。”待她起身,我笑着道:“你去了北苑如何?”子衿片刻诧异的看了我,又看了班姐姐,然后立刻谨然道:“回主子,奴婢听那管事姑姑说马少使搬进去后,脾性大了不少,摔杯子摔碗的,时时谩骂不休,闹得那看管的人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而那些看管的人因着马婕妤,倒也是处处赔让着。”班姐姐与我对视一眼道:“这马??与她姐姐不同,是个有心思的,可如今也这般脾性,可见北苑的日子不好过。”子衿听了浅笑道:“奴婢也是第一次去北苑,见那北苑外面看着倒是好的,虽是陈旧了些,到底还是个正经的宫殿,可进去一看却是残破许多,虽然那些管事的人看着马婕妤的面子倒也不曾亏待她们,可马少使如今位份低,身边不过能有一个贴身的侍女服侍着,日常用品一应要比从前次了很多,吃食也不过粗茶淡饭,寝殿比原来的兰林殿不知道小了多少,园子里更别说种什么奇花异草了,有两棵树就是好的了。”我笑着看向班姐姐道:“原宫中除了郑昭仪与姐姐你,就属她们姐妹地位最高,宫中的东西必是最好的,俗话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享受惯了出则一堆人伺候着,日日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这北苑的生活也就比一般的宫人要好一些,她必是气不过的,更何况,这一切还是因了我这个她最恨得人。想来她时时谩骂不休的人,也该是我吧。”子衿看了我一眼,然后微微垂首道:“主子猜的是。”我无奈笑道:“随她去吧,你且还是遣人暗里看着,好不容易的安生日子,来之不易。”子衿俯身道:“是。” 班姐姐看着我道:“妹妹说的是,这安生日子确实不易,只是却怕是过的不久,如今马氏姐妹虽是遭了斥责,可马婕妤到底是身怀龙裔的人,待她十月怀胎,产下龙子,圣心大悦,那么让她解禁晋封也是迟早的,到时候圣眷优渥,马少使离出北苑的日子也是不远的,到时候她们有了最高的地位还有了龙子傍身,再加上漪澜殿那位主,只怕这**才当真是永无宁日了。”我忧然道:“我一直都知道这不过是暂时拖住她们罢了,待她们东山再起之时,我们只怕又不得好过了,所以,我想了一番,便只有一个办法了。”班姐姐看着我道:“什么法子?”我笑着道:“她们有什么优势?”班姐姐道:“无非是龙裔。”我笑着道:“那便是了。”班姐姐思索一会儿,然后大惊道:“你莫非想……这断断不可。”说着班姐姐竟眉头深蹙,极是不同意。我笑着抚着她的手道:“姐姐想错了,大逆不道之事妹妹断然是不敢也不会做的。”她疑惑的看着我道:“那妹妹是什么意思?”我笑着道:“她们有的优势,并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她们能有,别人也能有,在她们死灰复燃之前,姐姐与我二人之间但凡有一个有了这同样的优势,这局势便能扳向我们了。”班姐姐一听,这才笑着道:“妹妹说的不错,只是……这。”班姐姐脸上一片红晕道:“这龙裔之事岂是你我能决定的,不过是听天命罢了。”我笑着道:“姐姐岂不知有人定胜天这句话,天命自是要听的,但也不是不能争取的。我们且问了太医要坐胎的方子,日日调养着身子,待到了适宜受孕之时侍奉陛下,送子娘娘见我们如此称心,必也是会帮着我们的。”班姐姐一听,抬首看向我道:“妹妹这法子是好,却也不知是否有用。”我道:“无论它有用无用,都要一试才好,否则将来的日子便真真是不好过了。”班姐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我调笑道:“妹妹圣眷最深,这龙裔必是迟早的事了。”我诚然的拉着班姐姐的手道:“是我也罢,是姐姐也罢,我心中都是喜不自胜,别人有了孩子只怕会以此为砝码害我,正如马婕妤一般,可姐姐有了孩子是断然不会伤害我,相反还会保护我,所以姐姐有了孩子,便是如我有了一般,我愿做他的干娘,与姐姐一同爱他。”班姐姐感动的看着我,浅浅笑道:“好,日后这宫中便只有我们姐妹互相扶持才是。”我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与她相视一笑。 作者想说的话:小女子不才,第一次写宫斗,亲爱的读者们有什么想说的和想提的建议都可以告诉我,求大家多多评论多多指正,小作的成长之路需要你们提点喔(⊙o⊙) 第六十六章 暗涌 翌日午后,殿外蝉儿鸣叫不已,殿内四角的冰块冒着咝咝凉气,和着殿后的碧池浮起**的清风,只轻摆的云水纱似一清扬美人,影然绰约。我只着了件碧落纱裙,一根水瑶缎带轻轻系于腰间,更显得腰肢纤细若柳,头上随意绾了个流苏髻,鬓边一枝犹带雨露的紫薇,几缕发丝慵懒的散落于肩,看起来更有些脱俗的样子。 子衿轻轻替我打着扇,司棋则坐于我对面,同我下棋以打发时间,而抱琴坐于一旁的琴案上,幽幽浅弹,侍书与入画陪侍在侧。看司棋走了一步,我便手执一枚白棋,犹自思索了一番,方放了棋子与棋盘上,然后笑着看司棋道:“你这妮子,平日里性子咋咋呼呼,这下棋的时候倒是稳的紧,这棋艺是愈发精进了。”司棋笑着道:“这都是主子**的好。”我看了看身侧的子衿道:“依我看,多让她平日里下下棋也好,这样也能收收她那性子。”子衿微微垂首笑道:“主子说的是,奴婢看可行。”司棋一听,笑着吐了下舌头道:“那要是以后奴婢学成了个棋痴,日日都叨扰主子屈尊和奴婢下棋如何是好?”我笑着道:“那倒好,正好陪着我打发了时间去,日日里就窝在这远条馆,倒不用去看外看那的一出又一出的戏了。”司棋装着为难的样子道:“就算主子愿意,那陛下也不愿意啊,主子日日同奴婢下棋,倒叫陛下吃了酸,只怕奴婢那时候日子不好过了,抢了陛下心坎上的人去,到时候可求主子替奴婢说句话,别被陛下贬到天边儿眼不见心不烦的地儿去了。”说着假意抬袖要去抹泪儿,子衿与抱琴她们听了都忍不住轻声笑起来,我一听,也满眼笑意的啐道:“死丫头,倒是愈发没规矩了,主子都敢编排了,入画快,快去给我撕烂她的嘴。”入画忍住笑意道:“哎,奴婢这就去,主子就看着吧。”说着便要去拧司棋,司棋一看连忙一跳起身便要跑,却反被一边的侍书给拦住笑着道:“入画,快,快来好好收拾这妮子。”眼看入画便要近身,司棋笑着讨饶道:“哎哟,侍书,好姐姐,快饶了妹妹吧。”入画一溜烟儿跑过去,轻轻挠着她的痒痒道:“这你且向主子求饶,我们可救不了你。”司棋一边挣扎一边笑讨饶着道:“主子,行行好,快饶了奴婢吧,她们这可是公报私仇了。”侍书与入画相视一笑,入画对侍书道:“好啊,还跟主子诽谤我们了,可不能轻易饶了她去。”说着手上动作继续起来。看着她们的样子,只笑的我也颤着身子,子衿也一边扶住我一边笑着。 这时,只听道“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朕搁宫门口就听到笑声了,来,说与朕乐乐。”我们还未反应,便见皇上走进来,看到司棋她们闹做一团愣了一刹,司棋她们也呆了一会儿便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反应过来,连忙拂礼道:“奴婢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我也立马扶了子衿的手,整了整衣裙,款款上前盈盈一笑道:“臣妾给陛下请安。”皇上连忙上前扶起我温语道道:“快起来吧。”然后又转身对司棋她们道:“你们也起吧。”待我们落座,司棋她们都战战兢兢,不敢言语。皇上看了哆哆嗦嗦的她们笑着看向我道:“你这宫中可是热闹的紧,别的宫里的宫人在主子面前都恭恭敬敬,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个,你这反倒是喧嚣的很。”司棋她们连忙跪地紧张道:“奴婢没规矩了,求陛下恕罪,求主子恕罪。”我笑着看她们一眼,然后又看向皇上道:“陛下不在臣妾身边的时候,这宫中难免有些清闷的紧,有她们一天这般闹着玩着,臣妾也就不觉得无趣了。”皇上听了忽的蹙眉道:“大胆,在朕的面前也敢说宫中无趣,当真是骄纵你了。”司棋她们一颤,紧张的看着我,可我却笑着挽住皇上的手,委屈道:“若是有陛下陪着臣妾,臣妾就算是日日住着茅草屋也觉得有百般乐趣。”皇上一听,笑着轻轻地刮了下我的鼻子道:“得,再骄纵也是朕自愿的。”说完宠溺地看着我,我笑着忙对司棋她们嗔道:“没眼力见儿的,当真是把你们惯得没样子了,陛下坐了好一会儿了,还不下去准备茶点来。”司棋她们惊诧地抬头看向我,连忙拂了礼下去了。 待宫人都退了下去,我方转头看着皇上道:“陛下今日怎的来了?这会子不是该在宣室殿批奏章么?”皇上拉着我坐于他旁边,轻轻揉搓着我的云丝调笑道:“刚刚还当着宫人们的面怪朕不来陪你,偌大的皇宫都被你说的跟牢笼般无趣了,这会子又像是不高兴朕来一般,当真是古语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难伺候的劲儿。”我一听转身背对着他赌气道:“臣妾是跟小人一样难养的小女子,陛下是天子,怎能劳您伺候着,折煞臣妾了。”听到皇上在我背后闷笑,我转身使着性子道:“陛下还笑,当真臣妾是用来取笑的小女子呢。”皇上轻轻揽过我温语道:“是,飞燕是个小女子,不过,是朕一个人的小女子,朕就爱你这般跟个小人儿一样使性子,也希望你只对着朕这般。”我听了嘴角噙着一丝甜蜜的笑道:“陛下这可是先给了飞燕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了,飞燕可不依。”他一听装着连连讨饶道:“为夫哪敢。”我一听咯咯的笑起来,然后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挑眉笑道:“不敢就好,本小仙儿可是有法眼,陛下有什么小算盘本小仙儿可都看的清清楚楚。”他一听笑着揽住我的腰笑着道:“是是是,不敢不敢,朕是被你这个小仙儿吃定了,所以你只许留在朕的身边,不许升了仙去。”我一听,仰着头假意冥想着然后道:“这个……这个么,这个容本小仙好好想想。”他一听,挑眉看着我道:“还要想?”我俏皮地点了点头,他挑眉笑着道:“既是要想么,那朕便替小仙想想。”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一把抱起,我惊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他挑眉看着我笑着道:“怕太难想,难住小仙,朕便来替你想想。”说完便走向床榻,将我轻轻放下,我一听红了脸嗫嚅道:“我不想了还不好么。”他调笑的看着我道:“不好。”我气结道:“陛下总是调笑飞燕。”他看我的样子,闷笑了一会儿,然后凑到我耳边喃喃道:“你这个小缠人精,朕在宣室殿里批着奏章,时时刻刻都想着你,好不容易批了一半儿了,赶着来看你,你倒好,自个儿下棋听琴,好不悠哉,朕若是不好好惩罚你如何能平复朕心中的不满。”我诺诺道:“飞燕也是想着陛下的,只是陛下终究是天下的,飞燕如何能为一己之私日日扰了陛下,只怕到时候天下都不依。”他一听微微一愣,然后温语笑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我笑着揽住他的脖子,软语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他听了温然一笑,然后缓缓靠近,软软的吻落在我的唇瓣上,酥麻地感觉随之点起一波一波的**,只教人如陷云端,满室旖旎。 待我醒时,只见他静静地躺在我身侧,如玉的睡颜叫人心动,长长地睫毛如蝴蝶般轻颤,挡住了那抹如墨玉般得眸子,高挺的鼻子如细心雕刻一般,薄薄的唇轻轻抿着,我轻轻用指尖划着他的轮廓,心下一阵甜蜜泛滥开来,不禁痴痴地笑着。这时,突然听见了脚步声,只见子衿躬身轻轻走了进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垂首敛目道:“主子。”我知她必是有事要与我说,才会这会子进来,便微微点了点头,她会意地轻轻点头然后退了出去,我则转身看了眼如孩子般仍在熟睡中的皇上,浅笑抚了抚他的唇瓣,然后起身整理好了纱幔,便轻声走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看子衿正垂立在那里,我缓缓走过去坐在玉席上,端起案上的茶轻啜了一口,方微微抬首看着她道:“怎么呢?有什么事?”子衿稳重的走到我身侧,轻语道:“刚刚李朝恩听看着北苑的小安子来报,说是那边儿有些动静。”我听了,微微挑眉“哦?”然后抬首看向她道:“什么动静?”子衿敛目道:“漪澜殿的郑昭仪派了疏影悄悄去北苑探望,私下里送了好些个吃食用品。”我捻了一颗梅子递到嘴里道:“北苑那本就是她一手培养的,如今眼看虽是落魄了,可说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想必是想着那马氏姐妹将来再爬起来的时候还能帮着她,为她所用罢了,这也不足为奇。”子衿严谨道:“这倒没什么,只是让人奇怪的是北苑的那位主儿经疏影去探望后,似是改变很多,也不吵也不闹,精神比前几日好了不少,似是想开了很多。”我一听,微微蹙眉思索,子衿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道:“听闻疏影与马少使在殿内独处了很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似是让她顿悟了不少一般。”我摩挲着案上的茶杯,然后缓缓递与嘴巴轻言道:“那便让小安子继续盯着,一点儿小动静都不要放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好不容易暂时斩断漪澜殿的左右手,若是此时就让她们联了手去,只怕是要来势汹汹朝着我们了。”子衿肃然道:“是。”我点了点头道:“不要让人发现我们远条馆盯着北苑的。”子衿道:“主子放心,李朝恩他们有分寸。”我微微点头,然后又问道:“幽兰现在如何?”子衿垂首道:“日日里安分着,也按着我们吩咐私下里去了漪澜殿给郑昭仪汇报情况。”我安然的点头道:“那便好,她也要小心看着,莫要出了岔子。”子衿道:“是。”我看了眼子衿道:“好了,你也下去吧,叫她们准备好晚膳,兴许陛下起来了会在这用膳。”子衿笑着看我道:“是。”说着就要退下去。“等等。”子衿转身看向我道:“主子还有事?”我看了眼内屋,然后低声道:“晚膳后叫温太医来替我把下平安脉。”子衿微微看了我一眼,然后很快垂目道:“是。”见我点了点头,然后方缓缓退去,我小心的剥着贡桔,缓缓自语道:“果然是一刻的安宁都没有。” 小作弱弱的说一句:亲爱的读者们,喜欢小作的书的就请收藏推荐一下吧(⊙o⊙) 第六十七章 释然 待用完晚膳后,陛下便又去了宣室殿批奏章。闲来无事的我便同子衿去了后花园散步,正在弄月亭品茗赏玩时,只见抱琴走了过来福身道:“主子,温太医来了,正在殿中等候请平安脉。”我一听便看着子衿道:“天色也晚了,咱们回去吧。”子衿垂首道:“是。”便过来扶着我向亭外走去。 等进了殿中,只见温玉温然而立的身影,温玉一见我进殿,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微臣给美人请安,愿美人长乐无极。”我笑着示意抱琴扶起他道:“温大人快请起吧。”然后便款款走向首位落座,看着他道:“这会子还遣人让你过来替我请脉,实在是劳烦了。”温玉抬首看了我一眼,然后很快垂首敛目道:“美人折煞微臣了,为美人请平安脉,照顾美人玉体康健是微臣的职责。”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微微蹙眉道:“最近不知怎的,总是有些不思饮食,所以便想叫你来看看,开些方子调理一番。”温玉垂首温语道:“是,微臣这便替主子请脉。”说着便要取请脉的东西,我扫了眼宫中垂立敛目的宫人,然后看了眼子衿,子衿会意地垂首,然后对那些宫人道:“好了,你们都下去伺候吧,主子也有些乏了,人多倒扰了主子的神。”殿内的宫人恭谨地垂首道:“是。”然后便井然的退了出去。见子衿也要退出去时,我便道:“子衿你留下吧,一会温大人开了方子,你也好跟着取药去。”子衿止步转身垂首道:“是,主子。”我微微点了点头。 待众人都退下去时,温玉恭敬的请我留出皓腕,子衿便取了丝帕放于我手腕上,温玉方将手搭上来,然后凝神的听着,看着他似蹙非蹙的眉宇,我的思绪不禁飘向过去,那时的他在外奔波医诊时,应该也是这般小心谨慎的样子,眉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吧,从前以为我们就会这样平淡静和的过下去,若那山涧细流一般簌簌而去,直至白首,那时的我只需要在他面前撒娇嗔痴,虽然清苦了些,却也快乐。可是命运就是这般作弄,如今的我竟来到了这个我从未想过的永巷,日子不再是粗茶淡饭的清俭,现在周身环绕的满是灯影华然,珠翠锦羽,可是却是用日日的殚精竭虑,提防小心换来的,这种日子或许从不是我想要的。可是,我的脑中浮现了那个雪霏若舞的那个寒夜,那个清冷绝世的人,我的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微笑,也许,上天的命运作弄就是为了让我遇见他,有了他,就算是日日这般辛苦算计的过着我也不会去后悔,从那一眼开始,我对他的爱早就像一颗种子深深植入心中最深处,公主府的再一次相遇便唤醒了那颗萌睡的种子,而他对我的宠溺和爱,便让那颗种子逐渐发芽,慢慢的缠绕了我的整颗心,直至他融入了我的心,成为了我生命的全部,再也不能遗忘。 我想着想着,思绪便早已如飞花散落,直到听闻子衿提醒般得唤道:“主子?主子?”我方回过神来,然后看到子衿探询的眼神,和温玉担忧的目光,我连忙笑着道:“想是昨儿个晚上没有睡好,这会子竟就有些倦了。”温玉听了温语道:“那微臣下去了便开些安神的药来,让美人好睡些。”我点了点头笑道:“有劳你了。”温玉看了我一眼,然后垂首道:“这都是微臣的本分。”我看着他低声道:“你为我把脉,可看出什么没?”温玉道:“回美人,微臣把脉只觉得美人你的脉象平和,并未有什么不妥,只是美人这不思饮食的症状,微臣不才,实在也未看出原因。”我听了安心道:“没有什么便是最好的,我也就放心了。”温玉抬首用担忧地眼神看向我道:“只是美人这既是有**的症像,也需防范才是,否则若是小病拖成大病便不好了。”我微微一愣,然后不着痕迹的错开他担忧的目光道:“其实,我需要大人为我医治心病,一旦这心病好了,那什么症像也就没有了。”说完我又看向他。他一听,微微蹙眉,然后看向我道:“美人的意思是?”我与子衿对视了一眼,子衿领悟地点头,然后不动声色的走向门口处垂立,我这方忧然道:“我在宫中的境况,想必你是清楚的,我的位份并不高,上有郑昭仪和马氏姐妹处处压制,前几日马氏对我的刁难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她虽是被禁足宫中,可是一旦产子之后,势必会得以晋升解禁,到时候只怕是放虎归山,等到漪澜殿与马氏姐妹联手,以她们对我的憎恶,我的境地……”温玉蹙眉看着我,我缓缓脱口道:“只怕是在劫难逃。”温玉眉间一跳,然后蹙眉问道:“美人想要微臣如何帮您?微臣必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听了,面上有些动容,然后缓缓道:“我要在她产下龙子之前也怀上龙胎,以保我阖宫上下的安然。”温玉听了神情微微一震,犹豫地看着我,我用毫不退却的眼神看向他,他的眉宇越蹙越深,似是做着极艰难的抉择,过了好一会儿,他眼神中有些黯然,然后垂首道:“微臣定会尽力为之。”我听了一喜,似是吐了一口气道:“一切都拜托你了。”他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看我,然后黯然道:“微臣这便下去研究方子,先告退了。”说完便转身欲走,看着他略有些颓然的背影,我突然唤道:“等一下。”他身形微微一滞,然后木然的转身躬身道:“美人还有什么吩咐。”我温然的看着他低语道:“在这宫中,我最亲近的人除了陛下,便只有你了,只有你们才会真心的保护我。”我看到他的身形微微一震,我暖暖一笑道:“温玉,谢谢你,谢谢你肯保护宜主。”他听了猛地一抬头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和欣喜,看着他眼中的点滴晶莹,我有些不忍的偏过头,却听到他欣然道:“请美人放心,温玉此生愿用一切去保宜主安好,哪怕是……”他微微一顿,然后坚定道:“哪怕是性命。”我心猛地一颤,然后抬首看向他,他一如从前的温润一笑,然后躬身道:“微臣告退。”说完便转身而去,我愣神地看着他,直至消失在殿外。 我的脑中浮现从前那幅月下清舞图,还有我执笔的那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直至子衿唤我,我才发觉方才自己竟不觉脱口而出,我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道:“以后表面上你就叫抱琴去取安神的药来,至于那份药你便私下里亲自取来,不要教人发现。”子衿恭敬道:“是,主子放心。”我点了点头道:“你叫温太医把药备两份,你且偷偷给班姐姐那送去一份。”子衿道:“是。”我点头然后看了她道:“好了,你就侍奉我看会子书等陛下来吧。”子衿应了声是,然后便去取我要的书来,而我只眼中看着那些字,脑中却想到了温玉刚才那番欣喜若孩子拿到糖一般的样子,不禁黯然苦笑,我已分不清,究竟是从前的他伤了我,还是如今的我伤了他。 第六十八章 阴谋(上) 这日我正拿着一卷书看着,子衿轻声走进来,低语道:“主子,该服药了。”我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书,缓缓从子衿手中接过乘药的玉碗,我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碗沿上精刻得芙蓉,温言道:“这药没人察觉吧。”子衿道:“主子放心,为了不让人发现,这药是奴婢去了药材在咱们宫里的小厨房亲手熬得,其他宫人问起,奴婢只说是自己身子有些小毛病,所以就去取了点药来熬着喝,毕竟奴婢是宫女,不劳太医自己熬药也是正常的,没人会觉得不妥。”我点了点头微笑道:“还是你心细。”子衿听了浅笑不语,我端起碗来递向嘴边,只闻得药有些许苦涩,但我还是蹙着眉扬起手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只感觉口中满是苦涩,子衿连忙递上了果脯来,我捻起一颗放入嘴中,才觉得一种甜蜜弥散开来。我看了眼身侧的子衿,将药碗递给她,然后微微苦笑道:“未想到我如今便要靠着这法子来自保了,可见这日后又该是个什么日子。”子衿看了眼中微微有些不忍,然后温语道:“主子比着其他宫里的嫔妃主子们也是好的,陛下的心中是放了主子的,**殿的主也只能靠这个孩子来生存,主子却是有陛下的那份爱,那是多少人求不得的,等主子日后怀有龙子,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陛下必然都会喜欢的紧,那时主子身居高位时,别人也不敢再轻易来招惹为难主子了,正如皇后娘娘,无论昭仪娘娘如何受**,可毕竟低了一级,平日里再怎么逞一时之争,却也不敢真的对椒房殿怎么样。”我看向子衿,只见子衿深深地看着我道:“在这宫中就是这般,只有身居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处了,所有的人只有仰望与艳羡,但若真是有觊觎之心,心中也是要掂量几分不敢轻易妄动的。”子衿说的没错,正因为我没有家族的支持,没有一个高的位份,有的只是陛下的**爱,其余的宫妃便会因嫉恨而随意刁难,而郑昭仪同样受到陛下多年的专**,却无人敢多说一句不是,我看了眼子衿,然后笑着道:“你看的很准。”子衿微微点头含笑。 我看了眼殿外,见天气极好,便笑道:“我看外面的天气极好,在宫里窝了这么几天也倦了,你便陪着我出去逛逛吧,就叫上李朝恩随侍就好。”子衿看着我笑着福身道:“是。”说完便转身欲去,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唤住她,她转身躬身道:“主子怎么呢?”我笑着道:“听闻淋池的荷花开得甚好,我们便去那看看吧。”子衿笑着福身道:“是,奴婢这就去办。”我点了点头,她便退了下去。抱琴来服侍我换了身束腰的藕荷流纱裙,裙边缀着宝石珠子攒成的朵朵**,头上挽着临仙髻并一只琉璃宝石紫薇步摇,鬓边一枝刚从荷池中摘下来的水玉芙蓉,犹带晶露,看起来煞是怜人。 子衿扶着我一路走着,倒也不觉得累,只是炎日下,难免出了一层薄汗。待我们缓缓走到了淋池,便觉得一股清凉之气婉婉袭面,池中荷花开得正为繁茂,莲叶何田田,竟能遮得烈烈炎日,一阵微风轻浮,只见荷池荡漾,芙蓉微摇,荡得荷叶与荷花上的露珠轻轻摇荡,更觉晶莹灵动。而那芙蓉花便如穿着一层罗衣的薄粉美人面,含羞带露的样子,分外引人。我回头轻拍子衿的手笑道:“这地方果然是极美的,看起来怡人的紧。”子衿微微笑着点头,李朝恩笑着上前来道:“主子且乘了舟进那荷池中去,更是个极好的去处。”子衿也笑着道:“李朝恩说的是,这池子里更是美得紧,是个散心祛暑的好去处。”我笑着道:“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必是个极好的去处,咱们且去看看吧。”李朝恩笑着道:“是,奴才这就唤撑舟的人来。”我点了点头道:“去吧。”李朝恩福了身便一溜烟儿下去了,我扶着子衿的手沿着池边稍稍的转了一下,不一会儿,就见李朝恩带了个小内侍过来。 等到了面前,李朝恩带着那内侍给我躬身见礼道:“奴才给赵美人请安。”我笑着道:“都且起来吧。”等他们都起了身,我笑着看向那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内侍道:“你是负责这的宫人么?”那内侍小心翼翼道:“回美人话,原本负责行舟的宫人是小福子,只是小福子前几日不慎中了暑气,所以不能出来伺候,这几日便由奴才来替他。”李朝恩听了道:“怪不得看你眼生的。”我温语笑道:“这几日烈日炎炎,在这伺候确实要小心些莫要沾了暑热才是。”那内侍猛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然后微微蹙着眉似是有些许犹豫。我有些好笑的问道:“怎么呢?”那内侍忙垂下头道:“回美人,没什么。”我也不再追问,便笑着道:“那你便撑舟载了我们三人进池中去游玩一会儿吧。”那内侍忙垂首道:“是,奴才这便去,请美人稍等片许。”我温然的点头,便见他拂了礼而去。 再来时,便见那内侍撑了一叶小舟而来,看起来极像是隐于深林的世外之人所乘的一般,等那舟考到岸边,我便扶了子衿的手小心翼翼地上了船中,子衿也随后上了舟中,李朝恩正欲也要上来时,只见那内侍诺诺阻止道:“美人,这舟较小,只宜三人同乘,若是再多一人,只怕有乘不住重量有覆舟的危险。”李朝恩听了问道:“那为何不换个大点的船来?”那内侍小心道:“因大一些的船还在修理,暂时不能使用,便只能先用了这小舟委屈了美人主子。”我看李朝恩还有些不满欲说话,便笑着道:“罢了,既是这样,那便让子衿陪着我就好,你且在这找个地方等我们。”李朝恩为难道:“可是主子,就你们二人,奴才担心……”说着我见他有些蹙眉,我看了眼子衿笑着对李朝恩道:“无妨,有子衿伺候不会有事的,你就莫要担心了,再者,这偌大的淋池必也会有工人巡视伺候的。”李朝恩这才道:“那奴才便在这等着主子。”我点了点头,李朝恩又对子衿道:“子衿姑姑,你且照顾好主子。”子衿笑着道:“你且放心吧。” 话毕,我便问那内侍:“你叫什么名字?”那内侍小心道:“会美人话,奴才叫小禄子。”我微微点头道:“小禄子,撑船吧。”小禄子连忙躬身道:“是。”说完便去了船头撑着长蒿,小舟便缓缓向荷花丛中驶去。越往里,便越觉得曲径通幽处,脉脉水叶间,莲叶芙蓉碧池交相辉映,教人如置身瑶池圣水之间一般,脱了世俗之气。我笑着道:“这地方当真是好的,只恨的早日没发现。”子衿微微笑着。之间碧叶相连间,看不到四处金碧辉煌的宫殿,抬头看到的满是碧空万里,再也不是被分割的天空心中便觉得甚是宽广。 等到了碧荷最深处时,我轻抚着荷花,无意间看到了那内侍正看着我,见我回看到他,便连忙躲避开我的目光只撑船去。我微微觉得有些诧异,但见他一直是诺诺的,甚是小心翼翼的样子,想着必是新来的宫人,所以有些紧张胆小罢了,便也不再多作他想。然而,就在我同子衿看着周围的景致正欣然之时,突然听见“噗通”一声,我只当是那内侍不小心掉进了池中,吓得连忙回头,只见那内侍还站在船头,便松了口气。可那内侍却连忙跪地求饶道:“奴才不小心将那撑船的竹蒿掉入了池中,求美人主子饶恕,求美人主子饶恕。”我一听心下一惊,但见那内侍似是也急的要哭的样子,便也软语道:“你快起来吧,既是无心之失也不能怪你,只是你却快想个法子才是。”那内侍连忙抬首道:“奴才会些子水,便让奴才下水去找到那竹蒿便是。”我微微蹙眉道:“你可没问题么?”那内侍道:“美人放心,奴才很快就上来。”我同子衿对视一眼,见她也有些着急,便道:“那你快些去吧,只是小心着些。”那内侍连忙道:“美人放心。”说完向我微微拂礼,然后纵身下去,开始还浮在水面,不一会他便道:“奴才下水里去找找。”说完便进了水下,我与子衿彼此担忧的对视了一样,子衿安慰我道:“主子安心,必会没事的。”我点了点头,然后微微一笑,安慰她,也当安慰自己,心中却期盼着那内侍快些上来。 第六十九章 阴谋(中) 过了许久,我手心竟捏出了一把汗,但四周水面平静,碧翠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闻不到一丝声音,只能看到芙蓉随风微漾,我的心中微微一紧,却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向来稳重的子衿极力压制的低呼声,我眉间一跳,连忙看向身后的子衿,只见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眉间紧蹙,眼中竟有一丝慌乱。我紧张的问道:“怎么呢?”子衿焦虑的望着我,然后手微微有些颤抖的指着我们脚下,脸上略微有些苍白道:“主子……”我有些忐忑的随着她指的地方往下看,一颗心竟有些要跳出来的感觉,就在我眼神触及到脚下的时候,只觉得脑中一懵,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闪过来一般,我顿时身子一阵瘫软就要倒下去,子衿连忙在慌乱中上前扶住我,担忧道:“主子,主子,你怎么样?”我紧紧扶住子衿,强自镇定,嘴角牵起一丝无力的笑道:“没事,我没事。”子衿焦虑道:“这可怎么办是好?”我苦笑着看向脚下,只见舟中已渗进好多湖水,那水竟快要没到我们的脚。 我无力的扶着子衿苦笑道:“看来这次我们当真是在劫难逃了,她们为了除掉我也真是煞费心机了,是我们疏忽了,怨不得人。”子衿不忍道:“主子。”我微微摇头苦笑道:“没有大的舟是假的,为了拖住李朝恩才是真的。”子衿自责道:“是奴婢的粗心,本该要李朝恩伺候主子的,就算出了事,他也是会凫水的,都是奴婢的错。”说着竟能从她眼中看到泪来。我轻拍她的手虚弱道:“与你无关,是我没早从那内侍反常的表现中看出端倪来,终究是我害了你,她们原本只是要我的命而已,竟要搭上你,对不起,子衿,对不起。”子衿不忍的颤声道:“主子。”然后抹干了泪,坚定的看着我道:“主子,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主子善良,必会的上天庇佑的,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一定会的。”说着便对着四周大声呼道:“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啊。”我苦笑的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她们如此费尽周折,必是将湖面上的人清了个干净,不会给我留下一丝生机的。” 子衿一听,脸上苍白了更多,犹如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般,但很快她又重振起来,然后坚定的看着我道:“主子,我们不能放弃,不论有没有用,我们都不能放弃,若是我们自己都放弃了,那便真的没有生机了,主子,为了你的亲人,为了你最爱的人,你也决不能放弃。”我的脑海中渐渐浮起了合德那张单纯的笑脸,或嗔或痴,还有陛下怜爱和**溺的眼神,温然的唤我飞燕,还有……温玉,那般温文尔雅的浅笑,自始至终对我的照顾,我的心渐渐暖起来,眼中的涣散也渐渐消失,直至眼中聚焦,我突然坚定一笑对着子衿道:“你说的对,就算是真要命丧在此,我们也要赌一把,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子衿喜极而泣的笑着点了点头,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与她对视轻轻点头,然后转身大声呼道:“救命,有没有人,救命啊。”子衿也同我一起呼救起来,整个寂静的淋池也因我们的呼喊声而有了一丝波荡。 我们呼喊了很久,却依然不见有人来,而脚下的湖水确已深得湿了鞋袜,我停住了呼喊,子衿也有些筋疲力尽了,我虚弱的笑道:“无论如何,至少我们尽力了。”子衿滴下两行清泪道:“主子。”我轻轻拿手中的绢子替她拭干了泪水,笑着道:“对不起,拖累了你。”子衿坚定的看着我浅笑道:“主子说什么呢,奴婢早就说过誓死追随主子,无论如何,都是奴婢甘愿的。”我心中一暖,脸上动容道:“子衿。”然后紧紧抱住她道:“谢谢你,子衿,谢谢。”子衿身子一颤,然后笑着道:“是奴婢谢谢主子,奴婢入宫以来从未见过主子这般善良的人,能伺候主子是我们的福气。”就这样,我们紧紧拥住彼此,许是为了死前留给彼此最后一丝安慰与温暖。 就在我们彼此相拥,默默流泪时,突然似是听见周围有了动静,我自嘲竟已生出幻觉来了。却未想到突然有声音不可置信的问道:“赵美人?”我的身子为之一颤,有些不敢相信的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电光火石的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竟要喜得哭出来,一片模糊的眼中竟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翩翩独世的身影,犹如上天派来救我们的天神一般。那人将船慢慢靠近我们,我渐渐看清,竟是共王刘康,如玉的面上有些担忧道:“赵美人,你们快些到我的船上来吧。”我有些激动的连忙点头,然后他将船靠了过来,伸出手对我们温语道:“来。”我微微失神了一会儿,然后将手递给他,等他将我与子衿拉上船后,他温语问道:“你们没事吧?”我微微摇头道没事,然后与子衿对视一眼后便俯身行礼道:“嫔妾谢王爷救命之恩。”他温柔一笑,对子衿温语道:“快扶你家美人起来吧。”然后又对我道:“无妨,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子衿看着我有些担忧道:“主子,那湖水都湿了鞋袜,恐伤了身子,我们先回宫里换一身衣服吧。”共王一听便道:“那小王送美人回岸边吧。”我摇头道:“罢了,就这样吧,何必让他人毁了自己难得的兴致。”子衿为难道:“可是主子身子本就弱。”我浅笑道:“如今还能安好的站在这里已经很好了。”子衿还有些犹豫的样子,共王刘康一看便温然笑道:“美人若是不舍这景致,不如去小王的住处先换身衣衫,就在这淋池中的一个小岛上,到时候乘小王的舟再行游玩可好?”我一听,看了他温润的眼神,然后笑道:“那便叨扰王爷了。”他微微一笑道:“无妨。”然后便对子衿道:“照顾好你家美人吧。”子衿点了点头道:“是。”他便转身划舟去。 第七十章 定陶王 小舟行至湖中心,果然见一飘渺悠然的小岛屹立在那里,待舟缓缓靠岸,共王刘康转过来看着我们笑道:“到了。”然后便一跃跳到岸上,将手递出来温语道:“请赵美人下来吧。”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手缓缓递给他,小心地下了船,等子衿也下了船,他便引我们往岛中走,只见幽幽石路,葱葱花木,婉转莺啼,悠远如仕隐山林,与宫中的辉煌奢靡相反,倒多了些洒脱自在,让人身在其中不觉放松了许多。 直到一座宫殿前,见牌匾上写着“清凉台”三个字,共王刘康转身道:“赵美人请。”我微微一笑的点了点头,便扶着子衿的手跟着进去,只见一个年轻小厮跑了出来上前行礼道:“王爷回来啦,怎么就赏玩了这一会儿子。”共王刘康一听,轻拍了一下那小厮的额头假意嗔道:“你这猴精儿一样的,倒是越发没了个规矩,我出门多久倒也要你管着了,若是搁在定陶,母后面前看你还敢这般么。”那小厮嘿嘿一笑,然后挠着头讨巧的笑道:“奴才这不是关心王爷您么。”子衿忍不住“哧”的一笑,我看着那小厮的样子倒也觉得极为逗,也有些忍不住,那小厮这才看到我们,好奇地打量着我们,共王刘康看着他的样子,又轻轻拍了一下他道:“小魏子,你还看什么,当真没了样子,见了赵美人还不行礼请安。”那小厮这才领悟过来,连忙跑过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奴才给赵美人请安。”我笑着道:“快起来吧。”那小魏子深深一福道:“谢美人。”然后起身嘻嘻的笑着。共王刘康看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温语笑道:“这奴才没规矩惯了,叫美人看笑话了。”我笑着回道:“足以证明王爷是个随性的人,倒叫嫔妾羡慕了。”他一听看着我礼貌性笑了一下道:“美人谬赞了。”然后便转头对那小厮道:“赵美人的衣衫有些湿了,快带赵美人去换一身衣衫去。”那小厮连忙道:“是。”然后便过来对着我笑着道:“美人请跟奴才来。”我看向共王刘康点了点头道:“那嫔妾便叨扰了。”共王刘康点了点头笑道:“美人言重了。” 待我与子衿由着小魏子带到了一个殿内,便有几个容貌清秀的侍女上前来请安,然后道:“让奴婢们伺候美人更衣吧。”我笑着道:“有子衿伺候我便好,你们且下去忙自己的吧。”那几个侍女面面相觑,然后偷偷瞄向我,我坚定地笑着点了点头,小魏子这时道:“你们都听赵美人的话,下去不用伺候了。”她们一听便微微垂首道:“是。”便下去了,小魏子笑着道:“美人,更换的衣衫在里屋,奴才便在外面伺候着,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即是。”我笑着道:“好。”等小魏子躬身退了出去,子衿便扶着我进了里屋,替我更换着湿透的衣衫,子衿看了我几眼,然后方忍不住道:“主子。”我挑眉回首看向她道:“嗯?”子衿道:“主子为何不直接随奴婢回自己宫中去,要应定陶王之邀来这,只怕传到了宫中又是波澜。”我微微一笑道:“波澜?我就是要掀起这一场波澜,否则怎么换得了你我这差点赔进去的性命。”子衿不解道:“主子的意思是……想宫中都知道今日主子今日差点溺舟之事?”我笑着与子衿对视道:“做了这么些,她们也该收敛了,若是我们就这般回去,告诉了陛下这事,陛下也只会是盛怒处置一番而已,但若是这从定陶王之口说出就不一样了,要知道定陶王是陛下最亲近的兄弟,上一代的宫廷厮杀陛下与定陶王都是从小便深知的,但如今这宫中表面上看着可是祥和的,若是今日我被人陷害差点丧命的事让定陶王知道,且由定陶王告诉了陛下,陛下必会更深知我今日艰难的处境,更者,太后是绝不会愿意让自己曾经屡屡防范之人的儿子看到自己掌管下的**也会这样不堪,到时候传到了定陶太后的耳中,叫太后如何放得下面子,必也会极为震怒的。”子衿一听眼中一亮道:“主子总是高瞻远瞩,奴婢万万是不能及的。”我笑了一下没说话,子衿又蹙眉道:“只是这般会不会太明显,将主子也扯进去。”我笑着看向子衿道:“放心,宫中皇亲向来应与宫妃有别,定陶王必会很好的说清这一切来龙去脉,不叫人生疑的。”子衿笑着道:“主子说的是,奴婢受教了。” 我笑了一下,然后看着子衿喃喃道:“只是这定陶王确实是难得的宽厚之人,今日若非他,我们便正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他对我们的恩情很重。”子衿垂首道:“王爷向来是随和之人,不仅文采极好,气质非凡,待人也一向亲厚有加,先皇曾经很是中意王爷的。”我微微点了点头道:“看刚刚那小魏子与他如此亲近无上下之分,便能看得出他的宽厚待人了,这样的性子放在宫中也是极为难得的,倒叫人看起来王爷不适合这宫中的生活,反倒适合山林**自在的生活。”子衿笑着道:“王爷确实也是这般温和性子的,只是定陶太后却并不像王爷这般。”我听了微微有些失神,然后无奈地摇摇头道:“宫中上至陛下太后,下至皇亲国戚,谁又是为自己而活的,向来是不能随了自己的愿,只能为了家族为了最亲的人不得已的去做一些事罢了。”子衿听了只微微垂首不语。 等我换了衣服,才见这衣服虽是旧料子,但看起来却是新的,因是无人穿过的,且料子手感丝滑冰凉,如水如冰一般,紫霞云纱上是一直妖而不俗的紫薇静静绽放,看起来极是美丽。子衿看着我有些痴痴的笑道:“主子美得真如天仙一样了。”我笑着嗔道:“说话愈发像司棋她们了,当真被她们带坏了。”我笑着扶了子衿的手出去,一众宫人都微微有些失神的看着我,小魏子也愣了一会然后笑着:“奴才这辈子还没见过美人这般的人物。”我只笑而不语,然后看着他道:“且劳你带我去给你家王爷道一声谢吧。”小魏子一听连忙笑道:“哎哟,美人折煞奴才了,奴才这便引美人去。” 待绕了几圈后,放看到一个极为清雅的小筑,走了进去,只见布置犹如芝兰暗吐幽香,而共王刘康正背对着我们站立,听到了动静便转身,只一转身那一刻,我见他也愣了稍许,眼中有一丝微微的震撼,但很快他整理了表情,然后温然笑道:“看起来应是合身的,只是这是母后曾经的衣物,有些许旧了,还望美人不介意。”我有些惊讶,然后道:“未曾想到这竟是定陶太后的衣物,当真是贵重了,嫔妾如何能心安。”共王刘康看了我一眼温和的笑道:“这衣物是母后走的时候留在宫中的,美人穿起来也是衬得的,想来是与这衣服有缘,想来母后也不会有意见的。”我笑着道:“嫔妾谢王爷今日之恩。”共王刘康笑着道:“美人是皇兄极为重视的人,小王又与皇兄关系极好,今日搭救也是为皇兄解忧,且任是宫中任何一人,小王也会施以援助之手的。”我听了笑而不语,然后与子衿对视一眼便对他道:“时辰也不早了,今日叨扰了王爷这么久嫔妾实在不好意思,这会子嫔妾也该回宫了,否则只怕要生出事端来。”共王刘康看着我笑道:“好,那小王便不留美人了。”说着便转身对小魏子道:“小魏子,你亲自送赵美人回岸,莫要出了任何差池。”小魏子难得恭谨道:“是,王爷放心。”共王刘康点了点头便对我道:“那便让小魏子送了美人去吧。”我恭谨的行了礼道:“那嫔妾先走了。”说完便随着小魏子走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婕妤 坐在船上时,我一直有些疑问,看了在前面撑舟的小魏子,便唤着道:“小魏子。”小魏子连忙转头笑着道:“奴才在,美人有什么吩咐?”我笑着道:“你们家王爷看起来倒是极随性的人,如此正午也一个人独自泛舟荷池,饮酒自娱,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不带。”小魏子笑着道:“我们王爷一直都是极为自在的人,且王爷向来喜欢这片淋池,因此每每在宫中时都会选择住在这清凉台,陛下也知道我家王爷喜欢泛舟独饮,因此便让拨给了王爷这一叶舟,王爷心血来潮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大晚上也会一个人泛舟,像今日王爷就是早起突然来了兴致,便早早的撑了船来,那时候湖面上的薄雾都还没散尽呢,而且王爷一般来淋池赏玩都不爱带人,喜欢清静些。”我看小魏子提到共王刘康便一股脑的往外说,便笑着道:“看的出来,你是极懂你家王爷的。”小魏子笑着道:“奴才是打小就在王爷身边伺候的,跟的久了,王爷的喜好也就摸透了些。”说完他便嘿嘿一笑,逗得我也忍俊不禁。 待我们靠向岸边,便见李朝恩来来回回在那踱着,看到我们便连忙小跑着过来行礼道:“奴才给主子请安。”还没等我说话,他便抬头一脸焦急道:“我的主子,你们可是急死奴才了,去了这半天才回来。”这时他突然看我与子衿的衣衫皆换了,便诧异道:“主子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只说没什么,然后便转身对小魏子道:“小魏子,你快些回去伺候你家王爷吧,我也该回宫去了。”小魏子一听便行礼道:“是,那奴才便送到这儿了,美人慢行,奴才告退。”我笑着点了点头,小魏子便躬身退了下去。李朝恩还有些不知所以,看了消失的小魏子一眼,便回头看着我道:“主子不是泛舟去了么?怎么那撑船的小禄子不见了。”我看了眼他道:“我们先回去吧,一切回去再说。”李朝恩是个机灵的,立马垂首道:“是。”便跟着我们往回走。 待回到远条馆,李朝恩和抱琴她们才从子衿口中得知此事,都惊吓了老半天,然后又是焦灼的问我有没有什么事,又是要叫太医的,我好笑着道:“好了,你们别搁这着急了,我没事,子衿也没事,我们都好好的站在这,上天眷顾我们,不愿收了我们去。”李朝恩一脸自责道:“就知道那个小禄子没安好心,看着眼生的紧,都是奴才的不是,当时就该打死也要跟着主子去,就算是主子乘舟奴才游水也得跟着,才不致差点被那狗奴才陷害了。”我看着他有所动容道:“我知道你的忠心,当时也是我没有警惕,不管如何,现在我们好好的,便是破了她们除了我的心愿。”抱琴这时道:“幸亏共王也在湖上,否则可如何是好。”我笑着道:“也是极巧的,她们本已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清干净了该清的人,本应是毫无意外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们一切都算好了,却独独算漏了共王,算漏了他有陛下独赐的舟,又是住在湖中,就算是泛舟也无人知道,这次是共王救了我们,也是老天帮了我们。”李朝恩道:“那是因为上天不叫她们害了人去,也是上天庇护主子这样好的人。”司棋愤恨道:“这事就该让陛下知道,查出真凶来,给主子报仇。”我笑着看着司棋道:“陛下必是会知道的,我们又何须着急。” 就在这时,便听外面喧哗一阵,我正诧异,便听到急促的步伐混着焦急的声音“飞燕,飞燕。”我眉眼轻挑笑着看了司棋她们,然后便起身随着她们去行礼,我还没俯身,皇上便一步赶过来扶起我看了老半天,一边看还一边焦急的问道:“你怎么样?可有上着哪。”还未等我说话,他便回头吼道:“秦道,去给朕把太医院所有太医叫来,快去。”秦道一听吓得连忙道:“是,奴才这就去。”说完就要往外走,我连忙虚弱道:“陛下,臣妾没事,无需劳烦太医了。”他一听嗔道:“那如何能行,听朕的话,叫太医来看看。”说着便一把抱住我要我躺到**上休息去,我红着脸道:“陛下传温太医来替臣妾诊脉便是,何须劳烦太医院所有太医,到时候只怕是要引起阖宫不满了,且温太医医术也是极好的。”他想了一下便答应了,等众人退下去,他便抱住我,用下巴抵着我的额头喃喃道:“你不知道康弟告诉我你差点溺水,我有多害怕,害怕你出了什么事,若真是那般我该怎么办,人人都道我是天子,可是天子也挡不住生离死别的痛苦,到了生死面前,我也不过是无助的凡人罢了,我有时候会想自己接你进宫是对是错,若是你未进宫,便不会这样受到伤害,你依然是公主府里那个无忧无虑随心起舞的女子。”我听了,心下一阵暖流涌出,眼中有些晶莹,然后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道:“可若是飞燕不能进宫,又如何能与陛下一起相守相伴,若飞燕真未进宫,飞燕必会遗憾此生,飞燕都不曾悔,陛下更不可以悔,只要有陛下在身边,艰难险阻又何妨?”他一听,眼中一阵震惊,然后抱住我道:“你说的对,朕不会后悔,朕会保护你一世与我相伴。”我笑嗔道:“陛下又说错了。”说完我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臣妾曾说过,臣妾要的是十世相濡以沫。”他一听,脸上多了一丝感动,然后抱着我道:“好。” 等温玉来为我把脉确认无碍后,陛下才放心,然后唤来了子衿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看到身侧的他眉宇越蹙越紧,直至最后他愤怒的直冷笑道:“好,很好,朕竟不知这宫中已经这般藏污纳垢,好,很好。”说完将案上的茶杯掼到地上怒道:“秦道,查,给朕查,这宫中若是再不好好整治,倒是越发没了章法了。”秦道连忙道:“是,是,奴才这就去。”说着就要往外面退。这时他突然喊道:“等一下。”秦道诧异的转身,又不敢多问,便连忙俯身道:“奴才在,请陛下吩咐。”他未说话,只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还未作出反应,他便沉声道:“你替朕草拟一份圣旨,晋赵美人为婕妤,择一吉日行受封礼,晓谕六宫,即刻去办。”秦道一听,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满脸的喜色道:“是,奴才恭喜婕妤娘娘,奴才这就去办。”说完便喜滋滋的跑了出去。我有些为难道:“陛下,臣妾与社稷无功,与皇嗣无出,如何能受封婕妤,臣妾惶恐。”说着便要跪下去,他稳住我的身子不叫我下跪,然后扬声道:“朕要封你,任他谁也不敢多有异议,且你进宫以来侍驾有功,伴太后有孝,待六宫施以祥和,就算是太后也会答应的。”他又靠近我的耳边轻声道:“朕知你你在乎位份,但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对你有不轨之心的人要收敛些,你不要再拒绝。”我听了之后看着他,然后宛然一笑道:“是,臣妾谢陛下册封。”他看着我,高兴的点了点头。这时子衿与李朝恩一起对视,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便一起过来福身笑道:“奴婢(奴才)恭喜婕妤娘娘,贺喜婕妤娘娘。”我看了陛下一眼,然后笑着道:“好了,你们快起来吧。”陛下笑着道:“你们伺候婕妤有功,也都封赏,以后要更尽心服侍才是。”众人都满脸喜色道:“谢陛下赏赐,奴婢(奴才)必会尽心服侍主子。”他看了笑着点了点头,而我也与他对视然后笑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危机初现 皇上的旨意一发下去,阖宫上下皆震惊不已,众人一是惊我遭遇陷害一事,二来便是我竟因此一跃成为婕妤,地位仅次于皇后与郑昭仪,而我却只仅仅入宫半年不到,众人虽心有不满,但因着太后与皇后并未提出异议,便也不再敢说什么,反倒都扎堆来远条馆送礼致贺,然而却被陛下以我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而挡在门外,我则乐得清静,日日养在自己宫中,不去理外面的事。 这会子我正看着闲书,突然听得门口传来轻快的声音道:“妹妹可是好雅兴,这会子还这么自在自得的看书,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逍遥人,姐姐眼里羡慕的紧呢。”我转头一看是班姐姐巧笑嫣嫣的站在门口处,我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了过去便要行礼,她连忙扶住我惊异道:“妹妹如今也是婕妤,与我同级怎能朝我行礼呢?”我笑着道:“还未过册封礼便还不算,再者姐姐到底是比我入宫早,我给姐姐行礼也是个应该的礼数。”她笑着摇摇头只与我行了平级礼,然后道:“陛下册封的旨意已经晓谕六宫,那你便已是婕妤了,册封只是个形式罢了,至于进宫先后左不过是时间罢了,宫中向来只看位份是不看进宫早晚的,妹妹也太谦谨了,再者我们本就是姐妹,哪里还需要行这些个大礼呢。”我笑着扶住她道:“陛下总夸姐姐是宫中说话最巧的人,如今看来妹妹一比果然就是个嘴拙的。”她笑着道:“好个乱讲的,这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妹妹你是最会说话的,陛下,太后还要皇后娘娘谁不夸的。”我笑而不语,然后与她相扶落座。 她拿起我案上的书看了一下又放下,然后看着我道:“妹妹真真是个有福气的,外面都闹翻了天了,妹妹这倒是个清静的地。”我看了眼身旁的子衿,子衿领悟地让宫人都退了出去,我笑着道:“姐姐且说说看外面是怎样的情况。”她摇了摇头道:“秦公公承了陛下的旨意,日日都在紧着查妹妹那日受害一事,只是负责淋池那片上下的宫人都说从未有小禄子这么个人儿,秦公公这现在正翻遍宫中上下的找那个人,宫中倒是有些人心惶惶的。至于另一事,姐姐不说妹妹也定是猜得到,妹妹此次晋升一事,众人虽是面上满是恭贺,但心下必还是不满的,妹妹如今的荣宠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日后更要小心些。”我无奈地笑了笑道:“这都是意料之内的。”班姐姐看了我突然道:“奇的是,这向来沉不住气的马婕妤知道此事并未有什么反应,倒是安然的养胎,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奇怪。”说着她又蹙眉道:“就连郑昭仪,宫中也没有丝毫动静。”我微微蹙眉,然后笑着道:“如今旨意已下,就算她们不满也只能压在心底,否则只会惹人怀疑罢了。”班姐姐点了点头道:“或许吧,只是这次的事妹妹觉得该是她们么?”我看着班姐姐道:“左不过就是她们,否则还有谁能恨我至此。”班姐姐点了点头道;“日后更是不得不防了。”我点了点头道:“这次想必又是查不出个什么来,一切都是徒劳的罢了。”班姐姐看着我道:“也不一定,毕竟看得出这次太后与陛下都极是震怒,看太后娘娘前日里那般亲自让慕予姑姑慰问你,便知太后极为重视此事,想必是不能像上次那样就糊弄过去了,必会查出个结果来才能罢休的。”我看着班姐姐道:“但愿吧。”班姐姐点了点头。我这时突然想起来一事,便看着她道:“对了,温太医那的药姐姐可有在喝?她一听脸红地垂首道:“日日都喝着,没有断的。”我笑着拉起她的手道:“那便好,温太医医术极好,必是没有问题的。”她红着脸点了点头,我也笑了起来。 与班姐姐聊了一会子,她便回了自己宫中,我正蹙眉端着手中的茶杯冥思那日的事,这时便见李朝恩匆匆走了进来跪地行了个礼,我唤他起身,然后询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的样子。”李朝恩急急走了过来,悄悄低语道:“主子,北苑最近有些动静。”“哦?”我微微抬眉看向李朝恩,然后示意他继续讲下去,李朝恩微微垂眉道:“最近马少使身边的紫云经常到花房那去,还与其中一个内侍来往频繁。”我挑眉看着李朝恩道:“有什异样吗?”李朝恩道:“那倒没有,那紫云每次只是去取了盆栽去,没什么其他动静。”我微微抬眉道:“那便好好给我盯着她们,最近只怕会有什么动作,我们不能不防。”李朝恩道:“是,主子。”我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子衿道:“子衿。”子衿敛目道:“奴婢在。”我看着她道:“幽兰给漪澜殿汇报了这么久,也该给透露点重要事了,不然郑昭仪只怕会不高兴的。”子衿看了我一眼,然后会意地垂首道:“奴婢明白,会去吩咐的。”我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抚额道:“你来给我按下吧,头晕的紧。”子衿道:“是。”然后过来轻轻替我按揉。 这时只听外面抱琴进来行礼道:“主子,秦公公来了。”我诧异道:“快请进来。”待秦道跟着抱琴进来,便给我躬身行礼道:“奴才给婕妤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我笑着忙叫抱琴扶起他道:“公公快请起,怎么公公这会子来了,可是有什么事?”秦道笑着抬头道:“是陛下想着婕妤您,便遣了奴才送东西来。”我诧异道:“什么东西还让公公亲自跑一趟。”秦道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婕妤娘娘的事在陛下心中那就是大事。”我被他逗得笑着不说话,他便眼色示意,跟在他后面的小内侍便上前来双手呈上一个晶莹剔透的小巧玉瓶,我询问道:“这是?”秦道打开那瓶盖,只见里面是浅紫的花汁子,幽幽散发着缕缕花香。秦道笑着道:“这是新培育的凤仙花品种,名为‘五色当头凤’,色泽极好,淡雅清新,香味浓郁,用来挤成汁子染甲极是明艳,这是陛下专门让奴才送来一瓶给婕妤娘娘您的,要知道这宫中就只有昭仪娘娘得了一份呢。”我一听,笑着道:“竟是如此名贵,子衿你便好好收下吧。”子衿忙道是然后接了过来。秦道笑着道:“婕妤娘娘,那奴才便先回去了,陛下那缺不得人。”我笑着道:“公公快去吧,陛下最是离不开你的。”秦道躬身行了个礼道:“那奴才告退。”看着秦道退去,我接来那玉瓶,打开看着里面剔透的液体,只觉得分外怡人。抱琴笑着道:“陛下果然什么时候都想着主子的,现在主子的荣宠是跟郑昭仪一般多了。”我笑而不语,子衿笑着道:“看起来极是稀罕的东西,不如主子染来试试,想来陛下看了也会高兴的。”我笑着道:“好,你们准备染甲的东西去。” 抱琴应着便下去准备,等她再进来,我便由着子衿伺候着用玫瑰花汁子的水净了手,然后抱琴用指甲盖大小的丝绵浸了凤仙花汁,等吸足了花汁后小心翼翼地贴在我指甲的表面,然后用布条裹住我的指甲,抱琴笑着道:“好了,等到明日必是极为剔透的丹蔻了。”我笑着道:“那便但愿如你所说了。”一时间,大家都高兴起来。 第七十三章 嫁祸(上) 翌日,抱琴替我小心翼翼地拆掉指甲上的层层丝绵,待拆好后,我并着双手看着,果然是氤氲着粉紫的剔透,看起来清雅而不失华艳,好似颗颗华玉紫珠透着晶莹的光泽。子衿笑着道:“果然是最好的,主子的纤指更如白玉一般了。”我笑着不语,抱琴巧笑道:“那是因为陛下懂主子,因此选的也都是极配主子的好东西。”我用食指轻点了一下抱琴的头笑道:“就数你嘴皮子越发伶俐了。”抱琴与子衿笑着对视一眼不说话。 就在我们闹着玩的时候,突然见外面有着嘈杂的声音,然后便见李朝恩急急赶紧来道:“主子,皇后娘娘身边的安奉安公公来了。”我诧异地与子衿对视了一眼,然后转头对李朝恩道:“可是为了什么事?”李朝恩抬首道:“貌似是为了主子溺舟一事。”我一听,心里暗忖着莫非真查出了什么眉目,便忙唤道:“那便快请他进来。”李朝恩道:“是,奴才这就去。”说完急急出去了。 不一会儿,便见安奉跟在李朝恩后面急急走了进来,然后恭恭敬敬给我行了个礼道:“奴才给婕妤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看起来虽急,但礼数丝毫不乱,皇后娘娘**的规矩果然很严谨,我心里暗想着,面上则笑着道:“安公公快起来吧。”一边我眼色示意抱琴搀起安公公,然后继续笑着道:“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急事么?竟还劳公公你来跑一趟。”安奉连忙躬身谦谨道:“不敢不敢,这都是奴才应该跑的,皇后娘娘是来遣奴才请婕妤娘娘您去椒房殿一下。”我询问道:“可是为了什么缘由?”安奉微微抬首小心的笑道:“回婕妤娘娘,是陷害娘娘您的真凶找到了,阖宫都在椒房殿集齐了,陛下也已经到了,因此陛下也让娘娘您一起去听审的。”我一听,眉间微微一蹙,然后笑着道:“好,劳烦公公了,公公且回去回禀陛下和皇后娘娘,本宫马上就到。”安奉躬身:“是,那奴才先告退了。”我笑着微微颔首,他便退了下去。我转身对子衿道:“替我更换衣服,咱们也去看看吧。”子衿微微颔首道:“是。”抱琴看着我疑问道:“找到真凶,主子为何没有高兴的样子?”一丝淡淡的笑凝在我嘴角,我转头看向抱琴道:“谁知这真凶可就是真的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容易解决。”抱琴听了也微微垂首,我也不管,便随着子衿进了里屋。 等到了椒房殿门口,果然见甬道上放的都是妃嫔的轿?,站满了伺候的宫人,我静站了一下,然后扶着子衿的手款款走了进去,走到宫门口便听内侍大声宣到:“婕妤娘娘到。”那一刹那,我还有些晃神,突然称呼的改变叫我还有些许的陌生,子衿在旁边轻轻唤道:“主子。”我猛地回神看着她,然后笑着道:“走,进去吧。”子衿笑着点头,然后便提步走了进去。只见殿中上座上是陛下和皇后娘娘,陛下如玉雕刻的完美容颜上凝着沉郁,墨玉的眸子带着些许愤怒,眉间紧蹙,皇后着华服凤袍,眉眼间透着一丝不愠,下面首座上坐着郑昭仪,只见她满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嘴角微微凝着一抹不可察觉的耐人寻味的笑,而她对面的班姐姐则眉间也难得多了一丝波澜,微微蹙着,其余嫔妃则都微微垂首,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偌大的宫殿静若无物,平添了一丝压抑,满是山雨欲来前一夜的场景。 我缓步走过去然后俯身道:“臣妾给陛下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上这时忽的转而温语道:“快起来吧,你身子不好,无需太多的礼,快些坐下吧。”皇后娘娘这时也笑着道:“是啊,妹妹快去坐下吧。”我拂礼道:“臣妾谢陛下恩,谢皇后娘娘恩。”然后扶着子衿的手缓缓起身,慢慢踱步到班姐姐旁边的位置坐下,落座间与班姐姐颔首一笑,然后转头看向上座见陛下正看着我温柔的笑着,我便也嫣然一笑,皇上也似乎因此心情缓了不少。这时只突然看见对面的郑昭仪利刃一般的眼神射向我,一副极是不屑的样子,我也不躲,只对着她宛然一笑,她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便移开了目光,只当我不存在一般。 这时便听皇后娘娘轻语道:“陛下,可是开始了?”瞬时皇上脸色一沉,微微点了点头。皇后微微颔首,然后望向我们沉声道:“前些日子里,有人在淋池陷害赵婕妤一事,想必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如此公然在宫中行凶,行事之猖狂让人愤怒不已。陛下让本宫负责此事,又命郑昭仪辅助行事,果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查到了些端倪,今日便在这里同你们一起来审议。”我听着眉眼一跳,郑昭仪辅助,我看向她,只见她视我如无物般,只端起案上的茶饮着。我看向身侧的班姐姐,见她无奈地眼神,我也只颔首暗自苦笑。众人皆沉默不语,只静默地听着。 皇后这时又道:“昨日找到了当时为赵婕妤撑舟的内侍小禄子,只可惜……”皇后顿了一番,然后道:“那小禄子已经在一个荒废已久的宫殿里自裁。”我眉眼一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后,皇后安慰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忽而转言道:“虽是看着像畏罪自杀的样子,但是经鉴定可看出小禄子是为他人所杀。”皇后说完用难得的凌厉眼神逡了一圈,然后道:“足以证明这是杀人灭口之事,而且……”皇后冷声道:“在那小禄子的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枚私人的宫牌藏在袖中。”皇后的话戛然而止,众嫔妃脸上皆是担忧,生怕自己沾染了此事的样子,露出慌乱的神色。 皇后看了眼众人正欲说话,突然听郑昭仪犹如地狱般的冷然声音道:“怎么?都这时了,还要做抵死不认的事么?梁…五…官。”郑昭仪一字一字的吐出来,我顿时惊在那里,众人也如炸开锅般得唏嘘起来,梁五官这时脸上全是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然后从座上瘫软在地上,久久不能反应,我满是不能置信的看向班姐姐,班姐姐也蹙眉看着我。这时郑昭仪笑着向身后的王慎示意,王慎连忙上前将手中的东西递到梁五官的面前,只见是一枚宫牌静静躺在那里,诉说着一些事实。郑昭仪粲然一笑道:“这是本宫身边的王慎在小禄子身上找到的,你看看可是识得的?”梁五官这时语无伦次道:“没有,没有,不是我,不是我。”然后突然醒悟一般爬向皇上那边,哭喊道:“陛下,臣妾没有啊,臣妾真的没有啊,陛下你要相信臣妾啊,陛下。”皇上眉宇深蹙,不发一言,郑昭仪冷眼看着,然后笑道:“梁五官既是不承认,那便唤人上来吧。”王慎连忙道:“是,主子。”说完便走了出去。我心中微微一抽,手中紧紧攥着绢子,班姐姐似是察觉到我的不安,便轻轻在座下将手轻轻按在我的手上,然后微微点头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眼神,看着她,感受到她手中传来的温度,我慢慢的镇定下来,然后对她露出一丝无力的笑。 小作:咳咳......亲亲读者们,要是喜欢小作的书就轻轻的移动下你的小鼠标收藏一下吧,要是有什么意见和评论也可以告诉小作喔,求支持啦。 第七十四章 嫁祸(下) 不一会儿,便见王慎后面颤颤巍巍地跟着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内侍,来到了圣驾前唯唯诺诺的颤声道:“奴才给陛下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主子请安。”郑昭仪斜眼睨着梁五官道:“梁五官,瞧瞧这可是你的人。”梁五官这才微微抬首看着身侧的内侍,然后诧异道:“刘允?你,你怎么来了?”郑昭仪看了嗤笑了一下道:“梁五官,你可真是会装啊,这奴才不就是帮你做事的人么。”梁五官惊慌地看向郑昭仪乞求道:“臣妾没有,臣妾没有,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郑昭仪看都不看梁五官一眼,便转头对座上的皇上道:“陛下,这刘允就是梁五官的心腹奴才,自梁五官进宫就伺候了。”郑昭仪着重的强调着这刘允的身份,然后又看向王慎道:“王慎,你且把那宫牌给那奴才看看。”王慎垂首道:“是。”然后将那枚宫牌扔到刘允的面前,郑昭仪抚着那与我同样的‘五色当头凤’的丹蔻道:“刘允,你且给本宫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可识得这宫牌?好好说,千万别漏了。”刘允连忙点头道:“是是是。”然后缓缓拿起地上躺着的那枚宫牌,待他拿进看清就立马打了个战栗,手上的那枚宫牌犹如烫手的山芋一般,险些抖落到地上。郑昭仪轻哧了一声,然后冷声问道:“怎么?可看清了?”刘允抖如筛糠道:“看……看到了,这是……这是奴才的宫牌。”然后他又很快补了一句道:“奴才前几日不小心丢了宫牌,原来……原来是在这,是奴才疏忽了……”看着他越说越没底气的样子,众人都脸露疑色,就连皇上也用逼人的眼神直射向他。 郑昭仪冷笑道:“哦?竟有这么巧的事?这牌子什么地方不丢,偏偏丢在一个死人手里。”刘允听了身子一抖,郑昭仪微微俯身继续一字一言的逼声道:“而且还是丢在了陷害赵婕妤差点溺舟的小禄子的手中,要知道这小禄子死后还紧紧攥着那枚牌子不撒手,可见这牌子多重要呢。”刘允一听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不听磕头道:“奴才不知道,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皇后这时突然一掌拍在桌案上厉声道:“放肆,当着皇上的面也满嘴没半句实话,你是有几条命。”说着皇后不着痕迹的斜睨着座下的郑昭仪对着刘允逼问道:“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若小禄子的死是与你有关,那便说出来到底是谁指使?”刘允颤颤巍巍不敢说话,皇后便冷眼逼到:“可是有人逼迫你,若是,那这人是谁?当着皇上和本宫的面,你无需害怕,不管是谁都不敢威胁你。”说着皇后不着痕迹的扫了郑昭仪一眼。郑昭仪轻笑了一下,然后冷语道:“是啊,刘允,你可要好好的回话啊,可别胡言乱语。”刘允一直垂着个脑袋,全身抖得厉害,这时微微抬首,脸上满是犹豫不决的样子。 皇上凌厉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沉声道:“既然是个没有半句实话的狗奴才,那便拖出去乱棍打死作数,秦道。”秦道连忙上前道:“奴才在。”皇上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拖走。”秦道连忙道:“是。”然后一个眼神示意,便有内侍来拖刘允出去。刘允连忙哭喊道:“奴才不知道啊,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陛下,主子,主子救命啊主子。”众人皆是一阵战栗,噤声不语。就在刘允被拖到门口的地方,他突然哭喊道:“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是主子,是主子让奴才做的啊。”梁五官一听脸上顿时更加惨白,身子一震,然后跪在地上转身指着刘允道:“胡说,我何时让你做过此事了。”说完又连忙转身磕头哭道:“陛下,这狗奴才是陷害臣妾啊,臣妾绝不敢做陷害赵婕妤的事啊。”说完又指着刘允怒道:“狗奴才,竟然陷害主子,拖出去打死也不为过。”我看到皇上眉宇蹙的更深,刘允这时见拉他的内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便跑着过来跪在圣驾前哭道:“奴才不敢说假话啊。”说完又对着梁五官磕头哭道:“主子,主子实在不能不说啊,奴才对不住主子。”梁五官又气急又惊慌道:“陛下,臣妾没有啊,求陛下明鉴啊。” 郑昭仪此时冷睨了一眼,然后对刘允道:“你这会子最好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兴许还能立功留条性命。”刘允连忙磕头道:“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然后又道:“是主子听闻婕妤娘娘要去淋池玩赏,而那会子正是正午,恰好没有其他主子会去玩赏,主子便让奴才去在那舟上做了手脚,小禄子是刚进宫在北苑当差的,因着私下里打过交道,奴才知道他会凫水,主子便让奴才找了他去冒充淋池当差的,奴才便去找淋池其他几个当值的内侍一起喝酒,好拖住他们,不叫他们去巡视,因为那几日的暑气重,没有谁去淋池观赏的,他们连着几日都闲着,因此也没有警惕什么。而小禄子则会依计带着婕妤娘娘去湖中最深花开的最盛,人际最少,最不易被发觉的地方假装丢了撑船的竹蒿,然后下去寻找,实质却是偷偷潜水离开,只留婕妤娘娘在那便是。”话一毕,语惊四座,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郑昭仪又问道:“那小禄子是怎么死的?”刘允颤声道:“小禄子是在北苑当差的,又是刚进宫,极少有人认识,本来主子是准备风波过后将他打发出宫给一笔银子的,谁知秦公公竟阖宫盘查,主子怕事发,便命奴才假装送小禄子出宫,实质奴才是将小禄子带到北苑的一个荒废宫殿里,将他掐死,然后又伪装成自缢的假象。” 这时梁五官身子一震,然后哭着道:“没有,臣妾没有,这个奴才是胡说的,臣妾从未做过啊,臣妾没有陷害婕妤娘娘的动机啊。”此时皇后看着也眉间微蹙,然后对着皇上道:“陛下,仅凭这奴才所说也不可信啊,这梁五官虽平日里嘴上不饶人,可也不像是能做出这样毒辣的事来啊,再者她确实没有陷害赵婕妤的动机啊。”郑昭仪轻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当真是仁善之人,只知人之初性本善,却不知人心一旦嫉妒起来,那可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尤其……是女人。”说完挑眉看向梁五官冷笑道:“没有陷害的动机?呵……”然后她冷语道:“沁语。”只见原本站在梁五官身后的侍女站出来跪地道:“奴婢在。”郑昭仪勾眼看着她道:“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是梁五官的贴身侍女吧。”沁语稳然道:“回娘娘,是的。”郑昭仪淡淡道:“哦。那本宫且问问你,赵婕妤未进宫前,陛下一个月间也总会去你家主子那一次对吧。”沁语道:“是。”郑昭仪又问道:“那时你家主子虽偶尔会同别的宫有些拌嘴的小事,但也就是一时的气,过了也就罢了,对么?”沁语恭谨道:“是。”郑昭仪这时眼中闪着精芒,似是一步一步引诱着猎物一般问道:“可赵婕妤刚一进宫便受封美人,位居她这个进宫多年的嫔妃之上,且赵婕妤赐住的还是远条馆那个多少嫔妃艳羡的宫殿,她就已经有些许不满了是吧?”沁语微微偏头看向身侧有些失神的梁五官然后又垂首道:“是。”郑昭仪随意的扶了下簪子然后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自赵婕妤进宫以后,你家主子便连着几个月连陛下的面都未见到,你家主子心中积蓄的不只是不满,还有憎恨吧?”沁语语滞:“昭仪娘娘。”郑昭仪轻笑道:“据本宫所知,你家主子在赵婕妤连着侍寝半月有时便在自己宫中大发脾气,谩骂不已,连你们这些伺候的人也没少受惩,更者……”郑昭仪语顿,看了陛下一眼,然后回眼看着沁语道:“你家主子气极曾怒骂到赵婕妤出身微贱,蒙受如此圣宠,早该命薄享不起的,怎的还不见折寿死了去,竟日日压在她这个出身官宦的嫔妃头上去,是吗?”听到此,我的身子一颤,从未想过梁五官竟也会恨自己至此。沁语眉间紧蹙,看了她的主子一眼,然后敛目道:“是。可是……”“好了。”郑昭仪打断她看着皇上道:“陛下,如此可看出梁五官自赵婕妤进宫以来便不满已久,积蓄久了更是满心的憎恨,甚至已口出咒言,如此还能像皇后娘娘所说没有陷害的动机么?”看着郑昭仪挑衅的眼神,皇后一时语塞只好道:“是臣妾失察了。”皇上此时打断道:“好了。”然后看向梁五官平静道:“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梁五官此时就如被狂风肆虐过的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脸上一片惨白,发髻松乱,满脸的泪痕,无力的喃喃道:“没有,臣妾没有,没有。”皇上眉间紧蹙,皇后此时温语道:“陛下,此时事关重大,是否还需好好盘查一番再看。”皇上思索了一番,正欲说话。 第七十五章 惊殇 这时,突然见跪在地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沁语弯身磕头,然后起身沉稳道:“陛下,求陛下看在主子服侍您多年的份上,饶恕主子吧。”看着求情的沁语,众人心中也是一暖,如今已是落魄的梁五官身边最起码还有一个肯忠心与她的人,梁五官哭着看向沁语道:“沁语。”沁语温然看了梁五官一眼,然后转头对皇上道:“陛下,主子多年的侍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主子这么些年对陛下的那份心,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陛下也定是深有体会的,归根结底,这一切都不应该怪主子,怪只怪陛下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主子多少个夜晚枯等到天明,陛下可知道吗?陛下只知道怀抱新人,夜夜笙歌罢了。”“放肆,陛下也是你这样的奴才可说的。”皇后怒斥道,陛下则眼中满是怒火。沁语却只是淡然笑了一下,继续道:“主子这一切都是赵婕妤害的,若非没有赵婕妤,主子又何至于此,我家主子虽比不上皇后娘娘,昭仪娘娘那般出身世家大族,但也是官宦小姐,如今被一个小小的舞姬压在头顶,谁能忍受?”说完她冷笑一声,然后突然指向我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我道:“就是她,就是她这个狐狸精勾走了陛下,才会让我家主子落到这个地步,只恨当初洒清油未能置他于死地,这次竟又让她逃脱,呵呵,老天没看眼么,竟保她至今,贱人,你这个贱人。”听到她口中突然涉及到上次的清油陷害一事,陛下怒道:“你说什么?上一次陷害之事你也知道?”梁五官此时突然惊恐的瞪大双眼看着沁语:“什么,你说什么,沁语你在说什么?”沁语淡如清风的一笑,然后对着梁五官便是深深地一叩拜,然后起身温然道:“主子,对不起,是奴婢未能帮你扫除障碍,让你受苦了,对不起,奴婢愿意恕罪。”说完她便起身如离弦的箭一般向门口冲去,皇上怒道:“来人,拦住她。” 电光火石间,我看到她脸上的那一丝苦涩还夹杂着解脱,然后便见有侍卫进来拦住她,可就在那一刻,谁也没意料到,她竟然毫不犹豫直直的冲向侍卫手中拿着的佩刀,瞬间,时间停止了,那长长的佩刀毫不躲闪“噗”的刺进她柔弱如纸的身体,那一刻我看见她的脸上满是悔过的样子,然后痛苦的回头对着梁五官真诚的微笑道:“主子,对不起。”梁五官完全瘫软在地上,脸苍白如箔纸,沁语缓缓回头,微微抬首向着门外的那一丝暖阳,阳光洒落在她脸上的那一刻,她解脱的一笑,好似放下了一切包袱。 然后在那个拿刀的侍卫正在惊异失神的时候,她猛地用手将体内的刀抽离了身体,瞬时鲜血如妖冶的曼陀罗一般撒满遍地,她的身子便如一个抽走了棉花的布娃娃一般,悠悠地落在地上,她的身下鲜血蔓延了整个地面。众嫔妃早已面无人色,惊叫不已,全身战栗恐慌,而挨在门口的嫔妃身上甚至脸上都溅满了鲜血,吓得早已瘫软在地上晕了过去。 此时的我嘴张着却已不能发出声音来,我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全身不停的战栗,从头至尾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每一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我只觉得自己如至冰窖,全身皆是冷汗,脑海中不停的回放着沁语冲向佩刀的那一刻,我的心快速的跳动,快到好似下一秒就会停止跳动一般,我越来越惊恐,身体越抖越厉害,以至于眼泪夺眶而出,已经不能受自己克制一般不停的流着。子衿同样冰凉的手急忙握住我的手,担忧道:“主子,主子。”班姐姐这时也过来用自己的手握住我的手,虽然我们的手都早已是冰凉,我缓缓回头看向她,她也微微苍白着脸道:“过去了,都过去了。”我木然的点头,然后看着对面的郑昭仪,只见她虽是面上没有异色,可也有藏不住的惊诧和慌乱,而座上的陛下此时脸上满是凝重,皇后则也微微蹙眉,脸色微微发白。 我看向跪在那的梁五官,只见她跪在那好似一个木偶娃娃一般微笑着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走了,都走了。”皇后轻声问道:“陛下?”皇上这时才疲惫地抚额,然后摆了摆手道:“送下去葬了。”说完便有人来架起沁语的身体急急的出去。刘允抖如筛糠,早已吓得不成人形,皇上厌恶地看着他道:“拖出去杖毙。”便立马有人拖刘允出去,刘允只一路哭喊着。等过了些许,便见内侍回来道:“陛下,刘允已杖毙。”皇上劳累的摆了摆手,那人便退了出去。殿中只剩梁五官轻声的笑着,笑着笑着便流出泪来,木然道:“好了,都走了,都走了,该我了,呵呵呵……”郑昭仪看了她一眼,然后提醒皇上道:“陛下,这梁五官两次设计陷害赵婕妤,可是要赐死?”我听完心一惊,直直看向郑昭仪,而梁五官却仍然那般木然自说自话。皇上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不忍,然后道:“梁五官设计陷害赵婕妤,毁乱宫规,用心狠毒,但念其侍奉多年,贬为庶人,幽居冷宫,再不许踏出冷宫半步。”说完无力的摆了摆手道:“带出去吧。”秦道连忙使了个眼色,便有内侍带着似痴似傻的梁五官出去。郑昭仪还有些不甘,急道:“陛下,这样的处罚会不会太轻了?”皇上眉头紧蹙道:“好了,朕累了。”郑昭仪这才不语。皇上这时又道:“淋池当日当值的人玩忽职守,才会酿成祸端,全部杖毙,行刑的时候叫其他宫人也去好好看着,留个警醒。”秦道忙道:“是。”皇上扫了眼众人冷冷道:“朕不想再看到类似不干不净的事发生,你们也好自为之。”众人连忙战战兢兢道:“是。”皇上这时看了眼身侧的黄皇后和座下的郑昭仪严厉道:“你们本是宫中位份最高,又是打理六宫之事,如今竟出了这等事,可见是你们的失职。”皇后和郑昭仪连忙起身躬身道:“臣妾失职,求陛下降罪。”皇上看了她们一眼转而温语道:“想来偌大的**,你们也难免有鞭长莫及之处,便多找两个协助你们的人便是,你们也无需太过自责。”皇后未说话,郑昭仪惊诧地抬头道:“陛下。”皇上只看了我与班姐姐一眼道:“恬儿最是恬静稳重的人,飞燕入宫虽短,但天性聪慧,有她二人辅助你们,朕也放心。”郑昭仪连忙假笑道:“二位妹妹从未触及宫中琐事,若是这般倏然接受只怕不容易上手。”皇上看了她道:“刚开始难免不会,慢慢学就是了,有你跟皇后手把手教,朕放心。”说完也不管郑昭仪便蹙眉道:“好了,闹了一天,朕也烦了,朕去宣室殿处理政事了,你们也散了吧。”说完便起身离座,皇后连忙带着众嫔妃起身躬身行礼道:“恭送陛下。”皇上走到我面前停了一下,低声道:“好好休息,朕晚上去看你。”我微微点头,皇上又对子衿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子衿连忙道:“是。”皇上这才迈步走了出去。而我却如失了力气般,要瘫软下去,而子衿紧紧搀住了我不让我倒下去。 第七十六章 冷宫(上) 子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走着,李朝恩也在身侧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路上只觉得热的起了一层薄汗,可走进这个甬道的那一刻只感觉一股阴冷的风穿道而过,只让人情不自禁的拢了拢衣服。直到一座宫殿门口,我们停下了脚步,只见正上方匾上的绿漆自早已斑驳了不少,宫殿大门也陈旧了些,我看了眼身旁的李朝恩,李朝恩会意地点头,然后上前敲着似能抖落一层灰尘的朱红正门,没一会儿便听有人来开门的声音,李朝恩收手躬身退回到我身后。待门一打开,只见是一个内侍走了出来,一脸不耐烦地样子,只微微抬眼极不客气道:“干嘛的?冷宫禁地也随便乱闯。”刚说完话,他愣在那里,呆呆地打量我们,然后脸上瞬间有些恐慌。李朝恩立马厉声呵斥道:“糊涂东西,婕妤娘娘到也这般接驾的,当着娘娘面还敢这般没头脑的说话,半点儿恭敬没有,当真是没个分寸了。”那内侍一听,吓得一个激灵扑跪在地上,犹如捣蒜般的磕头,直“砰砰”的响,他一个劲儿的抖道:“奴才是瞎了狗眼了,没有认出婕妤娘娘来,求娘娘恕罪,求娘娘饶了奴才的一条狗命吧。”我本也无心罚他,便淡淡道:“好了,起来吧,今日的事便算了,本宫也不责罚你了。”他一听面上一喜,连忙又磕头道:“谢娘娘饶命,谢娘娘饶命。”我眉眼挑起看着他冷声道:“若以后还这般办事,只怕皮肉之苦也少不了你的,宫里的主子可不是次次都能饶了你去。”他一听忙道:“是,娘娘说的是,奴才谨记,再也不敢了。” 我也不说话,这内侍偷瞄向我,然后诺诺问道:“娘娘这大正午来冷宫这地方,可是有什么吩咐?”我也不看他,只抬头看了眼正晃人的太阳,淡漠道:“刚贬为庶人的梁五官可在。”那内侍连忙道:“在,在,在南屋住着的。”我收眼看向他,不带一丝温度道:“引本宫去看看。”那内侍忙道:“是是是,娘娘您这边请。”说着连忙哈着腰引着我。直走进院里,我才发现这冷宫里面远比外面还要破落,唯独不变的是那股阴冷的风更甚,再往里去,只见几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女子散落在哪里,头发蓬乱,甚至有的头上还夹杂着杂草,一个悠然坐在地上的一滩脏水里,叽里咕噜的对着水中的倒影自言自语着,还有的拿着一个破烂的铜镜照着,一边指点着一边傻傻的笑着,更有的衣衫松乱,蹲在一棵看起来早无生机的旁边,将地上的那滩脏水用手捧着倒进树下的泥巴里,然后用手搅合着便往脸上涂一边笑着道:“这玫瑰胭脂真好,陛下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说完将脸扬起来冲着周边的女子炫耀道:“你们瞧,你们瞧,我是不是最漂亮的。”其他女子并不受她打扰,只空洞的看了她一眼便又做自己的事了,然后不屑的咕噜道:“陛下最宠爱的是我。”见我望着她们出神,那内侍解释道:“那些都是先皇的废妃,在这呆了十几年的都有。”恍然间,只觉得眼前的那些脸都模糊了,只剩下那一副副没有生气的躯壳和空洞呆滞的眼神,从前的她们或许也是最受宠的嫔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高傲的享受着万众的瞩目,可如今却是活的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了自己的意识,有的只是脑海中残存的那份荣耀的记忆,然后抱着这些记忆来安慰自己罢了。 我收回了眼神,然后平淡道:“我们走吧。”等来到一个房屋前面,那内侍便恭敬道:“娘娘,到了,这就是梁氏的住处。”我点了点头,然后对他道:“你且去做你的事吧,我只探望她一下罢了。”那内侍恭敬道:“是,奴才先告退。”待他消失,我扶着子衿的手慢慢踏上台阶上去,李朝恩先轻轻推开了眼前那扇落满尘土,窗纸破洞的门,便能顺着一丝阳光看到尘土飞扬,我拿起绢子轻轻掩住口鼻,子衿用团扇替我扇开了尘土,然后我缓缓走进来,走进屋子,才发现除了这扇门,就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能落进阳光,整个房间阴暗一片,只觉得眼前有些不适应如此的暗光,一时有些看不清东西,待缓了好一会儿,才模模糊糊看清简单的一个破烂木桌和一个小凳子,一张小床上的床幔早已残毁不少。屋中只觉得潮气极重,大暑天竟让人觉得阴冷怖人。 走进里面,便看到一个灰布衣衫的女子,头发歪歪斜斜的盘起,只用一根蓝布带子固定住,面容苍白无力,眼神空洞,脸上还挂着泪痕,正是梁五官呆滞地坐在那里,失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朝恩正欲上前唤她,我抬手制止了他,然后轻轻走向梁五官,直到走到她面前,我只平常的轻语唤道:“梁五官。”梁五官身子突然一晃,然后缓缓抬起头,有些呆滞地看着我,似是不认识我一般,等过了半个世纪一般,她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一般,突然哭泣着看着我道:“赵婕妤?”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突然一下站起身来,吓得李朝恩连忙挡在我身前,子衿也拉着我后退了一步,谁知她却“扑腾”跪在地上,然后磕头道:“婕妤娘娘,求娘娘明察,我真的没有害您啊,求您相信我,求您向陛下求个情,让我出去吧,我真的害怕呆在这里,这里是地狱,不是人呆的地方啊娘娘。”我心中也一软,然后轻轻扶起她温语道:“本宫知道不是你。”她一惊,猛地抬头看向我道:“娘娘知道?”我点了点头,她欣喜道:“那娘娘帮我说说情吧,我愿意当牛做马伺候娘娘您。”我看着她苦笑道:“对不起,本宫也帮不了你。”她眼中的欣喜顿无,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罪啊。”然后她突然紧紧抓住我的双手道:“娘娘,娘娘,我知道,从前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嫉妒羡慕您,我不该诅咒您,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您让我出去吧。”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对她道:“不是本宫不愿放你出去,而是本宫现在也不知如何去帮你,要知道,昨日一切人证物证都指向了你……”说着我看向她,这时她呆呆地看着我失神,过了许久,她的脸上才泛起一阵绝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然后她苦笑道:“对啊,他们都背叛了我,他们都要害我,他们都要把我推向这人间地狱啊,呵呵呵……”说着她竟笑出声来,那笑声满是绝望过后的苍凉,只叫人哀伤。 第七十七章 冷宫(下) 我心下一阵颤动,看着有些不忍,便移开了眼神,对身后的李朝恩和子衿使眼色,子衿和李朝恩会意地将带来的被褥,还有一些换洗的东西都归置整齐,又帮着将这屋内打扫了一番,这般屋内看起来倒像是勉强能住下的,我对李朝恩道:“将窗户都打开把,看着也亮堂些。”李朝恩垂首然后连忙将窗户都打开,阳光微微洒落了一些进来,虽然看起来仍是微弱的作用,但也远比刚刚进来眼前那一抹阴暗要好得多。我将子衿放在桌子上的食盒打开,对梁五官笑道:“这些都是我宫里的侍书做的,她可是个做吃食的巧手,这些个点心都是禁得住放的,这些你且拿着。”梁五官这时身子微微一颤,头微微抬起来,呆呆地看着我,我这时笑着捻起手中的一块糕点来,然后轻轻放进嘴里尝起来,待糕点吃尽,我看着她笑道:“你且放心用吧。”她轻轻摇着头,眼中泪水积蓄在眼眶随时欲落,然后颤声笑道:“我没有怀疑你会害我,如今这个时候你还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惊异了,你竟对一个诅咒你,当初没少在其他嫔妃面前冷嘲你的人也能这般好,从前我只当你是妖惑人心罢了,如今……”她苦笑了一番“我才知道你与这宫内人的不同,你是……”她看了我一眼深深道:“有心的。”然后她失神的幽幽道:“她们都是没了心的。”我眼带同情的看着她,她忽的笑得灿烂道:“你若是想害我,早在那日只说一句话,便能让陛下赐我一死了,我知道,你也是被陷害的罢了,只不过,你是无辜的,而我。”她自嘲的一声,然后苦笑道:“不过是报应罢了。”我看着她,然后轻语道:“你并没有什么错,虽然话语间不饶人,但心却是好的。”她痴痴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惊异,然后苦笑了一下未说话。她环顾着四周,然后幽幽道:“从前坐在宫殿中,冷冷的,就算身边站满了伺候的宫人,却像是身在一座死城一般,夜凉如水,也不知悠悠地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那时只道是还有指望了,如今到了这,此生再无指望,活着又与死何异。”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绝望,心下一惊。然后坚定道:“在这宫中耍尽手段不是本事,活着才是本事。”她猛地抬头看着我,我突然魅然一笑,挑眉看向她道:“卧薪尝胆,屈辱十年,换得东山再起,让仇者胆寒,那才是本事。”她深深地看着我,我在她耳边轻轻道:“这些男儿能受,我们能受,男儿能做,我们更能做,死,是最没用的反抗。”她愣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渐渐地我从她混沌与绝望的眼中看到了生气,看到了仇恨,看到了笃定的信心,过了许久,她突然粲然一笑,然后缓缓起身,慢慢往后退,抬手细细地整理了松乱的云鬓,平整了身上的衣裙,然后抬眼看向我,缓缓躬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看起来一如从前的得体大方的盈盈笑道:“谢婕妤娘娘。”我悠然一笑,然后轻轻扶起她,对她道:“你无需谢我什么,只谢你自己的心,谢那些害你的人给了你历练的机会。”然后我上前贴近她耳边森然的笑道:“当然,本宫也会牢牢记住那些人,好好感谢她们对我的一番苦心。”梁五官粲然一笑,犹如惑人的妖艳异花一般道:“臣妾愿为婕妤娘娘效劳。”我笑着将头上的一只红石榴的宝石步摇插进她的发中,然后替她拨了拨发丝道:“本宫等着姐姐。”她会意的笑着点着头。 我退后一步整理了衣衫,然后笑着道:“本宫也该回宫了,若再不走,今日这不乘轿?,专挑小道的办法也躲不过她们的眼睛了。”梁五官笑着盈盈躬身恭敬道:“臣妾送婕妤娘娘。”我瞥了眼桌上的吃食对她笑道:“姐姐可以放心吃本宫的东西,可有的东西还是小心多看看,多费点神的好。”梁五官笑道:“臣妾谢婕妤娘娘提醒。”我点了点头,然后对自己使了个眼神,子衿恭敬的递给我一个小盒子,我不着痕迹的送到梁五官的手中,梁五官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示意她打开,她缓缓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颗朱红的药碗,她疑惑道:“这是?”我笑着在她耳边轻语道:“虽然姐姐有一双眼,但也说不定躲得了她们的种种手段,这个药丸可解一些轻毒,只要不是中毒极深,便能拖得一阵,放在姐姐这必是会有用的。”梁五官感激的看着我,又欲落泪的颤声道:“谢娘娘。”我笑着不说话,只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珍重。”然后转身离去。 出门看到了那个内侍,他一见我连忙跑过来机灵道:“奴才恭送娘娘。”我挑眉看向他,然后笑着道:“看得出你是个极聪明的人。”他欣喜的笑道:“娘娘缪赞了。”我摩挲着无名指的宝石戒指状似无意的看向空中道:“今日你可看到宫中有哪位娘娘来过这冷宫?”他微微一愣,然后瞄了我一眼,思索了一许,然后恍然笑道:“这冷宫如此晦气,宫中的主子娘娘都是千金贵体,哪会来这冷宫啊,定都是在宫中享福祛暑呢,奴才今儿只在这守了一天,打了个盹儿而已。”我仰着首,嘴角牵起一丝笑意,然后缓缓低头看向他道:“很好,若是做事稳重些,也是个可造的。”他一惊喜的抬头,看向我道:“谢娘娘,谢娘娘。”我笑着道:“谢本宫做什么,本宫却不一定能帮你。”他微微一愣,不解地看着我,我眼神移向梁五官的住处,然后状似随意道:“世人只看到吕不韦的辉煌一时,却不知他那奇货可居的慧眼,那才是我们该学的。”那内侍疑惑道:“奴才愚钝,还请娘娘示下。”我笑着睨眼看向他道:“不懂?那便好好学学,要知道雪中送炭那才是最有用的一笔赌注。”然后我便带着子衿和李朝恩往门口走去,我突然驻步在门口道:“本宫见梁庶人可怜,便带了些换洗的东西给梁五官,你看……”那内侍立马笑着道:“奴才什么也没看到,有主子娘娘来,奴才必会提醒梁庶人提早收拾的。”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扶着子衿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七十八章 离间 这日,漪澜殿内瑞脑缭绕,郑昭仪微微阖目养神,疏影有轻轻替她打着扇,这时王慎躬身走了进来,俯身道:“主子,幽兰来了。”郑昭仪随意“唔”了一声,轻声道:“带进来。”王慎垂首道:“是。”然后便退了下去,郑昭仪这才微微睁眼,然后扶着疏影的手微微坐起了身子,她眼神触及到那妖而不艳的丹蔻,懒懒笑着道:“这花汁子调的确实好,看着都与那些俗品不同。”疏影讨好的笑道:“但凡是给主子的东西,陛下哪次不是挑的最好的,只是……”疏影脸上转而不屑的说道:“那远条馆当真也得了一份,享着与主子您一样的殊荣。”郑昭仪不怒,反而魅然一笑道:“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去享。”疏影会意一笑,这时只见王慎带了幽兰进来,疏影便敛目恭敬站在郑昭仪身边,鄙夷地看着幽兰。 幽兰一见郑昭仪便连忙跪地叩首道:“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郑昭仪看了她一眼,一脸随和笑道:“起来吧。”幽兰颤颤巍巍的称是然后缓缓爬起来,郑昭仪看着她笑着道:“你无需这般怕本宫。”幽兰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只低垂着头不敢说话,郑昭仪笑着道:“你放心,只要是一心一意能为本宫所用,替本宫做好事,本宫自不会亏待了你去,但是,若是那些反咬本宫的事,本宫也是断断不能容得,必教她生不如死。”说着郑昭仪眼中森冷,犹如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直逼人心。幽兰吓得连忙跪地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郑昭仪冷冷不说话,直盯着她,幽兰吓得浑身颤抖,险些晕了过去,郑昭仪看在眼里便与疏影对笑,然后惫懒道:“好了,起吧,你最好不敢,你如今已是背叛了你家主子,若是再背叛本宫,你的下场你自然明白。”幽兰脸上惨白道:“奴婢知道,奴婢不敢。”郑昭仪看了她一眼,然后随意道:“听闻最近你家主子日日都在用药?”幽兰垂首道:“回娘娘,是的。”郑昭仪微微一挑眉,状似无意道:“那……可是因为什么?”幽兰恭敬道:“近日主子好像是夜里睡得不实,睡觉总是极轻,白日里又没了精神,总是提不起神来。”郑昭仪微微“唔”了一声,然后挑眉问道:“那太医可有说是否什么异状?”幽兰茫然摇头道:“没有,太医只说主子是忧思过度,开了些个安气宁神的方子。”郑昭仪这才淡淡的看了疏影一眼,然后冷笑道:“她如今进宫不久就荣升婕妤,陛下时时去她殿里都快专宠了,她还需去忧思个什么?” 幽兰偷偷瞄了郑昭仪一眼,正好碰到郑昭仪询问的眼神,便连忙低下了头,郑昭仪的眼神立马犀利起来,冷然道:“你有什么事都给本宫一字一族说干净。”幽兰连忙道:“是是,奴婢说。主子似是因为马婕妤与马少使两位主子而担忧。”郑昭仪问询的挑眉道:“哦?这可是奇了,这马氏姐妹不是被她一个苦肉计就贬的贬,幽禁的幽禁,她还会担忧什么?”幽兰诺诺道:“有一次奴婢隐隐听到司棋姑娘私下里问道抱琴姑娘,说马婕妤如今眼看虽是幽禁了,但一旦产下皇子,那便是立刻封为昭仪,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与……”幽兰偷偷瞄了郑昭仪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道:“与娘娘您就平起平坐了,那对主子是极不利的。”郑昭仪一听,不屑的笑道:“平起平坐?呵,她倒也要有这个本事。就一个孩子而已,又能如何?你家主子难不成就因这个思虑,呵呵。”幽兰小心道:“这还不止,抱琴姑娘也愁着眉似是很赞同,说主子听闻陛下身边的人道婕妤娘娘曾多次向陛下请求晋升他的父兄,想是要再壮大她们整个家族,说毕竟……”郑昭仪阴着脸缓缓吐字道:“毕竟什么?”幽兰害怕的道:“说毕竟这宫里母凭子贵与子凭母贵向来是互相纠缠的,如今马婕妤能因着孩子升为昭仪,那么一旦家族荣耀起来,日后……这大皇子就有了一个更有力的支持,那么未来便是不可限量的。”郑昭仪听完脸已阴沉的叫人害怕,然后冷笑道:“好啊,很好,本宫竟不知平日里看着傻不愣愣没个主意的,眼光倒是长远的紧,本宫倒是欣慰的很啦。”疏影担忧道:“主子。”郑昭仪看了眼幽兰道:“很好,你回去吧,给本宫好好的看着,今日你说的很好。”幽兰连忙道:“是,奴婢告退。”说完爬起就往外走,“慢着。”郑昭仪突然叫道,幽兰吓得连忙回身跪着,郑昭仪状似无意的摸着丹蔻道:“你家主子前儿得的那些花汁子可还喜欢?”幽兰忙道:“主子极是喜欢,陛下刚赏下来就涂了。”郑昭仪冷笑一下道:“可见是没见过好东西得的,好了退下吧。”幽兰急忙起身退了下去,走到门口额头满是浸着冷汗,心下暗吐了一口气。 郑昭仪看向身边的疏影道:“你怎么看?”疏影垂首道:“奴婢觉得这幽兰是个没胆子蒙骗主子的,说的应是真的。”郑昭仪点头沉声道:“她确实不敢骗本宫。”说完冷笑着道:“本宫竟是笑看了她们两姐妹,这是想脱离本宫的手下,要在宫中奔出一个她们马氏的天下吗。”疏影不屑道:“她们如何有那等能耐,能执掌六宫,母仪天下的终究只有主子您。”郑昭仪笑着道:“她们既是敢这么想,本宫就该叫她们学乖,知道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让她们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们这等可以觊觎的。”疏影垂首笑道:“主子说的是。”郑昭仪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手中的丹蔻,森然的笑着道:“是时候了。” 第七十九章 册封 转眼间,到了受封那日,清晨天未亮,子衿便带了抱琴她们进来唤醒我,扶我走向温泉殿中去,这宫中温泉也非每个宫室皆有,只太后的长乐宫,皇后的椒房殿,以及郑昭仪的漪澜殿方有独立的温泉。走进殿中,雾气氤氲,花香肆漫,偌大的温池,池壁皆有明珠玉饰,每一角都有一个玉石青鸾首,鸾嘴中吐出温润暖玉般得泉水,水面飘洒着瓣瓣玫瑰,仿若精灵。 我扶着子衿的手走向玉阶边,子衿素手替我轻轻褪去睡袍,然后扶着我,等我小心的走向池中,脚下所触是滑润舒适的卵石壁,我款款坐下身子,只见池水慢慢没过我的胸前一抹,我轻轻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体恍若置于云端,朦胧的水汽浅杂着花香,丝丝缕缕地萦绕在我的周身,瞬时每一个毛孔都似是争先张开了一般,我轻轻阖目,缓缓靠在池壁休息。子衿的气息靠近来,只觉得她的手轻轻替我小心抚湿云发,替我抹着香露。抱琴缓缓走过来,轻轻替我按着身子暖语道:“主子今儿起的早,这会子就闭目养神一下吧,今日封位还有得劳神的呢。”我笑着道:“哪里有那么夸张呢。”子衿笑着道:“抱琴说的也是对的,今日要去受封拿金册,晚上还有陛下专门吩咐设宴要参加呢。”司棋笑着道:“今天主子一定要打扮的跟天仙一样,主子今晚是主角呢。”我转头笑嗔道:“还管不了你的嘴。”司棋轻吐舌头笑着,侍书道:“想来日后主子还要像今日这般再忙一次。”司棋奇怪道:“为什么。”侍书与入画对视一眼,入画笑道:“主子现在是婕妤,上面不还有昭仪的位子空着么。”我轻声嗔道:“越发没规矩了。”子衿这时难得笑着温语道:“她们说的也不无道理,主子如今是婕妤,等到怀中有了龙子,太后和陛下必会大悦,到时候封主子为昭仪也是按着规矩来的。”我脸一热,微微笑着道:“你们倒想的远,如今还没个动静呢。”子衿笑着道:“时间数着也快了。”我听了心里一喜,但面上却还是有些脸红,便浅笑不语。 迷迷糊糊中,我便入了梦中,等子衿轻轻唤我时,我方醒来。子衿轻轻道:“主子,该出浴更衣上妆了。”我轻轻点了点头。便由抱琴为我穿上一件薄纱衣,扶着子衿的手款款走了出来,等走进内室,抱琴替我拂干了湿发,等我坐在梳妆台前,抱琴便上来准备替我画眉。抱琴轻语道:“主子,今日是封位的日子,奴婢就为您画的稍妍丽一些。”我心下知平日里的淡妆放在今日是极不适合的,便轻点头笑道:“好,今日便随你来吧,你的手艺是最好的,本宫放心。”抱琴笑抿着,便点头替我梳妆起来。只见她巧手灵活地替我绾了个朝阳髻,这时只见子衿捧了个精致的盒子来,抱琴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支靡丽的五尾金凤步摇,只见那只金凤的眼睛是两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点缀,凤尾则由华丽极妍的翠玉装饰,步摇尾部缀着温润的东珠,整个凤身流线极温滑,呈展翅欲飞的样子,看起来极为华丽。我惊诧道:“何时有这支步摇,我如何不知?”子衿笑着道:“这是陛下今日一早让秦公公送来的,让主子您今日册封典礼上戴的。”我犹豫地看了那只步摇道:“只这步摇太过华丽,只怕有些招摇惹人了。”子衿笑着道:“这是陛下亲手作图设计的,早先就让人做出来了,今日又专门让秦公公送来说您一定要戴上,主子便戴上吧,陛下吩咐了的,也没人能说什么,再者这步摇虽华丽,但却不越矩,无妨的。”抱琴也笑着道:“主子,子衿姑姑说的是,这是陛下的心意,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您可不该戴着么?”我有点意外的问道:“这是陛下亲手设计的?”子衿与抱琴都抿嘴笑着点头,我浅然一笑,然后对她们道:“替我插上吧。”抱琴欣喜地点头,替我插上,看向镜中,只觉镜中的女子顿然升起了一股端然的华姿。 这时只见入画奉上了册封所穿的吉服,然后同侍书一起替我一件件穿上,等一切穿罢。众人皆惊异的看着我不说话,连子衿也有些微微愣神,我笑着道:“怎么呢?可是不合身?”子衿这方笑着道:“之前主子淡妆仿若一枝瑶池仙境中的玉莲,透着淡淡地温雅仙气,此时主子妍丽一转,仿若一枝华然生姿的蔷薇,隐隐的透着傲然端然来。”我一听,笑着看向镜中,只见那重紫的吉服隐隐称出一股冷傲,衣衫上用金线描绘出一只浴于祥云中的展翅金凤,凤身为金色,袖口及领口处皆绣着暗红的蔷薇花,而着此衣的女子此时点着联娟眉,唇间朱红若西域的葡萄美酒,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瑕疵,如玉一般,浅笑时刹那姿仪,不复以往的淡然处世。我微微阖目,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闭眼转身,看向子衿微微抬起右手,子衿会意地上前扶住我,我浅笑道:“走吧,到我们的时候了。”子衿领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点头。 我乘上轿?,子衿与抱琴随侍在侧,身后一班宫人内侍手执华羽,华灯,象征着天家的尊贵。待来到德殿前,只见众命妇早已等候在此,轿?停驻,我扶着子衿缓缓俯身下来,待站立,众命妇跪地拂礼道:“给婕妤娘娘请安,愿婕妤娘娘长乐无极。”我抬眼一扫众人,然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都请起吧。”众人这才起身,我笑着走在广场的华道上,眼前的德殿渐渐靠近,待走到德殿门口,只见皇上与皇后早已端坐其上,皆着盛装华服笑着看向我,而众嫔妃则分别以郑昭仪和班姐姐为首,分站下首两侧。我输了一口气,然后扶着子衿的手昂首迈步走了进去,到了圣驾前,缓缓落身道:“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长乐无极。”皇上笑着道:“起身吧。”我笑着道:“谢陛下。”然后缓缓起身抬首,正与皇上对视,只见他的眼中顿然一阵惊喜,宠爱,还有赞叹。这时皇后笑着看了我一眼,我也笑着颔首,皇后便转头对皇上道:“陛下,时辰到了。”皇上便点头道:“那便开始吧。”秦道微微垂首,然后仰头高声宣到:“时辰到,行册封礼。”然后便有女史上前,子衿扶着我缓缓跪地,女史便朗声宣读册封文,我跪地静静聆听,只见陛下看着我满眼宠溺,皇后则是一脸欣然的看着我。等了许久,待女史将冗长的册封文读完后,我庄重的行三跪九叩大礼方道:“臣妾领旨谢恩。”这时便见皇上看了秦道一眼,秦道高声道:“授金册,玺绶。”我便又深深行礼,跪受金册,玺绶。这时秦道欣然宣到:“礼毕,受礼。”这时子衿扶我缓缓起身,然后转身,这时除郑昭仪和班姐姐,其余众嫔妃皆上前站立,然后跪地拂礼道:“臣妾给婕妤娘娘请安,愿婕妤娘娘长乐无极。”我浅笑道:“请起吧。”这时只听身后皇上的笑声,我刚一转身,便见皇上过来牵住我道:“等晚上设宴,你们便都来热闹热闹吧。”众嫔妃连忙笑着称是,皇上便转身对我笑道:“朕便陪你去受命妇的礼吧。”说完又转身牵住皇后道:“皇后同行。”皇后笑着道:“是。”便同我们一同走向殿外,此时只见郑昭仪却是冷艳瞧着我,眼神如冰棱子般冷人,我看了只笑着摇摇头,然后昂首走了出去。 第八十章 贺礼 待到夜幕降临,月出皎皎之时,湖面上渐台的人喧打破了一片宁静。红纱曼舞,华灯初上,笙歌飞落,宫女皆着锦纱薄衫来去娉婷,廊下的水面映着月华仿若白纱,渐台中众嫔妃早已打扮的花枝般娇柔可人,一片莺莺燕燕中,只郑昭仪仿若一枝冷傲的带刺玫瑰,周遭仿似与她无关,冷冷的气息隔开了与人的距离,独自坐在下首饮酒。而此刻皇上正拉着我坐在上首,正同身侧的皇后低笑什么,我遥望到班姐姐座位,恰好与她对视,便相视一笑打招呼。这时只听外面宣到:“定陶到,中山王到。”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处,皇上也放下手中的酒杯等待。 只见定陶王刘康一如初见的那般风神俊雅,引得座下的官宦千金无不脸红垂首,偷偷瞄着他,而中山王刘兴的纯性潇洒自然也赢得不少闺阁小姐暗许芳心。想到此,我不禁粲然一笑,却见定陶王看着我微微愣神一秒,我正纳闷,身侧的皇上却紧了紧握住我的手,我回头看着他笑,他靠近我耳边喃喃低语道:“你刚刚笑什么?”我眼睛滴溜转了一下,然后俏皮道:“陛下你猜。”他做一副沉思的样子缓缓道:“朕猜呀……”嘴上道着,案下他却偷偷挠我的痒痒,我大惊,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众人面前怕显得轻浮,我连忙叫饶道:“陛下,飞燕错了。”他一脸得意道:“知道朕的厉害了吧?”我“噗嗤”一声笑,却未想引得前座的郑昭仪侧目,而定陶王刘康与中山王刘兴也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看着我们,我脸一阵热,微微低首娇俏道:“是是是,陛下最厉害最英武。”他一看我,然后假装嗔道:“现在都敢打趣朕了,可是该罚了。”我突然抬首望着他粲然一笑道:“陛下舍不得。”他微微一愣神,然后朗声笑着,慢慢靠近我耳边低语道:“朕舍不得。”我一听,耳垂一热,脸微微一红。他看了我,又突然道:“以后只许在朕的面前那般笑。”“呃?”我没有反应过来,诧异地看着他,只见他眼若星目,粲然闪耀对着我道:“你知道你刚刚的笑容有多美么,恍若夏花,灿若暖阳,朕怕你夺了其他人的神去,以后只许对朕那般笑,知道么?”我听了微微一愣,这才明白过来,然后偏头娇笑着看着他,他看了问我道:“你看朕做什么?”我靠近他微微低语道:“飞燕可以理解为刚刚陛下是吃醋了么?”他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梁道:“对呀,小缠人鬼儿,总叫朕不放心。”我听了眯眼一笑,然后娇俏道:“那飞燕有个好方法可解陛下之忧。”他一微微挑眉看我,一副“你又有什么鬼点子”的表情,然后笑道:“哦?你说来听听,若是合适了朕就照做。”我笑着道:“陛下不知‘金屋藏娇’引得一段传世佳话么?”他一听朗声大笑,座下众人皆抬首看着我们,我连忙做无事状,这时陛下笑着轻声道:“看来是得给朕的飞燕造一座小金屋藏起来了。”我一听,只抿嘴笑而不语。 这时皇上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看着我道:“对了,说了半天,你都还没告诉朕你刚刚笑什么呢?”我这才笑着道:“飞燕只想着这定陶王同中山王一如当初的子渊罢了。”皇上一时未解,茫然的看着我,我笑着道:“一进殿中,便不知俘获了座下多少闺阁小姐的芳心了。”皇上看了看我,又看向座下那些官宦之女,果然都偷偷看向畅然饮酒笑谈的刘康和刘兴,脸上红云轻漾,然后挥手挑眉调笑着看向我:“朕倒真是没注意,看来如今朕的风采倒比不过这两个弟弟了。”我一听,抬眼看向他,状似不满道:“莫不是陛下吃两位王爷的醋了,还想着有佳人眼若秋水的含情目顾盼。”他一听眉眼皆是笑意,然后缓缓靠近我耳边道:“有你这一双盈盈含情目,朕便足矣了。”听了,我眉眼一笑,然后似嗔非嗔的看着他。 这时只见刘康与刘兴突然离座,然后走到中央躬身行礼道:“皇兄,臣弟恭贺婕妤娘娘晋升之喜。”我连忙起身微微拂礼道:“嫔妾谢两位王爷。”刘康这时微微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皇上道:“皇兄,臣弟同兴弟一同准备了一份礼物送与婕妤娘娘作为恭贺之礼。”皇上同我对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他们二人笑道:“好,那便送上殿来看看。”刘康微微躬身道:“是。”然后转身看向小魏子,小魏子连忙出了殿去。不一会儿,便见小魏子身后跟着两队内侍,一同抬着一个盖了黄布子的礼盒。待抬到中央,内侍退下,刘康这时看了小魏子一眼,小魏子便揭开了那黄色布子,瞬间在座的人一片惊然,看到那贺礼,我也有些惊诧和欣喜,内心有些震动。只见四排美玉雕造的缩小型大小不一的编钟围成一个方形,只见编钟造型逼真,上面的纹路花式都能看的清晰,再看玉色也非一般,而那编钟中间却环绕着一个一米多的白玉雕像,雕像为一舞衣轻纱的遗世女子,长发如云,漫天飞舞,鬓边一枝芙蓉正好,衣袂轻然,裙裾纷飞,莲足翩然,修长如葱的素手翻转拈花,纤腰不盈一握,小巧的脸上雕刻了极为精致却又眼熟的五官,整座雕像通体清透莹莹,这时只见一对乐师走进,缓缓跪下,小心的轻轻敲打编钟,声音清脆若幽幽山涧泉水叮咚,嘤嘤深林鸟鸣婉转,而这曲子俨然是陛下寿宴那日我独坐舟中的那首《越人歌》,配着那翩然飞舞的女子,或者说翩然起舞的我,仿若一幅仙尘曼然的画卷。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痴了,我也醉在其中,过了许久,皇上突然抚掌朗声笑道:“好,康弟与兴弟果然心意最巧,这一座雕像越发显出朕的飞燕恍若云梦神女,仙姿落尘。”我一听,耳边一热,欠身轻语道:“二位王爷的贺礼太过贵重,嫔妾倒不敢收了。”这时皇上笑着道:“这是二位皇弟的心意,朕到喜欢的紧,既是贺礼,你便收下吧。”我还在犹豫,这时刘兴突然躬身爽朗笑道:“皇兄最是喜欢婕妤娘娘,凭他什么奇珍异宝皇兄也定会送来给婕妤娘娘,这贺礼婕妤娘娘如何也是当得起,不打紧的。”我抬头看了眼刘兴,又看向刘康,然后与皇上对视一番,然后抿嘴笑道:“那嫔妾便收下了。”这时只见刘兴咧嘴一笑,好似邻家小弟弟一般亲切,而刘康温然一笑,仿若神人。 第八十一章 对垒 收下刘康的贺礼后,席上又渐渐恢复喧闹起来,一时间觥筹交错,朗笑交谈,个个身着清羽舞衣的舞姬们窈窕轻舞,笙歌丝竹,流光飞舞,仿若置身仙境幻尘,看着身侧的皇上似乎心情甚好,同座下的刘康和刘兴一起把酒畅欢,我便抿嘴笑而不语,看着他难得放下一切重担,能够如此畅饮欢语。 这时,突然余光看见座下的姚顺常缓缓起座离开桌案,然后款款提步走向案前,脸上满是期待和娇羞,我看着她穿着一身鹅黄的嵌丝桃夭裙,头上绾着挽月髻,插着青玉的掐丝紫薇步摇,鬓边一枝粉桃绢花,行走间步摇微颤发边,她微微垂首,脸上红云微漾,看起来甚为娇柔可人,看她偷偷抬眼看陛下的那一抹欣喜的眼神,我便瞬时明白了什么,便只浅笑,缓缓拿起案上的酒杯轻轻啜了一点儿。待她站定,便娇羞道:“今日是婕妤娘娘晋封之喜,臣妾恭贺娘娘,贺喜娘娘。”我听了,笑着抬头看向她道:“谢姚姐姐的贺语了。”她微微一垂首,更显娇弱,郑昭仪看了此场景,眉眼满是不屑,冷冷的看着姚顺常。我笑着瞥了眼身侧正与刘康说的正欢的皇上,便眉眼一挑笑转头对姚顺常道:“本宫看看姚姐姐还少敬了一杯酒呢。”姚顺常微微抬头一愣,似是不解,我笑着眉眼挑向皇上,笑着道:“今日陛下与两位王爷似是相谈甚欢,我们身为后妃,为着陛下今日如此圣心愉悦,姚姐姐也和该敬一杯才是。”姚顺常听完更是一震,似有些没反应过来,我笑着转向皇上道:“陛下,你说对么?”皇上刚刚早已听闻我与姚顺常的对话,便笑着看了我道:“爱妃说的是,今日朕高兴,这酒该喝。”说完看向姚顺常,姚顺常平日里见皇上的面颇少,因此皇上似是重新认识一番,细细打量了她,看得出来姚顺常今日的装扮清雅不失娇俏,很得皇上的圣心,皇上调笑的看向姚顺常道:“朕等着姚顺常的酒呢。”姚顺常微微一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激动,我笑着道:“姐姐怎的呢,快给陛下奉一杯酒才是。”姚顺常看向我,我笑着对她微微点头示意,她立刻明白,便娇羞的轻低头,然后转身让侍女倒满了一杯酒,然后转头看向陛下又微微偏头,只留面上一片红晕道:“陛下。”我看了皇上一眼,便笑着道:“姐姐何不上御前奉酒。”姚顺常看了我一眼,愣了些许,又看向皇上,只见皇上笑着看向她并不说话,知是默许,便娇羞的缓缓迈步上前来,将酒杯递与皇上面前道:“陛下。”皇上朗声大笑道:“佳人奉酒在前,朕如何能不喝呢?”说完便将酒杯端来喝尽,姚顺常微微低头浅笑,皇上看着她笑着温语道:“你看朕可是喝了个尽。”姚顺常不好意思的轻轻点头,皇上笑着道:“好了,你站了许久也累了,快回座歇息吧。”姚顺常微微一愣,然后拂礼转身便要回座,面上闪过一抹失落,这时皇上突然道:“朕见你穿这鹅黄甚是好看,朕很喜欢,秦道。”秦道连忙上前,皇上笑着道:“让织室挑些好看的鹅黄锦缎送去姚顺常那,也不辜负了那些个颜色。”秦道连忙笑着道:“是,奴才这就去。”皇上点了点头,姚顺常这才转身,欣喜地俯身道:“臣妾谢陛下。”皇上笑着点了点头,而姚顺常则感激的看着我,我浅笑点头,她方笑着微微垂首回座。 这时,突然听见郑昭仪微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然后端着酒杯在指尖摩挲着,讽刺道:“今日主角是人家座上的,一个小小的陪衬都算不上,何苦去讨个没趣呢,受那么点恩赐就欣喜的每个样子,可见是上不了台面的,没得让人家主角看了场跳梁小丑的戏,乐呵乐呵的也就过了罢了,说起来,该被遗忘的还不是只有被遗忘的份儿,倒教别人看了笑话去。”说完嗤笑了一声。姚顺常听了,身子顿住,脸上有些讪讪的挂不住,然后微微坐下,再也不语,其余的嫔妃也没了兴致,脸上也是失落。我看了眼班姐姐,班姐姐微蹙眉对我摇摇头,而郑昭仪则是眉眼一挑,挑衅般得看向我,我知道,她又是使从前的手段,想将我推向受万人怨怼的境地。便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对着班姐姐微微一笑以示自己没事,而皇上因着与刘康刘兴谈的正欢,并未注意到这些,我转头不甘示弱的看向郑昭仪,她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冷笑的看着我,我则粲然一笑看着她,直到她别开脸不再看我。 这时,我扫了众人一眼,便笑着突然对身侧的皇上道:“陛下。”皇上转身看向我,笑着问道:“怎么呢?”这时,众人都虽假意观舞交谈,但都微微抬首看向我们,我娇笑的看向皇上道:“今日难得大家都如此高兴,臣妾便想了个法子助兴,让姐妹们更加活络些。”皇上眉眼一挑,笑着看向我道:“怎么?你这小脑袋里面又有了什么鬼点子,说来朕听听。”我笑着道:“臣妾虽刚入宫没多久,却早已耳闻众位姐妹们都是才貌双殊,各有各的才艺,臣妾早就想一睹各位姐妹的出尘才能,如今借着这机会,何不让各位姐妹们展示一番,百花争艳才是美呢。”皇上一听,爽朗笑道:“好,飞燕说的有礼,真觉得可行,皇后,你看呢?”说完皇上转头问右侧的皇后,皇后端然一笑,看着我道:“飞燕妹妹果然心思灵敏,臣妾也觉得如此甚好呢。”皇上一听,便笑着对众嫔妃道:“好,那你们便各自准备了才艺来,节目最好的,朕必有重赏。”皇上的话一出,众嫔妃炸开了锅一般,瞬时欢畅起来,而郑昭仪则一脸恨意的看向我,我则坦然的接受她的眼神,淡淡地笑着。 第八十二章 余良使 突然郑昭仪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掩去了方才眼中的那一抹恨意,媚然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悠然地端起案上的酒杯轻轻啜饮,不知为何,看着她此刻的样子,似有纵掌全局的感觉,让人心中有些许不安。 这时,皇上笑着对身侧的皇后道:“皇后可要准备什么?”皇后端重的笑道:“臣妾便不凑这个热闹了,倒是众位妹妹们的才艺臣妾还未有机会欣赏过,今日倒是有了眼福了。”皇上听了笑着看向我,我便也娇俏的笑道:“臣妾的才艺不过是跳舞罢了,陛下都是知道的,若是再厚着脸皮上,众位都看腻了,臣妾还是躲个懒,和皇后娘娘一起跟着陛下欣赏好了。”皇上笑着道:“那你便躲懒吧。”皇上对首座的郑昭仪问道:“兰儿呢?”郑昭仪看了我与皇后一眼,因着我们的推却,她便也勉强笑道:“臣妾除了能逗个乐还能有什么才艺啊,还是陪着陛下看看就是了。”班姐姐也推却了。如此,座下的嫔妃便瞬时欣喜起来,感激的看向我同皇后,皇后同我对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便道:“你们都各自准备去吧。”众嫔妃连忙高兴的起身离座躬身拂礼道:“是。” 不久,各位嫔妃莺莺燕燕的展示各自的才艺,姚顺常曼舞一曲,配着她娇俏的模样打扮,也是小家碧玉之感,引人的很,秦良使与卫采女一个徐徐吹笛,一个随声清歌,也是婉转曼妙,其余的嫔妃也皆是作诗书法的各显本领,而余良使则以一曲《夕阳箫鼓》夺得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见她身着一身碧湖绿的薄纱衣,头上只绾了逐月髻,一枝微带雨露的海棠插于鬓边,耳垂上的一对碧玉芙蓉耳环更衬得娇弱温柔,她莲足轻移,款款落座与中央,怀抱小巧精致的琵琶,席间瞬时安静下来,只听旋律随着她如玉葱般得手指间飘飞,乐曲委婉质朴,时而清扬缓缓,仿若夏夜清风习习,时而轻快恢弘,仿若浪涛拍岸。流畅多变,巧妙细腻的琵琶声将月夜春江描绘的淋漓尽致,仿佛一幅山水泼墨的画卷浮现眼前一般。 待一曲终了,四座皆安静无语,过了许久皇上的抚掌声和欣喜的赞叹声方让众人回神,只见余良使不卑不亢,缓缓起身离座,犹抱琵琶微微躬身拂礼道:“臣妾拙技,献丑了。”皇上笑着道:“如此惊为天人的技艺,当是无双了,你也无需太过自谦了,快起吧。”余良使抿嘴笑而不语,微微偏头起身,一脸的恬静笑容,并未因此有什么波澜,看起来教人觉得甚为舒适。皇上笑着道:“可巧儿,朕前儿刚得了一个上好的琵琶,配你甚是好的。”余良使抬首欣喜的笑道:“臣妾谢陛下赏赐。”这时皇上对着我笑道:“余良使的琵琶声倒是与你的琴声一般无双,称得上是宫中双绝了。”我笑着道:“臣妾的琴艺不过尔尔,臣妾可不敢抬高自己了,倒是余良使的琵琶之技艺确实是难得的,恍若天人之曲了。先是江楼钟鼓,夕阳悠风下,徐徐吹起一层涟漪,再见月出东山,微微皎兮,风回曲水时,凉风习习,曲水微漾,紧着波涛拍岸,壮阔至极,尾声时,徐徐归静,万籁俱寂,恍若一场梦一般,叫人回味久矣。”皇上笑着道:“余良使琵琶弹得妙,你品评的也妙。”我笑着不说话,余良使低垂着头,脸上红云微漾。这时陛下笑着道:“如此朕倒是想起许久未听你弹琴了,倒是你刚入宫那会儿恰逢听了一次,一曲《龙朔操》也是弹出了曲中意境,朕倒是想再听一番,今晚朕便去你殿中,好好的欣赏一晚。”这时只见余良使恬静安然的面容上起了一丝失落之感,我转眼笑着假意委屈道:“臣妾可是一点怜惜都没从陛下那得来,陛下只知道怜香惜玉其他的姐妹们,倒是落了臣妾了,臣妾可不依。”皇上诧异的挑眉问道:“朕如何没怜惜你了?”我笑着道:“陛下只看见了余良使这一番心思准备的辛苦,倒没看见臣妾今日因着受封礼,早早起来,早先便有些不慎疲惫了。”这时皇上连忙关心道:“朕倒是忘了这茬了,你既是早就疲倦了,如何不早些告知朕,早早休息才是。”我笑着道:“今日陛下和席间众位都如此高兴,臣妾如何能去败了这兴致,倒也不至于倦的参加不了这宴会,只是臣妾今日如此状态,必是伺候不了陛下的,陛下既是还未尽兴,不如去了余良使那里,听她的琵琶声,倒也不失一个好方法,陛下说呢?”这时余良使突然欣喜的抬首看着我,皇上笑着道:“你说的是,朕今日本来是想着陪你的,如此朕便去余良使那吧,余良使可不能再推脱朕咯。”余良使听了娇羞的垂首道:“臣妾恭迎陛下。”这时皇上爽朗大笑,而座下的其余嫔妃早已是艳羡不已,余良使则是,满眼的感激看着我,而我则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余良使怀抱琵琶缓缓回座,将琵琶递与身侧的侍女方坐下,这时只见座下的众位嫔妃都炸开似地,同余良使说着话,我摇头笑了笑便收回了目光,待看到班姐姐淡雅的笑容时,我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微微扬起,班姐姐也浅笑着同时拿起手中的酒杯致意,然后同我一起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这时子衿突然在我耳边轻声耳语道:“主子可不能再喝了,再喝便是要醉了。”我笑着回头看向她调笑道:“你现在越发像个管家婆了,本宫可是该什么时候把你嫁出去,让你正儿八经的做个一家之主了去。”子衿微红着脸道:“可见主子现在是愈发嫌弃奴婢了,主子要打发了奴婢去,奴婢也是不肯去的,偏要腻着主子去。”我听了咯咯一笑,然后拿着手中的绢子捂着嘴回首轻笑着,突然感觉有一双温然的眼睛看着我,待我回看去,只见是共王刘康,他见我与他对视,便微微点头微笑算是致意,我则报以微笑点头,然后微微转了头对子衿温柔的笑道:“放心好了,我再不喝了,不然还劳的你们将我抬回去了。”子衿听了微微一笑站直了身子不再说话。 第八十三章 皇子 这时,突然听得郑昭仪娇笑一声,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我也转首看向她,只见她媚眼一瞥我,然后轻掩嘴妖娆的一笑道:“飞燕妹妹果真是最贤德恬静的妙人儿,皇后常常教诲道要六宫和睦,做到不争风吃醋,可见妹妹是听了进去,做的极好的,我这个做姐姐的都是敬佩的。”我听了眉间一颤,然后婉然笑道:“臣妾入宫最短,论德行规矩,都还得向各位姐姐学习才是,昭仪姐姐谬赞了,只皇后娘娘向来教导的好,六宫之内,所有嫔妃都是自家姐妹,彼此自然要和气些,若论起性子,这宫中还是属班姐姐最好,臣妾不才,愿意向班姐姐学习。”说完我浅笑着看向班姐姐,班姐姐自若的笑着回看我,然后谦然道:“臣妾也不过是学的皇后娘娘的一丁点罢了,皇后娘娘一直对六宫施以和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仪姿叫臣妾拜服。”说完众嫔妃都连连附和,皇后娘娘也和善的笑着道:“你们也是最贤惠聪敏的,这六宫琐事也多亏了你们帮衬着本宫,才能如此祥和无事,赵婕妤说的对,六宫内的嫔妃都是自家姐妹,既是姐妹便要互相扶持才是,只有六宫祥和了,陛下才能安心政事,于江山社稷才有益,你们可都知道了。”众嫔妃一听连忙称是,皇上赞道:“有皇后和你们打理着六宫的事,朕也是放心的。”这时,郑昭仪笑着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本宫看你们都应当向班婕妤和赵婕妤两位妹妹多多学习才是。”其余嫔妃一听都附和称是。我微微蹙着眉,与班姐姐对视,只不明白郑昭仪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见班姐姐也微微摇着头,我便看向郑昭仪,只见她媚眼中含着算计的笑意道:“我们这些做嫔妃的,一来是要恭谨的侍奉好陛下,二来……”说着她媚眼一挑,笑着道:“那便是要为陛下,为我朝绵延子嗣,那便是我大汉朝的功臣,皇后娘娘,臣妾说的可对?”郑昭仪转首看向皇后道,皇后自然端着笑道:“妹妹说的极是,不论是谁有了子嗣,那于我们皇室,于我们大汉朝都是功不可没的,那时,陛下高兴,太后高兴,本宫高兴,天下万民自然也是欢呼雀跃的。”郑昭仪笑着道:“是啊,就能为我朝诞下一位皇子那更应是我朝第一功臣,臣妾是没了这等福气了。”郑昭仪假装唏嘘着,我听着总觉得内心有些许不安,这时她笑着假装无意道:“到底马婕妤是个有福气的人,只待生产,她们母子便是这第一功臣了。” 听到这,我的心下一颤,紧紧蹙着眉看向班姐姐,班姐姐也同样忧心的看着我,只是面上却还是淡然自若些,看到我她微微抚了抚眉头,我心下领悟,喜怒不形于色,我竟忘了这条深宫存活的最重要的道理,想着连忙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时只感觉有人看向我,我望去,正是郑昭仪哂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皇后,我也转头看向皇上,皇上一听惊诧的问道:“兰儿此话何意?”郑昭仪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连忙捂着嘴自责道:“瞧瞧臣妾这平日里因着琐碎的事忙的多了,竟把这重要的事忘了告诉陛下。”皇上听了急切的问道:“无妨,爱妃这会子说便是。”郑昭仪傲然的笑着逡了我们一眼,然后起身离座,走到中央恭敬的行了大礼,最后在皇上等不及之时,她起身笑着道:“臣妾恭喜陛下,经太医验证,马婕妤此龙胎乃是一位皇子,待她们母子平安之时,我大汉朝将有了第一位皇子。”我的心猛地一颤,感觉身上的温度随着郑昭仪的一字一语开始下降,我有些恍然,只看着郑昭仪的嘴型,看到她得意的眉眼和笑意,我看向身侧的皇上,只见他眼中一震,然后满是惊喜的问道:“此事可是真的?”郑昭仪娇笑道:“李太医乃是妇科千金的好手,如何会诊错,陛下且放心,臣妾怕出错还特意让其他太医都一一把了次脉,确定无疑了。”皇上似是高兴的极致,连连笑道:“好,好,这果然是件喜事,太医的功劳不小,兰儿你的功劳也不小。”郑昭仪娇笑道:“臣妾哪有什么功劳,有功的是马婕妤母子才是。”说完便又躬身行了大礼,然后起身笑道:“臣妾恭喜陛下喜得皇子,愿我大汉国运昌盛。”其姿态俨然一位国母一般,这时皇后脸上微微有些不愠,但马上恢复了端重的笑容,起身离了座往座下走,我们也与其余嫔妃连忙起身走到皇后的身后,皇后笑着道:“臣妾恭贺陛下,贺喜陛下,愿我大汉繁荣昌盛。”瞬时,在席的众人皆一同恭喜,只见皇上大悦,朗声笑道:“快起来吧,都起来吧。”然后众人回座,郑昭仪笑着端起一杯酒娇媚道:“为这陛下即将诞下的皇长子,陛下可是饮了这杯欢喜酒吧。”皇上笑着道:“好,这杯酒朕必会引尽。”说着高兴的一饮而尽。看着皇上那欣喜的眼神与笑意,心中一阵落寞,有种鲠骨在喉的感觉,说不出咽不进,只觉得心中分外难受,羡慕,嫉妒,失落交织在一起,只把人折磨的心如刀绞,可面上却还是同其他嫔妃一般,俨然如自己要诞下皇子般,笑脸相迎,喜不自胜,可心中的哭悲却只有自己知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时的郑昭仪笑着犹如打了胜仗一般的高傲姿态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座上的皇后,然后有些唏嘘道:“臣妾听闻马婕妤身边的贴身侍女道,马婕妤这些日子禁足以来,每日都是抄经念佛,时时反思自己的过错,虽是身边伺候的人不少,但也难免清减了不少。”听到此,我知道她的正题已经到了。只见她看向皇上道:“臣妾听闻怀孕的女子虽是要小心翼翼,但平日里也要多散心闲走才是,若是有了郁结,也要有些个说话的人,如此对母体好,对胎儿也好,原是母子同心,只有母亲走动的多了,看的美好的东西多了,心情疏散了,腹中的胎儿生下来才会更健康,更聪敏,见识更广些。”皇上听着为蹙眉,然后道:“兰儿说的极是。”郑昭仪听了笑着道:“臣妾觉得马婕妤既然已经知错,陛下不若解了她的禁足,平日里可以多与宫中其他姐妹走动,如此未来我们的皇长子也能更健康些,陛下觉得可好?”皇上一听,笑着道:“爱妃说的对。”说完便唤秦道:“快去宣旨,准许马婕妤自由出入**,顺便请了马婕妤一同来宴饮,再送些好的补品去。“秦道听完连忙躬身要去,皇上又连忙叫住他道:“等等,再把这件喜事告诉太后去,太后必也会很高兴的。”秦道连忙笑着道:“是,奴才这就去。”这时,我看到郑昭仪挑衅的看了我们一眼,我只勉强的回着,心中却是不断下沉的无力,有种从未有过的疲倦。 第八十三章 暗争 席间恢复热闹了一阵子,没过一会儿便有人宣道:“婕妤娘娘到。”瞬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一抹倩影飘渺而进,看到的那一刹我却也心中一惊,我能够想象到马婕妤会出来,但却未想到会是这般举止,从前她只爱着一些个红绿艳紫的衣衫,头上珠翠宝饰从未少过,只叫人觉得艳丽逼人,可如今却见她身着一抹浅霞翠烟衫,衣衫上只微微缀着几枝娇露玉兰,头上也是绾了悠然的烟罗髻,云发间只点缀了一枝紫兰玉搔头,鬓边几缕发丝随意而娇柔的散落玉肩,耳边一对珍珠更衬得娇弱动人。 只见平日里那一股子傲慢仗势得到样子早已不见了影子,如今她似弱似娇的身子由着身边的侍女紫荆小心搀扶着,而这紫荆原与紫云是一同服侍在侧的侍女,虽都是心腹,但因着紫云骄纵与马婕妤是一般的性子,马婕妤便喜欢紫云的多,如今紫云被打死了,也就紫荆伺着。看那紫荆倒不似紫云是个没头脑的炮仗性子,反倒是个恬静柔弱的性子,脸上一副谨慎的样子,而被她扶着的马婕妤当真是侍儿扶起娇无力一般,一副不胜娇弱的样子,微微靠在紫荆身上,走路微微颤颤,足下似步步生莲般,娇颜比平日苍白些,只微微傅粉,走到近前,看到了皇上,连忙下跪隐隐带着哭腔颤声道:“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我抬眼看向皇上,果然看到皇上面上有些动容,眼中有些怜惜,然后连忙温声道:“罢了,既是有身孕便不要多礼了。”说完连忙对紫荆道:“快扶你家主子起来。”紫荆连忙扶马婕妤起来。马婕妤微微欠身道:“谢陛下。”然后微微抬首看向皇上,只见她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盈盈眼波间满是一腔情深,此刻衣衫单薄独立于中央,病若西子,叫人不甚怜惜。 果然便听皇上蹙眉薄怒道:“怎得让你家衣衫如此单薄便出来了,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当得?”马婕妤连忙一副惶恐的样子道:“陛下切莫怪她们,是臣妾刚刚看到秦公公来说陛下宣臣妾一同宴饮,便高兴的没个思虑,只唤着紫荆便急急过来了,陛下切莫动怒责罚紫荆她们,惹得陛下生气,一切是臣妾罪责,与她们无关,请陛下责罚。”说完便又颤颤的跪下,看到她弱不禁风的样子,皇上便连忙起身离了座,我惊异地看着皇上缓缓下了玉阶,然后缓缓走到她身边,款款扶起她,然后温语道:“怎么动不动九跪,朕不过是看你穿的单薄,只怕伤了身子,本就怀有身孕,如今身子又这般娇弱,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只见她微微浅声道:“臣妾只听得要来见陛下,便喜不自胜什么都忘了……”此时心尖微微一疼,只听的皇上嗔意中竟满是温柔,而她轻声回语中满是娇痴,这一刻竟有些觉得自己不该坐在这,看着这一幕,他执着她的手,温然薄嗔,她则深情相望,娇颜上红晕微漾,眼中满是千言万语苦于说的样子,倒叫人觉得自己是局外人一般,这一刻,我只觉得这一幕那么刺眼灼目,然后我却如飞蛾扑火一般,明知会受伤,却依然不肯半点移开目光,子衿微微担忧的唤着我,我却只有勉强一笑以回。这时我晃眼看到皇后脸上一丝薄怒和狠意,我心下一惊,再仔细看去,却见皇后只是端然的笑着道:“本宫看婕妤妹妹也确实穿的单薄了些,怀着龙裔怎能如此大意。”说完便对身侧的墨兰道:“去把本宫出门时带的那件雀羽织锦披风拿来给马婕妤。”我有些恍然,想是刚才竟心伤的看花了眼,皇后娘娘向来是母仪风范,端然之姿,怎会那般凛然之态,想着我不禁摇摇头苦笑着。只见马婕妤衣服受宠若惊的样子道:“臣妾怎敢受皇后娘娘如此恩赏。”皇上笑着道:“皇后的心思总是好的,既是皇后的心意,你便收下就是。”如此马婕妤才皎然道:“是。” 然后马婕妤便娇羞的由着陛下牵着将她引向郑昭仪身侧的位置坐下,这时皇上才转身回座,我不敢直视此刻的皇上,便只假意与子衿说话,偏了头去。这时便听皇后笑着道:“方才听闻妹妹身怀皇子,妹妹好功劳。”这时只见马婕妤娇羞的微垂首笑道:“臣妾有何功劳,只不过托了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洪福,又得太后娘娘庇佑罢了。”皇上看了马婕妤道:“怎的见你面色苍白了,身子也虚弱了不少,可是奴才们伺候的不好?”马婕妤浅声道:“只是臣妾自己吃不下什么东西罢了,与奴才们无关的。”皇上忙问道:“如何吃不下东西?可是身子不适?”马婕妤笑着道:“臣妾没有不适。”说完她微微垂下眼睑,看起来甚为怜人,然后道:“只是臣妾想着从前里自己性子太不收敛,总是惹出许多是非来,便心中自责不安,东西也就吃不下了,但后来成日里礼佛后,倒也安然了许多。”说完她又微微起身,然后走到我这边,竟微微欠身道:“姐姐从前没个是非,由着紫云的胡言蒙了心,让妹妹多番受苦,从前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还请妹妹能原谅姐姐。”经此一举,众座皆惊,我也心底诧异,但看了郑昭仪一副看戏满意的样,我便知这个中缘由,便也连忙惶然得起身,连连走了下去,然后轻扶着马婕妤的身子,然后轻声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道:“姐姐经此次禁足,果然慧然了不少。”马婕妤恍若未听懂,只笑着道:“妹妹何出此言?”我笑着不语,便果然见她沉不住气的看向我,我则调笑的看着她然后低语道:“姐姐好手段,陛下看了姐姐方才那病若西子的样子,果然是一副不甚怜爱的样子。”果不其然,我从马婕妤眼中看到了一丝骄矜,我便又笑道“只不知陛下刚才见了姐姐那颤颤似臣妾的‘踽步’心下想的是臣妾还是姐姐你呢?”马婕妤果然有些恨意道:“你?”我笑着道:“到底,西子就是西子,任东邻女如何效仿,换来的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姐姐说呢?”见她愈发气的通红的脸,我更笑着道:“若是让姐姐喜欢做别人的影子,那便做就是,只是一点,可别露了马脚才是手段。”说完我看着她气的眼中都是怒火,却轻松笑朗声道:“妹妹从未怪过姐姐,何来原谅一说,都是自家姐妹,从今妹妹虽是与姐姐平级。”我刻意的强调“平级”二字,然后又道:“但终究姐姐进宫比妹妹早,又年长几岁。”说着我眼眉一挑看向她,一副调笑的样子,让她知晓言下之意是我终究比她年轻些,然后道:“妹妹都还需向姐姐请教才是。”果然便见她一副气的要吃人一般的眼神,但她看到了郑昭仪提醒的眼神,便又忍住笑道:“好妹妹,姐姐自会帮衬着妹妹的。”我听了温婉点头,然后回了座位,看到此,皇上难免高兴,席间便又喧闹起来。 宴饮毕,便见皇后示意余良使跟随伺候陛下回寝殿,余良使自然眼尖便聘聘婷婷的要跟了上去,这时忽听得紫荆一声低呼,众人看去,只见马婕妤柔弱的靠在紫荆身上,皇上连忙转身上前扶住她问道:“这是怎么呢?”紫荆便谦然道:“主子这几日夜里总是失眠许久,就算好不容易睡了,也总是睡不实,夜间常常梦魇惊醒盗汗,刚刚主子脚步微颤差点晕了,想来是体力不支的缘故。”皇上一听便怒道:“糊涂东西,既是主子身子不适,何不早些禀报,就该拖出去打死。”紫荆吓得跪地求饶,马婕妤便娇弱道:“是臣妾不让她说的,不然就不能来赴宴看陛下了,臣妾无妨的,回去休息便是了。”皇上一副蹙眉担忧的样子,便见郑昭仪一丝计谋的样子,笑着道:“既然马婕妤夜里睡得不实,可见是身子弱,冲了什么,想来有什么正气压着便会好些,陛下是九五之尊,以龙气相镇,妹妹必会睡得好的。”这时皇上微微点头道:“兰儿说的有几分道理,那朕便陪着你,也好放心些。”这时只见余良使脸上一阵苍白,身子微微一颤,险些没站动,这时只见马婕妤娇弱道:“臣妾听闻今日陛下不是要去余良使处么?臣妾怎好劳的陛下呢。”这时郑昭仪笑着道:“妹妹腹中怀着我朝的皇子,自然是贵重些,想来如今身子不好由陛下陪着,别说余良使,就是其他姐妹也不会觉得不妥吧。”此时,余良使勉强笑道:“臣妾怎会有异议呢。”众人连忙也附和。就这般,皇上道:“秦道,快去把朕的御?叫来,然后马婕妤微微靠在皇上怀中,犹若众心捧月般走了。徒留我们一班站在原地,我看到余良使脸色苍白,颤颤巍巍站在那风中甚是可怜,而其他嫔妃也不无讥笑的,我冷眼扫了过去,众人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我便走过去对她温语安慰道:“无妨,若是一把绝世好琴,就算暂时蒙于浮沉,总有一鸣惊人的一天,宠辱不惊,方是道理。”余良使看了我,感激道:“嫔妾谢婕妤娘娘。”我笑着道:“今日月色极好,不若陪本宫与班姐姐一同回去吧。”余良使笑着扶着我去找了班姐姐,一同走出殿外。 第八十四章 计谋 这厢回到了远条馆门口,我邀了班姐姐一同进殿中暄一阵子,宫人尽数退下,只留了子衿与抱琴随侍,我扶了班姐姐的手坐下,班姐姐看向我道:“妹妹,今日马婕妤如此转变可是真心悔过了?”我笑着看向班姐姐道:“班姐姐看呢?”班姐姐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看啊,十之有八分假了。”我喃喃道:“可那八分也足够让陛下动容怜惜了。”班姐姐听了微微一愣,然后恍若未闻的笑道:“她虽然嘴上道着因陛下传召喜不自胜来不及更衣,穿着那般薄衫轻纱便来了,却如何也细细装扮的那般出尘之姿,虽是淡妆还是能看出来个中的细致和讲究,可见是说了假话,不知做了多久的准备。”我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看着班姐姐调笑道:“厉害的是她背后替她谋划,将她扶持起来的人,明明隐在身后,却是谈笑间将我今日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倒是白白为她们做了嫁衣裳。”说完我假意夸耀道:“看今日郑昭仪淡然自若的样子,面上波澜不惊,可暗自里却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运筹帷幄,俨然是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教人折服呢。” 班姐姐按住我的手安慰道:“妹妹也不用如此黯然,今日虽然看似她们赢了一场,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扮得了一时,如何欺得了一世?假的不过是暂时蒙人双眼罢了,再者,今日妹妹的举动,远远是胜了许多,如今不知多少嫔妃都感激着你呢,终究人心所向才是道理。”我听了心下微微一松,然后又有些伤感道:“可是看今日陛下对她的怜惜缱绻,终究心中是埋了个坎儿,如今又知她腹中坏的乃是皇子,只怕这日子越发难过了。”班姐姐听了笑着道:“郑昭仪一向是不容别人与她争半点宠爱的,以前妹妹未进宫时,那马氏姐妹虽依附于她,却也没见分得陛下半点亲睐去,如今郑昭仪能容得马婕妤与她面前尽得如意,还替马婕妤宣布了这喜讯帮她出来,妹妹觉得这是为何?”我听了默然道:“还能为何,无非是想再放出棋子来与我们相争,摆我们一道罢了。”班姐姐笑着道:“那便是了,妹妹可想过,郑昭仪如今有家世有宠爱有地位,可还缺了什么?”我微微思索了一番,然后慢慢抬头看向班姐姐犹豫道:“孩子?”班姐姐笑着点了点头,我微微蹙眉道:“姐姐的意思是……” 班姐姐笑着道:“她如今只怕会把马婕妤捧在手心看着,一旦马婕妤喜得麟儿,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是她的孩子了吧。”我惊异道:“可马婕妤如何愿意?”班姐姐有些感伤的看向窗外的皎月,飘渺道:“宫中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身不由己,马婕妤虽也是官宦之家,可终究还是比不过郑昭仪,马婕妤与她的家族左不过是要依附于郑昭仪与她背后强大的家族。”我有些失神道:“所以若是身份地位的嫔妃在这宫中就算是孩子也保不得在自己身边,任人抢去么?”班姐姐看了我一眼,然后抚慰我道:“也并非如此,若是在这宫中占了一席之地,那么便没有人能抢的去你的孩子。”我转头看到班姐姐眼中的坚定,班姐姐温语道:“看曾经卫皇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我听了微微愣了半晌,然后突然抬头笑着看向班姐姐道:“姐姐说的是。”班姐姐笑着拍了拍我的手,然后不无忧虑的喃喃道道:“所以,我们担忧的不该是马婕妤,反倒是郑昭仪,一旦她的计划得以实现,那她便真的立与别人再也无法撼动的地位,那时,别说我们二人,下到嫔妃,上到皇后娘娘,只怕都该担忧,人人自危了。”我听了也蹙着眉道:“姐姐说的对,妹妹竟未想到这层。”班姐姐看我深凝的眉头笑着道:“你也不必太担忧,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法子,孰不知这宫中从来容不得一人独大的局面,说不定我们淡然处之,倒是什么都过了。”我听了微微一愣,看向班姐姐,见班姐姐笑着看着我不说话,我微微思索了一番,然后突然想起来,便了然的笑着看向班姐姐道:“果然姐姐最是敏慧,想的总比妹妹多比妹妹远。”班姐姐笑着按着我的手道:“妹妹只是一时没看出来罢了,我终究不过是比妹妹早进宫几年,想的多一些罢了,妹妹是个聪慧的人,又何必自谦。”说完我们相视一笑。而我心中却在暗自佩服班姐姐的心思聪颖,虽是平日淡然是非之外,不沾染毫分,可却什么都看的极清。 这时班姐姐看了眼窗外,然后笑着道:“好了,这夜也深了,我也该回去了,妹妹也早些休息才是。”我笑着道:“那妹妹也就不留姐姐了。”班姐姐笑着起身拉住我的手拍着道:“那我便先走了,妹妹也别再多想,心中看的淡些,万事皆空,什么忧愁便也留不住心里了。”我笑着道:“姐姐说的是,妹妹知道了,姐姐且放心。”班姐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兰芷走出了门外去。我目送她离去方转身,这时子衿上前来扶住我,我看向子衿道:“我们可是有好几日未去拜见太后呢?”子衿微微垂首道:“有些日子了,不过太后前几日礼佛,想来是喜欢清净的。”我微微点头,子衿又说道:“不过听闻太后昨儿个便礼佛已毕,想来去拜见也是正合适的。”我听了笑着道:“难道你什么都时刻注意着,如此咱们明日便去拜见太后吧,想来太后也会高兴的。”子衿微笑道:“奴婢明日就打点好。”我点了点头喃喃道:“终究太后才是真正的母仪天下。”子衿微微垂首道:“正是因为如此,太后更是不会喜有人试图一人做大。”我笑着回头看向她道:“所以我们也还有个喘息的机会。”子衿看了我微微一笑,然后道:“夜深了主子也该歇息了。”我笑着点了点头道:“好了,叫她们伺候我梳洗准备就寝吧。”子衿垂首道:“是。”然后便唤人来伺候我,待梳洗完毕,我走到榻边看到空落落的一片,心中也不无失落,我默认躺上去,子衿替我掖了掖被子,然后替我一边放下帐幔一边道:“主子且歇息,若是有什么唤我们便是,奴婢在外间守着的。”我笑了笑道:“你也早些休息。”子衿微微点头笑着,然后退了出去。待人走尽,只剩下一片安宁,摸着枕边的空荡,心下又是一番黯然,只能忍住伤感,逼着自己入睡,原来我早已习惯了有他陪伴在身边的日子,如今我也算感受到了宫中其他女子那般独守殿中的那种夜的清冷,想着不禁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慢慢睡去。 第八十五章 中毒 这日我侧卧在榻上,听着抱琴静坐抚琴,我阖目养神,轻声吐字道:“近日**殿可有什么动静?”子衿恭敬道:“倒是奇怪的很,最近马婕妤安稳的很,每日不过是晨昏定省,时不时去郑昭仪的漪澜殿闲聊,平日里都是在自己宫里。”我微微睁开眼道:“哦?这倒实是难得,怎么?马少使如今可是还在北苑?”子衿笑着道:“还在。”我笑着道:“她的妹妹还在北苑里形单影只的,她如今却是备受恩宠,莫不是她连这妹妹都不救了。”子衿微微垂首道:“奴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照马婕妤从前的性儿,早该跟陛下提起这事了,可她非但不提,反而跟没事人一般,且如今还一改从前骄纵的性子,安静了不少,陛下也甚是……”子衿突然想起什么般,声音低了下去,我抬眼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有什么不好说的,陛下如今除了远条馆和漪澜殿,其余都是去了她那**殿,圣宠可见一斑。”子衿垂首道:“其实班婕妤说的是,装的了一时,却装不了一世,终究本性是难改的。”我笑着道:“我如何不知,所以我如今干脆不出这殿门,懒怠于看她如今这番。”说着我抬手抚向案上的一盆水莲,伸出食指点着那水上漂浮的荷瓣。 这时我突然眼瞧着子衿指上的丹蔻,似是消暗了些,我抬手轻轻抚着笑着转头道:“子衿,去替我取了皇上赏的那瓶儿‘五色当头凤’的花汁子来。”说着我抬手看着丹蔻继续道:“我瞧着这丹蔻有些淡了,如今夏季里最喜得亮一些的颜色,你便多替我晕几次,好看也管得久一些。”子衿笑着道:“是,奴婢这就去。”待她替我用玫瑰玉露净了手,便替我上了丹蔻,也因着我多下了些,等她弄完,我抬手拿起案上的那瓶花汁,缓缓递到鼻尖,轻轻闻了下,气味依然怡人的紧,我笑着看向子衿道:“你去替我拿根银钗来。”子衿道了声是,便替我拿了来,我拿过银钗挑了些花汁子出来置于指尖,看着晶莹的凝露笑道:“这瓶子物事做的果然精致的很。”子衿笑着用丝绢捂着嘴道:“陛下钦赐的给主子的东西,哪样不是千挑万选了来的,就看主子册封那日送的那套吉服,也是极为下了心的。”我笑道:“好了,你呀。”子衿笑着道:“主子净手吧,该用膳了。”我笑着点了点头,子衿绞了帕子递了过来,我擦了擦手,便扶着子衿的手去。 次日用完晚膳,子衿命人摆了时令的水果来,抱琴欲替我弄了果盘,只要我用银匙吃便好,我笑着嗔道:“那样吃着哪还有意思,自进了宫,我便因着你们惯着越发懒怠了,当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如今吃个水果都用不着自己剥了去。”抱琴笑着道:“陛下都宠着主子,我们如何不惯着主子。”我笑着指了她,她们拗不过我,便由着我子衿剥了一颗水灵灵的紫葡萄,然后递向嘴中,透着摇曳的灯火,我指尖的丹蔻也散发着几分妖冶高贵的光芒。我看向子衿道:“果然多上了些花汁子,这丹蔻便绚丽的多。”子衿笑着点了点头。 待到日落星垂之时,我拿了卷书来看,子衿在一旁替我轻轻打了扇,正看得入迷时,突然我觉得眼前一片晃神,那竹简上的字儿似乎有些迷离模糊,我顿时蹙了眉定了神儿,子衿瞧着我的样子忙问道:“主子,怎么呢?可是有什么不适?”我微微晃了晃手道:“不妨的,只是一时晃了眼。”子衿道:“许是主子看的久了,眼睛涩的,不如奴婢陪主子出去走走。”我笑着道:“也好。”说着便放了手中的书卷,便扶了子衿的手起来,我刚起身,突然身子似乎软了一般,便要倒下去,子衿惊吓道:“主子这是怎么呢。”连忙扶住我坐下,一旁抚琴的抱琴也连忙过来扶住我,我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朦胧,呼吸也有些困难般。子衿有些吓得哭腔道:“主子,你别吓奴婢,奴婢这就叫温太医去。”我抓住欲去的她,有些吃力道:“先,先别吵了出去,只道我有些积食,叫,叫他来看看。”子衿连忙道:“是,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去。”说着连忙跑了去,抱琴则小心的扶住我,我则晕晕眩眩的靠在了抱琴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迷迷糊糊中,似是听到了温玉的急促的声音,不知嘴中被喂了什么东西,突然觉得腹中一番刺激,便恶心起来,抱琴连忙扶了我起来,只见子衿带着泪痕的替我端了唾壶来,突地胃中又是一番抽搐翻滚,我趴在塌边,吐了起来,待吐尽,只觉得胃也抽空了般,我无力地躺到榻上,晕晕乎乎又睡了过去。 待我再醒来,只见子衿脸上犹带泪痕的靠在床边小憩,我缓缓探手抚向她的手,她立刻睁了眼睛,看到我便哭着道:“主子可是醒了,把我们吓得,奴婢以为,奴婢以为……”我虚弱的笑道:“怎么呢?怎么连你也这般乱了心神。”子衿看向我,犹豫道:“主子。”我抬眼看向她,她缓缓道:“昨日,温大人给主子把脉,说主子是……”我看向她道:“怎么呢?有什么问题?”子衿低声道:“说主子是中了毒。”脑中恍若炸开一般,我有些不敢相信道:“怎么会?我们不是一直都很注意,从来我吃的用的皆是查探过无误方用的么?”子衿垂首道:“正因为如此,奴婢更觉得事情的严重,因着主子不叫喧哗,且温大人说因着主子中毒较轻,奴婢方将此事隐了下来,如今我们知道此事不喧张,便能暗中调查,如此即可避免打草惊蛇,又能不叫有心人再有其他动作,奴婢擅自做主,请主子责罚。”我赞叹的看着她道:“你这样做很好,如此,我们方不至于牵制于人,除了你和温玉还有抱琴,可还有别人知道此事?”子衿道:“主子放心,其余人皆不知。”我凝视着子衿道:“好,那便就这样不要任何人知道,此次我必要拉出这暗中谋害我的人来。”子衿道:“温大人如今正在替主子查这毒。”我看向子衿道:“去,快替我将温大人请来,我要向他问问详情。”子衿道:“主子无需着急,奴婢这就去请,主子安心的养好身子。”我点了点头,便又躺了下去。待子衿走后,我死死地盯住床幔上的花纹,我手下紧紧绞住被子,眼中满是怒火,原来,她们竟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我的命,如今,我不再想忍下去,既是逼我至此,我也该有所反击了,想到此,手下的被子越发绞的紧。 第八十六章 毒因 抱琴刚伺候我喝下汤药,便见子衿引着温玉进来,待她们行完礼后,我无力地摆了摆手道:“都起来吧。”子衿起身回到我床塌边站着,温玉起身便微微抬头看向我道:“微臣给婕妤把脉。”我微微点头,便由着子衿搭了丝帕于我的皓腕上,温玉上前来守礼地跪于塌前,轻轻搭上我的脉,只见他稳稳的悬脉一番,便起身道:“婕妤身上的毒清完,已无大碍,只是需要继续服药调养才是。” 我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道:“你可知我是中了什么毒?”温玉躬身道:“以微臣所见,婕妤应是中了睡莲之毒。”我与身侧的子衿与抱琴都换了个惊诧的眼神,然后问道:“睡莲?这睡莲花开的极美,向来都是培植与家中做观赏之物,如何会有毒?”温玉看了我一眼,然后垂首道:“婕妤有所不知,其实比较常见的睡莲往往都是有毒的,以其花茎延至花瓣皆是有毒,尤其是种子,且不可近距离接触其香味。”我眉眼一挑,然后看向他问道:“一旦中毒,症状是什么?”温玉看向我道:“此毒一旦无意沾染,只需几个时辰便会毒发,中毒者就会身感乏力,有虚脱之状,且伴随着呼吸困难,以至于昏迷,乃至……”温玉顿了一下方道:“死亡。” 我心中一惊,只觉手脚都有些寒意,子衿看了我忙握住我的手道:“主子,可是不舒服?”抱琴看着我担忧道:“主子这会子想必还累着,不如待主子身子好些,再谈此事。”我抬手制止道:“无妨,若此事不查清楚,只怕我也养不好身子。”抱琴微微垂首,我看向温玉道:“你说只需几个时辰便会毒发?”温玉看向我道:“正是。”我微微蹙眉思考了一番,然后越发迷惑道:“昨日我并未接触什么可疑之物,殿中也从未培植过睡莲,如何会中毒?”子衿想了一会儿便道:“既是如此,不如将昨日主子接触的一概物事,吃的穿的用的皆巡查一番,说不定能查出个什么。”我看向温玉,温玉也道:“如此也不无不可。”我想了一番便道:“好,那你们这会子便查,在我眼皮子底下查,我倒要看看这毒是怎么生出来的。”子衿道:“是。”说着便要下去,我唤住了子衿道:“等等,此事不许任何人泄露出去,免得打草惊蛇,便是要功亏一篑了。”子衿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道:“主子安心。”我点了点头。 子衿让侍书她们将我昨日所穿戴的一切物事,把玩过的小东西都拿了来,不一会儿她又着人端了小食盒来,然后对我道:“主子昨儿个出了事情,奴婢便让李朝恩将您昨日用膳剩下的保存了下来以供巡查,还好,昨日是我们自己的小厨房做的,才能如此。”我听了笑着道:“你用心了。”待温玉一一查探后,他上前来蹙眉道:“并无不妥。”我与子衿对视一眼,眉间蹙的更深,便道:“难不成这毒是无端生出来的,竟找不出个地来。”子衿安慰道:“主子且宽心,细细盘查必会找出源头的。”众人正在苦思冥想时,突然抱琴道:“主子昨日用完膳后还用了些新鲜的果子,莫不是……”我突然被提醒,便道:“对,子衿,你去取来让温玉看看。”子衿忙下去取了来,温玉细致地查了一番,抬起头来,却依然是摇了摇头。 我无力地靠在窗边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难不成我注定是要为人鱼肉,任人宰割?”想到此我的指甲狠狠嵌在床木中,刮落了锦漆,子衿她们在旁边安慰着我,突然,只觉指尖一阵钻心的疼,我**出声,只见我左手食指修长的指甲断了一截,被我刮落的床木的小碎屑划过了食指指尖,渗出小血珠来。子衿她们也惊了一下,担忧道:“主子小心身子才是。”温玉连忙上前来替我处理伤口,我看着子衿她们个个蹙眉甚是担忧似是要抹泪的样子,便虚弱的笑道:“不过是小伤罢了,从前在宫外比这厉害的伤病也有,我不照样好好的,莫要哭鼻子抹泪的,没得叫人笑了去。”子衿她们渐渐忍住哭泣,听到此温玉手中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我看向专心致志为我包扎伤口的他,往事不过又如烟而至,我苦笑着眼神渐渐随着他修长的手指落向我快要包好的伤口,白色的纱布倒是越发衬得那丹蔻的艳丽逼人了。 我抬起右手看着那丹蔻,有些遗憾道:“可惜了这丹蔻,昨儿个刚上好的,如今断了截指甲,便毁了些样子了。”子衿一旁说道:“待指甲长好,便好了。”司棋也笑道:“主子怎么弄都好看。”我笑了笑看着那丹蔻,那瑰丽的颜色闪着光泽,突然,脑海一个想法划过,我紧紧蹙眉盯着这丹蔻,子衿看我的脸色不对,小心的问道:“主子怎么呢?”我依然盯着那丹蔻,头也不抬的问道:“温玉,你说那睡莲的香味也不能闻对吗?”温玉看向我道:“是。”我紧紧凝着眉间,然后抬首看向子衿道:“子衿,去把那瓶‘五色当头凤’的花汁拿来。”子衿这时才了悟,然后惊诧道:“主子是认为……”我凝视着那丹蔻道:“不无可能。”子衿连忙道:“奴婢这就去。”说着便去取了来。 待子衿拿了那瓶花汁来,温玉小心的挑了一些放于指腹,然后轻轻一嗅,然后又拿过瓶子递到鼻尖,又捣鼓了好一会儿,温玉抬头,眼中闪着光亮道:“这瓶花汁中掺有睡莲的毒。”我看了眼子衿,然后道:“果然是有心下毒,手法高明着呢。”侍书这时道:“可是这是陛下御赐的东西,怎么能掺毒呢?”子衿思索着道:“正因这是御赐的,所以对方量定我们不会再去查试,便会直接使用。”温玉此时也道:“况且此毒放的少,这毒本应是毒发很快,可是因为毒量少,婕妤又非日日接触,因此便会如慢性毒一般慢慢积蓄与体内,不易察觉。”我一听挑眉道:“哦?如此说来,她们是如同玩弄掌上物一般,想慢慢将我致死。”众人不敢再说话,我看向温玉道:“既然如此,如何我此番会突然毒发?”温玉看了眼我的丹蔻道:“微臣替婕妤把脉,只觉婕妤体内的毒昨日突然出现,起身应是突然增多才是,想必因婕妤昨日用此物用的多了些。”我想了想道:“确实昨日叫子衿她们帮我多晕了几次,我还打开此瓶挑了些出来闻了闻。”温玉又看向我道:“且……微臣还怀疑主子不小心误食了此毒。”我诧异的看向他,温玉方垂首道:“否则,主子还不至于毒发,不会如此轻易察觉。” 我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眼尖儿看到那盘中晶莹的葡萄,便笑着道:“这便对了,想来是昨日我剥葡萄吃时,无意沾染了丹蔻,如此可是?”温玉一听便点了点头。我笑着看向子衿她们道:“如此来说,这昨日毒发反而救了我一命,否则,我当真是他日死了都是不明不白的。”子衿她们皆跪地道:“是奴婢们得错,请主子责罚。”温玉一脸愧疚道:“是微臣失职,未能保全婕妤,才致他人有可乘之机。”我抬手笑道:“我并未有怪你们的意思,宫中诡谲波澜,从来都是防不胜防之地,我这中毒之人都无从察觉,更何况你们,你们且不要再自责,如今……”我凝视着远方喃喃道:“抓出真凶,才能安枕无忧。” 子衿她们都道:“主子说的是。”我看向李朝恩道:“李朝恩,你去替我查查这‘五色当头凤’的来处,我倒要看看是谁送了我这么个大礼。”李朝恩道:“是,奴才这就去。”我看向温玉和子衿她们笑着道:“我们,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主动些。”子衿道:“主子的意思是……”我眉头一挑,嫣然一笑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既然我们收了这份大礼,理当回她们一场戏,才不枉人家的一番苦心。”子衿了然的笑道:“主子英明。”我看向温玉道:“只是却要劳烦你了。”温玉忙道:“微臣万死不辞。”我温婉的点头,然后道:“好,那便着手准备吧,我要叫她们好好受了这回子礼。” 小作弱弱的加一句:亲爱的读者们有什么意见都告诉小作加以改正吧,喜欢的加个收藏撒个推荐票票吧,话说小作的收藏和推荐少的可怜ing......~~~~(>_<)~~~~我会加油努力的,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八十七章 祸首 日落西山,锦霞漫迷,我浅浅倚坐在紫藤秋千上,子衿立在身侧,抱琴轻轻地替我荡着,我微眯着眼,感受着霞辉氤氲的迷离舒然,徐徐婉风中,青丝曼舞,犹醉人心。无意看到身侧的子衿素手微摇团扇,清秀的面容谨然有礼,一双清泉般得眸子平静从容,恍然间只觉得淡定若风似水。不同于抱琴的温良,司棋的跳脱,侍书的敦然,入画的单纯,只觉得她看周围一切都了然于心,却若温然的磐石,端重而不轻浮,只教人不禁想去依靠。 眼神迷离中,我懒懒地看着远处的晚霞成景,嘴边似有而无饿喃喃道:“子衿,我若未记错,你该是二十二了吧。”子衿听了顿了一下,便嘴边噙着笑道:“主子记得没错,奴婢正是二十二了。”我笑着转头看向她,然后轻轻按住她执扇的手道:“二十二,也是个如花良辰的年纪呢。”子衿难得脸上微微透着红晕,然后笑着道:“主子的年纪才正是临花照水最美得时候。”我摇头浅笑着,然后淡淡道:“二十二,若是在宫外,如今也是相夫教子,一家和睦美满,做个温良贤妻的时候,可在这宫中……”我偏头看向她,拉住她的手道:“你却要日日劳心的替我筹谋,为我挡住这宫墙之中无处不透的暗箭毒计。”“主子。”子衿微微蹙眉唤道我,我微微抬手阻止了她,然后拉住她的手浅笑道:“虽是只比抱琴她们大了不过四五岁,可你那井然处事,淡定从容的性子,便要端重许多,总叫我不自由地放心依靠你,在这如履薄冰的宫中之路,阑珊而行,没了你,我倒真是要失了方向。” 子衿动容,眼中犹带雨泪,温然浅笑道:“奴婢是修了几世的福气,才能够伺候主子,李朝恩平日里虽总是逗笑般,但一句话却不假,主子是难得的一个好性子,宽待下人,平易近人,从不如宫中其他主子般低看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说句不敬的话,就算是班主子,虽然平日待人也是极为亲和,太后道班主子若樊姬,因此班主子一向守礼,对宫中的下人也是按着规矩对待的,可主子却是真真正正的把我们当做一般人来看,从不是异于他人,低于他人的。”说完她缓缓道:“这宫中,向来是历练人的地方,奴婢从十四岁便入宫伺候,从一个不知世事的使唤宫女到如今得幸担得一宫掌事姑姑,只是看得多了,自然学的也多,人情冷暖,看人眼神,度人脸色,如何的拜高踩低,落井下石之事不是未经历过。”我缓缓替她说道:“因此,最初的那份单纯天真便被这宫中太多的东西磨平,才让你不过二十二,便能如此老成持重,别人看来你掌事一宫,可个中得失苦涩,却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有些许苦涩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笑着安慰她道:“无论子衿怎么蜕变,可你对我对抱琴,对这远条馆上下,爱护用心去守护的心却是最真不过的。”说着我握住她的手道:“你那份纯真护人的心从未变过。”子衿感动哽咽道:“主子。”我笑着看着她,然后又对抱琴道:“诚如我心中所想,我若没有你,没有抱琴,没有司棋她们,断然是不能在这宫中立足的,我能走到如今,皆是有你们的辅助,你们于我是有恩的。”子衿与抱琴一听,连忙跪地道:“主子言重了,奴婢们不敢当。”我轻扶起她们,然后道:“你们无需推却,谢谢你们从前的帮扶,只愿我们今后也能如此互相搀扶,度过这宫中的每一日每一年,可好?”她们愣愣地与我对视,眼中闪着泪光道:“这也是奴婢们心中最愿。”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道:“好了,怎么说着说着倒哭了,快拭了去,好好的两个美人倒是哭的没了样子。”说完我笑了,子衿与抱琴也不好意思的低首轻笑。 闲喧着,不一会儿便见李朝恩急急地赶了过来,到了身前打了个千儿,我看他满脸急色,便缓缓道:“事情可是有了眉目?”李朝恩俯身道:“回主子,奴才经过私底下一番调查,已经查出了培植这花的人。”我挑眉道:“是谁?”李朝恩却看了眼身侧的子衿,然后一脸愧疚自责的跪地道:“奴才有罪,请主子降罪。”我诧异的看着他道:“你何罪之有?莫不是没查出来?那也无碍,慢慢来,只不动声色就好。”李朝恩却自责不已道:“不是这样的主子,是奴才没能早点从蛛丝马迹中看出危机来,才叫主子受人暗害,差点危及生命。”我眼波一转,看向李朝恩道:“你先起来,把话说清楚再定夺。”李朝恩恭敬道:“是。”然后起身看向我道:“主子,奴才发现此事与花房的一名内侍有关联。”我一挑眉道:“那也无甚惊奇,毕竟这花房在花花草草上动点手脚,也不是不可能。”李朝恩顿了一下道:“可这内侍前日里却是与北苑马少使的心腹紫云频频来往。”我突然心下明了,然后抬眼道:“我记得你前儿还向我禀报了此事,可是?”李朝恩垂首道:“回主子,正是,所以是奴才失职,才叫主子陷入危机……”我抬手制止了他道:“你也无须自责,你向我禀报,我不也未曾放于心中?说起来,是我疏忽了,如今我也无什么大碍,如今既是知道了源头,那此事便好解决了。”李朝恩满是愤慨道:“这狗奴才竟敢伙同紫云暗害,就该剥了他一层皮,叫其他宫人长个记性,看主子好性子,便没了忌惮。”我笑着道:“说起来,打狗还得看主人,我们既是要打狗,那便得要请了主人一起来看戏才是。”李朝恩与子衿对视一笑道:“主子英明。”我笑着道:“晚上陛下去哪一宫?”子衿在身侧道:“陛下今晚要去马婕妤处。”我一听笑道:“好,那今晚便把这奴才悄悄地带来,我倒要好好听听他们的计策。”李朝恩欣喜道:“是,奴才必会好好办来。”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凝视着桌案上的掐丝兽性香炉,然后喃喃道:“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八十八章 回礼(上) 入夜时分,月然皎皎,星目低垂,静然的枝桠透过月光倒影在宫壁上,招然若暗夜里看不见的手,伸向每一个不知所以的秘密深处,搅起一波又一波的悸动。夏花虫鸣,悉悉索索间,寂静间仿若无数的鼠蚁暗暗四爬,一如宫中无时不有的算计,啃咬着这金雕玉砌的大厦宫殿,啃咬着每一个人嫉妒而又悲凉的心。 殿中缭绕着玉博山香炉中曼散的沉水香,清漏清脆滴答,每一声都回响在偌大的宫殿中,殿旁湖中的水汽四散,氤氲着满室的丝丝凉意,却给不了正诺诺跟在李朝恩身后这个人一丝清凉,反倒是那人额角浸着的薄汗,与这里的清爽相悖,似是与我们身处两个世界一般。 子衿在我身侧伺候着,抱琴与司棋她们则分站于两边,殿门口站着李朝恩手下管着的内侍们,虽是人多,可在这宫殿中却是未出一丝半毫的声响,只余李朝恩身后那内侍颤颤巍巍的脚步声,似是万般迟疑不愿,下一秒便想逃出去之态。 待走到我近前,李朝恩便带着那内侍向我跪地拂礼道:“主子,奴才把人带来了。”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懒懒地看向那内侍,那内侍悉索道:“奴才小灵子给婕妤娘娘请安。”我默不作声,只微眼迷离地看着他,其余人看我不说话,也都不敢吱声,满宫殿只静静地听到清漏中如鸣佩环般的滴答声,似是敲打着宫墙沿壁,却更是敲打着我面前这奴才那颗不安的心。见我迟迟未说话,那小灵子便逐渐失了心神,身子微微发抖,那低头额角的汗竟凝成了汗珠静静滴落在大理石的地上,看到他跪在那,弯腰的背上早已让汗湿透了衣服,我的嘴角不由扬起一抹笑,只是那笑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凛然。 过了许久,那小灵子竟渐渐抖如筛糠,惶然欲倒,李朝恩眼尖儿,一把拽起他的身子,把他按回原地跪着,那小灵子打了一个激灵,再也坚持不住,头如捣蒜般磕在宫地上哭号道:“婕妤娘娘饶命,婕妤娘娘饶命。”我笑着挑眉道:“哦?饶命?你倒是说说看,你做了什么事,要让本宫饶命的?”他一听,身子一震,仍是低垂着头始终不敢看我,抖抖索索道:“奴才,奴才不知。”我一听,看着他笑着,仿若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只是任殿上的谁听了也胆寒几分,因我那笑声毫未笑进心中,反倒若开遍黄泉的曼珠沙华,妖冶若嗜血禁忌,李朝恩看了我的眼色,劈手就是一掌,打掉了小灵子头上的帽子,因着劲大,那小灵子差点头撞在地上,发丝也散乱开来,看起来狼狈之极,他连忙跪地求饶道:“婕妤饶命,婕妤饶命啊。”李朝恩怒斥道:“狗奴才,自己做了什么事,如今竟敢在主子面前耍招儿偷奸的给谁看,再不好生回话,仔细你的皮。”他一听连忙哭喊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我冷声一笑道:“不敢?”他一听连忙噤声不敢再说话,我冷笑着微抬右手,子衿上前扶我起身,我扶住资金的手缓缓离座,然后走向他,只见我的脚步声每靠近一步,他的身子便越发抖得厉害,待走到他身前,我转而柔声道:“你叫小灵子?”他一听连忙道:“回主子,奴才叫小灵子。”我看了气盛的李朝恩一眼,然后道:“好名字,听着就是个机灵手巧的人儿。”他一听忙颤声道:“不……不敢,婕妤娘娘谬赞了。”我听了用丝帕捂嘴轻笑道:“你也不要过谦,若不是你手巧,那花房的花啊草啊什么的如何能修成了精,能要了本宫的命。”说到最后我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吐出。小灵子一听浑身颤着打了个激灵,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磕头求饶道:“婕妤娘娘明鉴,奴才不敢啊,婕妤娘娘。” 我听了,也不说话,只懒懒笑着看了李朝恩一眼,便转身回座。李朝恩立刻领悟,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掼过去,只把他打得直直摔在地上,只见他被打懵了一般,顾不得嘴角的血迹,眼神有些涣散茫然,这时李朝恩已经使了个眼色给殿门口的小顺子和小福子,小顺子和小福子连忙进来架起了还晕晕乎乎的小灵子,李朝恩抬手又是一掌打过去,这时小灵子才回了神,惶恐的哭道:“婕妤娘娘饶命,婕妤娘娘饶命啊。”李朝恩丝毫不理他的号叫,左右开弓的扇过去,直打得他脸颊红肿浸着凄厉的血丝,然后啐了一口道:“狗奴才,自个儿不老实,还敢求主子饶命,看我不打死你作数。” 这时我开口凌然道:“本宫今日也不妨告诉你,今日就算是你立时死在这里,宫中也不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到时候不过是乱葬场一埋,又或者……”我森然看向他道:“叫那野狗叼了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处死你这么个奴才,实在不值一说,只是,你可想好,你是要保住你这条小命?还是为那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搭上一条命不说,说不定还会连累他人……祸及全族。”说到最后,小灵子浑然一颤,眼神有些呆滞,然后逐渐变为惊恐,立刻睁大眼睛磕头哭道:“婕妤娘娘饶命,求婕妤娘娘绕过奴才的家人,奴才什么都说,奴才什么都说。”我使了个眼色,李朝恩领命收手,小福子和小顺子也丢开了小灵子,退到两边,李朝恩斥道:“你最好将实情都好好说出来,不然还有千百个法子治你。” 小灵子不停磕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我手里把玩着丝帕道:“好了,起来好好回话,本宫想来赏罚分明,若是你能说出实情,戴罪立功,本宫自然会保你和你整个族人的性命,若是有半分不老实……这后果本宫不说,你自然是明白的,”小灵子连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李朝恩吼道:“还不快说。”小灵子打了个冷颤道:“是,是,回婕妤娘娘,是北苑的马少使遣了身边的紫云姑娘来找奴才,叫奴才做的,奴才本不愿,但马少使给了奴才一大笔银子,还威胁奴才,若不做,便随时能要了奴才的命,奴才实在不敢不从啊,求婕妤娘娘饶命啊。” 我扫了他一眼,然后挑眉道:“她叫你怎么做的?”他连忙道:“回婕妤娘娘,马少使叫奴才用从睡莲的茎叶以及种子中提出的汁液,掺在培植‘五色当头凤’的肥料中,如此‘五色当头凤’便会吸收毒性,又不容易察觉,如此日积月累,待种植成功时,这花制成了染甲的花汁,日日与皮肤接触,且这睡莲香味也会微不可闻的散发,如此又不至于叫人立时毒发,只会化为慢性毒,逐渐毒至全身……”说到最后小灵子诺诺不敢再出声。我冷笑一声道:“你说马少使给了你一笔银子?”小灵子忙道:“是是。”我挑眉道:“那银子可还在?”小灵子道:“有,有,还有,奴才还未敢动,分文不落的放在那。”我笑道:“好。”小灵子又磕头道:“求婕妤娘娘饶过奴才吧。”我道:“饶过你可以,那你的嘴就得把牢了,若是把今日在这里的事一字不落的反告诉给北苑的那位,那你可是知道后果的,仅这下毒一事就足够要了你和你全族的命。”小灵子忙道:“奴才不敢,奴才绝不敢泄露半句。”我笑道:“你最好记住,今日你回去还是寻常般做好你的事,待到你戴罪立功时,本宫自会保了你去,到时候不过是受人胁迫,却不至于做了替罪羊去,你可知道了?”小灵子忙磕头道:“奴才知道了,谢婕妤娘娘饶命,谢婕妤娘娘饶命。”我使了个眼色,李朝恩便点头带了小灵子出去,这时子衿问道:“主子可是要禀报陛下?”我笑道:“不,她们如此处心积虑,我如何能如此简单替她们收场,我必要回她们个精心大礼,才不枉她们费烦如此周折。”子衿道:“那主子的意思是。”我笑着招了子衿近身,对她低声浅语。 第八十九章 回礼(下) 翌日正午,殿外蝉鸣疏影,我懒卧在美人榻上,素手从旁边的案几上捻起一颗梅子放入嘴中慢慢嚼着,然后笑道:“这梅子味道好极。”子衿在一旁笑道:“侍书的手艺向来是好的。”我笑着瞥眼看向一旁浅笑的侍书道:“你的手这般精巧,日日做的这般精致的食物,倒把我这嘴惯得越发刁了,以后你若不在我身边了,我可是难熬了。”侍书一听吓得连忙跪地道:“奴婢可是犯了什么错?让主子要赶了奴婢去,求主子不要奴婢离开。”我一听诧异了一刻,然后笑道:“快起来,瞧把你急的,我哪里就说要赶你走了,你做事向来牢靠,何曾有错?”侍书一听道:“可主子如何说……”我笑着道:“我私心里也是不愿你离开我身边,你伺候的惯了,我也离不开,只是宫女到了出宫年纪就是我也不能强留了去。”侍书一听忙道:“主子,奴婢愿意这样伺候主子,不愿出宫。”我笑着道:“这会子嘴上这样说,到底是女大不中留,等到时候,我替你寻了好的夫君去,看你还不肯走。”侍书听了脸上一片红晕,微微垂首不好意思说话,司棋一听也笑了道:“就是,到时候主子心疼侍书,替她寻了个如意郎君,侍书可就是个有福气的了,到时候我们可要讨一份喜酒去。”侍书一听脸上更是如火烧一般,跺着脚轻嗔道:“你个死妮子,我非得撕了你的嘴。”说着便上去捉司棋去,司棋顽皮,躲躲闪闪,愣是叫侍书干着急。我一看笑道:“侍书你也别气,待本宫到时候把司棋嫁了出去,你非得到她夫家把喜酒喝个够。”司棋一听不依道:“主子,你偏心,只帮着侍书去。”我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温语道:“虽是当玩笑话说,但终有一天我总是会替你们都寻了好归宿,才能放心你们离开我身边,虽然外里你们是我的贴身侍女,但内里我却是当你们是我的亲人了,待你们出宫之时必会风风光光把你们嫁出去,给你们备上丰厚的嫁妆,才不至叫人看低了你们去。” 子衿她们一听,都泫然欲泣道:“主子……”我笑着道:“说着喜事呢,怎么就又哭了,只有你们有了好去向,我心中方能安。”子衿她们一听都跪地泣道:“主子待奴婢们的好,奴婢们感激不尽,可奴婢们也舍不得主子去。”我忙扶起她们道:“都起来吧,快抹了泪,虽是这样说着,但那日子不还远么,你们还能在我身边陪伴许多日子,如今哭别离可是早了。” 这时,只见李朝恩疾步走了进来,子衿她们连忙拭了泪整理了神色。我看向李朝恩道:“怎么样?”李朝恩笑着道:“有秦公公在陛下身边提,如何不成事?陛下刚下旨道今日来咱们远条馆用晚膳,主子要准备接驾了。”我笑着看了眼子衿她们一眼,然抚着昨夜新涂得那抹妖冶的丹蔻道:“那我们便好好准备接驾吧。”子衿她们彼此交视一眼,然后笑道:“是。”我点了点头道:“侍书你去小厨房准备些爽口的小菜来。”侍书领命款步下去。我看了眼其他人道:“你们也下去准备该准备的事吧,今日可有得忙了。”抱琴她们称是便退了下去。这时子衿走上前来,递上一个小瓶来,我诧异的看着她,子衿担忧道:“主子,这毒不可小觑,温大人准备了这一小瓶药,事先服用一点,可以抑制毒的急速扩散,也不至于太伤身体,主子服些吧。”我笑着点了点头,便接过那药服下,然后道:“一切只待今晚了。”子衿微微颔首。 天色渐暗时,便听外面宣道:“陛下驾到。”我连忙上前迎驾,皇上看到我,便连忙笑着扶起我欲福的身子,然后调笑道:“朕这几日未来看你,你可没怨怼朕吧?”我听了略带醋意道:“马姐姐与大皇子每日侍奉着陛下,一家人其乐融融,飞燕如何能不知趣,自然要自觉退居而下,飞燕怎能心生怨怼。”皇上一听朗声大笑,然后刮了下我的鼻梁道:“就你醋劲儿大,明明朕一进来就是一股子酸味,还偏偏口不对心。”我一听嘟嘴道:“臣妾是个小醋坛子,陛下若是不喜欢这酸味,臣妾还是请了其他姐姐侍奉陛下,那都是满满的蜜一般的甜味。”皇上一听笑意更深,然后靠近我耳边低语道:“朕啊不知为何,偏偏吃了酸味儿才觉得开胃,朕啊,哪里都不去,就要吃定了你。”我一听假意不依,嘴角却噙着笑意,皇上笑着突然一把抱起我便往内屋去,我惊道:“这么多宫人,都叫她们看了去,陛下快放飞燕下来吧。”皇上心情似是极好,笑着道:“她们若喜欢看,看就是,朕抱自己喜欢的飞燕,有何不可?”我一听语滞不知道说什么,皇上笑着抱着我走向美人榻坐下,然后低语道:“哪里就一家人其乐融融了?”我一听茫然道:“嗯?”皇上抱住我在我耳边喃喃道:“朕只觉得只有来了远条馆,看着你,才有家的感觉。”我一听,眼中一热,然后欣然道:“陛下竟说些好听的来诓我。”皇上知我是假装的,只轻笑着静静抱着我,这一刻,我只想就这样靠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管,就这样两个人,多好…… 待到用膳时,皇上携了我的手去,看到满桌子的菜欣然道:“果然还是你这里的小厨房做的菜最是用了心,到底是你调教出来的。”我笑着道:“陛下既是喜欢,便多食一些,臣妾听闻今日陛下饮食不佳,便要侍书做了些爽口的小菜,但愿能让陛下胃口好一些。”皇上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你总是上心的。”我笑着道:“臣妾心中只系着陛下,再多不了其他。”皇上笑着牵着我坐下来一起用膳。膳后子衿命人摆了水果来,我正剥了一颗葡萄要递到自己嘴中时,皇上突然拿住我的手笑道:“朕也想吃葡萄了,飞燕喂朕来。”我眉眼一蹙,然后笑道:“臣妾好不容易剥好的,陛下也要来抢,臣妾可不依的。”说着我也不顾规矩,急忙凑过身将手中的葡萄吃了去,而没有人知道刚刚剥皮时,那晶莹的葡萄沾染了多少丹蔻上的毒。皇上一楞,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但见我得意满满的样儿,便假意嗔道:“就属你胆子忒大,连朕的帐都不买。”我笑着勾过陛下的脖子,在他耳边浅语笑道:“因为飞燕知道陛下总会宠着臣妾,不会迁怒臣妾。”皇上一听无奈的笑而不语。我边调皮的笑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剥了颗葡萄送到陛下面前,皇上笑看了我一眼,方吃了去。 子衿紧张的看了我一眼,我微微颔首示意她不用担忧,待进了内室,子衿她们皆退下,我笑着坐到琴案上道:“臣妾为陛下弹奏一曲吧。”陛下笑着道:“好,朕也许久未听你的琴音了。”我笑着低首,指尖轻放于琴弦上,徐徐拨弄起来,一曲完毕,我笑着走过去靠在陛下怀里道:“臣妾弹得可还好?”皇上笑着揽住我道:“你的琴技无人能及。”我笑着道:“待臣妾老的连琴弦都分不清时,这宫中自会又有佳人琴音更胜。”皇上笑着道:“那时朕只怕比你还老,听不清曲儿,反倒是你的琴音听得多了,倒只认你的曲,不识他人音。”我一听心下感动,嘴角噙着一丝温暖的笑意,懒懒地靠在他怀中不语,而他轻轻抚着我的青丝,似是抚着极为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 这时,我突然觉得胸中一滞,只觉得呼吸十分艰难,逐渐我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似是发现怀中的我有些异样,坐起看向我道:“飞燕你怎么呢?”我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他立刻变了脸色,惊慌地看着我焦急道:“飞燕,飞燕,你怎么呢?”然后便立刻朝着外面大吼道:“来人,快来人。”很快我便听到有很多急促的脚步声,可我却喉中一股腥味,禁不住倒身吐出来,只见案几上满是星星点点的鲜血,好似朵朵桃花遍开,妖冶灼灼。我只感觉他的手一僵,然后凄厉地嘶吼道:“飞燕。”然后语无伦次道:“飞燕,飞燕,来人,叫太医,快去把太医给朕都叫过来。”到最后只听得他雷霆般的震吼。我努力想要紧紧握住他的手,可手中却满是无力,他似乎感觉到我的动作,低头看着我,惊惶道:“飞燕,飞燕你怎么样。”我努力地笑着道:“飞燕没事,可是飞燕好累,陛下,飞燕是不是要死了?”他一听脸色顿时苍白,然后惶然失神道:“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朕不会叫你死的。”我虚弱的笑着,然后试图抬手抚向他的脸,他连忙抓住我的手放在他脸旁,我无力道:“飞燕……飞燕若是真要走了,也……也觉得此生足了,能得陛下如此的爱意,足矣,飞燕,飞燕惟愿陛下莫要悲伤,只当飞燕人间历练已够,要回那蓬莱仙境去。”皇上听到此喉中哽咽道:“不,不会的,朕说过,就算你是仙女,朕也不放了去,飞燕,乖,不要睡,太医就要来了,飞燕,不要离朕而去,求你,朕求你。”他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喃喃重复,而我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眩晕后煞时一黑,我再也不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阖眼前只听到一声撕心的哀吼…… 第九十章 苦设计 头疼欲裂,只觉得周边满是喧闹,充斥着吵闹,哭泣,还有怒吼,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若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又睡了过去,只觉得梦中总有一个嘶哑的声音道:“飞燕,不要离朕而去,不要,好么?”那声音带着苍凉和凄绝,叫人心中隐隐作痛,我很想伸出手道:“我不会,我不会离开。”可奈何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晕晕眩眩的,不知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 好似过了千年一般,我吃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只感觉眼前一抹温暖的光亮,渐渐地眼前的景物一一呈现出来,浅紫的水瑶纱幔,床前挂着的**荷包,我缓缓偏头去,看到了一张叫人心疼的睡颜,只见是皇上趴在我的床前阖眼睡着,从前丝毫不乱的发髻却有几许青丝散落,而他一向清俊温润足以让万千宫妃沦陷的玉颜如今却满是憔悴困乏,那一双总是如点起一波春水涟漪的眼眸如今疲惫的阖着,那一圈青黑的眼圈和厚重的眼袋诉说着这些日子他的衣不解带,我心中微微抽动,一股子酸意不自由地冒了出来,我缓缓抽手抚向他的容颜,眼中却渐渐模糊。 他在我手下似是转醒,身子微微一震,愣了许久,他身子有些许的颤动,然后缓缓抬头,待我们四目相对时,他眼中写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我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却不知这笑是否比哭还难看,他声音有些微的颤抖,满是期待却又担忧地问道:“飞燕?是你吗”不知为何,这一刻我的心深深地抽痛,我再也不能抑制,欣然地笑着点头,然后还不待他回神,我便倾身勾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吻在他微凉的唇上,而我的泪水也早已滑落,打湿了彼此的衣襟,就在我贴在他的唇瓣时,他有些微微的呆滞,然后身子猛地一震,他仿似回过神来,一把环住我的身子,然后渐渐将我环紧,将下颚移靠在我的右肩,声音里由着掩不住的激动道:“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朕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你知道朕有多害怕吗,朕怕又会孤身一人留在这里。” 我感觉到背上突然有一滴冰凉,然后瞬时扩散,蔓延,打湿了一片,我身子微微一僵,他无力地偏头靠在我肩上,有些哽咽道:“当你倒在朕的怀里,任我如何唤你你也不应答,到最后只能失神地看着那案上猩红点点,直到那一刻,朕才知道,在死亡面前,即使朕是天子,手握乾坤的九五之尊,也是如此的渺小,朕什么都不能做,那种感觉有多无助吗,朕那时才明白孝武帝因李夫人香消而逝,哀叹‘仁者不誓,岂约亲兮?既往不来,申以信兮。去彼昭昭,就冥冥兮。既不新宫,不复故庭兮。呜呼哀哉,想魂灵兮!’是为何意,这些天朕不敢想,不敢想你若离朕而去,朕该如何去面对,就连孝武帝尚且不敢再去李夫人从前的宫殿,害怕触景伤怀,不能自已,更何况于朕。”我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抚着他的背给予安慰,过了许久,他才将我放开,揽着我的肩,深深地看着我道:“飞燕,朕不论你是仙子还是凡女,朕求你,不要离开……好吗?”我极为震惊地看着她,感动到不能自语,我没有想到,他竟会放下天子之尊,只为期盼我的相伴,永生不离,我的泪水簌簌落下,全然不能抑制,紧紧依靠在他怀里,语带哽咽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悦。”他听了,欣慰的温然笑着,然后也紧紧回抱住我。 过了会子,他突然放开了我,然后惶然道:“对了,该叫御医替你把脉看看,朕竟忘了。”说着还不等我说话,他便朝外面焦急道:“来人,来人。”很快便见秦道进来,看到我脚步一滞,有些震惊,但很快面上带着欣喜的笑意,恭敬道:“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皇上忙道:“快去宣了太医来给飞燕把平安脉,看余毒可清干净了,快去。”秦道连忙称是,躬身退下。皇上立刻转身担忧的问道:“怎么样,你可有什么不舒服?”我微笑道:“臣妾没什么不适,只是喉中有些苦味,还有点口渴。”他一听方舒眉笑道:“这几天你都服着药,嘴中哪能不苦。”说着转身倒了杯茶来,递到我嘴边要喂我,我犹豫道:“飞燕自己来就好了。”他却不叫我拿了杯子,笑着道:“朕想喂你,你只就着喝就是。”我无奈口渴不已,只好喝了去。 喝了水后,他扶我坐起来,我看向他道:“臣妾睡了多久呢?”他一听,怜惜的抚着我的发鬓道:“你都昏迷四五天了,若再不醒,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一听也有些惊诧,未想到自己竟睡了这么久,看来这次的毒确实重了些。我有些茫然道:“臣妾只是晕乎乎的,没想到竟睡了这么久,臣妾是得了什么病?竟如此厉害?”他一听,立刻英眉倒竖,脸上分明是震怒之意,但很快压制了下来,有些冷然道:“你非患病,而是……受人投毒暗害。”我一听身子一抖,震惊道:“中毒?臣妾如何会中毒,子衿她们向来小心,凡是我用的吃的她们皆会小心查探无事才会送来,怎么会呢?”他将我拥入怀中,轻轻抚着我的背,安慰道:“你放心,朕会保护你,这件事朕必会彻查,朕决不让你再受一点伤害。”我感动的点了点头,可心中却有些愧疚,终究是我伤了自己,却煎熬了他。 这时便见李朝恩带了温玉来,温玉看到我们的那一刻,脸上有欣喜,但眼中也有着一丝受伤,很快他走到床前便要下跪,皇上放开了我,对着他道:“免礼了,你且先给婕妤把脉看看。”温玉躬身称是,然后上前跪在榻前替我把了脉后,微不可闻的舒了口气,方起身答道:“陛下可放心,婕妤娘娘的余毒已清,只是猛地中了毒,身子不支,有些虚弱,只需用药调养便会好。”皇上听了眼中方闪着光亮,欣然道:“你可确定?”温玉垂首道:“微臣可以确定。”皇上朗声笑着道:“好,很好,你这次治愈婕妤,立了大功,朕必会重赏。”温玉垂首道:“这都乃微臣分内之事,谢陛下恩赏。”皇上笑着点了点头。 皇上陪我用了药,闲聊了一番后方因积累的政事离开,这时子衿她们方走了进来,欣然的扑过来轻泣道:“主子可是醒了,吓死奴婢们了。”李朝恩眼中也有些湿润道:“奴才日日在菩萨面前求拜,菩萨终于显灵,主子醒来了。”我笑着安慰他们道:“你们都知这是预先的计,还这般担心做什么?”司棋哭着道:“可是奴婢们真的很害怕,看到主子面色惨如白纸的躺在陛下怀里,桌案上全是血,主子连着昏迷了四五日,太医们都吓得团团转,奴婢们主子再也醒不来了。”我笑着替她抹了泪道:“你看我不是醒来了么,温太医的医术,你们该是相信才是。”子衿这时方抹了泪,看了司棋她们道:“司棋她们是关心则乱。” 我心下感动,然后安慰她们道:“好了,没事了,我们可是还要将凶手引出来,若是自乱阵脚,如何是好?”司棋他们一听,精神一凛,然后道:“主子说的对,害主子的凶手就该抓出来重罚,方能不教主子白白生受了这苦。”我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李朝恩道:“事情如何?“李朝恩忙道:“陛下因着主子便一直缠连于我们宫中,彻查的事都交给了秦公公,秦公公也不敢马虎,事事亲力亲为,这些日子六宫皆是人人自危,只是尚未查到这丹蔻上。”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道:“那小灵子呢?”李朝恩忙道:“主子放心,小灵子奴才已放了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必不会让漪澜殿的抢先下了手去,待他该出来时,他必会出现。”我笑着道:“你办的很好。”李朝恩笑着道:“奴才应该的。”我这时便对她们笑道:“如今,便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也该叫她们明白害人之心不可有的道理了。”子衿她们也笑着点了点头。 姒姒开了《舞倾天下》的读者交流群,希望亲爱的读者们一起来探讨,给及姒姒各种建议,帮战姒姒的写作成长之路(*^__^*)嘻嘻……期待你们的加入。群号请见作品介绍! 第九十一章 指使(上) 在宫中,从来没有永远的胜者,在这里,一步错便会步步错,谁也不知道前面是柳暗花明,还是万丈荆棘,有时候风轮轮流只是一瞬然之时,呼啦啦,大厦便倾,从前的繁华锦梦便如云烟消散,不复往日。 正如此刻,偌大的椒房殿从未像现在这般寂静,从前的莺莺燕燕却是此刻的噤若寒蝉,皇上脸色阴沉的坐在上座,眼中是抑制的怒火,皇后坐于其旁,面色也是极为肃穆,任是再没有洞察力的人,此刻也能看得出这殿中一点即燃的怒火,因此座下的嫔妃皆小心翼翼地噤声,仿佛衣袂微擦的声音都会触怒到什么。而我,却是了然于心,只微微靠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百态。 这时,皇上面色转暖,关心的看着我问道:“飞燕身子可还好?若是不适便莫要硬撑,回去歇息修养才是。”我虚弱的笑道:“陛下放心,臣妾身子尚可,今日召集众姐妹来,臣妾也本该来的。“皇上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你小心些,子衿,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子衿恭敬地福身道:“是,陛下。” 皇上点了点头,待转首扫了众人一眼,面色愈发凝重晦暗,然后冷声道:“朕与太后,皇后,向来都希望的是六宫能够祥和,六宫平静,朕方能在前朝无后顾之忧地去处理天下之事。朕虽然知道,六宫也会有些争风吃醋,针锋相对的事,只是……”说到此他眼神冰凌的逡巡了一眼,然后冷言道:“因着这些都是小吵小闹,平民百姓之家,尚且有家中琐事,更何况是整个**,乃天下之大家,家大业大,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莫说先祖时期,就是历朝历代也是有的,不痴不聋不做家翁,朕向来都是不做重罚。”皇上看了皇后一眼,又对众人道:“皇后同朕便是一条心,对着这些事也都是宽大处理,你们理应感激收敛才是。”皇后听了皇上的话,面上一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众嫔妃却愈发坐不住,只有郑昭仪淡定自若,仿佛皇上只是聊着家常琐碎一般,而我看着马婕妤,见她似乎茫然而又不知所措的看着郑昭仪。 这时皇上眼神冰冷的射向众人,冷冷的吐字道:“但是,朕却没想到真的**却有着心肠如此带毒之人,在朕的眼皮之下还做尽污秽之事,叫人发指。”众人听了皆打了个冷战,不敢说话,皇上也脸色阴沉不再说。 皇后此时开口道:“前几日远条馆赵婕妤中毒之事,相信众位妹妹们也是知道的。”皇后说着扫了郑昭仪一眼,却见郑昭仪一脸担忧道:“臣妾也听闻了,未想到梁五官的事才没多久,竟又出了此事,幸好飞燕妹妹无事,否则可怎生是好?”郑昭仪一脸不知之样,倒是把戏做的很足,显然是料定查不出什么来,才有这般自信。 皇后莫测的一笑,然后正色道:“本宫派人同秦公公一同查探了赵婕妤出事前的一切吃穿所用,皆无什么发现,可见这下毒之人用心极深。”郑昭仪听了,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很快又收敛,只微微倚在案沿,一如从前的慵懒。皇后看了眼中闪现一丝笑意,然后道:“只不过,想是上天也不肯放纵这般带毒之人,查探的人发现……”皇后盯着郑昭仪道:“赵婕妤所用的丹蔻有问题,且这丹蔻还是陛下亲赏给赵婕妤的。”郑昭仪一听到此,眉间一抖,依靠在案沿的手微微一颤,然后回首凝视着皇后,皇后欣然的接受了这一眼,然后对身侧的安奉道:“宣了温太医来。”安奉忙躬身道:“是。”然后走至殿门口道:“宣温太医。” 很快,便见温玉随着安奉走进来,走至圣驾前,温玉恭谨的跪地道:“微臣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见过各位主子。”皇上微微点头道:“起身吧。”温玉称是然后缓缓起身。皇后此时便道:“温太医便将你所发现的事说出来吧。”温玉微微躬身道:“是。” 然后起身道:“微臣在查探赵婕妤所用的‘五色当头凤’的丹蔻花汁中,发现有些微的睡莲之毒,这睡莲花茎延至花瓣皆是有毒,尤其是种子,而且万不可近距离接触其香味,一旦中毒,几个时辰内便会呼吸阻滞,恶心,昏迷……乃至死亡。”在座嫔妃听了皆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而座上的皇上却手捏紧成拳,脸色越发难看。 皇后这时又问道:“这毒如此厉害,那赵婕妤为何前些日子用着并无事,此时却又突然毒发。”温玉垂首道:“回皇后娘娘,下毒之人很是谨慎,担心容易被人发现,因此这毒下的较少,且微臣觉得此毒并不像是直接放进这花汁中,且婕妤娘娘只涂抹与指甲上,并不直接接触,因此这毒便会慢慢渗入体内,不叫人发现,直至……最终毒发不治。”此话一出,震惊四座,我听了,心中仍有余悸,只一刹,或许我就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不禁后怕至极。温玉继续道:“婕妤此时突然毒发,只是必然中的偶然,因婕妤喜欢这丹蔻,因此不禁加重了涂抹的量,且婕妤在与陛下宫品水果时,应是不小心沾染了这丹蔻上的毒,误入嘴中,方会如此,才让这毒为人发现。” 皇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道:“如此意外之事,竟还救了妹妹一命,用毒极巧,可见这下毒之人心思甚重。”说着转头看向皇上道:“陛下,若是留此人在宫中,只怕六宫再无安宁,人人自危。”皇上此时方阴冷道:“皇后说的是,凶手必须重办。方能肃清**不正之风,叫人有个警醒。”说完,又道:“秦道。” 秦道连忙上前颔首道:“是。”然后转身出门,不一会儿,便见其身后畏畏缩缩的跟着一个人,正是掺毒的小灵子。小灵子一走进看到皇上阴沉嗜杀的脸,便立刻吓得面如土色,瘫软伏地道:“奴,奴才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皇上慑人的目光直直射向小灵子,然后阴冷道:“小灵子,在赵婕妤丹蔻花汁里下毒的人可是你?”小灵子吓得求饶道:“回皇上,是奴才,可是奴才是受人指使……奴才绝不敢自己做此事,求皇上明察,饶了奴才一命啊。” 郑昭仪听到此,眉间一抖,然后呵到:“放肆,大胆的狗奴才,竟敢以下谋上,暗害主子,这样的奴才,就该立马拉出去五马分尸,以示众人才是。”小灵子吓得连连讨饶,皇后此时开口道:“这奴才确实打死也不为过,只是他说有人指使,背后尚有主谋,如今还该留他一命,为人棋子的小卒不足为患,这宫中大患乃是其背后之人才是。”郑昭仪还欲说什么,皇上却突然开口道:“皇后说的是。” 然后看向小灵子道:“如今在朕的面前,你最好把实情一五一十的道出来,否则……朕便是要株连九族,以作惩戒。”小灵子一听连忙道:“奴才说,奴才都说,是…….是。”小灵子眼神躲闪的看着众嫔妃,皇上看他的样子,震怒的拍案道:“快说。”小灵子忙趴地磕头道:“是马少使,是北苑的马少使。” “当啷”一声,马婕妤面如白纸,手中惊得一碰,打翻了案上的茶杯,茶杯打了个转儿,掉落在地,碎成几片。众人皆看着她,她立马狠狠地射向小灵子,手指着其怒斥道:“狗奴才,胡言乱语,你有几条命,竟敢诬陷主子,就该拖出去立即打死,拿出去喂了野狗去。”说完她立刻跪地哭泣道:“陛下,莫要信了这狗奴才的话,妹妹自进了北苑,同臣妾一样,精心念佛,反思自己的过错,万万不会做出这等事啊,求陛下明鉴啊。”说完她又转身指向小灵子道:“这个狗奴才满口胡话,定是听了奸人的指使,来诬陷妹妹的,求陛下莫要信了他的话啊。” 看着马婕妤哭得梨花带雨,面带惊惶,皇上微蹙了眉,然后道:“好了,事实如何,朕必会彻查,你还怀着身子,不宜动气,你先坐回去。”紫荆前来相扶,马婕妤未起身还欲求情,皇后突然开口道:“妹妹此刻怀有龙裔,应放宽了心去,若是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马婕妤听了脸色一滞,然后一脸哀戚的被扶起身坐下。这时皇上阴冷道:“秦道,宣马少使。”秦道连忙走向殿门口去,而马婕妤则紧张的攥着手中的绢子,脸上满是担忧,而郑昭仪脸上也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而皇后则冷眼看着郑昭仪的神色,微微噙着一丝笑。 第九十二章 指使(下) 这时,便见马佩佩随着秦道身后而来,众人皆望眼过去,而马佩佩一袭素然青衣,目不转视挺身直直的走了进来,待到了圣驾前,她方盈盈下拜,宛然道:“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皇上直视着她,然后声音分不出喜怒道:“起吧。”马佩佩恭敬地起身道:“谢陛下。”然后她转而看向坐在郑昭仪身旁一脸紧张的马莹莹从容问道:“姐姐可还好?妹妹一直未出宫,也不得看姐姐,姐姐腹中的孩儿可有闹腾?”马莹莹眼中似有些微红然后略微颤声道:“我没事,孩子却是活泼的紧,时常在腹中动着。”说着脸上浮现一丝作为母亲那种幸福的笑意,马佩佩微笑道:“姐姐好,妹妹便放心。” 马莹莹正蹙眉欲说话,便听皇后出声道:“马少使与马婕妤到底是亲姊妹,如此亲睦,可见二人是无话不说,无事不知的,真是叫人艳羡呢。”马莹莹一听脸色惨白,正欲辩解,便听马佩佩轻哧了一声,然后又恭敬地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皇后娘娘似乎忘了臣妾早先因着犯错,被罚到北苑禁足,这些日子臣妾从未踏出宫门半步,臣妾连姐姐的近况都不知,日日心里担忧着姐姐是否为一些有心人所危。”她说到此虽然语中平和带笑,但却字字对人,然后她又莫测一笑道:“如此境况下,臣妾又如何能与姐姐做到无话不说?皇后娘娘想多了。”说着她挺直了身子,一股逼人的气势直视着座上的皇后。 皇后似是没想到向来跟在郑昭仪后面只会冷嘲热讽的马佩佩,如今竟有这般气势逼人之时,一时有些未反应过来。这时郑昭仪看完了好戏,也笑着插话道:“皇后娘娘统领六宫,向来都是对事不对人,怎么如今说话竟也有些偏颇了?”皇后一听,脸色一滞,这时我开口温婉道:“皇后娘娘方才之话,只是见马婕妤与马少使姐妹情深,所以不禁有感而已,臣妾也有个妹妹,刚刚那一幕叫臣妾也颇为亲切,从小便是无话不说,让臣妾也想念的紧。”皇后娘娘听了,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道:“赵婕妤最懂本宫不过了。”马佩佩冷眼看着我,郑昭仪则冷笑一声准备说什么。 却不料皇上此时沉声道:“好了。”郑昭仪方有些不满的止了声。皇上扫了一眼马佩佩,然后冷声道:“你可知今日宣你来是为何?”马佩佩从容的躬身道:“回陛下,臣妾不知。”皇后这时适时道:“你可认识你身旁这个奴才?”马佩佩漠视的一瞟小灵子,然后漠然道:“宫中奴才千千万万,臣妾如何人人都知道,臣妾不识。” 小灵子一听,立马激动的哭喊道:“小主如何说不识得奴才?毒害赵婕妤娘娘一事皆是小主让奴才做的啊。”说着连忙叩头道:“请陛下明鉴啊,奴才自己万万不敢毒害婕妤娘娘啊。”马佩佩冷嗤了一声道:“臣妾自禁足后,一直在自己宫中诚心礼佛,反思,从不踏出北苑一步,如何会与这小小的奴才有联系。”郑昭仪此时也盛气凌人道:“狗奴才,分明是要嫁祸主子,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这时,就连马莹莹也怒斥道:“该死的奴才,竟然打起了主子的主意,如何得了。”说完便对皇上道:“皇上明鉴,这样狡诈的奴才,就该打死才是。” 小灵子一听连忙爬上前,哭喊道:“陛下,陛下不是这样的,是马少使身边的紫云来找奴才,让奴才办此事,奴才知这是掉脑袋的事,万万不敢答应,可是马少使用奴才一家老小的命来胁迫奴才,奴才实在是不敢不从啊,求陛下明鉴啊。”说着连连磕头,额头都渗出了血珠。 皇后这时开口道:“马少使,对于这奴才的话,你可有何想说的?”马佩佩冷笑一声,然后道:“臣妾只想问,如今有何证据证明臣妾身边的紫云与这奴才联系?”皇后对安奉使了个眼色,安奉立刻会意,高声宣到:“宣花房管事姑姑存芳。”很快便见一名三十来岁的女子进来,恭谨地俯身见礼。 皇后看向那存芳姑姑道:“存芳,花房所有事可都是由你打理?”那存芳姑姑恭谨的回道:“回皇后娘娘,正是。”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你可识得马少使身边的这个侍女?”存芳姑姑转首看向一脸平静的紫云道:“回皇后娘娘,奴婢识得,这是马少使身边的紫云姑娘,前些日子常常来花房,让小灵子培植花草送去北苑。”皇后道:“哦?你可确定?”存芳恭谨的躬身道:“紫云姑娘来往频繁,奴婢必不会看错。”皇后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马佩佩道:“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说?” 马佩佩好笑的扫了存芳一眼,然后道:“莫不是因着这奴才的一句话,便要给臣妾定罪,臣妾是记得前些日子因着礼佛所感,便想养花草以静心,便叫紫云去替我向花房要了些,如何这些小事竟也成了臣妾毒害后妃的罪证了?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郑昭仪似是颇为满意地噙着一丝笑意,皇后此时似是也有些不满,但仍是强压怒气,郑昭仪此时开口道:“马少使说的并无错,不过凭着几个奴才的胡言乱语便能治的了主子的罪,那还得了?岂不是以后奴才结伙诬陷,便能以下犯上,那这六宫哪里还有了规矩,何谈祥和?” 皇后有些蹙眉的看向郑昭仪,却见郑昭仪眼波一转,颇为得意的自己端了茶杯自在的啜饮。皇后为难地对皇上道:“陛下,这……”皇上紧蹙眉头,思索片刻,然后沉声道:“这二人的指证也确实不足以说明什么。”这时便见马佩佩了然一笑,而郑昭仪更是极为得意。 班姐姐转头看向我,我婉然一笑,班姐姐也笑着回看皇后。这时,便听到外面有些微的喧闹声,皇上颇为不耐的冷声道:“秦道。”秦道立刻向殿外走去,不一会儿,便见秦道疾步进来,一脸严肃道:“皇上,外面有一侍女,说是知道此事的真相。”顿时四座又是一惊,郑昭仪同马佩佩相视一眼,然后有些紧张的看向门口。 皇上冷声道:“宣。”很快,便见一个气质不凡的女子走了进来,待请安过后,郑昭仪和马佩佩看清此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很快,便见马佩佩再无方才的淡然,面色如纸,郑昭仪与马莹莹也是紧张地看着此人。 皇后嘴角一抹笑意浮现,然后道:“本宫若没记错,你是马少使身边的贴身侍女紫晴,和紫云一般的吧?”紫晴从容道:“回皇后娘娘,奴婢正是紫晴。”皇后一听道:“你方才说知道此事真相,可是真的?”紫晴恭敬道:“奴婢不敢说谎。” 皇上一听便道:“既是如此,你便说来。”紫晴躬身道:“是。”然后淡然道:“我家主子因着不喜赵婕妤,且赵婕妤一直得陛下圣宠,便已是不满,而前几日主子又因着赵婕妤被贬禁足,形同冷宫,便是时时不忿,前几日奴婢便看见紫云常常去花房,回来时又常常同主子单独说很久才出来,我奇怪便问紫云,紫云只道是主子吩咐去花房领些花草罢了。奴婢虽疑心,但也不再多想,后来偶然又一次,却叫奴婢听到主子对紫云说,叫花房的奴才小灵子是时候把睡莲中提炼出来的毒,掺入培植‘五色当头凤’的肥料中,如此日日浇灌,这毒便会渐渐渗入花中,到时候做成了丹蔻,这般精致的物事,陛下如此宠爱赵婕妤,必会赏赐,到时候,日渐一日,毒愈发深入体内,最后毒发身亡,谁也不会发现出什么。” 听到此,众人皆哗然,郑昭仪此时也有些神色紧张,马莹莹则呆滞在那里,似是不敢相信,而马佩佩此时也没了方才的那般从容不迫,面上有些不可置信。皇后便问道:“那为何早些你不说,如今你才说来?”紫晴有些悲戚道:“奴婢乃是主子的贴身侍女,跟随主子多年,主子一旦被揭发便会……”她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主子在宫中也是极为不易,可是,奴婢却日日担惊受怕,直到知道赵婕妤毒发差点危机生命时,奴才也心中极为不安愧疚,今日奴婢实在过不了良心这一关,宫中的宫人皆知赵婕妤待下极好,是难得善良的主子,奴婢不想再一错再错,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说完便坦然的伏地。 皇后一听,立马变了脸色,狠狠的怒斥道:“马少使,你还有何抵赖?”失神的马佩佩似是反应过来,然后逡了众人一眼,朗声笑着,好似听了什么最好笑不过的事,整个大殿充斥的皆是她的笑声。皇后怒气道:“你还能笑得出来?”马佩佩转头挑衅的看向皇后道:“笑,我为什么不笑?”说完转身指着紫晴笑道:“你可真是本宫养的好奴才,哈哈哈……”众人见她捂着嘴笑得只颤抖,而紫晴仍恭敬的跪在地上,就在这一霎,马佩佩突然使足了劲儿,抡起手来,一巴掌对着紫晴扇过去,眼中满是彻骨地杀意,紫晴随之倒地,左脸立刻肿的极高,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滑下。 众人皆是震惊,就连马莹莹也惊得用丝帕捂住了嘴,不叫自己尖叫,而皇上立刻盛怒,只见额头青筋暴起,一掌拍于案上,然后起身指向马佩佩怒喝道:“放肆,当着朕的面你竟敢也如此没有德行。”皇后也颇为气愤道:“马少使,椒房殿岂是你打骂下人的地方,如此失德之行,如何当得起一名宫妃,你眼里还有规矩吗?” 马佩佩笑着高声道:“规矩?连我身边的奴才都没了规矩,诬陷主子,那我还要这劳什子规矩做什么?”皇上听了压抑着怒气,眼中森然道:“你竟还要抵赖?”马佩佩突然挺直身子,收起了笑意,冷然道:“臣妾何罪之有,这不过是有人指使这奴才诬陷臣妾罢了,臣妾只是罪在没发现自己宫中也出了内奸罢了。”“你。”皇后气的起身指着马佩佩说不出话来,马佩佩却全然不惧。 这时,我却能瞥见一直未说话的紫晴低首鬼魅一笑,然后低沉着声音道:“奴婢有证据。” 第九十二章 罪惩 瞬时,场面急剧逆转,皇上看向紫晴,指着她道:“说。”紫晴伏地叩头,然后起身道:“陛下派人去搜查北苑,必能搜出证据来。”皇上一听,立刻冷声道:“秦道,去。”秦道立即领命下去。 不一会儿,秦道上了殿来,皇上沉声问道:“你可搜到什么?”秦道微微蹙眉,有些惶然道:“回陛下,奴才搜到了一些东西。”皇上眉间一挑,冷声道:“是什么?”秦道颇为为难,偷偷瞟了陛下阴沉的脸,然后垂首道:“奴才呈上来给陛下看。”然后迈着沉甸甸的步子上去,待皇上揭开了秦道手中端着的那盘子上的布子,立刻脸色青绿,拿着布子的手紧紧攥握,微微颤抖,似是压制着极大的怒气。 就在众人胆寒之时,“放肆。”皇上震怒的一手掀过那盘子,立刻“哐当”一声,那盘子飞了出去,秦道吓得跪地连连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而那盘子落于地上,盘中的物事掉出来,呈现与众人面前时,众人也吓得面如土色。就连一向端重淡定的皇后也吓得连忙起身下殿跪地道:“陛下息怒。”众人也立刻反应过来,跟着簌簌起身跪地道:“陛下息怒。”只余马??一人,全身颤抖的站在那里,面上惨白一片,呆滞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一个人偶娃娃,身躯插满了银针,而那娃娃的胸前分明写着生辰以及名字,那名字不是别人,正是“赵飞燕”三个字。 这时,我瘫软的跪倒地上,看着那娃娃,然后看向呆滞地马??极为恐惧的哭泣道:“马姐姐,妹妹自知姐姐一向不喜妹妹,也知自己因着陛下的垂怜让姐姐多有不满,而姐姐幽禁被贬,也是因妹妹而起,因此妹妹心中一直是万分愧疚,对姐姐,妹妹也从来是礼让有加,从未有不敬不尊之心,可妹妹却没想到姐姐竟恨妹妹至此,竟要用如此狠毒的巫蛊之术来致妹妹与死地,妹妹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叫姐姐平息对妹妹的怒气,求姐姐明说,若是妹妹的存在都让姐姐厌烦,妹妹愿自请出宫去寺庙修行,求姐姐放过妹妹吧。”说着我满是惊恐,以至于全身颤抖打着冷战,而到最后哭得几近提不起气来。 马??看着我,只有面色惨白,喃喃道:“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而我也哭着向座上的皇上叩头道:“陛下,臣妾福薄,没有伺候陛下的福气,臣妾求陛下准许臣妾出宫修行吧,臣妾愿为大汉国祚昌盛,从此青灯苦佛,日日祈祷,再不踏入尘世一步,求陛下准许。”说到此我哭着再不起身,额头贴着地砖,惊惧地哭泣着。 这时,突然听到皇上的笑声,笑中没有任何温度,然后沉声道:“好,很好。”说着他慢慢走下殿来,到了我面前,他轻轻地扶起我,看到我发髻散乱,哭得极为伤心,他轻轻将我鬓边散落的发丝拢了上去,然后温语道:“别怕,没有人伤害得了你,凡是伤害你的人……”他眼中带着森冷彻骨的杀意,然后慢慢吐字道:“朕,必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顿时我听到众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他轻轻将我扶回座位上,转身之时便用森冷可怖的眼神看着马??,然后缓缓迈步朝她走过去,马??看到此顿时吓得全身颤抖,呆滞地迈步后退。跪地的众嫔妃也吓得让出一条路来,皇后娘娘惊恐的用绢子捂嘴嘴,身子却微微发抖,而郑昭仪此时也吓得瘫在地上,不敢发出声来。待皇上将马??逼到柱子那,再不能后退时,马??似是不自主地反应过来欲跑,却未想到皇上忽然一手钳住她的脖子,直直地射向她,马??面无人色的看着陛下,泪流满面,惊惧说不出话来。 皇后似是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劝道:“陛下。”皇上似是没听到般,然后慢慢靠近马??,逼着马??直面他,然后语中不带一丝温度道:“朕从未想到朕的身边竟会出了你这样的毒妇。”说着又凑向她的耳边冰冷的吐字道:“即使千刀万剐,也不为过。”马??听到此,身子猛烈一抖,身子就要瘫软下去,可皇上右手却仍钳着她的脖子,众嫔妃都吓得不敢说话,而此时的我真正的被恐惧包围,只觉得马??随时会被皇上了结在手中,到了最后,我终于忍不住惊恐的颤声唤道:“陛下。”而开口后我才发现,自己竟牙齿打着磕碜,第一次,我是如此害怕他,恍如陌生人一般。 皇上这时身子微微一震,转头看向惊恐的我,怒气渐渐消散,面色慢慢转为平静,待他再回头看向马??时,他冷声不带丝毫温度道:“马??,贬为庶人,赐死。”就在他吐出赐死时,右手放开,马??立刻如没了魂魄一般,瘫软在地,马莹莹这时方反应过来,然后跪地道:“陛下,求陛下饶了妹妹一命吧,陛下,臣妾求您了陛下。”说着便连连叩头,皇上却不为所动,只冷声道:“带下去。”说完便有人上前来提马??往外去。 马莹莹看着呆滞如痴傻的妹妹,连忙抱住她的身子不叫人动,然后爬向陛下近前哭着道:“陛下,臣妾求您,臣妾求您,饶了妹妹一命吧,臣妾只有这一个妹妹啊,陛下,臣妾求您了。”皇上这时冷颜扫过去,吓得马莹莹打了个冷战,然后开口道:“一个妹妹?”他冷笑一声,然后突然冷声道:“朕也只有一个飞燕。”我突然呆滞地看着皇上,而马莹莹此时突然转头看向我,然后伏地过来对我叩头道:“婕妤妹妹,婕妤妹妹,求您让皇上饶我妹妹一命吧。”说着哭泣道。 我看着一脸惊恐地被往出拉的马??,又看了眼前哭的没了半分往日形象,发髻蓬乱,满脸泪水的马莹莹,突然心中生出了一种悲凉,其实她们何曾不是可怜人,因爱生恨,失了本性,每日活在战战兢兢的算计中,为人棋子,宫中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花一般的年龄,却终日惶惶,受宠的日日担心他人的暗箭难防,失宠的夜夜饱受寂寞空殿清漏长的日子。到了最终,究竟谁胜了谁,谁败于谁,只不过是妄斗了一辈子,将半生的精力耗费在勾心斗角上,待迟暮回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得到,不过是化为一?g黄土,为人寥寥几笔,只有史书上冰冷淡漠的几语,勾尽了荒凉的一声罢了。 想到此,我不禁微微阖眼,抑回了欲出的泪,待再睁眼时,我起身不望任何人,只对着皇上深深叩拜,然后诚挚求道:“臣妾求陛下饶恕马??一命。”顿时众人也是惊诧,而我继续道:“马婕妤身怀龙裔,不宜行血光之事,冲撞了龙气,请陛下三思。”说完我深深一拜。皇上怜惜地看了我一眼,过了许久,仿似过了千年般,皇上轻声叹息,微微阖眼,用手抚着额头,似是劳累极度,然后有些倦然的摆摆手道:“贬为庶人,打入掖庭殿,至死不得出。” 听到此,马莹莹呆滞的瘫坐在地上,不知该是喜是悲,而马??则失神地任由宫人带出,这时众人方回过神来,皇上起身看着小灵子和紫晴,语气低沉道:“余下的人……交给飞燕处置。”说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蹙眉离开。皇后看向我问道:“妹妹,这两个奴才由你处置。”我看向皇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缓缓看向紫晴和小灵子,只见紫晴脸上有着一种颓败的淡然,而小灵子则瑟瑟缩缩,我语气平静道:“紫晴与小灵子虽然揭发有功,但也难逃罪责,各杖责二十,打发出宫便罢。”小灵子听了立马眼中闪亮,然后忙道:“谢过婕妤娘娘,谢过婕妤娘娘。”而紫晴只淡然一叩拜道:“奴婢谢婕妤娘娘。” 我转身对着皇后一拜恭敬道:“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适,先回宫了。”皇后语带关心道:“你好好歇息吧,子衿,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子衿福身称是,我便扶着子衿的手,转身只深深看了班姐姐一眼,然后直直走出,我从未有像现在这般,恨不得立刻逃出这个地方,直疾步走出殿外,下了石阶,一抹阳光落在身上,突然觉得此时的自己才能呼吸,我深深地呼吸了许久,然后搭上子衿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第九十三章 扶持 待回到了远条馆,我屏退了宫人,只留了子衿在身边,直到此时,我仍觉得身子有些微颤抖,子衿递了杯茶过来温语道:“主子受惊了,喝点茶压压惊吧。”我点头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子衿接过茶杯放于案上。 我微微阖目,有些疲惫的问道:“子衿,你说我是不是狠了?”子衿抬首看向我道:“主子为何如此说?”我抬手抚额道:“其实马??不过是郑昭仪手下一颗小小的棋子,战战兢兢的生存在他人控制下,你我都知道,这一切欲除我的毒计必是漪澜殿的主意,她也是个可怜之人,今日这一计……差点令陛下要了她的命,方才那一幕,现在都叫人胆颤。” 子衿看着我,敛目道:“主子终究仁慈了些,马庶人虽是郑昭仪的棋子,但也是其左右手,虽然从前那些陷害主子的计谋都是马庶人听从郑昭仪所做,但其心中何尝不是想借着这些招数除掉主子您?今日主子若不以这一计致其于无法反击之地,他日必会为郑昭仪所救,卷土重来,到时候,只怕再难掣肘。” 我听了看向子衿,她也微微抬眸看向我温语道:“今日主子留了她一命,已经很是心善了,若无主子,以她从前所做的一切,与宫规都是保不了一命的。”我点了点头,然后道:“这一次多亏了梁庶人看到了紫晴这条线索,否则这计策也就没那么顺利了。”子衿微微颔首,我轻语道:“你平日里与李朝恩照看着些,若梁庶人缺了少了什么,便补了去。”子衿抿嘴笑道:“主子放心,奴婢与李朝恩都记着的。”我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我正与班姐姐说着话,便见李朝恩走了进来,似是有什么话要说,我抬眼看着他问道:“怎么呢?”李朝恩过来,为难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道:“主子,刚刚奴才去给梁庶人送些物事的时候,听闻……”他犹豫了一会道:“马庶人对您颇有怨气,常常出言不逊,魔怔了一般,说,说……”我微微挑眉道:“说什么?”李朝恩偷偷抬眼看了我一眼,然后垂目道:“说主子您心计歹毒,必不得善果,就算她死了,也……”我看向李朝恩道:“也要怎么?”李朝恩垂首道:“也要拉了您到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班姐姐听了微微蹙眉道:“马庶人做出如此宫规不容的事,妹妹已宽宏大量饶了她一命,未想到她竟还如此不知悔改。”我听了笑看向班姐姐道:“既是已经进了掖庭殿,任她说又如何?坏事做尽的是她,妹妹倒不信这老天能听了她的话去。”班姐姐微微点了点头。我看向李朝恩,然后冷笑道:“她既是喜欢说,便叫她说下去,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有那能耐拉了我去那阿鼻地狱,永不超生。”李朝恩躬身称是。 这时,突然听闻外面司棋进来道:“主子,余良使来了。”我诧异地抬了抬眉,然后道:“请进来吧。”司棋称是退了出去,李朝恩也躬身道:“奴才先告退。”我微微颔首。 李朝恩刚退了出去,便见余良使一身素青纱衣,打扮颇为清雅如水,待她聘聘婷婷走进,看到了我与班姐姐微微一诧,但很快恭敬的行礼道:“嫔妾给两位婕妤娘娘请安。”我笑着倾身虚扶她一把,然后道:“都是自家姐妹,无需这么多礼。”说完我看向抱琴道:“给余良使看座,奉茶。”余良使浅笑道:“谢娘娘。”我笑着道:“余妹妹难得来远条馆。”余良使微微欠身道:“平日里娘娘太过繁忙,嫔妾怕扰了娘娘,这几日听闻娘娘身子不适,便想趁着今日来看看娘娘可好。”我听了笑道:“妹妹有心了,不过是身子有些个倦怠,无妨。”余良使听了笑道:“那嫔妾也放心了。” 班姐姐看了眼余良使,又看向我道:“妹妹这果然最是闹热的,我刚来了,这会子余妹妹也来看妹妹了,许不定一会儿陛下就该来了。”说完便用丝帕捂了嘴笑去。余良使听了也微微垂首笑着,我也有些微脸红的笑道:“姐姐如今就爱打趣我。”说着我笑对余良使道:“太后娘娘常常在我面前夸赞班姐姐人品稳重,毫无浮矜之色,叫我要多多学习。”“如今余妹妹你瞧瞧。”我笑指着班姐姐道:“方才她哪里还有半点稳重的样子,可见该去偷偷告诉太后了去。”班姐姐听了笑着道:“陛下也常常道妹妹口齿伶俐,我如今可不是也要跟妹妹学些才是么?妹妹何至于扰了太后去。”就这般我与班姐姐笑闹着,时而也与余良使一起喧着些闲事。 快到晌午时,突然见李朝恩进来道:“主子,秦公公来了。”我忙道:“快请进来。”待秦道走了进来,看到班姐姐与余良使,便忙躬身道:“奴才给各位主子请安。”我忙叫子衿扶了他起身,然后笑道:“公公这会子来了,可是有什么事?”秦道听了,眉眼皆是笑意道:“陛下一会子要摆驾到远条馆用膳,请娘娘准备接驾。”班姐姐听了笑着道:“瞧我刚才说了什么,陛下这会子也来了,可见我猜的不虚。”我一听脸一红,余良使微微抿嘴笑着,秦道摸不着头脑,只能陪笑着,我轻语道:“劳烦公公走这一趟了,本宫知道了。”秦道笑着道:“那奴才先告退。”我点了点头,叫子衿送了秦道出去。 班姐姐笑着道:“好了,出来了这会儿,我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找妹妹玩。”余良使也忙起身道:“嫔妾也告退了。”我忙止住她们笑道:“今日既是来了,便在我这里用了膳再走,不然可教人家说我小气。”班姐姐看我并非说笑,便笑道:“你既是这般说了,我如何不应了。”余良使为难地看着我,又看了下班姐姐,班姐姐笑着道:“她既是邀了我们,妹妹便安心在这里用膳就是。”余良使这方勉强答应。 我吩咐了子衿去准备晚膳,然后看向余良使笑道:“好久未闻余妹妹的琵琶,这会子怪想的,不知余妹妹可能为我和班姐姐弹一曲?”余良使听了笑道:“娘娘不嫌嫔妾的琵琶声污耳,嫔妾如何能不应了。”说完她又微微迟疑道:“只是嫔妾未曾准备琵琶,可否能让嫔妾回宫取了琵琶来,再弹与娘娘听?”我笑着道:“无妨,我宫中别的不见多,只这丝竹乐器绝不缺的。”说完我转头对侍书道:“去为余良使取把好的琵琶来。”余良使微微欠身道:“嫔妾谢过娘娘。”我看了她一眼,然后笑道:“只是一会子圣驾要来,妹妹这身衣服太过素净,倒是失了规矩。”余良使惊诧地抬头道:“娘娘?”我看向抱琴道:“你且服侍余良使在我宫里寻一身合适的衣衫换了去。”余良使忙推拒道:“娘娘,嫔妾如何能穿娘娘的衣服。”我笑着道:“无事,去吧。”见她还要拒绝,我便道:“莫非妹妹嫌了本宫的衣衫?”余良使忙道不敢,我笑着道:“那便去吧。”如此余良使方随着抱琴去了。 看着余良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班姐姐转首看向我道:“妹妹这是要……”我笑着看向班姐姐道:“姐姐不是已经知道妹妹要做什么么?”班姐姐莞尔一笑道:“虽是知道,却不知妹妹如何突然要这般扶持余良使?莫不是要与漪澜殿分庭抗礼?”我看向班姐姐道:“郑昭仪协理六宫多年,势力根深蒂固,我和姐姐二人与之相比确实势单力薄了些,如今唯有平分春色才能平衡六宫局势,不教我们显得被动,如今走了个马庶人,马婕妤也受了些惊,暂时不会再有什么动作,我们就要趁着此时携了人上来,多个帮衬,毕竟……” 我凝望窗外道:“明年便是选秀之际,到时候新人入宫,又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局面了。”班姐姐似也是突然想到,然后眼中有一丝黯然的笑道:“对呀,多亏了妹妹提醒,我竟忘了选秀又快到了,这宫中又要热闹了。”说着她喃喃道:“余良使是个不错的人选,为人不骄矜,性子也是好的。”我笑着道:“姐姐与我想的一般,姚顺常喜怒皆形于色,且爱搬弄是非;秦良使虽不浮不躁,但却叫人看不透心思;而卫采女虽是安静的性子,但太过安静,终究胆子小了些;只有余良使如姐姐说性子最适合,且上次宫宴上也颇得陛下眼缘,只稍稍帮衬点便好了。”班姐姐浅浅一笑道:“歆儿从小性子便这般,甚少言语,任我如何,也是改不来的。”我笑着道:“或许卫采女如此的性格也不无不好,个人自有个人福。”班姐姐拍了拍我的手笑道:“妹妹说的对,个人自有个人福。” 第九十四章 争斗 殿外蝉鸣婉转,虽是炎热异常,可我坐在殿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热气,只有角落的冰块“咝咝”化成水,抱琴小心的剥好杏子放入青玉盘中,递了过来。 我放了一颗到口中,只觉得甚是清凉,子衿替我递了丝帕,我接过手中静静擦拭着,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最近陛下来**可多?”子衿微微躬身道:“回主子,陛下近日来**倒还算多。”“喔。”我眉眼也不抬,只品着手中的“青城雪芽”,然后道:“那陛下都去了哪些地方,你可知道?” 子衿微微垂首轻语道:“近日陛下除了来主子这多一些,其余时间还是与从前一般,多是去了郑昭仪的漪澜殿和班婕妤的增成舍,不过……”子衿微微顿了顿,我笑睨着她道:“说吧。”子衿笑着道:“许是因了掖庭殿马庶人的缘故,陛下现在甚少去马婕妤的阖欢殿,倒是余良使自那日在圣驾前弹了一曲琵琶后,陛下最近甚是喜欢去那里听曲什么的,如今宫中其他宫里的人都诧异不已了,如今只怕余良使那的热闹不少于阖欢殿。” 这时抱琴边剥着杏子便笑着道:“奴婢还听闻现在各宫里可是望着余良使那艳羡的不得了,如今都眼巴巴地也想如余良使那般好运,一朝得君睐,都恨不得搬进咱们远条馆来,同主子住一宫里,也能趁着陛下来的时候,沾点儿光呢。” 我一听,笑着看了眼子衿,子衿也点着头笑道:“奴婢也是听说了,现在六宫可是因着余良使的突然得宠引起了不少的骚动,不过太后听了很高兴,直道主子识大体。”我笑睨了子衿了一眼,然后道:“那漪澜殿呢?”子衿微微捉摸,然后道:“只有马婕妤常常去漪澜殿,倒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思索了一番问道:“如今马婕妤身子也有了五个月了吧?”子衿微微点头道:“是的。” 我有些黯然笑道:“待到冬日里她便是要临盆了,而我和班姐姐如今却半点音信也没用。”子衿同抱琴对视一眼,然后温语安慰我道:“主子自是会有孩子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待到将来主子子孙绕膝,奴婢们只怕还照应不过来呢。” 我听了,看着子衿粲然一笑,然后指着她和抱琴道:“就你们会说话,那时候我也都成了个老太婆,莫不是你们要跟着我一辈子?”抱琴笑着道:“主子若是不嫌弃我们手粗脚笨,奴婢们巴不得跟了主子一辈子去,替主子照顾小主子,还有小小主子。”我一听笑着不能自持道:“好了好了,说的越发没影儿了。”子衿和抱琴也对视着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时,突然见李朝恩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疑云,我收了笑意,待他请了安便问道:“怎么呢?这么疾步匆匆的?”李朝恩上前来看着我道:“回主子,刚刚漪澜殿中的王慎来了,说是奉了昭仪娘娘的命,来给主子请安送些吃食。” 我微微蹙了眉头,看向子衿,也如我一般微皱眉目,抱琴有些担忧道:“什么吃食,还劳得郑昭仪遣了自己身边的心腹巴巴地跑来送?”李朝恩微微垂首道:“奴才问了,王慎只道奉了郑昭仪的命,要亲自呈与主子您,因此奴才也不得而知。”子衿这时开口道:“因着马庶人和余良使的事,只怕郑昭仪心里极是不豫,如今这番动作,主子要小心些。”我冷笑了一声:“如何小心?她若真要做什么,躲总是躲不过的,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说完我看向李朝恩道:“让他进来吧。”李朝恩忙躬身道:“是。” 不一会儿便见王慎跟着李朝恩走了进来,看见我躬身道:“奴才王慎给婕妤娘娘请安,婕妤娘娘长乐无极。”我也不制止,只淡然的受了他的礼,果然见他躬身行礼的那一瞬间,面上有些不高兴。 待我笑着道:“王公公快起来吧,公公今日怎么来呢?这外面日头这么大,莫不是昭仪娘娘有什么重要事要说?”王慎起身,抬首的那一刻瞬间满脸都是恭敬地笑意,然后看着我道:“奴才回婕妤娘娘话,我们家主子叫奴才为主子送了些漪澜殿特色的点心来,叫婕妤娘娘您尝尝鲜儿。” 说完,他便转头对下手使了个眼色,那小内侍便恭恭敬敬的端了食盒上来。我对子衿道:“既是昭仪娘娘的一片心意,子衿快些收下吧。”子衿领了命就要将东西收了下去。这时王慎突然开口道:“且慢。”我微微抬眉睨了王慎一眼,然后笑道:“怎么?公公可还有什么话?”王慎笑着道:“回婕妤娘娘,我们家主子一再嘱咐奴才,叫奴才等着婕妤娘娘品尝过后,看可有什么好的意见,叫咱们漪澜殿的小厨房好改进些,到时候再给婕妤娘娘呈了来。” 我看了子衿一眼,子衿这时在一旁温语对我道:“主子今日许是中了暑热,平日里进的也不香,方才午膳只用了些碧荷粳米粥便已饱了,这会子吃点心,只怕会积了食,不如先把点心搁一会子,待午后有胃口了再食,到时候奴婢去漪澜殿复命便好。”我笑着点了点头看向王慎道:“本宫最近几日确实胃口有些不好,不如公公先回去给昭仪娘娘复命,至于这点心,便如子衿的办法,公公看可好?” 王慎听了,突然直起了腰身,然后看着我笑道:“这……奴才可做不了主,这些点心正好也是小厨房为了给我家主子开胃解暑的,左右不过是些小点心,想必婕妤娘娘您这会子吃一点也不至于积了食,倒是若奴才真如此回命,到时候我家主子以为婕妤娘娘您不给这份面子,不高兴了,惩罚奴才是小,要是毁了两宫的和气,倒是不好了。” 抱琴一听,立马怒道:“你!王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慎轻蔑的看了抱琴一眼,然后吊着眉面无表情继续道:“马婕妤娘娘怀着身子,近日也是颇不思饮食,吃了这点心也直夸漪澜殿好,还要了份回宫里去,如今婕妤娘娘您推脱再三,莫不是比马婕妤娘娘五个月的身子还小心矜贵?” 我一听,也不禁柳眉倒竖,指甲狠狠地嵌进了掌心,“放肆!”李朝恩怒斥了一声,然后看着王慎道:“王公公不要忘了这会子是在远条馆,坐在上面的是执掌一宫的婕妤主子,公公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王慎似是颇为不屑,子衿这时淡然笑道:“王公公在漪澜殿莫不是也这般与昭仪娘娘说话?”说着子衿轻嗬了一声,然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王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昭仪娘娘也是出了名的驭下有方,公公可不要学了那薄命没高低的紫云一般,连累得昭仪娘娘。” 任王慎也被子衿笑中的冷意吓得脸色一震,似是想到了紫云的后果,王慎脸色微微有些白,没了刚才的倨傲,只有些不甘道:“奴才失言了,请婕妤娘娘恕罪。”我笑着道:“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又何必计较?”说着我又笑道:“公公既是如此说,本宫倒是该尝尝这糕点了,否则只怕还要惹了不小的罪责呢?”王慎微微有些一愣,忙道:“婕妤娘娘言重了。”子衿轻唤了一声:“主子?”我抬手制止了她,然后道:“替本宫取两样出来尝尝。”子衿只好称是,而我则微微抬眼,没有一丝温度的睨着王慎,嘴角凝着一抹莫测的笑意,只看得王慎垂首不敢再看我。 第九十六章 玩弄 子衿小心地取出食盒中的点心放于案上,点心皆是金玉掐丝芍药盘,光看那做工便知极为贵重,早闻漪澜殿极为奢华,郑昭仪的一概用度也皆不菲,如今看,可见一斑。 盘中皆是精致小巧的点心,玫瑰酥,芙蓉糕,梅花香饼,我笑着看向李朝恩道:“宫中都道漪澜殿的点心吃食是最精致难得的,今儿一看,果然如此,昭仪娘娘好享受。”王慎听了,更加神气,一脸自傲的笑道:“婕妤娘娘说的可不是!陛下最爱来漪澜殿,每次直夸主子把宫人**的好,做的吃食比御膳房还要好许多。”李朝恩听了,一脸的不以为然,正欲说什么,我使了个眼色,李朝恩便不甘地垂首不说话。 我笑着瞥向手中的那双莹透洁白的雕花象牙箸,然后喃喃道:“瞧着昭仪娘娘宫中如此玲珑精致的点心,用这俗气的象牙箸倒是毁了那份子意境了。”王慎得意一笑,这时,子衿笑着走过来道:“主子莫不如用陛下新赏的这双嵌绿松石镂空雕鸾银箸,自赏下来主子还没用过,这会子配了漪澜殿的吃食是最好不过了的。”我一听,转头对一脸温婉笑意的子衿微微笑着点头,眼中皆是赞赏,然后道:“还是你细心。”说着我笑着接过子衿呈上来的那双银箸。 自上次我因着丹蔻中毒后,皇上便专让人打了这双筷子送来,看着这银箸做工颇为考究,太过奢侈,便只叫人好好收着没用过,子衿到底是心细如发,这会子把这筷子送来,倒也多层保障。 王慎看了子衿一眼,然后眉眼也不抬,阴阳怪气的笑道:“子衿姑娘真是小心,还取了这银箸来,莫不是怕我家主子赐的点心多了些什么?这若是叫我家昭仪娘娘知道了,只怕也会不高兴的。” 子衿听了也不作反应,只笑着道:“陛下赐来这双银箸给我家主子时,便说了平日里就用着,只是我家主子因着这银箸太过贵重,所以从未用过,今日因着是昭仪娘娘亲赐的点心,才配了陛下这亲赐的银箸,如此,正是因着尊敬昭仪娘娘才是。”王慎一时语滞,便不再说话,只一脸自傲地吊着眉不语。 不知为何,突然心底一阵烦躁,便冷眼看了王慎一眼,恰好王慎看到我的眼神,便面色一变,只垂首避开了我的眼光不敢再多说一句。我冷冷地移开了目光,手执银箸轻轻夹了一块玫瑰酥,缓缓送入口中,子衿她们脸色紧张地看着我,我轻轻咀嚼,只觉得瞬时唇齿留香,松软可人,我睨了眼王慎,然后笑道:“这玫瑰酥不仅是看着精致,吃着也是格外的可口。” 王慎笑道:“婕妤娘娘喜欢就好,婕妤娘娘再尝尝那另两样儿,也是一绝的。”我笑拈了另两样儿尝着,然后对王慎道:“漪澜殿的吃食果真是好的,我宫里做点心最好的莫过于侍书了,虽是不比昭仪娘娘的精细,但也还值得一尝,公公这大老远儿顶着暑气送这些个吃食来也不容易,且叫我身边的侍书拿两道自制的点心给公公尝尝。” 说着我对着子衿使了个眼色道:“去让侍书去做两道点心来赐予王公公尝尝,记住,好好地做。”子衿看了我莫测的眼神,似领悟地点头,然后微微欠身道:“奴婢这就去。”说着便要退下去,王慎一看我们交汇的眼神,立马有些变了脸色,着急道:“婕妤娘娘。” 我转首看向他,然后粲然一笑道:“王公公怎么呢?”王慎迅速变脸笑道:“奴才哪里享得了婕妤娘娘您最得意的侍书姑娘做的吃食,可不是折了奴才的寿么?奴才就吃的了那些个粗食,这点心,婕妤娘娘还是收回成命吧。”我笑着道:“王公公可是自谦了,这宫中谁不知王公公伺候了昭仪娘娘多年,功高劳苦,在这宫中也是德高望重的,本宫这的吃食,公公哪里就享不了了?” 王慎一听还欲说话,我瞥眼看向他,然后面无表情的冷笑道:“怎么?公公莫不是平日里山珍海味的多了,本宫这里的东西竟都入不得你的眼了?”王慎一听连忙跪地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说着他抬头笑道:“婕妤娘娘您说笑了,陛下都夸婕妤娘娘您这的东西好,奴才哪里敢有不敬。”我对李朝恩使了个眼色,李朝恩领悟地去虚扶王慎,我笑着道:“本宫不过是玩笑罢了,公公不必如此惊慌。”王慎偷偷抹了一把虚汗,然后笑着道:“是,是。” 这时,便见子衿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侍女,手中皆端着晶莹的玉盘,盘中乘着金乳酥,玉露团。我笑着给子衿使了个眼色,子衿了然地一笑,然后端起了一盘金乳亲自递到王慎面前笑意盈盈道:“公公且尝尝可好。”王慎身子微微一颤,然后笑着道:“呵呵……哪里敢劳烦子衿姑娘,奴才自己来就是。”虽是这样说着,他身子却有些想退却的意思。 子衿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向王慎笑道:“刚刚我家主子都道公公在宫里乃是劳苦功高,昭仪娘娘奉命协理六宫,公公也没少在昭仪娘娘身边立功,子衿哪里敢用劳烦两字,公公且莫说笑了,尝尝这点心再说。”说着一脸笑意的逼身上前,将盘子递向王慎面前。 王慎被逼到那里,没办法只好笑道:“既然婕妤娘娘如此厚待奴才,那奴才便无礼,领了娘娘的这份恩赐。”我笑着点了点头,王慎低头看向那盘金乳酥,右手拿起木箸,动作微微有些迟疑,面上也犹豫着,眉头紧蹙,就好像这盘点心是什么洪水猛兽般。我对李朝恩示意,李朝恩便了然地颔首,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对王慎道:“公公快些尝尝看,公公可是好福气,奴才伺候主子这么久,还没得主子亲赏吃食呢。”王慎勉强笑道:“不敢,不敢。” 我笑嗔着李朝恩道:“没个规矩,没得叫人笑话。”李朝恩嘿嘿一笑,然后看向偷偷抹了一把冷汗的王慎道:“公公怎么还不吃?”王慎忙勉强笑道:“这就吃,这就吃。”说着颤颤夹起了一块金乳酥,然后微微迟疑地递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好似吃着**一般嚼着,李朝恩上前笑道:“公公多吃些。”王慎笑着点头,然后又咬了半口,看他面色如同嚼蜡般,咽下了那块金乳酥。 我笑问道:“公公觉得可好?”王慎忙堆着笑道:“侍书姑娘的手果然是极巧,这点心再好不过了。”我笑着点了点头,王慎偷偷瞄了眼我,然后笑着道:“奴才出来了这会子,该回去复命了,奴才且先告退了。”我恍若想起一般,然后笑道:“瞧本宫,本宫竟差点忘了,那本宫便不留你了,你且去吧,顺便带本宫给昭仪娘娘道一声谢。”王慎连忙点头道:“是,是,奴才必会带话的,奴才先告退。” 说着便要下去,却听我突然道:“等等。”王慎背影微微一颤,然后转身堆着笑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我笑着道:“公公既是喜欢这些点心,就带回去尝尝吧。”王慎连忙道:“是,是,奴才谢娘娘。”我给子衿使了个眼色,子衿便将点心装了食盒,递给了王慎,然后笑道:“公公且要好好尝尝,这是我们家主子的一份心意呢。”王慎连忙道:“是,是。”然后对着我躬身道:“奴才告退。”然后急急退了出去。 待王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李朝恩同抱琴一对视,然后放声笑起来,抱琴也捂着嘴轻笑着看向子衿,子衿看了她们的样子,也忍不住轻笑起来,李朝恩笑着指向门口道:“瞧瞧王慎刚那样儿,吓得一身冷汗,吃那金乳酥,真当有**一般。”说着李朝恩笑着看向我道:“主子还是有法子,好好地制了他,平日里仗着郑昭仪协理六宫,便不可一世的紧,一天狗仗人势,还敢以下犯上,说起主子来。”我冷冷一笑道:“不过是郑昭仪身边的奴才罢了,敢这样,必是有他主子授意的,本宫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罢了,本宫倒要看看,郑昭仪又能如何。” 子衿这时候担忧道:“奴婢去唤温太医来替主子看看。”说着便提步欲走,我抬手制止了她道:“无事,不用了。”子衿担忧地看着我,我冷笑道:“放心,无事的,漪澜殿虽然对我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也不至于这般在送的吃食里做手脚,她今日不过是来试探,就好像蜘蛛用丝网将猎物罗住,不会立刻吃了它,只会看着那猎物垂死的挣扎,却会被丝网越包越紧,她如今不过是想看看我惊慌无助的样子罢了,本宫就偏不顺了她的心就了她的意。”子衿她们了悟地点了点头,我看了眼子衿然后道:“本宫有些乏了,你们也下去吧。”子衿她们便答应着退了下去。 姒姒想说: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才叫我决定一直走下去,虽然写作道路很不易,但是姒姒会坚持滴,最后添一句,姒姒的推荐票票和收藏好少滴说,喜欢姒姒的文的求推荐求收藏?(^w^)?谢谢! 第九十七章 不相为谋 待到晚膳后,李朝恩匆匆进来,我看着他问道:“怎么?又出什么事了?”李朝恩犹豫道:“郑昭仪刚派了疏影来,说邀主子您到漪澜殿小聚?”“哦?”我抬眼看着李朝恩道:“疏影可还在?”李朝恩垂首道:“还在外面等候。”我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郑昭仪可还邀了别的人?”李朝恩皱眉道:“郑昭仪似只邀了主子您一人。”我与子衿对视了一眼,子衿有些忧虑道:“主子恐怕还是委婉的回绝了比较好,漪澜殿的心思太深,只怕没那么简单。”抱琴也劝道:“子衿姑姑说的是,上一次邀众嫔妃一聚,便是意在主子您,这会子这么晚还邀您前去一聚,想来更是未安好意,主子还是小心着些。” 我微微一笑,然后道:“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抱琴忙道:“主子……”我抬手制止了她,然后看向他们道:“今日退却了不去,还有明日,后日……若他们真藏诡计,哪里容得了我们避开,总不能以后我们次次都回绝了去,到时候她反而拿捏我个恃宠而骄的把柄,只怕不用暗里,明里便能治我的罪了。” 子衿她们黯然的低头,我拨弄着香炉里的灰喃喃道:“自入主昭阳宫那一刻,我们便注定了无时无刻都得提防,小心着,今日这样的“鸿门宴”,只怕将来只会多不会少,既然躲不过,倒不如去面对。”子衿她们垂首道:“主子说的是。”我看了垂头丧气的她们笑着道:“你们这般样子做什么?”李朝恩一脸难过道:“奴才们不能为主子分忧,是奴才们无能。”我笑着道:“正因为有你们,才能支持着我从入宫走到现在,未来的路,再坎坷,有你们也会顺畅的多,不是吗?”子衿他们抬起了头,看到我笃定的眼神,便粲然一笑道:“主子说的是,奴婢们与主子共进退。”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李朝恩道:“去回了疏影,说本宫更一身衣裳便去。”李朝恩便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我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子衿和抱琴道:“陪我更衣去。”子衿与抱琴颔首,然后上前扶了我去。 待到了漪澜殿正门,李朝恩道“主子,到了。”子衿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了我,我微微点头,然后提步走了进去,到了正殿门前,便见疏影一脸笑意,恭敬的上前道:“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我家主子等候您多时了。”我笑着道:“还劳请疏影姑娘带路了。”疏影笑垂首道:“奴婢不敢。”说完便恭敬地引我进殿。 进了殿内,便见郑昭仪懒懒地坐在首座,我上前恭敬拂礼道:“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郑昭仪听了便坐起身,然后笑着道:“妹妹快起,都是自家姐妹,这里又没有外人,便别这么些繁文缛节了。”我笑着道:“昭仪娘娘您协理六宫颇为劳心劳力,臣妾自当遵守宫规,如此才是。”郑昭仪笑着道:“好妹妹,若是宫里的人都能如妹妹这般懂世事,识大体,本宫不知要清闲多少了去。”我笑着道:“昭仪娘娘谬赞了,宫中姐妹向来祥和,只是难免琐事罢了。” 郑昭仪笑着抬眼扫着我道:“祥和?就怕是面和心不合,才最是暗箭难防,妹妹你说是不是?”我听了笑着道:“娘娘说笑了。”郑昭仪瞥着我然后道:“太后和皇上向来夸妹妹识大体,不知妹妹可知一句话?”我恭敬地垂首道:“臣妾愚钝,还请昭仪娘娘示下。”郑昭仪笑着道:“谈不上示下,只是本宫因着在宫中多年,有些掏心窝子的话难免喜欢说给妹妹这种明事理的人听。” 说着她起身走向一盆开着极好的芍药面前,纤手抚弄着那娇艳的花朵,然后转首看向我道:“要知道,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妹妹如此聪慧,自是明白要与激流中立于不倒之地,必要顺大势所趋,否则,饶你枝蔓盘根,照样也是湮灭之果。”说着她折掉一朵最娇艳的花,走过来,凝视着手中的花笑道:“本宫向来是惜花之人,这漪澜殿中的花都说是开的最好的,妹妹可知为何?”说着她看向我。 我笑着垂首道:“臣妾不知。”郑昭仪看着我道:“本宫向来眼里容不了那园中的杂草横生,若是扰了本宫那一片姣好的芍药,本宫必是会尽除的,而那枝蔓缠绕,倚人成长的紫藤,本宫却也是怜惜的紧,虽是根基不深,但花却娇柔,叫人怜爱。”我默不作声,郑昭仪瞧着笑道:“那根基深得参天大树,本宫尚且能给她连根拔起,更莫说那些根基尚浅的了,妹妹,自当是明白的吧?”我笑着恭谨道:“臣妾明白。” 郑昭仪笑着抚向我的手道:“明白便好,本宫知道妹妹是个晓事理的人,既是你我皆是明白之人,妹妹便唤本宫一声姐姐才是,日后也莫要臣妾,臣妾的,只姐妹相称才是。”说着将手中的芍药簪到我的发髻上,然后笑着道:“这芍药倒是配得。”我听了,笑着道:“昭仪娘娘说的话,臣妾自不敢马虎愚钝,只是臣妾向来是喜欢深林幽涧的苍竹,清净无为,世事繁杂,臣妾愚钝,没有那玲珑的心去慢慢参透,只望无为处之,还望娘娘谅解。”说着我将簪上的芍药取下,恭敬地递给她。 郑昭仪听到此,接过了那朵芍药,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抚向我的手也收了回去,然后没有一丝温度的笑道:“说的好,赵婕妤果然是个有心气的人,既然赵婕妤如此淡然脱俗,那本宫也自不会去强求什么。”我微微笑着垂首,郑昭仪冷凝的笑道:“只一句,本宫想提醒赵婕妤。”我恭谨道:“臣妾谨听娘娘指教。”郑昭仪冷冷靠近我道:“好自为之。”说完她便将手中的芍药扔到地上,然后冷冷地碾碎了,我微微瞥了一眼,然后起身恭谨地欠身道:“臣妾受教了。” 郑昭仪冷睨了我一眼,然后道:“既然赵婕妤是如此有心性,好静淡然的人,本宫便不久留了。”我恭谨地躬身道:“那臣妾先告退。”郑昭仪冷声道:“疏影,送客。”疏影连忙道:“是。”说着便对我道:“婕妤娘娘,请。”我微微颔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向殿外。 到了漪澜殿正门,疏影不复方才的笑意,只冷然道:“奴婢且送婕妤到这了,奴婢告退。”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道:“劳烦疏影姑娘了。”疏影只微微颔首,便转身而去,丝毫没有恭敬之礼。李朝恩忿然道:“主子,这。”我抬手止住他要说的话,然后凝滞着方才的笑道:“无妨,若是这般沉不住气,本宫还如何去接郑昭仪的战书。”说完我便扶着子衿的手走向甬道。 子衿这时在身侧道:“郑昭仪这是想拉拢主子,可从前却没少暗害。”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道:“她如今只是想趁着新人入宫前,拉了我这根基尚浅的嫔妃,壮大了她的阵营,如此方能去扳倒皇后娘娘这棵盘根杂错的参天大树,在她的野心面前,一切敌人都能成为同盟,只要能为她所用。”抱琴担忧道:“如今主子回绝,只怕......郑昭仪若要下手,首当其冲的便是我们远条馆了。”我凝着笑意道:“自然是,杀鸡儆猴,收拾了我们,才能告诉他人,顺她者昌,逆她者亡,到时候六宫还不唯她是从。只是,本宫虽不掺事,却也不怕事,她若要伤我远条馆,我也不会轻易让她顺了意去。” 子衿这时笑着道:“只是以后,我们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日日要排兵布阵了。”我听了看着子衿笑,然后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阵营已明,你们回去也要叫我们宫里上下做事小心谨慎些,不要教人捉拿了把柄,否则,就是本宫,也不一定救得了。”子衿她们听了连忙谨慎道:“是。”我点了点头,然后道:“好了,天色晚了,走吧。” 第九十八章 惊暮 子衿小心地扶着我经过蜿蜒静致的御花园,抱琴则在我身侧手执一盏宫灯,而李朝恩带着两个内侍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夜晚的御花园不同于白日里的艳丽,在夜色中只能看到模糊的树影枝桠,天上的一轮皎月如雪,如梦如幻的华光倾洒而下,透过树桠,碎了一地。遥望远处,只见灯火朦胧,宫纱曳地,笙歌玉笛四散飘飞,影影绰绰中,透着婀娜的清姿,与此时静谧无人的御花园显成对比。 耳边传来鸣蝉缱绻,我笑着道:“御花园中难得这般的清宁,未想到这里在夜晚也别有一番情境。”子衿微微笑着点头,这时,突然眼见前面卵石路旁的一枝木槿花探身出来,我上前伸手抚向那朵木槿,犹带雨露,姣若美人,心下甚喜,本欲采摘的手收了回来。抱琴问道:“主子看来喜欢这木槿,不如奴婢摘来替主子簪上。”我笑着摇头道:“木槿花朝开暮落,犹若韦陀一现,我又何必做那辣手摧花之人,倒不如让她今夜展尽风华,也不枉花开这一瞬。”抱琴笑着垂首道:“主子是惜花怜花之人,奴婢倒是不懂怜香惜玉,了无情趣的粗人了。”我听了,笑指道:“你倒是将自己识的清。”抱琴听了不依道:“主子。”子衿和李朝恩憋笑着,我也忍不住捂嘴笑得更厉害。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些微的悉索声,刚一转身,恍然中看到寒光一闪,在黑暗中犹为刺目。我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李朝恩惊慌的吼道:“主子,小心。”语落,我便感觉一抹冰冷刺骨的寒意轻轻滑过我的颈部,而与此同时,子衿一把将我拽离那抹寒光,这时只听抱琴哭道:“主子,您受伤了。” 待我回过神,才感觉有一股热乎乎黏稠的液体从我的颈部滑落,我抖索着抬手抚过去,再垂眼一看,只见触目皆是殷红的血,颜色鲜艳到极致。一时间,我的头有些懵,只听见子衿和抱琴慌乱的声音,我木然的看向李朝恩,只见他正与另两名内侍想制服一名黑衣人。李朝恩虽是会些功夫,但那名黑衣人却手执利刃,黑暗中便能强烈的感受到冷意乍现,可见是吹毛断发,极为锋利。而李朝恩手无寸铁,明显占了下风。 这时子衿突然想到什么,转身便大声呼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了,快来人啊。”抱琴似也是反应过来,也跟着一起喊。这时李朝恩突然回头吼道:“主子,快走。”子衿立马拉着我便往反方向跑,我回头看到李朝恩吃力地抵挡着黑衣人凌厉的攻击,我不禁担心道:“李朝恩怎么办?”子衿边跑便回头对我道:“主子莫要担心,马上就会有侍卫支援,主子平安才是要紧事,主子,快走,不能等了。” 子衿拉着我加快了步伐,只觉得耳边冷风呼呼而过,这时突然听到身侧的抱琴惊恐道:“啊!主子小心。”这时看到面前突然站立了一个人,待看清,正是那黑衣人,眼看他手执利刃便要向我刺过来,我便惊得失了魂一般,子衿立刻拉了我躲开,黑衣人扑了个空,气极转身一手掐住了子衿的颈部,而那黑衣人眼中满是冰冷的杀意,毫无温度,子衿吃力地吐字道:“主子,快……快走。”抱琴也跑过来,踢打着那名黑衣人。 我看着子衿惨白的脸,心下一颤,不禁流泪道:“不,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们。”这时,只见那黑衣人一把甩开子衿与抱琴,子衿与抱琴顿时被摔到很远,我惊惶的看到那黑衣人转而看向我,一步步靠近来,我强自镇定,一边后退一边看着黑衣人道:“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轻笑了一声,便要上来,我立刻转身就跑,这时,我突然感觉到后面一阵瑟骨的冷意,我惊恐的闭上了眼,只觉得心下绝望,只怕是要殒命于此,而耳边传来了抱琴的惊呼。 只感觉匕首从我的耳后划过,鬓边的一缕发丝随之断落,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叮”的一声,鸣声脆耳,我恐惧的闭眼等了许久,却不见匕首划过我的颈部,也感觉不到丝毫利刃穿透身体的感觉。 这时,只听到一抹熟悉的玉声道:“赵婕妤没事吧?”我瞬时睁开了眼睛,只见共王刘康站在我身侧,手执一柄玉笛,挡住了黑衣人凌厉的匕首,正好停落在我耳边不远处。此时,他仿若天人的玉颜在月色下如幻影一般,而那平日里舒暖的目光此刻却清冷异常的看向黑衣人。我颤声道:“我没事。”刘康微微颔首,然后对着黑衣人冷声道:“大胆刺客,竟敢公然在皇宫禁内行刺。” 黑衣人一看情势不对,转身欲逃,刘康立刻追上去,玉笛一横,击中黑衣人的后颈,黑衣人闷哼一声,转身便要用匕首刺向刘康,我惊呼道:“小心。”刘康一看,反手擒住黑衣人的手腕,狠狠一崴,便听“咯吱”一声,黑衣人痛哼出声。这时,便听见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只见一队侍卫慌忙的跑了过来,见到这场景愣了一瞬,然后立刻上前擒住那黑衣人。 然后他们连忙上前来跪地,为首的侍卫惶然道:“臣等疏忽,让王爷和婕妤娘娘受惊了,请王爷和娘娘责罚。”刘康温声道:“无事。”说着扫了眼刺客,立刻有侍卫一把扯下他的面罩,顿时我心下明了,这时只听远处摔倒在地的抱琴惊道:“魏宁!”刘康看我的脸色一变,便问道:“婕妤识得此人?”我点头道:“认识,这是幽禁掖庭殿,马庶人身边伺候的。”刘康立刻了然,然后看向为首的侍卫道:“你们带了此人下去好好审查,本王刚见他一心在刺杀赵婕妤,只怕有隐情。”“是。”为首侍卫忙道。 突然我眼见那魏宁欲食下什么东西,刘康一扫,立刻指着他道:“快拉住他。”擒住魏宁的侍卫一看,立刻反应过来,手上重重用力,只听“咯吱”一声,魏宁痛呼出声,瞬时两只手皆如断枝一般垂了下来。刘康看了道:“小心看着,不要叫他自尽。”为首侍卫忙道:“是。”刘康颔首,然后道:“好了,下去吧。”侍卫们连忙道:“臣等告退。”然后匆匆退下。 刘康转身看向我,我欠身拂礼道:“嫔妾谢过王爷搭救。”刘康笑着道:“婕妤不必多礼,出手相助本是常情。”子衿与抱琴虚弱的走过来,也拂礼道谢,我看着刘康道:“王爷两次救了嫔妾的命,嫔妾感激不尽。”刘康温声道:“也是婕妤与小王有缘,才能次次施以援手,婕妤似是受了伤,还是快些唤了太医诊治,莫要耽搁了才是。”我抚向颈部,然后笑道:“谢王爷提醒,那嫔妾便先行回宫了。”刘康笑着点头道:“婕妤小心。”我微微颔首,便欠身扶了子衿的手回去。 第九十九章 审查 待我们回到了远条馆,满眼的灯火通明才叫我安下心来。这时只见司棋她们焦急的冲出来,而李朝恩此时也被小顺子和小福子搀扶着颤颤出来,我忙上前看着他道:“李朝恩,你可有受伤?”李朝恩连忙就要下跪,我忙抬手扶着他道:“你这是干什么?”李朝恩一脸愧疚道:“奴才无能,没能保护好主子,叫主子受了伤,还差点……” 我笑着道:“你看我如今不也没事了吗?”见他依然自责不已的样子,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道:“若非今日你拼死拖住那魏宁,只怕此刻本宫已是殒命了,本宫应该感谢你才是。”说着我转身看向子衿和抱琴道:“你们也是,若非今日有你们,本宫也不能完好地站在这了。”子衿有些激动的落泪道:“是主子洪福齐天,老天也会庇佑主子的。”我笑着拥了抹泪的子衿和抱琴入怀。 进了内殿,司棋她们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惊慌道:“主子颈上的伤竟如此重。”子衿看了也脸色一白,连忙道:“快,快请温大人来。”司棋听了连忙往外面跑去。侍书和入画看了也抹泪道:“都是奴婢们没跟了主子去,明知道漪澜殿不怀好意,如今主子竟伤成这般。” 子衿和抱琴听了又泪光点点,我连忙安慰道:“好了好了,按魏宁方才的那股子凌厉的杀意,本宫能好好坐在这,已经是上天眷顾了,你们可别淌眼抹泪的了,我如今可是病人,可是别再引得我耗费力气去哭了。”子衿忙收了泪道:“主子说的是,主子福大命大。”抱琴也笑道:“没错,主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笑着看着她们道:“有你们这群福星,我如何能没后福呢?”说完,众人都笑了起来。 我起身走向铜镜前,只见颈下一道血红的伤口,那伤口微细如发,然后却划开了皮肉,不时地渗着豆大的血珠,我的指尖微微碰触了那伤口周围,瞬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蹿上眉头,子衿看我更添惨白的脸色和紧皱的眉头,连忙上前担忧道:“主子怎么呢?”我极力忍住了那股疼痛,然后摆手道:“放心,无事。”子衿担忧的点了点头,然后道:“奴婢扶主子躺下吧。”我抬起苍白的脸,然后笑道:“好。” 子衿扶了我刚躺在床上,便听到外面急急的宣道:“陛下驾到。”我听了连忙扶着子衿的手起来,便见皇上一脸急色的大步迈进来,看到我欲福的身子,便一步跨到我面前扶起我,然后拉近看着我焦虑道:“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待看到了我颈下的伤口,立马脸色一变,然后蹙眉的看着我,好似这伤口是在他身上一般,疼惜的抚着我的脸问道:“疼不疼?伤的重吗?还有哪里有伤?叫了太医没有?怎么还没包扎?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我听了不禁虚弱一笑,然后右手握住他的手道:“陛下放心,飞燕没事,飞燕不疼,再说了,陛下一时间问这么多问题,到底叫飞燕怎么回答?” 他听了突然想到一般什么道:“对,对,你受了伤,就别耗费心神回话了。”我笑着看着他,却未想到他一把抱起我,然后将我放回床上,扶我躺下,再将被子替我掖好,然后转头阴着脸看向子衿她们怒道:“你们怎么伺候的?几次三番让你们主子受伤,连主子都保护不好,朕还要你们干什么?”子衿她们连忙跪地道:“是奴婢们失职,请陛下降罪。” 我听了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他回头温然的看着我道:“怎么呢?可是有什么不适?”我摇了摇头,然后道:“陛下,此事与她们无关,陛下莫要责怪她们。”看他依然紧凑的眉头,我便道:“今日若非她们几个拼死抵挡刺客满是杀意的攻击,只怕飞燕如今也不能出现在陛下面前了。”他听了之后,看了我好一会儿,过了半晌,他方舒展了眉头,然后对子衿她们道:“虽是如此,但依然是护主不力,全都罚俸一个月。”子衿她们听了连忙跪地谢恩。 这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便见司棋后面跟着温玉疾步赶紧来,还未待温玉请安,皇上便催促道:“快来给婕妤诊治。”温玉忙倒是,便急急走了过来。待一番把脉查伤之后,温玉便道:“婕妤娘娘的伤乃是极狠的利器所致,伤口虽小,但却是险些划破了筋脉。”皇上一听,倾身紧张道:“什么?” 温玉忙道:“不过陛下放心,婕妤娘娘应是躲过了这匕首,因此只划破了皮肉,这伤不重,只是应是会有些疼痛,且要痊愈需要一些时日。”皇上听到此方松了一口气,然后道:“如此便好,你是婕妤的专职御医,一定要尽心医治。”温玉道:“请陛下放心,微臣必会尽心尽力。”皇上点了点头,然后道:“你既是说这伤会很疼痛,那可有办法减轻?”温玉道:“微臣会在药方里配几味舒筋活血的药,应能缓解婕妤的痛楚。”皇上道:“那就好,那你就快些去煎了药来吧。”温玉忙道:“是,微臣这就去。”说完看了我一眼,便匆匆退下。 这时皇上看向子衿道:“你把方才的事仔细说给朕听。”子衿看了我一眼,然后恭敬道:“是,晚膳后,昭仪娘娘派了疏影姑娘邀主子去漪澜殿一聚,奴婢等陪了主子从漪澜殿出来时,天色已暮,走到了御花园时,没想到突然冲出来一名黑衣刺客,似是早有准备,直冲主子而来,李朝恩抵挡了刺客,奴婢便护着主子往回跑,未想到那刺客竟赶上来,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时李朝恩上前跪地道:“是奴才无能,刺客见主子走了,便划了奴才制住他的手,将奴才踢出去撞到树上,奴才就不省人事了。” 子衿这时又道:“奴婢与抱琴也是抵挡不力,被刺客甩了出去,后来险些危急到主子时,幸好被共王所救,否则奴婢们万死不辞。”说着她们都跪地垂首。我看着皇上道:“皇上,不怪她们的。”皇上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们道:“好了,起来吧,你们也算尽力了。”子衿他们连忙谢恩起身。这时,皇上突然看向秦道,然后说道:“你可有去查问此事。”秦道偷偷瞄了我一眼,皇上蹙眉道:“朕问你话,你看婕妤做什么?” 秦道为难道:“奴才去查问过来,也看了那刺客……”“然后呢?”皇上冷眼射过去,秦道打了个激灵,然后道:“那刺客乃是……”秦道顿了一下,偷偷瞄了眼阴沉脸的皇上,然后道:“马庶人身边伺候的魏宁。”“什么?”陛下立马站起身怒道,脸色愈发阴沉可怖,眼中满是森冷的怒意,然后冷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秦道吓得连忙道:“奴才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皇上听了,顿时森冷的笑道:“好,很好,没想到给她一个自省的机会,她竟是如此不知悔改。”说完他立马怒道:“去,立刻把她给朕押过来,朕要亲自审问。”秦道偷瞄了我一眼,我连忙道:“陛下。”皇上转身走到我床前,脸色和缓道:“怎么呢?”我看了眼秦道,然后对他道:“飞燕以为陛下此时先莫要叫了马庶人来审问,或许她是不知情的。”皇上冷笑道:“她会不知情?” 我继续道:“毕竟陛下给了她如此的恩典,她应是悔过自新,不至于这么激进,陛下不如先叫人审查马庶人身边伺候的人,若真是马庶人指使,陛下再亲自审查定罪也不无不可,若马庶人确实不知情,倒也还了她清白,毕竟马庶人曾是伺候陛下多年的,且又是马婕妤的胞妹,看在马婕妤和腹中的皇子的份上,还望陛下三思。”说着我便欲起身,皇上忙将我按回去,然后温语道:“你总是明事理的。” 我抬头看着他问道:“那陛下可答应?”皇上笑着将我揽进怀里,然后道:“你如今受了伤,还能如此顾全大局,朕如何能不应允。”我浅浅一笑,皇上将我拥入怀中,然后在我耳边道:“飞燕,谢谢你,朕何德何能能拥有你这般识大体的女子。”我笑着回揽住他,然后暖声道:“飞燕又何德何能能得到陛下如此宠溺的爱。” 说着我调皮道:“要知道,陛下是世上多少女子梦寐仰慕的,飞燕能得陛下如此,已是修了几世的福气。”这时子衿她们皆垂首默默退下,他轻笑了一声,然后在我耳边**道:“朕还不知道,原来在朕的飞燕心中,朕是如此的优秀。”我看着他飞挑的眉毛,便笑着道:“是啊,是啊,陛下可是惊为天人,荣曜秋华,犹似湘君这般清冷傲然的绝世男子。” 他一听,看了我佯装谄媚的样子,不禁“噗嗤”一笑,然后笑嗔道:“大胆,分明是拍马屁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真诚?”我听了,勾住他的脖子,然后倾身过去道:“飞燕可是句句属实,陛下在飞燕心中,比这还要惊世,飞燕词拙,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听了,脸上绽放暖暖的笑意,然后在我耳边喃喃道:“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朕若是荣耀秋华的湘君,那你便是气若兰芷的湘夫人,不管你在哪,朕都要伴在你身边。”我笑着喃喃道:“沅有?b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飞燕此生最大的幸,莫过于做陛下的湘夫人,飞燕只觉足矣,此生只愿追随陛下。”他听了静静地看着我,脸上满是柔情,我暖暖的笑着回望他,过了半晌,他轻柔似羽的吻落了下来,缱绻了一室旖旎。 第一百章 筹谋 翌日,轻闻耳边有细细索索的声音,我懒懒地睁开眼睛,便看到皇上已然起身,欲唤人服侍更衣。我缓缓地坐起,柔声道:“陛下。”他转过身来,看到我便笑着走过来,微微俯身在我额头印了一个吻,然后坐在床沿,摸着我的云丝,看着我温声道:“怎么醒了?朕是不是吵醒你了?原本以为自己动作很轻了,没想到还是吵到你了。” 我心下泛着暖潮,然后起身跪在那搂住他的脖子,然后笑着道:“陛下没有吵醒臣妾,只是臣妾习惯每晚被陛下搂在怀里入睡,也习惯了早起替陛下更衣整理,陛下怎生不叫臣妾,差点晚了。”说着我便要起身。 他将我轻轻按住,然后看着我柔声道:“乖,你昨夜不仅受惊,还受了伤。”说着他抚着我包扎过的伤口,然后继续道:“朕想你好好休息,不想你太劳累,躺下去,好好休息吧。”说着便要扶着我的身子叫我躺回去,我笑着握住他的手臂,然后看着他道:“陛下在臣妾心中是夫君,晨起替夫君整理衣衫,备好早膳,服侍好公公婆婆,是平民百姓家中一个妻子理应做的。”说着我抚着他的脸道:“臣妾不能日日备好早膳,已是臣妾的失职,服侍陛下上朝,在太后面前尽孝,却是再不能少的,陛下可不能剥夺了去。” 他听了,看了我好久,过了半晌,他深情的看着我,将我抚着他的手握住,轻轻吻在我的手心,然后倾身在我耳边酥声道:“作为刘骜的妻子,你还有一样没做。”我心中欣喜着他唤我未刘骜的妻子,嘴上却诧异道:“是什么?”他有些邪邪的一笑,眼中闪着一丝促狭,我还未反应过来,他便缓缓站起身,然后突然一把抱起我躺下去,然后倾身下来在我耳边酥酥麻麻道:“朕希望你给朕生一个孩子,朕只想要一个你和我的孩子。”我听瞬时脸上泛着红晕,可心中却是感动和幸福,而嘴边洋溢着一丝甜蜜的笑,就在这时他的吻渐渐落了下来。 就在我快要迷落在他的温柔当中时,突然听到外面秦道小心翼翼道:“陛下,该起身了。”他顿了一下,然后便蹙眉有丝不耐,我瞬时收回了意识,然后便温声道:“陛下快些起身吧,快要早朝了。”他在我耳边印了一个吻,然后柔声道:“无事的,今日迟一些去,也没什么。”说着便准备倾身来,我正在为难中,突然想到了办法。 我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着看我道:“你笑什么?”我调皮道:“臣妾想起了诗经中的一首诗。”“哦?”他好笑的看着我,然后坐起身,将我拉到他怀里坐下调笑道:“朕的飞燕果然是才女,这会子时间都能想起《诗经》,幸得想到的不是《孙子兵法》,否则朕岂不是要少了个枕边佳人,多了个巾帼将军?”我一听“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嗔道:“陛下就爱说臣妾,臣妾还是不说话了。”他笑着将我背过去的身子拉进怀中,然后笑道:“好飞燕,你若真是个将才,朕也不舍得你去疆场,离朕千里之外。”我微微一笑,他问道:“你想到了什么诗,说来朕听听。” 我看着他调皮一笑,然后清了清嗓子道:“那,臣妾就说啦。”“嗯。”他笑着点了点头,我便笑着启唇道: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 东方明矣,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 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说完我调皮的看着他,他听了之后眼中闪着笑意,然后脸上佯装怒道:“放肆,你这可是在隐射朕是个荒废国事的无道昏君。”我笑着道:“臣妾心中,陛下是最英明神武的君王,也是最丰神俊逸的男子,臣妾日日既是自豪又是担心。”“嗯?担心什么。”他挑眉诧异道,我笑着道:“担心……担心陛下被那些万千仰慕钟情你的佳人抢走了去。”他一听朗声大笑,然后轻轻捏了我的鼻梁道:“你呀,这奉承话都比人说的有趣。”我也调皮一笑。 这时,门外又想起了秦道的声音,只是声音明显小心翼翼的道:“陛下,该起身了。”皇上蹙着眉有些不愠,我勾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央求的眼神道:“臣妾虽是不能如班姐姐贤德,做的了樊姬,可是也不愿被人当做骊姬这般的红颜祸水,叫人以为陛下这样英明的君主也被臣妾惑得从此君王不早朝了。”他听到我撒娇嗔痴的样子,便也笑着道:“好了,好了,有你这样识大体的湘夫人,朕如何能不做不早朝的君王。”说着他便对门外道:“进来。” “吱呀”门轻轻被推开,秦道小心翼翼地轻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伺候梳洗的宫人,只见秦道小心地偷瞄着皇上的脸色,皇上扫向他,他连忙赔笑道:“陛下,奴才来伺候您更衣。”皇上道:“得了,你现在差事办得是越发好了,在外面火急火燎的催了个好。”秦道一听脸色一阵惊惶,连忙道:“奴才知罪,求陛下责罚。”我看皇上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面上却是佯装怒意,而秦道却吓得一阵冷汗直冒。我笑着上前为皇上穿衣道:“陛下就别吓唬秦公公了,秦公公伺候陛下向来尽心尽力,瞧把公公唬得这一头汗。” 秦道偷偷抬头瞄了下皇上,见皇上还是沉着脸,连忙垂首道:“是奴才的错,求陛下责罚。”皇上突然笑出来,然后道:“好了,起来吧,若非婕妤替你说好话,朕倒非罚你不可了。”秦道听了讨巧一笑,然后道:“奴才谢陛下,谢婕妤娘娘。”我笑而不语,只仔仔细细地替皇上整理衣冠。 待用过早膳后,皇上牵住我的手走到殿门口,然后转身看着我温声道:“好了,朕去上早朝了,你好好休息,朕晚上再来看你。”我笑着点了点头道:“飞燕等着陛下。”他笑着微微颔首便欲走,突然他又转身回来看着我道:“飞燕,朕想着此番审查掖庭殿之事交由你,可好?”我笑着道:“陛下既是交给飞燕,飞燕必会秉公办理,不懒散了去。”他笑着道:“朕信你,此事便交给你,只一件,不要太劳累才是。”我点了点头道:“飞燕知道了。”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道:“走吧。”秦道连忙跟了上去,我则领着宫人福身道:“臣妾恭送陛下。” 待皇上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我嘴角的笑意凝滞,转身扶住子衿的手道:“李朝恩,给本宫备好轿?。”李朝恩忙道:“是,奴才这就去。”说完便一溜烟儿跑了。抱琴问道:“主子是要去哪?”我转首看向子衿笑道:“子衿可知道?”子衿微微思索,然后笑道:“主子可是要去敬法殿?” 我点了点头笑道:“陛下既是把事情交给我查,那我也该拿出样子来了。”抱琴道:“主子是要亲自去审问魏宁他们么?主子何不宣了他们来,那敬法殿是关押审刑犯错宫人的地,潮暗污秽的,别过了晦气。”我轻哧一声,然后道:“他们还不值得本宫亲自去审查,只不过,查什么该怎么查……本宫却是需要提点的。”抱琴还有些茫然,我笑着道:“你可知本宫为何昨夜要替马庶人说话,没叫陛下直接押了她来受审,反倒是先审她身边的人?莫不是本宫当真那般和善,还能相信这非她所为,为她为马婕妤保留脸面?” 抱琴思索了一会子,突然眼中一亮,然后道:“主子是要从马庶人身边的人着手?想从她心腹嘴里吐出更多东西来,比如……翻出旧事来?主子是要替梁五官澄清冤屈!”我赞赏地看了眼抱琴,然后凝视着云空道:“不禁如此,如今她已触及了我的底线,我便不会再得过且过,既然要出手,便绝不会给她留丝毫翻身的机会,要打压就要彻底,此次的事虽然是她指使,但我却并未受到重视危机性命,且我还担心因着马婕妤和腹中的孩子,终究会饶了她一遭,既然一件锦缎已经被老鼠啃出了个洞来,那就索性让那洞破的更大些,大到不能遮掩,这件锦缎便再也没有留下来得价值。” 抱琴听了笑着福身道:“主子的智慧,果然是奴婢等不能及的。”这时便见李朝恩进来道:“主子,轿?备好了。”我笑着点头,然后对抱琴道:“好了,咱们走吧。”子衿和抱琴笑着欠身道:“是。”说完起身扶着我出去。 第一百零二章 点拨 待轿辇停到敬法殿前,我便转头对子衿道:“你与抱琴还有李朝恩陪本宫进去便好,其余人就留在这吧。”子衿便微微躬身道:“是。”说完转首道:“你们就候在这里吧。”身后的宫人忙躬身道:“是。” 子衿回头看向我,我点了点头,然后扶着子衿的手昂首走了进去。到了门口,只见有侍卫监守,看到我走近,便连忙上前跪地道:“给婕妤娘娘请安。”我微微一笑,然后微抬手道:“都起来吧。”他们连忙起身道:“谢娘娘。” 我微微点了点头,便搭着子衿的手进去,刚走进去不远,便觉得一股阴湿的潮气扑面而来,连带着一股股发霉的血腥恶臭,瞬时觉得胃里翻滚,我立刻扶着子衿的手手捂在胸口,强压住那股恶心。子衿连忙在一旁担忧道:“主子?这里确实污秽了些,还是让抱琴扶您回去,奴婢与李朝恩进去便好。”我摆了摆手道:“无妨,还是本宫自己去吧。”说完我便往进走,子衿连忙上来扶住我,抱琴和李朝恩也忙跟了上来。 进了最里面,看到了一抹光亮,正欲提步往进走,突然听到一声惨烈的嘶吼划破长空,好像受到一种极刑一般,一股森冷的气息盘旋在上空,只觉得?人,我扶住子衿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然后深呼气一番,方迈步进去。 走进小屋里面,顿时觉得恍若进入了人间地狱一般,形形类类的刑具挂满了整个房间,中间一个巨大的炭盆,里面的红炭“嘶嘶”地燃烧,时而爆出“噼啪”地火星,而那些刑具上面皆是锈迹斑斑,却氤氲着腥红地血光,中间的一根粗壮的木桩上正用铁链绑着魏宁,魏宁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脸上和身上布满了狰狞的血痕,昨日还满是森冷的杀意,如今却是奄奄一息,眼神涣散,脸色森白的被吊在那里。 这时旁边手执铁鞭,满脸狠意的一个中年姑姑转首突然看到我,顿了一下,便连忙将铁鞭扔在一个盛满水的盆里跑了过来,满脸堆着笑道:“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婕妤娘娘长乐无极。”我强自镇定的笑道:“姑姑起来吧。”她连忙笑着道:“谢娘娘。”然后利落地起身看向我道:“娘娘可是来审查此案的?”我笑着瞥了眼混沌的魏宁,然后又看向那姑姑笑着道:“本宫自进宫来便听闻容漾姑姑是个办事极为利落的人,凡是经你审问盘查的人,没一个不字字吐出实情的,本宫自是相信姑姑的能力,又何必来掺这一手呢?” 容漾姑姑一听,果然笑意更深,然后道:“娘娘谬赞了,奴婢只是蒙宫中各位主子不弃,实在没什么大的能耐。”我笑着看向荣漾姑姑道:“能耐大不大,皆看怎么做,若是合了主子们的心意,那便是有能耐的,反来,若是没尽够主子心意,就算做得再好,也不会格外出彩了去,尤其是在这永巷内,对么姑姑?”容漾姑姑脸色一顿,思索了半晌,然后笑着道:“奴婢实在是愚钝,参不透娘娘的话,还望娘娘不嫌弃,指点一二。” 我笑着道:“姑姑本是聪明人,既然这般说,本宫若是不说道一二倒是不近情了。”容漾姑姑笑得眼纹微皱,然后道:“这里太过污秽,只怕晦了娘娘您的眼,还请娘娘移驾去个干净地儿。”我笑着微微颔首,便扶着子衿的手由着容漾姑姑带了路去。 待到了另一个屋里,虽是布置朴素了些,但也是一应俱全,比之方才也干净整落了许多。容漾连忙取了跟绢子来,掸了掸一张看起来还齐整的座位,然后笑道:“到底是简陋了些,还望娘娘恕罪。”我笑着道:“无妨。”然后由子衿扶了我坐过去,容漾忙倒了杯茶来,然后笑道:“一点薄茶,娘娘别嫌弃。”我笑着看了她,然后道:“姑姑不必太拘谨,坐下说话便是。”容漾推脱了一番,最后因着子衿劝服着给请到了座位上,然后笑着道:“谢娘娘。” 我笑着道:“不知对魏宁的审问可还顺畅?”容漾姑姑一听,便一脸自信的笑着道:“娘娘且放心,这魏宁虽然看着嘴硬,但是依奴婢多年审查经验来看,这嘴也快掰开了,娘娘不必担心,只管坐等便是。”我笑着看向容漾姑姑道:“本宫相信姑姑,只是姑姑却有没有想过……” 容漾姑姑连忙谨慎地看着我,我继续道:“姑姑这该查的东西是查出来了,可是还有那些个本不该由你查的呢?”容漾姑姑微微蹙眉思索了一会子,然后道:“恕奴婢愚钝。”我笑着道:“有时候帮主子除掉了那些个咬坏锦缎的老鼠并不是症结之所在,到时就算你办好了主子吩咐的事,也只是分内罢了,可若是你能一举找出那藏满老鼠的鼠洞,帮主子拆了那鼠洞,那姑姑便是要立了大功了。” 我看着容漾微微凝眉思索着,便同子衿使了个眼色,子衿了然的点头,然后笑着道:“容漾姑姑。”荣漾姑姑忙笑道:“子衿姑娘。”子衿笑着道:“我家主子其实一直有心结难舒,不知姑姑可能替我家主子排忧解难?” 容漾姑姑看了我一眼,然后忙道:“娘娘既是看得起奴婢,奴婢自是荣幸不已。”我笑着道:“姑姑可知从前本宫从御花园石阶上摔下,还有淋池遇险一事?”容漾思索了一会儿便道:“奴婢记得,此事乃是梁五官,哦不,梁庶人所为,如今梁庶人不是已幽禁了北苑么?”说完她抬眼偷瞄着我。 我笑着道:“有时候表面的答案却不一定就是正解,姑姑是聪明人,莫要只看那浅薄的一层。”容漾姑姑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娘娘的意思是……此事还有内情?”我笑着看她道:“有无内情,皆看姑姑做的了,本宫也想等姑姑给我一个更好地答案了,不知姑姑,可否能帮得本宫?” 荣漾姑姑一听连忙笑着道:“娘娘看得起奴婢,奴婢自是会竭尽全力,必不让娘娘失望了去。”我笑着道:“好,本宫便在远条馆等着姑姑的好消息了!”容漾姑姑笑着道:“奴婢必不负娘娘意,不论是谁,就算是跟鸭子嘴一般硬,奴婢只要叫那几十道刑罚一一用上去,不教他死,却会是生不如死,到时候刑具不过半,什么能吐的不能吐的都得一股脑咕噜出来。”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道:“好了,姑姑如今忙着查问,本宫便也不多扰,这会子也该回宫了。”容漾姑姑忙道:“娘娘玉体,在这污秽之地也不易久留,奴婢便恭送娘娘了。”说着便离座跪地,我笑着命子衿扶起了她,然后道:“走吧。”子衿忙上前扶着我走了出去,李朝恩与抱琴也忙跟了上来。 待走出了敬法殿,我便抬首看着刺目的阳光,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子衿在一旁道:“容漾姑姑是出了名的厉害人物,此番必会如主子所想,将以前的事抖落出来,到时候旧账新事一块儿算来,掖庭殿的马庶人只怕是再难逃脱。” 我凝视了着碧空,然后收回视线看向子衿冷笑道:“逃脱?自她次次至本宫于死地时,就不要再指望能逃脱出去,此番事一出,别说是漪澜殿的保不住她,就算是保得住,按漪澜殿的行事手段,也断断会弃卒保车,如今她只不过是漪澜殿眼中不值一哂的弃子,再无甚用,更何况,漪澜殿原就想借本宫之手除掉她,本宫本不想如了漪澜殿的愿,可她却是漪澜殿手中的那把匕首,随时都会落在本宫身上,本宫决计不能再留她下去。” 子衿微微颔首道:“以奴婢所查,近日掖庭殿的守卫确实松了些,而有这能耐的只有协理六宫的昭仪娘娘,看来郑昭仪是撺掇起马庶人对您的恨意,教她这般做出偏执的事来。” 我笑着道:“若是马庶人除掉了本宫,漪澜殿便少了个眼中钉,若是本宫除去了马庶人,那便少了个知道她秘密的弃子,不论如何,她都是赢家,何乐而不为呢?她倒是坐山观虎斗,摆了个隔岸观火的样子,亏得马氏姐妹对她如此忠心,却也不过是混的如斯下场,可见她心肠狠毒,终究她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对于漪澜殿要万分小心才是。”子衿她们忙道:“是,奴婢们回注意。”我点了点头,然后道:“好了,回去吧,本宫也乏了。” 第一百零三章 赐死 待到第二日刚用了午膳,我悠然品着抱琴煮的茶,这时便见李朝恩笑着进来道:“主子,容漾姑姑来了。”“喔?”我笑着抬眉看向一旁的子衿,然后道:“看来容漾姑姑确实利落的紧。”子衿微微颔首笑着。 我看向李朝恩道:“就请容漾姑姑在正殿等候,本宫换身衣服就来。”李朝恩忙躬身道:“是。”说着便要下去,我又道:“等等,好生招呼着。”李朝恩笑着道:“主子放心,奴才明白。”我点了点头,便叫他下去了。 待我换了件合适的衣衫,便由子衿扶着到了正殿,只见容漾姑姑坐在下首位置,只目不斜视,没有四处张望,看着倒是个端肃规矩的人。我笑着迈步走了进去,然后道:“姑姑倒是来的早。”荣漾姑姑一见我,连忙起身恭敬地躬身道:“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无极。” 我给子衿使了个眼色,子衿便领悟地上前去扶她,容漾姑姑有些受宠若惊的笑道:“子衿姑娘是娘娘身边最倚重的人儿,奴婢哪里受得起。”子衿笑着扶她坐回位子上,然后道:“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说到底我们也该尊敬些,何况主子也是对姑姑欣赏的紧。”容漾姑姑听了眉眼皆是笑意道:“承蒙娘娘厚爱了,奴婢能得娘娘提点看重,也是奴婢的福气。” 我笑着道:“姑姑尝尝这君山银针,是前儿陛下刚赏下来的。”容漾姑姑忙道:“是。”然后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过了会子便笑着转头道:“娘娘这的东西到底是这宫里最好的,瞧这色泽澄澄金黄,香气清雅,口感甜而爽利,这般成色的好茶,哪里是轻易寻得到的。”我笑着给转头对子衿道:“容漾姑姑既是喜欢,便包了些给姑姑,叫姑姑慢慢品着。” 容漾姑姑一听连忙放心杯子道:“哟!哪里使得?这可是陛下给娘娘的珍品,奴婢粗鄙,哪里品的了?”子衿微微一笑,却已经拿了个精致的小包,便要递给容漾姑姑,容漾姑姑连忙退却道:“使不得,使不得。”子衿笑着:“既是主子觉得姑姑品的了此茶,便没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姑姑若是再不收,只怕主子就得怪奴婢怒会办事了。”说着便将那茶包放于容漾姑姑的手里,容漾姑姑脸上噙着笑意,然后便道:“奴婢谢主子的赏,只怕奴婢这般粗使得要毁了这茶的珍贵了。” 子衿笑意盈盈的走回我身侧,我笑着道:“姑姑何必谦虚,本宫知姑姑颇喜茶道,平日里最爱收集的便是各色茶中珍品,姑姑既是懂茶之人,那什么好茶给了姑姑也不无不可。”容漾姑姑满脸笑意道:“娘娘谬赞了。” 我笑着看了眼容漾姑姑一眼,然后道:“姑姑今日来,想必是事情已经查出来个什么,是来替本宫送安枕的消息吧。”容漾姑姑一听,连忙将手中的茶叶放在案上,然后起身躬身肃眉道:“回娘娘,经奴婢的一番审讯,魏宁已经将所有事都吐了出来,且供认不讳。” 我抬眼道:“哦?都说了些什么?”容漾姑姑抬眼看着我笑道:“回娘娘,魏宁供出关于娘娘您从石阶上摔下来,淋池遇险,以及此次刺杀一事,皆为掖庭殿马庶人一手策划筹谋的,这里还有魏宁画押的供词,请娘娘过目。”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 子衿忙上前取了过来,然后走到我身边道:“主子。”我从子衿手中接过供词,打开一看,果然纸上整洁干净,供词工工整整的写在上面,最后还有魏宁亲笔的签名画押,还按了鲜红的手印,足以证明此供词的真实性。容漾姑姑又微微抬首,不失时宜笑道:“不仅如此,掖庭殿马庶人身边其他伺候的宫女内侍也都对词供认不讳。” 我过目后,抬首笑着看向容漾姑姑道:“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人,姑姑的能耐是不容置疑的。”容漾姑姑笑着垂首道:“娘娘夸赞了,都是娘娘指点的好。”我笑着点头道:“很好,此事姑姑办得极好。” 说完我又道:“皇后娘娘到底是执掌六宫的人,姑姑且拿了这供词面见皇后娘娘,一切由皇后娘娘定夺吧,想来此次容漾姑姑立了大功,只怕功劳不小了。”容漾姑姑笑着道:“奴婢这就去,那奴婢先告退。”我笑着微微颔首,看着她消失在殿门口。 过了不一会子,李朝恩便来报皇后娘娘身边的墨兰来了,我便笑道:“快请进来。”待墨兰走了进来,便连忙上前躬身道:“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无极。”我笑着道:“姑娘快起来。”说着给子衿递了个眼神,子衿便笑着上前去扶她,墨兰笑着道:“谢娘娘。”然后缓缓起身。 我笑道:“墨兰姑娘来可是有何事?”墨兰敛眉道:“回娘娘,前儿夜里您御花园遇刺一事,敬法殿已查出了眉目,且从前娘娘您摔落石阶,淋池沉溺一事也查出皆是马庶人所为,如今皇后娘娘亲自去了陛下那告知此事,皇上见了证词,听了那一班伏罪宫人所言,雷霆大怒,皇后娘娘只叫奴婢来给婕妤娘娘带这些个消息来。” 我笑着道:“臣妾谢皇后娘娘关心,也劳烦姑娘走这一趟了。”墨兰笑着道:“娘娘说笑了,皇后娘娘叫娘娘只管坐在这宫里等好消息就是,奴婢便先告退了。”我笑着道:“好,姑娘走好,抱琴送送墨兰姑娘。”待墨兰消失在远条馆,我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然后我看向子衿道:“去给梁庶人带句话,教她好生等着,离她出冷宫的日子不远了。”子衿笑着道:“是,只怕此番梁庶人不知道多感激主子。”我听了微微含笑不语,然后道:“叫李朝恩去仔细打听,回来再报。”子衿笑着道:“是。”说完便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便见李朝恩急急的赶进殿来,见了我立马上前道:“主子。”我微微颔首,然后道:“事情打探的怎么样?”李朝恩敛目肃然道:“回主子,陛下震怒之后,便亲自下令,说掖庭殿马庶人作为宫嫔,悖逆宫规,心思歹毒,毫无仁义之心,多次撺掇密谋,有违六宫祥和,且屡教不改,念其入宫多年,赐其自尽,明日午时由秦道秦公公亲自监督行刑。” 说完他偷偷瞄了我一眼,然后道:“这会子旨意已经晓谕六宫了。”我挑眉道:“那其他宫里都什么动静?”李朝恩道:“漪澜殿没什么波澜,不过马婕妤听了哭的撕心裂肺,这会子听闻她不管身边的人劝阻,跑去了宣政殿门口想去求情,不过陛下甚是震怒,因此只让秦公公劝其回去,可马婕妤却固执不肯,只褪掉钗环跪在那里求情,任谁也劝不了。” 我离座起身,子衿连忙上来扶着我,我转首看着子衿笑道:“陛下政事繁忙,我也该备些点心送去。”子衿忙道:“是。”待我们到了宣政殿前,果然见殿门紧闭,而门口跪着的不是马婕妤是谁,秦道在一旁急的直冒汗道:“哎哟!我的主子哎,您这还怀着龙子,哪里经得起这么跪,若是跪出个好歹来,奴才们都得掉了脑袋,主子快起来吧,陛下这会子震怒,请主子回去,已是仁慈了。” 马婕妤悲戚道:“陛下若不见本宫,本宫绝不会去,求公公给陛下说一声吧。”秦公公为难道:“奴才不是没通报,只是陛下政务繁忙,不能接见主子啊,主子请回吧。”马婕妤听了一阵颓然,但却丝毫不动,秦道皱着眉,只来回走着不知该如何。 他一看到我出现,便立马如见救星一般,老远儿地就赶过来请安,我笑着道:“公公一向是稳重的紧,这会子怎么急的这般。”秦道一听苦着脸指着马婕妤的背影道:“哎哟,娘娘您瞧瞧,这陛下因着马庶人的事正在气头上,奴才们哪里敢多说一句,偏偏这马婕妤娘娘也是铁了心的要跪在这求情,您也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容易,哪边都吃罪不起,若是这龙裔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奴才这颗脑袋也是呆到时候了。” 我一听笑着看着他道:“公公放心,你这脑袋必会好好地,还得留着好好伺候陛下呢,哪里那么容易掉了去。”秦道笑着道:“那还得请娘娘您帮忙了。”我笑着微微颔首,然后走向马婕妤。 待我站在马婕妤面前,马婕妤抬头看到我,只见她满脸泪痕,眼睛红肿,褪了钗环更是朴素,只觉得甚是怜人。她看清了是我,便立马道:“赵婕妤,赵婕妤,求你给陛下求情,饶过我妹妹一命吧,我在这里求你了。” 我低首看着她道:“这乃是陛下的旨意,本宫又如何能改得?”马婕妤急着道:“妹妹不是一向最得圣心么?只要妹妹肯开口,陛下必会答应的,上次妹妹求情陛下不是便应了么,求妹妹了。” 我听了嘴角噙着一丝笑,然后躬身与她对视道:“姐姐也说了,上次本宫已然求情,可马庶人终究不领情还百般要致本宫于死地,姐姐认为本宫还会一时仁慈,留一把随时会要了本宫性命的匕首悬在本宫头上么?”我看着马婕妤呆滞地脸,便继续道:“更何况此次马庶人不是一宗罪,而是三宗,此次都是她主谋指使,你觉得就算本宫容得了她,宫规就能容得下?前朝就容得下?天下悠悠之口就容得下她么?” 我的话一步一步把马婕妤逼到绝望,她喃喃失神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妹妹不会这么做的,这一切都是……”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收了回去,惊恐地似是想到了什么? 我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道:“姐姐还是不要再垂死挣扎了,一切已成定数,不是么?再多说也是徒劳,与其在这里做无用之事,倒不如与马庶人再享受这最后一刻的亲情才是。”看着她惨白地脸,我头也不回地走向殿门口。 这时我听到她哭着道:“陛下,陛下……”我转身看向她,然后漠然道:“婕妤如今不顾及自己的身子无妨,只一句不要忘了,在这宫中,我们从来都身不由己,也从来都不是孑然一身,婕妤今日若是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不打紧,但若是腹中的皇子,我大汉朝最尊贵的皇嗣有一丁点儿异样,只怕有一日你要哭的便不只是你这个妹妹,而是……你马氏一族。”我森冷的吐出最后一句话,便不再看她如利刃剜心一般惨痛的脸色,和那颤抖的身子,只转身走进殿中,任由殿门再次紧闭,将一切隔离开来。 第一百零四章 报应 翌日,难得的和风旭日,正午的太阳也没了那份毒辣,只是微微氤氲着热气。 我拿着一把剪刀正仔细地修剪着月季花枝,子衿在旁边笑道:“这些本应是交给奴婢们做,主子却偏偏不肯假手于我们。” 司棋也笑着咕噜道:“知道的便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被主子惯坏了,连这些小事都要主子亲自动手,若是陛下知道了,只怕我们这个月的月钱别想要了。” 司棋刚一说完,子衿她们便都低声笑起来。 我笑着转身瞥向司棋道:“瞧瞧,小小年纪竟是掉进钱眼儿里了一般,咱们的司棋何时也如此上心月钱了,叫我猜猜。” 说着我假作思索一般,子衿她们则看好戏般笑着。 突然我看向司棋调笑道:“莫不是我们的司棋也急着存嫁妆,想着将来嫁个好儿郎了?” 司棋一听,立马脸红的要滴出血来一般,然后扭扭捏捏的跺脚娇嗔道:“主子,奴婢哪有。” 子衿她们一听,再也忍不住,顿时都晓得东倒西歪,司棋气着指着她们跺脚道:“你们就知道伙着主子笑话我。” 说着她便要扑上去,子衿也难得孩子气一般,偏偏挡在抱琴入画她们前面,不叫司棋得了手去,一时间都闹得娇喘连连,香汗淋漓的。 我笑着道:“好了,好了,一会子若是真叫陛下看到了,别说这个月的月钱了,只怕下个月的都没了。” 子衿她们听了都齐齐的看着司棋笑,司棋又是气又是羞,一时没了主意。 我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打理花枝。 子衿这时稍稍敛了笑道:“虽是玩笑,但主子平日里要同皇后娘娘学着打理六宫琐事,本就是千头万绪,劳心劳力,闲暇时间,主子还是多歇息的好。” 我笑着道:“看似我手中的事同六宫之事差之千里,实则又何尝没有相同之处。” 说着我抬手轻轻抚着花叶道:“这盆月季便如六宫般,要能开的好,须得皇后娘娘日日浇淋翻土,而我与班姐姐要做的,无非是替皇后娘娘日日守着,哪里有些扎眼杂乱之处,便修剪了去。不叫那些个娇嫩美人儿般得花骨朵儿,被杂草乱枝吸了养分挡了玉容,自然也不能叫那些个杂草活在那毁了这盆花。” 说完我转头看着她们思索的样子,然后笑道:“自然,这盆花培植的好坏,也非我们所评,一切还得看太后和皇上的喜好。” 抱琴她们都了悟地点了点头,子衿笑着道:“原来主子喜好闲来修剪花枝也是藏了主意的,主子的心思,我们总是不及的。” 我笑着道:“我爱修剪这些花啊草的,倒也不全因为此,其实,还因为这宫里面,花比人好。” 说着我看着那朵开的最好的玉兰有些怅然道:“这宫里面的虚伪太多,日日里看着都是笑脸相迎,却不知你若真的剖开心扉,换来的可还是别人的真心,争来斗去,百般受累,万般难为,倒不如对着这些花草来得好,你若日日里悉心呵护,你对她好,她必百般的开出繁美的花朵来,叫你欢喜。” 说完,我见子衿她们皆有些默然,便笑着道:“自然,咱们宫里这盆花,须得你们与我一起培植,才能教她花开不败。” 子衿她们笑着点头道:“奴婢们皆听主子的。” 我笑着颔首。 这时,突然见李朝恩进来,看了看外面的时辰,我便已了然,待李朝恩请安起来,我便转首继续侍弄花草道:“怎么?” 李朝恩微微抬首道:“主子,时辰快到了,秦公公也准备前往掖庭殿宣旨了。” “唔”我微不可闻的应了声,手上却不停,“咔嚓”一声抬手剪掉了一枝横出的杂枝。 我转身微微抬手,李朝恩伶俐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剪刀。 子衿上前递了跟绢子来,我接过随意擦拭了一下,然后道:“随我去换身衣服,终究是一同伺候了陛下这么久,也该送送才不违礼。” 子衿微微颔首,然后上前扶我进了内室更衣。 到了掖庭殿,这里,同北苑一样,都是六宫女子的噩梦,然而掖庭殿却更甚,这里没有一丝人气,踏入殿门的那一刻便觉得冷清异常,甬道穿堂而过的风,阴冷彻骨,恍如阴森的鬼灵在耳边森森吹气,哭号着这宫苑高墙中多少不屈的阴魂。 每走一步,便能听到“哒,哒”踩在宫砖上的脚步声,声音悠悠回荡在这寂静如死城的宫苑里,仿佛斑驳的宫墙都随时会被震得剥落,稀疏的枝桠映着难得的日光,影绰在砖地上,如同,那沧桑老妪,枯瘦如骨的手,随着风声,恍然能听到咿呀啁哳的鬼魅声。 这时,突然日光为云所遮,地上的影子逐渐模糊,天色有些晦暗开来,一阵阴风而过,卷动着尘粒,宫墙下的杂草肆虐的狂舞。 司棋脸上有些害怕,手紧紧攥住衣襟,躲在抱琴背后,紧张的四处张望,颤声道:“主,主子,怕是要变天了,咱,咱们回去吧。” 我笑着扫了她一眼,见她身后的侍书和入画也有些畏怕,便道:“本不叫你们来,你们偏要跟来。” 说完我便笑着道:“你们回去替我取了伞来,若是变天了,倒也有个预备。” 司棋她们听了便如获大释般道:“是,奴婢这就去。”说完拂了礼就跑了。 我看着她们消失的背影,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道:“我们走吧。”子衿便上前扶着我往里去。 待到了一所颇为破落的宫殿门前,我静静地停下了脚步。只见门口站着几个内侍,一见我便连忙跑过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婕妤娘娘请安。” 我笑着抬手道:“公公都请起吧。” 其中一个看起来还机灵的小公公笑着道:“冷宫这般阴晦之地,怎么还劳的娘娘您大老远儿的来,娘娘可小心这阴气。” 我笑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再是阴沉的地儿,有陛下的龙气相镇,本宫还有何可惧的!” 那公公讨巧笑道:“娘娘说的是,是奴才失了眼力。” 我笑着看了眼头上的飞檐道:“本宫念着马庶人也是伺候陛下多年,便想来送她一程罢了。” 那公公听了立马笑着道:“娘娘是仁善之人,这会子哪里还有人来看马庶人,也仅着娘娘您了。” 我笑着看了眼那紧闭的殿门道:“里面如何?” 还未等那公公开口,便听到“嘭”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砸落,碎了一地。 那公公苦着眉道:“娘娘您瞧,还从没见过这样泼烈的性子,说破了嘴皮子也不就范,师父都没得主意了快。” 我挑眉道:“师父?”那公公连忙笑着道:“回娘娘,奴才小印子,秦公公便是奴才的师父。” 我看到他眉眼透着的伶俐劲儿,便笑着道:“你跟了个好师父,好好学着些,自有将来的好处。” 小印子听了喜不自胜,但立马又收敛了些笑道:“主子要看马庶人,奴才这就引您去,只是主子小心些。”我笑着点了点头,便跟在他后面。 待他轻轻推开了门,便听“吱呀”一声,破败的殿门被打开,一股子灰尘便从房梁落下,我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小印子连忙用袖子掸走灰尘。 里面的秦道和端着酒杯白绫的内侍看了过来,连忙上前躬身道:“奴才给婕妤娘娘请安。”我笑着虚扶了一把秦道:“公公快起来。”秦道受宠若惊道:“不敢,不敢。” 说着他瞪了一眼小印子道:“狗东西,主子娘娘来了也不通报声,平日里的都白教了去。” 我看着苦了一张脸的小印子,便笑着道:“公公不用跟小印子急,是本宫觉得小印子甚是有趣,便多问了几句,看他伶俐,就让他引了本宫进来。” 秦道一听,眉眼皆是笑意道:“难得娘娘不嫌他粗笨。”说着抬手打在小印子头上笑嗔道:“算你有福气。”小印子听了嘿嘿一笑,然后忙躬身道:“谢娘娘夸赞。” 看着小印子讨巧的样子,我也不禁笑着。 我笑着看向秦道:“念来,马庶人也一同伺候陛下许久,本宫想来送她一程。” 秦道笑着道:“主子心善,那奴才便叫她们先出去等着。”说着对小印子使了个眼色,小印子便心领神会地带了一班内侍出去。 这时,突然感觉到一道恨不能剥了我的皮抽了我的骨一般森冷的眼神直直地射向我,我心下了然,只随意转首瞥了过去,果然见马??淬毒利刃般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我。 秦道看了斥道:“大胆,见了婕妤娘娘也不下跪!” 看到马??不屑的眼神,我温婉一笑,彷如友人叙旧般道:“怎么?马庶人在掖庭呆的久了,竟不认得旧识了?” 马??冷笑一声,坐在那里端然的整理了衣裙,仿若曾经高高在上的婕妤一般道:“赵飞燕,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瞥了我一眼,然后笑道:“莫非是想来看我落魄的样子?只怕,你打错了算盘,就算再落魄的凤凰,掉进了烈火中,照样能浴火重生。” 她鄙夷地扫向我道:“哪里是一只锦鸡比得了的,就算毛色再艳丽,骨子里也不过是只下贱的山鸡。”说完她高傲昂首。 我听了,微微一哂,然后慢慢道:“凤凰也好,山鸡也罢,那又如何?” 然后,我挑眉疏离地看向马??,嘴边噙着一丝笑意道:“怎么马庶人在掖庭殿反思这么久,竟还不知,凤凰自是有能耐涅??重生,但若是被拔了毛,落了架的凤凰,又与山鸡何异?殊不知,还不如山鸡,你说呢?”说完我看向她。 她听了立马站起身,怒道:“你!” 看她如此沉不住气,我微微一笑,然后道:“说来,自本宫进宫至今,多次遭险,却都化险为夷去,你说,这可是上天庇佑,教本宫浴火重生?” 她怒道极致,胸口随之剧烈起伏,突然她笑了起来,然后鄙夷地看着我道:“凭你?你也配?不过是个下贱的舞姬歌女罢了,给我们马氏一族做奴才提鞋都不配。” 秦道听了,立马怒斥道:“放肆,竟敢对婕妤娘娘不敬。” 马??挑衅地瞥了我一眼,然后笑道:“怎么?不是么?天性了只会用些个下三滥的手段**陛下,其实是骨子里的贱婢罢了。”说着她的语气愈发阴毒刻薄。 我听了却毫不为之所气,只微微抬手抚弄着手中的绢子淡淡道:“亏了前日里在佛前日日自省,竟毫无长进。” 说完我突然抬首,森冷地射向马??,她猛地一愣,我冷笑着启唇道:“李朝恩,给本宫好好地掌嘴,叫咱们曾经不可一世的婕妤娘娘明白,什么叫尊卑有别。”李朝恩听了垂首道:“是。”便要上前去。 马??嘶声道:“赵飞燕,你敢!” 我哂笑置之,便扶了子衿的手站在那,马??看到李朝恩便本能地后退,却不料李朝恩立刻上前一把拽的她跪了下去,一边道:“见了主子还不下跪。”说完便“啪”的一声,使足了力气,实打实地抬手掼了过去。瞬时,便见马??的脸微微红肿起来,嘴角一丝血迹渗出,许是娇生惯养久了,从未受过此,马??一时有些呆愣。 很快,她反应过来,捂住脸,泫然欲泣的起身便要扑向我嘶声力竭道:“赵飞燕,你这个贱人,凭你也敢打我。”恍如市井泼妇一般,然而她刚起身,就被李朝恩按了回去跪下。 我笑着踱步走了过去,一边道:“凭你马氏一族如何?本宫出身不高又如何?如今站在你面前,自称一声本宫的人是我。” 说完我站定在她面前,微微屈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到她恨毒的眼神,我笑着抬手捏起她的下颚,看似随意,手劲却是极大。 我靠近她道:“而你……”我探到她耳边吐字道:“不过是本宫的手下败将。” “你!”她气的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李朝恩死死地压着,她气急了,破口大骂道:“赵飞燕,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我笑着给李朝恩递了个眼神,李朝恩领悟地拽了她起来。 我笑着道:“不得好死?你似是忘了,如今要赴黄泉的是你,而非本宫。” 她怒骂道:“贱人,是你,都是你,是你陷害我。” 我笑着道:“没错,是本宫摆你一道,若非你跋扈刻薄,待下不仁,陷害他人,你的心腹如何会指证你,又如何会配合本宫做出你巫蛊一事,梁庶人又如何会告诉本宫紫晴早已不满已久?”我看了她一眼,然后冷然道:“如今你落到这般田地,才是老天开了眼,你多番暗害与本宫,本宫本是一让再让,却不曾想你还步步逼近,得寸进尺。” 说着我捏住她下颚的手愈发用力,已能看出她雪白的肤质上殷红的指印,我凑到她耳边媚然冷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种的什么因,便得结什么果,本宫今日会好好地教你这一课,方不负你当日对本宫的历练。”看着她愈发森冷冰凌的眼神我,我却愈发坦然接受,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粲然。 第一章 殇殁 说完我贴近她面前继续道:“从御花园预谋暗害起,你三番五次想要本宫的命,若非本宫福大命大,便叫你得了逞去,如今,不过是以命抵命罢了。” 她听了气急欲狂的嘶吼道:“我要告诉陛下,我要告诉陛下,是你陷害我。” 我笑着挑眉看向她道:“怎么?你以为陛下如今还想再见你这副丑陋的嘴脸吗?枕边人竟是心肠如此歹毒之人,你说……陛下会怎么想?”说着我笑的愈发邪魅。 看着她颤抖的身子,惊惶的脸上泪痕已干,眼中有恐惧,但又残存了最后一丝希望,我笑着转头看向秦道:“秦公公,您可知,如今陛下还想见马庶人一面么?” 秦道抬首鄙夷地看了马珮珮一眼,然后漠然道:“回娘娘,在奴才来之前,陛下已说,毒妇至此,死不足惜。” 马珮珮身子猛地一震,涣散的眼神慢慢凝聚,直直地盯着秦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渐渐地,她的眼中有些逃避,直至最后满是绝望。 我转头看着马珮珮道:“怎么?你可是听明白了?” 马珮珮惶然的向后退,步伐零乱,嘴中不停地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陛下曾经说过,他最喜欢我的,他会一直宠着我,他说他喜欢我坦率的样子,不管我多张扬骄纵,他都会惯着我的……不会的,不会的。”说着马珮珮嘴角噙着笑,似是痴傻了一把,忽而又落下泪来。 看着她似疯似傻的样子。我的心中突然一软,顿生出悲凉来。 然而我没想到,就在那一刹那,突然她眼中闪过了森冷的杀意。下一刻便扑过来想掐死我,形同疯妇一般,子衿忙道:“主子小心。”便一把将我拉开,李朝恩一看。立马拽了她的手狠狠一摔,她的身子便重重的摔在我面前。 她刚一起身,我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这时李朝恩牢牢抓住了她,她狠毒地看着我道:“赵飞燕,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若不好过,必不会叫你好过了去,我恨不得咬断你的脖子。吸干你的血。贱人。贱人。” 听着她声嘶力竭的嘶吼,我突然抬手掐上她的脖子,但却并没有让她窒息。她顿然止声,一脸凶狠地恨意慢慢消失。脸色逐渐发白,直至最后明明有些害怕却还强撑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冷然一笑,然后抬眼妩媚的看着她道:“干什么?本宫还能干什么?” 我一边说,一边松开手,指甲一丝丝一寸寸的从她的锁骨处滑向她的颈下,我看着她身子有些发颤,我的手抚过之处,她的皮肤便会浮起一层战栗。 我笑着抚着她恐惧的脸,然后凑到她面前道:“到如今,你终究还是个怕死的。”说完,我不屑地甩开了她的脸。 然后转身走向秦道,秦道微微垂首,我看向他道:“公公。”秦道忙道:“奴才在。” 我笑着道:“公公御前伺候,事情本就千头万绪,如今还要为着这些个琐碎之事劳心伤神,当真不易。” 秦道苦着脸道:“唉,有什么办法,陛下吩咐的事,奴才半点不敢马虎,可是,娘娘您看这……”说着他瞟了马珮珮一眼。 我笑着道:“其实马庶人从前尊贵,想来如今还是习惯别人伺候着,既然她不喜欢白绫。” 我转眼看了下那放于案上的毒酒,然后转眼对秦道笑道:“那公公你们就劳烦点,伺候她喝了这壶酒,也不枉陛下的赏赐,公公,您说呢?” 秦道一听,看了马珮珮一眼,马珮珮的声音顿时响起,在身后挣扎着怒骂道:“赵飞燕,你这个心如毒蝎的女人,我不会放过你的,贱人,贱人……” 我嘴角凝着笑意,看向马珮珮一字一句吐道:“心如毒蝎?本宫今日能如此,皆是拜你们所赐,是你们教会本宫,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之,只是如今……那把刀不再悬于本宫头上,而是在本宫的手中,你可明白?”说完我满意地看着马珮珮因惊惧而呆滞地眼神,以及那颤抖的身子。 秦道满眼笑意道:“还是娘娘您有主意,若早听娘娘的,奴才这会子早就交差了,哪里还用大中午的搁这耗着。” 我笑着微微颔首,秦道立马喊:“来人。”门外的内侍立马进来,秦道拿着拂尘指向马珮珮,小印子便心领神会的领着那两个公公向马珮珮走去,马珮珮吓得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恐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敢懂我分毫,我姐姐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转身笑道:“你姐姐?”然后我轻嗤了一声道:“怎么?今时今日,你还以为你姐姐救得了你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非你还能通了天不成?” 我刚说完,便见两个公公狠狠架住了马珮珮,小印子看了秦道一眼,秦道鄙夷地看着马珮珮,然后漠然道:“时辰不早了,马庶人,上路吧?”语气虽是询问,但秦道眼中却满是冷意,使了个眼色给小印子,小印子点了点头,然后便拿起精致地酒壶,一步一步地走向马珮珮。 马珮珮吓得挣扎着想退后,然而却丝毫不能动弹,我也再不看她,只转身笑着对秦道说:“好了,本宫也叙完旧了,便不妨碍公公办事了,本宫先回宫了。”秦道忙躬身笑道:“奴才恭送娘娘,娘娘慢走。” 我微微颔首,子衿忙上前来,我将手搭给她,便提步往门口走,抱琴与李朝恩也连忙赶了上来。 这时,我听到了液体被灌入的声音,以及马珮珮挣扎喑哑的声音,我努力让自己镇定的走向门口,然而刚打开门,就要踏出门槛时,突然听到身后马珮珮恶毒嘶声诅咒道:“赵飞燕,你这个贱人,我就是做鬼也会日日缠着你,咬碎你的骨头,吸干你的血,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有报应的,我会看着那天的,我会看着那天的,哈哈哈……”说完她嘶哑的笑着,如同地狱传来的一般。 我定定地站在那里,能够感觉到抱琴打了个战栗,而这一刻,我却突然镇定下来,然后微微侧首,狠厉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森冷的吐字道:“好,本宫不信,你生前斗不过本宫,死后又能翻出多大能耐,本宫倒想看看什么叫报应不爽。”说完我便头也不回地提步走出去。 走到门口,才看到乌云早已退散,日头当照,我抬首看着天空,便收回目光道:“走吧。” 说完便走下台阶,这时突然听到酒壶掉到地上“哐当”一声,然后秦道高声道:“殁!” 我的脚步微微凝滞,然后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攥紧的拳头微微有些颤抖,过了许久,手中似是麻木了,子衿担忧地看着我唤道:“主子?” 我没有回话,只静静远眺最东边那金碧辉煌的宫殿群落,子衿温声问道:“主子在看什么?” 我没有转首,只看着那一方,有些怅然的喃喃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静而心不止,人心总是太贪婪,争宠,争位,争皇嗣,悠悠转转,何时才会结束?” 子衿也随我看向那边,然后道:“宫中的争夺从不比朝堂的争斗小,宫中的女子太寂寥,在这里,她们不会别的,只会一个字,那就是‘斗’,若是哪一天连这争斗都结束了,只怕她们连活下去的期盼都没了,只能日日枯坐长夜,憔悴红颜,最后一抔黄土,了尽此生。” 我听了苦笑一声,然后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我以为我能做到,其实,从我踏入永巷的那一刻,不,是在公主府看到陛下的那一刻,便注定都是枉然,我做不到,子衿。” 我转首看着子衿苦笑道:“我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马珮珮一样。” 子衿微微蹙眉,然后垂首道:“主子,做不到又如何?在这宫中,您做不到,班主子做不到,就连皇后娘娘也做不到,永巷中的嫔妃万万千千,又何曾做得到?主子,在这里,需要的不是介子推这般脱离尘世的隐士,要的是鬼谷子这般隐于市,却不隐于心者,看似走出了凡尘,实则天下大势,皆洞若观火,这,方是隐之高深。”说完子衿抬首深深地看着我。 我缓缓转身看了她许久,她也毫不躲避的看着我,似是过了几世一般,我突然启唇笑道:“回宫吧。”然后抬起右手,傲然如初,子衿粲然一笑,然后上前恭敬地扶着我的手,我松开紧攥的手心,然后扶着她的手缓缓走出,再无犹豫。 注:“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出自陈眉公的《幽窗小记》,时间有出入,情节设置需要,望各位读者谅解。(*^__^*)…… ps: 被亲爱的责备告知上架的时候,很开心也很忐忑,因为觉得自己的成绩不是特别好,但是姒姒会很努力的写下去,直到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希望大家都可以喜欢姒姒地文,感谢你们一路相伴和支持o(n_n)o此章以后,姒姒会逐渐成熟,笔下的飞燕也会日渐成熟,敬请期待吧↖(^w^)↗ 第二章 夺权 第二日,我早早便前往椒房殿请安,只见皇后娘娘似是心情极好,一改往日端重的样子,一头云丝绾成高高的凌云髻,发间一枝“魏紫”艳压群芳,“魏紫”乃是牡丹之贵品,望之如冠,色泽艳丽逼人,边缘浅紫红晕灿如烟霞,妖冶而不失贵气,鬓边簪着金累丝嵌红宝石九凤点翠步摇,耳边一对掐丝紫英坠子更显娇贵,身上一袭凤飞牡丹的挑丝翠羽穿金百花裙,华贵生姿。 看着皇后娘娘傲然昂首端于首座,突然觉得她若是放下平日的端贵持重,也会是一位艳压六宫的女子,绝不让郑昭仪分毫,想着此我正出神。 皇后娘娘无意转首看到我,便笑道:“本宫脸上莫不是声了花?教赵婕妤看了这会子。” 瞬时我收回了神,看着皇后娘娘眼角的笑意,我也笑着道:“是臣妾失态了,不过臣妾还是想辩解几句,皇后娘娘今日并非凤颜生花,乃是人比花娇,皇后娘娘原本贵仪,而今日更是叫臣妾挪不开眼了。”说完我微瞥了皇后娘娘一眼,果然见她甚是高兴,眼角的笑意又添了几分。 我笑着继续道:“远古黄帝即位时颇向往‘百鸟朝凤’景,皇后娘娘对六宫施以恩泽,六宫祥和相安,这岂非是一副“百鸟朝凤”图?‘百鸟朝凤’乃是祥瑞之兆,只太平盛世方能一见,如此说来,莫不彰显我朝的昌盛太平。” 说完我便起身离座,行了大礼道:“皇后娘娘长乐无极。”众嫔妃一看,也连忙起身跪地附和。 皇后娘娘听了,甚是欣悦,然后笑着抬手道:“好。好,快起来吧,本是闲话,怎么这般庄重起来。” 待我们起身回座,皇后娘娘笑着看向我道:“赵婕妤向来是七窍玲珑心,叫本宫不喜欢都不行了。” 我微微笑着颔首,皇后娘娘笑着对身侧的墨兰道:“去将前儿刚进贡的那柄灵蝠碧玺如意取来赏给赵婕妤。” 我笑着欠身道:“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笑而不语。突然这时郑昭仪懒懒地笑道:“赵婕妤可真是好伶俐的口齿,这一番引经据典的溢美之词,只怕是要把皇后娘娘花园里的花都催开了,怪不得自进宫来,便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想来背后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我淡然地瞥眼过去,见郑昭仪慵懒地靠在那,一双妖娆的丹凤眼斜瞟向我,眼尾微挑。嘴角噙着一丝不知然的笑意。 我嘴角笑意微漾,正欲开口,便听皇后娘娘开口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本宫喜欢赵婕妤,是因赵婕妤凡事都不求领功。只求用心。”说完皇后娘娘扫了眼郑昭仪,却见郑昭仪不以为然的轻哧一声。 皇后娘娘也不恼,只笑着道:“其实。深得本宫喜爱倒无甚,身为宫中嫔妃,只有深得圣心,一心伺候好陛下,得陛下欢喜偏爱,那才是重要的。”皇后轻瞟了郑昭仪一眼,果然见郑昭仪表情微微一滞,有些不愠,笑意便深了几分。 皇后扫了眼众人道:“恩泽多不多,只看你们用心够不够。下的功夫够不够,众位姐妹,可明白本宫这句话?”众嫔妃一听。连忙道:“臣妾受教了。”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首对着郑昭仪笑道:“妹妹如今的漪澜殿相比于从前的秋月春风等闲度,如今可是清净了不少,到底是妹妹下的功夫不够,还是年岁渐长,没了从前的能耐?”说完皇后冷凝的看着郑昭仪,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瞬时,郑昭仪脸色不佳,一双凤眼充斥着怒火,拿着丝帕的手越攥越紧,甚至有些抖动。下面的一众嫔妃见气氛异常,都不敢再说话,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哪一方,只眼观眼,心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而两边垂立的宫人更是深深埋首,小心地伺候着。 皇后看着郑昭仪的脸色却笑意欲深,我看向班姐姐,班姐姐凝视着我摇了摇头,我心下了然,便不动声色的微微颔首,只做旁观人。 过了许久,皇后正带着胜利的笑容欲开口说什么,却见郑昭仪突然笑起来,然后道:“其实,本宫那里再清净,又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的椒房殿呢?臣妾不比皇后娘娘,清心惯了,日日里练字礼佛,这椒房殿的檀香之气比之外面的庵院还甚,臣妾向来喜欢的是瑞脑香,每有上贡,陛下总是头一份的恩赏,皇后娘娘方才说得好,有心就好,只要有一份心记挂着,就算清净又何妨?皇后娘娘您说呢?”说完郑昭仪挑衅的看着皇后。 见皇后气得语滞,郑昭仪笑得灿若暗夜的蔷薇,然后转身看向我道:“赵婕妤方才说皇后恩泽后宫,六宫祥和?” 说完她轻哧道:“近日里下毒巫蛊,行刺暗害连连发生,且次次与赵婕妤相关,如今赵婕妤记性越发不好了,倒忘得一干二净,如今还能堂而皇之,粉饰太平,果然是巧嘴一张,本宫都不得不服呢。” 看到郑昭仪冷笑的眼神,我也不气恼,只笑着道:“臣妾非记性不好,只是前日虽诡谲连连,但如今真相都得以大白,且臣妾虽屡陷危机,但次次都得以化险为夷,如此说来,莫不是因着皇后娘娘恩泽庇佑,所以郑昭仪道臣妾粉饰太平一说,臣妾断不敢受。” 说完我抬首看向郑昭仪,果然郑昭仪语滞,忿然的射向我,而我却淡淡一笑,坦然受之。 这时,皇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转头看向郑昭仪道:“郑昭仪今日若不提此次刺杀一事,倒叫本宫差点忘了一档子事。“ 郑昭仪听了,又懒懒地靠回座上,表情甚为懒怠道:“看来岁月催人,就是皇后娘娘也没能摆退,如今也会有健忘的时候。” 皇后听了也不恼,只笑着看向郑昭仪道:“若本宫是妹妹,倒宁愿他人能一直这么健忘下去,记不起这档子事来。” 郑昭仪听了微微抬眼瞥向皇后,然后笑道:“哦?皇后娘娘此番话倒叫臣妾有些不解了。” 皇后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然后道:“等妹妹知道此事,便会明白了。” 郑昭仪笑道:“那就请皇后娘娘不吝赐教喽?”说着她媚眼一挑,丝毫不让的样子。 皇后端然一笑,然后道:“妹妹自打进宫不久,便一直帮衬着本宫协理六宫,说来,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郑昭仪傲然笑道:“承蒙陛下与太后信任,这些本是分内之事,功劳算不上,至于苦劳,臣妾以为能替太后和陛下分忧,臣妾并不觉着苦,就算是累,也是甜的。” 郑昭仪堂而皇之道协理六宫乃分内之事,分明是挑衅皇后,但皇后却丝毫不为所动,只启唇笑道:“好,妹妹说的好。”说着皇后转头看向我和班姐姐道:“你俩如今也是担着协理六宫的担子,方才昭仪的话,你们也得受教才是。” 我与班姐姐听完,连忙起身道:“是,臣妾受教了。”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突然又看向郑昭仪道:“本宫知道,妹妹一向是好强不服输的性子,只是妹妹也说了,岁月催人,想来妹妹帮衬本宫多年,六宫琐事繁多,难免叫妹妹劳心劳力,久而久之,到底会力不从心,本宫看妹妹日渐消瘦,甚是难为,倒不如好好休息一番,这些琐碎之事便无需妹妹再烦心了。” 皇后话一毕,郑昭仪眉间一颤,然后挑眉看向皇后,下面的一众嫔妃也惊诧地抬头看向皇后,又偷偷瞥向郑昭仪,却噤声不语。 过了半晌,郑昭仪抬眼笑道:“臣妾倒未曾觉得力不从心,皇后娘娘无需替臣妾担心,且臣妾作为宫中的昭仪,若都不帮衬皇后娘娘您料理琐事,到时候只怕陛下和太后都会说臣妾不懂事了。” 皇后听了笑道:“妹妹无需多虑,班婕妤和赵婕妤如今管理起六宫事来也颇为妥帖,莫说是本宫,就是陛下和太后娘娘也甚是满意,由她们接替妹妹,本宫想来,也是很好的。” 郑昭仪微微蹙眉,然后又笑道:“皇后……”未曾想,皇后突然抬手,打断了郑昭仪的话,然后笑道:“其实,此事也非本宫之意,而是陛下看妹妹太过辛苦,想是陛下疼爱妹妹,想叫妹妹好好歇息罢了。” 郑昭仪身子微微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后,皇后笑意更深道:“此次赵婕妤遭人暗算,追其缘由,都是北苑侍卫疏忽,擅离职守,而北苑的守卫一向都是由妹妹接手,宫中向来赏罚分明,如今,妹妹身为掌事者,难免要有个交代,这些也是陛下的意思,便不需本宫再多说什么了吧?”说完皇后挑眉笑看郑昭仪。 过了许久,郑昭仪脸色有些许苍白,看起来甚是无力,然后她缓缓站起来,躬身看着皇后咬牙切齿道:“臣妾谨遵陛下旨意。”虽是如此,但她微微抬眼的那一刻,眼中满是写着不甘,而皇后却带着胜利的微笑道:“妹妹有福了。” 第三章 交锋 皇后看了眼受挫的郑昭仪,嘴角闪过一抹笑意,然后道:“如今咱们宫里也该重回一位姐妹了。” 众人皆好奇地看向皇后,皇后笑着侧首给墨兰递了个眼神,墨兰微微垂首,然后走到后殿去,不一会儿,便见墨兰引着一人出来。待走到殿中时,众人都已了然,此人正是梁庶人,梁庶人梳着堕马髻,鬓边只一枝梅花琉璃钗,并着一朵娇柔的玉兰,身上一袭烟罗粉霞锦荷裙,看起来甚为惹人怜,待到了凤座前,她恭敬地欠身行礼道:“罪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皇后笑道:“快起来吧,如今你也是沉冤得雪,本宫已向陛下请旨,恢复你从前的位份,如今你还是五官的身份,莫要再以罪妾自贬。” 梁五官激动地抬头看着皇后,眼中噙着泪,不敢置信般,过了许久,她方回神感激道:“臣妾谢皇后娘娘。”说完深深地叩首。 皇后很是满意的点头,然后笑道:“好了,快些起来坐着吧,常宁殿本宫已叫人收拾好了,还是你原先的布置。” 梁五官拭了泪道:“是。”说完便起身回座。 这时皇后道:“好了,今儿的请安就到这吧,本宫也有些个乏了,都散了吧。” 众人忙起身道:“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颔首,然后微微抬手,墨兰连忙上前扶着皇后走向后殿。 我同班姐姐,余良使则结伴而出,待走到椒房殿殿外的甬道时,班姐姐轻声对我道:“陛下向来是倚重郑昭仪的,今日竟罢了她协理六宫之权。倒叫人意外。” 我侧首对班姐姐道:“依我看,倒一点也不奇。” “哦?妹妹如何这么说?”班姐姐好奇地看着我。 我笑着道:“陛下虽是一向宠着郑昭仪,但皇后终究是皇后,皇后娘娘乃是先帝亲选,与陛下风雨共济多年,对于陛下来说必是不同于他人的存在,自古在宫中。只有皇后正位,才能六宫祥和,如此前朝方能稳定,相反,若是月晦星明,只怕便是乱之始了。观之从前,骊姬之乱,南后之谋,无不是宠姬乱政。陛下如何不有所思量?陛下再宠再偏爱,但心系的却是天下之太平,子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只有宫中一碗水端平了,陛下方能无忧地治国平天下了。” 班姐姐笑着看了我一眼道:“妹妹的心思果然细腻,如此说来。只怕郑昭仪要焦头烂额好一阵子了,刚去了她的心腹棋子,这会子自己又被削了协理六宫之权。马婕妤如今又抑郁不振,恐怕她得要一阵子来恢复元气了。” 我笑着看向班姐姐道:“那我们也能松一口气了?”班姐姐同余良使都笑着微微颔首。 说笑间,我们正往前走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急急喊道:“婕妤娘娘请留步。” 我们都脚步一滞,转身看去,正是梁五官急急赶上来,似是追了好一会子,直累的娇喘吁吁,香汗淋漓。 待她到了近前,便直接欠身道:“嫔妾给两位婕妤娘娘请安。” 我笑着扶起她道:“瞧你是追了我们一阵子了。何不早些叫我们,倒把你累的这般。” 梁五官微微一笑道:“嫔妾见两位婕妤娘娘相谈正欢,便不好打扰。想着自己追着便是。” 话一说完,她又欠身下去,我诧异的上前欲扶她道:“梁五官这是干什么?” 梁五官却不起身,只感激道:“婕妤娘娘在臣妾危难之时的搭救之恩,嫔妾万万不敢忘,臣妾能有今日出冷宫之时,皆因娘娘的恩泽,嫔妾感激不尽,实在无以为报,愿一心追随娘娘,侍奉在侧。” 我听了,笑着扶起她道:“本宫并未做什么,只是五官自己能耐得下心来等今日这一刻罢了,五官也是与本宫一般,都是伺候陛下的嫔妃,哪里谈得上侍奉在侧一说,说到底,大家都是姐妹罢了。” 梁五官道:“嫔妾往日对娘娘不敬,多有冒犯言辞,还请婕妤娘娘降罪。” 我笑着道:“哦?五官曾经对本宫有不敬之时么?本宫向来记性不好,倒是不记得有这档子事,五官也无需在意。” 梁五官道看着我诚然道:“嫔妾往日已做错了许多,如今却不想再错下去,嫔妾看得出来,如今这宫中,只有娘娘是曾真心帮助嫔妾,嫔妾愿追随娘娘左右,还请娘娘应允。”说着便又要跪下去。 我笑着抬手扶住她欲下的身子,然后道:“本宫说过,梁五官与本宫共侍一君,本就是异性姐妹般,结缘于此不易,日后少不了互相扶持,姐姐如此拘礼,倒叫本宫这个做妹妹的不好意思了。” 梁五官听了,脸上泛起欣然的笑意,然后道:“婕妤娘娘说的是,是嫔妾拘泥了。” 我笑着抚着她的手道:“既是如此,姐姐何故还自称嫔妾。” 梁五官笑着道:“臣妾知道了。”我笑着微微颔首。 身旁的班姐姐看了,转身对身边的余良使笑道:“瞧瞧这俩,姐姐妹妹的叫着,倒把我们忘一边了。”余良使听了捂嘴一笑。 我笑着指向班姐姐娇俏道:“姐姐方才的话,倒像是吃醋了一般,倒不知姐姐可曾这般对陛下说过。”说完,余良使和梁五官都笑起来。 班姐姐顿时脸上一抹红晕,然后笑嗔道:“说话愈发没个正经,都是陛下惯得了。” 我们正说笑着,突然听到后面一声冷语道:“好没个规矩。” 我们转身看去,郑昭仪一脸不善的冷逡了我们一眼,最后她冰凌一般的眼神停在我身上,然后笑着踱步走来,嘴角凝着一抹凌厉道:“本宫只当是哪个宫里不懂规矩的几个小贱婢在这里翻了天。”说着她走到我面前,精致地丹凤眼眼尾微挑着道:“倒未曾想是你们。赵婕妤入宫也不短了,怎的还学着外面的山野性子?” 说完她转首对着身侧的疏影闲话道:“俗语道,龙生龙,凤生凤。”说着她抬眼鄙夷地看了眼一只翩跹而过的飞燕,然后道:“你瞧那只燕子,虽是从那山野老林里飞进了永巷,但终究骨子里还是那股子粗鄙的气息。就算在宫里呆多久,都改不了那股子下贱气。”到最后,她的口气愈发尖刻,而她身后的疏影和一般宫人都捂嘴笑着。 班姐姐微微蹙眉,正欲上前说话,我抬手拦住她,然后笑着道:“昭仪娘娘说的极是,不过臣妾听闻陛下的宣室殿檐下筑了个燕巢,陛下非但没叫人取了下来。反倒叫宫人们好好看顾着,不叫风雨打了去。”我微微抬眼看了眼郑昭仪,果然脸色愈发不善。 我笑着道:“其实山野飞来又如何?只要陛下喜欢,那就足够了,想必在娘娘口中那燕子的粗鄙之气,在陛下看来反倒是随性自由的朝气。那燕子日日在檐下鸣叫飞舞,陛下不也未曾道它没个规矩,扰了政事么?” 郑昭仪脸色因气极而微微泛红。一双美眸满是怒气,手中的绢子也被攥的更紧,以至于微微有些颤抖,疏影吓得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唤道:“主子?” 岂料郑昭仪一耳光掼过去,然后怒斥道:“滚开,一个下贱的婢子,不过仗着主子多看一眼,便狂妄没个章法,在本宫面前也敢这般嚣张,不知死活。”疏影被打的一愣。看到郑昭仪慑人的目光,连忙跪地叩头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求主子恕罪。” 郑昭仪冷语道:“在本宫身边久了,竟还不知规矩,自己掌嘴吧。”疏影身子微微一颤,但慑与郑昭仪凌厉的目光,只能哭着抬手使劲扇起来。 我全然不理会郑昭仪方才语中的含沙射影,只含笑道:“臣妾一直听闻昭仪娘娘宫中治下严谨,今日一看,便知果然如此。” 郑昭仪冷笑了一声,然后慑人的看向我道:“本宫向来知赵婕妤口齿伶俐,但却不知,赵婕妤的手段也不少。” 我笑着道:“臣妾愚笨,娘娘的话,臣妾实在不明。” 郑昭仪笑着凑到我耳边道:“马庶人巫蛊一事,莫以为他人不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你知,本宫自也能知,本宫这番话,赵婕妤总听明白了吧?” 我听了毫不诧异,笑着微微颔首道:“娘娘这番话,别的臣妾倒不知道知不知,但有一句话,臣妾倒是知道的。” “哦?本宫倒想听听。”郑昭仪饶有兴趣般得挑眉看着我道。 我笑着昂首,直直地与郑昭仪对视,然后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御花园失足,临池溺水,夜幕行刺,这一桩桩一件件……”我挑眉看向郑昭仪笑道:“正如娘娘您所说,您知,臣妾也不是不知。” 郑昭仪脸上微微一滞,但很快又妖冶一笑,然后凑近道:“你是在威胁本宫吗?这一切早已查出皆为马庶人所为,难道赵婕妤还敢诬陷本宫,以下犯上吗?” 我笑着欠身道:“娘娘此话从何说起?臣妾方才哪一句话曾说过这其中一件为娘娘所为?左不过是闲话,娘娘如此敏感,倒叫臣妾有些不明了。” 果然,郑昭仪脸色极为愤怒,但却极力地忍住,最好笑着道:“好,很好。”然后抬手轻轻捏起我的下颚,凑到我耳边道:“螳臂当车的胆量确实很好,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莫要不自量力,做了飞蛾扑火的蠢事,最后只会被烧的连骨头都不剩,到时候,别说本宫没有提醒你。” 说完她笑着替我扶正了一枝珠钗,然后退后,看着我道:“今日本宫所说,赵婕妤好生记住,以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听了微微欠身,然后笑道:“臣妾受教了,只是,臣妾做事一向都有掂量。”说完我抬首收起笑道:“但是,臣妾虽不招事,却也不怕事。” 郑昭仪听了,脸上的笑意凝滞在嘴角,然后慑人的看向我,冷笑道:“很好。”说完纤手滑过我的侧脸,冷凝道:“好自为之。”说完高昂的抬起右手,扶着疏影的手冷傲的从我们身侧走过。 待郑昭仪走过,班姐姐上前担忧地拉住我道:“妹妹何苦与她正面交锋。” 我笑着回握住班姐姐的手道:“姐姐无需担心,其实不管我今日是与她交锋还是让她三分,她都容不下我,既然如此,那一切都无所谓了。” 班姐姐眉头蹙的更深,拉着我道:“不论如何,若是有事,你都要同我说才是,此番你遇刺一事也不曾同我细说,只自己筹划烦劳,我这个姐姐反倒什么都不曾做,我心中如何能安?” 班姐姐说完,余良使和梁五官也上前欠身道:“娘娘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对臣妾们说,臣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连忙扶起她们,然后拉住她们的手,笑着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这么关心我,我若是再叫你们担忧,便是我不好了,放心,以后若真是有什么事,我必会告诉你们。”说着我拉住她们的手笑道:“以后,咱们就同舟共济,互相扶持,只要咱们一条心,这永巷就没人能容不下我们。”她们笑着点头,然后回握住我。 第四章 报复(上) 第四章报复(上) 流光如隙,转瞬便入了秋,御花园的繁华纷飞若雪,洋洋洒洒,铺满一地,色泽如锦,宫中的嫔妃也多趁着凉然的秋意,游园赏花,观景烹茶,好一番热闹,而怀胎已七月的马婕妤,却自马珮珮离去,便很少再涉足六宫,只日日独自安胎与宫中,只待九月便要临盆,至于我,自协理六宫后,大多的时间都是处理着六宫的琐碎之事。 而如今,因着郑昭仪被撤协理之权,皇后近日身子又有些不爽利,因此,许多事都得要我与班姐姐处理,如此这番,我便更是没了时间,以至于陛下都常常佯装委屈说早知这样,便不该叫我接了协理六宫之事,反落得他如今独守空闺一般,日日这般调笑着,我倒也觉得心中愧疚,可奈何事事千头万绪,倒没个法子。 这日我正在总结上月的账目,非常室的管事公公崔恩在下首恭谨地站着,仔细地汇报完账目后,恭敬道:“奴才账目已回禀完毕,还请娘娘查巡。”待我看了一番,然后抬首笑着道:“崔公公管理非常室多年,最是妥帖的人,太后和皇后常常夸赞公公办事严谨牢靠,非常室事情繁琐,千头万绪,经公公之手,却从来没乱过,本宫信得过公公。” 崔公公满眼笑意道:“娘娘谬赞了,奴才实在不敢当,不过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不嫌弃奴才这把老骨头罢了。” 我笑着道:“崔公公和陛下身边的秦公公一样,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了,称得上是德高望重了。” 崔恩虽是止不住的笑意,但还是佯装谦虚道:“不敢,不敢,娘娘言重了,奴才哪里比得了秦公公。” 我笑着道:“公公不必谦虚。本宫如今虽是担着协理六宫之名,但说到底也是门外人,其中的门道。难免有些繁杂难懂,说到底。公公在这事上比本宫要明了的多,日后,少不了公公的帮持。” 崔公公忙道:“哎哟,主子可是折煞奴才了,娘娘日后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奴才便是。” 我笑着微微颔首,然后道:“崔公公坐下说便是。赐坐。”抱琴便颔首,然后上前引崔恩入座。” 崔恩连忙道:“奴才谢娘娘恩典。”然后方小心落座,待他坐下,便笑着道:“奴才从前长听闻娘娘您对下极好。平易近人,如今奴才能帮着娘娘做事,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分。” 我笑着道:“公公夸得本宫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崔恩听了也笑着。 我收了些笑意道:“如今宫里虽说是要节俭些,但马婕妤身子愈发重了,眼看着还有两个月便要临产。因此,一切吃食用的都紧着她宫里些,莫要缺了少了什么,这两个月好生伺候着,切莫要出了任何差池才是。” 崔恩忙恭谨道:“娘娘放心。奴才早已吩咐了下面的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的伺候着,绝不敢有半点差池,累了娘娘您。” 我点了点头,然后笑道:“公公做事,本宫自是放心,待到此番马婕妤顺利诞下麟儿,本宫必会禀报了陛下和太后,到时候你可是头一份功劳。” 崔恩忙欣喜跪地道:“奴才谢娘娘。” 我笑着道:“好了,本宫本也没做些什么,不过是几句话的事罢了,公公无需谢本宫。” 崔恩笑着道:“娘娘深受陛下和太后娘娘喜爱,娘娘您几句话,那便是对奴才天大的恩赐。” 我笑着道:“好了,好了,公公倒夸得越发没谱了。”说完我又道:“公公贵人事忙,本宫便也不多烦留你,你且下去忙自己的事吧,若有什么问题,便来回了本宫就是。” 崔恩笑着道:“是,娘娘放心,若是有什么事,奴才必事无巨细,一一禀报了娘娘您。” 我笑着点了点头,他便躬身道:“那,奴才先告退。”待我颔首,他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这时司棋道:“主子方才给了崔公公好大的脸面,瞧把他给乐的。” 我笑着抿了一口茶,然后转眼看向司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这宫中,莫要小看了每一个人,尤其是万千的宫人,有时候他们亦是有大能耐,日后有些个时候,我们指不定还要依靠着他们,你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得罪了他们,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与其多一个阻滞本宫的人,倒不如与他想要的,如此他受益,本宫日后也会多个帮衬,多条路。” 衿笑着道:“主子做事总是有打算的,这崔恩与秦道都是打先帝时便伺候着的,非常室乃是管理六宫大小事务的重要之地,崔恩能居于此位多年,同伺候御前的秦道一般地位,便必是有筹谋的,主子这般,确实是有益的。” 我笑着满意地点头,司棋便不好意思道:“主子的智慧,奴婢总是看不透的。” 我笑着看向子衿她们道:“瞧瞧,平日里咱们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的司棋也有这般低头认服得时候,抱琴,快替本宫出去瞧瞧,那日头可是打西边出来的?”抱琴颔首一笑,然后道:“是,奴婢这就去。” 司棋忙拦了抱琴,又气又羞道:“主子。”我一看她的样儿,忍不住笑了起来,瞬时引得满殿欢。 我笑着道:“难得今儿的兴致好,你们陪着我去御花园转转,否则日日这般忙于案牍间,倒是辜负了这大好的时光。” 子衿忙笑着欠身道:“是,主子早该这样想了,最近主子因着六宫的事,都疲惫了许多。” 待到了御花园内,果然秋风习习,缠绵起一袭落花,一不小心,便沾染了一身的繁花香袭,我缓缓踱步,走到一片秋黄落叶前,蹲身拾起,然后起身,拈与手中,不禁有些惆然道:“无论春日里如何的苍翠,终有萧瑟催落的一天,花叶如此,人亦不过如此。” 子衿看了笑道:“虽是会催落,但,待来年春日,不也是嫣然正好?” 我转首看向子衿,见她眉眼的笑意,便也笑道:“你说得对,倒是这秋日伤了神,蒙了眼了,走吧,咱们去沁烟池,听闻那儿的荷花秋日里也是莲叶田田的。”子衿微微颔首,便扶着我前去。 到了那里,果然见碧云天,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静致而雅然。我扶着子衿的手慢慢踱步,抱琴跟随一旁,李朝恩则静静地跟在后面,半步不离。 我眺望着碧波如玉,有些疏懒地问道:“近日琐事缠身,倒不知道六宫如何,似乎甚少见马婕妤踏出宫门了。” 子衿在一旁道:“近些日子里马婕妤确实出来的少,比之从前,安稳了些,许是要临产,便也收敛了些。” 我听了,微微一哂,子衿又道:“且陛下进来多数是驾临班婕妤和余良使,还有梁五官那,而马婕妤那已许久未踏足了,就连漪澜殿也萧瑟冷清了些。” 我听了,把玩着腕上的掐丝紫英镯道:“梁五官因冤被贬,如今出来,陛下必是怜爱,自会抚慰一番,方显恩泽,而班姐姐与余良使一个淡然一个恬静,政事烦扰,闲暇来,陛下自是去了班姐姐和余妹妹那才舒心些,至于……” 我微微顿了顿,然后笑着道:“陛下向来赏罚分明,行刺一事出于郑昭仪管理下,陛下就算不怀疑,也会不愠与她的疏于职责,更何况,陛下明显是有些不信任她,要知道马氏姐妹依附郑昭仪,是阖宫都知道的事,陛下如何不知?而马婕妤,从前同马珮珮为恶,如今马珮珮因多宗罪责赐死,只怕陛下看着马婕妤,心中便会阴影更甚。试问,陛下如何会去踏足,徒增烦恼?” 子衿笑着道:“此番郑昭仪她们确实受挫不小,足够她们头疼了。” 我微微一笑,抬眼望去,方发现自己已走到湖上的飞桥下,而这飞桥通向湖心的千波亭,待我们缓缓踱步上去,方发现有人正站在桥上,而此人不是久居深宫的马婕妤又是谁? 第五章 报复(下) 子衿在旁边小声提醒道:“主子。”我收回目光,然后侧首淡淡道:“罢了,这儿得景儿与别处也没什么不同,走了这么会儿子,我觉得有些乏了,还是摆驾回宫吧。” 子衿微微欠身道:“是,主子。”然后上前扶住我的手,我转身便缓缓而去。 司棋一看桥上的人,便急着道:“主子方才兴致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就要回去了?是因为马婕妤么?” 子衿听了,严厉地横了她一眼,然后开口斥道:“司棋,越发没规矩,主子的心思也是你能猜度的么?” 司棋被子衿的眼神吓得埋下头,忙轻声道:“奴婢知错了,求主子恕罪。” 我看她有些不甘,似是有什么话说,便微微摆了摆手,然后笑着道:“罢了子衿,你又不是不知道司棋的性子,我瞧着她倒是有话憋着不吐不快地,还不如教她说了来。” 子衿蹙眉无奈道:“主子,您总是惯着她们,日后奴婢都快管不了了。” 我笑着拉住子衿的手道:“你且把心收着,她们若真是犯了什么大错,别说你,我也饶不了她们,大小轻重,她们自己个儿明白,若真是哪日惹了弥天大祸,那小命儿,我这个做主子的都保不住的,知道吗?”说着我一手轻轻点了点司棋的头,司棋调皮笑着道:“主子放心,司棋知道,断不会给主子惹事的。” 我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道:“说吧,你想说什么?看你这一脸不忿的。” 司棋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致,急急道:“奴婢是觉着主子跟马婕妤都是一般的身份,不分高低。虽说马婕妤有龙裔,但主子如今是最受陛下宠爱的,而且还受命协理六宫之权,主子看到马婕妤便要走,只怕叫别人看了去还以为咱们怕了她们一般,奴婢是为主子不平。” 子衿一听怒道:“主子你也评判?这些话也是你说得的?”司棋被子衿一吓,方才那股子精神劲儿顿时没了。吓得往后挪了一步。 我笑着转首看着浩瀚烟绕的碧波,然后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的什么,或许你说的没错,但你却需知,就算别人以为我们怕了他们又如何?咱们日子照样过着,少不了什么。反倒是,如今马婕妤这腹中怀着的即是龙裔也可能是个计谋。” “计谋?”子衿茫然的问道:“主子的意思是?”我笑着嗔看了她一眼道:“你呀,什么时候小脑袋瓜子才能灵光些。” 看着司棋不好意思一笑。我又道:“马婕妤本来就与我不对头,若是我与她单独相处,万一她的龙裔有个什么意外,我如何择的开关系去?” 司棋恍然大悟道:“主子是担心马婕妤以龙裔陷害?”我笑着道:“本宫虽不知会不会,但却免不了要防着这心思,大不了离她远一些。她时好时坏便与我再无关联就是了,如此,何乐而不为?” 司棋笑着道:“主子说的是。是奴婢愚钝了。” 我笑指着她道:“你呀,好好跟你子衿姑姑学着些。” 司棋笑着欠身道:“是。” 我转身看着子衿道:“这就交给你教导了。” 子衿笑着道:“只怕奴婢有得教了。”说着笑嗔了司棋一眼,司棋也不怕,只嘿嘿笑着,倒叫子衿没了脾气。 如此我们便下了桥欲往回走,这时突然听见后面有脚步声,果然后面有人唤道:“婕妤娘娘留步。” 我脚步一滞,回头一看,马莹莹身边的紫荆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然后欠身道:“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 我微笑着受了礼。然后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事?” 紫荆笑着道:“我家主子方才见婕妤娘娘您上了桥上去,正欲迎您,哪只婕妤娘娘您走得快。主子便唤奴婢来邀娘娘您一起赏景儿。” 我笑着道:“真是不巧,本宫今日逛得有些乏,正欲回宫歇息,你便回了你家主子,好意本宫心领了,下次再一起赏景也不迟,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说着我便转身欲走,谁知便听后面道:“妹妹竟连这点面子都不愿给我么?”我脚步一滞,没办法只得回头,便见马莹莹站在桥上,我笑着道:“姐姐想岔了,妹妹不曾有这意思。” 马莹莹无奈一笑,然后悠悠道:“妹妹是还因着我妹妹的事,而对我心有芥蒂吧?如今竟见到我便转身而去,就连相邀也要推拒。” 马莹莹如此摆明开来,反倒逼得我再不能婉拒,便只好笑道:“姐姐多想了,原本妹妹只是有些累了,想回宫歇息罢了,既然姐姐如此诚心相邀,妹妹若再推拒,便是妹妹的不是了。” 马莹莹盈盈一笑,然后在上面做相邀的手势,我便只得迈上石阶,侧首间看到子衿担忧的脸色,我便给了她个放心的眼神。 待到了马莹莹身侧,便见马莹莹笑意盈盈的欲来拉我,我眼尖便不动声色的扶住子衿的手,然后对紫荆道:“快扶好你家主子,可别大意了去,如今你家主子身子最是金贵的,小心着些,若是伺候不好了,就是本宫也不答应,到时候回禀了皇后,可仔细些。”紫荆连忙扶住马莹莹,小心称是。 马莹莹脸色微滞,然后便扶着紫荆笑道:“妹妹如今协理六宫,果然是通身的气派,看起来换了个人儿似的,褪了从前刚进宫的稚气。” 我笑着道:“姐姐说笑了,妹妹不过是因着陛下和皇后不嫌弃,才叫妹妹打理些琐碎事罢了,哪里像姐姐,是陛下,太后和皇后手心里捧着的,妹妹就算变,也不过是年岁渐长罢了。” 马莹莹听了满脸笑意,然后道:“妹妹打趣了。”我微微抿嘴一笑,也不说话。 待到了桥中间的千波亭。马莹莹停下脚步,我便也停了脚步,马莹莹也不说话,只静静地远眺湖面,我也凭栏而望,只见烟波雾绕,几许寒烟翠。瞬时心境也放松不少。 这时,突然听马莹莹温声道:“妹妹如今还恨我么?”我侧首看去,只见马莹莹收回了目光,一脸温静的看着我,我笑着道:“姐姐何出此言,同是伺候陛下的姐妹,哪里有怨恨一说。” 马莹莹有些哀然的颔首,过了半晌,她转身看向湖心。然后喃喃苦笑道:“其实,妹妹恨我是应该的,本宫从前与珮儿做错了太多,早已不能补救。” 我凝视着她哀戚的侧面,心里却在想着她有几分可信。突然,她竟转身跪于我面前。然后道:“从前我与珮儿为难了妹妹太多,今日姐姐求妹妹原谅。” 我心下一惊,周围的人也都震惊。我连忙上前扶她起来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姐姐快些起来。” 奈何马莹莹却不起来,有些泫然欲泣道:“求妹妹原谅,否则我心中难安,每日都自责难寝。” 我只会道:“我原谅姐姐了,姐姐快些起来吧。” 可谁知马莹莹啜泣道:“其实,姐姐还有一事相求妹妹。” 我凝视了她一眼,见她梨花带雨地样子,便道:“姐姐先起来说。” 马莹莹终于顺着我的手起来,我便不着痕迹的松了手,子衿看了也松了口气。我便道:“姐姐有何事,说吧。” 马莹莹看了我一眼,却又犹豫地逡巡了一眼周围的宫人。然后温声道:“妹妹可否单独听我说?” 我心下疑心,凝视着她,过了半晌,我转首对子衿道:“你们先退出去吧,本宫与婕妤娘娘有话聊。”子衿万分担忧地看着我,我不动声色的点头叫她放心,然后及时给李朝恩一个警惕的眼神,李朝恩会意地点头。 待马莹莹也退了宫人,我余光瞥着李朝恩在不远处,便也稍稍松气,然后道:“姐姐说吧。” 马莹莹埋首犹豫了一番,然后抬头看着我道:“姐姐求妹妹救我一命?” 我诧异地看着她,然后笑道:“姐姐这是与妹妹玩笑么?姐姐如今身怀龙裔,又身处婕妤之位,待顺利诞下皇子,昭仪之位便是顺理成章的,姐姐这话,妹妹着实不懂了。” 马莹莹听了,嘴角噙着一丝苦涩的笑,然后转首看着平静的湖面道:“我如今的处境,妹妹应是明了的,不过是屈居人下,看人脸色,胆颤度日罢了,从前我无子无宠,或许她还能容得下我,如今,妹妹你也说了,若我生下皇子,那昭仪之位或许就给了我,可自古一山不容二虎,姐姐可有那命等到那一日?” 我微微蹙眉,然后故作茫然看着她道:“姐姐的意思是?” 马莹莹苦涩更深,然后道:“妹妹心思敏慧,定是明白我的意思,我既然已被逼至此,不妨把话说明了,我与妹妹原本就只不过是郑昭仪手中的一枚棋子,如今我有了龙裔,郑昭仪早已心中不愠,以至于我如今不敢随意出门,凡是用的吃的都是检验多遍才敢近身,这样整日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我温语道:“姐姐或许是孕前有些焦虑罢了,昭仪娘娘一向喜爱姐姐,姐姐若生下皇子,想必昭仪娘娘也会欢喜的。” 马莹莹泫然欲泣道:“妹妹,求你帮我一把好吗,郑昭仪绝不会叫我生下这个孩子的,我跟了她这么久,如何不知道她有多独断,她不会容许她以外的人生下陛下的孩子,抢了她的地位和宠爱,尤其我从前不过是她非打即骂的棋子,妹妹求你,求你救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好吗?” 马莹莹犹如一个绝望的母亲,看到一丝曙光般,抓住我的手苦苦乞求着,这一刻,我的心被她那一丝母性的光辉所柔软,其实,抛开一切身份地位,她也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只想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 她见我半天没有回答,便又欲跪下,我连忙扶住她的手温语道:“我答应你,你莫要再跪下去了,别伤了身子。” 她欣喜地抬头看着我,然后道:“真的吗,你真的肯帮我?” 我微微颔首,她欣喜地拉住我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肯帮助我和我的孩子。” 我微微启唇道:“可是你想我如何帮你?” 她欣然看着我的手笑着启唇道:“我想你……” 突然,我看到她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我心叫不好,正欲放手退后,却未想到她一把推开我,而推开我的前一刻,她狠毒道:“我想你死。” 眼看她身子往后倒,便要掉进湖中,周围响起了喊叫声,电光火石间,我脑中闪过一丝想法,便一把拉住她的手也随之倾身倒进湖中,她呆滞地看着我,我则一把环抱住她,一同掉进水中。 当我们的身子完全浸没在水中的那一刻,她似乎是惊怕了,恐惧道:“救命,救命啊,救命。” 而我却努力托住她的上身,不叫她呛住水,自己却不知被周身波漾的湖水灌了多少,她有些惊滞地看着我。 这时,我突然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道:“主子。”然后便“噗通”一声,我知道,李朝恩已经过来了,心下便送了不少气。 李朝恩很快便扑腾过来,就要拖我上去,丝毫不管马莹莹,我在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急着道:“快拖她上去。”李朝恩急着道:“主子?”我看了马莹莹有些欲睡过去的样子,便怒斥道:“快。”李朝恩没了办法,只能迅速的拖了马莹莹上岸,而这时的我却有些乏力疲惫,身子有些微微下落,我努力想不叫自己掉下去,却见湖水已然没了自己的视线,而自己的身子却如千斤重般,这时我听见一声焦急的嘶喊道:“主子。”或许我是真要命送在这,可我却安然一笑,至少我替他救了他的孩子,这样,就足够了,想到这里,我的脑子一片模糊,再也支撑不住,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第六章 寸寸情思愁华年 待我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有些模糊朦胧,只听得周围有人惊喜道:“主子醒了,主子醒了。”这时,我便感到有人激动的握住我的手道:“飞燕,飞燕,你还好吗?”我的目光逐渐聚焦,直至最后,我看到皇上一脸欣喜激动的看着我,而我的寝殿中也站满了人,我微微一笑道:“臣妾没事,叫陛下和各位姐姐担心了。”皇后娘娘一脸和静的祈祷着道:“菩萨庇佑,还好妹妹没什么大碍,可把人的魂儿都吓掉了。”陛下也连连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时我没见到马婕妤的身影,便急忙看着皇上问道:“马婕妤呢?陛下,马婕妤可还好?” 皇上微微一蹙眉,我的心下一阵扑腾,难道我竟拼了命也没能抱住她的孩子?我正蹙眉犹自失落着,却见陛下坐在我的床边,轻轻握住我的手,温声道:“飞燕,朕谢谢你,谢谢你救了马婕妤母子,保住了我汉室血脉。” 听到此,我蹭地抬头,正好与皇上对视,他深情而诚然的看着我,眼中氤氲着万千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或是感激,或是担忧。我宛然一笑道:“若是换了宫中其他姐妹,臣妾想大家都会同臣妾一般的。”说着我笑着看了眼床塌前的众嫔妃,她们则赔笑着称是。 皇后蹙着眉道:“这次若非有赵婕妤相救,只怕马婕妤母子便有性命之忧,若皇子真有半点损伤,那臣妾便是我汉室历史上的罪人。” 说着皇后又暗自看了眼皇上,便语带自责道:“虽说今日马婕妤母子俱无事,只是虚惊一场。但毕竟出了此等事,险些酿成大祸,归根究底,都是臣妾未能照看好马婕妤,才会这般,还累及了赵婕妤,臣妾万分自责。求陛下降罪。” 说完,皇后便满脸愧然的跪地请罪,众嫔妃一看,也连忙跟着跪地道:“臣妾之错,求陛下降罪。”我看着,便也连忙要下地请罪。 陛下一见我的动作,便立刻按住我的手,将我安置好,靠在那里。给了我一个安好的眼神,然后转身对着跪着的一班嫔妃道:“好了,都起来吧。”说完,他便起身走到皇后面前,亲自弯身扶她,皇后满目激动。似是泫然欲泣道:“陛下。” 皇上将皇后扶起身,然后握住皇后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皇后管理六宫本就劳心劳力。这几日里都还卧床着,朕虽是忙于前朝的事,不曾说什么,但你的辛苦,朕皆是看在眼里,记于心中,皇后劳累了。” 皇后猛低抬头,眼中闪着些泪光,过了半晌,皇后不着痕迹的拭干泪水。然后深深地看着皇上,暖然一笑道:“臣妾是陛下的皇后,理应打理好六宫。叫陛下舞后顾之忧,臣妾从不觉辛苦,陛下舒心,臣妾就会安好。” 这一刻,我看到了皇后眼中除了以往的端重,还多了一点东西,那是一抹柔情,是一个妻子对自己丈夫的柔情,甚至是一个女子对自己最爱之人的柔情,这一瞬,突然觉得这一幕很刺眼,似乎周围一切都模糊了一般,而这一切,也在提醒自己,不论多么受宠,却终究不能成为能与他比肩,可以共看云起时的人,强压住心里的那一抹刺痛,只勉强笑着,笑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是真是假了。 皇上这时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看向我,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一抹心疼,心下多了些舒然。他蹙眉沉声道:“此事与你们无关,归根结底,都是马婕妤身边伺候的人不尽心,若非她们伺候马婕妤伺候的久了,一时换不了新的人来,就是打去暴室也不为过。” 说完皇上对秦道说:“马婕妤近身伺候的都拉去杖责二十,叫她们好好长点记性,再出此事,那便别要脑袋了。”秦道忙道:“是。”便退了下去。 这时,便听姚顺常低声对身侧的人道:“说到底做奴才的只有听主子的,主子竟喜欢往那偏僻危险的地方去,做奴才的哪里劝得住。” 声音虽压的小,却是字字不落的落在每个人的耳中,皇上听了抬眼逡了她一眼,姚顺常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皇后看到这一幕,便启唇笑道:“臣妾听闻马婕妤前日里都在宫中,极少出来,只安心养着胎,倒是今天难得出来散心,也是周围伺候不周,叫马婕妤去那危险的地儿,还好遇到了赵婕妤,这不早不晚,正好赶上了,倒像是说故事一般,巧的紧,否则还不知怎么得了了。” 周围也轻松应道,这时我看了眼皇上,只见他沉着的脸越发阴冷,然后冷然道:“赶巧?” 皇后笑着道:“是呀,说起来都是老祖宗庇佑,护我大汉。” 众人皆陪笑着,却不想陛下的脸忽地阴沉了些,然后道:“只怕这也太巧了。” 皇后看着皇上的脸,有些忧惧道:“陛下?” 皇上转首听不出语气道:“皇后,拟旨下去,叫马婕妤好生在宫里安胎,若是那些个奴才再叫自个儿主子出什么差池,就叫整个阖欢殿的人陪葬吧。”说到最后,皇上的语气已是森冷异常。 众人皆惊得倒吸了一口气,皇后看出皇上不悦,便忙道:“臣妾回去便拟旨。”皇上微微颔首。 这时,突然听闻李朝恩道:“陛下,慕予姑姑来了。”皇上点头道:“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便见慕予姑姑走了进来,恭敬的施了礼,皇上微微一笑,隐约中透着尊敬道:“姑姑怎么来呢?可是母后有什么事?” 慕予姑姑笑着道:“太后娘娘听闻马婕妤出了事,惊了一大跳。” 这时陛下脸上微微有些不豫,慕予姑姑笑着看向我:“还好有赵婕妤舍身相救,才护得马婕妤母子周全,太后娘娘很是欣慰。也挂念赵婕妤身子,奈何太后这些天有些感染风寒,不宜亲自来,便叫奴婢送来了一尊在佛前开了光的如意玉佛来,也好庇佑赵婕妤安康。” 我忙笑道:“嫔妾谢太后娘娘挂念。” 这时皇上微微颔首道:“还是母后有心,只是母后的身子可还好?怎么病了也没人告诉朕?” 看着皇上眼中的担忧,慕予姑姑笑意更深。忙道:“太后对奴婢说只是小病,陛下您日理万机,前朝的事,已叫您烦恼,便不叫奴婢告诉您,免得您分心。” 皇上微蹙眉道:“小病也不可大意,皇后,多遣了御医给母后诊治。” 皇后忙道:“陛下放心,臣妾会亲自侍奉母后左右的。” 皇上温语道:“你刚病愈。有劳你了。”皇后笑着微微颔首,皇上又转头对慕予姑姑道:“朕一会儿便去看母后。”慕予姑姑忙笑着道:“好,好,陛下去了,只怕太后的病也即刻好了。” 皇上微微笑着点头,慕予姑姑也笑着道:“那奴婢便先告退了。”皇上微微颔首。慕予姑姑又转头看向我笑道:“婕妤娘娘保重好身子。”我微微笑着颔首,慕予姑姑便退了下去。 这时皇后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对皇上道:“臣妾也该去打理宫里的事了。便先行告退。”皇上点了点头,皇后走前笑着道:“妹妹仔细养好身子。”我笑着道:“谢皇后娘娘挂心。”待皇后退下,众嫔妃也连忙找借口退了出去。 瞬时,寝殿便只剩了我们两个人,皇上过来握住我的手温声嗔道:“你怎么那么傻,明知自己不会水,还跳下去救马婕妤,若是你有个好歹可怎么办?若不是李朝恩眼尖儿,速度快,那该如何是好?” 我只垂首。默不作声,过了半晌,他似是觉得不对劲。便轻轻捧起我的脸,一看到我,便立马吓得手足无措,连忙用手轻轻拭干我脸颊上的泪珠,可奈何我眼中仍是模糊越发厉害,泪水止不住般的往下掉。 他忙道:“好好地说着,怎么哭了?是不是我的语气太重了?我也不是嗔怪你,只是担心你,害怕……,自你进宫,我虽说护你平安,可却让你屡屡受伤,我心里不知道多么自责,可朕却不知道能怎么做?难道朕真的只能建个金屋,将你与这六宫隔开,才能护你一世平安么?” 这时我听了,突然小声笑起来,他微微蹙眉,然后看着我的笑容,便有些哭笑不得,颇为无奈道:“一会哭一会笑,朕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我笑着道:“听着陛下要那金屋藏我,臣妾想着那金灿灿的屋子就高兴了。” 他一听,轻轻刮了下我的鼻梁道:“你个小财迷。” 我宛宛一笑,然后靠近她怀里,他轻轻揽住我,过了半晌,我方启唇道:“飞燕救马婕妤,不是因为别的……”我顿了半晌,然后道:“而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我知道那个孩子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你的第一个皇子,跳下去的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有想,只想着若是这个孩子没了,你会有多么的痛彻心扉,我不想看到你那样的痛苦和难受,所以我想救她。” 我感觉他身子微微一震,过了半晌我们都未说话,我轻轻离开他的怀抱,抬首看着他,见他也满是动容的看着我,我温婉道:“就算此刻,我也不后悔,我很高兴,也很庆幸,我救了我最爱之人的孩子,护得他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我看到他眼中有着感动,欣然,心疼,所有的情愫交织在一起,逐渐升温,变得炽热,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凑近我的唇,温润的唇贴过来,缱绻缠绵,我脑袋一片木然,还未反应过来这一切,而他忽地凑在我耳边气微吁吁道:“若是在朕心中相比,你胜过于朕这一生中所有的孩子,若是今日朕失去了你,那这个孩子只会是朕一生的痛。” 我听了,眼中微微一热,便又温湿了一片,他的唇瓣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吻去了每一颗泪珠,然后他凑在我面前,深深地看着我,只叫我挪不开眼去,然后他温语道:“飞燕,朕想要我们的孩子,只有你们母子,才会是朕这一生之重。” 瞬时,我觉得脑中一炸,呆滞地看着他,而他缓缓移到我耳边,微微的热气叫我发懵,他暖语道:“飞燕,给朕一个孩子吧,朕会用一生去守护你们,爱你们一世,与你白头偕老,子孙绕膝。” 我的泪水止不住的落在他身上,我微微笑着点头,然后微微有些哽咽道:“好。”我能感觉到这一刻她的喜悦,而下一刻,我便被他的温柔与缱绻暖暖地包围,再不能自制,只甘愿沦陷,一生一世。 第七章 最难将息 过了几日,我悠然坐在廊下,看着殿前宫人细心打扫着飘然的落叶,百无聊赖间,我拾起脚下一张落叶,在手里把玩着。这时,突然感觉身上添了一抹温暖,我婉婉回头,子衿温然一笑,微嗔道:“司棋几个妮子怎么伺候的,叫主子就这么坐在风口里,虽是刚进秋不久,到底也有些凉意,若是冻坏了骨头,落下病根儿可如何是好?” 我笑抚着她替我系披风的手,然后笑着道:“我不过刚坐了一会儿,哪有那么厉害?”看她又要说话,我连忙赔笑道:“好好好,是我的错,不过是想着有你照顾,便习惯这般了。”说完我微微一笑,子衿也莞尔一笑不语。 我转头又看着那些打扫的宫人,这时子衿突然道:“主子。”我微不可闻的“唔”了一声,然后道:“怎么?有事要说?” 子衿微微一笑,然后道:“这几日宫里又热闹了。”“哦?”我微微挑眉,没有回头,只平淡道:“说来听听。” 子衿微微凑过身,然后笑着道:“宫里现在上下皆在传当日主子您与马婕妤落水一事。” 我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然后道:“看你表情,便知这所传的必是对我们有利的。” 子衿笑着道:“六宫皆道马婕妤为了陷害主子您,竟然不惜把自己怀胎的孩子做棋子。” 子衿微微顿了一顿,然后笑着道:“虎毒还不食子,如今陛下虽是没做什么明示,但却已然不踏入阖欢殿半步,就连派遣人探望也不曾,而六宫中向来慈悲宽容的皇后娘娘也不做表示,不闻不问,宫里其他人就更无人踏足阖欢殿了,马婕妤虽未禁足,但阖欢殿如今俨然门前冷落。” 我面上淡淡一笑。然后问道:“可有查出这传闻是从哪传出来的?” 子衿微微垂首道:“这事似是一夜疯传的,且相传之人太多太杂,已然查不出源头来。” 我笑着道:“你可还记得当日陛下并未怀疑此事,而皇后娘娘一番无心之话,却叫陛下顿时变了脸,还处置了阖欢殿的宫人。” 我见子衿微微凝神思索了一番,然后看向我蹙眉小声道:“主子的意思,这是从椒房殿传出的?” 我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摇了摇头道:“事实如何我也无从而知,姚顺常那日不也语中含沙射影的么?况且宫中不知多少人嫉恨马婕妤和她腹中孩子。要说会做此事的。这宫中都不无可能。” 子衿微微点了点头道:“马婕妤从前太过跋扈。六宫之人只怕被她得罪了大半。” 我粲然一笑道:“不论是谁做的,总而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那我们便安然享之。”子衿笑着颔首。 这时,我缓缓起身。然后对子衿道:“走,我们也出去走走。”子衿笑着扶起我,然后道:“主子可要备些个探望的礼物?” 我挑眉看着子衿笑道:“倒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 子衿笑着垂首道:“不过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久了。” 我笑着道:“备上吧,不然别人觉得我们小气,叫侍书做些安胎汤来。”子衿笑着道:“是。” 待我们到了阖欢殿前,宫殿依然华丽,只是却俨然冷清了许多,宫人也都耷拉的样子。我笑着侧首看了眼子衿,然后昂首走了进去。有个内侍见到我,惊了魂儿般,便急忙要跑进殿中。 我瞥眼看向李朝恩,李朝恩领悟地点头,然后斥道:“站住。见到婕妤娘娘不见礼不说,还撒腿就跑,后面有野猫追着么?”李超恩说着走过去抬手打了下那内侍的帽子,那内侍连忙跪地求饶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是狗眼,没看到婕妤娘娘,求婕妤娘娘恕罪。” 我只淡淡扫了那人一眼,便不再看他,直直地往前走,待到李朝恩面前,便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给我好好守住这儿的人,不许放一个出去。”李朝恩忙道:“主子放心。”说完便对手下小顺子和小福子使了个眼色。 我便搭着子衿的手去往马莹莹寝殿,到了门口,看门宫女忙要通报,便被我抬手制止,我扫了眼那个瑟缩的宫女,似是极为惧怕我一般,突然觉得一阵好笑,便道:“你家主子呢?”那宫女颤抖道:“会娘娘话,我家主子在寝殿歇息。” “哦。”我淡淡一应,然后便要推门进去,那宫女似要阻止,我一个冷眼射过去,她便吓得瘫软在那里,不敢再说话。 子衿轻轻推开了殿门,我扶着她的手款款走了进去。到了殿中,才觉得更是冷清,没有浓丽的熏香,没有立满的宫人,到了近处,才看到马莹莹独自坐在殿中,旁边只有紫荆一人服侍。 看到她有些颓然不安的样子,我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然后扶着子衿的手款款走了过去,偌大的宫殿顿时响起了环佩叮当的清脆声。座上的马莹莹猛低抬起头,待看到我的身影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然后便见她微微向后挪,而紫荆站在马莹莹前面,一副担忧的样子。 我款款走过去,待到了她面前,紫荆小心地拂礼道:“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 我却仿若未闻,只盈盈一笑道:“姐姐如今身子可还好?” 马莹莹有些害怕道:“你怎么来了?” 我媚眼一笑道:“妹妹知道如今没人来看望姐姐,姐姐很是孤单吧?所以妹妹怎能不来探望一番,一叙姐妹之情呢?” 马莹莹躲闪着我的眼神道:“这里不需要你的探望,你走吧。” 我笑着往前走了一步,紫荆警惕地欲挡在我前面,马莹莹身子也惊颤的看着我,我笑着回头看了眼子衿,然后道:“子衿,快把本宫带的东西呈上来。” 子衿垂首道:“是。”然后上前走到马莹莹的案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上面,拿出一盅汤,取了小碗舀了几勺,然后小心放在盘中拿了过来。 马莹莹惊恐地看着那碗汤道:“你要干什么?” 我笑着看向马莹莹道:“妹妹特意叫人做了安胎汤来,叫姐姐补补身子。” 说着我走到马莹莹身边,然后蹲身下去,取出丝帕就要替她擦那一脸的冷汗,她连忙躲闪,我却眼尖,一把将她扯向我,她颤抖的惊叫一声,紫荆看到忙要过来,却被抱琴挡在那,不能过来。 马莹莹在我手中如同一只受惊小鸟一般,脸色惨白如纸,冷汗一滴一滴沿着额角滑落,她颤抖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我笑着钳住她的胳膊,然后抬手便要拂过她的脸,她却不安稳的要闪躲,我右手顿时捏着她的下巴,然后凑向她抖如残絮的身子,媚然一笑道:“你最好安稳点,否则……”我瞥眼看向她,一字一句道:“本宫不敢保证不会不小心划破了你这张脸。”听到此,她瞬时身子僵硬,过了半晌,她方回过神来,哭着颤抖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笑着替她擦了脸上的汗,然后怜惜道:“瞧瞧,姐姐你的脸色多差啊,叫妹妹怎能不担忧呢。”说着我给了子衿一个眼神,子衿会意地上前来,跪地呈上汤碗来。 我随意地丢开了马莹莹,然后接过碗来,便递到马莹莹面前,温婉一笑道:“这份安胎汤是妹妹的心意,姐姐喝了吧。” 马莹莹看着那汤碗,彷如看到催命鬼差一般,连连往后退,嘴上喃喃道:“我不喝,我不喝……” 第八章 警告 我笑着替她擦了脸上的汗,然后怜惜道:“瞧瞧,姐姐你的脸色多差啊,叫妹妹怎能不担忧呢。”说着我给了子衿一个眼神,子衿会意地上前来,跪地呈上汤碗来。 我随意地丢开了马莹莹,然后接过碗来,便递到马莹莹面前,温婉一笑道:“这份安胎汤是妹妹的心意,姐姐喝了吧。” 马莹莹看着那汤碗,彷如看到催命鬼差一般,连连往后退,嘴上喃喃道:“我不喝,我不喝……” 我笑着看了眼她,然后瞥了眼手中的汤道:“姐姐是觉得这汤太烫了么?那妹妹替你冷冷。” 说完我小心地搅拌了一会儿,然后慢慢靠近马莹莹,温声道:“来,姐姐,该喝了,都凉了。”马莹莹不停地摇着头,身子连连往后退,嘴上念道:“我不喝,我不喝,我不会喝的。” 待我将她逼在墙上靠坐着,我递到她面前笑着道:“姐姐还是喝了吧,姐姐身子这么虚,该好好补补了。”说着我便要喂她,见她躲闪不肯,我便左手拉住她,右手拿着汤碗,准备直接喂她。 马莹莹惊恐地看着我,不知所措,眼见着要喂进她嘴里,突然,冲过来一个人急道:“奴婢,叫奴婢替主子试试冷热吧。” 我看了那人一眼,正是紫荆,她佯装镇定的回看着我,我瞥了眼马莹莹,她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般扯着紫荆的袖子。 我只微微笑着不说话,这时便见紫荆竟试探着要来拿我手中的碗,就在她要碰到碗的时候,我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然后猛地将手中的汤碗往紫荆脚边砸去,顿时“哐啷”一声碎了一地,汤水和碎渣溅了紫荆一身,紫荆身子猛地一颤,却跪在那不敢动。 马莹莹惊惧的叫了出来,我凛然地凑到紫荆面前。冷声道:“怎么?本宫需要你在面前讨巧卖乖吗?你今日能替她喝了一碗,还能替她喝了这一盅吗?你以为本宫若要下手,你还能忠心护主?” 我见紫荆也吓得有些颤抖,便转身狠厉道:“抱琴,把她给本宫拖下去,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抱琴忙道:“是。”便要上来拉紫荆走,而马莹莹拽住紫荆的袖子不敢撒手,惊惧地看着我,紫荆连忙跪到我面前,哭着哀求道:“娘娘。娘娘求您放过我家主子吧。上次的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主意,奴婢愿意抵命,求娘娘放过我家主子,她还怀着龙子啊。” 我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后道:“这个罪,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抵得了的,当日你们逼我至此,便该知道今日的后果。”说着我使了个眼色,紫荆便被强拽了出去,殿中只剩下我,马莹莹和子衿三人。 我冷笑着便要走向马莹莹,马莹莹彷如要崩溃一般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我怎么样你才能开心,你才能放过我?” 我蹲身在她面前。然后抚过她的脸,媚然一笑道:“那日你要致本宫于死地时,不是那般宁为玉碎么?怎么今日反倒畏首畏尾了?”说着我笑着凑到她耳边道:“放心,我不想怎样,不过是要你喝了这盅汤而已。”说完我给子衿使了个眼色。子衿便从食盒中又去了个碗出来。 我看到马莹莹颤抖的看着那个碗,便粲然一笑着道:“本宫知道姐姐的脾气,便早早多预备了一个碗,瞧,本宫多了解姐姐啊。” 说着我接过子衿手中的汤碗,然后笑着对马莹莹道:“姐姐,喝吧,妹妹亲自伺候你。” 马莹莹摇头哭道:“我不喝,我不喝。” 我笑着温语道:“若姐姐这般不听话,那......可由不得姐姐你了。”说着我给子衿使了个眼色,子衿微微颔首,便将马莹莹控在那,我慢慢将碗递过去便要喂马莹莹,马莹莹挣扎着哭喊道:“救命,救命啊,来人,来人啊。” 我抬起左手捏住马莹莹的下颚,然后笑着道:“姐姐,别喊了,本宫为了好好与姐姐一叙情意,怎能轻易叫人打扰了去,早在进来之前,我便吩咐我宫里的人,不放任何人出去……”说着我凑到她面前启唇道:“通风报信。”煞时,她的脸色苍白,呆呆地坐在那。 我将碗递到她嘴边,她犹如受到刺激的刺猬一般,便猛烈的挣扎着哭喊道:“求你,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放过我和我的孩子吧。”看着她被子衿嵌在那,我漠然的捏起她的下颚,将碗中的汤全部灌了进去,然后一把丢开了她,这时她弯身想吐出来,却是徒然,过了半晌,她丢了魂儿一般,瘫坐在那里,惨白着脸,涣散的眼神,静静地坐在那里,犹如等待死亡的审判一般。 我冷眼看着她道:“怎么?原来你也会怕?从前我一再放过你们两姐妹,可你们是如何对本宫的?是你们教会了本宫‘农夫与蛇’的故事,可惜,你们没有本事要了本宫的命,如今你怀着龙裔却失了宠,犹如幽禁冷宫一般,你说,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现在本宫给你一个同我独处的机会,你不是该撞掉这个孩子,来陷害本宫么,嗯?” 我看着她颤抖的身子,冷笑道:“怎么?不敢了?” 马莹莹突然哭出声来,撕心裂肺般道:“是,是我要害你,那是因为你杀了我唯一的亲妹妹,我要你赔命。”说着她哀泣道:“如今你打掉了我的孩子,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要怎么样,你还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我听到此,只拿着丝帕捂住嘴“咯咯”一笑,然后对着她道:“本宫打掉你的孩子?你觉得你配么?”她猛低抬头看着我,似要穿透我一般,喃喃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凑到她面前冷声道:“我若要报复你,易如反掌,但是我不会亲自动手,只怕脏了我的手。”说着我起身走到那案前,拿起那盅汤,用汤匙舀了一勺喂与口中,然后冷然道:“这不过是安胎汤,本宫早已说过,是你自己坏事做尽,做贼心虚,怨不得人。”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瞬时她彷如活过来一般,笑着喃喃道:“我没有事,我的孩子也没有事……” 我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脸,冷声道:“你同你妹妹早就不过是漪澜殿手下可有可无的弃子,她能将你妹妹推出来杀我,最后事败弃卒保车,他日一样不会放过你,你以为你同你妹妹能有什么不同的结局吗?此次的事,本宫不用想也知你不过是枚棋子罢了,只是,你别忘了,此次连你还未出世的孩子也已经沦为她的棋子了,在她的算计之中,说不定此番她不过是想一箭双雕罢了,本宫死了,你的孩子没了,那时......她下一个要动手的,那会是谁呢?”说到此,马莹莹瞬时抬头,眼中闪过惊惧。 我漠然道:“知道当日我为何会拼死救你的孩子么?”她抬起头看着我。 我冷声道:“那是因为你腹中怀的是陛下的孩子,我不想因为你这样一个毒妇,而伤害了陛下的孩子,让陛下悲痛。”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眼中噙着一丝狠厉,然后道:“但是你记住,这宫中除了你,有很多人都可以为陛下绵延子嗣,若他日你依然可以将自己腹中的孩子作为争斗博宠的砝码,那本宫不妨告诉你,无需你,本宫也会替你处置了这个孩子,而同时,本宫也会叫你生不如死。” 冷眼看到她恐惧的眼神,我不再理会,只猛地起身,然后面无表情道:“回宫。”便扶着子衿的手向殿外走去。 第八章 生产 第八章小产 这日我刚整理好了宫中上月收支账目,便微微靠在那儿,想要阖目养神,这时子衿试探的问道:“主子可是累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子衿笑着道:“那主子去歇息一会儿吧。” 我摆了摆手,然后睁眼笑道:“这会子若是休息足了,只怕晚上便又要难眠了。” 子衿又看着我道:“那奴婢为主子取安神的茶来。”我便笑着道:“好。” 待子衿回来,手中端着茶呈了来,我起身看了看那茶杯中,色泽翠绿莹莹,香气清雅,茶叶叶缘微翘,茶汤清澈见底,便微微抿了一口,瞬时觉得清神了不少,因而抬头笑着对子衿道:“六安瓜片?” 子衿笑着道:“主子好灵巧的味觉。”我笑而不语,只微微品着。 这时子衿方道:“主子,方才我取茶时,抱琴告诉我皇后娘娘派人来邀娘娘去赏花。” “哦?”我手上一滞,抬眼看着子衿道:“皇后只请了我么?” 子衿微微摇头,然后道:“皇后娘娘广邀六宫嫔妃,听说连马婕妤也去了。” 我诧异道:“她如今也肯踏出宫门了。” 子衿微微垂首道:“毕竟皇后广邀妃嫔,众人都去了,马婕妤怎能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再者如今马婕妤已经树敌颇多,又失了宠,她岂会这会子招事,叫其他人觉得骄纵无状,若是叫陛下知道了,只怕是更不好过了。” 我淡漠一笑道:“咎由自取。”然后起身道:“好了,陪我更衣,咱们也去看看。”子衿微微欠身,便扶我更衣去。 待到了椒房殿,便见众人都来齐了,我便连忙走了过去拂礼道:“臣妾来晚了,叫皇后娘娘和众位姐妹久等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笑着抬手道:“罢了,罢了,快起来吧,本宫知你近些日子里忙着协理六宫的事。劳累也是有的,今日本宫相邀众位妹妹一起赏花看景,不过是欢宜一番,无需那么多规矩,妹妹今日得玩的尽兴,只当是歇息了。” 我笑着道:“皇后娘娘体恤,臣妾怎能不从。” 皇后笑着道:“好好好,快坐吧。” 待我坐下,便与班姐姐微笑示意,而余良使和梁五官也对我点头一笑。我逡巡了一眼众人,只见郑昭仪相比于从前的张扬慵懒,如今明显沉寂了不少,装束虽妍丽如旧,但却也掩不住她的落寞。 而当我看到马婕妤时。便见她不敢看我的眼睛,似是十分惧怕一般,我一时觉得好笑,便禁不住笑出声来。 这时皇后娘娘突然笑着问我道:“赵婕妤方才笑得很是开心,倒不妨说与我们听听。” 我微微一笑道:“臣妾只是觉得每每在皇后娘娘您的欢宴上,六宫姐妹无不是欢畅欣悦,如同亲姊妹一般。叫臣妾不禁想到小时候同自己的亲妹妹玩闹的情景,一时情不自禁了,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笑着道:“赵婕妤向来是性情之人,如此念妹思情,乃是人之常情,待哪日合适。本宫便去请旨安排了你妹妹入宫与你一见,如此也是好的。” 我欣喜的看着皇后娘娘,然后起身拂礼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恩赐。” 皇后笑着道:“你入宫伺候圣驾颇得圣心,如今协助本宫将六宫也打理的颇好,合该赏了。” 我恭谨道:“终究还是皇后娘娘您治理有方。还有班姐姐襄助,臣妾才不致失了阵脚。” 皇后笑着道:“赵婕妤谦虚了。” 这时见墨兰走到皇后旁边低语一声,皇后便笑着道:“后花园的赏花宴也准备好了,众位妹妹们便随本宫去看看吧。”我们便忙起身道:“是。” 到了后花园中,众人皆被这儿的景色所惊讶,如今虽刚入秋,但许多花都已凋谢了不少,而椒房殿的后花园却仍是满园春色,莺转鸟啼,流水山涧,蝶舞翩翩,尤其一到这里,便有阵阵春暖之意。 皇后笑着道:“众位妹妹请坐吧。”待我们坐下后,便有姚顺常笑着道:“外面都是秋意凉凉,可皇后娘娘的椒房殿却是春日暖暖,如此百花争妍的景象竟是在秋天,真真叫臣妾开了眼了,可见是因着娘娘您的仙气,才催的这些花开不败的奇观。”众人一听也笑着忙忙称是。 皇后笑着道:“妹妹说笑了,本宫哪有那么大的本领,这不过是椒房殿的花匠有心,知道本宫一向喜欢百花争妍的热闹,不喜一支独放的冷清,才特意精心培植的罢了。”说着皇后笑着举杯道:“今日妹妹们既是高兴,便无需拘束,玩得尽兴就是。”众人连忙举杯笑道:“谢皇后娘娘。” 如此众人便欢笑一席,或是逗乐说事,或是赏花看景儿,一时间竟恍惚让人觉得一片祥和温暖,倒也叫人难得舒心。 席后,皇后便叫众嫔妃各自赏玩,喜欢的花可择了拿去宫里摆着赏玩,如此嫔妃们便笑意盈盈的各自结伴赏花。 我因有些不胜酒力,皇后便叫我在那席间歇着,班姐姐同余良使和梁五官则陪着皇后赏花了去。 过了一会儿,微醺的风暖暖拂面,似是清醒了些,我也觉得难得的兴致,便对子衿笑着道:“走吧,咱们也赏花去。”子衿笑着扶了我慢慢走着。 待到了一丛开的极美的牡丹前,我便挪不开步子,轻轻抚着它娇艳而傲然的花朵,有些爱不释手。子衿笑着道:“奴婢原以为主子只喜欢芙蓉,如今见着主子也甚爱牡丹。” 我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道:“牡丹如此高贵而美丽,谁会不喜欢,只是喜欢却不一定要表现出来,宫中最忌讳张扬之人,而这花却美得太张扬了,我可以在心里喜欢,却不能言于表面,至少。现在不能。” 子衿微微点头,然后笑着道:“主子说的是,只是漪澜殿的却从未想到此。” 我笑着摇头道:“只怕她不是没有想到,而是根本不在乎。因为她高傲张扬的性子便不会去在乎这些。” 子衿微微垂首道:“主子说的是。” “没用的东西。”突然,耳中插进一句狠厉的话来,我忙噤声,同子衿对视了一眼,然后小心看去,便见郑昭仪盛气凌人的站在马莹莹面前,马莹莹胆颤的站在那,郑昭仪冷眼撇了一下她,然后道:“不过是个下等身份的贱人,也叫你这个怀着龙子的婕妤胆战心惊。瞧瞧你刚才那躲闪的样儿,你怕她做什么?” 马莹莹只颤抖着身子不说话,叫郑昭仪气的越发没了脾气,便怒斥道:“本宫见了你这样子就烦,这些日子别没得来我漪澜殿晃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完便扶着疏影的手离开了。 这时,紫荆皱眉道:“主子你这样,何苦呢?”马莹莹突然站直了身子,苦笑道:“我若不显得这般无用,又如何等得来她的那句话,如今我不用去她宫里,也就少了层担忧。何乐而不为。” 紫荆道:“主子您怀着身子,却还要夹在郑昭仪和赵婕妤之间,奴婢日日见你都是慌乱的。” 马莹莹笑着道:“是啊,漪澜殿,远条馆,都是我对抗不起的。可是我没办法,自我走了郑昭仪那条路开始,便不能回头了。” “主子。”紫荆正忧心地唤着,突然见许多色泽艳丽美好的蝴蝶飞了过来,皆环绕着马莹莹翩翩起舞。马莹莹看到这些蝴蝶,极是开心,将一只蝴蝶轻轻放在手中,看着笑道:“紫荆,你看,多漂亮啊。” 紫荆看到这一幕也笑着道:“主子极是喜欢蝴蝶,瞧这些蝴蝶也像是极喜欢主子呢。” 马莹莹笑着连连点头,脸上难得绽放出一丝少女单纯的笑容,没有算计没有忧愁。 这时,我缓缓踱步走了出去,马莹莹见到我,顿时紧张害怕的样子,站在那里呆滞着,紫荆忙上前给我行礼,我微微点头然后淡然道:“起来吧。”便踱步走到马莹莹面前,而马莹莹却不敢看我,只垂着头。 我只瞥了她一眼,然后道:“你无需这么戒备担心,我不过是被这蝴蝶吸引了过来,不会对你怎么样,上次我已与你说的很清楚了,相信你不会不明白,对于你腹中的孩子,我与你的心是一般的,我也希望他能顺利诞下,健健康康的长大。” 马莹莹听到此,抬头看着我,眼中似是泛着泪光,然后道:“婕妤对我说的话,我会一直记得。”说着她轻轻抚着自己的腹部,暖暖一笑似是自言自语道:“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他。” 我看着她温柔如一寻常母亲般得笑容,有些微微打动,但嘴上却淡淡道:“有时候,选错了一条路,只要你想,照样可以返回重新走,只要能保得自己和身边最爱的人,有什么不能做到的,我想婕妤要记住一句话,人定胜天。” 她惊讶地看着我,过了半晌,我看着那些环绕仍不肯走的蝴蝶,便用手中的团扇接了几只翩飞的蝴蝶,然后看着它们道:“这些蝴蝶竟只绕着你飞。” 马婕妤笑着道:“想来是因着臣妾身上的熏香乃是百花蜜制作的,所以蝴蝶便喜欢吧。” 我笑着道:“怪不得方才席间便觉得一股花气袭人,原以为是百花的缘故,原来竟是你身上的。”她微微颔首。 我轻轻抖落了一下扇子,那些蝴蝶便翩然而去,我便道:“好了,我便先走了,婕妤慢慢赏着。”她便微微点头。 到了晚上,我同皇上共用了晚膳,便一起下了会子棋,就早早地安置了。而正当我沉入梦境中时,突然听到急促而小心的敲门声,而秦道在门外小心道:“陛下,陛下。” 身侧的皇上微微睁开,似是极为不愠,冷声道:“什么事?”秦道忙道:“回陛下,阖欢殿马婕妤身边派来人来,说是婕妤主子似是腹中不适,想请陛下您过去看看。” 皇上听着顿时盛怒道:“朕又不是佛祖菩萨,过去看看就能有用吗?叫太医过去看就是了,滚出去把这话回了。” 秦道吓得忙道:“是,奴才这就去。”我听了温语劝道:“陛下不如去看看吧,既是这半夜遣了人来,兴许真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谁知皇上却冷哼道:“能有什么不适,不过是争宠佯装的把戏,从前她还做的少了么,如今不过是见朕去的少了,便又故技重施罢了,朕明日还要早睡,没时间陪着她闹腾,睡觉吧。” 我还想说什么,可皇上却揽我入怀,极为疲倦道:“看了一天的奏章,朕也累了,睡吧。”如此,我也无可奈何,想着他今日确实疲惫了许多,便微微点头,然后抱着他,躺在他怀里,又沉沉的睡去。 迷迷糊糊中,突然一声凄厉的嘶吼响彻永巷的夜空,那一声仿佛是受了极尽的酷刑般,折磨至此,惊得我从梦中醒来,然后坐了起来,这时皇上也猛地起身,皱着眉有些担忧道:“什么声音。”我微微摇头,然后道:“我唤人来问问便知。”他点了点头,而我心中总有一种不安氤氲着。 我正欲开口,突然听到慌乱的脚步声,然后便是急促的敲门声,他忙问道:“什么事?” 这时,便听得秦道竟然颤抖而无措的声音道:“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我的眉间突然一跳,转头看到皇上也凝重的表情问道:“到底什么事?” 秦道有些颤颤巍巍道:“阖欢殿马婕妤,不好了。” 皇上一把掀开被子坐在床沿上问道:“什么叫马婕妤不好了,滚进来回话。” 秦道忙打开门进来跪在那颤抖道:“方才阖欢殿派人来说,说……” 皇上怒吼道:“说什么,给朕说清楚。” 秦道忙道:“说是要生产了。” “什么?”我被惊得一懵,不禁问出声。 而皇上顿时脸色微微发白,表情有些凝滞,然后突然吼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产期还有两个月吗?” 秦道吓得手足无措道:“奴才也不知,只知马婕妤晚上有些不适,后来没多久便见红了。” 皇上站起身便怒道:“给朕更衣。”秦道忙过来忙乱的伺候皇上穿着衣服。 我也忙上去问道:“皇后娘娘可去了?” 秦道忙道:“会娘娘,去了,皇后娘娘和一众嫔妃都去了。” 我微微点头,然后温语安慰皇上道:“陛下莫要太着急,有皇后娘娘坐镇阖欢殿,马婕妤必会逢凶化吉,顺利诞下麟儿的,兴许陛下一到没多久,就可以抱上皇子了。” 他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握住我的手,我能感受到他微微有些颤抖,然后对着我道:“飞燕,朕怕……”我忙抬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然后道:“不会的,陛下,会没事的。”他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平静了不少,可我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是愈发不安,却不敢表露出来,待更完衣,便忙同皇上赶了过去。 第十章 小产 第九章小产 待匆匆赶到阖欢殿,果然上下灯火通明,照亮了整个暗寂的夜空,殿外听着几架輦轿,步伐慌乱错杂的宫人们看到我们,便连忙停下手中的事情,齐齐上前来请安,我看了皇上一眼,只见他阴沉的脸上强压着不安,眼中氤氲的满是忧虑,宫人们小心抬头偷看了一下,便吓得忙垂首噤声。 这时,“啊!”突然灯火摇曳的殿内又响起了一声尖叫,顿时叫人为之一震,我感觉到身侧的皇上身子在微微颤抖,我紧紧攥住手心,强压住内心的不安,然后抬手轻轻握住皇上的手。 此时,我方发现他的手竟然冰的没有一丝热度,我紧紧握住他,他垂首看着我,我尽量让自己绽出了一丝温婉的笑容,然后道:“陛下放心,马婕妤一定会逢凶化吉的。”他微微点头,然后看着大殿,低声道:“会的,一定会的。” 这时他突然抬头,然后道:“走吧,进去再说。”我点了点头,待我们疾步走进去,只见宫中嫔妃早已在殿中等候,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忧虑不安,却不知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皇后见到我们,忙过来道:“臣妾给陛下请安。”众嫔妃也连忙跟着请安,我在一旁也欠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微微颔首。 皇上焦躁的摆了摆手道:“都起来吧。”然后看着皇后焦灼道:“怎么样?现在情况如何?” 皇后的表情瞬时有些不安,但还是尽量端重道:“陛下放心,有陛下的龙气庇佑,还有我汉室列祖列宗庇佑,马婕妤必会顺利诞下皇子的。”皇上凝视着皇后,而皇后面上尽量保持着镇定的样子,过了半晌,皇上微微点头。 皇后这时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然后道:“陛下想必也劳累了。不如在偏殿一边休息一边等候吧。”陛下点了点头,皇后便引陛下要去偏殿。 这时突然又是一声惊叫,叫皇上脚下一滞,而这声音逐渐一声比一声惨烈。叫人的心都跟着颤动,皇后见皇上紧蹙的眉头,一言不发的样子,忙温声劝道:“生孩子都是这样,疼痛难免的,臣妾当年也是如此,陛下无需太担忧。” 皇上这时握住皇后的手,然后温声道:“皇后,辛苦你了。”不知这一句话,是因着皇后的劝慰还是皇后当年生产之苦。皇后微微一笑道:“陛下言重了。”然后扶着皇上去了偏殿。 我同班姐姐对视一眼,看着紧闭的产房,看着时而打开的房门,伺候生产的宫人来去进出,端进去的热水。待出来时却皆是一盆一盆,浸满殷红的血水,只觉得越发腥恶,看着让人晕眩,挥发的浓郁气味也叫人胃中翻滚,几欲作吐。 这时,班姐姐握住我的手。我抬头看着她,她给了我一个安稳的眼神,然后喃喃道:“女子生产,都是要从鬼门关走一遭,任你富贵贫穷,地位高低。在这一刻,都是同样的,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听到此,我知道班姐姐说的没错。世上可能有太多的不公平,但在这一刻,都是平等的。 我喃喃低语道:“我只希望马婕妤可以母子平安。”班姐姐没有看我,只淡然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淡淡道:“愿天见怜。” 这时,突然一声极致的惨叫声冲破了云霄,回荡在整个大殿中,不断地盘旋。我不禁攥住自己的手心,我看到班姐姐的脸色似是很凝重,有些微微发白,这时皇上和皇后也来了,皇上的脸色愈发不好。 突然,产房内突然传出了宫人的笑声,而下一刻,产房的门被打开,一个宫女急忙走出来,满脸笑意,到了皇上面前便跪地道:“奴婢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婕妤娘娘生了个皇子,极是可爱呢。” 这一刻,殿内的人都静致了,过了半晌,皇上突然朗声大笑道:“好,好,很好,赏了。” 那宫女忙欣喜的磕头道:“奴婢谢陛下赏赐。” 皇后极为高兴的欠身道:“臣妾恭喜陛下喜得皇子。”而我和班姐姐则同众嫔妃也忙笑着欠身道:“臣妾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皇上笑着道:“起来吧,都起来吧。”我和班姐姐起身时,笑着对视了一眼。 只见皇上心情极好道:“阖欢殿上下伺候有功,全都赏了。”众宫人都松了口气,忙欣喜领赏,一时山呼谢恩,好不热闹。 皇后笑着道:“陛下还没看小皇子呢,不如叫宫人抱出来看看。” 皇上笑着道:“好,好,快去,把小皇子抱来朕看看。”那报喜的宫女笑着道:“是,奴婢这就去。”说完便起身急着往产房去。 就在她快要走到产房门口,突然见紫荆走了出来,她的步伐有些凌乱而虚浮,低垂着头,叫人看不到一丝表情,可是却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众人的眼神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皇后这时笑着道:“紫荆,还不快把你家小主子抱来给陛下看看,告诉你家主子,她此次可是为我汉室立了大功了。”而紫荆仍低垂着往前走着,似乎丝毫也听不到皇后的话,人们看她的表现异常,都不禁安静下来,而我的心再次不自觉的悬起来。 我转身看着皇上,只见他紧紧凝滞眉头,然后问道:“紫荆,怎么回事?” 这时产房再次传出马婕妤撕心裂肺的声音,只是,这次不再是惨叫,而是哭号,夹杂这世上最痛苦的折磨一般,悲痛欲绝。 紫荆似乎回过神般,猛低抬起头,这才叫人看到她惨白如纸的脸,挂着两行清泪,然后她猛低跪地,爬到皇上面前道:“陛下,小主子生出来……”她痛苦地闭着眼,全身颤抖着,然后哭着道:“就夭折了。” 顿时所有人再次陷入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仿佛置身墓园一般,没有一丝生气,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那么久,皇上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全身散发着戾气,然后没有用一丝温度的语气道:“你说什么?” 在场的嫔妃都吓得不敢说一句话,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一般,惊恐的站在一边,皇上突然爆发般地怒吼道:“你说什么?”与此同时,一脚将紫荆踹开,便要冲进产房,众嫔妃惊叫出声,在一旁微微瑟缩着,而我却觉得自己脑中一片懵,没了知觉般。 这时皇后忙上前阻止皇上道:“陛下,产房血腥,您不能去啊陛下。” 皇上怒道:“滚开,都给朕滚开。”然后一把掀起皇后的手。 皇后“嘭”地一声跪在地上,扯住皇上的衣摆哭着哀求道:“陛下,您是一国之君,万万不能进去啊陛下,您要为列祖列宗和天下万民考虑啊。” 这时我心下抽着一疼,然后呆滞地拉着班姐姐也跪下哀声道:“求陛下三思。”众嫔妃也连忙随着我们跪地道:“求陛下三思。” 过了许久,皇上疲惫地弯下腰,将跪在地上的皇后扶起,皇后这方脸上激动地看着皇上,而这时便听皇上语中不带一丝温度道:“将方才报喜的宫女,拖去暴室打死。”我看到皇后的脸上微微一滞,身子轻轻晃了一下。 这时秦道忙出来道:“是。”然后对着宫人使了个眼色,跪在角落的那个柔弱的宫女便被毫不留情的往出拖,那宫女撕心裂肺的哭号哀求道:“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命,陛下,陛下……” 我的心中一抽,便想去求情,这时班姐姐一把攥住我的手,我回头看了她,只见她紧蹙着眉,对我摇了摇头,我看了眼皇上阴沉异常的脸色,最后,我妥协了,而那个宫女的哀求声,也最终没入了无尽的黑暗中,那抹脆弱的生命也被无情地吞噬殆尽,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世事就是这般无常,就像是上天的一个玩笑一般,前一刻还欣然领赏的生命,下一刻却被死亡吞噬,只要在宫中,每一个玩笑,每一个意外,每一个可能,都会用无数鲜活地生命做最美,最极致的祭奠,像是一场华丽而盛大的活祭。 第九章 冷寂 这一刻,全场一片死寂,没有人敢说话,都只瑟缩着身子,恨不能自己能化为一颗不起眼的尘埃,我微微抬眼看向皇上,只见他拳头紧握,脸上阴沉如雷雨前夕,而一旁的郑昭仪脸上也有难得的惧色,妍丽的妆容也掩不住她惨白的脸色。 这时,我看到皇上身侧的皇后温声道:“陛下,臣妾求陛下消消气,奴才犯了错,罚了就好,只别气坏了自己的龙体,您的安好是系着全天下的安泰啊。” 众人不敢应和也不敢出声,都偷偷瞄向皇上,而我知道,每个人都如我一般,噙着冷汗,心中如千斤重石一般,忐忑不安。 过了半晌,皇上抬起垂在暗黑阴影中的脸,冷如寒剑般的眼神扫了众人一眼,眼神所过之处,皆是抖落着身子,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唯恐自己触了霉头。 最后皇上看向瑟缩在角落的太医,然后冷声道:“朕若未记错,一直以来,你向朕禀报时,都道马婕妤身子无忧,龙胎很是安然,如何今日突然小产?” 听到皇上的声音,太医埋首跪在那,抖如筛糠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皇上寒栗的看向太医,然后吐字道:“给朕抬起头来回话。” 太医身子一抖,连忙抬首,正好看到皇上慑人的目光,便条件反射的要低首,但又想着皇上的旨意,一时间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身子越发抖得厉害,秋夜寒凉,他的衣襟却早已汗湿。 皇上这时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道:“你若再不好好回了朕的话,那便去陪方才的那个宫女吧。” 太医一听此话,吓得险些昏了过去,忙叩头哭饶道:“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啊,微臣从前把脉时。婕妤娘娘确实安好无恙,是顺产之像,如今,如今……”他一抬头看到皇上的眼神。抖落了一下身子,然后道:“如今婕妤娘娘突然小产,应是心绪郁结不畅所致。” 皇上挑眉看他道:“心绪郁结?从前怎不见你说,你如今竟还敢诓朕?” 看到皇上眼中的怒气,太医连忙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只是近日来……”太医犹豫了许久,然后小心道:“婕妤娘娘痛失亲人,而婕妤娘娘又从不出宫门,周围冷清。无人抒发心结,必会伤及内里,母体受损,腹中孩子必会……必会有所影响。”说完太医脸上惨白,跪在那里再不敢说话。 这时。皇后突然扶着皇上道:“陛下,太医的话,臣妾以为不无道理,都是臣妾近日疏于照顾婕妤妹妹,未能及时解开妹妹对马庶人一事的心结,才会酿成今日之事,说到底。都是臣妾失职了,求陛下责罚。”说完皇后沉痛的跪于地上,面带愧色,眼眶微红。 皇后都如此自责反省,我们作为妃嫔又如何择的开,忙跪倒一片。嘤嘤哭泣道:“臣妾等有错,求陛下责罚。” 我微微抬首,逡巡了一眼众人,有些麻木地看着她们满脸的泪痕,不知有几人面上如此惋惜自责。内里却是欣喜万分。 过了不知多久,只觉得满殿都是哭泣声时,突然皇上开口道:“好了,都起来吧。”声音中听得出满是疲惫,嘶哑。 我心惊地抬首看着皇上,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无力的样子,眼中满是了痛苦与愧色,好像是孤绝与众人之外一般,叫人心疼。此刻没有人知道,我有多想走上前去,牵住他的手,温声给他安慰,能够安抚他悲痛的心,可是我却不能,我只能站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 他扶起了皇后,然后温语道:“你前日里本就身子不适,又如何能怪你,这一切,许是上天对朕的惩罚吧。”说着他失神地喃喃。 我心中一疼,手中的绢子紧了几分,脚下欲上前,这时我看到皇后突然握住他的手,然后坚定道:“自陛下在位以来,国泰民安,前朝和睦,六宫祥和,何来上天惩罚一说?今日之事,只是一个意外,一切只能是马婕妤福薄,不能为陛下顺利诞下麟儿,非陛下之过。” 皇上回神,直直地看向皇后,皇后也不闪躲,看着皇上庄重道:“陛下正值年盛,后宫贤良嫔妃云云,无不能替陛下诞下皇子公主,待新秀入宫,将来陛下必会皇子昌盛,公主环绕,只怕陛下都疼惜不过来,如今怎能只因马婕妤这一子,而如此自纠。” 皇后的一番话掷地有声,我的心中也不禁更添敬佩,终究只有皇后在此刻,方能如此镇定,慰人之语有条有理,也终究只有皇后才配站在皇上的身边,与他比肩。 皇上看了皇后许久,终究回握住皇后的手温声道:“皇后说的对,是朕一时急了。” 说完他安静的扫了一眼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与他对视时,我眼中挑起一丝温暖的笑意,只愿能暖至他心。他深如幽潭的眼眸碰到我的目光,波漾起一袭浅浅的暖潮,然后微不可见的颔首。 最后他移开了目光,然后转首看向皇后疲惫道:“此事就由皇后打理了,皇后辛苦了。” 皇后绽开笑意,然后道:“臣妾与陛下本是夫妻,何来辛苦之说,陛下且安心就是。” 皇上缓缓转首看向产房,眼中是抹不开的哀痛,皇后温声道:“陛下可要去看看马婕妤?” 皇上看了许久,然后摇头道:“一切交由皇后处理,马婕妤此次小产,心身皆伤,皇后多劳神,派人照顾的精细些吧。” 皇后点了点头,然后暖语道:“陛下放心,时辰也不早了,明日陛下还有早朝,陛下该休息了。” 我这时上前,然后微微欠身道:“椒房殿离这最近,有皇后娘娘照顾陛下,必是妥贴的,陛下不如移驾椒房殿休息,免得耽误了明日的早朝,便是臣妾等的过错了。” 皇后看着我。微微笑着点头,但很快又蹙眉看了眼产房,犹豫道:“本宫若走了,这里的事如何?” 我回首看了眼班姐姐。只见她温婉的颔首,我也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首看向皇后道:“嫔妾与班姐姐既是担了协理六宫的责任,必要替陛下和娘娘分忧才是,娘娘且放心照顾陛下,马婕妤这里有嫔妾和班姐姐打理,只愿能办的妥帖,不叫陛下与娘娘失望了去。” 我看到皇后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温声对我道:“有你与恬儿,必是妥帖的。” 皇后听了也过来握住我的手。看着我和班姐姐道:“陛下说的没错,有你们二人,我便能安心不少,只是要辛苦两位妹妹了。” 我同班姐姐听了便微微欠身,然后恭谨道:“臣妾不敢。” 皇后忙过来扶起我们。然后转首看向皇上道:“既是如此,陛下也能安心些,且移驾臣妾那里休息吧。” 皇上看着我,微微点头,走到我面前温声道:“若是太劳累,也别逞着,吩咐下面人做便是。” 我心里徐徐注入了一抹暖流。然后软语道:“有班姐姐在,陛下且放心,保重龙体才是紧要事。” 皇上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我身侧的班姐姐,暖暖道:“那便交给你们二人了。” 我们点了点头,便听秦道宣道:“陛下摆驾。” 说完皇后便扶着皇上向殿门走去。我与班姐姐连忙同众人欠身送驾,待身影消失在殿门口,方缓缓起身。 我转首一看,只见众人都如走了鬼门关一般,松了一口气。直拿着绢子擦着额角的冷汗。 这时我见郑昭仪看着产房门口失神,我听班姐姐对视一眼,正欲上前,便见郑昭仪突然转身,正好看到我,我们对视之时,她只淡淡看了我一眼,便转头迈步而去,从我身侧擦肩而过。 我不由转身看着她,只见她的背影依旧那般高傲,却又平添萧瑟。就在我愣神间,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小声的讥讽道:“瞧瞧,从前刚有了龙子的时候多威风,如今失了孩子,陛下连看都不愿再看一眼,可见以后是神气不起来了。” “可不是,怀着龙子的时候,就俨然如禁足冷宫般,说不定这如今离去真的冷宫也不远了。”听到身旁那些嫔妃的嘲笑讥讽,却叫我心下不悦,不禁蹙起眉头。 正在她们小声谈论的起兴时,我转身眼中不带一丝温度的瞥向她们,然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姐姐们好兴致,喳喳地跟喜鹊似的,谈论什么,倒叫本宫这个做妹妹的听听。” 我虽噙着笑意,但那笑意却明显未进心中,她们一听我如此说,连忙抖索着身子勉强笑道:“不过随便戏说罢了,没什么,嫔妾等扰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我嘴边的笑越发冷凝,然后悠然迈步走向她们,她们看见我走进,也愈发抖落起来,待我走到为首的姚顺常面前,便冷冷不发话,如此姚顺常便越发胆寒。 我凝视了她半晌,然后语中不带一丝温度道:“姐姐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想来不需妹妹提醒,姐姐也知道宫中的规矩,从前本宫不知郑昭仪一句话的意思,如今本宫却是因着姐姐您明白了,不如送给姐姐您,如何?” 姚顺常小心翼翼赔笑道:“娘娘您且说,臣妾受教了。” 我轻笑一声,便见她颤了一下,然后我微微靠近她,逡巡了她们一眼,方冷声道:“这秋夜里风大,且都小心着,别让风闪了舌头。” 姚顺常一听瞬时脸色惨白,后面的一班众人也吓得没了人色,连忙跪地求饶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 我收起了笑意,便看也不看她们迈步从其身边走过,待走到产房门口,我冷声道:“夜深了,姐姐们还不走,莫不是还要在这陪本宫和班姐姐去看看马婕妤?” 她们一听连忙道:“不了,不了,臣妾等这就走,臣妾告退。”说完便起身往外奔。 我轻哧了一声,这时班姐姐过来看着我,便拉住我的手道:“宫中向来如此,妹妹何必动气,她们不过是挣得一时口舌之乐罢了。” 我看着班姐姐,有些疲惫道:“妹妹如何不知道,只是终究看不得如此罢了。” 班姐姐紧了紧握着我的手,然后看了眼身后的产房道:“我们进去吧。”我微微颔首,便与她往里去。 注:小伙伴们,姒姒终于到家啦,↖(^w^)↗姒姒开始继续更文,并且会努力一日两更。(*^__^*)嘻嘻 第十二章 惊殇(上)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孩子,便转身看向子衿道:“将小皇子抱来我看看。” 子衿惊诧地看着我,便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便看到子衿身后多了个人,正是马莹莹身边的满面泪痕的紫荆,而她手中却多了一个襁褓,我凑身过去,明晃的灯光下,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婴孩,虽是阖眼,却能看出那眉目如陛下一般,而那小巧的唇角却是极似马莹莹,我轻轻用手抚着那孩子,娇嫩的皮肤仿若破壳的鸡蛋般,光滑温润。看着他阖眼,而嘴角似是还噙着一丝安静的笑,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似乎没有离开这个人世,只是睡着了而已。 我温暖的笑着抚着他的脸,对着班姐姐缓缓道:“姐姐你瞧,他多漂亮啊,以后长大了必定是如陛下一般风俊如玉的男子,叫世间的多少闺阁少女倾慕不已,然后执手一个倾心的女子,一起共看云起云涌。” “妹妹。”班姐姐突然唤着我,我转头看着班姐姐,只见她担忧地看着我,而一旁的紫荆也因着我的话,哭的越发不能自持,我展笑道“姐姐,我觉得她好像没有死,你看他还在笑,就像睡着了一般。” 班姐姐突然握住我的手,然后道:“妹妹,小皇子已经夭折了。” 我急道:“可是姐姐。” “他身体的温度已经在退散了。”听到班姐姐的这句话,瞬时我的身子一震,然后无力地喃喃道:“对啊,他的温度愈发散了。” 说着我抬手摸着那孩子的小手,然后笑道:“孩子,为什么你要弃下你的母后和父皇而去呢?你知道他们有多爱你,多想有你的陪伴么?”说着说着,突然觉得眼中一热,越发模糊起来。“嗒”一声,一滴晶莹滑过我的面颊递到那孩子的眼角。 “妹妹?”我看到班姐姐眼中满是忧伤的看着我,我笑着转首拭干那滴泪水,然后凝视着那孩子。 这时突然听到子衿悲伤的唤道:“主子。” 我转首看着她。只见她微微垂目道:“小皇子该装殓,安葬了。” 刹那间我的身子猛地一颤,只觉脑中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班姐姐温声道:“抱着孩子下去安葬了吧。” 子衿从紫荆手中接过了孩子,只见紫荆哭的几近岔气,我急道:“不叫马婕妤最后见孩子一眼么?” 子衿便哀戚的低首道:“皇后娘娘吩咐要将小皇子即刻装殓,这样才不有损皇子身份,且,马婕妤不能与皇子再见,否则只会叫婕妤越发郁结。不利与婕妤身子恢复。” 我听了失神的看着那孩子,难道母子之情都不能得以么? “妹妹。”班姐姐拉回了失神的我,然后道:“宫中的妃嫔重要的是保重自己,方能更好地伺候陛下,叫陛下无忧。皇后娘娘也是遵循的祖宗规矩。” 我的身子一晃,班姐姐忙扶住我,过了许久,我无力点头道:“去吧,一切按着规矩办。” 子衿听了便称是,然后抱着孩子就要走。 “等等。”我唤住了子衿,然后上前看了小皇子最后一眼。然后看着子衿道:“你在旁边好好帮衬着,不要疏忽了皇子半分。”子衿点了点头道:“主子放心。”我微微点头,她方离开。 待我转身与班姐姐走到产房前,子衿上前轻轻推房门,我同班姐姐对视一眼,便提起裙摆迈步往里走去。 刚走进房中。便觉得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袭面而来,瞬时五脏六腑都如翻江倒海,我蹲身便欲吐出来。班姐姐忙过来轻轻抚着我的背,温声道:“妹妹可还好?若是不适,便还是在外面歇息番。我在这便好。” 我努力压下那股子不适,然后摆手道:“无妨,只是一时不适应罢了,姐姐无需担心。” 说着我咬牙站起身来,班姐姐便忙过来扶住我,我看着她勉力一笑道:“走吧。”她点了点头,便扶着我往里走。 待过去,便见紫荆扑过去跪在床榻边,看着躺在上面的马莹莹低声的哭泣。 我看了眼班姐姐,便上前去,只见马莹莹安静的阖眼睡在那里,那雪白一般的肌肤却是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便会消失不见。她的面色极为疲惫,额角的几缕青丝由着汗水黏在鬓边,而她手下褶皱的被子竟是有抓破的痕迹,看着叫人心惊。 我轻声走过去,然后缓缓坐在马莹莹的榻边,而班姐姐也坐了过来。我倾身将被角拿起,将马莹莹放在外面的手臂放进被中,方合上被子。 看着她虚弱的面容,还有周围正擦拭血迹,来往穿梭的宫人们,脑海中便不禁浮现了方才这里惨烈的那一幕幕。 胸中顿时一闷,有些压抑难受的喘不过气来,我凝神看着马莹莹,然后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竭尽全力,也保不住那孩子,那孩子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为什么却容不下他?” 班姐姐看着我徐徐道:“万般皆是命。”我看向班姐姐,班姐姐突然落寞的看着我,然后道:“这一幕场景,我已非第一次见,从前的郑昭仪,还有……”她顿了一会儿,然后道:“还有我自己。” 我愣神地看着她,她苦笑道:“就连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又何尝不是经历了丧子之痛,我们皆是拼不过命罢了,半点不由人。” 我握住班姐姐的手,然后道:“姐姐,对不起。”班姐姐笑着看我道:“与你无关,那一刻我从未忘记过,只是自己佯装罢了,其实久了久了,也就没有那么痛了,就像是结了痂的伤痕一般,偶尔碰到那伤疤,才会那么难过。” 我无力地垂首,然后抬头看着马莹莹,班姐姐抚在我的肩上,然后道:“命中有时终须有。”我抬头看着班姐姐,她也看着我,过了半晌,我转首看着马莹莹,然后喃喃道:“命中无时莫强求,若真是到了那一步,又真能做到不去强求么。” 第十三章 我久久凝视着马莹莹,却似是看到了皇上那哀痛自责的样子,还有那小皇子熟睡般浅笑的面容,一时重叠在一起叫人心揪着那般疼。 突然想到了在椒房殿后花园内,马莹莹是那般轻柔的抚着突起的小腹,一脸幸福的笑看着,仿似能看到那孩子般,秋日辉洒,彩蝶纷扰,那一刻,什么都比不过那幕,直温暖人心,那就是世间最单纯的母爱吧,不再掺杂任何算计图谋的笑容。 想到此,我不禁嘴角牵起一丝笑,若是这个孩子可以留下来,这宫中就能多一丝生气,而马莹莹也会灌注她所有的母爱吧。 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微微蹙眉凝神思索着。旁边传来班姐姐的声音:“妹妹?你怎么呢?” 我猛地抬头看着班姐姐,她似是察觉到我的异样,便温声道:“你在想什么?” 我缓缓将目光移向马莹莹,看着她的睡颜缓缓道:“姐姐说万般皆是命,可……万一是非天命,乃人为呢?” 我明显感到身侧的班姐姐身子一晃,然后下一刻便来捂住我的嘴,我看到一向稳重的她也流露出惶然的眼神,然后她轻松道:“妹妹是太累了,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我欲再说话,她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便转身对殿中的宫人道:“好了,这殿中你们也打理干净了,这会子你们主子累极要休息,人多了反而不好,你们且都下去吧,有事本宫自会唤你们的。” 宫人们一听,便恭谨地欠身道:“是。”然后依次退了出去。眼见站在角落的紫荆也要出去,我便平声唤道:“你留下。”班姐姐诧异地看着我,我微微颔首,班姐姐便也不说话了。 待宫人们消失在门口。班姐姐便看着我急道:“妹妹这是怎么呢?平日里你都是稳持的性子,今日怎么如此沉不住气,这等没有根据的话也敢乱说的?” 我扯出了一丝苦笑,然后道:“不瞒姐姐。妹妹心中有几分疑惑不能解。” 班姐姐疑惑地看着我,我却转眼看向跪在一旁满眼惊诧地紫荆道:“紫荆,我有几句话,你且好好回了我。” 紫荆有些哀愁的低眉敛目道:“是。” 我便继续道:“你家主子近日入膳安寝可还好?” 紫荆缓缓道:“主子前些日子虽进食进的少,入寝也不易,但……” 我抬眼看着犹豫的紫荆,然后道:“说。” 紫荆便微微抬眼看了下我,似是有一丝感激,然后道:“但自婕妤娘娘您探望我家主子以后,主子便似是放开了不少。且今日在椒房殿后花园中,娘娘您也看到了我家主子,心事早已纾解了许多。” 我微微点头,然后道:“好了,你退下去吧。”紫荆看了我一眼。便退了出去。 然后我转眼看向班姐姐,班姐姐微蹙眉道:“虽是如此,可也不能说明什么。” 我娓娓道:“但今日我也确实见到马婕妤,她远不如我从前看到的那般颓然沮丧,看到彩蝶环绕也颇有欣然之色,对于她腹中的孩子,我能看的出。她是倾覆了全部身心,全然将孩子当做了自己的全部,看不出她对马庶人一事还未能释然的样子。” 班姐姐似是也有些松动,但却很快整理神色对我道:“终究是没有证据之说,妹妹万不要再向他人说去,否则。指不定会掀起什么风浪来,只怕会累及了妹妹。” 我微微垂首,然后缓缓道:“我如何不知,只是不说不能安然罢了,姐姐放心。只因你我亲近,我才会这般没了顾忌,论到外人,我是万万不会的。” 班姐姐舒了口气的点头,然后握住我的手道:“那便好,你且记住,这宫中你就是扔一颗小小的石子,也能翻起一阵狂风巨浪来,到时候不知又会牵连多少无辜之人。” 我知道班姐姐说的并非夸张,便轻轻点头道:“妹妹知道了。” 这时我突然看到班姐姐眼神落在马莹莹身上,便转眼看去,只见她阖上的双眼有些微微颤然,纤长的睫毛恍若蝶翅般窈窕颤动,果然她缓缓睁开眼睛。这一刻,我突然有些担忧,不知道她醒来的那刻,如何去接受这一切。 待她完全睁眼,似是还有些茫然的环视周围,待看到我与班姐姐时,她眼神方慢慢停歇下来。 班姐姐在一旁温声道:“你可还好?有无觉得不适的地方?” 她没有回话,只呆呆地凝视着我与班姐姐,我与班姐姐对视了一眼,便又回看着她,不再多语。 过了半晌,她突然神色一震,然后惊惧地看着我们,我们还未反应过来,她突然坐起一把拉住我们的手,吓得我与班姐姐急忙倒退两步,却因被她拽住而不能再退。 而她却恍若不见我们的神色,只惊慌地喃喃道:“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她们抱走了我的孩子,她们抱走了我的孩子。” 我一时揪心,说不出话来,还是班姐姐整理了一番心绪,然后上前握住她的手,暖声安慰道:“你刚生产,伤了不少元气,莫要太激动,你且静心休养才是。” 马莹莹却全似未闻般,两手都抓住班姐姐的手,一个劲儿地逼问道:“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她们……她们说我的小皇子已经夭折了,对不对?对不对?” 看到班姐姐身子被她猛烈地晃着,我欲上前去拦,班姐姐看着我微微摇了摇头,我便停下了脚步,班姐姐便看着马莹莹,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然后道:“小皇子已经去往极乐了,你莫要太过于伤心,你还年轻,待调养好身子,便能再为陛下诞下麟儿的。” 我看到马莹莹的身子猛地一颤,然后呆滞地眼神不知看着何处,握着班姐姐的双手也倏然滑落,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般,然后喃喃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这一幕落在我的眼中,突然觉得心中压抑难以自持。 我看了眼班姐姐,见她也哀戚的表情,这一刻应是触动了心中那一抹痛楚吧。 就在我们都黯然神伤时,突然马莹莹奔下床榻,我和班姐姐连忙拉住她,她却不知哪里来的那般力气,我与班姐姐二人想拉住她也那般吃力。 马莹莹似疯了般推搡着我们,想要奔出去,满面泪痕的哭号道:“我要去看我的孩子,我要去看我的孩子。” 班姐姐试图安稳她道:“你先好好休息,待你身子好一点,便去看你的孩子可好?” 谁知马莹莹一把搡开她的手,然后声嘶力竭地吼道:“你骗我,你骗我,她们要把我孩子送走,她们要把她送走了。” 说着她便一边欲走一边喃喃道:“我要抢回我的孩子,我要抢回他,谁都别想碰他,谁都别想,我是他的母后,谁也别想从我手中抢走他。” 我连忙紧紧拉住她,可她却突然猛地转身看着我,看到她恍若疯癫的样子,我的心突然一抖,一时没能反应,而她一把猛力推开我,直把我搡到地上。 “妹妹。”班姐姐惊慌地唤着我,便连忙过来要拉起我,而我却见马莹莹已奔向门口,心中便突然定了下来,立刻高声喊道:“来人,来人。” 下一刻,子衿她们便急急跑了进来,看到殿中这一幕,她们都有些呆滞不能反应,看着马莹莹已跑到门口处,我连忙斥道:“都呆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拉住她。” 听到我的喝斥声,众宫人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要去拉马莹莹,班姐姐也忙扶住我起身,担忧道:“你可还好?没伤到吧?” 我心下一阵暖意,对班姐姐道:“姐姐放心,我无事。”班姐姐看我如此方放心地点头。 第十四章 惊殇(下) 待我们转头看着门口,却见因着马莹莹是婕妤主子,宫人们虽想拉住她,到底是不敢下了力去,且马莹莹这会子早已心智疯癫一般,力气极大,饶是众人也似是拉不住她一般。眼看马莹莹便要跑出去,我与班姐姐连忙朝她跑去,欲奋力拉住她,谁知待我们就快靠近时,她竟魔怔般推搡开众人,跑了出去。 瞬时我与班姐姐都吓住了,连忙往外殿跑,待跑到外面,却见殿外的侍卫不知何时进来了,都站在门口拦住了马莹莹去路,如此我方松了口气。 这时班姐姐也放心道:“想来应是皇后娘娘料到这一幕,便早早做了准备,否则便要闹出不可收拾的大事了。”我也微微点了点头。 转首看着马莹莹,只见她仍未平静下来,哭号着:“滚开,都给我滚开,凭什么拦住我,我要去看我的孩子,谁也挡不了我,谁也挡不了我。”说完,下一刻她便冲了过去,我顿时脑中一懵,而下一幕更叫殿中众人惊呼,只见马莹莹竟一把从侍卫手中抽出佩剑,疯魔的看着众人。 侍卫也一时惊在那,不知如何是好,我能感觉到身侧的班姐姐也吓住了,担忧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静静扫过一班惊惶无措的众人,然后默默凝视着马莹莹,两手紧握好一会儿,待轻轻呼气,松开手心时,我缓缓迈步走向马莹莹。 “妹妹。”班姐姐在身侧惊呼,然后拉住我的手。我转首看到班姐姐蹙着眉担心的摇头,我笑着道:“姐姐放心,无事。” 班姐姐见我如此,便也只有松开拉住我的手,然后温声道:“你要小心些。”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面上虽是佯装轻松,实是内心早已惶错不已。 眼看我便要走到马莹莹身边。她却似是感觉到了我,突然转身,看到我靠近的身子,便连忙举剑对着我。我能感觉的众人又是猛地倒吸冷气,我扫了眼屏息的众人,又转首看着马莹莹淡淡道:“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马莹莹丝毫不动的拿剑指着我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们谁都拦不住我,我要看我的孩子,我要看我的孩子。” 看着她喃喃自语,我也淡淡地没有表情,只是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丝毫滞留,继续往前走着。马莹莹连忙拿着捡近乎疯癫的嘶吼道:“你不要过来,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众人也吓得惊呼不绝,“妹妹小心!”“主子!”我听到身后班姐姐和子衿在身后慌乱的惊唤。 而我却淡淡地抬眉看着马莹莹晃动的剑,然后将目光移到马莹莹惶然而又疯魔的眼神开口道:“马婕妤这是要刺死我们一班人。去给小皇子陪葬么?难道你以为如此,便能叫小皇子复活,还是能替他超度灵魂,早登极乐?” 看着她凌乱的眼神,我继续淡然道:“那本宫不妨告诉你,你这样只会叫小皇子连离去,也要替你这个母亲背下许多罪孽。叫他不能安宁,累及他不能往生,你是一个多么狠毒的母亲,竟要如此害他。” 看到她有所松动的眼神,我便上前用右手一把抓住她的剑尖,只觉得顿时一股钻心入眉的疼痛蔓延开来。我撇开了身后子衿和班姐姐的担忧。直直看向马莹莹道:“怎么?你既是要如此累及你的孩子,我也不拦你,不妨就拿本宫一祭如何?” 马莹莹顿时愣在那里,而在我如烈火般灼目的眼神逼视下,她的手开始抖动。然后喃喃如自语般:“没有,我没有。” 我右手松开她的剑身,然后展开在她眼前,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我的手心滑落滴开,仿若一朵妖冶嗜人的曼珠沙华,我看向马莹莹,只见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动,眼神呆滞地看着我的右手。 我忍住了手心的疼痛,面无表情的冷声看着她道:“你觉得今日流下的鲜血还不够多么?” 刹那间,马莹莹手中一松,佩剑随之滑落摔在地上,荡起满殿的回声,同时间,马莹莹号声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看看我死去的孩子,为什么不让我见见他最后一面,为什么?我是他母亲啊。” 这一刻,看着她凌乱的发髻,几缕青丝错乱的洒落,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滑落了两行清泪,衣衫轻薄,虚弱的身子在夜凉如水的秋风中摇摇欲坠,脚下未着一物,赤足站在大殿上,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哀恸声传遍了整个大殿,久久回荡重叠,一如那哭倒帝国万里长城的孟姜一般,叫人心中如剜心般随之哀痛。 这一刻的她,不再是那个跋扈尖酸的婕妤,只是一个痛失幼子的母亲,恍若失去了整个天地般,哀絶不已。 我声音随之软下来,温语道:“祖宗规矩如此,如今你需做的是养好身子,他日仍是可诞下皇子。” “规矩,规矩……呵呵……”她喃喃自语着忽地轻笑出声,然后猛地朝大殿门口吼道:“我才不管任何规矩,规矩如何?祖宗家法又如何?既是叫我不能与孩子见面安好,我还守着那没人道的劳什子规矩做什么?” “啪!”一阵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也惊滞了殿中的众人。我扬起的手还悬在空中,因着使了全身的力道,手心只觉得一阵火辣的灼热感,马莹莹被我闪的一懵,呆呆地站在那。 我靠近她,不带一丝温度的冷语道:“本宫记得在你跪在宣室殿前为马庶人求情时,跟你说过一句话,在这宫中,人人都是身不由己,也从来都不是孑然一身,若你不爱惜自个儿,胡言乱语,违了礼法,揽了祸端,不过是蠢笨害己,但是,你果真要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孩子一一离开后,还要祸及你整个家族陪葬才算圆满么?” 说到此,我看到她神色一震,下一刻她虚弱的身子再不敌肆虐的秋风,滑落在地,呆滞了许久,嘤嘤哭泣。 子衿连忙奔上来扶住我犹晃的身子,这一刻我才觉得自己有了知觉,恍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般,背上早已被冷汗浸透,我整个身子都依靠着子衿,缓缓松了口气。 班姐姐上前握住我的手道:“妹妹还好?” 我勉力一笑道:“姐姐放心。”然后转眼看向惶错的宫人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你家主子扶进去歇着,她方产后虚弱,若是有个什么不妥,都仔细着些。” 那些宫人吓得连连道:“是是。”然后便要同哭泣不已的紫荆将马莹莹又扶进房中,我又启唇道:“慢着。” 她们瑟缩了身子便停在那,我冷声道:“今日你们主子因痛失皇子,方有些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所以本宫不想这些胡话传在宫中任何一个地方,一旦有什么不该说的传到本宫的耳中,扰了六宫安详,烦及陛下和太后……”我冷冷扫了一番众人,然后没有语气道:“那便别怪本宫不留后路。” 那些宫人一听,吓得连忙跪地求饶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而紫荆听到此,神色一震,惊诧地看着我。 我也不再看她们,便疲惫地摆手道:“罢了,下去吧。”然后看着紫荆道:“本宫与班婕妤也回殿了,你们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紫荆恭谨地垂目道:“是,奴婢遵命。” 然后我便携着班姐姐的手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只觉得秋风夜凉,叫人不禁紧了紧领口,却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寒意阵阵。 第十五章 走出了阖欢殿,到了甬道上,班姐姐执着我的手,待看了周围一眼,方放低声音谨慎道:“我知道妹妹对今日之事还不能安心,但无论妹妹有什么想法,都莫要显露出来,在我面前说过也就罢了,只没有根据,一旦为人知晓,只怕对妹妹不利,妹妹需切记。” 我回握住班姐姐的手,牵出一丝笑道:“姐姐且放心,妹妹知姐姐为我着想的心思,妹妹虽入宫不久,但其中厉害却是知的,姐姐今日累了许久,再莫为妹妹操心了,早些休息才是。” 班姐姐看着我,然后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知你是伶俐聪慧的性子,只是事关重大,少不得要多提醒几句,说来今日确实累了许多,这会子早就倦怠了,我便先回宫了,妹妹也早些休息。” 我微微点了点头道:“好。”班姐姐又看向我受伤的右手,微微有些蹙眉道:“回去且先唤了御医为你看了伤,换了药再说,可别留了疤痕什么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调笑道:“姐姐竟是把妹妹当个孩子了,千叮咛万嘱咐的。” 班姐姐抬眉一看我,佯装嗔道:“好,罢了罢了,倒是我多话了,我且不说了。” 我笑着拉着班姐姐欲走的身子道:“妹妹知道,姐姐是关系则乱,哪有多话一说,姐姐说的每一句话,妹妹都只当是圣旨般了,怎有不听的道理。” 班姐姐笑着道:“好了,好了,时辰可是不早了,我们若再在这玩笑着,一会都该鸡鸣了,我便先去了,妹妹也早些回去,莫让这秋夜凉风打了头,着了风寒。” 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待目送班姐姐离开,方扶着子衿的手朝回走。 待回到远条馆,抱琴便去唤了温玉来,温玉惊诧地看着我受伤的手。语中不无担忧道:“娘娘这是?” 我微微摆了摆手,然后淡然道:“没什么,只是小事,不小心伤了而已,你且替我开了药换上便好。” 温玉微微躬身道:“是。”便上前替我把了脉,确认确实舞大碍后,便取了药,由子衿替我换了药来。 待弄完后,我便对温玉道:“我曾让你在太医院注意着些马婕妤的药方胎相什么的,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温玉微微抬眼看着我。然后道:“我一直都暗中看着,从太医院给马婕妤开的药方来看,皆是寻常开的那些保胎药,只是用药昂贵了些,且马婕妤害喜症状并不严重。可见马婕妤体子并不弱。” 我听了微微思索了一番,然后缓缓道:“这些日子,我见阖欢殿虽是冷清,但每日里的膳食都是上了心,变了花样的做,且听闻马婕妤自有孕以来,食欲也是极好。从未有什么不适之状,如何……”我微微抬眼扫了眼门口,然后压了压声音道:“如何今日如此突然地便小产,皇子一落地便夭折了?” 温玉微微凝眉思虑良久,然后看了我一眼,蹙着眉道:“其实。不禁娘娘,微臣也觉得颇为蹊跷。” 我看着温玉温声道:“负责马婕妤母子的太医今日说马婕妤乃是因心绪郁结,日子久了,母体亏损,才会累及腹中胎儿。你如何看?” 温玉听了抬首看着我,然后道:“这话便更是没了出处,若是按如此说法,那早些太医便要替马婕妤开疏解安神的药,怎会只开寻常安胎药。” 我微微抚额,缓缓道:“这便是了,马婕妤再愚笨,但也知这孩子的重要,否则上次对于我的恩赐便不会如临大敌般,再者看得出她很在乎这个孩子,断不会日日忧绪,累及自己的孩子。”说着我微微凝神道:“若是这般,那太医之话,便更是叫人生疑了,为何他要说谎,是怕降罪于他,一时的托辞,还是……” 子衿突然犹豫着开口道:“主子。” 我转身看向她,只见她为难的样子,便问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子衿定了定神,然后道:“照顾马婕妤母子的太医,乃是皇后娘娘亲自委派的。” 我眼神一震,子衿抬眼看了我一下,便又道:“皇后娘娘说许太医乃是妇科千金的能手,由他保胎最合适不过了。” 听到此,我眉头蹙的愈发紧了,难道这一切竟是……可是想到皇后平日待人颇为亲善和气,却是端稳持重,母仪天下的典范,如何会……心中越想越不安,子衿在一旁也不敢再说话。 这时温玉突然开口道:“其实……”我闻声抬首看着面前的温玉,温玉眉头微蹙便又舒展道:“微臣偶然得知许太医乃是郑昭仪当初提拔上来的。” 听到此,我的眉头倏然舒展,脑中也闪过一丝光亮,然后道:“这就是了,顺着这条思路,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子衿在一旁也同意的点了点头。 我转首看向温玉道:“如何早先未听你说过?” 温玉微微低首道:“我本也是不久才得知,且听闻此事是郑昭仪进宫不久的事,后来许太医与郑昭仪也未曾有什么联系,而郑昭仪的心腹太医也非许太医,便只当是偶然之事罢了,是我一时疏忽了。” 我温声道:“与你无关,若是其他人,也会与你所想一般,如此可见,许太医许是郑昭仪的一招暗棋,既能为她办事,又不招人怀疑,这步棋倒是走的极好,一箭双雕,若是此事真为她所做,可见她手段不低。” 子衿温声道:“那我们要如何?” 我看向温玉,然后温语道:“这次亏了你,只是后面你便还是一心做你自己的事便好,否则若是叫人起了疑,那便会对你不利,我不想因着你替我帮忙,却将你卷了进去,所以你万事小心些。” 温玉面上暖意的看着我,然后温声道:“是,我会小心的。” 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且回太医院去吧,后面只需来替我换药便好。” 温玉微微躬身道:“是,微臣告退。”我微微颔首,他便退了下去。 待温玉消失在门口,我回首对子衿道:“此事先放在一边,我们无需去查,也莫要去理,待过了这阵子风头再说,否则怕打草惊蛇,只是你却需遣人盯着些漪澜殿,也注意着些阖欢殿才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来告诉我。” 子衿微微颔首道:“主子放心,奴婢会小心看着的。” 我微微点了点头,子衿关心道:“主子,夜深了,你也休息吧。” 我微微颔首道:“好,是该休息了。”便扶着子衿的手起身要往内室走去。 第十六章 蹊跷 子衿刚扶我走向床榻边,便看到李朝恩匆匆跑了进来,我诧异地看向他道:“怎么?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李朝恩做了个礼,便忙道:“主子,陛下摆驾过来了,主子快些准备接驾了。” 我和子衿都惊诧地对视一眼,然后子衿忙问道:“陛下方才不是同皇后娘娘去了椒房殿么?这会子这么晚了,陛下怎么会来?你莫不是弄错了。” 李朝恩急道:“哎哟哎,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方才远远儿瞧见灯火明亮的,才知道是陛下的銮驾过来了,这会子只怕是到了门口了,主子快些接驾了要。” 我一听,虽是奇怪,却还是对子衿道:“走了,我们快些去接驾才是正经事。”子衿点了点头,也忙扶着我往外走。 谁知刚走到门口,便见皇上迈步走了进来,我一见,忙携着子衿和李朝恩便要盈盈下拜,皇上一步上前,虚扶起我,便顺手揽我入怀道:“既是自个儿屋里便不要那么多虚礼了。” 我抬首看着他的面容,只见仍是疲惫倦怠,些微憔悴的样子,便心中隐隐作疼,他看着我微微牵出一丝笑,然后便揽着我朝寝殿走去,见子衿她们还站在一边,便开口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去吧。”子衿她们听了忙躬身拂礼道:“是,奴婢告退。” 待子衿她们纷纷退下,我转首温声问道:“陛下方才不是同皇后娘娘去了椒房殿歇息么?这会子这么晚了,怎么突然来了飞燕这里?” 皇上揽着我做到床沿边,然后语中倦怠道:“朕实在不知,除了你这里,还有哪儿能让朕的心中暂时安一些。” 我心下一震,便温声问道:“陛下是从椒房殿来的飞燕这里?”我见皇上微微颔首,顿时心惊,皇后到底是六宫之首,虽是恩泽众人。可方才皇上同皇后在众嫔妃眼前携手而去,这会子这么晚了皇上却离了椒房殿,来了远条馆,就算皇后宽宏。却也怕其他宫里的人从旁挑拨,若是皇后一时恼怒,便不好了。 一旁的皇上看着我,温声道:“你且放心,皇后一向宽和,不会责怪你的。” 我听了展颜笑道:“飞燕知道,只是想陛下要来,怎不早些唤人来说,也叫臣妾有个准备,陛下突然到来。倒叫臣妾一时手忙脚乱的,没提前做个接驾的准备,若是六宫其他姐妹知道了,指不定……” 我还顾自说话,谁知皇上竟突然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将头轻轻地靠在我肩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呆在原地的手方环住他的腰际,温语问道:“陛下这是怎么呢?可还是为着马婕妤的事还难受,若是不好受便同飞燕说,飞燕会在一旁听着。” 过了良久。他语带嘶哑的低语:“飞燕,你说是不是上天对朕不满,才会天将罪孽于朕。” 我听了,缓缓抬起手,轻轻抚着他的背道:“皇后娘娘不是说过么,这次只是意外。与陛下无关,陛下执政,风调雨顺,上天岂会降罪,陛下莫要再将一切揽与自己。” 我能够感觉到他愈发伤痛道:“可是飞燕你知道吗。自朕由太子坐上这天子之位,皇后,郑昭仪,班婕妤皆未能顺利产下孩子,如今就连马婕妤也小产,先皇列祖皆是子孙繁昌,可朕却是已连失四子,就算是公主,也未曾有一个,可见是上天对朕的惩罚。” “陛下!”我忧伤的唤着他,他却已经黯然徐徐道:“一切都是真的罪责,若不是阖欢殿在马婕妤腹中不适时,遣人请朕,为朕叱回,或许事情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念之间,朕又一次失了一个皇子,一切都是朕做的孽,可上天为何不叫朕去担了,要叫朕周围的人去受……” 我一听,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样子,眼泪不禁夺眶而出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就算陛下当时去了马婕妤那,陛下也不能做什么,一切只能是太医的事,陛下如今正值鼎盛时期,皇子公主之时无需这般急切,待来年新秀进宫,六宫又是一番新气象,有我汉室列祖列宗的庇佑,还有陛下的龙气相护,皇子公主绕膝欢堂,必是迟早的事。” 我缓缓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略有松动的眼神,便深深地凝视着他,语带深情道:“飞燕还要与陛下一起抚养我们的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要叫他(她)做最幸福的人,不是么?陛下如何现在便这般气馁,可是要放弃我们未来的孩子?” 果然,我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凝视着我良久,然后喃喃道:“你说的对,还有我们的孩子,朕要与你一起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给我们的孩子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然后一起直至白首,子孙绕膝,给他们讲我们曾经的故事。” 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所以陛下不能倒,臣妾与孩子都要陛下来庇护。” 他听了执起我的手,温热的温度传向我的手心,直至内心深处,然后温声道:“你和孩子,是我最深的牵挂,是这世间我唯一想保护的人,我会一直站在你们身边,为你们撑起一方天地,就算是终老那天,也要护得你们一世静好,才会撒手……” 还未待他说完,我凑身将唇瓣贴到他温软的唇上,然后轻声道:“若是你去了,我又如何独立,我不喜欢这句话,以后不要再说。”说完我便深深吻了上去,直至他也深情地回吻我,漾起一袭炽热的爱意…… 待皎月高照,夜深之时,我微微睁开眼,看着身侧的皇上,只见他睡梦中也微微蹙眉,我抬手轻轻替他舒展着蹙起的眉头,若这一切皆是人为,我便会叫它大白天下,或许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再这样自纠为天命。 我缓缓起身,下了床榻轻声走向殿外,看见子衿站在门口,一见我连忙上前来轻声道:“主子怎的出来了?可是身子不适,奴婢这就唤温太医去。” 我忙唤住她,然后道:“没有,这会子,你哪唤温玉去,再者我也无事,不过是醒了,便出来走走。” 子衿忙去取了件儿翠华攒珠绣着海棠的披风,一边替我系着缎带一边道:“夜里天凉,主子别寒了身子。”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道:“陪我去后面园子里逛逛吧,我瞧着外面的月光正好。” 子衿笑着道:“是。”便扶着我向殿外走去。 走在卵石小路上,我看向皎月道:“你对马婕妤此事如何看?” 子衿缓缓道:“此事确实蹊跷,只怕是有内情的,只是这幕后之人……却也不甚清晰,马婕妤若生下此子,大可求陛下将孩子过给她,如此有了家世有了皇宠又有了皇子,对郑昭仪无不是好处,为何她要犯险?” 我微微蹙眉,然后道:“或许是马婕妤与她有所嫌隙,不欲让子,说起来,若是马婕妤诞下皇子,尊为昭仪,平起平坐之时,马莹莹如何会将自己心尖儿上的孩子交予郑昭仪?” 子衿听了微微凝神思索了一番,然后道:“主子这般说,倒也提醒了奴婢,如此只怕也是说得过的,不过如今我们还仍不得知究竟是为何叫马婕妤骤然小产,若不找出原因,一切也不过是无根无据的猜测罢了。” 我有些为难的蹙眉道:“正是如此,才叫人心纠。” 子衿扶着我道:“主子也无需才为难,此事也是急不来的,或许宽了心,反倒柳暗花明些。”我听了微微点头道:“但愿如此。” 第十七章 诡谲涌动 翌日,我正与子衿在里间说话,便见抱琴款款走了进来,走近看着我道:“主子,皇后娘娘身边的墨兰姑娘来了。” “哦?”我抬眉看着抱琴,然后道:“可是有什么事?” 抱琴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 我便整理了一下云鬓,然后道:“快请了进来吧。” 不一会子,便见墨兰走了进来,恭谨地拂了礼,在我的虚扶下起身。 我笑着道:“墨兰姑娘怎么来呢?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叮嘱?” 墨兰顺目道:“回婕妤娘娘话,奴婢是奉皇后娘娘命,来请主子前去椒房殿一趟。” 我微微觉得有些异样,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便又笑语道:“墨兰姑娘可知是何事?” 墨兰这方抬目看着我,低声道:“其实奴婢也不知是何事,只知今日郑昭仪召了一众嫔妃在椒房殿,还请了陛下前去,似是有什么极大的事要说。” 听到此,我微微蹙眉,郑昭仪如此大张旗鼓的,必不会做无用之事,昨日马婕妤方小产,今日便这般,难不成与小产一事有关。 待我抬眼,见墨兰恭谨敛目,便扬笑道:“劳烦墨兰姑娘了,姑娘且先行回了陛下和皇后娘娘,我随后便到。” 墨兰微微颔首:“是,那奴婢便先告退。”我微微点头,她便拂礼退去。 我起身便道:“替我收拾更衣,六宫都在那了,耽误不得。”子衿与抱琴颔首,便扶了我去内室。 子衿一边替我整理衣衫一边道:“郑昭仪今日闹出这般阵仗,莫不是找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抱琴这时也道:“若真如此,那漪澜殿速度也太快了些,昨日的事,今日便有了眉目去向。” 我微微抬手任由子衿抱琴替我打理着,嘴角噙着淡淡地笑道:“漪澜殿的一向是雷厉风行的性子。那办事的风格,只怕就是男子也没几个能比过了去,再者,她如此上心。无非是因着近日陛下对她愈发淡了,且她那一边也顺带着不受宠,眼看着没了往日的风光,如今有了这么个好由头,她如何不百般费心去做出点什么来,一旦安了陛下的心,只怕协理大权,三千圣宠那还不是接下来的事。” 抱琴听了,疑惑道:“可此事,漪澜殿不是嫌疑颇重吗?如此。倒叫人愈是不明白了。” 我笑着道:“这便是我后面想说的,她这么做或还有一层,在众人前奔波此事,借此择开自己与此事的关系。” 抱琴微微点头道:“如主子所说,倒听起来极像。” 我微微一笑。这时子衿看向我道:“到底郑昭仪与主子水火不容,主子万事小心些。” 我点了点头道:“我既未做亏心事,倒也不怕见了鬼。”说完我对镜一览,然后道:“好了,走吧。”子衿和抱琴便扶了我出门去。 待到了椒房殿,经内侍宣报,我便盈盈提步而进。到了驾前,便恭敬拂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长乐无极,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垂首间,便听到皇上温声道:“起来吧。昨日为着阖欢殿的事累了不少,无需多礼,入座吧。” 我盈盈欠身,然后道:“臣妾谢陛下。”便起身寻了位子坐下。 这时我抬眼正逢上郑昭仪移来的目光,只见她媚眼上挑。嘴角噙着一丝不知然的笑意,叫人愈发觉得异样。 “朕一下朝,郑昭仪便请了朕过来,究竟所为何事?说来听听。”这时便从上座传来皇上的声音。 郑昭仪瞬间收了目光,巧然看向皇上道:“臣妾原不想扰了众姐妹,只是今儿一早臣妾便得听一件事,此事又实在是打紧,便不得不请了众人来看。” 只见皇上只看着郑昭仪不语,而一旁的皇后娘娘倒是淡淡道:“因着妹妹的召,六宫这会子皆是到齐了,妹妹总不叫众位姐妹们巴巴地瞧着妹妹卖关子吧,既是要紧事,便是赶着时间说的,妹妹还不详尽道来。” 只见郑昭仪难得的敛了目肃然道:“具体事宜臣妾也是听姚顺常所说,不如由姚顺常详细道来。” 说完她便微微侧首道:“姚顺常,今早你所告诉本宫,此刻便一字不落的说与陛下和皇后娘娘听听,六宫面前,陛下和皇后娘娘自有公断。” 在场众人的目光霎时都转到了姚顺常身上,只见姚顺常缓缓起身道:“是。”便走到驾前欠了身。 皇上只微微扫了她一眼,便道:“说吧。” 姚顺常便微微颔首,然后道:“嫔妾所说,乃是与马婕妤昨日小产一事有关。”果然,我淡然一笑。 在座瞬时皆惊,只见皇上也登时变了脸色,然后凝视着姚顺常道:“你说。” 姚顺常看起来倒是镇定,然后道:“嫔妾……” 她微微顿了一下,便又道:“知道赵婕妤娘娘在前几日曾去探望过安胎与阖欢殿的马婕妤。” 我瞬时明白了些什么,抬眼射向姚顺常,只见姚顺常微微一抖,不敢看我,而皇上沉声道:“郑昭仪请了朕来,便是要说这么件小事么?” 只见皇后娘娘也道:“昭仪妹妹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赵婕妤原是辅助本宫打理六宫,去探望怀有龙裔的嫔妃,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是这般小事也要大张旗鼓的唤了众人,请了陛下来说,那岂不是什么些个事也不分了轻重去,妹妹何时这般糊涂了。” 只见郑昭仪淡淡一笑,然后道:“还请陛下与皇后娘娘听完姚顺常的话,皇后娘娘再瞧臣妾是否是糊涂了。”说完看了姚顺常。 姚顺常微微垂首道:“回陛下,回皇后娘娘,嫔妾还知探望的同时,赵婕妤娘娘亲自送了安胎汤去,让马婕妤娘娘服了去,而且当时还命自己宫里人不许放了阖欢殿的宫人出去。” 殿中再次沸腾,目光都转向我身上,我只淡然一笑,端然坐于那里。 这时便见皇后瞧着姚顺常道:“既是如此,此事你如何得知?” 姚顺常微微垂首道:“是嫔妾身边的小寅子告诉嫔妾的,小寅子因与阖欢殿当差内侍来喜是同乡,因此私底下便说过此事。” “哦?”皇后挑眉看了姚顺常一眼,便转首看向皇上,只见皇上淡淡道:“那便传来喜。” 果不见一会儿,一个内侍上了殿来,拂礼起身后,我方知此人正是那日见我去阖欢殿,撒腿便要跑的那个内侍,便心下了然。 皇上凝眉看着那来喜道:“来喜,姚顺常宫里的小寅子是你的同乡?” 来喜忙道:“奴才回陛下话,是,因着我们同乡,便常一起闲聊。” 皇上转首看向皇后,皇后领悟地颔首,便开口道:“你跟小寅子说,赵婕妤曾带着安胎汤看望你家主子?” 那来喜忙道:“奴才回皇后娘娘话,是。” 皇后道:“好,既是如此,那你便在陛下与本宫的面,详尽说出当日的情形。” 来喜偷偷抬头瞄了我一眼,我只淡然的瞥向他,他便连忙垂了头道:“是,那日我家主子由着紫荆姑娘侍奉着在殿内,我们便在殿外伺候着,忽地见到婕妤娘娘进了来,奴才欲去禀告我家主子,谁知被婕妤娘娘身边李朝恩李公公拦下,呵斥了奴才几句,还赏了奴才一耳刮子,不叫奴才进了去,然后婕妤娘娘便叫人拦了我们,既不叫我们进了殿伺候主子,也不叫我们出了阖欢殿去,把奴才等好一顿吓,只不知哪里惹怒了婕妤娘娘。” “胡说!那日明明是你见了我家主子也不见礼,转身撒腿就跑,没个半点规矩,才叫李朝恩拦了你,只微微碰了下你帽子,说了你几句罢了,哪里就赏了你几个耳刮子了?”一旁的抱琴听了,便愤懑道。 我微微抬手,然后淡淡道:“抱琴,不得无礼,有陛下与皇后娘娘在场,必会明察,还不退下。”抱琴无奈,只得退到身后。 “当着陛下与皇后娘娘,和六宫的面,赵婕妤身边得脸的宫女便这般肆无忌惮,威胁证人,可见协理六宫来,赵婕妤好大的威仪啊,只怕不得久,就是本宫这个昭仪也得看赵婕妤的脸色过日子了吧?”只见郑昭仪微微挑眉,淡着声音道。 我微微一笑,然后道:“昭仪娘娘言重了,抱琴不过是个坦率的性子,为着臣妾鸣不平,何来威胁一说,至于他的,娘娘您是昭仪,微分尊贵,臣妾哪里敢越了界去,协理六宫以来,臣妾也只当是尽了心竭了力,唯恐丝毫闪失了去。” 皇后这时也温言道:“赵婕妤的性子本宫也是知道的,做事也兢兢业业,没有半点马虎,待人接物也是有规有矩,亲和有加,断不会依仗权势,没个上下,昭仪妹妹只怕是想多了。” 郑昭仪瞧着笑道:“既是如此,那方才抱琴的凌厉气势皇后娘娘也是看着的,主子没说话,一个奴才倒插得不少的话,若是不处理了去,只怕他日就没了个章法,奴才一个二个都翻了天去,那还了得?” 皇后娘娘正在为难犹豫间,郑昭仪便笑意全无,冷声道:“王慎,去,赏了三十板子,也叫人知道了规矩。” 王慎一听,眉眼皆是笑意,鬼精道:“是,奴才这就去。”说完便对我躬了个身道:“婕妤娘娘,得罪了。”然后便使了个眼色,就要命人拉了抱琴去。 第十八章 打入冷宫 “慢着!”我幽幽放下手中的茶盏冷声道,然后抬眼静静睨着王慎,被我瞧得心虚,王慎便微微退到郑昭仪身后,拉抱琴的人也胆寒的放了手。 我淡淡一笑,然后挑眉看向郑昭仪道:“昭仪姐姐也太着急了些,说到底……抱琴也是臣妾的人,姐姐如此便要急着拉了她赏三十板子去,姐姐虽是贵为昭仪,臣妾也毕竟是婕妤,掌一宫主位,抱琴究竟是臣妾的人,饶是犯了什么,也合该妹妹自己动手,姐姐如此,竟还如从前协理六宫一般雷厉风行么。”郑昭仪被碰到痛处,登时变了脸色,凌厉地剜了我一眼,我也丝毫不退让的抬眼望去,一时间在座嫔妃也吓得不轻。 过了半晌,郑昭仪收起狠厉,转而笑道:“正如妹妹所说,本宫到底是昭仪,抱琴当着众位主子的面便如此没有上下,可见是妹妹平日里管教不严,本宫知道妹妹心善,那便由本宫来做那坏人,替妹妹好生管教奴才,以免日后乱了宫规,毁了家法,难不成如今当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面,妹妹还要这般明面上的偏袒这没规没距的贱婢么?”说完她便收起笑意,给王慎使了个眼色,王慎便领悟地点头上前。 我笑着道:“那也正如姐姐所说,如今陛下和皇后娘娘还端坐在上,任抱琴如何,陛下和皇后娘娘也还未发话,姐姐如此果决,饶怎么说了去,也是没这么个理儿的。” “你!”郑昭仪登时被我气得语滞,恨了我一眼,我却还是毫不躲闪的笑看着。 “好了,一天没个安然的,来喜你继续说。”只见皇上脸色不豫道。 “陛下!这抱琴……”郑昭仪还不甘心,欲说什么。 却见皇上脸色不佳道:“好了。”郑昭仪见此,只好作罢,冷眼看了我。便收了目光去。 来喜被方才惊得一身冷汗,这会子忙抹了汗,哆嗦道:“是是,后来……后来婕妤娘娘又携了子衿和抱琴进了殿去。没一会儿,便听到殿内紫荆的惊呼声,紧接着紫荆便被抱琴给强拉了出来,不许再进去,殿中便只留了婕妤娘娘,我家主子,还有子衿,然后没过多久,里面便听得我家主子和婕妤娘娘的争执声,还有什么砸碎的声音。我们几次想进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事,却被拦着进不得,过了许久,便见婕妤娘娘一脸……一脸不善的走出来,带了子衿她们走了。待我们抢着进去看主子,便见主子颓然瘫坐在地上,默然哭泣着,旁边是一滩汤药和碎渣,而案上还摆着婕妤娘娘带来的食盒和一盅汤。”说完来喜便抖索着埋首。 在座的嫔妃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寒地看着我,我还是面无异色的端坐于此。不多说什么。 只见皇上抬眼看了我,然后又看向来喜道:“此话当真?” 来喜连忙叩首道:“陛下面前,奴才断断不敢说了假话去,当时阖欢殿一众宫人都在场,陛下可唤来一问。” 皇后这时向皇上询问道:“那便传了来问问吧?” 皇上微微点头,秦道便退了殿去。不一会儿,便来了那日的殿外的几个宫人,皆是统一了口径,同那来喜所说一般。 这时便见郑昭仪笑着看向我,然后对皇上道:“陛下。如此多的证人证明,总不能个个都冤了婕妤去,量她们如何,也没这等胆子的,六宫皆知赵婕妤与马婕妤不和,因着马庶人一事更是势如水火,所以赵婕妤怎会好心送安胎药去,只怕里面是放了什么不该放,却又不易被太医察觉的东西,使得马婕妤突然小产。” 我看到皇上拳头紧握,又松开,脸色愈发阴沉,面上极是痛苦,眉头紧蹙,待他抬头看向我,只见那不起一丝波澜,深入幽潭的眸中满是挣扎与不安。凝视了我半晌,他开口温声道:“你可有去送过安胎汤?” 我抬首正色道:“有。”顿时四座皆低声惊呼,郑昭仪则眉眼带得意之色。 他似是挣扎了许久,才艰难吐字道:“那安胎汤中可有放什么?” 我听了,只与他对视,缓缓道:“没有。”这时,我看到了他如同松了口气般。 郑昭仪这时开口道:“陛下,既是做了什么不轨的事,又怎会蠢到当众承认,如今事情已是了然,只有前几日赵婕妤送过安胎汤给马婕妤,而好巧不巧地,昨日马婕妤便小产,可见赵婕妤嫌疑最大,陛下不得不查啊。” 这时子衿上前跪地道:“陛下,我家主子心性良善,断不会做出这等狠毒的事来,当日奴婢确实同主子带了安胎药去,可是奴婢事先曾将此安胎汤拿与太医院的太医仔细看过,没有半点不妥,确实只是单纯的安胎汤,陛下若不信,可唤太医院太医来询问。” 这时抱琴也跪到子衿身边道:“奴婢也能作证。” “呵呵,宫中皆知你们二人乃是赵婕妤的心腹,你们作证,只怕是不切事实了。”郑昭仪在一旁冷眼说道。 只见子衿仍对着皇上道:“就算奴婢二人不得作证,太医院的太医总不会人人被收买,陛下可唤来一问。” “那又如何?你们大可为了避开嫌疑,将安胎汤拿与太医院查看,在送去阖欢殿途中再放些个什么东西,神不知鬼不觉,不是正好?这会子就算问了太医又有何用?”郑昭仪冷眼射向子衿,一字一句逼道。 一时间,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时地偷眼瞟向我,好似已坐实我是谋害马婕妤母子的凶手一般,子衿和抱琴难得的持重性子,此刻也惊慌害怕了起来,担忧地看着我。班姐姐这时也极为担忧的看着我道:“妹妹,这可是怎么回事?”我转眼看向她道:“姐姐可信我?” 她便急道:“我自是信你,可这般形势却是不叫他人信了你去,对你极是不利的,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我虽面上淡然,心底却也是心急起来,当日因着气恼,才忘了隔墙有眼。去了阖欢殿,找了马莹莹,如今却正好被郑昭仪捏了个把柄,有了个陷害我的由头。 “对了。对了……陛下,陛下,奴婢有话说。”抱琴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急着道。 皇上看了她一眼,忙道:“快说。” 抱琴忙道:“那日我家主子也当着马婕妤的面,喝了一口那安胎汤,这足以证明我家主子并未在汤药里放了什么,请陛下明鉴啊。” 只见皇上眉间稍微放松些,然后看向我道:“可有此事?” 我忙起身道:“那日马姐姐怕烫,臣妾便尝了尝。方递与马姐姐的。” “那便是了,既然赵婕妤自己也尝过,便无什么不妥了,她总不能为了谋害马婕妤母子,拼了自己进去。”这时皇后娘娘看向郑昭仪道。 郑昭仪看向皇上道:“若是放的让人小产的东西。又非毒药,自是只危害孕中之人,对寻常之人必不会有什么危害,再者赵婕妤不过是浅尝一点,能有什么要紧?许是避人耳目的做法,也不得而知,且这会子马婕妤又陷入昏迷中。自是什么话都随着她们说。” 正是瞧着马婕妤陷入昏迷,一时无人对峙,当日殿中只留我,马莹莹还有子衿,子衿因着是我的人,她无论说什么话。都不能令人信服,如此一来,这样一来,便足以坐实了我的罪名,若是将我幽禁。再由着郑昭仪审查,必会从我宫中搜出什么她想要的东西来,抑或是屈打成招。 到时候,只怕等着我的,便是三尺白绫了,想到此我的手心捏满了冷汗,此刻我才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危机,就算我有皇上信任,皇后帮扶,也不能逆了这证人证据去,只觉得此时心乱如麻,没了法子。 这时郑昭仪瞧着我的样子,眼角闪过一丝杀意,然后狠厉道:“陛下,无论实情如何,此时只有赵婕妤嫌疑最大,事关我汉室皇嗣的大事,万不轻心,如今应将赵婕妤打入冷宫幽禁,然后将远条馆一众宫人交给敬法殿,待宫中几十道刑罚一一下来,必会有人说出实情。” 登时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身侧的班姐姐也惊得一滞,而跪在那的子衿和抱琴也冷汗涔涔,脸色惨白。 我虽未见过敬法殿刑罚的厉害,但上次去了那一回,见着里面的刑具和那雷霆般的手段,便知进去后会是什么后果,再也镇定不起来,忙起身急道:“陛下,皇后娘娘,万万不可,敬法殿乃是处罚犯错宫人之地,若是照昭仪娘娘所做,那几十道刑罚尝遍,便是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如此只怕是少不得屈打成招啊,求陛下明察。” 皇后这时也从旁道:“陛下,如此做法确实有失。” 郑昭仪听了忙道:“陛下!马婕妤的亲妹妹犯了错,也不得违逆宫规,处罚了去,如今却是事关我皇嗣昌盛,汉室兴旺,断不能手软啊,就算是我汉室列祖列宗,也必会应允的,陛下,求陛下明察。” 郑昭仪竟开口将汉室先祖搬出,倒像是与陛下施了压力,势必要了我的命一般。 我心惊的看着皇上,皇后也一时没了法子,只好看着皇上。 只见皇上面色愈发阴沉怖人,拳头紧了又松开,良久也未发话,在场的嫔妃也再不敢说一句话来,只能企望皇上能保得远条馆一众人,否则只怕我是要入了绝地,想到此,我的心愈发慌乱。 这时,突然见班姐姐起了身来,跪于地上诚恳道:“陛下,皇后娘娘,婕妤妹妹性子最是良善,待上有敬,待下宽和,就是平级里也是和善有礼,六宫上下无不夸赞,就连太后也一向喜爱,臣妾愿担保,妹妹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来,掖庭阴冷荒废,乃是关押罪妃之地,断不能将妹妹送与那里去,那远条馆众人也断不能送去敬法殿屈打成招啊,求陛下三思。”说完班姐姐深深叩首。 “班姐姐……”我心下感动,便启唇唤道,只觉眼中一热。 “你担保?事关皇嗣,你有什么能耐担保?本宫知你与赵婕妤一向交好,未免偏袒的没了道理,亏得太后还夸的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之语,莫要担了这贤德的虚名去,再这般混淆视听,就该同罪论处。”郑昭仪冷声看向班姐姐道,众人一听,都不敢再说话。 “陛下,臣妾也愿为婕妤娘娘担保。”这时梁五官与余良使突然也出来跪地叩首求情。 郑昭仪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们,便厉声道:“放肆,你们这是要悖逆宫规么!” 众嫔妃一见此,便也只得跟着跪下求情。 而我此刻看到梁五官与余良使,从未想过从前不过是举手之劳,并非特意助了她们,却换得她们如此拼命用心相保,只觉眼前有些模糊,内心一股暖流阵阵。 皇上突然开口道“好了,此事尚无定论,远条馆宫人,皆交由皇后与班婕妤审问,至于赵婕妤……”皇上抬眼看向我,对视间,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心疼与不忍,然后缓缓道:“削去协理六宫之权,幽禁掖庭殿的鸣鸾殿,朕会亲自着人看着,不许任何人探望,违者同罪论处……”说到此,皇上的声音极冷。 众嫔妃听得连忙道:“是。” 然后皇上微微蹙眉看着我道:“其他的待审查结果出来再说,就这样吧。” 听到此,我紧握住绢子的手松开,心却也沉入谷底,我知道,皇上这番已是竭尽护我,唯恐他人借此谋害了我去。 我抬首看向皇上,只见他淡淡问道:“你可有异议?”虽是看着漠然,但他眼中的不忍与痛苦我却是看的清楚。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款款起身道:“臣妾从未做违逆宫规之事,臣妾也相信陛下必会有所公断,还得臣妾一个清白。”说完我跪地叩首。 只听得皇上的声音带着喑哑道:“起来吧,叫秦道送你去吧。” 我微微一笑道:“好。” 这一刻,恍若我只是去一个寻常的地方游玩般,没有怨怼没有哭闹,他读得出我眼中的不舍,我也明白他心中的苦楚,看着他信任的眼神,我知道他是想安慰我,而我也相信,他会还我清白,就算去冷宫等待,我也愿意。 想到此,我淡然一笑,再次跪地叩首道:“臣妾去了,愿陛下保重龙体,皇后娘娘一切安好。” 这时子衿和抱琴突然冲过来哭道:“奴婢也跟了娘娘去。” 我看着她们正色道:“本宫命你们就留在远条馆,配合皇后娘娘与班姐姐的审查,都不许跟了我去。” 子衿和抱琴哭道:“主子……”但见了我坚定的眼神,便只得忍着退了回去,而我此刻逼回了眼眶的泪水,转身昂首向门外走去,就算是到了绝境,我也要骄傲的走出去,不叫任何人看了笑话。 转身前,我看到了皇上眼中的隐忍与心痛,看到了皇后的为难,看到了班姐姐的担忧,看到了梁五官与余良使的慌乱,看到了子衿和抱琴的痛苦,也看到了郑昭仪的快意与狠厉,我摇头甩开了一切心绪,我会等,再艰难也会等下去…… 第十九章 凤夺 我款款迈步,到了殿门口处,正欲踏出时,忽地看到眼前一片华仪端然的凤驾,翠羽华盖,再看凤驾前的人,更是楞在原地,有些茫然。 “怎么?许久没来哀家的长乐宫,你这丫头倒是快不识得哀家了么?”只见太后由着慕予姑姑扶着走来我面前顿步,瞧着我笑盈盈道,话语间亲近玩笑般。 我愣了半晌,方反应过来,屈身盈盈下拜,婉转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太后笑着上前来虚扶我起来,笑着道:“起来吧。”我便恭敬道:“谢太后娘娘。” 这时皇上连忙同皇后疾步走下殿堂,到了太后近前恭谨道:“母后。”众嫔妃也连忙恭然叩拜。 太后笑着点头,然后逡了一眼众人道:“哀家早儿便听说今日椒房殿一派热闹,这一瞧,倒是果真,相比之下,哀家的长乐宫可就是清冷了许多!” 这时只见皇上深深地凝视了我一眼,然后方看向太后道:“是朕近日里疏忽了,未去母后宫中请安,还望母后原谅,日后朕会多去长乐宫探望母后的。” 只见太后慈爱地看着皇上,笑着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自是有天下之事牵绊着,哀家知道,陛下这些日子都忙于政务,如此勤政爱民,哀家欣慰的紧,与国事相比,哀家这长乐宫便算不得大事,陛下还是紧着国事的好,如此也不枉汉室先祖的一番打拼。”说着太后轻拍着皇上的手。 皇上敛目道:“是,朕谨遵母后教诲。”说着皇上又看向太后道:“母后此番来,可是有什么事?” 太后笑着看向我,然后又看向皇上道:“前些日子里,赵丫头时时去长乐宫请安,有她陪着那里替哀家抄抄佛经,念念佛法,闲来无事了。又是替哀家抚琴清音的,倒是叫人舒畅了不少。” 说着太后瞧着身侧的慕予姑姑道:“就连慕予啊,都道有了赵丫头,这日子都过的有趣儿了许多。”慕予姑姑也在一旁盈盈笑着。 说着太后又道:“所以今儿啊。哀家想着既是椒房殿闹热,哀家便也来凑凑这闹热,顺道儿里,也叫赵丫头闲来无事,去哀家长乐宫,陪陪哀家这把老骨头才是。” 听到此话,只见皇上脸上有浮现出一丝忧然,而嫔妃们也都噤声不说话。 太后瞧着这景象,便诧异道:“这是怎么的呢?” 这时便见郑昭仪上的前来,在太后面前讨巧娇笑道:“太后竟是偏心了。臣妾巴巴儿地想去长乐宫陪您,您倒是不叫了臣妾去,反倒叫了别个儿……”说着她冷眼剜向我。 太后笑着拍着她的手,调笑般道:“你呀,别人不知道。哀家还能不知道,一提到讲经说法,你就没了个兴儿,平日里张扬闹腾的样儿竟是都消了,一副耷拉的样子,要是叫其他个嫔妃见了去,可是要奇了。只怕是要怪道这还是我们雷厉风行的昭仪么。” “太后……”郑昭仪在太后面前撒着性儿的娇嗔着。 太后宠溺地笑看着郑昭仪,而一众嫔妃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太后突然转身看向我笑道:“待一会散了,赵丫头便随了哀家去长乐宫陪我理理佛法可好?” 瞬时我愣在那里,有些惊诧地看着太后,难道太后不知今日之事么,我心里暗自忖度着。而皇上有些微沉着脸,至于众人更是小心地不说话。 “太后……”这时便见郑昭仪瞥眼看着我道:“赵婕妤因着涉嫌谋害谋害皇嗣,已经被下令送往掖庭殿了。” “哦?竟有如此事,哀家如何不知道?”只见太后一脸震惊的看向我又看向皇上道:“陛下,这是怎么呢。有关皇嗣一事,如此紧要,哀家竟不得而知?” 看着太后脸色有些不豫,众人也都立刻埋首不语。 “回太后,因着太后娘娘您前些日子身子不适,陛下与臣妾怕让这些事惊了您的神,若是扰了您的休养,那便是臣妾等的罪过了,所以才未叨了母后您,还望母后原谅。”皇后连忙恭谨地垂首请罪道。 只见一向慈和的太后,竟陡然眼神凌厉的射向皇后,然后冷声道:“到底是怕扰了哀家清修,还是从未把哀家放在眼里,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掌权六宫,竟在你的管理下,出了皇嗣夭折一事,你又是如何担待的?亏了哀家如此信任你,却是这般叫哀家失望,如今竟连这般大事也不叫了哀家来,竟是以为哀家退居长乐宫,便要做定那眼不见,耳不闻的泥塑菩萨,一切只由得皇后专行决断么?”只见太后眼中闪过冷意,语中更是犀利似剑般,呈逼人之势。 虽众人皆知太后不喜皇后,但从前太后也终究是顾着面子,面里也还祥和一般的,此刻太后竟是冷言斥责皇后,只把众人都唬在哪儿,而郑昭仪也是惊得很,却还是乐得一边冷眼看戏的样子。 皇后一听此言,连忙谦恭道:“臣妾断然不敢对母后不敬,还请母后明察。”说着便要跪地。 未曾想皇上却抬手拉住了皇后,止住了皇后欲下的身子,然后面无表情道:“不打扰母后都是朕吩咐皇后的,一切与皇后无关,母后若是要责罚,便责罚朕吧。” “陛下……”只见皇后动容欲泣的看向皇上,轻声唤着。 这时只见太后绷着的脸,突然松下,展颜一笑道:“罢了,哀家不过是玩笑,何曾要责罚谁。” 说完太后看向皇后慈爱道:“哀家知道,皇后前日里也是身子不安稳,不然也不会叫了班丫头和赵丫头帮衬着,皇后也辛苦了,哀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皇后勉力地谦谨一笑道:“母后言重了,臣妾不过是做好分内之事而已。” 太后笑扶着皇后的手,然后笑意盈盈道:“哀家虽然也是把老骨头,但在宫中多年,从先前的皇后到如今的太后,能力许是没什么,若要论经历,到底比皇后要多了些,日后若是有什么繁杂,要事,也不妨来哀家的长乐宫,无需担心扰了哀家的静养,毕竟对于汉室百年基业来说,哀家这把身子骨也算不得什么,陛下能否在前朝安然处事,都取决于六宫的祥和,这六宫的担子须得咱们娘俩儿稳稳的担着才是,皇后……你说呢?”只见太后虽笑说着,眼里却闪过一丝不容拒绝的精明。 太后此话中,明眼人都只是借此分权,塑其在六宫的权势,看来太后也欲重获从前执掌六宫的地位了。 只见得皇后听后,身子微微一晃,然后抬眼看向太后,勉力笑道:“是,母后说的是。” 这时便见皇上有些沉声道:“母后……” “皇后,你且给哀家说说赵婕妤一事,哀家也来听听。”太后只当未闻皇上的声音,慈和的笑看了皇后一眼,然后只拉着皇后便要往座上走去。 皇上虽是不豫,还是跟着上了前去,而我则同一众嫔妃又欲返回殿中,这时班姐姐竟过来挽住我的手,我惊诧地看着她,她却只温然一笑,挽着我走去。 第二十章 劫数 皇上与皇后请了太后上座后,方才坐下,只见太后在高座上精神奕奕,心情甚好,而反观皇上却面色微微不豫,只是隐忍着,而皇后则有些没了精神,只默默坐在那。 太后笑看着皇后道:“皇后,哀家听听赵婕妤这档子事儿,你且说来看看。” 皇后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皇上,方恭谨道:“回母后的话,此事原是郑昭仪所说……”说着皇后便将方才在椒房殿的一众事娓娓道来。 太后仔细听着,中间还微微蹙眉思索,到了最后,太后竟忽地笑出声来,众人都不解地看向笑着的太后,皇后也有些不明的看向太后道:“母后,可是有什么话?” 太后笑着看了眼脸色沉沉的皇上,又扫了眼众人道:“说道半天,原来竟是为了这事,哀家也算明了了。” 说着在众人茫然不解地眼光中,太后转首看向皇上笑道:“若是为此事,陛下也无需再忧心了,只管顾好前朝的事便可了。” 皇上听到此,眉头微微一蹙,然后看向太后道:“母后可是有什么决断?” 太后笑着道:“说赵婕妤谋害皇嗣一事,哀家确实已有了定断。” 皇上惊诧地看向太后,而一众嫔妃也是诧异地看向太后。 太后看了眼我,然后突然收了笑,对着众人正色道:“赵婕妤并非与安胎汤中下药谋害之人,至于远条馆的一班众人,更是无辜,所以陛下下令将赵婕妤禁足掖庭殿一事,可以就此作罢了。” 众人顿时惊在那忘了出声,而我更是惊讶不已,不知如何反应,而座上的皇上又惊又喜。 “太后……”突然一声疾呼打破了殿上的安静,只见郑昭仪惊道:“太后。殿上的证人证词分明样样指向赵婕妤,可见赵婕妤与此事大有嫌疑啊,太后。” 向来倚靠太后,在太后面前顺从乖巧的郑昭仪如今竟对太后提出质疑。可见她是一心要置我于死地才肯罢手。 只见太后笑着抬手止住了郑昭仪的话,然后看向身侧的皇上温言道:“哀家今日也带了两个人来,只需他二人,一切便就明了了,陛下可要他们上得殿来?” 皇上点头忙道:“快将二人宣上殿来。” 只见秦道忙忙跑向殿外,不一会儿便带了两人上来,待二人走到近前,方见一人是紫荆,而另一人乃是为马婕妤母子保胎的许太医。只见他二人恭谨的跪地叩拜,皇上便急着道:“好了。都起来回话吧。”他们二人方起身。 太后笑着道:“你二人便把同哀家说过的话,说与陛下与在座的六宫听吧。” 紫荆与太医躬身道:“是。” 然后便见紫荆垂首道:“回陛下,当日赵婕妤娘娘送与我家主子安胎汤走后,奴婢担心被有心人做了手脚,便私下里拿了安胎汤去了太医院。寻了许太医查看,许太医亲自尝过以后,又检验多遍,方说那汤药内,确实是寻常补药,有安胎调养之效,没任何不妥。如此奴婢才心安些,而这些恰好被来御药房为太后取药的慕予姑姑瞧见了,便多问了我们几句,也就知道了此事。” 顿时四座皆惊然出声,只见郑昭仪眼中有了慌乱与隐忧,而座上的皇上一听。立刻神情大振,眉间带着欣喜,急急道:“你说的可是事实?” 紫荆忙欠身道:“当着陛下,太后,皇后还有六宫主子面前。奴婢断然不敢说谎,陛下若是不确信,可问许太医。” 皇上忙看向许太医,然后问道:“紫荆方才说的,可有此事?” 许太医忙躬身道:“回陛下,确有此事,那日紫荆拿汤药让微臣查看,微臣还觉得紫荆姑娘当真是心细之人了。” 只见皇上顿时喜形于色,朗声笑道:“好,好,如此便足以证明马婕妤小产一事与赵婕妤无半点相干。” 我眼见郑昭仪登时面色颓然,没了方才的气势。 而太后则笑着看向皇上道:“如此便是皆大欢喜了,只是马婕妤此番也不易,陛下也要多去看看才是。” 皇上颇有感激的看向太后,然后笑着道:“母后说的是,朕必会时常去看马婕妤的。” 太后笑着道:“那便好,出来了这么久,哀家也有些乏了,闹热久了,还是回哀家的长乐宫清净的好。”说着太后便起身扶着慕予姑姑的手。 皇上忙起身扶住太后温语道:“儿臣恭送母后,待前朝松和了些,儿臣便去看母后。” 听得皇上自称“儿臣”,又对她如此亲近,眼角的笑意又多了许多,然后慈和道:“无妨,国事为重,陛下也要保重龙体才是,天下可都指着陛下的。” 皇上忙恭谨道:“是,儿臣会小心的。” 太后便笑着扶着慕予姑姑走下殿来,到了我面前便笑着道:“赵丫头无事了,也来哀家的长乐宫坐坐,可好?” 我忙恭谨的俯身笑道:“臣妾求之不得,只望太后别嫌弃就是。” 太后笑着扶起我,然后抚着我的手道:“好,好。”然后深深看了我一眼,待从我眼中瞧见了感激,便满意的拍着我的手,然后转身走向殿外,只留一众嫔妃山呼恭送。 待太后走后,皇上竟走到我面前,牵着我的手温声道:“还好,还好你没有去……” 我温润一笑,深深地回看着她。 过了许久,他将我安置在座位上,然后回座看向姚顺常冷声道:“姚顺常,颠倒黑白,挑拨是非,以下犯上,着降为保林,罚面壁思过三个月,其宫人罚俸四个月。” 姚顺常顿时脸色一白,跪倒在地,忙求饶道:“陛下,陛下,求陛下饶了嫔妾吧,陛下。”见皇上并不看她,她竟转身爬向郑昭仪,扯着郑昭仪衣袂哭道:“昭仪娘娘,昭仪娘娘,求您救救嫔妾啊,昭仪娘娘。” 郑昭仪登时脸色阴沉,凌厉射了她一眼,然后一把甩开她冷语道:“都是你这个贱婢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才叫本宫听信了你,险些酿成大祸,你竟还敢求得本宫原谅?” 看到郑昭仪的狠意,姚顺常被吓得倒退几步,瘫在那不敢说话,只嘤嘤哭泣,而众嫔妃也唯恐沾染上,看也不看姚顺常一眼。 这时便见得皇上冷眼射向指认我的阖欢殿宫人,然后一字一句吐道:“这几个狗奴才,陷害主子,死不足惜,全部杖毙,给朕当众行刑,叫六宫宫人都好好看着,是个什么下场。” 顿时哭号声回荡在整个大殿中,那些个奴才面如土色般,苦苦挣扎叫喊求饶着,却被内侍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只吓得在座的人都惊慌不已,而我此刻,却觉得有一种难得的快意。 待此时,皇上冷眼瞥向了坐于那,有些隐忧不安的郑昭仪,然后冷声道:“兰儿……” 一向镇定,喜行不露于色的郑昭仪竟也难得吓得起身跪地,声泪俱下道:“臣妾也是受了挑拨,才会听信他人,求陛下看在臣妾伺候多年的份上,饶了臣妾这一次吧,陛下。”说完她泪眼婆娑的看向皇上,仿若梨花微雨,叫人怜惜不已。 可皇上面上有些动容,我正担忧,却突然见皇上立时沉了脸色,只冷声道:“兰儿,你已经叫朕失望了,上次之事,去了你协理六宫之权,以为你能有所反思,未曾想,竟是丝毫没有长进,你辅助皇后处理六宫之事多年,朕以为你也是个有主意的聪慧之人,未想到,如今竟能随意听信奸人胡言……” “陛下……”只见郑昭仪微弱的哭泣道,眼中是千般悔过万般乞求。 只见皇上看了她许久,然后冷语道:“看在你多年服侍的份上,就在漪澜殿好生自省吧,没有朕的旨意,你也无需急着出来了,至于其他人也不要去打扰你了。” “陛下!”郑昭仪一听震惊道。 而皇上却淡漠道:“希望你能醒悟出来,下去吧。”说着只见皇上微微摆了摆手,最后竟不看她。 郑昭仪起初还不敢相信,但过了良久,直至秦道上前去催时,郑昭仪冷眼看向秦道斥道:“本宫无需你催。”说完深深叩拜,然后沉声道:“臣妾谨遵陛下旨意。”说完便起身,冷冷俾睨众人,最后冷眼射向我,然后转身昂首高傲而去,一如从前的不可一世。 待郑昭仪走后,皇上扫了一眼众人,然后沉声道:“今日之事,你们也自当为戒,若是再有下次,朕必不会轻饶。”众嫔妃忙离座跪地道:“是。” 皇上扫了一眼众人,然后转首对皇后道:“好了,朕也该去宣室殿了,剩下的都交给皇后了。”皇后微微颔首。 皇上起身走到我面前,然后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安慰,我报以温然一笑,他方浅笑离开,而我,今日又逃过了一劫。 第二十一章 太后 待走出椒房殿,班姐姐挽着我还有些后怕道:“还好今日太后娘娘来了,若不是有紫荆这么遭事儿,竟还不知你要受了如何的冤屈去,虽说有陛下万分信你,皇后娘娘也一心想保你,却终究比不过宫规这么个理儿,若真是送了你到掖庭殿去,可怎生是好,便是我,也是没了法子的。” 我顿下脚步,笑着握住了班姐姐的手,又转身拉过了身侧梁五官和余良使的手,然后温语道:“今日在座的嫔妃,无不是为郑昭仪震慑,一言不发,急着择开关系,唯恐被此事卷了进去,只有你们,竟不顾自身安危,一心为我求情,这般情分,我却不知何以为报了。”说着我心下一热,眼前有些模糊。 班姐姐回握住我的手,看着我温言道:“既是结为姐妹,便是应着彼此扶持,共同进退的心的,如此才是应当,何须相报?不说别的,只道今日是换了我,你们也必是会如此掏心掏肺的待我,若还论起了回报,那便是淡了我们姐妹情分的话,妹妹以后莫要再说这般生分的话才是。” 这时余良使笑着道:“嫔妾以为班姐姐说的对,姐姐原是真心待我们,古语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们必是要携了全部的真心待姐姐,宫中生活,原就舟行不易,如此扶持着,方能顺风顺水,畅流而下。” 梁五官也笑着看向我道:“嫔妾只知因着婕妤娘娘的宽和和帮衬,才有了嫔妾的今天,也才保得嫔妾这性命,嫔妾若是不拿真心待娘娘去,嫔妾便是良心难安的。” 我心下动容,点着头笑道:“你们说的对,便让我们彼此一路扶持下去。”她们也笑着颔首,而我们的手心则感觉到了彼此的温度,直暖入人心。 待班姐姐她们走后。我扶着子衿的手漫步走在廊桥上,子衿在一旁状似无意道:“今日太后来的极是时机,再晚一步,只怕主子便要被冤进掖庭殿了。不早不晚,就那一刻,便是覆了风云。” 我脚步一顿,转身站在那,凭栏眺望,只见宫楼林立,飞廊交错,远处廊桥上穿着一色宫服的宫人来往穿梭。 我微微侧首看了眼子衿,然后回首仍眺望远处廊桥,嘴角漾起一丝笑意道:“太后究竟是太后。虽是长居长乐宫,晨钟暮鼓,日日礼佛,不问六宫之事,其实说到底。六宫的大小事务巨细,何时又离了太后的眼。” 说着我抬手扶着栏杆缓缓道:“太后能从当年的家人子中脱颖而出,一朝选中做了太子妃,不说别的,只道太后当年能得先皇和先皇后的喜欢,便可知太后于度人心,理人意之处的厉害。” 子衿微微点头。然后看向我轻声道:“当年还是太子侧妃的定陶太后如此备受宠爱,听闻从前太后居于太子妃之位,又诞下当时的嫡皇长孙,也就是如今的陛下,因此先皇一登基,便理所应当的受封成为皇后。可未想到陛下竟有封当时同样诞有一子的傅侧妃,所以只封了陛下为太子,却只封了太后为婕妤。” 听到此,我不禁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子衿道:“竟有此事?为何却未听人说起过?” 子衿笑着道:“太后最后终究执掌六宫。谁敢说出此事来,再者当时伺候的宫人都出宫的出宫,过世的过世,便也无人知晓,奴婢知道此事,还是因着从前教导奴婢的姑姑无意说出的。” 我淡淡扫了周围一眼,然后道:“你且将此事说与我听听。” 子衿微微颔首,然后轻声道:“那时太后并未因此发怒,仍旧与平常一般,待人接事还是那般和善,相比于傅侧妃的专横张扬来说,太后是深得六宫人心,上至嫔妃,下至宫人都是极为尊敬的,就连先皇也深感太后的端庄,贤惠的叫人挑不出毛病来,终究傅昭仪再受宠爱也比不过人心所向,和朝堂众臣的力荐,先皇登基三日后,太后那时才被正式由婕妤封为皇后,母仪天下。” 我抬眼看向子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子衿微微颔首,方继续道:“而那时为着平复最宠爱的傅侧妃的心情,先皇竟也做出惊世之举,不顾众臣和先皇后的反对,力排众议,执意要给傅侧妃一个更高的名分,便特意设了昭仪一级,言昭显女仪,以示隆重,彰显其仅次于皇后之位的尊贵,不仅如此,先皇也给予傅昭仪莫大的权力,位同副后,而陛下又明显偏袒傅昭仪,那时的六宫俨然二后执掌……” 说到此子衿也不禁低下声去,我自进宫只听说过前朝傅昭仪的无上皇宠,却从未想过先皇竟宠她至此。看得出来子衿并未将话说完,我便叫她继续说下去。 子衿便声音愈发低道:“后来又有冯昭仪新获宠,便是如今的中山太后,而冯昭仪竟也诞下皇子来,傅昭仪和冯昭仪日渐盛宠,而太后……” 子衿顿了一下方道:“却是备受冷清,就连祖宗定下的帝后同寝之日,都能被傅昭仪和冯昭仪抢了去……” 我微微凝眉思索着,子衿便继续道:“后来傅昭仪所生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共王,也颇受先皇喜爱,陛下竟又生出重立太子之意……” 我震惊地看向子衿,子衿继续道:“但是最终,因着先皇身边宠臣史丹在先皇病榻前,泣涕满面的劝说,且又有前朝众臣一致反对,先皇方作罢,如此,才有了如今的太后。” 我慢慢敛目,收起了震惊的神色,思索道:“我只知从前的吕太后凭着智慧与人脉,方能与夺嫡风波中,力挽狂澜,未曾想到如今的太后也有如此惊险的经历。” 子衿微微点头道:“太后的能力一如从前端的吕太后。” 回想方才的太后,度着时机出现在椒房殿,只一句话便能翻覆局势,当着六宫的面,以凌厉之势分去皇后手中的权力,一番看似玩笑的责备之语,处处致命,险些将皇后多年建立的威信灰飞的荡然无存,太后如此深远的谋算,如何是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皇后能相敌的,从前太后或许只是坐观世外,如今却显然是要重拾当年的风华了,想来六宫又该是掀起不小的波浪了,我不禁在心中如此忖度着。 第二十二章 棋子 我抬手轻轻将微风吹落的几缕发丝挽回耳后,然后平淡道:“太后眼看随意,实道是寻了一番思虑的,只这今日一举,一来给皇后施压,因皇后管理不当,便理所当然的收去一部分权力;再来便是对太过张扬跋扈的郑昭仪做一些打压;最后……” 我微微顿了一会子,方开口道:“便是扶了我一把,也叫六宫知道,究竟谁才是掌权之人。” 我心下还暗暗忖度着,太后谋虑之深远,可见一斑,不是是寻常人的心思所能比的。 这时抱琴有些疑惑道:“可是太后不是向来是喜欢郑昭仪的么,今日如何会……” 我听到此,便笑着看向子衿,子衿微微暗忖,便开口道:“养花之人喜欢带刺的蔷薇,并非因为蔷薇有多美丽,而是因为它乃是自己所养,那刺不会触及到自己,却可刺向他人,可是养花人却不会想蔷薇愈发根深蒂固,否则便会愈发不能掌控,若是他朝,便可能反伤养花人。” 我转首看到抱琴渐悟的神情,便道:“今日此举,便是给郑昭仪提了个醒,一如陛下寿宴那日一般,而且……也叫郑昭仪愈发知道,她该依靠的是谁。” 抱琴领悟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我道:“此番之后,想必漪澜殿也会收敛了许多。” 我微微一笑,只怕会不尽如意,郑昭仪是那般高傲的心性,只怕是宁愿如那昙华,哪怕只有一夜风华,也要开的淋漓,开的逼人,但却绝不允许自己敛了花枝,微微低头一刻。 我还正在暗忖着,子衿突然开口道:“今日太后只道要主子去长乐宫陪着礼佛念经,主子只怕也要早做准备。” 子衿一番话方提醒了我。我看向一脸正色的子衿,便微微点头道:“咱们明日去了椒房殿请安后,到时候让侍书备些上次太后直夸赞的那些个素点心,想来太后会喜欢的。” 子衿微微点头道:“是。奴婢会去准备的,主子也需做些准备才是。”说完子衿抬头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如何不知子衿语中的意思,其实从陛下寿宴那日,太后语中向着我之时,我便已知其中之意,原本进宫之时,便惟愿不卷进任何的风波浪潮中,实质,我却早已卷入其中。从皇后对我的笑颜开始,从太后对我的帮扶开始,我只道马氏姐妹乃是为他人所用的棋子,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 皇后以我牵制郑昭仪,太后以我平衡六宫。就连看起来那般宠冠六宫,不可一世的郑昭仪,又何曾不是为太后所用,只为牵制打压皇后,在这宫中,每一个人都不是那般的可以淡然之外,每个人之间充满了利用和被利用。算计和被算计,看起来安静祥和的表面,暗里却是一出又一处的木偶戏一般,而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他人执线的木偶。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心中有些烦闷,不禁蹙了蹙眉。旁边子衿许是察觉了我的异样。便关心道:“主子,可是不舒服?” 我转头看向子衿,过了半晌,我缓缓看向远方道:“子衿,终有一日。我要做执棋之人。” 我感觉到子衿微微一愣,不一会便听到子衿温婉一笑道:“奴婢从未怀疑过主子的能力。” 我惊诧地回头看向子衿,便见子衿笑颜中带着坚定,便也突然明了,只微微展颜,然后抬手,抬眉看向她道:“那也需你的搀扶才是。” 子衿笑着微微垂首,然后抬眼道:“这是奴婢的荣幸。”说完她上前来扶住我的手。 我笑着颔首,然后转向抱琴道:“你呢?” 抱琴笑着道:“奴婢是打着服侍主子一辈子的心思的。” 我笑着握住抱琴和子衿的手道:“好。”说完我便道:“走吧,也该回宫了,昨晚上累了一阵子,今儿个又是演了这么一出,我早乏了。” 子衿和抱琴微微颔首,便扶着我往回宫的路上走去。 这时抱琴突然开口笑道:“今日眼看郑昭仪将主子逼到那般,好不得意,主子却能反败为胜,可见主子是真有上天庇佑,见主子良善,所以不叫他人计谋得逞了去。” 我看了眼抱琴,然后笑着道:“话虽是那般讲,可终究还是有人帮衬了我们,不然只怕今日不是那么容易了了的。” 抱琴疑惑的看着我道:“主子是说太后娘娘么?” 我微微摇头,然后道:“你只道了其一,却未道出其二,那才是关键一笔。” 见着抱琴眼神愈发茫然,反观子衿,却已是一副了然的表情,我便知子衿最是玲珑剔透的心思。 我们一边说着一边踱步下着廊桥,突然我眼尖,瞧着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便笑着看向还在暗自思索的抱琴道:“你也不用再那般费思费神的想了,咯,这答案不是已经自己送来了么?” 抱琴一脸茫然的抬首看着我,见我眉眼示意,便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只见阖欢殿马莹莹身边的紫荆正站在廊桥的阶梯下,恭谨地看向我们。 抱琴突然了悟地看向我,我也不说话,只笑着扶着子衿的手在那里站着,而廊下的紫荆便立刻上了前来,到我面前恭敬地欠身道:“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婕妤娘娘长乐无极。” 我淡淡道:“起吧。” 紫荆便道:“谢娘娘。”然后缓缓起身。 我微微抬眼看了她,然后道:“你家主子可还好?” 紫荆微微垂首道:“会婕妤娘娘话,方才我家主子已经转醒了,太医瞧着也道无大碍,只需好生休息便好。” “唔!”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道:“你家主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遣人给非常室说一声便是,本宫会给皇后娘娘说,紧着你家的主子身子。” 紫荆声音中有些感激道:“谢婕妤娘娘。” 我只道:“你家主子毕竟对汉室有功,你无需谢本宫,不过是是陛下的意思罢了。” 紫荆竟开口道:“婕妤娘娘的良善,奴婢是知道的。” 我微微挑了挑眉,然后有些好笑道:“说吧,你来可是你家主子有什么事?” 紫荆这方躬身,然后恭谨道:“我家主子想请婕妤娘娘您前往阖欢殿去一聚。” 我笑着道:“怎么?如今竟是不怕本宫又给你家主子搁了什么东西么?方才本宫也是好不容易脱了嫌疑的。” 紫荆有些一愣,微微语滞,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她的样子,我方笑道:“罢了,本宫不过是玩笑罢了,正好,本宫也正准备去阖欢殿,有些事很是好奇,想找个答案出来,走吧。” 紫荆忙恭谨道:“婕妤娘娘,请。” “嗯。”我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便扶着子衿的手,由着紫荆带路前去阖欢殿。 第二十三章 同盟 待到了阖欢殿,紫荆便引了我进内室,只见马莹莹靠坐在床榻上看着某一处失神着。 紫荆便忙上前对马莹莹道:“主子,赵婕妤来了。” 只见马莹莹这方回过神来,然后转首看向我,方又对紫荆道:“紫荆,上茶。” 紫荆垂首道:“是。”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我抬眉看了眼退出去的紫荆,便见马莹莹看向我道:“妹妹不先坐下么?” 我缓步走到马莹莹榻边坐下,然后淡然道:“姐姐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这时,恰逢紫荆进来,待她上好茶,马莹莹扫了眼周围的宫人,然后道:“紫荆,你带着宫人都退下吧,这么多人反叫人看着眼疼。” 紫荆垂首道:“是。”便给立于两侧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们忙欠身道:“奴婢告退。”然后安静的退了出去。 这时马莹莹看了眼我身后的子衿她们道:“我想与妹妹单独说几句话,可好?” 我看了她一眼,然后转首对子衿道:“你们都下去吧。” 子衿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马莹莹,然后看向我,我便温言道:“去门口等着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的。” 子衿这方垂首,然后同抱琴退了下去。 待殿内只余我与马莹莹,我便淡淡道:“有什么话,说吧。” 只听马莹莹开口道:“谢谢。” 我微微愣了半晌,然后转首看向她,只见此刻她的眼中没有半点算计,反是难得的真诚。 过了会子,我收回神平淡道:“你有何需要谢我的。” 只见她道:“从上次你将我从千波亭救起,不顾自己也要保我孩儿时,我便应谢你了。”说着她看向我。 然后继续道:“而且前日里我这宫中冷清,虽是怀着龙裔,陛下却从未踏足。宫里的人都是眼尖心明,对我从不曾上心,但是我的一应吃穿所用,却从未有丝毫怠慢。我便知,这必是你的心思,再言昨日……” 马莹莹顿了顿,我转眼见她眼神中满是氤氲着哀戚,过了会儿,她方语中哽咽道:“我的孩子走了,你也能不计前嫌,费了许多心思,其实,在这宫中。除了陛下,太后与我自己,便没人为了这个孩子真心高兴过,只怕这孩子还没出世,便已有多少人暗里盼不得他早去了……” 我听到此微微蹙眉。然后道:“这种没有根据的话是不能乱说的,婕妤在宫里呆的比我久,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马莹莹嘴角噙着一丝苦笑道:“从前或许我还会怕这怕那的,那是因为有珮儿,有孩子,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还会怕什么。我说的这些话,哪样儿不是真的。” 听到此,我抬眼看着她道:“你还有你的亲人,你的家族。” 她微微有些失神,然后苦笑道:“是啊,若非是她们。我便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你知道?”马莹莹一脸惊诧的看向我。 我挑眉看向她道:“今日紫荆能去作证,太后能突然来逆转局势,不过是你叫紫荆去寻了太后,说出了实情,至于御药房巧遇之事。也不过是诌给六宫的人听,绉给郑昭仪听,而你昏迷不醒也不过是掩人耳目,择开了你与今日之事的关系,不叫郑昭仪怀疑了你去,若是叫郑昭仪知道此事乃是你所为,只怕.......” 我看向她道:“其实今日之事,你我已是相抵,互不相欠,你也无需谢我什么。” 说到此,我看向她道:“论理,从前你与马庶人多番陷害相逼,我是万万不会帮你,也绝不会救你,一切,不过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子,我帮的不是你,也不是为了你,我的所做,只是为了陛下罢了,所以,你也无需多想。” 马莹莹看向我道:“我从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从前我错的太多,看得出来,你是这六宫中唯一真心喜欢那个孩子,也期盼着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唯一一个能为他的离去……落泪。”说着马莹莹便落下眼泪来。 我听从便知是紫荆说了些什么,便道:“孩子很漂亮,像你也像陛下,如今想必他已经到了天上,看着你这个母后的,所以,你应该做的是好好保重自己。” 这时,突然马莹莹慢慢起身,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她下得床来,慢慢跪在地上,然后抬头看着我。 我惊诧道:“你这是干什么,如今还坐着月子,不能受凉,还不快些起来,若让人看去,只怕又道是我做了什么。” 马莹莹却不肯起身,苍白虚弱的脸上满是泪痕道:“我知道,妹妹不会原谅我,我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妹妹能帮我一把,我知道,没有妹妹,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她这般样子,我微微蹙眉道:“你想我帮你什么。” 马莹莹突然眼神冷冽道:“我要找到害我孩子的人,我要她被千刀万剐,我不想我的孩子去的这般不明不白,他才那么大,还没有睁开眼看这个世界,没有叫我一声母后,什么都没有……就这样的被人害死,我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说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声。 我只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姐姐是因为失去了孩子,才会这般失了心神,胡思乱想,姐姐还是好好休养身子吧,我也该回宫了。”说完我便转身迈步欲走。 “求你……”突然,马莹莹竟跪在那,扯住了我的衣角道。 我转身看向满面泪痕的她,沉默不语。 只见她道:“我知道,你也怀疑此事不是吗?我的孩子不会那般死去,太医的话都是假话,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 我看着不住乞求的她,然后淡漠道:“姐姐以为我用什么理由能说服自己,拼着性命,去帮助曾经多番害自己的人,将自己卷进是非之中?” 顿时,她拉住我衣角的手微微一滞,呆在那里。 我缓缓弯腰看向她道:“姐姐似乎多想了些。” 看着她呆滞的神色,我温言淡漠道:“姐姐向来不是与昭仪娘娘正好么?昭仪娘娘位高权重,又如此心疼姐姐,今日为着姐姐如此大费周章,想必会很愿意为姐姐帮忙的,只怕妹妹是人微言轻,帮不了姐姐的。” 说完我便转身欲走。 “我们如今的对手不是一样的么?”突然身后的马莹莹高声道。 我脚下微微一顿,只听她冷凝道:“我愿与妹妹携手,对付真正该对付的。” 听到此,我微微转身看向她,只见马莹莹眼神难能的坚定而决绝。 姒姒庄重道歉:昨天实在挤不出字来,所以只好今天补了这章,求原谅↖(^w^)↗ 第二十四章 联手 殿中静滞了半晌,我方凝视着她淡然道:“你怎知我们对手是一样的。” 只见她慢慢起身,然后平视我道:“妹妹如此聪慧,自你进宫,多番谋害你的主谋,想必在你心中是如明镜一般,这宫中,其他人对于妹妹来说,都不成对手,只有高贵如她,城府如她,才值得妹妹需费多少心思,不是么?” 我轻笑一声,然后抬眼看向她道:“我若没记错,自我进宫,姐姐便是站在漪澜殿那边的,多少冲着我的明枪暗箭,姐姐就算没有参与其中,也是知情不少……” 说着我陡然收起嘴角的笑意,有些冷意的凝视着马莹莹道:“从前姐姐眼看你的亲妹妹被她作为弃子丢掷与绝地,也能忍住不去告发,如今不过是卖了我一个人情,便要与我结盟,反去对付漪澜殿,原谅妹妹我愚钝,理解不了姐姐的心思,只怕我也没那能耐帮了姐姐去,姐姐还是另寻他人吧。”说着我便收了眼光,转身欲去。 “因为我不想再做一个没有主见,保护不了任何人的傀儡……”突然身后传来马莹莹的声音。 我没有转身,只站在原地,静静地听她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当日你在宣室殿对我说的话,是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救我的妹妹,但是我不能,因为这样……只会白白辜负了珮儿得牺牲,珮儿给你下毒确实是漪澜殿的主意,自你进宫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她漪澜殿一手操纵,我与珮儿不过是她手下呼来喝去的棋子罢了,但是那又怎样,我们自进宫时便没有选择,只能依附他,因为我们马氏一族是靠着郑氏的,而我与珮儿若非她,也坐不到如今婕妤的位子。改变不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当日我若不顾珮儿得劝告,当真去告发了一切,又能怎么样?没有证据的说道。就能扳倒她吗?她进宫多年,既能与皇后相斗,不分胜负,在宫中这般要风得雨,若是没有半点能力,如何能坐到如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在宫中,她的势力早就是盘根相错,如何能轻易撼动得了的,所以我要忍。哪怕是看到我的亲妹妹就这般从我眼前离开,也要忍。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我,甚至……是我整个族人。” 听完这番话,我静滞了许久。然后道:“当日你做不了的,如今你又能做的了什么?” 身后传来马莹莹异样刺耳的轻笑声,然后听到她寒如刀剑的声音道:“确实,蝼蚁是敌不过盘根的大树,但是却可以一点一点的去腐蚀,慢慢……慢慢地蛀空里面的一切,让她发臭。腐烂,最后再从背后狠狠地补上一箭,有时候,暗箭才最是让人触不及防,不是么?” 听到她的声音,我也不禁有些心颤。然后转身凝视着她森冷可怖的样子,过了良久,我方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这么恨她?” 只见马莹莹的表情开始松动,最后只剩下无助和绝望,然后喃喃道:“因为我以为只要听命于她。为她差遣,我便可安于此生,便可护得一切,但是我错了,因为我的天真,我的畏惧,我的胆怯,我失去了我从小到大的亲妹妹,我以为珮儿的牺牲,就可以了结一切,但是事实证明是我愚不可及,她那般不可一世,看不起一切的人,除了权势地位和陛下的爱,没有什么能进得她的眼中,在她面前,我们姐妹就像是宠物,傀儡,高兴了便好,不高兴了便把我们当奴婢,或者奴婢都不如,就连她近前的疏影都只会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我们,只要一切能利用的,都会被她不择手段,极尽一切办法去利用干净,所以……当我的妹妹死去了,她就会利用我的孩子,利用他去夺宠,去扫尽一切阻碍,就是因为我的胆怯……才会让我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不仅没有护住我所爱的人,反而亲眼看着她们一一死去,我不想再这样,不想再这样,所以……” 突然马莹莹森冷道:“我要扳倒她,如今我已是失去了一切的亲人,与死去无异,既是死过的人,我还会怕什么,如今哪怕是要下修罗地狱我也不在乎,我只要把她也一起拖下去,共赴万劫不复之地,去为我死去的妹妹和孩子报仇,如今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希望就是仇恨,只有看到她生不如死,我便什么都可以做。” 我微微蹙眉没有说话,突然见马莹莹走到我面前,然后直挺挺地跪下去,磕了一个头,我欲拦,她却已抬头,两行清泪挂在她憔悴不堪的脸上。 只听她哀求道:“求求你,帮帮我可好?我知道,只有你可以帮助我,只要能扳倒她,我甘愿付出一切,妹妹良善,就当为了那一面之缘的孩子,就当……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恳求。” 我抬眼看向她哀戚的样子,良久,我开口道:“从前我便已说过,路走错了,还可以重新来过,如今姐姐既是终于肯重新选择,妹妹如何会不帮持一把?” 瞬时,便见马莹莹绝望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亮,然后便见她欣喜道:“你肯帮我了?” 我移开了眼神,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正如姐姐所说,老树盘根错节,不易撼动,但剥开表面,里面只怕是腐朽不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要做的彻底,那便要看将那些腐臭不堪的手段心计暴露于世人眼前,不动则已,动,便要叫其再无复燃之力。” 说着我抬眼看向马莹莹,她一听立刻嘴角冷凝的笑道:“我绝不会叫她再有翻身之际。” 我凝视着马莹莹,然后微微一笑道:“姐姐如今做的,便是养好身子,什么都不急于一时。” 马莹莹微微颔首,然后道:“妹妹放心,扳倒她之前,我便不会让自己倒下,后面的一切,只靠妹妹的聪慧心思,而我,会继续在她身边,做一步暗棋,随时与她致命一击。” 我便道:“好了,来了这么久,也该走了,不然她的眼线只怕就会察觉了。” 马莹莹笑着道:“妹妹好走。” 我微微点头,然后转身而去。 待走到殿门口,子衿与抱琴忙上前来看着我,紫荆也连忙上得前来,我看了她一眼道:“好了,本宫也该回宫了,你家主子如今才刚小产,身子不济,你便好好照顾着。” 紫荆忙恭敬的躬身道:“是,奴婢遵命,只是今日阖欢殿罚去了那些个坏了心的奴才,少了许多人服侍,我家主子想亲自挑选几个奴才,不知可……” 我抬手打断紫荆的话,然后道:“去给皇后娘娘禀报一声,想必皇后娘娘不回不应,到时候知应非常室挑选几个看得顺眼的奴才,送来慢慢挑选就是。” 紫荆忙欣喜道:“奴婢谢婕妤娘娘。” 我微微颔首,然后便扶起子衿的手往阖欢殿外走去,只留紫荆在身后道:“奴婢恭送婕妤娘娘。” 待走出了阖欢殿到了甬道上,子衿看向我道:“阖欢殿的主子有什么事?主子去了许久,倒叫奴婢担心了不少。” 我没有接子衿的话,只抬首看向乌云密集的天空,似压抑了许久。 子衿开口道:“天色愈发阴沉,看来是要下雨了,主子,咱们快些回去吧。” 我微微一笑,然后道:“这天儿抑沉了许久,没得叫人心烦,看来是到了变一变天,换一番样子的时候了。” 子衿听完,看向我如有所思,过了半晌,我偏头看向她,然后道:“走吧。” 子衿和抱琴对视一眼,然后道:“是。”便扶着我往回走去。 第二十五章 麝香 这日,我正伏案看着账本,审审上月的入出,虽是入了秋,但天气却久晴无雨,入了夜清凉得紧,但一到白日里确实燥热异常。 我不由放下手中的账本,然后有些难耐道:“明明进了秋,怎的这暑气还这么大,叫人看的眼睛都酸涩干燥的紧。” 子衿在一旁温声道:“虽是离了暑夏,天气清凉了些,但这‘秋老虎’的劲头也是不小的,主子这会儿大正午的看着这些劳心伤神的事儿,又因着这燥热,难免烦躁了些。” 说完子衿转身对抱琴道:“抱琴,你去弄些个甜汤来,叫主子去些燥热。” 抱琴忙垂首道:“是。”然后躬身退下去。 子衿又朝着司棋道:“司棋去换了苏合香来,这瑞脑的气味太过浓郁,闻着虽香,却到底是腻了些,难免叫主子闷心,苏合香倒是能舒神不少。” 司棋忙笑着道:“是,奴婢这就去。” 子衿满意地点点头,便见司棋也下了去。 待抱琴她们都回了来,我端起甜汤,轻轻拿玉汤匙搅了搅,然后轻轻尝了一口,果然清凉甜爽,宜人的紧,待司棋从博山炉中换了苏合香来,气息缭绕间,也明显宁神了许多。 这时子衿从后殿回来,手里执着团扇来,待到我近前,她便抬手轻轻替我一边打扇一边道:“这样可让主子舒神了些?” 我笑着看向她道:“只要有你在啊,我便能事事舒心了,你这剔透的心思,是越发叫我依赖了。” 子衿只笑着打扇不语。 我端着碗慢慢啜着甜汤,这时子衿突然开口道:“主子,你真的相信阖欢殿那位主子么?” 我手中微微一滞,然后又舀了一勺喂进嘴中,然后缓缓放下碗,抱琴忙递了丝绢上来。我微微拭了拭嘴边,然后道:“从前,我是必不会信的,就如从前千波亭她佯装示好。若非我提防了个心眼,只怕就掉进她的陷阱中了。” 说着我将丝绢递回抱琴,然后继续道:“但是如今,我却是信了,因为她已经输了一切,且她与我本无怨仇,如今她已然没了依靠,而至于漪澜殿,她若是明白人,就知道。若再继续倚靠着,那无疑是饮鸩止渴,只会催她更快去了那黄泉,如何还报得了她妹妹与孩子之仇,不要小看了这个情字。有时候,这最能催人复仇之心,再胆怯的人也能满心斗志,谁都挡不住。” 子衿微微颔首道:“如今阖欢殿确实是被逼到绝境,依着主子的话,听着也是了,只是主子也要小心着些。就怕有的毒蛇失了心智,便会反咬一口。” 我微微颔首道:“放心吧,饶是谁,我会信,却也不会丝毫没了提防之心,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多个心眼,总是没个坏处,此事便交给你了。” 子衿笑着道:“奴婢知道了。” 我微微颔首,这时。只听入画进来欠了身道:“主子,温太医来替主子请平安脉了。” 我点头道:“请温太医进来吧。”入画便领命退了去,不一会儿,便引了温玉走进来。 见温玉施了礼,我便笑着道:“方才还想着,这时间也该来请脉了,你这会儿便来了,外面燥热,你辛苦了。” 温玉温润一笑道:“婕妤言重了,请脉是微臣的职责,微臣这便替主子请脉吧。” 我点了点头,温玉便上得前来,子衿便站到我身后,替我轻轻打扇。 温玉静静替我搭着脉,微微凝神一会儿,然后道:“按脉象来看,婕妤并未有什么大碍,只是因着气候燥热,难免有些慌神,待微臣为婕妤开些凝神静气的药来,主子日里少些劳顿,想必就会好了。” 我微微颔首,子衿这时候不无关心的嗔怪道:“主子如今是拼了命的打理六宫事务,琐事也不肯假手于他人,生怕出了错,皇后娘娘夸赞不少,却也叫主子劳顿的不少,奴婢们劝着,主子也不听,也就温太医的话,主子还能听得,如今瞧温太医都说主子平日里少操劳些,主子可是该听了吧。” 我一听笑着指着子衿看向温玉道:“你可瞧瞧,如今我这做主子的还得要听着咱们的子衿姑姑说道了。” 温玉听了俊颜微笑道:“子衿姑姑到底是关心婕妤,微臣听了也觉得是那么个理儿。” 子衿一听,便笑着道:“主子瞧,温太医都这般说了,主子可还要说了什么去。” 我笑着道:“罢了,罢了,千般万般,都是我的错,好了,我知道了,有的事我会交给下面人去办的,这样可好?” 子衿笑着靠近我打着扇道:“我的好主子,这样可是最好了。” 瞬时殿内都笑成一片,这时,我突然眼见温玉微微有些蹙眉,神色有些不对。 我便开口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 温玉这方抬头,有些担忧的看着我道:“微臣想问,婕妤平日用香时可是添了麝香?” 顿时我身子一震,然后看向子衿,子衿看了我一眼,然后忙道:“这怎么会?主子平日里都是喜欢淡淡地馨香,一用的香料都是用的兰花,梅花什么的,麝香……” 子衿微微一顿,然后道:“虽是极珍贵的香料,香味持久怡人,却终究是有堕胎之用,所以我们远条馆是从不用这般凶烈的香料的。” 温玉眉头蹙的更紧了些,我心揪着道:“怎么?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温玉看向我沉声道:“微臣替婕妤把脉时便闻到了若有似无的麝香味,但仔细闻闻又没有了,便以为是错觉,可方才微臣可以确定这非错觉,婕妤身边有麝香的味道。” “而且……”温玉抬眼看向子衿手中的团扇道:“微臣觉得只怕是这团扇那传来的,因为方才子衿姑娘一摇扇,这味道便浓郁了些。” “噔”子衿登时吓得险些掉了手中的团扇,然后惊诧的看向我,而我的后脊梁突然生起了阵阵寒意,只觉得脑中一懵,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惧。 我瞥了眼那把团扇,然后给子衿递了个眼神,子衿便了悟地将扇子递给了温玉,温玉忙接过去,然后凑到鼻尖,轻轻一嗅,过了片刻,便见温玉手中微微一滞,然后缓缓放下手中的扇子,蹙眉看着我道:“没错了,就是这扇面上染了麝香。” 听完此话,我同子衿对视一眼,待收回目光,我蹙眉微微凝神,只觉得又一个危机在缓缓浮出水面,叫人胆寒,而我的心中却觉得愈发沉闷,苏合香的味道竟让我觉着胸闷难以,我的指甲狠狠划过案桌,直划出道道痕迹来。 第二十六章 毒计之蝶谋(上) 我转眼看向子衿道:“这宫扇平日里都是由谁收着的?” 子衿看向我道:“因着这宫扇与其他一些物事都是陛下亲赏的,主子平日里又喜欢,但凡主子近身接触的这些东西,都是由奴婢亲自收着的,想着避免哪些个不小心的宫人,一不注意弄坏了。” 我微微蹙眉,然后道:“可会有谁在你不在的时候,接触过了的?” 子衿听了便道:“想来这也不会,收着这些重要东西的箱子,奴婢都是上了锁的,钥匙也都是奴婢随身带着,就是晚上入了寝,奴婢也是压在了睡枕下,其他人断不会打开哪些箱子的。” 我看到子衿眼中的坚定,便更是迷茫了,这时抱琴开口道:“子衿姑姑最是小心谨慎了,别人若是要在姑姑面前耍心眼儿,断是不可能的。” 司棋,入画她们听了,也都称是。 我微微点头,然后沉声道:“子衿做事一向小心,我如何不知,只是这样就更奇了,有子衿看着,如何这扇面会沾染了麝香这种烈的香料,竟是要,夺了我从此做母亲的权利么?”想到此我不禁恨意更深。 “虽是麝香,不过论此事婕妤是可以安心的。”温玉在面前突然开口轻语道。 我诧异地抬头看向他,只见他很是淡然,我有些疑惑道:“为何如此说?” 温玉看向我道:“这麝香虽烈,但婕妤这扇面上的麝香却是沾染的少,若非麝香本身香味浓郁,再加上微臣方才近身把脉,是断然闻不到的,所以这扇面上的麝香只会是起了一般香料的作用,万万不会伤及婕妤的身子,所以婕妤无需太担忧。” “哦?”我十分惊诧道:“既是冒了险在这扇面上用了麝香,却又不至于对我造成危害?这又是为何?” 想到此我便愈发迷惑了。那这人究竟是有何意图?抱琴她们也蹙眉思索着,一时理不出头绪来。 “或许……这麝香并非是冲着主子来的。”突然身侧的子衿开口道。 听到此,我猛地抬头看向子衿,子衿也看着我。我转眼看向温玉,温玉微蹙着眉头看向我道:“子衿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婕妤不如仔细回想一番,最近一次使用这宫扇是何时,可有近身接触什么异香?” 听了温玉的话,我微微点头,然后仔细凝神思索着,最近一次用这宫扇,那……便应是皇后广邀六宫聚宴椒房殿的时候了,至于异香……我眉头愈蹙愈紧。仔细回忆着当日那一幕,突然,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没错了,就是那时候。 我猛然抬头看向子衿道:“那日在椒房殿花园内。你可记得马婕妤身上的那股异香?” 子衿一听,立马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道:“记得,奴婢如何不记得,马婕妤身上的那股子香味极是浓丽缭绕,只隔远处便能闻到,当日主子与她近身说话时,只觉得被那香味包围了一般。对了,那东西还名为‘百花蜜’,莫不是……” 子衿迟疑地看着我,我微微颔首,然后看向温玉道:“温玉,你觉得呢?” 温玉听了道:“听了您与子衿姑娘的回忆。只怕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可否取来一些,叫微臣一闻便能确认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转首看向抱琴道:“抱琴,你去阖欢殿取来一些叫温玉看看。小心一些,莫太引人注意了,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奉我之命,前去探望马婕妤的身子。” 抱琴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我微微颔首,抱琴便下去了。 “对了,主子,那‘百花蜜’乃是漪澜殿送给马婕妤的。”子衿突然开口道。 我诧异地看向子衿,然后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子衿道:“因着马婕妤怀胎时,主子叫奴婢看着点儿,所以奴婢便多打探了些,便知道了。奴婢本欲告诉主子,但是最后发现马婕妤只有在郑昭仪面前,才会用那香料,且用的极少,私下里都是离那香料有多远就离多远,且也私下里叫太医看过,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奴婢想应只是寻常香料,便未有告诉主子。” 我微微蹙眉道:“太医查看没有什么异样,或许……那太医也是漪澜殿的眼线。”说着我抬眼看向子衿。 子衿微微颔首道:“这也不无可能。” 说完子衿跪下道:“是奴婢疏忽了,请主子责罚。” 我扶起子衿,然后温声道:“与你无关,漪澜殿的手段一向晦暗不明,饶是我也几次疏忽,再说一切也只是猜测,还是待抱琴回来再说吧。” 子衿点了点头,我轻轻拍了拍子衿的手微微一笑。 过了许久,便见抱琴急赶着回来,到了近前便道:“主子,奴婢去了阖欢殿,马婕妤听了此事,也忙将此物弄了点给奴婢,主子请过目。” 只见抱琴呈上了一个小巧的楠木雕花盒子,一打开里面是粉如玫瑰的香料,然后便是一阵浓丽的香味传开来,我一闻便道:“没错了,那日我所问到的,就是此香料。” 说完我给抱琴使了个眼色,抱琴便将香料递给温玉,温玉接过香料,置于鼻尖轻嗅,然后又找来水化开仔细查看,最后温玉眉头紧蹙的抬首看着我道:“这香没有问题,只是寻常的花粉香,没有丝毫麝香掺杂,只怕这扇面上的麝香来源于他处。” 子衿她们一听,立马眉头紧锁,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我转首看向抱琴道:“先将这‘百花蜜’处理了。” 抱琴垂首道:“是。”便退了下去。 我也沉默不语,只凝神思考,非这“百花蜜”的问题,那又会是什么,那日便只有马莹莹身上的“百花蜜”才有异常的香味,都压过了周围姹紫嫣红的花香,引得蝶阵环绕……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然后转首看向那把宫扇,那日马莹莹引得蝴蝶纷扰时,许多蝴蝶停立在她身上,而我好奇上前与之交谈时,数只蝴蝶也曾落立在我的扇面良久,莫非…… 第二十七章 毒计之蝶谋(下) 对了,就是这样了,我突然抬首看着温玉道:“我想起来了,那日因着马莹莹身上的‘百花蜜’的味道,引了许多的蝴蝶环绕,而我因着站在马莹莹身边,也有许多蝴蝶落于我的扇面上许久,可会是那蝴蝶的问题?” 温玉神情一震,然后思索良久道:“请子衿姑娘将宫扇交予微臣再看看。” 我看了眼子衿,子衿便颔首将宫扇递给了温玉。 温玉接过宫扇,然后不知用什么东西抖落着扇面,过了许久温玉方抬首,然后看着我道:“婕妤猜测只怕是没错,这扇面上还混杂着花粉。” 果然,只有采过百花花粉的蝴蝶,才会在扇面上落了花粉来。 抱琴她们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子衿也沉声道:“这下麝香之人心思太过缜密,竟能想着用蝴蝶这般看似无害的东西,去害人。” 我凝神道:“如此,这人目标便确实不是我,而是冲着怀有龙裔的马莹莹去的,谁知我竟不小心搀和了进去,还发现了什么来,如此说来,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下药之人抓来一些蝴蝶,然后让蝴蝶沾染上麝香,待到我们游园之时,因着马莹莹身上的‘百花蜜’最是香气宜人,必会引得蝴蝶环绕,而马莹莹又极是喜欢蝴蝶,必会与蝴蝶逗玩,如此麝香近身久了,必会有影响,再加上马莹莹的‘百花蜜’香味压过了这些麝香,因此无人会察觉,这样便能解释为何白天还精神极佳的马莹莹,晚上便突然小产失子。” 想到此种手段,不得不令人胆寒,竟然如此悄无声息的,便夺去了一个还未出世的婴孩的性命,此刻我面上虽无异,但我的身后却是冒着丝丝的凉气。手下也是捏满了冷汗,若是换了我,只怕也会无声无息的失掉腹中的孩儿,还不会察觉。只以为是天意吧。 想到此,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了那小皇子的面容,是那般和静,可爱,却在母体中便已成了这宫中惨烈的牺牲品,还未能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便去了黄泉。 我缓缓压住心中的那抹难受,然后道:“会是谁?” 子衿这时开口道:“只怕漪澜殿嫌疑最大。” 我抬首看向子衿道:“为什么?” 子衿微微凝思道:“因为只有漪澜殿才知道这‘百花蜜’香味持久怡人,可以引得百蝶,再者正好放在皇后娘娘的欢宴上。若是无人察觉便是最好,一旦为人察觉,便可将一切矛头对准皇后娘娘,如此,不管是哪种结果。最终看来,都是对漪澜殿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听了子衿的分析,我微微点头道:“要么除掉马莹莹腹中的龙裔,要么陷害皇后,确实,再论手段,缜密残忍。除了她,还能有谁。” 想到郑昭仪心狠跋扈的样子,我不禁攥紧了手中的绢子,过了许久,我抬头看向温玉道:“可有什么办法找到证据,抓出凶手。” 温玉眉头紧蹙。然后垂首沉声道:“婕妤恕罪,微臣也无什么办法,蝴蝶乃是活物,如今是找不到踪影的,凶手用此方法。是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的。” 是啊,我又如何不知,聪明如她,既是敢这么公然谋害皇子,用这般让人叹服的手段,如何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终究不过是个无头公案罢了。 想到此我不禁微微抚额,感觉到一种无力之感。 “主子。”子衿担忧的唤道。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抬头道:“罢了,事情已然没了头绪,是找不出什么的,若是我们执意而为,只怕会打草惊蛇,此事便就此作罢。” 子衿她们忙道:“是。” 我又看向子衿道:“此事便交由你给马婕妤解释,叫她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只怕反而会功亏一篑。” 子衿垂首道:“是。” 我看了眼抱琴她们又道:“以后一应我所接触的东西,全部都要层层检查,绝对不许沾染任何异物,你们都要小心谨慎些。” 子衿她们登时正色道:“是,主子放心。” 我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温玉道:“此次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 温玉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垂首道:“一切都是微臣的职责。” 我点了点头,然后道:“好了,太医院你还有许多的事务,我便不久留你了。” 温玉微微颔首,然后道:“微臣告退。” 我点了点头,温玉临转身前只担忧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退了下去。 我摆了摆手道:“你们也都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子衿她们便担忧地看着我,然后便要退出去。 “子衿。”我轻声唤道。 子衿转身看向我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轻声道:“你留下来陪我说会子话。” 子衿温婉的点头,然后留了下来。 待殿中只有我二人,我叫子衿坐在我身边,然后道:“记得我入宫那天,也是叫你留下来坐着陪我说话,那时你还不肯坐下来呢。” 子衿笑着道:“奴婢那时怕不符合规矩,但是主子却是和善的人,从第一天,奴婢便看出来了,宫里面的主子,哪一个不是强调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就主子不在乎这些,说句没上下的话,这么久来,奴婢只觉得主子好像是奴婢的妹妹一般。” 我笑看向子衿道:“我何尝不是把你当做长姐一般信任,依赖。” 子衿笑着道:“从前的主子太过良善,奴婢还怕主子应付不了宫中的许多暗箭阴谋,如今看来,主子的聪慧,却是次次能化险为夷的。” 听到此,我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滞。 子衿看到我这样子,担心道:“主子怎么呢?可是奴婢说错话了?” 我轻轻摩挲着玉碗,然后苦笑道:“子衿,我有些累了,那些暗里的阴谋,诡计,就如蚁虫一般,无时无刻的在蛀食着这座华丽的宫城,让人无处可躲,无处可藏,又好像随时都有一把淬着巨毒的箭对准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弓射来,叫人没有一刻的安然和停息。” 说着我转首看向子衿继续道:“过了这许久,就算如今坐上了协理六宫的婕妤之位,我也觉得时刻都有一种难耐的压抑,叫人快要喘不过来气了一般,有时候,竟有一刻会渴望逃脱这里,没有算计,没有毒谋,可是终究是空想罢了,自踏进宫门这一刻,便注定了要斗一辈子,直到最顶端的位置,叫人仰望着再不敢觊觎,否则,便只能是死无全尸的下场,你知道吗,我害怕,害怕有一日我的孩子也会如小皇子一般,无声无息的被人谋害离去,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如何去忍受这种锥心之痛。” 子衿彷如一个长姐般,温婉的看着我道:“正如主子所说,要活下去,就要站到最顶端叫人仰视的位置,奴婢知道这条路有多辛苦艰险,但是无论什么时候,请主子一定要记住,您不是一个人,您还有我们,我们远条馆上下,不论如何,我们都会同主子共进退,不论什么诡谲毒计,我们都会无时无刻的守着主子,绝不叫任何人得了逞去,请主子相信我们,也相信您自己,好吗?” 我久久凝视着子衿,过了半晌,我笑着握住子衿道:“我信。” 子衿听了,展颜笑着,微微颔首。 子衿说的没错,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远条馆上下依靠着我,而我,又何尝不是依靠着整个远条馆。 第二十八章 月出之情迷 夜幕落下,我换了件儿轻盈舒适的浅蓝烟水纱裙,上面用银线勾了一朵月夜海棠,水袖的样式,袖口处攒了一圈红豆般大小的珍珠,微微抬手,便滑落至小臂,丝滑若无物,头上只绾了个风烟髻,斜插一枝白玉响铃簪,耳边一对南珠明月珰,对镜一览,倒也称得倦雅。 我转身对着子衿她们笑道:“难得今日能闲着,都陪我去后面的园子里转转吧。” 子衿笑着看向我道:“主子可终于能踏出咱们这宫门口了,这些日子里日日都是埋案打理事务,就没消停过。” 我笑着道:“哪里就那么夸张了,你们竟是说些唬人的话。” 司棋笑着插进来道:“子衿姑姑可说的一点都没错,主子忘了,连陛下每次来了,主子您都忙着分不出心来,陛下都道自己是要与六宫吃醋了。” 入画她们一听,都拿起绢子轻捂着嘴,咯咯地笑成了一团。 想着前日里皇上来了见我忙着打理事务,便无奈地撇着嘴,从后面抱住我,下颚靠在我的肩上,在我耳边轻语道:“从前的宫里,都是嫔妃们争奇斗艳同六宫抢皇帝,如今到了我们这里,倒是倒了个个儿,我这个做皇帝的反倒要和六宫抢朕的飞燕了,朕次次来你都无暇分心,飞燕,你就忍心叫朕这么日日独守空闺么。” 想到此,再看入画她们笑得不成样,我也不禁红了脸,然后对着司棋啐道:“死妮子,你现在愈发是没个规矩了,看我哪天不把你快快嫁了出去,叫你做了正房,日日忙着夫家的家长里短,看你还好意思说。” 听到此,入画她们又是一阵哄笑。将司棋轻轻一推,司棋羞得脸如火烧般,走了过来扯着我的袖子,嗫嚅道:“好主子。奴婢错了,还是叫奴婢陪着您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看着司棋故作委屈的样子,我也一时忍不住,同入画她们笑了起来,倒把司棋臊的没个法子。 子衿笑着道:“好了,好了,主子难得出去散个心,还不快些陪了主子去。” 子衿话一出,饶是一向活泼的司棋也忙止了笑。我笑看向子衿道:“瞧瞧,如今我这个主子的话,倒不如你的好使,可见你调教的好。” 子衿笑着微微垂首,然后过来扶着我往外走去。 待走到了后园里。只见皎月如纱,倾洒了一抹风华,盈盈一水间,繁烟渺渺于碧波之上,风习袅袅,荡漾起絮花飞落。万籁俱寂时,偶一声莺转啼鸣。仿佛便能惊起这一袭凝寒月夜。走到秋千亭,亭边的紫薇花开的正盛,一簇簇,团如一个个小粉球。 我轻轻闭上眼,花香似有若无地萦绕于鼻尖,叫人不由迷醉其中。 子衿上前轻声道:“主子。要进亭中歇息么?” 我转身看着她,然后笑着道:“从前在宫外,每日都是妹妹抚琴,我应着琴声起舞,如今许久未跳舞了。难得这会子清闲,你们可愿看看?” 子衿笑着道:“能看主子的舞,是奴婢们的福气,哪里有不愿的。”抱琴她们也点头笑着 我微微一笑,然后看向抱琴道:“抱琴,去把琴拿来,由你奏曲吧。” 抱琴微微颔首一笑,然后退去取了琴来,放于案上,抱琴对我微微颔首,我便点头,然后退与亭前。 待音律如叮咚泉水,滑隙而出,染了这一夜的年华,我双手婉转翻出一朵莲花,微微折腰独立,随着逐渐急促如冰下激流的音乐声,便婉若游龙般轻盈翻转,莲足步步轻点,不沾一丝尘埃,婉婉清风间,裙袂似燕燕翩跹,翻飞旋转间,开出了朵朵艳若的芙蕖,只留轻纱曼舞,快地分不清天与地。 这时,音乐突然转而又若涓涓细流缓入阔海,我轻抬素臂,纱袖瞬时滑落而下,留出一段白若芙蓉的手臂应着月色,时而灵转出凤鸾和鸣,时而变幻出玉莲璀璨,直至音乐渐入尾声时,我缓缓停步,翘袖折腰,独立于此,只留余音袅袅其中。 “好……”忽地一阵抚掌声惊了这一抹寂静,我猛地回首,触目不是皇上又是谁,只见他换了身浅蓝的家常袍子,上面绣着一圈淡淡地云纹,祥云翻绕间,龙翔于上,威仪尽显。腰间一系着根白玉腰带,上面挂着暖玉云佩,云缎般的长发由一只紫玉冠绾起,在夜色下泛着盈盈紫光。 看着他一如月华般的清冷俊颜,眉目如画,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黑如墨玉的眸子,情不自禁便会被吸引进去一般,薄薄地嘴唇此刻正勾起一抹笑意,瞬时微漾出一袭春水,如果没有身份地位的束缚,他只会是一位长身玉立,翩翩浊世的佳公子,而我,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罢了。 看得一时出了神,便见他缓缓走到我面前,然后只用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调笑道:“怎么?不过半日没见夫君我,便是思念至此?可是夫君我的绝美容颜,叫娘子看的移不开眼了?” 听到此话,我方回了神,众人眼前,不由有些局促,抬眼看到他满眼促狭的笑意,更是羞得没了法子,脸若火烧一般烫人,如此凉夜,我竟觉得有些汗涔涔。 他瞧着我局促不安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听得我不由一阵懊恼,抬手推开他嗔道:“陛下总是这般不做招呼便来,分明是来看飞燕的笑话的。” 他一听,便佯装委屈道:“为夫可是冤枉啊,方才朕在殿门口着人通报了的,见没人出来迎,便只好寻着这琴音来了。” 我一听一时语滞,但还是赌气道:“那陛下方才为何不出声?” 他一听,无奈的看着我,然后走近暖语道:“若是我出了声,哪里还能看到这副绝美的月下美人图呢,好飞燕,可是饶了为夫吧。” 我一听,便假嗔道:“陛下分明是强词夺……”突然,只觉得我的唇上微微一热,而他玉琢一般精致的五官出现在我眼前,我能够感觉到他温润的唇瓣带来的丝丝暖意,微热的气息缭绕在我们之间,一时紧张,我竟屏住了呼吸,头脑有些发晕。 只觉得他的唇瓣微微离开我,轻轻滑过我的脸颊,在我的耳垂边低语道:“飞燕,放松。” 我一时有些懵然,便又感觉到唇瓣的温热气息,看着他温暖的眸子,我不由地攀上他的颈部,开始慢慢地回应他,他感觉到我的回应,眸中温暖更深,然后轻轻环住我的腰,渐渐地,我便如饮了琼浆玉露般,晕晕醉醉之间,身体如火一般灼热起来,而此刻我们之间的气息也暧昧起来。 就在我慢慢坠入他的温暖之中时,他忽地移开了唇瓣,然后扶住我的肩膀轻轻推开了我,我有些朦朦地看着他,只见他眼中有着莫名的压制,然后他深深看着我,温语道:“飞燕,你究竟是人还是仙,为什么独独你,总是能叫朕不能自持。” 我再看他眼中的灼热,瞬时明白了什么,更是脸红的低头不语,幸亏子衿她们早已离去,不然我便真是要羞得恨不得遁了地去。 只听他轻轻一笑,然后环住我的腰,在我耳边轻笑道:“若非朕来还有别的事,便真要什么都不管了。” 我一时局促,便只好故作不知的转移话题道:“陛下来,是有什么事?” 他一听,便微微挑眉,展颜笑道:“你猜?” 看到他一副得意促狭的样子,我也心生戏弄,便忽地揽住他的脖子,在他唇瓣上印了一个蝴蝶般轻盈的吻道:“好夫君,就告诉飞燕吧。” 他微微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待看到我眼中的玩味时,他便立刻明白,佯装生气的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梁道:“小机灵鬼儿,还跟为夫我玩花样。” 我听了,得意一笑,佯装挑衅看着他。他也眉眼一挑,然后靠近我耳边暧昧道:“你若再不听话,小心为夫现在就吃了你。” 登时我便犹如一泼冷水浇下,没了半点气势,看着他得意的样儿,我虽气恼,但还是佯装娇弱的笑道:“奴家哪敢啦,好夫君,快说说吧,可是给人家带了好东西来?” 他一听,顿时朗声笑起来,看着他笑的开心,我也不禁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第二十九章 月出之旖旎 他揽过我的腰道:“你倒是聪明的很,难不成还有未卜先知的本领,猜的没错,为夫给你带了个好东西来。” 说着他便转身对着树林道:“秦道。” 果不然,秦道急忙从树林子里钻出来,然后俯身道:“奴才在。” 他“嗯”了一声,然后道:“还不快把朕送给婕妤的东西呈上来。” 秦道忙躬身说:“是。”然后便转身击了击掌,便有两名工人手上小心抬了个楠木锦盒上来,然后轻轻放于案上,便行了个礼退下。 秦道忙上前打开了盒子,然后笑着躬身对我道:“婕妤主子,您瞧,这可是陛下命人许久做出来的,无论是选材还是花式无不是陛下亲自费神挑选,细致的紧啦。” 我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笑嗔道:“得了,就属你讨巧卖乖的,说这么多做什么。” 秦道听了,只“嘿嘿”一笑,然后道:“是是是,是奴才多嘴了。” 他转首笑着看向我,然后道:“我们过去看看。” 我笑着点了点头,便由着他牵住我的手,走到了案前,只见锦盒里竟是一把做工精美的古琴,我一时惊异,连忙坐下,然后轻轻抚了抚琴身,必是取上好的梓木之精华所制,通体黑色,隐隐中泛着幽绿,犹若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材质轻而坚韧,木理优美而带着光泽。 只听他在一旁温声道:“这琴身乃是取瑶山梓木所作。” 我一听,更是惊诧万分,然后小心翼翼地摸着琴身的纹理道:“《说郛》载:“祝融取瑶山之梓作琴,弹之有异声,能致五色鸟舞于庭中。琴之至宝者,一曰‘皇来’,二曰‘鸾来’,三曰‘凤来’。可就是与此琴一般材质?” 他笑着微微颔首,我听了更是欣喜万分。然后转而轻拨琴弦,只觉仿若环佩叮当,珠落玉盘一般,清脆婉转。低吟浅弄,叫人爱不释手。 他笑着道:“这琴弦也是选的冰蚕丝,由制琴老手一点一点做出的。” 怪不得,触手冰凉若雪,轻滑若无,触感极好。 偶然间,我目光触及到琴身上的两行小字,我凑身细细看,方看清上面刻着“愿言配得兮,携手相将。” 我的手微微一颤。然后缓缓抚向那两行小字,我知道,这字乃是他亲手所刻,情深而字深。感觉到指尖凹凸分明的触感,便瞬间觉得丝丝暖意由此传至内心。久久回肠。 忽地,手心传来一丝暖意,我陷入他的怀抱中,他轻轻握住我的手,然后揽着我,凑到我耳边轻声低语道:“愿言配得兮,携手相将。” 我的心随之一颤。只觉得眼中一热,便要落下泪来,我极力抑制住眼中的湿润,然后轻轻靠在他胸前,然后有些哽咽的嗔道:“陛下又要引得飞燕落泪了。” 他一听,有些局促的看着我。然后用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替我拂去滑落的泪水,温声道:“好好好,是我的错,怎的在我面前,你老是落泪。”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我突然“噗嗤”一笑,然后笑嗔道:“莫不是飞燕前世欠了陛下一生的泪水,如今这世竟是来还的?” 他一听,也展颜笑着将我搂进怀中道:“那朕倒不愿你还了,没得哭坏了身子,瞧瞧你,入宫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纤若无骨的。” 听到他的话,我不禁心中一暖,有君王能爱我至此,关心我至此,我还求什么,想着便更暖暖埋入他的怀中不肯离开。 我靠在他怀中低声道:“从前我父亲母亲定情之物也是一把古琴,那时我最宝贵之物便是那古琴了。” “哦?”他轻声道:“听你这么说,我也想看看那琴了。” 我从他怀中离开,然后示意抱琴将琴拿过来,抱琴便连忙将琴抱了过来放于案上。 他轻轻抚着琴身,然后道:“触手便知也是上好的材质。” 我笑着微微颔首,他忽地眉间一蹙,然后凑身看琴身,许久方缓缓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笑着道:“这琴是我母亲着人所做送给了我的父亲,这上面的字是我父亲亲自镌刻上去的,只为了印刻她们的情深爱意。” 他微微一笑,然后握住我的手温语道:“你父母定情既是一把琴,你我便也让这把琴做我们携手生生世世的见证可好。” 我娇羞的垂首浅笑,然后道:“这琴可有名字?” 他一愣,然后蹙眉道:“一时急着做琴,倒是忘了这茬了。” 看着他有些懊恼的样子,我抬手轻轻抚开他紧蹙的眉头笑道:“不如你现在为它取名吧。” 他听了,握住我为他抚眉的手,然后笑着道:“好,让我想想。”然后他便微微凝神思索,忽地,见他眼中一亮。 我笑着道:“可是有好名字了?” 他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道:“你先别急,我先给你抚一首曲子可好?” 我一听欣喜万分,然后道:“好,飞燕还从未听过你抚琴呢。” 他宠溺看着我笑道:“那今日便叫你听听。” 我微微颔首,他便笑着转首,然后双手拂与琴弦上,如玉的指尖轻浅拨弄,我轻轻依靠在案边,撑着下颚看着他微微启唇道:“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只听得他温润浑然的声音中萦绕着绵绵情意,叫人不禁沦陷其中,不愿自拔,待一曲终了,我还微微有些失神。 他转首看着我,浅笑温语道:“都道相如才华横溢,《上林赋》,《子虚赋》磅礴大气,要朕看来却是华丽有余,真情不足,唯独这曲《凤求凰》,才是绵绵情意毫不遮掩,方能引得文君那般难得的奇女子肯随他一生。” 我笑着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曾经让司马相如那般炽热追逐的文君,最终却又被他弃之如敝屣,一曲《凤求凰》倒是成了对他的讥讽。” 他一听,笑着搂紧我,然后温语道:“古来,凤栖梧桐,只饮醴泉,于朕而言,你在的地方,便是朕所栖之所,也只有你这一瓢,朕方会饮。凤求凰,咱们这把琴,就叫凤凰吧。” 我一听,愣神的看着他,过了许久放点头,然后笑着道:“陛下说话越发会逗人欢心了。” 他笑着道:“只要为夫的爱妻喜欢,那为夫便再应着这月夜为你奏一曲。” 我笑着点了点头,他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指尖拨弄,温声和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待一曲过后,他转首轻捏着我的下颚,微微摇道:“怎么样,为夫的曲子如何?” 我听了,假意思索一番,然后淡淡道:“奴家听来,倒还凑合。” 他一听,看着我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我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时,只见他忽然凑到我面前,温热的呼吸暖暖的洒在我的面颊,我不由地心跳加速,只听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然后魅惑道:“娘子,为夫今日弹了数曲,可是该有所犒劳?” 我不由有些僵硬的笑道:“什么犒劳?” 话刚毕,下一刻他便用温热的唇瓣覆在我唇上,待一番缠绵缱绻之后,引得我微喘连连,他方将唇瓣移到我耳垂边,温热的气息引得我有些微痒,只听得他有些灼热道:“现在你可知道了?” 说完便轻笑一声,将我抱起向殿中走去,一路的宫人瞧着都连忙垂首不敢再看,羞得我只好紧紧埋与他怀中,直至进了内室,红烛点点中,看到他面若冠玉的容颜凑近,温热的吻点起了一室的旖旎。 注:《凤求凰》,传说是汉代文学家司马相如的古琴曲,演义了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 《月出》,本首诗选自《诗经.国风.陈风》。通过描写一个月光下的美丽女子,刻画出在皎洁的月夜之中,对月思念意中人的感情。 第三十章 初立威 这一日早起,见皇上还在熟睡着,我便悄悄起身下去盥洗,待刚画完眉时,我素手放下眉黛,然后转首,却见皇上早已睡醒,单手支着,斜躺在那里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我笑着起身边走过去边道:“陛下怎的起身了也没个动静,倒把臣妾唬了个好。” 我轻轻蹲下身,笑看着斜倚着身子的他,他倾身淡淡吻向我的唇瓣,然后笑着道:“刚睁了眼,便见着娥眉淡扫图,便美得忘了出声了,这如何怪得了朕?” 我笑着便要推他道:“陛下可是喜欢赖别人,莫不是一枝花开得好,探出了墙头正艳,引得路人驻足忘了时辰,那路人还得愿那花开的不是时候吗?臣妾断是没有听过这番逻辑的。” 谁知他轻轻握住我的手,然后一把将我拉到身下,然后倾身过来,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暖暖的,他笑着耍赖一般道:“在别处没这么个理儿,偏偏是到了朕这儿就有了。” 我笑嗔道:“哪里有这般耍赖的。” 他挑眉看向我,然后促狭的笑道:“朕是天子,你能奈我何?”说着他轻轻捏着我的鼻梁调笑。 我佯装生气的拿开他的手,然后嗔道:“饶是天子,也不能欺压我这么个小女子。” “哦?”他挑眉看向我,然后点头凝思道:“好像是不应该。” 忽地他又眼角一挑,邪魅道:“可是咱们是夫妻,所以这如何叫欺压耍赖?不过是闺房之乐罢了……”说着他倾身过来吻住我,一时之间周围的空气又变得炽热起来。 我看着他迷离的眼神,连忙一把推开他,他还有些茫然的看着我,我笑嗔道:“陛下,一会子秦公公就该喊着上早朝了,陛下这会子还躲懒。莫不是要飞燕再给你背一遍《鸡鸣》吗?” 他一听,微微一愣,看着我促狭的笑意,便笑着道:“好呀。你现在都敢调笑朕了,看朕不好好收拾你。”说着便上来挠我的痒痒。 直惹得我笑喘连连,忙讨饶道:“好夫君,好夫君,飞燕错了,可是扰了飞燕这一遭吧。” 他停了手,然后轻轻刮了下我的鼻梁,无奈的笑着道:“罢了,罢了,你这张小利嘴。朕什么时候说的过你。”我听了调皮一笑。 这时他慢慢起身,我也下了床榻向外唤道:“来人。” 秦道便引着宫人鱼贯而入,我走到他面前细心的给他穿戴好衣冠,便由着子衿和抱琴侍奉着换了衣衫,同他一起用了早膳后。他牵着我向外面走去,待到了殿门口,他牵着我的手温声道:“晚上家宴的时候再见。” 我笑着点了点头,他便上了銮驾,我领着一班宫人俯身道:“臣妾恭送陛下。” 待他离开后,我转身朝着子衿道:“走吧,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子衿微微垂首。然后上来扶着我的手向椒房殿走去。 待到了椒房殿正殿门外,便听得里面有人讥笑道:“原来这不知不觉中,三个月都过去了,咱们的姚顺常,哦不……是姚保林,这禁足的期限都到了。咱们这些做姐妹的可是该恭喜啊。” 子衿在一旁道:“宫中的冷嘲热讽总是少不了的。” 我面上淡淡道:“姚顺常说话做事不经思考,这会子,也当是给她个教训了,马婕妤小产当日我不过是嗔道了两句,她便轻易受郑昭仪蛊惑。才引出那些个事来,若不受些什么,她便不知道轻重悔改,以后还指不定又闹出什么来。” 子衿微微垂首道:“主子说的是,陛下当日的惩罚对于姚保林来说,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扶着子衿的手昂首走了进去,椒房殿的内侍见了连忙高声宣道:“婕妤娘娘到。” 待我进殿中,只见里面已经到了几位嫔妃,见了我都连忙上前来恭敬道:“嫔妾等给婕妤娘娘请安,愿婕妤娘娘长乐无极。” 我笑着虚抬手道:“都是姐妹,无需多礼,都快起来吧。” 她们听了便笑道:“嫔妾谢婕妤娘娘。”说完方缓缓起身。 我抬眼瞥向了躲在人后的姚保林,有些瑟缩的低着头,躲闪着我。 我提步准备走向她,其余嫔妃见了连忙站开,给我让出了一条路来,只留姚保林异人呆滞地站在那,她一时惊惶的看着周围的嫔妃,却见其余嫔妃眼中多的是不屑与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恍若未觉,嘴边噙着一丝笑意,缓缓踱步到她面前,看着她素然的装束,和抖索的身子,便道:“数月不见,姚保林……别来无恙啊。” 只见她强压住害怕,努力扯出一丝笑道,然后欠身道:“承蒙娘娘庇佑,嫔妾还好。” 我抬手轻轻拉住她的手臂,明显感觉到她微微一颤,身子立马僵硬起来,我微微一笑,然后不着痕迹地松了手,看向她道:“不过几月,姚保林可是清瘦了不少,看起来倒是叫人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呢。”说着我转首看着其他嫔妃笑道。 其他嫔妃也都忙笑着附和道:“娘娘说的可不是。” 她一听,连忙瑟缩着欠身道:“娘娘说笑了,嫔妾蒲柳之姿,哪里当得起那几个字。” 我笑着扶起她的身子,然后道:“你也别惊慌,本宫不过是玩笑罢了,瞧你这般弱不禁风的样子,一阵风都能吹到了似地,可见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她一听连忙下跪惊慌道:“娘娘言重了,当日是嫔妾是非不分,受人挑拨,才会冲撞了娘娘您,嫔妾早已知错,前日里日日在佛前祷告自省,还求娘娘您饶恕了嫔妾吧。” 看到这一幕,殿上的众人登时一片寂静,小心地看着我,我温婉一笑着一边扶起她的身子一边道:“曾经的马庶人也是在佛前日日祷告自省过的,最后不还是犯下了那般糊涂事,落得那么个结果么?” 她一听连忙要辩解,我却打断她道:“所以,日日自省没什么,重要的是,是否用了心的,本宫希望此番禁足能给你一些诫告,让你明白以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能够分辨是非对错便是好的,你说呢?”说着我替她拢了拢耳边散落的碎发看着她。 她连忙道:“是,是,嫔妾受教,嫔妾谨遵娘娘的教诲。” 我笑着道:“教诲倒没有,不过是姐妹间的闲话罢了,你们说,是不是?”说着我看向周边噤声不语的嫔妃。 她们忙笑道:“是,是,娘娘说的是。” 这时我缓缓走到自己的位子前坐下,然后看向她们笑道:“大家都坐吧,站久了也累得慌。” 她们见我落座,方缓缓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这时便听得外面道:“婕妤娘娘到。” 众嫔妃连忙起身恭敬地站好,我也起身走到嫔妃前面去,待看到班姐姐迈步走了进来,我便一脸笑意的迎了过去道:“好姐姐,你可是来了,今儿你可偷了懒,没我来的早。” 她一听笑着指向我道:“瞧瞧,瞧瞧,不过是比本宫勤快了一天,便没了正形儿,可见是小家子气。” 班姐姐一番玩笑话便引得众人一番哄笑。 我与她携着彼此的手,行了个平级礼,我便笑着轻声道:“方才姐姐怕是在外面看了好一场子戏,才进来的吧。” 她一听也笑意更深道:“你在里面立威教诲着,我哪里能突兀地进来毁了气氛,可不站在门口悠然看我的戏么?” 我笑而不语,只挽了她的手,然后同她一起入座,这时她便笑着道:“好了,众位妹妹都落座吧,也别站着了。” 待嫔妃们落座后,殿上便又热闹起来,互相闲聊喧着话,不过是花草鱼虫,衣着首饰,梳妆打扮这些女子爱讨论的话题。 第三十一章 嫌隙 这时突然听到殿后传来衣袂摩擦的声音,然后便见得皇后扶着墨兰的手端然走到前殿,我同班姐姐起身,引着众嫔妃躬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皇后缓缓落座与首,然后祥和一笑的虚抬手道:“都是自家姐妹,无需端的这么多礼。” 听得皇后这般说,我们便笑着起身,然后各自落了座去。 待我们刚坐下,便听得皇后笑着道:“姚保林也来啦。” 我一抬首,便见皇后一脸和气的看着姚保林笑着。 姚保林连忙起座,诚惶诚恐的欠身道:“是,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只见皇后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道:“本宫说了,姐妹之间,无需这么多礼数,你也别这么拘着了,回去坐着吧。” 姚保林忙道:“是,嫔妾谢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微微颔首,然后道:“看你清瘦了许多,可见你也是为了前些日子里的事,诚心悔改了。” “皇后娘娘……”姚保林惶恐的正欲说话,却被皇后抬手打断。 然后便见皇后娘娘笑着道:“古人亦云:人非圣贤,孰能无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既处在这世间,有几个不犯错的?你既是肯称心悔过,那便是好的,如今三个月期限已过,说到底,此事也就翻篇而过了,如今你只需依着本分好好伺候陛下,才是做好嫔妃的职责所在,至于旁的……” 只见皇后顿了一下,淡淡地扫了一眼座下的嫔妃道:“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既然都是旧事,便也无需重提,毕竟,这日子过的是以后。何需事事纠结从前呢?你们说,是不是?” 皇后虽然还是一脸和然的笑意,但是语中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减,竟让人生出一丝压迫来。或许,这才是执掌六宫,母仪天下端的风范,叫人不禁折服。 我与班姐姐对视一眼,然后起身引着一般众人道:“臣妾等谨遵娘娘教诲。” 只听得皇后在上面笑道:“好了,好了,本宫不过是闲话几句,怎的就又跪下了,瞧瞧,也不怕把膝盖跪坏了。快起来,快起来吧。” 如此我们方起身道:“谢皇后娘娘。” 这时皇后目光瞥向姚保林道:“姚保林,本宫的话,你可是明白了?” 只见姚保林泫然欲泣的看着皇后,然后感激涕零道:“嫔妾明白了。嫔妾谢皇后娘娘教导。” 只见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而我则端起案上的茶轻轻啜饮着。 这时突然听得皇后笑着道:“近些日子里,宫中事情繁杂,赵婕妤和班婕妤两位妹妹,可是辛苦了好一阵子,尤其是赵婕妤,入宫虽浅。但处事却是利落,一丝不苟,样样儿办得有条有理,给本宫帮了不少忙,有你们两个贤惠能干的妹妹,本宫也是乐得逍遥自在。欣慰的紧。” 我同班姐姐看着皇后一脸欣然的笑意,忙起座恭敬的欠身道:“皇后娘娘谬赞了。” 说着我看向皇后谦恭的笑道:“臣妾到底是进宫不久,做什么都少不得失了分寸,难得皇后娘娘不嫌弃,还能教诲着臣妾。否则,臣妾还不知落的什么笑话出来,说到底,一切不过是因着皇后娘娘主持大局,又有班姐姐从旁细心辅助,臣妾啊,不过是在皇后娘娘您和班姐姐的庇护下,白白落了个便宜去,皇后娘娘您若是在这般夸我,倒叫臣妾越发不好意思了。”说着我讨巧一笑,引得殿中众人哄笑起来。 而皇后见我的样子,也不禁笑出声来,指着我道:“瞧瞧,瞧瞧,怪不得平日里陛下和太后娘娘都道赵婕妤最是伶牙俐齿,如今瞧来,可见没有说错,要本宫看啊,就是几个男子也比不上她能说会道,这可不是道尽了巾帼不让须眉一说么?” 皇后娘娘的一番笑言,更是惹得殿上甚欢,而我笑着道:“臣妾这笨嘴拙舌的,哪里是伶牙俐齿,皇后娘娘抬爱了。” 皇后听得笑得有些直不起腰,而一旁的班姐姐却突然调笑道:“依臣妾看啊,皇后娘娘也是高看了她了,她那哪里是伶牙俐齿啊,不过是油嘴滑舌罢了。” 如此这番,又是引得笑语连连。 过了许久,皇后方笑得:“好了,好了,说笑了这会子,让本宫险些把重要事给忘了。” 皇后的话一出,众人便连忙止了笑,恭敬的看向皇后,等待皇后的下文。 只见皇后笑着道:“此事说来不大,但也不小,只是见着宫中姐妹们好久未有欢聚一堂,少不见走动,怕各位姐妹们生疏了,因此本宫向陛下请了个旨,今晚举办一个家宴,因着是家宴,便没那许多的规矩,因此也就是小事,但说来对这家宴,众位妹妹们还是要上着些心,不用像平日里那般拘束,在打扮上多花些个心思,一来彰显我天家威仪,二来也是叫陛下看了舒心。若是你们一个个都打扮的拘束朴素,莫说是陛下了,就是本宫看了也没个再看一眼的心思不是?” 听得皇后娘娘的逗笑,众嫔妃也都轻松的笑了起来。皇后笑着道:“本宫向来喜欢百花齐放春满园的景儿,所以,你们该怎么拾掇就怎么拾掇,只要不越了规矩就好,你们可都明白了?” 听得此,我们便忙道:“臣妾明白了。” 皇后满意地点头笑着道:“好了,说了这会子话,也该倦了,若我再唠叨下去,莫说是你们,本宫也都嫌了,好了,你们都各自回宫,好好准备晚上的家宴吧。” 皇后话毕,我们连忙起身道:“臣妾告退。”说完便纷纷退了出去。 待到了椒房殿外,只见妃嫔们都是压抑不住的欣喜和期待,看着她们要么两三个结伴讨论晚上的衣戴穿着,要么就是拉着心腹宫女匆匆回宫准备,我和班姐姐无奈地笑看对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这时只听得“姐姐。”转首看去,余良使和梁五官携手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 我笑着拉了她们的手道:“走吧,一边走着一边说会子话。” 她们听了点头笑着。 待走在甬道上,只听得梁五官笑道:“为了今晚上的家宴,六宫可是得闹腾一阵了。” 我笑着道:“别只说别人,你们俩也得上点儿心。” 余良使听了微微脸红的垂下头,而梁五官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去了,也不过是充个数罢了,有两位姐姐这般的清姿便够了。”余良使听了,也笑着点了点头。 我笑着对班姐姐道:“瞧瞧这俩,只当我不知道了,前些日子里,陛下可是没少去了你们宫里,你们要都只是充数的,叫其他嫔妃可怎么过活?” 余良使与梁五官一听满脸惶恐,连忙跪倒在地道:“皇上不过是因着娘娘您,才会垂怜我们一时罢了,嫔妾绝无争宠之心,求娘娘明鉴。”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一句玩笑,她们竟会如此怕我,班姐姐瞧了这一幕,忙上前笑着道:“瞧瞧你们俩,她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大反应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如此她们才慢慢起身,我心中有些无奈,只得上前拉住她们的手道:“虽不知两位姐姐为何这样想,但妹妹也不妨把实话说出来,看着别人承宠,妹妹心中确实不好受,可若是你们或是班姐姐其中哪一个承宠,我虽会有些失落,这也只是常情,但我却绝不会嫉恨与你们,因为在妹妹心中,你们是与我一体的,既是姐妹,你们受宠,我也会高兴,至少,我们日后不会势单力薄,不至于孤身奋战,你们说,可是?所以,我方才也不过是玩笑话而已,你们也莫要那般惊慌了,没得,还叫我们姐妹生疏了。” 她们听得此语,登时脸上动容,泫然欲泣的愧疚道:“是我们想错了,还求妹妹原谅。”说着便要欠身拂礼。 我忙扶起她们笑道:“本就没事,哪里有原谅一说,两位姐姐都快起来吧。” 眼看她们拭了泪我方语重心长道:“今夜,你们到底要好好花心思拾掇一番,若是能得陛下垂青便是最好不过了,到时候我与班姐姐也必会欣然的。” 她们一听,有些羞涩的点点头。 我回看班姐姐一眼,只见得她也有些动容的看着我,我回身紧握住她的手,她也笑着回握住我,一时姐妹情深,不在话下。 注:“巾帼不让须眉”应源于三国,因着剧情需要,所以粉们懂得,么么。 第三十二章 凤眷 待到了日落之时,天边的云霞似锦,我站在窗前了望了半晌,直到子衿轻声唤道:“主子。(.无弹窗广告)” 我方回了神看着她,她笑着道:“主子瞧着什么出神了这会子。” 我笑着道:“不过是许久没这么静下来看个景儿了。” 说着我瞥了眼天色,又道:“一会儿晚宴该开始了吧?” 子衿笑着道:“想是快了,主子可是这会子准备?”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道:“准备吧,虽说今夜咱们不是主角,但好歹也得拾掇的像个样子。” 子衿笑着微微颔首,然后上前扶了我去内室更衣打扮。 子衿笑着道:“主子要挑哪件儿衣裳?” 我微微思索了一会子,然后道:“就挑前儿非常室新送来的那件儿玫瑰紫的云纹雀锦软烟千水裙。” 子衿微微一愣,然后笑着道:“是。” 待我更衣后,子衿取了铜镜来照,只见这裙边儿皆用银丝挑了一圈圈云纹形状,裙身以金银掐丝一点一点儿勾勒出一只傲然展屏的孔雀,雀眼以一枚在灯火下隐隐泛着绿光的墨玉所做,雀羽则以紫红的宝石颗颗点缀,看起来极为华丽。 我挑眼看了一番,然后道:“再取了那件儿金丝薄烟软红纱来罩在外面。” 待披了那层软纱,内里玫瑰华紫便影影绰绰,看起来既是华然又不张扬,我微启唇道:“应是符了身份的。” 子衿笑着微微颔首,我便移步妆台,揽镜道:“抱琴,替我梳了朝月髻。” 抱琴上前道:“是。”然后上前来替我轻柔绾发。 不一会儿,抱琴一双巧手便绾的极好,这时司棋和侍书取了钗环盒来供我挑选,我淡淡瞥了一眼,然后道:“取那只金累丝五尾金凤红翡海棠步摇。再挑只水晶并蒂莲海棠修翅玉凤簪。” 我拾起石黛在眼角微微一挑,然后道:“去园子里择一枝芍药来。” 待入画取了芍药来,子衿替我斜插与发间,我取了对紫英重珠耳坠戴上。方揽镜自看,与从前的素净飘渺不同,今日的装束却是华丽中不失风情,眼角的微微一翘,更添几分妩媚的样子。 我满意地一笑,然后转眼看向子衿她们,却见她们有些微微出神,我笑着道:“怎么?莫不是还不认识你们家主子了?” 一句玩笑话才引得她们回神,司棋首先忙着开口道:“主子真美,奴婢都移不开眼了。” 抱琴她们也笑着微微点头。而子衿开口笑道:“主子甚少打扮的这么妍丽。” 我笑着道:“今日皇后娘娘已经嘱咐了,要好生装扮,想来六宫今儿都会可了劲儿的费神打扮,到时候去了必是一片闪耀夺目的,若是我再像从前那般打扮。只怕反而抢眼,若是别人看了去,指不定以为我是故意为之,道我心机深沉,那便不好了。” 抱琴她们一听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子衿则笑着道:“还是主子想的周全,不过这身子衣衫也衬极了主子。” 我笑着道:“再者说。我也甚少尝试这样的装束,如今到底也是位至婕妤,平日里也就算了,这晚宴上若是再那么素净,也有些不符合了身份去,没的惹人笑话。” 子衿笑着微微颔首。[]我瞥眼瞧着门口唤道:“李朝恩。” 立刻便见李朝恩疾步进来,给我行了个礼道:“奴才在,主子有什么吩咐?” 我问道:“时辰也该到了吧?” 李朝恩抬头道:“回主子……”只见李朝恩抬头那一刻突然愣在那不说话。 这时只听得司棋在一旁低声的笑着道:“李公公,主子还等着你的下文呢?” 这时李朝恩才忙回神,慌乱道:“奴才失状了。还请主子恕罪。” 说着他又一边讨巧道:“奴才是被主子天仙儿一般的样子惊住了,一会儿主子必会在晚宴上艳压群芳,让这永巷三十六宫都失了颜色。” 李朝恩油嘴滑舌的样子登时引得满堂笑,我也不禁忍着笑道:“好了好了,就属你没个样子。” 李朝恩听了挠挠头“嘿嘿”一笑,我慢慢止了笑意道:“不过这些玩笑话搁自己宫里面说也就罢了,外面可别乱讲了去,不然别人只道我们宫里越发张扬无状了。” 子衿和李朝恩他们一听,连忙严肃道:“是,奴婢(奴才)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道:“好了,走吧。”子衿便上前来扶了我的手出去,走到殿门口,停了轿辇,因着婕妤的身份,乘轿辇也是合规矩的,我便缓缓走上前去,坐了下来,待我坐稳,李朝恩便扯着嗓子道:“起轿。”子衿、抱琴和李朝恩便随侍而去。 待到了晚宴举办的殿门口,只闻里面莺莺燕燕,一片娇笑喧话的声音,看着灯火辉煌的宫殿,倒与夜空中的明月交相辉映,方才瞥着门口未有轿辇,想来皇后和班姐姐她们也都还未到。 我扶了子衿的手便提步进去,同时便有宫人高声宣道:“婕妤娘娘到。” 瞬时便听得殿中一片寂静,我端然的踩着锦霞绒毯走了进去,只见一众嫔妃早已离了座,端端正正的立在两边,见了我便连忙欠身拂礼道:“嫔妾见过婕妤娘娘,婕妤娘娘长乐无极。” 我微微止步,然后温婉笑道:“众位姐姐们都起吧,无需多礼了。” “是。”众嫔妃齐声应答,方缓缓起身,与此同时她们不约而同的轻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似是有些转不过神来。而我扶了子衿的手寻了自己从前的位子正欲坐下,谁知斜里一个内侍走了过来,看了我微微一愣,但很快又恭敬的笑道:“哎哟,婕妤主子,您的主子可不在这。” 这一幕登时惊得众嫔妃回了神,我也微微一愣,然后蹙着眉看向子衿,子衿也诧异地看着我,然后看向那宫人道:“按着品级,主子向来应坐这个位置,公公的意思是?” 这时四座皆静,默不作声的小心看着这边的情况,而我也有些茫然不解,脸上却是淡淡地。 只见那内侍连忙赔笑道:“奴才的意思是,婕妤主子您的位子在那,奴才们早都替您收拾好了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对面一个位置。 我朝他示意的地方看去,只见正是正座的下首第一个位置,我微微有些惊诧,回看子衿,只见她也有些不可置信,而一众嫔妃瞧了则更是一番吸气声。 寻常贵族豪门的家宴座次都是讲规矩的,这宫中就更是严谨了,那殿上首座正中乃是皇上的御座,两边的凤座则是太后和皇后,而下首位置应是仅次于皇后,也就是昭仪的位置,从前宴席上,因班姐姐位份仅次于郑昭仪,且在宫中也较长,因此也同居下首的位置,而我朝因着以右为尊,所以向来右首为郑昭仪之座,而左首为班姐姐之位,至于我,则都是坐于班姐姐身边。 可如今这内侍竟引我坐右首位置,如何不叫人惊诧,到底宫中规矩颇多,若是行错半步便不得翻身。从前孝文皇帝如此宠爱慎夫人,但一次宴席上慎夫人自恃圣宠优眷,坐于皇帝身边位置,企图与皇后平起平坐,最终却被朝臣袁盎激烈的言辞劝退与侍者同座,而自此慎夫人也渐渐失宠,可见宫规之严谨。 我整了整心绪,然后笑着看向那内侍道:“那位置一向是郑昭仪之位,公公可是一时记岔了?” 只见那内侍笑着道:“因着昭仪娘娘禁于漪澜殿,今日不参加晚宴,所以娘娘您不必顾忌此。” 我微微蹙眉,正欲说话,忽地那内侍极恭敬的躬着身笑道:“叫奴才引娘娘您居那位置,乃是皇后娘娘亲口吩咐的,娘娘您不必顾虑。” 听到此,我更是一头雾水,看着子衿,子衿也极为茫然,无奈那内侍劝阻,我只好道:“既是皇后娘娘吩咐,那便请公公引座吧。” 那内侍一脸笑意,忙引了我去,而我便在众人惊诧和艳羡的眼光中入了座。 那内侍笑着道:“奴才先告退,娘娘您有什么需要,只一声吩咐便是。” 我微微颔首道:“有劳公公了。” 待那内侍退了下去,我瞥了眼众嫔妃还立在那里,我和婉一笑道:“各位姐姐也都入座吧。” 只见她们忙俯身道:“是。”然后纷纷入座。 第三十三章 晋封 我瞥了下眼前的桌案,规格定制明显不同于其他,菜色用具皆是昭仪的品级,心中不禁有些不安。 这时子衿微微出声道:“既是皇后娘娘的安排,便也不会坏了礼法,主子不必太担忧。” 我转身看了眼子衿,见她眼中的安慰,我便觉得安然些,然后微微颔首。转眼间,瞧见了对面的梁五官和余良使正对我含笑致意,只见梁五官一袭点绛水仙翠烟衫,头上绾着灵罗髻,斜插一枝白玉镂空雕花水晶钗,称的她更娇美。而余良使则一袭散花水雾薄烟裙,绾着芙蓉髻,并着一枝三翅莺羽点翠钗,恬淡中不失风情。我笑着举杯看向她们,她们也笑着遥遥回应。 这时,突然宣道:“婕妤娘娘到。” 众嫔妃连忙起身站好,而我扶着子衿的手上前,但见班姐姐进来,我便笑着迎道:“可是来了。” 说着上前与她行了平级礼,只见她一身鹅黄的挑丝千色梅花水烟裙,绾着凌云髻,并一枝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斜插碧玉纹青簪,眼瞧着端庄中更添妩媚。 我笑着道:“瞧瞧,我说为何左等右等,姐姐都不见来,原是在宫里细细打扮,瞧着姐姐这通身的气派,妹妹倒是甘心等了那许久了。” 一番话引得众人笑着,班姐姐也笑嗔着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我道:“妹妹别说,我道方才轿輦行在路上,宫人道路黑难行,走了好一会子才到,如今看了妹妹的一身打扮,我算是知晓了原因,原来是妹妹羞得那月牙儿都悄悄躲云里去了,否则我哪里行轿走了这许久?” 这一番逗巧的话,更是引得满殿欢笑,脸宫人们都有些忍不住了。[.超多好看小说]我微微有些脸红的笑嗔道:“姐姐越发爱取笑我了,亏得阖宫都道我伶牙俐齿,孰不知到了姐姐面前,我也不过是手下败将了。” 就这般打趣着。我挽了班姐姐坐下,而自己却还是不得不走向对面坐下,班姐姐瞧了我,微微一惊的看着我,我只好无奈地回应她,她许是明白了,便也微微一笑。眼看我身侧无人,想着宫中等级高的品级都还未有人,我便对子衿道:“去请了余良使过来坐于我身边吧。”如此应是不越规矩的。子衿便颔首,然后请了余良使过来。 这时便听闻:“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听到此。我连忙起身同众人前去接驾,见帝后走来,恭敬俯身道:“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只觉得一双手微微虚扶起我和身侧的班姐姐,抬头一看便是温润一笑的皇上,只见他有些愣神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惊艳与宠溺,而一旁的皇后则是温和的笑看着我们,只见她绾了灵凰髻并一枝金累丝嵌红珊瑚九尾金凤步摇,斜插雕花宝石琉璃凤簪。鬓边是一枝嫣红的牡丹傲立,身上一袭品红曳地团蝶百花绣金凤尾裙,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仪与端然。 只听得皇上温声笑道:“众位爱妃都平身吧,家宴不必多礼。” “谢陛下。”一众嫔妃齐声应道,然后便是环佩叮当,裙裾摩擦的声音。[.超多好看小说] 只听得皇上柔声道:“好了。都入座吧。” “是。”我随着众嫔妃答着,便退开两边,待帝后落座,方引着众人纷纷落座。 皇上看到我落座的位置,也微微一愣。只见旁边的皇后瞧着了,便笑道:“虽是家宴,但空留个位子在那总是觉得不圆满,所以臣妾特安排了赵婕妤入座,还望陛下不怪臣妾自作主张。” 皇上一听,眉眼间皆是温和的笑意,满意地看着皇后道:“皇后做事向来周全,朕最是放心,何来怪罪之说。” 皇后听了温婉一笑,然后抬眼笑看着我,我自是起身谦恭道:“臣妾谢陛下和皇后娘娘抬爱,臣妾惶恐了。” 只听皇上道:“快起来吧,既是皇后的思虑,你便是当受的。” 而皇后也笑道:“陛下说的是,赵婕妤快起吧。” 如此我方缓缓起了身,然后落座。 这时便见皇上温和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看下众人道:“好了,家宴开始吧。” 登时,便有乐工上前来安坐好,音乐徐徐传出,而一众身材娇好,着轻纱罗衣的舞姬则踏着轻盈的步子进来,柔然起舞。 只听座上的皇上问道:“怎么马婕妤没来?” 只听得皇后道:“马婕妤身子还未好利索,所以臣妾便允了马婕妤在宫里好好将养着。” 只见皇上脸上有些温和道:“秦道,送一些补品去阖欢殿,传朕的旨意,教她好好养着身子,朕有时间回去看她。” 秦道忙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如此瞧着陛下似是有些黯然,必是想起了夭折的皇子和马婕妤的小产一事,连带着身边的皇后也蹙眉不知如何是好,我微微凝神,看向对面的班姐姐,只见她转眼看了下余良使,我便领悟了,然后笑着点点头,然后转首看向皇上笑道:“陛下,臣妾有个小小的请求,还求陛下应允了。” 只见皇上看着我,方温和一笑道:“怎么?你想求什么?说来朕听听。” 我笑着道:“臣妾觉得歌舞虽然好看,却是失了份情意,不如……”我故意顿了一顿。 皇上笑着道:“你有什么主意?” 我笑着道:“余良使的琵琶犹如徐徐倾诉,道着说不尽的情愫,那技艺陛下您是知道的。” “哦?还有朕不知道的?”皇上挑眉看向我笑道。 “至于您不知道的嘛……”我讨巧的笑道:“那便是梁五官的箜篌了。” 只见皇上惊诧地看着对面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梁五官,我笑着道:“不如叫梁五官与余良使各自演奏一曲,也叫臣妾等饱饱耳福吧。” “臣妾也以为赵婕妤的主意不错,臣妾也还未听过呢。”只见皇后瞧着皇上的心情转好,也赞赏的笑看着我。 “好,那梁五官、余良使便来奏一曲可好?”见皇上兴致极好,梁五官和余良使虽有些紧张,但还是起身忙欠身道:“是。” 我鼓舞的看了眼她们二人,她们也稍稍安然的点了点头。 待她们下去一番准备后,余良使先得上来,徐徐一首《幽兰》有种说不尽的幽然绝傲,只叫人听着心醉神迷,而梁五官的一曲《湘妃竹》,则是微漾着极尽缠绵的温婉多情,犹如《诗经》中娇婉多情的少女,天真浪漫的温语嗔痴,只待余音袅袅时,让人仍是沉醉其中不能醒。 过了许久,皇上方朗声笑道:“好,飞燕说的果然不错,梁五官和余良使,一个箜篌,一个琵琶,竟是道不清的相思与离愁,好一个《幽兰》,好一个《湘妃竹》,弹得甚好。” 只见圣心大悦,皇后也甚是高兴,梁五官和余良使忙躬身道:“谢陛下赞赏。” 只见皇后笑着道:“弹得这般好,两位妹妹合该赏,陛下说呢?” 皇上听了也笑道:“皇后说的没错,是该赏。” 说着便见皇上凝思想了一会儿,便欣悦道:“你二人在宫中伺候了这么久,位份也该晋晋了。” 只见梁五官和余良使惊喜的抬头,而一众嫔妃更是又惊诧又羡慕,就连皇后也微微一愣,但很快又恢复温和的笑意。 只见皇上道:“梁五官晋封长使,余良使则晋封少使吧。”此语一出,顿时四座皆惊。 一瞬间,梁五官便连晋两位,而余良使更是连晋三位,如何能不叫人惊诧。 我看了眼同是愣神的梁五官和余良使,便笑道:“两位姐姐还不谢恩。” 如此她们方连连谢恩,如此这般,一场家宴便只见众嫔妃都艳羡眼红的瞧着晕乎不知所措的梁长使和余少使了。 第三十四章 更那堪冷落清秋夜 〔番外 〕 漪澜殿 从前一向是门庭若市的漪澜殿,今夜却是格外的凄清,偌大的殿中无一丝声音,整个宫殿仿似一座寂寥凄冷的空城,只能听得清漏“哒、哒…….”的声音,诉说着又一日的长夜难眠。 郑昭仪躺在美人榻上,微微阖目养神,云发微散,不饰一物,疏影在一旁恭敬地伺候着,门外是一班宫人小心的守着。忽然,只听得飘渺若舞,似有若无的清音丝竹之声徐徐飘来,一缕一缕地传入郑昭仪的耳中。已有数月未听到欢宴之声的郑昭仪,对这却永远都不会有遥远的陌生之感。 她猛低睁开眼,细细凝神听着,过了许久,她方道:“今日宫中有欢宴?” 疏影一听,手中微微一颤,面上有些惊惶,但很快她整理了神色,然后噙着淡淡地笑道:“回主子,是的。” 郑昭仪有些微微蹙眉道:“今日又非什么节庆生辰,办的什么欢宴?” 疏影微微一滞,然后道:“还不是皇后娘娘说什么六宫少走动,所以办了家宴,说是叫六宫熟络熟络。” 郑昭仪轻哧一声道:“也就只有她了,日日做着这些个贤惠端庄的虚假样子。” 疏影跟着笑道:“主子说的可不是,饶是皇后娘娘再怎么贤惠的样子,也没见多么蒙宠了去。” 郑昭仪有些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忽地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挑眼看向疏影,疏影被这直逼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微微有些躲闪。 郑昭仪微微眯眼,然后淡淡移开了目光,冷冷道:“怎么没人来请过本宫去赴宴么?” 疏影猛地抬头,看了郑昭仪的眼光,忙壮着胆子道:“回主子,陛下必是想到您了。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阻拦了陛下,才会……” “从中作梗?”郑昭仪冷冷抬眼看着疏影,吓得疏影止了声。 郑昭仪冷声道:“你以为陛下若真是想起了本宫。(.)还能受得了那些个狐媚子的挑拨么?” 疏影有些心虚的垂首,郑昭仪眼看向门口,自嘲道:“只怕陛下这会子是佳人在侧,六宫的莺莺燕燕迷了眼,绊了神吧。” “主子……”疏影心颤的看着郑昭仪失神的样子,心中也是揪着疼。 忽地,门口似有人影晃动,郑昭仪眼尖,瞧着是王慎到了门口偷瞄一眼,突地又转身欲走。 郑昭仪微微蹙眉。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冷声喝道:“王慎。” 刚下了石阶的王慎听到这声音,只吓得惊了魂儿,连滚带爬的往殿中去,待到了近前连忙跪地道:“娘娘。奴才在。” “怎么?撞了鬼了?”郑昭仪抚着丹蔻,语中淡淡道。 王慎只吓得一身冷汗,面上还是故作镇定道:“主子玩笑了,有主子庇佑,哪里能有鬼邪近身。” 郑昭仪轻声一笑,王慎却是能听得出其中的肃杀,心中惊慌万分。 “既是没有……”郑昭仪眼瞧着丹蔻的成色。忽地厉光一射,“嘭”地拍案道:“那你为何不敢看本宫?” 王慎愣是吓得身子一软,差点瘫在那里,冷汗早已滴湿了眼前的宫砖,忙叩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本宫的?”郑昭仪冷声指着王慎呵斥道。 王慎听了身子一颤。一时不知道说好,还是不说好,只得偷偷瞟了一眼上面的疏影,疏影瞧着王慎犹豫迟疑的样子,便知必是不好的消息。心下也是慌乱不已。 郑昭仪眼角乘着寒意的冷逡了王慎和疏影一眼,忽地冷笑了一声,只惊得王慎和疏影的心猛地一颤。 这时只见郑昭仪突然抬起手,疏影忙上前扶了郑昭仪起身,郑昭仪微微倾身,嘴角凝着冷笑道:“王慎,你若是再不说实话,在本宫面前偷奸耍滑,那淋池的水可是等着你的。[]” 听得此话,王慎只吓得三魂失了六魄,忙叩头哭道:“奴才知罪,奴才知罪,奴才不敢瞒了主子,奴才这就说,奴才这就说。” 瞧着王慎的样子,郑昭仪一时心烦,轻叱道:“给本宫收了,淌眼抹泪的叫人心烦,还不快说。” 王慎头如捣蒜般:“是是,奴才说,奴才这就说。” 说着王慎偷觑了郑昭仪的脸色,只能硬着头皮道:“方才……方才梁五官和余良使分别晋封了长使和少使。” 此话一出,一向稳重的疏影也惊得睁大了眼睛,然后脸色渐渐发白的缓缓转头看着身侧的郑昭仪,只见郑昭仪并没有一丝愠怒之意,反倒是面色无漾,嘴角还噙着一丝凝滞的笑意。但是只有疏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想到此,疏影心中已是惊惧万分,只觉得手心都捏的一把冷汗。 “哒、哒…...”殿中只余清漏的滴水之声,还有王慎冷汗簌簌滴落声和疏影心急跳动的声音。 过了许久,久到叫人觉得方才的一切许是一场梦境罢了,“呵呵呵……”陡然一声如雷一般炸开,只见郑昭仪忽地笑起来,似是听了什么极有趣的笑话一般,止不住的捂嘴笑着,以至于笑得眼角都有些泛着晶莹。虽是笑,但这声音却是夜枭一般,只瘆得王慎身体不停地颤抖,仿似置身寒冬冷夜一般的寒凉。 疏影看到了郑昭仪眼里的那一抹苍凉,内心不禁触的有点生疼,她心疼的上前道:“娘娘……” “哗啦”郑昭仪猛地将眼前桌案上的东西掀翻,王慎吓得呆滞在那里,疏影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得尖叫出声,脸色惨白的看着这满地的狼藉。 “哒、哒……”疏影突然瞧见了郑昭仪手上划过了一丝伤痕,殷红若桃花的鲜血顺着手心滑过,滴在冰凉的宫砖上,触目的惊红与如雪的皓腕只觉得刺得眼生疼。 疏影只觉得心里一揪,忙上前跪地轻轻抚着郑昭仪的手泣道:“主子,主子,您的手伤了……”看着愣在那里的王慎,疏影不由生火喝道:“还不快去叫太医,杵着做什么?” 王慎被喝得回了神,忙要去请太医来。 “罢了,疏影,今日是禁足第几日了……”只觉得郑昭仪空荡的话传出来。 疏影秀眉微拧着,不知道如何说。 郑昭仪苦笑道:“是三个月零九日,我度过了足足九十九日的彻夜难眠,枯坐天明的日子。” 疏影有些不忍道:“主子。” 只见郑昭仪看着自己滴着鲜血的手喃喃道:“曾经,我蒙受圣宠,让永巷三十六宫尝尽了什么叫坐听清漏秋夜长的滋味,阖宫上下都不喜我跋扈刁蛮的性子,可是陛下却在我承宠的那一夜说,他最喜欢的,就是我眼里的那股子不服输的骄傲,这宫里顺从,低眉的女子太多,陛下说他不希望失了我这份难能的率真,所以他宠着我,爱着我,从不叫我吃了半点亏去,那时的皇后年轻沉不住气,因着我与我拌了口角,便一怒之下掷茶杯砸伤了我的额头。” 郑昭仪透着那伤口回忆着,忽地轻笑着,一如从前纯真的少女一般:“陛下知道了,与皇后吵了好大一架,陛下愣是一月不曾踏进椒房殿一步,日日亲自替我上药,一边涂着药还一边替我轻吹着气,生怕我疼,有时候我若是疼的难耐,他便会轻轻抱着我,在我耳边喃喃自责。” 疏影心疼道:“主子……” 郑昭仪却恍如未闻的继续道:“后来班婕妤进宫,因着她受宠,我便在自己宫中大发脾气,摔了好多东西,陛下很快就来了,抱着我温语劝慰着,可是我是那么的生气,一怒将他送我的好多东西都砸到了地上,气得他也掀了桌案,那般盛怒,宫人们都那么害怕,可后来也如此刻一般,我的手不小心划破了,他瞧着心急的跟什么似的,连忙吼了太医来诊治,看着就像他受伤了一般难受。” 说着郑昭仪轻轻抬起右手,脸色笑得近乎透明道:“疏影,那时候,多好啊,没有人能与我争,他只要我,我只要他,是吗?” 疏影早已泣不成声,但还是努力笑道:“是啊,自主子您进宫,陛下是最宠爱您的,就算如今,也是一般的情意,不管是班婕妤还是赵婕妤,都不过是一时的新鲜,主子不必在意。” 郑昭仪颓然的摇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与无力的苦笑道:“疏影,你不明白,从前的班婕妤,我看得出,陛下是因着她贤德懂礼数,是难得的恬淡女子,才会宠,但是我不害怕,因为那里面只要敬只有重,却独独没有爱,但是……” 郑昭仪眼神飘渺的看向门口道:“陛下对赵飞燕,却是没有丝毫其他掺杂,是最纯粹不过的爱,那爱虽然看着朴实平淡,却终有一日是能烧成一把烈火,叫任何妄图闯进去离间他们二人的人化为灰烬。从第一次注意到陛下看赵飞燕的眼神,我便有种说不清的恐惧,如今,一切都这样毫无征兆的得到证实了,你叫我如何不害怕。” 郑昭仪缓缓的扶着疏影的手起身,疏影哀戚道:“主子,还是叫太医来看看伤口吧,不然会疼的。” 郑昭仪放开了疏影的手,独自走下石阶,边走边无力的笑道:“身上的伤口如何抵得了心中伤口的疼呢?疼点好,疼了才知道自己还清醒的活着,才会有知觉。”说着郑昭仪轻轻地依靠在门框,看着渐渐月圆的夜空喃喃着。 “主子……”疏影凄哀的流泪唤着,却只见郑昭仪孑然独立在那,眼中是大厦将倾的无尽绝望与苍凉。 第三十五章 稳固 晚宴毕,皇上去了皇后的椒房殿就寝,而我则携着班姐姐同梁长使,余少使一起朝回走。 待回到了宫中,便微微觉得略有些乏力了。子衿与抱琴替我小心地更了件儿薄纱轻衣,司棋端来撒了玫瑰花的水,侍书小心的绞了帕子,见她们做事越发利落齐整,我心下也很是欣然,便接过侍书手中的帕子,轻轻的擦了手便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忙了一天,你们也下去休息吧,只留着子衿伺候就好。” “是。”抱琴她们恭敬地垂首道,便轻声地退了下去。 我顺着走向妆台前,轻轻取下发间的钗簪,子衿款步过来,拿起桌上的镂花牛角梳,仿佛是轻抚一般小心地梳着,我顿时觉得心神舒和了不少,阖眼静静地享受着。 “前些日子里主子太辛苦,日日都没个松懈,今儿主子可以松口气了。”只听子衿温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微微一笑的睁开眼睛,挑眉看向镜子中笑意盈盈的子衿道:“属你最是懂我的。” 子衿温和一笑,然后道:“奴婢如何不知主子那般辛苦打理六宫琐事是为什么?” 说着子衿垂首静静替我梳着头发道:“咱们的陛下,终究是重旧情的人,漪澜殿的那位如今眼看是拘在宫里了,但她毕竟是跟了陛下那么多年,也专宠了那么多年,难保没有一天,陛下念着那主子的好,那其他什么错误便都化了灰了,从前‘金屋藏娇’的陈皇后先前如何的跋扈,最后幽禁长门,悔过不已,重金托相如,一曲《长门赋》,孝武皇帝那般雄才伟略的豪情天子,不也化作了绕指柔情。(.好看的小说)从前的千般坏也变了万分好。” 只见子衿抬首,看向我温婉道:“主子如今不过是想趁着他日,这风水再转之前,给自己铺好一条后退的路。您事事亲力亲为,只是怕出了差错,就算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也是不骄不躁,待皇后娘娘是尊敬有礼,待下面的嫔妃也是亲和有加……” 子衿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道:“如今六宫中对主子的口碑是极好的,主子的贤德是与班婕妤并重了。” 我笑着边取下紫英重珠耳环边道:“班姐姐的贤德饶是谁也比不上的,我这般,只是不得不为而已,我也别无所求。惟愿日后自己不会再被逼到绝境,能有个退路罢了,至于旁的,便是能安安稳稳。” 子衿笑着道:“如今梁长使和余少使的晋升,可是能让主子安枕了。” 我一听笑着起身。子衿扶着我起身,我笑着走向桌案边道:“今日之事确实也惊了我一回,虽想到了她二人会得到封赏,却没想到竟会是破格的晋位,如此一来,我们在宫中的位置也能稳固不少,莫说…...” 我笑着挑眉看向子衿道:“这确实是个安枕的好消息。” 子衿看着我。也很是欣然的点着头。 我端起案上的玫瑰露啜饮了一口,然后看向子衿道:“可还有一事我却是不能理解。” 子衿笑着道:“主子说的可是今日皇后特意安排的换座一事?” 我笑着点头道:“你总是明白我想的。” 子衿微微一笑,然后凝思道:“皇后今日的安排确实也惊了四座,把主子看的极重。” 我微微颔首,然后道:“说到底,今日我位居右首昭仪之位都不符合宫中规矩。论位份,班姐姐与我一般,择开漪澜殿,便是最高的,论入宫年份。班姐姐更是宫中的老人儿了,就算今日郑昭仪未能出席,此座也该是由班姐姐坐了去,如何能落在我身上?” 子衿微微凝思,然后道:“其实这规矩向来由人定,皇后娘娘位居后位,母仪天下多年,对于无视规矩者是绝不会容忍的,郑昭仪在皇后娘娘面前,时常挑衅,饶是皇后娘娘再如何宽和容忍,也不能容许这般被触及威仪。” 说着子衿看着我道:“所以如今郑昭仪便是落得这么个景儿,但主子却不一样了,主子无论何时都以皇后的威仪为重,按着规矩处事,皇后必是高兴的,今日皇后安排如此不合规矩的事,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轻易为之的,因为皇后知道此事不会受到陛下的斥责。而这目的,一来是告诉六宫众人,若是如郑昭仪这般置国母威仪不顾,那便是身居高位,也没个福气享;但若是谨遵规矩,识大体,就算是越了矩的礼待,只要皇后应允,便是符了规矩的;最后,您瞧,陛下知晓皇后娘娘待您如此好,不是龙心甚悦么?所以,为了这些,皇后娘娘今日之举,便是顺理成章了。” 我细细思索了一番,便拉着子衿的手笑道:“这样想着,也是那么个理儿,只是……” 我微微蹙眉道:“这样的眷顾荣宠只怕也是有利有弊,今儿皇后给了这么大的礼,而一向与我交好的梁长使和余少使又连着晋封,更何况我还受命协理六宫,这风头过盛,不是个好事,说不定从今夜起,六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紧紧盯着咱们远条馆的。” 子衿听了温语道:“其实自主子圣眷优渥的时候,六宫的眼睛便已盯着我们了,如今这般虽是风头极盛,却是实实在在的给了六宫一个忌惮,让她们也不敢轻易妄动了去,而且若是哪日郑昭仪权势再握,主子也有能力分庭抗礼,不至于落了下风去,至于主子所担忧的,主子可安心,奴婢会吩咐了下面做到宠辱不惊,不骄不躁,只要咱们不招摇,别人也拿捏不出什么把柄来。” 我微微颔首道:“也只能这样了。” 子衿温声道:“今日看主子回来是累了,早些休息吧,奴婢在外面守着,主子安心就是。” 我点了点头,握住子衿的手笑道:“有你,我便是千万个放心的。” 子衿微微一笑,便扶我上了床榻,替我盖上了丝被,掖了掖被角,从金钩上取下了纱幔,便轻步退了出去,缓缓掩上了房门。 第三十六章 怎敌他晚来风急 翌日,因着皇后早早的便遣了人来说免了六宫的请安,所以子衿她们便也不慌不急的替我更衣洗漱。 待用了早膳后,我难得清闲的与子衿抱琴她们喧着闲话。这时,忽地听闻外面李朝恩匆匆进来,躬身道:“主子,梁长使,余少使,姚保林,孙保林,还有几个上家人子来给您请安了,这会子正候在殿外呢。” 我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滞,蹙眉道:“说到底,我也是婕妤的位份,她们都来给我请安做什么?皇后娘娘都道今日不用去椒房殿请安,她们转脸来我这儿,可不是落人话柄么?” 子衿温语道:“昨日梁长使与余少使一事,便是给了她们一个风向,既是知道了,她们哪有不巴巴地儿过来请安的?宫中拜高踩低的事儿向来有之,若是与娘娘您交好,便能在陛下那儿留个眼,日后能得沾个光,晋个位份,她们何乐而不为?” 我有些无奈的抚额道:“李朝恩,回了她们去,就说本宫今日身子倦怠,不便见客,劳得她们关心,本宫心领了。” 李朝恩忙道:“是,奴才这就去。”说着便要退下去。 “等等!”子衿突然开口道。 李朝恩忙停步看着我,我看向子衿道:“怎么呢?” 子衿温声道:“如今六宫既是来了,万没有再挡回去之礼。” 我微微蹙眉道:“只有昭仪才当得六宫请安,我不过是婕妤,如何使得?” 子衿笑着道:“六宫嫔妃给婕妤请安是不符规矩,可若只是寻常的走动,又如何使不得?” 我瞧着子衿道:“你的意思是?” 子衿笑着道:“别个宫里的嫔妃来了咱们宫,主子作为东道主,可不得留了人家用完午膳再去么,想来其他各宫的主子也不会推辞,如此。主子再着了人专门请皇后娘娘,这般不也显示了主子对皇后娘娘的敬重么?皇后娘娘一向宽和仁慈,必也会明白主子您的一番心意,不会误解的。” 我听了。赞赏的看着子衿道:“你倒是分析的有条有理。” 子衿微微一笑,我便转首对等候的李朝恩道:“去请了六宫的嫔妃进来,别叫人等得久了。” 李朝恩忙笑道:“是,奴才这就去。” 我看向抱琴道:“去吩咐御膳房,午膳多备些个精致可口的膳食来。” 抱琴忙垂首道:“是,奴婢这就去。” 我转首看向子衿道:“一会子,你亲自去请皇后娘娘。” 子衿笑着道:“是。” 这时,便闻得殿门外一片环佩钗玉的声音,我望着子衿无奈一笑,便整了整神色。端坐在那等着。 下一刻,便见一众打扮素雅清秀的玉人儿走了进来,到了近前,齐齐整整的欠身行礼道:“嫔妾给婕妤娘娘请安,婕妤娘娘长乐无极。” 我忙笑着道:“快些起来吧。既是到了我宫里,便没得许多规矩,只当自家姐妹就是。” 只见她们笑着道:“谢娘娘。”便款款起身。 瞧着她们一个个难得一致的素净打扮,我不由觉得好笑,许是当我如郑昭仪一般,见不得那些花枝招展的,又瞧着余少使她们与我一般。平日里总是打扮清雅,便也寻着我喜这装束了。也指望着若是陛下来了,到时候也能青睐有加,孰不知今日陛下因着政务,要到晚上才会来。 我暗自好笑的忖度着,便笑着道:“司棋。还不快赐坐,别叫众位姐妹们站乏了。” 待到她们坐好,我又对侍书道:“去备些茶点来,叫各位姐妹们尝尝。” 等一切备好,孙保林笑着道:“到底是娘娘宫里的人儿。瞧着子衿姑娘便是稳重的,抱琴几位姑娘也是透着股伶俐劲儿。哪像嫔妾宫里的,尽是些粗笨的。” 我正喝着茶,听到此我微微抬眉,然后放下茶盏笑道:“孙保林可是高抬她们了,她们平日里伺候着,一样是笨手笨脚的,哪一样儿不叫人指点,若是论调教人,皇后娘娘宫中才是一流的,皇后娘娘管理宫中多年,自个儿宫里的人儿也是一等一的标致齐整,个个识事懂礼,相比起来,我宫里这几个也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可见皇后娘娘才是真真的治家有方。” 虽说是在自己宫里闲话,却难保不会传到皇后娘娘的耳中,所以这一番谦恭的话既是说给孙保林她们听的,也是说给皇后宫中听的,孙保林她们听得,也忙笑着附和。 我瞧了她们一眼,便笑着道:“众位姐妹们今日既是难得来我宫中一叙,若是不留你们多喧一会儿,便是本宫的不是了,本宫已叫人好好备上一桌午膳,众位姐妹们陪本宫好好喧喧话可好?” 她们一听,满面欣喜,哪有不答应的,忙笑道:“娘娘盛情,嫔妾们哪敢不从,只是别叨扰了娘娘才是。” 我笑着道:“既是自家姐妹,哪有叨扰一说,可见是说笑了。” 她们一听,也都笑得欣然,我微微侧首道:“子衿。” 子衿忙垂首道:“奴婢在。” 我笑着道:“既然六宫姐妹都在,必是要请了皇后娘娘和班姐姐一同来了才圆满,你亲自去请吧。” 子衿笑着颔首道:“是,奴婢这就去。” 说着子衿便向殿外走去,这时突然听得笑声道:“子衿也别费神儿了,不等你家主子请,本宫自个儿不请自来了。” 话毕,便见班姐姐笑着进来了,众嫔妃忙起身欠身行礼请安,班姐姐只抬手笑道:“快起吧,今儿啊,我不是东道主,本宫也同你们一样,不过是来蹭饭的罢了。” 一时逗得殿中好一番笑,我走下去笑嗔道:“瞧瞧这话儿,就惦记着我宫里这点儿过活了,也不怕引人笑话。” 调笑间,我与班姐姐行了个平级礼,然后转首对子衿道:“即使这样,你直接去请皇后娘娘就是。”子衿垂首便退了下去。 然后,我拉着班姐姐便去了上座,然后道:“众位姐妹们都坐吧。”一时间,热闹自不在话下。 我抬眼瞟了眼众嫔妃,便笑着道:“平日里虽总说要节俭,但也是节俭些不必要的便是,本宫瞧着各位姐姐们打扮的也太素净了些,古语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们做嫔妃的,平日里的装扮自是为了博陛下舒心的,素净清雅固然好,但百花齐放时也需姹紫嫣红来点缀不是?各位姐姐们穿的戴的也该妍丽鲜艳些,如此一来,就算是秋日里,瞧着也跟春景儿一般,叫陛下圣心大悦不是?姐姐们说,妹妹说的可对?” 众嫔妃们听到此微微一愣,直愣愣的瞧着我,似是不可置信一般,过了良久,她们方连忙起身,感激动容道:“娘娘贤德,嫔妾受教了。” 我转首笑着看向班姐姐,班姐姐也极为赞赏的回看着我,我讨巧一笑,直引得班姐姐差点止不住的笑,方转首正经笑道:“都起来吧。” 这时便见子衿回来了,只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不能来了,只叫我们玩好便是,瞧着子衿的神色,便知事情是办妥了,我便安然的颔首。 待午膳后,我们正喝着茶喧话,瞧着也是难得的祥和。忽地,便见李朝恩神色慌乱的疾步跑进来,李朝恩与子衿一般,一向稳重,叫他慌乱至此的事,便是大事了,如此我心里不禁一揪。 待他请安起身,我故作淡然道:“怎么?有什么事?” 只见李朝恩满脸纠结犹豫了会子,方偷偷瞧了我,又逡了一眼其他的嫔妃,最后垂首沉沉道:“回主子,漪澜殿刚传来消息,昭仪娘娘有身孕了,已然三个月。” 只听得周围不可置信的吸气声,然后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所有人都如雕塑一般保持不动,万籁俱寂时,于此刻的我,却是如平地一声雷,只轰的我没有了意识。 过了许久,还是班姐姐轻轻捅了捅我,我方回神,然后整理神色,微微笑道:“那便是好事,陛下、太后还有皇后娘娘都知道了吗?” 李朝恩忙道:“都知道了,这会子正往漪澜殿赶呢。” 我笑着道:“如此,可是我朝的福音,既然这样,我们也快些去漪澜殿向昭仪娘娘祝贺才是。” 众位嫔妃这方回神,只会附和着是。我侧首看向班姐姐,只见她安慰的看着我,我微微颔首,便挽了她一同向殿外走去。 三个月,不早不晚,正好。看来,果真是风水轮流转的预兆了,仰望蔚蓝的天空,不知何时会突地变天。 第三十七章 郑昭仪复势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在恍惚中来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漪澜殿,我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扶着子衿的手走了进去,而一众嫔妃则跟在我与班姐姐后面。 待走到门口正欲进去,便听闻皇上的声音道:“怎么你宫里这般简单朴素。” 我缓缓迈步进去,果然瞧着从前奢华绮丽的漪澜殿如今却是素净异常,只怕,是有意而为吧。 “臣妾自知罪责,既是遵陛下旨意反思己过,便要有虔诚之心才是,臣妾虽不能与佛门清静之地静思,但也可寻一个素净之地,再者从前臣妾宫中太过奢华,臣妾也是反思不已,还望陛下恕罪。”果然,听到郑昭仪泫然欲泣的声音,想来里面也是一枝梨花春带雨的情景,叫人怜爱的很。 只闻皇上道:“难为你能这么想,不过你也终究是一宫的昭仪,这般也不符合身份。” 说着便听皇上唤了秦道:“选些个精致上眼的赏玩物事送来漪澜殿摆上。” 这时便听闻皇后娘娘笑道:“妹妹好福气,就算是为了陛下,妹妹也得好好顾着自个儿的身子,为咱们汉室添福添寿才是。” 只听郑昭仪温语笑道:“臣妾谢陛下,谢皇后娘娘关心。” 我侧首看了眼班姐姐,与之无奈一笑,便提步走了进去。只见皇上坐在床沿握着郑昭仪的手笑语安慰着,皇后娘娘则笑着在一旁坐着,令人惊诧的是马婕妤竟也来了,静静站在一旁。 我压下心中的闷闷,款款走过去与班姐姐一起欠身道:“臣妾给陛下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昭仪娘娘请安。(.)”而梁长使她们则跟着我们见礼。 这时只觉一股熟悉的味道传来,只见皇上起身亲手扶起我,然后笑着道:“你来了。” 这一刻,只觉得一袭暖流荡漾于心。抚平了一切波澜。 我笑着颔首,如此皇上又笑着道:“都起来吧。” 待皇上回了座,我又微微欠身笑道:“臣妾恭喜昭仪娘娘,贺喜昭仪娘娘。”如此众嫔妃又忙着附和。 只见郑昭仪眼角微挑。然后妩媚一笑道:“本宫谢过各位妹妹们了。”我听了,只微微一笑。 这时只听得郑昭仪笑道:“臣妾听闻近日里皇后娘娘身子不爽利,想来是皇后娘娘处理六宫事务繁忙,真是辛苦了。” 皇后温声笑道:“本宫也谢过妹妹关心了,虽说六宫事务千头万绪,但有两位婕妤妹妹帮衬着,倒也没有那般辛苦。” “哦?”只见郑昭仪转眼看向我与班姐姐,然后笑着道:“如此,两位妹妹也是难得。” 我与班姐姐欠身道:“娘娘谬赞了。” 这时只听得身侧一直不发一言的马婕妤突然笑道:“如今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许多事务都落在了赵婕妤和班婕妤身上。只怕也太劳累着两位妹妹了,昭仪娘娘一向处理事务果决,又熟悉了这些年,不如由昭仪娘娘带着两位婕妤一起协理六宫,如此。一来可为皇后娘娘排忧解难,让皇后娘娘可安心休养;二来也可让两位婕妤妹妹不至于那么辛苦,臣妾听闻赵婕妤前日里早晚都伏案处理琐事,如今瞧着那小脸愈发消瘦了,看着都叫人心疼。” 听到此,我的眉头微微一颤,众人也明白了。都悄声不语。我不着痕迹的瞥了马婕妤一眼,而马婕妤也极为快意的哂笑置之。 “这……法子虽好,可妹妹如今怀有身孕,哪里能操劳这许多?”只见皇后娘娘满脸担忧与为难的看着皇上。 皇上微微点头笑道:“皇后说的也有理,你如今身子到底矜贵了些。” 这时便见郑昭仪笑着对皇上道:“臣妾原就是宫里的一份子,为皇后娘娘分忧乃是我们做妃嫔的责任。如今皇后娘娘不适,臣妾做为昭仪也合该帮衬着皇后娘娘才是,臣妾如今不过是三个月的身子,听闻从前皇后娘娘怀着六个月的身子还为府中打理,臣妾更该学着才是。再者不是还有两位妹妹帮着臣妾么,想也是没有什么大碍的,陛下如何虽是心疼臣妾,臣妾却也是担忧皇后娘娘,心疼两位妹妹啊。” “好吧,那你就帮衬着些,只一点,不要勉强了自己,许多事有飞燕和恬儿帮你就好,待到后面身子重了,你就放着别管了,安心养胎。” 皇上一番话,叫皇后险些失了神,只能勉力笑着,而一众嫔妃更是没了方向,偷偷瞧着我,又瞧着郑昭仪。而我却知道,这恢复协理之权,郑昭仪是势在必得,挡是挡不住的,就算今日不恢复,他日她也必会用尽手段夺去。想到此我不禁看向她,果然她势在必得的瞥着我,嘴角噙着的那一丝笑意诉说着她此次的胜利。 待皇上因着政务离去后,皇后与郑昭仪一番佯装的嘘寒问暖便也离去,而我们也随之出了漪澜殿,出门时,便已见漪澜殿中摆满了新挑的玩品,一时间,晃得人眼疼。 我挽着班姐姐的手,而余少使与梁长使分别走在我们身侧,子衿她们则慢慢的跟在后面。 “又是一场暴风雨要来临了。”班姐姐声音中颇有些凝重道。 我侧首看向班姐姐,然后收回目光笑道:“这一切,不是你我二人早已料到过的么?” 班姐姐有些怅然道:“预料到是一回事,真正发生在眼前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这一幕来的太极太早,直逼得人手足无措。” 我嘴角噙着一丝苦笑道:“莫说是姐姐,我又何曾不是这样想,暴风雨倒不怕,就怕是腥风血雨。” 说到此我停步看向班姐姐,班姐姐也是难得严肃凝重的神色,而一旁的梁长使和余良使也有些心神不宁的,一时间,气氛沉重难耐。 觉得实在是压抑得紧,我便笑着道:“罢了,瞧瞧你们,一个个紧张的草木皆兵似的,从前她的手段咱们又不是没有见过,从前不畏惧,如今也无需过忧了去,到底我们是四个人,若是彼此帮持,便能在这宫中站稳了脚跟。” 说着我拉着她们继续往前走着,如此她们方能安慰一番。 这时便见梁长使恨恨道:“若非马婕妤在一旁提议撺掇,如何会恢复了郑昭仪的权力去。” 我与班姐姐对视一眼,了然一笑,因着不想卷入太多的事,所以马莹莹倒戈一事我只告诉了班姐姐,与班姐姐方才的眼神交汇,便知班姐姐与我想的一样,因着上次紫荆作证,才会扭转局势,叫郑昭仪没得辩驳。 如此郑昭仪便怀疑了马婕妤,所以马婕妤只道自己昏迷不知情,而紫荆也是因着叫慕予姑姑撞到她向太医问汤药是否有毒一事,所以才会被叫了去作证,如此她才不得不说了实情。 听马婕妤着人来报,郑昭仪虽然未发落什么,但也是半信半疑,对马婕妤失了信任,想来马婕妤方才是只道郑昭仪必然会夺得权力,因此只是佯装撺掇,来个顺水推舟,如此也博得郑昭仪信任吧。 我想着便笑道:“有没有马婕妤这一出,郑昭仪都会有这一天,再者马婕妤原本就事郑昭仪一边儿的,她不撺掇,谁去撺掇?” 听到此,梁长使也只好忿然的垂首。 我看着眼前长的彷如无止尽的甬道道:“近日里都要小心些,只怕她最着意的便是我们,莫要落了把柄,便不只要生出什么事了。” 班姐姐同意的点点头,而余良使与梁长使则黯然的垂首。 第三十八章 杀伐 第二日请安之时,只见皇后的神色很是疲倦,待我们欠身行了礼,皇后只微微摆手道:“起来吧。” 一众人入座后,皇后抬眼问道:“可都来齐了?” 墨兰有些迟疑道:“回娘娘,还有郑昭仪未到。” 皇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寒意,只一瞬便温语笑道:“既是这般,那咱们便品茶喧话,等着吧。” 虽瞧着皇后在笑,但众人也感觉到气氛的异常,只有佯装不知的闲闹着。 直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听得门口宣道:“昭仪娘娘到。” 如此我也起身,待郑昭仪进了门,便欠身行礼,郑昭仪一如从前华丽的妆扮,高傲的姿态示人,只淡淡道:“起吧。” 我们起身后,只见郑昭仪竟不向皇后行礼,直接扶着疏影的手昂首阔步,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登时,殿中仿似时间停滞了一般,众嫔妃都屏住呼吸,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就连班姐姐也微微有些蹙眉的看着。 我微微侧首,只见皇后娘娘脸上闪过一丝盛怒,眼中如凝着寒冰一般盯着郑昭仪,郑昭仪却是恍然不知一般,悠然的品着茶。 过了半晌,只见皇后娘娘噙着一丝笑,寒意阵阵道:“昭仪妹妹可是来得早,叫人给你备的热茶,都散的凉了,叫本宫和众位妹妹们好等啊。” 郑昭仪听了眼皮也不抬一下道:“不知怎么地,臣妾自怀孕以来,总是贪睡的紧。” 说着郑昭仪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道:“说着茶嘛,臣妾宫中佳品不少,这热气散了便散了,无什么大碍,倒是劳顿皇后娘娘等着,叫臣妾惊讶不已呢。” 只见皇后娘娘轻笑一声,然后凝着寒意道:“家大业大。难免有些个不识规矩的人无法无天,本宫作为皇后,就得坐镇一方,端着那祖宗规矩。就是等……也得等着那些个人长了眼色,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郑昭仪听了轻笑出声,然后道:“皇后娘娘的一番话,可是叫人听了为之抚掌啊。哦,对了……” 说着郑昭仪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道:“陛下昨日说臣妾身子矜贵,害怕磕着碰着了,所以免了臣妾的请安礼。臣妾一时只记得谨遵圣旨,倒是忘了皇后娘娘您这一边呢,可是臣妾的罪过,还望娘娘恕罪。” 话虽这样说,郑昭仪却丝毫没有欠身请罪的样子。反倒挑衅的看着皇后。 只见皇后脸色一黑,眼中是怒极了的样子,我不禁暗自捏了一把汗。 过了许久,皇后终究是隐忍了下来,然后笑着道:“妹妹究竟是怀着身子的人,虽是有错,但本宫作为母仪天下的国母。也当同样秉着海纳百川的胸怀,何须计较一些不入眼的人,不入眼的事,妹妹说,是不是?” 郑昭仪听了淡淡笑道:“是,皇后娘娘当真是贤德。”说着她便微微打了个呵欠懒懒道:“臣妾有些乏了。不能陪皇后娘娘闲话了,臣妾告退。”说完,她便起身而去,只留一脸盛怒的皇后。 瞧着我们还坐在那,皇后恢复了平淡的神色道:“罢了。都下去吧,本宫也累了。”如此我们方起身离去。 我与班姐姐,还有梁长使,余良使四人正走着,瞧着郑昭仪的輦轿从旁经过,便只好退在一旁垂首让行。 只见行驶的轿輦突然在我们面前停下,然后便听闻郑昭仪慵懒的声音道:“赵婕妤,别来无恙啊。” 我微微欠身道:“数月未见,娘娘依然是姿仪万千。” 只听她轻笑一声,便下了輦来,走到我面前冷声道:“赵婕妤还是那般牙尖嘴利,孰不知那八哥儿再会说话逗喜,但若是喳喳个不停,也是叫人厌恶的紧。” 我微微一笑,然后道:“只要陛下喜欢,那旁的便是不甚要紧了,娘娘您说,是吗?”说着我不甘示弱的抬头看向郑昭仪。 果然瞧她脸色一变,气极了的样子,我便知皇上就是她的软肋,只要戳到痛处,她便会失了方寸。 过了良久,她方冷笑道:“好,赵婕妤说得好。” 说着她靠近我道:“从前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外表柔柔弱弱,端的一副谦恭谨慎的样子,内里却是弯弯肠子,满是城府算计,所以,赵飞燕,你给本宫牢牢地记住,从前你还未入得本宫的眼,本宫便也未曾对你上了心去,但是,从今儿起,你的日子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好过了,本宫会让你一寸一寸的感受到,什么叫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说道越后,她的声音寒如刀剑,恨不得一片一片将我凌迟处死一般,叫人不禁生气了凛然的寒意。 但我却淡然一笑,然后抬头看向她不卑不亢道:“臣妾既能让娘娘容得臣妾到了今日,臣妾一样有本事让娘娘容得了明日。” 她神色一凛,然后骤然笑道:“好,很好,深宫长夜漫漫,既然你敢陪本宫玩,本宫何乐而不为?本宫会好好地瞧着,看你你可以能耐到何时,时日还长,咱们走着瞧吧。” 说着她忽然转眼走到梁长使面前冷笑道:“听闻前些日子梁长使连晋两级,余良使更是连晋三级啊。” 只见梁长使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余良使只是静静地垂首站在那。 “念着同是伺候陛下,本宫不妨多给你二人提醒一句。”郑昭仪凑到梁长使跟前冷声道。 梁长使有些颤声道:“嫔妾谨遵娘娘教诲。” 郑昭仪粲然一笑,然后突然如嗜血的妖冶毒花一般冷眉道:“身居高位,也得有命去享。”一句话,惊得梁长使呆在那,脸色越发白,身子甚至有些颤抖,而余良使也惊诧的看着郑昭仪。 郑昭仪转眼见我面上无漾,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便转身凛然道:“我们走。”说着便扶着疏影上了轿輦,临走前嘴角噙了一抹冷然的笑意。 王慎忙道:“起轿。”抬輦的宫人忙抬起轿輦。 我笑着微微欠身道:“臣妾恭送昭仪娘娘。”然后便见轿輦缓缓而去。 待郑昭仪走后,只见梁长使脚微微一软,险些坐在地上,余良使忙上前扶着她的身子,我也上前问道:“姐姐还好?” 梁长使担忧的看着我道:“方才郑昭仪的一番话,分明是要集中对付你,势必要置你于死地啊。” 我淡淡一笑,只见班姐姐也不无担忧道:“只怕过了今日,我们便再无宁日了,尤其是妹妹你,郑昭仪对你恨之入骨,她今日既是能这般明目张胆的说出这些狠话来,就必是抱着几分把握的。” 余良使也蹙眉道:“班姐姐说的没错,姐姐要小心才是。” 我看着她们关心的目光,不禁看着郑昭仪消失的地方喃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听到此,班姐姐她们也只能默默唏嘘。 第三十九章 收敛羽翼 这日正与皇上在宣室殿后殿品着时令水果,皇上就着我的手吃了一片贡梨笑道:“难得你来朕这,前些日子里见你倒比朕还忙一帮。” 我笑着子衿拈了一片吃了道:“陛下又是再打趣臣妾了。” 只见他微微一笑,然后问道:“这几日与兰儿一起协理六宫,可还顺畅?” 我手中微微一滞,可不顺畅么,郑昭仪自协理六宫后,哪里肯放一点权力事务与我,只让我做了闲人一般,但她却又将许多的杂务琐事全都安排了班姐姐,倒是叫班姐姐日日忙的不可开交。我虽有心帮忙,郑昭仪哪里又肯答应了,反倒让班姐姐落得她一番入宫虽久,能力欠缺这些个冷嘲热讽,如此下来,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想到此,我只微微笑着道:“顺畅,如何不顺畅。昭仪娘娘心疼臣妾,所以对臣妾百般照顾,相比于班姐姐,臣妾轻松了许多,否则如何能在陛下这里躲懒?倒是劳了班姐姐许多,叫臣妾都不好意思了。” 只见皇上笑道:“恬儿入宫以来,做事稳重,为人也是得当,如此这番历练,他日也能帮衬着皇后,独挡一面。” 我一听,似嗔非嗔道:“听陛下的意思,那臣妾便是那‘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的愚笨之人咯?” 他听了一愣,见我眼中的俏皮,便朗声笑着,用手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道:“你啊,朕何时就说过这句话了。(.)” 我笑着道:“陛下方才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只见陛下无奈的笑道:“罢了,罢了,总是你有理,朕说不过你。” 这时只见秦道走了进来道:“陛下,共王来了。” “哦?”只见陛下忙笑着道:“快,快让他进来。” 听到此。我微微欠身道:“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皇上看了我一眼,笑着扶了我道:“好,朕晚上再去看你。” 我抬头笑道:“班姐姐那兰花开的正好,陛下不去瞧瞧么?姐姐那的兰花可是宫中一绝的。” 皇上笑着道:“好好好。朕今日去看恬儿,改日再去瞧你。” 我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殿去,恰巧碰见了定陶王刘康。他上前微微躬身道:“小王见过婕妤娘娘。” 我笑着道:“共王不必多礼,好久未见,王爷别来无恙。” 他温润一笑道:“劳娘娘关心,小王很好。只是娘娘瞧着脸色不如从前,娘娘还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如此才能更好的陪伴皇兄。” 我微微颔首,然后笑道:“谢王爷提点。(.)本宫会小心的。” 说着我往内室看了下,然后转首笑道:“陛下正急切的等着王爷您呢,本宫便不打扰了,先走了。” 共王刘康抱拳躬身道:“恭送娘娘。”我微微颔首,便扶了子衿的手出了殿去。 心里念着班姐姐。便去了增成舍,到了却见班姐姐不在。我寻了个服侍宫女问道:“你家主子去哪了?” 只见那宫女小心道:“方才昭仪娘娘传了主子去了漪澜殿。” 我眉头微微一簇,然后道:“可知昭仪娘娘寻你家主子是为何事?” 那宫女道:“好像是昭仪娘娘让我家主子帮忙去誊写账目。” 我听了也微微松了口气道:“好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宫女小心问道:“娘娘您坐下等吧,奴婢去给您泡壶茶。” 我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家主子既是不在。本宫便先回去了,待你家主子回来,就说本宫来过便是。” 那宫女垂首道:“是。” 我微微颔首,便扶了子衿的手走了。走在御花园中,子衿轻声道:“如今昭仪娘娘显然是丝毫不让主子碰触六宫事务。” 我笑着道:“她一心想独揽大权,如何肯让大权旁落。我与班姐姐的存在,就是她眼中钉,肉中刺,不能无视,却又一时拔不出。而这其中。她最恨最厌恶的莫过于我了,相比于班姐姐,她更忌讳我分了一丝一毫的权力去,哪里肯交待什么事务给我?有她在,我注定是个闲人空名罢了。” 子衿道:“主子方才何不在陛下那明说了去?原本陛下与皇后有心历练培养主子,昭仪娘娘如此,主子如何熟悉?” 我笑着道:“若是我说了,昭仪娘娘大可以我入宫较短,身子又弱为借口,在陛下面前说怕劳累了我,伤了身子,才未安排六宫琐事出来,如此冠冕堂皇的话,陛下如何能说什么?到时候本宫岂不是一个未能体谅她一番苦心,不识好歹的人?” 子衿也微微蹙眉道:“如此,主子如今该怎么办?” 我笑着道:“怎么办?能怎么办?只能等呗。” “等?”子衿迟疑不解的看着我。 我笑着道:“如今皇后娘娘凤体违和,在椒房殿静养,无暇顾及六宫事务,郑昭仪如今怀有龙裔,手握协理之权,风头正盛,她既然不肯叫我搀和,我就不掺和,日日管好自己宫中的人和事就行了。如今敌人气势迅猛时,我们就该收敛羽翼,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前些日子我们太过锋芒,也该知道急流勇退的道理。” 子衿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主子要等到何时?且就算主子欲退了下来,只怕郑昭仪也不肯轻易让主子安然退下来,独善其身,就怕主子收敛羽翼,她便会趁胜追击了。” 我笑着道:“她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我,叫我全身而退了去,所以咱们就得管好自己宫里的人和事,以后少说话,多做事,莫要跟其他宫里的人太多联系,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是,只要咱们自己阵脚不乱,她也找不出把柄来,找不出把柄,又能生出什么事端来呢?” 说着我看了子衿一眼,然后眺望远方继续道:“至于等么,自然是等到皇后娘娘归来之时,抑或是她自己不得不退之时,我倒不信,她这样的身子,能把持大权到何时去。” 子衿抬头道:“主子的意思是,等到郑昭仪身子越发重时,就该退了。” 我笑着道:“龙裔和权力,孰轻孰重,她自己最清楚,而且就算她肯冒险,陛下和太后会答应她冒这个险么?” 子衿微微一笑道:“主子说的极是,只是怕主子又要吃苦了。” 我嘴角凝着一丝笑意道:“自进宫以来,本宫吃过的苦,尝到的担惊受怕还少了么?吃苦我从不惧,因为本宫相信的是苦尽甘来。” 子衿笑着道:“主子说的是,我们必会苦尽甘来。” 我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天边道:“回宫吧。”说完便扶了子衿的手回去。 第四十章 孤立无援 待到暮色降临,我坐到妆台前问道:“陛下去了哪儿。” 子衿笑着过来替我卸下钗环道:“方才李朝恩来回了,说陛下去了增成舍,娘娘放心吧。”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待子衿扶了我去床上躺着,我对子衿道:“去替我取了那卷还未看完的书来。” 子衿温声道:“是。”说完便替我取了来。 我接过书温语道:“好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子衿微微颔首,又抬头看着我道:“夜深了,主子也别贪书看,忘了时辰,若是吹着了风,染了寒气,是要生病的。” 我笑着道:“知道了,你呀,放心吧,不过是难得清静,看看书,缓个神儿罢了,一会子看着看着,也就倦了。” 子衿笑着点头道:“那奴婢告退了。” 我笑着点头道:“去吧。” 待子衿走后,我便拿着那卷子书,靠在那翻看着,也不知过了许久,只觉得眼皮越发重了,便不由靠在那睡了过去。 待第二日早早起来,瞧着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被角都掖的严实,我微微噙了一丝笑,然后唤道:“来人。” 便见子衿带了抱琴她们进来,我笑着道:“昨夜你可是来了?” 子衿有些嗔怪道:“主子还说,奴婢说了许多,主子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那许多寒意的,您也能随便靠在那睡了,若是叫风打了头可怎么办?” 我笑着道:“昨日是我没注意,下次不会了,咱们的子衿姑姑可消消气儿吧。[.超多好看小说]” 周围抱琴她们听了都被我逗笑了,子衿也不禁嗔笑道:“主子。” 待收拾好后,我便去往漪澜殿请安。 待到了椒房殿,只见众嫔妃都到了,唯独不见班姐姐,而郑昭仪因着不必请安。便也未来。 我走了进去,她们忙给我行了礼,我笑着道:“都起身吧。” 这时只见墨兰从后殿走了出来道:“皇后娘娘因着凤体违和,近日的请安礼便免了。各位主子娘娘也请回吧。” 一时间,殿中炸开了锅一般,如此我们也只好离开了椒房殿。 和梁长使、余少使一起走着,正听着前面的嫔妃谈论着:“听闻昨夜陛下去了增成舍,谁知婕妤娘娘生了病,陛下便去了宣室殿歇息。” 听到此,我不禁微微蹙眉,班姐姐生病了?我忙看着梁长使她们道:“咱们去看看班姐姐。”她们点了点头,便同我一起去了。 待到了增成舍,果然见班姐姐面色有些苍白的靠在床上。(.无弹窗广告)屋子里也是似有若无的草药味,兰芷则正小心的喂药给班姐姐。 我忙上前道:“姐姐这是怎么呢?” 兰芷见到了我们,忙起身行礼道:“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给梁主子请安,给余主子请安。” 我转首道:“起来吧。”然后看向班姐姐道:“姐姐这是怎么呢?昨儿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 梁长使和余少使也担忧道:“是啊,娘娘这是怎么呢?” 班姐姐有些虚弱的笑道:“没什么,不过是着了凉,没个几日就会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我握住班姐姐的手,只觉得手也有些凉,更是难受道:“瞧瞧。这手都这么凉,姐姐还说没事,太医可是怎么说的?” 这时只见兰芷落泪道:“奴婢斗胆和娘娘说一句,我家主子都是因着昭仪娘娘日日交待了许多琐事杂务,见天儿的伏案打理,没个休息的时间。本就如此劳累了,昭仪娘娘还常常到了夜里忽地让主子去漪澜殿做什么账目,如此一来一去,如何不着了风寒,邪风侵体。弄的这般。” 只见班姐姐蹙眉道:“兰芷,你的话多了。” 见着兰芷要请罪,我抬手将她身子扶住,然后转首看着班姐姐道:“这些事,姐姐怎的不跟我说了去。” 班姐姐无力的笑道:“不过是小事,去烦着你做什么?再者我又如何不知你,若是说了,只怕你要去漪澜殿那理论,或是到陛下那说去了,只怕反而还卷得你不好过,如今不比从前,郑昭仪的势力太大,妹妹如今还是莫要与她起了冲突才是。” 我听了又气又急道:“姐姐如今这样就好了么?” 班姐姐紧紧握住我的深深看着我道:“我一直觉得妹妹是理智的人,妹妹应该知道,如今不论什么情况,你都应该学会一个‘忍’字才是,忍到时来运转,忍到苦尽甘来。” 我深深回看着班姐姐,看到她眼中的期盼与坚定,过了良久,我微微垂首道:“姐姐说的是,是我失了理智了。” 班姐姐这才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道:“再者,你瞧,如今因着这病,我可不是逮着了躲懒的机会了么。” 如此一番后,才引得我微微一笑。 这时班姐姐看着我,轻拍我的手,又看了眼梁长使她们道:“近些日子,你们也要小心些。” 梁长使她们点了点头,我也颔首道:“姐姐你莫要管我们,只照顾好自己身体才是。” 班姐姐听了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这么大人了,难不成还看不好自己个儿?” 如此说着,我们都笑了起来。 待与班姐姐聊了一会儿,我便道:“姐姐只怕是病中也乏了,我们就不扰着你休息了,我们先回宫去了。” 班姐姐笑着点头道:“好。” 我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对兰芷道:“兰芷,照看好你家主子,若是有什么事,便去找我,若是班姐姐不叫你来,你就自己悄悄来,可别什么事都闷着不告诉了我去,叫人白白的干着急。” 兰芷笑看了眼班姐姐,只见班姐姐笑着道:“瞧瞧,还是小孩子脾气,倒还防起我来了。” 兰芷笑着道:“奴婢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对梁长使她们笑道:“咱们走了。”然后便同她们离开了增成舍。 待回到了远条馆,我有些疲惫的倒在美人榻上,子衿吩咐了抱琴道:“去替主子泡一杯安神茶来。”抱琴领了吩咐便下去了。 子衿又唤了入画去换了些安神香,如此才觉得清神了些。 子衿替我轻轻按了太阳穴道:“如今班婕妤累得病了,主子更是一个人了。” 我阖着眼道:“郑昭仪要的就是让我孤立无援。” 子衿担忧道:“只怕她下一个对付的便是主子了,主子要万事小心些。” 听到此,我不禁蹙眉,然后点了点头。就算小心,也只怕防不胜防。 第四十一章 宫杀(上) 这日我携着梁长使和余少使给太后娘娘请完安往回走,梁长使有些担忧道:“原本皇后娘娘凤体不适,这几日只在椒房殿静养着,连每日的例行请安都免了,如今太后娘娘也旧疾复发,这六宫之事可是要由郑昭仪一人掌管?” 余少使温声道:“梁姐姐说的是,如今郑昭仪复了权以后,便是好一番整顿,一如从前,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前儿些日子一个非常室的内侍因为办事不力,被打入了暴室,好一顿惩罚,当时当着众宫人面,不知吓坏了多少宫女儿。(.好看的小说)” 听到此,我微微蹙眉,然后道:“既是处罚,想来那些内侍也是犯了什么宫规的。” “哪里,听闻那人是……”梁长使正往下说,眼见儿被余少使轻轻扯了扯衣袖,便没了声儿。 我笑着道:“怎么呢这是?” 看梁长使和余良使为难犹豫的样子,我笑着道:“说吧,你们可是知道什么?” 这时梁长使看了眼余良使,方轻声道:“听闻那个内侍前些日子是受了妹妹你的封赏的,叫小安子。” 听到此我的眉间一颤,面上还是淡然道:“依郑昭仪的脾性,是必看不得我好的,她如此,也不过是给六宫一个风向,让她们知道如今该往哪倒,不该往哪倒。” 余少使这时问道:“姐姐为何不与陛下说一声?如今班姐姐也不在,姐姐处境越发危险了,但陛下宠爱您,您还有陛下这个依靠啊。” 我轻轻摇了摇头道:“如今陛下正为前朝国事缠身,六宫都来的少了些,我如何能拿这些小事去烦扰他;再者这事我又能如何去说?总不能说郑昭仪处处在针对我,那到时候郑昭仪一筐子说辞反驳了我,反倒叫我坐实了以下犯上,诬陷的罪名。” 梁长使急着道:“这可如何是好?忍也不是。不忍也不是。” 我笑着道:“忍啊,为何不忍?既然她都能在幽禁之时忍得如今东山再起,我们又如何忍不得他日的时来运转?” 说着我安慰的看着她们,看见我如此。她们也只好微微颔首。 待到了御花园,瞧着景致正好,我们便漫步而走,全当散散心。兴致正好时,突然闻得后面有轿輦的声音。 还未回头,便听着懒懒的声音道:“赵婕妤好兴致啊。” 我眉间微微一蹙,但还是恭敬地转身行礼道:“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只见郑昭仪瞧着我们欠身行礼,也不叫起,只悠然的坐在轿輦上。抬眼瞥了下周围,然后回首看着我道:“赵婕妤真是好福气,能有这么多清闲时间,赏得这般好景致,倒不像本宫。日日都有六宫的事务牵绊着,哪有赵婕妤这半点的自在啊。”而马婕妤则坐在后面的轿輦上,淡淡地看着我们。 听得郑昭仪这话,我佯装恭谨道:“娘娘贵为昭仪,日日都为六宫而忧,殚精竭虑,同是协理六宫。臣妾作为婕妤,却是日日这般安然自得,娘娘如此体贴臣妾,臣妾心中颇为感动,但更多的是自责愧疚,所以。娘娘若是不嫌弃,不如叫臣妾替您分担一二,让臣妾心中也好受些。” 果然,我瞧见郑昭仪眉间一蹙,但很快舒展道:“赵婕妤到底入宫太短。只怕本宫将太多琐事托于你,也是有心无力,反倒累得你坏了身子,瞧瞧班婕妤,可不就是禁不住一点劳累,便倒下了么?说到底,你们也太娇嫩柔弱了些……”说到这郑昭仪眼中滑过一丝嗤笑。 然后便见她冷笑的看着我道:“再者,妹妹可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该如何是好啊?赵婕妤还是安然的,先慢慢熟悉六宫事务,做事别尽想着急功近利的,这管事啊,还得看有没有那能耐,哦……对了,听闻赵婕妤倒是欣赏那非常室的小安子?但是本宫却听闻他办事不力,玩忽职守,没个规矩,赵婕妤也是知道本宫的,眼里最容不得沙子,所以便重赏了三十板子,扔到暴室好好服役去了,赵婕妤,不会对本宫的做法不满吧?” 我听了,只恭敬道:“娘娘一向赏罚分明,六宫中是出了名的公正,臣妾怎会对娘娘的惩处有所不满,娘娘既是罚了,那小安子便定是有违宫规,是臣妾识人不清,臣妾也有罪责。” 郑昭仪瞟了我一眼,然后扶了疏影的手走到我的面前,抬起我的下颚,眼中噙着杀意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择开关系,摆脱罪责了吗,本宫可不是陛下,没那怜香惜玉的心,对了,本宫没有告诉你吧,那个狗奴才已经残了。” 听到最后一句我心下一凉,吃惊的看着她,这一幕惊得余良使和梁长使正欲上前来,郑昭仪便冷眼射向她们道:“这是本宫与赵婕妤的事,你们两个还没资格插嘴。” “嘭”地一声,余少使跪在地上求情道:“娘娘,婕妤娘娘一向安守本分,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婕妤吧。” 这时只见梁长使也跪了下来,跟着余少使一起求情,看到此,我不禁心中一揪,有些难受。 郑昭仪淡淡瞥了她们一眼,轻哧了一声,然后看向我道:“本宫竟不知,赵婕妤人缘这么好,不过……班婕妤如今还躺在那,还能有谁救得了你。” 这时便见身后一抹身影晃过,跪在我前面道:“昭仪娘娘,太后娘娘与陛下一直以六宫祥和为愿,这御花园最是人多眼杂,若是叫人瞧了这幕,胡乱猜测,落到太后和陛下的耳中,只怕对昭仪娘娘不好,还请娘娘三思。” 我微微一愣,抬头看到子衿恭谨地跪在那。我心下一惊,便见郑昭仪冷笑道:“子衿可是愈发会当差事了,一个小小的奴婢,还敢在主子面前胡言乱语。” 说着郑昭仪凑近子衿,深深散发着危险的冷意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我急忙道:“昭仪娘娘……啊” 我惊呼一声,看着郑昭仪用了全身的力气抬手朝子衿掼去,眼中满是森冷的杀意,只听得梁长使和余少使惊道:“娘娘息怒。” 我这才回过神。转首看向子衿,只见子衿左脸红肿,原本白嫩的肌肤上满是怖人的血丝,嘴角也被打破了。噙着血迹。 这时只闻得郑昭仪厉声道:“王慎,把她拖下去杖刑五十,叫她明白什么叫规矩。” “是。”只见王慎嘴角噙着一丝冷然的笑意,便要过来。 我忙护在子衿身前道:“昭仪娘娘,一切皆是臣妾管教不严,娘娘只管罚我便是,不要同一个卑贱的奴婢计较,有损您的贵仪。” 郑昭仪狠厉的掐住我的下颚冷声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本宫便能放了她么?赵飞燕,你也太天真了些。从这一刻起,你给本宫瞧着,什么叫无力回天,生不如死,本宫若想要了她们的命。就像捏死一只卑贱的蝼蚁一般,从前......你的路走的太顺畅,如今让本宫来告诉你什么才叫后,宫之路。” 说完郑昭仪猛地一带力,把我甩到地上,然后冷声道:“拖下去,打!本宫要听到声音才行。” 王慎立马得令的去拖子衿。我忙上去制止,王慎有些顾忌,只听郑昭仪狠绝道:“拖下去。” “是。”王慎听了,猛地使力,把我掀倒在地,便将子衿往下拖去。 “子衿……”我心急如焚的唤道。 只见子衿脸微微有些发白。虚弱的笑道:“主子,不要管奴婢了。” 见子衿消失了,我手撑着地,便要起身追上去,突然只觉得手上钻心的疼痛直逼上眉心。 “啊!”只听得梁长使她们的吸气声。随之就是哭泣的求情。 只见郑昭仪踩在我的手上,狠狠地碾了几下,然后俯身看着我笑道:“怎么?前些日子你不是很有本事么?这会子怎么是这么个无用之人,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宫斗,既然已经开始了,本宫就不会那么轻易结束,本宫会一点一点的斗垮你,直到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她便转身坐回轿輦,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这时便传来了子衿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皮肉绽裂的声音,我正欲起身,郑昭仪便悠然道:“你若是过去了,那贱婢就再加二十板子,不知道,她受不受得过?” 听到此,我身子一颤,这时子衿的声音越发惨烈,那板子落下的声音更是一声一声沉重的打在我心上,渐渐地,子衿的声音愈发微弱,而我的身子渐渐发冷,有些麻木,只能听到梁长使她们惊惧的哭泣声,也只看得到郑昭仪狠绝快意的冷笑。 我绝望的瘫倒在那,一滴泪水落了下来,呆滞的看着子衿消失的地方。 “娘娘!”突然只听得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道:“方才已有许多别处的宫人路过,似是……还有长乐宫的。” “什么?”只听郑昭仪微微一惊道。 我微微抬起头,见是马莹莹在一旁小声道:“您是知道的,太后对赵飞燕似是很维护,若是一会传到太后那里,惊动了陛下,只怕又会让陛下和您之间生了嫌隙,如今您怀着龙裔,只有您和陛下和睦恩爱,日后腹中这未来的皇子也会有个好的前程啊,还是别为了个贱逼,有损了您。” 听到此,我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看过去,只见郑昭仪紧蹙的眉头慢慢展开,然后不耐道:“罢了,叫王慎停手吧,打死个贱逼不足惜,别惊了本宫腹中的孩子。” 说着便给疏影使了个眼色,疏影便领悟地下去了,然后便见王慎回来了,还有两个内侍架着满身是血的子衿,到了近前,便将子衿扔在了地上,我忙扑上去,顾不得麻木的双腿,哭着抱了子衿道:“子衿,你怎么样,怎么样?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有事,知不知道。” 子衿微弱的声音道:“奴婢……奴婢没事,主......主子安心。”梁长使和余少使也连忙上前来哭着。 这时只听郑昭仪冷声道:“小安子虽是罚了,但终究是赵婕妤识人不清之错,因此你也得受罚,再者,子衿居然敢以下犯上,顶撞本宫,可见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皆因你这个主子自身不正,所以你更该罚,从今儿起,你便好好的把《宫规》给本宫抄上十遍,到时候呈给本宫,本宫说可以了,这惩罚才算结束,你可记住了?” 我强忍住心中的怒意,恭谨道:“臣妾谨遵娘娘旨意。” 郑昭仪冷嗤一声,便坐上了轿輦,行到我们身边时,她突然道:“本宫一心想为腹中孩儿抄经祈福,愿他能福寿延绵,可奈何本宫怀着身孕,不易劳累,本宫听闻余少使的字极好,可能帮本宫抄写经书啊?” 余妹妹恭敬的欠身道:“嫔妾的福气。” 只听郑昭仪慵懒的声音道:“本宫听闻只有在供奉着送子娘娘的神龛前抄写经书,抄写的经书才能沾些神佛的灵气,所以余少使便每日起早到本宫殿中的神龛前,独自抄写经书吧,到时候本宫会派专人服侍你,每日抄满定数,再回你自个儿宫里吧。” 我眉头微蹙,供奉的殿中烟香缭绕,又没有供暖的物事,说是服侍,只怕是监视,郑昭仪这话中,分明是要余少使从早抄到晚,一般人如何受得了。 心中虽难受,但我却知我若求情,只怕更会累及余少使,因此我只好默然看着余少使单薄的身子立在冷风中,温声道:“嫔妾知道了。” 只见郑昭仪这才满意地点头,嘴角噙着一丝快意的笑,然后转头看也不看我们道:“回宫。” 待郑昭仪的輦轿过去,一班宫人消失后,我方沉声道:“余妹妹,对不起,我没能帮你。” 余少使微微一笑道:“我什么都知道,姐姐无需做什么,左不过是抄经罢了,没什么难的。” 我看着她面上故作轻松,我却知她心中万般的苦涩。这时余少使急道:“这会子,该快送了子衿回去诊治才是。” 我一听,连忙看向子衿,只见她微弱的紧,忙道:“快,快送子衿回去。” 第四十二章 宫杀(下) 几日之后的正午,抱琴替我梳妆,我侧首问道:“子衿如今怎么样了?” 抱琴温声道:“主子放心,用了温大人开的药后,姑姑好了些,只是这次下手太狠,姑姑得要几个月才能下得了chuang来。” 听到此,我手中紧紧攥着雕花木梳平声道:“总有一日,我会为子衿讨回公道。” 抱琴轻轻替我挽着发道:“这几日余主子也不好过,日日鸡鸣怕就起身去漪澜殿抄经,每到宫中下钥了才能回宫,奴婢见余主子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我眉间一蹙,脑海中浮现了余少使柔弱的身子,便觉得心中闷闷的,我失神的看着那铜镜,沉声道:“不论是子衿,还是余少使,终究……是因为我才会这般,是我连累了她们。” 抱琴手中微微一滞,然后温声道:“主子,漪澜殿正是为了磨消您的斗志,才会这般下狠手,所以不论何时,您都不为之而动,否则,将来会有更多的人如子衿姑姑一般……” 听到此,我看向肃然的抱琴,过了许久,我转首沉然道:“你说的没错,我绝不会顺了她的意。” 待梳妆毕,我便去了书房,对抱琴道:“替我研磨吧,还有一点,宫规就抄完了,到时候你拿了送到漪澜殿去。”抱琴微微垂首,便来替我小心的研磨。 直到夕阳西下时,才终于抄完了那许多,只觉得手臂也麻木了。 我起身问道:“陛下今儿去灞上检阅,可知什么时候回来?” 子衿垂首道:“得是要到明早。” 我点了点头,有些疲倦道:“我有些乏了。” 抱琴上来扶着我道:“奴婢扶您去休息。”我点了点头,便回了寝殿,难得的安然入睡。 “叮叮……铛铛铛。”我不耐地睁开了眼睛,听着嘈杂的声音,生出一丝异样的烦躁道:“来人,来人。” 这时便见抱琴急忙进了来。见着起身的我,面色有些为难道,但还是温婉一笑道:“主子怎么醒了?” 我蹙眉,微微有些愠怒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抱琴脸上越发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默不作声的站在那。 瞧着她的异样,我略有些明白了,然后平复心情的淡然道:“是不是漪澜殿的?” 抱琴这才抬头看了我,然后低声道:“是漪澜殿的王慎带了非常室的几个内侍来,说前儿咱们宫里说了有些殿的屋瓦有些松了,原本此事是小安子负责,如今小安子不在,郑昭仪便命王慎带了人来修理。” “呵!”我轻笑一声,然后道:“所以他们就拿着鸡毛当令箭,来本宫这里拆房揭瓦么?” 抱琴微微垂首。我起身道:“走,既然昭仪娘娘这般抬爱,我理应出去看看。” “是”抱琴垂首扶了我出去。 一出了殿门,便见着眼前满是飞扬的尘土,房上簌簌地掉落着渣石。我宫里的人都一脸忿然的看着这一幕,但还是极尽隐忍着。待我看向王慎,只见他颐指气使,指挥着那一帮子谄媚的内侍,得意的样子,俨然是御前的人一般。 我瞧着一地的灰土渣石,然后扶着抱琴的手昂首走过去。冷声道:“王公公好大的气派,本宫扫眼瞧去,还以为是御前当差的呢。” 这时王慎才看到我,然后泰然的走过来,只微微一躬身道:“哎哟,是婕妤主子啊。奴才给您请安了。”说着是请安,可他神色却是倨傲的很。 “放肆!”身侧的抱琴怒斥道:“王公公就是这么跟主子请安的吗?” 我面上淡笑,并未有什么异样,王慎见我没发话,便更是得意了些。眼皮抬也不抬道:“奴才这几日不知怎地,闪着了腰,也只能这般请安了,昭仪娘娘也准了奴才这般,想来,婕妤娘娘您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我抬眼看向王慎,他脸上的表情俨然是我不敢有丝毫的异议,我请笑了一声,然后道:“昭仪娘娘都允了,你是昭仪娘娘的人,本宫又能有什么异议呢?” 王慎一听,更是神气了许多,而抱琴在一旁忿然道:“主子。” 王慎转身,挺着腰板儿,扯着嗓子道:“都愣着干什么,快些好好给婕妤娘娘修,做的不好了,回去昭仪娘娘面前有你们的好。” 那些内侍一听,连忙哈腰笑道:“是是,公公您就请好吧。”说着那瓦上的动静更大,一股子灰尘扑面而来。 只见王慎抬眼瞟了我一下,然后对着那帮内侍道:“瞧你们那害怕的样儿,到底是个卑贱的身份,在我家昭仪娘娘面前,算个什么,我呸。”说着他便往地上啐了一口,脸上得意的愈发。 听到王慎含沙射影的瞥着我说的话,我紧紧攥着手,只觉得全身有些颤抖。 这时突然见司棋冲上去道:“王慎,你个狗仗人势的,我跟你拼了。” 我连忙让抱琴拉住司棋,谁知王慎身边的两个内侍架住了司棋。突然,“啪!”的一声,四周寂静了,我看向司棋,只见她极为脸上早已肿起,愣在那,而王慎还仰着手,一脸得意的嗤笑道:“一个小小的贱婢,也敢跟本公公斗。” 听得周围几个内侍的嘲笑声,只见司棋隐忍着满是屈辱的泪道:“王慎,你个狗仗人势的狗奴才,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说着便要挣扎上去。 只见王慎收了笑,便要扬手下去,我上前一把抓住王慎欲扇下的手,这一刻,只觉得恨极了这个狗奴才,第一次,我的心中满是充斥着一个字:杀。 想到此,我心下越发恨意,冷冷的眼神射向王慎,心中的阵阵杀意只恨不得撕碎了他,从他的眼中,我逐渐看到了从惊诧到躲闪直至最后的恐惧,我能够感觉到他的身子在颤抖,一脸惊恐的看着我。 “主子?”抱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这时我回了神,然后松开手,冷声一字一句吐道:“王慎?好,很好。记住,你是第一个让本宫想碎尸万段的人。” 王慎一个激灵,忙吓得跪在那求饶道:“婕妤娘娘饶命,奴才不敢了,奴才不敢了。” “不敢?”我冷声笑了起来,然后俯身看着他,仿若闲聊一般喃喃道:“晚了……”说完我使了全身的力,一个耳光掼过去,只把他打的摔倒在地。 看着他躺在那抖索着,好像一堆腐肉一般,不禁心生厌恶,我一步一步踱步走向他,每靠近他一步,他就极力想往后缩。 我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不带一丝温度道:“来人,拖下去杖责三十,让人看看,狗仗人势的狗奴才,在主子面前嚣张,是什么下场。” “是。”李朝恩一得令,满是快意的走过来,眼中皆是狠意的命人拖走了王慎,无视王慎的哭号,我只走过去看着司棋,轻轻抚着她的脸道:“怎么样?” 司棋委屈的扑过来,在我怀中哭着,我只好轻轻的轻抚她的背安慰。 待她好些后,我转身看向那几个早已从房上下来的内侍,然后冷声道:“怎么?你们可还要学刚才那不知好歹的狗奴才?” “不敢,奴才不敢。”只见他们抖索着道。 我冷声笑道:“那到底该如何修理,你们该是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明白。”他们脸色发白的不停磕头道。 不想再看她们,我转身扶了抱琴往殿中走,到殿门口时,我对抱琴道:“将方才的事一丝不落的回了皇后娘娘去。” 抱琴领悟地垂首道:“奴婢明白。” 第四十三章 私刑(上) 待到了晚上,我喝着茶与司棋她们闲话着,这时抱琴走了进来,脸上有些为难的看着我。(.无弹窗广告) 我心中有些了悟的问道:“可是昭仪娘娘不满意我罚抄的宫规?” 抱琴有些失意的点点头道:“是。” 我缓缓起身道:“替我研磨,这会子闲着也是闲着,重新抄就是。” “主子,郑昭仪分明是难为您,您何必还抄呢?”司棋有些愤愤道。 我淡淡道:“如今她居上,我居下,此时不是正面冲突的时候,若只是抄几张宫规便能平息的事,又何必去闹出许多事来,忍一时风平浪静,终有一天我们会把一切讨回来,但至少,不是现在。”说完我便去了书房。 不知抄了多久,只觉得眼前都有些花了,便放了笔靠在椅背上稍作休息,抱琴忙来替我捏着肩,一时间,有些昏然欲睡。 忽然,外面传来了吵闹声,还没等我问是什么事,便见梁长使哭着跑了进来,一看到我,便立刻冲过来哭倒在我面前。 瞧着她发髻松散,满面泪痕,眼中满是惊吓与恐惧,只颤颤巍巍跪在我脚下哭道:“娘娘,快救救余少使,快救救余少使吧。” 我心中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呢?快起来说话。” 待我扶起她,她抓住我的手哭道:“方才我去找余少使说话,谁知等了许久未见回来,只当她又被留着抄经还有些时辰,便准备回宫,碰巧刚出门便碰到有个面生的小宫女急匆匆跑了过来,告诉我们余少使抄经时,昭仪娘娘供奉的那尊送子观音不知怎么打碎了,昭仪娘娘盛怒,正对余少使用私刑。” “什么?”我只觉得脑中一懵,一种彻骨的寒意渐渐逼近我。[.超多好看小说]此事只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此我连忙道:“我去看看。”梁长使连忙上前跟着我,我转头看向梁长使道:“此事你不要管,只我一人去就好,若是平安最好。若是……也不会多牵连了你。” 梁长使哭着道:“我如何能眼看娘娘一人去那危险的地方?” 我看向她郑重道:“若我们有事,至少还有你可以置身事外想个法子,不要白白多累及一个人,这时本宫的旨意。”说完我转身就走。 待走到了门口,我转身对跟着我的抱琴道:“你去椒房殿去请皇后娘娘,虽然皇后娘娘凤体不适,不知能否请得来,也只能拼死一试了。” 抱琴担心的看着我,有些急道:“主子一去,只怕也是惊险的很。” 我深深地看着抱琴。沉声道:“所以,今夜能否平安度过此关,全都要靠你了,抱琴。” 抱琴眼中微红的哽咽道:“奴婢誓死也要请来皇后娘娘。” 我欣慰的一笑道:“小心。”说完便急忙走了出去。 輦轿疾步的行驶在清冷的甬道上,我阖眼凝思:先是让余少使抄经。然后便是遣开了余少使身边的人,只留她一人在供奉的殿中,接着便是今日送子观音被打碎,如此,这嫌疑便稳稳地落在了余少使头上。 难道,我心下一沉,这是郑昭仪的预谋。她一手挖了一个陷阱,然后等着余少使一步一步跳进去,这送子观音许是因为余少使连日抄经劳累过度不小心打碎,抑或是……那根本就是已经被人打碎,然后复原放在那的。 送子观音被打碎,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这送子娘娘乃是郑昭仪日夜香火供奉,以求平安诞下麟儿,若是往小里说,便只是无心之失。(.无弹窗广告)但若是往大里说,便是诅咒皇子,威胁国祚……想到此,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发冷,手心里满是冷汗。 第一次,我感觉到害怕,害怕救不了余少使,如今,自己也只是泥菩萨过江,连自己也渡不了的,如何渡的了他人。郑昭仪正是趁着太后与皇后不适,无心管后宫之事,而陛下又不在宫中之时下手,余少使只是低位的妃嫔,如何劳的了太后或者皇后娘娘强撑身体来解救,况且这罪名可大可小,一旦坐实,谁也解救不了,待到秘密私刑处死了余少使,郑昭仪会向六宫宣布余少使因为罪无可恕,自杀的,便是陛下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不了了之。毕竟,对于所有人来说,皇嗣远比一个妃嫔重要的多。想到这里,我越发的惊慌起来。 待到了漪澜殿门口,果然见里面灯火通明,李朝恩小心地扶了我下輦,我正欲他进去,李朝恩担忧道:“主子,奴才陪您进去吧。” 我摇了摇头道:“你在这里等着,若有什么……你便去找司棋。” 李朝恩担忧的看着我,只好点了头。 我深呼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的走进去,只见在正殿门前围了许多的宫人,待我走进,中间被强压按在那碎瓷片上跪着的不是余少使是谁,见到此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时突然见到一个满脸奸笑的内侍,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荆条,扬手打在了余少使的小腿上。 余少使一声凄厉的哭叫,只震懵了我,我知道郑昭仪势必会下狠手,却未曾想看到这一幕,我还是无法镇定自若。 下一刻,眼见着那扬起的荆条又要落下去,我疾步上去,冲到余少使身边,余光瞥到那内侍似是被我的到来惊住了,没有下手去,我松了口气般,然后对着前面悠然坐着的人恭敬行礼道:“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无极。” “呵!今儿倒是奇了,平日里无事一向不肯踏足我漪澜殿的赵婕妤,这会子倒是主动来了,赵婕妤不觉得时辰有些太晚了吗?” 听到郑昭仪似笑非笑的声音,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恭敬地笑道:“臣妾是闲来无事,随处逛逛,见着娘娘这最是灯火通明,好不热闹,便来瞧瞧,望娘娘见谅。” 这时便听郑昭仪冷声“赵婕妤好闲情,本宫若没记错,你还有许多宫规没有抄完,有这会子时间,倒不去抄写,莫非是要偷懒?” 我笑着道:“娘娘对臣妾的责罚,臣妾牢记在心,怎敢偷懒了去。” “那最好。”郑昭仪懒懒道:“起来吧。” 如此我方慢慢起身,只觉得腿有些发麻,险些坐到地上去。 这时我便瞥到郑昭仪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道:“你倒是来的是时候,说起来,你也是授命协理六宫的,这会子既然来了,便同本宫一起审问这个贱人,好好跟着本宫学学……协理之道。”说完她便狠厉道:“继续打。” “是。”只见那内侍一得令,便皮笑肉不笑的对余少使道:“余主子,您要是再不招,奴才可就又要得罪了。” 我不忍的看着余少使,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满脸的泪水早已风干,发髻凌乱,膝盖处渗出许多血来,直留到了碎瓷片上,而小腿上的衣裙被人掀起,只露出了裙裤,裙裤上满是被血浸透,触目惊心,余少使看到我在看她,便垂着头死命想将被掀至小腿上面的衣裙扯下来,这时那内侍突然嗤笑道:“哎哟,余主子唉,都已经过了这会子了,还扯个什么劲儿,还是快招了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余少使的手顿时呆在那,眼神有些空洞道:“我没有,我没有……” 这时便见那内侍扬起荆条就要打下去。 “等等。”我再也隐忍不住,两手紧攥着,忿然起身,然后尽量恭敬的行礼道:“不知余少使究竟犯了什么错,让娘娘如此生气?” 郑昭仪眼中噙着寒意,抬眼看着我道:“犯了什么错?疏影,你来告诉咱们的赵婕妤。” “是。”疏影恭敬的垂首,然后抬头直直看向我,毫无敬意道:“我家主子让余少使帮忙抄经,为我家主子腹中的皇嗣祈福,谁知余少使面上答应,内心却是嫉恨不满,竟然恶毒的摔碎了娘娘日夜供奉的送子娘娘,而且那送子娘娘乃是太后娘娘亲赠,乃是佛前开了光的,余少使此番,分明是诅咒皇嗣,以下犯上,触及了太后娘娘的威仪。” 听到此,我更是心惊不少,此物乃是太后所赠,便又是一项罪名,我微一转眼,便看到了郑昭仪算计的眼神。 “没有,我没有,那送子娘娘是自己碎的,与臣妾无关啊,婕妤娘娘救我啊。” 看着苦苦挣扎哭喊呼救的余少使,我眉间蹙的更深。 “还嘴硬,给本宫继续打。”郑昭仪突然厉声指着余少使道。 那内侍立刻接令,还没等我制止,荆条便抽了下去,我惊恐地看到了荆条穿破了衣物,抽了下去,只听得余少使惨厉的叫声划破夜空,我立刻扑过去,一把抱住身子颤抖如絮一般的余少使,她有些干涸发白的嘴唇微弱道:“姐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突然,一滴泪滑过我的面颊,我强装着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最是善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信你,我信你。” 我看见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晶莹,然后微不可闻道:“救我,姐姐,救救我……” 第四十四章 私刑(下) 这时我轻轻松开怀中的余少使,然后郑重的跪到地上,抬首看着座上高傲如常的郑昭仪,用极尽卑微的声音道:“臣妾乞求娘娘饶过余少使一命,余少使一向心善,绝不会去诅咒娘娘,诅咒皇嗣,臣妾求娘娘高抬贵手。(.无弹窗广告)”说完我静静俯身,将头深深磕在地上,一片寂静中,身旁传来了余少使极为隐忍的哭泣声:“姐姐……” 待我再抬首时,便看到郑昭仪居高临下,睥睨的看着我道:“原来咱们一向清高的赵婕妤也有这般卑微求人的时候,倒是叫本宫意外的紧呢。” 说完她起身,缓缓踱着步子朝我走过来,我感觉到了身旁余少使对她的恐惧,有些惊恐的缩在我身侧。 待郑昭仪走到我面前,我看到她微微俯身,下一刻,我的下颚被她抬起,然后便看到她冷冷的看着我,狠厉道:“前一刻你不是还那般厉害的,差点打残了本宫身边的人吗?这会子怎么愿意求本宫了?你不是说你既能叫本宫容得了你至今日,便有能耐让本宫容得了你明日。” “你猜猜……”她忽然凑到我耳边,一字一句吐道:“今日本宫容不容的了你?”说完她便起身,冷笑着看着我道:“本宫说了,会叫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还没等我反应,便见她一个眼色,下一刻便听到了余少使的惨烈声,回头我看到了余少使额上浸着豆大的汗珠,眼神有些涣散的看着我,惨白的嘴唇颤抖道:“姐姐,救命……” 我忙抱住她急道:“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我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只见她有些微弱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好冷......好冷。” 这一刻,我有些幻觉。好像回到了那个寒冷彻骨的冬夜,合德躺在我的怀里,温度一点一点的流失,但是最终。他来了,他来救了我们,可是今日,还能一如那日吗?此时,我多么希望他能出现在我面前,给予我一丝温暖,让我不要觉得那么冷。 这时看着又要落下的荆条,我起身一把抢过那荆条,然后在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作反应时,便用尽我所有力气一耳光扇向那内侍。而下一刻,他便如一滩烂泥一般摔向不远处的地上,“嘭”的一声,震惊了所有人。 我只觉得此时怒极了,走上前就是一脚踹在了他身上。吃痛的他眼见着要躲,我抬脚又是一记,痛得他“哎哟!”直叫,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只边狠劲踹着他一边厉声道:“狗奴才,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也是你这等下贱的东西碰得的?”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手中的荆条。抬手就是狠狠抽了下去,只听过的皮开肉绽的声音,竟激起了我内心的一丝快意。 这时,突然听到后面郑昭仪气急败坏道:“反了,反了,还不快给我拉开她。” 下一刻。便有几个宫女过来拉我,我狠狠地射向她们,厉声道:“都给本宫放开。” 感觉到她们手中有些胆寒地松动,突然郑昭仪冷声道:“给本宫把赵婕妤拉过来。” 这时那几个宫女眼神一凛,便使了劲拉我过去。我奋力挣扎着,眼看要甩开她们,突然,“啪”的一声,只觉得面上火烧般的疼,我抬头间,正看到郑昭仪倨傲的看着我,冷然道:“赵婕妤似乎还分不清自己的身份。”说完她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宫女竟然将我按倒在地上,挣扎不动。 “余少使跟你倒真是一个性子,平日里瞧着柔柔弱弱,到了这会子,嘴倒是硬的很。”眼见着郑昭仪顿了一下,便慢慢走回座位坐下,冷声道:“瞧着余少使额角那满是汗珠,想必是热得紧,疏影,去,给余少使消个暑。” 只见疏影粲然一笑道:“是。”然后便得意的走向余少使,这时,便有几个内侍抬了一个木盆过来,正咝咝冒着气,待我看清,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那盆中竟是放了许多冰块的凉水,那咝咝冒着的是冰冷彻骨的凉气。 我厉声道:“你们要干什么?还不住手?” 疏影是在郑昭仪身边多年的人,只淡然的瞥了我一眼,便转首对架着余少使的两个宫女示意,那两个宫女便领悟的点头,然后便使劲将抗拒的余少使按了进去,这一刻,我看到余少使在不停的挣扎,却被死死按住不能起身,旁边的疏影冷冷的看着。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一般,想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喊不出来,只能呆在那里。 待她们将余少使扯起来时,余少使脸色已苍白的几乎透明,身子不停的抖索着,头发已经湿透,牙齿在不停的打着磕碜,她的一呼一吸间吐出的都是寒气,她微弱的哭泣道:“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放了我吧,求求你们了。” 看到此,我看向郑昭仪厉声道:“余少使到底是宫中的嫔妃,就算犯了错,也应该由陛下和皇后娘娘审问,娘娘滥用死刑,严刑逼供,就不怕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吗?” 郑昭仪不屑的看向我,微微一哂,然后冷声道:“不过是个低微的贱人,就算本宫处死她又如何?妄图诅咒皇嗣,这一条便足够要了她的命。”说完她冷眼射向余少使,身边的宫女再一次将余少使的头按进盆中。 我死命的挣扎,却还是挣不开拉住我的人,只能徒然的跪在那,看着余少使颤抖的身子和喑哑的呼救哭喊,一滴泪滴了下来,第一次,我感觉到了颓然和绝望,我只觉得肆虐的寒意,我看到所有宫人都是冷眼旁观,没有一丝触动…… “住手!”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一切,我抬眼看去,竟是班姐姐,她虚弱的身子靠在兰芷身上,看了眼余少使,身子微微一颤,当她看到我时。她眼睛有些微红道:“妹妹……” 我眼前渐渐模糊,有些哽咽道:“姐姐……” 她连忙走过来,看向拉住我的宫女冷声道:“还不放手,奴才竟也敢这样拉住主子?”瞬时。那两个宫女手中松了开来。 班姐姐轻轻扶起我,替我抹着泪温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微微摇头,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班姐姐看向余少使,眉头紧蹙,然后眼神直直对向郑昭仪道:“娘娘这样动用私刑,只怕有失身份。” 郑昭仪冷声道:“余少使打碎了太后送给本宫的送子观音,分明是要诅咒皇嗣,就算是就地打死也不为过,私刑又算得什么?” 只见班姐姐平和道:“臣妾也是奉命协理六宫。此事娘娘可交由臣妾查清楚,再行处置也不迟。” “你一向与余少使关系处的近,如何能公正查处?本宫协理六宫多年,这点事还不至于不能处理,你还是回自己宫去吧。”说到最后郑昭仪直直地逼视过来。 而班姐姐竟毫不躲闪。直直地回看过去,冷声道:“臣妾到底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自授命的,恕臣妾难以置身事外。” “放肆!”郑昭仪突然起身怒道:“班婕妤,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就算你协理六宫,也不过是小小的婕妤,本宫乃是仅次于皇后的昭仪。何况如今还是在本宫的漪澜殿,不是你增成舍。” 班姐姐听到此,脸上微微有些滞然,我心下一沉:班姐姐虽家世与郑昭仪相当,但终究在位份上低于郑昭仪。 这时便见郑昭仪厉声道:“给本宫继续审问。” 我看到班姐姐身子微微一晃,而我也颓然的跪坐在地上。不禁阖上双眼,多么希望这仅仅是一场噩梦而已…… “陛下驾到!”忽地一声划破长空,我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门口,下一刻。一抹玄色的身影出现,当他疾步走过来时,看到那如玉一般熟悉的轮廓,我只觉得所有的委屈都涌了出来。 还未等我出声,下一刻便被一抹温热的气息包围,我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衫哭泣,只听得他温润的声音自责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嗓子都哭哑了一般,他方小心扶起我,然后蹙眉看着这一切,看到虚弱的班姐姐温声道:“恬儿可还好?” 只见班姐姐勉力笑道:“臣妾还好,陛下放心。” 他温润的点头,然后抬眼逡向余少使,立刻脸色黑了下来,隐忍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郑昭仪忙扑向他,哭泣道:“陛下,臣妾原本想自己抄经为我们的孩儿祈福,但因着不能劳累,只好劳烦余妹妹替自己帮忙抄写,臣妾听闻在佛前抄写能得灵气,便让余妹妹在太后娘娘送给臣妾的那尊送子娘娘前抄写,谁知……谁知余妹妹竟因嫉恨不满,将那尊送子娘娘打碎,陛下,臣妾从前已失了一个孩儿,如今好不容易上天见怜,让臣妾得以再为母亲,却未想到孩儿还未出世,便为人加害,臣妾如何心安啊陛下。”哭到最后,郑昭仪竟险些提不起气来一般,面色惨白,哭的让人见怜。 “没有……臣妾没有啊,陛下。”这时余少使不停地摇头哭着。 我也忙欠身道:“余少使心地善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还请陛下明察。” 班姐姐也随着欠身道:“臣妾也以为此事颇为蹊跷,还请陛下明察。” 只见皇上温然的扶起我们,然后问郑昭仪道:“余少使抄经时,是谁在身边伺候着。” 只见郑昭仪有些迟疑道:“因为臣妾身边的穗音极为伶俐,便叫她伺候着。” 皇上微微颔首,便问道:“哪个是穗音?” 登时,便有一个宫女颤颤巍巍的走出来,欠身道:“奴婢穗音给陛下请安,陛下长乐无极。” 只见皇上轻声问道:“送子观音打碎之时,你可看到了?” 穗音微微摇头道:“没有,奴婢在殿外伺候,不曾看到。” “唔!”皇上温然的应了声,就在那宫女暗暗松了口气时,皇上突然厉声道:“作为伺候主子的奴婢,不在近前侍奉着,站在殿外做什么?难不成还要主子伺候你不成?若是你在余少使身边好好伺候着,哪里会出现这般意外的事故,扰得主子们都不得安生?必是你打碎了,害怕责罚诬陷主子,这般不忠不义,玩忽职守,闹得六宫不宁的奴才,还留下来做什么?秦道,还不拉出去打死?” 登时,那奴才便哭喊着被拖了出去,而郑昭仪则有些愣在那,只见皇上稳稳地扶住郑昭仪,温声道:“这般不小心的奴才待在你身边,只会让朕不放心,既然是意外事故,你也无需担忧,有朕的龙气相镇,我们的孩儿必会平安降落。” “可是陛下……”郑昭仪看着余少使正准备说话,却被陛下打断道:“被这奴才闹腾的,你也乏了,早些休息吧,朕陪你。”说完便拦腰扶住郑昭仪欲走,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方回头。 “妹妹,我们也回宫吧。”班姐姐温语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点点头便欲去扶余少使,谁知刚迈出一步,便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然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第四十五章 封昭仪 微微转醒,只觉得眼前似有人影晃动,待我努力看清,却是皇上一脸欣喜的看着我。(.) “飞燕,你醒了?可好些了?”他忙上前握住我的手问道。 我莞尔一笑道:“臣妾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来,朕扶你坐起来。”他一边欣喜的说着一边扶我坐起来。 待我稳稳地靠在那里,只见皇上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笑,心中有些觉得异样,我便移开了目光,看到后面抱琴她们也是难掩的喜色。 我一时有些茫然,这时皇上突然上前来轻轻的抱住我,温声笑道:“飞燕,谢谢你,朕很高兴。” 那声音暖暖的落在我耳边,我有些不明白道:“陛下谢我什么?” 他轻轻松开我,然后扶住我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促狭道:“因为你怀了我们的小刘骜啊。” 登时,只觉得脑中一懵,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却是难掩的兴奋与喜悦,我有些呆滞地问道:“陛下是说?”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笑着唤道:“秦道!” 我看向子衿,只见秦道满眼笑意的带着一众宫人拂礼道:“奴才(奴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喜怀龙子。” 我惊诧的看向皇上,有些懵然的问道:“陛下,这是真的?臣妾要做母亲了?” 他笑着凑近在我耳边温声道:“是真的,太医说你已经怀孕两个月,你要做小刘骜的母亲了。” 眼角瞥到秦道和抱琴她们捂嘴轻轻笑着,我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推开他道:“陛下怎么就知道是小皇子,万一是公主呢?” 只见他玩味的看着我笑道:“若是公主,那便是朕的小飞燕了,必是生的跟你一样美。”说着他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梁。 我突然想起了余少使,忙问道:“余少使可还好?” 只见他轻抚我的手温声道:“你放心,她很好。” 我点了点头。这方松了口气。 这时突然听闻外面李朝恩道:“皇后娘娘到,昭仪娘娘到。” 悉悉索索的衣袂摩擦声,很快便见皇后娘娘端然的走了进来,郑昭仪走在皇后身后。瞧着脸色却是有些不好,而班姐姐自走进来,便笑意盈盈的瞧着我,后面则是一众的嫔妃跟了进来。 “臣妾给陛下请安。”皇后盈盈拜倒,身后的嫔妃也忙俯身行礼。 “皇后快起来吧,你们也都起来吧。”只见皇上欣然的扶起皇后笑道。 这时我正欲起身给皇后行礼,却见皇后一把拦住我,将我扶回去,温婉的笑道:“如今你身子最是矜贵,以后就免了这些礼数了。” 我忙道:“礼数是该有的。臣妾怎敢例外?” 皇后笑着抚向我的手道:“无妨,为我朝绵延子嗣才最是重要,陛下您说可对?” 只见皇上朗声笑道:“没错,皇后说的极是。” 我瞥到皇后挑眼看了下身后的郑昭仪,我也顺眼望去。果然郑昭仪面色越发不好。 这时突然李朝恩突然来报:“太后娘娘身边的慕予姑姑来了。” 皇上笑着道:“快,快请进来。” 这时慕予姑姑一脸慈和的走进来,待行了礼,便起身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皇上道:“太后命奴婢送一尊送子观音来给赵昭仪,这送子娘娘,还是太后亲自祈福了许久的。愿赵昭仪能为我朝平安诞下健康的皇子。” “好,好,母后有心了。”只见皇上欣然的笑着。 “赵昭仪?”只见郑昭仪惊诧地看向皇上,而一众妃嫔也是茫然不知所措,莫说她们,就连我都有些不明白。莫不是慕予姑姑说错了? 这时只见皇后娘娘笑着挑眉看向郑昭仪道:“对了,本宫倒是还有一桩喜事忘了告诉你们了。” 说着皇后娘娘走过来坐在我床边,扶着我的手,看向一众嫔妃笑道:“陛下与本宫商议,认为赵婕妤伺候圣驾有功。待人谦和有礼,协理六宫以来,恪尽职守,是难得的贤惠,如今又有皇嗣,理应嘉奖,因此陛下已经下旨,晋封赵婕妤为昭仪,仍授命协理六宫之权,此事……” 说到这里,皇后娘娘顿了顿,不着痕迹的看向郑昭仪笑道:“太后娘娘也是极为欣然的同意了的。” 我不可置信的看向皇上道:“臣妾入宫年龄尚浅,如何当得了……” 这时皇后笑道:“好妹妹,既是太后娘娘都同意的,哪里有当不得的,再者嫔妃晋封只看贤德功劳,不看入宫时长。” 皇上笑着道:“皇后说的正是,你啊,就别迟疑了。” 这时突然余光瞧到班姐姐领着一众嫔妃,恭敬欠身行礼道:“臣妾恭喜昭仪娘娘,贺喜昭仪娘娘,愿昭仪娘娘长乐无极。” 整个殿内回荡着六宫嫔妃的贺喜声,看着她们拜倒,我却恍若如梦一般,有些难以接受的看着班姐姐,这时班姐姐笑着看向我,那笑中没有冠冕的客气,而是欣慰,感动,与信任。 过了许久,我展颜一笑道:“各位姐妹请起吧。” “谢昭仪娘娘。”如此嫔妃们方缓缓起身。 这时我看向郑昭仪,只见她脸色有些微微发白,有些失神的看着其他嫔妃,眼中充满着不甘,愤怒,与羞辱。 这时皇上笑道:“这册封之事,便交由皇后你来操办,让恬儿从旁辅助可好?” 只见皇后笑着道:“陛下放心,臣妾会好好操办的。” 这时班姐姐也欠身道:“臣妾也会好好从旁辅助皇后娘娘。” “好,好,有你们,朕最是放心的。”只见皇上高兴的看着皇后娘娘与班姐姐道。 皇后宛然一笑,然后对皇上道:“赵昭仪昏迷一夜,陛下也未曾睡好,这会子陛下也去休息休息吧,如此才好处理前朝的事务。” 只见皇上担忧的看向我,我笑着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陛下不若去椒房殿中歇息,臣妾已经没事了,陛下不用担心,还是前朝的事要紧。” 这时只见班姐姐走出来道:“妹妹就交由臣妾照顾吧。” 刚说完,梁长使也上前道:“臣妾同婕妤娘娘一起照顾昭仪娘娘。” 只见皇上笑着起身,轻轻扶起她们道:“好,有你们二人,朕也就放心了。” 只见班姐姐和梁姐姐温婉一笑,然后微微颔首。 皇上笑着走过来,温声对我道:“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直接遣人找秦道就是,朕晚上就来看你,你和孩子都要乖乖的,知道吗?” 听到皇上当着众人这般话语,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如此陛下才朗声笑着与皇后离开。 不一会儿,一众嫔妃也随着离去,只余班姐姐和梁姐姐。 梁姐姐扑上来哭道:“臣妾不知娘娘有孕,竟险些害的娘娘受惊,是臣妾的过错。” 我笑着道:“我如今不是还好好的吗,姐姐无需自责,倒是余妹妹如今可好么?” 梁姐姐点头道:“好,很好,陛下派了医术甚好的太医诊治,还叫用的最好的药材,说务必最快治好余妹妹。” 我笑着道:“那便好,如今我二人都无事,你应该高兴才是。” 如此梁长使才止了泪,这时班姐姐握住我的手,高兴的看着我,激动地险些落泪道:“如今,我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听到此,我眼睛也有些微热,想到昨夜那惊魂一幕,不禁扑到班姐姐怀中哭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昭阳宠 待到册封这天一早,子衿便唤醒我,服侍我入嫔妃的青鸾池沐浴,然后方与抱琴一起扶我去妆台。 抱琴替我淡扫蛾眉,粉妆铺面,方毕,侍书上前来,井然的替我绾起朝月髻,这时司棋捧了个锦盒道:“这是陛下送来的,为册封礼之用。” 我微微颔首,侍书打开盒子,替我戴上凤冠,凤尾以翠羽点缀,凤翅点以宝石,凤喙叼一颗浑圆明晃的东珠,再选了金累丝嵌红宝石镂花点翠七尾凤簪,并着一枝红翡滴珠点花金凤步摇,子衿挑了一对儿绿雪含芳的耳坠,轻轻替我戴上。 妆罢,子衿同抱琴伺候我更换吉服,待入画取了铜镜来,只见这吉服乃是一袭枣红的百花穿蝶金凤裙,裙身以金丝绣七尾金凤御于云纹之上,凤眼以红宝石点缀,凤身流线般巧夺天工,凤首微昂,仿若作凤鸣之声,子衿再替我外罩一袭烟水红的金线掐丝点翠凤尾纱。 这时便听闻李朝恩急急进来道:“主子,吉时快到了,该前往德殿受封了。” 我微微颔首,便扶着子衿的手,端然昂首走向殿外,到了殿外,两边齐整的垂立了宫人,见了我忙恭敬的欠身道:“给昭仪娘娘请安,昭仪娘娘长乐无极。” “唔!”我淡然出声,然后扶着子衿的手下了石阶,来到鎏金雕凤的轿輦前,一个眼力极尖儿的内侍忙过来扶了我上了輦,然后笑着道:“娘娘,可是起轿了?” 我微微点头道:“起轿吧。” “是。”只见他恭敬的垂首,然后转身道:“起轿。” 待到了德殿,只见早已有群臣垂立在殿前的广场两旁,宫人们也都敛眉低目的垂立在侧,偌大的广场上,只余习习的风声。 “落轿!”那内侍高声喧着,輦轿缓缓落地。子衿与抱琴忙上前来,一边一个小心的扶我下了輦,我欣然的看向她们二人,然后由着她们扶我款款走向德殿。 到了殿前。只见六宫嫔妃按着品级依次垂立两侧,皇上居于正中御座,端然于上直直地看着我,温文的笑着。而皇后居于右侧凤座,端重的凝视着我,嘴角微扬。 我昂首端庄的一步一步走向殿中,到了正中,盈盈下拜,温婉道:“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我端重垂首,听到皇上的声音从上面传下道:“平身。” “谢陛下。”我莞尔一笑,然后扶着子衿与抱琴的手款款起身。 这时我微微抬首,见主持人太尉面向东。居皇上左侧,宗正,太仆居皇帝右侧,一名女史静默在下。 只见皇上静静给秦道一个颜色,秦道了然的垂首,然后高声宣道:“册封礼起。” 然后便见宗正上前来,庄然的打开册文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婕妤赵氏,佳婉淑德,端敬贤良,恪守谨言......今始沐皇恩,特奉昭仪。授玺绶,钦此。” 册文宣毕,子衿与抱琴上前来扶我跪地叩首,我微微启唇道:“臣妾叩谢皇恩。” 礼毕,子衿与抱琴小心扶我起身。立回原位。 这时,太尉双手捧出昭仪玺绶,太仆端重上前,跪受玺绶,太尉亲授,方退回原位,太仆双手捧玺绶,垂首走向女史面前,女史端重上前,跪地垂首接玺绶,待太仆退回,女史垂首到我面前,子衿与抱琴扶我缓缓跪地,我微微垂首,两手端与额前,跪受玺绶,如此,女史缓缓归位。 我庄然的将玺绶奉于前,叩拜道:“臣妾跪受陛下隆恩。” 这时,只听得秦道高声宣读:“册封礼毕,六宫嫔妃行叩拜大礼。” 这时子衿与抱琴方扶我起身,子衿从我手中接过玺绶,小心捧着。 然后子衿与抱琴缓缓退与我身后,六宫嫔妃齐齐面对我,端重跪地叩拜道:“臣妾叩拜昭仪娘娘,愿昭仪娘娘长乐无极。(.无弹窗广告)” 我端得庄然的气势,莞尔笑着微抬手道:“平身。” “臣妾谢昭仪娘娘。”如此,六宫嫔妃方肃然起身。 这时秦道高声宣道:“礼成。” 这时,只见皇上笑着道:“好,册封礼成,待夜幕晚宴,再一起开怀畅饮。” 这时皇后带领我们一众嫔妃欠身笑道:“是,谢陛下。” 只听皇上朗声笑道:“众爱妃平身。” “谢陛下。”待我们款款起身,却见皇上转身执起皇后的手温声道:“皇后辛苦了。” 皇后笑着道:“一切皆是臣妾的职责,陛下言重了。” 皇上微微颔首,方缓缓迈步走下御阶。 待到我面前,皇上笑着牵起我的手笑道:“走,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皇上对六宫嫔妃道:“众位爱妃都各自回宫准备晚上的宴会吧。” 然后他便拉着我出了德殿,到了殿门口,秦道小心扶了皇上上了御輦,而我则由子衿扶着上了昭仪礼制的轿輦。 过了许久的功夫,来到了一座宫殿前,只瞧这宫殿东侧为东阁,西侧为西阁,皆由长廊与这宫殿连接,待轿輦缓缓落地,只见皇上下了輦轿,便走过来伸手接我,我微笑着搭手上去,轻轻一跃,他将我抱下了輦轿,然后他方牵着我走向那座宫殿前,抬首一望牌匾,书着“昭阳殿”三个鎏金大字。 我满心疑惑的任由他拉着我走进去,只见殿中极其华丽明亮,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髤漆,切皆铜沓黄金涂,以白玉为阶,壁带往往为黄金釭,函蓝田璧,明珠,翠羽饰之。 走进殿内,殿内置有九条口衔金铃的金凤,饰以五色流苏、绿文紫绶、金银花镊,金丝镂刻的雕花水晶宫灯白日里也可照的满殿生辉。微风习习时,便可看到霞光盈盈,听得玉铃声声,极为怡人。而那窗户竟还以莹透的琉璃玉石所做,室内陈设着精致的紫玉雕栏春睡海棠屏风、还有清凉华润的玉桌玉床以及象牙簟。 到了寝殿中,清扬似水的云蓝天水纱随风微漾,光彩夺目的水晶珠帘影影绰绰,荡漾了一室的清凉,地上铺着西域的金锦花纹绒毯,踩在上面,恍若置身云端,殿中还设有一张绿熊席,柔软温润的兽毛长两尺有余,轻轻抚摸着温暖至心,待到了内室,只见雪白晶透的雪狐毛做成的被褥扑在宽大华丽,饰以华羽翠玉的雕花金丝楠木睡塌上,床头嵌着一刻硕大的夜明珠,盈盈的散着幽幽的光泽。 这一刻,我只觉得自己恍惚置于天上,方才那眼前皆是琼楼玉宇,飞廊流瀑,奇珍异兽,粉翠珠玉,处处是莺歌鸟啼,竟还能看到仙鹤于飘渺朦胧的荷池中轻舞鸣叫,到了这会子,我还不能缓过神来。 “怎么样?你喜欢吗?”突然感觉到他温暖的怀抱,和酥软的耳语。 我有些痴楞的看着他道:“这里是?” 他怜爱的看着我温润笑道:“这里是‘昭阳殿’,是朕特意着人设计,为你而建,从今日起,这里便是你的宫殿,是你我要相守一生的地方。” “轰隆”一声,只觉得脑中一懵,我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环看周围的一切,过了许久,我方缓过神,立刻欠身道:“这里太过奢华,飞燕不敢入住,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笑着扶起我,然后拦住我的腰道:“再奢华,也比不上你的珍贵,你莫要推辞了。” 我蹙眉道:“但是陛下对飞燕如此荣宠,只怕会引起前朝和六宫不满,飞燕还是难以接受。” 他听了,更加紧紧的揽住我的腰,深深地看着我,然后温声却不乏坚定道:“因为娥儿,朕不能给你这倾绝六宫,母仪天下的名分,所以朕想将世间所有珍贵奢华的东西都送给你,如此才能填补朕心中对你的欠缺,孝武皇帝既可以金屋贮陈皇后,成就一番佳话,朕为何不可以昭阳宫来保护我心中最爱的女子?这些都是朕为自己的妻子所做,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有资格置喙什么,你若是不肯入住,可是埋怨朕不能给予你妻子的名分?” 看到他墨玉眼眸中噙着一丝自责愧疚的伤痛,我再也抑制不住的回抱着他道:“我从未埋怨过陛下,我知陛下心中视我为妻,便觉得此生足矣,怎么怨怼陛下其他?” “那……”他轻轻松开我,然后看向我温声道:“你可是答应住进昭阳宫?” 看着他温润的眼神,我只有无可奈何的点头道:“我愿意。” “好,好。”他朗声笑着,竟将我抱着旋转起来。 吓得我忙道:“陛下快放我下来。” 奈何他却不依,过了许久,他方放下我,然后看着我的脸,直看得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这时他抬手轻轻抚摸我的脸,然后温声道:“飞燕,你真美。” 下一刻,我便落在他的怀抱中,他抱着我走向睡塌,然后轻轻将我放下,待床帏轻落。他的吻轻轻落在我的额头,然后慢慢滑至脸颊,鼻尖,最后落在我的唇瓣上,他的舌头灵巧的撬开我的贝齿,勾起我的舌尖轻吮着。 我的脸渐渐如火烧一般,身体也变的炽热,直到我嘤咛出声,他方缓缓吻向我的耳边,轻轻咬了我的耳垂,我轻唤一声,他的吻滑向我的颈处,然后手轻柔而灵巧的解开了吉服的缎带,直到他温柔的手揽住我的腰际,温良的碰触叫我有些懵然,而他在我耳边轻声耳语道:“飞燕,我爱你……”我的泪水滑落,也旖旎了一室的温情。 第四十七章 苦肉计 第二日,我携着班姐姐和梁姐姐一同去看余妹妹,待到了余妹妹宫中,只闻得一室的药香,余妹妹身边的贴身侍女岚香看到我们,忙上前来跪地拂礼道:“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给婕妤娘娘请安,给长使请安。(.好看的小说)” 我微启唇道:“起来吧。” “谢娘娘。”如此岚香方起来。 “你家主子呢?如今可还好?”一旁的班姐姐温声问道。 岚香垂首道:“回娘娘,主子休息了一会,这会子刚起,因着太医医术精湛,如今主子身子已好,只是……” 岚香微微一顿,有些略哽咽道:“主子受了惊,气色并不好。” 我微微一蹙眉,然后道:“你引我们去看看你家主子。” 岚香忙称是,便引了我们进去。 待到了内室,只觉得药味更是浓郁了许多,只熏得让人有些气闷,而余妹妹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将被子抱在怀中,盯着某个角落失神,面颊上分明有泪痕。 “妹妹。”我轻声唤道。 只见余妹妹身子微微一滞,然后缓缓的转首,待看到我们时,她眼睛微微发红,然后泪水慢慢滑落,她语中哽咽道:“姐姐……” 看着她愈发消瘦的身子,脸也是瘦削到只有巴掌大,面色有些病态的微白,叫人看了心中也有些泛酸。 我忙上去拉着她的手笑道:“瞧瞧,如今气色可是好了许多了,只是身子清瘦了些,从前陛下只道我身轻如燕,瞧着妹妹这,也是不辜负这个词了。” 听到我刻意的逗笑,班姐姐嘴角微扬,而梁姐姐却是强扯出一丝生硬的笑。 余妹妹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强笑道:“妹妹知道姐姐们心疼我。只是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道,不过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老话了,原是自个儿身子不争气。还劳得三位姐姐跟着忧心,如今是越发懒怠,许不过几日光景,也就去了未可知。” “呸呸呸……”梁姐姐听了急着道:“年纪轻轻的,不过些小病,哪里至于这般,还不快收了回去。” 班姐姐也温声道:“伺候妹妹的温太医,医术是出了名的好,有他给你诊治着,哪有不好的?如今不过是身子弱。也就多愁善感了些,妹妹只宽了心,好好将养着,过不了许久,便会好了。” 我握住余妹妹的手。待她看着我时,我沉声道:“我知妹妹是因着那日受了惊……” 果然,余妹妹脸上更是惨白,被我握住的手微微一颤,似想抽回去。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放开,她有些惊恐的看着我,我继续看着她的眼睛道:“妹妹如今不是好不了。而是你身子已好,可你自己却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如今你这班颓然的样子,只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余妹妹听到此,定定的看着我。我语中变缓道:“那日见你受苦,我却无能为力时,我在心中就默默告诉自己,他日我一定会将我们所受的一切屈辱与痛苦,都一分一毫的全部还给那些人身上。” 说到此。我缓缓起身,然后道:“抱琴。” 抱琴微微垂首,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事来,待我接过来,抬眼看向余妹妹,果然她吓得身子都有些发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被子,眼泪簌簌地滑落。 我轻轻掀起左手宽大的衣袖,露出一截手臂来,然后缓缓抬起执着一根细长柔韧的荆条的手。 “妹妹,你要干什么?”班姐姐惊诧地看着我,便要上前来。 而我毫不犹豫的灌了全身力气,狠狠抽了下去。随之而来的便是班姐姐还有抱琴她们的低呼声,班姐姐冲上来,扶着我的手臂急道:“你这是干什么妹妹。” 我只觉得钻心的疼痛蹿进我每一根神经,左手臂更是有些火辣辣的,我紧紧蹙着眉头,攥着拳头,努力克制自己,豆大的汗珠簌簌落下,湿了衣襟。 班姐姐愈发惶急的替我擦着汗道:“妹妹这是何苦?” 我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道:“没事。” 然后我将沾着血迹的荆条交给抱琴道:“处理掉,不要叫人发现了。” 抱琴忙点头接过,我掀开左手的袖子,登时听到班姐姐和梁姐姐倒吸一口冷气,只见素白的手臂上爬着一条狰狞的血痕,皮肉有些翻开,不断的往外渗出了许多血珠,看着就好像一条吸血的血虫一样,叫人觉得有些恶心。 我嘴角扬起一丝凝滞的笑,然后走向余妹妹温声道:“雪冉,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用静静地看着,看着姐姐怎么帮你报仇,将那些你曾经受到的屈辱,原封不动地给他们还回去。” “对不起。”余妹妹边哭边摇头道:“对不起姐姐,我不想姐姐为我受这样的苦的。” 我爱怜地摸着她的发鬓温语道:“你与班姐姐和梁姐姐,都是这宫里我最亲的人,不论是你们谁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我都不会轻易放了去,这一切,与你无关,我如今只愿你能快快好起来,好吗?” 雪冉哭着点头道:“好。” 看到此,我笑着颔首,这时一个温暖的手握住我,我转首看到的是班姐姐,班姐姐笑着道:“我们既是你的亲人,你也是我们的亲人,在这宫中不是你一人孤军奋战,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你还有我们。” 听到此,我笑着点头,将班姐姐的手和雪冉的手都握到我的手中,而班姐姐也笑着将梁姐姐的手握住,我们相视一笑,这一刻,才让人觉得是温暖的。 过了几日,清晨我伺候皇上更衣,调笑间,皇上抓起我的手挠我的痒痒,而我却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汗珠大颗大颗的从额角滑落,皇上登时惶急的扶住我问道:“这是怎么呢,是哪里不舒服?可是肚子疼?” 我强忍住那抹疼痛,然后嘴角扯出一丝笑道:“没事,臣妾没事,陛下快准备上早朝吧。” 皇上脸上明摆着不相信,狐疑地看着我,替我擦着汗,心疼道:“明明脸都苍白了这么多,怎么会没事,快点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呢?否则就是到了朝堂,朕也不能安了心去。” 我勉力笑道:“没事,臣妾真的没事,是陛下多疑了。”抬首看着皇上盯着我的眼神,我有些躲闪不敢看,然后手中不自觉的扯了扯左手衣袖,不落痕迹的将手往后藏了藏。 下一刻,我的手便被拉了出去,我忙急道:“陛下。”而与此同时,陛下看到我左手那道狰狞的伤口,神情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道伤口,眼中直要喷出火来,看着脸色愈发阴沉的皇上,我有些慌张的低垂着头,然而没有人知道,埋首的那一瞬间,我的嘴角噙了一丝快意的笑。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谁伤你这么深?”只见皇上强忍着怒气,尽量温声问我道。 我有些慌乱道:“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 只见皇上眉头紧蹙,下一刻便怒吼道:“来人。” 很快秦道还有抱琴她们都进了来,看着皇上的脸色,也吓得不轻。 皇上踱步到抱琴面前阴沉道:“抱琴,你家主子手臂上的伤痕是哪来的?不要妄图用谎话诓朕,否则连你朕也不轻饶。” 抱琴身子一抖,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后垂首道:“是……是郑昭仪身边的一个内侍打的,当日我家主子为了保余少使,跪在那向昭仪娘娘求情,奈何昭仪娘娘气极吩咐那内侍继续打余少使,娘娘心急便抱着余少使不撒手,只希望可以拖延一阵子,谁知……不知怎么地,那内侍怎地就狠狠抽了下来,实打实地落在了主子身上……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抱琴,多嘴,主子的事也有你议论的,还不下去受罚。”我气极了对着抱琴道。 抱琴忙跪地求饶,皇上沉声道:“抱琴非但没有罪还有功,赏了。” 说完皇上唤了秦阴沉道:“将那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朕拖出去凌迟处死。” 我上前道:“陛下,陛下忙于国事,不要再为这些小事烦恼,到底是宫中的事,还是交由臣妾吧。” 皇上转首看着我,思索了一会儿道:“罢了,朕知你心善,朕交予你就是,只一点,绝不许轻饶了这样的狗奴才。” 我笑着点头道:“知道,我一定狠狠地严厉地收拾他,只要陛下消消气就好。” 皇上心疼的看着我的手臂,我笑着道:“没事,有温太医开的药,好多了,过了这许久,都结痂了,没几日就好了,陛下不用担心。” 皇上点了点头道:“那便好,朕去上朝了。”说着皇上喊来秦道:“送些上好的去痕药来昭阳宫。”秦道忙称是。 如此皇上才肯去上早朝,待皇上走后,我最近噙着一丝冷凝的笑道:“抱琴,咱们去探望余少使,你叫人去请了班姐姐饿梁姐姐来,顺便把那奴才押到余少使宫去。” 抱琴在一旁垂首道:“是。” 第四十八章 肃杀 来到了雪冉宫里,我与班姐姐,梁姐姐一起逗着笑,雪冉看起来气色也好了许多,如此我也放心了许多。[.超多好看小说] 正闲话着,李朝恩走了进来,然后行了个礼,便垂首对我道:“主子,人来了。” 我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滞,然后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左手携着班姐姐,右手拉着雪冉,看向梁姐姐笑道:“咱们且出去瞧瞧,一会可有好看的。” 班姐姐她们都茫然的看着我,我浅笑不语,只拉了她们出去,待到了殿门口,抱琴上前来替我批了件雪狐云纹披风,只见正中间的空地上早摆好了四张椅子和桌案,而那内侍跪在不远处,两边垂立了满当当的宫人,都肃然敛目。 班姐姐微微一滞,也就了悟了,只淡淡地看了那内侍,梁姐姐则是一脸恨意的看着那内侍,至于雪冉,看着那内侍不由一颤,脸微微发白,我轻轻的握住雪冉的手,她回看着我,我报以宽慰的笑,她也就微微放松了些。 我拉了她们入座,然后方走到正中的椅子,端然落座。 如今已是秋末,也就转眼的光景便要进了冬,而那内侍只着了见单衣,在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想来这也是李朝恩的主意吧,想到此我会心一笑。偌大的庭院里,颇为寂静,只余瑟瑟的秋风呼啸而过。 我懒懒靠在椅背上,微抬眼看着那内侍道:“徐本,别来无恙啊。” 只见他身子一抖,登时吓得叩头道:“奴才错了,奴才有罪,求昭仪娘娘饶了奴才的狗命吧。” 我轻笑了一声,他吓得一愣,呆呆地跪在那,我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只觉得瞬时暖了不少,我抬眼看着他道:“本宫记得前些日子里徐公公好大的气势,那会子本宫瞧着都胆寒了几分,这会子公公是怎么呢?怎的就一会儿光景。(.)跟换了一个人似地?”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娘娘,求娘娘放奴才一马吧。”徐本吓得不停地叩头求饶,额头的血迹混着泪水,只糊了一脸,吓得两侧的宫人噤声不语。 我微微一哂,然后轻笑道:“本宫也很想放你一马,可是那些人何曾放过本宫?徐本……你说,对于那些步步逼向本宫的人。本宫该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放过他们,嗯?” 登时,徐本面如土色,惊恐的看着我。 我的声音渐渐冷凝道:“那一日你是如何做的,今日。不多不少,本宫会一点,一点的,全部送给你,记住,不要因为难熬,妄图自杀。否则……你的罪名足以累及你的家人……” 说完我狠厉的看向他,然后冷然的对李朝恩使了个眼色,李朝恩领悟的颔首,然后便见小顺子和小福子上前狠狠架住了徐本,而李朝恩则亮出了手中一根细长的荆条,果然徐本一看到吓得脸色惨白。死命挣扎哭号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我冷眼看着不说话,只看了李朝恩一眼,李朝恩一点头,然后抬手就是一条子猛抽下去。登时徐本的哀嚎升响彻上空,我瞥眼看了两侧的宫人,小腿微微打颤,脸色惨白的盯着被抽打的徐本。 这时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昭仪娘娘到。” 班姐姐看向我,我微微一笑示意,如此她方放心。 只见郑昭仪气势汹汹的带着一众宫人进来,眼神犹如利剑一般剜着我,待她到了近前,班姐姐她们拂了礼,郑昭仪恍若未闻,只阴狠的看着我。 我莞尔一笑,看着她道:“姐姐来得早,可是一起来看这出好戏?” “赵飞燕,你这是在向本宫示威吗?”郑昭仪眼神冷凝的看着我。 我笑着道:“姐姐这是怎么说的?妹妹不过是训示个奴才,姐姐这话倒叫妹妹不明白了。” 郑昭仪微眯着眼神,冷声道:“训示奴才?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这般公然鞭打本宫的奴才,你还能有不明白的?” 我听了轻笑一声,然后眼波微转,直直地对向郑昭仪道:“妹妹我训示的就是这个奴才。” “你!”郑昭仪恶狠狠地看着我,然后转头吼道:“王慎,给本宫把人带回去,本宫倒要瞧瞧,谁敢来拦。”说完转身甩袖就要走。 “是。”王慎得了令,便要叫人去拉走徐本。 我冷眼射向王慎,启唇道:“本宫看谁敢带人走。”立刻李朝恩他们便上前拦住了王慎他们。 两边对峙,呈出了剑拔弩张之势。郑昭仪转身看向我怒斥道:“放肆,赵飞燕,凭你也敢阻拦本宫?” 我微微一笑,然后看向她道:“我与姐姐都同为昭仪,不分上下,有何不敢?” 果然我看到郑昭仪脸色微微一白,怒气冲冲的看着我。 “再者……”我不慢不急的吐字道:“阻拦姐姐的非妹妹,乃是陛下,难道姐姐还要这般去同陛下理论?” “什么?”登时郑昭仪气势去了大半,身子微微一滞,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道:“那日的事早已过了这么久,再者都是余少使意图对本宫不轨。”她恶狠狠的逡了雪冉一眼道:“这会子陛下怎会把徐本交给你?” 我笑着道:“因为……” “唰!”我抬起左手,衣袖随之滑落到小臂,那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郑昭仪面前,我缓缓启唇道:“那不长眼的奴才伤到了妹妹我。” 登时郑昭仪阴鸷的看着我,冷声道:“你竟敢施计陷害本宫?” 我淡淡一笑道:“对呀,姐姐你说,这一个小小的奴才要是没有人撑腰指使的话,哪里敢对一个婕妤下这么狠的手呢?你说,陛下又会怎样想呢?” 顿时四周一片寂静,只见郑昭仪眼中噙满了冷寒的杀意,过了许久,她粲然一笑,然后冷眼射向我,笑着道:“好,很好,本宫很久没有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了。” 说着她收了笑,凑到我面前冷声道:“你给我等着。”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妹妹。”待郑昭仪走后,班姐姐担忧的唤我,我笑着抚向她的手,扶她坐下。 然后我转首看向徐本,语中不带一丝温度道:“继续打。” 李朝恩猛啐了一口,撸起袖子使了狠劲儿抽下去,抽的徐本连声惨叫。 过了许久,李朝恩道:“主子,已经没块好地,奴才不知道从哪下手了。”说着李朝恩还不无鄙夷的看徐本一眼。 我微微摩挲着茶盏,看向血肉模糊,身上确实没有一块完好的地的徐本,然后淡淡道:“那便给他好好清洗清洗,再怎么着,也是从前得脸的徐公公不是。” “是。”李朝恩微微垂首,然后便见小顺子和小福子和另两个宫人端了个一人高的木桶来,李朝恩指挥着小顺子他们用小桶不断灌了满是冰块的水进去,躺在那的徐本微微发着模糊的求饶声,过了会子待木桶已经装满冰水。 我笑着看向徐本道:“当日加诸于我们身上的,本宫一样都没忘记,瞧瞧,本宫记性可好?” 听着徐本大口的喘着气,沙哑如秃鹫一般的声音,我不禁有些恶心。 这时班姐姐道扶住我道:“妹妹如今是怀了身子的人,别为了这奴才冲撞了胎气,再者这秋末渐凉,我们还是陪妹妹进殿中下棋闲聊吧。” 我扶住班姐姐的手,然后微微点头,梁姐姐和雪冉都起了身,班姐姐与抱琴扶着我离座,待走了几步,我微微一顿,转首看向那团血肉模糊冷声道:“对了,本宫还忘了,这冰水里本宫还叫人添了许多的盐水,徐公公就让李朝恩他们伺候着,好好洗洗伤口吧。” 说完我逡巡了一眼,不止两边垂立的宫人,就连宫门口挤满的看热闹的宫人也早已吓得没了人色,我冷声道:“李朝恩,待徐公公去了,就把他送个人多的地,叫阖宫上下都好好瞧瞧,目无主子,狗仗人势,不长眼色的奴才是什么下场。” 果然,有些个奴才已经吓得腿一软坐了下去,李朝恩微微垂首道:“是。” 我微微颔首,便转身进了殿中。 刚坐于座上,一阵一阵的哀嚎惨叫不绝于耳,直要冲透人的耳膜,过了许久,声音渐渐微弱,直至消失。 很快,李朝恩急步进来道:“主子,人死了。” “嗯。”我微微颔首,然后道:“按本宫说的做。” “是。”李朝恩急忙下去。 我转首看着有些苍白的雪冉,握住她的手温声道:“雪冉不要怕,这些都是我们还给他们的。” 雪冉微微颔首,然后回握住我,看着我微微一笑。我微微浅笑,然后看向班姐姐和梁姐姐道:“姐姐,会觉得妹妹变得恶毒阴狠了吗?” 班姐姐握住我的手,温婉的看着我道:“进了这宫里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置身世外的,既是卷入了风波之中,势必要采取非常的手段,古语也说过‘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妹妹不论做什么,怎么做,我都从未怀疑过妹妹你。” 梁姐姐这时也点头笑道:“班姐姐说的,正是我想说的。” 我笑着看向她们道:“只要你们能明白我,便好。” 第四十九章 故穿庭树作飞花 不知不觉,这一年的冬日就像一夜吹进了永巷。 这日一早,我刚睁开眼,便听到外面欢快的笑声,一时好奇,便唤了子衿。 只见子衿轻声走了进来,见着我起身了,便问道:“主子是要起了么?” 我微微颔首,然后问道:“外面什么这么热闹?闻着倒是喜庆的很。” 子衿笑着道:“早上一醒来,就瞧着漫天的大雪,放眼看去满是白茫茫的一片,那庭院里的红梅都被压弯了枝,可见昨夜风雪的厉害,司棋,入画她们几个主子是知道的,瞧着开心的很,这会子正闹腾呢,可是吵着主子了,奴婢去说说她们去。” 我笑着道:“随她们去吧,做不过是十三四岁,和我妹妹一般的年纪,闹腾是应该的,别说她们,就是我也极欢喜。”说着我便刬袜于窗前,子衿急着道:“主子,冬日里寒,可别叫寒气近了身。”说着便捧着我的鞋走过来要与我穿上。 我毫不在意的打开窗户,果然见白雪若柳絮一般迎风飞舞,整个永巷都被镀了一层银白,心中不禁更是欢喜了许多。 我正看得高兴,子衿过来将窗户关上,转身一边替我穿鞋一边佯嗔道:“主子如今也是昭仪了,也不端个主子样儿,跟司棋她们一个心性,这么寒的天不穿鞋在地上跑,还开了窗,方才不知灌了多少风进来,感染了风寒可怎生是好?” 我笑着拉起子衿道:“无事,这地上铺的这厚厚的绒毯,哪里还会受寒,再说了,我是习舞之人,看着身子是轻弱,可实际上是好得紧,没那许多病怏怏的。” 子衿听了还是不容辩解道:“可是主子如今毕竟是有身子的人,不说别的。就是为了孩子您也得小心啊。” 我俏皮的笑着道:“方才可不就是腹中的孩子想看雪,我才这般急切给他看么?” 子衿听了,薄嗔道:“主子……” 我笑着拉住她道:“好啦好啦,不过是玩笑话罢了。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这个孩子我会好好保护的,再说了,有你,有抱琴她们,还有昭阳宫上上下下齐心照顾着,这孩子一定会健健康康的成长的。”说着我手轻轻抚向腹部,高兴的看着子衿。 子衿无奈的笑道:“主子您总是有理。” 待梳妆好,我便扶着子衿的手出门。走下玉阶,抱琴替我撑起了纸伞,我轻轻抬手在空中,一片雪花飞落到掌心,慢慢融化。我笑着转首看向司棋她们道:“我去椒房殿请安,你们便不用跟去了,好好练习练习,待我回来,让我看一场精彩的雪仗。” 司棋和入画最小,正是贪玩的年纪,听到我的话。满脸兴奋的笑道:“是。” 到了宫门口,子衿和抱琴小心的扶了我上輦轿,只见里面座椅上铺了层厚厚的绒毯,脚下还放了个暖炉,一掀帘子便是扑面的暖气袭来,瞧着便知是子衿的心思。我软软的坐在那,只觉得舒服极了,迷迷糊糊便歪在那睡着了。 待被子衿唤醒,我便扶了她的手下輦,进了椒房殿。只觉得暖入春日一般,看着一脸喜气的嫔妃们,我也心下高兴,抬手叫了她们起身。 我入了左首座,旁边便是班姐姐,再过去就是梁姐姐和余妹妹,一时间我便拉着班姐姐一起闲话,一边喝茶,倒也是惬意。 不一会儿,便见皇后娘娘从后殿出来。 我起身领了众嫔妃欠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无极。” 皇后笑着道:“都起身吧。” “谢娘娘”如此我们方起身落座,只见我刚坐好,便听到外面宣到:“昭仪娘娘到。” 听到此我不禁觉得诧异,见座上的皇后,果然也是微微有些诧异的样子。 待郑昭仪迈步走了进来,疏影忙替她取了身上的那件儿火狐披风收着,我瞧着那狐皮毛色极是上乘,颜色也是极为艳丽夺目,便知非是凡品。 众人请了安,她只边扶着疏影的手走向座位便淡淡道:“起吧。” 落座前,她那一双美目不悦的看着我,我也只当没看见,安然坐在那啜着茶。 这时便听皇后笑道:“两位昭仪妹妹怀着身孕,还能守着宫中的礼日日来本宫这里请安,很是辛苦,其他几位妹妹你们也要多加学习才是。” 那些嫔妃一听忙颔首道:“是。” 我看到此,不禁心下暗笑,原本陛下免了我与郑昭仪的请安礼,只因我日日仍是来皇后这里请安,如此原本开始不来请安的郑昭仪最后也来了,想来他也是为了能在陛下那博个识大体的名,否则她若不来,与我一对比,她怕在陛下那输了几分好印象罢了。 这时只听上面皇后笑道:“瞧着今儿各位妹妹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本宫看着也不自由的高兴了。” 我笑着道:“今儿一起,便瞧着好一番雪景,看得人直失了神,瑞雪兆丰年,这样的好彩头,臣妾们自然高兴的紧。” 皇后笑着看向我道:“赵昭仪说的对,这场雪来的是时候,正是显示着我朝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好兆头。” 如此一番,众人又不外是一番欣喜称是。 这时皇后笑道:“这眼看着年关就要近了,宫中也就越发要忙起来了,如今两位昭仪妹妹身怀有孕,也禁不起太多的事务,所以为了年夜的宴会,祭祀,拜神什么的,免不了要婕妤妹妹你多帮本宫分担些了,如此也辛苦你了。” 只见班姐姐忙起身道:“这都是臣妾的职责,娘娘言重了。” 皇后赞赏的点头,待班姐姐坐下了,她方笑道:“年夜一过,新春伊始,春风一度,宫里面又是一番新气象。” 嫔妃们也笑着称是,这时皇后笑着道:“不止这六宫有了新气象,到时候又要多了许多花骨朵儿一般的新面孔,这宫里啊,又要热闹了。” 听到此,殿中不禁有些静了下来,只见郑昭仪脸上滑过一丝落寞,班姐姐也有些掩不住的黯然,而其他嫔妃则更是一种仿佛见不了天颜的失落。 这时皇后道:“日子过得是愈发快了,眼看三年一次的选秀也到了,开春各郡县的秀女们也陆陆续续的到了长安,到时候又是一阵忙活,那会子两位昭仪身子也重了,所以许多事也就只有班婕妤你与本宫早做准备了。” 班姐姐颔首道:“是。” “嗯!”皇后瞧了一眼黯然的众人,微微一笑,然后道:“好了,今儿请安也请过了,都散了吧。”如此我们方才离了椒房殿。 而郑昭仪许是因着新人入宫的事着急,对我倒也不上心,见了我什么也不说,只冷哼一声便乘了輦走了。 我与班姐姐她们携手走着,见她们兴致不高,我便也不点破只笑道:“咱们去逛逛御花园吧,我腹中的孩儿也念得紧呢。” 班姐姐“噗嗤”一笑,轻指了我的额头道:“你呀,不过是做母亲的贪玩,却是叫腹中无辜的孩子担了虚名。” 如此一番话,倒也逗得梁姐姐和雪冉笑得紧。 到了御花园,虽是银装素裹,却也是有一番别样的风味。脚下踩得“咯吱咯吱”响,时不时一片雪花飞到面颊上,冰冰凉凉的,好不惬意,只见园里的红梅星星灿灿,都似挣红了脸一般,愈发可人。 这时候我瞧着淡淡然的雪冉,便不做声的偷偷捏了一把雪,不动声色的揉了一个雪团子,趁着她们不注意,抬手就是一个准儿,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雪冉身上,只把她惊得一叫,班姐姐和梁姐姐也纳闷的瞧着狼狈的她,我方“咯咯”的笑起来,过了一会子,班姐姐和梁姐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雪冉一脸无奈的笑看着我,我不着痕迹的给她使眼色看向梁姐姐,雪冉了然的点头,然后默默攒了个雪球,直直地打向笑得正开心的梁姐姐,梁姐姐一脸狼狈的看着我们,我与雪冉相视一笑,叫梁姐姐又羞又气道:“怎的不打班姐姐,偏偏打了我去?可见是你俩偏心。” 我笑着道:“班姐姐最是玻璃心肝儿温婉的人儿,哪里能受得住,可不许打她,你本来就是欢脱的,班姐姐可是窈窕淑女。”我虽是这样说的,眼神却毫不含糊的示意梁姐姐和雪冉。 趁着班姐姐笑着嗔看我,她俩齐齐儿地两个雪球扔向班姐姐,班姐姐被打的一愣,瞧着我得逞的样子,而她俩也叉腰直笑,立刻反应过来,笑着嗔道:“你们可是我的好妹妹,想着法儿的对付我,兰芷,快来,和我一起收拾她们,只一样,别打赵昭仪,只打她身边的子衿和抱琴。” 兰芷得令便笑着上前,子衿和抱琴苦着脸道:“主子。” 我笑着道:“没法子,我这儿有个宝贝儿护着我,她打不着我,自然是拿你们出气了,没事,今儿我许了你俩不分尊卑,只管打就是。”说着我便叫李朝恩扶了我去一边。 果然我前脚刚站好,梁姐姐就是一个雪球砸到班姐姐身上,班姐姐笑着道:“好好好,还先发制人了。”说着便一个雪球砸向梁姐姐,而与此同时兰芷则砸向了子衿,一时间,嘻嘻闹闹,整个御花园都是我们的欢笑声,瞧着她们玩的开心,我也高兴,心里也觉得,难得能又一次放下包袱,可以快快乐乐的,如一个平凡的少女一般玩乐嬉戏。 第五十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正玩得高兴时,突然一个声音笑道:“朕倒是谁,却是你们玩的兴起,把朕从老远的地儿都给吸引过来了。” 瞧着皇上一袭常服翩翩玉立在那,班姐姐们都止了动作欠身行礼,我也忙扶了李朝恩的手上前欠身道:“陛下。” 皇上轻轻扶起我,笑着道:“朕就瞧着有子衿和抱琴,怎会没有你,原是你躲在一边看热闹。” 我笑着看了看香汗淋漓的班姐姐她们,然后讨巧道:“谁叫臣妾腹中的孩儿帮衬着臣妾,所以虽是臣妾开的场儿,班姐姐她们也舍不得打了臣妾去。” 如此一番话,倒听得皇上朗声大笑,然后指着我道:“属你猴精,瞧瞧,恬儿一向温婉,也被你搅得这样。” 如此班姐姐脸上微微红晕的垂首,我笑着道:“臣妾这番不正是应正一句古话,叫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么?” “哈哈哈……”皇上开怀大笑,然后道:“你总是有理的那个。” 这时班姐姐笑道:“陛下如今可见着妹妹无理搅三分的巧嘴了吧。” “可是见着了。”皇上说着促狭的看着我,我则佯装含羞,反惹得他们笑得止不住。 皇上陪着我们逛了会子园子,便见秦道来报,前朝有事需处理,如此皇上便回了宣室殿,而我们也一一回了宫。 待到了宫中,只见司棋和入画,还有一帮小宫女和小顺子,小福子她们正打雪仗打得热火朝天,子衿一看笑嗔道:“瞧瞧,愈发没规矩了,都是主子惯得。” 我笑着道:“原是我允许的,惯就惯吧,今儿高兴,也没这些个规矩。” 子衿无奈的看着我。我却只挑了那廊下站着,子衿走过来道:“主子进屋去吧,仔细风大。” 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着回首看她道:“没事。难得这么高兴,瞧着她们闹腾,我也跟着欢喜。” 子衿无奈地看着我,转身进了屋,没一会儿便拿了个手炉来,替我裹好了,递向我手中,我嘴角噙着笑看向她。 这时,忽地一个雪球砸向了子衿,子衿惊神儿的瞧过去。只见司棋“咯咯”的笑着道:“姑姑,可不怪我,是主子说了没个上下,奴婢也是为了逗主子高兴,姑姑可不会生气的吧。” 子衿瞧着司棋那耍巧儿的样儿。佯装嗔道:“主子,您瞧瞧,如今连奴婢也敢打了,主子您可瞧怎么管吧,都翻了天了。” 我微微凝思了一会儿,然后严肃道:“司棋,你怎么能跟子衿姑姑没大没小呢?亏得子衿从前儿那么严厉。竟也镇不住你们,可见你们……” 我微微一顿,瞧着司棋有些惶然,我笑着道:“可见子衿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们呀……就可劲儿的对付她吧,我准了。” 果然子衿惊诧地看着我。嗔道:“主子……” 司棋她们立刻猛地抬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道:“是。(.无弹窗广告)” 子衿一看连忙要躲,谁知抱琴一把扯住了子衿,子衿没想到的看着抱琴,抱琴笑着道:“姑姑教导我们也劳心乏力了。今儿也放了规矩和我们闹腾一下吧。” 说着便将子衿轻轻推向了司棋她们,子衿还没来得及躲,司棋和入画一个雪球砸了去,我在一旁瞧着子衿难得的狼狈,不禁拿绢子捂了嘴笑。 抱琴也在一旁笑得直弯腰,谁知还没笑一会儿,子衿一个雪球正中她,抱琴一急也卷入里面去,眼瞧着李朝恩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笑着对他道:“别一副眼馋的样子,要去就去吧,别说,没你,小顺子和小福子总有些顾忌,玩不起来。” 李朝恩笑着道:“哎,奴才这就去。”说着便一溜烟儿冲了进去。 没一会儿子,司棋她们瞧着侍书玩的有些拘谨,便齐齐儿的朝她打去,侍书转眼儿瞧着,忙要躲了去,谁知躲闪不及,反倒被绊了脚,眼瞧着要摔下去,子衿她们都惊呼要去拉她,我也一惊看着,只见这时一个身影掠过,侍书被稳稳地接住。 待我看清,才见是温玉轻轻揽住了侍书,这时我瞧了眼侍书,脸上微微红晕,有些不一样的含羞。而此时温玉不落痕迹的松了手,然后微微拱手道:“一时情急,温玉无礼了,还请侍书姑娘见谅。” 只见侍书微微颔首一笑,然后道:“温大人言重了,奴婢还得谢谢温大人才是。” 司棋上前笑道:“得亏温大人来得及时,不然可怎么是好?不过倒还好,叫咱们看着英雄救美的戏了。” 只瞧着侍书又羞又急的道:“死妮子,说什么呢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便要上去打司棋,司棋忙躲开了,一时间,闹得许多欢笑声。 这时子衿道:“好了好了,愈发没个正形儿了,都下去做自己的事吧。”如此抱琴她们方退了下去。 子衿笑着对温玉道:“温大人是来替主子请平安脉的吧?” 温玉礼貌一笑道:“正是。” 子衿笑着道:“大人正殿请。” 说完子衿便上前来扶我温声道:“主子,廊下站了许久了,咱们回殿里去吧。” 我微微颔首,便扶了子衿的手进去,温玉上前来行礼道:“微臣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温婉笑道:“起来吧。” 温玉起身替我把脉以后,我问道:“我腹中的孩子可好?” 温玉微微一笑道:“娘娘放心,胎相很稳固,胎儿也很健康。” 我高兴的点头道:“好。” “只是。”我看向他顿了顿道:“无人之时,只唤我宜主吧,叫娘娘只觉得生分。” 他身子微微一颤,我温声道:“无论晋了多高的位份,人还是从前的人,其余不过是身外的名号罢了。” “是……宜主。”只见他温声看着我笑道。 我也微微一笑,忽地想起方才的事,便道:“如今你也二十有一了,医术又甚好,在太医院也是有名声的,想来也就只差一个能替你持家的人了。” 听到此,温玉嘴角的笑意微微凝滞,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正欲说话,他便躬身道:“微臣如今只想一心钻研医术,无心其他,还望娘娘莫再提。” “你从前便说无意从医,只是因……”我微微一顿,然后道:“如今这话岂不是矛盾?”我有些急道。 “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只是微臣从前未想通,如今想通了罢了,再者……”温玉微微一顿,然后沉声道:“这些乃是微臣的事,就不劳娘娘操心了,请脉已毕,微臣告退。”说完温玉转身欲走。 看着他萧落的背影,我温声道:“你为我已经做了太多,从前的事也早已随风而逝,如今你该有一个人相伴,我不想你孑然一身,无论是锦语……还是宜主,都已经过去了,温玉,我希望你能看开一切,放下执念,不要活得太累。” 温玉身子微微一震,也不回首,过了许久,只迈步走了出去,始终不说一句话。 “难道,是我错了?”看到此,我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想到温玉,心下愈发难受,如今,我欠他的早已多过他曾欠我的,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补救我们之间的擦身而过。 第五十一章 采选 时光刹那,转眼间,便是春日暖阳,草长莺飞之时,就这样,我在宫中不知不觉已度过了一个春秋。 这日刚用了早膳,我歪在美人榻上,缓缓啜饮着茶。司棋笑着道:“主子,今儿天气极好,可是要出去逛逛?” 我听了看向她,笑着道:“既是这样,咱们也出去逛逛,别把咱们的小公主或者小皇子闷着了,你们去替我请了班姐姐,梁姐姐还有余妹妹同去吧,人多玩着也热闹。” 子衿笑着道:“只怕今儿个主子是请不来的。” 我诧异的看向子衿,然后问道:“这是为何?” 子衿笑着道:“可见主子是忘了,今日是新秀采选的日子,婕妤娘娘如今是可了劲儿的忙,梁姐姐和余妹妹见婕妤娘娘辛苦,也去了增成舍帮衬着些。” 我微微一愣,才想起来,今日已到了家人子入宫的日子,如此我方微微一笑道:“是啊,我竟给忘了,亏得陛下日日来了这,竟从不与我说这事,我竟把它丢到脑后了。” 司棋笑道:“陛下是不想这些事让主子您劳心费神的,可见陛下多看重主子您。” 我微微笑着颔首,其实,我何尝不知陛下如此这般,是不想我失落,可就算我一时忘记了,这一天终究还是要到来,不可避免。 我缓缓一笑道:“罢了,如今班姐姐她们都是忙人,也就我闲着了,走吧,咱们别去打扰了她们,自己去逛逛便是。” 子衿微微笑着颔首,上前来扶住我问道:“主子是要去哪儿?如此园子里花开得好,可是去赏花?” 我微微摇头,凝思一会儿,方抬眼笑道:“这会子采选可是开始了?” 子衿微微一愣。然后笑着道:“时辰还未到,这会家人子应是排在宫门外等候,到了时辰,依次进宫。[]” 我笑道:“那咱们且去瞧瞧吧。我倒也是好奇得紧。” 子衿微微颔首笑道:“是。”说着便扶了我出殿门口去。 待我们登到了宫墙之上,果然瞧见眼下一应的马车排在宫门口,而一众穿着或亮丽,或素雅,或端正的少女则成了一道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景,她们或三人,或两人的聚在一起玩笑,嬉闹,让人感觉到了少女的活泼,同是相似的年纪。永巷中的女子却早已失了这一份活泼,反倒是多了一份本是这年龄不该有的凝重。 我远远凝望着,微微启唇道:“采选可有些什么过程?说与我听听。” 子衿微微思索,然后娓娓道:“由京城和各郡县选派出的适龄的家人子,先由家世地位依次在宫门前排列。经过身份核实后,然后分批入宫,入宫后会有专门的采选姑姑负责,对这些家人子一一进行甄选,此时甄选主要看家世,品德,容貌。体态,通过者方以中家人子的身份进入养德宫,再由专门的教导宫女,对她们统一进行教学,其中主要是对宫中礼仪规矩的教习以及女工的教习,而未通过者。可特许予以出宫返家,与家团聚。然后,宫中的画师要为各位通过甄选的家人子作肖像画,由专门负责的舍人送到陛下那里,由陛下亲自过目。若有陛下不中意者,此女便会从中剔除,恩准为宫女,在宫中伺候;而凡是陛下中意者,便要开始一心学习宫中礼仪,不可怠慢。而此时的家人子,也是有规矩管着的,若是触犯了宫规,轻则出宫,重则受刑。然后待中家人子在养德宫学成过后,便要参加殿选,由陛下和皇后亲自甄选,有时候皇太后,或者德高望重的嫔妃也可以参加甄选。(.无弹窗广告)殿选通过者,便在养德宫等待陛下诏书,然后分宫,分别晋为不同的位份,便正式成为了宫中的一员。” 司棋笑道:“姑姑可忘了一个重要的细节还没说呢。” 我转首看向俏皮的司棋道:“你倒说说看,是什么细节?” 司棋笑道:“殿选通过的中家人子,还要分为……”说到此,司棋突然有些脸红的顿了顿。 我抬眼瞧着道:“这是怎么,莫不是我面前还要卖关子?” 司棋有些小声嗫嚅道:“这些中家人子,还要看是否为处子之身,凡是者,皆要由专门的宫女为之点上‘守宫砂’ 我微微一愣,只见抱琴她们果然也红了脸,我微微有些诧异道:“守宫砂是什么?” 司棋嗫嚅着不说话,子衿微微摇头,然后对着我微笑道:“主子有所不知,在永巷中有‘术家’专饲养名曰‘守宫’的虫子,‘术家’会将‘守宫’饲养与‘拨盂’之中,喂之以明矾,待十四日之后,再将其‘捣治万杵’使之成为细末,中家人子以之点身,便会终身不褪色,除非……” “除非什么?”听着好奇,我不禁追问道。 子衿也有些微微红晕道:“除非承宠,便会自然褪色。” 如此一听,我便也明白这“守宫”为何意,原来,是祖宗规矩,知晓深宫多寂寞,如此便是对六宫后妃妇德的一个防范,一时间,不觉有些怅然。 于是,我便岔开话题道:“依司棋之意,入宫的家人子也会有非处子之身的?” 子衿微微颔首,然后温声道:“皇室采选之中,对此并不苛刻,重视的,乃是德仪。从前孝景皇帝身边的宠妃王美人,也就是孝武帝之母,后来的王太后,入宫前便是嫁过人的。还有高祖皇帝身边的薄姬娘娘,孝文皇帝的生母,入宫前,乃是魏豹王的妻室。” 听了子衿的话,我微微颔首,然后看向宫门口,紧紧捉摸着这几句话。忽然,只觉得一袭水蓝的身影吸引了我所有的目光,我仔细看去,虽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却隐约感觉到那女子有一番自己的端然气度,虽未同其他女子一般,穿的极为妍丽,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贵,倏然与其他女子分别开来。 我微微启唇道:“子衿,你可知那排首的女子是谁?” 子衿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过了会子,方了悟的样子,然后缓缓笑道:“主子好眼光,此女子便是此番采选中的佼佼者了。” “哦?”我微微转身看向子衿,然后问道:“为何这样说?莫不是她大有来头?” 子衿微微颔首,然后笑道:“主子不知,此女乃是当朝丞相王商大人之孙女,而丞相大人之姑母乃是孝宣皇帝之生母,其父也被孝宣皇帝封为平昌侯,若论起来……” 说到此,子衿突然顿了声音,我好奇的看向子衿,只见子衿微微有些谨慎的神色,我便明白了许多,淡淡道:“子衿,你随我过去,叫我看清楚些。” 子衿了然的颔首,然后扶着我走向宫墙一角,这里离得宫门最近,确实也看的仔细些。 子衿微微道:“论起家世来,丞相一族可与如今太后一族,以及皇后一族平起平坐,且丞相大人因为人正直,为官忠厚,深受先帝信任,且其颇有威严,为许多人称颂,名声颇盛,论辈分,丞相还是先帝的表叔父,曾在先帝欲换储位时,与朝中重臣力保陛下太子之位,因此,陛下也是十分敬重丞相,但是……” 我正凝神思索着,听到此,我微微抬眼看向子衿,子衿看了我,继续道:“丞相大人与当今太后的哥哥,大司马王凤大人政见不一,曾经屡次在朝堂上起争执,从前在京中有人盛传大水将至,当时百姓惊恐,朝中大乱,当时陛下与众臣殿议,大司马王凤认为应做准备,避免水难,众臣也纷纷赞成大司马意见,但只有丞相大人力排众议,说此为谣传,纯属危言耸听,不应予以理睬,最终陛下听了丞相大人意见,最终谣言不攻自破,丞相大人深受陛下赞赏,而大司马……” 子衿未再说话,而我已明白,当朝大司马,太后的亲哥哥王凤,应视这位丞相大人为政敌吧,若如此看来,这两个家族虽同为王氏,又同是豪门大族,外戚重臣,却必是水火不容之势,如今丞相之孙女进宫,有着这般显贵的家世,想来后面的位份不会太低,再加上,不看僧面看佛面,陛下看在丞相劳苦功高的面子上,也必不能在身份上亏欠此了她去,风光必是在后面的,只是……日后,太后恐怕也会格外关注此女了。 我微微一笑,然后淡淡道:“太后可都是知道的?” 子衿微微道:“太后必是知道的,而且此番还不止此女,还有一人,主子也是想不到的。” “哦?”我笑道:“是谁?” 子衿笑道:“还有皇后的亲侄女,也是此次家人子之中身份贵重的,只是……听说皇后的这位侄女乃是庶出,所以风头便落了这边一些,不过到底是当今皇后一族的,皇后娘娘必会格外重视喜爱些。” 我嘴角微微噙着笑意道:“看来宫中得要热闹了。” 子衿微微颔首,随我一起看着那莺莺燕燕的妙龄女子们。而我却是心中越发好奇,想要一睹那两个女子的容貌气质,是否也与她们身后的家世一般相符。 第二章 画像 过了一段日子,采选出来的家人子在宫中礼仪的学习也渐渐到了尾声。这日携着雪冉和梁姐姐去找班姐姐,果然班姐姐仍为着过几日的殿选忙的不可开交。 待看到我们,班姐姐忙从席上起身,笑着过来拉我们道:“怎么要来也不早说一声。” 我笑着道:“我们之间难不成还要那些个虚礼,再说姐姐近日里忙,我们就更没有理由让姐姐费神了。” 梁姐姐也笑着道:“姐姐且别管我们,我们自己也不客气,只当这儿的半个主人,不叫姐姐费神招呼了。” 班姐姐粲然一笑道:“好,我原也不把你们当客人,快来,先坐下说话。”说着姐姐便拉着我们坐下。 我看了眼桌案上许多的名册,便笑问道:“姐姐如今为了这新进的家人子们可费了不少的功夫。” 班姐姐笑着道:“如今你与郑昭仪都怀有身孕,费不得神,作为婕妤,虽是没什么能力,但好歹还是要为皇后娘娘分担一些。” 梁姐姐这时笑道:“听闻家人子们在学习宫规礼仪前,要先让宫中画师分别作了画由陛下选看,姐姐可有看到?” 班姐姐笑道:“原是这样,不过前些日子里你们也看到了,陛下政务颇为繁忙,连后,宫也鲜少来过,就更没时间御览这些肖像画了,至今还存在养德宫,待殿选前再由陛下亲自选看。” 听到这,我微微凝思,然后方笑着道:“也不知此番进宫的都是何等的美人,倒叫我好奇。” 班姐姐笑着道:“入宫为妃者,容貌为其次,德行才是首要。” 我笑指着班姐姐对梁姐姐她们道:“瞧瞧,又要给我们讲大道理了。” 班姐姐笑着轻嗔道:“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般没正行,小孩子脾性。” 我俏皮一笑。倒也不辩解,如此便又是欢笑一堂。 待到殿选前夕的一个夜晚,我独自歪在榻上,手里拿了卷疏忽看着。想到了白日里班姐姐说的话,我便唤了子衿来。 子衿上前问道:“主子可有什么事?” 我问道:“如今曹顺在养德宫如何?” 子衿笑着道:“有主子暗里提拔,曹顺如今已是养德宫的总理人物,此次家人子的教导宫女和伺候宫女都是他掌管。” 我微微一笑道:“倒是越发出息了。”子衿听了微微颔首。 我看向子衿道:“去叫了他来,我有话问。”子衿颔首称是便下去了。 不多久,果然见曹顺跟着子衿走了进来,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地给我行礼道:“奴才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笑着道:“如今曹公公是越发得意了,快起来吧。” 曹顺听了也不骄傲。只诚恳道:“奴才是娘娘一手提拔的,奴才能有今天都是娘娘的大恩大德,若非娘娘,奴才如今也不过是在北苑冷宫看守的一个内侍,哪里能有如今的光景。娘娘的恩德。奴才这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还不完,但是奴才还是要衔草结环,一心报答娘娘您。” 我笑着道:“好了好了,你倒和李朝恩一样的会说话。” 曹顺听来忙道:“奴才全都是真心话,绝无半句假话,娘娘。” 我笑着道:“你别急,本宫都知道。你对本宫的忠心,本宫都是看在眼里的,从前梁长使受冤进了北苑,难得你肯暗中伺候着,而且从前马庶人谋害我一事,也是因你暗中提供里蛛丝马迹。本宫才能那么快找到下毒之人,你是功不可没的。” 曹顺听了“嘿嘿”一笑道:“都是奴才应该的。” 我看着他笑道:“本宫听闻,此番采选由你掌管?” 曹顺忙收了笑,恭谨道:“是。(.好看的小说)” “那……”我微微挑眉问道:“你可能给本宫讲讲那些个家人子的情况?” 曹顺恭敬的笑着道:“奴才必知无不言。”说着曹顺突然道:“奴才还有一样东西要请娘娘您过目。” 我微微颔首道:“好。” 待曹顺从殿外引了一个小内侍进来,恭恭敬敬地给我行了礼。 曹顺从那内侍手中取出了一个锦木盒子。然后递给了子衿,子衿上前接过,然后小心地拿上来,放在我案前,轻轻打开。 只见里面是几封画卷,我抬眼看向曹顺,曹顺笑道:“这是今年采选通过的家人子的肖像画,还请娘娘过目。” 听到此,我嘴角微微噙着一丝笑意,赞赏的看向曹顺道:“果然如本宫当日在北苑所说,你是聪明的。” 曹顺笑着垂首道:“奴才谢娘娘赞赏,只不过奴才都是些小聪明,比不过娘娘您的大智慧。” 我微微含笑,然后转眼看向子衿,子衿领悟地颔首,然后替我打开最上面的一封画卷,只见一个妙龄女子展现眼前,肤若寒雪,眼若明星,一袭湖绿的月纱烟水裙,更显清姿,只是这女子虽是嘴角微漾,却是一抹疏离的笑意,由画也能看出她隐隐透着一种清冷的孤傲。 我抬眼一看,王凝华,转眼看向曹顺道:“王凝华可是丞相之孙女?” 曹顺笑着道:“回娘娘,正是,这位王凝华小姐与皇后的亲侄女许瑶最是出挑,宫中礼仪学的最快,举止言语也颇为得体,只是这为王凝华小姐喜静,不与人来往,对奉承巴结的人也是冷的很;而许瑶小姐要温雅亲和些,与许多的家人子关系也是极好。” 听曹顺说着,我一翻看,果然许瑶的画像便如瑶台云女,伶仃弱态,怯雨羞云。这时我翻看到一卷画,只见画上女子妖娆明丽,绰约多姿,我微微蹙眉,看向名字,林柔娆,抬首看向曹顺道:“这个林柔娆是谁?” 曹顺道:“林柔娆小姐乃是礼官大夫之女,平日里经常与尚书丞之女秦媛小姐争吵不合。” 礼官大夫,听着好,实则不过闲散官职,没什么实权,想到此我翻到秦媛的画像,只见此女瞧着便有些傲然的样子,便问道:“她们因何而吵?” 曹顺笑道:“秦媛小姐是家中独女,骄纵异常,平日里对家世低微的家人子都是喝来唤去的,而林柔娆小姐同样是眼高于顶的,所以两人在一起,难免互相看不惯,只不过秦媛小姐虽是气势足,也还是敌不过林柔娆小姐夹枪带棒的暗讽,所以更是气极。” 我淡淡瞥了一眼,便知又是不安分的,无意看下去,就只随意取了另一卷来,顿时我有些惊诧,然而令我惊诧的不是画卷上的女子有多美,反而,觉得平凡的不可思议,就是一些上得脸面的宫女也不是这等资质,而放在这卷卷天资出尘的画像中,甚至相比之下叫人觉得有无盐之态。 我微微蹙眉看向曹顺,然后问道:“此番家人子中,可有……样貌并不出众者?” 曹顺看我的面色,微微凝思一番方道:“宫中采选虽已家世德行为重,容貌也是得千里挑一的,此番家人子中,挑开一些上等之姿者,其余也不乏是小家碧玉,清秀可人型的,如娘娘所说的,只怕是没有的。” 听到此,我眉头愈蹙,待我见了名字,宁嫣,我问道:“宁嫣家世如何?” 曹顺思索了许久,方恍然道:“宁嫣小姐家中并无什么显贵的家世,其父只是县衙里的一名主簿,只是这宁嫣小姐容貌却是一等一的,将许多家人子都比了下去,只是性子柔弱了些。” 我再一看画上的人,与曹顺口中描述的嫣然是两个人,过了许久,我方笑着道:“做家人子的时候都不安分,可见进了宫就更是肆无忌惮了。” 曹顺眉头一皱,有些紧张的看着我,小心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我笑着不说话,只缓缓端起案上的茶盏,微微啜饮了一口,便欲放于案上,只是途中手上微微一松,茶杯登时掉到桌案上的那幅画上面,瞬时茶水洒了许多,曹顺紧张的看向我正欲说话。 我微微启唇道:“这个叫宁嫣的家人子的画像,只怕用不了了,叫人重新再画一幅吧。” 曹顺微微一愣,但没多久他便恍然大悟道:“奴才明白,奴才这就下去吩咐,奴才先告退。” 我微微颔首,然后道:“这画已然无用,便搁在本宫这了,顺道明日你领了这家人子来,叫本宫看看,本宫看过之后,再叫人画吧。” 曹顺点头道:“是,奴才这就去。”我微微颔首,曹顺连忙退了下去。 我低首看向那幅染了茶渍的画卷,子衿道:“宫中再没有主子这般好心的了,这般帮了那家人子去,专门毁了这幅画,害怕别人再陷害,还专门叫了她来,有主子您见了真人儿,这幅画也留在咱们这儿,下面人见了,也再不敢使坏了。” 我微微一撇那画,只淡淡使了个眼神叫抱琴收起,然后沉声道:“如今还未进宫,那些个家人子便已是暗中争斗使坏,待进宫还不知要厮杀成什么样。我原不想管这么多,但本宫也决不许那些个污秽事再出,如今这么做也是给养德宫一个警醒,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安分守己。” 子衿微微颔首道:“主子说的是,只是主子也别太为这些事费神,还是您的身子还有腹中的孩子要紧。” 我微微抬手抚着凸起的腹部,然后淡淡道:“本宫也确实没心思管那些,还是我家的宝贝重要些。”说着我便微微一笑,子衿与抱琴也相视笑起来。 第三章 宁嫣 第二日用过午膳,便让抱琴抚琴与我听,不过弹了几许,我便觉得有些昏昏然,待子衿轻声唤我时,我方察觉自己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抱琴笑着道:“究竟是奴婢琴艺不精,主子听得都梦周公了。” 我笑着道:“你的琴艺是最出挑的,我不过是春困秋乏,如今又怀着身子,时刻都觉得倦怠的很。” 抱琴听了微微一笑,这时司棋道:“主子,家人子宁嫣来了,正在门口等候主子传召。” “哦?”我微抬眼,然后笑着道:“请了进来吧。” “是。”子衿说着便垂首下去了。 不一会儿,子衿引了一个行动柔弱,体态窈窕的女子进来。待到了近前,那女子极为恭敬的欠身行礼道:“家人子宁嫣给昭仪娘娘请安,愿昭仪娘娘长乐无极。” 我微微打量了许久,然后方道:“起来吧。” “谢娘娘。”待恭敬回话,她方缓缓起身。 我微抬眼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话一毕,她微微身子一颤,然后方顺从的缓缓抬首,待我看到她的容颜时,不禁想起了《诗经郑风》中的那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确实是难得的美人。 我微微启唇道:“年方多少了?” 她小心地轻声答道:“回娘娘,奴婢年方十五。” 我笑着对子衿道:“倒是本宫妹妹还小一岁呢,一样花一般的年龄。”子衿听了,也笑着微微颔首。[.超多好看小说] “娘娘谬赞了,奴婢怎敢与娘娘的妹妹相提并论,奴婢蒲柳之姿,只是入得了眼罢了,还望娘娘恕罪。”只见这宁嫣突然俯身叩首,极为害怕的辩解,身子也颤抖的愈发厉害。 我有些狐疑地看着她。然后询问的看向子衿,子衿也有些不解的看着我,再看眼前抖索俨然欲坠的玉人儿,我愈发诧异道:“你很怕本宫?” 那宁嫣果然身子猛地一抖。然后颤声道:“奴婢不敢。” 我无奈一笑,竟不知该说什么,何时我在这些新人眼中毒如猛虎了。 这时司棋突然斥道:“娘娘只是平日里的问话,你抖什么?没得还让别人以为我家主子欺负了你去。” 我抬眼看去果然司棋有些愤愤然道,而一旁的入画到底是小孩子,瞧着司棋这样说,也小声道:“就是,亏了主子还帮她。” 我有些无奈地摇头,子衿在一旁斥道:“司棋,入画。越来越没规矩了,主子还未说话,你们也敢胡言乱语了。” 司棋和入画登时收敛了些,只是面上还是不高兴。 我淡淡看了眼宁嫣,然后道:“侍书。扶宁嫣起来坐着说话。” 侍书恭敬地上前扶了宁嫣起身,宁嫣忙欠身道:“奴婢谢娘娘。”然后方由侍书引着入座。 我抬眼看向宁嫣道:“你可知本宫为何找你来?” 宁嫣弱声道:“奴婢不知。[.超多好看小说]” 我侧首看向子衿,子衿了悟地颔首,然后从后殿中取了一个锦木盒子来,抱琴和入画上前打开那盒子,然后将里面的画轴展开,我瞥眼看着宁嫣道:“你看看这画。” 宁嫣顺从的抬首。“唰!”只见侍书打开那画的一瞬间,宁嫣的身子微微一抖,目光登时凝滞在那幅画上,里面是惊诧,不可置信,害怕。直至最后了悟的绝望。 我一个眼神,抱琴领悟的将画收走,我看向有些失神的宁嫣道:“你可看清楚了?” “奴婢看清楚了。”宁嫣恭敬的回道。 我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道:“先帝时期的昭君妃子便是因着家境贫寒,却又性子刚烈,不肯贿赂宫中画师毛延寿。才会寂寂然的在宫中度过几载,最后可怜了那落雁的仙姿,却是去了荒凉之地和亲,客死异乡,虽是壮举,却也令人惋惜。” 说着我看向宁嫣,只见她的脸有些苍白,看起来更柔弱了许多,我笑着道:“本宫虽因着身孕未能辅佐皇后娘娘打理家人子入宫的事务,但作为一宫的昭仪,对此也是可以过问的,前几日本宫不过偶然翻看新入宫的家人子的画像,不得不说,虽然个个仙姿出尘,但这幅却是比任何一副都更能吸引本宫。正如你所看到的,你的这幅画像被本宫不小心泼了茶,是用不得了。” 听到此,宁嫣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也有些渐渐颓然,我笑着微瞥了眼子衿,然后淡然道:“所以本宫已命人在殿选之前,重新再为你做一幅画,到时候再呈上去供陛下御览。” 登时,宁嫣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我,眼中满是惊异,我也不看她,只悠然地品着茶,还是子衿在一旁温声提醒道:“宁嫣姑娘好福气,如今有娘娘亲点了你进昭阳宫面见,又亲自吩咐了重新为你作画,任谁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宁嫣一听,顿时泫然欲泣的起身跪地道:“奴婢谢娘娘恩德。”说着她便深深叩首。 我眼神给侍书示意,侍书微微颔首,然后上前扶了宁嫣起来,看着眼中满是感激的宁嫣,我淡笑道:“你的家世,本宫也知道,在这批家人子中,难免会受些委屈,但是俗语道:吃一堑,长一智。再者因着你这般的美貌,将来你在永巷的日子,既是顺风顺水,但也少不了磕磕绊绊,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便是这个道理,你且记住,本宫可帮你这一次两次,却不一定帮的你三次四次,一切还是靠自己的本事。” 宁嫣听后,凝思了许久,直到她眼中有了一丝坚定,她方恭恭敬敬地对我欠身道:“奴婢谢娘娘提点,奴婢感激不尽,愿结草衔环报答娘娘的恩德。” 我笑着道:“起来吧,报答倒是不需要,只是本宫却想问你一句话,你且如实回答本宫。” 宁嫣忙道:“是。” 我看向她道:“为何你方才那般怕我?可是……在宫中听说了什么?” 宁嫣小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道:“回娘娘,是宫里面传了有关好像是马庶人一事,还有一个叫徐公公的内侍杖毙的事。” “哦?”我抬眼看着她道:“可是在家人子内传开了?” 宁嫣微微颔首道:“是。” “好了,本宫知道了。”我淡淡道。然后我方看着她道:“马上就要殿选了,自己下去好好准备着吧,本宫便也不久留你了。” 宁嫣一听,恭谨欠身道:“是,奴婢告退。” 待宁嫣一走,我方道:“子衿,去查一查,是谁在家人子中散播那些事的。” “是。”子衿垂首便退了下去。 谁知到了夜幕,子衿只道:“散播的人很隐秘,奴婢查不出源头,只是应该只是在养德宫内,许是新晋的家人子。” 我微微一笑,然后道:“也难保不是永巷的人,在家人子中这般传播,可是要这些新晋的人到时候去陛下旁边说些什么,还是想借她们的嘴,传的阖宫皆知,让陛下对我有所疑心。可惜了,马珮珮是本宫好心救过一次,自己未曾珍惜,如此恶毒,陛下早已厌恶。至于徐本……就算不是我,陛下也只会惩罚的更狠。” 子衿在一旁道:“可要奴婢去断了这些谣言?” 我笑着道:“不用,既然对我没什么危害,又何必去理会,再者,这样也反倒让新晋的家人子们有些忌惮,不用管了。” 子衿笑道:“是。” 我笑着道:“去准备些陛下喜欢的点心,随我去看看陛下,近日里政务繁忙,想来也是疲惫不堪的。” 子衿颔首道:“是。” 第四章 新人 待到殿选那一日,陛下原是要我一起去甄选,但我只道身子乏重,便推脱了。直到晌午了,李朝恩走进殿来,我问道:“殿选可是结束了?” 李朝恩道:“回主子,结束了,新晋的嫔妃们正在各自入住宫室。” 我淡淡道:“如何?” 李朝恩道:“回主子,家人子王凝华册封为美人,入住飞翔殿;许瑶册封为良人,入住披香殿;林柔娆册封为顺常,入住椒风殿;秦媛同为顺常,入住常宁殿;还有宁嫣册封为娱灵,入住蕙草殿,与卫少使同住。” 我微微颔首,然后道:“卫少使的性子和班姐姐一样,是个好处的,这样倒也好过。” 李朝恩点头称是,我微微启唇道:“王美人与许良人的位份在家人子中已是极高了,究竟陛下是要给老丞相一颗定心丸,至于许良人也是不错的,虽比之王美人差一级,也是因着庶出的缘故,但这位份已是不差,想来是陛下想让皇后安心罢了。” “只是宁娱灵日后有得熬了。”子衿这时在旁边温声道。 “哦?这话怎么说,可是查出来什么了?”我转首看向子衿。 子衿微微颔首道:“回主子,你要奴婢查画像一事,奴婢查出来了,乃是林顺常重金收买了画师,画师一时利欲熏心才敢这般做。” 我听了也不说话,只淡淡点头。 “主子,还有一位姚顺常,名为姚洛,入住了茞若殿,另还有数名留了升为上家人子,是太后的懿旨。(.无弹窗广告)”李朝恩这时补了几句。 “姚洛?这名字倒是生得很。”我有些诧异道。 子衿笑着道:“主子那日看了宁娱灵的画像,便一心搭在上面,哪里还看旁的,许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淡淡点头道:“罢了。不过此次选的嫔妃倒是挺多的,怎么从前也这么多么?还是……是陛下的意思?” 李朝恩忙道:“今年的采选确实比以往多,只是因着太后道后,宫许多位份空悬。比之先帝时期后妃太少,不合礼制,所以便一再强调今年要多选嫔妃充实后,宫,太后既是说了,陛下也不得不应允。”说着李朝恩小心看着我。 我笑着看向李朝恩道:“这般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这新人的醋不成?” 李朝恩“嘿嘿”一笑道:“哪能了,主子一向是陛下心尖上的,任多少新人来,也不至成什么威胁。” 我笑嗔道:“就你贫。”李朝恩也不答话,只讨巧一笑。引得司棋她们也笑得不行。 待司棋她们都下去了,我笑道:“太后这般,只怕是想要更多人来分皇后的心,以此掣肘皇后。” 子衿微微颔首道:“主子说的不无可能。” 我凝思道:“太后也极可因此来分得我与郑昭仪的宠。” 子衿诧异地看着我道:“主子的意思是……” 我微微颔首,然后道:“太后稳坐长乐宫。[.超多好看小说]对六宫局势了如指掌,而在太后心中自有一把秤,不偏不倚,要的便是六宫平衡,绝不允许谁独占鳌头,太后喜欢的只会是春色满园,绝不是一枝独秀。不论这出头的是郑昭仪还是我,抑或是他人,都绝不会答应。如今册封这么多嫔妃,不过是要我们六宫都雨露均沾,也让皇后,郑昭仪。还有我,包括六宫嫔妃都学会安分守己,莫要太出挑,若是让太后察觉有自己不能掌控的,那便太后眼里所不容的了。” 子衿微微颔首道:“奴婢会让侍书准备些太后喜欢的素色点心。再叫抱琴每日焚檀香,让主子静心习佛。” 我满眼的看着子衿笑道:“你总是在我还未说时,便知要做什么。”子衿听了只颔首一笑。 我喃喃道:“这些日子我也懒怠出昭阳宫,除了去长乐宫里陪陪太后,其余时间还是就在自个儿宫里安心养胎就好。” 子衿听了微微笑着颔首。 这会突然见李朝恩走了进来道:“主子,新晋的嫔妃来昭阳宫向您请安,这会子在门口,您见还是不见?” 我笑着道:“她们来的倒是快,我这恭贺的礼还没送去,她们倒是先来请安了。” 子衿笑着道:“可见是如主子所想,她们心中也有所忌惮了。” 我听了淡淡一笑,然后方道:“你回了她们吧,就说本宫身子倦怠,便不用请安了,晚上不是还有家宴么,有的是时间见面,不急在这一时。” 李朝恩听了忙道:“是,奴才这就去。” 子衿问道:“主子为何不见她们?” 我启唇道:“我如今也劳怠整日里妹妹来姐姐去的,面里是暖入春风,心里是藏着刀子,瞧瞧宁娱灵的事儿,就只有些不是省油的灯,何苦这会子见了,看着头疼,在宫里,也就班姐姐她们,我才能顺心的说会子话。” 子衿问道:“晚上家宴可是要怎么准备?” 我笑道:“好好准备,既是第一次见,总也要有个样子,蓬头垢面的去,日后还不招了陛下厌弃。” 子衿笑着道:“若是陛下厌弃主子,奴婢是断断不会信的,奴婢看不论进多少新人,陛下在主子心里的位置,也从不会改变的。” 我听了淡淡笑道:“但愿吧。” 待到了日暮,子衿她们替我绾了朝月髻,我择了枝金累丝嵌红宝石七尾金凤步摇,配着蜜合海棠水晶钗,然后让子衿替我在发边斜插一枝嫣红的月季,耳边一对红翡滴珠耳坠,身上一袭绛紫的银纹掐丝扉罗凤尾裙,抱琴替我轻点淡妆,便也觉得合了意,如此方扶了子衿的手出了宫门去。 待到了摆宴的地儿,只听得里面娇笑连连,可见入了新人,比先前热闹更甚。我扶了子衿的手走进去,与此同时,门外的内侍扯着嗓子道:“昭仪娘娘到。” 登时,整个大殿静若无人,我迈步走了进去,只觉得一室的娇颜,六宫嫔妃整齐地按位份欠身请安,我见班姐姐已是来了,微微一笑道:“都起来吧,自家姐妹,没得这么多礼。” 众嫔妃恭敬道:“谢娘娘!”如此方缓缓起身,而我眼瞥了那些新人,许多都有些想打量我却又不敢抬头的。我一时觉得好笑,便也不多说什么,只牵了班姐姐的手,与梁姐姐和雪冉打了个招呼,方款款落座,然后笑着道:“都坐吧,站久了乏。” “是。”待众嫔妃落座,我方笑着道:“本宫可瞧着了,来了许多的妹妹,宫里可有得热闹了。” 这时那几位新晋的嫔妃都齐齐离了座,对我欠身道:“嫔妾等见过昭仪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笑着忙笑道:“快起来吧,本宫命人送去的贺礼,可都还喜欢?” 那几位嫔妃都点头称是,而其中一个眼波流转,千种风情的女子笑着道:“娘娘送的东西都是顶尖儿的,嫔妾都花了眼了。” 果然一番奉承话引得许多嫔妃的鄙夷,我也不多说,只笑着道:“喜欢便好,好了,都回去坐着吧,一会子该开席了。” “是。”如此她们方退了下去。 这时我向班姐姐低声问道:“方才说话的可是林顺常林柔娆?” 班姐姐笑着道:“再没别人了。” 我听了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这时只听得外面道:“昭仪娘娘到。”四周又是寂静一片。 第五章 对峙之势 下一刻,便见郑昭仪绾着高贵的朝凤髻,发上插着金累丝嵌宝石双凤点翠步摇,并着一枝水晶雕花芍药簪,而发髻中更是插着一朵嫣红的华贵芍药,身上一袭玫瑰花蹙金刻丝蝶纹凤尾裙,更显得贵仪逼人。 郑昭仪一如从前的盛气凌人,见到跪拜的六宫嫔妃,眼睛都不扫一下,只扶了疏影的手,恍若未闻未见一般,昂首走到自己的位置,款款落座。 “妹妹今日来得早啊。”郑昭仪一坐下,便抬眼看着我,笑意盈盈道。 我微微一笑,开口道:“姐姐也是知道妹妹的脾性,不好别的,就爱凑个热闹,听着今日可以看到许多新姐妹,便按不住性子,急忙忙地赶来一看了,叫姐姐看笑话了。” 说着,我扫了眼欠身有些撑不住的宫妃,毕竟刚入宫,哪里这般受罪过,便转眼看着悠悠饮茶的郑昭仪笑道:“可见是今儿宴上的茶香,都引得姐姐一心扑在品茶上面,见不着这旁边的一班玉人儿了。” 果然,郑昭仪状似无意地瞥了眼一旁欠身行礼,摇摇欲坠的新晋宫妃,眼角不落痕迹的闪过一丝哂笑,然后恍若不知道:“怎么都没起来?瞧瞧本宫,这最近的忘性是越来越大了,都起来吧。” 一听到此,众妃如接到特赦令一般,连忙起身,然后纷纷对我投来感激的目光。看到此,我不禁想到自己刚进宫的那一幕,郑昭仪何曾不是这样对过我,看得出来,这一招郑昭仪是屡试不爽的手段。 “本宫听闻陛下一来了后,宫,多半是去了妹妹你那,妹妹的圣眷优渥,可见一斑,到底如今都怀着这么重的身子了。虽不能侍奉陛下,却能日日让陛下惦念着,妹妹这功夫,可得让新晋的嫔妃们学习学习。如此,也是雨露均沾的贤德。”这时郑昭仪突然抬眼看着我,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中闪过一丝挑衅。 这话分明是想故技重施,想把六宫的怨怼和嫉恨引到我身上,我听了,只微微一笑道:“姐姐真是高看妹妹了,陛下能来妹妹的昭阳宫,只不过是看着妹妹腹中的孩子来的,倒是姐姐。妹妹可听说陛下是见天儿地把珍玩玉器,上等的补品往姐姐那送,前些日子姐姐腹中的孩子扰的姐姐睡不安生,让陛下是心急如焚,成天儿的给姐姐未出生的孩儿讲孝礼。只为了让姐姐少受点苦,这可不,如今姐姐虽是身子比妹妹沉,面色却还是如从前一般红润有光泽,若不是陛下的龙气庇佑又是什么呢?” 郑昭仪听到这,倒也受用,只瞥眼看着我。(.好看的小说)淡淡一笑道:“本宫这做姐姐的竟不知,妹妹何时这般关注我了?” 我悠然的端起茶啜饮了一口,然后嘴角微扬道:“妹妹却是知,姐姐是无时无刻都在关心我的事。” 郑昭仪似笑非笑道:“谁叫赵昭仪如此讨喜,本宫可是一直把你当本宫的妹妹呢。” 我听了,莞尔一笑。抬眼瞥向郑昭仪道:“娘娘又何尝不是妹妹的好姐姐?” 这会子,席上的人都感觉到了我与郑昭仪之间淡淡地火药味,皆埋下头,不做声的看着我们。 郑昭仪突然收了目光,只端然的靠在那里。瞧也不瞧我。我也只微微一笑,顾自和班姐姐说话,乐得悠闲,一众嫔妃看这边没了动静,便也渐渐嬉闹起来,没一会子,又恢复了方才热闹的场景。 就在席上正欢时,隐约一句“姚顺常的簪子可真好看,耀眼的直逼人呢……”听到此,我不禁暗自笑着:宫里的女子,日日不是聊着衣着打扮,便是香粉香料,从未有过旁的。 “呀!这簪子怎的同赵昭仪娘娘头上戴的簪子一样……”突然斜里查出一声压抑的低呼,虽听着是压抑,其实每个字都清晰入耳,登时,席间的人都向那个方向望去。 我微微蹙眉看过去,只见一张略显稚嫩的小脸出现在我视线中,身上一件儿嫩粉的百蝶锦裙,脸上施着薄妆,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似是会说话一般,纤长的睫毛如蝶翼,扑扇扑扇,可见儿以后必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如今那女孩明显年龄还小,脸上还有没有褪去的青涩与单纯。 如今这会子瞧着众人都或惊讶,或冷眼,或担忧,或看戏的表情看着她,她显然还没看出点什么来,只以为身边的人说她的簪子漂亮,是对她的夸奖,孰不知,这些人却是想把她推入深渊。 “怎么呢?大呼小叫的,没个规矩。”只见郑昭仪冷眼射过去,看着那些新晋的嫔妃,见没人敢搭话,郑昭仪一个不耐,冷声道:“说。” 这时只见林顺常林柔娆上前来,一脸奉承的笑意道:“嫔妾回昭仪娘娘,是嫔妾等见着姚顺常的簪子漂亮,便多看了两眼,谁知……” 林柔娆佯装小心地看了我一眼,见我不在意,也没看她,便又垂首道:“谁知那簪子竟和赵昭仪娘娘头上的簪子相似,也是一支蜜合色的海棠水晶簪。 瞬时,席上如炸开锅一般,不少人窃窃私语着,不时还瞥一眼姚顺常头上的簪子,我抬眼看去,果然她的簪子与我头上的钗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得不说,是一个好伎俩,宫里面的规矩甚严,低位的嫔妃不得与高位的嫔妃穿同花色,戴同款式的首饰,否则,便是以下犯上,论起来就是大不敬之罪。 不得不说,这手段没用在宁嫣身上,我很诧异,不过略想,或许是因着我对宁嫣的态度很不明,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便让这个姚顺常做了牺牲品。因为,宫中人人皆知我最喜的便是芙蕖,海棠还有月季了,而我的威名,更是早在养德宫传开。 “如今的新人是越发没个规矩了,也不知究竟是上面的人没打理好,还是下面养德宫的奴才不上心,教习出来的嫔妃便是这般没眼色的?”说着说着,郑昭仪语中越发冷凝,最后竟狠厉起来。 吓得一众嫔妃连忙跪地道:“请娘娘息怒。” 看着跪在地上的班姐姐。我有些不忍,郑昭仪突然狠厉道:“班婕妤,陛下和太后一向夸你贤德聪慧,如今做事也越发不上心了。协理的权力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偷懒怠慢的?” “臣妾做事不周,还请娘娘息怒。”看着班姐姐越发的谦恭,我心里也越发难耐。 “班姐姐是协理皇后娘娘打理六宫事务,皇后娘娘与班姐姐这些日子为了新人入宫一事,操尽了心,妹妹还有六宫的众妃也是瞧在眼里的,若说偷懒怠慢,只怕是个中有些误会,以皇后娘娘的端重威仪和班姐姐的贤德才智。新晋的嫔妃个个都是教导的有方,妹妹瞧着,一个个儿地都是极喜欢的,姐姐也太精益求精了些,新人刚入宫。一些不适应也是有的,原本是些小事,责备几句也就罢了。”我虽说是极为歉然的说话,但语中却是携带着皇后压过去。 郑昭仪美目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小事?低等宫妃穿戴与高位嫔妃一般,如此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妹妹竟觉得是小事?呵……” 郑昭仪冷哼一声。然后逼看着我道:“那妹妹觉得什么才是大事?难道日后永巷里便没了个规矩,奴才也能穿戴与宫中嫔妃一样,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这便是妹妹眼中的规矩么?” 说着郑昭仪越发咄咄逼人,最后竟狠厉道:“妹妹到底是进宫时日不久。还不知怎么管事,妹妹既是不会,便由本宫代劳吧,到底……本宫还是协理六宫的昭仪。” 说着郑昭仪冷颜一扫众人,吓得新晋的嫔妃都有些微微发抖。只见郑昭仪冷然一笑,然后道:“来人,姚顺常目无规矩,以下犯上,拖下去杖责四十,关入暴室,好好反思反思。” 这一番话一出,姚顺常到底是个孩子,吓得面色惨白,呆呆地瘫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一切,而其他新晋的嫔妃,也是吓得不轻,不过……秦顺常的表情却是有丝不一般,虽也有畏惧,但眼角却是有些看戏般瞥着姚顺常,莫非…… 这时只见王慎上去要拉走姚顺常,姚顺常吓得放声哭起来,就像一个找不到亲人的孩子一般,甚是可怜,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姚顺常像极了合德,甚至眼前姚顺常哭泣的小脸与合德的脸重合。 “慢着!”我冷声喊道,众人皆不约而同的看着我,“放了姚顺常。”我看向王慎。 王慎偷眼瞥向郑昭仪,似是有恃无恐的,依然手上拉着姚顺常,半点没有理会我的话。 “放肆!”我拍案而起,厉声道:“本宫的话你听不到吗?莫非还要本宫亲自过去告诉你吗?” 说着我眼中带着慑人的威胁射向王慎,王慎到底是有些畏惧,慢慢地松了手。 “妹妹,本宫宫里的奴才,妹妹这般教导,又是何规矩?”郑昭仪语带警告的看向我。 我冷笑一声,然后不甘示弱的回看着她道:“做奴才的手扯着主子,难道就是姐姐宫里的规矩么?” “你!这姚顺常是犯了错的宫嫔,妹妹竟要偏袒么?”郑昭仪一时气急,狠厉地看着我。 我轻笑一声,然后宛然道:“说到底,姚顺常就算触犯也是触犯的妹妹我,妹妹知道姐姐一向关心妹妹,但是如今既然与姐姐无关,那便由妹妹自己来处理就好,毕竟……” 我抬眼直直地看向郑昭仪,妩媚一笑道:“妹妹也是协理六宫的昭仪。” 我能够看到郑昭仪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胸口剧烈的起伏,一双眉目狠毒地看着我,手中的绢子只怕都快被她捏碎了。 我也不看她,只转眼看向众人,只见众嫔妃都是小心地杵在那,唯恐犯了什么错,只静静的在那看着我与郑昭仪剑拔弩张的场景。 我嫣然一笑,搭着子衿的手,缓缓踱步走向姚顺常,姚顺常有些害怕的看着我,而一旁的王慎更是有些哆哆嗦嗦的立着,待我走到姚顺常面前,我轻轻拉住姚顺常的手引她起身,看着她满面泪痕的小脸,我笑着道:“瞧瞧,与本宫妹妹一般的年纪,只不过……她可没你爱哭。” 我一边调笑着,一边替姚顺常擦了泪,姚顺常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我,而新晋的妃嫔也是紧张的看着我,估计以为我会翻脸收拾姚顺常。 我抬眼看向姚顺常的簪子,便随手取下那簪子,拿在手中把玩着道:“这簪子倒是与本宫的一样,原来姚顺常同本宫一样喜欢海棠。” 说着我看了眼手中的海棠步摇道:“虽是看着好,但是成色却一般。”说完我随手将那步摇丢在地上,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秦顺常脚前面,秦顺常像是碰到烫脚的山芋一般,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脸色闪过一丝异样,而这一切,都全然落在我的眼中。 我微微一笑,抬手缓缓抽出发间的那只蜜合海棠水晶钗,然后插到姚顺常的发髻中,我打量了一下,满意笑道:“可见这钗是认你的,衬得越发好了。” 姚顺常呆呆地看着我,一旁的子衿笑着道:“顺常还不快谢恩,这支海棠水晶钗是陛下亲赏的,平日里主子都极宝贵的。” 如此众人皆是一阵吸气之声,而新晋的嫔妃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姚顺常懵然中醒过来,忙跪倒哭道:“嫔妾谢娘娘赏,谢娘娘不罚之恩。” 我笑着轻抚起她,笑着道:“原是自家姐妹,没那么多罚不罚的,陛下,太后还有皇后娘娘,无不是想着六宫和睦,一片祥和,众位妹妹们说,是么?” 说着我抬眼静静扫过一众嫔妃,尤其是新晋的嫔妃,她们忙道:“是。” 如此,我满意一笑,然后转身毫不示弱的看了郑昭仪一眼,方缓缓踱步向自己的座位,一边道:“都起来,回座吧,一会儿该开席了。” 就这般,一轮不小的风波再一次无声的消匿了,而我与郑昭仪之间的对峙之势,只怕也是越演越烈。 第六章 刘康 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面高声宣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登时,宴上一片寂静,我同郑昭仪同时抬了手,分别由着疏影和子衿扶着起身离座,然后端然走向殿中欲迎驾。只见郑昭仪傲然的睥睨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昂首走到我前面,而我却淡然一笑,恍若未觉。 待看到了皇上和皇后,我上前与郑昭仪并列,领着一众嫔妃盈盈下拜道:“臣妾见过陛下,愿陛下长乐无极,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只听皇上高兴的笑着道:“都起来吧。” 话还未落,便见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将我扶起,我微微抬首,不是皇上又是谁?只见他如玉的俊颜扬着温柔的笑,暖语道:“不是说你身子重,免了这些礼么,怎的不听话?” 听到此,我感受到了四周传来炽热的目光,我有些不好意思道:“臣妾的身子还好,与这些礼数都是无碍的,陛下不用为臣妾担心。” 这时皇上一把揽起我chong溺道:“你总是有理,罢了,只要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我笑着微微颔首,抬首间,却偶然看到了郑昭仪恨不得剥皮抽筋的阴狠眼神看着我。这时只见陛下看着郑昭仪笑道:“如今兰儿的身子也愈发沉了,朕瞧着脸色倒很好,朕也就放心了,明日再让秦道将前些日子上贡的补品里挑些好的,给你送到宫里去,你要好好补着身子才是。”说着皇上牵起了郑昭仪的手。 郑昭仪方才凌厉的眼神瞬间敛去,娇羞妩媚的对皇上眼波一挑道:“臣妾谢陛下挂念,臣妾还以为陛下有了妹妹,便忘了臣妾了呢。” 皇上听了郑昭仪的娇嗔,朗声笑着,然后指着郑昭仪笑道:“也就你说话最是刁钻了。” “陛下……”只见郑昭仪娇媚的一笑,微微抬首看着皇上。 这时皇后娘娘笑着道:“两位妹妹身子重。陛下还是让众位姐妹们都坐下吧,这会子该开席了。” 皇上笑着道:“皇后说的没错,大家都入座吧。” 待到皇上和皇后都端然坐于上座,我方与郑昭仪缓缓坐下。而一众嫔妃才依次坐下。这时皇上笑着举杯道:“今日是家宴,没有那么多规矩,大家都无需顾忌。” 如此众人皆忙笑着道:“是。” 开席之后没多久,席间顿时又热闹了起来,新晋的宫妃们到底是刚进宫,年纪又小,嬉闹玩闹的最是欢畅。但也有不少都是时不时地偷偷瞟一眼上座的皇上,脸上氤氲着微微的红晕,皆是一副不胜娇羞的小女儿情态,而反观陛下。面若冠玉,一袭浅蓝的常服丝毫不掩他的帝王之势,长发由一尊青玉冠绾起,看起来更是精神奕奕。 只见皇上不管是畅然欢饮,还是朗声一笑。都能引得下面新晋嫔妃的娇羞垂头,频频回首,我在一旁瞧着,也只是淡然一笑。然而陛下却时不时让秦道从御案上端来一些我喜欢的吃食,如此一来,又引来许多目光,不是艳羡。便是眼热,如此,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 酒过三巡之后,我只觉得脸有些微微发烫,想来应是殿中人多,而自己方才又饮了许多酒。这会子倒有些不胜酒力之态,因着担心这般会有些无状,我便悄声对一旁的班姐姐道:“许是喝得多了些,这会子我只觉得有些晕,再下去怕招人话柄。我先携了子衿出去散会子步,只当醒酒了,待酒醒了些,我再回来,若是一会子陛下问起,姐姐只如实替妹妹回了就是。” 班姐姐担忧的看着我微嗔道:“你可还好?方才我就说了,这虽是果子酒喝着香甜,但酒劲儿上来便要头晕了,你偏不信,真叫人担忧,要不我也请离陪了你去。” 我笑着抬手按住班姐姐道:“姐姐只管在这坐着便是,别替我担心,无非是喝醉了一点儿,微微有些热,想出去散散,顺道赏个夜景罢了,若去了我一人,许还没人发现,若你我都走了,一会子可是还没出一会儿,便要被巡回去了,姐姐前些日子里辛苦,如今新人入宫的事你也操办完了,今晚也只当是你的辛苦宴,如此高兴,你也不多坐一会儿,多喝两杯,白白陪我出去吹风做什么?” 我见班姐姐还有些迟疑,欲对我说话,我却凑身悄然道:“再者郑昭仪也在这儿,我担心有什么动静,梁姐姐和雪冉性子不及你沉稳,也就你坐在这儿,我才放心,只别叫她再生出事端来才是。” 见我这样说,班姐姐也微微颔首,然后对我温声道:“罢了,罢了,你都说到这儿,给我安排了这么重的任务,我如何还不答应了去,只一样儿,出去可小心着些,如今你也是有身子的人,到底是做了母亲了,可别小孩子心性,贪玩,为着腹中的孩子,你也要担着三十二分的心,虽是开了春,这会子外面还正凉,叫子衿给你披上披风再去,可别招了寒,让冷风打了头。” 听着班姐姐徐徐的唠叨,我不禁“噗嗤”一声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的好姐姐,只把我当做三岁孩童一般了,不过是出去散会子步,你便唠叨没完了,再不说了,我可觉得头都晕了。” 班姐姐笑嗔道:“就你这么个孩子脾性,还怪我唠叨,罢了罢了我尽做了招人嫌的事,白白浪费这许多感情,日后我也不说你了。” 我听了讨巧笑着道:“长姐的话我若不听,日后还能听谁的,我不过说说罢了,姐姐可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班姐姐被我逗得一笑,含嗔的笑看着我道:“罢了,去吧,子衿,照顾好你家主子。” 子衿忙笑道:“婕妤娘娘放心,奴婢必会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班姐姐放心地颔首,我方悄悄地起身离座,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待到了殿外,只觉得一丝清冷的风徐徐袭过,顿时脑中清醒了不少,子衿上前来,轻轻替我披上了披风,然后小心替我系好道:“主子当心夜深风凉。” 我握住子衿的手笑着,然后启唇道:“走吧。”然后搭上子衿的手缓缓走出宫门口。 走了一路,只觉得淡淡地花香伴着徐徐的清风吹过,夜空中皎洁的明月微微倾洒着一地的银白月辉,时而地虫鸣才会打破这一刻的静谧。 待走到一个荷塘边的凉亭中,我缓缓走了进去,只觉得万分怡人,听着隐约传来了远处欢宴上的丝竹歌舞之声,与这里更是一动一静,鲜明的对比。 “身处繁华的地方久了,才会知道这静谧之地的难能可贵。”我望着一片幽然的荷池轻声道。 “原来昭仪娘娘也是好静喜幽之人。”这时突然闻得身后有声音传来。 我诧异地转身,只见共王刘康温然一笑,静静地玉立在那,一袭月华倾洒,恍若浊与世外之人。 我笑着道:“如今看着共王,本宫竟理解了一句话。” 共王刘康微微一愣,然后笑着道:“小王愿洗耳恭听,还望娘娘不吝赐教。” 我听了温然一笑,然后道:“众人皆醉我独醒。” 刘康听了朗声一笑,然后微微拱手道:“娘娘谬赞了,小王也不过是俗世之人,撇不开世俗纷扰之外。”说到这,忽然看到了刘康眼中噙着一丝落寞与无奈。 我笑着转移了话端道:“陛下一向与王爷形影不离,今日宫宴为何不见王爷身影,倒是在这里乐得逍遥自在。” 刘康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复又展颜笑道:“皇兄今日是佳人在侧,小王又如何能前去打扰,倒不如一人在这,倒也安逸。” 我笑着道:“要本宫看来,陛下最欢喜的莫过于看见王爷了。” 刘康一听,微微一笑。而我突然缓缓欠身道:“飞燕谢过王爷多次出手相救,飞燕感激不尽。” 刘康微微一愣,连忙欲扶我起来,许是觉得不符礼仪,便又收了手,只做虚扶的样子道:“娘娘快请起,小王如何受得起娘娘这般礼。” 毕竟身在宫中,规矩森严,我也扶了子衿的手缓缓起身,如此刘康方温然一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娘娘不必挂怀。” 我抬首看向刘康道:“当日郑昭仪惩罚余少使,本宫前去求情,抱琴早已告诉我,那日因着郑昭仪派人拦阻,叫她求救皇后娘娘不成,若非遇到王爷您,肯在宫中快要下钥之时,独自出宫去寻陛下回宫,只怕如今我与余少使也早不在这了,这份恩情,我只觉无以为报。” 刘康微微一愣,然后温然笑道:“事情早已过去,如今娘娘安在便好,小王当初所做,也是为了皇兄,娘娘在皇兄心中,胜过了一切。” 听到此,我脸上微微一热,不禁颔首道:“王爷言重了。” 这时只听得刘康温声道:“小王看的出来,皇兄是一心系着娘娘,娘娘也是全心记挂着皇兄,皇兄虽是一朝天子,但也是最孤独的人,小王也很高兴看着皇兄有娘娘这样的女子真心相伴,让皇兄不再孑然一身……”说到最后,我竟听出了刘康语中的神伤。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刘康,他仍是淡淡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却有些黯然,待我回神,我方微微含笑道:“本宫也谢王爷的此番话,王爷与陛下的兄弟情深,也感人至深。” 起点首发,喜欢的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姒姒打滚求支持,(*^__^*)嘻嘻…… 第七章 凤栖梧 这时我微微一瞥眼,看到了刘康手中拿着一管通体莹透的青玉箫,我抬首看着刘康微微一笑道:“本宫早就听闻王爷尤擅音律,深受先帝熏陶,陛下常常在我面前夸赞王爷的一袭箫音最是一绝,只怕天下无出一二了。” 刘康微微拱手笑道:“娘娘谬赞了,只是坊间流传的出神入化,若是娘娘亲耳一听,便会顿觉,小王的箫音也不过尔尔了。” 我看着刘康谦逊的笑颜,微微一笑,然后道:“可能请王爷吹奏一曲,让本宫一听?” 刘康微微抬首,笑道:“既然娘娘不嫌弃,小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听了,笑着微微颔首,然后便见刘康礼貌的拱手道:“献丑了。” 说完刘康便微微敛了笑意,轻一抬手,婉然执萧,然后徐徐吹奏出一段畅然清音,恍若涓涓细流从悠然的山涧流出,伴奏泉水叮咚的清冽,流莺婉转啼鸣竹林,冥冥中,似有云雾缭绕与高山峻岭之间,清寒的山风轻略而过,好像拂散了一缕鬓发,茫茫然中,恍若仙鹤轻舞幽林,大有翩然于世外,俗世尽拂散之感,不由的让人醉在其中,不愿醒。 不知道过了许久,我只觉得自己仿佛不是置身在波谲诡异的宫廷之中,而像是在悠然的世外,超脱了凡俗,待几缕清音滑过,箫音缓缓低沉,徐徐落入尾声,直至最后只余袅袅余音,久久盘旋而不肯滑落。 这一刻,万物俱静了,只余彼此的气息萦绕。我有些愣神的看着刘康,未能从方才的箫音中走出来,只见柔然的月辉温和的洒在刘康的身上,此刻他仿若月下天人一般,让人有些不敢说话,唯恐惊了他。便会乘云而去一般。 刘康嘴角微微噙着一丝淡然的笑意,温声道:“昭仪?” 这一声,方惊得我回了神,暗自怪自己方才竟那般无状。有些尴尬的微微一笑,然后道:“王爷的箫音果然名不虚传,只让人觉得此曲非凡间之音,倒应是天上之曲,徐徐吹诉之间,便让人心中郁结全然而舒,仿若一切世俗烦扰都如梦一般,烟消云散,仿佛置身悠然空灵的神仙蓬莱,倒不愿从中出来了。王爷的箫音,实在是让人拜服。”说着我不禁微微俯身垂首。 刘康微微一笑,也忙躬身拱手道:“昭仪娘娘言重了,小王受不起。” 我微微起身,然后看着温然的刘康笑道:“王爷这般倜傥之姿。又是天潢贵胄,音律造诣也非常人所能,只怕是全天下不知多少闺阁女子,官宦小姐,都倾慕与王爷。” 只见刘康温然的俊颜突然眉头微蹙,一抹落寞的苦笑一瞬即逝,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又恢复一如初见的悠然笑意道:“红颜佳人,小王不求至多,红袖添香,软语绿玉,虽是难得,但小王却是过惯了悠然自在的生活。享不得这般的美人福,惟愿,能得一心者罢了。”说到最后,只见刘康似是凝神回忆,喃喃轻语。 我微微一笑道:“王爷果然是难得的洒脱性情。瞧着王爷的样子,本宫便知王爷必是心中已有这一心的佳人了。” 刘康转首看着我,微微一愣,然后温然一笑道:“娘娘好打量,小王确实已寻到惟愿一心之人。” 我一听,果然如此,不禁轻笑出声,看着刘康道:“那本宫便要恭喜王爷了,有此佳人,也不枉王爷这般苦苦寻觅了,到时候不知可能让本宫一睹此女,能让王爷倾心者,必是绝世的女子了。” 刘康微微一笑,可我却看得出那笑却未进到心里,我正诧异,便听得他凝望着幽静的荷池,喃喃低语道:“小王倾心之时,才知那女子已有绾发同心,白头一生的人了 听到此,我不禁微微一愣,然后看着刘康落寞而又有些孤寂的脸庞,不禁有些责怪自己多话了几句,竟碰触了别人的痛心之处。 想到此,我不禁强自镇定,然后缓缓一笑道:“天下绝世出尘的女子只非一位,王爷不必太过难过,以王爷的姿仪,他日必会寻得彼此倾心之人。” 刘康微微转首看着我,然后淡淡一笑道:“昭仪娘娘所说极是,只是……” 刘康微一垂首,一片阴影洒落,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得他低沉道:“凤凰鸣矣,非醴泉不饮,非梧桐不栖。” 听到此,我身子微微一滞,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康,这一刻,我真的有些出神了,从未想过,在皇室贵胄中,竟也会有如此痴心钟情的人,世人都道孝文皇帝与窦皇后鹣鲽情深,却不见慎夫人的宠爱非凡;世人皆赞孝武帝如此雄才伟略之人,却是终生不忘李夫人的绝世出尘,然而却不知从前陈皇后的“金屋藏娇”,卫皇后的“一朝chong极”,更有以后钩弋夫人的传世佳话,无不在诉说着李夫人的悲苦。 或许皇室中会有真的爱情,然而在宫规礼制,还有血统地位面前,最纯洁无暇的爱情,却如猛虎一般,为妃嫔嫉恨,为太后不愠,为朝臣抨击,在一切的束缚中,那缕爱情,就像大漠中枯涩的花朵,日日抵着风吹沙虐,生长的是那么的卑微,那么的艰难,不知道何时会被连根拔起,永不超生。 从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爱上了刘骜,刘骜也爱上了我,然而在永巷,从来都不允许爱的存在,就连端坐椒房,母仪天下,与天子龙凤呈祥的皇后,也绝不允许得到皇帝的爱情,在后,宫中,皇帝可以chong溺,可以有亲情,却绝对不能有爱情。 所以太后害怕,朝臣畏惧,他们担心爱情会让人失去了理智,一如周幽王爱上了褒姒,一把烽火,灰飞了整个国家;吴王夫差爱上了西施,沉醉其中,国仇家恨全然消散。 所以我从不曾争抢过什么,我学会了端坐。学会了忍耐,甚可以笑意淡然的将皇上推向其他嫔妃的怀抱,留给自己一室的清冷孤凉,抱守着寂寞。独坐天明,哪怕我知道,皇上只是想留在我身边。 人人都只看到了我的坚强,我的端庄,我的贤德,我的风光,却看不到我内心的煎熬与争斗,我如何不愿如郑昭仪一般,不顾众人的眼光,当着所有人的面与皇上撒娇嗔痴。将皇上从别宫抢回来,不让分毫,因为……他也是我用心去爱的人,如何肯于他人分享。 没有人知道,我宁愿与他如平凡人家一般。彼此相守,也不愿坐在如今高高在上,他人仰视的位子,却不得与他独自厮守。可是我不能,我只能每日带着淡然大方的笑意,不得已的推开自己最心爱的人,因为我知道。一旦我独占了皇上,彼此厮守,下一刻,便是我的死期。 “昭仪?”忽地一声插进来,我惊得回了神,才知自己竟差点忘了对面的刘康。不禁整理心绪,然后浅然笑道:“本宫失状,让王爷见笑了,只是方才本宫无意触及王爷的隐私,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刘康微微一笑。只道:“昭仪的话皆是在宽慰小王,小王明白,只是昭仪无需为方才的话自责。” 我微微笑着颔首,这时只听得刘康问道:“昭仪方才神情恍惚,似是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不适?” 我一听,忙笑着遮掩道:“只是一时想到些旧事,没什么,王爷不必挂怀。” 说完我微微抬首笑着,却见刘康一脸怅然的神色看着我,仿佛看出了什么来似地,我不禁有些心虚的转首不看他,故作镇定道:“原本只是散散酒,本宫也出来好一会子了,若是再不回去,便不符规矩,只怕就有人来寻了,本宫便先行回宴席了。” 刘康微微一笑,躬身拱手道:“小王恭送昭仪。” 我笑着微微颔首,然后连忙拉了子衿回去。 待我回去,欢宴已到尾声,我的离开倒也未被人发觉,等宴罢,皇后端然一笑对皇上道:“陛下,今日新入宫的妹妹陛下还未曾细细打量过,今日可是要选其中一位侍寝?” 虽然早已知道要面对这一刻,然而我手中还是一松,丝帕险些滑落,我忙紧紧攥住绢子,强自镇定,压抑着内心的苦涩,端然的看着一切,仿佛方才的事只是一场梦一般。 “皇后安排有心了,只是……”皇上突然看向我,微微笑道:“朕今日去昭阳宫,飞燕的脸色不佳,又怀着这么沉的身子,朕还是有些不安心。” 皇后微微一愣,但很快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看着皇上道:“皇上挂念昭仪妹妹和腹中的孩子是应该的,毕竟皇嗣最重要。” 我有些呆滞地看着皇上,只见他笑着点头,然后起身道:“好了,今日欢宴罢,众爱妃都回宫歇息吧。” 说完皇上迈步下来,走到我的面前,轻轻揽了我的腰,我身子微微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凑到我耳边,带着微醺的笑意道:“咱们走吧,朕有些醉了。”温软的气息洒在我的耳边,只叫我有些酥然。 这一刻,我看到了新晋嫔妃和宫中旧人或羡慕,或不满,或恶毒的眼神,然而这一刻不知为何,我不想再推拒,端庄贤惠的久了也会累,何不让自己为所欲为,随心所欲一次,哪怕只一夜也好。 想到这儿,我抬首看着她,微微颔首道:“好。”他温柔一笑,轻轻地揽着我,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离去。 待到昭阳宫门口,我小心下了輦轿,他站在那向我伸着手,我笑着搭手上去,谁知他竟一把抱我入怀,我慌乱道:“陛下这是干什么,快放飞燕下来吧。” 他微微一笑,然后凑近我面前道:“朕有多久没抱过你了,如今让朕抱一抱自己最爱的人和自己最爱的孩儿吧。” 听到这儿,我不禁一阵暖意,险些流出泪来,我强自压抑住泪水,由着他抱我穿过一道道宫门,在宫人的惊诧欢喜的注视下,进了寝殿的内室。 到了内室,宫人尽退散了去,轻声掩了门。他抱着我走向睡塌,缓缓坐下,久久凝视着我不说话,我笑着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醉人一笑,然后看着我温声道:“飞燕,朕知道你内心的苦楚,自从遇到你,便无人再能入得我心,如今不论多少佳人新妇,朕的心中也只有你,若非母后一心要充裕后,宫,朕也不过就走个过场,新进几人便罢,只是母后之命,朕也不得不从,你可能原谅朕?” 听到此,我脑中一震,从未想过,他竟担心我因为吃醋,而向我解释,甚至求得我的原谅。够了,赵飞燕,此生得此便已足够了,我还去央求什么呢? 想到这儿,我不说话只看着他,他等的有些焦急,担心道:“你是不愿原谅么?” 他话刚一毕,我便凑身将唇贴上他的唇瓣,感觉到一丝甘甜的酒香。待我离开时,笑着看向他,他温然一笑,轻轻抚着我的脸,暖声道:“若非祖宗规矩,朕愿后,宫只为你一人而设。”说完他眼神微醺,凑身轻轻在我的唇上一啄,然后微微撬开我的贝齿,一股清香的酒味传至舌尖,只觉得自己也快醉了,他的吻就像蝶翼一般,微微颤颤,慢慢滑落到我的耳边,轻轻啃咬着我的耳垂,在我险些轻嘤之时,他慢慢收回,只促狭般轻咬了一下,然后在我耳边温声笑道:“睡吧,朕见你脸色不好,必是睡眠不好,如今又无需请安,明日便多睡会儿吧。” 我听了,脸上微微红晕,然后嗫嚅道:“好。”只听得他轻笑出声,然后小心替我盖了锦被,将我揽到怀中道:“不论什么时候,朕都会陪着你。” 我微震的看着他,他温然一笑道:“你安心,朕看着你睡。”我顺从的点头,方阖了眼,过了许久,只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我微微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睡颜,我内心最柔软的一面,触然而动,看了许久,我方安然入睡。 第八章 姚顺常 第二日,待到了春日高照,我方起了身。子衿她们进来伺候我洗漱,待替我梳妆之时,子衿笑道:“昨夜主子好睡,今儿难得能贪睡一会儿。” 司棋笑着道:“可见有陛下在,主子就安心,昨儿陛下都弃了一众新进的宫嫔来陪主子,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呢。” 抱琴她们轻声笑着,想到昨日,我脸微微一红,啐道:“好个丫头,说话越发没个规矩了,可仔细你的皮。” 司棋忙做求饶的笑道:“好主子,可饶了奴婢吧。” 如此正逗得满堂笑时,便见得李朝恩走了进来,我问道:“怎么呢?” 李朝恩笑道:“主子,新进的几位主子特来给您请安,您可要见?” 我听了笑道:“既是来了,必是要见得了,总不能再把人挡了去,别人还道我傲气,去请进正殿,恭敬招呼着,待本宫梳妆后便来。” 李朝恩笑着垂首道:“是,主子,奴才这就去。”说完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我转首对侍书道:“替我梳妆吧,别叫人等久了。” 侍书笑道:“是。”说完便上前来替我灵巧的梳妆。 待梳妆毕,我扶了子衿的手,端然的走了出去,到了正殿,只见新进的宫妃按着位份坐着,笑语喧着话。美人王凝华一身淡蓝的翠水薄烟纱,绾了流云髻,一支颤翅莺羽珠钗,薄施粉黛,端的惠然的气质,坐在右首,也不见与人说话,只顾自品着茶,面上虽柔和,通身却透着一分疏离,似有些清冷。 而良人许瑶。坐于左首,端的大家闺秀的气质,一袭湖绿的烟罗纱,绾着瑶台髻。鬓边一支紫玉颤枝点翠钗,笑靥嫣然,待人亲近,语声也柔和,看得出来,相比王美人,新进的嫔妃多与她亲近。 转眼看向顺常林柔娆,便是没那般清雅,一袭浅紫的碧霞罗抹胸长裙,绾着朝云近香髻。选了一支华丽异常的掐丝玫瑰嵌宝石点翠珠钗,妆束妩媚,颦眉笑语间,皆是媚眼如丝,妖冶的紧。(.)且喜与许瑶说话,对位份低下的嫔妃竟眼高于顶一般,我不禁微微蹙眉。 而那顺常秦媛,瞧着张扬的紧,一袭鹅黄的散花水雾长裙,绾了参鸾髻,鬓边一支赤金掐丝点翠蔷薇钗。高傲的坐在王美人下首,话语间有些自傲,与林顺常说话时,更是咄咄逼人的紧,脸上不时露出得意之色。 相比之下顺常姚洛,和娱灵宁嫣便素雅的多。姚洛一身娇俏的嫩粉桃花衫,绾了个灵巧的髻,一支翠玉桃花钗,话语间俏皮有趣,倒是乐得一堂。看着稚嫩可人的紧。 而宁嫣只一身藕荷素纱裙,绾了个流苏髻,一支碧玉碎花钗,因着天资丽质,瞧着虽素,却如玉般温润。独坐在那里少语,偶与姚娱灵说着话。 我搭了子衿的手端然的走进去,她们一见,连忙敛了声,起身恭恭敬敬的躬身拂礼道:“嫔妾见过昭仪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笑着道:“都起来吧。”说着款款落座在正中的首位,待她们款款起身回了座,我笑着道:“劳得各位妹妹这么早的来给本宫请安了。” 她们一听忙道不敢,许良人微微一笑,莞尔道:“嫔妾等来给娘娘请安,是规矩里有的,如何有劳得一说,娘娘折煞嫔妾等了。” 秦顺常和林顺常一听,也忙赔笑道:“良人姐姐说的是,嫔妾等担不起。” 我笑着道:“都是自家姐妹,无非寻常的串门说话一般,没什么担得起担不起的,没得生分了。” 许良人听了笑道:“早就听闻昭仪娘娘贤德宽和,待人亲近,如今瞧了,嫔妾深知娘娘的端然,非嫔妾等能比的。” 看得出来,许良人是个极乖巧会说话的人,我不动声色的浅笑着道:“妹妹可见是会说话的人儿,从前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只道本宫生的一张伶俐嘴,如今本宫可是要让贤了,到底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叫人看了不得不喜欢。” 说完我转首唤道:“子衿。” “奴婢在。”子衿微微垂首应道。 我笑着看向许良人道:“把陛下前儿赏的那对并蒂海棠金步摇取来,送与许良人。” 子衿垂首道:“是。”说完便去后殿取东西。 许良人一听,连忙起身拂礼道:“既是陛下御赐给娘娘的东西,必是极珍贵的,嫔妾何德何能,得此赏赐,嫔妾实在是不敢当。” 我笑着道:“若非珍贵的东西,本宫倒也不会送了,你也无需推辞,本宫觉得配你,你便没什么当不起的,好好收着便是,既是姐妹相称,送些个东西又何妨?” 许良人一听笑着道:“娘娘话都说到这儿了,嫔妾若再推辞,便是嫔妾没抬举了,嫔妾却之不恭了。” 我微微颔首,这时子衿拿了个极精巧的盒子过来,恭敬走到许良人面前道:“请良人过目。”说完小心打开盒子,只见一对做工极精巧的步摇躺在里面,金色夺目,华丽异常。 许良人莞尔一笑道:“谢子衿姑姑了。” 子衿笑着恭谨道:“良人言重了,奴婢当不起。” 这时许良人身边的侍女小心接过,子衿恭敬的退回我后面,许良人恭敬的拂礼道:“嫔妾谢娘娘恩典。” 我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了回去,我微瞥眼看林顺常和秦顺常,眼中无不是艳羡和眼热,而王美人倒是似周围一切与自己无关一般,淡淡地表情。 倒是姚顺常,一副惊艳好奇的表情,笑着道:“娘娘赏给许姐姐的步摇真好看,那上面的海棠竟像活的一样,看着也璀璨夺目,好漂亮。嫔妾的娘说嫔妾进宫后,就能看到世间最漂亮的宝贝,吃世间最美味的吃食,如今嫔妾看着,便知嫔妾的娘说的是真的。” 如此一席话,逗得满殿都笑了起来。就连一向清冷的王美人也微微浅笑,我不禁调笑道:“那你娘可还跟你说了什么?” 姚顺常俏皮的一笑,望着我道:“嫔妾的娘还说了娘娘您。” “哦?”我笑着看向她道:“说了本宫什么?” 姚顺常笑道:“嫔妾的娘说,娘娘说曾在娘娘您的册封礼上。看见娘娘您貌若仙子,气质温然,原本嫔妾还不知道仙子是怎样的,昨日见了娘娘您,便是知道了,原来仙子便是娘娘您这样,仿若天上来的,美得像梦一样。” 听到此,我也不禁被她都笑了,一旁的子衿也难得笑意嫣然。倒是秦顺常和林顺常,一脸不屑地看着姚顺常,脸色有些不好。 我笑着道:“罢了罢了,你这张小嘴也是不让人的,姚顺常瞧着年龄小的紧。如今多大了?” 姚顺常笑着道:“回娘娘,嫔妾十三了。” 我一听,愿还是孩子的年龄,不禁心里更疼爱了些,笑着道:“你竟是比本宫的妹妹也小了许多,怪招人疼的。” 如此我笑着对子衿道:“去把前些日子里非常室送来的那对儿嵌绿松石的金丝手钏儿拿来给了姚顺常,那手钏瞧着俏皮。不像是本宫戴的,本宫瞧着给姚顺常倒是合适。” 子衿笑着取了给姚顺常,姚顺常“嘿嘿”一笑,拿在手里便戴上,像孩子看到糖人儿一般,稀罕的紧。叫人瞧着,也忍俊不禁,只是一边的林顺常和秦顺常看着脸上更是一副不甘的样子。 我瞧着也不动声色,只与她们闲聊了几句,待她们请安离开时。我单独留了姚顺常一起用午膳,听了姚顺常讲着宫外的事儿,倒觉得逗趣的紧,莫说是我,就连子衿,抱琴,司棋她们也喜欢心疼姚顺常的不得了,而姚顺常与我愈发熟络,俏皮道让我唤她洛儿便是,然而看着姚顺常,我虽喜欢,却也愈发想念合德了,虽然时有派人往公主府送穿戴物事,但还是念得紧。 待到晚上,子衿在一旁伺候着我卸妆,我笑着问道:“今日你瞧着新进的宫妃如何?” 子衿笑着一边替我卸着钗环一边道:“奴婢瞧着,王美人看着倒是孤冷了些,瞧着眼里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似的,无论周边儿的谁如何,似都与她无关,可又不是如班婕妤那般云淡风轻,那感觉,叫奴婢也说不准儿,总之是奴婢也觉得奇的紧,不过虽是冷了些,但规矩礼制丝毫不错,叫人挑不出坏来。” 我听了微微颔首,子衿继续道:“许良人,不得不说,确实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不论仪容姿态,都是出了挑的好,待人也是一样的平和,不平白亲近了谁,也不平白怠慢了谁,不卑不亢,瞧着倒还好,只是一进宫便能与众人交好,得了好口碑,可见也是明白人。” “至于秦顺常和林顺常……”子衿微微一顿,然后道:“恕奴婢斗胆说一句,一个张扬傲气,对比自己位份低的,便是趾高气扬的样子,穿着也是艳丽的紧;而林顺常,也不像是安稳的,装束太过妖娆了些,举止投足也没有端庄的姿态;若是太后光看了,只怕也不喜,太后一向喜欢温婉柔和,贤惠识体的宫妃,就算漪澜殿的郑昭仪平日多么厉害,但在太后面前,也是端了柔和娇俏的样儿,极尽逗太后欢心。” 我笑着道:“那姚顺常和宁娱灵呢?” 子衿笑着道:“恕奴婢无状,姚顺常还像是孩子一般,单纯俏皮,若是太后看了也会极喜欢;至于宁娱灵,容貌是上等的,品性倒也柔和,穿着也素雅。” 我笑着道:“今日我赏了姚顺常东西,秦顺常和林顺常的面色,倒也不避讳收敛,尤其是林顺常的打扮,叫我瞧着,只怕其他嫔妃看了也不喜欢。”子衿微微颔首。 “倒是姚顺常,讨喜的很,不过孩子年纪便进宫来了,今日熟络着,我只把她当半个妹妹了。”我转首对着子衿笑道。 子衿笑着都:“莫说主子,司棋私下里都道极喜欢看姚顺常呢。”听了子衿的话,我也不禁笑起来。 第九章 合德 这些日子里,洛儿无事便会来我宫里玩,不是带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便是拉我去花园赏花扑蝶,瞧着她孩童般无忧无虑的样子,我也不禁觉得快乐了些。 这日子衿伺候我午睡起来,不由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我看向子衿道:“怎的今日姚顺常没来么?” 子衿笑着道:“主子如今是离不开姚顺常了,平日里这会子姚顺常早过来了,今儿倒奇了,只不知怕是在哪玩着忘了。” 我笑着道:“如今我倒确实是喜欢她,瞧着她不在身边,总觉得缺了什么似的。”子衿听了微微一笑。 我笑着道:“你们做些姚顺常喜欢的吃食,我们且去看看她去。” 子衿笑着道:“哎。” 待一切准备好了,我扶了子衿的手上了轿輦去,行路行到一半,忽地见秦道急急闪了过来,给我行了礼道:“奴才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瞧着秦道那一头的汗,我笑着道:“秦公公这是做什么去?瞧这一头的汗。” 秦道笑着道:“奴才是奉命来请昭仪娘娘回宫的。” “嗯?”我诧异地看向秦道,然后笑着道:“请我回宫?可是有什么事?莫非陛下驾临昭阳宫?” 秦道神秘一笑,然后道:“昭仪主子,您先别问,陛下给奴才下了旨意,不许奴才说,说要给您一个惊喜,主子您若是好奇,这会子回宫便知了。” 我一看秦道笑着的样儿,不禁也好奇了些,只好笑着道:“既然这样,那本宫且先回去就是。” “哎!”秦道笑着应答。我转首对李朝恩道:“走吧,回宫。” 李朝恩忙垂首道:“是。”说完喊道:“回宫。” 待轿輦缓缓行至昭阳宫门口,倒也没觉得有异样,也不见御前侍从的身影。我狐疑地看向秦道,秦道笑着道:“昭仪娘娘,您且先移驾正殿。” 我微微颔首,便扶了子衿的手款款走去了正殿。秦道请了我入了上座,我见并无什么,不禁问道:“秦公公,陛下究竟要给本宫什么惊喜?” 秦道笑道:“娘娘您别急,马上您就知道了。”说完便转首对门口道:“宣!” 我正奇怪陛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突然瞥见门口的一道身影,当我抬眼看去时,只觉得愣在那里,一袭嫩绿的裙衫儿,扎了个窈窕俏嫩的髻儿。粉扑扑的小脸,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噙的满是泪水,那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不是合德又是谁? 我内心按耐不住的激动,有些不可置信的哽咽道:“合德?”我听到了自己语中的颤声。 只听得一声“姐姐!”说完合德便哭泣着朝我扑过来。我激动的从座上起身,不等子衿上前搀扶,便走向案前,一把抱住扑来的合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顿时溢满我的心。 “姐姐……呜呜呜……我终于见到你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合德一边哭泣着一边抱着我说道。 我心下一阵颤,不禁也流泪道:“好合德。姐姐也是,姐姐自进宫那一刻无时无刻不是在想着你,念着你,还好,还好,终于能见你一次了。” 就在我们哭的正凶时。子衿上前温语道:“主子,二小姐,既是难得见面,便是喜庆的事,可别再哭了。主子如今怀着身子,可要开心着些。” 如今合德突然从我怀着出来,然后迅速抹了泪,看着我凸起的肚子,又看向我笑道:“对,这位姐姐说的对,合德差点忘了,姐姐肚子里还有个小皇子,合德要做姨娘了,姐姐可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一时高兴,没把持住,惹得姐姐也陪着我哭,若是哭坏了小宝宝就不好了。” 说完合德轻轻抚向我的肚子,温声道:“乖!乖!小皇子,我是你的姨娘哦,你在姐姐的肚子里过的好吗?有陛下和姐姐这样的父皇,母后,以后你肯定是世间最丰神俊朗的小皇子,等你出来了,姨娘陪你玩好不好?” 瞧着合德方才还哭得不成样子,这会子又温声细语的和我腹中的孩子逗弄,在场的众人不禁都哄笑出声。[.超多好看小说]我也不禁笑嗔道:“傻丫头,你怎就知道我腹中是小皇子,若是小公主呢?” 合德笑着道:“就是小公主,那也是最漂亮的小公主,我要教她弹琴唱歌,姐姐教她跳舞,日后也是一颗最明亮璀璨的明珠。” 如此一番话,我的嘴角也扬起一丝幸福的笑意,我笑着道:“好好好,你要怎么样都行,来站那么久也累,快来陪我坐着。” 说着我便牵了她往席上走,合德恍然反应过来道:“对了,姐姐还怀着身子,不能久站,是合德忘了,合德扶你吧,姐姐。” 我看向合德,笑着点点头,便由她扶着我坐下,我转首看向秦道问:“秦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合德进宫可是陛下安排的?” 秦道满脸笑意道:“回娘娘,陛下想着您一人在宫中,陛下有时候政务繁忙,难免有照顾不了的时候,担心您一个人孤单了些,便暗里让奴才去公主府请了二小姐进宫来,陪您几日,正好如今您怀着身子,二小姐进宫照顾您也是符合规矩的。” 我一听,便晓得,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如今我们心意竟如此相通,想到此,我不禁扬起笑意道:“还劳公公回去复命时,代本宫谢陛下恩典。” 秦道笑着道:“是。对了,阳阿公主知道您如今怀着身孕,特派了一位沉稳的宫人随二小姐进宫,来照顾娘娘您。” “哦?”我看向秦道笑道:“那先让她进来吧。” “是。”秦道微微垂首,便道:“宣。” 很快便见一年岁微长的宫人进来,恭恭敬敬地走到我面前,举手投足,礼制极佳,拜倒在我面前道:“奴婢樊嬺见过昭仪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唔!”了一声,便道:“起来吧。” “谢娘娘。”说完她方恭敬起身,规矩一丝不苟。倒是叫人挑不出一丝坏来。 看着她微微垂首,我便淡淡道:“抬起头来,叫本宫看看。” “是。”那宫人缓缓抬首对于我,但仍是敛容垂目。极尽恭谨,只见她容颜倒是平凡,但端的平稳。 我浅笑道:“到底是公主教导的人,果然是一等一的品格。” “奴婢不敢当,娘娘抬举了。”只见她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得意骄矜的样儿。 我抬眼道:“从前在哪里侍奉?” 她恭敬垂首道:“奴婢曾经一直伺候与公主身边,后来公主产下世子后,便由奴婢照顾世子。” 我微微颔首,然后道:“如今公主可好?” 那樊嬺笑道:“公主甚好。” 我点点头。然后道:“既然公主如此好意,本宫若是不领情便是本宫的不是了。” 说完我转首对子衿道:“子衿,你且带樊宫人去住处,一应的都安排妥帖了,再者。樊宫人乃是公主安排的人,必不能等闲待之,皆与司棋她们一般,负责伺候本宫便是了。” “是。”子衿恭敬垂首,然后缓缓走到樊嬺面前道:“樊姑姑请。” 那樊嬺恭谨道:“不敢当,有劳姑娘了。”说完她便对我拂礼道:“奴婢告退。”待我颔首,她方退下。 这时秦道也笑着道:“陛下吩咐的事。奴才也办完了,这会子也该回去复命了,便不扰娘娘与二小姐叙情了。只陛下吩咐道,二小姐初进宫,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需要什么。只需派人给非常室吩咐一声就是,只让二小姐住的安心舒适就好。” 我笑着道:“陛下有心了,也有劳公公你了。” 这时合德也笑着道:“合德谢谢公公照顾,也谢陛下恩典。” 秦道笑着道:“不敢当,不敢当。那……奴才先告退。” 我微微颔首,秦道方恭谨退下去。 这时我转首对抱琴道:“一会子去收拾一间房来,让二小姐住,打扫的干净些,一应使的用的,都别马虎了去。” 抱琴笑着道:“是。” 我又道:“对了,吩咐御膳房,下去多备些可口好吃的东西来,晚上本宫要与合德一起用晚膳。” 抱琴道:“是。” 我微微颔首,然后道:“好了,都下去吧,本宫与合德说会子话。”如此她们方退了下去。 待人走尽,合德四周巡看了一下,然后兴奋道:“姐姐这里真漂亮,方才进了昭阳宫,在偏殿等候时,我还以为进了天宫呢,原以为公主府已是极华丽漂亮的了,谁知进了皇宫,看着那些宫殿群落,才知道皇宫里面更是威仪气派,但进了姐姐宫里,合德才知道什么叫天上人间,可见陛下极是chong爱姐姐,把姐姐只当天上的仙女似地了。” 我笑着扶着她的云发,嗔着道:“如今长了一岁,嘴巴还是这般能说,不过瞧着你在公主府里,倒也是养人儿的,出落的姐姐都快认不出了,只是还是个炮竹性子,嘴里说个不停,你呀,若喜欢这里,我便陪你逛逛,外面园子里也不错,这几日也带你转转。” 合德一听,两眼满是欣喜,笑着道:“好。”但又马上迟疑道:“姐姐怀着身子陪我逛,不会累着吧?要不还是让人陪我逛逛,姐姐别去了。” 我笑着道:“哪里那么娇气了,从前一练舞便是没个白天黑日,严寒酷暑的,身子早已练得差不多了,再者虽是怀着身孕,但太医说还是要适当走动,逛逛,散散心情,对腹中孩子也好。” 合德一听,立马又满脸的欣喜道:“好,那就让我这个姨娘,陪着小皇子……或者小公主一起逛逛。” 见着她欣喜若狂的样儿,我笑着道:“你这是陪她们,还是叫她们陪你啊?” 合德一听,不好意思的一笑,然后脸微红地蹿进我怀里,甜甜地撒娇道:“姐姐,在小侄子侄女面前,就别数落合德了。” 声腻气的声音,我也欢然一笑,轻轻抚着她的云鬓,就叫她趴在我怀中,享受她的撒娇嗔痴,感受这一份久违的祥和安宁。 第十章 合德巧计 到了第二日晌午,刚用过午膳,我便对子衿道:“子衿,带着二小姐好好梳妆一番,打扮的得体一点,既然昨儿个进的宫,今儿个也该去给皇后娘娘请了安,方是规矩。” 子衿微微垂首道:“是,二小姐请。”说着便欲指引合德。 合德转头问着我迟疑道:“姐姐要陪合德去吗?” 我笑着道:“当然要陪你去。” 合德登时笑意满然道:“那合德就听姐姐的,走吧,子衿姐姐。”说着合德就去拉子衿的手。 子衿微微颔首笑道:“奴婢担不起。” 合德还是笑呵呵的硬扯了子衿的手笑着对抱琴她们道:“听姐姐说,你们在宫中尽心尽力照顾她,合德就是叫你们姐姐,也没什么担不起的。”如此一番话,只引得抱琴她们忙颔首道:“奴婢不敢。“ 我笑着道:“罢了,快去吧。” “唉!”合德笑着便拉了子衿去了。 待合德去了,我便转首对抱琴道:“你们也陪我去梳妆吧,因着身子,我也许久未去皇后那请安了,总该像样儿点。” 抱琴她们忙道:“是。”便扶了我去了里间更衣。 因着身孕,我就换了件儿宽松的湖蓝烟水百草裙,轻松绾了个髻,一枝碧玉海棠云步摇,看着倒也清丽端重。待合德从里屋走出来,身边的抱琴她们,包括满殿的宫人,都瞧得不禁移不开眼了,而我,也有些微微愣神。 虽然我知道合德也生得极美,但却从没有像今日一般,美得那般触不及防。只一袭桃粉的撒花烟罗百蝶裙,墨玉般的云发由一根珍珠缎带绾了个少女的髻,点缀着几枚镂空雕花宝石蝴蝶振翅簪,一步一摇之间。裙袂飞舞,衣上的蝴蝶似要轻舞,而发上的蝴蝶微微振翅,仿若翩然起舞。可人的紧。 而合德一张稚嫩的鹅蛋脸,淡扫了娥眉青黛,一双明如灿星般的眸子,每每一笑,眸中便闪亮耀人,不由地,我想到了《诗经》中的《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合德虽是稚弱,给人的感觉却似三月里明媚的春日,明亮而动人。 而这一刻。我也渐渐发现,合德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小孩子,而已是十五岁得少女了,或许。该有一个人来代替我,陪伴她,爱护她,然而想到这里,我心中却隐隐作疼,与合德相依相伴了十余载,合德早已成为了我心中的一部分。若是没了她,总是有一丝缺漏,叫人难受,我不知道若是真正的看着合德离开我,该怎么去承受,或许我根本就无法承受。就像是若有一天皇上离开了我…… 合德笑着跑到我面前,开心的转了一个圈,笑着仰脸看向我道:“姐姐,好看吗?” 我笑着道:“好看,好看。我们的合德是世间最漂亮的小仙子。” 合德笑着辩解道:“才不是,世间最美的仙子是姐姐,姐姐是大仙子,那合德就是小仙子,合德一生都是跟在姐姐后面的。” 听到这儿,看着合德那一张真挚的小脸儿,我突然有些哽咽,眼前微微有些模糊,合德忙问道:“姐姐这是怎么呢?是合德说错了什么吗?” 我笑着抚着她道:“没什么,没什么,是姐姐开心,姐姐许久没有和你一起这般说话了,姐姐是喜极而泣。” 合德笑着挽着我道:“合德也是,虽然在公主府,公主待我极好,但我总是想念姐姐,常常独自抚琴,就像看到姐姐在眼前起舞一般,合德很想念姐姐,合德想与姐姐永远在一起不离开,合德想守着姐姐一辈子。” 我笑着道:“傻丫头,你若守着我一辈子,你的夫君可怎么办?岂不是要独守空房?” 难得的,合德没有脸红害羞,而是坚定道:“若是合德嫁了人,便不能陪在姐姐身边,要与姐姐分离,那合德宁愿不嫁人,一辈子就这样陪着姐姐,与姐姐相比,夫君又如何?合德只知从小到大对我好,最爱我,最关心我的是姐姐,不是夫君。” 听到这儿,我微微一颤,满心都是暖暖的感动,我知道,这些话都是合德的肺腑之言,因为只有我们才明白,曾经的生活的是多么艰难,也只有我们才知道那时彼此的相守相伴,早已是超越一切的挚亲,甚至有时候我会思考,若是皇上与合德之间,我会更偏袒谁,更爱谁,答案是:无解。抑或是,我的天平会不由自主的向合德偏袒分毫。 合德奇怪的看着我道:“姐姐,你怎么呢?怎么总是发呆走神?” 如此我方理了情绪,掩饰了方才所思的一切,笑着轻轻牵起合德道:“没事,我们走吧。” 合德笑着答应,然后习惯地挽上了我一起出去。 因着顺道与合德观赏散心,所以我便没要了輦轿,走到了花园中,合德被一大片的“姚黄”、“魏紫”所吸引,止了步子,在那抚着花朵,转头对我笑道:“姐姐,这些牡丹真漂亮,比公主府的还好看。” 说着便见合德要去择下一朵来,看到此,我与子衿她们一般,急着道:“合德,别摘。” 合德止了动作,惊诧地看着我们,我一看,一朵开的正艳的“魏紫”还完完整整的长在哪,我不由舒了一口气,合德见了我的样子,立刻把花抛到脑后,急忙跑过来拉住我道:“姐姐没事吧?可是合德做错了事?姐姐可别伤着自个儿了。(.无弹窗广告)” 我见她为我着急,便笑着道:“无事,只是这园中的牡丹却是摘不得的。” 合德奇怪道:“为什么?” 我笑着轻声道:“因为宫中皇后娘娘甚喜牡丹,而牡丹又乃是‘花中之王’所以这园中牡丹多是宫中花匠为皇后所培,宫中无人会去摘,以免冒犯国母威仪。” “哦。”合德领悟地应了,然后突然道:“可是合德觉得这牡丹很配姐姐。” 我一听,忙捂了合德的嘴,然后严肃道:“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合德一见我如此,也就顺从的点头,我见她悻悻然的样子。不禁心软道:“宫中规矩森严,一个不小心,便是要严惩的,他人都见我一朝得chong。坐到如今的位置,却不知道这位子背后,是要多么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合德,你是我最爱最亲的妹妹,我不想你出任何事,所以我才对你这般严格,你懂吗?” 合德一听,眼中似要溢出泪道:“姐姐。对不起,我错了,都是合德不对,姐姐莫要生气。” 我如此一听,也险些掉下泪道:“好了。知道错便好,莫要抹泪了,都是十五岁的大人了。” 合德一听,也不好意思地连忙擦着泪。这时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原来是赵昭仪呢,本宫可是许久没瞧见你了,今儿倒是难得出了宫门了。” 我一听,微微蹙眉。不用看便知是郑昭仪,待转身,我直直看过去,果然她穿着一身正紫的褛金穿蝶锦裙,一身明丽璀璨,扶着疏影的手昂首走了过来。而她身后,除了一如既往的马莹莹,还多了一人,便是入宫这几日,还颇有些chong爱的林顺常林柔娆。一脸顺从乖巧的跟在后面。 我微微一哂,然后由着子衿扶着我,然后笑着道:“如今春日正好,妹妹如何不走动一番呢,这会子姐姐不也正有兴致,身后还跟了这般如花似玉的新妹妹。” 果然,那林柔娆窈窕上前,腻声甜语道:“嫔妾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笑着道:“起来吧。”看着林柔娆骄矜妖冶的起身,我不动声色的一笑。 而马莹莹也上前淡淡地行了个礼,我只淡漠颔首,道了句:“马婕妤,别来无恙啊。” 郑昭仪看着我笑道:“怎么妹妹昭阳宫中那般绝世美景,也引不得妹妹一看?如今却是来这花园中看的什么景儿。前些日子里,陛下常临昭阳宫时,妹妹可很少出门过,如今……” 郑昭仪眼波一挑,笑着道:“莫不是陛下不在,妹妹也觉着独守的寂寞,只怕是在美的宫殿也堵不住心里的缺憾吧?” 果然,我心底微微一笑,别人只当皇上迷了新chong,便日渐忘了我,但皇上每日的赏赐却是源源不断的送进昭阳宫,因此虽有流言,却也不敢对我有半分不敬。而只有我知道,皇上不能如从前一般日日夜宿昭阳宫,是因为太后的不满,一日太后召了我,只为新人进宫,而我身子有孕不便,陛下却日日陪我与昭阳宫一事而微微不豫,如此,陛下虽不高兴,但因着孝道还有我的坚持,只好渐渐开始踏足新嫔宫中。 我转眼看着林柔娆,最近受chong颇多,大抵是因着投靠了郑昭仪的缘故吧,想着我便笑着道:“瞧瞧林妹妹,本宫就说像极了姐姐你,妩媚动人,娇冶如玫瑰一般,听闻最近林妹妹颇得圣眷,妹妹好福气,想必林妹妹与姐姐你一般这样的好身段,好姿态,他日也定能继得姐姐你这般无尚的荣宠。” 林顺常一听,脸上无不是得意欣然之状,而反观郑昭仪,却是陡然黑了脸,有些狐疑地看向林顺常娇媚的样子,而林柔娆反倒是不自知。瞧着我一副笑意嫣然的样子,郑昭仪压抑了怒气,笑着道:“本宫的荣chong如何比得了妹妹,还未产子便晋封,进宫不过一年就连升两级,到了昭仪这般的位份,就连你行个册封礼,陛下都送了昭阳宫这般的礼物,可与孝武帝‘金屋藏娇’这一佳话相媲美,为人流传才是。更别说,皇上还特意恩准接了你的妹妹入宫陪伴,啧啧……可见是盛chong了。” 说完她便挑眼看向我身后的合德,笑着道:“好眼生的人儿。” 我淡淡笑道:“合德,快给昭仪娘娘见礼。” 合德领悟地点头,然后齐整的拂了礼道:“民女赵合德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给婕妤娘娘请安,愿婕妤娘娘长乐无极;给顺常请安。” 方才我故意语中带了她们三人的位份,合德也都心观心的听了进去,见合德礼中一丝不苟,果然郑昭仪也挑不出事来,只笑着道:“好齐整的礼数,果然是在公主府呆的久了,就是不像那些个村野的样子。” 我听了看向合德,只见合德脸上淡淡地,我便也放了心。郑昭仪继续道:“抬头叫本宫瞧瞧,可是与你姐姐一般国色天香。” 合德看了我一眼,我微微颔首,她方缓缓抬首,那一刹那,郑昭仪手中微微一颤,愣了几分,然而很快恢复笑意道:“可是个标致的人儿,这般的绝色,本宫都不由想给她保个媒,嫁个如意郎君了。” 我一听,神色一凛,然后虽是笑着,语中却不失强然道:“合德还小,妹妹还舍不得放了她去,想着多留两年,妹妹还是谢了姐姐美意。” 郑昭仪一听,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就不多参言了,你叫合德?你姐姐能歌善舞,倒不知,你可如你姐姐一般一般。” 合德一听,恭谨笑道:“姐姐的歌舞,合德比不了,莫说是合德,就是天下之人,也是比不得的。” 说着合德自豪地看着我,然后不无谦逊道:“合德愚钝,只会些琴技,不过是皮毛罢了,让娘娘见笑了。” 郑昭仪一听,挑眼笑道:“抚琴好,本宫近日心绪微乱,腹中胎动明显,可能让你每日为本宫抚琴,为本宫安神?若是有用,便是对皇嗣有益,也就是对国祚有益,本宫和陛下必会重赏如何?” 我一听,微微不豫,合德又非琴姬,郑昭仪竟语中如此鄙贱合德,我正欲反驳,谁知合德竟毫无怒意,依然谦然道:“合德谢娘娘抬举,只是姐姐如今也身怀龙裔,因着合德与姐姐一母相连,姐姐腹中的皇嗣也与合德甚亲,因此合德每每抚琴,姐姐与皇嗣便甚为安好,连陛下也准了合德无事就抚琴陪着姐姐与皇嗣,所以只怕娘娘的盛情,合德当不了。” 说完合德还补了一句道:“再者,合德自懂事起,便立下重誓,此生只为姐姐和夫君抚琴,还请娘娘恕罪。”说完合德恭敬地福身。 我见郑昭仪眼中是怒而硬忍的样子,毕竟合德语中滴水不漏,极为恭敬,又带着皇上和皇嗣相压,郑昭仪自然知道不能发怒,很快便又笑靥如花道:“好,到底是赵昭仪的妹妹,教导的滴毫不差,既然如此一家亲,本宫如何能不应允呢?罢了,赵昭仪,你可是有一个聪慧灵敏的好妹妹呢。”说着郑昭仪冷眼看着我。 我微微颔首,然后瞥了眼她身后的林柔娆笑看向郑昭仪道:“姐姐你不也有同甘共福的好妹妹么?” 郑昭仪脸上愈发不愠,但还是忍着道:“我们走。”说完昂首而去,待她们消失不见,我转眼看着合德道:“倒是我担心了,还以为你又想从前那般炮竹性子,和她们杠起来了。” 合德笑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合德不会为了一己的怒气,害了姐姐。” 我笑着牵著她道:“你方才说的甚好,如今合德长大了,也能护得姐姐了。” 合德听了,得意一笑,我也不禁笑问道:“方才你说陛下也准了你为我与腹中孩儿弹奏一事可是真的?” 合德讨巧一笑,然后凑在我耳边神秘道:“我是拿来诓她们的,她们必不会去查实的,就算去查了,陛下也必会帮着姐姐掩埋的。” “你呀!”我不禁好笑的指了指她,合德却笑得越发俏皮了。 第十一章 深意 待到了椒房殿门口不远处,墨兰远远的瞧到我们,连忙疾步走了过来,恭谨地拂礼道:“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笑着忙扶起她道:“墨兰姑娘何必多礼。” 墨兰听了也笑着微微含首道:“给主子娘娘行礼,是应该的。” 瞧着墨兰说话行事细发,我也愈发心下赞叹,然后笑着道:“皇后娘娘如今可在休息?” 墨兰笑着道:“皇后娘娘正在里屋练字呢,昭仪娘娘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吧,不碍的,娘娘只管进便是,皇后娘娘若是见了昭仪娘娘也必是高兴的。” 我听了笑着道:“那便是我的福气了。” 墨兰微微笑着,突然瞧到了我身侧的合德,不禁微微一愣,但很快又恢复笑靥道:“这是……看着这位妹妹好眼生。” 我侧首看了眼合德,然后笑着看向墨兰道:“这是本宫的妹妹赵合德,合德,还不见过皇后娘娘身边的墨兰姑姑。” 合德一听,便乖巧的走了出来,笑着道:“墨兰姑姑好,姑姑好漂亮。” 墨兰一听合德的话,自然高兴的紧,笑靥更甚,再见我虽为昭仪,却如此礼敬她,她眼中的笑意便是一目了然。 只见她连忙谦逊笑道:“昭仪娘娘抬举了,既是昭仪娘娘的亲妹妹,奴婢也该唤一声姑娘才是。”说着墨兰瞧了一眼合德,笑着对我道:“到底与昭仪娘娘是一母同胞的妹妹,瞧这通身的气派,再没别人了。” 合德一听,咧嘴一笑道:“姑姑夸奖了。” 墨兰微微笑着点头,然后猛地响起什么似地,忙恭敬的笑道:“瞧瞧,光顾着看合德姑娘了,倒让昭仪娘娘等了这许久。奴婢失礼了,还请昭仪娘娘恕罪。” 我笑着道:“不妨的,姑娘喜欢合德,也是合德的福气。” 墨兰微微一笑。对我愈发恭敬有礼道:“昭仪娘娘快请先进殿,待奴婢去禀了皇后娘娘。” 我笑着道:“有劳姑姑带路了。” 墨兰笑着道:“昭仪娘娘折煞奴婢了。”说完笑着将我与合德引进了椒房殿的正殿,待我落了座,合德也安排坐于我旁边,便来了宫人上前添茶奉点心,礼数极周全。 过了片刻,便听得后殿叮叮当当的环佩玉鸣声,下一刻,皇后娘娘便扶着墨兰的手,端然的走了出来。我忙领着合德起身离座,理顺了衣袂,恭敬地拂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长乐无极。”因着身子不便,我也只得微微福身。 而合德也有样学样。全然福身,礼数周全道:“民女合德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只听得皇后温和笑道:“快起来吧,子衿,快,扶了你家主子起来,这般重的身子。可不能马虎。” 如此子衿忙道:“是。”便来扶我起身,而我也不失礼数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将我起身,笑着道:“别战久了,快些坐下,如今你的身子最是矜贵,饶是什么大事。也比不过你。” 我听了,微微颔首,扶着子衿的手,小心地走到席前坐下,然后笑着道:“皇后娘娘言重了。饶是臣妾如何,也比不过皇后娘娘凤体安康重要,不知皇后娘娘近日身子可好?因着臣妾身子不便,所以少于出门,未能日日来椒房殿给皇后娘娘请安,看到皇后娘娘安好,臣妾心下也总是难安。” 皇后一听,只见她眼中笑意越深,温和道:“难得还有妹妹你挂念,若是放到漪澜殿,只怕就没你这么细发的记牢本宫了,如此一比,可见妹妹是难得的贤惠端庄的人儿,本宫也是没看错了人,妹妹且放心便是,本宫虽有些个三病两痛的,但也不过是些小疾,不碍的什么,只需多休息一些,少操些心,这病自然也就好了。反倒是妹妹,你应该多记挂关心自个儿的身子和腹中的孩子,这永巷中,孩子金贵难养,这个道理想必不用本宫说,妹妹也是明白的,再者漪澜殿中如今也是怀有龙裔,身子贵重,妹妹与她,也多留个心注个意,有准备总比没准备的好,妹妹你说呢?” 我一听,看向皇后,微微笑着道:“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必会牢记在心,不敢忘记。” 皇后满意地微微颔首,然后笑道:“不过,你也无须太担心,饶她再圣眷正浓,本宫再不济,也是皇后,本宫的心和陛下,还有太后的心愿都是一样的,不需一枝独秀,只赏春色满园,再者,妹妹心细灵巧,懂礼识大体,一向是本宫最喜欢的,不妨说开,本宫是把你当我的亲妹妹一般,所以若是有什么事,妹妹也只管来找本宫,本宫再如何,也是能护得妹妹的。” 我一听,连忙起身道:“皇后娘娘如此待臣妾,臣妾感激涕零。” 皇后笑着道:“罢了,你且回座去,莫要再拂礼,本宫说了,既是把你当做亲妹妹,这椒房殿也只当没个礼数。” 我听了不禁笑着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说完我方扶着子衿的手起身回座。 这时皇后娘娘突然瞧见了我旁边的合德,不禁笑着问道:“这便是赵昭仪的亲妹妹吧?” 我笑着道:“回皇后娘娘,正是。”说完我便转首对合德道:“合德,快给皇后娘娘见礼。” 合德微微颔首,然后起身恭谨地给皇后行了礼,皇后不甚欣喜道:“快抬起头来,叫本宫瞧瞧,赵昭仪已是绝世姿容,想必妹妹也必是难得的出尘。” 合德恭谨地微微抬首,但依然谦然垂目,皇后娘娘一瞧着合德,便笑着道:“果然是出尘的玉人儿,不愧为赵昭仪的亲妹妹,天生的美人坯子。” 我谦然的笑道:“皇后娘娘谬赞了,合德不过还是个粗野的丫头,礼数都还未识得周全。” 合德此时也极为谦逊恭谨道:“长姐说的是,皇后娘娘抬举合德了,合德不过一介民女,蒲柳之姿,如何抵得过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名动京城。” 皇后娘娘一听,果然更加欢喜合德,笑着道:“瞧瞧,别说这眉目品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说话的伶俐劲儿你们姐妹二人也是一样的,听着就叫人欢喜,你们也别谦虚,这合德,本宫瞧着就是喜欢。” 说着皇后娘娘突然唤道:“墨兰。” 墨兰忙上前恭敬垂首道:“奴婢在。” 皇后笑着看向合德道:“去把前儿上贡的那一对儿掐丝嵌红宝石的翠玉锦花手钏儿拿来,送给赵昭仪的妹妹,只当是见面礼了。” 我一听,忙急道:“合德哪里当得起娘娘这番贵重的赏赐。” 合德也垂首道:“合德不敢受皇后娘娘如此重赏。” 皇后娘娘笑着道:“本宫喜欢这丫头,便没得那么多使得使不得的。” 说着皇后娘娘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道:“本宫赏赐恩典,从来不看别的,只看本宫喜不喜欢,值不值得,是不是那么合本宫的意就行。” 皇后娘娘将话说到此,我也不再退却,只谦恭笑道:“皇后娘娘如此抬爱合德,臣妾代合德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满意地点头,然后墨兰便笑意连连的将锦盒送到合德面前,合德看向我,我微微颔首,合德便接了过来。皇后笑着道:“你且戴上看看,可是合适?” 待合德打开盒子,戴上手钏,果然一见便知不是凡品,皇后笑着道:“瞧瞧,倒像是给你量身定做的似地,真真儿地漂亮,看来,本宫没有看错眼。”说着皇后大有深意地看向我。 我微微含笑,合德也恭敬地谢了赏,方回了座。 待一番闲喧,我们方出了椒房殿,走到路上,我夸赞合德道:“原本还为你担心,今日一看,竟是多余的,你如今愈发沉稳懂礼了,今儿皇后娘娘也如此喜欢你。” 合德微微一笑道:“合德要保护姐姐,就得要快快长大,快快懂礼明事,皇后娘娘之所以喜欢合德,给了这么大的恩赐,都是因为姐姐,说到底,都是姐姐为合德撑起了一方伞。” 我笑着看向合德道:“你是我的妹妹,我若不护你周全,又能去护谁呢?” 合德笑着道:“日后合德要护得姐姐一世周全。” 我笑着感动道:“好,姐姐等着。” 合德这时突然眉头微蹙道:“方才遇到的郑昭仪,可是与姐姐不合?” 我微微一愣,笑着道:“岂止是不合,只怕她是巴不得没我这个人儿,她方能眼不见心不烦吧,怎么?你问这做什么?” 合德有些闷声道:“我不喜欢那个郑昭仪,看起来张扬跋扈,傲气的很,好像见谁都不屑一般,话语中也总是尖酸,咄咄逼人,而且分明总是冲着姐姐而来。还有,还有那个林顺常,行动举止轻挑妖冶,骨子里让人不喜欢。” 看着合德的样子,不禁好笑道:“在这宫里,越不喜欢的人,那就越要淡然对之,不论喜与不喜,都莫要写在脸上,记住了吗?” 合德一听,看向我,过了片刻笑着道:“知道了。”瞧着合德这番样子,我才知道,合德到底还是个孩子。 第十二章 息肌丸 合德虽是因为皇上的应允,进得宫中来陪伴我,但按着宫规也只能留宫数日,便要出宫。因此我虽是心有不舍,却还是不得不忍泪看着合德的离去,合德走的那日,却是哭的肝肠寸断,许久才被劝了去。 犹是如今虽已过了几日,我心中仍是难过万分,不免进食也少了些。子衿在一旁苦口婆心劝道:“主子,您多少还是再吃点吧,不为了旁的,为了腹中的皇嗣,也要多吃些才是,奴婢眼瞧着您如今都越发消瘦了。” 我微微摆手道:“撤了吧,吃了也只会吐出来,何必白白浪费了东西。”如此子衿虽是面上担忧,却也不得不让人撤了膳食。 不知为何,最近几日里我总是觉得脾气有些烦躁,常常心烦意乱,似是见什么都有些闷闷的,如此不免时不时地发脾气,子衿还有那些个宫人也都静静地受着,可是过后,我却觉得分明是自己无理取闹,又不免有些愧对她们,但却总是压不住时而地心火一般,子衿与抱琴她们却还是劝慰道,我不过是因为怀着孕,所以心烦气躁些,若是有怒气,也只管向她们发,莫要憋在心里。见她们如此对我,我也不由地心下暖意。 “等主子平平安安的诞下皇嗣后,二小姐还是可以进宫来陪伴的,主子莫要太忧心难过了。”子衿温声劝道。 我微微摇头苦笑道:“来了还是要去的,自我进了宫,便决定了我二人注定是要分别的。” “主子。”子衿听了,也有些不好受的看着我道。 我不由摆手道:“去取了镜子来看看。” 子衿有些迟疑,我却为着前几日瞧见的斑点而担忧,不由嗔道:“怎么?快取来。” 如此子衿也不得不拿了来,待我揽镜一看,铜镜险些掉到了地上。“主子!”子衿惊慌的上来扶住我。 我再次看着镜中自己,分明鼻翼的小斑点有多了几颗。(.好看的小说)而我从前的肤质如今也有些暗黄没有光泽,看到镜中的自己,竟快要认不出了,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想着前几日因着这些斑点难以自视,我生生将皇上挡在了昭阳宫外,只因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这般难看的模样,一如从前李夫人只想把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孝武帝一般。我原以为好生保养,肤色会好一些,但是如今瞧着,竟是丝毫不起作用,如此心里也不禁烦意阵阵。忽然没来由地,我心里有些悲戚,瞧着这镜中的自己。又与人老珠黄何异?如此我愈发有些恍然不知所措,子衿担忧地看着我,我拉着子衿的手着急道:“子衿,怎么办,我是不是会越来越难看了?” 子衿拉着我的手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主子,主子只需好好调养就好,等主子诞下皇嗣,便会恢复从前的样子。” 听着子衿的话,并不能让我安下心来,反而我想到了更多。如今新秀入宫,在太后的示意下,皇上不得已,多是去了新晋嫔妃那里,虽也时常驾临昭阳宫,但因着自己如今这般模样。我断然不能受。而班婕妤因着受太后喜欢,所以圣眷也浓,可是却久久未孕,梁姐姐和雪冉因着家世,明显相比新人落了下风。 反观看来。倒是那林顺常沾了郑昭仪的光,得见圣颜颇多,而许良人到底是皇后的人,自然不为太后喜欢,还有王美人,虽说不为太后所喜,但因着母家的势力,颇受眷顾,饶是太后也不能说什么。原本这并无什么大碍,但前些日子却听闻郑昭仪大有暗自拉拢王美人之意,如此我也不得不早做思虑,一旦她们二人联手,只怕就算自己诞下皇子,也是岌岌可危。念及此,我愈发难耐,感觉四面都是危机包围我们,而我们的势力远远要落于郑昭仪身后。(.好看的小说) 这时候忽然见李朝恩进来,我微微蹙眉道:“什么事?” 李朝恩恭敬道:“回主子,是皇后娘娘派人来请娘娘前去椒房殿一叙。” 我虽诧异,但还是淡淡道:“知道了,你只管回,我收拾一番便去。” “是,奴才这就去。”李朝恩说完便退了出去。 我侧首对子衿道:“替我上妆,把这些都掩了去。”子衿听了垂首道:“是。” 待梳妆完毕,我在看镜中,仍旧是从前的模样,只是却有些掩不住的憔悴,然而也只有我知道,妆粉下面,是如何骇人的样子。 待到了椒房殿,还未等我盈盈拂礼,皇后便笑着道:“罢了,别行礼了,只管坐便是。” 如此我方扶了子衿的手,恭敬道:“是。”然后款款落座。 这时候便听得皇后娘娘有些惊诧道:“赵昭仪脸色怎么这般憔悴?可是有什么身子不适的?” 听到此,我不禁心下担忧,被看出什么来,犹自镇定的笑道:“许是这腹中的孩子折腾的,总是睡不安生,才会这般,娘娘不必挂心,臣妾没事。” 皇后担忧地看着我道:“本宫看,应当让太医开些药,为妹妹调理一番,或许有龙气相镇,妹妹睡觉会安生的多,妹妹放心调养,待本宫告知陛下,让陛下多陪陪妹妹,兴许会好些。” 我一听,心下一惊,忙道:“谢皇后娘娘担忧,只是臣妾真的不用,不过是小事罢了,臣妾会让太医看了开些安神调养的药,万不能因这些小事,劳得陛下,只怕会引起六宫不合。” 皇后一听,赞赏的笑道:“妹妹果然是难得的识大体,明事理,若宫中人人都如你一般,本宫这皇后也就轻松了许多。” 我一听,恭敬道:“娘娘谬赞了。” 皇后温和地颔首,然后笑道:“虽是憔悴了些,妹妹也不必担心,本宫从前怀皇嗣时,也如你这般,憔悴不堪,折腾的没个样子,吃不下也吐不尽似地,最后着急上火的,嘴角都起了燎泡,不瞒妹妹,还映出许多黑斑来,可把本宫也给吓到了不少。” 我一听到此,心下不由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未想到皇后娘娘您从前竟如此难过,最后可是有了法子?” 皇后笑着道:“原先是没法子的,可也禁不住心下忧惧,最后便让本宫的母家从民间一个神医手中,讨了个方子,说来也奇了,用了之后,没过多久,本宫那些个黑斑竟也消失了,肤色也渐渐恢复孕前的细腻光泽,如此我也安心不少,直到了如今,本宫也还用着的。” 我听了微微一奇,笑着道:“竟还有如此奇异的事。” 皇后笑着道:“可不说是呢。”说着皇后又看向我笑道:“本宫瞧着你倒与我从前一般,不如本宫赠了那药给你,你先用着看,若是成效好了,只管来本宫这里取。” 我一听,心下虽喜,但还是恭谨地推拒道:“这如何使得?” 皇后笑着道:“无妨,本宫说过,本宫的赏赠,只给甚合我心的人。” 听到此,我便温然垂首笑道:“臣妾谢娘娘恩典。” 这时皇后笑着唤墨兰道:“去取了来,赠与昭仪。” “是。”墨兰恭谨垂首,待取了后,赠与我,子衿恭谨地收着。 皇后笑着道:“此药为‘息肌丸’,使用后可使女子面色娇嫩,肤如凝脂,肌香甜蜜,其中多为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久而用之,会有青春不衰的作用。” 我一听,不禁心奇道:“竟还有这般的作用?” 皇后笑着道:“这‘息肌丸’原是调息内里之物,自然有奇效,否则,本宫也不会从孕中用到如今。” 我看向皇后,不得不奇,皇后相比其他宫妃年岁虽长了不少,但若论容颜肤质,皇后却也是出了挑的,不由也信了几分。 皇后笑着道:“此药既是奇药,用法自然不同,非一般的内服外敷,而是……放入肚脐,待药力自己进入体内调和。” 听到此,我也不禁红了脸,皇后笑着道:“妹妹也无需害羞,只管先试试,若是成效不明,便可不用,其中也绝无对身体与胎儿有害,妹妹可放心。” 我恭敬道:“臣妾怎会怀疑娘娘。”皇后听了也笑着微微颔首。 如此暄聊了几句,我便出了椒房殿,待回到昭阳宫,子衿有些担忧的看着怀中的锦盒道:“主子当真要用么?” 我微微蹙眉道:“虽说皇后一向仁德贤惠,但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且等温玉来请平安脉时,瞧瞧让温玉看看,若是无误,再用也不迟。” 子衿听了,也微微宽了心道:“如此奴婢也就不担心了,有温大人自然是没错的。”我听了也微微颔首,也知道,这宫中,除了班姐姐她们,也只有温玉信得过。 我微微有些乏力,便对子衿道:“你也下去吧,我也有些乏了,想去休息一番,若是有人来了,一并挡了去,只说我身子懒怠,不便见人就是。” 子衿一听,便温声道:“是。”说着便小心扶了我躺到了睡塌上,然后替我放下了帐幔,柔声道:“主子只管休息,一应奴婢都会打点好,若是有什么,只管唤奴婢,奴婢在外面守着的。” 听了子衿的话,我心下安了些,然后温声道:“有你,我也是放心的,你只管去吧。” “是!”说完子衿轻声退了出去,掩了房门。 第十三章 合德进宫 这一日,洛儿正在我这儿,跟着抱琴学做刺绣,司棋,入画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儿,也就跟在一边学着。(.好看的小说)至于子衿和侍书便在一旁伺候着我。 “这个,这个,这丝绢上的蝴蝶翅该怎么勾?”只看得姚顺常满是惊异地看着抱琴,急不可耐地问道。 抱琴微微一笑道:“姚主子,只需用微细的线这般轻轻一挑便是,蝶翼虽是最难,却也是最简单的,讲究的是耐心。” 洛儿一看,拍手欣喜道:“到底是抱琴,真厉害,好抱琴,以后有什么好玩的都教于我吧。” 抱琴笑着道:“姚主子喜欢就好。” 我看了心里一阵甜,不禁笑道:“你若是要传授什么刺绣绝学时,可是防着点旁边的人,偷师学艺的可不少。”说着我笑看向入画和司棋,引得众人皆笑,司棋则少不了的娇嗔。 这时洛儿笑道:“还是在燕姐姐这儿好玩,要不是昭阳宫是陛下只赐给姐姐一人的,洛儿就去求了皇后娘娘,搬进来和姐姐一起住,每天都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抱琴司棋她们陪我。” 我一听微微一笑道:“陛下给你单独住了茞若殿还不好么?” 只见洛儿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不喜欢,每天不是打人就是罚跪的,洛儿看着害怕,所以洛儿只想找姐姐。” 我听了,有些不明所以的蹙眉看着子衿,子衿有些无奈道:“主子,茞若殿和椒风殿是相邻的。” 果然,洛儿一听到椒房殿三个字,不由地就惊白了脸,我不由蹙眉更深,但很快恢复笑意道:“好洛儿,玩了这会子刺绣,也累了吧。去让侍书给你做些点心吃,咱们一会儿出去逛逛。” 洛儿一听,欣喜的像个小孩般道:“好。”说完便扯了侍书要去,侍书无奈。只好匆匆行了礼便去了。 我笑着看着洛儿离开,待不见人之后,我嘴角的笑凝滞了,转首肃然问道:“怎么最近椒风殿很不安分么?” 子衿微微垂首道:“因着皇chong,前不久封了少使,又有漪澜殿撑腰,所以气性大,动辄就是鞭笞宫人,惩罚低位嫔妃,许多嫔妃都是敢怒不敢言。” 我微微挑眉道:“如此行径。皇后娘娘竟未出面么?” 子衿道:“林少使不同于从前的马氏,在位份高的面前都是谨小慎微,很是懂礼,虽是漪澜殿的人,但在皇后面前也规矩的挑不出礼来。只不过待下面,便是没有丝毫仁意,可那白的黑的也是任她说,皇后娘娘如何去管?” 我一听冷声嗤道:“倒是个有主意的。” 这时突然见得入画急急的赶了进来,我诧异道:“怎么呢?” 入画道:“主子,余少使身边的汀儿急着求见主子,好像是余少使出事了。” 我一听。忙道:“快叫她进来说话。” 很快便听得急急地脚步声,还没待我看清,汀儿便一把扑倒在我面前哭泣道:“昭仪主子,快去看看我家主子吧,这会子正被林少使罚着跪。” 我一听,问道:“岚香呢?你家主子不是与她平级么?” 汀儿抽泣道:“岚香姐姐陪着主子的。奴婢是因着回宫替主子取东西去了,回来便瞧着林少使和其他主子在那,而我家主子在日头里罚跪,所以奴婢急急就跑来了。” 我听了起身道:“子衿我们去看看。” “是。”子衿扶了我起身朝外走,因着洛儿还小。我便未让她一起去了,只留在了昭阳宫。 待到了,果然瞧见林少使在那里冷眼瞧着雪冉在那里跪着,而那一众入宫的上家人子,则巴结着林少使在一旁,不无看笑话般的冷嘲热讽着。 只听得林柔娆尖锐道:“不过是个不受chong的,当真以为与我平级,就能平起平坐了?还真是没照照镜子,瞧瞧你那没福的样儿;虽说如今我是少使,但照样也是日日得蒙皇恩的人,哪像你,多日不见天颜了?竟还在我面前摆谱,真是个下贱的货色。” 说着林柔娆踱步环绕打量了雪冉一圈,然后冷嗤道:“你也就这般弱不禁风的狐媚样儿去勾搭了陛下,不过是仗着有昭阳宫的赵昭仪,才得这般样子。” 听到提到我,我眉眼微挑,冷冷的看着,只见林柔娆嗤声道:“但是有赵昭仪又如何,饶是赵昭仪从前也不过是公主府里的舞姬。” “没有,不许你这样诋毁姐姐。”这时雪冉出声道,而一旁的几个上家人子似乎也有些害怕,有意想提醒林柔娆,却又不敢。 而林柔娆却轻抚雪冉的脸,忽然猛地一把扯出了雪冉发中的玉簪,甩手扔了出去,簪落玉断,雪冉也因着吃痛,发髻散落。 林柔娆嘲讽道:“你以为赵昭仪就比得过漪澜殿的昭仪娘娘么,那才是正经的主子,出身高贵,自然不是山野的,就算我说了赵昭仪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去告状?就算赵昭仪见着了郑昭仪,那也得礼让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听了,莞尔一笑,扶了子衿的手缓缓踱步走出去道:“好,林少使说得好,就连本宫也觉得颇为受教了。” 听得我的声音,林柔娆身子一抖,猛地回头看到我,吓得花容失色,急忙跪地道:“嫔妾给昭仪娘娘请安,愿昭仪娘娘长乐无极。”这一吓,其他的上家人子也连忙跪地行礼。 “怎么?林少使是陛下,还有昭仪姐姐身边的红人,本宫不过是个卑贱的舞姬,哪里受得起少使的大礼,相反,倒是本宫该行礼才是,林少使,你说本宫说的对不对?”我轻声笑着仿若喧话一般道。 林柔娆一听,吓得连忙道:“嫔妾不敢,嫔妾不敢,娘娘是金贵玉体,方才是嫔妾说胡话了,还请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无弹窗广告)” 我仿若未闻一般。径直走到雪冉面前,亲自俯身扶着徐惹人道:“雪冉,你跪在这做什么?你是少使,就是少使以上的位份。要你罚跪,也得掂量着办,而这里,谁有资格和本事当得起你一跪。” 我虽是温语同雪冉说,却是一字一语的钉在林柔娆心里,这时我转首恍若闲聊般问着跪在那的林柔娆道:“林少使可知本宫一向最讨厌哪类人?” 林少使有些心虚道:“嫔妾……嫔妾不知。” 我笑着道:“本宫喜欢与林少使闲话,不妨就说一说。” 说着我慢慢踱步到林柔娆面前,阴冷的说道:“本宫最讨厌的就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人。” 看着林柔娆略变的脸色,我森冷一笑道:“曾经被鞭笞的不成人形。扔进盐水里浸死的徐本;在掖庭里被灌了鸩毒的马庶人;本宫不妨在说远一点,马婕妤身边的贴身侍女,被乱棍打死的紫云;恰好,都是那样的人,你说……可巧不巧?可见。是有因有果,没有眼力的人,等她们的……就是不得好死的下场。” 林柔娆身子一软,便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看着我,猛然反应过来急忙磕头道:“嫔妾错了,是嫔妾一时糊涂。蒙了心,求娘娘恕罪,求娘娘恕罪。” 我冷笑一声道:“你放心,你这样的,还不劳得本宫动手。” 说着我一把抬起林柔娆的下颚冷声道:“本宫告诉你,本宫不动则已。动则不会留情,本宫若是要罚你,就算是郑昭仪来了,又能如何?徐本,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你给本宫记住。安分守己,才是你该做的,本宫身边的人,你再敢动得分毫,本宫……” 我附在她耳边轻语道:“不介意将你千刀万剐。” 果然,登时林柔娆面色惨白的吓人,我起身冷冷逡了那些上家人子一眼道:“你们也都安分些。” 说完我高声道:“李朝恩!林少使触犯宫规,念其初犯,罚跪于此,日落方可起身,其余人一概不许接近,你在这好生守着,伺候好林少使。” 李朝恩上前道:“是,奴才明白了。” 说完我看向林柔娆道:“你不是喜欢罚跪么?今儿你也不妨尝尝这个中滋味如何,本宫这个赏赐,你可还满意?” 林柔娆惊恐道:“嫔妾谢昭仪娘娘恩典,谢昭仪娘娘恩典。” 见到此,我便看也不看的拉了雪冉道:“咱们走吧。” 雪冉答应的点头,便扶了我一起回去。 待到了晚上,李朝恩来报:“主子,林少使方才起身回了宫。” “唔!”我抬眼道:“如何?” 李朝恩笑着道:“主子可没见,腿都软的直不起来了,硬是让宫人架回去的。”说着李朝恩还边学着样子。 这一番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这时从前只与我讲合德在公主府里的事的樊嬺,突然启唇道:“主子当真贤德,这般帮着余主子。” 我听了,微微一笑道:“雪冉就像我的妹妹,经了上次的事,难免性子弱,叫人担心。” 这时樊嬺笑道:“若是二小姐,哪里肯这般屈就。” 听到这儿,我不禁微微愣神,想起了合德,樊嬺说的没错,合德的性子刚毅的很,与我一般倔强不服输,念到此,我不禁有些黯然道:“罢了,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子衿她们知道我是念到了合德,也就静静退了下去,可我却眼瞧着还有人影在那里,抬眼看去,却是樊嬺,我问道:“你怎的没去?” 樊嬺抬首肃然道:“主子可是想念二小姐了。” 我听了,只微微颔首。樊嬺道:“别说是主子,二小姐从前在公主府哪日不是数着日子,盼着与主子相聚的,如今,只怕也是这般。” 我听了,黯然道:“可我们终究是要分离的,命是如此。” 樊嬺敛目道:“主子一向不信命,岂不知人定胜天?” 我微微蹙眉道:“这话何意?” 樊嬺道:“二小姐好在是生的女儿身,若是男儿要进宫陪伴必是难于登天,但若是女儿,只需一纸诏书,二小姐便可此生陪着主子,再不分离。” 我凝神微微思索,忽然明白了樊嬺语中的意思,不禁怒然道:“让合德进宫。我断断不会答应,明知宫中如嗜血战场,满是杀戮,自己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度日,我如何会拉了合德来受这般苦楚。” 樊嬺平声道:“二小姐就算不入宫门,终究凭着主子的关系,也会嫁入世家豪门贵族,就算为了正妻,也难免因为家世的原因,被人欺侮,到时候妾压身于正妻之上,主子以为二小姐这样刚烈的性子如何承的住这般侮辱?而主子,自己身在宫中已是危机四伏。远水又如何救得了近火?到时候,只怕是主子眼看着二小姐受了欺负,却插不进手;而二小姐念着主子不易,却也不得已。如此这般,主子又会安心么?” 我听了。细细深思也觉得对,可却终究佯装镇定道:“那么我会给合德寻一个平常的好人家,不求荣耀,只求平安。” 樊嬺看向我道:“二小姐好强的性子,主子不知么?若是这样,就是二小姐也不会同意的,难道主子要因此与二小姐生了嫌隙么?” 我听了。心中没来由地一火道:“难道只有让合德进宫,我才能与合德如从前一般相处么?宫中诡谲,若是合德受到伤害我该怎么办?而姐妹同嫁一夫,我若与合德也生了嫌隙又该如何?” 樊嬺看着我道:“主子,若是二小姐进宫,便可与主子联手。彼此有了更紧密的依靠,饶是多少险恶,两个人的心思计谋,共同对抗,总比一人孤军奋战的好。如今主子越发烦躁,并非其他,而是因为上有太后制衡,下有新人争奇斗艳,更有郑昭仪虎视眈眈,虽是有班婕妤等人,但班婕妤许久无子,而余少使等也是性子弱,未能帮的主子太多,如今主子又怀着身孕,仿若孤舟行至巨浪上,危机四伏,行也不是,停也不是。但是,若二小姐进宫,以二小姐的聪明机灵,加上主子的慧然敏觉,必会乘风破浪。至于主子担忧的后者,‘娥皇女英’的故事,主子应是知道的,没有血缘的盟友姐妹,在宫中或许会为了利益反目嫌隙,但主子与二小姐是从小相伴,相濡以沫,必是心灵相通的,再加上无间的血缘,主子还担心什么?主子,您不想看到二小姐受伤,二小姐又何尝不是?这唯一能让你们二人心安,彼此依靠的办法,就是让二小姐进宫。主子也听过,饶是从前如此恩chong的班婕妤,也扶了身边的婢女为嫔。” 樊嬺说完静默在那里,而我,却有些动摇了。因为我害怕,害怕有一天合德真会为樊嬺所说,身为正室,受尽他人的冷眼嘲讽,而我那时,就算位份高,受尽恩chong,对于外朝的家事,也是鞭长莫及,若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以合德的性子,必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了那时,我又该如何承受。 而如今自己,确实是樊嬺所说的处境,我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就是必须对我的爱,可是这些爱总是要受到太后制衡的压制,漪澜殿的报复,还有新人的觊觎,我担心,担心哪一天自己为了自保耗费了心力,风云变幻的一日,我若是走到了尽头,徒留合德一人,那些恨我入骨的人,又如何会善待留下合德?我不敢想,也不敢承受。或者,樊嬺的话是对的,合德进了宫,我们便再不用分离,不必受割舍之苦,也不用为彼此担心受怕。 我默然了许久,然后累极了道:“你先下去吧。” 待樊嬺退了下去,我唤道:“子衿。” 待子衿来了,看到我的神色不对,担忧的问道:“主子这是怎么呢?” 我凝视了许久,方告诉了子衿方才的事,我此刻最信任的,只有子衿。 子衿凝神默立了许久,然后抬头看着我道:“主子,不论发生什么事,主子只应着自己的心去做决定,无论做出什么决定,子衿都站在主子这边,还有抱琴,昭阳宫上下,都会为主子撑起一方天来。” 听了子衿的话,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子衿,看到子衿眼中的坚定,我心下感动,几欲落泪,我整理了心绪,然后莞尔一笑道:“让合德进宫吧,不论有什么艰难险阻,我们都会彼此相依,共同抵抗,若真有了危险,我会挡在合德前面,终究还有你们替我保护她。” 子衿神情一震道:“主子。” 我好似一身轻松了一般,看向子衿道:“就这样吧。” “是,但是,不论何时,奴婢们必会挡在主子和二小姐前面。”子衿垂首说道。 听了子衿的话,我眼中微热,心中暖暖的,无论宫中多么无情,至少,我还有这么多的亲人。 第十四章 赵婕妤 这一日,李朝恩跑了进来道:“主子,陛下一会儿就要驾临了。” 我听了,走向妆台坐下,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皮肤一如从前那般的雪白,脸上的斑也都消失了干净,我笑着对身后的子衿道:“这‘息肌丸’当真是奇药,一晃的功夫成效便出来了。” 子衿微微颔首一笑,这时我看到了侧边儿的樊嬺,我微微启唇道:“一会儿子衿和樊嬺,你们二人贴身伺候吧。” 樊嬺微微抬首看向我,很快她便领悟了我的意思,垂首敛目道:“是,主子。” 我微微颔首,这时便听到外面宣:“陛下驾到!” 我起身扶了子衿的手,款款向外走去,樊嬺也贴身跟了上来,待迎了皇上坐下,子衿与樊嬺便上茶,换香薰,抱琴绞了帕子递与皇上,待皇上净手后,抱琴她们皆退下,只留了子衿与樊嬺伺候着。 皇上有些担忧的问道:“前些日子你只说身子不适,脾性倔,次次把朕给堵门口,叫朕心焦却不能进,如今可好了?” 我笑着道:“原本是风寒,没什么大碍,不叫陛下进来,是怕让陛下也染上,那便是臣妾的罪过了。” “好了便好,只日后莫要再这般小孩子脾气,无论如何也得叫朕看看才是,不然朕也只能干着急。”只见皇上看着我蹙眉道。 我笑着道:“是,臣妾再不会了。” 待和皇上下了几盘棋后,我笑着道:“陛下的棋艺,臣妾万万是及不上的了。” 皇上笑着道:“朕几次都是险胜,你倒是嘴上会讨好的紧。” 我听了微微一笑,这时子衿温声提醒道:“主子,该到喝安胎药的时间了。” “那朕陪你去。”只见陛下说着便要起身。 我扶了陛下的手笑道:“不过是喝安胎药罢了,陛下还以为臣妾是小孩子,怕苦耍赖不成?陛下忙了许久,在这里歇息便是。臣妾去去便来。” 如此一说,皇上便笑道:“罢了,罢了,你总有理。那朕便在这儿等你就是,你且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我微微颔首一笑,然后对樊嬺道:“你且留在这儿伺候陛下。” “是。”樊嬺恭敬道,而我则扶了子衿的手去了内殿。 待子衿端了药碗来,我抬手端着喝了,然后将碗递给了子衿,子衿放下药碗,将我扶着坐下,我知道此时樊嬺会向皇上说起合德。而我,只需在这里静静地等着。 “子衿,你说我这样做,对么?”我有些失神地问着。 子衿柔声道:“二小姐进了宫,主子既能解了相思之苦。又能彼此有个照应也是好的,如今既已做了,主子便莫要再纠结,平添烦恼,瞧班婕妤与卫少使不就是么?虽是主仆,在府里也是姐妹的情分,如今也是甚好的。主子别再担心了。” 我微微颔首,顾自安慰道:“但愿吧。” 待过了会子,我整理了衣裙发髻,对子衿道:“咱们也该出去了。” 子衿微微颔首,扶着我往外走去。只见皇上正静默坐在那,有些蹙眉的看着棋局出神。而樊嬺则在一旁垂立,看到了靠近的我,樊嬺微微颔首示意,我便知樊嬺已将该说的都说了,我微微颔首。便走了过去。 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皇上微微抬首,只见一脸的阴霾,我正诧异,便见皇上一扫不快,微笑的看着我,伸出手来,拉着我坐于他身旁。 我笑着道:“陛下方才在想什么?那般出神?” 皇上笑着道:“没什么,前朝的事罢了。”说着他便看向子衿她们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樊嬺和子衿听了,应声退下,走之前子衿有些担忧的看了我一眼。 皇上握住我的手,温声道:“对不起,飞燕。” 我惊诧的看向他问道:“陛下为何这样说?” 只见皇上微微苦笑,抚着我的云鬓道:“你以为朕不知道樊嬺所说的,都是你想让她告诉朕的么?” 我听了,默然垂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樊嬺的话确实是我的授意,只告诉皇上我对合德的相思之苦,还有合德的如花容颜和慧然的品行。(.) “你若是想让妹妹陪着你,只管告诉朕便是,朕会一纸传召,召她进宫陪伴你便是,可好?”只听得他安慰我道。 我微微摇头苦笑道:“这终究非长远之计,祖宗规矩在那里,合德不可能一世陪着我,陛下,你知道吗?我害怕,害怕合德出嫁后,便再难得一见,嫁出去的女子如同泼出去的水,父母早离世,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相依为命至今,若是眼看着合德在夫家受苦,孤单,我也会一生自责,难寝难安,饶是去了地下,也不能与父亲母亲面前交代。” 我有些略带哭泣的看着皇上,只见他每天越蹙越深,忽地他转而展平了眉头道:“你若是担心这个,朕倒是有个好主意,你妹妹嫁过去,必不会受了苦的。” 我一听,忙问道:“陛下说的是谁?” 只见他笑道:“不是比别人,就是定陶王,朕的康弟如何?论容貌,康弟是举世难得的;论品性,更是温润偏偏佳公子;论家世,也是一方的藩王,如何说来,都是不赖的,将你妹妹合德嫁与他,便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这样你也就安心了。你放心,朕会特意抬了你妹妹的地位,亲自备上嫁妆,以公主之礼嫁进定陶王府,进府便是康弟的正室王后,当家主母,如何?” 听到此,我的心一颤,上一次荷池偶遇,刘康便已坦然自己已有意中人,更说了非梧桐不栖的誓言,可见饶是再如何的翩翩仙子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云烟。若是合德嫁与他,只会是貌合神离,相敬如宾,合德性子这般好强,若是倾尽全心也换不回刘康的回眸,再得知刘康心中另有她人。该如何是好?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合德面上风光无限,实则日日独守空房,与自己的夫君像客人一般,疏离的过完一生么?更何况。早就听闻刘康的母亲定陶太后是与如今的当朝太后斗了半辈子,心计手段必不在话下,合德年轻单纯,如何与之相比,若是真得罪了定陶太后,就是刘康也因为孝道,未必保得了合德。 如此我一口回绝道:“陛下,不可,合德与共王不合适。” “这是为何?难道飞燕觉得康弟配不了合德?”皇上听了诧异道。 我一听忙解释道:“共王风流俊逸,世间哪个女子不倾慕。怎会配不上合德,只是……合德一旦嫁与共王,便要定居定陶,此生我们姐妹二人见面,更是难上加难。” 看着皇上深蹙的眉头。我不禁泫然欲泣道:“飞燕求陛下,合德如同臣妾的命一般,若是没了合德,臣妾断是活不了的。” 皇上抬首看着我,有些无奈的问道:“难道你当真要合德进宫?你真的愿意么?你知道,朕只喜欢你,其他女子。再入不得朕的眼。” 我心中一颤,有些动摇,但是我知道,此生的我,不能失去合德,正如不能失去皇上一般。 我起身欲跪。语中坚定道:“臣妾求陛下成全。” 只见皇上扶着我不叫我下跪,语中沉声道:“飞燕……” 我抬头看着他道:“娥皇女英便是一段佳话,飞燕求陛下成全可好?陛下,飞燕此生不求其他,只求陛下和妹妹可以常伴身侧。求陛下圆了臣妾这贪心所求可好?” 说着我眼神坚决的看着皇上,而他却是有些黯然挣扎的看着我,过了许久,只听他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外唤道:“秦道。” “奴才在。”秦道很快就进得殿来。 只见皇上定定的看着我道:“拟旨,昭仪赵氏之妹,赵合德,少而婉顺,品性柔嘉,德蕴温柔,故特召入宫,册封为婕妤,赐予少嫔馆,即日进宫。” “呃?”秦道似还不能理解,但很快道:“是,是,奴才这就去拟旨给陛下过目。” “朕只希望你能安心。”皇上忽地抬手将我揽进怀中,瞬时,我的眼泪便打着转儿的从眼眶滑落,我知道,我如愿了,可是心中却为何并没有丝毫的快乐。他似是感觉到了我的哭泣,只轻轻抚着我的背道:“朕会给予你妹妹最高的位份,对她好,护得她周全,但是朕,心中只有你,这一点,决无更改。” 过了许久,我的眼泪似是哭干了,这时秦道一溜烟儿跑了进来道:“陛下,旨意拟好了,您请过目。” 皇上却推道:“叫昭仪看就好。” “是。”秦道也不奇怪,直接便将拟好的旨呈给我。 我看了之后,看向皇上道:“丞相之女王氏,皇后侄女许氏,进宫也不过是美人,良人,合德一进宫,陛下便给予如此高的位份,只怕不合宫规。” 皇上看向我道:“朕知道你心疼你的妹妹,若是位份低了,难免会受委屈,婕妤的身份,也能护得她几分,你且放心,朕的旨意,没人敢置喙什么。” 我知道皇上的思虑也是于合德有益,但只怕一进宫,便是要引得众怨在身,我微微凝思了一番方道:“陛下可先拟旨封合德为美人,然后再下旨意与六宫大封,如此再封合德为婕妤,便可平息六宫不满,陛下以为如何?” 皇上微微思索,然后道:“如此也不无不可,法子既是你想的,如何行封,不如你说与朕听听便好。” 我微微一愣道:“此事陛下当与皇后娘娘商榷,飞燕不过是嫔妃,如何能置喙?” “无妨,是朕让你说的,不会有人知道此事。”只听皇上如此道。 这般我也不好推拒,便微微思索道:“王美人晋封婕妤,许良人晋封娙娥,姚顺常,秦顺常俱封为少使,林少使因刚行封赏,便暂且不晋,宁娱灵晋封五官,而梁长使,余少使以及卫少使,因为是宫中老人儿,所以梁长使封为美人,余少使与卫少使便晋封为良人,至于新晋的家人子,俱封为夜者,这样陛下觉得如何?” 只见皇上微微思索,然后笑道:“你说的必是再好不过了,行了,就这样吧,秦道,按着昭仪说的办。” 秦道一听,笑着道:“是,奴才这就去。” “这样,你可放心了?”待秦道走后,皇上抚着我的手道。 看着他温暖的眼神,我心下一动,揽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感动道:“飞燕谢谢陛下,飞燕只觉得此生足矣。” 第十五章 少嫔馆 第十五章 这一日,子衿正扶了我在昭阳宫里逛着,坐在亭中,看着暖日照耀下,波光粼粼,烟云缭绕,仙鹤翩翩起舞,恍然间,似是身处于蓬莱仙山一般,叫人醉在其中。 如此心情不由大好,我笑着道:“叫抱琴取了琴来抚几曲吧,倒不负这美景了。” 子衿见我兴致高,自然高兴道:“奴婢再让侍书做些精致的点心,且去烹一炉茶可好?” 我笑着转首看向她道:“自然再好不过了。” 待子衿于石案上煮茶,抱琴在一旁抚音,不由让人心绪荡漾,我有些懒懒的问道:“今日是合德受旨进宫的日子吧?” 子衿笑着道:“回主子,是的,算着时辰,这会子册封的旨意应当送到公主府了。” 我微微颔首道:“那就好!六宫对合德封婕妤一事可有什么说法?” 子衿安慰的笑道:“主子且放心,按着主子的法子,陛下先拟旨封了二小姐为美人,后又拟旨大封六宫,如此该封的人都晋了位份,二小姐这才又跟着受封婕妤,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来,毕竟各宫都得了好处,怎会不满?” 我听了,便笑着道:“那便最好不过了。” 子衿笑着道:“主子当真是心疼二小姐,二小姐还未进宫,主子便将路都铺平了,待二小姐进宫,日后的路自然会顺畅的。” 我听了微微一笑道:“合德是我妹妹,我自然想让她能走的平坦一点,莫要如我一般,坎坷艰难。” 子衿笑着道:“有主子在,二小姐自然是好走的。” 我莞尔一笑,端起案上的茶轻啜了一口,这时,忽地见到远处一个人影急急的闪过来,还未等我看清是谁。下一刻便见秦道步伐匆匆的到了近前行了个礼。 我瞧着他一头汗不由诧异道:“公公这是怎么呢?这一头的汗,你不是去公主府宣旨去了么?怎地这么快就回宫了?莫不是合德也已经进宫了?” 只见秦道急的一脸的汗道:“哎哟,我的昭仪主子唉,您可是帮帮奴才吧。” 听到此。我更是惊诧万分,转首看向子衿,子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心下一惊问道:“怎么呢?莫不成是合德出事呢?” 秦道一听忙急着道:“没有没有,昭仪主子放下,婕妤主子没事,只不过……” 我一听也放松了些,看着秦道问:“怎么呢?” 只见秦道苦丧着个脸道:“婕妤主子拒不进宫。” “什么?”我惊诧出身,差些起了身,子衿忙扶了我坐回去。 “昭仪主子。您别着急,小心腹中的龙裔,奴才可担当不起啊。”秦道看我吓着道。 我有些焦灼道:“你说合德拒不进宫是何意?”合德虽活泼不拘着规矩,但宫规却是严厉的,合德拒绝圣意。若是让六宫知道了,那还了得,只怕就要安个忤逆盛意的罪名。 想到此我愈发担心,只见秦道说:“昭仪主子,婕妤主子也不是拒不进宫,而是奴才圣旨一到,婕妤主子却长跪于地不肯起。也不接圣旨,只说若没有昭仪主子您的召唤允许,便绝不进宫,否则以死相抵。” 我一听,便明白了,微微松了口气问道:“陛下可知道此事?” 秦道抬首道:“奴才告知了陛下。陛下只说让奴才来寻昭仪主子您便好,昭仪主子,还请明示,册封之事可不能晚,晚了就不吉利了。” 既然陛下并不生气。我便也不担心了,只笑着道:“秦公公放心,这回你去,断不会有什么变故了。” 说着我转首看向子衿道:“去将我进宫带的那件舞衣取来,装好了给秦公公。” 子衿微微垂首道:“是。” 我转首看向秦道:“带了这舞衣去,公公不必说什么,合德看了自然会明白。” 秦道笑着道:“那便好,奴才谢昭仪主子。” 我笑着道:“合德倔强刚烈,让公公为难了,本宫代她给公公赔个不是。” 秦道一听,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昭仪主子这可是折煞奴才了,婕妤娘娘与昭仪娘娘姐妹情深,怎会为难奴才,只是恐误了吉时,才不得不请昭仪主子帮忙。” 我微微一笑,这时便见子衿捧了锦盒出来,然后走上前递给了秦道,秦道小心接过,然后忙道:“事情急,奴才便不多留,先告退了。” 我笑着道:“公公辛苦了。” 秦道恭敬一笑,然后退了下去。 看着秦道疾步的身影,子衿笑着道:“二小姐对主子的姐妹情谊,当真是难得的。” 我微微摇头道:“我自然知道她是唯恐我生了气,伤了姐妹和气,所以宁死不肯入宫,但让六宫看来,自然以为合德是使了欲擒故纵之计,只怕已然心生怨恨。” 子衿在一旁温声道:“在这宫中,只要圣chong颇盛,自然会被六宫歪曲诟病,不论说什么做什么,也会为流言蜚语纷扰,既然做与不做都会被误解,主子也就不用去纠结于此,懂你之人,你毋庸心烦,自然懂你;不懂之人,无论你说什么,都是徒劳,所以一切看淡便好。” 我听了,神情一松,展颜笑着看向子衿道:“你倒是愈发会劝人了,这些话说的参透世事一般,我看啊,你若是日日研究佛理,也能成为参透禅机的大师了。” 子衿微微一笑道:“奴婢若是去日日参透佛理,谁来伺候主子呢?” 我一听,粲然一笑,继续听琴饮茶。 待到了正午,便听得秦道亲自来报,说合德已经进宫,入住少嫔馆了,我盘算着合德刚入宫,六宫嫔妃赏赐少不了的,自然要打理许久,没个时间,因此只等了些许。我方让李朝恩备了輦轿,去了少嫔馆。 说来少嫔馆离昭阳宫并不远,平日里散个步子也就到了,只因我身子不便。还是坐了轿輦妥帖一些。 待到了少嫔馆门口,便有伶俐的宫人急忙迎了上来,对着我行礼道:“奴婢见过昭仪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微微颔首,然后问道:“婕妤如今可好?” 只见那宫人道:“回娘娘,刚刚六宫的赏赐下来,婕妤娘娘一一应对受赏,这会子刚歇下来。” 我微微点头,便扶了子衿的手向宫门口走去,这时便见得合德已急急的迎了出来。这一眼只看得我也慌了神儿。 只见合德一袭藕合色的织锦翠水薄烟宫纱裙,裙上的玉莲由银线勾勒,柔软而素雅,然而外面披着的一件儿浅紫烟罗纱,却是平添了几分妩媚与风情。合德云发如丝锦,轻轻拢起,绾成了灵蛇髻,一支紫玉攒凤琉璃点翠步摇如蝶颤翅,一步一摇,风情缱绻。 而合德,虽是淡妆铺面。但也丝毫不掩她的美丽。眉形却月,娇小中不失动人,睫毛纤细儿微翘,轻轻颤动,一双如玉一般的眸子,却是有说不清的欲说还休。而合德一向肤若寒雪。凝脂一般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竟若寒玉一般莹透幽然。 聘聘婷婷之间,周围的宫人们都静了下来,有些呆滞地看着合德,而合德却浑然不知。只开心的笑着奔入我的怀中,笑着道:“合德等了许久,姐姐怎的才来?” 我欣然的抚着合德的小脸笑道:“知道你刚进宫,必是要忙许久的,所以才在宫中留了会儿,方过来。” 合德听了欣喜一笑,却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忽地恭敬行礼道:“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笑嗔着扶起她道:“我们是亲姊妹,哪里来的这么多礼,难不成你是要与姐姐我生分了?” 合德笑着在我耳边轻轻道:“宫中人多眼杂,外人眼里合德自然要与姐姐规规矩矩行礼,方叫人挑不出什么差来,只有我们时,妹妹便还是那个无法无天,在姐姐面前撒娇讨巧的合德。” 我一听,笑着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道:“你倒难得晓得规矩。” 合德粲然一笑,急着牵着我的手道:“合德就是想等着姐姐陪我一起逛逛我的少嫔馆,姐姐可算是来了,快陪我去看看吧。” 我笑着由着合德挽着我,去逛了少嫔馆,听闻陛下在合德进宫前,便给非常室下令,重新翻修少嫔馆,如今瞧着果然是修缮一新,与那新起的昭阳宫一般,只见中庭朱红,白玉为阶,金漆粉饰,殿中皆有明珠照明,黄金制灯,翠玉为饰,宫砖上皆铺上西域进贡的织锦绒毯,园中更是亭台楼阁,婉转廊回,飞瀑清流,奇珍飞禽样样皆有。而少嫔馆也难得人为引了温泉而入,温泉馆中以蓝田玉镶嵌,注豆蔻之汤。宫殿之华丽,并不次于椒房,漪澜两殿。 待合德引了我去内室,一同品茶说话,我笑着道:“瞧瞧,不过半月时间,少嫔馆便能修缮至此,看来非常室的人也是尽了心的。” 合德笑着抱住我的手臂,靠在我肩上道:“合德这一切,不都是因为有姐姐,因着姐姐在宫中最受圣眷,是陛下心中无可替代的人,合德是姐姐的妹妹,那宫中的人看着姐姐的面子上,自然要对我好,百般的讨巧。合德知道,合德能一进宫便有婕妤之位,都是因着姐姐的缘故,而合德获如此殊荣,姐姐担心合德被人嫉恨,还想出了大封六宫的法子,合德有姐姐护着,便什么都不用去想了。” 我微微含笑,喃喃问道:“合德,姐姐让你进宫,你可怨恨姐姐?” 合德一听,立刻起身看着我道:“姐姐如何这样说?” 我有些黯然道:“宫中本就是杀戮的地方,没有一刻的安宁,我自己都是如履薄冰,几次差点丧命于此,如今却还是让你进了宫,你可怨恨姐姐的自私,让你不能身处一个安宁平凡的地方?” 合德听了,眼圈微红,然后抱住我,靠在我肩上哽咽道:“合德如何不知姐姐艰辛?虽然在公主府里,下人只报喜说姐姐如何独获圣眷,如何连连晋升,可是合德却常常偷偷去见了温玉哥哥,听得姐姐几次受伤,还有好多惊魂之事,那时候合德恨不得立刻进宫去代替姐姐受苦,合德几次哭到公主前,想进宫看姐姐,可公主只道宫规森严,不可随意进入,让我静心等待。可是合德却日日担心,夜不能寐,害怕哪一日会看不到姐姐了,那时候,合德也是断断活不下去的。上次进得宫来,合德高兴的几日都睡不着,进宫虽然昭阳宫繁华绮丽,可是姐姐的面色却并不好,合德便更是心疼,再见了郑昭仪一等,合德便更知道姐姐在宫中的艰辛。看到姐姐如此,合德又如何不愿帮得姐姐一些,能与姐姐共进退,也是合德一直想做的。如今入了宫,合德与姐姐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宁愿如此并肩作战,也不愿看着姐姐孤立无援,却在宫外享受着姐姐带来的福荫。所以姐姐莫要再自责愧疚,这一切合德都是甘之如饴的。” 听到此,我心下一暖,将合德抱与怀中,眼泪簌簌滑落,我笑着道:“好,如今咱们也能相伴在一起,互相有了照应,泉下父亲母亲有知,也不会再为我们担忧了。好合德,姐姐如今知道你的心意了,从今以后,就让我们彼此扶持相伴,再不分开。” 合德哽咽道:“再不分开。” 姒姒打滚说一句:《舞倾天下》起点首发,喜欢的小伙伴们,都来起点收藏支持一下姒姒吧,最后一句:支持正版~\(≧▽≦)/~啦啦啦 第十六章 请安 待到日暮,我见皇上又些许疲惫,便笑着道:“前朝政务繁忙,陛下还能日日来陪飞燕。”说着我轻轻俯靠在他的膝上。 他笑着轻轻抚着我的云鬓,柔声道:“无论多么繁忙多么累,只要到了你这,看到你的笑靥,一切疲惫都会烟消云散。” 听到这,我心中一阵暖意,稳稳靠着他,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只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忽地,我想起了合德,不禁微微起身,他看着我笑道:“怎么?可是累了?那朕陪你休息去。” 我笑着道:“陛下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飞燕身子不方便,只会让陛下睡不踏实,陛下去妹妹宫里吧,今日妹妹刚进宫,应是等着你的。” 我明显感觉到他微微一滞,然后扶着我便要起身,我有些担心他不应允,便急着道:“陛下?” 他顿住了动作,看着我,对视了许久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将我揽入怀中道:“我知道了,知道你担心你妹妹,但是我想看着你睡着了再去,好吗?” 我听了,只觉得眼中一热,憋回了眼前的湿润,点头道:“好。” 待我躺到了睡塌上,他轻轻抚着我额前的碎发道:“乖!早些休息,朕等着你睡着了再走。”说着俯身轻轻在我额头印了一个吻。 我微微点头,然后顺从的阖了眼,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宁静如水的殿中,只留他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在你心中,我与合德,究竟孰重?” 听到这,我心下一紧,而下一刻我感觉到了唇上的温存,过了许久,他似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我的唇瓣。然后替我掖了掖被子,直到听得他轻轻掩门的声音,我方睁开了眼睛,而眼泪却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待到第二日。我很早便醒来了,轻声唤了门外,子衿便带着抱琴她们走了进来,子衿问道:“主子怎地起这么早?” 我微微一笑道:“睡不着,便醒了。” 子衿也不多问,替我绞了帕子,让我擦拭,待我递还给子衿时,我淡淡道:“今日陪本宫去椒房殿请安吧。” 子衿也不诧异,垂首道:“是。” 待收拾好一切。我便扶了子衿的手上了輦轿,子衿和抱琴一旁随侍,輦轿到了少嫔馆,我便欲进去寻了合德一起去,正巧看见了合德出来。合德欣喜的疾步过来拉住我的手笑道:“姐姐怎么来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不是都免了姐姐的请安礼么?怎的不多休息?” 我笑着道:“今儿倒不贪睡,我瞧着天气也好,想着自己许久未去椒房殿请安了,虽然怀着身子,但还是不能废了规矩,便想着顺道与你一起去,没想到咱们姐妹倒是心有灵犀。懒得我去等了。” 合德看着我道:“姐姐别诓我,我如何不知姐姐是因着我今日第一天去请安,要和六宫打照面,怕我一人应对不过来,所以带着这么重的身子,还要陪着我去。” 我笑着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无论我有意还是无意,你只需记住,你是我妹妹,不管我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应该的。你可知道了?” 合德听了便要落泪,我笑着道:“你可都收回去,一会儿妆花了,我可没时间陪你再补妆去。” 合德破涕而笑挽着我道:“好姐姐,知道了。” 我微微颔首笑道:“好了,咱们走吧,请安不宜迟。” 合德点了点头,方扶了我上輦轿,才走向自己的輦轿,然后向椒房殿行去。 到了椒房殿后,看着行礼的嫔妃,我只笑道:“都起来吧。” 然后携了合德去找班姐姐她们,班姐姐见着我,欣然的过来扶住我笑道:“原本我还正与梁妹妹和余妹妹说着,一会儿去你宫中看你,你倒是来了,倒省得我们跑一趟了,到底是妹妹心疼我们。[.超多好看小说]” 梁姐姐和雪冉一听,都捂嘴轻笑着,我拿着绢子的手指着班姐姐,笑着对梁姐姐她们道:“瞧瞧,瞧瞧,再没有比她会躲懒的了。” 说着我看向班姐姐笑道:“既是打定了主意去找我,这会子就是见了面,一会儿也得送我回宫,去我宫里陪着玩一会,我可断断不让你偷了懒去。” 班姐姐笑着道:“罢了,罢了,如今怀着身子,反倒越发计较起来了。” 欢笑间,班姐姐看到了我身后的合德,笑着道:“这可是赵婕妤?”梁姐姐与雪冉听了,都止住笑,看了过来。 我微微颔首,然后笑着看向合德,合德上前来,笑着道:“合德见过几位姐姐。” 班姐姐她们看着都微微一愣,过了会子,班姐姐方笑着拉过合德道:“到底是你的胞妹,一样难得的容貌品性,我看啊,竟把你都比过了。” 我听了莞尔一笑,却听合德突然道:“合德比不过姐姐,无论容貌品格,合德都是排在姐姐之后的。” 见着合德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是哪里,梁姐姐笑道:“赵婕妤与姐姐姐妹情深的紧。” 班姐姐与雪冉听了笑着颔首,我笑道:“你们也无需婕妤这般叫着,合德倒比雪冉还小了几个月,只管叫妹妹便是。” 说着我看向合德,合德脸上淡淡笑道:“姐姐说的是,合德进宫晚,年纪最小,各位姐姐只管唤合德妹妹便好。” 这时班姐姐笑道:“说了半天话,咱们难不成就站这了?你身子重,还不寻个位子坐?” 我笑着道:“竟是忘了这茬了。” 合德也急着道:“姐姐劳累了吧,快些坐着吧。” 我笑着微微颔首,班姐姐便引了我坐向左首的位置,这时才瞧着左首第二个方才坐着的是班姐姐,班姐姐看了笑着道:“原本以为你不来,因此我还是按着原先的位置坐着的,如今合德妹妹既是来了,便让合德妹妹坐于妹妹你身边照应着吧,我便坐于合德妹妹身边就好。” 说着班姐姐便欲往第三个位子去,我拉住了班姐姐,看了合德一眼,然后笑着道:“姐姐一直坐于这里,如今还是坐这就是了,合德虽是婕妤,但论起来也比你小一些,坐于你身边就好。” 只见合德微微一滞,而班姐姐有些迟疑道:“合德妹妹坐于你身边,不也互相有个照应。” 我笑着拍着班姐姐的手道:“有你还有梁姐姐她们照应着,我还担心个什么?再者,又不是离了个十万八千里,如何不能照应。” 班姐姐还有些迟疑,我看向合德示意,合德淡淡笑道:“姐姐说的是,班姐姐就坐那吧,我坐班姐姐旁边就是。”说着合德便坐到了班姐姐身边,如此班姐姐方微微颔首,坐在我身边。 我之所以一心未让合德坐于我身边,一来因着班姐姐与我相伴许久,不想因着合德却生分了班姐姐,只怕伤人心;二来,合德虽是婕妤,论家世,论进宫时日,都比不过班姐姐,班姐姐是宫中老人儿了,又颇受六宫敬服,所以坐于这是六宫心服的,若是合德坐于这,只怕其他妃嫔便要眼热了,再者郑昭仪又是喜欢挑刺儿的,我断断不能给了她由头;三来,太后喜欢班姐姐,若是让太后知道合德一来,坐了班姐姐的位置,只怕对合德的印象便坏了去。为着此,我也不得不这般安排。 未想到过了会子,郑昭仪竟也来了,不过却难得没有找我们的麻烦,只恍若不见我们一班,如此我们也落得清闲。待皇后来了后,瞧着合德笑道:“如今宫里姐妹越来越多,就越来越热闹了,赵昭仪的妹妹瞧着水灵灵儿的美人坯子,一如从前赵昭仪进宫那般讨喜。” 合德听了恭敬地拂礼,笑着道:“能得皇后娘娘的喜爱,是臣妾修来的福分。” 瞧着合德讨巧的伶俐样儿,皇后越发喜欢的合不拢嘴,当着六宫的面儿,直看了许多的赏,如此其他嫔妃虽是面有妒色,但看着皇后与我在这,都只是默不作声。 待喜庆过后,众人散去,我则与班姐姐还有合德她们一起往出走,因着呆在宫里太久,便想走几步再乘輦,便只让輦轿跟着就好。 班姐姐走在我左边一手挽着我,合德则在我右手扶着,而梁姐姐与雪冉则在班姐姐旁边,我忽地想到了今日新晋嫔妃中未瞧见洛儿,便问道:“姚妹妹怎地今日没瞧见? 班姐姐一听笑着道:“姚少使是孩子心气,昨日风大在那与宁五官玩风筝,玩了一天眼见着日暮风凉了,宁五官怎么叫着都不走,晚上便着了风寒,虽是无甚大碍,却是要休息几日了。” 我无奈摇头笑道:“这倒是洛儿的性子,不过说着宁五官,难得的美人儿坯子,怎地荣宠还比不过林少使,妹妹倒不瞒姐姐,林少使妖冶的样子,我却是不喜欢的。” 班姐姐笑着道:“莫说是你不喜欢,宫里有几人又是喜欢的?皇后是因着陛下,才不说太多,而太后因着近日身子不好,也不管六宫的事,再者有漪澜殿,其他宫里的也都不说什么。可前些日子你为着雪冉给了她教诲一事,不知道多少人暗里叫好着的,只觉得心里舒了一口气。” 第十七章 为难 “到底是你的胞妹,一样难得的容貌品性,我看啊,竟把你都比过了。(.好看的小说)” 我听了莞尔一笑,却听合德突然道:“合德比不过姐姐,无论容貌品格,合德都是排在姐姐之后的。” 见着合德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是哪里,梁姐姐笑道:“赵婕妤与姐姐姐妹情深的紧。” 班姐姐与雪冉听了笑着颔首,我笑道:“你们也无需婕妤这般叫着,合德倒比雪冉还小了几个月,只管叫妹妹便是。” 说着我看向合德,合德脸上淡淡笑道:“姐姐说的是,合德进宫晚,年纪最小,各位姐姐只管唤合德妹妹便好。” 这时班姐姐笑道:“说了半天话,咱们难不成就站这了?你身子重,还不寻个位子坐?” 我笑着道:“竟是忘了这茬了。” 合德也急着道:“姐姐劳累了吧,快些坐着吧。” 我笑着微微颔首,班姐姐便引了我坐向左首的位置,这时才瞧着左首第二个方才坐着的是班姐姐,班姐姐看了笑着道:“原本以为你不来,因此我还是按着原先的位置坐着的,如今合德妹妹既是来了,便让合德妹妹坐于妹妹你身边照应着吧,我便坐于合德妹妹身边就好。” 说着班姐姐便欲往第三个位子去。 我拉住了班姐姐,看了合德一眼,然后笑着道:“姐姐一直坐于这里,如今还是坐这就是了,合德虽是婕妤,但论起来也比你小一些,坐于你身边就好。” 只见合德微微一滞,而班姐姐有些迟疑道:“合德妹妹坐于你身边,不也互相有个照应。” 我笑着拍着班姐姐的手道:“有你还有梁姐姐她们照应着,我还担心个什么?再者,又不是离了个十万八千里。如何不能照应。” 班姐姐还有些迟疑,我看向合德示意,合德淡淡笑道:“姐姐说的是,班姐姐就坐那吧。我坐班姐姐旁边就是。”说着合德便坐到了班姐姐身边,如此班姐姐方微微颔首,坐在我身边。 我之所以一心未让合德坐于我身边,一来因着班姐姐与我相伴许久,不想因着合德却生分了班姐姐,只怕伤人心;二来,合德虽是婕妤,论家世,论进宫时日,都比不过班姐姐。(.好看的小说)班姐姐是宫中老人儿了,又颇受六宫敬服,所以坐于这是六宫心服的,若是合德坐于这,只怕其他妃嫔便要眼热了。再者郑昭仪又是喜欢挑刺儿的,我断断不能给了她由头;三来,太后喜欢班姐姐,若是让太后知道合德一来,坐了班姐姐的位置,只怕对合德的印象便坏了去。为着此,我也不得不这般安排。 未想到过了会子。郑昭仪竟也来了,不过却难得没有找我们的麻烦,只恍若不见我们一班,如此我们也落得清闲。待皇后来了后,瞧着合德笑道:“如今宫里姐妹越来越多,就越来越热闹了。赵昭仪的妹妹瞧着水灵灵儿的美人坯子,一如从前赵昭仪进宫那般讨喜。” 合德听了恭敬地拂礼,笑着道:“能得皇后娘娘的喜爱,是臣妾修来的福分。” 瞧着合德讨巧的伶俐样儿,皇后越发喜欢的合不拢嘴。当着六宫的面儿,直看了许多的赏,如此其他嫔妃虽是面有妒色,但看着皇后与我在这,都只是默不作声。 待喜庆过后,众人散去,我则与班姐姐还有合德她们一起往出走,因着呆在宫里太久,便想走几步再乘輦,便只让輦轿跟着就好。 班姐姐走在我左边一手挽着我,合德则在我右手扶着,而梁姐姐与雪冉则在班姐姐旁边,我忽地想到了今日新晋嫔妃中未瞧见洛儿,便问道:“姚妹妹怎地今日没瞧见?” 班姐姐一听笑着道:“姚少使是孩子心气,昨日风大在那与宁五官玩风筝,玩了一天眼见着日暮风凉了,宁五官怎么叫着都不走,晚上便着了风寒,虽是无甚大碍,却是要休息几日了。” 我无奈摇头笑道:“这倒是洛儿的性子,不过说着宁五官,难得的美人儿坯子,怎地荣宠还比不过林少使,妹妹倒不瞒姐姐,林少使妖冶的样子,我却是不喜欢的。” 班姐姐笑着道:“莫说是你不喜欢,宫里有几人又是喜欢的?皇后是因着陛下,才不说太多,而太后因着近日身子不好,也不管六宫的事,再者有漪澜殿,其他宫里的也都不说什么。可前些日子你为着雪冉给了她教诲一事,不知道多少人暗里叫好着的,只觉得心里舒了一口气。” “再者。”班姐姐好笑的看着我道:“六宫大封后,其他宫里的人都感激着妹妹你,而她呢,哑巴吃暗亏,因着已经晋封便不能再大封了,如今雪冉位份也高过她,她再跋扈不起来了。” 我微微一哂笑道:“不过是让她从前得意之事,如今变成拖她后退之因罢了。” 班姐姐微微颔首,然后些微思索道:“若说宁五官,因着家世在新人不拔高,再者又从不争什么,因此总不如其他人,这倒不甚奇怪。令我奇怪的是,王婕妤。” 我微微蹙眉看向班姐姐道:“王婕妤怎么呢?不是圣眷颇深么?” 班姐姐道:“那是因着丞相在前朝的功劳,妹妹知道,六宫也知道。只是不知是否因着王婕妤性子孤冷,无论陛下去不去飞翔殿,她都是淡淡地,不争chong,也不避chong。陛下去了,她便恭谨地陪着,陛下不去了,她也只在自己宫中,丝毫不像其他嫔妃一般热络。” 我听了微微思索一会儿,然后道:“许是性子淡泊罢了,这样也好,难得清静。” “对了。”我突然想起了许良人,便问道:“皇后的侄女,许良人又如何?” 班姐姐笑着道:“因着皇后娘娘的关系,陛下总是会去几次,不过若是正经论恩chong,谁能比得过你了去,虽是怀着身子,陛下却是日日都会紧着你的状况。时时看你去。” 我听了微微一脸热笑着道:“瞧瞧,说着说着,便说到我身上了,早知我怕便不问你了。” 班姐姐听了笑着微微颔首。这时突然听得:“怀着身子却不乘輦,难不成日日霸着陛下不够,如今还想来个偶遇去缠住陛下?当真是用手段用尽的。” 我们一转身,便瞧着郑昭仪端坐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我也不说什么,只淡淡的看着,恍若未闻,班姐姐她们则恭谨行了礼,她却无视一般继续讽刺道:“俗语道:上战父子兵。如今宫里面倒是喜欢血脉亲缘共事一夫了。呃?”只见她眼尾微微一挑,冷眼看着我们。 然后转而,郑昭仪又嘲讽的看向班姐姐道:“从前是班婕妤,如今的……哦,对了!” 她恍然大悟一般。又鄙夷地看向我道:“还有如今的赵昭仪和赵婕妤,可真是姐妹情深呢。连枕边人都可共享,还有什么不可以呢?嗯?” 说着她便拿着手中的帕子,捂着嘴轻笑起来,而这笑声落入我的耳中,却是那般刺耳,我只觉心中如针扎一般难忍。我紧紧攥住手中的绢子,眼见着班姐姐正欲出来说话,却未想到合德站了出来,恭谨地对郑昭仪拂了礼,然后抬首道:“从前娥皇女英便是姐妹情深,传得世间佳话;而在我朝。马婕妤马姐姐与已去的马庶人也为姊妹,更何况,如今许良人乃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合德笑着看向郑昭仪道:“臣妾不知,娘娘方才的话是何意?莫非是认为马姐姐她们姐妹二人曾共事陛下,还有皇后娘娘与许良人姑侄共事一君。乃是有伤风化之说?若是如此,臣妾却断断不敢同意的,只请娘娘与臣妾去说与皇后娘娘听,可好?” 合德此话,一来为我们辩言,二来离间了郑昭仪与身边的马莹莹,三来指出郑昭仪语中有含沙射影,对一国之母不敬之嫌,若上升起来,便是质疑宫规懒散,触及了皇室的威严。 我微微一笑,看向郑昭仪,果然她脸色极为不好,但很快还是恢复笑靥道:“赵婕妤此话倒是严重了,本宫不过是艳羡你们姐妹相伴罢了,何来有伤风化一说?” 说着她咬着恨意笑道:“本宫也乏了,便不同几位妹妹叙话了。”说完便给王慎一个眼色,王慎连忙喊着起轿,匆匆从我们身边擦过。 合德急着扶我道:“姐姐没事吧?” 我笑着抚着她手摇头道:“没事,方才你说的好。” 合德一听,咧嘴一笑。班姐姐扶着我道:“还是乘了輦回吧。” 因着方才的事,确实我也惊到不少,身子微微倦怠,我便答应了,待去了我宫中,自是一番闹腾说笑,等班姐姐她们走后,合德还留在我宫中,我对着子衿道:“洛儿既是生病了,你们便去寻些好的补品药材,再叫侍书做些好消化的点心,一并送了去,过去只道我身子不便,不能亲自探望,这就权当我的心意了,等她身子好了,再来昭阳宫玩才是。” 子衿笑着道:“是,主子,奴婢这就去。” 我微微颔首,子衿便退了下去,我眼扫了其他宫人便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待众人退散,我方转首看向一脸悻悻的合德,似是生着暗气。我拉过她的手笑道:“怎么呢这是?” 合德并不说话,只是赌气般不看我,我笑着握住她的手道:“你不说,姐姐也知道,是因着今日我未让你坐于我身边一事,与我赌气的吧?” 合德虽未说话,看着却越发黯然的样子,我就知道必是因着此事了,我笑着逗弄道:“怎么?我的合德竟为了姐姐吃醋了么?” 合德这时才赌气道:“姐姐偏心,以前都是合德陪在你身边,如今许久不见,姐姐有了班姐姐她们,就不喜欢合德,不与合德亲近了。” 我好笑的看着孩子气的合德道:“怎么会呢?合德一直都是我的好妹妹,我如何会不喜欢你,不与你亲近呢?” 合德还是未消气道:“可是姐姐今天只让班姐姐陪着你,拉着班姐姐说笑了好久,都不理合德,姐姐为什么不让合德陪着你,坐在你身边。” 我无奈,担心合德生了误会,只得将自己心中的揣度告诉了她,合德这才看着我道:“姐姐说的是真的?” 我无奈道:“难不成姐姐还会诓你?”说着我轻轻抚着合德笑道:“我的好合德,姐姐离了谁,也不能离开你啊,就是因着担心你,姐姐才会这般做。再者梁美人与雪冉性子好,定会替我好好照应你,对不对?” 合德气鼓鼓地挽着我的手,靠在我身上撒娇道:“合德信姐姐,但是姐姐以后只许最爱合德一个,要把合德当做最亲最亲的人,一辈子不离开合德好不好?” 听着合德小孩子气的话,我心中软软的,不由安稳她道:“好,你说什么都好。”说着我轻轻抚着她的鬓发。 合德轻笑出声,然后微微扬起笑脸对我道:“姐姐许久没听合德弹琴了吧,合德给你弹一曲,也给我的小侄子听听。”合德说着,轻轻摸着我的腹部。 我笑着道:“好。” 合德欣然地点头,然后起身孩子般跑向琴案,对着我粲然一笑,然后悠悠挑动琴弦,看着合德的笑脸,一切又好像回到了从前一般,无忧无虑,我们姐妹就这样彼此相守,相伴,还有腹中的孩子,陛下,就这样一辈子,该有多好。 第十八章 滑胎(上) 这些日子,合德总是日日都来陪我,若非宫规拘着,恨不得与我像从前一般同寝,而班姐姐因着近日宫中事务并不繁杂,因此也常会来陪我说说话,下下棋什么的。至于梁姐姐和雪冉,却是极为喜欢做小人儿衣服,只为了我腹中的孩子。只为了我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以后可以穿,而我也少不了自己做了几件儿给自己的孩子,压在那里。正如现在,转眼已是夏日,因着昭阳宫位置极佳,倒是冬暖夏凉的好地方。 别处都是闭门避暑的,可我这宫中却是热闹的紧,我与班姐姐坐在一旁,不时地闲话着,而眼前呢,却是梁姐姐和雪冉专心的互相研究着手上的针法,合德瞧着喜欢,也闹着在一边学,想着做与自己的小侄子穿。而旁边也总缺不了小闹腾精,洛儿。 这时只见抱琴领了几个人轻轻走了进来,指领几个小宫女往案上小心摆了些吃食,然后笑着道:“主子,这是御膳房做的点心,您且与各位主子尝尝看吧。” 我摆了摆手懒怠道:“我便罢了,如今越发吃不下东西了,让洛儿,合德她们尝尝就好。”说着我招手唤了合德她们过来。 我看了案上,只见有芸豆卷,栗子糕,豌豆黄,银耳羹,倒是齐全,看得出来,是用了心去做的。洛儿忙欣然的跑过来,拈了块儿芸豆卷便递到嘴中吃了,还一边吃一边笑着对我道:“真好吃,姐姐这里的吃的就是比洛儿宫里的好。”说着也不管还涨鼓着的嘴,又拈了块儿栗子糕放进去。 瞧着她的吃相,班姐姐和合德她们都笑了起来,我不由取出绢子替她小心擦了擦嘴边的点心渣,然后笑着道:“慢点吃,倒是有人与你抢一般,你若喜欢,再打发人去做便是。只是莫伤了胃就是。” 洛儿笑着点头,却还是一边拈了豌豆黄吃着,我无奈一笑,班姐姐笑着道:“她还不过还是个孩子。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别瞧洛儿爱吃,她可也是个会吃的,宫中属她的嘴最刁不过了,不好吃的也入不了她的眼,这会子她既能吃得这么香,可见味道是好的,妹妹也尝一些看看吧。(.无弹窗广告)” 合德也在一旁扶着我劝慰道:“班姐姐说的是,姐姐也尝点吧。” 我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们又不是不知,如今我食欲是越发差了。吃什么都想吐似地,只怕是喂不下去的,倒劳得自己难受。” 班姐姐听了微微蹙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合德却心疼的看着我劝慰道:“合德听樊嬺说,孕中的女子总会如此。从前公主也这般,可还是逼着自己吃,所以姐姐还是要吃些东西才是,如今眼瞧着只差两个月便要临盆了,姐姐却还比从前更瘦了,再这般下去,非但把姐姐饿坏了。就是腹中的孩子也会饿了去。” 梁姐姐这时也不无担忧道:“合德说的没错,瞧瞧妹妹你,虽说你比郑昭仪怀孕晚两个月,可肚子却也没她凸显的那么厉害,脸色也苍白了那么多,如此可怎好?” 雪冉也看着我不无关心道:“姐姐就吃一点吧。” 我看了眼案上的吃食。却还是提不起兴趣一般,这时只见洛儿拿了块儿芸豆卷递到我面前急急道:“姐姐若是怕不好吃,可以一一尝一点儿,姐姐就吃一小口吧,洛儿给你喂。” 看着班姐姐她们都是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忍再拒绝,只好点点头笑道:“好。” 如此她们方微微一笑,我接了洛儿手中的芸豆卷吃了一口,却觉得还是有些闷闷的欲吐,尝了其他的也不过是如此,唯独那栗子糕,却透着点淡淡地酸甜味道,初尝了一口,并没有那么抵触,也就多尝了些,最后自己竟差点吃了一盘,最后胃口大开,还喝了半碗银耳羹,班姐姐她们见我肯吃东西,倒也高兴了不少。 待到晚上,合德正陪我说着话,我拉着合德坐在我身边道:“在宫里如今可惯了吧?” 合德点了点头笑道:“姐姐且放心,我很好,有姐姐百般照顾,如何能不习惯,姐姐莫要担心我,反倒是姐姐,你如今怀着身子,要好好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正说着话,这时只听得外面突然高声宣道:“陛下驾到。” 我连忙起身离座,合德小心扶了我前去接驾,皇上进来见到我,便连忙疾步上前扶了我,然后才对其他人道:“都起身吧。”这时合德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与皇上都诧异地看向她,她才假意捂了嘴,偷偷笑着。 我看向她问道:“合德,你偷偷笑什么?” 合德笑着道:“陛下打一进屋,眼睛里就只看到了姐姐,我们其他一屋子的人都是云烟似地,在合德眼中,陛下都是沉稳的,可没见方才那般紧张的样儿,可见也只有姐姐能让陛下乱了方寸了。” 我一听,假意嗔了她一眼,她也只偏头一笑,恍若未见一般,只有皇上在那轻笑着。 待我们入了座,皇上看了眼合德笑道:“方才倒是没瞧见,合德也在这。” 合德笑着道:“陛下忙着政务,不能陪姐姐,合德便在这儿陪着姐姐逗乐说笑了。” 皇上笑着道:“好,有你照顾飞燕,朕也放心了。” 合德讨巧的笑道:“臣妾照顾姐姐,让陛下无后顾之忧,陛下可是有赏赐?” 我一听,笑嗔道:“合德,越发没规矩了。” 合德微微吐了吐舌头,一如从前坐在宫外一般调皮,只听皇上笑道:“无妨,朕倒觉得合德说的没错,合德帮朕守护最心爱的宝贝,要什么奖赏都行。”说着皇上轻轻揽了我入怀,在我耳鬓温语。 我一听脸微微一热,合德俏皮地看着我笑道:“合德就知道,只要是和姐姐沾边儿的事,陛下都会欣然答应的,可见姐姐是陛下的心尖儿上的。” 我一听,轻轻啐了她一下,佯装嗔道:“死妮子。如今说话越发没羞没臊了,就该拧了你的嘴。” 说着我假意起身,合德一看忙逃了远远地,捂嘴笑着道:“陛下快拦了姐姐。姐姐可是害羞了呢。” 我听了,更觉得脸热,眼瞧着合德在那里逗弄便想起身,却被皇上锁在怀中,我埋怨道:“陛下,瞧瞧你惯得的,如今连我这个姐姐都不怕,也敢当着面儿打趣了。” 只见皇上朗声一笑,然后对我温声道:“如今你身子重,就不和合德计较。等到咱们的孩子出世了,就让这小缠人精去收拾她那个大缠人精可不是更好?” 合德一听,跺着脚嗔道:“陛下可见是偏袒着姐姐的,连替姐姐伸张的主意都打好了,就等着合德往里面跳呢。” 一见合德佯装埋怨的样儿。再瞧皇上逗趣的样子,便知他们二人是为了博我开心罢了,我笑着指向合德道:“陛下说的没错,就该这样收拾她,看她越发没个样子。” 合德一听走了过来,坐在我身边,轻轻一下又一下地抚着我的小腹。仿若深闺怨女道:“好侄子,你父皇母后合着伙儿欺负小姨,以后小姨也就跟你相依为命了,你可要向着小姨好不好?” 看着合德的样子,我和皇上相视片刻,不约而同的笑起来。最后连合德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玩闹了许久,合德方才笑着看向我和皇上道:“姐姐,陛下,时辰不早了,合德可是先行回宫了。陛下也早些陪姐姐安置了吧,我的小侄子也该休息了。” 皇上笑着握住我的手道:“合德说的对,是该安置了,你怀着孩子,可不能熬夜。” 我心下一暖,点了点头,皇上和合德都扶我起来,欲送我去寝殿就寝,可就刚走了两步,突然我觉得腹中一阵钻心的疼痛,只觉得好像一把寒栗的匕首刺进去一般,疼地我腿上一软,便要瘫坐了下去,皇上看到此,连忙一把抱住了我惊慌道:“怎么呢?飞燕?你怎么呢?哪里不舒服呢?” 我痛得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腹中一阵阵痉挛,豆大的汗珠如雨一般,瞬时打湿了衣衫,我拼了命的忍住疼痛,紧紧攥住皇上的衣袖,咬了牙的颤声道:“疼……我肚子疼……我肚子疼,孩子……” 合德看到此,在旁边哭着道:“姐姐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姐姐,姐姐……” “太医,快叫太医……”皇上朝外一边吼着,便一把将我抱起,匆匆往寝殿赶去,还一边口中絮絮道:“飞燕会没事的,飞燕不会有事的,太医来了就好了,不要害怕,你忍一下,忍一下就好……”待将我放入软软的榻上,我只觉得痛如刀绞,在榻上辗转强忍着,手下的被褥只要被我撕碎了一般,此时只觉得痛得仿佛要死过去,恨不得及时晕了去。 就在此时,忽地我听到了合德隐忍的低呼声,待我看了过去,只见合德眼睛瞪得大大地,呆滞而已惊恐的聚焦在一个地方,脸色如纸一般白,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只觉得自己懵在那了,触目的血红,皇上的右手满是刺眼的猩红血迹,充斥着我的双眼,仿佛周身的一切纱幔也被血染红了一般,只见皇上右手呆滞地放在空中,越发地颤抖,容颜惨白没有血色,眼中是惊惧,害怕。合德哭泣地扑过来连连道:“姐姐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姐姐不会有事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陛下快救救姐姐和孩子,救救……陛下,陛下……”合德喃喃地重复,如同一遍一遍地说服自己。 这一刻的我似乎忘记了疼痛,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从我的身体中一点一点的流逝,而耳边充斥着合德的哭泣和皇上的怒吼,还有匆忙凌乱的脚步声,惊呼声。 慌乱中,我语中嘶哑道:“陛下,陛下......” 皇上连忙上前握住我的手,那斑斑的血迹黏在我们掌心之间,他将我的手贴在脸上,轻轻摩挲着,强扯一丝笑意道:“怎么呢?飞燕,太医马上就来,你一定要坚持住好吗?” 我强忍住痛意,微微点头道:“好,陛下,飞燕求你,保住这个孩子,一定要抱住我们的孩子,好吗?求你,求你......” 他眼中泛着湿润,语带哽咽道:“好,好,朕答应你,朕一定会保住咱们的孩子,飞燕,坚持住。” 我安心地点头,脑中开始浮现马莹莹生产的那一幕,然后眼前渐渐模糊,直至陷入一片无尽地黑暗。 第十九章 滑胎 (下) 当我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乏力,好像身体里的一部分被生硬地剥出去一般。 “飞燕……飞燕你醒了?”这时突然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当我还有些惶然的看去,却是皇上一脸焦急而又担心的看着我。 我微微摇头,强扯出一丝笑意道:“陛下放心,臣妾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只见皇上脸上稍稍安心了些,却是掩不了的悲痛与哀伤。 忽然,我想起了自己昏前的那一幕,血……触目的血,孩子,我的孩子呢?我心下慌乱,有些迟疑而又恐惧的将手缓缓下移,当我的指尖触及到平坦的小腹时,立刻如触电一般缩了回来。我感觉到了额角的冷汗静默地滑落,此时的我心乱如麻,脑中一片空白。 “飞燕?飞燕?”耳边是皇上担忧的呼唤声,而我却如未闻一般,缓缓将目光移向四周,只见合德隐忍的含泪伫立在一边,见到我的目光,强扯出笑意,却是不敢上前来。 班姐姐则是眼含悲戚的看着我,欲言又止,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笑脸,梁姐姐却是早已泣不成声,虽一味强忍,但在寂静的大殿中,这声音尤其突出。而雪冉,脸色苍白,身子不住地颤抖,触到我的眼神,便登时移开,再不敢看我。角落里的马莹莹,似是同情的眼神,却不知同情的是我还是她自己,而皇后娘娘一如既往的端和样子,只温婉的看着我,眼底却是一丝惋惜。 看到这一切,或许我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我心里却并不想承认这一切。我强扯出一丝笑意,转首看向皇上道:“陛下。” “朕在,朕在这。”皇上一听我的声音,连忙握住我的手喃喃道,好像下一刻我便会消失一般。 我鼓起所有的勇气。仿似寻常叙话一般,牵起一丝笑意问道:“陛下,臣妾的孩子呢?臣妾腹中的孩子呢?” 登时,我看到皇上的脸色刹那惨白。握住我的手微微一颤,脸上的表情也微微一滞,这一刻,偌大的殿中再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都屏息静默地看向我们,时间好像停滞在这一刻。我面上虽是再平淡安然不过的笑,心中却早是慌乱不已,好像千斤重的大石压在胸口。 “飞燕……”只听得皇上低沉的声音中透着安慰和倦怠,我只觉得此刻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他的身上。 皇上似是不忍与我直视,却还是眼中温情的看着我。轻轻抚着我的发鬓,语中柔声劝慰道:“飞燕,我们还年轻,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终有一天。我们会子孙绕膝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朕陪着你的,好吗?朕希望你能坚强……为了朕,为了爱你的人……” 听到此,我直直地会看向皇上,然后又转首环看了周围的嫔妃。我似是不敢相信这一切,不禁轻笑出声道:“陛下,你说什么呢?我们的孩子呢?怎么我腹中的孩子不见了?明明前一刻他还在我的身体内不是吗?陛下…...陛下。” 皇上担忧的看着我,两手稳稳地扶住我的双臂,似是不忍,却还是坚定的与我对视道:“飞燕。我们的孩子没了。” 我的笑意凝滞在嘴角,这一刻,我只觉得心跳好像停滞在这一刻,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得身旁的皇后上前温婉抚慰道:“昭仪妹妹。孩子终会有的,你还年轻,不要太伤心,养好身子才重要。”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对于皇后所说的话,我不想再去理会,只恍若未闻般喃喃自语。 “飞燕,你不要这样子,朕很担心,朕求求你,为了爱你的人,坚强下来好吗?朕会陪着你,朕会一直陪着你。”皇上扶住我,语中带着惊慌与悲伤道。 我一把回抓住皇上的双臂,不敢相信的问道:“陛下,你是在与臣妾开玩笑的对吗?我们的孩子还在对不对?我能够感觉到他还在我体内,陛下,对不对?臣妾求你,臣妾求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玩笑对吗?” “飞燕……飞燕你不要这样,我们的孩子已经去了,不会再回来了,朕求你好起来好吗?”只听得皇上乞求一般的口气对我道,眼中满是悲戚与痛苦。 看到他眼中布满的血丝,和掩盖不住的倦怠与苍凉,我知道,失去了我们的孩子,他也很痛苦,饶是一国之君,手握乾坤,却保不住自己心爱的孩子,他的哀伤不会少于我。 但是我不能控制自己,我不能抑制住内心的痛苦与折磨。我不停地摇头道:“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要我的孩子,我只要我的孩子。” “孩子在那里?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说着我便准备下睡塌,虽然小腹剧痛,痛得我冷汗直冒,但是这一刻没有谁阻挡的了我。 我死命挣开了皇上的怀抱,赤着脚便要往出走,这时皇后上前拦住我急道:“妹妹这是要干什么?妹妹如今刚小产,身子还虚弱,不能四处走动,快来人扶昭仪回去。” 我抬头看向皇后,一把抓住皇后,急切的问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求您,臣妾求您告诉我,告诉我,我的孩子在哪里,我的孩子在哪里?” 泪水簌簌地从我的眼中滑落,皇后悲戚的看着我,扶着我温语道:“昭仪妹妹,小皇子还么成形,已经夭折了,妹妹节哀吧。” “小皇子……小皇子。”我喃喃的轻笑着:“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他还没有叫我母后呢,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妹妹,妹妹……啊。”我推开了拦阻我的皇后,只见惊慌失措的皇后被墨兰一把扶住,面色惨白的站在那。 “飞燕……”这时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拉住,掌心的温度传了过来,我转头,只见是皇上一脸心痛的看着我,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一般,万千愁绪都积压在眉宇间。 “妹妹……”这时班姐姐走上前来。恍若一位长姐一般,轻轻地拢起我鬓边散落的云发,缓缓凑近温声用只有我二人的声音抚慰道:“我明白妹妹心里的感受,曾经我也如你一般。经历过这一切,只是孩子已逝,妹妹再如何悲痛不能自己,小皇子也不会复活,妹妹你忘了从前是如何劝慰马婕妤的吗?如今妹妹这般,与那时的马婕妤何异?为了爱你的人,你才更要好好地保重自己才是,不是么?” 听到这,我回看着班姐姐,久久未能回神。 “姐姐……”这时突然感觉我的脚边跪了一个人。我垂首看去,却是合德哭的肝肠寸断,眼睛红肿,发髻散落的跪在我面前,扯着我的裙摆道:“姐姐。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孩子没了,你还有合德啊,合德会一辈子陪着你的,合德会一辈子陪着你的。” 看着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合德,好像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一般,泪痕斑驳,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惊惧与慌乱。好像下一刻便会被世人抛弃,早已失了从前的倔强。 过了许久,仿若千年一般。我环看了一眼众人,直至目光最终停留在皇上身上,忽然我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抽去了最后一丝魂魄一般,身子一软。便要瘫倒下去。皇上见此,忙一把扶住我,我就这样瘫倒在他的怀中,我扯起一丝苦笑喃喃道:“我累了,真的累了。” 皇上一把抱起我。不顾身后众人的眼光,眼中只有我,心疼的牵起一丝笑道:“累了,有朕陪你。”说着他将我抱着走向睡塌,然后轻轻将我放下。 我呆滞地靠坐在那,直直地看着他腰间的香囊,那还是曾经自己亲手缝制的,虽比不过宫中织室的好,他却如获至宝一般,一直带子身边,从不离身。 恍然中,这枚香囊好似化作了一张粉嫩可爱的小脸,笑嘻嘻的对着我唤道:“母亲,母亲……” 我的心中早已千疮百孔,眼前渐渐模糊,我却强压住心间的那股伤痛,恨不能下一刻代替那孩子死去。 “飞燕……”皇上忽然倾身抱住我,在我耳边温声哽咽道:“想哭就哭出来吧,朕会在这一直陪你,哪怕是天荒地老。” 这一刻,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伤痛,那种伤痛就好像冲破了石崖的洪流一般,从我的内心深处喷射而出,再也没人能阻挡。我一把回抱住他,放声痛哭,只觉得哭到快要昏厥一般,这一刻,没有皇帝,没有六宫,没有君臣,这一刻的我,只见得眼前都是昏暗的天地,唯有他与我相伴,给予我安慰,与我共同分担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我,我赵飞燕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要罚我至深,就算索了我的命,也不要索了我孩子的命啊,他还那么小,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没有人容得下他?陛下,陛下,求求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为我孩子抵命吧,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他活过来,只想要他活过来。”我在他的怀中痛哭哀绝,将他的衣服紧紧攥在手中,指甲透过衣料深深刺入我的掌心,手中钻心的疼痛,却是抵不过内心千刀万剐一般的切肤之痛。 “飞燕,不要这样,该死的不是你,朕会替你报仇,替我们的孩子报仇,朕要将害死我们孩子的人千刀万剐。”他一边轻抚着我的背,一边沉声道:“秦道。” 我听到了他声音中强压住的阴沉,那是骤雨前的宁静。只听得秦道也语带凄然道:“奴才在。” “将御膳房做点心的人,全部凌迟处死,朕要将他们千刀万剐,记住……”耳边只听得他一字一句的吐道:“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是,奴才这就去。”只听得秦道慌乱的答着。 而我,哭着哭着却有些想笑,自入宫以来斗了这许久,曾经差点丧了命,曾经受到万般屈辱,曾经将害自己的人一一踩在脚下,曾经万千宠爱于一身,曾经与他并肩过了一个春秋。可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得知腹中孕育了一个新生命来的幸福,那份幸福太突然,就好像是自己偷来的一般,万般小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我还犹记得他抱我入怀,轻轻抚着我腹中的孩子,与我喃喃情语;也曾贴在我的小腹,煞有介事的与腹中的孩子说话;还有曾经夜班无人,我轻轻靠在他怀中,与他耳鬓厮磨,听着他为我们母子勾画的未来。而如今,这一切都随风消散,将会如噩梦一般缠我一生。 “飞燕,你累了吧!朕扶你睡下好吗?你放心,很快我们会再有一个孩子的,会有的。”只听得他闻声暖语,将我扶着躺下。 而我苦涩一笑,喃喃道:“没有用的,一切都没用了,这个孩子离去的时刻,我的心只怕也跟着他死了……都死了。”到后面,我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道到底是说与自己听,还是说与他听。 “飞燕!”他惊惧地看着我,而我却翻身不再看他,被子下的手却紧紧攥握,指甲狠狠嵌入血肉中,我感觉到了什么从掌心滑落,甚至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周边的空气。 “皇上,妹妹累了,让她好好静静休息吧。”只听得皇后的声音响起。 我只听得了衣袍摩擦的声音,然后便是皇上沙哑的嗓音道:“飞燕,朕哪里都不会去,朕会在殿外陪着你,如果这是上天的惩罚,就要朕和你一起承受吧,朕只求你好好休息,有什么唤一声就好,朕就在外面好吗?” 我没有说话,也没用回应,过了许久,我听到了脚步声,最终只有无尽的静默,而我,独自侧躺在那,看着那挂着的合,欢花香包,静静啜泣,泪湿了枕头。 第二十章 心字成灰 恍然间,已经忘了自己这样坐在榻上多久了,每日我都不想说话,不想接触任何人,只想静静地坐在这,手中拿着自己亲手缝制给小皇子的衣服,轻轻摩挲着上面的一针一线,回忆着自己曾经是如何一边在心底种下期盼,一边密密地缝制。而那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一场让人痛苦折磨的噩梦。 空气中弥漫的满是草药的味道和参汤的浓郁,每天我都呆滞地任由子衿她们喂着这些,却不过是喝了吐,吐了再喝罢了。而我,却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发不济,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从暑夏熬到了初秋,而我却从未下过睡塌,不对,是自己根本没有力气走下去。 每天被班姐姐和合德她们逼着喝参汤,我恍然有种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将死之人,日日不过灌着参汤吊命罢了。有一刻,我曾经想过,或许是我的小皇子想念我了,想要我去陪他吧,而我,却是甘之如饴。我不敢告诉班姐姐和合德她们这些,因为我不能承受她们悲怆的神情和哀绝的眼神。 “主子如今神色越发好了,想来主子很快就要好起来了。”突然横插出的一句话,将失神发呆的我拉了回来。 我抬首看去,是子衿端着笑靥看着我,可是我却能看到她眼中掩饰不住的哀戚和害怕,而她身边的抱琴,眼睛红肿的核桃般大小,却是埋着头,在强忍着什么。 我强扯出一丝笑道:“司棋她们呢?” 子衿笑着过来替我擦手道:“她们几个人小闹腾,奴婢怕她们打扰到主子休息,所以就打发她们做别的事去了。” 我笑着微微颔首,嘴上虽不说什么,可是我却知道,不过是司棋她们见着我如今的样子,只怕没有抱琴能忍,子衿恐她们哭着让我伤心。才打发了她们去。 我无力地靠在榻边道:“把镜子取来,我瞧瞧。” 子衿手中微微一滞,笑着道:“主子要镜子做什么?” 我微微扬起嘴角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饶是缠绵病榻。我也总该瞧瞧如今的自个儿。” 子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我却道:“去拿来吧。” 最终,子衿无奈,只得去取了镜子来。我抬手去拿时,右手的石榴点翠金凤镯,竟直接滑落到了我的大臂,这是我刚怀上龙裔时,陛下亲自与我戴上的,只为了取吉祥之意,那时戴上正合适。可如今。我微微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愈发枯瘦,只怕随意一放手,这镯子便能从腕上滑落在地。 我苦涩一笑,从子衿手中接过镜子。揽镜一看,自己的脸相比从前更加清瘦,整个似缩了一圈。从前粉嫩的肤质,如今却是没有半点血色的惨白,从前陛下常说我眼中灵动活泼,如今瞧着,镜中的自己只是一双涣散的眸子。发髻微散。眼睛红肿,病秧颓然,这可还是曾经翩跹起舞,宠冠六宫的自己? “主子,您如今不过是因这病所以脸色这般,可是如今您的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等到主子您病愈以后,又会如从前一般的。”子衿这时在旁边安慰道。 这时抱琴也急着道:“子衿姑姑说的没错,再者,陛下对主子的好,六宫都是皆晓的。无论主子如何,陛下都是把主子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的。” 陛下对我的好,的确如抱琴所说,六宫皆知。我滑胎的第二日,陛下便不顾一切要追封我死去的孩子为太子,让全国举哀,如同国丧,此话在朝堂一出,引得前朝一片哗然,六宫更是炸开了锅一般。 朝中的大司马王凤,还有丞相王商,皆反对如此,头一次站在了一条战线上。而皇后却是并没有说话,反倒是郑昭仪为此大发脾气,险些动了胎气。(.好看的小说)最终,太后出面强硬反对,认为这与祖宗规矩不符,且小皇子又非嫡子,若将来皇后有所出,该如何自处。而陛下这一次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与太后争执了多次,最后彼此各退一步,将小皇子以太子礼制下葬,然而因为小皇子并未成形,棺椁中……不过是小皇子的衣物罢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乱了前朝,乱了永巷,唯独我,却是恍若未闻,我不想再去理睬这些,在我心中,孩子已死,再多说什么,多做什么,都不过是徒劳的,身外的位份尊贵,又有什么用?若是孩子能留在我身边,哪怕没有什么位份又如何? “主子,温大人来了。”子衿突然插声道。 我并没有多做回应,只紧紧攥着小孩儿衣物,盯着睡塌的某一角微微点头。过了许久,脚步声渐渐临近,然后便听到熟悉的声音道:“微臣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没有说话,子衿在一旁道:“大人请起,先为主子诊脉吧。” 然后子衿便倾身过来,柔语道:“主子,让温太医先给您诊脉吧。” 我顺从的放下了手,由着子衿扶着我,缓缓靠在枕上。待我转首,正碰见了温玉的目光,他深深地看着我,眼中夹杂了太多,心痛,哀伤,还有怜惜。 我没有移开目光,只恍若未觉一般淡淡地。待他为我把脉时,我却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惧,还有越蹙欲深的眉宇,到了最后,他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恐慌与失措,把脉的手微微一颤,放了下去,手攥成了拳又放下,反反复复…… “温大人,主子身子如何了?”子衿许是看到了温玉的异样,因此神色一紧,恐慌的问道。 温玉似是有些微微颤抖,过了许久,他方抬首看着我沉声道:“你可有将每日的药都倒掉了?” 这一刻,他的眼神中不再将我看做一位昭仪,而是仿佛回到了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眼中是担忧和忿然的定定看着我。 子衿低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好不闪躲他的目光。过了许久,我嘴角微漾道,然后正色道:“我没有。” 我眼神中的坚定似是崩塌了他的希望,他面色瞬然惨白,眼中是无措与害怕。 我淡淡一笑道:“我的病情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温玉似乎惊惶到忘了自己,只喃喃低语。 忽然之间,我觉得自己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道:“温玉,你已经尽力了。或许……” 我摩挲着手中的衣服满足的笑道:“或许是我的孩子想我了,他不想一个人太孤独的,你知道么?我常常夜半梦到他,梦到他对我笑,抱着我叫我母亲,他说他一个人很孤单,他想念我,他想陪在我身边。这一切,或许都是命,命中注定,我就该如此……没有选择。” “不会的,不会的。”温玉突然放大了声音,惊住了身边的子衿,子衿跪在我榻前,趴在那哭泣道:“主子,不会这样的,您会好好的,您还有陛下,还有赵婕妤,还有奴婢们啊。” 我轻轻拢起子衿散落的鬓发解脱般喃喃道:“命由天定……或许这对我也是一种解脱,他来接我了吧,这样也好,我们母子可以在一起了,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说完我看向温玉道:“温玉,若我死了,希望你能帮我好好照顾合德可好?只当我最后求你一次。” 温玉惊惶痛楚的看着我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从前你说的,我都会信,我都能接受,但你如今说命由天定,我绝不会信,我温玉只信人定胜天,誓死也要保住你,一定。” 我苦涩一笑道:“你又何苦这般执着,不过是生生地折磨自己罢了,你的医术已是最好,如今我却没有半点起色,不过是等着那一天罢了。” 温玉颓然埋首,语中哽咽道:“从前我便是眼睁睁看着锦语在我怀中死去,空有一身的医术,却救不了她,所以锦语离去的那一刻,我的心死了,我将所有的医书全部烧成了灰烬,任家人如何劝慰,心中却早已立誓,此生再不碰医术,因为它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曾经就像是一个无用的废人,医的了全天下的人,却惟独保不住自己最爱的人。” “但是后来……”温玉抬首看向我,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痛楚与折磨:“遇到了你,我才觉得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自己,重新活过来了,进宫为医前,我立下了誓言,此生,哪怕拼尽我的性命,也要护你一世安然。” 听到此,子衿默默地跪在一旁,而我,看到温玉的样子,却是有些心疼。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曾经,如今的我,不再是曾经那个能够欢颜婉然的我,从孩子流失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也被剥落的干干净净,再也扬不起一丝笑脸。 过了许久,我淡淡道:“心已死,一切只是徒劳了。”说完我躺了下去,翻身不再看任何人,只静静地阖着眼,或许我的淡然对别人是一种残忍,但我不想去理会,也无力再理会。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你再离去,我已经承受了一次生离死别,决不要再承受一次。”身后传来了温玉坚定的声音,然后便是有些颓然离去的脚步声。 我紧紧闭着眼,想逼回夺眶的泪水,温玉承受不起第二次的生离死别,而我又如何承受这丧子之痛,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或许如今,死,也是一种解脱。 第二十一章 病重 恍然之间,又是半月过去了。温玉为我研究了很多药方,然而我却丝毫没有起色,反倒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像一副即将被掏空的躯壳,每一丝生气都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而我,每天只能滞然的靠在枕上,散了神地定定望着一处发呆,别人与我说话,我却常常失神忽略。 而永巷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虽然昭阳宫对外只称我小产需要静养调节,然而宫中早已悄悄传出,赵昭仪小产调养不佳,心情郁结不畅,如今已缠连病榻数月,御药房的温太医换了无数处方,却于事无补,身子依然日渐显出颓败之色,只怕是熬不了许久了。许多宫女甚至将我比作了李夫人,广传唏嘘,红颜薄命。 虽然陛下听得这些盛怒,一并打发了许多关联的宫人去暴室,然而,我的病情,虽未摆在明面上,所有人心中却都已明了。皇后带头来瞧我,六宫也有不少的新人旧人来探望,让我诧异一些的,莫过于王美人王凝华了,我与她并未有过什么交情,然而她却是真心实意地来探望抚慰我,她眼中的忧伤与惋惜,甚至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都被我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论恩chong,论家世,她已是荣耀至极,可在她的眼中,我看到的却是有些黯然神伤,那种伤痛苦楚并不是因为我,倒像是为她自己。在那一刻,我突然喜欢上了这个外表清冷,却是坦然的女子。我总觉得,她有万千的苦楚,却是无人能道。 “主子,班婕妤,赵婕妤她们来看您了。”子衿这时走了进来。 看着她有些凄然的神情,我没多说什么,只淡淡地点头道:“请进来吧。” 待环佩玉铃的声音传来,只见班姐姐和合德并着走了进来。而梁姐姐和雪冉走在后面,没有见到洛儿,我虽不问,却是知道班姐姐怕洛儿哀戚。扰了我的心神。 “姐姐,合德,你们都来啦。”我微微启唇,乏力地笑着,如今每说一句话,却是要费尽全身的心力一般,说上几句话,我便会有些力不从心,要缓得许久。 班姐姐眼中滑过一丝哀伤,但很快又强忍着笑。过来忙扶住我,握着我的手道:“如今瞧着,气色却是比从前好多了。” 我听了,不说话,只颓然的摇头淡笑。合德却是一把扑了过来。忍住了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的泪水,恍若安慰一般道:“合德瞧着也是,想来不到入冬,姐姐便能与从前一般了。” “嗯,是啊。”梁姐姐在一旁笑着附和,却偷偷偏了头抹着泪,而雪冉。却是立在那,不忍走过来看我。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笑道:“你们何苦骗我,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最明白不过了,温玉连着御药房医术好的太医,一起研讨了许多的方子。我喝了一副又一副,如今却也未见起色,身子也愈发倦怠乏力,想来……” 我苦涩一笑道:“不过是油尽灯枯的时候罢了。” “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要抛弃合德了吗?”合德惊惶的看着我,扑在我怀中,跪坐在那嘤嘤地哭泣。 “妹妹,如今不过是病去如抽丝罢了,温太医医术,妹妹应该信得过,妹妹必会好起来的,何苦这般乱想乱猜的。”班姐姐轻轻抚着我的手,口中的安慰之语,却是不知,安慰的是她,还是我。 看着班姐姐偏头黯然伤神,而合德仍趴在我怀中啜泣,似是要把所有的泪哭尽一般。 “姐姐,若有一天,我真的去了,求姐姐替我照顾合德可好?”我看向班姐姐,真诚道。 “姐姐,合德不要人照顾,合德只要姐姐陪在合德身边,如果姐姐去了,合德又如何活的下去?”合德满脸泪痕地看着我,哽咽道。 “好妹妹,莫要再说傻话了,在合德妹妹心中,没有人替代的了你,你如今只需要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莫要再去想那些伤神的事了。”班姐姐看着我,温婉的笑道。 我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们,便也不再多说,只淡淡一笑道:“但愿如姐姐所说。”话毕我便觉得有些提不起气一般,静静长舒了一口气。 班姐姐和合德瞧着,忙扶了我,合德急着道:“姐姐身子弱,便不要再说这么多话了,好生躺着休息吧。” 我乏力地颔首,躺了下去,却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提不起力,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待到了晚上,子衿扶我起了身,侍书端来了些百合粥来,抱琴伺候我吃了几口,我却摆了摆手道:“撤了吧都。” 抱琴忍着难过道:“主子再吃一些吧,吃的多一些,才能快点好起来。” 我微微摇了摇头,心中闷闷地,方才吃进去的,都有些要吐出来一般,不禁懒怠道:“都端下去吧。” 抱琴无奈,将粥碗放到了侍书捧着的盘子中,侍书站在一旁,红着眼道:“可是奴婢做的不好,主子且等等,奴婢再去重做一些。” 我摇头苦笑道:“侍书,与你无关,不用再做了。” 可侍书却暗中抹了泪,坚定道:“是奴婢的错,奴婢再去做。”说着侍书转身便要去。 “够了!”看着子衿她们如此,我没来由地心疼,不禁眼中一热,出声嗔怒着。 侍书定定地站在那,却不转身,只见到她身子微微颤抖。我抬眼看到子衿,抱琴也是泫然欲泣的样子,不禁无奈道:“你们明知我如今身子已然这般,又何必这般佯装无事,只为了让我安心,可终究是我自个儿的身子,难道不比你们更清楚吗?” “主子……”抱琴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子衿却是黯然不说话,但我却瞧着了一滴晶莹滑落在她的衣襟上。 我微微抬手道:“你们都过来。” 子衿和抱琴、侍书都擦了泪,走过来,跪在我的榻前,我握着她们的手,无力地笑道:“你们自我入宫,到现在也跟了许久了,你们对我的百般照顾。万般关拂,我我都是知道的,正如我从前说的,我视你们如姐妹一般。” “主子!”侍书泣声道。我微微抬手打断,然后继续道:“虽是啰嗦,我却还是不得不说,若我有一天去了,你们都去合德宫里伺候吧,合德还小,宫中诡谲太多,有你们,我也能安心些,而你们……” 我顿了一顿道:“合德也必会护得你们周全。他日再让合德为你们寻得良人嫁了,我也就安心了。” 子衿听到此,再也忍不住,轻声啜泣着,而抱琴和侍书也都跟着隐隐哭泣。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打开了,只见司棋、入画都泣不成声的样子奔了进来,跪倒在我面前道:“主子……” 我抚着司棋散落的发丝,正要说话,却突然觉得喉中一滞,一丝腥味隐隐上泛。我还没来得及拿绢子来捂嘴,却是倾身倒在榻边吐了出来,瞬时,猩红地血如同开到荼蘼的曼陀罗,铺撒了一地,子衿她们惊呼出声。我看到抱琴她们裙上粲然的腥红,恍然间,似乎看到了一地殷红的彼岸花,开满了昏然的道路,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牵引着我,走向彼岸。 待我再转而醒来,映入眼中的,却是皇上凄惶的面容,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神情凄哀的出神,这一刻,我几乎忘记了他是一代帝王。 我欲出声,却发现说话费力的更甚从前,皇上似是感应到了我,转首看过来,眼中充斥着不可置信,下一刻便一把握住我的手欣然道:“飞燕,飞燕,你醒了?你醒了吗?” 看着皇上欣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似乎分不清梦与现实一般。我微微笑着颔首,算是一种回答。 下一刻,我便被他紧紧抱住,他的手紧紧攥着我身上的衣衫,我能够感觉到他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还有他身上散发着的恐惧,悲绝与小心翼翼。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有……你不会离开我的,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飞燕,我求求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已经失去了我们的孩子,再失去你,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皇上靠在我肩上,夹杂着万千的痛楚与说不清的情愫道。 听到此,我心下触动,不禁有些担忧,因此我尽力抬手抚了下他的背,然后微微启唇道:“陛下是一国之君,没有飞燕,陛下也要好好活下去,因为陛下不是为飞燕一人而活,而是为天下苍生而活,为汉室江山而活。” 这时我听得他沉声道:“你若不能安然陪在我身边,天下苍生与我何干?你若有一日离开,我要这汉室江山何用?” 听到此,我为之一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静默了许久,门口传来了子衿的声音道:“陛下,主子,该服药了。” “进来吧。”皇上将我扶回了枕上,然后沉声道。 待子衿进来,眼睛一直看着我,见我无事,也暗自松了口气。 “陛下,奴婢来伺候主子服药吧。”子衿在一旁跪着道。 只见皇上摆了摆手道:“朕亲自来,你下去吧。” 子衿微微颔首,临走之前深深看了我一眼。 “来,飞燕。”皇上端起药碗,轻轻搅了搅,然后吹了吹热气,方递到我嘴边。 看到他如此,虽然苦口难耐,我却还是一点一点顺从地喝了下去,待我喝完了药,他方安了心,替我舒适地枕靠着,然后才坐在了我榻前,握住我的手道:“朕知道,你为了皇儿的事难过,但是朕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不为别的,只为朕可好,朕真的怕了,比从前你倒在我怀里更害怕,朕不想日后只能独坐在昭阳宫中,却再也看不到你,每想到这一刻,朕便是锥心刺骨之痛,朕真的承受不起,飞燕,朕求你,好起来吧,快点好起来吧,为了你,朕什么都可以不要,没有了江山,朕还是那个刘骜,但若是没有了你,朕此生便是被取了魂的空壳,孑然此生罢了,若是如此,朕活着与死去何异?” 我不知忽然哪来的力气,抬手捂住了她的嘴,然而我却感觉到有什么湿润从我手中滑落,这一刻,我的泪水也夺眶而出,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将我揽入怀中,哽咽着道:“朕哪怕与天相争,也要留住你,过几日朕会去京外的寿宫,斋戒沐浴,在神前亲自为咱们的孩儿祈福超生,更是为了祈福,请天神庇佑你,能陪在朕的身边生生世世。” 这一刻,我有些微滞,我没有想到,刘骜竟然会为我做到至此,而然千言万语却是哽在喉中,我只能泣然出声,抱着他,感受着这一刻的温存。 第二十二章 惊觉 过了的这几日,皇上命令太医院医术甚好的几位,每日轮番替我诊脉,共同探讨治疗的处方,但凡是我病中所需要的药物补品,除了太后宫里和皇后宫里的那一份儿,通通都留给了昭阳宫。太医更是为了皇上严厉地警告语气,每日都焦灼不堪的翻看医书,研究病方,甚至直接住在了太医值夜的永寿殿,以备不时地传唤。 而皇上,更是不顾朝臣的劝阻,以为夭折的皇子,还有缠绵病榻的太后与我祈福为由,毅然撇下了一摊国事,只交予大司马王凤和丞相王商共同处理,自己则去了京外的寿宫拜神祈福。 宫中的事务留给皇后掌管,原本皇上让班姐姐留在宫中陪伴照拂我,但班姐姐自请同去,愿与皇上一起为太后和我祈福。如此,便由合德暂时住进了昭阳宫,留在我身边,皇上临走前一夜,陪了我一宿,语中的不舍与情愫,仿佛再回来,便见不到我了一般,然而最终,为了神灵庇佑,皇上第二日还是一早同班姐姐出发。 如此一来,六宫的流言蜚语早已若腊月寒霜,浸入了宫里的每个角落:昭阳宫宠冠六宫的赵昭仪,如今已是病重无治,太医们束手无措,皇上焦灼不堪,只得依赖神灵庇佑,亲自前去寿宫祈福,愿保赵昭仪得鬼神庇护。 这一切,我都是从子衿口中得知,却不过是淡然一笑以置之罢了。然而瞧着我体力越发不支,合德担忧害怕之余,今日也同皇后去了永宁殿,供奉先祖之地去祈福,希望我与太后能得先祖庇佑,早日病愈。 一早梁姐姐与雪冉,还有洛儿都如从前一般跑来看我,我虽懒怠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们逗巧说话。然而没过许久,我便又有些乏力欲睡。她们瞧着我愈发沉睡不济的身子,虽然眼中悲戚,却还是强颜欢笑。只道先回了宫,待我休息好了再来看我。 沉沉地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方慢慢转醒,只是心神依然恍惚了些。子衿扶我起来,喂我喝了些水,我便让子衿扶我靠着,听她说皇上如今的情况。 就在正说着时,忽然见得抱琴走了进来,脸上有些不安和担忧。我瞧着不对,便有些弱声问道:“怎么呢?” 抱琴垂首道:“主子。漪澜殿的昭仪娘娘来了。” 我明显感觉到子衿扶着我的手微微一震,我知道,子衿担心从前我与雪冉在漪澜殿受辱一事。如今与那夜一般,皇上、皇后皆不在宫中,太后缠连病榻。而连班姐姐也不在宫中,只独剩我一人。 我微微抚了抚子衿的手,给了抱琴一个安慰的眼神道:“请进来吧。” “是。[.超多好看小说]”抱琴虽是迟疑了,却还是退下欲去请。 谁知郑昭仪早已扶了疏影的手,高傲一如从前的昂首走了进来。郑昭仪仿佛一幅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一般的看着我。与从前不同的是,她突起的小腹如今已然平坦。 在我滑胎一月有余。她顺着产期诞下了皇子,只是,因着我孩子的夭折,皇上并没有因此而转移了心神,日日已久沉浸在丧子之痛之中。皇上不甚上心,六宫也就对此淡淡。如此,郑昭仪的皇子满月之礼,竟还没有我孩儿的丧葬之礼来的隆重。而皇上,依然日日陪着我,不再踏足六宫其他地方。更未去看过她们母子一眼,听合德所说,郑昭仪为此在漪澜殿发了好一通脾气。 我费尽心神方扯起一丝笑,然后弱声道:“昭仪姐姐来了,只是妹妹如今病中乏力,不能与姐姐见礼了。”说完话,我却觉得体力不济,微微有些轻喘,子衿瞧了,忙替我抚着背顺气。 郑昭仪轻笑一声,然后妩媚窈窕的走了过来,美目扫了我一眼,然后道:“本宫向来喜欢妹妹伶俐说话还嘴,丝毫不让人半分的劲儿,如今……” 郑昭仪眼波一挑,似是嘲讽一般笑道:“如今瞧着妹妹这样,当真是我见犹怜,怪不得能劳得陛下亲自去京外替你祈福庇佑呢。要论手段,姐姐可真是不由地拜服。” 听到她语中的嘲讽和眼中的忿然挑衅,我也无力还嘴,只微微垂目不看她。她却是丝毫不让的缓缓踱步上前,笑着道:“怎么?妹妹如今连还嘴的气力都没了吗?” “昭仪娘娘,如今我家主子正病着,恐不能久聊,还望昭仪娘娘见谅。”子衿微微欠身恭谨道。 郑昭仪却瞟都不瞟子衿一眼,只微微抬眉,恍若未闻道:“本宫与你家主子说话,只怕还轮不着你一个小小的奴才多嘴。” 说着郑昭仪媚眼瞟向我笑道:“妹妹你说,本宫说的可对?这样不知礼数的奴才,妹妹你说可该怎么教训呢?嗯?” 我有些气闷地抬手捂着胸口,然后微微喘息道:“妹妹如今的样子,不正是姐姐一直所希望看到的吗?姐姐今日既是来看我的笑话,又何必纡尊降贵,去为难一个奴婢。” 郑昭仪笑着道:“说得好,本宫就喜欢妹妹直说坦率的样子,你说的没错,如今你的这幅模样,正是本宫最想看到的。” 说着郑昭仪轻挑起子衿的脸,然后看着我笑道:“本宫记得妹妹曾屏退了奴才,与马婕妤私语叙话,不过可惜了,好好地姐妹情深,却险些成了暗害皇子的阴谋。” 我面无表情道:“这一切,多拜姐姐所赐。” 郑昭仪倾身凑在我面前狠厉道:“你说的没错,是拜本宫所赐,本宫只差一点,便能将你堕入地狱,永不超生了。” 我嘴角微漾,然后看向她道:“可惜姐姐还是棋差一招。” 郑昭仪媚然一笑道:“没错,本宫没想到,太后竟然会为了你这个贱婢,将了本宫一军,不过本宫不在乎,因为本宫能等……你瞧,如今本宫可不是等到了吗?”说着郑昭仪轻声笑起来。 “主子!”子衿有些担忧地欲上前来扶我。 郑昭仪却敛了笑意,对着疏影道:“把咱们的子衿姑姑请下去,本宫可有好些个体己话要同昭仪妹妹说。” “是。”疏影得意一笑。便要拉了子衿下去。 “娘娘,娘娘您有什么要与主子说的,且等主子身子好了再说吧,娘娘。”子衿惊慌失措地跪在郑昭仪面前道。 郑昭仪却眼睛也不带眨一下的。只淡笑着看向我道:“本宫如今可等不得了,本宫怕再等下去,这人一去,就说不了了,如此本宫岂不是要看着这昭阳宫,顾自遗憾?”说完郑昭仪一个眼神,子衿便被扯了下去。 殿中只剩了我与郑昭仪,我有些气虚地靠在那,郑昭仪却一步步地逼近,携着凌厉冷然的气势。 我有些不自由地后退。她却逼身过来,不容我退却。 “怎么?好妹妹,怎么你从前那般凌厉狠绝的人,也会害怕本宫?本宫可是深深记得,你是如何命秦道给马珮珮灌下毒酒;如何使计让陛下杖杀了紫云;如何当着六宫众人的面。处死了徐本,;又是如何与本宫一次又一次的作对……” 郑昭仪每说一句便逼近一分,直至最终逼得我无路可退时,她凑身在我面前,阴狠道:“这一桩桩,一件件,本宫可是从头至尾。记得清清楚楚。” 我偏过头,只生硬道:“这一切都是她们咎由自取,我本不想如此,是她们,不,或者说是娘娘您逼人太甚。” 郑昭仪请呵一声。然后缓缓离开我,待站直了身子,郑昭仪冷看着我道:“本宫逼人太甚?还是你赵飞燕得寸进尺?” 我淡淡道:“我自问从未故意与娘娘多生事端,相反,是娘娘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暗害相逼。不是么?”我仰起脸,看向郑昭仪问道:“妹妹实在不知,究竟我做错了什么,让姐姐如此深恶痛绝,对我一直是欲除之而后快?” 郑昭仪狠厉地眼神扫向我,敛了嘴边的笑意,全身泛着森冷的气息道:“你想知道?那本宫便一一告诉你,让你这个将死之人明白,你究竟做错了什么。” 说着郑昭仪森然的扫了我一眼,然后嗤笑一声道:“为什么?本宫从来不知你除了一副骚魅的皮囊,会一些下三滥的舞技,便能将陛下迷惑至此。你可知道?在你进宫之前,陛下最chong最爱的是我,就算她班恬碍着,本宫也从未放在眼中。” 郑昭仪说着走向我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进宫,陛下的目光就只缠连在你身上,为什么陛下的心神只为你荡漾?为什么你要抢去我曾经所得到的全部chong爱?” 说到这里,郑昭仪开始嘶声力竭的吼起来。眼神中透露出森冷的杀意,恨不能咬碎我的骨头,吸干我的血一般咬牙切齿道:“赵飞燕,你知道吗?我恨你,我郑兰狠毒了你,我恨不能扒了你的皮,咬断你的筋骨,吸干你的血以泄愤。” 说着说着,郑昭仪突然笑了起来,好似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身子都颤抖起来,过了许久,她敛去了笑意,殿中却仍盘旋着她的笑声。 而我,却惊诧地看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她毫不在意地看向我,然后冷笑道:“你可知道?你如今的万千荣chong,都是抢了本宫得来的,你可知道每当我看到陛下看着你,眼中没有他人,只有你的那种宠溺与怜爱的眼神时,我的心就像被人生生地剥离,扔在你叫下,任你碾碎一般,你可知道,那时的我,心中不过卑微地想看到陛下能回首看到我,哪怕只是一刻。” 郑昭仪轻笑一声,那笑中掺杂的满是苦涩,哀然。她喃喃失神道:“可惜,不过是奢望罢了。”说着她看向我,许是看见了我眼中的一丝滑过的心酸。 她轻笑出声道:“怎么?你是在同情诧异么?是啊!谁知道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自进宫,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毫不在乎地我,在他面前,却是如此卑微乞求地样子,多让人惊诧。从没有人知道,高傲如我,却是如此地可怜可悲。” 她苦涩的含泪轻笑,不知是笑我还是笑自己,她毫不在乎地抹去脸上的泪痕,瞬时恢复从前的冷然道:“自本宫被选入宫中,沦陷在陛下的chong溺的眼眸中时,我就告诉自己,不会相信宫里的任何人,因为我知道,宫里的所有人与我而言,没有朋友,没有姐妹,只有敌人。她们都挖空心思,想尽一切办法要从我身边抢走陛下,而我郑兰,此生可以与人分享华贵的丝绸首饰,却绝不容许任何人与我抢最心爱的人,凡是妄图与我争抢的人,都不得善终。因为我郑兰要么不爱,要么……就要爱一个人的全部,我绝不会委屈自己,强颜欢笑的看着别的女人辗转在陛下怀中。在情面前,我郑兰只知道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一刻,我震撼住了,要么不爱,要么就爱一个人的全部,她的心思,又何尝不是我所想?只可惜,她做到了,而我,却早已妥协。 “所以……”郑昭仪抬眼看着我道:“从你出现的那一刻,我无时无刻不是盼着你死,正如你所猜想,石阶上的清油,淋池溺水,掺毒的花汁,还有刺杀,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我一手策划。” 郑昭仪眼神越发森冷阴狠道:“可惜,竟让你一次又一次的逃脱,本宫真的很恨,不过如今,本宫总算圆了一桩心愿……” 听到此,我定定地看向郑昭仪,郑昭仪挑起我的下颚道媚然一笑道:“你不用这般看着我,你应该感谢我,因为我也曾经经历过丧子之痛,所以我很明白,此刻的你恨不能以死去抵孩子的命,如今我替你圆了这桩心愿,让你们母子团聚,你可是该感谢本宫?” 我冷静地看着她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郑昭仪笑着道:“本宫很欣赏你,如今将死,还能如此镇定如常。” 我淡然笑道:“既然将死,还需畏惧什么?” 郑昭仪笑着道:“好,本宫喜欢你的性子,若非你是本宫的敌人,本宫倒想与你成为推心置腹的好友。” 郑昭仪丹蔻轻轻滑过我的下颚道:“本宫在你熬药的水中,不多不少,让人每日放了微量的慢性毒药,推算至今,你与你早夭的孩子……也快相聚了。” 说着她冷然而又快意的笑起来,这一刻她的笑回荡在整个大殿中,冷的让人不禁有些瑟缩,而我,只觉得愈发提不起气,急促地呼吸着,而这一切在她的眼中,更似是前所未有的快乐。 我努力强镇住内心的难受,有些颤声道:“因为你对我得恨,所以你把这一切又加诸在我的孩子身上,在我的点心里掺杂了有山楂,让我 开了食欲,却不知这山楂还有滑胎的功效,而这一切,你都像往常一般,嫁祸给御膳房的人,让六宫以为,是因为他们立功心切,为了解我食欲不振之苦,无心害的我滑胎小产对么?” 郑昭仪听了微微一滞,但很快笑得愈发冷然道:“没错,本宫是恨毒了你们母子,所以派人去下手,但......” 第二十三章 大厦将倾 “嘭!”突然地一声巨响,将我同郑昭仪都惊住了,与此同时,寝殿的门被重力地推开,而一抹身影立在门内,这一刻,殿中一片寂静空灵,只有门被震得“吱呀吱呀”的摇曳声。 我静静转眼看到郑昭仪面色惊得惨白,一双美目直直地瞪在门口处,里面有太多的东西,不可置信,惊惧,惶恐,掺杂在一起。她的身子微微的颤抖,手中的绢子也差点掉在地上,嘴唇微微轻颤着,似乎在喃喃自语。 而他所惊看的地方,站立的不是别人,正是理应在前往京外路上的皇上。只见皇上身侧站着班姐姐,冲着我不露痕迹地微微颔首,而身后则是一众垂首敛目静默的宫人。 皇上此刻脸上阴沉的可怖,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那,虽然沉默不言,但是眼神中透露的却是一片肃杀的寒意,他的周身泛着凛然的冷意,让所有的人都不敢上前。此刻的他,眼神直直地射向郑昭仪,没有一丝温度。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宽大的衣袖,掩饰不住他因为怒极的颤抖。 “陛下……陛下……不是这样地,你听臣妾解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郑昭仪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皇上,不停地喃喃道。 只见皇上并没有理财,只是突然冷冷地一笑,然后缓缓踱步走向郑昭仪,那森冷的眼中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踏在宫砖上的每一步,都沉沉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郑昭仪看到越来越逼近的皇上,脸上显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慌乱,她只能无措地摇头道:“臣妾可以解释的……可以的。” 待皇上走到她面前,冷冷地钳住了她的下颚,逼视着他,看着郑昭仪满脸泪痕的样子,皇上眼中透露的却是一种憎恶。郑昭仪在皇上的面前颤抖的似乎下一刻就会破碎一般,皇上凑近她冷声道:“解释?你要向朕如何解释?解释你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设计谋害飞燕?解释你怎么冷血无情的杀害一个还未成形的皇子?还是解释你是怎样一幅丑陋可憎的面容?”皇上说道最后几乎是怒吼。一把甩开了郑昭仪,郑昭仪好像失了魂一般的倒在地上。 皇上虽然是淡漠地看着瘫倒的郑昭仪,但我却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痛彻心扉的难过与无力,那种难受就像是受到最亲最近的人背叛。(.无弹窗广告)那般沉重的无力承担。终究,郑昭仪是陪在皇上身边许久的人,这么多年的相伴与感情,在皇上心中应该也成为了一种习惯,成为了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正如皇上从前所说,皇后与他便如同亲人一般,牵连着不可割裂的亲情;那么班姐姐就应该像是一位挚友,知己,让皇上敬慕;而郑昭仪,就像是红颜。像是知己,有着皇上喜欢的品性,郑昭仪的张扬无所顾忌,正是皇上心之所向的,但在太后母家的积压下。却只能按在心底。因此皇上喜欢郑昭仪的明艳,喜欢她的耀人夺目,喜欢骄纵她,喜欢看着她打破规矩陈俗。因此就算后来皇上一心放在我身上,却也从未亏待过她。 就在这时,皇上突然笑了,笑声中是无尽的寒意与苍凉。笑得郑昭仪止住了低泣,惊惶地看着他。待到皇上敛去了笑意,便冷眼射向郑昭仪,慢慢走到她的面前,然后蹲身看着她道:“朕若今日没有意外地赶回来,便不知。原来朕是如此的被你蒙惑。朕一直以为你只是骄纵张扬,但是朕都chong着你,由着你,哪怕是你对皇后不敬,朕也一直未做严惩。因为朕知道,你就是这般高傲坦率的性子。你回想一下,自进宫以来,朕何曾亏待过你?论位份,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昭仪;论荣chong,再没有出你左右;你的吃穿用度,从来都是比对着椒房而来,朕何时让你受过半分委屈?朕对你至此,你又是如何对朕的?” 皇上怒吼着,惊的郑昭仪不住地摇头,皇上轻笑一声,然后道:“没想到朕对你的好,全化作了你肆无忌惮的依靠。” 说着皇上轻轻抚上郑昭仪的脸,轻轻摩挲着她鬓边散落的云发,轻笑道:“多么明艳耀人的一张脸,可是朕却从来不知道,与朕相伴多年的枕边人,竟是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说完皇上突然起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从侍卫手中抽出佩剑,待我们反应过来时,皇上正手执利剑,剑刃直指郑昭仪。宫人一片惊呼,而我也愣了神。 只见皇上眼中的愤怒的杀意,而此刻的郑昭仪却是不再恐惧惊惶的样子,反而轻笑出声,那笑声中透着悲凉和绝望,恍然间,让人觉得她笑的是那般明艳动人。(.) 她缓缓起身,抬手拢起了散落的发髻,抚平了裙袂,然后看着皇上道:“毒妇?陛下说臣妾是毒妇?没错,这一切的算计都是臣妾一手操纵的?可是陛下有没有想过?臣妾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臣妾从进宫那一刻,便是手染鲜血的人吗?” 皇上闪烁的眼眸晦暗不明,郑昭仪苦涩一笑,然后平静道:“臣妾曾经也是那般单纯的只享受着陛下给的chong爱,不在乎旁人眼光的少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人要同我争?同我抢?为什么最后我竟连自己腹中的孩子都保不住?从我腹中的孩子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了,从此以后,谁都别想从我手中抢走什么。凡是妄图与我争抢的人,都将不得善终,还有杀害我孩儿的人,我终有一天,要夺去她的一切,让她跪在我的面前忏悔,我所承受的每一分丧子之痛,都足以让我将她千刀万剐,偿还回去。” 郑昭仪语气愈发森冷,而泪水却早就湿了容颜,她苍凉的笑着,然后看向皇上,眼中含着深情哀戚道:“陛下告诉臣妾,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可知道从殿选那一日见到你时,臣妾就已经将一生许给了你,臣妾什么都不愿。只愿与陛下携手一世罢了。臣妾如何能忍受别的女人辗转在你的怀抱?臣妾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臣妾爱你,要臣妾与别的女人一起去分得你的爱,臣妾宁愿死。陛下给了臣妾万千的荣宠chong尊贵。世人只看到我人前得显贵高傲,又有谁知道我在人后,只是想卑微的得到你全部的爱,臣妾一生的愿望,不过是想与你长相守,若是能与陛下厮守一辈子,臣妾不在乎这些荣宠;若是陛下不能与臣妾厮守,臣妾空守着这些劳什子的尊贵干什么?” 说到这里,郑昭仪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嘶吼,看着她苍白的容颜。满脸的泪水,摇摇欲坠的身子,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她是那么的可怜可悯。 她虚弱的瘫坐在地上,苦笑着抬手拂去了泪水。语中带着无尽的悲凉道:“陛下每每不在漪澜殿陪伴臣妾时,你可知道臣妾是如何度过的?” 郑昭仪自嘲一笑,然后散了神一般喃喃道:“臣妾就这样倚在门边儿,看着那彻夜明亮的宫殿,等啊盼啊。一整夜枯坐在那,听着偌大的殿内,清漏一滴一滴的滑落。就那样,数了一更又一更,可是永巷的夜,却是那么的漫长,好像用尽一生也盼不来天明一般。萧瑟的夜风吹着,冷霜凝结了一夜。白日里华丽尊贵的宫殿,到了夜晚,就像是一个冰凉如霜的牢笼,那宫砖多凉啊,可是却敌不过我内心的寒凉。流了一夜的泪。风干了,凝结成霜,臣妾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臣妾只知道,那样的夜就是一场无尽的噩梦,让臣妾在梦中惊醒了一次又一次。” “所以……你就将这一切加诸于别人身上,化作了恨么?”皇上苍凉的开口道:“朕是一国之君,就算朕多么不想去承认,但是却必须要活在祖宗规矩之下,心系着汉室国祚,朕的一生,从来不能由自己选择,也从来不能为自己而活,朕一辈子都要为汉室绵延而活,哪怕是朕的儿子,孙子……” 皇上有些悲悯的看着郑昭仪道:“所以朕从坐上太子之位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朕不能只chong只爱一个人,正是因为心中为此对你感到亏欠,朕从来都在想着法子去补偿你,位份,恩赐,就算你不在乎,但是朕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郑昭仪轻笑一声,喃喃道:“谎言……都是谎言。” 说着她突然眼神射向我,抬手指着我吼道:“陛下说不能只chong爱一人,那她呢?她难道不是得到了陛下全部的身心全部的爱?” 我微微一震,看向皇上,而皇上也正看向我,只见皇上眼中闪着怜爱道:“你说的没错,朕喜欢飞燕,朕的心也只许给了她,可是你知道因着朕的爱,飞燕又隐忍了多少,独自默默地承受了多少,她也曾多少次迫于流言压力,不得不离开我的陪伴,默默承受着孤单的痛楚?”这一刻,我才知道,我的痛苦与挣扎,他知道,他都知道。 郑昭仪无力地放下手,苦涩道:“臣妾也可以,如果这样可以得到陛下全部的爱,臣妾也可以让自己去做的。” 皇上看了我一眼,然后平静道:“朕此生只爱飞燕,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这一刻我的感动溢出了心中,只觉得眼中一热,便要涌出泪来。 郑昭仪苦涩一笑,喃喃道:“我输了,我就知道,我早就输了,我什么都得不到,得不到。”说着她平静道:“真相陛下都知道了,要如何处罚,臣妾只等陛下谕旨了。” “陛下,陛下,求您饶了娘娘吧。娘娘伺候您多年,还为陛下诞下了皇子,功过相抵,求陛下开恩,陛下,奴婢愿代娘娘受罚,求陛下开恩。”疏影突然冲了进来,跪到了郑昭仪面前哭泣着。 郑昭仪平静道:“一切都是臣妾的罪责,与他人无关,陛下请降罪吧。”说完郑昭仪卸了钗环,俯身叩拜。 “主子……”疏影看向郑昭仪,心疼的哭泣道。 我看到了皇上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与不忍,但很快皇上漠然道:“罪妃郑氏,先禁足于漪澜殿,待择日椒房殿受审,再行处置。” 话毕,秦道立刻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欲拉郑昭仪下去,然而郑昭仪却一把甩开她们,深深叩拜道:“罪妾接旨。”说完便高傲起身,然后再不看众人,只扶了疏影的手出去,恍然间,她似乎还是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昭仪。 待郑昭仪走后,皇上走了过来,握住我的手,眼中满是怜爱与愧疚道:“对不起,是朕疏忽了,差一点便害了你。” 我微微摇头笑道:“臣妾没事。” 班姐姐这时上前道:“陛下,妹妹既是中了毒,这会子该请太医来,为妹妹解毒才是。” 皇上听了神情一凛,忙道:“对,来人,宣太医。” 班姐姐担忧的看着我道:“妹妹可还好?” 我微微颔首道:“既是查出了缘由,想来很快便会无事了。” 班姐姐微微颔首,皇上开口道:“若非恬儿一路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因此我们急忙赶了回来,才看到了这一幕,否则,朕只怕是要见不到你了。”说着皇上有些后怕的看着我。 我温语安慰道:“如今不是没事了么?陛下不用担心。” 皇上笑着点头道:“果真你与恬儿情同姐妹,竟能心心相通。” 我微微含笑,班姐姐道:“都是有神灵庇佑,妹妹终究否极泰来。” 皇上点头道:“恬儿说的没错。”而我则笑着看向班姐姐,相视一笑。 第二十四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这一夜,惊动了六宫,让永巷再一次远离了平静,陷入了无限的喧嚣蜚语中。所有人都震惊于不可一世,荣chong至尊的郑昭仪,一夜间竟成了罪妃的事实,大厦将倾,风水轮流之快叫人猝不及防。而这一夜,皇上一直陪在我身边,催促着一众太医为我解毒,直到太医一致回道我已经无事了,他才安下心来,却是整整一夜趴在我榻前,唯恐我又有什么意外。 第二日,皇上撑着疲惫的身体,与我暂别去上早朝,看着他的样子,我却是心疼至极。 而六宫许多曾经与郑昭仪有往来,或是有意依附的人,都前来昭阳宫,以探望的名义想来见我,都被李朝恩以我休息之由挡了去。 待到班姐姐她们来时,我方起了身。看着班姐姐,还有合德,梁姐姐,雪冉都走了进来,我笑着道:“可是想了你们许久了。” 班姐姐笑着过来握住我的手道:“你如今身子可是好了没?莫要落下病根儿,瞧你的脸,都清瘦成这般。” 我笑着道:“姐姐只管放心,我自是有分寸的。” 合德这时坐到我榻边,看着我抹泪道:“姐姐可是吓死我了,既有对付郑昭仪的法子,怎的不早些告诉我,看着姐姐越发病重的样子,我都吓得没了法子了。” 这时梁姐姐也堵着气道:“合德妹妹说的,正是我要说的,这天大的事儿,妹妹也不早些说与我们,我们还当真以为你要……” 说到这儿梁姐姐止了话,又继续嗔道:“可把人吓得日日坐立不安的,既是姐妹,妹妹怎能不告诉我们呢?” 我看向班姐姐,班姐姐笑道:“我也是不久前同合德妹妹才知道的,这妮子倒是瞒的苦。”说着班姐姐看着我笑道:“妹妹也别看我。我可是帮不了你了,你自己解释了去。” 我无奈一笑,只好看着不高兴的梁姐姐道:“不是我不把你们当姐妹,我原也无意瞒着你们。只是开始,你们都知道,我的孩子去了,我的心也跟着去了一半了,那些日子浑浑噩噩的过着,姐姐你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说到这儿,我不禁有些难过,而梁姐姐也缓了神情,我继续道:“所以身子日渐不好,吃不下睡不了。(.好看的小说)就连我自己也当是心情郁结所致,想着便那样去了也好。” “妹妹!”梁姐姐急着唤道。 我苦涩一笑道:“后来是马莹莹悄悄背着郑昭仪遣紫荆来了我宫里,告诉我,马莹莹曾看到郑昭仪与御膳房的王福,也就是在我的点心中掺了山楂的人有过接触。所以马莹莹怀疑是郑昭仪谋害了我腹中的孩子。而紫荆还告诉我,马莹莹指使我宫里的一个宫人,偷偷的下毒,因为药材会经温玉之手,所以毒都放在了熬药的水中,每日只放了一点量,因此不容易被发现。如此就会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因为心情郁结,最终郁郁而终。” 我看向出神的梁姐姐道:“开始我知道此事,也很惊诧,为了给我孩子报仇,为了我自己所受的一切痛苦,我要将一切都还回来。所以我想到了苦肉计,就是要用自己日渐病重的身子,让郑昭仪放松了警惕,让她以为,我是个将死之人。再不能威胁到她什么。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迫不得已,没有告诉你们真相,所以我就这样每天倒掉了宫人送来的药,偷偷服下温玉亲自煎的药,然后让温玉为我开了看起来虚弱,但是不会伤及身体的药方。直到因为皇上对郑昭仪诞下孩子的淡然,让郑昭仪大发脾气,我就知道时机到了。趁着皇上出京之机,让班姐姐一同去,这样才能在关键时刻劝得皇上回宫,看到设计好的一幕。而合德为了创造时机,便陪同皇后祈福,而马莹莹就会在这个时候告诉郑昭仪我病重,不久于人世的事情,如此郑昭仪自会来找我,最终在皇上面前吐出一切。” 梁姐姐看着我疑惑道:“为什么每每这么笃定赵昭仪会来?” 我笑着道:“因为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事事争强好胜的人,她喜欢高傲的站在败退的敌人面前,端着胜利者的姿态,享受着赢的快意。她是如此的恨我,必然不肯放掉看我狼狈不堪的机会。她要的是在我面前,告诉我,她是如此一点一点的设计谋划,最终打败了我,她恨不能看着我死在她面前,所以,她来了。” 班姐姐微微颔首道:“妹妹看的很透彻,郑昭仪确实是如此的人。(.无弹窗广告)” 我摇了摇头,恍若间想到昨夜的那一幕道:“不过我算错了一点,我没有想到她竟是倾尽一生的爱着陛下,她是霸道,也是恨毒,可她的霸道恨毒,都是爱陛下爱到不想去分享,我没有想到,高傲如她,也会爱的那么的卑微。我虽然恨她,恨她一次次逼人太甚,恨她杀死了我腹中还未成形的孩子,恨她的心狠手辣,然而昨夜,我看着她痛彻心扉的样子,苦涩的笑,苍凉的绝望,突然觉得很怜悯她,她也曾是一个明亮的女子,却被这无尽算计的永巷,一点一点吞噬,最后成了满手沾着鲜血,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走上去的狠毒之人。她又何曾不可怜,不可悲?” 这一刻,殿中安静了下来,梁姐姐她们都黯然不语,这时合德冷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明明自己也承受过丧子之痛,却还将姐姐与你腹中的孩子也推入那万劫不复之地,姐姐已经落入那般境地,她竟还下毒给姐姐,差点让姐姐也惨死。马婕妤的孩子,姐姐你的孩子,全部都死于她的手中,姐姐对她已是一次又一次的忍让,她却还是步步紧逼,让姐姐数次陷入危机。对待依附多年的马氏姐妹,她也只不过当做棋子,说抛弃就抛弃了,如此狠毒无情的人,在宫中,只会翻起更多的危机风浪,搅得六宫不宁。对于这样的人,姐姐的仁慈,只会害了更多无辜的人。” 梁姐姐这时突然神情一震,看向我道:“合德妹妹说的没错。对敌人仁慈,他日便是留下了后患。” 雪冉这时也道:“妹妹也这样觉得。” 我看向班姐姐,班姐姐微不可闻的叹息,然后道:“以爱之名,犯下的滔天罪责,祖宗规矩也是容不得的。” 我微微颔首道:“一切只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待到椒房殿受审那日,我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原本只是药力作用,停了让温玉特意开的药,只休养了几天。人也精神了许多。 待到了椒房殿,只见皇上与皇后端坐在上面,而我由子衿扶着,坐到了右首的位置,班姐姐坐到了左首的位置。而合德则坐于我身边。 经过对漪澜殿许多宫人的审问之后,郑昭仪的种种罪名已坐实,皇后转首对皇上坚定道:“陛下,如今郑昭仪谋害皇子,戕害嫔妃,嫁祸他人,手段阴狠毒辣。身为一宫昭仪,却机关算尽,搅得六宫不宁,乱了祖宗规矩,备受皇恩却不曾悔过,一意孤行。如此行径,实在是为六宫所不容,还望陛下秉公处理,赐死罪妃正是,平息六宫的纷乱。”说完皇后跪倒地上。端庄的行了大礼。如此,我们也不得不起身跪地附和。 这时郑昭仪突然冷声笑了起来,众人不禁看了过去,许久她方敛了笑意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完她凌厉地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所说的罪名本宫都可以一一担了,本宫做的,绝不会推脱。但是说谋害皇子一说,臣妾断断没做过,既是没做过,就算是死,臣妾也不会承认。” 皇后怒指着郑昭仪道:“你竟还不悔改,马婕妤分明看到你与御膳房的王福有来往,而王福就是在赵昭仪所用点心中掺入可滑胎的山楂,不是你,还能是谁?” 郑昭仪轻笑一声,然后道:“本宫与他有来往又如何?如此便能判得我谋害皇子之罪么?” “你……”皇后气极,却被皇上抬手打断,然后皇上漠然的看向郑昭仪道:“只其他的罪名,你也已是罪不可恕了,你竟丝毫没有悔改之心,朕……对你失望至极。” 说完皇上看也不看她,只看向我道:“飞燕,如何处理,由你决定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将目光转向我,我坦然受之,只起身淡淡道:“郑昭仪犯下的罪孽太多,但到底郑昭仪是小皇子之母,与社稷有功,如此功过相抵,罪不至死。” 众人听得,都惊诧地看着我,而皇后更是有怒其不争之意。我看向郑昭仪道:“圣人曾言:吾日三省吾身。臣妾以为,不如让郑昭仪亲身实践吧。” 皇上问道:“如何实践?” 我略过众人的眼光,只淡然道:“将郑昭仪迁往掖庭清静之地,每日早膳,午膳,晚膳之前,皆跪于庭中,面朝供奉祖宗的永宁殿方向,由宫人代为批责,希望有朝一日,郑昭仪可以从中自省。” 话毕,众人都吸了一口气的看向我,而皇后也满意地颔首,因为六宫都知道,高傲如郑昭仪这样的女子,日日都要跪地受到宫人的责骂,她又如何能接受? 果然,郑昭仪脸上微微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直至眼中阴冷的盯住我冷笑道:“若说狠毒,谁能胜得你赵飞燕?我只恨当初没能除了你。” 听到此,皇上怒道:“秦道,拟旨,罪妃郑氏,悖逆妇德,嫉妒成性,心性歹毒,戕害嫔妃,谋害皇嗣,扰得六宫不宁,为汉室祖宗不容,念其为皇子生母,贬其为保林,迁居掖庭殿,日日跪于外庭,面朝永宁殿,由宫人代为批责教诲。” 秦道忙垂首道:“是。” 郑昭仪瘫坐在那,失神地看着皇上。这时皇后对皇上道:“陛下,皇子还小,郑保林迁居掖庭,皇子可是交由郑保林照顾?” 皇上冷冷道:“朕只怕她会教坏了孩子,皇子交由太后抚养吧。” 皇后这时为难道:“如今太后病中,只怕会累得母后,若是陛下放心,便将皇子交由臣妾代为抚养,臣妾必会视如己出的,不让小皇子受半分委屈。” 郑昭仪一听,顿时激动道:“不可以,不可以,臣妾的孩子,臣妾自己来带,陛下。” 皇上微微蹙眉,然后看向皇后道:“你是皇后,算来也是小皇子的母亲,你向来端重随和,朕信得过你,便暂由你代为抚养吧,一切只待母后病愈再说。” 皇后温婉一笑,欠身道:“臣妾叩谢陛下。” “陛下……不能让皇后抚养臣妾的孩子,陛下,陛下……”郑昭仪哭泣道。 皇上眉头一蹙道:“小皇子难道交由你这班心很无情之人来抚养么?” 皇后温婉的看着郑昭仪道:“妹妹放心,本宫一定会将小皇子视如己出,好好照顾的。” 郑昭仪听到此,脸上一滞,面色苍白,而皇上有些疲惫的摆手道:“前朝还有事要处理,朕先走了。” 皇后忙欠身恭送,而皇上扶了我道:“正好同路,朕送你回宫去。” 我微微颔首,便同皇上一起出了椒房殿,只留郑昭仪凄哀的哭声。 第二十五章 漪澜受责 翌日我正躺在榻上看书,看到子衿进来,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转首问向子衿道:“可是快到午膳的时辰了?” 子衿微微颔首道:“回主子,是的。” 我微微颔首,将手中的书放于案上,端了案上的茶盏轻轻啜饮了一口,然后道:“咱们去掖庭殿瞧瞧吧。”说完我将茶盏轻轻放回案上。 子衿微微垂首道:“是。” 待更了衣,我便携了子衿出了昭阳宫,上了輦轿,便往掖庭殿去。 到了掖庭殿门口,再也无第一次到这里来的陌生感,子衿小心扶了我下輦轿,站到门口,我眼神示意,李朝恩便领悟地上前敲门。 很快,一个内侍就开了门,一见着我们,先是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立马跪了下去道:“奴才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诧异地看向子衿,然后回看着他道:“宫中嫔妃许多,你怎知本宫是谁?” 只见那内侍抬了头,笑着道:“奴才回娘娘话,奴才早就听其他宫人说,昭阳宫的昭仪娘娘恍若神仙天女,方才奴才见到娘娘,便有几分笃定了,再看那輦轿,分明是昭仪的位份,所以奴才斗胆了。” 我一听,笑着道:“倒是机灵的。” “奴才谢娘娘夸奖。”那内侍欣喜一笑。 我通过半掩的门,看了里面,然后问道:“郑保林在哪里?” 那内侍笑着道:“回娘娘话,郑保林居于云光殿。” 我微微颔首,然后道:“你可能带路,引本宫去?” 那内侍一笑道:“奴才的荣幸。” 我微微颔首,便扶了子衿的手跟着那内侍前去,李朝恩则在后面跟随。 待到了云光殿,只见在殿前的庭院内,正站着一名内侍,而疏影正扶了郑保林迈出了云光殿。缓缓踱步向庭中。从前漪澜殿如此的华丽,疏影这般的贴身宫女,皆穿的明丽锦缎,直逼宫中的一些嫔妃。其他低位嫔妃,若是见了疏影,都是客客气气的叫声姑娘,因着如此,疏影出门也总是昂首自抬了几分。可如今,疏影只绾了个寻常的宫女髻,连像样的发簪也没有,只插了几朵款式年久的绢花。身上的衣服虽是拿得出手的料子,却也是前些年京城时兴的。小心翼翼地扶着郑保林,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哀戚。眼睛红肿,可见是哭了一夜的。 而郑保林,身上一件儿素净的湖绿云水纱衣,没有从前艳丽逼人的红,头上也没了那许多的金凤宝石。只是一支样式简单的碧玉芍药簪,面上是死一般的沉寂。相比于从前的嚣张跋扈,没有人会想到郑保林如今的样子。然而郑保林不自而生的清冷与高傲,却是依然有着慑人与千里之外的气势,仿佛此刻穿戴素简,位份低等的她,依然还是掌控六宫的人。 那内侍看着眼中满是不屑。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走快点,午膳前就得宣旨了,走这么慢,莫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从前的昭仪,让咱们来请你,真是晦气。偏偏让我接这么个差事,连个饭吃不好,呸!”那内侍语中尖酸,说完还朝地上啐了一口。 “你算什么东西?我家主子到底还是保林的位份,也是主子。还诞下了皇子,你不过是个奴才,竟敢这样说话!”疏影怒极了,指着那内侍忿然斥道。 “哟!还主子?还没听说过,宫里有几个主子会住在掖庭殿的?奴才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从一等的昭仪败落到最低等的保林,诞下皇子又如何?皇子如今尊贵的在椒房殿中养着,说不定过了许久就是皇后娘娘的嫡子,试问尊贵的嫡子怎么会以遭陛下厌弃的罪妃为母?可别拖累了人家皇子的大好前程。”那内侍不屑的一哼,皮笑肉不笑的冷语嘲讽着。 “你!”疏影气极,眼中忿然,恨不得扑上去赏那内侍几耳光一般。 这时郑保林突然上前,以睥睨之势冷眼看着那内侍,虽不说话,但那凛冽的气势和慑人的气场,却是生生怔住了那内侍,只有些瑟缩的看着,不再多说。 “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我从前能在宫中协理多年,将六宫治的服服帖帖,如今就算是进了这掖庭,若要处死你这个奴才,就像碾死一只蝼蚁一般,若是不信,你可以试试。”郑保林眼神淬毒一般,直直地逼视着那内侍。 那内侍明显害怕的缩了缩身子,但还是佯装怒道:“哎哟!我可是御封的来代为批责你的人,你竟敢威胁我,莫逼我上奏了陛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郑保林面上淡漠冷然,而疏影则是忿然欲上前,这是一直在身后的王慎跑了出来,腆着脸和解道:“公公这是哪里话,您看,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可别耽误了差事,上面怪罪下来也不好。” 那内侍得了个台阶,自然面上一缓,眼皮抬都不抬一下道:“你小子倒说的是,我也懒得计较。” 王慎陪着笑道:“是是是。”然而王慎退到了郑保林身后,分明忿然的啐了一口,鄙夷地看着那内侍。 那内侍却是得意地昂着头,看着郑保林,阴阳怪气道:“郑保林,跪下受责吧,记住,可得朝着永宁殿。” 只见郑保林眼神凛冽,双手紧攥,似是不肯下跪,疏影在一旁劝说道:“主子,这是跪拜祖宗,陛下的旨意,主子还是应了吧。”说着疏影眼中一红,偏了头抹着泪,不忍的看着郑保林。 “快点儿吧,磨蹭什么呢?可别让咱们动手了。”那内侍嗤笑的看着。 王慎抬袖抹了泪,对郑保林道:“主子,跪拜汉室祖宗是尊贵的,主子您就应了吧,奴才们陪着您。”说完王慎“嘭”的就跪了下去。 疏影见此,也屈膝跪了下去,只剩郑昭仪傲首站在那,疏影和王慎都劝慰道:“主子。” 过了许久,郑昭仪脸上显出了从未有过的悲戚和颓败,身子微微颤动,下一刻便屈膝跪了下去,面上却是恍若心死一般。 那内侍轻声嗤笑,然后愈发得意的站在郑昭仪面前,端了架子道:“罪妃郑氏,悖逆妇德……” 郑昭仪恍若去了魂魄的躯壳一般,跪在那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再也看不到从前高傲的样子。疏影和王慎看了,都痛哭起来,眼中满是不忍与悲戚。 而那内侍似是故意拖时间一般,一字一句的放慢了速度,过了许久,只看的我眼中也有些酸涩了,他方得意一笑道:“好了,郑保林,责罚也领了,等着晚膳前继续接着吧。” 郑保林不为所动,疏影和王慎连忙要扶郑昭仪起身,却被那内侍拦阻道:“哎!别急,既然是自省,自然是省悟了方算结束。” 疏影愤怒的看着那内侍道:“你想怎么样?” 那内侍笑着道:“我能怎么样?好歹让咱们的郑保林表个态,证明自己已经有所悔过,我才好给上面交代啊。” 疏影忿然道:“你要如何?” 那内侍笑着道:“比如保林磕个头,抑或是历数一下自己所犯的罪责什么的。” “放肆!陛下旨意中分明没有这般说,你这是要假传圣旨吗?”疏影怒极道。 那内侍皮笑肉不笑道:“那疏影姑娘便去面见陛下,告我的不是,就不知你去不去的了。” “你!”疏影气急,被王慎一拦,疏影领悟扶着郑保林就欲走,那内侍指着道:“不准走。” 王慎上前阻拦,那内侍急道:“反了,反了,来人,给我把他拉去打。” 刚说完,那内侍身后的两个宫人便上前扯了王慎下去,疏影惊慌的看王慎,王慎一边被拖着一边道:“不用管我。” 王慎被一把搡在地上,两个宫人抬脚踢了下去,王慎闷哼一声,看着那内侍得意忘形的脸,忿然怒骂道:“狗奴才,你算个什么东西,别等爷爷翻了身,整死你个狗东西,爷爷我就算死了,也要爷爷缠着你,让你不得好死……” 那内侍听了,怒斥道:“给我打,狠狠地打,替人出头,我倒要看看有没有那个命。” 这时疏影冲过去与那内侍厮打,那内侍被抓了几道,直怒道:“反了,反了,还不来人,把这个小贱人拉下去打死。” 那两个宫人一见,上来就要拖疏影走,王慎受了伤,虽想起身,却是起不来。眼见着疏影要被拖下去,郑保林突然上前一耳光掼向那内侍,只把那内侍打的一时晕的没回过神儿。 那两个宫人一时怔住,郑保林走向疏影,轻轻抚着她的脸道: “你没事吧?” 疏影哭着道:“奴婢没事,奴婢没事。” 待那内侍反应过来,怒骂道:“给我把这两个狗奴才拖下去打死,打死。” 眼见着闹成了一团,我微微蹙眉,淡然道:“住手!”说着我上前去。 那内侍想是气极,怒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敢管爷爷的事,不想活……”他偏头正要骂,一看到我们,便呆在那不说话。 第二十六章 托孤 李朝恩一向看不惯这样落井下石的人,上去就是一脚踹过去道:“狗奴才,竟敢这样跟昭仪娘娘回话,你是长了几个脑袋?” 那内侍被踹的疼的直叫唤,一听李朝恩这样说,吓得也顾不着疼,立马连滚带爬的跪到我面前,不住地磕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是瞎了狗眼了,娘娘饶命,奴才再不敢了,再不敢了。”说着他还一边左右开弓,扇着自己。 我原本就不喜拜高踩低的人,瞧着他方才的得意样儿,再瞧着这会身子哆哆嗦嗦,极尽谄媚的样儿,不禁更加不耐。 我移了目光,不再看他,只淡淡道:“本宫看,你是在宫里呆的久了,胆子也大起来了,陛下的圣旨你也敢随意更改,若是本宫告诉了陛下,只怕你就去给阎王当职吧。” 那内侍一听,身子猛地一哆嗦,连忙磕头哭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娘娘。” 我也不想再看他,只淡淡对李朝恩道:“看来这位公公是老了,越老越不中用了,既然这样,也就不劳得他沾染这些晦气的差事了。” 说到“晦气”我故意加重了语气,那内侍果然吓得一滞,我继续道:“就把他调个好去处去养老吧。” 李朝恩抬眼瞥了那内侍一眼,垂首答道:“主子,奴才觉得敬法殿不乏是个好去处。” 那内侍分明吓得一个激灵,我也懒得看,只道:“那就让他去吧。” “是!”李朝恩微微垂首,一个眼神,便有人上来拖了那内侍下去,而那内侍早已吓得晕厥,李朝恩看了不禁啐了一口。 我看向方才守在门口的内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那内侍惯伶俐的道:“奴才回娘娘话,奴才叫来喜。” 我微微颔首。便道:“方才那人的职便由你代了,你可愿意?” 那内侍一听,欣喜笑道:“奴才谢娘娘恩赐。” 我微微颔首,便对李朝恩道:“这事便由你回了秦道去。” 李朝恩垂首道:“是。” 我转眼。只见郑保林正一脸冷然的看着我,我也不说话,只平静地回看着她,过了半晌,她方开口冷冷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还是来显示你如今的荣,宠?” 我没有回答,只看向郑保林温声道:“妹妹只想与姐姐说几句话。”说完我淡淡道:“子衿,李朝恩,你们都下去吧。” “是!”子衿和李朝恩应了一声,便恭谨地退了下去。 我转首看向疏影和王慎。只见疏影有些警惕和怀疑地看着我,而王慎则是小心地看着郑保林,似有些迟疑。 看到此,我微微一笑,看向郑保林道:“姐姐从前向来是杀伐决断。雷厉风行之人,一直让妹妹很是敬佩。” 郑保林倏然粲然一笑,然后冷眼看向我,淡淡道:“妹妹的伶俐算计,做姐姐的又岂不是喜欢,确实,也有许多话应该与妹妹说说。” 我笑着微微颔首。郑保林平静道:“你们都下去吧。” 疏影与王慎对视一眼,方恭谨道:“是。”说完便小心地退了下去。 待庭中只余我二人,郑保林忽然冷眼射向我,然后慢慢逼身过来,我也不后退,只淡然地看着她。待她走到我面前方冷声道:“你可知,我是恨毒了你。” 我淡然一笑道:“否则姐姐也不会屡次想要我的命了,能得姐姐如此青睐,可是妹妹的荣幸?” 郑保林轻笑一声,然后冷然道:“自进宫。我最恨的不过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 我抬眼看向郑保林,只见郑保林眼中浸满了寒意,一字一语的咬牙道:“皇后。” 对这个答案,我并不惊诧,而郑保林轻声一笑,然后凑到我耳边道:“你应该还不知道,从前我腹中未成形的孩儿……便是皇后娘娘亲手结束的吧?” 听到此,我脑中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郑保林,郑保林收到我震惊的眼神,嘴角扬起了一丝妩媚的笑意,然后笑着凑近我道:“难道你会天真的以为……皇后是靠着这外表的端庄贤惠,就能稳坐太子妃位和后位至今吗?” 听到此,我心中有些惶然,微微蹙眉,郑保林继续冷笑道:“原以为妹妹在宫中坐到如今的昭仪之位,会有所醒悟,没想到,竟还是如此的天真,宫中向来就是人吃人的地方,你当真以为我不犯人,人不犯我?曾经是皇后的一碗堕胎药,将我腹中的孩子生生从我身体里剥离,皇后就是皇后,就连这般丧尽天良之事都能做的不露痕迹,让人无迹可寻,人前做尽了贤惠大体的样子,她的城府狠毒又有几人知道?” 说完郑保林看向我恨意绝然道:“人人都道我狠毒,你可知我失去孩子的那一刻,那种彻骨的绝望,我恨不能代我孩儿一死,他还那么小,却被卷入了这无情的争斗算计中。我如今的狠毒,一切的一切都是拜皇后所赐。” 听到此,我心中有些滞闷,冷然的看向郑保林道:“那我的孩儿又何曾碍到你什么?你明明承受过丧子的苦楚,为何还不肯放过我的孩子?为什么还要从我身边夺走他?我一退再退,为什么你却步步相逼,不肯放过我?” 郑保林忽地朝我怒道:“我没有害你的孩子。” 我并不为之所动,只看向她冷道:“王福一事你又如何解释?马莹莹曾看到你与王福有暗中来往,难道我会相信你们只是为了寻常吃食而已?” 郑保林淡漠的看向我道:“没错!我是恨毒了你,为什么在我怀了龙裔,得到了曾经一切的chong爱时,你却要插进来?论身份论家世,我郑兰哪一样比你赵飞燕差?为什么你怀了龙裔,就将陛下的身心都霸占了去,而我和我的孩子却得不到?高傲如我郑兰,却要活在你赵飞燕的光环下,为什么?” 郑保林轻笑了一声。然后看向我道:“只怀了龙裔,你却能一跃坐上昭仪之位,与我平起平坐,不过一年的时间。你便已chong眷至此,你叫我如何能承受?更何况,我的御医告诉我,我腹中的孩子乃是女孩,而偷偷翻看你的脉案,却是能诞下皇子。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你荣宠至极,处于我之上?一辈子霸尽了陛下的爱吗?” 我冷然的看向她道:“所以你指使王福在我的点心中,掺杂了山楂,因为我食欲不振,山楂开食。你料定我会多吃,然而这山楂却是可致滑胎之物,这一切难道不是你的计谋?” 郑保林淡淡一笑,然后道:“没错!我确实这样想过,所以我找来了王福。但是……” 郑保林看向我道:“王福还没出我宫门,便被我唤了回来,我取消了这个计划。” 听到此,我不可置信的看向郑保林,她淡然的看向我道:“我虽恨你,但是……” 她喃喃道:“稚子无辜,更何况还是腹中未成形的孩子。正如你所说,我已经承受了丧子之痛,又如何会去做这般丧尽天良之事,如此,与我所恨的皇后又有何不同?我做不到,做不到……” 看着她的样子。我不知道该去相信还是不该去相信,我看向她平静的问道:“那马莹莹的孩子又是如何死的?” 郑保林猛地抬头看向我,然后冷然一笑道:“她的孩子,与我何干?她能有今日,也是我一手提拔。不然就凭她,又有何能耐做到婕妤之位?论家世,论圣眷,她何曾比过了我?我何须去害她的孩子?饶你这般阻碍我之人的孩子我都未下手,更何况她?” 我看着她,微微蹙眉道:“当日马莹莹的孩子之所以生下来便夭折,乃是因为马莹莹吸了麝香之故。” 郑保林微微有些惊诧的看向我,看她的样子,并不是惺惺作态,一时间我也有些怀疑起来。 我继续道:“那麝香是当日在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上,一群纷绕的蝴蝶所带的,而马莹莹最喜蝴蝶,那日蝴蝶皆飞舞与她身边,只因……” 我看向郑保林道:“她身上用着你给她的,百花蜜。” 郑保林眼中微微一滞,但很快她笑了起来,然后转眼看向我道:“能有这般歹毒缜密的心思,非她椒房殿莫属了。一则,若是为人发现,别人必不会认为是皇后所做,因为谁会那般蠢笨,在自己的地方做这等惹人怀疑之事?如此,她反而可以把一切矛头指向我,觉得我不过是想一箭双雕,借机除掉马莹莹的孩子,嫁祸她皇后;若是未被人发现,最起码,她除掉了一个碍眼的孩子,何乐而不为?” 郑保林冷笑一声道:“皇后的城府岂是一般人可比的?”说完郑保林看向我道:“指不定,你,马莹莹,和我的孩子,都是她皇后一人所为。” 我脑中一震,只觉得混乱无比。而郑保林笑着看向我道:“你既能挑拨得我与马莹莹的关系,让马莹莹倒戈与你,用苦肉计陷我与如今的境地,可见你也是有谋略的人,我很期待看着你将高高在上的皇后,也扯向无尽的深渊,再无翻身之地。” 此时我的思绪已是一片凌乱,我不知道我该去相信谁,也不知道是否该相信郑保林的话。 郑保林不再看我,只微微抬首,看着蔚蓝依然的天空,明澈没有一丝杂痕,永巷的阴翳没有阴照了它。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郑保林脸上淡然若失的样子,没有算计,没有凌厉。就这样静静过了许久,她开口喃喃道:“原本的我,是想夺走皇后所拥有,所视为生命的一切,可是如今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孩子,失去了陛下……也失去了自己。” 她苦涩一笑,然后道:“或许,这便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可是我不后悔,因为只要让她许娥不得安然,就够了。无论如今是如何的境地,我从未觉得我做错了,在永巷中,你不狠,就会被别人吞噬,而我终其一生。一心要对付的,只有皇后。我没有错,你也没有错。” 她转眼看向我,怅然若失的笑道:“错的……只是我们嫁与了帝王家。” 听到这句话。我只觉得心内最柔软的一处猛地一震,郑兰说的没错,最是无情帝王家,母子不得享天伦之乐,夫妻不得鹣鲽情深,相爱之人得不到一心相待,前朝斗,后,宫斗,母子斗。夫妻斗,就算是永巷中无数如花美眷,终其一生也只会斗,究竟孰对,孰错。谁胜,谁输,没有人知道。 就在这时,郑保林看着我,突然拂裙跪于我面前,我惊诧的退了半步,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郑保林诚然的看着我道:“我郑兰此生好强。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今日,我只求你,求你护得我孩儿的性命,我如今已了无牵挂,唯独我的孩子。是我唯一不能放下的。” 我平静地看向她道:“你想我如何帮你?” 她看向我道:“我只求你将晳儿接入昭阳宫,亲自抚养。” 我微微蹙眉,然后道:“从前你对我至此,如何会认为我冒着与皇后生嫌隙的风险,去照顾你的孩子?” 她苍凉一笑道。然后看着我道:“因为你也是承受了丧子之痛的人,自然不会眼睁睁看到我的孩子死于这无情之地,而且……” 她深深看着我道:“你是这永巷里,唯一还有心的人,我虽与你相斗,但我知道,你非无情。我相信,你会善待我的孩子,能将他视如己出,就让他......做你的孩子吧。” 我震惊的看着她,就这样,静默地彼此相视许久,过了半晌,我移开了目光,淡然道:“皇后已得陛下应允,接了皇子入椒房抚养,陛下和六宫皆认为皇后贤德,又为天下之母,抚养皇子,合情合理,就算我如今坐在昭仪的位置,也不可相争。” 郑保林粲然一笑,然后看向我道:“只要你答应了我,一切自当会顺理成章,很快你就会得到这个机会,我只希望,你可以接受,我就安心了。” 我诧异地看向她,她方恨意道:“论人心,皇后确实做的滴水不漏,只可惜,有时候万千的人心,却比不过一人之意,千算万算,她却是算不过一人的心思,注定她是要屈居人下的。” 说完郑保林抬眼看向我,我微微思索,立刻了然道:“你是说长乐宫太后?” 郑保林微微一笑,然后道:“太后最不想看皇后独大,而如今,皇后却是占尽了风光,太后岂能容得?” 郑保林转眼看向我道:“只要你今日能答应我的乞求,不出明日,太后便会替我开这个口,到时候,只求你能答应,救得我孩儿出了那水火。” 我看到郑保林的眼中,分明是晶莹的泪水,还有无限的期盼,看得出来,她是在动用自己多年积攒的势力,去替她的孩子谋划好一切,只为了她孩子一世的平安。 过了许久,我平静道:“好。”这一刻,她眼中闪过了从未有过的明亮,脸上满是欣然和感动。 我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此时的我已经混乱不堪,我转首不再看她,只淡淡道:“既然话已说尽,我便走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抬脚就走,“赵昭仪!”突然后面传来她的声音,我微微一滞,还是转首看向她,只见她凄然的跪在地上道:“我想见一见我的孩子,只这一眼便好,待我看得他平安那日,我自会给你我之间的恩怨一个结果。”说完她竟深深地叩拜,伏额与地,而泪水,早已湿了地上一片。 我转首背对着她道:“明日入夜,我帮你,只为了孩子,与你无关。”说完我迈步走出去,只听得她泣然道:“谢谢!” 第二十七章 疑团 待我扶了子衿的手出了掖庭的门,李朝恩早早候在辇轿前,看见我忙上前来拂了礼道:“主子出来了。” 我微微颔首,然后由着子衿扶我上了辇轿去,我看向李朝恩,李朝恩微微垂首,然后喊着道:“回宫。” 辇轿起来,缓缓地走向昭阳宫。一路上我皆是愁眉莫展,若我的孩子和马莹莹的孩子非郑兰所为,又该是谁?难道这一切真如她所说,是皇后的暗中筹谋,若是如此,皇后的城府只怕太深,深得可怕……但是却也可能是郑兰故意这般说,只因她丧子之痛未报,所以想以此激起我对皇后的怀疑,从而与皇后相斗,也可了了她的私仇。还有可能,是宫中潜伏了其他城府极深之人,在暗中一手操纵,坐山观虎斗,想收渔翁之利。这一切的一切,变成了一个有一个难解的谜团,缠绕在一起,只让我愈发头疼。 就在我百愁莫展时,跟在辇轿边的子衿温声问道:“主子,您怎么呢?” 我看向子衿,然后转首抚额靠在辇上疲倦道:“子衿,或许我们都算错了。” 子衿抬首看了我一眼,但很快垂首道:“主子为何这样说?可是郑保林说了什么?” 我微微偏头,撑起下颚道:“她说我腹中的孩子,还有马莹莹的孩子,都非她所杀。” 子衿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凝神思索了一会子,然后抬眼看向我道:“主子觉得可信?” 我微微坐起,然后轻轻摩挲着腕子上的绞丝点翠玉凤镯,凝神看着远处的宫墙道:“郑兰虽心机狠辣,但做事却是坦然的性子,她所做的必然会承认,若非她所为,她也没必要去隐瞒,与她说话时。看得出来,她对孩子的心却是诚然的,她既是曾为丧子,痛彻心扉。便不会狠毒到对未成形的孩子下手。她告诉我,她在与王福交代了后,又反悔立刻唤回了王福,取消了计划。” 说完我看向子衿道:“她会对付我,却不像是会对付我孩子的人。” 子衿凝眉思索,过了许久方道:“说起来,马婕妤腹中孩子夭折之事,却也是有些疑点,马婕妤腹中之子,就算她再恨。可终究家世rong宠比不过她,她若想,便能将这孩子抚养与自己手上,依陛下对她的chong,不是不可能。她为何要冒这样的险。做这没必要的事?” 我微微蹙眉道:“或许,是因为她早知自己有孩子,所以想除掉障碍。” 子衿微微颔首,然后看向我道:“让主子一筹莫展的,只怕不止此事。” 我看向子衿,然后扬起一丝笑意道:“你总是能参透我的心思。” 子衿微微一笑,然后垂首道:“奴婢只是跟随主子久了。看的也就多了。” 我微微一笑,然后看向子衿轻声问道:“你可知郑保林从前的孩子如何胎死腹中的?” 子衿听到此,神情猛地一震,脸上有些震惊,眼中有些惊惶小心地看了眼四周,只见四周无人听到。子衿方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我看向子衿,然后问道:“可是……” 子衿微微蹙眉,然后看向我道:“曾传言乃是……”子衿朝着椒房殿正宫方向使了眼色,然后垂首小声道:“如此,郑保林方与椒房殿的势如水火。” 我看向子衿。子衿道:“只是此事并没有人证物证指向椒房殿,而皇后娘娘一向德行柔嘉,六宫皆对此有些怀疑,而皇后曾为此卸了钗环,跪于宣室殿前,澄清自己的清白,更自责作为六宫之首,却不能护得汉室皇嗣,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因此央求陛下对其施以责罚,以镇六宫。如此,陛下虽是应了皇后的请求,对其轻罚,但却是对皇后坚信不疑,只觉得是郑保林因为丧子,一时不能接受,胡乱猜测罢了。如此,对郑保林也是chong眷更甚,而郑保林拿不出证据,此事也就平息了下来。” 我微微凝思,子衿看向我,小心问道:“郑保林莫不是怀疑您与马婕妤的孩子,乃是……” 我微微颔首,子衿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有些倦怠道:“若是如此,却是比之从前的漪澜殿更可怕。” 子衿脸上也微微有些变色,然后默然不语,因为我们都知道,郑保林虽是心计手段强,却是人尽皆知,而皇后,从我进宫,或者说从其做太子妃起,众人皆尊其贤惠得体,若这一切只是表面,只怕这城府深的非我们所比。 我有些烦恼的抚额,然后道:“我也累了,无论何事,今日也不想再想了。” 子衿微微颔首,然后温声道:“主子累了许久了,今夜就好生歇着吧。” 我微微颔首,然后看向一处道:“但是无论何时,害我孩子的人,我绝不会放过,哪怕是拼了自己的性命。” 子衿看向我,微不可闻的叹息,不再说话,而我头靠在辇背,只想阖眼好好歇息一次。 待第二日,子衿刚服侍我稍作打扮,我撇开了那些珠翠金玉,只让抱琴给我取了支清雨芙蓉的绢花,抱琴迟疑道:“主子,这是否太素了些。” 我微微一笑,然后淡然道:“左右也不想出去,打扮那么艳给谁看呢,再者……” 我看向妆台喃喃道:“我的孩子刚去,我这个做母亲的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如今只想穿的素然些,只当是我的心了。” 说到这里,子衿她们都默然垂首,不再做声。就在这时,突然看到李朝恩急忙走了进来,到我面前拂了礼,然后道:“主子,太后娘娘病愈,一早便召集六宫去长乐宫一叙。” 我微微蹙眉,然后道:“你可知是为何?” 李朝恩微微凝思了一会儿,然后道:“似乎只是寻常叙话,热闹热闹。” 我凝眉了一会儿,很快猜到了缘由,然后看向子衿道:“子衿。抱琴,李朝恩,你们随我去长乐宫吧。” 子衿她们应声垂首,抱琴看向我道:“主子若在自个儿宫里还好。若是去长乐宫,只怕太素反而不好,如今太后刚病愈,只怕喜欢穿的喜气些的,看着热闹。” 我微微摇头,然后道:“我终究做不到。” 抱琴还欲说话,我走到妆台前,取了一支春熙海棠的流苏戴与鬓边,然后取了一对儿东珠耳坠戴与耳边道:“就这般吧。” 子衿微微颔首道:“素净不失端重,应是得体的。” 我微微颔首。然后道:“走吧,别让太后等我们。”子衿她们垂首,然后上前扶了我的手走了出去。 辇轿不一会儿便到了长乐宫门前,我扶了子衿的手下了辇轿,踏进宫门。走了许久,到了正殿门口,只见慕予姑姑正站在门口,瞧着我,老远儿走了过来,笑着拂礼道:“奴婢给昭仪……” 我忙亲自扶起她道:“姑姑可是折煞我了,可别行了礼了。” 慕予姑姑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但嘴上还是推却道:“娘娘才是折煞奴婢了,娘娘是主子,奴婢行礼是应当的。” 我笑着扶了慕予姑姑的手道:“姑姑跟随太后多年,经历了孝宣皇帝,还有先帝,在宫中早已是德高望重的。六宫皆知,太后娘娘最是离不开姑姑你,我们不能常在太后身边尽孝,都是姑姑将太后娘娘照顾的极为体贴,论起来尊敬您都是我们应该的。” 慕予姑姑听了。眼中笑意更深,直拉了我的手笑着道:“娘娘这话可别说给与太后了去,太后听了少不了笑奴婢了去。” 我微微一笑,慕予姑姑则拉了我的手道:“说了这会子话,竟还未请娘娘进去,奴婢可是越老越糊涂了。” 我笑着道:“姑姑是贵人事多,姑姑深得太后依赖,太后的事才是要紧的事。” 慕予姑姑笑着道:“娘娘可别再笑话奴婢了,太后虽是病着,却是念叨了娘娘许久,如今病愈,更是早早的寻我请了您去。” 我笑着道:“那便劳姑姑引我进去见得太后了。” 慕予姑姑笑着忙引了我往长乐宫里去。 进了里面,只听得一片欢声笑语,珠翠环绕,难得长乐宫太后面前也都是姹紫嫣红的,只见太后虽是刚病愈,精神却是极佳的,拉了班姐姐在座上说着话,而一众嫔妃逗笑着,太后似也是兴致好的。而皇后却是安然的坐于旁边,只陪笑着。 待内侍宣毕,众人都看向我,然后忙起身对我拂礼道:“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上前恭敬对太后拂礼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长乐无极。” 太后笑着道:“赵丫头来啦,快起来,快起来。”说着太后假嗔道:“慕予也是,怎地还让她下了礼了,这孩子身子也刚好,可别落了坏。” 慕予笑着道:“是奴婢的错,只是昭仪娘娘恭敬得体,太后娘娘一向知道的,也极为喜欢,如今昭仪娘娘要给太后娘娘行礼,是尽着笑道,奴婢哪好置喙什么。” 太后笑着指向慕予姑姑道:“就属你能顶哀家的嘴。” 慕予姑姑陪笑道:“奴婢也不敢,若真是这般,陛下也会怨怼奴婢的。” 一番话说的巧,太后娘娘笑意又添了几分,而一众嫔妃也跟着一起陪笑着。 我缓缓起身,太后对我招了手笑道:“赵丫头快来,数月不见,哀家可是念的紧。” 我微微一笑道:“若非臣妾身子不便,便是在太后娘娘身边侍奉汤药也是应该的,太后病中,臣妾不得尽了孝道,还请太后原谅。” 太后拉了我坐于身边,拍了拍我的手道:“你怀着身子,哀家是知道的,若不是哀家病中,就亲自去看你,看哀家的乖孙子……只可惜,哀家如今却是后悔不及。”说着太后眼中溢出了泪来,而我也为此勾起了失子的痛楚,泪水也禁不住涌了出来,而殿中的一众人也吹了首,有些黯然的跟着哀戚。 第二十八章 漪澜殁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得门口内侍高声宣道:“陛下驾到!” 我连忙起身,皇后端重的扶了墨兰的手,走到了前面,我则和班姐姐一起跟在皇后的后面,而一众嫔妃早已收起了方才哀戚的神色,拂了拂衣裙,抬手整理着钗环发髻,然后看向门口,紧紧跟在我们后面。免费小说门户 待皇上的身影落在门内,我们忙俯身道:“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顿时一片莺莺燕燕的娇俏声响起。 “都起来吧!”只听得皇上温和的声音响起,下一刻,皇上便扶了我起身道:“你身子还没好全,快些起来吧。” 我抬头看向皇上,只见他眼神中满是怜惜,我微微颔首,然后扶着皇上的手起了身。皇上转首看到皇后,也扶了皇后道:“皇后前些日子也没少折腾,好好注意着才是,若是太累了,就莫要太亲力亲为,难为了自己。” 皇后眼中满是感动的看着皇上,然后眼中微微一红,欠了身道:“臣妾知道了,谢陛下挂怀。” 皇上微微颔首,然后皇后随着皇上手臂的力,缓缓起身。皇上走到前面,对着太后微微拱手道:“母后如今身子可是大好了?” 只见太后满脸慈爱的笑道:“好了,好了,都好了,陛下不用挂心,还是前朝的事重要。”说着太后笑道:“这个点儿,陛下应该是刚从宣政殿来吧?” 皇上道:“回母后,是的,因着听秦道说母后今日身子好了,朕便想来探望母后,所以就过来了。” 太后听了,脸上笑意更甚,直入了眉眼,然后太后招手道:“陛下快过来坐下吧,处理了这许久的国事。想必也累了。” 皇上微微颔首,便朝过走,太后看向秦道笑嗔道:“哀家的病不过小事,何必去打扰陛下。你这差事是越发办得好了,事情轻重缓急都分不了了,扰了陛下的政务可怎生是好?” 秦道一脸赔笑道:“是奴才的错,不过自太后生了病,陛下是急了好些天了,日日都打发奴才去看太后您的情况,今儿个若奴才不说,只怕陛下还急着,处理政务也心焦的紧,奴才一旁看着也担心。还望太后体谅,免了奴才的罪。” 太后听了更是高兴,皇上看向秦道嗔道:“你如今嘴皮子也利索了,若是惹了太后不高兴,看朕怎么收拾你。[.超多好看小说]” 太后一听。笑着道:“罢了,罢了,秦道跟了你这许多年,伺候的也是尽心尽力的,什么罪也都该免了。” 秦道一听,立马急着扑到地上跪道:“奴才谢太后。” 瞧着秦道故意的讨巧样儿,太后看着直笑。一众嫔妃也拿绢子捂了嘴笑着,而皇上也是忍个不住笑着斥道:“下去,下去,尽是来耍宝了。”秦道听了,一溜烟儿退下去了。 皇上看向太后道:“方才朕进门,看着母后似是脸色不好。是为何?” 太后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下,然后拍了拍皇上的手道:“都是哀家不好,方才瞧着赵丫头进门,便想起了哀家那早夭的孙儿,哀家一时没忍住。老婆子多念叨了两句,没得惹了赵丫头也不好了,瞧着我娘俩难受,这一大家子都跟着难过,都是哀家的错。” 皇上担忧的看向我,我忍了忍内心的难过,微微一笑道:“都是臣妾没个分寸了,看着太后身子刚好,还不懂事的惹了太后难过,是臣妾的不好。”说着我起来欠身。 太后忙道:“快起来,快起来,子衿,快扶了你家主子起来,身子刚好,可别再行礼了。” 我顺着子衿的力起了身然后才坐下,皇上恐是怕我难过,便转而看向皇后问道:“皇后来了,那皙儿呢?可是留在椒房殿了?” 皇后正欲说话,太后便道:“前些日子哀家身子不爽利,怕过了病气儿给孩子,便没瞧过孙儿,今儿一好,哀家便让皇后抱了孩子过来,这会子孩子正在后殿让乳母喂奶。” 皇后没说话,皇上点头道:“母后既是喜欢孩子,把皙儿留在长乐宫多陪您两天也好。”只见皇后身子一颤,一脸惊诧的看向皇上。 皇上并未注意,只见太后笑道:“哀家如今可没这个福气,身子虽是好了,却还是有些倦怠,慕予她们伺候哀家就已经有些繁重了,若是接了皙儿过来,怕是照顾不妥。” 皇后听到此,微不可见得松了一口气,皇上微微颔首道:“如此,那母后若是想见皙儿了,便召皇后来长乐宫也是一样的。” 皇后这时也笑着道:“陛下说的是,只要母后高兴,如何都是好的。(.)” 太后笑着看向太后道:“陛下和皇后的孝道哀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好,你们有这份心就好,哀家也就足够了。” 这时慕予姑姑上前笑道:“太后,乳母刚喂完了奶,太后可是要抱抱?” 太后笑着道:“快,快抱来哀家看看。”说着太后拉着皇上的手笑道:“哀家方才看了,孩子的眉眼像极了陛下小时候,讨人喜的很。” 皇上微微一笑,这时慕予姑姑手中抱了个襁褓过来,太后忙接了过去,看着笑道:“瞧瞧,可怎么不让人喜欢呢?” 这时只听得婴儿清脆的笑声,逗得皇上脸上也温缓了不少,皇后看太后高兴,便笑着道:“太后一抱,皇子便如此高兴,可见是连着血缘的,亲得很。” 太后听了很是受用,连连点头,在那逗弄着。然后看向皇后笑道:“哀家听闻皇后一边要忙着管理六宫的事务,一边儿还要照顾皇子,可是难为你了。” 皇后恭敬地笑道:“臣妾身为皇后,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太后满意地点头,然后看向皇上道:“听闻为着这孩子,一应的日常照应,都是皇后亲力亲为,可见皇后是用了心的,哀家也觉得皇后当真是贤德端庄的典范,六宫嫔妃都该学着些。”说着太后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座下的嫔妃。我们忙起身道:“臣妾自当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慕予道:“去吧前儿进贡给哀家的那棵珊瑚树给皇后的椒房殿送去。” 皇后一听,受宠若惊的忙道:“这如何使得?既是孝敬母后,臣妾怎敢收?母后快收回去吧。” 太后摇了摇头笑道:“皇后替哀家。替陛下,替咱们大汉朝的子嗣有功,就该赏,皇后如此尽职尽责,哀家很是满意,皇后只管收着就是,那珊瑚树哀家瞧了,极好的成色,是难得的珍品,摆在椒房殿。也是沾个吉祥,希望皇后也早日诞下皇子,那也是咱们大汉朝的嫡子。” 皇后一听,虽是惊诧,却还是微微红了脸。我看到此。心中却是莫名的刺痛,只觉得有些难忍。 这时太后突然看向我道:“赵丫头,来,过来。”我忙整理了心绪,走了过去,太后拉着我要我坐在身边,我忙退却。却是挣脱不过,便坐了下去。太后将怀中的孩子抱到我面前笑道:“你到底也是六宫的昭仪,皙儿虽非你亲生,但也算是你半个孩子,哀家知道你如今的难过,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如今你应该整理好心情,把身子养好,再为我大汉绵延子嗣才是。” 我听了,眼中微微一热。但还是忍了下去,然后声音中略带些哽咽道:“臣妾谨遵太后教导。” 太后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下,然后道:“来,你也来抱抱这孩子。” 我看向太后,微微有些迟疑,太后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我看向襁褓中幼小可爱的婴孩,最终还是忍不住,将手缓缓伸了出去,太后笑着将孩子递给我,我抱与怀中,软软的,一股温然的暖意包裹住了我,这种温暖不似皇上的怀抱,就像是一种归宿,瞬间我抑制在心底的那一抹母爱冲破了枷锁,泛滥开来,似乎再也收不住一般,我有些激动,小心翼翼地抬手准备去轻抚那孩子,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就在我犹豫迟疑时,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手,我回头一看,皇上温然的看着我,然后将我的手送到那孩子面前,鼓励似地让我轻抚。 我轻轻地扶着那孩子嫩柔的肌肤,那孩子开心的笑了起来,“咯咯”不断。这一刻我在想,若是我的孩子还在,如今也会高兴的躺在我的怀中,咯咯的笑着吧,突然我只觉得眼前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一般,眼中一股热泪再也忍不住,一颗一颗的滴了下去。 我忙抹了泪,看向太后和皇上道:“臣妾失态了,请陛下和太后责罚。” 皇上心疼而又不忍的看着我,太后看着我笑道:“何罪之有?哀家看皇子与你也投缘,瞧这一抱,这孩子也高兴的紧。”果然怀中的孩子笑得更是开心。 太后看向皇后,拍着她的手笑道:“哀家瞧,皇后将这孩子养得好。” 皇后笑着道:“都是臣妾分内的。” 太后笑着颔首,然后握住皇后的手道:“哀家方才看皇后微微有些咳嗽,脸色也些微苍白了些,可是怎么呢?” 皇后道:“无事,臣妾只是些微着了风寒,没什么大碍的,都是臣妾不好,还让太后操心了。” 太后些微嗔道:“都是一家人,皇后这是什么话,再说哀家早都听闻皇后为了前些日子后,宫的事务,累了心,撑着病还去为哀家和皇子祈福,哀家心中也是心疼的紧,你这孩子,竟也不说,病倒了还不给哀家,给陛下说。” 皇后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太后,众嫔妃也是奇怪,太后一向不喜皇后,如今却是之夸赞,太后看向皇上道:“皇后的孝心,把哀家的心都快暖化了。” 皇上看向皇后,温和道:“皇后辛苦了。”皇后眼中微红,没有说话。 太后看向皇上道:“哀家看,你也不为着皇后想着点,哀家看了也心疼,瞧瞧,皇后如今病得脸都小了一圈,还苍白了些,都是哀家问了太医才知道皇后如今还没好,却还是强撑着照顾皇子,亲力亲为,一边还要处理六宫事务,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要病倒的。” 皇上微微蹙眉,似是在思索,只见皇后眼中猛地一闪,正欲说话,太后却道:“哀家瞧着赵昭仪也好了些了,如今不过是心病,不如把皇子接到昭阳宫去,方才哀家看这娘俩儿夜是极投缘,赵昭仪有皇子陪着,只怕心病也会好的快些,如此皇后也能放心养病,六宫的事务也由班丫头料理着,哀家如今也能帮衬帮衬,陛下看如何?” 皇上迟疑了一下,正欲说话,只听皇后道:“臣妾没事,臣妾没事,太后和昭仪妹妹也是刚好,怎能劳得呢?太后……”说着突然皇后咳了起来,直收不住,脸都微微有些咳红了。 我看向太后,果然太后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然后担忧的看向皇后道:“瞧瞧,这说着说着就这般难受了,皇后还要强撑,你是一国之母,可不能轻易倒下,还是要小心身子,日后等你好了,还有好些个事要你忙着呢。陛下看呢?” 太后看向皇上,皇上微微点头,然后担心的看向皇后道:“皇后如今脸色确实不好了些,还是听母后的话,莫要强撑着,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皇子就接到昭阳宫去吧。” 太后笑着道:“好了,就这样决定了,陛下平日里也多去椒房殿看看皇后,皇后……也不易啊。”说着太后抬眼看向皇后。 皇上点头道:“母后说的是。”皇后有些呆滞地看向太后,过了半晌,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皇后颓然的垂首道:“臣妾知道了,一会儿便让昭仪妹妹随臣妾去椒房殿收拾皇子的衣物,再搬过去吧。” 第二十九章 漪澜殁 (中) 待到了椒房殿,皇后抱着皙儿在怀中,吩咐着墨兰和一众的宫女收拾皙儿的细软。|经|典|小|说||只见皇后眼中满是关怀与不舍,语中更是细微备至,大到乳母宫女的分配照顾,小到一针一线,小孩子衣上的纽扣,都细细的吩咐着,只见皙儿在皇后的怀中很是安然,而皇后眼中的怜爱,看起来二人倒似是母子一般,坐于右首的我,反倒有些局外人的感觉。或许,是郑兰多虑了,皇后虽与其不合,对这孩子却是贴了心的,否则这孩子也不会这么安心的玩乐。 一应都吩咐好了后,照顾的乳母和宫女儿们都候在殿外,皇后又对我絮絮的说了好些要注意的,我便安然坐在旁边颔首听着,过了好一会子,皇后才微不可闻的叹息道:“让妹妹看笑话了,且听本宫絮絮叨叨的说了这好一会子。“ 我笑着道:“皇后娘娘是太过关心皇子了,让臣妾看了,也颇是感动,若非是因为娘娘如今身子不大好,陛下害怕您照顾皇子太过劳累,臣妾如今竟倒是有些做了坏人的感觉。” 皇后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本宫与这孩子处的久了,一时有些絮叨,难得妹妹能承受着,这会子孩子睡得正好,你就接了她去吧,本宫方才说的,万望妹妹要记住,否则这孩子只怕是要吃不下睡不安生了。” 我微微颔首,便起身要去接孩子,皇后也不肯假手与墨兰,亲自下了凤座,然后将孩子递给我,就在我接过的一刹那,这孩子却突然哭了起来,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我一时有些愣神,仔细想想方才很是轻声小心,不曾惊到这孩子,如今哭的这般是为何?皇后忙接了回去。抱在怀中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嘴中絮絮地温语抚慰着,过了好一会子,孩子方收住了哭声。我笑着道:“皙儿倒是挺娘娘的话。” 皇后微微一笑,然后似有些尴尬道:“平日里这孩子睡得沉,方才也不知怎么就哭闹起来了,让妹妹受惊了。”说着皇后小心地拢着襁褓。 我笑着道:“无妨,到底是刚生下来的孩子。”说着我看向襁褓,只一瞬,我突然看到了一道青印,登时我蹙眉有些迟疑地看着襁褓。 “妹妹?怎么呢?”皇后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只见皇后似是担忧的看着我,我整理了一下心绪。然后小心问道:“娘娘,不知平日里都是谁照顾皇子的多?” 皇后略想了一想,然后道:“白日里大多是我亲自照顾着,入了夜,都是乳母和宫女儿们悉心守着。怎么呢?妹妹?” 皇后疑惑地看着我,我却不知该不该问,这时皇后微微蹙眉,忽然似是反应到什么,小心打开襁褓,果然一道青紫的印记躺在皙儿的手上。只见皇后微微一震,手中一滞。但很快脸上是强压住的愠怒,然后冷声道:“本宫若方才皙儿怎的哭了,必是碰到这处伤了痛着的。” 我看了那道伤痕,应是掐出来的,小孩子那般柔嫩的肌肤哪里禁得住这般使坏,看着只觉得触目惊心。一时扯得心疼,是谁大了胆子,竟敢对皇子施虐,若是太后和陛下知道了还得了?难道真是皇后的默许,我一时也不禁疑了心。看向皇后。 只听得皇后怒道:“把乳母和侍奉皇子的宫女儿都给本宫宣上来。” 墨兰一看,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皇后看向我,尽量压抑怒气般,平静道:“妹妹且等等,今日若是不把此人找出来,本宫也不得安心,还劳妹妹在这多坐一会子。” 我平静颔首道:“无妨,只是娘娘息怒,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皇后微微颔首,这时只见乳母和几个宫女走进了殿中,看到皇后和我,忙跪地请了安。皇后也不叫起,冷冷的看着她们,直看得她们浸着冷汗却不敢擦,皇后才压抑着怒气道:“你们都是千挑万选上来伺候皇子的,如今也是大了胆子了,连皇子都敢施虐,本宫看你们是有几个脑袋?”说着皇后一掌拍在案上,惊得乳母和那几个宫女连忙磕头求饶道:“奴婢没有,奴婢不敢啊。” 皇后冷眼看着她们道:“不敢?不敢那皇子手臂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自己生的不成?”说着皇后便更是气极,看着她们道:“来人,帮她们都给本宫拉出去打,直到有人招了为止。” 那乳母和宫女们一听,连忙哭号道:“娘娘饶命,奴婢没有啊,娘娘饶命。” 皇后怒看着她们道:“本宫看,是我平日里性子太好了,才叫你们敢这般,如今若不招,就都下去挨板子受着吧。”说着就看向安奉。 眼看着那些宫女要被拖下去,我起身道:“娘娘且息怒,臣妾倒是有主意,能找出对皇子施以毒手的人,可以一试。” 皇后有些诧异地看向我,我微微颔首,皇后方点头,然后有些疲惫的摆手道:“本宫愈发头疼了,就由你来审吧。” 我微微颔首,然后缓缓踱步到乳母和那些宫女面前,看她们也皆是垂目敛神,极为恭谨的样子,并不像是那般歹毒之人,我开口道:“是谁做的,自己心里都清楚,本宫和皇后娘娘的心一样,不想宫中闹出许多是非来,你们若是能自己站出来承认,或许还能留得一命,若是……” 我逡巡了她们一眼,然后道:“若是要死撑着,待本宫找出来,可就没个后悔的余地了。” 我冷眼射向她们,只见其中有一个宫女微微有些颤抖,我冷笑一声,然后道:“莫以为皇子刚生下来,受了罪说不出话,孰好孰坏,他却也是感受得到的,若是一会儿皇子告诉了本宫凶手是谁,那有些人可得仔细了。” 说着我看向皇后娘娘道:“可能将皇子抱出来?” 皇后微微颔首,我看向子衿,子衿便领悟着往后殿走,突然后面传来一阵求饶声道:“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皇后娘娘饶命,昭仪娘娘饶命。” 我回头看过去,果然方才那个颤抖的宫女这会儿正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哭喊。我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后怒极的看向那宫女道:“皇子如今不过还是不能说话的孩子,你竟也下得去手,你是有几个胆子?” 我看向那宫女问道:“你为何要对皇子下毒手?” 那宫女埋着头泣道:“因为从前郑昭仪专横跋扈,对我们这些做宫女的也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从前奴婢本是绣房的宫女,只因为一件绣品不合郑昭仪的意,郑昭仪便大发脾气,将奴婢治罪杖责,还将奴婢贬到了浣衣局做最下贱粗使的宫女,受尽了别人的折磨践踏,熬了许久,听闻宫中要选照顾皇子的人,奴婢便将自己存下来的积蓄拿出去通融,一来进得椒房殿,便是脱离了苦海;二来,便是想……想报复,娘娘,娘娘,奴婢是一时蒙了心,求皇后娘娘饶恕,求昭仪娘娘饶恕啊。”说完那宫女直磕头求饶。 我看向皇后,只见皇后气的胸前起伏,直捏紧了手中的绢子道:“为了私仇,你却报复这样小小的婴孩。”皇后怒道:“安奉,把她拉下去,杖责三十,打入暴室,永不得入内廷。” 安奉忙上前道:“是。”皇后看向其余的人斥道:“本宫放心的把皇子交予你们,皇子受了伤,你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却未能及时发现,可见是不上心的,都罚俸三个月,若是再有下次,都去暴室思过吧。” 那乳母和宫女们吓得连连跪地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等再也不敢了。” 皇后处理六宫,一向是得过且过,宽容有度,像今日的这般怒极,却是极少的,只见墨兰看着也担忧,不禁怒斥道:“还不都下去,杵在这惹皇后娘娘不高兴吗?” 那乳母和宫女连忙退了下去,只见墨兰上前递了茶给皇后道:“娘娘,消消气儿,您如今身子也不好,可别伤着了。” 皇后摇头道:“都是本宫的过失,若是皙儿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可如何过?” 墨兰在一旁劝慰道:“娘娘为皇子也是体贴至微的,凡事都是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于人,可娘娘毕竟身子不好,不能时时守着皇子,娘娘不比自责,更何况如今皇子还是好好地,娘娘且安心些。” 我看了,也开口道:“墨兰姑娘说的是,是做奴才的不是,怎能是娘娘的不好呢?娘娘的好,太后和陛下都是看在眼里的。” 墨兰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道:“昭仪娘娘说的是,娘娘且喝点茶,安下心吧。” 只见皇后脸上这才有些许缓和,然后欲接过茶水,却未想到手中一个不稳,杯子落在了地上,溅起了茶水,惊得墨兰一阵低呼。却见皇后抚着额头道,微微蹙眉,墨兰忙问道:“娘娘怎么呢?可是病又犯了?” 只见皇后微微点头,墨兰正着急,我忙道:“快去宣太医来为娘娘诊治。” 墨兰忙唤安奉去找太医,而我也上前同墨兰扶了皇后进了内殿。 第三十章 漪澜殁(下) 待伺候皇后用了药入寝后,我方回到昭阳宫中,怀中抱着皙儿,看着他如陛下一般的眉眼,不禁让人心中一暖,我看向子衿道:“皇子的宫殿可打点好了?” 子衿笑着看向我道:“主子放心,从长乐宫一传来话,抱琴她们就紧赶慢赶的收拾好了,奴婢方才也去看了,她们做事也是愈发长进了。” 我满意地笑着点头,然后看向皙儿笑道:“那就好,虽然不是我的孩子,可我总觉得皙儿就是我的孩儿一般,或许是我的孩儿不忍离开我,才以这般方式重回到我怀里吧。” 子衿为着我的开心,面上也是难掩的高兴与欣然,直连连地点头。这时突然见抱琴走了进来,我看向她问道:“怎么呢?” 抱琴看向我道:“主子,皇子的乳母和服侍宫女也来了,只待给主子请完安后,奴婢便引她们去偏室住下。” 我微微一蹙眉,然后小心拢了拢襁褓道:“叫她们都进来吧。” “是!”抱琴敛眉欠身,然后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有悉悉索索地脚步声传来,我也不看,只听得近前有人跪倒请安:“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看着熟睡中的皙儿,然后眼也不抬道:“子衿,皇子这会子睡得正好,你且抱着下去,让抱琴和侍书在一旁小心照顾着,她俩一个谨慎,一个细腻,由她们照顾着,本宫也能放心。” 子衿忙欠身道:“是。”然后倾身来接皙儿,我小心将皙儿送到子衿怀中,然后笑着道:“等皙儿醒了,就抱到本宫这儿来,本宫可是一刻都离不开他。” 子衿笑着道:“是。” 我微微颔首,然后继续道:“皇子平日里的一应物事,都叫温太医先看了再用。派专人保存,我看就由你吧,旁的我不放心。” 子衿笑着道:“是,奴婢知道了。主子可是把整个心都放在皇子身上了。” 我笑着道:“好了,下去吧,别把皙儿吵醒了。” 子衿笑着点头,然后小心地下去了。我这方坐了下来,然后睨眼看向座下的那个乳母和宫女,我端了茶盏起来,微微抿了一口道:“从前都是你们照拂的皇子?” 她们忙垂首道:“是。” 我挑眉看了她们道:“看着都是或机灵或稳重的,非常室倒是会挑人儿,想必皇子的习性你们是最清楚的了吧?” 她们一听,都眉开眼笑道:“是。(.好看的小说)”这时那乳母满脸欣喜道:“回昭仪娘娘的话。奴婢们是一直跟着皇子的,说起来,皇子的喜好习惯奴婢们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说句不敬的话,皇子是吃的奴婢的奶。皇子虽小,但是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怕再没别人比奴婢晓得了。请昭仪娘娘放心,奴婢绝对会一心一意,尽职尽责的照顾皇子,绝没半点马虎的。” 我微微一笑。然后放下手中的茶盏,然后道:“你这句话倒是说的准儿,皇子吃的是你的奶,哪里还有比这更亲的……” 我笑睨着那乳母,果然她脸上欣喜得意的神色难掩,我收了目光。也懒怠与再看下去,只摩挲着茶盏上的雕花笑道:“所以你就仗着这点,就长了脸面,没个上下尊卑了么?” 我的声音忽地转冷,然后冷眼瞥向她。果然她脸色一白,立马磕头讨饶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娘娘。” 我挑眉看向她道:“皇子身上遭了那般的伤,明着眼便能看到,你们这些个做奴才的倒是敢欺上瞒下,如今还敢到本宫面前卖好儿?天底下的便宜事儿,你们倒是尽想占了去了?当真以为本宫是好诓得的?皇后娘娘人善心慈,只罚了你们的俸禄,你们如今倒还腆着脸来想继续服侍,巴结着皇子,那也得看看本宫答不答应。” 说完我对着外面道:“李朝恩。” 李朝恩忙进了来,拂了礼道:“奴才在。”我挑眼看了下那群抖如筛糠的乳母和宫女,然后道:“这些个没尊卑,没规矩的奴才还带到昭阳宫来做什么?都退回非常室,让他们打发到该打发的地方去。顺便替本宫给非常室的带句话去,如今他们是愈发会办事了,什么人都敢往上领了。” 李朝恩忙躬身道:“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说完李朝恩便唤了人拉了那乳母宫女欲出去。 “等一下!”我唤住了李朝恩,李朝恩转过来忙躬身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只道:“没个什么,你跟非常室的管事崔恩说,再选几个伶俐妥帖的人来,虽然有抱琴和侍书贴身照顾,但也得有几个打杂的,告诉他,皇子是我汉室昌盛的象征,陛下,太后,皇后还有本宫都是上了心的,错犯了一次可以,若再犯的多了,只怕陛下和太后就得亲自说教了。”我看了眼恭谨垂首聆听的李朝恩,然后道:“好了就这些,下去吧。” “是。”李朝恩这才忙下去了。 待晚膳过后,我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夜幕微垂,我问子衿道:“今日陛下歇在哪?” 子衿道:“方才陛下身边来了人儿,说陛下忙于政务,今儿个得歇在宣政殿了。” 我微微颔首道:“那好,你们且收拾一下,咱们去掖庭看看吧。” 子衿看了我一眼,然后垂首道:“是。” 待到了掖庭殿,寂静无人,虫草低吟,声音微弱有了颓然之迹。瑟瑟秋风轻起,卷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落叶,缠绵缱绻。破窗纸迎着风嘲哳残泣,只余老旧失修的朽门摇曳。而赵兰只着了件儿薄衫,未施粉黛,一枝微褪色的芍药绢花摇曳鬓边,独立于庭中,孤绝的抬头看着那一轮皎月照华依然,脸上是淡然,是绝尘,是了无生趣。 我从暗里走出,她头也未转平静道:“你来啦。”这一声。不似从前马珮珮的恨绝入骨,倒似是多年未见的友人,不过浅声低诉。 我放下了披风上的风帽,然后道:“秋风萧瑟。你倒也不觉得冷。” 她嘴角微漾,然后道:“终究比我的心暖些。”看着她温华的侧脸,皎然月光滑落,竟忽然觉得她有些出尘。 她回头看向我道:“长乐宫一事我已经知道了,谢谢你处置了那些个有心之人,护得皙儿周全。” 我看向她道:“皙儿与我也投缘,我只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有我昭阳宫一日,便有皙儿一天;若……”我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看向那角落的一抹残草呐呐道:“我昭阳宫有不保之时。我也必会为他谋得一安然之所。” 她安然的微笑,然后道:“我终归是没有看错人,有你护得,我便也安心了。” 我并未说话,只看向暗影里。子衿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襁褓,我看向郑兰道:“你的心愿,我也算帮你圆了。”果然她神情微震,然后有些微颤抖的看着子衿的怀中,眼中浸着泪水,有些迟疑而又欣然的走向子衿。子衿走上前去,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抚摸着皙儿,过了片刻,她微有些哽咽道:“皙儿。”说完她便将皙儿抱与怀中喃喃道:“好皙儿,我的孩子,母亲终于能看到你了。”头一次。我看到郑兰竟也会激动地不能自持,泪水簌簌地滑落。 只听得她唤了一声:“疏影。”疏影走了出来,手中抱着一个小包裹,然后打开小心摊在郑兰面前,只见里面全身小孩衣物。衣物上面还放着一个貔貅璎珞长命锁,郑兰爱怜的看着怀中的皙儿,小心的将长命锁戴到皙儿身上,然后倾身印下一个不舍的吻,哽咽道:“皙儿,母亲要强了一辈子,如今什么都不愿了,不求繁华,不求富贵,只求你安然一世。那便足够了,足够了……” “主子……”身后想起了子衿迟疑的声音:“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只见郑兰身子微微一颤,我轻轻颔首,郑兰抱着皙儿缓缓走向我,到了近前,我正欲接过,却见她忽地倾身跪地道:“妹妹,从前我确实做尽坏事,害你许多,如今我不求妹妹原谅,只求妹妹护得我孩儿,我就是死也足矣,做母亲的心,天下尽同,愿妹妹体谅。” 我只看着她道:“我既是说到了,就会做到,我只把皙儿当做我未能相见的孩子,从今日起,皙儿……便是我的命。” 郑兰欣然而又感动的看向我,我淡淡道:“时辰不早了,若再推脱,只怕又要引起六宫风波,与皙儿不好。” 郑兰有些颓然的失神,然后黯然垂首,起身将孩子递给我,我小心抱过了皙儿,皙儿已经醒来,两颗葡萄石一般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着我们,我不禁莞尔一笑,一抬头,便见郑兰眼中定定的看着皙儿,泪水涌动欲出,眼中是千般爱怜,万般不舍。 我看向她道:“我们也该走了,日后我会不时寻个时间,让子衿抱了皙儿过来。” 只见她摇头,忍住悲痛道:“不用了,从今日起,皙儿便是你的孩子了。” 我惊诧地抬头看向她,她却是爱怜的看着皙儿,轻轻地抚着,嘴角微漾道:“皙儿要有个安然的一生,就不该与我这个罪妃相连,日后不要让她知道有我这么个母亲,与郑兰这个名字相联,只会引得陛下想到不愉快的往事,作为母亲,我不能陪伴他一生,至少……不要牵累他。就让他做你的孩子吧,有你……陛下一定会很疼爱他的。”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一个为自己的孩子谋划将来,充满爱意的母亲。 说完,郑兰期盼的眼神看向我,我与她相视许久,终究只微微颔首,然后道:“我会的。”说完我再不看她,转身便往庭外走,只余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到了门前,我微瞥眼,只见郑兰捂着嘴,泪水湿了脸,身子不停地颤抖,疏影痛哭的扶住郑兰,心痛道:“主子……” 我收回了目光,忍住了内心的那抹莫名的痛楚,提步走了出去,再没有回头。 待到了第二日日落之时,班姐姐、梁姐姐、雪冉还有合德都来了昭阳宫,我笑着拉了她们在内室说话,这时子衿抱了刚喂完奶的皙儿来,我笑着抱在怀中,班姐姐爱怜的看着,合德和雪冉则在一旁笑着逗弄着,梁姐姐笑着道:“皇子与妹妹真真是一对母子,叫人艳羡,日后妹妹也有个依靠了,不像我们可是形单影只的。” 我微微一笑,低头看着皙儿粉嘟嘟的笑脸,心中泛起了阵阵暖意。这时忽地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李朝恩脸色讳莫的走了进来,我轻摇着拨浪鼓问道:“怎么呢?” 李朝恩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怀中的皙儿,然后垂首沉声道:“主子,掖庭殿的那位,殁了。” 我脸色一紧,手中微微一滞,但很快如常的抬头看向李朝恩,李朝恩垂首道:“是吞金自尽的。” 我平声问道:“都知道呢?” 李朝恩道:“掖庭殿一死,六宫都传开了,太后没说什么,皇后只问询了陛下,听闻陛下也失神了许久……”李朝恩偷偷抬眼看了我一下,见我如常,便继续道:“然后便拟旨,念着掖庭殿的那位是皇子生母,因此以婕妤之礼入葬,棺椁放于漪澜殿,待停灵毕,再入妃陵。” 殿中一片寂静,我开口道:“知道了,下去吧。” 待李朝恩下去后,班姐姐道:“自她去了掖庭,六宫不知多少双眼睛守着掖庭的消息,她一去,那消息走的自然快。” 我微微颔首,梁姐姐道:“婕妤之礼葬,停灵漪澜,倒也是没亏待。” 雪冉轻语道:“如此,婕妤之下的都得前往漪澜殿哭灵了。” “连死都谋划好了,倒是便宜她了。”合德闷声道。 我没有说话,班姐姐看向我道:“终究,陛下是恋旧情的人,这么久得情意,哪里轻易割舍的断。” 我看向怀中的皙儿,然后启唇道:“藕断还丝连,更何况是连着骨血的。” 班姐姐点了点头,合德她们都未再说话,我看着皙儿,却是眼睛闪闪地看着我,这么小小的孩子,哪里知道,宫中就要换一番新的天地,又哪里知道,他就这样失去了生生母亲,一个为他谋划,宁愿付出生命的母亲。 第三十一章 淋池 停灵的几日,整个漪澜殿一片压抑寂静,偌大的宫殿上下被一抹抹白色素裹,承载了郑昭仪一辈子无上荣宠的漪澜殿,在郑兰走后,奢华贵丽依旧,却是再不复从前的孤傲逼人。(.无弹窗广告) 郑兰的棺椁停置在漪澜殿的正殿,殿中是从未断绝于耳的哭泣声,已经足足五日,今日是最好一日,婕妤以下位份都跪在殿中,卖力的泣着,到底是连哭了五日,好些嫔妃身子不支,脸色或暗黄或惨白,明明泪尽了,却是使了力地拼命挤出几滴来,看着她们戏做足了的样子,没有人知道,跪满了大殿的嫔妃宫人,有几人的泪是真,有几人的是假。 郑兰乃是自戕而死,在宫中应是灭族的大罪,然而陛下却是堵住了六宫的嘴,对外称郑氏乃病重而去,不仅未判罪,反而以婕妤礼葬,让六宫嫔妃前去哭灵,私底下许多人不满,然而如今瞧着她们哭的那般惨烈的样儿,哪里有半分不愿。 我只摇了摇头,对着身侧的子衿道:“我们走吧,这里有班姐姐照应着,咱们也无需做什么。”皇后在陛下吩咐给郑兰以婕妤之礼安葬之时,便犯了旧疾病的起不来身,只得静养,因此郑兰入葬一事便交给了班姐姐,而我位在昭仪,本无我什么事,今日来,是代皇后而来,也是……为皙儿而来。 郑兰死后,疏影便去了宣政殿递了郑兰的临终遗书,一道遗书,勾起了无限缱绻的爱意和温存,一切怨怼责语都消失湮灭,只余陛下独自一人在宣政殿呆了许久,就在众人唏嘘揣测之时,一道圣旨更是如平地一声雷一般,打破了六宫的平静。上谕:昭仪赵氏,柔嘉婉仪。德行和顺,今将大皇子刘皙交其抚养,愿保我汉室福泽绵长。 从这一道诏书晓谕六宫起,我的一生便注定与皙儿连在了一起。皙儿将是依偎我生长的那一道青藤,我会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他,为他搏出一个将来,待他容貌正盛之时,许就是护我余生之日。而这一切,都只因郑兰血泪哀泣的遗愿,没有人猜到,与郑兰水火不容,斗狠至死的郑兰,却选我为托孤之人。 漪澜殿举办着黯然的哀事之时。我昭阳宫却是迎来了一桩喜事,六宫私下里的巴结奉承中,却也少不了艳羡眼热。而没有人知道,从这一刻起,永巷的某一处角落开始裂缝。开始产生了质的变化,永巷上方的风向,也不知不觉地转了方向,而人心,又一次的受到考验。而这一切的细微变化,我却浑然不知,直到了许多年后。我才恍然大悟,而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承受着针扎蚁噬的痛苦。 郑兰的丧仪很盛大,曾经彰显她万千荣宠的珠翠步摇,珍玩玉器。锦缎丝绸都被付之一炬,“噼里啪啦”的烧了整整一日,那冲天的妍丽火光照亮了漪澜殿的上空,就好像绚丽盛然得烟火,却终究是盛极一时。人去了,再多的身外名,身外物,又能有什么作用,不过是让生者去艳羡,去眼红,但若是以此换来一生的虚耗年华,拼尽心机,悲戚而死,又有谁愿去换这些虚名。 入夜,漪澜殿恢复了往日从未有过的宁静,自郑兰入陵,皇上命秦道迁出了所有的宫人,漪澜殿从此不会再住进嫔妃,永巷中,只独漪澜殿,静默独立,日日由宫人打扫,却再无入住,或许这就是皇上念旧的执念,从前的万般怪责,人去楼空之后,一切都变成了无尽的思念和缅怀,好像一层朦朦的白雾,挥之不去。 我站在殿前,瞭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阁楼殿台,然后启唇问身后的子衿:“今日陛下在哪里?” 子衿有些许迟疑,然后温声道:“回主子,陛下在宣政殿。(.)” 我微微颔首,然后平声道:“已是足足五日了,太后和皇后没有说什么么?” 子衿垂首道:“太后派了慕予姑姑探望过,陛下只道是繁与政务,叫太后莫要太操心。至于皇后娘娘……” 子衿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皇后娘娘并未有什么动向。” 我静静地看着天上的那一轮冰月,喃喃道:“真不知陛下念旧的执念,是坏是好。” 子衿微一顿,然后道:“执念旧情,总好过冷酷无情,从来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宫中的女子,最悲悯的,不过是为了一人,斗了一辈子,却什么都没得到,换来的不过是一抹淡漠的冷眼,那才是最伤人。” 我轻一颔首,然后转头目光移向子衿,子衿微微垂首,我淡笑道:“皙儿如何?” 子衿笑着道:“大皇子刚由乳母喂了奶,这会子已经被侍书哄睡了,抱琴和侍书都在旁边守着的,主子且放心吧。” 我笑着点头道:“那便好,我如今也不指望别的,只望皙儿好,便什么都足了。” 子衿笑着道:“主子把心都放在了大皇子身上,有您这般的记挂着,大皇子必会平安长大的。” 我听了舒心一笑,然后转头看向殿外道:“随我出去逛逛吧,拘着久了,也想出去看看了。” 子衿颔首道:“是。”说完便上前小心扶了我,走向殿外。 夜晚静谧无声,只有树影婆娑,花草随风,飒飒而响。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淋池边,夏日里的淋池最是耀眼妍丽,一株株粉嫩的并蒂莲隐天蔽日的,争相夺妍,莲叶何田田,一阵风起,摇曳荡漾,倒似是一群戏水溪边的妖童媛女。 而如今的秋夜里,虫鸣声声,淋池也陷入了无边的平静,倒影出一袭的银辉月华,多多莲花并在一起,在暗夜中散发着幽幽的清香,怡人无比。我静静地站在那里,渐渐阖住了双眼,感受着难得的宁静。 过了许久,似乎忽然闻得悠然的水波荡漾声,我凝神静听,果然如此,我睁开了眼睛,扶着子衿的手,看到眼前的碧荷莲叶悉索摇动,而下一刻,便是一叶小舟入目,只见清冷的月光下,一抹素蓝锦缎的身影玉立与舟上,皎然的容貌印着月华更是清绝,而腰间的那一只洁然玉笛,便已道出此人的身份。 待舟停岸边,我莞尔一笑道:“王爷好兴致!” 刘康立于舟上,温然一笑道:“昭仪也好兴致!” 子衿微微福身行礼,刘康微微颔首,我笑着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刘康道:“王爷又是孑然一人,好自在。” 刘康笑着道:“本就是无牵无挂的人,自在最是难得。” “与帝王家,自在就更是难得了。”我不禁脱口而出,待看到刘康微微一楞,我方心下后悔道:“本宫失言了,还望王爷莫怪。” 刘康好不在意地笑道:“昭仪最是坦率。” 我微微一笑,看了眼眼前静谧地淋池雨荷道:“若说夏日里,淋池的并蒂最是一绝,如今已入了秋,又是夜里,王爷独自撑舟游于此,可不知品的什么心境?” 刘康看了一眼淋池,然后笑着道:“昭仪有所不知了,这淋池别人只当夏日妍丽夺目,却不知它,春有春的妩媚,秋有秋的缱绻,冬也有冬的纯然。” 我笑着道:“看来是我浅薄了。” 刘康笑着道:“昭仪只是不像小王,闲散人一个,逍遥惯了,眼中也就尽是这些景致红尘了。” 看着刘康洒脱的笑意,我不禁微微失神,我已经多久没有随性自在的做自己了?刘康说的对,我日日都是缠绕尘世繁杂算计中,哪里顾得着赏景了,如今我散心游乐的次数,是越发屈指可数了,想到此,不禁心下黯然。 “昭仪?”刘康的声音唤醒了我,我不好意思道:“本宫失状了。” 刘康笑着道:“不知为何,昭仪总是在小王面前便跑了神儿,倒让小王百思不得其解了,莫不是小王话语太过无趣之故?” 我“噗嗤”一笑,刘康看着我,也随着笑起来,我启唇道:“让王爷见笑了。” 刘康摇了摇头道:“若是昭仪不介意舟小简陋,小王便邀昭仪一同夜游淋池,领略这不同的景致。” 我微微一愣,刘康笑着道:“清凉台里,小王已经派人备下了素点清酒,游完湖,赏景赏花,也是难得的自在。” 我笑着道:“王爷倒是过得神仙日子,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推脱了。” 子衿扶着我的手一紧,我回头看了眼子衿,给了她一个安然的眼神,不知为何,阴翳了太久,我如今却是再也不想守着那些压抑人心的规矩,只想放松一会儿,哪怕只一下也好。我回首看向李朝恩道:“你且在这等着吧,我一会子便回来,有子衿伺候着,不会有什么事。” “是,奴才知道了。”李朝恩微一躬身,便伫立在那。 “昭仪请。”刘康温然的立在那,我微一颔首,便扶了子衿的手上了小舟,子衿也跟着上来。 待我们坐稳,刘康便笑着道:“要撑舟了,昭仪和子衿姑娘小心着些。” 我微微笑着颔首,刘康笑着转首,小舟悠悠荡漾而动,而我们,离岸边渐行渐远。 第三十二章 闻君媚 待到了清凉台,刘康率先上了岸,我小心踱步走到了船首,子衿扶了我准备上岸,然而终究是秋夜露重,岸边的嶙石总是滑了些,再加上夜深迷蒙,一个不小心,我便脚下打了滑,眼见着我的身子一倾,就要跌进湖中去,我惊得低呼一声,一时懵了头,心下慌乱不已,只听子衿也吓得惊呼道:“主子!” “昭仪小心!”只听得刘康急切的声音传来从一边传来,而下一刻,我便跌进了一个温然的怀抱中,有些恍惚了片刻,我方发现自己已经安全的站在了岸上,我心下正暗自呼气时,却突然感觉到一抹温然的气息离自己很近很近,我这方反应到一双手正轻揽着自己,待一抬头,却是猛地对上了刘康明亮而又温润的眼神,眼中像是蒙着一层水雾,或近或远。 我心中一惊,紧张的退后了好几步,心中又是急又是尴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王失仪了,请昭仪恕罪。”忽地这时只见刘康竟退后了几步,恭敬地躬身,行了拱手之礼。 按着位份,昭仪乃是位视丞相,爵比诸侯王,论起来,刘康与我身份等同,更何况,刘康是皇室宗亲,不应与我行此大礼,只有一国之母的皇后才担得他的大礼,如今看着刘康的礼数,我一时惊诧,方才的事也忘的干净。 待我反应过来,便忙抬手上前道:“王爷这是做什么?本宫如何担得起?王爷快起来吧。” 刘康却是垂首不动道:“小王方才失礼,还望昭仪海涵。” 方才毕竟是情急之举,看着刘康如此,我更不好说什么,得幸是在清凉台,清凉台人少,没有后,宫那般多得是争端,方才又未有人看到。如此我也放心了些,然后微笑道:“方才王爷也是为了搭救本宫,情急之举,本宫该是感谢。如何还有倒打一耙的道理,王爷快快起来吧,若是叫人看到了,反倒是惹人揣测。”说完我对子衿使了个眼色,子衿便忙上前去扶刘康。 如此刘康方起了身,然后笑着对我道:“还是昭仪大量。” 我微微一笑,刘康便引我道:“这里更深露重,昭仪里面请。” 我微微颔首,便扶了子衿的手,跟着刘康进得清凉台中。第二次到这里。倒未有什么变化,反倒是随性自然的氛围依旧,任人如何烦躁的心,也能得以平静。 只见小魏子早已守在门口,老远儿便跑了过来拂了礼不拘地笑道:“王爷今儿倒是回来的早。奴才还以为王爷又要醉倒在荷花群中,得让奴才一顿好找,找小子们扶您回来呢。” 刘康轻拍了下小魏子的头,假意嗔道:“你这猴头儿,连你主子我都编排了,看回了定陶,怎么让母后收拾你。” “哎哟哟……王爷。奴才打小服侍您到现在,要是让太后收拾奴才,就是最轻,也得半个月下不来床,没奴才侍奉,下面那些个猴崽子哪里伺候的周全。想着王爷过的不舒坦,奴才心里就难受,那奴才哪里能安心呐……”只见小魏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讨巧的话儿。 刘康又是一敲,然后道:“属你话多,让母后收拾你。我还嫌你絮絮叨叨的急着母后。”小魏子忙不迭儿地扶正了帽子,然后笑着道:“可不是么,太后就是说奴才跟个麻雀似地,喳喳地烦,可别带了奴才去扰太后厌。” “噗嗤!”子衿压抑不住地笑声响起,我也再禁不住,只捂了嘴轻笑起来。 小魏子这才发现我们,一时有些发愣。而刘康转了头看着我们,脸上有些微尴尬,然后一拍小魏子道:“猴精儿,还不给昭仪请安,平时叽里咕噜的,这会子犯傻。”说完刘康转头看向我们道:“让昭仪见笑了。” 我微微一笑道:“不妨的。” “奴才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小魏子麻利儿地就行了礼,我笑着看向刘康道:“到底是王爷身边儿的人,此次见着,都是不拘个性儿的。”说完我看向小魏子笑道:“小魏子是吧?本宫都记着你这个人儿了,倒比本宫宫里的人儿有趣的多,快些起来吧。” “奴才谢昭仪娘娘。”小魏子虽是性子直率不拘,却是极听刘康的话儿,只见他小心偷瞥刘康,刘康没好气地笑道:“还不起来,还要我拉你不成?” 小魏子“嘿嘿”一笑,忙起身道:“奴才哪里敢呢。” 我与子衿相视一笑,刘康看向小魏子道:“宴席可都摆好了?本王也请了昭仪娘娘来。” 小魏子笑着道:“好了,好了,王爷,娘娘里边儿请。”说完小魏子躬身笑道。 刘康看向我笑道:“昭仪请。”我微微颔首,便扶了子衿的手进去。 只见进了后花园中,便是林立的竹林,一条悠长的卵石路通向竹林深处,待进了其中,便是恍然另一幅天地,皎洁圆月,清辉漫洒,一道千菀亭静立在那,周边却全是幽幽泛着清香的水莲映着月光开的正好,围绕了整个千菀亭,我好奇地走上去,只见亭外的板石路都被巧妙的凿出了一个小池,池中全是移植的一片片正美的水莲,暗自倾吐芳香,好似孤芳自赏的美人儿。 我轻然碰触那伴着露珠的莲瓣,然后转头看向刘康笑道:“王爷好精巧的心思,若论风雅,王爷当属第一人了。” 刘康笑着道:“不过是闲人一个,除了在这些地方上心思,还能做得什么?”说完刘康请我往亭中去,待坐到亭中,幽幽清风,婉然莲香,飒飒竹林摇曳,围着一酒炉,却是难得的自在悠然。 刘康替我斟了酒,然后笑着道:“这酒乃是取幽竹露,百花蜜所酿,香而不醉,醇而不腻,昭仪可放心饮。” 我笑着颔首,然后端起酒杯,鼻尖一嗅,却是丹丹花香提神,待我轻抿一口,只觉得甘甜绕着舌尖慢慢滑落喉中,只一路的花香四溢,犹带竹叶的清幽,我欣然一笑道:“却是从未有过的甘甜香醇,王爷好享受。” 刘康笑着道:“昭仪若是喜欢,只叫小魏子去取一封,送去昭阳宫就是。” 我笑着道:“如此珍酿,本宫怎好一来便要。” 刘康微微一笑道:“不过是闲暇随性所酿,谈不得珍品,幸得昭仪不嫌弃。” 我微一抬眉,笑着道:“莫说此酒也是王爷亲手所酿?” 刘康温然笑着道:“让昭仪见笑了。” 我哑然失笑道:“可再没别人有王爷这般好心思了。” 刘康微微一笑,我问道:“这酒可有名字?” 刘康笑着看向我道:“女儿妆。” 我微一凝思,然后笑着道:“倒似是闻君归,女儿喜出望外,对镜理妆,百花蜜香,醇而浓郁,如是女儿娇媚明丽;悠然竹香,却是见君自敛,转而低眉浅笑,又矜持婉然之意。”我抬眉看向刘康笑道:“不若叫‘闻君媚’,媚而不妖,却是道出了情郎得归,灿若桃花的欣然之态。” 刘康笑着道:“好,昭仪却是更添意趣,就叫‘闻君媚’,别有一番情境,昭仪取的好名字,倒是我这酒的福气,小王却是感激了。” 我微微一笑,然后看向刘康道:“既然王爷觉得好,自也是本宫得了光,王爷既是喜欢,可也得礼尚往来才是。” 刘康微一愣,然后看向我诧异道:“昭仪说的是,只不知该如何回礼?” 我笑着瞥向刘康别于腰间的玉笛笑着道:“上一次月夜清辉下王爷惊得天人一曲,如今仍是在本宫脑海中挥之不去,实在是心心念念,王爷可能再奏一曲,叫本宫一饱耳福。” 刘康恍然领悟一笑,然后道:“昭仪不嫌弃,小王断没有推却之礼,就算不为这好名,小王也愿奏得几曲。”说完刘康抬头看了眼月光,然后看向我笑着道:“每每偶遇昭仪,都是月色极佳,今儿既是景好月好,难得的天时地利,小王便献丑,多奏几曲。” 我笑着道:“那最好不过了。”刘康微一点头,便走出了亭外,取出玉笛,置于唇边,徐徐吹奏,曲终韵味,悠悠转转,不禁又让人仿若跌至云端,却是自在飞花轻似梦,或梦或幻一般。 看着刘康天人一般的容颜,温润如玉的气质,却是通身伴着皇家的端华,然而他笑间,语间却是洒脱随性,不似皇家拘谨高高在上,不可碰触,倒是难得的潇洒亲和,如此文艺才情俱佳,不知是多少闺中女子梦里之念。 若是……若是没有定陶太后,私心里,我是愿意将合德许给她的,合德矫情明丽,他们二人倒是难得的相配,只可惜……终究是无缘的,更何况,刘康心中却是深印她人,不知是如何倾世绝伦的女子,才能这般轻巧的俘获这般偏偏公子之心,却浑然不觉。世间的情事,终究是捉弄人的,想着我不禁微微摇头一笑。 第三十三章 挚友 待听到最后的曲子,只觉得如泣如诉,有些如呜咽哽咽一般凄然婉转,曲中或悲或离的歌调,让我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了最后一次在掖庭殿见到郑兰的情景,清冷的月下,银辉铺洒,夜凉如水,她只一袭素薄衣衫独立于庭中,孑然一身,哀然绝尘,曾经的郑兰或许也是个明若桃花,灼灼其华的女子,巧笑嫣然间,倾洒着少女的纯然清亮。(.好看的小说) 然而转眼间,永巷的残酷诡谲却是将她逼成了一个狠厉算计他人的人,依稀还记得第一次在宫中见到她时,她就像傲然枝头的嫣红芍药,不让百花半分妍丽,一双美目逼人冷扫,眼尾微挑更是张扬高傲,永远一袭妍丽夺目的珠翠衣衫,然而却是丝毫不落俗气,只让人觉得这才是最配她的。 饶是这般的女子,一旦陷入了永巷中,却也一样,再无回头之路,曾经后,宫所有的人,看着她雷厉风行,果决处事,谈笑间便能掌人生死之时,谁曾想到她终了竟会落得大厦倾颓。郑兰没有败给我,她只是败给了执念,败给了对皇上无尽的执念,再是心思果决的人,遇到了爱,曾经的理智都会灰飞的干净,郑兰的一生是执着的,是张扬的,是洒脱的,她不像宫中其他的女子,她爱的彻底,爱的轰轰烈烈,与她而言,爱恨就是那般分明,所以她的爱就像是烈火一般炽热,只可惜,这烈火却终究将她也烧为了灰烬。 还记得那日她抱着皙儿,满眼噙着不舍的泪水,颤抖不能自持的样子,郑兰对爱情的执着大胆是我所羡慕的,而她对皙儿的那份谋划,那份爱,也是我敬佩的。她是一位好母亲,为了孩子的安然,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无疑,郑兰赢了,她以死赢得了皇上的挂怀与思念,而这一份挂怀与思念。却是能护得皙儿一生不因她曾经所犯下的罪孽而被皇上厌弃,相反,皇上日后看到皙儿,或许就好像是看到曾经那个明艳张扬的女子,皇上只会因着对她日积的愧疚与思念,转而对皙儿愈发的好。 我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郑兰,或许在我的心中,最羡慕的却是她,我不知道我斗到如今。究竟得到了多少,却又失去了多少,我只知道,我能够真心快乐的日子,却是少了又少。想到此。心中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悲凉,忽地,一滴冰凉从我的眼角悄然滑落,我抬手拂过,却是湿了一片。 “昭仪?”笛声忽地骤然而止,只听得刘康惊诧的唤了我一声。 我没有回头,却只是抬头看着月空。独自喃喃道:“宫中的人都太悲寥,我原以为郑兰的死,会让人感到安然,然而终了,我却只觉得暗生悲戚。回头看去,虽是与她斗了许久。可我对她的恨,不知何时,早就消失殆尽,而心中久久缠绕的,却只有悲悯。而如今……” 我黯然低头,然后又转而抬头看向星空苦涩道:“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她悲悯,还是为自己。” 这一刻,庭中寂寥无声,清风微微拂起,只余竹林飒飒作响,疏影晃动,暗香浮起。 “昭仪可以为他人悲悯,却不用为自己。昭仪曾经笑对刘康的一句话,如今刘康不妨又送给昭仪。”刘康温然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看向刘康,只见刘康诚然的看着我,眼中如星辰一般明亮,只听得他温声道:“众人皆醉我独醒。” 我诧异地看向刘康,刘康转头看向竹林,温然启唇道:“永巷的人活得太累,不是因为算计,诡谲,而是因为执念,对圣眷的执念,对地位的执念,对荣华的执念,然而我却一直认为,昭仪是淡然的人。” 刘康缓缓抬头看向夜空,然后又看向我道:“皇兄很爱昭仪,刘康虽猜不中别人的心,猜皇兄却是猜的最准,昭仪不需要如宫中的女子那般执然,其实,皇兄坐拥江山,看似什么都有了,然而他最想要得到的……却不过是爱,一份最纯洁无暇的爱。(.无弹窗广告)” 我茫然的看向刘康,刘康温然一笑道:“昭仪只需如平凡家的女子一般,如对夫君一般对皇兄,一切都畅然了。昭仪只要走出了永巷的拘禁,跳出世人茫然的迷局,站在另一个高处,做那独醒的人便好。” “永巷……”刘康看向我道:“最奢求的,不过是平凡人家的爱,只可惜……普通人家最易得,却最不在意;而皇室中,最渴望,却是求不得。”说完刘康深深地看着我,眼中却带着一丝黯然。 听了这一番话,我有些失神,过了许久,却是觉得心中舒畅了许多,我抬头看向刘康莞尔一笑道:“未想到,是本宫执迷了,得幸有王爷的一番指点,让本宫走出迷津。” 刘康笑着道:“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我微微一笑未说话,刘康看向我笑道:“今日能听昭仪抒心中之事,刘康可也算与昭仪引得挚友呢?” 我一听,笑着道:“自然是得了。” 刘康拱手笑着道:“既是挚友,昭仪以后只叫我刘康便是。” 听到这句话,我刹那失神不语。 “既是知音,宜主姑娘以后便叫我温玉吧。”同样的月色,同样的话语,心绪却瞬时飞到了从前,曾经这般的话,萦绕于耳,回忆如同漫天的飞絮,落满了心尘。 “昭仪?”刘康的声音唤回了我,我笑着回看他道:“你既是如此说了,那我便这样叫,以后无人之时,你唤我宜主便是。” 同样的情景,心境却早已不同。刘康诧异地看向我道:“宜主?” 我笑着道:“我原本叫冯宜主,后入公主府便改赵宜主,至于飞燕……”我微一顿,然后看向刘康笑道:“是陛下所取。” 刘康微微一笑,然后道:“好,那以后我便只唤你宜主了。” 我微微颔首,飞燕,这二字,我终究只想听皇上亲唤,这是只属于我们的回忆。 “王爷。”小魏子突然跑了过来,手里还端着食盒,刘康转首看向小魏子问道:“你这是拿的什么?” 小魏子笑着不说话,只一溜烟儿跑到亭中,打开了食盒,从里面端了一碗面出来,搁在石桌上,然后笑着看向刘康道:“王爷今儿的生辰,可得吃碗长寿面,福寿绵长才是。” 我微微一惊看向刘康道:“今日是王爷寿辰?” 刘康笑着道:“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这小子闹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却不知,这会子什么都未带,便来了。” 刘康笑着道:“能得昭仪这位挚友,便是一份珍贵的生辰礼了。” 我抬头看向刘康嘴角微扬,我也笑着道:“既是挚友,却连生辰礼都送不出,就更是不好意思了。” 刘康正欲说话,我笑着看向刘康的玉笛笑道:“我也不会别的什么,只是舞技还稍稍能拿得出手罢了,为挚友生辰作舞献礼,倒可还算?” 刘康微一愣,却很快笑着道:“那便是刘康的福气了。” 我微微颔首,然后笑着看了子衿一眼,最后目光转而看向抱琴道:“抱琴的琴技最是好,抱琴来抚琴,我作舞如何?” 抱琴恭谨地笑道:“是。” 我微微颔首,小魏子便忙忙摆了琴案,放了琴在岸上,抱琴款款走向琴案坐下,然后微微挑弄,便转首看向我点头示意,我一颔首,便做好了准备,只听得琴音漫溢,我随声起舞,琴音婉转,我便轻步柔然,拈花旋转,琴音飞起,我轻甩衣袖,凌波微步间,卷起了无数纷飞的落花,旋如空中,漫天肆舞,就在这时,忽地一声清脆纯然的笛声响起,余光中看到刘康手执玉笛,温然的看着我徐徐轻奏。我轻摆素腰,手中繁华交错,在漫天的落花中舞的更是尽兴,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舞的这样纯粹,一如从前那个相同的月夜。舞到最后,我款款落步,繁华早已落满了青衣。 抚掌声响起,刘康笑着道:“昭仪的舞,世间是再无第二人比得过了。” 我笑着道:“太过夸赞了。” 刘康微微一笑,然后看向我身侧的抱琴道:“抱琴姑娘的琴音当真也是一绝,时而若仙鹤低鸣,时而若黄鹂婉转,时而又恍若凤鸣,听的人却是如痴如醉。究竟是昭仪身边的人,出落的不落凡尘,琴音更是不似人间。” 我转首看向抱琴,只见抱琴脸上红晕微漾,颔首羞涩道:“王爷谬赞了。”虽是如此,抱琴却是嘴角微漾,手中绞着衣带,再不多言。 我笑着道:“我也只道有福,身边儿的人都是伶俐多巧的。” 刘康微笑点头,然后道:“咱们还是进亭中赏景品茶的好。”说完刘康看向抱琴和子衿道:“子衿姑娘和抱琴姑娘且一起吧。” 抱琴惊诧地抬头看向刘康,然后又看向我,子衿也迟疑地退却道:“奴婢怎能与两位主子同坐。” 我笑着道:“你们本与我情同亲人一般,王爷既是这般说,你们都过来坐吧。” 子衿还在执拗,我却是上前笑着拉了她们分别坐于我两边,刘康坐在我对面,一时间煮茶闲谈,倒是惬意难得。 ps:前面漏写了~读者们只当前一章是子衿和抱琴两个人陪了飞燕女去清凉台的吧。顺便宣传一下,喜欢这本书的,都来收藏,推荐一下吧。姒姒建了读者群:82260581。为什么木有人来,大家不喜欢我的书么,呜呜呜~~桑心的奔走 第三十四章 赐婚 一时间,正闲聊的兴起时,忽地见小魏子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已是入了秋,可小魏子却是抬起袖子不停摸着额角的涔涔汗意,我诧异地看着他,只听得刘康问道:“怎么呢?” 小魏子有些惊慌颤抖的抬头瞟了我一眼,然后有些颤声道:“王……王爷,陛下驾临清凉台了。[.超多好看小说]” “什么?陛下来了?”刘康惊诧地看向小魏子,我也惊得起了身,心中有些慌乱不已,只后悔自己一时心情郁结神伤,竟一时放松警惕,撇了规矩,入夜应邀来清凉台,虽自己与刘康无什么私情,又有子衿和抱琴在一旁,可若是叫皇上看到,只不知皇上会如何猜测,六宫又会如何揣测,只怕就算皇上不作他想,他日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也足以压死人。 一时间,我有些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而身旁的子衿和抱琴也更是手足无措。 “昭仪放心!身正不惧影斜,皇兄不会猜疑的。”只听得刘康温声劝慰道。 这时,只听得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道:“陛下驾到!”然后便是悉悉索索的衣袂摩擦声,直到一抹身影翩然而入。 刘康疾步出了亭行礼道:“臣弟给皇兄请安,愿……” “哎!”微晃的灯火下,只见皇上亲自扶起刘康笑着道:“你我是兄弟,既是到了你的清凉台,就没得这些规矩,快些起身。” “谢皇兄。”刘康应声而起,这时子衿暗自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才反应过来,忙也带着子衿和抱琴走出亭外,恭敬拂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 “飞燕?”只听得皇上惊诧迟疑的身影悬在头顶,我手心只捏了一把汗,却不敢动,只强自镇定道:“是。” “起来吧。”只听得皇上的声音叫人分不出喜怒。只是语气平静淡淡。 我心下虽慌,却还是强自镇定的扶了子衿和抱琴的手起了身。 “你怎么在这?”只见皇上眉间微蹙,有些审视思索的看着我。 我正欲开口说话,却见刘康躬身拱手道:“陛下。因着今日是臣弟的生辰,臣弟本欲去寻皇兄一同醉饮,然而到了宣室殿,才知皇兄这几日心绪不畅,臣弟不敢打扰,便回了清凉台,看着月色正好,一时兴起,泛舟游湖,谁知正巧遇到昭仪娘娘在淋池边赏玩。” 这时只见皇上依然眉头微锁。看了一下我,又看向刘康,刘康忽然笑着道:“皇兄是知道臣弟嗜音乐如命,一向听闻皇兄说昭仪娘娘最善音律,因此一时心痒。便请昭仪娘娘移驾清凉台,对臣弟前些日子做的曲子作以品评。” “如此说来,康弟觉得品评的如何?”只见皇上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我们,我却是面上平静淡然,不做慌乱之态。(.好看的小说) 只听得刘康笑道:“皇兄可再别说了,昭仪娘娘听了臣弟的曲子只摇头,倒是抱琴姑娘。到底是昭仪娘娘身边的人,弹得一手好琴,叫臣弟醉入其中,不知身在何处了。”说完刘康笑着看向抱琴。 这时只见皇上微微一笑,却看不成笑中意思,而后却听得他问道:“什么曲子。还得趁着这夜色品评?倒叫朕也来听听。” 刘康笑着道:“陛下不嫌弃,臣弟必奏来给陛下听,只是昭仪娘娘已是笑话了臣弟,还望皇兄给臣弟留些面子才是。” 只见皇上笑着指了指刘康道:“这面子可是自己挣来的。” 说完皇上转首看着我道:“走,陪朕一起再听听。”说完皇上便牵过我往亭中去。手上却是紧紧地锁住我,似是怕我消失一般,我有些惶惶不知所措的和皇上进了亭中坐下。 这时只见刘康做到琴案边,微一调弄,浅浅的音符便随之绕散开来,曲中只见得温柔缱绻之意,冥冥中大有凤求凰之意。过了许久,曲终琴止,刘康走出琴案,躬身拱手道:“臣弟献丑了。” 只听得皇上抚掌笑道:“康弟的音律越发长进了,不知这曲子是何名?” 刘康笑着看向皇上道:“凤凰于飞,此曲只因见皇兄与昭仪娘娘琴瑟和谐,心下所感,特为此所作,不知臣弟可能讨得好赏赐?” 我惊诧地看向皇上,只见皇上笑着道:“此曲做的好,是该赏,可是……” “欺君之罪,可该罚?”忽地皇上脸色一沉,语中冷冷道:“康弟,你可是还要欺瞒下去?朕与你从小长大,还能听不出你语中的真假吗?” 我心下一惊,面上却是不敢显露,这时只见刘康面上也有些迟疑的垂下头,似是思索挣扎了许久,我正无措时,刘康却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一般,突然抬头正色的看着皇上,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担忧和迟疑道:“皇兄,臣弟……臣弟确实有所隐瞒,却是,却是不知该如何与皇兄说。” 只见皇上脸色凝重道:“说。” 这时突然见得刘康一拂长袍,“嘭”的跪于地上,众人一惊,就连皇上也惊得手欲抬,这时只听得刘康铿锵有声道:“臣弟今日违矩邀昭仪娘娘来清凉台,只因……” 刘康微抬眼看了我这边,然后愈发坚定道:“只因臣弟心慕昭仪娘娘身边的抱琴姑娘已久,却是觉得唐突说不出口,今日正巧见到了抱琴姑娘陪着昭仪娘娘游淋池,有心相约,但苦于心焦不知如何说,因此只得出了下策,斗胆请了昭仪娘娘,如此抱琴姑娘才能相随,而昭仪娘娘因着臣弟从前的搭救之恩,再加上有侍女相随,便勉强应了约。一切都是臣弟思虑欠妥,若是皇兄欲责罚,就责罚臣弟,与昭仪娘娘无关,更与抱琴姑娘无关,都是臣弟一厢情愿,抱琴姑娘对此毫不知情,万望皇兄莫要怪罪抱琴姑娘,臣弟在此求皇兄。”说完刘康直直地叩头下去。 而这一番言语,却是震住了在场的人,我有些茫然惊诧地看向抱琴。只见抱琴脸上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随着刘康话语中的袒护,却是脸上红晕微漾,嘴角微微噙着羞涩的笑意。竟露出了些小女儿情态,我再回看刘康,只见刘康眼中满是担忧与愧责。难道……抱琴与刘康是两情相悦的?我诧异地看向子衿,却见子衿也毫无预料的样子。 不对,曾经刘康说过自己所爱之人早已嫁做人妇,如何会是抱琴?若说是刘康移情与抱琴,我就更不信了,当日刘康的那句“凤凰鸣矣,非醴泉不饮,非梧桐不栖。”那般坚定绝然。如雷在耳。 只见皇上一开始脸色微怔,但很快松了一口气般,粲然笑着弯身扶了刘康起身,然后一掌拍向刘康的肩膀笑道:“好小子,既是有喜欢的人。在朕这个皇兄面前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还藏着掖着,还好朕和飞燕没有给抱琴指亲,不然到时候看你到哪黯然神伤去。”说完皇上笑着看向我,又看向身侧有些羞涩的抱琴。 刘康微微垂首道:“臣弟只是不想流言蜚语累了抱琴姑娘。” 只见皇上朗声大笑,然后指着刘康道:“你啊,你啊。怪不得方才语中总是明里暗里夸抱琴琴艺好,原本母后还总是说你老大不小了,定陶宫里还没有个掌事的不行,为着此着急担忧了不少,没想到你小子倒是来了这一手,行啊。如今还没过门,你就知道护着了,可见是用了真心了,只怕方才那首凤凰于飞献与朕是假,效仿从前司马相如的凤求凰。表明心意才是真吧?只不过……你们是如何认识相知的?朕倒是好奇,抱琴是怎么俘了你的心的,别人不知,朕可知道,你性子最倔,要么孑然一身,要么就只认定一人。” 刘康微微一笑,然后看了眼抱琴道:“第一次见抱琴姑娘是在昭仪娘娘在漪澜殿困顿之时,抱琴姑娘看着虽是柔弱,却是心性坚毅之人,誓死也要捍卫昭仪,为了昭仪,竟差点与当时郑昭仪的人起冲突,后来因臣弟的解围,抱琴姑娘却不为自己在意,哭的梨花带雨,只一心求臣弟搭救昭仪娘娘,甚至不顾一切的跪地磕头差点磕出了血,臣弟从未见过如此忠贞的女子,不由有些诧然。” “后来……”刘康似是陷入了前尘回忆一般道:“臣弟曾在清晨偶遇抱琴姑娘采花瓣鲜露,只为了怀着龙裔却食欲不振的昭仪娘娘,臣弟还记得那日薄雾萦绕,只余那青衣薄衫,飘渺虚若。后来几次见到抱琴姑娘,臣弟都无不为抱琴姑娘对昭仪娘娘那般的体贴关心所打动,所以……” “所以如此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女子便打动了你。”只见皇上一脸打趣的看着刘康,刘康垂着首没有说话,而我身旁的抱琴手中绞着帕子,颔首笑而不语。 “哈哈哈,你是朕最亲的弟弟,而抱琴虽是飞燕的侍女,却也是情同姐妹,又是知根知底的,抱琴容貌品性都是挑不出差的,音律也通晓,更何况还稳重知礼,既然如此,朕便为你们赐婚。” 此话一出,只见刘康惊得一抬头,立刻脱口道:“不可!” 只见刚刚皇上说赐婚那一刻,抱琴嘴角噙起了一丝幸福的笑意,而此话一出,莫说我惊住了,抱琴更是脸色一滞,有些失神地看着刘康。 “为何?”只见皇上蹙眉诧异道。 刘康垂首道:“一切是臣弟一厢情愿,臣弟不想以身份强迫他人。” “哈哈哈……”皇上一听,复而笑道:“原来是为此啊,那朕便替你问问抱琴的意思,你向来出众,没想到竟也有这般杞人之忧。” 说完皇上转首看向抱琴笑道:“抱琴,你方才可都听到了?” “奴婢听到了。”只见抱琴恭谨地欠身。 “那你可愿意?”只见皇上笑着问道。 抱琴脸色闪过一丝犹豫,她看向刘康,虽是掩饰的极好,但我却能从那眸中看到倾心之意,过了片刻,抱琴又转而看向我,过了许久,抱琴跪到地上,躬身叩头道:“奴婢……配不上王爷,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嗯?”只听得皇上惊诧地看向抱琴道:“怎么?你竟还觉得朕的康弟与你不般配么?” “不!”只听得抱琴急于道:“不是的,是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得王爷罢了。” 我看了看面色和缓的刘康,私心里,我是不希望抱琴嫁过去的,正如我不想合德嫁与刘康一般的原因。我不想抱琴嫁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刘康一如温玉,爱的执念太深,这样抱琴过的只会太艰辛,而我远在长安,更是帮不得什么。 然而我看着垂首默然的抱琴,眼中分明却是含了泪的,她脸上隐忍的挣扎与难过分明道出了她的心声,她是爱着刘康的。与抱琴相处了许久,我如何不知道抱琴的性子。看着性子温淡如水柔和,然而却是最执着的,一旦爱,必是深爱了的,若今日错过。只怕抱琴会抱着回忆与悔然过一辈子,再不会他嫁,难得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抱琴孑然一身,凄哀的过一辈子么? “陛下!”我看向皇上,皇上转首看向我道:“怎么呢?” 我笑着看了眼抱琴,然后又看向皇上道:“陛下还看不出,抱琴这是害羞了。嘴上不同意,心里却是早已应了的,偏陛下却是看不出女儿门道来。” “哦?”只见皇上一挑眉看向我笑着,而刘康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主子?”抱琴的惊呼声传来。 我转而去扶抱琴,在她的耳边轻语道:“你何必为了我,放下自己心中所爱呢?日后。叫我如何安心?” “主子……”抱琴听完泫然欲泣的看着我,眼中满是不舍与挣扎。 我用手中的绢子拂去了抱琴脸上的泪水笑道:“傻抱琴,既是喜欢王爷,为何要为了我去拒绝陛下的赐婚呢?” “抱琴是因为担心飞燕你才这般托辞?”皇上诧异地看着我。 我无奈道:“抱琴总是担心我在深宫,想着远嫁定陶。不舍与我分开,才会忍痛搁置自己的感情,欲尘封心底,一心为我,这番忠贞为臣妾,臣妾如何能担的。” “主子……”抱琴哭着看向我道:“主子,抱琴哪也不去,就陪着主子,抱琴一辈子不嫁,留在宫中,留在主子身边,陪主子,替主子照顾皇子一辈子就好。” “傻丫头。”我笑嗔着替抱琴一边拂去泪水一边道:“什么叫一辈子不嫁,你要做个白头老宫女,我还不愿意呢。我若真让你这般,割舍自己的感情,为了我孤寂一生,你以为我就会安心享受么?这样只会让我心生不安,一辈子觉得愧疚与你,你要我将这份愧疚带到离世么?” “主子!”抱琴忙打断了我急道:“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什么离不离世的。” “抱琴说的是,飞燕你怎能如此说自己。”只听得皇上也嗔道。 我笑着道:“好好好,是我不对,我再不说了,可好?”我拉住抱琴的手温语道:“抱琴,听我的,不要只为我而活,我想你为自己好好活一次,跟着你的心去走好吗?”说着我伸手指向抱琴的心口处。 “主子……”抱琴泣不成声的看着我,我却是坚定而又鼓励的看着她道:“我身边有皙儿,子衿,有司棋,侍书,入画,李朝恩,还有昭阳宫上上下下,你又担心我什么呢?不要让自己后悔,也莫要让我失望愧疚可好?”我定定地看着抱琴。 抱琴与我对视了不语,过了许久,她却是哭着点了点头,我粲然一笑,一把抱住她笑着道:“好,好,我的抱琴也要出嫁了。”说着我轻抚着抱琴的背,笑着笑着泪也落了出来。 只听得身后皇上朗声大笑道:“好,如此也是终成眷属了,康弟最是温然绝世,抱琴又是难得的忠贞女子,朕与飞燕也算是促成了一对良缘,朕今日就为你们二人赐婚,到时候破例,朕亲自做证婚人,让抱琴从昭阳宫出嫁。” “臣弟……遵旨。”只听得刘康一如从前温然的声音响起,只要抱琴一心相付,终究有一天,刘康会有所感动,与抱琴琴瑟和鸣的吧,我心底暗自祈愿着。 “主子……”抱琴听得赐婚,却是抱着我哭得更厉害,好似立即便要与我分开一般紧紧攥住了我的衣服,而我却是轻轻抚着抱琴,发自心底的为抱琴高兴,至少,嫁的是自己心中所爱之人,如此,便好。 第三十五章 远嫁定陶 虽然是秋意正凉,但因着喜事,却让人觉得莫名的欣然。随着将大皇子皙儿交予我抚养的圣谕晓谕六宫,在永巷已是掀起了不少波澜;而随后的一道圣谕,将抱琴赐婚与定陶王刘康,无疑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消息,将六宫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昭阳宫。 这一次的昭阳宫一反从前的低调谨慎,宫里上上下下的侍女内侍都前后忙碌着,脸上洋溢着难掩的喜色,整个昭阳宫铺天的嫣红天水纱点饰,从昭阳正门一直铺到内殿的西域华绒锦毯,宫殿内皆是精致的水晶宫灯,金玉宫灯点缀,宫外则高高悬挂着大红的灯笼。 宫内的每一棵树都由非常室的掌事崔公公亲自监督修剪,挂上了各色华贵的饰物灯笼,而昭阳宫上下更是在我的嘱咐下,打扫的一尘不染。而大到昭阳宫正殿,小到偏房陋室,里外都粉饰一新,如今登高看向后,宫,只怕昭阳宫会比任何一座宫殿都要华丽亮眼,而一到了夜间,殿内殿外各色精致宫灯齐明,昭阳宫也会是永巷最美最闪耀夺目的那一个。 可是就算如此奢华富贵,却无人敢置喙什么,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昭阳宫是抱琴大婚出嫁的地方,昭阳宫为此的一切打点准备,都是陛下,皇后,乃至太后都默许的。 六宫都清楚的知道,定陶王刘康乃是先帝与宠妃傅太后之子,且与皇上兄弟情深,与皇上而言,自己最喜欢最亲近的弟弟大婚,再多么的奢华都不足为道。 与太后而言,抱琴是刘康一心倾慕的人,抱琴嫁过去,自然会备受刘康chong爱,傅太后与太后斗了半辈子,如今虽是远在定陶。太后心中无不多疑担心,可如今嫁与定陶的是永巷的人,是昭阳宫的人,是她一手扶持的宠妃身边的人。到了定陶,无疑是一双最明亮的眼睛,可以帮太后看的更远,不会再对定陶有鞭长莫及之感,如此能让自己安心的婚事,太后自然的乐得支持的,与汉室江山稳固,和王氏家族的昌盛相比,一场奢华的婚礼又算得什么。 至于抱琴,众人都知道。抱琴虽是我的贴身侍女,但却是我最亲近的人,在六宫眼中,如今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昭仪。拥有协理六宫之权,深受皇上,太后,皇后的信任和喜爱,而最重要的,我手下抚养着皇上的长子,也是皇上唯一的皇子。这便是我一生的保障。 至于六宫嫔妃,四个婕妤,两个与我交好,班姐姐是世家大族,颇有声名,却视我为姐妹扶持;合德掌一宫事务。又受皇上,太后,皇后的喜爱,却也是我的亲妹妹。 永巷的旧人中,梁姐姐为美人。雪冉为良人,虽然位份不是极高,但一月中总会有几日得蒙皇上眷顾,更何况如今永巷中高位嫔妃也并不多。而在新人中,姚顺常为少使,在新嫔中已算是位份高的,虽然还稚嫩,但却也是与我昭阳宫走的最近。如此计较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永巷中居于高位,又有圣眷的嫔妃,无疑不是与我同站在昭阳宫的屋檐下。 为着这个风向,其他的嫔妃,无论位份高低,受chong与否,都不敢去说一些闲言碎语。而抱琴是我身边的大宫女,因着她进宫前原也算是有门户的人家,虽然她的父亲不是位高权重,但也有着一官半职,再加上定陶王的喜欢,皇上便直接封了抱琴为夫人,看太后和皇上的意思,众人都知道,一旦抱琴为定陶宫生下世子,抱琴必会被直接进封为定陶宫的王后。 众人嘴上虽未说,但面上却俨然将抱琴视为了未来定陶的女主人,赐婚的圣谕一下,六宫的礼品便如流水一般日日送进昭阳宫,除了飞翔殿的王婕妤仍然是冷淡的性子,只让侍女送了礼物祝贺以外。披香殿的许良人奉她姑母皇后的命,也带了礼物亲自登门祝贺,笑着拉了抱琴说了好些祝贺的话,许良人原本就是随和亲近的人,又极会与人相处,我在一旁瞧着喜欢,抱琴则被她说得脸红了许久。而其他的嫔妃,就连平日里最是骄纵,眼高于顶的林顺常林柔娆,和秦顺常秦媛,也都拉着抱琴,无不是奉承的说话。如此一来,昭阳宫的门槛都快被六宫的嫔妃给踏烂了。[.超多好看小说] 大婚的前一日,太后派了慕予姑姑来召我去长乐宫,更说太后点名要抱琴同去请安。到了长乐宫,只见位份高的嫔妃也都坐在里面,和乐一堂,我携了抱琴上前请安,太后笑着道:“快起来,快起来,好些日子没来哀家这儿了,叫哀家瞧瞧。” 我笑着称是,便起身上了前去,因着皇后身子不好,因此太后旁边并未坐人,而太后却拉了我坐在身旁,瞧着我笑道:“这些日子为了康儿的婚事,劳累了你了,哀家听班丫头说,你可是起早贪黑的,上上下下或大或小的事,都是你亲自监督操办的。” 我笑着道:“臣妾掌着协理六宫之权,又得皇后娘娘信任,将这一切交予我操办,臣妾自然得尽职尽责,到底是我皇室的喜事,说出去是我们皇家的脸面,臣妾亲力亲为,才能提防一些个小差池,办得好了,显的是天家的威仪;办砸了,丢了皇家的脸面,那臣妾可真就是罪无可恕了。” 太后笑着拍了拍我的手笑道:“你倒是说的头头是道,没错,这婚事的关乎大着呢,那老百姓敬慕着咱们皇室做什么?敬的就是咱们皇室的威仪,若是咱们的大事都形式草草,那岂不是让老百姓失望,若老百姓觉得咱们天家寒酸人,那怎么会相信咱们能保护他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呢?” 我笑着道:“臣妾哪里有太后您思虑的仔细,臣妾虽是这样说,但也是存着私心的,到底……”我转首看向抱琴笑道:“抱琴是在我身边这么久的人,臣妾自然私下里也是想让抱琴体体面面的嫁出去,说句话,也不怕太后您啐我,臣妾心中却是有些嫁女儿一般。事事都想给操办好了。” 抱琴一听,眼中微微一红,又是感激又是不舍的看着我。身后传来太后的笑声道:“瞧瞧,瞧瞧。好不害臊,她才多大,比人家还小两岁,倒好意思说嫁女儿了,倒是大大方方占了便宜去了。” 我回头看向太后讨巧的笑着,太后笑指着我道:“你放心,等你将来生了女儿要出嫁的时候,婚事也都由你操办,让你真真儿的嫁一次女儿,可别去白白占了人家的便宜。” 我脸一红。笑着对太后撒娇道:“太后……人家不过说说罢了。” 太后笑着看向抱琴,招手道:“丁姬,你过来,也加哀家看看。” 因着抱琴进宫前名叫丁妧,如今既是贵为王侯夫人。自然不能再唤从前做宫女的名字,而我因着与抱琴亲近,唤的久了,一时也就未改,再者前日里我唤抱琴原本的名字,抱琴取反而红了眼抹着泪,觉得我相比对司棋她们。与她疏远了,更是让她想起了远嫁,便更伤心了。如此,我也就只唤抱琴了去。 抱琴听了太后的召唤,便恭谨地上前来,太后拉了抱琴。抱琴顺着太后的手坐在了凤座前,太后看着抱琴笑道:“从前未见丁姬,如今仔细瞧了,可不得不说,到底是赵丫头宫里出来的人儿。个个都是玲珑剔透的样子,瞧着都是水灵灵的,讨人喜的紧。” 抱琴听了脸微微一红,垂首道:“太后谬赞了,奴婢哪里担得。” 太后笑嗔道:“如今已经是康儿的夫人,也就是咱们皇室的人,日后要称自己为臣妾才是,不然康儿还只道哀家这个老婆子对你不好,怕是要心疼了。” 抱琴一听又急又羞,急忙道:“臣妾不敢,太后待臣妾如此好,臣妾哪敢这般想。” 太后笑着道:“瞧瞧,可是个羞脸子,哀家不过一句话,脸就红的跟哀家那串红石榴的珊瑚手钏一般儿,哪里像赵丫头……”说完太后笑看着我,一番话倒也逗乐了在座的嫔妃,而抱琴的脸则更红了。 我笑着道:“如今太后瞧着抱琴,是越发不待见臣妾了,如今臣妾才知道,太后心里只当臣妾是个没脸没皮的,那日后臣妾也做那羞脸子去,也叫太后瞧瞧。” 如此一番娇嗔的话,殿内的人都捂了嘴笑起来,梁姐姐是个性子直的,却是笑得直捂了肚子,不能自持,合德也是小孩子心性,拉了洛儿笑得直不起腰。 “罢了罢了,哀家一句,她便有十句八句等在那儿的,哀家倒不与你说话了,还是与丁姬说话的好。”说完太后看向慕予姑姑,慕予姑姑便进了内殿,很快捧了一个锦匣出来,送到丁姬面前打开,只见里面满是金钗点翠,好不亮眼,直把整个内殿都快照亮了,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太后笑着道:“这里面是哀家送你的贺礼,虽然知道赵丫头早给你准备了几车的嫁妆,但哀家这个老婆子也不会挑个什么,这里面是许多是先帝曾经赏的,也有些是哀家让非常室制的。” 众人一听都倒吸一口冷气,抱琴则受宠若惊道:“这些东西是先帝给太后您的,臣妾哪里担得起。” 太后笑着道:“哀家既然赐给你了,你自然就是担得起的。”说完太后从匣子中取了一支步摇来,一看那步摇上面一圈圈的珠翠华羽,便知应是最上乘的珠饰,只听太后笑道:“这是哀家生下皇帝那日,先帝亲赐予哀家的,这掐丝雀羽金凤步摇与赵丫头刚进宫哀家赐予她的那支掐丝雀羽九华步摇是一对,哀家如今送与你,也算是为你添福气,只望你早日为康儿诞下世子,也算是为汉室,为哀家,也为定陶太后圆了一桩心事。 听到此,我心下顿时明白太后送此步摇的意思,只面上笑着不说话,而抱琴红着脸欠身道:“臣妾谢太后赏。” 太后高兴的亲自替抱琴簪了步摇,笑着拍了拍抱琴的手语重心长道:“这步摇既为你添了福气,可莫要让哀家失望。”因着抱琴挡着,在座的嫔妃看不到太后的神情,而站在一旁的我,却是清楚的看到太后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与老练,而这句话语中的深意,也让抱琴担下了重担。而我们也从不曾想过,这一步,改变了我们今后的一切。 大家都中秋节快乐,姒姒在此送上祝福,希望大家多吃月饼,多得幸运福气。今天过节,求大家给姒姒支持,收藏一下我的书,投个推荐票票,有打赏姒姒就更是感激涕零了~~~↖(^w^)↗ 第三十六章 思虑 大婚的前一夜,我坐在昭阳宫正殿的美人靠上,而抱琴则坐于我身边,原本抱琴不肯,我却是硬要司棋她们拉了抱琴坐下,我拉着抱琴的手,第一次,这般仔仔细细的近处看她,眼含春水,虽是薄妆淡扫,却是说不清的温婉和静。 在我眼中,子衿,抱琴,司棋,侍书,入画都是眉目清秀的女子,然而我却从未对她们伺候在圣驾前有什么疑心,只因我深知她们对我的忠心。因着多年的宫廷生活,抱琴的礼仪规矩丝毫不比官宦人家的少,相反,更添许多的内敛稳持,若果真他日做了当家之主,她也是应付得来的吧。 我笑着看向子衿她们道:“如今我越瞧着抱琴越觉得是个美人坯子,怪不得太后夸本宫身边的人儿个比个的水灵,我瞧着啊,也是,你们哪一个走出去不是给我长了脸面的,日后你们夫家可是有福气了。” 子衿倒还稳重,只笑而不语,反看司棋她们几人,早已羞红了脸。我笑着对抱琴道:“我如今也算托了个大,做一回你的娘家人,叫你从昭阳宫出嫁,才是入了我的心愿。” 抱琴还未说话,便见司棋在一旁笑着打趣道:“如今咱们昭阳宫是出了三位娘娘了,主子身居昭仪,二小姐居婕妤,如今抱琴也是夫人了。” 入画笑着道:“还是抱琴姐姐有福气,共王丰神俊逸,放眼望去,宫里宫外不知道多少闺中女子都倾心已久,如今她们的梦也算破灭了,谁知共王却是对抱琴姐姐一见倾心,若是姐姐为共王诞下第一位世子,日后封了王后,姐姐也就位极圆满了。” 司棋笑着道:“那日后抱琴可得记着咱们这几个姐妹,也让我们沾沾福气。” 抱琴被她们打趣的越发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我笑着指了司棋道:“原来咱们司棋打的是这主意。沾沾福气?那日后可也得是王侯夫人了。”司棋一听,立刻也羞了连脸,我笑着继续道:“如今共王大婚了,可不还有中山王还未娶么?”说着我拍手笑指了司棋道:“我瞧着许了司棋去。咱们昭阳宫可就真是个福气宝地了。” “主子……”司棋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脚撒娇着。 我却是恍若未觉一般,继续笑道:“中山王平日里我瞧着,倒是意气风发,难得俊逸洒脱的少年郎,从前宫宴上,多少世家小姐可都瞧红了脸的。” 司棋娇嗔道:“中山王再好与奴婢有何相干?奴婢知道自个儿的性子,不如子衿姑姑的稳重,没有抱琴的和婉,也没有侍书的温然,奴婢这咋咋呼呼的性子进得王后家岂不是丢主子的脸面。”说完司棋跪坐在我座前轻拉了我的衣袖撒娇道:“奴婢也就跟入画一起在主子面前逗逗笑笑就好。” 入画又笑又气的指了司棋笑道:“这妮子。好没道理,怎的说子衿姑姑稳重,抱琴和婉,侍书温然,到我这儿就不说话了。主子快把她嫁了去,奴婢省得个斗嘴的人儿。” 司棋笑着道:“有主子护着,你能如何?你这会子话说的开,若真是我离了你,你只怕就寂寥,日日苦着没个说话斗嘴的人了,你啊。还是把我巴结好了,莫让我走了才是。” “主子……你看她。”入画面上嗔道着,眼里却满是笑意。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俩就跟对儿冤家一样,都是炮仗性子收不住的,如今我算是知道子衿的辛苦了。” 子衿假装苦了脸道:“主子可算是体会奴婢了。” 入画嘟着嘴道:“主子这是嫌弃我们了么?” 我笑着对入画招了招手,入画到底是孩子脾气。笑嘻嘻的忙走了过来,我轻抚着入画柔柔的发鬓道:“侍书她们有她们的好,你们自有你们的好。”我看了眼司棋道:“司棋性子坦率实诚,眼里揉不得沙子,你呢……”我看向入画道:“你天真至纯。你们在昭阳宫是我的开心果,离了你们,我也没那许多快乐了,出了昭阳宫,你们都是不顾一切的护我,替我分担了许多,我是从心底里面喜欢你们,心疼你们,你们在我眼中,与子衿,与抱琴,与侍书都是一样的。” “主子……”司棋和入画红了眼,我笑着拍了拍她们的手,然后看向抱琴道:“如今抱琴有了个好归宿,我也高兴,女子这一辈子要的是什么?不过是惟愿君心似我心,夫人的身份富贵都是身外物,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嫁的是否是自己所爱之人。[.超多好看小说]” 司棋她们听了都抹了泪点头,这时我脑海中浮现了前几日与刘康说话的情景,又是一个宁静的夜,在荷池边刘康对我拂了礼,我笑道:“次次赏景都是能遇到你的。” 刘康一如既往的温然笑了笑,然后看着平静的湖面道:“只怕再不看,又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再见了。” 我诧异地看向刘康,刘康转首看向我笑道:“大婚毕,我便要携了抱琴同返定陶。” 我微微一滞,只听刘康道:“原是因为陛下贺寿而来,如今过了半年有余,朝臣早有私言,都被皇兄一手压下,但到底是祖宗留下恩典规矩,刘康如何能懈怠宫规,让皇兄为难,如今趁着大婚,也该同抱琴返回定陶,一起拜见母后才是。” 我心下有些难为道:“不知你可会有怨怼与我?” 刘康看向我笑道:“是因为婚事么?” 我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然后道:“那日你之所以如此说,只因担心陛下起了疑心,让六宫人以为你我……有私情。原本是你的权宜之计,却因为我的一番话,如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一时有些无措。 刘康温然一笑,然后看向平静的湖面道:“刘康心中所倾的人,身边已有良眷,如今我已不作他想,只愿她能岁月静好罢了。至于抱琴姑娘……” 刘康转首看向我,语中温然道:“是一个难得的温婉女子,只因我的疏忽。才将她置于如今的境地,终究是我欠了抱琴姑娘,我知道抱琴姑娘是你最亲近担忧的人,你且放心。他日不会再有其他女子替代她的位置。” 我看向刘康,思虑了许久方道:“你,我自然是信的。许久便听闻你对定陶太后是极尽孝道的,抱琴性子温婉,必会与你一般孝敬定陶太后老人家,只是抱琴到底是晚辈,要慢慢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只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太后,而我又远在长安,终究看着心切也搭不上话。因此只愿你……”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看着刘康微微凝思,过了半晌,他语中坚定道:“你且安心。” 有了刘康的这句话,我心中也算是放松了许多。定陶太后浸淫深宫多年,能让如今的太后时刻不妨警惕的她,只怕并不是好想与的,更何况定陶太后曾经与太后相争斗的一些事,我入了宫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了一些,抱琴虽是深晓宫规,难得的谨慎妥帖。可在定陶太后面前只怕也差了许多,如今抱琴又是从永巷嫁过去的,定陶太后必会对抱琴起疑心,以为抱琴是太后派过去的眼线,如此我担心定陶太后会为难抱琴,而刘康是孝子。我只怕抱琴会吃了亏,因此才会说与那般话与他听。 我回过神来,看到身边的抱琴,我的心中终究是不舍的,子进宫初。我欲拉拢她,再到后来她为我差点丢了性命,直到如今她将要离开我的身边,她与子衿她们一般,早已与我是亲人,陪我经历了欢乐,喜悦,痛苦和悲戚,如今她却是要远嫁定陶,不知何时能够再相见,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一软,眼中有些微热。 我抑制了悲戚,扯起一丝笑意,握住抱琴的手道:“如今你嫁去定陶后,也是夫人的名分了,也算是当家主母了,你性子温婉虽好,但也莫要让下面的人欺负了去,那定陶王宫与这永巷一般,个顶个的都是惯会见风使舵,落井下石,暗中下刀子的。你也得拿出当家的风范来,将他们震上一震。” 抱琴听着点了点头,我继续道:“共王一向至纯孝道,你也要好生伺候定陶太后,多得她老人家欢心,总不会吃亏。” 抱琴眼中微微一红,但还是忍住泪点头道:“是,抱琴知道了。” 我只觉得喉中有些哽咽道:“你若是嫁在京城大户人家,时不时还能来宫中看我们,只与从前一样,我也好在宫中为你撑着一方,也断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如今你去了定陶,相去甚远,也不知几时能来看我们,这倒是不妨的,我只怕你若出了什么事,远水救不了近火。” “主子……”抱琴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而我也再抑制不住,将她抱与怀中,轻声泣道:“不论多远,若是有了事,便要立即写信与我,莫要自己强撑着。” “入画!”我松开了抱琴,看向入画,入画领悟地颔首,然后对着抱琴恭谨地欠身行礼道:“奴婢给夫人请安,愿夫人长乐无极。” 抱琴惊诧地看向入画,而子衿她们对此也不无吃惊,抱琴忙上前扶入画起来道:“入画,你这是做什么?” 入画看向我,我微微颔首,入画这方笑着对抱琴道:“从今日起,入画便是夫人您的贴身宫女了。” 抱琴神情一震道:“你要与我同去定陶?” 入画点了点头,抱琴立刻道:“不可!如今我已去了定陶,若你再与我同去,主子便更少了个贴心说话的人,宫中多险恶,断不能行的。” 入画见抱琴语中坚定,便担忧的看向我,我拉住抱琴道:“入画去定陶是我答应了的,宫中多险恶,定陶又何尝不是?你一个人过去,没个贴心的人,风险太多,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心,有入画陪你去,我也放心许多,至于我,如今到底是昭仪,又有皇子傍身,身边还有班姐姐,合德她们,宫里又有子衿,司棋,侍书,李朝恩伺候,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而你却比我更艰难。” “主子,抱琴怎能为自己,让主子陷入不利的境地呢?主子还是收回成命吧。”抱琴急着对我道。 我摇了摇头,然后深深地看向抱琴道:“抱琴,你记住,如今你已不是宫女的身份,你是从昭阳宫抬出去的王侯夫人,是未来定陶的女主人,你从昭阳宫出嫁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安好便是与整个昭阳宫的安好相连的,而你我,也是一体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身边多一个知心的人,才能少一分威胁,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抱琴眼中含着泪看着我,过了许久,抱琴起身站在榻前,然后醒了叩拜礼,语中哽咽道:“抱琴遵主子命令。” 我欣慰的点了点头,看着抱琴,心中只愿她一世安好。 因为昨天没网,所以今天会两更补上,(*^__^*)嘻嘻……看在姒姒连午觉都没睡,撑着码字的毅力下,求收藏吧求推荐吧 第三十七章 大婚 到了婚礼这一天的清晨,鸡还未啼鸣,按着宫廷礼制,抱琴就要起身准备了,今日虽是抱琴的大婚,但抱琴是从我宫里出去的人,我虽非今日的主角,却也得拾掇一番,为抱琴撑了场面去。[] 子衿和侍书服侍我换了一件儿玫瑰红的金丝百蝶穿花凤尾裙,头上绾了望月髻,发上点着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金凤步摇,并着白玉嵌红珊瑚珠点翠凤羽钗,鬓边一枝嫣红的月季正好。 子衿扶了我去往昭阳宫正殿,而抱琴正由入画服侍着更衣,待我到了正殿,班姐姐和合德她们早已坐在那喧话了,班姐姐见我进了殿中,便忙起了身,与合德她们一起上前欲对我欠身拂礼,我忙上前扶了班姐姐和合德,看着她们道:“快都起来吧,我们之间,没得这些礼,看着生分。” 班姐姐微微一笑,便同合德一起起身,梁姐姐笑着道:“妹妹恭喜,昭阳宫今日又要出一位王侯夫人了。” 我笑着道:“都是抱琴自己有福气。” 洛儿这时候蹦出来笑道:“姐姐不知道,其他宫里的姐姐们都说姐姐这里是个有福气的宝地,都恨不得立即同陛下说了去,要搬进昭阳宫来与姐姐同住,沾沾姐姐的福气。” 合德笑着挽了我的手道:“只可惜,昭阳宫是陛下专为姐姐而建的,只有姐姐才是昭阳宫的主人了。”说完合德眉眼不禁有些欣然得意的看着我。 我笑着伸指轻点了点合德的额头道:“就属你话多,唧唧喳喳,跟个小八哥儿一样。”合德听了娇俏一笑,微微嘟了嘟嘴,说完我便笑着拉了班姐姐她们坐下,正准备说话时,突然见秦道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到了近前恭敬的给我们行礼道:“奴才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给其他娘娘请安。” 看秦道满脸的喜色,我不禁笑着道:“公公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今儿是得了什么喜事,竟让你如此高兴。跟捡了个大元宝似地。” 秦道笑着抬头看向我道:“哎哟!回娘娘,非奴才得了什么喜事,是抱琴姑……哦不,是丁夫人得了喜事了。” 我抬眉看向他笑道:“原来秦公公是来讨一份喜气来了,子衿,去取了福包来给秦公公。” “是。”子衿垂首回了,便上前从袖中取了福包递与秦道。 只见秦道急忙推却道:“奴才说的喜,倒非这个,而是陛下下旨,给丁夫人赐温泉殿的芙蓉汤沐浴。” 我微微有些惊诧的看着秦道。然后有些迟疑的问道:“温泉殿不是向来都只赐予六宫嫔妃沐浴的吗?” “可不是这么说的。”秦道笑着道:“正因为如此,才是极上的荣宠,陛下一向器重共王,而丁夫人又是娘娘您身边贴心的人儿,更何况还有陛下亲自赐婚。今日共王与丁夫人大婚,自然不能与寻常婚礼一般了去,所以奴才听了才高兴,只比自己捡了大元宝还高兴。” 我笑着道:“抱琴的喜气,也就是我们昭阳宫的喜气,既然如此,侍书。快去请了抱琴出来,前去温泉殿沐浴准备。” 侍书在一旁忙躬身道:“是。”说完她便恭谨下去了,我看向秦道,然后又给子衿使了眼色,子衿了悟地颔首又将福包递给了秦道,眼见着秦道又要退却。我笑着道:“秦公公也莫要推却了,拿着福包,也是沾沾喜气儿。” 秦道这才眉开眼笑道:“是是是,奴才谢娘娘赏。”说完小心翼翼地将福包收进了袖中,然后笑道:“奴才这会子该回陛下身边伺候了。奴才先行告退。” 我笑着道:“去吧。” 待秦道走后,班姐姐笑着道:“温泉殿赐浴,确实是极大的恩宠了。” 我点头一笑,心中却只这是陛下为抱琴拔了地位,叫我安心,心中不禁一暖,他却是事事为我周全的。 温泉殿原是六宫中为后妃所建,内有皇上沐浴的御池,皇后所用的凤池,而昭仪位份用的乃是牡丹池,随着位份的不同,温泉池水自是不同,芙蓉池便是婕妤的位份使用的。芙蓉池内皆为白玉所砌,池壁都雕刻着芙蓉盛开,四周有青鸾首徐徐吐出温泉水,我做婕妤时,也曾去过几次。如今皇上赐抱琴芙蓉池沐浴一事,只怕这会子已经传开了六宫,又得添了许多的艳羡。 待抱琴沐浴后,侍书服侍了抱琴坐于妆台前,我看向子衿,子衿点头出去,迎了一位老妇人进来,此人正是从前为我梳头求福的孙夫人,孙夫人上前恭敬地对我行礼道:“老身见过昭仪娘娘。” 我笑着忙让子衿扶了她起来,然后方道:“夫人身子可还康健?” 孙夫人笑着道:“承娘娘的福,身子骨还算硬朗。” 我笑着点了点头,孙夫人转头看向抱琴,笑着对我道:“这便是丁夫人吧?” 我笑着道:“正是。” 抱琴诧异地看着我,我笑着对抱琴道:“从前清凉殿那夜为我梳头的便是孙夫人,孙夫人儿孙满堂,京城许多嫁娘都以求孙夫人梳头落福,如今也是来替你添福添喜了。” 说完我笑着看向孙夫人道:“孙夫人,劳驾了。” 孙夫人忙道:“不敢不敢。”然后便走过去,扶了抱琴坐下,轻轻抚了抱琴的头发笑道:“夫人的头发也极美,与昭仪娘娘从前一般。” 抱琴垂首笑道:“夫人夸奖了,抱琴哪里比得上主子。” 我笑着看向子衿,子衿便呈了漆盘上前,孙夫人取过盘中的檀香木梳,满脸慈和的笑着,一边替抱琴舒顺发丝,一边道:“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一般的场景,一般的话语,不禁让我回想到了曾经属于自己的“新婚”,红烛喜帐。皇上温然缱绻的笑容…… 我坐在一旁失神了许久,待孙夫人笑道:“好了,好了,夫人可真真儿是极美的。” 我回了神。看向背坐在妆台前的抱琴,不禁笑着道:“快叫我看看。” 抱琴有些羞涩的由着孙夫人和入画扶了起身,待她缓缓转了过来,只见抱琴梳了望仙髻,头上的凤冠由颗颗明珠翠玉点缀,一支掐丝翠羽八宝点凤步摇,颈上一条红珊瑚串,腕上则是红石榴石的手钏儿,眼含春水,聘聘婷婷。似语还羞,却是美得并不比宫中的嫔妃差,妩媚中透着点点娇羞,凤冠霞帔却是更添足了贵气仪人,不禁叫我也微微有些愣神。 待我回了神儿。便笑着上前拉了抱琴的手道:“瞧瞧,瞧瞧,咱们的抱琴可是人间少有的美人儿。”子衿她们听了都拿帕子捂了嘴轻笑着,抱琴则是更羞得垂了首。 这时李朝恩进来也愣了半天的神,我笑着道:“你发个什么呆?” 李朝恩嘿嘿笑着道:“主子,夫人该前去德殿了。” 我笑着微微颔首,子衿便替抱琴搭上了喜帕。由着侍书和入画一同扶了抱琴出去。 抱琴的婚礼应是王侯夫人中最为华丽盛大的了,漫天的红纱,一路的红锦毯,待鸾车到了德殿,只见皇上与皇后高座其上,刘康则一身喜服立于殿中。这一身描绣龙凤的亮丽红衣穿在刘康身上,更衬得他翩翩佳公子的气息,一如初见,面若冠玉,眉目如画。 这时只见秦道过来躬身对我道:“娘娘。陛下请您一同上座。” 我微微有些诧异的看向皇上,只见他正招我上去,秦道笑着道:“陛下的旨意,娘娘不必担忧,夫人到底是从您那嫁出去的,坐在上面,是您应该的。” 我这才笑着微微颔首,受着众人艳羡眼热的目光,扶了子衿的手端然上座,皇上另一侧的皇后看向我,我投以微微一笑,皇后则也回了笑方罢。 婚礼如同民间一般,礼仪侍官高声宣道:“大婚开始。” 侍书和入画小心扶了抱琴走上前,刘康携了礼带,同抱琴站在一起,虽是遮了喜帕,可我却能感觉到抱琴的羞涩与拘谨,我微微一笑,也只有在心仪的人前,才会这般了。 “一,拜天地……”刘康同抱琴一起转了身,对着殿外躬身行礼…… 待到晚宴,清凉台上水雾缭绕,来往的宫人皆穿着喜气,眉间尽是悦然之意,一众嫔妃则是打扮的妩媚窈窕。座上皇上和皇后端然其上,座下我与班姐姐分别坐在右座下首,而我的对面正是今日的主角,共王刘康。座上皇上与刘康一边谈论说笑着,把那酒只当水饮了一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而刘康身侧的刘兴看着哥哥们说的开心,也喜欢凑着热闹,不时插上两句。座下的嫔妃,一瞧着便知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只可惜今日的主角却非她们,这些装扮只怕是要负了。 正想着,我不禁轻声一笑,端起了案上的酒欲饮,眼波流转,正好对上了对面的刘康,他微微一笑,我便也微微颔首一笑,轻举起手中的酒杯示意,只当是祝贺了,他一见此,眼中一抹黯然扫过,但很快温然一笑,举起了酒杯,而我笑着与他一同饮下。 皇上一如从前的家宴,时不时吩咐了秦道替我传菜布点心来,若非我执意否决,皇上直让我坐于他的身侧。席间我只同班姐姐说着话,时而遇到合德喜欢的吃食,便让子衿送了去。过了会子,眼见着越发的觥筹交错,我向班姐姐轻语告了辞,独自带了子衿前去清凉台的寝殿内室看抱琴。 穿过了回廊花堂,千回百转才看到了布置精巧不失喜气的寝殿,外面只有宫女内侍守着,见着我了连忙道:“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我轻声示意她们起身,便由着子衿扶着进了里面。 一进里面,暖暖的苏合香萦绕周身,只觉得心神也舒展开来,只见殿中红烛高照,满眼皆是红纱喜帐,精致的暖玉宫灯却是更添舒适。抱琴正身着喜服静坐在榻边,入画则在一旁侍立,我一进了屋中,抱琴手中不禁紧张的攥了衣衫,入画忙上前道:“主子。” 我微微颔首,而抱琴手中顿时松开,正欲揭开喜帕,我忙笑道:“可别揭了,这得等着王爷来才是喜。”入画听了轻笑出声,而抱琴手中越发局促。 我上前坐于抱琴身边,只觉得软软的丝绒下似有些硌人,心下便知这被褥下必是民间嫁娶的“早生贵子”了,如此我愈发笑着道:“王爷这会子正在前面与陛下欢饮,我便偷偷过来瞧瞧了,也只当是闹洞房了。” “主子……”抱琴语中有些羞涩,我却是与入画,子衿笑了出声。 “好抱琴,过了今日,你便也是换了身份了,日后莫唤我主子了,叫人笑话,你只道一声姐姐便是。”我笑着拍着抱琴的手道。 “主……”抱琴语中一顿,过了半晌方有些含羞的改口道:“姐姐。” “好,好。”我拍着手笑道:“这才是对了。” 抱琴含羞不语,我握了抱琴的手道:“以后你与王爷便是夫妻了,夫妻便是同根生,同根盛,日后你少不得在内里要操些心,替王爷打点好一切,夫妻同心,家中自然兴旺。” 抱琴有些害羞的轻轻点头,我继续道:“我不愿别的,只希望你能与王爷好好的过日子,无论王爷如何,你只要好生待王爷,自不会错的。最后……”我抿嘴一笑,附耳道:“我只盼着你早日为王爷诞下世子,也就圆满了。” 抱琴听了微微偏头,瞧着她紧攥的手我却能想象到喜帕下的她红了耳根的样子。 “王爷。”突然屋外传来了宫女的声音,我拍了拍抱琴略微紧攥的手,然后扶了子衿的手起身,这时殿门打开,刘康迈步走了进来,见到我微微一愣,但很快躬身道:“昭仪娘娘。” 我笑着道:“王爷快莫要施礼了,新娘子可还等着的。”说完我抿嘴一笑,刘康见着我微微愣神,然后温声无奈道:“娘娘惯会打趣。” 我笑着道:“罢了,我也不多说了,这会子你来了,想必席间也快散了,我只回去了。”说完我便往门口走去。 “恭送昭仪娘娘。”刘康微微躬身,我笑着微微颔首,转头看了眼抱琴,便笑着走了出去。 待走远了,我停下步子,转头看向已经关上的殿门,心中却是欣慰,只愿抱琴能得到一个好的归宿。 ps:为了搬宿舍,姒姒已经连着两天没睡午觉了,今天连发两章,因为瞌睡,估摸着脑子不太好使,写的不好的地方求担待求指正,莫要放弃我~~顶着锅盖走了,对了,预告一下,后面的章节开始紧凑了,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期待的走起...... 第一章 离别 大婚第二日,抱琴就要随刘康远去定陶了,我拉着抱琴的手,看着她一袭蹙金刻丝的浅碧水裙,头发已绾成了芙蓉髻,笑靥温然红润,如此她应是过的好的。内心里暗自想着,我对她道:“我说与你的话,你都别忘了,过去定陶后,便寄信报平安,有什么事莫要憋在心里,与入画两相照顾着,我也安心些。” 抱琴点头道:“姐姐请放心,抱琴都晓得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子衿过来道:“主子,可以用膳了。” 我微微颔首,便起了身,拉了抱琴一起道:“走吧,陪我用膳去。” 席间虽未都是笑意盈盈,司棋和侍书、入画她们都想了法儿的说笑,可她们眼中却都是微红着,不时地偷偷转了身儿去拿绢子抹了泪,我也只当未见,只笑着让侍书她们为抱琴布菜。 用了膳后,便与寻常一般到了偏殿饮茶,而班姐姐、合德还有梁姐姐她们也跟着来了,大家正说笑间,只见李朝恩默默地走了进来,抱琴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侍书她们也都沉默地看着李朝恩,我虽是明白,却还是问道:“怎么呢?” 李朝恩有些迟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瞟了下抱琴她们,然后垂首道:“主子,夫人该启程了,车輦已经到宫门口了,王爷也在那等着了。” 我微微颔首道:“知道了。你下去备好车马吧。” “是。”李朝恩看了眼司棋她们,也黯然的退了下去。 我转首看向抱琴,起身拉了她笑道:“如今也算是小娘子见婆婆了。” 我虽是说着笑,抱琴却是红了眼噙着泪,我故作笑意道:“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日子,你可别给把我的心情哭坏了,快收了吧,到底是大喜的日子。” 抱琴强撑着点了头。我拉了抱琴缓缓走向昭阳宫门前,而子衿她们则默默地跟在后面,待到了门口,果然车马已经布好了。我执了抱琴的手强扯出一丝笑意道:“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看我们,你这一去,我也没别的说的,只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共王,莫太要了强,也莫要受了气,可以的时候,就随了共王来进宫看我们。京城去定陶路程远,路上注意身子,莫要伤了风,我可等着你早日携了世子来瞧咱们。” “主子……”抱琴语中哽咽的唤着我,看到她红红地眼睛中泛着泪光。我也不禁有些伤感欲落泪,如此我不得不偏了头想将泪收了回去,然后转首看向她故作嗔道:“如今已是夫人了,怎地还如此唤我,可是得改口了。” 抱琴哭着摇了摇头,然后泣声道:“奴婢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再回来看主子和姑姑、司棋、入画。还有这昭阳宫上上下下,原本奴婢是想一辈子陪在主子身边,如今却是要走了,奴婢以后叫不得主子了,就叫奴婢最后叫一次吧。” 听到此,子衿也偷偷垂首抹着泪。班姐姐和合德她们也有些不忍地看着,而司棋和入画却已是哭的不成样子,我拿了绢子捂住嘴,心中只觉得泛酸,眼前不禁有些模糊。 “奴婢进宫伺候许久。却是主子给了奴婢亲切,说句僭越的话,奴婢只把远条馆,昭阳宫当做家一般,每日里听着主子抚琴起舞,瞧着司棋、入画她们打闹说笑,如今去了定陶,却是不得看了。奴婢虽是嫁出了昭阳宫,心还是留在这儿了,主子如今身子比之从前消瘦了不少,还请子衿姑姑代替抱琴悉心照顾着。” 子衿听了强忍着泪点了点头,抱琴看向我哭道:“奴婢再不能服侍主子左右了,主子要小心自己的身子,主子畏热贪凉,入了夜莫要再开了窗,让风侵了头……” 泪水从我的眼角滑落,我强忍住点头道:“好。” “主子……”抱琴已是泣不成声道:“奴婢……去了。”说完抱琴突然“嘭”地跪在我的面前,我抬手欲扶她起身,她却是执着不肯起,恭敬地对我叩了三个头,然后方扶了入画的手起来,不舍地看着我们,我微微颔首,抱琴微微阖眼,逼回了泪水,待再睁开眼,已是坚定道:“主子保重。” 待我颔首,抱琴便转身走了,那一刹那司棋哭道:“抱琴……”撕心的哭声颤了人的心肝儿,抱琴脚步微微一滞,然后回首看向司棋,司棋强扯出一丝笑意道:“保重……” 抱琴身子微微一颤,然后微微启唇道:“好。”说完抱琴嘴角微漾,扶了同是满眼泪痕的入画走了,待她上了车輦,车轮缓缓转动,只余“吱呀吱呀”声回荡不绝,而司棋却是哭倒在了侍书怀里,看的让人心也颤了几分。 就这样,抱琴走了,入画也走了,没有人知道,我们何时能再见,抑或是,永久再不得见。而她们的离去,昭阳宫却是少了许多的欢笑,子衿虽是百般说教,但司棋到底是孩子心,对着我虽是强笑着,可眼中却是时时泛着泪,常常引得我也有些黯然感伤,为着此,司棋没少挨子衿的说。 就这样,半个月便过去了,皙儿也长大了不少,抱在怀中重了许多。这日午睡起,我还有些迷蒙,便揉了揉额头习惯性地唤道:“抱琴,更衣。” 门被轻轻推开,一抹柔然的身影走了进来。 “主子醒了。”只听得子衿温柔的声音响起,我抬首看去,子衿莞尔的看着我,我不禁无奈一笑道:“我竟又忘了,抱琴……已经走了。” “方才秦公公来了,见主子睡着,便没来打扰。”子衿只岔开了话道。 “可是有什么事?”我抬眉看向子衿问道。 子衿微微抿嘴一笑,然后对我道:“秦公公说,共王遣人递了报平安的信,与前几日已经到了定陶了,语中道一切安好,让陛下,太后,皇后娘娘还有主子您莫要担心挂念。” 我心中一紧,惊诧的看向子衿道:“当真?” 子衿笑着点头道:“主子真是的。奴婢难不成还说假话了。” 我笑着道:“那就好,那就好。” 子衿抿嘴一笑道:“就知道主子听了这个消息,必会欣然不已。” 我微微一笑,然后看向子衿道:“今儿难得的心情好。倒起了几分游园的兴致。”说完我看向窗外金黄的落叶纷飞,微暖的阳光轻轻洒下,不禁笑着道:“虽是秋日里,这日头却是正暖,咱们且去御花园逛逛吧。” 子衿笑着点了点头道:“确实许久未逛园子了,走走也好,奴婢这就去让李朝恩和侍书她们准备。” 我笑着点了点头,子衿微微欠身便往门口去。 “子衿。”我轻声唤道,子衿回头看向我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笑着道:“皙儿呢?” 子衿一听,眼角笑意更甚道:“大皇子刚睡醒。奶娘喂了奶后,这会子正让司棋逗着玩呢,主子可是要她们抱来看看?” 我笑着道:“难得出去,让司棋她们为皙儿穿好衣服,与我们一同出去逛逛。皙儿想必也会玩的开心些。” 子衿笑着欠身道:“是,奴婢这就去。” 我微微颔首,子衿便退了下去。待我换了一身儿浅紫逶迤拖地的烟罗杏花百水裙,侍书也抱了皙儿进了门来,恭敬地给我行了礼,我笑着点头,低头看向皙儿。只见他正乐悠悠的向我伸着手,我欣然的接过皙儿抱入怀中,皙儿便咿呀咿呀的手舞足蹈,子衿在一旁瞧着笑道:“大皇子跟主子连着血缘一般,一见着主子就高兴地紧。” 我听了笑着看着皙儿道:“上天眷顾,派了皙儿来陪我。有了他,我才觉得有了快乐的源泉。” 司棋笑着道:“得亏陛下这会子不在,若是听到主子这般说,只怕是又要吃醋怨怼了。” 我笑啐了一口,心中却是高兴不已。自从有了皙儿,我对皇上也确实怠慢了许多,几次皇上驾临,却是空守在殿中许久,而我都是在给皙儿哼着小曲子,哄着他睡觉。难得我们一起逛逛园子,赏花看景的时候,我也总爱带着皙儿一起,皙儿看着热闹的景高兴,我也常常逗弄着,反倒是瞥了皇上在一边儿吃着飞醋道:“如今朕却是还要同自己的儿子争chong吃醋了,朕可是不依了。” 每每这般,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而司棋和侍书却是在一旁偷偷的捂了嘴笑。想到此,我不禁红了脸道:“死妮子,早晚撕了你的嘴。” 司棋笑着讨巧道:“主子息怒,奴婢再不敢了的。”瞧着司棋的样子,似是又回到了从前,想来抱琴离开的伤感也退了些了,如此我也安心些。 我笑着看向子衿道:“你可得管管了,如今这妮子越发没规矩了,哪里将我这个主子放眼里了。” 子衿笑着道:“奴婢是知道的,奴婢如今也是管不了了的。” “罢了,罢了,这倒还成了咱们昭阳宫一霸了。”我笑指着司棋打趣道。 “主子……”司棋在一旁娇嗔道,我同子衿却是相视笑而不语。 “主子莫担心,他日里总有人能管得了的,主子给她寻个夫家,看她不马上收了这涎皮的性儿,乖得跟梁美人养的那只猫似地。”只见得侍书在一旁捂嘴轻笑打趣着。 我促狭的看向司棋,却见司棋脸色一白,怒气般地脱口道:“不要!” 这一声儿只惊得侍书愣了神,而我与子衿也有些惊诧,这时司棋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有些微红了眼道:“主子莫要给奴婢指了人去,奴婢不想走。” 我这方想起来,司棋许是想到了抱琴,害怕离别罢了,我心中一软,不禁安慰她道:“好了好了,没事哭的什么,谁说要将你指出去了,如若你们都走了,是要我成为孤家寡人么?你如今就是想走,我也短短不放的。”说着我替司棋拂了泪,司棋这才止住了,待李朝恩进来说輦轿备好了,我们方出了门去, 第二章 猜忌 待到了御花园,秋风卷着满地落叶,缱绻漫天。【本书由】虽是秋日落花时,然而花园中各色的花却还是争鲜夺艳,只恨不得迷了人的眼。 合德挽着我的手,腻在我身边说笑着,皙儿则由侍书抱着走在我的身侧。漫步间,突然一枝嫣红的牡丹探出了枝头,我心中莫名的欣然,便走了过去,轻抚着那朵正妍的牡丹。 “这朵牡丹贵仪妩媚,倒是正配得姐姐的容颜,让合德摘与姐姐簪上。”说着合德便欲伸了手去。 我拦住了合德,合德看向我,我对合德道:“你竟忘了入宫前我说的呢?” 合德微微一笑,然后突然敛了笑意道:“合德没忘,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姐姐又何必这般谨小慎微。” 我微微蹙眉看向合德嗔道:“合德!” 合德并未就此止了话,而是抬头看向我道:“姐姐如今已经是贵为昭仪,郑氏也已经倒了,更何况如今姐姐膝下还有皇子傍身,姐姐已非从前前有恶狼后有猛虎的境地了。” 合德缓缓凑近我道:“姐姐不是不知道,皇后虽是母仪天下,六宫之主,然而皇后却并不得太后喜欢,相反,太后喜欢的是姐姐,明眼都看的出,太后一心想扶持姐姐,否则太后不会把大皇子这样大的喜事交给姐姐,虽说皇后与陛下相敬如宾,但若是姐姐与皇后选其一,陛下必会选择姐姐,如今共王的夫人又是姐姐宫里出去的,就算姐姐家世不如皇后,可姐姐却有陛下,太后,还有共王三方势力作为依靠,相比于许氏一族的支持,姐姐并不占下风。” 我有些震惊的看向合德,仍是那张稚嫩的小脸。可是却多了一份妩媚,少了一丝单纯。我蹙眉看向合德沉声道:“合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合德毫不退让道:“合德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姐姐也知道。” 我有些肃然的看向合德道:“郑氏从前如何的风光无限。圣眷优渥,你不是不知道。她的家世又何曾不好?论容貌,论手段,论宠爱,她没有一样落于人后,可最后落得如何境地?她便是前车之鉴,在永巷,安分守己,做好本分,才能保得长久。合德。今日的话我只当没听过,以后你要谨言慎行,永巷非宫外,隔墙有耳,你可知道了?” “为什么姐姐要怕她?”合德突然直直看向我问道。 “合德!”我嗔怒的看向合德。然后继续道:“你如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原本跟在后面逗弄皙儿的子衿她们,见我们突然的争吵不免一愣,但很快都垂了头默然不语。 “你们都先下去,本宫与姐姐有话要说。”合德突然不容置疑的对子衿她们沉声道。 子衿和侍书她们都询问的看向我,我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小心照顾皙儿,莫要出了错。” 子衿她们这才欠身道:“是。”然后纷纷默然退下。 “合德。你今日是怎么呢?平日里你都是懂事明理的,你可知道你方才都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一时心里气闷,不禁抬眉看向合德怒道。 合德却是忿然道:“合德是为姐姐鸣不平,难得姐姐对椒房殿就没有一丝怀疑吗?” 听到这句话,我凝眉一思,然后看向合德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怀疑什么?” 合德看向我道:“姐姐就没有对你腹中孩子夭折一事有所怀疑吗?姐姐以为是郑氏。但郑氏在对簿公堂时将所有罪名都承认了,却独独不认这一桩罪,就连最终与姐姐单独见面,不也说此事非她所为么?郑氏跋扈嚣张,我虽不喜欢。却是知道她的性子果敢直率,一向是敢作敢当的,更何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既临死也不肯认,就足以证明她并非谋害姐姐孩儿的凶手。而放眼整个永巷,有动机的只有两人,不是郑氏,难得不就是椒房殿上高高在上的皇后么?” “合德!”我厉声止住了合德的话,然后抬眼巡看了四周,见并未有人,我方看向合德道:“你愈发魔怔了,这种话也是该说的吗?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你可知要担得什么罪名么?难得你一定要我为你担惊受怕的才好么?” “合德又没有说错。”只见合德也是气急的对我道。 看到合德气鼓鼓的一张小脸,我也不禁软了下来,轻语对她道:“你可知道你这些话能害了你,若你出了事,叫姐姐该怎么办?姐姐已经失了孩儿,难得你忍心让姐姐再失去你吗?” 看到合德眼中微微有些红,似要流出泪来,我上前拉了合德的手道:“我只你是为我好,可是方才的话也是能这般放肆说出来的?若论动机,何止皇后与郑氏两个人,只怕除了班姐姐,梁姐姐,雪冉还有洛儿,其他宫里的人哪一个没有可能?除了你们,没有人愿意我诞下皇子,哪怕是皇女。我的圣宠太盛,她们早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一般,若我再诞下皇子,她们如何坐得住?” 我抬头看向那朵嫣红的牡丹喃喃道:“我何尝没有怀疑过椒房殿,原本听郑氏所言,我的心也动摇了,但是当我看到太后将皙儿交给我的那一刻皇后不舍痛楚的样子,我便觉得或许是我多想了,你可知我去接皙儿时,皇后一直在细细嘱咐,皙儿喜欢的,皙儿讨厌的,大到衣物吃食,小到一针一线,她都晓得,那一刻我觉得她与皙儿的亲生母亲没有什么不同?反倒我像是夺人孩子的外人。你没有看到,当皇后知道皙儿身边的人暗里祈福皙儿时,皇后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她紧张的差点落了泪出来,皇后向来都是端庄和气的,可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发了那般的火,还那般严厉处置了奴才。郑氏从前如何挑衅皇后的,你不是不知道,可皇后对郑氏的孩子也能如此视如己出,可见她是亲和的,如何又会去暗害我的孩子?” 我看向合德温语道:“自我进宫,皇后一直都是偏袒我,郑氏的挑衅,马氏的冷嘲热讽,从前都是皇后与班姐姐帮的我。若非皇后的扶持帮助,也不会有我的今日,在我心中,一直是敬重皇后的。” 合德蹙眉看向我道:“姐姐如何知皇后待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扶持你,只为了斗跨郑氏。”合德握住我的手道:“姐姐,在这永巷中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只有我们彼此才是真正的亲人,也只有我们才是血缘至亲,如今就算姐姐不高兴,合德也要说。” 我看向合德,合德继续道:“增成舍的班姐姐尚且不能完全相信,姐姐如何能轻易相信皇后了去?” “合德……”我惊诧的看向合德,我没有想到合德竟多疑至此,也并未想到合德竟会是这般想。 从前见合德与班姐姐虽是话不多,却并未觉得合德与班姐姐有何嫌隙,如今却听合德这般,这一刻我脑海中突然浮现了郑氏的样貌,也回荡着郑氏所说的话,自进了宫,她谁都不曾信过,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活得那般累,最后却是如此终了。 “姐姐,永巷里的人,彼此只会利用和被利用,何曾付出过真心,姐姐纯善,肯真心待人,恨不得掏了心窝子交予别人,可别人只会利用你的真心罢了,她们对我们姐妹越好,也只不过是为了利用我们,为了稳固她们的地位和利益罢了,就如公主……”合德深深地看向我,语中有些漠然道:“阳阿公主对你我姐妹二人如此之好,为的是什么?不过是打着终有一日将你我送到这永巷里的算盘,她只是想做第二个平阳公主,希望有朝一日培养出第二个卫子夫,奇货可居,姐姐不是不知道,不是么?”说完合德看向我。 我心下一震,在我的心中,合德一直都是一个孩子,一个无忧无聊,单纯善良的孩子,但是我没有想到合德竟早已思虑了那么多,而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就算如你所说,皇后便更不会去害我的孩子,无论我的孩子出生与否,她的地位并不会因此改变,相反,我的孩子出生,便能成为她掣肘怀有身孕郑氏的关键,她怎会自断手腕?我的孩子就算生下来,她依然是一国之母,甚至也算是我孩子的母后。”我看向合德,合德一时未说话,我抚摸着合德暖语道:“合德,你为姐姐好,姐姐很高兴,可是姐姐希望你活的快乐,无忧无虑就好,那些阴谋,那些算计,那些一切晦暗不堪的事情,都交由姐姐来做好么?姐姐不希望你失去了本来的那份纯真,那样姐姐无法承受,就算她日下了黄泉,也无脸去见父亲母亲。” “姐姐……”合德有些哽咽的看着我,我轻抚着她的脸,笑着将她揽于怀中,我已经失去了太多,我不想眼看着合德也走上我曾经走过的路。 第二章 王凝华 这时正听着侍书和皙儿银铃般的笑声,我从袖中取出了绢子替合德轻轻拭去了泪珠儿,然后笑着拉了她的手温语道:“走吧,咱们过去瞧瞧皙儿去,前儿你给他编的那条锦铃儿,他可是喜欢的紧,侍书她们一拿那逗他,他就咯咯直笑,又是伸胳膊又是伸小腿儿的。” 合德破涕为笑道:“要不是一进宫陛下给我分了少嫔馆做住处,我早过来搬与姐姐住了,我一个人在少嫔馆好没意思,偌大的地方,连个陪我说话的人儿都没有,那些个宫人都默默杵在那,可跟那庙里的塑像一般,还是姐姐有福气,有皙儿这么个讨喜的皇儿陪着,日后有个依靠不说,如今总也有个伴儿。” 我笑着看向合德道:“皙儿是我的孩子,不也是你的侄儿,说到底究竟是连着心的,皙儿虽小,你待他好他如何不知?日后他既是我的依靠,便也是你的依靠,你闲来无事了就来昭阳宫玩儿,实在喜欢了,你就是搬来住一段子时间又如何不行呢?” 合德眼中促狭的看着我笑道:“合德哪里就那般没个眼色了,莫不是招人嫌弃了,那才是好没个意思。” 我转眼看向合德笑嗔道:“死妮子,你又是想说什么了?” 合德笑着凑近我道:“陛下总是爱去姐姐那儿,合德若是搬了去,岂不是扰了陛下和姐姐的好儿?就算姐姐心疼合德不说什么,陛下看在姐姐的面儿上没显个什么,只怕心里却是为着这个日日苦恼的,合德才不做这没意思的人,合德啊……”听了这话儿我已是觉得脸有些微热,合德却是继续打趣的看着我笑道:“还等着姐姐早日再为陛下诞下个小皇子,让我带着玩儿呢,合德哪里能扰了陛下和姐姐这般重要的大事呢?” 我一听,嗔道的啐了合德一口。合德却是早已跑开了,我笑着追上去直要拧她的脸道:“死丫头,竟说这些个事儿,看我不撕了你的脸。” 合德笑着躲藏道:“姐姐好没道理。合德说的是真真儿的大实话,你若不信,只管去问陛下,何故拿我追打的,合德可是不依,姐姐若再打我,我这就去把方才的话原不动的给陛下说了去,看陛下是怎么回的。”说完合德转身似就要去一般,我则连忙站在那儿道:“你这妮子,越发没个上下了。” 合德转首一笑。便转身要走,谁知这时闪出一道人影,合德站在了那,我仔细看过去,却是王婕妤王凝华站在那花影下。穿了件儿霞粉的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了一袭藕荷色的薄烟纱,青丝绾了流云髻,髻上一朵水芙蓉开的正妍,并着一支紫玉并蒂海棠修翅玉鸾步摇,耳边一对儿紫英坠儿,瞧着倒是聘聘婷婷。只不过面色疏离,孤冷了不少,不免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我正暗自忖度的时候,合德已经走回了我身边,默默地站在那儿打量着王凝华,只见王凝华扶着宫女云卷的手款款走了过来。按着礼仪恭敬的欠身拂礼道:“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愿昭仪娘娘长乐无极。”她的礼数极好,相比于林顺常和秦顺常二人,宫规丝毫不差,行事说话不卑不亢的。只不过那眼中的漠然孤冷,却仿佛是什么人都不被她放在眼中一般。 合德因着此,向来不喜她,只见合德冷颜睨着不说话,我笑着微抬手道:“本宫道是谁,原来是王婕妤,妹妹快起来吧。”说完我欲上前虚扶她一把,谁知这时她突然起身,不着痕迹的将手搭回了云卷手上。 我一时微楞,有些未反应过来,合德却是怒气的上前道:“不过是个婕妤,竟还摆的好大的脸面,不知道的还只当你是昭仪了呢。” 我抬手拦住了合德,合德气极,却是看着我拦阻便忍着不再说什么,眼中却是满含怒气的看着王凝华,我也转首看了去,却见她脸上仍是淡淡地,似乎方才的事与她无关一般,只抬眼看向合德,语中冷凝漠然道:“凝华确实只是婕妤,合德妹妹何尝不也只是婕妤,既是平级,合德妹妹方才发好大的脾气,是什么道理?” “你!”合德气极,然后上前靠近王凝华怒道:“我姐姐好心扶你,你竟不领情去扶个婢子的手,难不成你竟谱大的连位于你之上的昭仪也不放在眼里,一个下贱的婢子还能比昭仪尊贵了不成?” “合德!”我唤回了气极的合德,合德转首看向我,不禁有些气鼓鼓的走回我身边,这时却见王凝华毫未在乎的看向我,然后微微欠身道:“臣妾并未见到昭仪娘娘的恩赐,请娘娘恕罪。虽说是领罪,可王凝华眼中的淡漠却并不像是诚然的样子,倒把合德气的紧。 我却是淡淡一笑,然后看向她道:“罢了,不过是些个小误会,哪里就有罪了,妹妹快起来吧,云卷还不搀你家主子起来。” 听到我的话,云卷连忙欠身道:“是。”然后便去扶了王凝华起身,待王凝华起身后便看向合德道:“昭仪娘娘端庄静和,凝华深感敬佩,只是合德妹妹方才所说的话,凝华却是不认同,世上不论做主子的还是做奴婢的,看其外有何不同?哪里天生就有尊卑之分了?” 合德气的脸红,王凝华却是转眼看向我恭谨道:“臣妾听闻昭仪娘娘待人一向亲和有礼,宫中的宫人无不是赞叹娘娘的贤德,可见娘娘也是觉得主子与奴婢之间,并无尊贵与卑贱之分罢了。” 我微微一笑,然后宽大的纱袖下不露声色的拉住了合德的手,我转首看向王凝华温语道:“妹妹说的有道理,合德年纪小,心是好的,就是脾气拧了些,都是本宫和陛下惯的了,是本宫的不是……” “姐姐!”合德不服气的看向我,却被我责备的眼神给堵了回去,只得气愤的瞪着王凝华不说话。 我继续笑着看向王凝华道:“本宫也说教过,毕竟这祖宗留下的规矩多,人人都得拘着,不过本宫倒是也没个法子……”说着我似是无奈地看了合德一眼,然后看向王凝华笑道:“陛下只道合德本性直然,不用太束着,只随她的性儿便好,如此下面那班糊涂东西也只管惯着她了,妹妹也多担待些。” 合德紧着的手也软开了,脸上不免自得的看向王凝华笑着,而王凝华身后的云卷却是担忧地看向她,我也只淡笑着看着她,这时只见她毫无所谓的嘴角微漾,然后欠身了一下,语中淡淡道:“臣妾刚从椒房殿请安出来,身子有些倦了,便不打扰娘娘赏花的兴致了,臣妾告退。”说完王凝华扶了云卷的手,转身便走了。 合德看见如此,更是愤懑道:“姐姐你可看见了,她倒是清高的很,何时把别人放在眼里了,知道的晓得她是婕妤,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入住椒房了呢。” “合德!”我怒斥了合德一声,然后看向合德愤愤的表情不禁叹息一声道:“你怎地还是如此沉不住气,这些话就是胡乱说得的?” 合德气愤道:“可是姐姐你瞧瞧她的样子,冷冰冰的,见谁都没放个眼里,怪不得六宫的人都不喜欢她,整日里独来独往的,孤僻的紧,就算是丞相的女儿又怎么呢?太后和皇后就是为着这个,才更是不喜欢她呢,她如今不过是仗着有个家世,有个样貌,有个圣眷罢了,若真论圣chong,六宫哪里有比的了姐姐的。”说着合德愈发气急道:“也不知陛下看上她哪了,新嫔里就数她圣眷高,我看着都只觉得她不配,样样比起来,她哪里比得上姐姐。” 听到合德语中越发没个遮拦,我不禁怒斥道:“好了!” 合德见我生气,不免住了嘴,我叹息了一声,然后拉了合德近身道:“不拦着你,你倒是跟个炮仗一样,噼里啪啦乱蹦了。” 见我打趣她,合德不免撒娇道:“姐姐……” 我无奈笑道:“我知道你是为我鸣不平,只不过我都未生气,你急个什么?她孤僻她的,你只管过好你的,那前朝后,宫的纠葛隐晦岂是你能随口说道的?陛下的圣意又岂是你能随意揣测的?再说你可又揣测出个什么来呢?” 见合德垂着个头,我笑着抚着合德道:“正如你所说,王婕妤的父亲是丞相,陛下极为器重,前朝向来连着后,宫,王婕妤得圣眷是应该的,你不喜欢她的孤冷,不与她多说多接触就是了,何必要争个什么出来?我看啊,陛下就说的对,你就是个小炮仗,哪热闹你就哪炸开了。” “姐姐……”合德又气又不好意思地腻着我道,我却是促狭的笑看着她。 “啊!侍书小心……”这时突然传来的一声惊呼,却是吓住了我们,我心中一震,只觉得有些沉甸甸的额,似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我紧张的与合德相视一看,连忙疾步走了过去。 第三章 惊险 待我同合德顺着花影走了出去,眼前的一幕却是吓得我身子一晃,若非合德急忙一把扶住了我,险些就要倒了下去,只见侍书正躺在地上,额头正渗着血珠儿,而身旁却是王凝华正紧紧将皙儿抱在怀中,也躺在那,脸上惨白,正渗着涔涔的汗珠,怀中的皙儿正哭的肝肠寸断一般,直绞的我心疼。 我连忙上前过去又急又害怕道:“这是怎么呢?皙儿可有事没?好好的怎么都摔了?”一边说着我一边将皙儿抱与怀中,只将襁褓小心掀开,打量查看了许久,确定皙儿无事之后,我的一颗心才算安了下来。 这时只见王凝华被云卷扶着颤颤起身,似是受了伤,疼的汗珠儿一滴一滴的落,而子衿扶着侍书,倒似是皮外伤,瞧着要好些,只是额角有些渗着血。 “这到底是怎么呢?侍书怎么会摔了?婕妤妹妹又是怎的呢?”我看向子衿问道。 “回主子,方才见着婕妤娘娘了,奴婢与侍书便见了礼,婕妤娘娘与大皇子都弄逗弄了一下,见大皇子喜欢看花,便让侍书抱着去了,婕妤娘娘也就转身要走了,谁知道侍书才刚走了几步,脚下不知怎地一滑,就直直儿摔了下去,想是手中没落稳儿……”子衿还有些后怕的看向我道:“大皇子从侍书手中离了出来。” 听到这儿我手中的绢子一紧,只想着当时的场景,一颗心也快要飞出来了。 “然后呢?”合德颤声问道,吓得也是不轻。 子衿看了王凝华一眼,然后看向我道:“幸得婕妤娘娘只转了个身儿的时间,还没走远,我们还没来得及上去,婕妤娘娘便疾步赶了过去,将大皇子接住了,谁知脚下也不知怎地就摔了下去。只是婕妤娘娘紧紧抱住了大皇子,大皇子没受伤只是受了惊止不住的哭,倒是婕妤娘娘似是伤着了。” 侍书这时突然跪在地上哭道:“是奴婢不小心,差点伤着了大皇子。让主子担心了,主子责罚奴婢吧,奴婢错了。” 看着侍书苍白满是泪痕的小脸儿,我不忍道:“与你无关,事情突发,原不是你能预测的,好在如今皙儿无事,也就好了,你也莫太自责,自个儿还受着伤。小心些,莫再哭了,快起来吧,,子衿。快扶了侍书起来。” 待子衿扶了侍书起来,我好不容易哄得皙儿安静了下来,然后我看向司棋道:“快去请温太医到宫里去。”司棋一听,连忙欠身道:“是。”说完便疾步退了下去。 我又看向李朝恩道:“小心把侍书扶回去,让温太医好好看看。”李朝恩忙躬身道:“是。”说完也连忙上前扶了侍书退下去了。 这时只见王凝华扶着云卷的手,强撑着起了身来,看面色却是不好的很。我将怀中的皙儿递给了合德,见合德正稳稳地抱着,我方上前扶了王凝华问道:“妹妹如今可还好?哪里伤着了?”我看向王凝华有些神情痛楚的扶着左手,便问道:“可是左手伤着了?本宫瞧妹妹的神色不大好。” 只见王凝华敛了神色,然后语中淡淡道:“臣妾无妨,不过是小伤罢了。娘娘不必挂怀。” 我也不生气,只温声道:“今日若非妹妹相助,还不知道会出了什么事儿来,皙儿是我的命一般,妹妹救了皙儿。便是如同救了我的命一般,姐姐在这儿谢过妹妹了。”说完我便欠身谢了礼。 “娘娘不必如此,臣妾也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再者,情急之下,臣妾只想着一条人命,倒未在乎旁的杂事关系,所以,娘娘也没必要谢臣妾什么。”说完王凝华疏离的看向我,然后语中淡淡道:“臣妾想先行回宫了,臣妾告退。”说完也不管我如何,王凝华便已扶了云卷的手走了。 “姐姐如此礼貌谢她,她哪里有半分承谢的样子,若是我,才不管她这许多的。”合德抱着皙儿走了过来愤愤道。 看着王凝华清冷的背影,我微微一笑,然后转首看向合德道:“就你收不住性子,终究别人救了皙儿一命,说句谢谢总是应该的。” 说完我俯身看着襁褓中的皙儿,安心的探手抚了抚他的小脸儿,然后温声道:“幸得皙儿无事,否则我只怕也活不了了的。”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合德嗔着看向我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抬眉看向那地上的一滩模糊血迹道:“该叫人来收拾干净了,没得叫人看着害怕……”正说着话,突然我眼瞧着几枚卵石正躺在那血迹不远处,我心下一紧,不禁有些起了疑。 “姐姐怎么呢?”合德唤着我道。 我没有说话,只提步走了过去,缓缓蹲下,伸手拿起一枚卵石看了看,我微微蹙眉,手中摩挲着卵石道:“我只当是不小心的事故,如今瞧着,倒是我将人想的太好了,看来永巷已经有人容不得皙儿了。” 合德听到此,疾步走了过来,瞧着那几枚躺在地上的卵石,不禁冷声道:“好个心思,连这襁褓里的孩子都不放过,真真是歹毒。” 我冷笑一声,然后道:“若是我,倒也罢了,如今竟连皙儿也不得好,我断断是不肯的。” “主子要如何做?”子衿小心看着我道。 我冷声道:“有了这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所以就得杀鸡儆猴。”说完我看向子衿道:“去将打理这地儿的管事和下面的宫人都给我召到昭阳宫去,再把这事儿传给秦道听听。” 子衿垂首道:“是,奴婢这就去。”说完便急忙退下了。 “姐姐早该狠下心来了,从前你性子太好,对人家和和气气的,才叫那些人没个顾及了。”合德在一旁道。 我接过皙儿冷声道:“这一次,我断断容不得的。” 待回了昭阳宫,我便让奶娘哄了皙儿睡下了,正与合德说着话,便见班姐姐她们急着赶了进来。班姐姐面上满是忧色道:“妹妹,皙儿怎么样呢?可是还好?” 瞧着班姐姐和梁姐姐还有雪冉步伐急促。秋意正凉,她们额角却还渗着汗,便知道她们是听了消息,便急急忙忙赶来了。想到此我心下一暖道:“无事了,你们且放心吧,皙儿只是受了惊吓,哄哄就好了,方才温太医也瞧了,不妨的。” 班姐姐轻吐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听到昭阳宫的消息,可把我们好一顿吓,幸得没事,不然若……”梁姐姐在这话语一顿。然后转而笑道:“不过如今也没事了,这便是逢凶化吉的,也是个好预兆。” 雪冉也在一旁笑着道:“梁姐姐说的没错,日后大皇子必会平平安安的长大的。” 我笑着微微颔首,然后握住她们的手道:“有你们这么挂念着。皙儿如何能不好好的。” 这时候李朝恩疾步走了进来,躬身行了个礼道:“主子。” 我转眼看向李朝恩道:“人都带来了?” “带来了,这会子都在正殿里跪着的。”李朝恩微微抬首看向我,待回完话又恭谨地垂下头。 我冷笑一声道:“好,他们既是跪在那了,就该有负荆请罪的准备了。”说完我看向李朝恩道:“知道了,你且先下去吧。我马上就去。” 李朝恩连忙道:“是。”说完便麻利儿退下去了。 “妹妹这是怎么呢?”班姐姐走到我身边问道。 我转身看向班姐姐有些隐忍道:“姐姐可不知道,如今已经有人容不得皙儿,今儿的事情我原只当是意外,谁知却是看到那一滩子血迹里搁着几块卵石,哪里就这么巧了的,想来是我平日里性子和气了。反倒是叫别人没个顾及了,只当我好对付的,我虽不知背后的人是谁,也总得打打那些狗,叫那些个主人也知道什么叫安分守己。” “妹妹以为是新嫔?”班姐姐看向我问道。 我看向班姐姐道:“这也不是没影儿的事。如今郑氏去了,马氏也倒了,这些子事儿也推不到她们那儿去。只怕是我挡着她们了,再有个皙儿,六宫不知道多少人恨得牙痒痒的。” 班姐姐微微颔首,然后看向我道:“皙儿是你的命,这事儿也该有个结果,你只管去吧,我与雪冉她们去看看皙儿,否则这心里也总放不下。” 我笑着微微颔首,然后对司棋道:“去将皙儿抱来吧。” “姐姐,我去吧,姐姐只陪着班姐姐们去看皙儿就好。”合德这时过来扶着我道。 因着合德坚持,我也就让她去了,自己也就去陪皙儿了。待到晚上哄睡了皙儿,我便问子衿:“都怎么处置的?” 子衿替我捏着肩道:“婕妤主子处事很是爽利。” 听着子衿不说话了,我诧异地抬眉看向她道:“怎么不把话说完?” 子衿顿了顿,然后方道:“管事的赏了一百板子。” 我猛一抬眉看向子衿,子衿垂眉道:“打到三十板子就没了气儿了,但还是受满了,才拖去乱葬岗子扔了。” 我阖了眼道:“其余的呢?” 子衿在一旁道:“其余的虽是留着命,腿是废了,全扔去敬法殿,也是等死的了,听说是召了六宫嫔妃去少嫔馆,当着众嫔妃主子施的刑,都让坐在檐子底下硬生生看着的,好些个胆小的宫人吓得背了气儿,听闻林顺常也吓得没个人色。”说完子衿又道:“婕妤主子一番警人醒脑的话也是震慑了六宫,还派了樊嬺姑姑训斥了非常室的,又让新选了一批宫人顶了那些个人的职。” “知道了。”我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倦惫道:“我也乏了,下午陛下说要来的,一会子你只回我身子不舒服,恐伺候不好圣驾,请陛下移驾别殿。” “是。”子衿垂首道。 “这些事儿陛下可是知道的?”我忽然想起。 子衿道:“陛下知道,也是赞同婕妤主子的处置。”我点了点头道:“那便无事了,你去吧。” 第四章 飞翔殿 过了几日,子衿刚伺候我用了午膳,正扶了我逛着园子,我问向子衿道:“你们可给飞翔殿送了东西探望去?” 子衿笑着道:“主子且放些心吧,您说了的,我们哪敢忘了,早早的奴婢就挑了东西亲自送去了。” 我笑着看向子衿道:“那便好,这几日陛下去王婕妤那多,我便也不好去看望的,好心变了有意便没个意思了。” 子衿笑着道:“陛下去王婕妤那,也是因着大皇子的事,王婕妤是有功的。” 我摇头无奈笑道:“偏合德总是不高兴的,也不知她怎么就与王婕妤不对头,没有王凝华得蒙圣眷,也会有别人,她却是眼里容不得一丝沙子一般。” 司棋在一旁插嘴道:“王婕妤性子孤傲的很,对谁都是冷冷的,无论是得了封,领了赏,还是受了chong,面上总是淡淡地,倒似是些入不得眼的东西一般,可这些落在那其他宫里的娘娘主子眼里,哪里受得住,自个儿盼望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文一般,岂不是心里要怪一句矫情。” “越说越放肆了。”子衿在一旁斥道,司棋吓得忙止了声儿,小心的看着子衿。 我笑着打趣子衿道:“快瞧瞧,这如今在我这个主子面前,她们只见你跟见了猫一样,何曾这般怕过我?也只得是你子衿了。” “主子只爱打趣奴婢,以后只怕她们都得上房揭瓦了。”子衿在一旁似嗔似怨道,司棋听了这话儿吓得越发垂首敛目,双手绞着衣穗儿不敢说话。 我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岔话笑着看向司棋道:“瞧瞧,可是你引起的,我可不管了。”这时我才细看司棋今日打扮的倒是秀丽,一袭粉桃的新衣,绾了个轻巧的髻。那一对儿杏花的宫制绢花,原是非常室送来给我的,我不爱戴这些死物,只喜欢些个鲜活的花草。便给子衿她们分了去,而司棋手上戴着的那对儿金钏儿,也是我前儿赏下的,脸上虽是薄施粉黛,却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我笑着拉了司棋近身道:“我倒是才看见,司棋今儿的一身装扮俏丽的紧,看着倒让人不恋着春景了,只看她,便是一道儿桃花探枝的好景色了。[]”司棋脸上一红,难得羞涩的垂了首。嗫嚅着不说话,更是添了几分娇羞小女儿情态。 “在自个儿宫里这般穿一两次也就算了,去了外面也该有个规矩,若是叫人瞧见了,又得落了闲话儿。让人说我们宫里招摇,从前我教的,竟全忘了。”子衿这时肃然看向司棋道。 眼见着司棋又委屈又害怕,就要抹出了泪来,我笑着拉了子衿的手笑道:“罢了,原你是为她们好,心疼她们。心里面不忍说重话的,偏偏为了我做了这黑脸去,倒叫我看了心里问你委屈了。” 子衿垂首抿嘴不语,我却能看出子衿的叹息与无奈,而司棋小心又愧疚的抬头看向子衿,我笑着摇了摇头道:“这秋日里本就萧瑟。若是满宫里都穿的素布蓝衫的,有什么意思?太后虽不喜欢太过奢华,却也没说不能穿的喜气闹热,只要没越了规矩礼制,也没什么不可。再说这些都是我赏下的,若是压箱底不穿,倒是可惜了,白白搁在那放成旧物,落了尘,岂不是浪费?想来太后与皇后娘娘崇尚简朴的本意也不是这样的。” 说着我拉了子衿和司棋的手,看了侍书笑道:“你们啊,以后也都打扮的娇俏些,到底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反正咱们宫里已经是别人紧盯眼热的地儿,做与不做,如何做,都改变不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委屈了自己,你们也都是昭阳宫的大宫女,我身边儿贴心的人儿,穿的鲜艳些,也不见有人能说什么。” 子衿看了眼又是开心又不敢闹腾的司棋,无奈的看着我笑道:“主子可就是喜欢拆奴婢的台。” 我笑着指了子衿道:“瞧,可不又怪我了。”子衿也憋不住笑了出来,司棋和侍书瞧见了,也都笑着闹腾起来。 待到了飞翔殿,便有宫人恭敬地给我行礼带路,到了正殿口,却是瞧着许多宫人垂立在那,我看着眼熟,子衿在一旁轻声道:“是林少使和秦少使身边儿伺候的。(.)” 我了悟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问那宫人道:“林少使和秦少使来了多久呢?” 那宫人垂首道:“两位少使主子也是刚来不久,正遣了奴才们出来,与我家主子闲话。” 我瞧着那宫人脸带忧心,便也猜到了几分里面的情形,我点头道:“既是这么热闹,本宫也算是来的是时候,引本宫进去吧。” “是。”那宫人连忙引了我前去,瞧见了我,那门口的一个宫女连忙欲报,我眼尖儿,开口问道:“这是哪宫的?本宫倒是眼熟,也不像是飞翔殿的人。” 那宫女连忙垂首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是椒风殿林少使的贴身宫女穗灵。” 我点了点头道:“怪道了。” 那穗灵正准备向里面报一声儿,我问道:“不用报了,你们主子既是同王婕妤说着话,本宫也没必要打了岔,本宫自个儿去就是了。” “是。”那穗灵应了声儿,却是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 我扶了子衿的手进去,只走到内殿里,便老远儿听到了林柔娆和秦媛冷嘲热讽的声儿。 “姐姐可真真是会看风向的,哪边儿风盛,就急巴巴的往那儿去,若论这,咱们这些做妹妹的倒是显得眼笨手拙,讨不得人喜。”林柔娆尖声儿说着。 我止了步,只瞧着里面王凝华表情漠然的坐在上面,林柔娆和秦媛分两边儿坐着,眼中摆明了写着来者不善,让人瞧着也觉得心里不喜。 “妹妹?”王凝华抬眉看向林柔娆,然后语气淡淡道:“本宫在家中是独女,倒不记得何曾有个妹妹,林少使只怕是认错了亲了。” 我嘴角微漾,果然见林柔娆气的脸一绿,却不能说什么。一副吞不进,吐不出的样儿。一旁的秦媛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便眼中微挑看向王凝华道:“怪道都说娘娘性子冷傲的紧,原臣妾不知为何。如今臣妾却是知道了,原来娘娘是闷在一边儿瞧得好局势,要说惯会见风使舵的事儿,臣妾愚笨,倒真真儿是学不来的。” 林柔娆一听,也阴着声儿道:“可倒是了,人家哪里是孤冷清高啊,可不就是奔着高枝儿去的,咱们原怪是攀不上的,怪不得不曾与人说话。原是一进宫就打着这些个下三滥的主意,咱们学不上,也不屑学的,都道丞相府里规矩大,礼制严。个顶个儿的都是身正的人儿,如今瞧着,可见家风不过如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抵是这样了。” 秦媛嘴角微扬默然,只一句话,解了王凝华的反击。倒是把林柔娆当刀子使,林柔娆也不认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只见她媚眼一挑,看向上面隐忍不发的王凝华尖厉道:“都道大户人家,咱们小门小户不懂。只怕这鸡鸣狗盗,爬灰越墙的事儿不少吧。” 只见王凝华面上一白,怒极拍案道:“放肆!林少使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些胡诌的话若是让陛下听了,你也该知道后果。” 林柔娆竟也不示弱。语中跋扈道:“你少请出陛下压人,你只当陛下为何chong你?不过是因着你有个会挣脸面的爹,不然就凭你这冷面儿的样子,谁能喜欢的你去,你也在我们面前撑大,陛下看你许久也会厌乏,你以为你的恩chong能比得昭阳宫?就是那不可一世的郑兰照样有被扔开的一天,你以为你是什么?花开还无百日红呢!” 说完林柔娆起身嚣张的踱步到王凝华面前道:“没了陛下护着,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太后不喜,皇后厌烦,六宫更是巴不得没你这么个人儿,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人家都说丞相是高风亮节,如今瞧着,也不过是送了女儿巩固家族的算计人罢了,与那卖儿卖女的有什么不同。” “啪!”只听一道清脆响亮的声儿,林柔娆愣在那儿,王凝华气的咬牙冷声道:“你不过是个少使,在本宫面前算个什么,阿猫阿狗不过如是,本宫隐忍不代表就能容得你没个上下尊卑。” 林柔娆气喊道:“我要告诉了皇后,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打我。”说着林柔娆竟要扬手还回去。 “倒果真是闹热的很,本宫竟挑的好时候。”我笑着恍若未见一般,扶了子衿的手走了进去。 林柔娆的手僵在那,身子微颤的站在那不敢说话,而秦媛也早就站起身子立在那儿,待我走过去,她们便恭敬的行礼道:“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笑着扶了王凝华坐了上座,然后瞥眼看向林柔娆和秦媛道:“本宫原以为哪热闹哪儿便有你们,如今瞧着,倒是哪有你们……”我笑意微凝道:“哪就热闹啊。”她们俩跪在那儿,身子一抖,我笑着看向林柔娆道:“看来林少使还是没学得什么叫安分守己,若是方才那副嘴脸叫陛下,太后还有皇后看了,便要怪我教导无方了。” 林柔娆吓得身子一颤,连忙抬头看向我求道:“臣妾不敢了,臣妾再也不敢了的,求娘娘饶了臣妾一次吧。” 我淡淡地一笑,然后看向李朝恩道:“找人来请了林少使回自个儿的椒风殿,既然染了一着风就胡话满秃噜嘴的毛病,就回去休养三个月,到了年下再出来沾沾儿喜气,跟太医院吩咐下去,细细地治好了,免得染了人,倒是越发不好了。” “是。”李朝恩冷眼看向林柔娆道:“少使主子,请吧。”林柔娆身子一僵,抬头正欲哭求,我神情一冷,冷厉的射向她,她再不敢说话,磕了头谢了恩就被搀下去了。 我转而看向秦媛,虽是面上镇定自若,可那微颤的手却是出卖了她,我微微一笑,然后道:“你是伺候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原该学得皇后娘娘宫里严谨的规矩,如今却是差点坏了皇后娘娘的名,本宫一向敬重皇后娘娘,断不能让你这般坏了椒房殿的贤德名声。”说完我便道:“罚俸两个月,禁足一个月,自己下去吧。” 秦媛身子差点一倒,却还是没闹腾的退了下去。 第五章 联手 “昭仪娘娘倒是极喜欢看戏。”王凝华嘴角微扬,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抬眉看向我,语中淡淡的继续道:“可惜娘娘来错了地方,也看错了人,娘娘做样子,施恩德,不见得人人都要承了情去。” 我听了她的这番话,倒也不怒,不过是莞尔一笑道:“妹妹想必是多思了,本宫原只是是来探看妹妹的身子罢了,何来看戏一说的。”说完我微微转身,瞥了眼子衿,子衿领悟地颔首,然后便命几个小宫女一人捧了个匣子上来。 我笑着道:“这里面是些人参、鹿茸各色的补品,妹妹为着皙儿受了伤,本宫也没什么可送的,这些子东西,虽知妹妹宫里不缺,可姐姐却不得不送。” 王凝华淡淡启唇道:“臣妾谢过娘娘。”说完便让身边的云卷接了过去,然后王凝华便甚是冷淡道:“臣妾有些累了,娘娘若无别的事情,臣妾便回去歇息了。”说完王凝华微微欠身,抬手扶了云卷便要往内室走。 “妹妹何必事事都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看向王凝华,微微启唇道,王凝华身形一顿,然后转首凝视着我,并未说话。 我走上前了几步,然后继续道:“妹妹原不是事不关己,孤傲绝冷的人,为何又总是这般刻意与人疏离,既本非你的心,如今却是让周身之人尽远离,宁做个孤家寡人,本宫却是看不懂了。” 王凝华嘴角牵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然而那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那娘娘为何又总是事事喜欢猜度人心?孰不知人心难测,世间千千万万的人,多少个心眼子,哪里就能让娘娘全都猜透了去?”王凝华冷凝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而凝视一处继续道:“娘娘怎就自信能看透臣妾,又能参透世事?只怕娘娘是要失望了,就算观于众生的观音也只是高高坐在庙堂上,受千人敬。万人拜,断不会去参透众人世事,劳心费神,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超多好看小说]” 我凝视着王凝华。听了她的冷语,我并未发怒,只看见了她眼中的那抹一闪而过的黯然。 “本宫原只是局外人,不该说这许多的,但是妹妹救了皙儿,那便是本宫的恩人,无心之举也好,有意相护也罢,本宫是个执拗的性子,只记得要承这个情。认这个恩。”我见王凝华默然不语,只孑然伫立在那,不禁微叹息一声道:“本宫虽不知妹妹为何如此,却知妹妹不是那冷心冷面的人,妹妹若还要执意如此下去。她日害的,只会是妹妹自己,古人云,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道理,妹妹不会不懂。六宫从来都是是非之地,明枪暗箭,妹妹再得恩,也不见得能一一躲了去,既如此,又何必害了自己。” 王凝华眼中闪过一丝哀然。但只是转瞬之间,她便又恢复了神色淡然道:“害自己如何?害他人又如何?如今得与不得,于我来说,早已无异,既是没什么可失的。我又有何惧?”说完王凝华绝然的看向我,眼神中不带一丝温度。 听到此,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缓步走向案几,然后伸手执起一盏茶,右手微微托起,转首看向王凝华,王凝华微带疑惑的看着我,我神情淡然,微微松开了右手,茶盏随之滑了下去,然后应声而落。只听“哐啷”一声,下一刻,殿门便立即被打开了,而子衿、云卷她们都惊异地急步进来,却是瞧见了我与王凝华各站一方,静静伫立不语,而地上一滩碎片茶渍,如此,她们更是小心而又疑惑的打量着我们。 “是奴婢们伺候不周,奴婢这就打扫了去。”云卷率先欠身恭谨道,然后便欲上前来收拾打扫。 “无事了。”我微微启唇,然后看向王凝华道:“本宫不过是觉得有些口渴,想端了茶喝,却没想到连茶盏也没拿稳,你们也不必急着打扫了,本宫与你家主子有些话儿要说,你们都且退下去吧,有事本宫自然会唤你们。(.)” 云卷询问的眼神看向王凝华,眼中满是小心与担忧,我暗自忖度,倒是难得贴心护主的奴才。这时只见王凝华静静地反看了我一眼,然后瞥了下地上的水渍平声道:“都下去吧。” 如此云卷与子衿她们方揣着惴惴不安的心,小心的瞧了我们一眼,才不得不恭谨欠身道:“奴婢告退。”说完方缓缓退后,然后转身离开,而子衿则顺带着将殿门也带上了。 “娘娘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不必藏一半掖一半的,臣妾愚钝,没得娘娘那般猜度的心思。”王凝华看向我直截了当道。 我款步踱到那滩水渍前,然后看向王凝华道:“茗如人生,愈久便会愈香。”说着我缓缓蹲身下去,轻轻拈起一片瓦碎,只听得王凝华微不可闻的吸气声,然后她便淡淡道:“娘娘小心着些手,若是磕着伤着,陛下若是怪罪下来,不是一人可承担的。” 我微微一笑,然后执起碎片,缓缓起身,慢慢踱步到王凝华面前道:“你看这茶托,可像是一只手,托起了一个家族,甚至是……”我凝神看向手中的碎片道:“一方天地。” 王凝华诧异地看向我,我转眼看向手中的碎片继续道:“丞相自身清明,外辅朝堂有功,内治王氏从严,于国于家,都是难得的一等一人物。丞相……何尝不是用他的一双手托起了整个王氏荣华?” 我抬眉看向王凝华,果然王凝华有些微震的看着我,眼中满是警惕,我走近她温语道:“妹妹又何曾不是那茶杯?” 说着我转首瞟了眼那滩水渍,然后回首看向王凝华道:“自你入宫那刻,你身上担的便是与你父亲一样的重任。” 王凝华这才有些微滞的看着我,我继续道:“你可知……你与丞相现在,一个一手环起了你王氏一族的命脉,一个一手托起了王氏一族的声名,自你入宫的那一刻,你便已经择不开了。” 王凝华眼神渐渐地有些茫然失措,看着她脸上有所松动的神情。我继续道:“你从前,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毫不迟疑的将你王氏一族拖入深渊,可笑的是。她们还把你当做了可以依靠的青藤,支撑着她们繁华永盛。” 王凝华脚步有些微乱的后退,眼中似是失了神一般,我一步步逼上前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以为你无惧无怕,孑然一身,你可知道若真有一天你斗垮在这永巷,你王氏一族,千千万万的人也就算是走到头了。” 王凝华眼神有些微躲的喃喃道:“不会的,父亲忠心日月可鉴。王氏一族劳苦功高,陛下必不会对王氏下手的。” 我轻笑一声,然后紧紧凝视着王凝华道:“荣极则衰,这么浅显的道理,妹妹不会不懂。的确,陛下念情,必不会对王氏不利,可也保不得他人不会,王氏盛极,而当今朝堂上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又何止你王氏一个?你以为一旦你这里破了一个小缝,别人不会趁机凿断你王氏的命脉?你可知因着你父亲的刚直不阿,外面朝堂上已经树立了多少的政敌仇家,都眼巴巴地等着你们出错的那一天,再给你们致命一击,让你们一族永世不得翻身。” 王凝华听到此。身子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似是才幡然醒悟一般,就这样过了许久,她眼神渐渐地开始有些晦然神伤。许久之后方听得她苦涩一笑,口中喃喃道:“因为身不由己,得不到所得,我不过是想孑然一身,一心求个安宁,就算求不得安宁,只求一死也就罢了,没想到,没想到……竟是这样也不行的。” 我看着她脸上的黯然,心中也不禁一软,然后启唇温语道:“你虽只求个孑然一身,却不知这世间哪有那么如意遂心的事,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既是活着,便要为活着的人筹谋打算,否则只会累及亲人,若真到了那一天,妹妹就算下得了黄泉,心又能安吗?妹妹何必再执拗于此,那样不过是妄害了你身边所有的人。” 王凝华启唇轻笑,像是笑自己,又像是笑世事难平,笑了许久,她方转首看向我,然后口中呐呐道:“今生本已无念,原是想就这般了此一生,没想到竟会让娘娘将我从那奈何桥边儿的混沌中给拉了回来。” 我莞尔一笑,然后道:“令尊为人正派忠厚,是我汉室的功高老臣,本宫钦佩不已,却不想他日忠臣受屈,明珠拂尘罢了。” 王凝华忽然笑靥如花,转而对我深深地欠了欠身,然后微微抬首看向我道:“娘娘今日来肯同臣妾说这许多的体己话,必是还有旁的话未说的,娘娘想要臣妾做什么?” 我赞许的看向王凝华,然后笑着道:“妹妹若是想猜度,又有何猜不透的人?” 王凝华微微一笑,我深深凝视着她,然后敛了笑意正色道:“本宫不需妹妹旁的,只需妹妹担好你的担子,在永巷中立稳了脚跟,便已是大有裨益了。”说完我看向王凝华深深道:“你立的越稳,你家族的地位就越稳,而本宫的心也会越稳,本宫期待着你们根深蒂固的那一天。” “娘娘是想助陛下得其所得。”王凝华凝思了许久,方眼中一名,然后转眼看向我,嘴角微带笑意,我既未肯定,也未否定,只是转而看向她淡笑道:“本宫此生所求不多,但求至亲之人一世安好,陛下事事遂意,不再空落遗憾罢了。” “娘娘诚心,上天有感,必会顺娘娘心意的。”王凝华笑着道。 我领悟地笑看着她道:“上天怜悯众生,妹妹如此忠心厚重之家,也必会保妹妹一族不受冤苦,永世安然,就算上天不护,陛下也会相护。” 王凝华眼带笑意道:“臣妾但借娘娘吉言。” 第六章 敲山震虎 转眼间,永巷又进入了一轮冬季,这一年的冬日似乎格外冷,我因惧寒,因此也懒怠出去,除了不时去椒房殿请安,去长乐宫伺候太后,多半时间我都在昭阳宫陪皙儿。 这日我正坐在榻边逗皙儿玩,手中摇着拨浪鼓“哒哒哒”直响,皙儿眼睛便立刻跟着望了过来,靠在那丝绒被褥边儿伸着手“咯咯”直笑,笑得正开心时,司棋又在榻边另一方摇着小玉铃儿,皙儿立刻又瞧了过去,定定儿地看着司棋手上。 司棋看着开心的拍手笑着道:“主子快瞧瞧,大皇子真聪敏。”说着司棋便凑身将玉铃放到皙儿手中捏着“铃铃铃”的摇着,皙儿一听这声儿,望着那玉铃儿笑得更是开心。 我看着不禁“噗嗤”一声笑着道:“不过四个月的孩子,如今不过会翻个身,连爬也不会,哪里就能看出聪敏不聪敏的了,你们尽夸他,只当哄我开心的。” 子衿在一旁笑着道:“民间俗语道: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如今皇子会翻身不会爬不正是应着理儿的,主子也忒心切了,司棋方才那般逗着,可见儿皇子反应也是机敏的。” 我笑着指了子衿道:“罢,罢,竟是我不对了,左右你们有理,你们人多,便由着你们说了。”说完子衿她们哄笑一室。 这时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我刚看过去便见皇上竟走了进来,脸上满是难掩的欣然笑意道:“都笑什么呢?说来于朕听听,叫朕也高兴些。” 我笑着起了身欲欠身行礼,只被他一手扶了起来,我微微一笑,看着他道:“陛下如今已是满脸的喜色,哪里还需要臣妾等添喜。” 他听了朗声大笑,可见是心里有好事儿,只见他扶了我坐下道:“喜不嫌多。快说说是什么那么高兴。” 司棋最是耐不住的性子,笑着便道:“回陛下,方才奴婢们只说大皇子聪敏的紧,听着声儿。那大眼睛便滴溜滴溜儿转,立马就看了过去,主子却是不信,只把奴婢们的大实话当哄她开心的。” 子衿微嗔道:“又没个规矩了,陛下面前也没个谱儿……” 司棋听到忙噤了声儿,只见皇上笑着道:“罢了,罢了,司棋也是个炮竹做的丫头,她若不是这性子,反倒让人奇了。”说着陛下一把将皙儿抱入怀中掂了掂。看着我笑道:“到底是小子,瞧瞧,不过四个月,又重了许多。” 我笑着道:“可不是,臣妾如今都快抱不起了。” 听着我夸溢的言辞。皇上欣然难掩,抱着皙儿离了腿,皙儿半悬在那,笑着直动胳膊动腿的,皇上看了朗声大笑着道:“瞧这撒欢的劲儿,将来就是天上的鹰也能射下来,世人说高祖‘斩白蛇’。力大无穷,可见将来咱们皙儿也不差的了。”子衿她们听了都捂嘴笑着。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皇上看见我如此,眼中笑意更深,我假嗔道:“陛下竟比司棋她们还没谱了,孩子闹腾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竟也能让陛下夸成此。”说着我拉了皙儿的小手,皙儿看向我,也咧嘴笑着紧抓了我的手指不放。这一刻,看着夫君在侧,爱子执手。我的心也跟着软了。 我嘴角牵起一丝笑看着皙儿温语道:“再说了,我倒没想皙儿弯弓射雕的,反是希望他多读写书,总是好的,我的孩子,还是做个谦谦君子,斯文些。” 皇上一听,笑着晃了晃皙儿的身子,逗得皙儿“咯咯”笑着,然后皇上看向我,拉住我的手道:“咱们的孩子,日后可不能只做个君子,得是要胸怀天下的君……” 我扬手做出要捂皇上嘴的样子,止了他后面的话,我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说出口便是另一回事,若传到六宫,只怕又是给皙儿积怨的了,我温婉的拉着皙儿的小手晃着,像是对皙儿说话一般道:“咱们皙儿如今只想着快快长大,快快学会叫父皇,母后就好,一世安然,没什么比这还珍贵的了。[]” 皙儿似是能听懂一般,笑着也手舞足蹈的。皇上笑着将我揽入怀中道:“瞧瞧,连这小子也只听你的话,朕这个做父皇的还有置喙之地么?”听着皇上的逗笑,一室的人都笑了,这一刻只觉得殿中更暖了些。 这会儿我看了司棋笑嗔道:“还不去给陛下奉茶来,当真是傻了。” 司棋一听,连忙欠身笑着抬头道:“是,奴婢这就去。”说完连忙下去奉了茶来,子衿知道我与陛下要说些话儿,便带了宫人们都下去了。 我笑着端了案几上的茶递到皇上面前道:“陛下打进屋就高兴的紧,可说给飞燕也听听。” 果然,皇上一听眼神中都明亮了几分,他喝了半口茶,便笑着对我道:“你可是问对了,朕是一下了朝,便直奔了你这儿,只想着把这事儿告诉你听。” 我默然不语,只笑着看着皇上,他看向我道:“今日御史中丞上奏,直言力谏王氏一些子弟,广占民田,大圈土地,广置豪宅,弄得民声载道,百姓无地可耕,甚至还递了百姓请愿书,这‘王氏’非丞相王,说的就是朕的舅舅那边儿,虽说是指的旁系,可这旁敲侧击的,舅舅立在那朝堂前,冷汗直冒,你可没看那请愿书上,上万的百姓都摁了指印,密密麻麻,铁打实了的,到最后那许多大臣也都跪地请命,要求严惩,以振朝纲,朕还没说什么,舅舅便忙自个儿直认错,说察教不严,要辞了大司马大将军一职,以平民怨。” “大司马要辞官?”我惊诧地看向皇上,皇上笑着道:“今儿百姓的联名书都上来了,王氏那些个不争气的纨绔子弟,日日逗鸟喝花酒,如今都被百姓告到朝堂明面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实打实地在打了舅舅的脸面,舅舅能安然的了?自是要做些什么,来把自己择开,说是察教不严,朕的舅舅倒真会避重就轻,他只怕是事事晓得,却是不闻不问的罢了。” “那陛下可准了?”我心下一阵惶急,虽说王凤要辞官,可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若陛下真是准了,太后也头一个不准,王氏毕竟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逼急了,只怕也不是好事。 我急着看着皇上,皇上笑着握了我的手道:“你放心,朕虽想,却也知如今还不是时候,朕没有准,只像从前那样,扔给舅舅那大司马处置,这回舅舅可再没像从前一样,挺直了腰板儿,理所当然的应了,倒是战战兢兢的推辞,说自己处置,只怕有不公之嫌,最后朕便交给丞相王商了。” 我听了微微一笑,看来如今丞相是要开始了,今日只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御史中丞,正是丞相王氏一边儿的,是王商一手提拔出来的,从前碍于大司马王凤的震慑,只怕是敢怒不敢言,一直蓄势待发罢了,而丞相王商因着宫中的太后,虽有与大司马王凤对峙的实力,却不得不掂量一些,毕竟强强相敌,必有损失。 可如今因为前日里王凝华突然的转变,敛了些冷淡,圣眷更甚,风头直与我一般,再加上她也是个伶俐的人,家世盛,位份高,又难得的与人为亲起来,如此六宫不乏多了些依附的人,虽然不排除有见风使舵的人,但慢慢儿累积下来,日久见人心,内廷里多了贴心忠肯的人,朝堂上自然也受益。 丞相王商如今不看别的,只看皇上对自己的女儿爱护有加,再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能在内廷站住脚,保其安然,那必是拼了心力,也要搏上一搏的,儿女就是父母的孽,终其一生,哪个父母不是为的儿女安好。想到此,我不禁会心一笑,但愿日后事事顺心,皇上终有一天,能畅然欢笑。 “你偷偷的笑的什么?”皇上促狭的看着我,我笑着伏在了他的膝上,启唇微笑道:“飞燕是为陛下高兴,饱暖思淫欲,人心就是如此,太过安乐就会放纵,那蛙蟾若扔进滚烫的沸水,忙不颠儿的就会蹦出来,可若是温水慢慢煮,便是再出不来了的,乐极生悲只怕就是这般了。” 皇上听了朗声大笑,轻刮了我的鼻梁道:“倒数你会比拟。” 我抿嘴一笑不说话,只静静靠在他膝上,他轻轻抚了我的发髻道:“飞燕,朕打算让飞翔殿学一些协理六宫的事务,你……” 听到皇上有些迟疑的声音,我便知他是担心我所想,我笑着道:“陛下想做的,都是臣妾所愿的,婕妤妹妹聪慧,必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的。” 他听了温声道:“此生有你,朕还有何求。”说着他轻抚我的发鬓道:“有多久,你没有这样伏在朕的膝上了。”我思绪微顿,是啊,有多久没有这般安然静好了,劳心劳力久了,便会知道平淡才是福。 我启唇微笑道:“飞燕以后常伏君膝就是了。”听到他轻笑一声,这一刻我的心也化开了蜜一般。 第七章 惊起 几日后,六宫嫔妃前往椒房殿请安时,皇上的突然驾临让嫔妃又惊又喜,然后闲聊之间,皇上的一道口谕却是如平地一声雷,让六宫再也宁静不下来。而婕妤王凝华却就此盛极,入宫不满一年,已位列婕妤,得协理六宫之权。永巷中更有道,王凝华有取我而代之的预兆。 对此合德自是忿忿然,但因着我,也只是默然不语。而这一风向也让永巷许多隔岸观风的人迷了方向,对此我却只是一笑置之,因着想一心一意抚养皙儿,我便将许多的心思都放在了皙儿身上,至于六宫之权,我却早已不多过问,只留了个虚名罢了。 而班姐姐原本也是恬淡的性子,对琐碎事务并不曾上心,因此也只一心教导王凝华协理之事,想着将王凝华引进了门,也就与我一般退了去。而中宫的皇后娘娘,因着今日旧疾又烦,也就无心六宫之事,如此瞧着王凝华却是得了许多机遇。 听子衿说,王凝华处事有情有理,是个谨慎的性子,班姐姐如今只从旁点拨,王凝华便能将琐碎事事处理的有条有理,上下的奴才无不是心服口服。而六宫嫔妃见此,更是巴巴地儿往飞翔殿凑,如今的飞翔殿门庭若市,倒是门槛都要踏烂了般热闹。 而反观朝堂,听李朝恩打听,还有皇上说与我的,便知如今大司马王凤称病暂离职,居家养身,王氏一族因着上次的敲山震虎,羽翼收敛了不少,再无往日跋扈张扬的神采,而朝上那些依附于大司马一族的大臣,如今也是群龙无首般,莽莽撞撞,不知道如何是好。而丞相王商却是风头正盛,一连做了许多有惠民生的事。在百姓口中声名极好,而皇上也是常常在朝上当着百官嘉奖夸赞。 如今看局势,自是丞相王商声名高于大司马王凤,而皇后娘娘的许氏一族持中立态度。只坐山观虎斗,不偏不倚,不多置一词。皇上为此欣然难掩,然而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之处,更让我疑惑的是长乐宫太后,太后是大司马一族最大最稳固的靠山,可太后如今却是凤体抱恙,对如今局势无一丝反应,这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而王氏一族也太平静。平静的让人有些莫名的害怕。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风水轮流,只是转瞬之间,一切都来的太迅疾,快得让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结束。就像是一场暴风掀起海浪席卷而来,一夕之间,坍塌了一切的天朗气清,毁灭了一切的光芒,待人幡然醒悟时,海浪退尽,一切的希望早已如泡沫。消失殆尽。 这一日我同合德逗皙儿玩,我将皙儿抱在怀中,合德端了蜜汁藕粉羹递到我前面,我小心用银匙舀了一点,然后轻轻吹散了热气,才慢慢喂了皙儿吃。皙儿咧嘴一笑。我瞧着也不由嘴角微漾。 “转眼也就年下了,六宫之事姐姐还是要不管不问么?”合德在一旁突然开口问道。 我瞧着合德紧紧凝视着我,我微微一笑,然后又喂了皙儿一勺道:“如今我眼中也就皙儿了,旁的事我也懒怠去管了。” 合德有些使着小性儿道:“姐姐对那王凝华也忒好了。白白帮了她许多,若非姐姐暗中扶持点拨,她哪里能有今日,风头盛极了。” 我笑睨了合德一眼,然后道:“那要不然我去给陛下说,让你也跟着班姐姐学着协理的事儿?” “姐姐……人家跟你说正事儿呢,你又羞我。”合德腻声跟我撒娇道。 我笑而不语,只朝着司棋道:“司棋,皙儿这会子刚吃好,瞧着也该睡了,你抱下去哄了睡。” 司棋忙上前欠身道:“是,奴婢知道了。”说完便上前来从我手中接过皙儿,就要欠身退下去。 “等等!”我唤住了正要转身出去的司棋,司棋转过身疑惑的看着我,我上下的打量了司棋一番,最后只盯着司棋的脸看,过了片刻,司棋被我盯得有些紧张,脸不禁微微发白,颤声小心问道:“主子?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 我“噗嗤”一笑,只笑指了她,然后看向侍书道:“倒是奇了,这妮子向来胆大不怕事,如今我不过多瞧了一眼,饿把她吓得了,倒也是奇了。” 子衿她们听了都轻笑出声,而司棋却是无声的舒了口气,我笑着看向她道:“瞧瞧,也不知这妮子吃的什么好东西,如今脸都圆了一圈,从前跳脱的跟猴一眼苗条,如今却是珠圆玉润的,难道是宫里月钱涨了?” 司棋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垂首不说话,想是又被我说的害羞了,侍书却是一般笑着道:“哪里就涨了月钱了,定是这妮子偷吃了不少好东西,前几日我瞧着她试了件儿以前裁的新衣,偏是穿不上了,可把她着急的,没个法儿了。”司棋听了红了一张脸嗔道的看了侍书,却是说不出话。 合德也在一旁打趣道:“可惜了,花一般的年纪,最是穿新衣明丽的时候,可不是得急了。”如此一语,逗得一室的人都笑了。 我笑着道:“罢,罢,如今也快年下了,子衿你去跟织室说一声,只道为下面宫人们添置新衣,也图个喜庆。” 侍书她们一听要裁新衣,脸上难掩的喜色,子衿笑着道:“是,奴婢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笑道:“我瞧前儿非常室送给我的几匹绢子不错,你们都且分了去吧。”说着我看向司棋道:“如今裁新衣,可是要把尺寸点好了。” 侍书她们听了哄笑起来,司棋两手垂在前面,颔首绞着衣带子,瞧着也是好玩的紧。 殿里正热闹着,忽然见李朝恩急急走了进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黯然,我不由蹙眉问道:“怎么呢?”子衿她们一瞧,也都不约而同的收了笑,默然的看向李朝恩。 李朝恩抬头看着我,微顿了一下,然后沉声道:“主子,宫里出大事了。” 我心里猛地一震,然后扶住了案几道:“出了什么事?” 李朝恩看向我道:“飞翔殿王婕妤被宣去椒房殿问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椒房殿,六宫嫔妃也都被召集去了,方才椒房殿安奉奉皇后之命,也请主子和婕妤前去,飞翔殿的一众宫人,也都被拘禁在飞翔殿,不得出宫门半步。” 我心下一颤,猛地抬眉看向李朝恩,有些退却,但还是忍住内心的忐忑问道:“为何?” 李朝恩脸上神情复杂,过了片刻方垂首低声道:“秽乱宫闱。” 李朝恩话毕,我险些觉得自己听觉出了问题,但见子衿她们脸色灰白,而合德更是震惊不已的样子,我便知,我没有听错。秽乱宫闱,这四个字罪孽太重,于普通妇人家已是不可承受,对于宫中的女子,更是可处死灭门的罪孽。 我语中有些颤声道:“是怎么传出来的?”我扶着案几的手也微微颤抖,有些控制不住一般。 李朝恩沉声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椒风殿林顺常前去椒房殿揭发的。” “林柔娆?”合德出声道,李朝恩忙称是。 过了片刻,合德看向我耳语道:“只怕就是椒房殿的授意了。” 林柔娆,是了,合德说的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了,上次我本拘了林柔娆和秦媛在自己宫里,但前几日皇后说快到年下,林顺常和秦顺常拘着冷清了,过了一月余,应是悔改了,便放了她们出来,今日便有了这一出…… 我心下阵阵凉意,过了许久我方沉声道:“更衣,去椒房殿。”子衿她们忙应了声,而合德脸上也是晦暗不明,整个宫里再次陷入阴翳。 外面如今正下着雪,虽不大,阵阵凉意却是袭面而来,只要冰了心一般,我手中抱着手炉,却也抵不过身子的阵阵寒意。皇后应是保持中立,如何会对王凝华下暗手,大司马势弱,就给了许氏喘息的机会,陛下一旦可以真正亲政,对皇后来说也是好事,如何会…… 难道是……是了,皇后担心大司马一族衰弱,内廷王凝华坐大,外朝丞相王商一族盛极,皇后担心再出一个郑昭仪,或许对于皇后来说,王凝华比郑昭仪更让她忌惮,因为王凝华如今的势头远比一个郑昭仪大的多,皇后担心赶走了狼,又来了虎,威胁她的后位,甚至威胁她许氏一族。想到此,我的心下一暗,只觉得有些束手无措。 待輦轿停到了椒房殿门前,我扶了子衿的手下了輦,合德上前来扶了我一同进去,快要进得殿时,合德突然在我耳边轻声道:“姐姐,此事纠结难断,只怕会牵扯人,保不得时,姐姐莫要出手,当断则断。” 听到合德的话,我身形微晃,合德分析的没有错,这棋局太乱太险,保不住就会牵连许多的人,合德道出了我心中了然却不想接受的事实。我微微阖眼,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弥漫,只像是天都要沉下来吧,压抑难耐,看来今夜是有一场暴风雪了。想着此,我扶了合德的手进了殿去。 第八章 秽乱宫闱 待我走进了椒房殿,一阵扑鼻的椒和泥香温暖袭来,然而再暖的香,再暖的炉火,也暖不开这殿中刺冷如深渊寒潭的气氛,只见皇上和皇后高座在上,皇上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可怖,眼中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嘴唇紧紧抿着,眼睛微眯,默然坐在那,森冷不发一言,只静静地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碧玺扳指,看似平静,然而我却深知,皇上已是怒到极致。 坐在一旁的皇后脸色微微有些病态的苍白,精神颇有些不济的靠在椅背上,右手微微搭在右扶手上,身子有些倾斜,看来竟还是在病中,我不禁有些暗自疑惑,皇后如今身子抱恙,如何能谋划这些计来,还是说……皇后如今不过是佯装,从此事中择开了。可瞧着皇后的面色,却又不得不多疑,若是做样子,哪里能做的这般像,一时间我也有些不得个中其解了。 待到了圣驾前,我同合德一同恭敬欠身道:“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起吧。”皇上只沉声说了一句,便默然不做声,如此我更觉心中一颤,此次王婕妤难道真的凶多吉少了。 我心下正惊寒,合德这时在一旁轻声提醒道:“姐姐。”我这才回了神,看了合德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微微颔首。 “外面天儿寒,又积了雪,只怕两位妹妹也受了些冷,快些坐下,饮口热茶,也会好些。”皇后这时突然开口道,刚说了两句,皇后便有些咳嗽起来,直到脸上咳的有些潮红泛起,一旁的墨兰正欲上前倒茶。却见皇上将放在自己面前的热茶递到了皇后面前,轻轻替皇后抚了背,语中虽还是冷,我却能从中听出一丝关怀:“你身子还未好。还是去内殿歇息去吧,这里有飞燕她们也是一样的。” 皇后接了茶啜饮了一口,顺了气儿,止了咳,面色渐渐好些,方转首看向皇上,眼中隐隐约约泛着潮,嘴角微漾道:“臣妾很好,此事事关重大,臣妾身为六宫之主。怎能置手不问,陛下且放心。” 皇上微微颔首,便不再说话,而方才那一刻,却是再一次生冷的将一个事实摆在我的面前。在皇上心中,这个相伴多年的皇后,终究有着不同于六宫任何一个女子的存在。我抑制了内心的那一抹黯然和酸涩,转身扶了子衿的手款步走向右首,缓缓坐下。我转首探询的看向身侧的班姐姐,而看到班姐姐眼中的沉然和面色的晦暗,我便越发不安。我再环看一番。却不见王婕妤的身影,而林柔娆却是眼中不无得意,俨然胜券在握的样子。 “陛下,外面雪大,偏殿寒凉,婕妤妹妹身子弱。只怕受不住,这会儿可就传召上殿来?”皇后柔着声儿问向皇上。 “秦道!”皇上微抿着嘴沉声道,语中冷彻无比。 “是。”秦道忙上前躬身谨慎道,然后麻利儿出了殿,很快便见王婕妤挺直了身子端然走了进来。[.超多好看小说]却是从未有过的气势,只觉得要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一般,而呆在皇上身边惯了的秦道,竟也躬了身极为恭谨的在前面引着路。 “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王凝华极为端正的欠身请了安。 皇上只阴沉不发的凝视着不说话,一旁的皇后温声道:“妹妹起身坐吧。” “谢陛下。”王凝华从进入殿中那一刻,丝毫未理会皇后,只微一欠身,便转身去了左首坐下。 只见她气定神闲的坐在那,端了热茶啜饮了一口,面色没有丝毫异样,如此我反瞧皇后却是白了脸,似是有些被动,只见皇后很快面色如常,然后看向王凝华道:“婕妤妹妹可知今日召妹妹前来何事?” 王凝华面色淡然,并不看座上的皇后,而是冷淡道:“臣妾不知。” 这时只见皇后面色也有些不愠,却还是压抑了下去,端然的抬眼睨了王凝华一眼,然后便瞥向座下一直未说话的林柔娆道:“林顺常,你说吧。” “是。”林柔娆见叫了自己,眼神不禁微挑的看了王凝华一眼,便连忙起身道:“是。” 说完林柔娆踱步走到王凝华前,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然后微微欠身,极为恭谨道:“回陛下,回皇后娘娘,臣妾昨夜得知一件事,惶恐不已,兹事体大,今日方一早便来椒房殿扰了皇后娘娘,请娘娘恕罪,可此事隐晦不堪,臣妾实在不安……” “行了,直接说。”皇上硬声打断了林柔娆的话。 林柔娆忙垂首道:“是。”然后微抬首看向王凝华道:“臣妾怀疑飞翔殿王婕妤有秽乱宫闱之事。” 顿时殿中一片哗然,炸开了锅一般,都在座下一边絮絮叨叨的小声说着,一边抬眼打量着王凝华,有震惊,有惶恐,有看戏,也有恨不得拍手叫好的。 “好了!”皇上冷声一句,殿中登时恢复了平静。 皇上冷然的看了王凝华一眼,只见王凝华却是丝毫没有任何变化,仿若并没有身在此,没有听到方才一言一语一般。 “继续!”皇上冷眼睨着林柔娆道。 “是。”林柔娆欠身道,然后她便转身道:“传堇儿。” 连忙林柔娆宫里的寿全忙下去领了个哆哆嗦嗦的小宫女上来,只见那宫女看着很是稚嫩,身子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惶恐不安。 “堇儿,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不要害怕,陛下和皇后娘娘必会护得你,你且告诉陛下和皇后娘娘你是谁,伺候的谁,再把你昨儿急急跑来我宫里告诉我的事,都说出来,只要字字属实,你自会无事,你可知道了?”林柔娆站在堇儿面前说着,堇儿忙跪在那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林柔娆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堇儿得意道:“说吧。[.超多好看小说]” 堇儿微一抬首,看到脸色阴沉的皇上,立刻抖如筛糠般垂了首道:“奴婢……奴婢是飞翔殿伺候婕妤娘娘的堇儿。奴婢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 “你只说你都告诉了林顺常什么事,一字一句都如实了说,若是有半句虚言,立即拖出去乱棍打死。”皇上冷眼射向堇儿说完。只把堇儿吓得哭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皇上终究是不相信林柔娆揭发的事,只怕堇儿胡言乱语,为人驱使,才会说出方才那番话,或许,此事还能有所转机。 我正暗自忖度着,便听堇儿道:“奴婢是负责打扫的宫女,前日奴婢进娘娘寝殿打扫,正打理妆台时。不小心撞倒了上面的一摞锦匣,我心下慌乱,正逢娘娘去了昭阳宫串门叙话……” 说到这时堇儿微抬眼害怕的看了我一眼,如此一眼,许多人也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我。我心下冷笑,这是还想将我也拖进去,我脸色如常,只冷淡的睨向堇儿,堇儿忙垂了头继续道:“娘娘身边的姐姐们也都陪着去了,如此奴婢忙慌乱将掉下的匣子整理了准备放回去。然后……” 堇儿迟疑了一下继续道:“然后奴婢便看到一个香包掉在地上,奴婢正要放进匣子里。却见……却见里面搁着一缕头发,还放了些合,欢花的花瓣,奴婢一时好奇,便去了出来看,只瞧着那你们还放了一张纸。奴婢虽看不懂,却隐约认识里面的字儿,奴婢心里一时有些不安,若是寻常香包如何会放头发,奴婢听说……” 堇儿脸上微红的道:“听说只有定情方会这般。所以奴婢心里面担心,又害怕娘娘知道了,就去告诉了顺常主子,奴婢字字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陛下……皇后娘娘。” “那里面写了什么字儿?”皇上阴冷的睨眼看向堇儿道。 堇儿哆嗦道:“好像是什么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眼,对,就是这么写的。”堇儿坚定道。 此话一出,莫说是众人震惊惶恐,我的心中也越发下沉,我不动声色的看向座上的皇上,皇上已是抑制不住的怒意,眼中彻如寒潭。 “陛下,臣妾这里还有堇儿呈上的香包,陛下可要过目?”林柔娆不失时机的插话进来道。 “呈!”皇上寒声道,林柔娆便忙拿了香包递上去。 只见那香包上绣着鸳鸯的样式,颇为精巧,却不像是宫里面的绢布所做。皇上拿着香包,打开看了里面,然后冷眼睨向王凝华,方缓缓取出了一张纸,过了许久,皇上眼中如万丈寒渊一般,冰冷没有一丝生气,拿着纸的手因怒气而颤抖,座下的人都面色紧张的看着,只见皇上冷笑切齿道:“好,好一个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嘭!”皇上一掌拍在案上,然后忽然猛地将案上的物事都拂到地上,“哗啦”一声打破了一片宁静,而座下的嫔妃都吓得惊呼出声,然后惶恐的忙起身跪地道:“陛下息怒。”此时的殿中,已经阴寒到了极致。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此话说的是春秋时期息国君主的妻子,息夫人。楚王贪恋息夫人美色,灭了息国,将息夫人占为己有,救恩难忘,新chong于息夫人而言,只是一种凌辱,息夫人终身未与楚王说过一句话,直至死去。此语分明说的是息夫人的不堪侮辱,无声的抵抗,而楚王便是强抢的暴戾君主。 想到此,我心下已经恐惧到了极致,王凝华自进宫从未有过的笑脸,漠然不语,孤冷清傲的样子如何不是息夫人的写照,而这却是侧面说陛下是那暴戾无道,强占他人妻子的君王,只凭这一语,便能应了一句“天子发怒,伏尸百万。”我心中惊颤,这一招棋,太狠太毒,我除了惶恐,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更是不敢说,不敢做。 皇上慢慢踱步到跪在那的王凝华面前,然后弯腰下去,抬手将王凝华的下颚钳住,让王凝华抬首对视,然后冷声道:“原来,在朕身边的每一刻,对你都是凌迟煎熬是吗?既然如此……”皇上森冷彻骨的看着王凝华道:“那倒不如解脱了的好。” 此话一出,我心下大惊。只见王凝华却还是面无表情,漠然的置身事外一般。不置一词。皇上冷笑道:“怎么?如今竟连话也懒怠同朕说吗?可真是苦了你了。”别人或许听不出,而我却分明从中听到了陛下的自嘲与失望。 “臣妾不敢。”王凝华依然平声道。 “那你如今只告诉朕,这些事你有没有?”皇上在一旁问道。 “陛下,臣妾听闻。婕妤娘娘在进宫前,便与一男子有交集,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在丞相府里的门客,听闻极受丞相的赏识,难得的青年才俊呢……”林柔娆这时突然插嘴,眼中是难掩的快意。 “你给朕闭嘴!朕没有问你!”皇上忽然指着林柔娆的怒吼,将林柔娆吓得身子一颤,差点瘫软了下去。 皇上看也未看林柔娆一眼,转首看着王凝华重复道:“有没有……” 我紧张的看着王凝华。只要她说一句没有,此事或许还有转机,毕竟没有传出私情一说,更何况方才那堇儿说的话疑点重重,哪里就那么巧。会这么不小心,让一个小小的打扫宫女发现这般重要的事,而堇儿不告诉别人,第一个先告诉的却是林柔娆,整个永巷谁不知林柔娆与王凝华是死对头,能安的什么好心。 想到此,我紧张的不禁身子微颤。心不住的跳动,只见王凝华这时候看了皇上一眼,然后微微垂首道:“有。” 一个字,让我的心沉到了谷底,而林柔娆自是得意非常,我看向皇上。只见皇上眼中似是暗了许多,王凝华这时突然转首看向林柔娆冷声道:“但香包里的纸绝非事实,至于秽乱宫闱一词,臣妾更不会承认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是的。臣妾是在宫外结识了他……” 王凝华忽然眼中难得的温和,语中喃喃道:“第一眼,便无法控制的心动了,但臣妾与他从未越过雷池半步,此事当初在采选察看时,便能为臣妾证明清白,臣妾原本想向父亲求得成全我们二人,然而在这前夕,宫里的选秀旨意便下来了……” 王凝华眼神变得黯然:“臣妾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私心里带了这香包进宫,这原是我做的一对儿,他一枚,我一枚,如今看着,却是是物是人非,空留念想,臣妾不曾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更不敢承了秽乱宫闱的罪名,一切是天意弄人,求而不得,奈何缘浅……” 说完王凝华缓缓跪地,慢慢卸下了钗环,然后深深叩拜道:“一切都是臣妾,与人无关,臣妾愿接受惩罚,但臣妾只求陛下宽恕臣妾一家,臣妾的家人并不知此事,请陛下看在父亲年迈,忠心耿耿的份上,莫要牵连他们,臣妾一直坚信,陛下是英明的。” “陛下,此事如此明显,丞相一家怎会不知,作为宫妃,就算是心系着其他男子,便已是秽乱宫闱,按家法,按国规,就该是灭族的罪孽,如此污秽不堪,兹事体大,请陛下明察。”林柔娆突然出声阻止道。 “既然兹事体大,便没有顺常说话的份,如今本宫向陛下请罪,陛下未说话,顺常有什么资格插嘴?”王凝华突然冷眼射向林柔娆,那凌厉之势,只把林柔娆也震在那不说话了。 “来人。”皇上突然沉声道,秦道忙上前道:“奴才在。” “你让朕很失望。”皇上冷眼凝视着王凝华只淡淡一句,便已道尽了一切酸涩与失望:“婕妤王氏,悖逆宫规,扰乱宫闱,无行无德,贬为庶人,迁居掖庭,凡身边近身伺候者,全部杖杀,其余人关押敬法殿,永不得出。” “是。”秦道大气也不敢出,忙应了,便对王凝华道:“王庶人,请吧。” 王凝华眼中凝着泪,第一次,在这个孤冷的女子脸上看到了悲伤,也看到了解脱,然而这一刻,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望陛下珍重,凝华去了。”王凝华深深叩拜,然后起身走到云卷面前,语中虽平和却是满含愧疚与黯然道:“是我害了你们,你们怨我吧。” “奴婢不怨主子,奴婢去了,请主子保重身子。”云卷突然跪在王凝华面前痛哭出声。 王凝华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挺直了身子,转身头也未回的跟着秦道去了,仿佛她去的不是掖庭。然而下一刻,便是堕入地狱一般,只听得殿外杖刑皮肉绽裂的声音,数十个宫人哭号嘶叫的声音,直至最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短短一刻,便是两重天地。 注:“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是出自唐朝诗人王维诗中,时间不符,姒姒无才,求得各位读者谅解,顶着锅盖奔走~~~ 第九章 凝华殇 整个飞翔殿一瞬之间变成了一座空城,曾经的繁华尊贵不复以往,殿里如花的宫女,转眼成了刑杖下的血肉模糊,而关入敬法殿的,也再无生还可言,虽然已经过去,但方才的那一幕幕,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好看的小说) “陛下,臣妾还有些疑惑想说。”偌大的殿中一片死寂,只余林柔娆的声音。 “说!”皇上沉声应了一个字。 “臣妾听闻……”林柔娆语中微顿,然后不露痕迹的瞥了我一眼,方继续道:“臣妾听闻王庶人进宫虽待人孤冷,但与昭仪娘娘的关系却是极好,昭仪娘娘曾经还多次帮扶过王庶人,如此姐妹情深,可见平日里应是无话不说的。”说完林柔娆妩媚的挑眉看向我。 “闭嘴!”这时候合德忽地怒然起身,阴寒的目光射向林柔娆,嘴角牵起不屑的冷笑道:“姐妹情深?本宫只记得姐姐只有本宫这么一个姐妹,要说姐妹情深,那也只有本宫和姐姐。” 说着合德微眯着眼狠厉的看向林柔娆:“林顺常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过是个小小的顺常,如今也敢当着陛下和六宫的面来诬陷一宫的昭仪,不知是林顺常恃chong而骄,忘记了章法,还是进宫时,教导姑姑没调?教好,难不成林顺常还得回了养德宫重新学习宫规礼仪么?” “你!”林柔娆气极正欲发作,但还是忍了下来,媚眼一挑笑着道:“嫔妾道是谁呢,原来是婕妤娘娘,正如婕妤娘娘所说,你是赵昭仪的亲妹妹,姐姐知道的事,妹妹自然知道,姐姐包庇的事。妹妹自然也知道,怪不得婕妤娘娘这般发怒,原是一丘之……” “你给朕闭嘴!”皇上忽然暴怒的将皇后案上的杯盏拿起,掷到了林柔娆面前。“哐当”一声,瞬间茶水四溅,碎片炸开在林柔娆脚前,把林柔娆吓得退后几步惊呼出声。 “你算什么东西,昭仪和婕妤也有你指责诬陷的份儿?”皇上阴冷的目光射向林柔娆,眼中分明透露着危险的意味。 只吓得林柔娆忙跪地道:“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见此,我只恍若未见一般,而合德冷笑的看了林柔娆一眼,不屑的转了头不再看她。 “滚出去!”皇上沉声怒道。林柔娆一听,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待我回到了昭阳宫,心中仍是心有余悸,这一切虽是林柔娆和皇后设计,可我又何尝不是做了那推动者?若没有我的点拨。或许不会有今日。 正如现在,我站在王凝华殿门口,却不知该如何进,面对眼前的破败,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了曾经飞翔殿里的一切,如果不是我,或许不会是今日的结果…… “主子。时间紧迫,如果让人知道主子来了,就不好了。”子衿在一旁温声提醒着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微微颔首,迈步走了进去。“吱呀”门打开那一刻,王凝华的身影便落在我眼中。没有颓败,没有哀然,她仍旧是那般的云淡风轻,仿佛置身的还是飞翔殿一般,一切都还未曾发生。一切都未曾改变。 “娘娘不该来的。”王凝华没有看我,只凝望着窗外的那一方天空。 “是我害的你。”我惊奇与自己脱口而出的直白,王凝华也微楞了一刻,转首凝视着我。 过了许久,她微微一笑,又转回了头,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她笑起来很美,像一朵星夜皎月下,静静绽放的白莲,雾气氤氲中散发着缕缕清幽。这一刻她的侧脸很柔和很宁静,褪去了往日的清冷,一缕阳光柔柔的晕撒在她的脸上,镀了一层温暖的光华。 “第一次遇见他,是我十三岁的时候。”她嘴角微漾,仰着头映着阳光,沉沉陷入了往事旧忆:“那一日很明媚,我坐在那桃花树下的秋千上,云卷替我轻轻荡着,那时候骄纵胆大,总笑着让云卷替我荡的再高点,风在耳边沙沙轻响,裙边的一簇簇繁华都要落下来一般。那时候很爱笑,声音随着秋千荡满了整个花园,而他就在那时出现在我的眼前,一袭浅蓝的袍子,玉冠绾起青丝,就静静站在那花圃中,饶是春日万花争艳,在他面前,却都黯然失色。‘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微风轻拂,桃花纷飞,漫天的落英轻撒,盘旋,仿佛只为他而舞。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真有这般温润美好的男子,而从那一刻,我便掉进了他的柔和眼眸中。” 说着王凝华凝眉一笑,转首看着我道:“进宫前,他曾说过,我是他此生的劫,既不可改,他只求永世守在我们曾经的地方,一个人抚琴,一个人写诗,一个人作画,只当我还在他身边一般,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王凝华嘴角凝滞了笑意:“他对我说,此生非我,终生不娶,可我终究欠了他一句话,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他,此生何尝不是我的劫。”说完王凝华微笑,可那笑中却满含悲伤和苦涩。 “他……”我启唇正欲说话,便听王凝华黯然道:“他已经去了,因我而去。” 我脑子一懵,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王凝华微笑道:“飞翔殿里的人都走了,陛下又如何会留他,一杯牵机,一切都了了,可悲他临走竟还为我求情,知道我还安在,便毫不犹豫的喝了,我如何值得他这般,我欠他的,又何止是一辈子。”说到这儿王凝华轻笑出声,眼中凝聚的泪也无声的滑落下来,打湿了腰间悬的那枚香包。 “旧人已去,空留凝华,原来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孑然一身,了然一生。”看着王凝华哀然的笑,我心中不忍,只觉得眼中酸涩微潮。 “娘娘不必自责,一切与人无关,只是天意捉弄,小人作祟。我早已做好了今日的准备,太后容不下我,皇后容不得我,就算没有娘娘的那番话。我终究也会是这般的结局,就算我仍日日活在那飞翔殿的锦衣玉食中,每每看到陛下,脑海中却满是他的身影笑颜,那般只是让我活得更痛苦,如今我不觉得是受苦,反而是解脱,有多久,我不曾笑过了,自进宫来。活得太艰太难。”王凝华说着转过身来,拂去了泪痕,缓步走到我面前跪下。 我惊诧的忙要搀她起来,她按住我的手,抬头看着我道:“昭仪娘娘。凝华身边的人如今都去了,凝华已别无他望,只求娘娘在紧要时候保得我父亲,我的家族平安。如今没有发落我的家人,只因此事隐晦,才未牵连我的家人,但太后和皇后必不会放过他们。求娘娘,如今凝华只有娘娘能指望了。” “我答应你,但我能做的只是尽量,我不如皇后,家世显赫,终究势单力薄。希望妹妹能明白。”说着我看着王凝华。 王凝华看了我一眼,然后深深叩首道:“凝华谢娘娘。” 待王凝华起了身,我看向她道:“我带了些东西,你且拿着用,掖庭不比六宫。我也只能帮你至此了。” 王凝华摇了摇头,浅笑淡然道:“既是到了这地步,便没什么可在乎的了,娘娘将东西都收回去吧,凝华心领了,但这些叫太后和皇后看了去,少不得会连累娘娘,今日椒房殿,那林柔娆便是一心想将娘娘牵连进来的,娘娘还是置身事外的好。”说完王凝华退后向我深深拂礼道:“娘娘移驾昭阳宫吧,这里不是娘娘能长久呆的地。” 我知道王凝华此举也是为了我,我凝视了她一眼,然后微微颔首,便转身走到门口,刚开了门,便听得身后传来王凝华的声音:“娘娘!” 我身子微顿,转过头看向王凝华,只见她泪水早已湿了脸,语中哽咽道:“望娘娘记住今日答应凝华的。” 我心中一软,微微颔首,便立即转了头,而与此同时,眼中的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往外涌,我微微抬首逼回了泪水,然后走向守在门外的子衿,子衿担忧的看着我,我只恍若未觉。 “走吧。”子衿点了点头头,扶着我离开了掖庭,而我,却再不想来到这里。 待到晚上,用过了晚膳,我逗弄了皙儿一会儿,待皙儿有些睡意了,便让奶娘抱了皙儿下去哄睡了,而子衿则在一旁替我轻捏着肩,我更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 “今日那林柔娆竟还想将姐姐牵连进去,若非陛下在那坐着,我早上去恨不得赏她几耳刮子,不过是椒房殿手边的一条狗,可见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好像整个永巷都是她的一般,这次陛下在,下次便没那么便宜的了。”合德阴冷的怒骂道。 我疲倦的抚了抚太阳穴,仍旧阖着眼道:“正如你所说,她不过是狗仗人势,你又何必在乎,只当犬吠罢了。” “姐姐,椒房殿日后姐姐要怎么办?”合德在我身轻语道。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合德说的没错,今日明显是皇后一手策划,只是隐在了幕后罢了,可我却并不像与她为敌,毕竟她并未触及到我,目标更多的是在王凝华身上,她要的,是保她一族荣华,保她后位不倒,这原本无错,更何况,曾经郑昭仪在世,皇后多次替我解围,在心底,我终究是敬重了她几分。再者,如今王凝华一倒,只有许氏可成为皇上培植的势力,去对抗想对抗的,若许氏一倒,太后独大,我无法去想象皇上的内心该是多么的绝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守好自己的本分,不去沾染,也绝不任由欺负。”我启唇吐出这几个字。 合德正欲说话,便见李朝恩一脸阴翳的走了进来,我的心不禁悬了起来。 “怎么呢?”合德转首问道。 李朝恩微抬首看了我一眼,然后垂首沉声道:“王庶人没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一时不能缓过神来,过了许久,偌大的宫殿只听得我空荡的声音:“怎么没的?” “服毒自尽。”李朝恩仍垂着头道。 我只觉得脑中一片懵然,李朝恩在下面徐徐道:“听闻是服了牵机,临走前妆扮了一番,走的还体面……” “知道了,下去吧。”我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李朝恩极为懂眼的下去了。 “姐姐。”合德担忧的看着我。 “她是去见那人去了吧,生前不得相伴,死后也算圆了一桩心愿了,体面就好,就算到了地底下,她还是一如初见那般明媚。”我失神的看着门口处,喃喃自语。 注:“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出自《诗经》中的《淇奥》,意思是看那淇水弯弯岸,碧绿竹林片片连。高雅先生是君子,学问切磋更精湛,品德琢磨更良善。《淇奥》意在形容君子的美好与温润 第十章 噩梦 连着数日,我的身子不济,昏昏沉沉的躺了几日,待我恢复的那日,只觉得雪下得愈发沉了,沉的直压人心。(.好看的小说) 这日我正抱着皙儿围着炉火坐着,看着炉中炭火“噼啪”的爆着火星子,像极了盛极一时,倏然隐灭的烟火。 “主子。”子衿沉稳的步伐行至身侧。“皇后娘娘邀请六宫嫔妃前去椒房殿品茶小聚,主子可要去?” 我微微凝神,过了许久才吐字道:“去吧。”如今病也好了,若不去,只会惹人置喙。 “只当病愈散散步罢。”子衿听了微微颔首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皇后还说好久未见大皇子了,希望主子抱上大皇子一起去,热闹活脱些。” 我微微颔首道:“知道了。”子衿便轻步退了下去。 临出门时,子衿小心翼翼地替我裹了温热的手炉,从司棋手中接过了斗篷与我系好。打开殿门,微凉的风雪只刺得脸生疼,这时我瞧着司棋脸惨惨地,几乎透明了一般,嘴唇也微微泛着青白,如今司棋肌肤丰满了不少,然而身子看着却是反虚透了些,我微微蹙眉,然后温声道:“司棋不必跟着了,在宫里守着就好,就让子衿和侍书陪着吧。” “是。”听着司棋微不可闻的声音,我蹙眉道:“回头请温玉来看看。” “春困秋乏,奴婢只是冬日里畏寒,才觉得身子懒怠,不必劳烦温大人了,主子不用担心,奴婢多补补觉也就好了。”司棋趣然的笑看着我。 “罢了罢了,随你们去,本宫也懒怠管你了,属你贪睡,你下去好好歇息吧,外面有子衿和侍书。等你养好了再出来伺候也是一样的。”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司棋眼中泛着点点莹光,微红了眼道:“是。” 我无奈地踏出了殿门,子衿忙上前打了纸伞,侍书则在一旁扶着我。身后跟着抱了皙儿的奶娘,一行人这才缓缓出门。 进了椒房殿门,仍旧是一股温热的椒香味,眼前不由浮现了那一日的椒房,那一日的王凝华……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满处都是珠翠琳琅,娇笑嫣然,一室的温馨祥和,仿佛往日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一般,不带一丝波痕。人心。终究是太寒凉。 “妹妹来了。”皇后温和的声音,唤醒了失神的我,看着温然笑靥的皇后,恍若隔世。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我俯身行礼。 便听得皇后温柔笑道:“都是一家人。没那些礼,妹妹快坐了吧。” “姐姐!”合德离了座,上前来扶了我走向右首坐下,安慰般不动声色的按了按我的手,我凝眉看向合德,微不可闻的颔首。 “妹妹前日里缠连病榻,如今可好些了?”皇后嘴角噙着笑意看向我。眼中满是关怀。 我不由地垂了眼,语中谦恭道:“臣妾已然好了,谢皇后娘娘挂怀。” “好了便好,本宫库房里存了上好的千年人参,妹妹拿去补补身子,瞧瞧如今身子都消瘦了许多。陛下看了,又会心疼了。”若是往日,我必会心下羞涩,而如今,我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太假。太假。 “臣妾谢娘娘恩赐。”我温柔出声。 皇后凝眉瞥了我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笑道:“本宫许久不见皙儿了,皙儿可也来了?” 我看向子衿,子衿便去唤了乳娘进来,乳娘抱着皙儿恭谨地行了礼,皇后温和的笑道:“起来吧,快抱来叫本宫瞧瞧。” 乳娘偷偷询问的看向我,我微微颔首,乳娘便垂首,恭谨的将皙儿递到皇后怀中,怀中笑靥嫣然的抱了皙儿入怀,抬手轻抚着,然后看向我道:“瞧瞧,多可人儿啊。[.超多好看小说]” 我微微抿唇,皇后指尖轻轻滑过皙儿的眉眼,鼻梁,温柔的笑道:“这眉眼越发像陛下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妹妹好福气。”皇后垂目看着皙儿,眼中氤氲着失落与黯然。 我凝目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皇后,却隐隐见皇后温和端庄的笑靥,与凝华凄哀孤然的面容重合在了一起,我心中一沉,就这般昏昏沉沉坐在那,只听得周边的娇笑。 窗前的红梅点点晕开,绽满了枝头,红梅报喜,原本的昭阳宫喜气洋洋,然而皙儿却突然染了水痘,将昭阳宫上下急的团团转。班姐姐虽劝说我,水痘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小孩子总会经历的,过了也就好了,可我却还是着急不已,照顾皙儿的事事我都不假手于他人,亲自守在皙儿的榻前,一心都皆系在了皙儿身上,不分昼夜。子衿她们日日焦切与皙儿,又担忧我的身子支不住,然而任她们如何劝导,我都不肯离开皙儿片刻,就连陛下也没有办法,只好随着我,日日处理完朝政,便赶来陪着我,守在皙儿榻前。相濡以沫,大体上就是这样了,如此想着,我也不觉得劳累,反而心暖。 这日我小心执着汤匙,给皙儿送了汤药进口,待汤药用尽,我看向身旁的温玉道:“水痘可凶险?皙儿会不会有事?” 温玉宽慰的声音道:“宜主放心,水痘原本是婴幼常患的疾病,鲜有危及生命。” “鲜有?”我心下“咯噔”一下,“那便是也有可能的?” 温玉安慰的看向我道:“大皇子虽小,但体子极好,你莫要乱想唬了自己。” 虽是这般说,可我看着皙儿脸上身上满是红红的豆疹,时常被折磨的哭闹不止,皙儿的每一声啼哭,都紧紧揪着我的心,直让我焦切的呼吸不上。 “我替大皇子细细诊断过,此病在大皇子身上并不凶险,只需小心照顾,莫要留了痘印就好。”温玉的声音暂时宽慰了我的心,我微微颔首,微不可闻的启唇道:“好。” 转眼间,飞雪日沉,簌簌的疾雪压弯了窗外的红梅,“咯吱”一声。遒劲的枝桠倏然断裂,枝上的红梅瓣片片飞落,落入了香泥中。 这日皇后娘娘携着班姐姐她们来探望皙儿,脸上的关切担忧丝毫不比我的少。我还没来得及俯身行礼。皇后便急急进了内室,一手轻抬示意我起身,脚步没有停滞,直直地走向了皙儿的睡塌边坐下,语中惶然道:“皙儿可还好?” 我恭谨道:“谢皇后娘娘挂怀,太医皆说并无大碍,日日汤药喝着,便会好的,只是要小心痘痕。” 皇后这才微不可闻的吐了一口气道:“那便好,那便好。是要小心些,留了痘痕,便不好了。”说着皇后轻抚着皙儿的小脸,指尖微微停在皙儿鼻尖的一颗红疹边,然后头也不回道:“妹妹也莫太担忧。宫中太医医术精湛,皙儿许过几日就好了,有什么需要的只管遣人来椒房殿要,莫要短缺了。” 我俯身道:“是,谢娘娘。”就这样皇后看着皙儿,唏嘘了许久,方带着众人前脚刚离。后脚便送了好些个东西来,可见皇后终究对皙儿极上了心。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夜,一个噩耗却像是暗夜里的一道雷电,撕破了宁静祥和的永巷,而我的灵魂。也像生生被人剥离,永不超生。 “啊!”一道尖厉凄哀的声音划破了长空,我怀中紧紧攥着襁褓,看着恍若酣睡的皙儿失声痛哭,身子止不住地寒凉颤抖。感受到皙儿渐渐流失的温度,我的心好像被万千蛊蚁一点一点吞噬一般,感受着刮骨削肉的疼痛。 “主子!主子您不要这样主子……”子衿她们跪在一旁失声的痛哭,抓着我的裙角,泪痕交加。 我失神的摇头喃喃道:“皙儿,我的皙儿,我的皙儿睡了,他只是睡了对吗?” “飞燕,你不要这样,你把皙儿放下好吗飞燕?”皇上颤着声,小心的看着我,一点一点温语抚慰我。 “不要,不要,那样皙儿就会被人带走了,我不要,我不要。”我不住地摇头,脚步慢慢地后退,敌意地看着每一个人。 “姐姐,皙儿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合德哭着嘶喊着。 我身子猛地一震,仿若一只木偶被抽去了丝线一般,手中失了力气般,怀中的襁褓倏然落下。“啊!”耳边响起了惊呼声,我忽而转醒,急要去抓襁褓,却见皇上一步上前抱住了襁褓。 四周趋于宁静,我痴痴地看着眼前抱着皙儿的皇上,仍然那般丰神俊逸,眼中却是死一般的沉寂与悲痛,他隐忍着泪,压抑的温言道:“飞燕,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朕好吗?一切都会过去的……” 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从我的眼中滑落,我再也止不住地瘫坐在冰凉的宫砖上,手中紧紧攥着衣襟仰首痛哭道:“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惩罚我,老天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我死了吧,让我一起死了吧。”说完我猛地起身就往宫柱冲去,皇上眼疾,一把将我紧紧抱入怀中,失神吼道:“你要干什么?” 我微微一颤,愣愣地看着他,只见他万般苦尽般:“难道连你也要离朕而去吗?你们这是在惩罚折磨朕吗?”我身子一软,瘫在他的怀中,心里如刀绞般,再也承不住,紧紧攥着他的衣袍,痛哭出声。 这一夜,成为了我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而皙儿成了我心底永不可抹去的劫数。自此我日日空守在昭阳宫中,不要人陪,不与人说一句话,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皙儿临走的榻前,默然垂泪,任人劝慰,丝毫不出一声,整个昭阳宫因为皙儿的离去,因为我的倒下,再一次陷入了无尽的阴翳。 第十一章 苟且 窗外白雪纷纷,映衬着点点的红梅,像极了溅洒在白绫上的殷红鲜血,刺得眼生疼。皙儿已经去了一月有余了,永巷上下每日仍是匆忙的来来往往,然而因着接二连三的死亡,永巷的上空阴翳的罩着乌云,每个宫人都低眉敛目,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行色匆匆做着自己的本分,生怕触着什么。 然而昨日夜深时分,一道尖厉的惊呼声却又打破了永巷的死寂,六宫上下人心惶惶,听子衿回,是东六宫这边昨日出了刺客,一道黑影从秦顺常的椒风殿掠过,将守在廊下的宫女袭眉吓得晕倒在地,因着常宁殿就隔在昭阳宫不远处,原因批改朝务过晚,直接歇在宣政殿的皇上听了此事,只披了件儿大氅,急色匆匆的就赶来昭阳宫,见我无事方放了心,将调查的事交给了皇后,顺道就留在了昭阳宫陪我。 我披了件儿雪狐披风,静静坐在廊下,伸手择了枝红梅,凛风呼呼的吹着,我却丝毫不觉得冷。子衿在一旁担忧道:“主子,咱们进去吧,天儿冷,您身子刚好,若是再染了寒,可怎生是好?” “皙儿从前,最喜欢的便是这红梅了,每次择在瓶中,皙儿便伸手要去拿,一放到他手中,他便咯咯的笑个不停……”说着我的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泪水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滴又一滴的敲落在红梅花瓣上,心里就像是拿着一把尖刀,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插进我的心口,鲜血四溢,殷红带着温热的血液染红了白刃,就像这眼前的白雪红梅…… “主子,您别想了……”饶是一向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的子衿,却也捂了嘴,偏了头不忍的劝慰着我。 “皙儿是我的命啊。没了命可怎生活……”我苦涩的一笑,缓缓转着手中的红梅,仿佛又看到了皙儿嬉闹的小脸。 这时一道急促的步伐渐渐走近,我没有回头。只听得李朝恩沉声道:“主子,椒房殿的安奉过来了。” “可有什么事?”子衿在一旁问道。 李朝恩似是迟疑了片刻,然后不由地压低声音肃然道:“奴才问了,安公公没有说,只说有急事召见,说主子您去了就明白了……奴才瞧着。(.好看的小说)”李朝恩语中微顿,似是在思索:“安公公的脸色不好,还带了好些人来,怕是……”后面的话李朝恩没敢再说下去,而我却听明白了。只怕赴的就是鸿门宴。 我缓缓起身,抚平了褶皱的衣裙,扶了子衿平声道:“走吧。” “主子?”子衿有些忧惶的看着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日皇后既是请了,就是下刀子。咱们也不得不去。”子衿黯然垂首,不再说话,扶着我朝前殿走去。 待到了殿门口,果见安奉携着一众内侍前来,那气势倒像极了抓犯人一般。待我走到近前,安奉扬起三分笑意,恭敬地给我躬身行礼道:“奴才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嘴角微扬道:“是什么风儿把安公公吹来了?还劳得如此兴师动众,不知道还以为是来本宫这儿抓刺客的。”我抬眼睨了那后面敛眉肃穆的宫人。 安奉眉间微挑,然后含着笑道:“娘娘这是说的哪的话,只是因着昨日刺客一事,皇后娘娘请娘娘前往椒房殿问话罢了。” “问话?”我眼尾微挑,然后语中微凉道:“还烦安公公带路吧。本宫倒好奇皇后娘娘能从本宫这儿问个什么话。” 安奉没再说话,恭敬地弯腰请我先行,我眼也不瞥的扶了子衿的手提步而去。 待到了椒房殿,恍然又回到了凝华殁的那一日,然而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主角,或许便是我了。我没有丝毫犹豫,扶了子衿的手傲然走了进去,到了圣驾前,我躬身行了礼,待皇上叫起,我方转而走向右首坐下。 “妹妹也来了,六宫姐妹都来了,只等你了。”皇后温声道。 我嘴角微漾,看着皇后道:“安公公对臣妾说,皇后娘娘要召臣妾问话,臣妾一听,衣衫也未更换,便直接赶来了,未想到还是来晚了,臣妾有罪,还请皇后恕罪。[]” 我语中着重了“问话”二字,皇上一听,果然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冷眼射向安奉,皇后一见此,面色微滞,但很快便恢复了温和的笑容道:“瞧安奉那个蠢奴才,本宫只是请了妹妹来一起说昨日刺客一事,何来问话一说,安奉,还不掌嘴?”说着皇后的语中不禁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吓得安奉忙跪地左右开弓的掌掴自己。 果然是安坐凤位已久,平日里温和贤德示人,到了该狠的时候,丝毫不逊于郑兰。我嘴角扯起一丝冷笑,并不说话,只端了案上的热茶啜饮着。 皇后原以为我会如平日一般替安奉求情,如今反见我坐在那黯然饮茶,当着皇上和六宫的面,自然得把面子功夫做足了,不敢随意说停,看着安奉双颊已肿的极高,抽的血丝也渗出来,皇后眉间微蹙,却强压着不能说话,我嘴角不露痕迹的牵起一丝笑意。 “好了!狗奴才,还不滚下去,杵在这儿没得添晦气。”皇上凛眉一吼,安奉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今日召各位姐妹们来,也没得别的事,只是因着昨夜宫里除了刺客,闹得六宫人心惶惶,因此陛下将此事交予本宫调查,本宫自是放在了心上,昨儿一出事,本宫便派人一一搜查外庭,这会子还在查着,避免刺客掩藏,今儿也不得不搜查内廷和东西六宫,倒非本宫怀疑有人窝藏刺客,而是担心有人受伤,因此看看总是好的,不知各位妹妹可有异议?”说完皇后温然的睨眼看向众人,在座嫔妃自然不能反对,都诺诺的应了。皇后满意的一笑,目光一瞥墨兰,墨兰便领悟地带人去搜查。 过了半柱香的时刻,在座的嫔妃都如坐针毡,生怕自己染着什么事一般。脸上无疑不是担忧焦切。就在这时,突然见墨兰神情肃然的走了进来。皇后睨眼问道:“可是查出了什么?” 墨兰看了皇后一眼,然后垂首道:“回娘娘,方才有人来报。说外庭武台殿查出了可疑之物。” 武台殿,原是历代皇子习武之地,因着先帝喜爱舞文弄墨,不喜刀枪,因此对皇子的文赋和音律修养要求极高,武艺反倒是不甚要求,如此武台殿便日渐搁置下来。而本朝,武台殿则成了侍卫值夜守卫之地。 皇后探寻的看向皇上,皇上唯一颔首,皇后便道:“呈上来。” 墨兰垂首将一个小布包呈到圣驾前。布包中隐隐发着幽蓝的光芒,待打开后,只见皇上眼神一震,不可置信的直直盯着那布包中,脸色阴郁而又伤痛。然后抬眼静静地瞥了我,我的心下一沉,压沉着不祥的预感。 待皇上将布包中的物事取出,我险些惊得站起来,只见那是一支看似寻常的玉珠芙蓉簪,然而只有我知道,此簪是由绿松石嵌悬黎所制。“悬黎”是夜明珠中最珍贵的一种,犹如牡丹之中“魏紫”最属珍品一般,世间仅此一颗。《战国策》曾云,“古有四明玉,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便镶在这绿松石中,遥相辉映。 这是曾经皇上秘密命人去全国搜找,最后做成此簪,于七夕乞巧夜送与我。此簪只放于室中,夜晚便能散发幽幽蓝光,照亮整个寝殿,我一向珍贵,特命子衿警妥保管,今日怎会出现在这儿,又怎么会掉在武台殿……想到此,我只觉得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着自己。 “来人,拉帘摆屏!”皇上沉声掷地。立刻便有内侍利索寻了厚重的帘布和巨大的屏风拉开,瞬时四周陷入一片黑暗,而那玉簪却幽然发着蓝光,照亮了整个椒房殿,也照亮了皇上愈发阴沉森寒的脸。殿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而我的心却一点一点的下沉。 “撤!”皇上闷声而道,瞬间又恢复了明亮,而皇上的面色却是一黑,手中握拳紧紧攥着那跟簪子。 “这可是什么宝物,臣妾等竟从未见过?”秦顺常眼中好奇的惊叹道。 只见皇后温和笑道:“本宫听闻《战国策》曾云,‘古有四明玉,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方才瞧着,想必梁有悬黎,便是此物了吧。” 四周传来吸气之声,秦媛惊呼道:“此簪如此珍贵,如何会丢在武台殿?这一看分明是女子之物啊。” “墨兰,此物从何而来?”皇后也疑惑地看向墨兰。 墨兰垂首道:“是从武台殿一个内侍的包裹里翻出的,人已经在外面了。” “那便宣上来好好问一番,说不定是盗窃所得。”皇后沉声道。 墨兰很快引了个侍卫进来,星眉寒目,倒也算得俊朗,两边的许多宫女都不由红了脸垂了头偷瞄着。 “北宫卫士秦宇参加陛下!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出声道。 “这簪子你是从何而来?”皇上忽然沉声问道。 那侍卫一听,脸色一变,连忙跪地道:“微臣昨夜巡查温泉宫旁边的御苑时,在假山下发现的,周围花草相掩,但微臣却隐约在其中看到了亮光,一时好奇便去看了,才见着此簪子,微臣一时起了私心,方捡了回去藏着,谁知很快便传来六宫出了刺客一事,方才来了人四处搜查,微臣一时心虚,就被瞧了出来,微臣一时糊涂,求陛下恕罪。” “刺客出现在内廷,吓坏了臣妾宫中的袭眉,如今又在温泉宫找到了这枚独一无二的玉簪,难不成……”秦顺常猛地一变脸色,紧张的拿绢子捂了嘴,戏做的极好。虽然后话未说完,但点到即止,在座的人无疑不是讳莫如深的脸色,顿时殿中死一般的沉寂。 “谁说不是呢?有人敢做就不怕有东窗事发的一天,那刺客出现在秦顺常的殿中,说不定是刚成了事儿,在你那儿撒个脚,谁知被袭眉逮了个着儿。”林柔娆瞥起一抹玩味的笑,语中污秽不堪,一些嫔妃都拿绢子捂了嘴不说话。 皇上的脸色已极为阴沉,林柔娆却毫不察觉,继续似笑非笑道:“如此联想着,许就是椒风殿周边儿哪宫里的红杏探头出墙了,前儿王婕妤的事儿不就是最鲜活的例子么?” 棋殇凤没 第十二章 “你给朕闭嘴!”皇上倏然拍案震怒,林柔娆立刻噤声不语。 “臣妾方才见陛下面色,似是见过此玉簪……”皇后话还未说完,皇上便硬声打断,毫不在意皇后尴尬的深情,只惶然的看向我颤声道:“你可与此无关?” 我郑重起身,毫不在意周围人惊异的表情,沉沉欠身,掷地有声道:“臣妾与此无关!”说完我毫不退缩的直直与皇上对视。 “朕,信你!”三个字,就这样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泪水险些夺眶而出,他信我,至少他是信我的,我手中紧攥着绢子,心里是止不住的激动。 “陛下!”林柔娆突然打断道:“只凭昭仪娘娘一句话,如何就能洗脱嫌疑?陛下方才的话,分明表明此物是昭仪娘娘的,如此珍贵的东西,怎会掉在温泉宫的假山下?又为何那么巧在六宫出了刺客?深宫多寂寞,暗度陈仓的事儿古来便有,臣妾还听闻温泉宫远于东西六宫,鲜有人去,冬日里温暖如春,再加上花草从深,更是幽会胜地,许多按耐不住寂寞的宫女多有去假山深林中与人做苟且之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必是有上行,方有下效,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昭仪娘娘如何能轻易洗脱罪名去?说不定昨夜那刺客就是昭仪娘娘的情夫……” “你闭嘴!”皇上气极将手中的茶盏掷在林柔娆案前,吓得四座皆惊,然而林柔娆竟毫不畏惧,更是跪地爬到圣驾前,磕头哭泣道:“臣妾为维护宫规和祖宗脸面,死而后已!”只见林柔娆直磕破了额角,渗出了斑斑血迹。 “你!”皇上拍案起身,怒指着林柔娆,看林柔娆丝毫不退却的样子。忽然冷笑道:“好!很好!朕竟不知你还有这等气魄,那你便以死血谏吧,朕成全你。” 林柔娆身子一抖,脸色惨白的愣在那。却听皇上怒然道:“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毙!”林柔娆顿时身子一颤,瘫软在那,这时便见有人欲来拉她下去。 “慢着!”皇后突然硬声阻止,然后起身离座,直直走下凤座,向着皇上端重下拜,语中肃然道:“林顺常虽话语粗糙,性子急切,但终究是为了捍卫汉室祖宗的尊严,百姓是因为敬仰天家。才会不受挑拨,安居乐业,如今若是天家也出了以死相谏的冤魂,让百姓知道了,该作何之想?陛下又将如何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臣妾深知陛下与昭仪情深意切。但法不容情!今日出了这等败坏之事,就应按着祖宗规矩,移交敬法殿,由敬法殿审理,昭仪若是受冤,如此行事正是给妹妹的清誉一个交代,若是……臣妾作为六宫的皇后。也断然不容,必要秉公处理!” 皇后的一番话掷地有声,合情合理,既携六宫之主的威仪,又搬出来了祖宗家法,饶是皇上。也不能轻易否决,否则于祖宗便是不孝,于天下便是不公,好一个皇后,竟将自己逼至此地。我心下紧攥着拳。怪不得前日里皇后突然罢了敬法殿的荣漾姑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她一早便下了套,环环相扣,可这源头又是在哪?为何此簪会掉落?这些疑惑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重重包围,不能呼吸。 “陛下!陛下!姐姐断不会做这样的事,姐姐得蒙圣眷,又位列昭仪,如何会有深宫寂寞一说?分明是有人蓄意陷害,求陛下明察!”合德这时猛地跪地哭着看向皇上,接着班姐姐,梁姐姐她们也都跪地为我求情。 皇上眉头紧蹙,别人不知,我却知此刻他的痛苦,这时秦媛突然走了出来正色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不惩昭仪,于六宫不公!于天下不公!请陛下将昭仪移交敬法殿!”说完她也庄然跪地叩首,表情肃穆而无情,如此一出,众嫔妃渐渐都跪地随声请命。 放眼看去,六宫如今竟要逼我至死,我的心慢慢下沉,手中越发冰凉,事已至此,就算是帝王,也不能一人独挡,敬法殿是何地,进去的人就没有出来过,皇后如今一心想除我,想必进去了,我只会被吃的连骨头也不剩吧。想到此,我不禁自嘲一笑,原来自己终究也会有这一天。 “秦道……”皇上声音凄然,眼中是不忍与痛苦,手中拳头紧握,那一对好看的眸子中分明泛着莹光点点,这便够了,至少我爱的,都是信我的,那便足够了…… 见皇上语中迟疑,久久不肯发落,而一众嫔妃却是一声声的请命,我抬首将眼中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然后撑起虚晃的身子,一步一步沉重走到殿中,跪在地上的嫔妃见此,都不由让开了一条路,呆呆看着我,我缓缓走去,看见了合德的痛哭,班姐姐的强忍,还有梁姐姐,雪冉,洛儿,子衿……直到看到林柔娆嘴角噙着一丝快意的笑,秦媛眼中闪过的一丝精芒,还有皇后那双温和眸子氤氲的幽暗……我才知道,我输了,熟的一无所有。 “臣妾自认身正不畏影斜,臣妾愿进敬法殿,等待陛下为臣妾证明清白,等待……陛下来接飞燕。”我语中哽咽,眼泪夺眶而出。 皇上立在上面,拳头越攥越紧,直要把那玉簪捏碎一般,过了许久,皇上颓然摆手,然后倏然转身背对着我,而转身的那一刻,我却看到一滴湿润落下。 “臣妾去了……”我深深叩首,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缓缓起身,合德一把过来抱住我向着皇上哭喊道:“陛下!陛下!若要姐姐去,就让合德跟着一起去吧。” 我哭着抱住合德,看到班姐姐她们也哭得不能自已。 “陛下!此事与主子无关!”突然一道声音传来,一语惊散全场。抬头看去,却是司棋瘦弱的身子,恍若薄翼,虚晃的站在刺骨的寒风中,仿佛随时会被吹散一般。司棋凄然的走到我面前,泪水早已湿了脸:“主子,是奴婢害了您。” 我心下一震,惶然的看着她道:“司棋。你在说什么?” 司棋苦涩一笑,忽然转而向皇上跪倒:“陛下,此事与主子无关,一切皆是因司棋而起。求陛下容奴婢回禀。” 皇上神情一震,语中不无急促道:“你说!” 司棋瞥眼看了林柔娆和秦媛一眼,然后道:“与人私会之事非主子,而是奴婢!”此话一出,在座哗然,我险些没站稳,合德一把将我扶住。 “司棋!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惊得声音都颤抖了,司棋这是要替我担了这冤枉么,我心中暗惊。 司棋没有回我,只继续道:“主子的玉簪。也是奴婢悄悄偷的,而与奴婢私会的人,并非别人,就是他!”司棋忽然指向那个叫秦宇的侍卫。 那侍卫惊得脸色惨白,立刻惊得指向司棋道:“你是谁?我从来都不认识你。何来私会一说?姑娘莫要乱冤枉人。” “哈哈……”司棋轻笑不住,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滑落:“你不是说你爱我么?你不是说要一直等着我,等着我出宫便要娶我么?怎么?你忘了么?”司棋的声音满是哀伤,凄然的人心都要碎开了。 “贱婢!分明是在替你主子开脱,谁不知你们你与子衿都是赵飞燕的心腹,自然是宁愿搭了自己的命,去抵你那主子的命。这样混淆视听的贱婢,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来人啊!还不拖下去打死!”林柔娆厉声指着司棋,眼中森如利刃。 “林顺常不无道理,来人把司棋拉下去!”皇后想也是恨不得立即处置了我,如今也做不得贤惠样。直指了司棋启唇道,而椒房殿的宫人得令便要来拉司棋。 “我有证据!”司棋突然开口,将上前的宫人愣在原地。 “信口雌黄!还不拉下去!”皇后急声道。 “慢着!皇后这般焦切做什么?”皇上第一次眼神冷然的看向皇后,皇后身子一震,愣在原地呐呐道:“陛下……” “你说!”皇上对着司棋道。 “臣妾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一语震慑了四座。而那秦宇更是惊得脸色微白,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司棋,嘴唇微微颤抖。 “若是各位娘娘主子还不信,可让太医来证实。”我从未见司棋如此的肃然正色,一直以来,在我的心中,司棋永远都是那个炮仗一般的性子,为了护我,可以不顾一切的与人争吵怒闹,总是与侍书,入画她们一起嬉笑逗闹,每当我打趣时,都会跺了脚娇嗔一声“主子”,逗得入画她们都笑的直不起腰,可是如今,司棋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稳重,将我紧紧护在身后。 “来人!召太医来!”皇上急忙唤秦道,秦道一听立即寻了太医来,待太医前来,在皇上急切沉然的目光下,吓得哆哆嗦嗦的替司棋诊着脉,全场死一般的沉寂,都紧张的看着那太医,像是过了千年一般,那太医手中一抖,然后立刻跪地颤着声儿道:“这……这姑娘是喜脉啊。” 皇后眸中一暗,手中紧紧攥着绢子,默然不语。林柔娆则惊得从座上起身,脸色苍白,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而秦媛像泄了气一般,呆呆坐在席上,有些不安的抓住扶手。我抬头却见皇上眼中泛起了欣然的喜色。 “三郎……这是你的孩子啊!你不想认他了么?”司棋眼中噙着泪,似笑非笑的看向秦宇呐呐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秦宇面色苍白,嘴中不住地絮叨着,他眼中满是挣扎惶然的看着司棋。 “三个月了,再有几个月他便能见你这个爹了……”司棋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嘴中噙着一丝幸福的笑道:“你可知我偷偷为他做了多少件儿衣服,每过一针每走一线,我都倾尽了自己的美好心愿,愿他一生安然,愿他一世静好……”司棋一边说一边一步一步走向秦宇。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秦宇逃避的不断后退,步伐凌乱虚浮,堂堂的男子早已惶然的不住落泪。 “原本我想等过几日乞求主子,将自己嫁给你,到时候,我们一起抚养他,共看朝阳起。夕阳落,我与他一起陪着你练剑,你看着我轻哼着歌谣哄他睡觉,等他长大了。我们也慢慢地老去,直到鬓发苍苍,子孙绕膝,我执着你的手,你执着我的手,一起散步夕阳,多好啊……” 司棋微微仰首,嘴边噙着一丝笑意,那一双水灵的眸子泛着从未有过的幸福,司棋转首看向懦弱躲在角落的秦宇。有些自嘲的笑指着他道:“可惜……你不配,我司棋此生瞎了眼,才会堕入你的虚伪温柔中。原本我以为你是真的爱我的,可你竟然要我同你一起谋害主子,你可知主子是我一辈子的恩人。与主子相比,你这个懦夫什么都不算!” 司棋忽然冷笑的一一瞥过林柔娆,秦媛,直至最后看向皇后,然后道:“皇后娘娘,秦主子,对不起。奴婢让你们失望了,你们以为就凭这样一个懦弱无能的男子,便能让司棋蒙混心神,连自己的主子也可以背叛么?” “贱婢!你竟敢污蔑本宫!”皇后猛然起身,强自镇定的怒指司棋。 司棋却丝毫不在乎,轻嗤了一声道:“你们与他做戏。假意以我二人私会之事作威胁,命我偷得主子的贴身之物,我便已经觉得不对,后来竟看到他与秦主子身边的心腹宫女有来往,司棋便什么都明白了。事事虽是秦主子出的头,可是皇后娘娘……” 司棋抬眼毫不畏惧的看向皇后道:“您在幕后可隐的太累了。” “贱婢!陛下不能相信这个贱婢说的话啊陛下,臣妾是一国的皇后,六宫之主,如何会去做这等事,陛下,您是知道臣妾的啊陛下……”皇后哭得梨花带雨的,扯了皇上的衣袖跪着,皇上却是脸色愈发阴沉,默然不语。 “主子一向敬重皇后娘娘,奴婢作合理由用自己的命去陷害皇后娘娘您?若非皇后娘娘您自己万事做绝,悖逆仁德,逼迫宫妃,奴婢断不会这般,望陛下明鉴。”司棋语中坚定,说完突然起身,对着我深深跪拜,两行清泪落了下来:“主子,是奴婢差点害了您,奴婢此生不求主子原谅,只求主子一世平安,两位小主子都去了,逝者已矣,奴婢求主子节哀,为活着的人活下去吧。” 听到司棋的话,我早已拿绢子捂了嘴,泣不成声。“主子,您永远都是司棋的主子,永生永世!奴婢此生还不尽主子的情,只等下辈子能得伺候主子了。”听了司棋的话,我早不忍的偏了头,哭的不能自已。 然而就在这一瞬猛然听得“嘭”的一声,与此相伴的是众人的惊呼,仿佛生生被扼住了脖子一般,我心下一震,猛地转头看去,却见朱红的柱子下,司棋飘若柳絮的身子躺在血泊中,身下还不住地渗着血。 我脑中一懵,只觉得恍若在梦里般,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噩梦,梦醒过后,一切都可以重来。然而看着司棋惨白如箔纸的脸,殷红的血液沿着宫砖一点一点的扩散开来,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还有子衿的惊哭声,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我的身子开始颤抖,司棋再也不会醒来了,再也不会娇笑嫣然的唤一声“主子”了,我缓缓抬起颤抖的手,紧紧攥住胸口处,竟如何也发不出声来,我虚晃着步子,在众人还惊色未定的时候,一步一步颤颤巍巍的走向司棋,当我跪在血泊中,手上触摸到温热的血液,感受到司棋身上慢慢退散的余温,我再也支撑不住,痛苦的仰头哭起来。 “司棋起来,你起来啊,你忘了么?我说过要替你择一个好夫婿,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你怎么能食言呢司棋……你还有孩子啊,你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啊,他还没有叫你一声母亲呢,司棋我求求你,求求你起来好不好,我求你起来啊,起来啊,啊……”看着一动不动的司棋,我再也承受不住,将司棋抱在怀中哭的浑身都颤抖起来。 “主子!主子……司棋已经去了……”我什么都听不到,只恍恍然中听到子衿,合德,班姐姐她们的哭声和劝慰声。 然而我谁也不想理会,只想让怀中的司棋醒过来,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司棋,起来好吗?地上凉。会生病的……”我语中絮叨着,这时只感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包围,那么的熟悉,让人想就这样倚靠一辈子…… “飞燕……”只听得皇上哽咽不忍的声音传来:“你忘了司棋临死求你的话么?逝者已矣。飞燕节哀吧。” “不!不……我不要节哀,我要她起来,我要她起来!”我挣扎着将皇上一把推开,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司棋道:“起来,司棋快起来,快起来啊!”我朝着司棋嘶吼着,想要将司棋从怀中摇醒。 “飞燕!司棋死了!她已经死了!她为了护你牺牲了她们母子的性命,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么?你要让她们白白牺牲么?”皇上的嘶吼敲醒了我,皇上说的没错,司棋是为我而死。司棋母子是为了护我而死,我怎么能让她白白牺牲呢?我不能,我不能…… 想到此,我转眼森冷的射向秦宇,看着他望着我惧怕躲避的眼神。我再也不能原谅,司棋竟然被这样一个懦弱无耻的男子害至如此的境地,不能原谅,不能原谅,想到此我疾步冲过去,一把拔下头上的金簪猛地刺进他的胸口,“噗!”。秦宇闷哼一声,顿时鲜血四溢,秦宇嘴角不住地渗着血,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直直对向他的目光,森然的吐字道:“是你害死了司棋,我便要你做她们母子的首祭!” 看着秦宇逐渐惨白的脸。我脑海中再一次浮现了司棋倒在血泊的那一幕,那么的孤单,那么的冰冷,我心下怒气弥漫开来,不能自己。我再一次拔出金簪插进去,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我呼吸的每一片空气,似乎激起了我内心的快意,我拔出金簪,还欲刺进去,突然手被人一把抓住,我抬头看去,却是皇上脸带哀痛和不忍:“飞燕……他已经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过去了……”我茫然的由着皇上搀起身,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 “不!还没有过去!”我突然想到了还安然站在那的林柔娆和秦媛,因此倏然转身怒指着她们,语中森然道:“她们还活着,我要她们以命抵命,我要她们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林柔娆和秦媛都身子猛地一颤,脸色惨白的呆滞在那,很快便反应过来,猛地上前跪地扯着皇上的衣袍哭喊道:“陛下,陛下,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是让猪油糊了心了陛下,求陛下饶恕臣妾一命吧……” 皇上阴冷的看着她们,猛地甩开衣袍,因为力猛,林柔娆和秦媛都被摔倒在地,只听皇上森然道:“两个贱妇,死不足惜,一切处置都由昭仪决定!” 此话一出,林柔娆和秦媛都被抽了魂儿一般瘫软在那,只有眼中泛着惊惧,我阴鸷的看着她们此时的样子,一步一步逼向她们,她们越是惧怕我,我越感到复仇的快意,待走到她们近前,我弯腰看着她们,媚声森然道:“你们都去地下给司棋母子赔命吧!” 说完我倏然厉声道:“来人,将她们二人削其位份,贬为庶人,立刻拉去敬法殿前凌迟处死,让六宫所有的宫人嫔妃前去观刑,叫她们知道,阴谋诡计,以下犯上,诬陷他人的这等贱妇,是什么下场……”秦道一听,立刻上前应声。 我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冷声道:“记住!不到最后一刀,人不断气!世间再不会有那么便宜的事了!” 秦道一听,忙称是,便去吩咐人拖林柔娆和秦媛二人,林柔娆色厉内荏,早已吓得晕了过去,而秦媛不住地挣扎嘶吼:“陛下,饶命啊陛下!皇后娘娘,救救臣妾吧娘娘!”拖她的宫人力气大,秦媛死命的直把钗环都挣脱了,绣鞋也孤单落了一只在那,却还是被生生的拽了出去。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两边的嫔妃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的坐立不安,用惊惧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来自地狱勾人的无常一般,虚白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着,胆小的更有晕过去的,瘫在席上的。我转首看向上面的皇后,脸色苍白,不可置信而又有些惊惧的看着我,生生的瘫在了凤座上,痴痴愣在那里。 我冷声道:“臣妾自进宫,无不是敬重娘娘,从未有半点拂逆,但娘娘今日竟想将臣妾生生逼死,如今娘娘手上沾着司棋母子的血,娘娘心里可有半点愧疚和悔恨,午夜梦回,娘娘可会惊怕?” “本宫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都是司棋那个贱婢用那小贱种的命来诬陷本宫,陛下!您要相信臣妾啊,臣妾自进宫二十余年,何曾这般心狠手辣过?陛下……”皇后倏然离座厉声与我对峙,看向皇上时又语中凝噎,满是悲痛。 我心中冷笑,不再看她,只转而对皇上欠身道:“臣妾相信陛下自有公断,陛下的处决,臣妾不会有半点异议。” 皇上默然了片刻,漠然无视皇后期望的眼神,转而将我扶起,然后语中冷然没有一丝温度道:“皇后老了,做事愈发不能顺德人心了,好好呆在椒房殿思过吧,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能去探望……”皇后身子一滞,脸色愈发惨白的看着皇上,却听皇上漠然道:“秦道,将皇后的凤印玺绶收回,皇后既然行事偏颇,也再没服众的能力了,六宫的事务自然也管不了了,新人辈出,昭仪也历练了许久了,暂由昭仪掌管凤印,处理六宫大小事务,其余自有班婕妤,赵婕妤从旁协助。” 皇上话一毕,皇后便如同抽了线的木偶,面无表情的呆坐在那。我与班姐姐,合德一起欠身接旨,皇上便要携我回昭阳宫,刚转身走了一步,便听到皇后声嘶力竭的声音:“陛下……”语中透着无限的凄凉与哀戚。 我转头看去,皇后瘫坐在地上,手抚着胸口,眸中凝泪哽咽,看起来悲凉无限,然而皇上再未回头,只拉了我的手,走出了椒房殿…… 第十四章 诡谲 转眼到了年关,因为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永巷上下都没有了迎接新年的心思,全然没有去年的喜庆张扬。而我,推却了一切的欢宴,只日日在昭阳宫,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时常,我都会恍恍惚惚的唤司棋伺候,当看到子衿和侍书强忍的泪水,我才痴痴地反应过来,司棋已经不在了。 司棋死后我想了很多,为何她的衣服裁剪的越来越宽松,为何她看着“丰满”了许多,脸色却越苍白虚乏,这一切我早该发现,或许结局就不会这样了。司棋是个傻丫头,为了替我扳倒皇后,假意受皇后的威胁,故意偷走那支玉簪,最后却用自己与孩子的性命替我洗冤。自进宫,司棋便一直伴随着我,然而如今她的离去,我的心就像是缺了一块,再也不能完整。 在永巷厮杀之时,前朝也从未停止过争斗,在凝华死后没有多久,大司马王凤教频阳人耿定上书指控丞相王商与其父亲的奴婢通奸,更揭发王商的妹妹与人淫乱,后来一奴仆把奸夫刺死,揣测此奴仆是受王商指使,因此上书请求罢相,皇上虽一心想护王商,认为这些只是小事,不能因此而罢一国丞相。但王凤因为之前其姻亲琅琊郡太守杨肜郡中连续发生灾害,丞相王商派人查办,王商说情,王商不理睬,经调查后,更上疏奏请罢免杨肜官职,从而对王商怀恨在心。 因此王凤坚持要皇上将此事移交司隶校尉查办,同时太中大夫张匡为向王凤表忠也上书要求调查王商。最终司隶校尉逮捕王商,皇上有心相保,但大司马王凤联合群臣请求罢相,皇上无法,只得忍痛免除王商丞相之职,原本皇上因我私下的请求,对外称王商功大于过,因此赏赐其财帛。准其颐养天年,然而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王商因悲愤交加,免职只三天。咯血而亡。 终究,我负了凝华临死的请求。但王商离世不过半年,大司马王凤于府中病逝,由其弟王音接替辅政。在前朝风云不断变换之时,更因天降异象卷起了另一道风波,而这一道风波最终由前朝刮向了永巷。 自我进宫前一年,便不时出现“日蚀”的现象,自去年“日蚀”现象更是频繁发生,以至于全国上下,人心惶惶。觉得此为不祥之兆,皇上为此深为焦虑,但不知何时起,坊间传闻天有异象,乃是因“龙王吞日”。古人常将“日蚀”解释为是龙吞了天上的太阳,而“龙王吞日”中的王正是暗指王氏。因此一些反对王氏的朝臣抓住了这个机会,将此“阴盛”之象归咎于王氏专权,导致民不聊生,才会犯天怒。 王音因此胆战心惊,坐卧不安,一连许久都告病不上早朝。这时永巷突然传出皇后因为失德被免去凤印。禁足椒房殿,而第二日,另所有人惊讶的是,王氏党羽谷永将“日蚀”现象归咎于皇后失德,此话一出,王氏有了翻身的契机。立刻联合依附于其的朝臣,一起上书称“皇后失德,因犯天怒,降罪国母,百姓惶惶。”如此朝堂上降罪皇后的呼声越来越高。而许氏一族因为皇后触犯圣怒,只能战战兢兢,自请降罪。最终皇上一道圣谕,减省了椒房掖庭的用度,再由太后出面安抚以王氏为首的朝臣,此事才有了结果,而自皇后禁足椒房,皇上再未踏足一步,从前盛极的椒房就这样没落了。 恍然间,又是一个草长莺飞,花开满城的时节。因我身子不大好,因司棋,皙儿一事更是心思郁结,所以我虽代掌凤印,但六宫的事务我都全然交给了班姐姐和合德打理,因此她们忙于事务,昭阳宫也来的少了,身边也只留子衿和侍书,李朝恩陪着。 “主子觉得这发髻可好?”子衿替我抿了发鬓笑着看向镜中的我。 我抬手抚了抚步摇,嘴角浅然笑道:“倒是不错的,只是你的手艺却比不过抱琴了。” 子衿听了微微一笑道:“臣妾愚钝,必是样样都比不得定陶王后的。” 我听了粲然一笑。是啊,竟忘记了,前日里定陶王宫传来喜报,说丁夫人于定陶宫中为共王刘康诞下一子,共王受定陶太后命,上书太后和皇上,请求册封丁夫人为王后,成为定陶宫新的女主人。 “抱琴,也总算熬出来了。”我笑着徐徐道。 子衿笑着点了点头道:“王后是有福之人。”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急匆匆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却是李朝恩疾步走了进来,到近前向我躬身行礼。 “怎么呢?”我看向李朝恩。 李朝恩看向我道:“主子,蕙草殿传出了喜事,说卫少使怀了龙裔,已是两个月的身子了。” “当真?”我惊诧的凝视着李朝恩。 “千真万确,是太医刚诊出来的,这会子陛下正赶着去了。”李朝恩垂首敛目道。(.) “子衿,替我更衣。”我立刻起身便朝内室走,子衿也忙忙应着就赶来了。 待我们一行赶到蕙草殿,只见班姐姐人已经到了,身旁还有梁姐姐和雪冉,洛儿,见了我,都急忙起身行礼道:“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忙上前扶了她们起身,只见榻上的卫少使见了我,也惊得忙要掀开被褥给我下跪请安。我疾步上前,一把按住了她的手,然后道:“既是怀着身子,便不要行礼了。”说着我亲自取了靠背与她放在身后,才叫她好生靠坐在那。 “昭仪娘娘,嫔妾担不起娘娘这般……”卫少使惊的游戏恍然不知所措,急要向我磕头谢恩。 我笑着阻止了她道:“如今若说你当不起,就再没别人了,你只管安心,放眼整个宫里,属你身子是最金贵的了,你只问班姐姐,本宫何曾这般伺候过她?你可别辜负了本宫的期望,好好的生下腹中的孩子才是。” 听着我故意逗笑之语,班姐姐也假嗔道:“瞧瞧!这还好意思当着人说了。平日里姐姐长姐姐短,也没见这般体贴的。”梁姐姐她们听了都捂嘴轻笑,而卫少使却是红了眼。 我急忙道:“这是怎么说的?莫不是本宫与班姐姐说错了什么,触着你伤心处了?” “不!嫔妾不敢。只是……只是嫔妾感激娘娘待嫔妾的好。”说着卫少使便要泛出泪来。 我笑着替她擦泪道:“既是没什么伤心的,便别哭了,没得哭坏了身子,如今你只需安然幸福的做一位母亲就好,快别哭了。”班姐姐也在一旁劝着,卫少使才渐渐收了泪。 “是哪位太医替卫少使诊脉的?”我转首问向侍立的宫人。 这时便见一旁角落处站立的一个太医,才急忙过来请安行礼。我抬手道:“起来吧,你是?” “回娘娘话,微臣孙仲元。” 我笑着道:“原是孙大人,孙大人方才替卫少使诊脉时。可见腹中胎儿如何?” 那太医忙道:“娘娘请放心,少使与胎儿都安好无恙。” 我放心的颔首道:“那边最好不过了,既然你是给少使诊平安脉的,那自然也颇晓少使的情况,就由你做卫少使的专职御医。替其安胎吧。” “微臣遵命。”那太医连忙应了。 “如今龙胎既然由你负责,你必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日母子平安,大人自然有功,本宫会替你去向皇上和太后讨赏,但若是有丁点儿差错,后果大人也要晓得。”只见那孙太医吓得连连擦汗称是。我满意地点头道:“平日里需要什么,都只管去非常室取,断不能短了卫少使的,你们也是。”说着我瞥了一眼卫少使的贴身宫人。 “陛下驾到!婕妤娘娘到!”这时只听得门外高呼,我忙携着众人前去接驾,皇上一进门。便立即上前扶起我关切道:“你身子不好,就别行礼了,免了就是。” 我心下泛暖,然后笑着道:“陛下快去看看少使妹妹,臣妾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说着我又欠身下去。众人自然也跟随我欠身附和。 皇上扶起我,脸上虽也有喜色,但看我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心疼与不忍,我知他担心我,因此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她的手,仰着头笑看着他,他手中微微一滞,过了片刻方与我粲然一笑,然后拉着我走向卫少使的榻前坐下。 待一番慰问后,我笑着道:“如今卫少使既是怀了龙裔,这位份想是也该晋晋了,陛下看呢?” 皇上看向我,见我并非随口之语,便微做思考,而一旁的卫少使却是震惊的看着我,愣在那。 “飞燕思虑的比朕都周全,晋封也是应该的,就让秦道下去拟旨吧,封卫少使为美人吧,择日行册封礼。”我看向卫少使,只见她还未缓过神来,便笑着提醒道:“妹妹快些谢恩吧。”卫少使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谢了恩。而皇上因为政务繁忙,便说了几句就先行回了宣政殿。 “姐姐向来稳妥谨慎,又与少使相熟,妹妹便把卫美人这胎托付给姐姐照顾了。”我看向班姐姐道。 班姐姐按住我的手道:“妹妹且放心,既是将此事交给我,我也必不会叫妹妹所托非人。” 我笑着点了点头,便抚着卫美人的手道:“如今妹妹已封了美人,他日诞下了孩子,更是功不可没,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本宫都会向皇上和太后请求,册封妹妹为婕妤,妹妹要好生照顾腹中的孩子。” 卫美人一听,感激的落了泪,强自跪在榻对我道:“臣妾谢娘娘,臣妾就是衔草结环,也难报娘娘的恩德。” 我笑着扶起了她,安慰了一阵子便笑道:“本宫就先行回宫了,班姐姐且陪着卫美人多说几句吧。” 待班姐姐她们微微颔首,我便向外走去,而合德则也上来扶住我一起出了蕙草殿,待走了一阵子,入了御花园,我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合德,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你又是怎么呢?打一进蕙草殿,就没见你说一句话,脸色也不好,得亏没人看到,否则说出去又是是非,只当卫美人怀有龙裔,你心里不高兴。” “合德谈不上不高兴,更谈不上高兴,难道姐姐就高兴吗?”合德闷闷的回道。 我转头看向合德郑重道:“只要陛下高兴,我便是高兴的。” “是是是,合德知道姐姐大度,合德可没姐姐这份大爱,合德只知道爱姐姐,姐姐既然是高兴的,合德自然也没什么可不高兴的。” “那你这会子吊着脸,跟别人欠你俸例银子一样做什么?”我好笑的看着合德。 合德却是抬头看向我,然后道:“合德是为着椒房殿不高兴。” 我登时敛了笑意,神情严肃下来,看向合德道:“如今椒房殿已然败落,哪里又惹着你了。”说着我转眼轻拨一束月季,默然不语。 “陛下如今将凤印交予姐姐代掌,姐姐如今又是宫中位份最高的,论大度,论贤德,论圣眷,论人心,姐姐也该看一眼那椒房殿的凤座了……” “合德!”我断然阻断了合德后面的话,然后看着合德道:“此话以后不准再说,隔墙有耳,你难道都忘了吗?” “如今朝堂上王氏打压许氏,而后~宫中皇后早已被夺了凤印,禁足椒房殿,陛下更再未踏足,如今离废后只差一步,而姐姐取而代之,母仪天下,也只差一步了,姐姐为何要停滞不前?” 合德不服气的看向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如今我们不趁胜追击,若是等到其死灰复燃时,以她的狠毒和手段,受害的只会是更多人,姐姐难道还要犹豫吗?” 我心中如何不知合德所说,我心中何尝不是期盼着许氏倒台的那一天,但同时我也担心,担心许氏斗败那日,就是王氏独大之时,而那时,皇上又该如何?想到此,我毫不犹豫道:“这些事你无需再想了,我不会答应的。”说完我转身离去,不再看身后的合德。 第十六章 魇胜之术 连着半月有余,朝堂大司马大将军王音都卧病在床,连着许多太医前去诊治,也不见起色,更查不出缘由,大司马府上人人都心急如焚,太后见大司马如此,心中更是有心难耐。每日里都去上香祈福,期望大司马得上天庇佑。大司马不在,皇上的朝务也就更繁忙了些,后~宫也鲜少来。 如今卫美人的胎也有四个月了,我时常也会去看看,瞧着卫美人丰腴了不少,太医也道胎像稳固,我便也放了些心。 这日入夜,我刚卸了妆,正欲去歇了,却听得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只见李朝恩走了进来小声道:“主子,卫美人那有动静了。” 我听了手上微微一滞,然后莞尔一笑道:“知道了,我换了衣服就过去,下去吧。”李朝恩退了下去,我唤了子衿匆匆替我换了衣裳。 “随意打扮就好,莫要太刻意了,既是做戏就要做足了。”子衿听了笑着道:“是。” 我嘴边笑意凝滞道:“椒房殿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待到了蕙草殿,果然殿内殿外灯火明亮,宫人们惶然无措的人来人往。我佯装几分急切快步走了进去,只见里面早已站满了一众嫔妃,见我到了,都让出了一条路来,我提步走了进去,只见皇上满脸忧色的坐在塌沿儿,而卫美人则脸色苍白,直轻声唤道腹疼,额角上浸的满是汗,班姐姐在一旁站着,脸上无不是担心,合德则站在皇上身后不说话,见着我了,不露痕迹的微微颔首。 “臣妾给皇上请安……”我正欲下拜,皇上便轻扶起我焦切道:“飞燕来了,起吧。” “妹妹这是怎么呢?平日里不是好好的么?怎么方才李朝恩急急来报说妹妹不适,可瞧了太医了?太医怎么说?”说着我便急忙转头看了跪在角落的太医道:“卫美人这是怎么呢?可查出缘由呢?” 只见那太医哆哆嗦嗦的跪在那。颤颤巍巍道:“回昭仪娘娘话,微臣替美人主子把了脉,实在找不出美人腹痛的缘由,开了些药给美人服下。美人也不见好,微臣……微臣…” “连个病也看不好!朕留你们何用?”皇上怒然起身指着太医吼着,直把太医吓得连忙跪在地上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啊!疼!”就在众人正着急时,只见卫美人突然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脸上是痛苦极了的样子,仿似腹中绞痛一般,直痛得蜷了身子。 皇上见此也极是害怕,手中有些颤抖的扶住卫美人。见卫美人痛得难耐,不禁转头对太医吼道:“庸医!你若再寻不出缘由,止不了卫美人的痛苦,就提头来见!” 那太医吓得身子一抖,急忙跪地叩头道:“陛下恕罪。微臣尽力,微臣尽力……” “陛下!陛下!嫔妾要死了……陛下救命,陛下救救臣妾。”卫美人突然死死拽住皇上的衣袖,哭的鬓发散乱,泪水湿了脸,那一张小脸看着白的如纸一般,叫人瞧着也胆战心惊。 皇上虽也惶然。但还是极尽镇定的安抚卫美人道:“没事的,没事的,朕在,你不会死的,不要乱想。” 卫美人痛苦的摇了摇头,疼的手中紧紧攥住了座下的褥子。直把那褥子也撕碎了,卫美人猛地抓住皇上哭着求道:“陛下!陛下……嫔妾不行了,求陛下让臣妾死了吧,陛下……陛下。” 皇上眉头紧蹙,脸上是化不开的沉重与惶然。手中却是握住卫美人的手道:“不要胡说,你不会死的,你腹中还有孩子,太医会有办法的,太医会有办法的……”皇上嘴中连连道,也不知是安慰卫美人,还是安慰自己。 “不!不!有人要我死,有人要我死……”卫美人突然脸色更白了,瞧着直瘆人,就在众人惊吓时,卫美人突然疯了般瞪大了眼睛看着皇上,嘴中不停喃喃道:“有人要我死!有人要我死!陛下救我…..陛下救我…”话还未说完,卫美人突然抓住胸前的衣襟,屏住了气息,仿佛被人扼住脖子,呼吸不上来一般,下一刻就倒了下去。 皇上大惊失色,连忙唤着卫美人道:“卫姬!卫姬!”见卫美人不做反应,皇上急着朝外吼道:“太医!太医!” 一众太医急急忙忙鱼贯而入,慌乱的进来又是把脉,又是商量对策,过了许久却只哆哆嗦嗦道:“美人只是晕了过去,人无事,腹中的孩子也无事,陛下请安心。” “安心?”皇上冷眼睨向太医,然后起身暴怒道:“如今卫美人如此状况,你们叫朕安心?都是一群废物!拉下去打死也不为过!来人……” “陛下!”我瞧着此忙阻止了皇上,待皇上暂时平静了下来,看向我,我方温声道:“陛下就是处置了他们,也于事无补,陛下且消消气,既然几位太医没法子,换一个就是了。” 皇上忙看向我道:“你的意思是?” 我道:“温玉温大人医术精湛,陛下也是知道的,不如叫温太医瞧瞧,说不定就有了主意。” 皇上一听,忙唤:“秦道!秦道!快去宣温太医来给卫美人诊治。” 秦道接了令,连忙下去请了,不出一会儿,便引了温玉进得殿来,温玉近前正欲行礼,皇上便急忙道:“不用行礼了,直接来给卫美人诊治才是。” 温玉微微颔首,便上前替卫美人把了脉,只见温玉眉间似蹙非蹙,时而凝思,时而郁结,殿中众人都噤声不语,宁静的掉一根针只怕也听得见。 过了许久,温玉若有所思的放下诊治之物,然后起座躬身道:“请陛下恕罪,微臣……也寻不出缘由来。” “什么?”皇上惊诧的看着温玉,而一众嫔妃也惊得窃窃私语起来。 “温大人一向是医术最精的,如何还会有温大人诊不出来的。”合德的惊诧出声正是众人心中所想,因此都安静下来,直愣愣的看向温玉。 温玉却是坦然道:“微臣不敢瞒陛下和各位主子,卫美人并没有病。” “没有病?”皇上如此更听得是云里雾里,一时又焦切道:“既是没病,那又为何会这般?” 温玉摇了摇头,然后蹙着眉道:“微臣也觉得甚是奇怪,方才把脉之时,卫美人的脉象缓和,分明是胎像稳固之态,可看卫美人的脸色,却又是病态无疑,因此微臣医术薄浅,请陛下知罪。” 皇上眉宇郁结,满脸阴沉之色,众人也不敢说话,只默然不语,这时只听得合德道:“臣妾听了温大人的说法,方才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想法,或许能解开温大人的疑惑……”说着合德有些小心翼翼地瞟向皇上。 皇上看向合德道:“你说来听听。” 合德平日里最没个顾及,可此时却是极尽惶恐小心的欠身道:“还请陛下先恕臣妾无罪,臣妾才敢说。” 瞧着合德既惶恐又神秘莫测的样子,众人不免也起了好奇心,都看向了合德。 “朕恕你无罪。”皇上开了口,合德才小心道:“臣妾觉得,太医诊治卫美人没有病,而偏偏卫美人又这般腹痛难当,只怕……”合德小心地抬眼扫了眼周围,好像怕惊到什么一般小声道:“是有人行魇胜之术。” 此话一出,众人都大惊失色,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恨不得方才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合德说完,也吓得噤声不语。 只见皇上听了脸色愈发阴沉,仿佛暴雨前的宁静,我转眼看向班姐姐,班姐姐不动声色的颔首,我便也微微点头,然后语中惶恐道:“合德年纪小,说话没个分寸,求陛下恕罪。”说完我连忙跪地求情,合德也吓得跪了下来,而班姐姐也跟着跪了下来一起求情,如此难免一众嫔妃都跪了。 过了许久,皇上突然扶起我,脸色已是极为难看,语中森寒道:“你们无罪,合德……也不一定就无道理。” 说完皇上就阴沉着声音道:“秦道,六宫所有人都移去蕙草殿前殿,不许任何人回宫,你立刻带人给朕一个宫一个宫搜查,一旦有任何可疑物,立刻拿到这儿来,若是有人胆敢阻拦,就地正法!” 众人听了身子一抖,吓得不敢说话,秦道一听也连忙应了声就带了人要下去,我唤道:“秦公公!” 秦道转了头躬身道:“奴才在。” “本宫和合德的宫里就首个搜查,细细的查,六宫皆一样。”待我说完话,身侧的皇上惊诧的看向我,一众嫔妃也愣在那,秦道看了眼皇上,又看了眼我,立刻垂首道:“是。”说完便下去了。 “朕信你!又何必去查什么。”皇上握住我的手温声道。 我微微一笑,然后看向皇上道:“就是因为陛下信我,臣妾才要秦道第一个查昭阳宫,如此才不辜负陛下信任。再者臣妾代掌凤印,位份最高,当做表率,六宫才能安稳。” 皇上眼中是眷眷的深情,没有再说话,只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第十七章 废后 过了许久,直到众嫔妃都焦灼不安时,秦道急急地走了进来请安,皇上看着他道:“搜查的如何?” 秦道小心地回道:“回陛下,六宫奴才皆搜查了,没有发现可疑之物。(.)”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轻舒了一口气,而皇上的眉头却是越蹙越深,我看向皇上道:“既是查不到,那便也是好事,陛下也可放心些。” 这时只见秦道面色似有挣扎斟酌之意,静静地杵在那,眉间也是紧蹙着,皇上自是瞧见了,阴沉着声音道:“秦道。” “是!奴才在。”秦道吓得一个激灵,有些猝不及防。 皇上眼中怀疑更甚,冷眼直直凝视着秦道:“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朕?” 秦道吓得“扑腾”一下跪在地上道:“奴才不敢,奴才哪敢瞒着陛下。” 皇上冷眼睨着他道:“你在朕身边这么久,朕还能看不出你的心思,有话快些说了,否则就是你,朕也不留情。” 秦道吓得忙叩头道:“是,是,奴才说。奴才不是要瞒着陛下,而是,而是方才六宫都搜查了,只一个地方没有敢去查。”秦道小心地瞄向皇上。 皇上冷眼射过去道:“谁?” 秦道挣扎了许久,才闷声道:“回陛下,是椒房殿。” 顿时,六宫炸开了锅一般,有些沸腾起来。皇上眉间一滞,但很快又沉声道:“但你的话,显然不止于此。” 秦道身子有些哆嗦,然后颤声道:“陛下圣明……只是奴才也是道听途说,不敢随意讲了出来。” “说!”皇上沉声砸在地上。 秦道连忙道:“是,奴才……奴才前些日子听奴才的徒弟,小印子说,近日里皇后娘娘的亲姐姐,平安侯夫人常常去椒房殿探望皇后娘娘,且……” 秦道小心谨慎地瞥了眼皇上的脸色。见皇上阴沉的一言不发,便继续道:“且还常常带了个宫外的道姑,据说是给皇后娘娘讲道法,凝神静气的。奴才就知道这么些,奴才的徒弟小印子又是个没正法儿的,奴才怕是道听途说,也就不敢轻易给陛下讲了,求陛下恕罪。”说完秦道便跪在地上,头紧紧贴着宫砖不敢再说话。 我转首看向皇上,只见皇上脸色愈发阴沉,眼中噙着寒意,过了许久,方冷声吐字道:“许谒!”听着皇上未唤平安侯夫人。却是叫的名字,我便知,陛下已有五分信了。 果然,便见皇上抬头看向秦道:“你立刻给朕待人去椒房殿搜查,谁都不准阻拦。就说是朕的命令!凡阻挡者,杀无赦!” 秦道一听连忙就要下去,却听皇上突然道:“慢!”秦道小心看了皇上,却见皇上阴沉道:“朕亲自去!”说完皇上便提步往外走,我同合德和班姐姐相视一眼,然后也跟了上去,就这样。六宫浩浩荡荡的就跟着去了椒房殿。 到了椒房殿,果然是冷清没落了不少,守在门口的宫人们都耷拉着头,垂头丧气的样子,与以前椒房殿的尊贵威仪全然是两幅模样。乍一见到皇上驾临,那些宫人都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地行礼,皇上却是全不理会,直直走了进去,沉声道:“所有人都不准通报,朕倒要看看皇后近日都反思了些什么!” 说着一路走到了椒房殿偏殿。却见皇后的心腹宫女墨兰带着几个宫人守在殿门口,面上却是神神秘秘的,见着皇上了,只当见了鬼一般,立刻就要开口传报,皇上眼神一凛,秦道领悟地迅速上前捂住了墨兰的嘴,而秦道身后的内侍也都捂了其余几个宫女的嘴,只见墨兰心急如焚的直挣扎着要叫喊,却是喊不出来。 皇上眼神冷的一扫,然后跨步上了台阶猛地一把推开门,只见皇后许娥和平安侯夫人许谒正和一个道姑跪在蒲团上,正对着佛像,而前面却是摆着一个炭盆,烧的旺旺的,里面还残留着些许符纸,而皇后和许谒皆嘴中念念有词,仿佛说着什么咒语。猛一听门被打开,皇后和许谒都惊得往过看,瞧见了盛怒的皇上,皆惨白了一张脸,呆呆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皇后一时反应过来,连连将手上的一沓符纸直急忙往炭盆里抛,许谒见此,也回过神来,急忙也要扔了手中的符纸。 只见皇上脸色一黑,怒声指着皇后她们道:“还不给朕拿过来!” 秦道得令,急忙跑了上去,从炭盆中抢了几张符纸出来,皇后大惊失色,许谒却是直接上手与秦道抢着,秦道因着得乐皇命,自然也不留情,直接将许谒一把甩开在地,皇后忙上前去扶,而秦道却是已经把残缺了点儿的符纸呈给了皇上,皇上抬眼看去,只见那符纸上面用鲜血画了些看不懂的符号,然后背面儿上却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大司马大将军王音,和卫美人的名讳和生辰,皇上脸色登时阴沉可怖,手中紧紧捏着那几张符纸,指关节都分明出来,抬头森冷的看向皇后。皇后见此,知道一切已无挽回的原地,呆呆的瘫坐在那儿,而许谒早已吓得抖如筛糠,面无人色。 偌大的殿中没有一丝声息,众人虽是惊诧惶恐,却是不敢出一丝声音,过了许久只听得皇上倏然冷笑一声,我看了过去,只见皇上眼中森冷没有一丝温度,嘴角噙着冷笑道:“真是朕的好皇后!”就在冷的人不禁打了个哆嗦时,皇上倏然暴怒道:“当真是贤德!”说着猛地一把将手中的符纸扔向皇后,顿时满是腥冷血迹的符纸漫天飞舞,看着更是阴森可怖。 “将皇后待到前殿来!”皇上转身撩袍就走,只冷声掷了一句话。 等到了椒房殿前殿,众嫔妃都按位份做好,我端然坐在右首处,淡然的看着眼前跪在宫砖上,毫无一丝生气的皇后,鬓发微散,眼中满是惊恐与惶惶不安,哪里还有丝毫从前的凤仪。终究是老天有眼,我心下冷笑。 “十几年来,朕一直敬重是贤德的皇后,六宫面前从来维护你一国之母的威仪。”皇上阴沉的冷笑了一声:“皇后!你可当真是甩了朕的面子。朕竟不知,你如此无行无德,诅咒当朝肱骨,车骑将军王音,诅咒有孕的卫美人,每一条都足够让你死一万次!如今一切朕都眼见为实,你可还有话要说?” 皇后凄然的一笑,正欲说话,这时美人许瑶突然走了出来,然后恭敬跪地道:“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皇上和众人一样,只当许瑶要为皇后求情,神情阴沉道:“如今证据确凿,任谁敢求情,都同皇后一般论处!” 谁知许瑶却突然凛然正色道:“臣妾是要揭发皇后从前的无德之举。” 此话一出。众人都猛地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许瑶,而皇后恍然没见过许瑶一般,脸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许瑶。皇上听此,眉头紧蹙更深,然后冷声道:“说!” 许瑶微微欠身。然后垂首道:“臣妾揭发皇后谋害宫中皇嗣!宫中郑昭仪先后两位皇子,马婕妤的孩子,以及昭仪娘娘腹中的孩子,都是皇后暗中谋害的。” 一句话,顿然将六宫的人都炸的一惊,有的都张着嘴合不了了。而我和合德则佯装震惊的看向许瑶。然后许瑶细细地将一切所知都说了出来,话语毕,许瑶垂了首。 皇上却是眼中震怒,阴森可怖道:“你既知这些,早先为何不说?” 许瑶道:“嫔妾也是前些日子里不小心听皇后娘娘与墨兰姑娘的话才知道。因为事情重大,嫔妾又害怕又惊,因此一时未敢说出来,今日见皇后娘娘如此行径,嫔妾实在不能不说,求陛下恕罪!”说完许瑶深深叩拜不起。 皇后突然跪在那仰头笑起来,尖厉的声音传荡在整个大殿中,许久后,皇后冷眼射向许瑶道:“好啊!真是我们许家的好女儿,竟在背后捅自己亲姑母的刀子,好啊……好一个不得不说,好啊!” 许瑶却是极其正色道:“疏不间亲,但嫔妾也要大义灭亲。” 皇后笑着凌厉的射向许瑶道:“大义灭亲,好!好!” 只见上面的皇上眼中越发的狠厉,然后忽然冷声道:“秦道!” 秦道忙上前道:“奴才在。” “拟旨!”皇上冷眼看向秦道:“皇后许氏,失行失德, 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反心思歹毒,残害皇嗣,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无以母仪天下,恭承明祀。今遣大司徒涉、宗正吉持节,其上皇后玺绶,囚禁昭台宫。” 皇上语毕,皇后登时抽去了魂儿一般,痴痴坐在那,默然落泪。只见许谒求着哭饶道:“陛下!陛下!求陛下恕罪啊陛下!” 皇上厌恶地看了许谒一眼道:“许谒从旁怂恿,更是可恶至极,斩立决!”许谒惊得身子一震,却是晕了下去。 皇上漠然看了皇后一眼,然后摆手道:“带下去!” 秦道立刻着了人将废后许氏和许谒带了下去,这时皇上疲惫的抚额,我正欲说话,却突然见合德上前欠身道:“陛下,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诧异的看向合德,皇上却是倦然道:“说吧。” 合德没有抬头看我,只垂头道:“臣妾听闻班婕妤向来同废后交好,如今此事甚为严重,臣妾以为为了保班婕妤的清白,也当严查此事,好对六宫有个交代。” 我身子一颤,震惊的看向合德,谁知合德却并不看我,只肃然垂首,待我看向班姐姐,却见班姐姐惊诧而又气愤的看着我,仿佛我是背叛之人一般。我看向上面脸色阴沉的皇上,连忙要为班姐姐求情。 却只听皇上冷声看向班姐姐道:“合德所言,朕也向来知道,废后被禁足之时,你曾去椒房殿看过废后,是与不是?” 我身子一震,看向班姐姐,却见班姐姐凛然正色道:“是!” 皇上眉宇越蹙越紧,神色冷然道:“魇胜之事,你可有隐而不报?庇护皇后之举?” 班姐姐身子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皇上。似是没有想到皇上竟会怀疑与她,眼中渐渐泛出泪来。我心中不由叹息,班姐姐太执着,终究不知帝王自有帝王的忖度。巫蛊之事,向来是犯了天子之大忌,帝王最厌恶的莫过于巫蛊,阴毒之极。凡是沾染上的,必难择开,从前卫皇后位极一时,因为巫蛊,也被逼自尽全族被灭。如今皇上一向信任的皇后却做出此等事来,皇上内心的信任倏然崩塌,只怕是惹上谁。皇上都会怀疑。 我见此,立刻上前跪地道:“合德的顾虑也是有的,但班姐姐一向为人谦和有礼,太后也赞其有‘却辇之德’,如此怎会不知巫蛊乃大忌。因此班姐姐必不会参与此事,臣妾可担保。”说完我深深叩头。 然后就在这时,我却听得班姐姐冰凉入骨的声音:“昭仪娘娘不必纡尊为臣妾求情了。” 我惊得猛一抬头,却见班姐姐漠然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铿锵有词道:“臣妾听闻人的寿命长短是命中注定的,人的贫富也是上天注定的,非人力所能改变。修正尚且未能得福。为邪还有什么希望?若是鬼神有知,岂肯听信没信念的祈祷?万一神明无知,诅咒有何益处!我非但不敢做,并且不屑做!”说完班姐姐毫不畏惧的抬首迎向皇上的目光。 班姐姐一番话,无不清傲的道出了自己的立场,同时也宣告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也轰然崩塌。皇上脸上微有些动容,这时只听得外面宣到:“太后娘娘到。” 众人忙上前迎礼,太后由慕予姑姑扶着走了进来,皇上忙上前迎了太后坐下道:“母后怎地来了?可是方才搜宫吵到母后了?”说完皇上冷眼射向秦道,吓得秦道一个激灵。 只听太后道:“宫里出了废后这么大的事儿。哀家还能不知道吗?听闻皇后无德,于宫中行巫蛊之事,陛下已经处置了?” 皇上脸上倏然转沉道:“朕已叫人拟旨废后,正欲派人去向母后说。” 太后眼中精明一笑,然后朗声道:“好!废的好!如此无德无行,诅咒皇嗣和果之肱骨的罪妃,如何当得起中宫一职?当真是玷污了皇家的脸面,陛下做的很好,哀家这个老婆子也禁不住要拍手称快了,天下百姓若知此,也必会说一声陛下英明。” 皇上沉声道:“让母后为此烦忧了,是朕不孝。” 太后笑着拍了皇上的手笑道:“陛下言重了,终究哀家与陛下是连着心的,哀家如何能置身事外。”说着太后笑着看向班姐姐道:“方才班丫头的话,哀家也听了,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果然是书香世家,不辜负哀家的一番赞许,陛下觉得呢?” 皇上看了班姐姐一眼,然后也不由温声道:“母后说的是,方才是朕一时急了,未曾想太多。”说着皇上看向班姐姐道:“是朕的疏忽,恬儿也莫多心。” 班姐姐听了,面色淡然,只恭谨道:“臣妾不敢。” 皇上点了点头,然后道:“秦道,给增成舍赐黄金百两,绸缎两匹,各色珠宝首饰两匣,再将前儿得的一方龟山砚送到班婕妤宫里,班婕妤显得有礼,当做嘉奖。” 秦道忙道:“是,奴才这就去。”说完便下去了。 龟山砚,石砚中之珍品,是将“龟血石”经“敲”听其声、“摸”感其温、“浸”察其色,十余道工序精心挑选后,手工雕刻制作成砚台,具有坚而不顽、柔中有刚、滑不拒笔、涩不滞墨等优点,且上布黄金斑点,纵横银线,有“研笔如锉、化墨如油,隔宿不漏”之美誉,极为珍贵。 众嫔妃见班姐姐因祸得福,无不艳羡眼热,然而我却知道裂痕已生,再昂贵的东西,也无以弥补了。只见班姐姐仍是淡然道:“谢陛下!” 第十八章 姊妹 昭阳宫中,我静默地坐在席上,不发一言,两边的宫人都战战兢兢地立在两边儿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合德神情淡然的坐在右下首,却是闭口不谈方才在椒房殿的事。而梁姐姐她们都皆坐在右边儿一溜席上,脸上是难以言喻的神情。偌大的殿中,只剩清漏的清脆声。 我看向梁姐姐她们语中平静道:“梁姐姐,雪冉,你们且先回宫吧,我知道你们在想说什么,班姐姐那里,我会把话都说清楚,一切只是误会,从前我们经历的一点一滴,我从未为忘记过,你们且放心。” 然后我冷然看向合德,继续道:“这会子,我与合德有些话要问。” 梁姐姐她们皆看了合德一眼,见合德仍是神情淡漠,便起身看向我,温声道:“那我们便先回去了。”我微微颔首,她们便走了出去。 待众人皆退,宫门紧闭时,我神情不愠的紧盯着宫门道:“你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姐姐这儿茶越发好喝了,闻着香而……”合德却是慢悠悠地端起案上的茶盏,吹了吹热气儿,一边啜饮一边儿品评着。 “嘭”我拍案而起,怒然的凝视着合德道:“赵合德!” 合德手中微微一滞,脸上一丝失落滑过,然后嘴角噙起一丝笑意,淡淡看向我道:“姐姐为何与合德发这般大的脾气?” 我语中冷凝道:“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合德轻笑一声,然后嘴角笑意凝滞的抬眼看向我道:“是为增成舍的班婕妤是吗?” 合德语中的冷漠让我心头惊异,合德突然昂首毫不退却的对着我道:“没错!今日的事是我的思量,但合德心中没有后悔,尤其是看到姐姐现在的样子,我更没有半点愧疚。” “你!”我气得胸前起伏,从未想过合德有一天会这样与我说话,不是撒娇,不是笑嗔。而是对峙。 “合德,你变了。”过了许久,我无力的坐在席上,失望的看着合德。 合德忽然笑起来。笑着笑着,泪也跟着滑落,我心中揪疼,然而一句话也没说,只平淡的看着合德。过了许久,合德嘴角嘴角一丝笑意的看向我道:“姐姐,合德没变,变的是姐姐你,你变的合德也快不认识了。” 我诧异的看向合德,合德却是凄哀的笑着道:“从前姐姐最心疼合德。合德犯了错,父亲要罚合德时,姐姐总是替合德求情,替合德受罚,婶婶欺负合德时。从来都是姐姐出来替合德挡了,同婶婶理论,那时的姐姐是世上最爱合德,对合德最好的人,姐姐就像合德的母亲,就像护雏鸟一般护着合德。” 我心中猛地一震,合德突然自嘲一笑道:“从前姐姐不对合德说一句重话。如今却为了一个外人,姐姐与合德发这般脾气?” 我心下一软,流下两行清泪温声道:“班姐姐是贤德善良的人啊,从前是班姐姐多次救了我,若非她,说不定我早就死在郑兰的手中了。合德你如何不明白?” “善良?”合德轻笑一声,然后抹去脸上的泪,转眼看向我道:“她善良贤德,那合德便是阴狠歹毒的人呢?姐姐可是这样认为?” 看着合德脸上受伤的表情,我连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 “原来在姐姐眼中合德就是这般的人。”说着合德开始止不住的笑起来,笑意中掺杂的满是嘲讽。 我心下一惊,连忙离座起身,走到合德身边扶住合德的手臂道:“没有,姐姐没有这样想,没有这样想。” 合德却是听不见一般,一直喃喃自语,就在我惊慌失措时,合德却突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抬头看向我语中阴鸷道:“我此时只后悔没有让陛下亲口赐死班恬,留她一条性命至今!” “啪!”我猛地一个耳光掼过去,合德震惊的看着我,雪白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红印,合德脸色惨白如纸,似是不认识我一般,呆滞在那里。而此时我才反应过来,方才我都做了些什么,我的右手僵在那里,开始微微颤抖,我身子渐渐冰凉,脑中一懵,不知道该怎么办,心中只有无限的悔意。 合德忽然扬声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整个大殿中,却是凄凉无限,我欲抬手去抚摸合德微肿的左脸,语中泣声道:“合德……对不……” 合德躲开了我的手,然后凄哀的看着我哭道:“姐姐居然为了她打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对班恬要比对我好?姐姐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还有我这个妹妹?” 合德说到最后近乎是嘶吼,我颤抖着身子,哭着摇头道:“没有,没有,对不起,对不起合德,对不起,让姐姐看看你的脸好不好,原谅姐姐,是姐姐错了,对不起。”说着我欲上前去。 然而就在这时,合德竟取下了鬓间的一枚金簪,拿在手中渐渐对住自己的脖子,尖利的金簪直刺破了合德雪白的肌肤,渗出一丝血来,我吓得脑中一懵,看到泪痕满面的合德,语中颤声道:“合德……合德你要干什么?你不要吓姐姐,把簪子放下来好么,姐姐求你,放下簪子好么?” 谁知合德却越发将簪子往肌肤里刺,越来越深,我惊恐道:“合德!”这一刻,我出了害怕再没有别的,我无法想象失去合德的我会是什么样子,或许就像一具空壳,再没有活下去的意义,我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襟,眼中满是惶恐。 “姐姐,你还爱合德吗?”合德语中乞求的问向我,似乎是一只离了亲人的小猫,那般让人心疼。 “姐姐爱你,合德是姐姐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啊,合德是姐姐的命啊,合德,姐姐求你,把簪子放下来给姐姐好么?姐姐求你了合德。”说到后面我声音中满带着哭腔和乞求。 合德凄然一笑,然后道:“姐姐知道合德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我惊诧地看向合德,合德自嘲的笑着道:“因为合德害怕,害怕姐姐有一天不要合德了。害怕姐姐不爱合德了,自合德进宫第一天,便见到姐姐与班婕妤的感情深厚,合德看到姐姐待班婕妤如亲姐姐。事事想着班婕妤,站在姐姐身边,坐在姐姐身边的从来都是班婕妤,而我只能隔在一旁看着,合德有时候会有一丝恍然,觉得姐姐和班婕妤才是亲姐妹,而合德……只是一个多余的,被姐姐遗忘的人,姐姐,你说合德是你的命。你可知姐姐你也是合德的命啊,看到姐姐对别人好,合德总会想到从前在宫外,没有人隔在我们姐妹中间,那时多好啊。所以合德嫉妒,嫉妒她班婕妤拥有的太多太多,家世,才华,太后的赞赏,还有姐姐的好。” “合德不能忍受,每次看到姐姐与班婕妤情如姊妹。合德心中就像万剑钻心一般,是嗜血彻骨的疼痛,合德不能忍受,原本合德没想下这么重的手,可是当我知道班婕妤曾去探望废后时,我便再不想留她。为了姐姐,我不会再留下她,她贤德,她善良,可她明明知道废后杀死了姐姐你的两个孩子。差点杀死了姐姐,她竟不顾姐姐刺骨寒彻的疼痛,去对那废后施舍哪一点可怜的怜悯心?她如此对废后,置姐姐于何地?置姐姐死去的两个孩儿于何地?我讨厌她,讨厌她的贤德,讨厌她的善良,这些都让人觉得无比的虚假恶心。”合德撕心裂肺的朝着我吼道。 从未想过,合德竟是对我的情感至深,以至于不容掺进任何人,听到此,我心中绞着疼。 “或许她班恬是大爱,是无私,可是合德做不到,合德的心,合德的善良只有那么小,那么少,合德的心只容得下姐姐,合德的善良只对着姐姐,合德只要姐姐好,只要姐姐快乐,只要姐姐平安,其余人在合德眼中什么都不是,但是合德绝容不下伤害背叛姐姐的人,哪怕她的初衷不是如此,合德也断断容不得,合德会将姐姐曾经受过的伤害,以十倍百倍千倍万倍的还回去,让她们不得好死!”合德眼中闪过一丝寒厉,面上却满是哀然。 “姐姐!或许姐姐觉得合德错了,可是合德不会后悔,合德不觉得自己错了,若是姐姐也觉得合德是个阴狠歹毒的人,合德也无话可说,合德什么都不想再说,什么都不想再做,合德用死去还姐姐一个善良单纯的妹妹好么?合德不想让姐姐讨厌合德,好么姐姐?姐姐,合德曾对父亲说过,守护姐姐一辈子,保护姐姐一辈子,合德这里太小,只装得下姐姐,再无他人,姐姐,合德去了,希望姐姐一辈子能有个小小的地方存下合德就好,哪怕是片刻的念想也好。”说着合德苦涩一笑,便要往脖子里刺去。 “合德!”我撕心裂肺的一吼,迅速的取下头上的玉簪对向自己的脖子,合德手中一滞,惊恐的看着我道:“姐姐!” 一滴泪打在手上,我压抑着哽咽道:“合德,是姐姐的错,是姐姐没有注意到你的感受,是姐姐让你难过了,一切都是姐姐的不好,但是你从来都是姐姐的好妹妹,是姐姐一辈子最爱的妹妹,是姐姐一生最亲近的人,你就是我心的一半,姐姐什么都不怕,为了你,什么都不怕,但是最怕的是失去你,如果你不在了,姐姐也活不下去的。倒不如姐姐先你一步去了的好,姐姐陪你可好?叫你不再害怕,不再恐慌,不再觉得被遗忘了,姐姐会陪你走到黄泉,走向任何地方。” “姐姐。”合德难以止住的哭泣看着我。 我温暖一笑,然后道:“合德,你若要去,姐姐陪你。”说着我便毫不犹豫的要将簪子插进自己的脖子这时只听到合德撕心裂肺的呼喊,而下一刻合德扑在我怀中,将簪子一把抢过来,惊恐的将簪子扔了好远,只听清脆的一声,簪子猝然断裂,合德紧紧抱住我,好像随时我就会倏然消逝一般不肯撒手,放声的哭泣道:“不要!不要!合德不要姐姐死,姐姐不能死,合德要姐姐平安快乐的过一辈子,姐姐不要死,不要死。” 听到合德哭泣的乞求声,我更是痛彻心扉,一滴泪滑落,我轻抚着合德的背,温声道:“合德还要离开姐姐吗?” “不要了,合德再也不要了,合德这一辈子都不要离开姐姐,合德舍不得,合德舍不得,姐姐也一辈子不要离开合德的身边,陪着合德一辈子好不好?” 听到合德一如从前般的抽泣和依赖,我只觉得心中一暖,启唇道:“不会了,姐姐会陪着合德一辈子,姐姐最爱的只有合德,姐姐怎么会离开合德呢?” “姐姐!”合德激动地伏在我肩上大哭起来,我温柔的替合德抚着背道:“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选择合德的那一刻,我与班姐姐终将会形同陌路,犹如玉碎,再无修复的一天。然而我不会后悔,因为合德今日的一切都是因我所致,是我对合德过少的关心,没有看到合德的恐慌与害怕,才让合德受到了太多的伤害,若要将天下人与合德相比,我终究会选合德,若能护得合德,就算负尽天下人,我也会毫不犹豫。 第十八章 立后 连着几日的阴霾,许氏家族彻底的没落,而与此同时,另一个新的声音又成了整个朝堂争吵的目标――“立后”。(.无弹窗广告)而我与班姐姐也形同陌路,虽然我携了合德去增成舍给班姐姐道歉,想解开一切误会,然而班姐姐终究伤了心,我们再也回不去了,班姐姐虽然性子淡泊如水,但心却是坚毅的,一旦她决定了,便不会再回头。 这一日晚膳后,合德,梁姐姐,雪冉还有洛儿皆陪我饮茶说话,少了班姐姐,我的心里总像是缺了什么。 “合德,如今卫美人怎么样呢?平日里你可有去瞧了?”我拈了快梅花糕到嘴中。 “瞧了,太医说卫美人很好,胎相稳固,应是顺产之像。姐姐不必担心了。”合德坐在右下首回道。 “那就好,虽是如此,无事你也仍要去看看,如今六宫事务多,我这里难得脱开身。”我看向合德。 合德微微颔首,然后笑着道:“姐姐如今是大忙人,合德哪能不懂事,去叨扰姐姐,姐姐且放心吧,我必会护住卫美人这一胎,否则姐姐只管拿我是问。” 梁姐姐这时捂嘴笑道:“妹妹如今忙点好,也算是有个适应过程了,将来只怕比这更忙的还有。” 雪冉在一旁听了,也笑了起来道:“梁姐姐说的是,将来只怕也就我们最最是大闲人了。” 合德这时拍手笑道:“对!对!我竟还忘了这个好事儿,姐姐就要入住椒房了。” 我严肃的看了合德一眼道:“合德!这等话也是随便说的,若叫人听去了该如何?” 合德听了训,便抿首不语,梁姐姐笑道:“其实妹妹不必训斥合德,如今六宫里面,谁不知陛下是一心想立妹妹为后,只这代掌凤印,行的便是这个意思。既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便也不怕说出去了。” 合德听了自豪的一笑,我无奈地摇头道:“姐姐莫要替她说话,她越发没规矩了。” 梁姐姐看了合德一笑。我继续道:“再者,这宫里有此资格的,还有班姐姐,论资历,论家世,论贤德,想来班姐姐也是担得起的,所以你们可莫要再说方才的话了。”梁姐姐她们听了,都默然不语,而合德却是脸色黯然。 待说了一阵子。梁姐姐她们便先回了宫,合德却是留了下来,我知她有话要说,便也没多问,等殿中只剩我二人。合德对我道:“姐姐,合德有话要与姐姐说。” 我看向她道:“说吧。” 合德走近前来道:“姐姐方才的话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可姐姐却还有一点没有参透,姐姐是当局者迷了。” 我诧异的抬眼看向合德,合德附耳轻语道:“永巷坐大的只能是长乐宫,太后决不许第二个许娥和许氏家族出现,从前的许娥何曾不是贤德无双。家世尊贵的,所以太后才会容不得。” “你的意思是……”我惊诧的看向合德,但很快又道:“不会的,太后一直赞叹班姐姐,自我进宫便属班姐姐最得太后喜欢了,许氏只是表面装出来的贤德。班姐姐却是真贤德,想必如此的女子,太后也会同意的。” 合德摇了摇头道:“姐姐错了,正是因为班婕妤拥有的太多太好,太后只会喜爱但不会支持。对于太后来说,班婕妤从前是制衡皇后的利器,而最重要的,便是可为太后扬名造势,因为当今太后喜爱贤德的后妃,这何曾不是显示太后的贤德圣明?” 我一时愣在那,合德所说,我竟从未想到过。 “姐姐想想,若是班婕妤登上后位,班氏一族,必然会显赫至尊,内有皇后,外有贵戚,内外相扶,这何尝不是太后一直所担心的?这对于太后来说何尝不是又一个许氏的出现?时局可以允许太后去赞赏喜爱班婕妤,但绝不会容许太后去支持班婕妤上位,太后心中,最重要的莫过于王氏一族的地位和未来,姐姐如今可明白了?”合德久久凝视着我不再说话。 “合德说的没错,无欲则无求,班姐姐因为拥有的太多,太后会担心,担心有一日让班姐姐坐大,便再也没有能力去制衡,便会危及王氏,可是自己却不同,自我进宫的那一刻,便是势单力薄,如履薄冰的走到现在的位置,其实别人看我,是何等的光鲜亮丽,显赫一时,其实我拥有什么?拥有的只有皇上的chong爱,如果有一天没有了这份chong爱,我便什么都没有了,终其一生,我都是依靠皇上的爱去活,我没有废后许氏,和班姐姐这般雄厚的家族,也没有郑氏崛起的新贵,我只有孤身一人,抑或是只有我和合德二人相依为命罢了,太后对班姐姐的支持,于班氏来说,只是锦上添花;而对于我姐妹二人而言,却是犹如再造之恩;孰轻孰重,太后自然明白,因此班姐姐拥有的东西,恰恰是让她与后位失之交臂的缘由,而我,正因为没有一切,所以便成为了太后终将会选择我的原因,一切,犹如天命罢了。”我心中默默揣度,不再说话。 合德在一旁轻语道:“再者,与太后而言,姐姐是陛下心口上的人,陛下一定是属意于姐姐你,究其根源,陛下终究是太后的儿子,血缘亲情,因着王氏外戚坐大,陛下与太后之间的间隙已然越来越大,太后与立后一事上,势必会向着姐姐你,如此一来有利于王氏的未来,二来可以修复太后与陛下的母子情意,太后会如何抉择,不言而喻。” “如果真是这样,我若由太后扶持,坐上皇后之位,陛下终将会为王氏掣肘,不得抱负,若是如此,我倒宁愿不要这后位。”我看向合德道。 合德摇了摇头道:“姐姐,你如今是身在迷局,反看不清时事了,就算姐姐不坐这后位,太后也决计不会让班婕妤封后,太后必会命依附于王氏一党的朝臣,共同推举其他人选,例如怀有龙裔的王美人,资历较长的梁美人,只要不是阻挡了王氏的,太后都有能耐将她扶上位,既然不管如此,都是同样一个结果,两利取其重,两弊取其轻,如此权衡,倒不如姐姐坐上这后位,最起码,姐姐封后,是陛下愿意的,是陛下高兴的,就算王氏独大,至少姐姐可以站在陛下身边,同陛下一起去面对,陛下心里也会有安慰。然而若是别的人站在陛下身边,受折磨是至少陛下和姐姐罢了。” 我瘫软的坐在席上,合德说的没有错,我们早就别无选择,王氏的势力太大,以至于封后如此国之大事上,都是太后一人操纵罢了,而我们,都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姐姐也不必灰心,为陛下担忧,孰不知卫皇后如何扶持孝武帝成为千古明君?”合德慢慢凑在我耳边徐徐道:“从前窦太后于孝武帝和卫皇后,如何不是如今的太后于陛下和姐姐?只有卧薪尝胆,他日才能崛起,姐姐和陛下可以慢慢等,等到太后归去的那一天,于王氏而言,太后是整个王家的支柱,是灵魂,若是太后去了,王氏便会恍然无措,一个散乱的军队,自会溃败,不堪一击,到时候,姐姐可以一心扶持陛下成为第二个孝武帝,名垂千史,而陛下,也终究得以抱负。” 等,等这个字太长久,太熬人,每当看到皇上壮志难酬,压抑郁结的时候,我出了心痛,再无别的,可是我们又能如何?只能认命,只能等,敌盛之时,我们只能收敛羽翼,敌弱之时,我们方可厚积薄发,毅然出击。 “陛下驾到!”外面突然传来秦道的声音,我与合德相视一眼,合德不动声色的走到我旁边,轻声道:“合德该走了,应该如此,姐姐应该是相通了,不要让陛下失望了。” 这时便听得门“咯吱”一声响,陛下推门而入,我连忙携合德上前请安行礼,陛下上前立刻扶起我,合德在一边笑道:“合德也该回宫了,先告退了。”说完便退了下去。 “你们姐妹说什么悄悄话呢?说来于朕听听?”陛下边揽着我朝席上走,一边笑问道。 我脸上黯然,但很快笑着道:“陛下是有什么好事情么?笑道如此开心。” 果然,一句话便转移了皇上的注意力,他笑着道:“正是有好事情,朕迫不及待的便要来与你分享。” 我好奇地看向他,他温暖的将我揽入怀中,轻轻抚着我的发鬓道:“从前你刚入宫时,朕曾经跟你说过,你是我心中的妻,这一点从未变过,但如今,我想让你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同我一起接受万人的叩拜祝福。” 我身子猛地一颤,说到如此,我如何能不明白。 “飞燕,做朕的皇后,做我的妻子,同我一起共看风起云涌,好么?” 深情缱绻的话语,久久盘旋在我的耳边,眼中微热,渐渐泛起泪水,等这一刻,等的太久,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刻,我却有些胆怯害怕,我害怕,害怕我只会拖累他,让他身心疲惫,害怕有一日我也会同许氏一样,凄凉一生。 皇上紧紧地抱住我,温语道:“飞燕,说好的,陪朕十世相濡以沫,不论将来有什么,朕都希望有你站在朕的身边,给予朕支持和温暖,好吗?” 直到这一句,曾经的山盟海誓,娇嗔爱语全都浮现在脑海中,泪水缓缓滑落,我抑制了哽咽,嘴边噙着一丝笑意道:“好!”只要有你,就算他日下了地狱又何妨。 第十九章 封后 这几日,六宫都不约而同的往昭阳宫来,不是来请安,便是来说话,要不就是来送些吃食和新奇玩意儿,我虽懒怠于这些,但难免也要应酬过去,合德只笑道“她们都是顺着风儿吹来的,将来只怕比这还有勤的呢。[]”我听了,也不过摇了摇头,仍旧过自己的日子。 这天一早,送走了其他宫里的人,只留了合德她们说话,梁姐姐笑道:“今一早儿就听说陛下去朝堂上说了立后一事,且语中皆透露是要妹妹博了这个彩,估摸着要不了一会子,妹妹就要好事将近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一切都还未有定数,六宫这几日跑的勤快,孰不知若不是我,她们倒白费心思了。” 合德笑着道:“不是姐姐,还能有谁?咱们且等着吧。” 正说笑着,便见李朝恩急急的赶紧来,明明是春日里,却是满头的大汗,瞧着火急火燎的,我却奇了:“怎么呢?这般着急要紧的。” 李朝恩行了个礼,然后垂首微微抬眼瞅了我一下,然后才沉声道:“方才陛下身边的秦道秦公公来了。” 只听梁姐姐拍手笑道:“瞧瞧!我说什么呢?这可不是报喜来了么?” 合德和雪冉自是欣喜不语,梁姐姐急忙看向李朝恩问道:“可说了什么时候行封后大典?” 我却是瞧着李朝恩的脸色不对,只见他小心地地拿袖子擦了一下额角的汗,这时合德也瞧出不对劲来,直看向李朝恩问道:“这是怎么呢?你且明明白白说了。” 这时李朝恩才道:“方才秦公公来,说陛下一上朝堂,便说了有意立主子为皇后一事,但有许多朝臣皆……”李朝恩小心地偷瞄了我一眼。 我却是再淡然不过了道:“说吧,都只往直了说,别藏着掖着,总有一日会知道的。倒不如先从你们这知道了,他日也不呕个气。” 李朝恩忙道:“皆意见相左,且最没个理的就是那谏大夫刘辅,对陛下上疏说什么……”李朝恩抿着脑袋想了半天。猴头猴脑的倒也觉得好玩。 “对了,说的是陛下要承宗庙、顺神灵,就应妙选窈窕淑女。如今陛下触情纵欲,倾心于一个……卑贱女子,还想立为皇后母仪天下,真令人疑惑。俗话说:腐木不可以为柱,人婢不可以为主。若陛下仍不改弦易辙,必有祸而无福。臣冒死上谏,请陛下三思。” 这话听的合德一张俏脸渐渐黑了起来,眼中的忿然与狠厉我皆是看在眼里的。李朝恩瞧着我不发一言,也吓得忙不迭儿的跪下道:“主子别气,那档子酸腐大夫文人,就爱说这些貌似忠心的谏语,好像把陛下气的震怒。越发显得他们高尚一般,对了,那老货还去撞了柱子要死谏,陛下震怒只把他发去了大牢,若不是太后拦着,只怕陛下当真要他死谏去了,那时候瞧他还装的住不。” 听到李朝恩不忿的嘴中嘟囔着。我却是听到了话中的要点,问道:“太后也去了?” “对,太后……”李朝恩垂了首道:“太后也去了,保了刘辅一条命,且……也不允,许多朝臣见太后来了。原本弯下去的腰杆儿又直了,扯着脖子不同意,陛下气的不行,但碍着太后,也没发落了谁。” “太后也是觉得我出身微贱。不宜母仪天下?”我看向李朝恩道。 李朝恩越发埋头嗫嚅道:“是。” “妹妹这是怎么说的呢?太后平日里不也最喜妹妹的么?如今怎么……”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梁姐姐后面的话。 然后我笑着道:“无妨,原也是想得到的,太后心系天下,操心汉室,如此也不无不对,姐姐也莫要为妹妹抱不平的,一切自由定数。(.好看的小说)”说完梁姐姐没了话。 雪冉道:“姐姐说的是,该是姐姐的,必会是姐姐的,姐姐的贤惠识大体,人人皆是看着的,太后心中想必也是有揣摩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没过许久,雪冉便拉了梁姐姐先去了,只留了合德与我,合德看向我道:“姐姐,此事可是什么意思?太后这一道是为的什么?” 我淡然一笑道:“太后既是如此,便可知太后也是如你所说,属意与我了。” “可太后这般阻拦又是为何?”合德诧异的问道。 我招了合德近前来,然后替她整理了发鬓道:“瞧瞧你,如今越大还越急性子,改不过来,叫人操心操肺的。” 眼见着合德又要慌了,我无奈地笑着道:“你道太后如此因的什么意?”我敛了笑意道:“一来,是给我们提个警醒,若是太后不答应,就是陛下再chong爱,也是没个法子的;二来,是想告诉我们,太后既是能捧我们上天,便也能叫覆手叫我们下来;这最后,便是要我们姐妹记住,今日我们能得以封后,都是因为太后的支持,我们日后得承了太后的情,如今你可晓得了?” 看见合德逐渐了悟地眼神,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终究太后才是永巷的赢家,六宫的明枪暗箭,算计阴谋,在精明的太后面前,再稚嫩不过了,饶斗的再狠再厉,究其源头,太后才是那执棋之人。 “姐姐一说,合德也就明白了,咱们只需寻个合适的人,去向太后说情出主意,这由头一开,太后便会顺势答应了?”合德询问的看向我。 我微微颔首,然后道:“这个人还巧的很,不该是不相干的人,得是陛下倚重的,又是太后面前说的上话的人,两边儿的高位都顾及上了,下面的人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合德久久冥思,忽然眼前一亮,似是柳暗花明一般笑道:“就是他了,再没比这合适的了。” 看着合德眼中闪着笑意,我问道:“是谁?竟能入得了你眼,这般相信。” 合德笑着看向我道:“这人若说起来,没人不知道的,是太后的侄子,如今的卫尉,淳于长。” 我凝思想了一番,然后看向合德道:“这人我倒是有听过,从前因为侍奉大司马王凤病榻前,得了一个‘孝’名,王凤举荐,便一路高升至今,可是我听说此人最是谄媚,一张嘴哄得人,实实在在的能耐却是没多少的。” 合德冷笑道:“可不是,听闻这淳于长人端的是俊朗风流,可内里竟是草莽腐化,在宫里毫无收敛,日日除了斗鸡走马,流连青楼歌馆,便只剩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一双审时度势的眼了。” “既然如此,你又如何去寻他?我倒是见不得的。” 合德扶了我的手道:“姐姐不知,除了他,便没人做的了此事了,这朝堂上的人,如今不是依附了太后,失了圣心;就是跟随陛下,不喜与太后,饶是谁去说,都不合适,只有这淳于长,虽没个能耐,但却能平衡与太后与陛下之间,两边儿都讨着好,她去同太后求情,再将太后的意思传给陛下是最合适不过了的,姐姐也是不求她的,在乎什么?反倒给了他这个差事,他正巴不得呢,姐姐且放心,此事姐姐不用出面,只交给合德便好。”说完合德便起身就走,我唤都未来得及。 不出两个时辰,便见李朝恩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那一脸难掩的喜色,倒是叫人笑得紧,子衿在一旁笑指了他道:“猴儿,这可是火燎了尾巴了?” 我拿帕子捂嘴轻笑,便见李朝恩一边儿小一边儿喘着粗气,待刚顺了气,便一脸欣喜道:“主子!主子大喜!陛下刚下旨封了阳阿公主府的赵临老爷为成阳侯,那旨意刚下,陛下就晓谕六宫,册封主子为皇后,执掌凤印,母仪天下,且同时还下了另一道册封旨意,晋封婕妤主子为昭仪。” 我猛地一起身子,却是呆在那里,子衿将我小心扶着,然后喜极而泣道:“大喜!大喜!可不是大喜!奴婢恭喜主子大喜。”子衿将我扶着坐下,拿帕子抹了泪,然后便走了下去,眼神示意一众宫人一起跪地欣喜道:“奴才(奴婢)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我抬头看去,子衿她们皆欣喜的抹着泪痕,就连李朝恩也那袖子一把抹了泪水,要哭不哭的样儿,这一刻,我才真实的感觉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从这一刻起,我将会是唯一站在他身边,与他比肩执手,共看云涌风起的人了,我不再是她万千中的一个妾室,而是他的妻,明媒正娶的妻。我心下一颤,泪水簌簌地滑落下来,我欣喜而激动,身子也有些虚晃颤抖,缓缓拭去了泪痕,看着下面同样哭的不成样子的子衿她们,我笑着道:“好!好!这喜不是我一人的,也是你们的。” 刚说着,便见一人走进来,却是合德,一袭单薄的身影,脸上满是欣然激动,缓缓走了过来,然后定在那,嘴角扬了一丝笑意的看向我道:“合德给姐姐道喜。” 看着合德滑落的泪水,我再也止不住的起身过去抱住合德,只听得她感动道:“姐姐,我们熬出来了,熬出来了,再也没人欺辱我们的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紧紧抱住合德,哭的止不住声儿,合德说的没错,两年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到如今我早已失去了太多太多,终究是等到了,终究是熬出来了,终究……能换与他厮守十世,白首不离。 第二十章 大典 到了册封的这一日,一清早天还未亮的时候,子衿便早早唤了我起身梳洗,然后同侍书一起伺候我前往温泉宫沐浴更衣,而我们这一次去的,不再是从前妃嫔所使用的青鸾池,而是只有皇后方可使用的金凤池,当我们第一次走进去,只见一道又一道的璧烟罗,和珠玉的珠帘,搁了几层出来,直至掀开最后一扇珠帘,眼前豁然一道华丽的温泉池水,厌恶袅绕,恍若神仙天境,只见整个温泉壁用一整块大理石围成了一个极大的圆形温泉,其中四周打制了四座凤首端然与那,皆用纯金所制,凤嘴中皆含着一颗浑圆的青玉,袅袅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从凤嘴中徐徐而出,犹如泄玉般倾泻而下。[] 子衿和侍书小心扶了我走过去,然后缓缓走进池中,脚下只觉得池底铺了一层圆润的卵石,我安然坐在那,舒适的靠在池壁上,由着子衿和侍书替我散了发,伺候我梳洗沐浴,氤氲中我不由的睡了过去,还入了仙一般的梦境,只觉得过了许久,才犹听到子衿在一旁轻声唤我,我缓缓起身,搭在子衿的手上,小心的走出了温泉,侍书上来与子衿一起服侍我传了银红烟罗纱,然后一同扶着我款款前往偏殿装扮。 待到了妆台前,子衿仔细的替我梳顺了头发,然后灵巧的绾了个九天荣华朝凤髻,侍书小心捧了个漆盘上来,上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一蹙“十二龙九凤冠”,冠上十二条金龙皆是由纯金镂空雕刻而成,龙身流畅而华贵,龙口皆含一颗豆般大小的东珠,而凤冠上九凤皆以金累丝掐成,凤羽已珍禽翠羽装饰,其中凤冠最前是一只极为华贵的凤凰,凤眼以红宝石镶嵌,凤喙叼着一颗浑圆的东珠。足有龙眼大小。而凤冠还以翠玉,翠叶,宝石,珠花作为点缀装饰。(.无弹窗广告)一眼望去,只觉得华贵而又端庄。 子衿小心的接了过来,然后替我轻轻戴上,顿时我只觉得头上压了千斤重,脖子也有些撑不住了一般,我对镜中的子衿她们笑着道:“得亏只有正式大典才戴这些劳什子,否则若是日日戴着,只怕是不能够了。” 子衿和侍书在一旁轻笑出声,子衿替我涂了粉,画了眉。点了朱唇,又挑了九枝金丝八宝攒凤钗,并着两枝红翡滴珠重华步摇与我戴上,最后且挑了副云凤点翠金凤耳坠。然后又从小宫女捧得漆盘上取了册封吉服,同侍书一起一样一样儿地替我穿上册封吉服。我只觉得恍惚中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穿了多少件,只让我快有些压不过气来的时候,子衿才松了一口气的笑着对我道:“主子,好了。” 我抬头看向子衿和侍书,只见一屋子的人都盯着我直了眼,我有些诧异道:“都这样子看我做什么?莫不是我脸上长了花了?” 子衿和侍书一笑,然后请了我到镜前一照。只见这吉服极为雍容华贵,衣服是纯正的品红,红的刺眼,上面皆是以金丝手工缝制的一只九尾金凤,凤身流线般美丽,凤羽皆用五彩丝线装饰着翠羽而成。而凤身皆用云纹百蝶作为装饰,只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了。 “主子今日倒不仅像宫里的娘娘,更像是天上的娘娘下凡了。”侍书在一旁逗笑着。 我嗔似地看了侍书一眼,然后便见李朝恩急急赶紧来道:“主子,吉时快到了。还请主子移驾往册封正殿。”说着他抬头一敲,直愣愣的呆在那,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我轻斥了他一声,她他才嘿嘿一笑,又说了许多讨巧的话,逗笑了一屋子的人。 我微微颔首道:“且走吧。”说完我便抬手由子衿和侍书扶了我出去,上了驷马凤驾。待到了正殿门前下了车,只见大红的波斯绒锦毯沿着御道一直扑向那几十道御阶之上,直到殿中,一眼望去,漫天的红纱,大红的宫灯,我扶了子衿的手缓缓下輦,跟在我身后的是漫长的凤羽銮驾,两溜宫女,两溜内侍,执翠屏的,执青羽盖的,执龙旗的,直叫人看不到底。 抬眼过去,从御道到御阶,直至宫殿门口立满了文武百官,皆颔首垂目,偌大的广场上不出一丝声息,只听到微微的风声。我小心踏上了锦毯上,便听到震天喧然的封后礼乐悠然响起,顿时我便觉得心下华然开阔。 我昂首搭着子衿和侍书,一缓一步端然的沿着锦毯往前走,因册封的吉服裙摆极长,因此身后还跟着四个宫女小心的拉起裙尾随我而去。穿过了两边垂立的无数朝臣和宫人,我不露痕迹的轻提凤裙,提步走上御阶,一步,两步……只离册封之地越来越近。 就在还有十步之遥时,突然御阶之上,正殿门前的广场上正站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华冠龙袍,肃然端华,我脚下微微一滞,子衿手上按了我一下,示意我继续往前走,我便不露痕迹地继续往上走,按册封礼制来说,皇帝应再殿中坐着,与殿中接皇后行册封礼,但如今皇上竟站在殿外看着我,岂不是违了礼制,我心下虽急,但面上还是镇定的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待踏上最后一道御阶,站在平台上,只见他伸出手来,我将手缓缓搭了上去,看向他,只见他温柔一笑,然后将我带向身侧,对我轻声道:“朕想亲自出来接你。”说完他便握住我的手,跨步往殿中去,而我脑海中仍还浮现着方才那一幕,还有那亲昵温然的话语,心中暖而甜蜜。 待进入殿中,只见宫殿两旁乌压压站满了人,靠近的都依照位份立着六宫的嫔妃,皆着盛装品服,肃眉敛目。而嫔妃身后便是立着着不同品级服侍的王侯百官命妇。 将我带到了殿中,皇上方依依不舍的离了我,独自走到上面坐着,然后抬眼看向李朝恩,李朝恩立刻昂首扯着嗓子道:“封后大典开始。”我缓缓退后至右首站立。 主持人太尉面向东立在皇上左侧,宗正、大长秋立在皇上右侧,太尉走上前,高声宣道:“礼启,奉读册文!”然后又缓缓归位。 宗正站了出来,旁边有内侍躬身呈上册文,宗正躬身接过,然后缓缓打开,昂首端正读到:“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母临天下。故有萃兴殷,姜任母舟,二代之隆,盖有内德。长秋宫闱,中宫旷位承淑媛之懿,体河山之仪,委容昭曜,德冠后庭。有司奏议,宜称绂祖,以母兆民。今使太尉袭使持节奉玺绶,宗正祖为副,立昭仪为皇后,后期往践尔位,敬宗理典,素慎忠馈,无替朕命,永忠天禄。” 念完册文,宗正恭敬地将册文放回,然后缓缓退回。我由子衿和侍书扶着,缓缓走出,行叩拜大礼道:“臣妾谢恩。”然后又缓缓退回到原地站立。这时有内侍连忙奉上皇后玺绶与太尉面前,太尉躬身恭敬奉接,然后缓缓走至中常侍面前,中常侍跪地垂首,将双手与头平起,接住玺绶,然后依次由宗正,长秋,太仆跪受玺绶于殿前。这时一名女官跪受玺绶,再由女史跪受,女史将玺绶奉与班姐姐面前,班姐姐长跪受,然后马婕妤再长跪受,又奉与合德面前,合德长跪受,然后恭敬行至我面前,缓缓跪地奉上。我缓缓跪地叩拜道:“臣妾谢恩。”然后接过玺绶,再递给身旁的侍书,由子衿扶我起身。 上面只听得太尉高声宣道:“礼成,众嫔妃命妇百官行礼。”皇上缓缓下来,然后牵住我,一步一步走向上面的龙椅凤座,待到了赤金盘龙浮凤的座位前,皇上拉我一同坐下,俯瞰下面的一切。 下一刻,众嫔妃命妇,以及殿外的文武百官都依次而出,皆跪地震天叩拜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而此时的我激动地不能言语,只僵住了身子看着下面,这时手上一紧,我看了过去,却是皇上温然的对我笑着,只觉得身子渐渐松懈下来,我也紧紧回攥住他的手,然后转首看向殿下的众人,坦然自若。 皇上牵起我的手,我诧异地看向他,他温润的笑颜让我不由放松,任由他拉着我起身离座,缓缓走下了殿上的御阶,然后沿着红毯,穿过两边肃然垂立的嫔妃命妇,缓缓走到殿门口,踏出了高高的门槛,迈步走出大殿,直到了殿前的平台上,顿时觉得眼前宽阔雄伟,远处巍峨高耸的宫殿楼阁,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垂首看去,整个大殿广场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黄门礼乐鼓吹三遍,下面垂立的百官见到我们,皆肃然跪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皇上挥手庄然一语,众人立即叩拜道:“谢陛下!”然后缓缓起身。直到站在这里,看着广阔的天空,辽阔的土地,还有下面的万千臣民,我才真真正正感觉到,这普天之下的王土皆由我与他一同撑起,而我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成为了天下臣民的国母。 注:姒姒不才,封后的册文和礼仪皆是按照《续汉书.礼仪志中》刘昭注引《汉官典制仪式选用》中的,求包涵~~最后顶着锅盖说一句起点正品首发,喜欢本书的求收藏,求订阅,求评论,也可入群来讨论情节~~~ 第二十一章 断情 待到第二日,我从梦中醒来,却不见了皇上的身影,我朝寝殿外轻声唤道:“子衿。” 只听得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子衿小心地迈着步子进来,走到我睡塌边,替我打起了帐帘,然后笑道:“主子醒了。” 我微微颔首,然后道:“陛下已经走了么?” 子衿笑着道:“是,陛下一早就走了,见主子睡得沉,便没让人叫您。” 我点了点头,然后掀开锦被下chuang道:“服侍我洗漱更衣吧。” 子衿笑着微微颔首,很快宫人都端着洗漱的物事鱼贯而入,待子衿和侍书小心伺候我洗漱完毕,我挑了件儿品红的蹙金妆花百蝶凤尾裙,外罩一件儿银红的烟罗纱,子衿替我绾了九天朝凤髻,我选了两枝金海棠攒凤点翠簪,并着一枝金累丝雕花镂空金凤步摇,待妆扮完毕,我转首看向子衿笑道:“去替我则一枝牡丹来。” 子衿笑着道:“是。”然后转身退了下去,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朵开的极美极艳的殷红牡丹,子衿小心替我簪到了鬓边,我朝镜中一看,不由拿起了螺子黛再小心添了几笔,又晕了一点胭脂于唇瓣,再看时,方满意地一笑,然后微抬右手,子衿小心地上前扶起我,我转首那一刻,殿中的宫人都有些惊艳的看着我,我对着镜子扶了扶那朵牡丹,然后昂首扶着子衿和侍书向正殿接受六宫的请安。 待到了正殿,只见殿中莺莺燕燕的坐满了嫔妃,皆打扮的极为妍丽逼人,或是几个人一起闲话,或是独自品茶,我看向子衿,子衿了悟地颔首,然后转首道:“皇后娘娘到!” 殿中顿时安静下来,皆看向我们的方向。立刻都起身离座,恭敬地垂立在两边,等候着我,我扶了子衿和侍书款款走上凤座。 嫔妃皆欠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待坐下时,我方微抬手笑道:“各位都请起吧。”见她们都已起来,我笑着道:“都是自家姐妹,坐下说话吧。” 扫了一眼坐下的众妃嫔,合德居于右首位置,如今是仅次于我的昭仪,梁姐姐与雪冉还有洛儿皆坐在左边,令我惊奇的是,自从失去孩子之后许久不愿出来的马莹莹也来了。(.)还有怀有身孕的卫美人,然而独独左首的位置却空了下来,班姐姐没有来。 我笑容微滞,然后看向梁姐姐笑道:“班姐姐可是怎么呢?如何没有来。” 梁姐姐面色微变,但很快又笑着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班婕妤因为身子不适,因此今日恐怕时来不了了,还请娘娘恕罪。” “哦?”我关切的问道:“班姐姐可还好?” 梁姐姐安慰的笑着道:“请皇后娘娘放心,班婕妤很好。” 我微微颔首,然后看向子衿道:“你带有些补品,亲自过去探望班姐姐,只说我一会子便过去看她。” 子衿笑着道:“是。”然后退了下去。 我转首看向卫美人。然后笑着道:“卫美人如今怀着身子,行动越发不便了,以后就不用过来请安了,好好在自己宫里休养保胎才是。” 卫美人脸微微一红,然后颔首笑道:“臣妾作为宫嫔,每日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对皇后娘娘您的敬重,都是应该的,臣妾不敢破坏祖宗规矩。” 我笑着道:“规矩都是人定的,就该因时而异,如今妹妹怀有龙裔。一切自然以龙裔为重,你只要好好生下这孩子,便是敬重我了,可知道了?” 卫美人笑着道:“是,臣妾知道了。” 我微微颔首,笑着道:“平日里莫要亏待了自己,想要吃什么玩什么用什么,只管遣人来我宫里说一声就是了,到时候叫他们送去便是。” 卫美人起身拂礼道:“臣妾谢皇后娘娘。” 我忙笑着抬手道:“快起来,快起来吧。”说完我看了侍书一眼,侍书便领悟地下去,然后不久捧了个匣子上来,我笑着看向卫美人道:“这是本宫送你的礼物,你且拿了看喜欢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本宫再换一件儿。”说完我对侍书使了个眼色,侍书便捧了匣子下去,恭敬地递到卫美人面前。(.) 卫美人打开匣子,众人都好奇地去看,里面是一株极美得珊瑚树,以及一对儿红石榴宝石手钏儿,成色都是极好的,平日里我也很是宝贵。 看到卫美人眼中闪着的惊艳与欣喜,我笑着道:“红石榴是气道多子多福,红珊瑚是保平安的,你瞧着若还喜欢,本宫便送与你了。” 卫美人连忙将盒子递给身后的宫女,然后感激地欠身道:“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极好,一看便知是世上少有的珍品,臣妾自是喜欢,臣妾谢皇后娘娘赏。” 我笑着点头道:“喜欢就好,别行礼了,快起来坐着吧。” 待卫美人欣然的坐下,我扫了眼众人,只见都艳羡地看向卫美人,我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然后笑着道:“卫美人如今怀有龙裔,是咱们宫里的头号喜事,各位其他姐妹们也要早日怀上龙裔才是,这宫里什么都好,若是再多添几个小皇子,小公主,那便是最好不过了,你们说可是?” 众嫔妃都连带羞涩的笑意,微微颔首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我微微笑着颔首,然后凝了笑意道:“卫美人,本宫也极是喜欢的,她的孩子,本宫自然也更是喜欢的紧,本宫今日不妨对各位姐妹们直言……” 我扫视了众人一眼,嘴角微凝着笑道:“卫美人腹中的孩子便如本宫的孩子一般,本宫如今坐在皇后的位子上,自然要担着六宫的事务,有时顾忌不暇也是有的,因此本宫今日要请各位姐妹们一件事……卫美人腹中的孩儿,可要托你们好好照顾,若是孩子平安降生,自然我会向陛下和太后请旨,六宫进行打赏;若是这孩子有丝毫的不好……这后面各位可也要明白才是。” 我看了眼下面的众嫔妃。都有些胆怯紧张的模样,效果既是达到了,我又转而笑着端起手中的茶道:“也是本宫担心的多余了,各位姐妹们如此聪慧伶俐。如何会不明白?来,这茶是前儿新进贡的,各位姐妹们好好尝尝吧。”说完我笑着看向众嫔妃,只见她们才回过神来,忙颤颤巍巍地端起案上的茶,然后遥遥相敬,我啜饮了一口,眼角牵起一抹笑意。 待众嫔妃散去时,我方松了一口气,侍书笑着道:“娘娘今儿也是震住她们了。卫美人也能安心了,方才主子没看到,卫美人感激地都要哭了。” 我怕摇了摇头笑道:“但愿真的震住了,卫美人的孩子能平安降生就好。” 侍书笑着道:“主子如此关心,孩子必会平安诞生的。” 我笑着微微颔首。这时只见子衿脚步匆忙的回来了,脸上也是冒着汗,神色有些怪怪的,我心中有些不安的问道:“怎么呢?” 子衿躬身行礼后,然后小心看向我道:“主子,班婕妤要搬去长信殿服侍太后娘娘了。” “什么?”我震惊的站起身,焦切的看向子衿道:“你刚才说什么?班姐姐搬去长信殿?为什么?是陛下让去的?” 子衿摇了摇头道:“是班婕妤主动上书陛下请求搬去的。” “陛下也答应了?”我急忙走下去。到了子衿的面前。 子衿沉声道:“原本陛下是不应允的,但班婕妤早已向太后请求了,太后也一早就答应了,陛下知道太后应准了,便无法再回绝,只好准了。” 我身子微晃。子衿忙上前扶住我,待我回过神,我忙向外道:“我要去增成舍,备輦去增成舍。”说着我头也不回地往殿外去。 待到了增成舍,依然还是从前那般清雅祥和。只是如今的心境却是不同了,我仿佛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迈着忐忑的步伐走了进去,到了殿中,只见班姐姐正小心整理收拾字画。看到班姐姐的身影,我突然有些害怕不安,但还是鼓足勇气唤了声:“姐姐。” 班姐姐身子微微一滞,过了片刻,班姐姐神情淡然的转过来,然后走到我近前几步欠身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 “姐姐,我们之间无需这些礼的。”我上前去扶起她,然后她却不动声色的。离开了我的手,然后语中恭敬疏离道:“礼制不能废。” 我静静地凝视了班姐姐很久,然后沉声道:“所有人都先下去吧。”宫人们都静静地退了下去,偌大的殿中只剩我们两个人。 “为什么姐姐要走?姐姐就这么不想再看到我么?”我看向班姐姐,班姐姐却是一言不发,只疏远的站在那,我心中刺疼,我上前一步道:“姐姐还是没有原谅我,还是为了那日的事生我的气,姐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合德还小,才会做了错事,如果姐姐心里不好过,我愿代她向你道歉,求你原谅我们好不好,让我们回到过去互相扶持的日子好不好。” “回不去了。”班姐姐一句生硬的话将我的千言万语堵在喉中,我悲凉的看着班姐姐,班姐姐抬起头来,眼中是失望是淡漠“回不去了,我生气的,不是因为合德将我拉入废后一事,而是你,从前我们是互相扶持,共患难的好姐妹,但是以后不行了,因为我看的出来,在你心目中,这世上你最亲近的人……是合德。”班姐姐紧紧地凝视着我。 我心中“咯噔”一声,看到班姐姐的目光,我忽然有些想退缩,班姐姐苦涩一笑道:“我说的没错吧,合德于你而言,比你自己还要重要,只要她好,比什么都重要,为了她,你可以放下任何人,经过了许多的事,郑昭仪死了,许氏废了,我的心……也累了。” 班姐姐看向手中的字画道:“我也累了,倦了,不想再斗了,太耗费心神,太苦了,飞燕,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如今,长信殿于我而言,才是最好的归宿,谁也阻拦不了我。”说完班姐姐坚定的看向我,那眼中是不容任何人改变的。 我心中渐渐往下沉,直至最终沉到最底层,我启唇道:“我知道了,我不会阻止你了,希望你一切保重。”说完我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走,心中却是不停地在流血,脑海中会想到曾经属于我们的美好和患难,只觉得恍然是一场梦,而如今,梦醒了,顿时掉入了残酷的现实。 “你们……好自为之。”突然身后传来一句话,语中带着淡淡地哽咽,我脚步微滞,然后走出了殿外,而我与班姐姐的情意和回忆,一切都烟消云散,不复从前。 第二十二章 留仙裙 班姐姐搬去了长信殿,听宫人们回,每日不是陪着太后礼佛说话,就是独自一人抚琴写诗看书,而我,终究迈不过心里的坎儿,因此每日也只闷在自己的宫中,将什么事情都交给了合德和梁姐姐。[.超多好看小说]【擺\|渡\|搜\|經\|典\|小\|說\|免\|费\|下\|载\|小\|說】 我静静地靠在美人榻上,抬头从一旁的小几上取来抄录的诗,那娟秀而又刚劲的字体,不是班姐姐的又能是谁的。 《怨歌行》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如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置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字字是情,句句是泪。班姐姐终究是带着怨恨走了,只不知,是对皇上,还是我,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主子陛下邀您一同前往太液池赏玩。”子衿慢步走了进来笑道。 我将那首诗捏在手中,然后疲惫的靠在那道:“你去回了陛下,说我身子倦怠,只怕是陪不了了,让陛下带合德去玩吧,叫上卫美人散散心更好。”说我我便阖了眼不再说话。 “主子……”子衿忽然止住了声,我也无心去管,却突然听到了皇上的声音:“怎么呢?可是身子不舒服?子衿去请太医来给皇后看看。” 听到子衿要退下去,我忙起身睁眼阻止道:“不用了。”我看向皇上道:“臣妾没有事,只是有些倦怠罢了,何必兴师动众叫了太医来。”一边说着,我一边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诗小心藏在身下,不想让他看到这些而感到愧疚不安。 皇上温然的笑着,然后缓缓走到我身边,在塌沿儿上坐下,握住我的手道:“今儿天气很好,如今又是春日里。今日好不容易提前处理完了政务,陪朕一起去太液池游玩可好?” 我感觉很是歉意道:“对不起,我这会儿只觉得乏的很,去了只怕会扫了你的兴。既是好不容易出去,我不想拖累你,不如让合德陪你去吧,她也爱闹会玩的,更能让陛下开心一些。[.超多好看小说]”说完我温婉的笑着看向皇上。 皇上忽然脸上透露出一抹无奈和黯然,我心下一沉,正要说话,皇上却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下,然后抬起垂下的头看向我道:“我知道,你不是倦。乏,而是因为你不开心,心里难过,我也知道你为的是恬儿……” “陛下!”我惊诧地看向他,他却缓缓从我身下抽出了那一张纸。静静地看了一眼,然后苦笑道:“宫中流言蜚语传得多快,虽然人人都不想朕知道,可朕哪里又能真不知道?这一切都不怪你,不怪合德,都是朕不好,是朕的错。恬儿心中是带着对朕的怨恨和绝望离开的。” “陛下,不是这样的,陛下不要这样想。”我心中只觉得绞着疼,连忙回握住他的手劝道:“这些都与陛下没关系,姐姐怎么会怨恨陛下,都是陛下多想了。陛下是一国之君,放在任何一位君王身上,遇到那日的事情,都会想的更多,怀疑的更多。这是人之常情,与陛下无关,陛下不要去自责什么。”我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抱住了他,过了许久,他方慢慢地回抱住我,我抑制了泪水,然后笑着道:“臣妾突然又想去太液池了,咱们一起去吧。” 过了许久,我才听到他闷沉的声音:“好!” 春日里的太液池极美,太液池位于长安故城之西,建章宫之北,未央宫的西南,由于其水面宽广而得此名。池中筑有三座山,象征瀛洲、蓬莱、方丈。刻石为鲸,长达三丈。池的西岸有两个龟,各长六尺。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金石克制而成的龟、鱼和珍禽异兽。池方圆大约十顷有余,象征着日出于肠谷,浴于咸池,至虞渊而日暮。昭帝始元元年春季,有黄鹄落于建章宫太液池。 太液池旁有许多雕胡、紫萚(tuo)、绿节。更有雏凫幼雁往来于草木之间,紫龟绿鳖游于池中。池边多平沙,沙上有成群的鹈鹕、鹣(jian)鸪、?(jiao)鸿等禽。到了太液池边,看到飞桥玉廊,高耸的宫殿,精巧的亭台楼阁,还有池边无数的珍奇异草,各色美丽的珍奇异兽,整个人也觉得开朗了不少。 这时远远低跑来了秦道,笑着行了礼,皇上问道:“可都备好了?” 秦道笑着道:“一早都备好了,只等陛下和皇后娘娘来了。” 皇上笑着道:“好,带路吧。”说完便拉了我的手随着秦道走。待走到一处岸边,只见一座精致华丽的游船便停在那,秦道笑着道:“此游船以沙棠木制成船,以云母装饰成鹢(yi)首,称合宫舟。船身又刻桐木为虬龙,雕饰栩栩如生,里面都是精雕玉琢,一点都不敢马虎的,一应用品都有,若是能在这住上几日,也不是不行的。” 皇上笑嗔打断他道:“行了,就你喜欢卖弄,人可也都等在上面了?” 秦道笑着道:“乐师舞姬都已经穿戴整理好了,在上面接驾,还有冯无方冯大人也已经在上面等候圣驾了。” 皇上颔首道:“好,知道了。”说完便上了船去,然后转身伸手牵我一同上去。 进了船中,仿若又一座昭阳宫一般,奢华美丽,待到了船得最顶层,迎着徐徐的风,便能眺望整个永巷的美景春色,宜人至极。皇上拉了我坐到了席上,很快秦道带着一众乐师舞姬前来请安,而最前面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容颜清秀,衣袍一尘不染,正恭敬地行礼。 “都起来吧。”皇上笑着宣他们起身,众人方归了位,奏起乐曲来。 “无方,如今是朕的侍郎,极通音律,想必也只有康弟能与之相比了。”皇上笑着替我介绍。 冯无方极为谦逊道:“陛下谬赞了,微臣不过略晓皮毛罢了。” 我笑着道:“陛下既是夸了,想必是极有造诣的,若是能展示一番。便最好了。” 皇上笑着道:“皇后说的是,无方,你琴技是极好的,可能赏朕和皇后一个脸面啊?” 冯无方微笑道:“陛下取笑了。能为陛下和皇后娘娘抚琴,是微臣的荣幸。”说完冯无方去到琴案,悠悠琴声中,果然犹如置身仙境天外,直到船停在了一处岸边,我们方回过神来,不知听了多少曲。 下了船,只见我们身在一座小岛上,郁郁葱葱,各处都是珍奇异草。飞禽走兽,若是盛夏避暑,倒也是好去处,更齐的是,岛得周围云雾缭绕。竟有些像在仙境般。再有仙鹤翩然起舞,让人迷醉的不能自拔了。我心情极好道:“这里是哪?” 皇上笑着道:“这里是瀛洲,你可喜欢?”我欣喜的点着头,皇上心情也更是随着我高兴起来。 待走了一会子,便看到一座华丽异常的宫殿,而走进宫殿中,却见一道极美的莲花池中建了一座高达四十尺的台子。台身雕龙刻凤,台上还刻了一朵极美的牡丹。我欣然的松开了皇上的手,高兴的飞奔向那台子上,站在上面看着下面的皇上,皇上笑着道:“这是朕命人为你建造的舞台,只有你能起舞的地方。” 我心下动容。直知道点头道:“飞燕很喜欢。” 皇上欣然道:“既是喜欢,可就该舞一曲,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陛下可是爱打趣臣妾。”我虽这样笑着,但还是对子衿和侍书笑道:“回宫去将我的舞衣取来。” 子衿笑着道:“奴婢都已经拿过来了,主子您可以去偏殿换了。” 我惊诧地看向子衿。然后看向皇上,只见他笑道:“朕是早就打量好了,提前备了一手,免得你淘神。” 我“噗嗤”一笑,然后笑嗔道:“怪道每次下棋都输给你,原来你都用在实战里了。”说完我便由子衿和侍书扶着去了偏殿,换上了曾经他寿宴送与我的那套南越进贡的云英紫裙,薄如蝉翼,紫如水晶,手腕上搭着碧琼轻绡,发丝绾了望仙髻,发中只簪了一朵水芙蓉,清秀出尘。 我搭了子衿和侍书的手,缓缓走了出去,然后上了那高台,看到皇上在席上爱怜的看着我。我微微一笑,给乐师一个眼色,音乐徐徐奏起,我轻摆素腰,拈花轻颤,掠风起舞,开口随乐唱着《归风送远》,冯无方吹埙,陛下取下一只玉簪敲磬相伴“ 凉风起兮天陨霜, 怀君子兮渺难望。 感予心兮多慨慷。 天陨霜兮狂飚扬, 欲仙去兮飞云乡, 威予以兮留玉掌 ……” 唱到后面,我飞掠旋转的越来越快,薄纱的裙裾随着清风起舞纷飞,快的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人,好像自己化作了一缕薄纱,随风飘散一般。忽然,只觉得风骤然变大,而我恍然要被卷入其中,身子一倒,脚下微滑,竟有些离地了,这时只听得周围又宫女的惊呼声,还有皇上的焦切声:“快拉住皇后!” 我转头看到了皇上惊慌的神情,正着急中,忽然一只手扯住了我的裙尾,瞬间我被拽回了台上,忽然我灵机一动,并不想破坏了还未完成的舞,便趁着风,一跃跳到那掌上,轻盈的起舞,而一众乐师也渐渐安静下来,继续奏乐,皇上似是放松了一口气,温然的笑看着我。 待一曲终了,我一跃而下,这方看到方才正是冯无方抓住了我。皇上急急走了过来,拉着我打量道:“刚才可没受伤吧?” 我笑着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皇上笑着道:“无方刚才救皇后有功,赏了。” 冯无方躬身道:“谢陛下。” 皇上笑着拉了我道:“你当真是瀛洲仙子,这风是要接你去。” 我莞尔一笑道:“可惜陛下留住了我,我也不想回去了。” 皇上听了朗声大笑,我扯了扯裙袂,忽然见裙尾方才被扯皱了,而且还撕掉了一小块儿,我叹息道:“可惜了,这好好地裙子可是扯坏了。” 冯无方忙跪地道:“微臣情急之下弄坏了皇后娘娘的裙裾,求陛下和娘娘恕罪。” “唉。”皇上笑着道:“无妨,你也不用担心。”说着皇上看了我的裙子道:“朕倒是觉得这裙子如今比方才完完整整的倒更好看了。” 我笑嗔道:“陛下尽打趣我。” 皇上却是认真道:“朕说的可是真的,没有一句谎言,这裙子如今我反倒更喜欢了,既然是这条裙子帮朕留下了你这瀛洲仙子,不如就取名‘留仙裙’,倒比那云英紫裙听着有意境的多。你觉得如何?” 我笑着道:“陛下都如此说了,臣妾哪有不从的。” 然而就这一句笑语,几日后,我却见宫中的嫔妃人人都爱穿裙尾褶皱少了一块儿的薄纱裙,我一问才听侍书笑道,如今莫说是宫里,就是宫外,大家贵妇,小家淑女,都喜欢穿这种“留仙裙”,以“留仙裙”为最美,这裙子俨然成了如今最时兴的款式,以至于市场上都有些供不应求,这“留仙裙”都抬成了天价,这些事情,都被合德和梁姐姐当成了笑话日日打趣我,而我不过一笑置之。而皇上听到此,却是笑着对我道:“再怎么效仿,又如何比得了真仙子。” 第二十三章 玉碎 这一日,我正坐在那绣荷包,子衿在一旁笑道:“主子难得闲。” 我笑着道:“如今也只有忙里偷闲了。” 看着窗外春光明媚,心情也好了许多。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宣道:“陛下驾到!” 我欣然的将手中的东西藏进袖中,然后起身扶了子衿起来前去接驾,看到门外翩然的身影,我盈盈下拜道:“臣妾参见陛下,愿陛下长乐无极。” 原以为自己还未下拜便会被皇上扶起来,然而今日皇上进来却并未阻止,只是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坐在了上座。我心中诧异,小心地看上去,却见皇上盛怒至极,向来许是遇到不开心的事,因此我笑着对子衿道:“去换安神香来。” “侍书,奉六安瓜片。”我又转身看向侍书。 子衿和侍书都领命准备下去,刚迈步却听皇上沉声道:“都给朕下去!谁都不许进来。” 我神情微滞,子衿和侍书都担心的看向我,而我心中却也没来由地一惊,但面上还是道:“都下去吧。” 待殿中的人都缓缓退了下去,我转身走到皇上身边坐下,然后温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呢?” 谁知皇上忽然缓缓侧首看向我,面色阴沉,一双眼眸如深潭般直直凝视着我,语中没有一丝温度道:“朕为何这般,难道你不知道么?皇后?” 我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皇上阴冷的神情,只觉得脑中也麻木了一般。 “陛下这是怎么呢?飞燕怎会知道?陛下不要吓飞燕。”我抑制住内心的惊惧,看向他。 “赵宜主……赵飞燕,呵!”皇上冷哧一声,然后自嘲的笑道:“你可是将朕当做三岁孩童玩弄于鼓掌?”说完他冷凝没有一丝温度的逼视着我。 我唇瓣微颤,嘴中一翕一合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许久我方颤声道:“陛下,你说什么呢?飞燕听不懂。飞燕不明白,你是在生我的气么?” 只见他忽然笑起来,那笑声如乌压压的云雨一般,沉压在人的心中。只觉得寒冷与森然,过了许久他直直地逼视我道:“进宫前的赵宜主原有一个意中人可是?曾经比邻而居可是?如今朕这样说,皇后可听明白了?” 我身子猛地一震,好似一个晴天霹雳一般,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脑中一懵,满是空白,为什么会有人知道,这是谁告诉皇上的,是谁?是谁? “你是不是也同王凝华一样,久久不曾忘怀那个人?与朕在一起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他?你是不是也觉得和朕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煎熬?”皇上盛怒的看向我逼问,眼中充斥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我从未见他与自己这般发过火,第一次,我感到害怕极了。身子不由地往后缩,手止不住地颤抖。 只见他冷睨着我。然后苦涩一笑,挑眉看向我冷声道:“飞燕,你很怕朕吗?是不是只有在那个人面前,你就不会这般恐惧了?原来朕一直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多可笑啊!一朝天子,执掌乾坤,身边所信任的人原来心中都装着另一个人。而朕,就像一个孩童一样被你们欺骗,你们对得起朕吗?”他朝着我怒吼着,抬手拂袖将案上的一切都掀到地上,一时间“哐啷”一声,耳中充斥的都是杯碗碎裂的声音。我惊呼一声,整个人呆在那里。 下一刻,殿门被打开,秦道和子衿都站在门口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既不敢进来又不敢离开。 “都给朕滚!滚!”皇上一个茶盏砸过去。吓得子衿她们都呆在那里,还是秦道担忧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连忙关了殿门。 四周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看着阴沉在那的皇上,我压住内心的害怕,上前颤颤巍巍地拉住他的衣袖道:“陛下,飞燕没有,飞燕真的没有,飞燕在公主府见到你之前,便已经与他斩断情丝,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在飞燕心中,一直只有你啊,陛下!” 皇上缓缓转过头,抬手轻轻抚过我的发髻,然后温声看向我道:“朕可以相信你么?” 一滴泪从我眼中滑落,我语中哽咽道:“陛下难道忘了吗?臣妾说过,臣妾自那一个雪夜见到你的那一刻,臣妾就已经难以忘怀了,陛下不信臣妾吗?” 皇上眼中一亮,一丝欣然滑过,他直直地看向我,而我毫不退却的迎着他的目光,过了许久,他忽然将我揽入怀中道:“朕信你,朕信你,对不起,是朕的错,是朕太害怕失去你,原谅朕好吗飞燕?” 我心下一松,眼中的泪簌簌滑落,心中激动不已。终究他是信我的,终究他是信我的。 “飞燕,朕信你,告诉我,那人是谁?”突如其来的一句,我身子猛地一震,神情一滞,我不敢说,也不能说,我很清楚我说出来会有什么结果,我不能说,决不能说。 感觉到我的沉默,那个温暖的怀抱离我渐行渐远,他的神情再次是受伤,是阴沉,语中不再温然,而是自嘲般冷笑道:“终究,你是要护着他的,对吗?终究朕比不过他,对吗?是朕妄想,竟然相信你说的,是朕痴心妄想了,对吗?”说完他忽然仰头笑起来,笑到最后只让人觉得冰冷如进冰窖。 他猛地甩袖一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漠然道:“既然皇后一心要护他周全,朕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千刀万剐……” 听着他森冷可怖的声音,我已经觉得身子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只能痴痴地坐在那,抑制住身子的颤抖。 “是朕妄信了你!”他只冷漠地留下了一句话,转身拂袖而去,看着他凛然的背影,我突然有一刻觉得,他此生不会再踏入我昭阳宫半步,终究,我也成了弃妇对吗?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孽。而地上浸满茶渍的那枚荷包,上面云纹祥龙只让人心中倏然一痛。 身上的温度一丝一丝地流逝,心死了,人就死了吧。恍然间,看到子衿她们吓得急匆匆跑进来,扶着我哭道:“主子这是怎么呢,主子,主子。” “宣温太医,宣温太医。”我遇着不停地喃喃,子衿她们好不容易听清,忙下去宣去了,而我故意阖了眼倒在侍书怀里,耳边听到侍书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而我此刻只有一个念想,抱住温玉,一定要抱住温玉,这是我欠他的。 第二十四章 报复 ads_wz_txt; 偌大的殿中没有一丝声息,我静默地坐在那,凝视着面前的温玉,而温玉紧紧地抿着嘴唇,双拳紧握,眉宇紧蹙道:“让微臣去同陛下说清楚,微臣与娘娘绝无什么,一切与娘娘无关,就算陛下要微臣的命,微臣也甘愿。[]更新最快娘娘,保重!”说完温玉转身欲出门去。 “你以为牺牲了自己,我便能撇开这些是非了吗?如今一切只是流言,陛下并未坐实了我的罪,六宫的人才只会揣测胡编,一旦你去了,便是说明我入宫前确有其事,你以为六宫那么多双眼睛会放过这个斗垮我的机会?抑或是,你以为你为我而死,我还能心安的过一辈子?你是要愧疚自责折磨我一辈子,来弥补曾经我对你的伤害么?” “不是的!”温玉急忙转身打断我,眼中是纠结的痛楚“一直都是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我不想再让自己拖累你,只想你过得平安。” 我苦涩的摇了摇头道:“如今陛下并没有向外证实了我入宫前曾……所以六宫只能猜测,不敢对我如何,想来陛下是念着旧情的,我如今很平安,不管你今日去或不去,我都能好好地在宫里度过余生。” 我转头看向痛苦的温玉笑道:“你只要活着就好,你活着至少还可以保护我,保护合德,一旦我失chong,保不齐多少人要我死,你可明白?” 温玉神情一震,直直地看着我,我牵起一丝笑意道:“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你要我失望么?” “对不起!”过了很久,温玉垂首,语中有些许哽咽。 我摇了摇头道:“就算我失了chong,还有合德,如今我们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做错。而是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我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那一处道:“我会将那人找出来,让她后悔今日的决定。” 说完我转头看向温玉道:“温玉,不论陛下怎么查,不论外面怎么传。你都不要站出来,你站出来,我们就满盘皆输,再无翻盘的可能,你只要做平日里的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不要去做无谓的牺牲。” 我紧紧地凝视着温玉,过了许久温玉抬头看向我道:“好!” 我粲然一笑道:“这样便是了,后面的事交给我就好。你请脉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无需担心我。你回御药房吧。” 温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道:“微臣告退。(.无弹窗广告)” 待温玉走后,笑意凝滞在我的嘴边,无论是谁,这一次我绝不会放过。我正想着。却看到门口处有人影,我看过去却是子衿。 “子衿!”我轻声一唤,子衿款步走了进来,我看向她道:“怎么呢?” 子衿犹豫了一下,然后看向我道:“主子,方才秦公公私底下派了小印子来,说来昭阳宫前陛下去了昭台宫。” 我身子一震。抬头紧紧看着子衿道:“昭台宫?陛下为什么会去昭台宫?” 子衿道:“听闻废后一直请求见陛下,说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若陛下不去,会后悔终身。” 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道:“是谁递的话?” “听闻是废后的姐姐许靡从中搭线,由卫尉淳于长同陛下说的,不过那淳于长似乎并不知废后所言是什么事。”子衿小心道。 “好!既然她们要逼我至此。也别怪我了。”我冷凝道。 这时只听得“昭仪到!”下一刻便有人急急开了殿门走了进来,只见合德满脸焦切紧张的看着我,急匆匆走了过来问道:“姐姐,姐姐还好吗?姐姐究竟怎么惹到了陛下,听闻陛下发了好一通脾气。” 子衿退了下去。待殿门一关,我紧紧握住合德道:“合德听着,不论陛下问你什么,你千万不要说出温玉的事,不要让陛下知道我们与温玉是旧识,知道吗?” 合德脸一白,震惊的看着我道:“姐姐是说,陛下知道……” 我捂住了合德的嘴,然后凑到她耳边道:“陛下从废后口中得知我进宫前曾有旧情,并不知是谁。” “许娥?”合德阴鸷道:“竟是那个贱妇!当初就该劝陛下了结了她。”说完合德看向我道:“那贱人如何会知道?” 我思索道:“想必是派人去查过我们从前的住处。” 合德听了急道:“既是去查过,如何会查不出温玉?想必废后已经知道了。” 我冷笑道:“她查不出来的,从前王凝华一事警醒了我,我派人将从前的邻居都安顿好了,在他们的记忆中,没有温玉那个人,如今那旧宅里早就搬了一个捕鸟的青年,所有人只会以为他是那屋子的主人,无论任何人查。” “姐姐灭口了?”合德紧紧地盯着我道。 我看向合德道:“我给了他们一笔钱,足够她们余生了,何必去作那孽。” 合德急着道:“这样可能封住他们的嘴?” 我安然的抚向合德的手道:“会的。”说完我继续道:“如今重点是废后,做得太绝,已经不给我留她一命的机会了。” 合德突然看向我冷笑道:“这个姐姐放心,如今姐姐在风口浪尖上,不宜出手,一切交给我,我必会让那贱人尝到该受的痛苦。” 我抚着合德的手道:“一切小心。” 合德笑着回握住我道:“姐姐你只管看着吧。” 我看向合德道:“你可是有好主意了?” 合德媚然一笑,然后凑到我耳边轻语道:“自废后囚禁昭台宫,我便派了眼线时时关注着那贱妇,就等着有一日送她去该去的地方,没想到那许娥还真是不死心,妄想东山再起,由着她的姐姐许靡牵线搭桥,指望陛下面前的红人儿淳于长替她说情,贿赂了好些个私储的宝物不说,还......” 合德嘴角浮现一抹阴狠的笑意,在我耳边缓缓道:“还将自己也献了出去......” 我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合德,合德笑着道:“那贱妇如此无所不用其极,那今日我便让她死在这上面,贼喊捉贼,这样的人落在陛下面前,她还能有活路么?” 第二十五章 私通 一个消息炸开了整个永巷,原是前朝的争斗,却不知不觉将废后许氏也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朝恩从外面听得,大司马王根年老病重,缠连病榻,其侄子王莽亲自侍奉汤药于前,比之王根的儿女孝心更甚,因此日益受王根信任。然而他在病榻前的却揭发了一个惊天的秘事,其表兄淳于长欲取王根位置,并暗地许人封官请愿。不禁如此,淳于长更收受昭台宫许氏的珠宝贿赂,许诺为废后许氏于圣驾前求情,一定封其为“左皇后”。然而淳于长却是只收了金钱,并未兑现之意,只是同许氏姐姐许靡贪图废后的钱财罢了。 许氏痴痴的等,而淳于长和许靡却是在暗地里嘲笑许氏罢了。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许氏心下担心,然而淳于长却是道自己求情多不易,因此废后不求做“左皇后”,只求做婕妤便好。淳于长又从中取走了许氏最后的积蓄,听闻淳于长诱骗许废后的金钱乘舆服饰物前后达千余万。 如此还不够,日子渐久,淳于长见许氏为了重获帝宠极为信任他,而他生性纵情荒淫,垂涎许氏容颜已久,因此诱骗废后许氏从他,便会尽力扶其为“皇后”。没有人知道,废后是如何从最初的厉色拒绝,到最后的婉转承欢。 而王根是王氏权力的中心,得知许氏如此惊天的秘密,又惊恐与自己还未离世,下面的子侄便有人欲取自己而代之,自然立刻让王莽前去告知太后,太后得知震怒,吩咐了慕予姑姑立刻前去宣政殿告诉了皇上,而正在伏案批阅的皇上得知此事,盛怒之下将奏折尽拂与地上,连服侍圣驾已久的秦道也不敢轻易冒然上前劝慰。(.好看的小说) 我笑着抚着丹蔻问道:“王莽?这名字倒是熟悉的紧。” 李朝恩笑着道:“回主子,听闻其与从前大司马王凤病榻前侍奉汤药极为恭敬孝顺。因此大司马王凤临走前将其托付给太后,便被任命为黄门郎,后又许多朝堂大臣保举,先后封为新都侯、骑都尉及光禄大夫侍中。奴才还听闻。新都侯身居高位,但并不以自己为尊,礼贤下士、清廉俭朴,常把自己的俸禄分给门客和平民,甚至卖掉马车接济穷人,在民间深受爱戴。就连朝野的许多清傲名流都称赞支持他。” 我手中一滞,能在自己伯父病榻前瞅准时机,一举打压自己最有力的竞争者,让其再无翻身的机会,凭这手段与心计。便与李朝恩口中所说的大相径庭,太会隐藏自己的人,却是更危险。 “主子?主子?”李朝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恢复了神色问道:“如今陛下在哪?” 李朝恩道:“在宣政殿。” 我笑着起身敛了敛衣裙道:“走,我们出去散散步。” 换了身儿银红金丝牡丹穿凤裙。绾了凌云髻,簪了一枝“锦帐芙蓉”的嫣红牡丹,鬓边戴了望仙重华步摇,并着一枝金累丝嵌红宝石金凤点翠钗。我便扶了子衿和侍书的手,走出了昭阳宫,朝宣政殿而去。 到了宣政殿殿前,我缓缓走过去。只见秦道谨慎地立在门外守着,见我近前,秦道连忙上前躬身道:“哎哟,皇后娘娘,您来了。” 我抿嘴一笑,然后问道:“陛下如何?” 秦道垂首道:“这会子正宣了新都侯在里面。” 我看了眼紧闭的宫门。便了悟了,然后问道:“陛下如今可好些了?” 秦道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我笑着道:“公公伺候圣驾辛苦了。” 秦道忙道:“这都是做奴才的应该的,只是瞧着陛下心中不快,咱们做奴才的也跟着揪心。娘娘来了就好,陛下指不定就能好些了。” 正说话间,便听得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着锦色袍服的青年男子走出来,面容清俊,眉宇英气,看着如徐风轻拂,然而那眼中却深如寒潭,叫人看不清里面。 就在我们对视之时,我只觉得要被那双眸子吸进去,便会堕入无尽的黑暗一般,叫人心下胆寒。 “奴才给新都侯请安,这是皇后娘娘。”秦道在一旁适时的提点。 我才知,原来这人便是李朝恩口中受尽百姓爱戴,朝臣支持的新都侯王莽。我敛了敛神色,便见他眼中倏然一震的看着我,但很快就敛去了神色,如常的躬身道:“微臣王莽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给侍书使了眼色,侍书便上去扶了他起身,见他依然恭敬谨慎的样子,我淡笑道:“新都侯年纪轻轻,便官至如此,真真是年轻有为。” 王莽脸上无丝毫骄矜,也并不过于谦卑,只是恭谨道:“皇后娘娘谬赞了,微臣不敢当。” 我看了眼紧闭的宫门,不欲与他再多言,便微笑道:“新都侯谦逊了,想必新都侯事忙,本宫便不扰了。” 王莽躬身道:“微臣告退。”我微微颔首,便见他恭谨退下。 “娘娘可要进得殿中?奴才前去禀报一声。”说着秦道便要进去。 “不用了!”我唤住了秦道,然后淡然一笑道:“陛下无事便好,本宫便不进去了。” “娘娘……”秦道面色忧色道:“娘娘与陛下原只是一些误会所致,陛下心中始终是挂着娘娘的,自上次从昭阳宫出来后,陛下日日都是独自歇于宣室殿,整日眉头紧蹙,若有所思,夜间常常梦中惊醒,数次奴才在外面都听到……”秦道看向我道:“陛下唤的是娘娘的名字。” 我心下一颤,一时不知是喜是悲,他对我的心我如何不知道,只是如今我们之间已出了嫌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该怎么去解释这一切。 正在此时,我见秦道眼神看向我身后,我转眼看去,却是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正战战兢兢走了过来,见了我,神情一震,痴了许久,我不由心生不悦,秦道似是看出了我的不快,皱了眉道:“淳卫尉,您来了,这是皇后娘娘。” 原来这就是淳于长,我仔细看过去,只见肤若白玉,眉目生的比女儿还要美,看着像是风流公子哥,可那眼中却是轻佻可见。只见他颤颤巍巍道:“微臣淳于长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淡漠道:“起吧。”说完我看向秦道:“陛下便辛苦公公伺候了,本宫便先行回宫。” 说完我便转身而去,谁知却听那淳于长哀求道:“皇后娘娘,求娘娘救微臣一命,若有您说话,陛下必会答应的娘娘。” 我转眼看过去,只见那淳于长谄媚样显露无疑,而身后的秦道更是鄙夷地看着,我笑着道:“为何本宫要求情?” “从前娘娘封后之时,微臣……”淳于长期盼的看着我,不用他再说,我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却是冷笑一声,然后转身走过去冷眼看着他道:“卫尉不是要替昭台宫废后许氏说情,替她伸冤,帮她晋‘左皇后’么?有许氏替卫尉撑腰,何须本宫多事?卫尉还是去叫许氏为你说情吧。” 说完我冷凝射过去,只见淳于长身子一颤,呆在那。我漠然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拂袖而去。 不久,因皇上对新都侯和废后私通之事半信半疑,因此淳于长被免官,离开京城去了封国。然而一切都还没有结束,皇上的舅舅红阳侯王立一纸求情上书,引起皇上生疑,从而查出王立之子王融收受新都侯淳于长的贿赂,说服王立替淳于长求情。皇上大怒,命人捉拿王融时,王融却已经自尽,然而传闻是王立心虚,因此逼迫其子自尽。 皇上怀疑之下,下令逮捕淳于长,命人彻查,淳于长绕不过刑罚,最终承认自己“戏侮废后许氏,为其谋立左皇后”的罪行,皇上震怒之下,以“大逆”之罪,亲自下诏,将淳于长诛杀于狱中。后听李朝恩所说,淳于长之子被王莽暗杀,而其家属皆被赶出京城。 废后许氏姐姐许靡被杖杀,而许氏,一纸诏书,灰飞了她久久的等待。 第二十六章 椒房殁 子衿替我高绾了凤仙髻,戴上四支金累丝嵌宝石金凤步摇,一枚红宝石滴珠落在额前,俨然若坠,髻上簪着一枝嫣红的牡丹,鬓边一枝红翡滴珠点翠珠钗,耳边一对儿东珠耳坠,淡扫“联娟眉”,抿了胭脂,换了一身儿凤飞牡丹银红留仙裙,今日的打扮少有的妍丽。[] 宫人恭敬地取了铜镜来,我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满意的扶了扶鬓边的珠钗,然后嘴角微漾道:“时辰可快了?” 子衿微笑颔首道:“快了。” 我转身抬手搭着子衿,然后莞尔一笑道:“走吧,终究曾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咱们送一程也是应该的。” 子衿笑着颔首,侍书也上前扶了我,一同走出了昭阳宫,李朝恩早已准备好了凤輦在宫门口,待扶了我上去,凤輦稳稳去往废后许氏所住的昭台宫。 我慵懒地靠在窗边,遥想着刚进宫的日子,一恍然,一个春秋便如弹指一挥,可是眼前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如今仍还记得初入椒房殿请安时,许娥端然华贵的坐在高高的凤座上,只一举手,一抬足,一个眉眼,便是万种姿态,看着她端庄和然的笑容,亲切有度的话语,只让人望而生仪。 一身锦衣贵服,傲然昂首的郑昭仪,行动间的妩媚精明,永远高高在上,饶是在皇后和六宫面前,似乎也从不进她的眼中,只是慵懒地靠在位上,眉眼微挑,抚弄着妍丽的丹蔻,语中的漫不经心,却是含着凛冽逼人之势。 还有咄咄逼人的马氏姐妹,温良如水的班姐姐,怯弱默然的卫美人,那日的种种,如今都一一浮现眼前。好似是昨天才发生的一般。然而时光易老,不过短短一年,从前的人,死的死。离的离,全然不复从前的样子,永巷还是那个永巷,只是少了许多旧貌,添了更多的新颜罢了,宫中的女子或许就是这样,一年一年,恍惚间便蹉跎了一辈子的华年。 而现在,隔着一扇门,即将要送走的又一位故人。抑或是,仇人。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反而觉得心内一片空白。 “主子?”子衿小心的看向我,我回了心神,然后启唇道:“推门吧。” 李朝恩小心地推开了门。看得出来,年少的夫妻情分,在皇上心中终究是留下了许多念怀。相比于掖庭,昭台宫好了许多,虽然不比六宫宫殿的华丽,但却是清幽宜人的地方,只是少了人。终究显得有些凄凉。 我缓缓走向殿中,只见殿内摆设虽少,也不甚名贵,但也算样样俱全了,皇上是想让许娥在这里自省,让这种清幽与世隔绝的环境改变从前阴狠算计的她么?可惜了。一切都是无用的,许娥终究是让皇上失望了,坐惯了凤座,享受了二十年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滋味。如何会甘愿这般清净无为。 我轻哧了一声,然后扶着子衿和侍书,昂首款然走了进去,扫眼一看,只见许娥穿着一身素色木兰裙,头发柔顺的披散着,痴痴然得坐在落了灰的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青丝,从镜中看着她凄然欲泣的样子,是那般动人。许娥是美丽的,无论是姿容还是仪态,若她没有你许多的算计,会在那众人仰目的位子上坐一辈子的吧。 我缓缓踱步过去,她听到了声音,倏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过了许久,她转首看过来,待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眼中微微一惊,一闪而过的失落与绝望落入我的眼中。 “你来做什么?”她凛然的看了我一眼,转而傲然的转过了头不再看我,那一刻,恍然她仍是那个坐在凤座上受我们跪拜的皇后。 “大胆……”李朝恩正要怒斥,我抬手阻止了,然后轻笑一声一个人独自上前,子衿她们紧张道:“主子……” “无事。”我轻轻吐出两个字,然后一边淡笑着一边悠然踱步道:“从前本宫入宫,也常常起早请安,亲自服侍从前的你梳发,如今这场景倒似见过一般。” 只见许娥嘴角微扬,然后眼睛鄙夷地微挑看向我道:“亏了你好记性,只可惜你伺候人的手艺连我身边的墨兰都不如,我倒记不住这茬了。” 我轻笑一声,然后抬眼走近她居高临下的瞥着她道:“本宫终究是做皇后的人,不会那些劳什子手艺也是情理之中的。” 说完我嘴角微挑,凑到她鬓边,看着镜子中淡定自若的她媚然笑道:“如今你要走了,本宫便为你束最后一次发,让你干干净净的上路可好?只不过你只能将就了,墨兰已被扔在乱葬岗上了,这会子也伺候不了你。” 看着她越发松动惶然的神情,我越发恣意笑道:“不过没事,很快……你就可以到下面,让她继续伺候你了。” 待我蛊惑般说完最后一个字,便见许娥脸色如纸,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身子也僵硬在那里,我妩媚一笑,从她僵硬的手中抽出碎了半块儿的木梳,然后拂起她一缕青丝,一点儿一点儿的轻轻梳着。 这时她反应了过来,欲要挣脱,我一把攥住她的头发,她吃痛的瞬间我将她拽回到自己身边,我笑着凑近道:“怎么?好歹从前也是皇后,难道要这样蓬头垢面的下阴曹地府?你捧了一辈子的尊贵,如今就不要了么?乖乖的,不要动,否则本宫不保证你不会赤身露体精着来光着去。” 她身子猛地一颤,好像看地狱勾魂的无常一般颤抖的看着我道:“你敢!你想干什么?” 我直起身捂着帕子轻笑,然后挑眉看着她道:“本宫为什么不敢?你如今不过是个庶人,许氏也早就倒台了,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不要忘了,如今本宫才是皇后,你只不过是本宫手中的手下败将,随时可以让本宫捏死在手中,贱如蝼蚁罢了。” 许娥突然疯妇般看向我,发狂的指着我怒骂道:“贱妇,贱妇,是你害的我,是你陷害的我,我才是皇后,我才是皇后,你只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妇,一个低贱下作的东西……” 第二十七章 殇 “啪!”我抬手狠狠地掼过去,然后挑眉看向呆滞地许娥,我冷笑着逼近她,她一步一步地后退,待撞到妆台不能后退时,我上前一把钳住她的下颚鄙夷地笑道:“贱妇?没错……在皇上心中,不......是在整个皇室,整个大汉朝,乃至整个汉朝历史中,你许娥就是那个为了上位,博得‘左皇后’的位置,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人尽可夫的贱妇,那些青楼的女子尚且有清傲怀骨气的,你呢?你许娥才是不折不扣的贱人!” 许娥疯了一般挣扎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是你,都是你,是你让我落到这步田地!”说着便要扑上来。 我一把甩开她,她狠狠摔在地上,我缓缓蹲下身,取下发中的金簪,然后缓缓移到她面颊上,她身子一震,惶恐的看着我道:“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我轻笑出声,然后眼波微挑看着她,手中的簪子缓缓滑过她的皮肤,看到她越发僵硬不敢动的身子,笑着道:“怎么?你怕了?原来你也会怕?本宫从未想过,狠毒如你,杀了皇上一个有一个的孩子,借刀杀人的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本宫很怀疑,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们没有来寻你索命么?我的两个孩儿没有找你索命么?”说到最后我阴狠的看向她,手中的簪子刺破了她如雪的肌肤。 “赵飞燕!你想干什么?”她一把要推开我,却被我狠狠拽在身边,我笑着道:“干什么?” 我轻嗬一声,然后凑到她耳边冷冷道:“我想要你死!”说完我移开了身子,阴冷的看向她道:“你不是一心想要我死么?你不是散布谣言,告诉陛下我进宫前已有私情么?你不是想让陛下一举废了我,将我赐死么?只可惜,千算万算,你算不到。陛下心中最爱的是我,陛下舍不得我死,许娥,你可不甘?” 只见她眼中又重燃怒火。胸前剧烈起伏道:“你是个妖女,你是个妖女,你就应该被活活烧死!妖女!妖女!是你魅惑了陛下,是你魅惑了陛下!” 我捏住她的下颚冷冷道:“你不要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本宫从前敬你是皇后,感恩与你多次的解围,从未与你作对,对你无不是敬重有加。可我没想到你竟狠毒到杀了我的孩子,还多番算计我,要我的命。你记住,你身上背了我两个孩儿,还有司棋母子的性命,只有让你千刀万剐,才能解本宫的心头之恨。才能让他们在泉下安心。” 她突然轻笑起来,过了许久她挑眉看向我道:“赵飞燕,原本我没想杀你和你的孩子,就算你这个贱婢生下孩子又如何?身份还是那般低贱,我依然是皇后,是这宫里所有皇子皇女的母后。” 她突然收起笑狠毒的看着我道:“可是你超越了我的底线,从我做太子妃那天。我就知道,未来的我必须与其他的女人共享一个夫君,所以我学着按捺住心中的醋意和嫉妒,让自己大方端庄的去对她们。但是郑兰太嚣张,太自傲,太张狂。更何况她害死了我的孩儿,我如何会留她孩儿一命?而马氏……” 许娥轻哧一声道:“不过是郑兰手下的一条狗,若她生下了孩子,岂不是长郑兰的威风?” “那我的孩子又碍着你什么呢?”我满带着恨意的冷冷质问道。 许娥妩媚的看向我,然后媚然一笑道:“你本没错。原本我可以留你孩儿一命,做我手下的一颗棋子,帮我除掉一切碍眼的东西。只可惜,你犯了我的忌。” 说完许娥突然阴毒的看向我道:“我曾告诉我自己,我可以允许我的丈夫去chong任何一个女子,不过是个妾室罢了,只要心还在我这里,知道还有椒房殿,这个等待他的地方就罢了。但我决不允许陛下去爱任何一个人,除了我,决不允许陛下爱上任何人,否则我就算拨皮抽骨也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而你,赵飞燕,从我看到陛下看你的眼神越来越浓烈,越来越炽热的爱意时,我怎能让你活下去?又怎能让你养活那些贱种,同我争后位?” 我终于明白了许娥对我的恨从何而来,我轻笑一声,我看向她漠然道:“害我孩儿者,就得以死抵命!你夺去了我两个孩儿,和司棋母子的命,就让你用你的命,你的后位,你的尊贵,你的贞洁,你的家族,你从前珍视宝贵的一切来抵吧。”我一边说着一边逼近她,直至将她逼到绝境,看到她颓然恍若行尸走肉一般,我缓缓起身,掸了掸裙衫上的灰尘,睥睨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门外走去。 殿门突然打开,只见廷尉孔光持诏走了进来,见到我忙恭敬地行礼,我抬手道:“孔大人请起吧,孔大人是来监刑的?” 孔光恭谨道:“回皇后娘娘,正是。” 我微微颔首,然后看向许娥,只见她看到孔光身后的宫人端着放了毒酒的漆盘,面色一白,惊恐的往后退,泪水打湿了,不住地摇头颤抖着。 我转首看向孔光道:“本宫来送许氏一程,大人既是来了,本宫也不便妨碍了。” “娘娘贤德!”孔光笑着恭敬的俯身拱手道:“微臣恭送皇后娘娘。” 我微微笑着颔首,最后看了许氏一眼,便转身搭了子衿和侍书的手出去。 待走到庭院中,我似是听到了殿中许氏挣扎呜咽的声音,刚迈了一步,只听得漆盘杯壶掉落的清脆声音,我脚步微微一滞,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我转身走向昭台宫外,不再停顿半步。 “听闻许氏先前挣扎着不肯就死,那孔廷尉便直接让人上去喂着喝了,愣是灌掉了大半壶,一眨眼身子就硬了,听收殓的人说,那许氏挣扎的手心儿都攥破了,手臂上好多红印儿,想必是被人钳制的,瞧那劲儿就知道有多泼烈了,从前倒没看出来。”李朝恩在下面有声有色的描绘着。 我靠在美人榻上,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丹蔻,闻着身旁袅袅的苏合香,觉得每一个毛孔都顿开了。 “那是她许氏该得的,今日她的挣扎就该知道当初司棋被逼至死的境地,就该尝到我连丧两子之痛。”我微微阖了眼,脑海中浮现了司棋的娇俏嗔笑,穿着嫩粉桃红的裙儿,那般美好。 “怎么收拾的?”我淡漠的开口。 “陛下问都不问,只交由秦道秦公公办,不过是席子一裹,同那些罪妃一般草草埋了。”李朝恩敛目道。 “嗯。”我微微颔首,正在这时突然见侍书急急走了进来,面色分不出喜悲,给我福了身便沉声道:“主子,马婕妤去了。” 我身子猛地一起,直盯盯地看着侍书,正打算问话,忽地什么都明白了,便又缓缓靠了回去道:“怎么去的?” “吞金去的,打发了身边儿的人出去说要歇息会儿,待晚膳时紫荆去唤,便见婕妤去了,身子早冷了,都装扮好了躺在那,手中还攥着小孩儿衣衫。”说着侍书便不再说话,只立在那。 “许氏死了,她孩儿的仇报了,独留她一人,又有何意。”我看向子衿道:“你去少嫔馆,丧葬的事交给合德吧,一切按婕妤礼妥善处理,不要缺了短了什么,有什么事就来问我。” 子衿领命下去了,我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我也累了。” 第二十八章 燕赤凤 翌日,我欲前往长乐宫向太后请安,却不见侍书,我转首问子衿:“怎地不见侍书?” 子衿微笑垂首道:“婕妤娘娘唤了侍书去打络子,一时半会儿只怕回不来的。” 我微微颔首道:“那便你随我去长乐宫请安就好了。” 去了长乐宫,我向太后细说了马莹莹一事,太后只将一切交予我,更多的只是唏嘘叹息罢了。后来太后又难免交代好好照顾卫美人,待我刚走至前殿,却又忽然想起太后寿辰就要到了,定陶王和中山王以及两封国的太后想必也要来朝贺的,因担心自己办的不合太后之意,我便转身对侍书道:“你且在宫外等着就是了,太后寿辰一事我合该这会儿听听太后的意思。” 留下侍书,我便又折返回去,待回了内殿,转了一道花间,正要过一道纱幔时,却听得太后难掩的疲惫和苍凉道:“慕予,你说哀家是不是做错了?” 我脚步一滞,心中突然一沉,没来由地一阵紧张,我正欲轻声退出去,然而太后的一句话,我却再也迈不动步子。 “为了王氏,哀家手上沾满了三个亲孙儿的血,如今陛下年岁渐长,却连一个皇子都没有,这是不是上天和先祖在惩罚哀家?”一向精明矍铄的太后,此时的声音却是带着从未有过的苍老,而我,就像突然坠入了千年的冰窖,身子渐渐发凉,心内却似打鼓一般。我此刻什么都没有想,只知道若此时让太后发现我的存在,我便只有一个结果,死! “太后怎么会这么想?太后这样做不只是为了王氏,也是为了汉室的江山,当年许氏如何的风光,恭哀皇后的侄女,先皇的表妹。大司马车骑将军平恩侯之女,才情容貌俱佳,深受帝恩,从做太子妃至登上后位。都是专房之chong,从前汉高后不受高祖chong爱,就已能扶吕氏一族,差点使汉室皇权旁落,就是因为诞有太子。许氏若是诞下太子,将来只怕会走汉高后的路,太后为了陛下为了汉室江山,才不得已而为之。”慕予姑姑劝慰的说着。 “那碗掺有杏仁粉的藕粉蜜糖羹终究是哀家调换到许氏的食物中,又刻意将许氏的怀疑引到郑兰身上,若非如此。或许许氏就不会那般恨之入骨下死手,郑兰的两个孩儿就不会枉死了,那都是哀家的孙儿,是天家的血脉啊。” 我手中紧紧攥住门框,只觉得血液都冲进了大脑一般。手上稍微松懈便会倒下去。 “太后……” “为了王氏的长久,哀家却是背弃了陛下,背弃了先皇,背弃了汉室的列祖列宗,哀家死后只怕是要下地狱的。”太后声音中带着无限的苍凉。 “奴婢说句不敬的话,若太后当初未下决心,只怕太后百年之后。许氏便会猖狂篡政,到时候太后才是真正的对不起汉室列祖列宗,如今卫美人已怀有龙裔,便证明上天和汉室祖宗都没有怪太后,没有惩罚太后不是么?” 过了许久,只听得太后的声音中突然透出一丝欣然和振作:“你说的没错。还有卫美人,还有卫美人,哀家没有错,许氏张狂,哀家是为了汉室除掉隐患。若是许氏留下,哀家百年之后,只怕王氏就会被她许氏赶尽杀绝,哀家不允许,哀家决不允许。”说到最后,太后的声音中满是凛冽的杀意。 我再也支持不住,脚步微颤,怀揣着内心的惊惧,一点一点的收回步子朝外退,待出了长乐宫,看到侍书和凤輦在那候着,我才发现自己的手中早已捏满了冷汗。原来是太后,原来一切都是太后,太后为了家族打压许氏,亲手除掉了废后许氏的孩子,从而引起了许氏对郑兰的猜忌,原来许氏同郑兰一辈子的厮杀却是太后一手促成的。许娥的孩子死于太后之手,郑兰的孩子虽是死于许娥之手,而究其根源,却是因为太后。皙儿,我的皙儿又何尝不是因为太后而死。 饶是春日高照,我的身子却越发寒冷,子衿看见我惊道:“主子?” 我忙抬手止住了她的疑问,然后按压了心中的情绪道:“回宫!” 待回到宫中,我一个人静静坐在昭阳宫的舞室里,谁能想到,永巷厮杀了一生,转眼才知道一切都非原本的模样,孰是孰非,谁欠了谁,早已分不清。在这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中,许娥是悲凉的,郑兰是悲凉的,一个有一个逝去的小生命是悲凉的,而我,又何尝不是悲凉的。许娥与郑兰斗了一生,至死都不得知原来自己的杀子仇人竟是太后,白白妄斗了一世。 我头一次感到了无尽的恐惧,我唤来了子衿道:“你亲自挑一些东西去替我探望一下卫美人吧。”卫美人腹中的孩子决不能再出事,决不能。 子衿虽是又担忧又疑惑,但还是领命退了下去。而我却突然感到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陌生,我唤来了宫人替我温了酒来,独自一个人坐在那自斟自饮,或许醉了,就不会那么痛苦,那么害怕了。 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皇上,想起了皇上温润的笑脸,若是皇上知道了这一切,该有多么的痛苦,这痛苦只怕甚与我千倍万倍,此刻我想去找他,陪在他身边,静静地相拥不说话也好,抱着他哭一场也好,可是他却已经许久没来看我了,是对我失望了吧,是觉得我骗了他,背弃了他,再也不想见我了吧。 一滴泪无声的滑落,我独自伏在案上低泣起来,我无法想象没有了他的怀抱,没有他的温语,没有他的爱,我该如何活下去,该如何活下去。 一杯又一杯温酒下肚,我却觉得越发清醒,过了许久,恍然间只听得有人推门而入,是子衿回来了么?只怕又要唠叨了吧,我微微苦笑,抬头看去,却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长身玉立。翩翩立在那g溺怜惜地看着我。 我心中一阵一阵地激动,泪水像是收不回来一般簌簌滑落,我紧紧地盯着那抹身影不肯眨眼。我害怕,害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他来了,他来看我了,是感受到我的害怕感受到我的痛苦了么?他是信我的,他终究是信我的。 “陛下,陛下。”我喜极而泣的站起身来,小心地一步一步靠近他。 “你终于肯来看我了么?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我再也抑制不住的哭着奔向他的怀中。 “是的,我来了,我来看你了。”他一点一点轻轻地抚着我的背。温柔的安抚我,一切都那么熟悉,真好,真好。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来看我了。我害怕,害怕我就这样失去你了,就像失去我的孩子,就像失去我的皙儿一样,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不住地哭泣乞求,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不肯撒手。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怎么舍得不来看你,怎么舍得抛弃你,不要害怕,我是爱你的,是爱你的……”他魅惑一般的语气一点一点的抚平了我的畏惧,手中轻轻地扯开我的衣带。指尖似有若无地滑过我的衣裙。 我身子一软,倒在他怀中,他一把抱住我往一旁的塌上去。当他将我放到了榻上,渐渐地靠近我,而我的衣衫渐渐被褪到了肩下。温热的气息暖暖洒在我的肌肤上,他渐渐地靠近我,正欲吻我的唇瓣时,我却被眼前一张陌生的脸震惊在那里。 在他即将贴近我的唇时,我猛力将他推倒在地,立刻坐起身子仔细看着眼前的人,他不是,他不是皇上,我是怎么呢?我竟认错了人,想到刚才亲密的接触,我只觉的胸中气闷,一阵干呕。 我凛冽的看着他道:“放肆!你是谁?竟敢闯入昭阳宫,意图轻薄本宫?你是有几条命?”想到此我一阵怒火,便要唤人来。 “皇后娘娘若是叫了人来,看到此刻的情景,只怕六宫都要胡乱猜测了,陛下已经怀疑娘娘,娘娘如此可不是害了自己么?”只见那人眼角一挑,语中轻佻而又魅惑,青衫半褪,如猫一般慵懒地斜躺在毛毯上,眼神迷离轻薄,而我却心中慌乱,身子有些燥热,看着他那双桃花眼,心中更是烦闷不已。 他说的没有错,若我此刻唤人来,只怕所有的清白就毁了,而皇上……想到此,我只觉得心中一寒。 “从前娘娘chong冠六宫,可如今陛下许久不来娘娘这儿了,娘娘心中只怕也是孤独的吧?”他忽然起身慢慢爬至我的脚边,蛇一般缠绕上来,软软伏在我的榻边,妖娆的仰着头看着我,轻轻拨弄我松散的衣带魅惑道:“赤凤心慕娘娘已久,娘娘如此绝世倾城的女子,难道竟要在这金丝笼中苦等一辈子,苦守一辈子,做那一世凄凉人么?”我的心中猛地一震,只觉得心都在颤抖,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苦苦等一辈子的,不会的。 “娘娘,就让赤凤来伺候娘娘您吧,娘娘……”我一时有些失神,呆滞地看向他,只觉得他像极了一只狐狸,胸前的衣襟褪在肩头,跪坐在那,一点一点起身靠近我,衣襟越发微敞,露出了如玉的肌肤,几缕如墨的青丝慵懒地散在肩上,一双桃花眸子只一眼,便能被勾进去一般。我紧紧地攥住手心,穿透了肌肤,渗出血来。 “娘娘……”他察觉到我手上的动作,媚然的挑眼对我笑道:“娘娘怎地如此伤自己,让赤凤帮您疗伤。”说完他便去抚过我的手,凑近欲为我舔去血迹。 “啪!”我猛地一耳光掼过去,只见他惊愕的跪倒在那看着我,我狠厉地射过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道:“迷情香……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把戏么?竟妄想用此迷失本宫的心智?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娘娘说什么?赤凤不懂,赤凤只是仰慕娘娘天姿已久,娘娘……”他凑近我的身子突然僵在那,脸色一白,有些惊恐的看着我,而我手中拿着金簪轻轻滑过他如玉的容颜上。 “怎么?还不肯说实话?那本宫不介意划烂你的脸,将你扔出去示众。”看到他身子微颤,果然是个视容貌为命的人,我轻哧一声,然后媚然道:“死在本宫手里的人无数,这六宫没有人不知道本宫的手段,你若不怕,大可继续嘴硬,只不过本宫却没心思陪你玩。”说着我手中一紧,就要划下去,果然见他脸色一变欲说话。 第二十九章 姊妹断情 然而却突然听得外面宣到:“陛下驾到!” “哐啷!”手中的簪子滑落在地,我震惊的看着门口处,再看眼前的那人,只见他也慌然的没了法子,就在我绝望之时,他慌忙躲进了塌后面的屏风。 与此同时殿门被打开,一抹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我惶然的看过去,只见皇上脸上虽是冷淡,却分明看见他眼中的愧疚与挣扎。我痴然的坐在榻上没有起身行礼,他也没有怪罪,只慢慢走到我面前。 “你……可还好?”听到这温润的语中带着关切,我身子猛地一震,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眼神有些抑制,然而我却能看出那眼中抑制不了的怜爱与热切。 “臣妾……很好。”一滴泪无声滑落,我抑制住颤抖道。 “朕,是不是扰到你午睡了。”他轻咳了两声,掩饰着眼中的不安与与尴尬道:“朕原想晚上再来看你,可合德却推着朕立即就来,果然扰你了。” 许久,相对无言,就在我欲说话时,他忽然抬起头来直视我道:“飞燕,朕想你了。” 一句话,我的泪却是再也收不住,因为低泣我的身子不住地颤抖,他有些手足无措的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轻轻揽我入怀不住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朕的错,是朕的错,不要哭了,朕这些日子一个人想了很多,没有你在身边,朕食不能进,夜不能寐,每日披着国务,却不自觉的想着你,每日都习惯性下了朝往你宫里来,可想着那日,好着面子,便又忍痛回去。秦道他们一群每天没少被朕骂,朕从来没有这样烦躁不安过。[]飞燕,朕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在身边,你早已经在朕的心中印刻着。从前是朕的错,朕不应该向你发脾气,可是朕……” 他微微一顿,然后看着我道:“朕不是不信你,朕是信不过自己,朕害怕在你心中,朕比不过那人,凝华一事让朕生气,愤怒,可你的事。却让朕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畏惧与恐慌,朕从来没有那般不安过,只是因为朕太爱你,飞燕,朕错了。原谅朕,回到朕身边好么?” 我心中慌乱不已,只能哭着看着他,他担忧的看着我道:“你不肯原谅朕么?” 我忙摇了摇头,他顿时欣然一笑正欲说话,却突然听得屏风后面轻咳一声,我身子一僵。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我感觉到他身子一紧,面色渐渐晦暗,他抬头看向屏风后面,过了许久,他转眼打量了我许久。我正欲解释。 只见他自嘲的冷笑,我身子一震,惶然的看着他,他缓缓起身,俯视着我冷笑道:“在朕心心念念想着你。无数次幻想与你和好之时,你却是……” 他冷冷扫过屏风,然后紧紧地凝视着我道:“原来朕始终是最愚的一个,你就这般耐不住么?”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住地摇头哭泣,我知道此刻若不说清,我们之间一切都灭了。 我忙起身去拉住他道:“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是有人陷害,是有人陷害。” 他冷冷一笑道:“许氏已死,你如今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谁敢不要命陷害于你?” 他缓缓凑近我耳边,紧紧钳住我的下颚逼视着我,冷冷道:“你是不是量定了朕舍不得你,才会这般放纵,朕此生……再不想看到你,再不想。(.无弹窗广告)” 我身子一滞,痴然的看着他,却见他眼中漠然没有一丝温度,一把甩开我的手,转身拂袖而去,待他消失在眼前,我彻底如被抽去魂魄一般,直直瘫软在地上。 片刻,便见秦道神色惶恐的走了进来,小心拂了礼,然后眼神示意身后的宫人去了屏风后面,只听得一阵呜咽挣扎声,便见那宫人手中攥着一个麻袋,拖了出去。秦道对着我欲说什么,但还是叹息一声道:“陛下心中,最重的终究是娘娘的,可……唉!”秦道静静地退了下去,而我的心,也冷了。 “主子,主子这是怎么呢?”子衿急着进来到我身边。 “查!给我查出那人是谁派来的,我不会放过,绝不会放过!”我的语中充满饿杀意,子衿也凛然打了个颤。 过了许久,我痴痴坐在那身子也快僵住时,子衿才回来,步履却是从未有过的沉重,脸色也很难言明。 “是谁?”我默然道。 “主子……”子衿有些迟疑,我射眼看过去冷声道:“是谁?” 我心下已猜中了几分,果然见子衿垂首沉声道:“奴婢查出此人叫燕赤凤,听闻歌舞琴技颇好,是……是婕妤娘娘寻了来,做乐师的。” 我身子一懈,合德,终究是她,我最不想承认是她,可一切都事与愿违一般,陛下拂袖离开那一刻我的心是冷了,而此刻,我的心已经死了,成了灰,消失殆尽了。 “合德,合德。”我嘴中念着,猛地站起身便朝外走道:“去少嫔馆。 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刻,我会和合德走到这一地步。我冷然的直直走进合德殿中,不理一众宫人,直到看到合德坐在妆台前描眉,似是听到了声音,合德转过头来看到我,欣然笑道:“姐姐来啦,瞧瞧我新调的‘慵来妆’可好?”说着高兴的向我跑来。 “啪!”我猛地一个耳光闪过去,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手中微微发疼,我紧紧攥着双手怒视着合德,而合德惊愕的站在我面前看着我,捂着的脸微微红肿起来。 “姐姐?”合德委屈地看着我。 “娘娘!”一边的樊嬺惊呼的要奔过来,我指着她斥道:“给本宫滚出去!”许是我的眼神中难掩的杀意,樊嬺身子一颤,静静退了出去。 “赵合德,你还记得我是你姐姐?”我冷笑的转而看向赵合德,我冷呵了一声道:“怎么?你就那般想要独守恩chong,容不得人?第一个是班姐姐,第二个是我,第三个是谁?梁姐姐?雪冉?洛儿?还是整个六宫?” “姐姐,你在说什么?”合德惊滞的看着我道:“合德不明白。” 我冷笑一声,然后看向她道:“没有人比你更明白,燕赤凤不是你精心寻来的人么?你刻意调开了侍书,又趁着子衿不在,派那人享用迷情香陷害我?” 合德脸色一白,我冷笑道:“你再佯装帮我,劝陛下去我宫里,见到那一幕,很好,合德你做的很好,论手段论心计论狠毒,我竟不及你万分之一,如今你得偿所愿了,陛下如今再不想见到我,你再吹点枕边风,陛下就能亲自下令赐死我这个不忠不节之妇,我就步入许氏的后尘,而这后位就是你的了,多好啊,多巧啊,设计的多巧啊,所有人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我的合德长大了,连我这个姐姐都不如你了。” 我仰头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滑了出来,“姐姐,合德没有,合德什么都没做,姐姐你要相信合德,是有人挑拨,姐姐你不要相信。” 看着合德紧张的拉着我,我笑着道:“许氏死了,还有谁会挑拨?你竟还想骗我?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偏偏你寻了侍书走?偏偏你催促着陛下去我宫里?” “我没有,我没有。”合德急着吼道。 我轻笑一声,然后看着合德冷笑道:“合德,你做的很好,姐姐败在你手下了。” 说着我敛了笑意道:“你赢了,你也把我们的姐妹情谊烧尽了,赵合德,你我再不是姐妹,从今以后,我们再无半点关系,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姐姐!”合德惊惧地看着我。 “若非你是我的妹妹,我不会放过你,不要再叫我姐姐,我觉得可悲。”我漠然的看了赵合德一眼,不再说话,转身拂袖而去,听得合德撕心哭道:“姐姐!姐姐!”我却再也不理。 第二十九章 流言 转眼间,秋日来了。[.超多好看小说]昭阳宫繁华喧嚣不再,皇后行为不检,惹怒皇上,帝后间隙,已日见失chong之态,这一消息早已像长了翅膀般,飞入了永巷的每一个角落。六宫的人因着我深居后位,又有合德独chong,虽不敢口头讥诮,落井下石,却是人人都视昭阳宫如不见,在无人如从前般巴结奉承。 如今,倒是合德,放眼六宫,陛下皆不入眼,日日只流连少嫔馆,夜夜笙歌曼舞,灯火连连,与六宫其他宫殿的清冷孤寂相比,最是不同的。 我的失chong,却是成就了合德的专chong,合德与皇上的形影相伴,又羡煞了多少旁人,而这一切在我眼中,耳中,却是那般的讽刺,心中只如刀绞。可我却还是每日想听到关于他的一切,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觉得与他靠近些,正如现在,我痴然的靠在榻上,侍书在一旁絮絮诉说。 “陛下每日下了朝都先去了昭仪娘娘的少嫔馆,陪昭仪娘娘用了午膳,游园赏花后,才回了宣政殿处理政事。政事处理必是去了少嫔馆,摆了御膳,与昭仪娘娘共进。膳后,昭仪娘娘就会宣来舞姬乐师,同陛下一起饮酒赏舞,有时昭仪娘娘也会亲自抚琴起舞,陛下说,纵是天上神女,不及妃也。” 我阖着的眼皮微微一颤,感觉到了侍书的迟疑和停顿,我也不睁眼,只淡淡道:“还有呢?” 侍书迟疑了许久,方继续诺诺道:“前儿有一日,昭仪娘娘舞罢,陛下揽昭仪入怀,昭仪侍酒,陛下欣然大悦,直说……直说……” “讲!”我有些不耐烦的沉声而道。 “说‘吾老是乡矣,不能效武皇帝求白云乡也。”我心中一震。猛地坐起,直直地冷盯着侍书,侍书似是有些害怕,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原来此刻的我是如此令人恐惧,我竟也要变成第二个许娥了么? 我苦涩一笑,慢慢地靠回身子,眼睛瞥到案上雕花瓷瓶儿里插着的几枝牡丹,花开正艳,韶光正好,而我,却已是落败的花儿,还未褪颜色,却已落下枝头。堕入泥中。“不求效武帝求白云乡?是因为怀中的娇娇温柔乡么?”想到这儿,我不禁笑出声来,然而我却听到自己笑声中的冰冷与寒凉。 瞥到子衿和侍书惊惧而担忧的看着我,我敛了笑意,又回闭目道:“还有什么?把你打听的都细细地告诉我。” “主子……” “说!”我一声冷喝打断了侍书的迟疑。只听得侍书弱声道:“还有昭仪娘娘研究了个新妆,娇妩婉然,名曰‘慵来妆’,陛下看了极是喜欢,六宫乃至宫外的贵妇小姐,如今皆傅‘慵来妆’,陛下说任世人再效。皆不及昭仪万分之其一,形似神不似罢了。” “知道了。”我摆了摆手,只觉得无力道:“下去吧。” “主子……”子衿和侍书小心地唤我,我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眼前又浮现了那日的情景,合德妆扮镜前,转首间笑靥如花。娇俏出声道:“姐姐来啦,瞧瞧我新调的‘慵来妆’可好?” “再怎么效仿,又如何比得了真仙子。”脑海中不禁又浮现了必须揽我入怀,在我耳边温软轻语。 从前的“联娟眉”、“留仙裙”如今早已随风而散,纵然引得世人效仿。如今却是抛之脑后,花月无色。取而代之的却是“慵来妆”,如今的合德终究是取代了我吧,花开终无百日红,我也算是开到荼蘼了。 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自己一直抱着希望,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躲在他的怀里,感受他的爱,可如今冰冷的一切,将我彻底拉回了现实,有多爱就有多恨,他现在应该恨毒了我吧。在他辗转纠结了许久,终得放下帝王的自尊,说出自己的心意时,却看到我的不洁,只怕这辈子他也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你是不是量定了朕舍不得你,才会这般放纵,朕此生……再不想看到你,再不想。”他的决绝冷语只见如犹在耳,眼前渐渐模糊,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我靠在榻上,阖眼抑制住身子因低泣的颤抖,只觉得身上冷意渐甚。 从未想过有一天,我最信任的人,竟将我堕入了地狱,取而代我,陪伴在我最爱的人身边,我嘴角自嘲一笑,赵飞燕,你就是这般的可笑,这般的讽刺。 忽然听得外面有吵闹的声音,我倏然收了泪水,冷然睁开眼睛唤道:“子衿!” 殿门“吱呀”被打开,子衿急步走了进来道:“主子?” “外面怎么呢?”我有些不愠的问道。 子衿神情莫名,只垂了首,有些迟疑。我心中无名的不耐烦,不由冷声道:“说!” “主子。”子衿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有些黯然悲伤的垂首道:“外面有人说闲话,李朝恩看见了,这会正训着,是不是吵着主子了,奴婢这就让他们散了去。”说完子衿急急地就要朝外走。 “子衿,我不希望连你也骗我。”我冷然的声音掷在殿中。 子衿身子一抖,过了半晌,突然转身凄然的看向我泣道:“主子。”许久,子衿才黯然沉声道:“外面不知如何来的传言,说……说……” “讲!”我声音一沉,子衿默然垂首道:“说主子进宫前已非完璧。” 我身子猛地一颤,既惊愕又愤怒的看了过去,子衿继续道:“还猜测主子进宫前已有定情,是个捕鸟的青年,还说……” 子衿抬头看向我,语中因凄哀而颤抖道:“说主子初侍寝那夜,使了计谋蒙骗陛下。” “哐啷!”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忿然,一把将案上的茶盏狠狠掼到地上,怒然起身便往外走,将子衿急声抛在身后。 到了昭阳宫外的甬道角落,果然见两三个宫女正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因连下了几日的雨,砖地中渗满了水,那几个宫女的膝盖处早已浸湿,裙子打湿了一片。脸色发白,身子因惶然而发抖,嘴唇轻颤,不住地哭道:“李公公,奴婢们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公公饶了我们吧,公公。” 李朝恩冷眼睨着她们道:“饶了你们?皇后娘娘的是非你们也敢乱传,都是群黑了心肠,烂了舌头的狗东西,饶了你们,便饶不了我自己,来人给我拖下去打!” “李朝恩。”我淡然出声,惊滞了李朝恩,也打断了那几个宫女一片的哭饶声,顿时甬道上死一般沉寂。 众人跪地叩拜,我没有叫起,只挑眼看向李朝恩道:“这是怎么呢?” 李朝恩有些遮遮掩掩的赔笑道:“没事,不过几个不懂事的宫女,奴才正教训了,可是吵着主子了?奴才这就把她们拖下去。” 说完他便疾声对小内侍道:“还不拖下去,都傻愣着干什么?” 我知道李朝恩只以为我还不知道,不想我为无谓的事生气,因此只瞒着,可这些龌龊晦暗的流言如何会不穿进我的耳中。 “慢着!”我出声打断,李朝恩错愕的看着我,我缓缓踱步到那几个宫女面前,那几个宫女想往后挪,却是不敢,只能抖如筛糠的跪在那,见我如见索命阎罗一般,叩头求饶。 从前或许我不会在意流言,可如今…… “看这打扮,也不是新来的宫女,竟还不懂事,乱嚼舌根,有辱主子,那便是不要命了,既然不要命了,还留着干什么,直接拖下去打死,拉到乱葬岗上扔了就是,杵在这儿让人碍眼么?” 我的声音冷如从地狱传来一般,那几个宫女顿时吓得没了人色,直接瘫在那,周围噤声不语。我冷眼扫了周围过往埋首叩拜的宫人,我冷声笑道:“今儿本宫便把话撂这儿了,不管有心的无心的都给本宫听好了,记好了,本宫既是担着皇后的位子,就要担着掌管六宫的责任,再有让本宫听到不堪入耳的龌龊话,隐射有辱主子的,便都去给她们作伴吧,乱葬岗子大得很,多少条烂了心的舌头,还是扔的了的。” 说完我冷眼扫了过去,许多宫人都打着颤。我转身拂袖而去,走到昭阳宫门口,我头也未回,只厉声道:“李朝恩,执行!” 扔下这句话,我便提步而去,只留宫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既然不管我如何做,都止不住他人的怀疑和流言,那就别怪我赶尽杀绝。 第三十一章 刘欣 秋风瑟瑟,独自坐在廊下,静静看着庭前落叶纷飞,日日耳边传来丝竹笙歌,然而这些喧闹只属于少嫔馆,昭阳宫就像被人遗忘了一般,独自在那里,再如何华美奢丽,却冰冷如冰窖般。[.超多好看小说] “主子怎么又坐在这风口了,若是着了凉如何是好。”子衿劝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头去,子衿手中拿了件儿云端披风替我一边穿上,一边儿看向侍书道:“你也糊涂了,在一旁伺候着也不劝劝主子,尽顺了主子意,也不怕生了病。” 侍书一脸为难,不禁垂首。我淡淡道:“原不是她的错,是我想出来看看景,散散心罢了。你听,是不是有丝竹乐曲的声音,一日一日,从没停过。” “主子……”子衿神色黯然。 我苦涩一笑道:“你瞧,免了六宫的请安,推了一切的琐碎,如今多悠闲自在,只怕我这昭阳宫是阖宫最清净的了。” 侍书微抬头,眼圈倏然红了,见我望了过去,忙垂了首,我却分明看到一滴晶莹落下。 “主子平日里太过劳累,奴婢日日瞧瞧着心疼,如今趁着悠闲,主子也该休养休养了,管他什么劳什子事,都推了去。”子衿不露痕迹的站在侍书前面,挡了侍书,强自笑着。 “子衿,你去取几封银子来。”我淡然的看向子衿。 子衿茫然地看向我道:“主子要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然后道:“宫里哪些人想走的,就一人赏点银子,都打发了出去吧。” “主子。”子衿惊愕的看着我,侍书也有些惊滞。 “你们以为瞒得住我么?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心不在我这儿,我又强求人家做什么,想另谋出路也好,想脱离现状也罢。都打发了出去,否则不情不愿的留在这里,人再多,也不见得侍奉的好。”我转眼看向子衿道:“这事你去办吧。都把银子给了,不缺谁不少谁。至于留下来的,也都赏了,能有心陪着我这失了chong的主子,也难为了,指不定,咱们就要这么相依为命一辈子了。” “主子。”子衿眼睛有些微红,泛着晶莹泪光:“陛下早晚会来看主子的,终究主子才是陛下心坎儿上的人,如今不过是多了些误会。误会一除,一切都会好的。” “姑姑说的是,饶是民间夫妻也有间隙的时候,不过是chuang头打,chuang尾和。哪有隔夜的,主子莫要再说那般丧气话了。”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如今我处着如何的境地,我知道,你们也知道,若是旁的误会也就罢了,只怕陛下现在心中对我只有恨。再无别的了,王凝华如何的结局,你们是知道的,没将我打入冷宫,陛下还压下了此事,已经是格外了。还能奢望什么。” 子衿和侍书黯然的低了头,悄然抹着泪。[]我抬头看着秋黄的叶子,只觉得眼中酸涩,我微微阖眼,抬手拂去了眼角的湿润。 这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我转头看过去,只见李朝恩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到了我面前,欣然的躬身行礼道:“主子。” “怎么呢?”我转换头,看着庭院淡然问道。 只听得李朝恩声音带着难掩的喜色道:“主子,共王求见,这会子正在正殿等着,还携了世子一起来了。” 我身子猛地一阵,倏然起身看向李朝恩道:“你说什么?” 李朝恩满脸带着笑意道:“主子,共王来了,世子也来了。” 子衿和侍书听了都喜极而泣,捂着嘴欣然笑着。我急忙问道:“侍书也来了?” 李朝恩微楞了一下,然后道:“王后并未与共王一同来。” 我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急忙就往正殿去,子衿和侍书也匆忙跟了我一同前去。 到了正殿,一抹熟悉的身影坐在殿中,一如记忆中那般,一袭浅蓝锦袍,翩翩然于那,仿似江南的烟雨朦胧,幽远静谧,让人不禁回想起曾经那个立于皎月下,徐徐吹笛的谪仙男子。眼眶不由模糊起来,我忙拭了去,急忙朝过走去。 刘康似是听到了我的声音,转首一见我微微一愣,然后端然的拱手行礼道:“刘康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忙抬手,欣然笑道:“王爷快请起。”说完我转首看向侍书道:“奉茶。” “王爷一路辛苦了。”我笑着看向刘康,然后打量了眼周围道:“侍书未同王爷一起来么?” 刘康温然道:“回皇后娘娘,因母后一直缠连病榻,刘康一去,更无人照料,因此侍书奉与榻前,不能同小王一起来。” 我眼下黯然,却听刘康道:“为贺娘娘封后之喜,小王与侍书奉上贺礼。”说完便见小魏子奉了锦盒上来,子衿忙上前接了去。 我黯然一笑道:“何喜之有。” 刘康眉宇微蹙,但很快温然道:“刘康特携世子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我一听,立刻抬头,欣然的看到一个乳娘怀中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孩子,身旁拥着宫女,待一众人跪地请安,我激动地微微起身道:“快抱了世子,我看看。” 子衿忙笑着去抱了,小心翼翼地上来到我身边,我将世子抱入怀中,坐在我身前,一双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滴溜转,打量着我,看着可爱极了。 我笑着牵了世子的手道:“世子的皮肤像侍书,雪一般的,眉眼却是像极了王爷,如今便能看出以后世子必是翩翩俊美,不知道又要得了多少闺中阁楼的芳心。” 刘康温然笑道:“皇后娘娘谬赞了,不过一岁多的孩子罢了。” 我笑着道:“可取名了?” “刘欣。”刘康笑着看向世子道。 我嘴角微漾:“刘欣,好名字,如今我看了他,就欢欣了。” “抱,抱……”刘欣突然伸着手,看着我便要抱。 我欣然的抱起了欣儿,不由粲然一笑道:“好欣儿,要姨母抱抱啊,得先叫姨母,姨母……” 看到我故意拖长字音,一字一句教欣儿说话,子衿和侍书她们都欣然笑起来,许久昭阳宫不曾这般热闹了,竟有些恍然隔世般。 “姨……姨。”听到欣儿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我高兴的吻了欣儿的脸颊,笑着道:“姨母的好欣儿,姨母抱抱。”两手亲切的抱住欣儿,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乳香,眼中不禁湿润了。 “娘娘。”刘康神情微滞。 我笑着拂去了泪水道:“无事,不过是太高兴了,如今侍书的孩子也这般大了。”说着我对子衿道:“把我一早让人打制的一套长命锁,金制镶玉璎珞圈取来送给欣儿。” 子衿笑着道:“哎,奴婢这就去。” 待子衿拿了上来,我一一小心给欣儿戴好,欣儿瞧着极是喜欢,把那颈脖上的璎珞圈拿在手中逗玩。 我笑着道:“王爷不如就在本宫这里用膳吧。” 刘康微一愣,然后温语道:“小王谢娘娘。” 我欣然的对子衿道:“去备膳,还要备一些世子能吃的东西来。” 子衿忙答应了下去,而我抱着欣儿便不想撒手,只觉得皙儿仿佛又回来一般。 第三十二章 月夜 待晚膳用后,我因舍不得欣儿,因此道:“难得世子来本宫这里,王爷不如携世子一同游昭阳宫的园子如何?” 刘康看了一眼在我怀中玩的正欢的欣儿,然后笑着对我道:“既然皇后娘娘盛情,小王自是不能拒绝,便却之不恭了。” 我笑着微微颔首,便转首对子衿道:“备些点心吃食,逛累了也能找个亭子歇息赏景。” 子衿笑着欠身道:“是。”然后恭敬退了下去。 待一切备好,我们便出了门,虽是进了秋日,然而昭阳宫的花开的依然繁盛,翠竹疏影,随着秋风习习,时而微晃,时而静滞。漫天的金黄落叶铺洒了整条石径小道,踩上去“吱呀吱呀”,脚下软软的,如绒毯一般。 静谧的时刻,突然听到欣儿的声音,我转头望过去,乳娘怀中的欣儿两手直直的伸着,似要抓什么,我挑眼看去,却是一片嫣红的菊花圃,我笑着走了过去道:“让本宫来抱世子吧。” “哎哟,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哪敢劳累娘娘。”那奶娘吓得连忙摇头。 “奶娘说的是,欣儿身子壮,只怕累着娘娘凤体。”刘康也正要上前说什么,我笑着道:“无事,小孩子才多点儿大,哪里就抱不起了。” 说完我将手伸了出去,奶娘迟疑的看向刘康,只听刘康道:“娘娘既是要抱世子,你们就在旁边小心伺候着。” 乳娘及一众宫女忙道:“是。” 说完乳娘小心将欣儿递了过来,我稳稳抱在怀中,食指轻轻点了欣儿的小脸笑道:“我们家欣儿是要花吗?姨母给你择。” 说着我转身要去摘一朵开的最艳的,刚触到那花朵,一只修长的手倏然眼前,不经意轻触到我的指尖,我手中微颤,转头看去,却是刘康chong溺的看了欣儿一眼。然后对我道:“娘娘抱着欣儿多有不便,让臣弟来吧。” 我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然后莞尔一笑道:“劳烦王爷了。” 刘康微微一笑,便上前去摘。而我将手笼于袖中,轻轻一攥又舒展开来。这时只见刘康摘了花在手,转身递了过来,我抬手拿了过来,递到欣儿面前笑道:“好欣儿,要不要?” 欣儿高兴的直伸手乱晃,一手就要抓过去,我却是一把躲开,急的他小腿儿直踢,一时间我倒觉得手上有些吃力起来。不由微微蹙眉。 “这小子最不老实,母后也是拿他没法子的,不如让臣弟来抱吧。”刘康伸手过来,我抬眼看去,只见他温润一笑。 我不由感激。将欣儿递与他怀中,谁知那欣儿着急的两眼只盯着我手中的花,手舞足蹈的乱晃,那模样倒是笑坏了众人。 我笑着将话递到他不远处道:“叫姨姨。” “姨……姨。”欣儿竟听话的学了声,我笑着将花递给他,他高兴的一把攥在手里不撒。 “瞧这孩子的力气,可见你和侍书养得好。”我笑着看向刘康。 刘康笑道:“自有了欣儿。臣弟倒是没什么地位了,阖宫上下,不论是母后还是侍书,都紧着他去了。” 这一番后逗得一众人都笑了,我拿绢子捂嘴一笑,欣然的看向玩的高兴的欣儿。 待到了沁芳亭。亭中早已垂了湘帘,摆了各式点心,加了炭盆,煮了茶在那。 我笑着道:“咱们且进去歇息。” 进了亭子,刘康坐于对面。我抱着欣儿入怀,子衿倒了茶,我对刘康道:“走了这会子,只怕冷了,喝点茶暖暖。” 刘康笑着应了,我拈了块儿藕粉桂糖糕,轻轻掐了一小块儿,然后递到欣儿嘴中,欣儿抿了一口,“咯咯”直笑着晃胳膊,我忙又拈了点儿喂给他,见他吃的高兴,我不由莞尔一笑。 “让奶娘喂吧,娘娘莫惯了他的。”刘康看向我道。 我笑道:“无妨。看他乐,我也乐了。”说着我微抿了一口茶看向刘康道:“侍书可还好?去了定陶可还习惯?” 刘康笑着道:“她很好,过去了,一应吃的用的也还便,就是怀了欣儿时,被这小子没少折腾。” 我嘴角微漾,搂着欣儿低头看着他喃喃道:“就是再折腾,做母亲的哪个不高兴。” “是刘康说错话了。”我抬头看去,只见刘康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脸上不复笑意。 我知道他是担心勾起了我的伤痛,我微微一笑道:“无事,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切也该放下了。”虽是这样说着,可真能放下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想到此,心中不由黯然。 子衿打点好一切,缓缓退到亭外去,我正拿着花逗弄欣儿玩时,刘康温语道:“你清瘦了许多。” 我手中微微一滞,很快我继续带笑逗弄欣儿道:“日子虽短,却是经过了许多事,跟走马灯似地,班姐姐走了,司棋也去了,合德与我如今也间隙了,就是陛下……” 我脸上微微一滞,然后又佯装淡然道:“也许久不曾来了,若不是梁美人,余良人,姚少使时不时来陪我,只怕我也真是孤家寡人了。” 刘康静默了一会子,然后看向我温言道:“皇兄心中终究是有娘娘的,刘康看得出来。” “有心又能如何,终究心里隔了块儿石头压着,陛下心里迈不出去那坎儿,便不会来看我的。”我苦涩一笑,看着怀中开心的欣儿。 “娘娘身正,宫中最不缺流言蜚语,娘娘无需去烦恼太多,不过是一些人的有心设计,连刘康这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陛下圣明,又如何会看不清?如今只是当局者迷,娘娘等待一些时日,定会拨的云开了,清者自清,娘娘何苦累着自己。” 听得刘康的温语劝慰,我不由抬头看向他,见他眼中的笃定,我不由也信了几分,我禁不住颤声问道:“你信我?” “刘康从未怀疑过。”听到他声音中的坚定,看着他诚然的神情,眼中微微有些湿热,他见了神情一滞,然后温然道:“趁着这月色,刘康有心想吹奏一曲,还望娘娘莫要笑话。” 我知道他是为了转移话题,为我纾解内心的愁闷,我莞尔一笑道:“王爷谦逊了。” 刘康笑着抽出腰间的玉笛,我眼中一滞,看着极为眼熟,恍然想到这玉笛正是侍书与刘康婚礼时,我送去的其中一份贺礼,如今见他随身携带,不由有些惊诧。 只见刘康站于亭中,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徐徐轻奏,皎洁的月光下,刘康长身玉立,如玉的容颜在月华的倾洒下,更是温润皎然。微风习习,衣袂轻卷,携着缕缕清音,落入耳中,只觉得能让人忘却许多的烦扰忧愁,难得的自在。一切都好像回到了过去,回到过去最悄然幸福的时刻。 看着眼前谪仙般的人物,或许我还是幸福的,至少有这样一位挚友知音,能解得世间一切惆怅纷扰。几次救我性命的是他,与我一起畅然闲谈的是他,如今在我最难过,最孤独的时候,最信我,能陪在我身边的也是他。眼角微微有些湿润,我不露痕迹的抹去了泪水,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第三十三章 荷灯 到了太后千秋这一天,阖宫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漫宫的红纱映着大红的宫灯,来往的宫人皆穿着亮丽喜庆,因前日里以身子不适为由,一切大小事务我皆交予合德与梁姐姐,今日原不想参加宫宴,然而子衿却劝道我为六宫之主,若是不去恐太后不豫。因此我也只得装扮了欲去。 因今日是太后的寿宴,太后必定喜欢人穿的热闹些,因此我 挑了一件儿银红百蝶穿花凤尾裙,外罩一件儿凤穿牡丹赤金霞衫。头上绾了灵凰髻,戴着九凤掐丝朝阳宝石钗,并着一枝金丝八宝海棠金凤步摇,鬓间一朵嫣红的牡丹欲坠,额前垂着一枚红翡滴珠,耳边两对浑圆的东珠耳坠。 待一切装扮毕,我便携了子衿,侍书一同前往宫宴,到了宫殿门口,隔了老远便能听到里面莺莺笑语,华丽的宫灯照亮了整个宫殿,我扶了子衿和侍书一步一步走过去,到了宫门口,只听得内侍扯着嗓子道:“皇后娘娘到!”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我紧紧攥了手心,然后舒然放开,昂首走了进去,许久不曾出现在这般热闹的场合,如今瞧着满眼的金玉珠翠,竟觉得有些不适应了,想到这儿,我心中暗自自嘲。 两边六宫嫔妃皆欠身行礼,我启唇道:“都起吧。” “谢娘娘。”众人起来后,皆立在两边儿,打眼看着我,整个殿中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我缓缓踱步的声音,感受着来自四周的注目,与以往不同的是,这目光中有惊诧,有按捺的不屑,有看戏的,还有哀伤,看到合德眼中的哀伤。我不禁自嘲一笑,这是为如今的我感到可怜么? 待我在上座坐定,方抬手微笑道:“各位都回座吧。” “谢皇后娘娘。”嫔妃们都缓缓退回座位。 我笑着道:“前些日子因着身子不适,因此许多事情都交予了赵昭仪和梁美人处理。今日寿宴大抵也是她们的功劳,都辛苦了。” 下面一众人都讳莫一笑,合德和梁姐姐都起身欠身道:“臣妾不敢邀功。” 我端着笑颜抬手道:“都起来吧。”说完我不再看过去,只转眼看向卫美人道:“卫美人如今身子可还好?” 卫美人忙扶了侍女起来欠身道:“有陛下,太后还有皇后娘娘的庇佑,嫔妾很好,劳娘娘记挂了。” 我目光移到卫美人突起明显的肚子上,又看她笑靥红润,便放心的点头笑道:“那便好,一切都小心些。有什么要的只管说才是。” 卫美人笑道:“是。”我便点头让她回了座。 不过闲聊了几句,便听得内侍道:“陛下驾到!太后娘娘到!” 我心中突地一跳,身子不由紧绷,手中不禁紧张的一攥,微微有些发怔。心中却又是期待又是怯弱。 “朕此生再不想见到你,再不想。”脑海中不由浮现了那日的场景,心中顿时一片寒凉,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惶然。 感觉到了下面冷眼旁观的目光,我方回了神,既然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我又害怕什么呢?想到此我毅然起身。端然的扶了子衿和侍书下去,领了众嫔妃欠身道:“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垂眼中看到了越走越近的身影,我的心突突地直跳,直到那身影立在我眼前。心好似跳到了嗓子眼儿,我的身子紧紧地绷着,手中因为紧张不由地紧攥,仿佛下一刻便呼吸不了一般。 这一刻从未有过的沉寂,四周的嫔妃皆不约而同的看向我这边。感觉到皇上顿了半晌,我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手中渐渐冰凉,浸着满是冷汗。就在我恍然,身子支不住微微晃动之时,便听到身边传来一个熟悉而又期待的声音道:“都起来吧。” 那声音仍然是那般温润,然而我的心却因着余光所看到的一切彻底沉入谷底,娇娆的合德被皇上双手轻轻揽起,合德有些娇羞的红了脸,瞥眼看到呆在那得我时,合德脸上一滞,嘴唇微颤似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突然另一抹眼光看向我,我下意识的看去,却是一抹再漠然不过的眼神,就好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生生的插在我的心中,狠狠的剜了一刀般疼。 饶是如此,我却仍然端庄的笑着,就算再痛,我也不想当着周围看好戏一般的眼中显出我的软弱,我的痛楚,如今就算是同情的眼光,也让我如同被硬生生扯开了伤疤,撒上一层盐一般痛苦。 心中越痛,脸上便笑的愈发灿烂,如今才知道,这样的笑是有多可悲。皇上温然的看着合德,笑着拉了合德同太后一同往上座去,而我却似被忽略了一般,静静立在那,看着那些熟悉的温柔再也不属于我。这一刻我再也坚强不起来,只能呆呆立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就在我准备转身黯然离开时,便听得耳边有人道:“刘康见过皇后娘娘。” 我神情一震,抬眼看到了刘康鼓励和安慰的眼神,看着他嘴角温润的笑意,那般熟悉而又依赖,就如曾经的陛下对我一般。 我不由莞尔一笑,微微启唇道:“王爷请起。”说完我转身欲往上座去,却看到了一些嘲讽的眼神,就在我脚步一滞时,却有一抹温柔的身影靠近我,自然的扶了我笑道:“娘娘,您该上座了。” 听到那抹熟悉的声音,我身子一震,抬头却是看到班姐姐一如从前的温柔笑看着我,一切都仿佛回到过去,我由班姐姐扶着一步一步走向上座,到了皇上身边坐下。 宴席开始,一番觥筹交错后,一切都被人淡忘了,然而我独自坐在上面,由着最初的紧张,紧绷着身子,到如今身心疲惫,心也早已凉透,他没有理会我,甚至于看我一眼也不曾有过,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会至此,看着他对合德的温柔,对刘康的亲切,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那般陌生,而自己却不得不笑着接受各种目光,一杯又一杯的美酒却如水一般被自己饮下。 过了许久,只觉得身子有些发热,头也有些闷闷地,原来难过到极致时,想灌醉自己,却是灌不醉的。我心底苦涩一笑,转首对蹙眉忧心的子衿悄声道:“扶我起来,我想出去散散酒。” 子衿忙与侍书小心扶了我起身,我从不显眼的地方缓缓向殿外走去,看着欢声笑语的众人,还有饮酒畅欢的他,原来自己只是多余的那一个,就算少了我,歌仍成歌,宴仍成宴。我自嘲的一笑,扶了子衿出了殿去。 不知不觉间,我便信步走到了不远处的淋池,看着熟悉的场景,曾经自己险些溺水,他便急的那般,如今却只有漠然如陌路。我缓缓坐在岸边石阶上,看着皎洁的月辉洒在静谧的荷塘中,只见得波光粼粼,浮光掠影,不由伸了手便要去拨弄清池。 子衿和侍书吓得忙道:“主子。” 我淡然一笑道:“无事,我只想沾沾水,不会落下去的。”说着也不管她们,顾自拨弄起水来,秋日的荷池终究是寒凉的,那彻骨的冰冷由指尖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 “主子,秋日水凉,这池子里荷花也谢了,咱们还是去别处逛逛吧。”子衿在一旁急着劝慰,侍书也跟着附和。 我苦涩一笑道:“是啊,花也谢了,人不也该散了,可见这是命。”说着我抬头看着一片落败的残荷,心中更添了许多伤感,不由眼中一热,便落了泪来。 子衿她们虽急,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我,就这样静静地过了许久,热泪着了风,变了冷泪,一滴一滴的落满衣襟,就在这时,突然听得侍书惊道:“主子,看。”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是无数光亮的荷花灯浮在水面,影影晃晃,撩着碧波荡了过来。瞬间我身子一滞,呆在那里,眼中满是无数星星点点的光火,好像夏夜里的星星,美得那般惊人心。 待一只只荷花灯渐渐浮向岸边,我小心地取了一个上来,看着眼前的情景,我的心中不由一暖,放下了许多愁然。 “听闻荷花灯可以承载众生的愿望,漂向天边,让神佛看到,娘娘何不许个愿,应个景,许也就实现了。” 一个温润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没有回头,只双手合十,微微阖眼,许下了心中的愿望,过了许久,我转首笑道:“只有王爷才会有这份雅致心思,本宫在此谢过王爷。” 刘康长身玉立在那,温然一笑道:“娘娘言重了,只是在刘康心中,娘娘是挚友,能博娘娘一个好的心情,也是值了。” 我心中一舒,不由粲然一笑道:“谢谢。”这一声抛弃了地位身份,只是朋友一般,他或许听出了其中意思,只是微微一笑。 第三十四章 离别 两个月的时间转眼过去,因着刘康将欣儿留在了昭阳宫,自己则住在原本的清凉台,倒也奇怪,欣儿虽离了刘康哭闹了一会儿,但要我抱着便能安静下来。更新最快每日看着欣儿嬉闹,一切恍若又回到了过去,唯一不同的是,昭阳宫仍然似是被遗忘一般,沉寂在永巷中。刘康经常受皇上传召,每日从皇上那出来,便会来昭阳宫陪欣儿,如此,我们日日烹茶煮酒,抚琴下棋,虽然平淡,却是我进宫以来从未感受到的温暖时光。 这一日我正在后园亭子里煮着茶,石桌上炉火沸沸,紫砂壶冒着丝丝的热气,清香的茶味随之四散开来,萦绕在鼻尖,似有若无。我坐在垫了锦褥的石凳上,静静撑在石桌上,看着亭外欣儿和侍书,李朝恩,并着一众小宫女儿在院子中嬉戏玩闹,听着他“咯咯”的笑声,看着他停不住地小胳膊小腿儿,不由嘴角一挑,漾起笑意来。 “花…..花……”欣儿指着一枝绽放正美的“姚黄”嘴中含混不明的念着。 侍书忙笑着上前去择了下来给欣儿,子衿笑着道:“再这样下去,咱们昭阳宫的花儿都得让世子摘光了。” 我莞尔一笑,一众宫女都捂嘴吃吃笑着,这时忽然见欣儿急巴巴地向我跑来,嘴里不停道:“姨…姨…” 快到近前时已经伸了双手要抱,我笑着忙伸出双手唤道:“忙点儿!慢点儿!姨母在这儿呢。[]” 欣儿一个步子扑进我怀里,我心疼地将欣儿抱着,手中拿了绢子替他擦着汗道:“瞧瞧!玩的尽是汗,可别着了凉。” 说着我将欣儿抱着坐在腿上,给他喂了蜂蜜木瓜银耳糖水,又拈了块儿糖糕给他,他却急着揽我的脖子,我诧异地压了身子,却感觉到欣儿急急地将手中想往我鬓间插。却是因为人小总是簪不进去,因此越发急着道:“花……花,姨……” 我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欣儿。见欣儿急的样子,便伸手握了他的手替自己簪了花,欣儿顿时高兴的拍手笑着往我怀里钻,怀中感受着欣儿的温暖,手中不由去碰触鬓间的那朵“姚黄”,不自觉地眼眶湿了,心中一软,险些落了泪出来。 子衿在一旁也不禁拭了眼泪,笑着道:“瞧主子和世子的情分,可见是上天的安排。” 我拿绢子湿了眼睛的湿润。语中有些哽咽道:“是啊!”欣儿就像我的孩子一般,一点儿一点儿的暖开了我的心。 站在亭边儿的侍书和李朝恩早已看的湿了脸,一个拿绢子拭着,一个袖子抬起来胡乱一抹。 欣儿看到我眼中的泪有些不明白地眨着眼看着,然后搂着我的脖子。(.无弹窗广告)在我还没反应时就亲在我的脸上,我微微一愣,待低头看欣儿时,只见他“咯咯”笑着道:“姨….姨,不……” 我知道他想说不哭,不由温暖一笑,一滴泪无声落了下来。我倾身深深地在欣儿的小脸上印了一个吻,然后将他揽进怀里道:“好,好,姨母不哭,姨母不哭。” 正在这时便听到李朝恩道:“主子,共王来了。” 我抬头看去。只见刘康翩然站在花影中,一袭云纹素青的袍子,幽幽风中,洁然的衣袂纷飞,刘康眼中看着我和欣儿。眼中既有欣然又有些怅然。面色印着淡淡的忧愁,就好像江南的烟雨墨画,影影绰绰,叫人分辨不清。 “刘康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刘康拱手行了礼。 “共王请坐。”我笑着抱了欣儿道。 待刘康坐了过来,欣儿开心的笑着唤道:“父皇。” 刘康嘴角微漾,眼中满是g溺的看着欣儿,我左手抱着欣儿,右手小心从炉火上取了紫砂壶,小心地往一个空杯里倒着茶道:“王爷尝尝今日的茶如何。” 清幽地茶水徐徐从壶嘴倾出,热气缭绕中,茶香四溢,正在这时听得刘康语中沉然道:“小王明日就要启程回定陶了。” 我手中一抖,茶壶一晃便倾洒了几滴到桌上,我不可置信的看向刘康,只见他眼中氤氲着忧愁,我努力扯出一丝笑意道:“怎么这么快,连个饯行宴都来不及,缓几日摆了饯行再去也是好的。” 刘康眼中一黯,垂首沉声道:“兴弟同为中山王,也早回了封地,因皇兄的挽留,刘康才留到今日,但朝中众臣已有异声,多上书陛下,按先祖规矩,刘康当立即回封地,皇兄可以按而不理,刘康却不能强行留下来,只怕坏了规矩,有损皇兄威仪,因此……自请明日回定陶。” 刘康抬头看向我道:“刘康今日特来向娘娘辞行。” 我愣了许久,手上渐渐酸涩起来,我才想起自己还执着壶,方缓缓放下,强扯出一丝笑道:“既是这样,本宫便……祝王爷一路顺风。” 朝中众臣有异声,只怕也是太后王家一家之声罢了。是啊,太后怎么会让刘康久久逗留在皇城,皇上与刘康越是兄弟情深,太后便越不安心,皇上那边劝不住,自然会让朝臣施压。 我掩了心中的失落,抬头扬起笑道:“既然如此,今日只当是本宫送与共王的饯行宴了。” 说着我转头对侍书道:“今日添一些菜,本宫为共王和世子饯行。” 侍书有些难过的点了点头便要下去,我唤住了侍书,愣了半晌方道:“平日里世子爱吃的多摆一些。” 侍书听着不由地滑了泪,忙偏头拭去,然后抑制住语中的哽咽道:“是。”说完急忙退了下去。 相处了两月有余,终究是生了情,就是侍书子衿她们也是难过的,脸李朝恩也偷偷的抹着泪,我又如何能无动于衷。看着眼前温然的男子,陪了我走了最难过的一段日子,终究也是有散的时候,心中苦涩更甚。 一众宫人都下去备膳,子衿侍立在亭边儿,我佯装如常的谈笑品茶,抬手饮茶时掩去了眼中的黯然失落,却听得刘康温声道:“康走后,愿宜主安好。” 我手中一颤,心中似有什么喷泄而出,一滴泪不听使唤的落了下来,我抬手一饮而尽,却觉得今日的茶比以往都要来的苦涩。 “好!”像是一个承诺一般,我看向刘康坚定而道,见刘康安心的笑颜,我也嫣然一笑,就算心中如渗着泪一般酸涩。 晚上皇上为刘康摆宴,我没有去,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我担心自己的失落与异样让有心人看出来,又会是漫天的流言,独自守在昭阳宫中,没有欣儿的嬉戏玩闹,也再听不到刘康温然的声音,又像是陷入了从前的沉寂,死一般的沉寂,让人沉入谷底,全身浸凉。 第三十五章 曹宫人 转眼间快到年关,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日一日的熬了过来,独自一人空守着冰冷的昭阳宫,耳边却传来宫外的嬉闹,听闻皇上为了合德高兴,命人建造了“飞行殿”,“宵游宫”,太多太多,多的我渐渐麻木,心中趋于平静,直至死寂。(.无弹窗广告) 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永巷的长空,宣告了一个新生命的到来,也宣告了太后心愿的破灭,卫美人终于顺利诞下龙裔,然而当侍女说出“公主”二字时,太后欣喜激动的脸顿时一黯,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反应如此之大,当侍女看到太后不豫的表情时吓得噤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后才反应过来,转而欣笑淡然道:“快抱来给哀家和陛下看看。” 饶是公主,陛下不同于太后,脸上仍是喜色,看着怀中的公主,不禁眉眼带着笑道:“取名安宜吧,以后就是朕的安宜长公主。” 一众嫔妃忙笑着随声附和,眼中却是有松了口气的,有艳羡的,也有淡然的。 随后的卫美人被晋封为卫婕妤,行了册封礼,入住了鸳鸾殿,成了一宫的主位。如今永巷中高位的嫔妃,只赵昭仪合德,卫婕妤卫歆儿,许娙娥许媛,皆独居一宫。 饶是六宫的奉承礼物涌满了鸳鸾殿,太后却自公主出生那日,再未踏入鸳鸾殿一步,只象征的遣了一般的宫人送了礼物探望。对于太后而言,没有用的便是弃子,哪怕那颗弃子是汉室的公主,皇家的血脉,也是不中用的。 皇上终究是高兴的,日日也会遣人去鸳鸾殿送各种珍奇古玩。时不时召唤卫婕妤携公主前去见驾。而卫婕妤也是不忘我的恩,自坐完了“月子”,每日都会携安宜长公主来昭阳宫请安。一呆就是一日,渐渐地日子长了。我便似是看着长公主长大的一般,心里也渐渐暖了起来,对卫婕妤的好感也就日渐多了。 然而不知是不是太后日日在佛前祈祷久了的原因,永巷中一道惊人的消息,让永巷再一次陷入喧嚣。石渠阁中一个管理宫中书藏的女官,曹宫人有三月的身孕,而不久披香殿许娙娥也诊出两月的身孕。 这一刻石子抛入永巷的深潭中,惊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来。而太后早已高兴的前去探望,仿佛即将迎接两位皇子一般。 “曹宫人已封上家人子,如今住在石渠阁的偏殿中。”宫中规矩森严,宫女就算怀了龙裔,要晋位也是不能一跃而上的。 我看了看侍书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拨弄着面前的一株月白山茶道:“有什么就说吧。” 侍书微微一顿,然后看向我道:“听闻曹宫人得幸那日,是……”侍书眼中躲闪了一下道:“是陛下从昭阳宫离开之时。” 我手中微微一顿,愣了许久,然后继续修剪着枝叶。心中苦涩一笑,他是生气,因为失落么? “而且……”见侍书有些犹豫许久。方你嗫嚅道:“听说那女子有三分像主子,六宫的人都不屑的很,说她是借了主子的光才……” 我猛地抬眼看向侍书,侍书不由吓得身子一颤,忙跪地道:“奴婢说错话了,主子恕罪。” 看到侍书惊吓的样子,我才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我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只幽幽看向眼前这株嫩白的山茶。久久的发愣,直到听到侍书的轻唤时。我才摆了摆手淡淡道:“都下去吧。” 待众人退散,只留我一人时。我心中的苦涩漫溢开来,终究我心中念着他,他心中念着我,却走到至今的地步,虽然子衿和侍书多少有些埋怨他的冷心,可我却知道,受伤更多的却是他,如今已不知究竟是他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一切都恍若隔世,脑海中只停留了与他的初次相遇,那般岁月静好。 “来人。”我轻轻一唤,子衿便推门走了进来道:“主子?” “你可见过那女子?”我淡然一问,子衿回道:“未曾。” 我微微颔首,然后将案上的山茶轻轻一推,然后道:“将这株山茶送到石渠阁去,就说山茶有清火养阴之效,本宫身子不适,不好前去探望,这就是本宫的心意。” 子衿微微垂首道:“是。”说完便端了山茶欲去。 我淡淡道:“再挑些颜色好的新缎子,前儿非常室送来的几匹就好,再并着几枝珠钗,告诉曹宫人,本宫身子好了就会去探望她。” 子衿微微一顿,然后抬眼看了我一会,方道:“是。”然后退了下去。 虽然六宫皆知我已失chong,但因着合德盛chong,六宫在我面前仍是恭敬有礼,不敢僭越,而非常室的崔恩因为我往日待他不薄,因此也晓得报恩,向来有了新进的好东西都会亲自送到昭阳宫来,没有短过,终究我是失了圣意,也还算过的安然,相比于许多从高位跌下的,我已是好了许多。 转眼半月,我前往石渠阁探望过那曹宫人,不得不说,初次一眼,我也生生愣在那,侍书说有三分像,我却觉得有四之五分。一袭浅紫烟罗纱,芙蓉髻,桃花面,倒让我惊讶了许多。然而不同的是,她却多了几分妩媚风情,流光回盼间有些合德的娇媚,只是比之合德却逊了几分,然而生着与我相似的容貌,举手投足又显着合德的妩媚风情,却不知究竟是劫是缘。 不得不说,看着眼前与自己相似的人,心中总有些莫名的闷然,因此我便只稍稍逗留浅语了几句,便带了子衿她们回宫。原本我以为曹宫人应当是颇得圣眷的,然而皇上却少有去石渠阁,只日日遣了人去送物事,而子衿告诉我,曹宫人除了那一日的露水之幸,便再未得陛下眷顾,而她终究争气,怀了龙裔。 除了太后殷勤探望,陛下却是淡淡,而合德贵为一宫昭仪,掌协理事务,也从未去看过,就连遣人探望也未曾有过,如此连着六宫对石渠阁也就淡淡了。 至于许媛,因着废后和许氏家族的缘故,太后也终究是淡漠的,皇上时而去探望,合德却也不曾去踏足,六宫便也都怏怏的。 而我也只淡然自己的,每日在昭阳宫中,同前来请安的卫婕妤和安宜长公主日渐亲切起来。昭阳宫外的一切热闹,仿佛画中的一般,我只是看画的人,画中的一切却是与我无关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幼殇 “今日六宫请安,石渠阁的那位又称病未来,自封了上家人子便一次未参加每日的晨昏定省,可每次去参加宫宴,大暑天去给陛下送吃食身子就好了。”侍书在一旁打着扇子一个人叨叨着。 子衿仍是淡然的替我研磨,仿佛没听到般,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只执笔练字,不知何时起,发现在练字时,心总能平静下来,心如止水,大概就是这样了。 “那也就算了,姑娘还不知道,听说那位每次挑衣衫锦缎,就爱挑浅蓝,浅紫那些淡淡的花色,衣服纹饰,珠钗也总喜欢芙蓉,睡莲的,走路也是轻盈翩跹,就爱往陛下平日下朝经过之地去赏花游玩的,常常有六宫的人瞧着了都认错,只当是……”我执笔的手微微一滞,鼻尖的墨差点滴了出来,我理了心绪继续写字。 李朝恩说的正起劲,突然戛然而止,偷偷抬眼瞄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异样,便轻声道:“又一次只叫昭仪娘娘瞧着了,带刺儿的说了几句,才收敛了些。” “饶是日日去宣政殿门口等着,陛下也不定理会的,瞧着是温婉性子,没想到……” “本宫如今是失了chong的中宫,人家鲜亮亮的玉人儿日日在我跟前乖巧又得不到好,做什么?”我笑着立直了身子,然后抬头看向子衿道:“瞧瞧今日的字如何?” 子衿仔细打眼看去,然后抿嘴一笑道:“主子的字儿越发好了,倒像是绣的花儿一般。” 侍书和李朝恩皆迷惑的看着我们,我笑着看向他俩道:“李朝恩跟了我这么久,还是这么个性子,侍书倒是越发像司棋了。” 说到司棋我嘴上突然一滞。心中不由怅然,侍书她们一听也埋头,眼睛微微一红。我转了笑意道:“李朝恩,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李朝恩微微一愣。见我有了兴致问,便忙道:“真的,六宫都传开了,听说六宫瞧那位是刻意了许多,无论是衣着装束,行动举止,就连主子您的‘踽步’……” 李朝恩打眼看了我,然后道:“她都学了一两分。” “再学也学不来的。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陛下不也不曾去过么?”司棋打着扇子,最终嗫嚅着。 我轻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因着六宫都说曹氏因我而得圣眷,侍书们瞧着我如今,便越发不喜欢曹氏了。(.好看的小说) 待最后一笔落下,我将笔轻轻放下,拿起了纸张展开,满意地笑道:“陛下不去又如何?左右太后喜欢。太后重视,那曹氏便有得意的资本。” 说着我转头笑着看向侍书她们道:“你们以后说话也小心些,我面前也就罢了。叫外面听了,太后知道了,可就不是好玩的。” 侍书不豫的嗫嚅道:“是。” 我抬头看向窗外一枝桃花,妖娆灼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曹氏不知是聪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知道我从前圣chong,又知道自己是因我而至如今的地位,因此便想用这一点抓住圣心。然而她却没有想到如今我与皇上起了间隙,皇上若是真日日看着她如同见了我一般。只怕脑海中便会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只瞧曹氏只得蒙皇上露水之chong。便知这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了。 清风微扬,桃花落了漫天,我抬手接过几片花瓣,嘴中喃喃道:“起风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曹氏的圣眷是一夜催开的梨花,盛满枝头,而这些圣眷来的快,去的也快,似是一夜东风虐,满树凋零,而这一切的缘故,都是合德。 京城的十月,便已经有些寒凉了,炉中火苗微摇,路上清茶沸沸,案上摆着各色的点心甜汤,我与卫婕妤对坐,怀中是乖巧可人的安宜,九个月大的长公主在怀里拨弄着小玩偶,“咯咯”的笑个不停,脸上粉嘟嘟的,招的一室的人都笑了。 抬眼看着对面的卫婕妤,芙蓉髻,肤质若玉,一袭半旧的水绿锦缎衣,更衬得娇颜灼灼,眼中含情的看着长公主,嘴角噙着chong溺的笑意,全身散发着温婉的母爱,叫人心中舒然。 “你是个有福气的,安宜虽是公主,却有公主来的好处,女儿好,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皇家阴气重,说句不好的,公主终究是比皇子好养的。”我说着逗弄着怀中的安宜,话毕抬头意味深长的看向卫婕妤。 卫婕妤自然明白我话中的意思,恬淡的笑道:“臣妾能得蒙圣眷,得娘娘与太后的庇佑,有班婕妤的扶持走到今日,已是不知积了多少的福了,如今有了安宜,便已是全部了,臣妾不敢想多的,有一个女儿,便是福气满溢了。” 我赞赏的朝卫婕妤点点头,然后笑着道:“你能想得开就是好的,别人不懂你的福气,自己懂就够了,等以后安宜嫁了好郎君,将你接去宫外享弄孙之福,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若是皇子,便抹不开这宫中的诡谲争斗,哪有公主来的好。” 卫婕妤笑着道:“臣妾受教了。” 我微微一笑,看着安宜道:“本宫便没你这般福气了。”说着我不由有些失落的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这一辈子,我也享不了卫氏的福气,哪怕这是一个平凡女子都能得到的,即使我执掌六宫,母仪天下,却是享不到的。上天终究是公平的,得了多少,就会失去多少。 “娘娘对安宜的好,臣妾是瞧在眼里,记在心中的,娘娘待安宜如亲生的公主一般,吃穿用度哪里不是按照中宫所出的来的,就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也自愧不如。”说着卫婕妤诚然看向我道:“娘娘若是不嫌弃,安宜从今日便是娘娘的亲生公主。” 我震惊的看向卫婕妤,卫婕妤继续道:“臣妾怀着安宜的时候,娘娘的照顾都是备至的,若非娘娘,只怕就没有今日的臣妾。也没有今日的安宜……” 我抬手止住了卫婕妤的话,然后笑着喃喃道:“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本宫既是中宫。便是这六宫所有公主皇子的母后,安宜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便同本宫一起看着她嫁得郎君,平安一世。” “娘娘……”卫婕妤眼睛微红,语中有些哽咽。 “主子!”突然子衿疾步走了进来,夜里大冷的天儿,她却是额角渗着汗。 我不由蹙眉,能让子衿着急这般,便可知不是小事,我问道:“怎么呢?” “石渠阁的要生了。”子衿的一句话惊得我起身。身旁的卫婕妤也是一愣。 “只怕是早产了,我们快过去瞧瞧。”我忙同卫婕妤说,卫婕妤顺从的点头,上前扶了我朝石渠阁赶去。 踏进石渠阁偏殿,如今便已经烧着地龙了,只觉得铺面的热气袭来,满屋子都是黑压压的人,喳喳的让人心烦,直到李朝恩高声喧,众人都噤声不语。给我让出一条道来,我叫起了行礼的众人,抬眼望去。六宫皆在,独独不见皇上,太后,还有合德。 我招了个丫头过来道:“你们主子就要生产了,怎的还不去请陛下和太后?” 只听得那丫头诺诺道:“请过了,只是太后娘娘身子不爽利,不能来,陛下在昭仪娘娘那歇下了,来不了。” 我眉头一立。看那丫头颤颤的不像敢乱说话的,便放了她下去。然后招了李朝恩道:“你亲自去少嫔馆请圣驾。” 待李朝恩去了,我蹙眉看了一屋子的人儿。便道:“产房之外不宜太喧闹,都虽本宫去偏殿等消息,只留伺候生产的人在产房外仔细守着。” 一番话下,我便携了卫婕妤坐在偏殿,其余人皆在一旁侍立着,听着产房内撕心裂肺的哭喊,让人不禁捏了一把汗,过了许久,一声婴儿的啼哭让人心下一松,我喜得忙起身,刚走出偏殿,便瞧有宫女来报:“回皇后娘娘,主子诞下了皇子。” 我心中一震,有些惊喜道:“是皇子?”见那宫女满脸喜色的点头,我高兴的双手合十道:“好好好,佛祖保佑。”说着我忙道:“快抱来本宫看看。” 那宫女退了下去,我转头看去,六宫都不可置信的看着产房,有的更是难掩的不屑与眼热。 我小心地抱了皇子入怀,高兴的逗弄着,除了卫婕妤,周围的人不过是佯装附和。就在众人若众星捧月般围着皇子,等着圣驾来时,却是等来了掖庭御丞籍武。 籍武恭敬地给我行了礼,我叫了起后,有些诧异道:“籍大人来此是为什么?” 籍武恭敬的拱手道:“回皇后娘娘,小黄门田客田公公持陛下圣谕,命微臣携皇子前往少嫔馆见驾。”说完籍武从袖中取出了一道圣谕,恭敬地奉在我面前。 我接了过来,展开一看,确实是皇上的字迹和印记,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道:“那本宫随你去吧。” 然而籍武却是断然道:“陛下只让微臣携皇子前去,皇后娘娘只怕……” “放肆!娘娘面见陛下,大人也要阻拦吗?”李朝恩厉声打断籍武的话。 我微微抬手,眼前的籍武行事说话不卑不亢,看得出是铮铮男儿,我微启唇道:“既是陛下圣谕,本宫便也不让大人为难了,只是皇子关系国祚,大人小心照顾。” 籍武对我投来感激的目光,然后更加恭敬道:“娘娘放心,皇子若有半分问题,微臣便以命谢罪。” 我微微一笑道:“罢了,籍大人去吧。” 籍武恭敬退下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却没有想到这一面,竟是与这孩子的最后一面。 “主子,不好了,皇子不见踪影,如今曹氏正哭着喊着要皇子。”李朝恩就是这样急着跑进来。 我吓得坐起身,忙问道:“不是去了少嫔馆么?” 李朝恩道:“奴才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只是皇子确实不见了。” “去少嫔馆!”我立即朝门外走,心中却是一阵阵不祥的预兆,我的脑海中不由浮现了一个恐惧的念头,我害怕这一切都与一个人有关,合德。 然而就在快到了少嫔馆时,却见秦道满脸沉然的样子,见了我忙行礼,我急着问道:“陛下可在里面?” “娘娘要面见陛下?”秦道急忙问我。 我奇怪的看了秦道一眼,然后道:“是。” 秦道隐晦的朝少嫔馆内瞟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颤声道:“若是为了曹氏之事,娘娘就莫要进去了。” 我诧异地问道:“这是为何?” 秦道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沉声道出了一个让人惊惧的事实:“曹氏所诞下的并非龙裔。” 我吓得后退两步,同样震惊的子衿忙扶住了我,只听秦道说:“昭仪娘娘早查到了苗头,曹氏与渐台的一个乐师有私情,因此报与陛下,陛下方才亲自滴血认亲……” 秦道沉声道:“不相溶。” 我的心一沉,幸好子衿扶着我,否则我只怕早已软了下去,我瞥眼看到秦道手中的谕旨,又看到秦道身后的内侍端着一个漆盘,盘中盛着酒壶。 秦道顺着我的眼神看去,然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陛下震怒,下了谕旨,这曹氏是不中用了。” 我身上渐渐微凉,声音有些颤抖道:“那孩子呢?” 秦道垂首道:“提前去了该去的地侍奉曹氏和那乐师了。” 我身子一震,只觉得周身如寒冬腊月般刺骨的冰冷,秦道颔首道:“奴才有旨意在身,不敢久停,奴才先告退,娘娘保重凤体,莫要为不值得的人伤了身子。” 我微微颔首,秦道去了,我却愣在了原地,不值得的人……是么?可终究是一个刚刚落地的生命,刚刚的余温似乎还停留在我手中,却是为那父母负了债。(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连着几日身子不爽利,我每日只窝在榻上看书,连昭阳宫的殿门也未出过,每日六宫例行的请安我也只免了,可看着书的时候总会分了神,走了心,而这缘由只有我自己知道,脑海中浮现那一日石渠阁的场景,心中仍然无法平静。因此我每日闭门,凡是上门的人皆让李朝恩他们挡了回去。 “主子,温大人熬的药好了,趁热喝了吧。”子衿小心推开了房门,将放了药的漆盘放在我面前的案上。 我端起案上的药碗,拿银匙轻轻搅了搅,热气氤氲间一股清苦的药味萦绕鼻尖,我将药碗凑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顺着舌尖,一路从喉中顺流滑下五脏六腑一般。 “主子。”子衿递了绢子上来。 我接过绢子擦拭了唇边,子衿又递上了甜润的果脯,我拈了一颗含在口中,轻轻抿着,瞬间甜蜜四溢,萦绕在舌尖久久不能消散。我疲惫的靠回榻上,有些虚乏的揉了揉太阳穴。子衿上前道:“奴婢替您按按吧。”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子衿温婉的笑容,我嘴角微漾,点了点头,便阖了眼。一股清香迎来,似是幽兰的味道,子衿熟练而舒适的手法,让我的倦乏顿时消散了不少。 “你方才摆弄兰花去了?”我阖着眼微微启唇道。 子衿笑着道:“什么都逃不过主子法眼。”子衿顿了顿,又笑着道:“主子是闻着奴婢身上的兰香了?” 我嘴角微扬道:“什么也逃不过你子衿姑姑的法眼的。” 子衿“噗嗤”一笑道:“主子惯会取笑人的。”说着子衿问道:“奴婢这力道可还好?” 我微微点头道:“很好,舒服的紧。” 只听子衿道:“那主子便眯一会儿吧,奴婢在这儿给您按着。” 我心下一暖。抬手抚上子衿的手道:“辛苦你了。(.无弹窗广告)” 子衿微微一笑道:“主子眯会儿吧。”我微微颔首,没一会儿便来了睡意。 不知迷迷糊糊过了多久,只听得外面有喧闹嘈杂的声音,我不由微微蹙眉,还未睁眼时。便已感觉到身后的子衿悄声出了门去,我微微睁开眼,过了许久,只听得外面吵闹声没有停,脚步声渐渐明显,我抬眼看去。只见是子衿。子衿见我睁了眼唬了一跳,然后道:“主子可是被吵醒了?” 我微微颔首,然后缓缓坐起身,端了一杯茶轻轻啜饮了一口道:“外面怎么呢?” 子衿微微一顿,然后道:“是披香殿的雯芯来了。吵着要见主子。” 披香殿,我微微蹙眉,然后道:“可是许瑶身边儿的那个心腹宫女儿?” 子衿微微颔首,提及许瑶,我便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废后许氏,还有我那逝去的孩儿,顿时心中一闷,不由蹙眉摆了摆手道:“说本宫身子不适。不见。” 子衿微微颔首道:“是。”便往门外退去,却只听一阵错杂的脚步声和惊呼的声音,我眉间紧蹙。有些不愠,却只听“嘭”的一声,们被人猛力推开了,我心中一阵窝火转眼看过去,只见那雯芯发丝凌乱,哭的跟泪人儿一般“嘭”的跪在地上。身边儿的李朝恩和子衿她们皆有些惊愕。 只见雯芯哭着爬过来道:“娘娘。娘娘求求你救救我们家主子,只有您能救她了娘娘。求求您了。” 李朝恩他们因着我失去的孩儿,一向对许氏存着愤恨。因此忙扯了雯芯要出去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你也敢硬闯进来,当真是没规矩了。” 只见雯芯死命扒着门框不肯走,一直哭喊的看着我。原本因为子衿侍奉的舒服了些,这会子听了雯芯的哭喊,脑中只觉得“嗡嗡”的,心中有些烦闷。眼看着雯芯要被拖出去了,我心中终是硬不下来,只烦闷的摆了摆手道:“什么事?” 李朝恩他们惊愕的呆在那,雯芯立刻扑过来跪在我面前道:“求娘娘救救我家主子吧。[.超多好看小说]” “你家主子怎么呢?”我转眼问道。 雯芯急着道:“我家主子要生了。” 我不由有些不豫道:“你家主子要生了,叫本宫就能去接生么?产婆和太医呢?” 雯芯死命的哭道:“昭仪!昭仪娘娘不会放过我家主子的,娘娘,皇后娘娘只有您能阻止昭仪娘娘啊。” 我身子一震,有些寒然的看向雯芯,这时只听李朝恩斥道:“贱婢,主子也是你敢诽谤的,来人拉下去。” 我呆呆地看着被一点一点拉出去的雯芯,不由抬手道:“慢着。”说着我看向雯芯道:“你什么意思?什么昭仪?” 雯芯急忙道:“给我家主子安排的产婆是昭仪娘娘的人,娘娘求您了,我家主子没有人可以求助,就只有您了,奴婢求求您了,求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 我转眼问道:“陛下和太后呢?” “陛下在少嫔馆,昭仪娘娘的人守在外面,不允许奴婢进去。太后娘娘在病中将养,也进不得,娘娘只有您了。”雯芯满脸是泪。 我这才明白了,太后不喜许氏,许氏死活自然无关,至于合德,更恨许氏。而我呢?不也是恨许氏的么? 茫然间,过了许久我淡淡道:“替本宫更衣,备輦,摆驾披香殿。” “主子,您身子不好,若是病严重了如何是好?”李朝恩担忧的看着我。 我摆了摆手淡淡道:“去吧。”雯芯瞬时如得到救赎一般。 待到了披香殿,只见里面连六宫的嫔妃都未有,可见都是不愿得罪太后和合德的,我沉声道:“让六宫的嫔妃都来。” 待六宫的嫔妃都到齐,我扶了子衿的手准备进产房,只见子衿和梁姐姐她们都惊道:“娘娘。您是千金凤体,产房血腥污秽,不宜进去,别染了晦气。” 我却毅然道:“若是连这点晦气本宫都镇不住,也执掌不起六宫了。”说着我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萦绕的血腥味我早已熟悉了一般。款步走了进去,众人见我忙上前来给我请安,我挑眼看过去,只见为首的一个妇人道:“你就是娙娥的产婆?” “是是。”那产婆忙谄媚的附和,我微微颔首,然后道:“很好。既然派了你来,你就知道要担其什么责任。” 说着我扫眼看了一众的人道:“陛下如今膝下子嗣稀少,娙娥这一胎有多重要,不需本宫说,你们都应该晓得。若是母子平安。你们的功劳本宫自会报上去,人人好处都是少不了的。但若是有了半点差池……” 我冷眼扫过去,声音不由厉了几声道:“这责任本宫自是不会去担,你们都还留不留得住自己的命,自己也要清楚,本宫的手段不用本宫说,你们也都私下听到了,是给本宫长脸。还是给本宫添堵,你们都仔细着些。” 我睨了眼众人,都冷汗涔涔。那产婆更是身子都颤了,几欲瘫软下去,不住的擦冷汗,我厉声道:“本宫会亲自坐镇产房,手脚都干净些,知道了吗?” 众人忙磕头道:“是是。” 子衿命人搬来了一张塌。中间拉了一道纱帘,我断然坐在上面。直直地盯着纱幔后面接生的场面,虽是硬撑着。但身子到底有些不济,身上尽是冒着虚汗。子衿知道我不适,一边命人替我扇区周边的血腥气,又燃了沉香来,给我垫了个靠垫,我饮了口茶才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沉闷,勉强撑着坐在那。 一阵比一阵尖厉痛苦的叫喊声,还有一众手忙脚乱的婆子宫女鼓气的声音,我脑海中突然想到了若是我的孩子未死,我也会经历这一天,既害怕又期盼的一天,然而终究只是愿望罢了,一切都不可能了,因为回不去了。 恍然不知过了多久,连身边的子衿和侍书也紧张的捏着绢子,突然一声啼哭响彻整个宫殿,我知道,又一个新的生命到来了。不由地我嘴角泛起笑意,只见产婆舒了口气般跑过来道喜,我忙道:“抱来小皇子本宫看看。” 我接过了孩子,小小的,紧紧眯着眼睛,攒着小拳头,脸上红彤彤的,我心中一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感动。我看了眼面前的产婆,或许是我,才抱住了这个孩子。 “娘娘,我家主子想与您说几句话。”我打眼看向雯芯,然后抱着孩子缓缓走过去,榻边血腥味极重,只见许瑶虚乏的躺在那,惨白着一张脸,汗浸湿了衣衫头发,看到我时,她有些失神的眼神才慢慢有了焦距,她愣着看了我许久,又转而看了她孩子一眼,她看向我的眼中似乎有感激和愧疚,过了许久她诚然的说了一句:“谢谢。” 我不知道她的愧疚是否因为她许氏夺去了我的两个孩子,我没有感触,只淡淡道:“本宫只是尽了一个皇后的责任。” 说完我将孩子放到她枕边道:“孩子很好,你可以安心了。” 说着我转而便要往门外去,只听得她突然道:“对不起。”我脚步一滞,没有回应,便走了出去。外面的六宫自是另一番景象,我已不想去理会,丢下一众人,我走出披香殿,只想回到昭阳宫,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然而在半路时,却未想到太后竟派了人请我前往长乐宫,在我百般揣测太后的用意时,太后却仅仅是与我说话喧荒,待我离开之时,太后耐人寻味的眼神让我有些心颤。 “皇后既是身子不好,有些事有些人就不要劳心费神的去管了,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太后的一句话让我心中阴翳了更多,隐隐中我有些不好的预感,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然而当我回到昭阳宫,一个消息却让我彻底寒凉在那,饶是地龙烧的极旺,也抵不过身上的阵阵寒意。许氏的孩子也夭折了,在被召去少嫔馆的途中,太医说是早产不易成活的缘故,许瑶哭的撕心裂肺,响彻整个夜空,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离开披香殿的那一刻。 许瑶惨白的脸,太后沉然的脸色,还有合德,这一切我都明白了,许瑶的孩子不可能活下去,因为太后,不会容许出现第二个许氏,任何人都可以诞下皇子,唯独许瑶。或许这就是许瑶的命,就像这一辈子我都只能抱着这皇后的名分孤独的死去,一辈子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这就是永巷,每个人都光鲜的活着,却要承受着世人不能明白的痛苦,彻骨的痛苦。(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咔嚓”我抬手剪断了一道横插的枝蔓,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拨弄了高几上的一盆绿兰,理了理上面翠绿的枝叶,这时只听得殿门轻轻被人打开。[.超多好看小说]免费小说门户 “主子……”子衿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我没有回头,只继续手中的活儿道:“怎么?” “昭仪娘娘来了。”子衿声音分明低了些,有些小心试探的意味。 我手中一滞,拿着剪刀的手不由地垂下,我有些恍然的抬头看向窗外,乌云沉压,天际变幻,燕子都低空的盘旋飞舞着,停在了廊檐下。 “一阵秋雨一阵凉。”我不由呐呐自语。引得子衿疑惑道:“嗯?”许是未听分明。 我没有回应,只收回了目光,继续站在那修剪几上的花,然后淡淡道:“请进来吧。” 子衿这才道:“是。”然后轻声地退了下去,掩上了殿门。 过了许久,殿门再一次被人轻轻推开,我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应,只仍旧做自己手前的事。 身后的合德也没有说话,偌大的殿中沉寂了许久,便听得合德有些哑哑的声音道:“姐姐。” 我手中微微一滞,然而只片刻,我便又如常的拿起剪刀毫不犹豫的剪短了一道冒出来的杂枝,然后语中生硬道:“既是没有了联系,还是各自分明的好,本宫担不起昭仪的这一声儿,昭仪还是收回吧,本宫只当未听过。” 语中虽生冷,然而我的心却是更加寒凉,却也更加痛苦,就好像被人捏碎了般。痛不欲生大抵就是这般了吧。从未想过我与合德,竟也会走到今日的地步。虽心痛,我却还是顾自冷漠的站在那,背对着合德。 殿中又陷入了死一般地沉寂,过了许久。我听得合德有些哽咽道:“姐姐竟还不肯相信我么?” 我手中微微一顿,没有说话,只听得合德喃喃深情道:“从前在宫外多好啊,若是可以,合德宁愿时间停留在我们入宫前得日子,虽然苦一些。却比如今锦衣玉食,一出百拥来的自在。” 一滴泪无声的滑落,我没有抬手去拂,只抬头看向窗外的一抹宫殿虚影,恍然的看着。耳中听得合德继续道:“那时姐姐最爱的是合德,合德最敬最爱的也是姐姐,还记得在叔叔家时,婶母不好,姐姐都是将合德护在身后,哪怕受婶母的冷言冷语,责罚打骂,也不叫合德受半点儿伤害。记得那时候……” 合德语中哽咽的难以言语道:“合德就是破了一丁点儿的皮,姐姐也会心疼的握在手里,一边儿哭着一边儿替合德上药道‘女儿家的。伤了手便是伤了脸,都是姐姐不好,没能护着你。’姐姐不知道,每次看到姐姐这般,合德都暖暖的,恨不得日日受了伤叫姐姐心疼的。或许合德这样自私,可合德不想改。不愿改,合德只想姐姐就这样一辈子疼着合德。” 眼眶越发的模糊。我努力的睁着眼睛,不想泪落下来,可那泪水却像管不住般簌簌地滑落。 “合德仍旧还记得被婶母赶出家时,姐姐也只比合德长一岁,却是担着长姐的名,既为父又为母,一路颠簸拖着合德往京城来,怕遇见歹人,每夜宿在破庙内姐姐推了一道又一道的案子抵着门,仍害怕的紧,却是为了合德强撑着,抱着合德一夜未眠,颠簸了半月,姐姐的鞋磨破了也不换,只为存着给合德换新鞋,自己却楞生生落了一脚的水泡,日日忍着痛连走一日,晚上连鞋袜脱下来,脚上的水泡都破了,化了脓,不住地渗着血水,姐姐明明疼的额上直冒冷汗,脸都惨白了,却还强笑着哄哭泣的合德说没事,姐姐不疼,好合德,不要哭。” 脑海中一点一点地浮现从前的那段日子,那时只觉得苦,却是我与合德最亲近的日子,我有的只是合德,合德有的也只是我,是从什么时候,这些都改变了。我不知道,听着合德的哭腔,我也再不能自己,两手紧紧攥着,身子不住地颤抖,泪水早已湿了衣襟。 “合德不论什么时候,都记得,合德的命是爹爹和娘给的,可也是姐姐给的,那夜大雪寒冬,姐姐薄衾不胜寒,却抱着滚烫的我跑遍了城里的一家又一家的医馆,那时候的合德真的很累,累的不想说话,只想睡去,只觉得睡过去便会轻松了。是姐姐将我背在背上,一直说‘合德,不要睡,不要睡。’那时候合德仿佛都已经看到黑暗中,爹爹和娘笑着向合德招手了,是姐姐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我,哭着不要我睡,才唤回了我。合德仍旧记得背着我滑倒在雪地里,抱着合德痛哭,那时候……” 合德似是苦涩一笑道:“姐姐不知道合德有多高兴,因为合德知道世上还有姐姐最爱合德,就算死了,也有姐姐会为合德哭。” “姐姐,那一段艰辛的苦日子,我们尚且能艰难地撑了过去,到了如今,我们竟要做陌生人了么?合德若是没了姐姐,心就死了。姐姐,姐姐真的要丢掉合德了么?” 听到合德乞求的哭声,我再也忍不住,转身看向早已泣不成声的合德,我抬手捂住嘴哭的身子颤抖。 “那日的燕赤凤确实是合德选进宫的,然而合德只是觉得他音律极好,合德担心姐姐日日沉抑伤了身子,原是想培养他,挑时候去带他同姐姐一起日日研习歌舞,或许姐姐就会渐渐从压抑中走出来,活的快乐些。但是合德没想到,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更没想到他竟是许瑶安插的人,只为了斗垮我们,为她许氏报仇。” 我猛地一抬头,惊异地看向合德,合德继续道:“许瑶正是挑了那最合适最恰巧的时候,让你我姐妹情断。原本我一直有怀疑,却知道姐姐在气头上,断不会相信,因此日日暗查,才从许瑶身边的人口中问出来,姐姐若是不信,合德这便能唤了那人进来亲口告诉姐姐。”说着合德毅然转身欲朝外走 “合德!”我脱口而出,合德身子一震滞在那,我一把扑过去抱住合德哭泣道:“对不起,对不起,是姐姐不对,是姐姐的错,是姐姐的错,求你原谅姐姐好吗。”说着我的身子渐渐滑落,蹲在了地上哭泣。 “姐姐。”合德哭泣着反身跪在冰凉的宫砖上,将我反抱在温暖的怀中哭道:“合德怎么会怪姐姐,姐姐没有错,错的是许瑶,合德从来没有怨过姐姐,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我紧紧地靠在合德的怀中,鼻尖似有若无的萦绕着淡淡的清香,让人渐渐安宁下来,从未想过,从前在我怀中的那个俏生生的小妹妹,如今的怀抱却能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宁。 “姐姐,姐姐再不会抛下合德了对吗?”合德泣中带着欣喜的问着。 我不住地摇头,我能够感觉道合德激动地身子也有些颤抖了,她鬓间步摇叮当作响,此刻在我的耳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清脆悦耳。 “姐姐,陛下也是爱你的,原谅陛下,你们和好吧。”合德在我耳边突然喃喃轻语。 我身子微微一震,过了许久,我不由苦涩一笑道:“他还肯见我么?” “会的,会的。”合德似是安慰般在我耳边轻语:“让合德也替姐姐做些什么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玉合 连着几日的乌云细雨,整个永巷都有些潮潮的,每个人脸上都有些阴翳,而我却是从未有过的舒畅。我与合德的和好如初,像一颗石子抛入平静的深潭一般,惊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众人都炸开了锅一般,私下里絮絮谈论。而我与合德,却是日日形影不离,比之从前更甚。 今日难得天儿也晴了,好像是上天对我的眷顾一般,连合德也笑着道:“连着几日的阴雨,今儿一到姐姐的生辰,这天儿就晴了。” 整个永巷都为着我的千秋节喜气起来,处处锦毯铺地,红纱漫天,宫灯高挂,来往的宫人们穿着喜庆热闹的锦服,眼角眉梢都带着难掩的笑意。就连梁姐姐也语重心长的说:“是该有个好日子给宫里带些喜气了。” 这一日合德特意让非常室为我做了极华美妍丽的蹙金刻丝流光凤尾裙,外面罩着一件儿凤穿牡丹的银红羽纱。子衿高兴的替我绾了凤仙髻,选了一顶凤含东珠的凤冠,冠上是九凤昂首齐鸣,赤金流线,凤羽皆珍禽羽毛所制,凤眼点着赤红的宝石,正中的一只凤首嘴上叼着一刻浑圆的东珠,足有雀卵般大小。 许久没有细心装扮过,我抑制住内心的紧张与期盼,抬手执起妆台上的螺子黛,细细地瞄了很久不曾描过的“联娟眉”,打开一个小小的玉盒,拿簪子挑了一丁点儿的胭脂,拿水化开了,点了朱唇,拍了面颊。待侍书欣喜的拿了妆镜过来。我有些恍然的抚了抚自己红润的容颜,再也没有从前的苍白若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吧。 到了宫宴上,看着座下恭然臣服的嫔妃,我端然的坐在凤座上。(.好看的小说)仿佛一切回到了从前,看着右首眉眼带笑的合德,还有欣然激动的梁姐姐她们,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在六宫眼观眼心观心的注目下,我欢畅的同合德和梁姐姐她们说笑宴饮。心中却是患得患失的紧张。直到殿外高宣:“陛下驾到!”那一刻,我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不能沉下。 “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我领着一众嫔妃端然行礼,心中怀揣不安的半蹲在那。 “众爱妃平身。”仍旧是那温润若玉的声音。然而欣然等待的我却迟迟未等到一双温暖的双手轻轻扶起我,直到他淡淡道:“皇后平身吧。”然后漠然的去了上座时,我傻傻地愣在那,身子越发的寒凉。 直到合德上前扶我起身,含笑插科打诨了几句,化开了这尴尬冰冷的场面,众人言笑晏晏欢饮之时,我却是将一腔的苦涩与泪水化作了杯中的酒。一杯又一杯的下肚。直到我身子有些沉了,再也强撑不住的我欲起身,告罪回宫时。 合德却笑着起身道:“合德为贺姐姐千秋。特意编排了一场歌舞,陛下和姐姐可得赏脸看看,若是好了,定要不嫌心疼的大方打赏,若是不好,那便看着赏合德点儿碎银子。只当捧场了。” 身边的皇上朗声笑起来道:“属你最叼,做好做坏都有你的好处。” 合德抿嘴一笑看着我。我强扯出一丝笑意道:“好,今儿高兴。好坏都赏了。” 合德笑着道:“陛下和姐姐可不许赖,这场歌舞可是费了合德好些心神,一会儿可不能眨了眼,莫要错过了好戏。” 看着合德的娇俏,我的心不由暖了些,可看着身旁漠然的他,心又不禁寒凉了许多。 灯光倏然一黑,我心中一震,模糊中,仿佛回到那日公主府献舞,也是这般沉静,只是有些东西早已变了。远处的舞台上渐渐氤氲着温柔的灯光,漫天的飞雪,鹅毛簌簌,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子,拉着一个娇小的女孩儿,似有万千愁绪痛苦,我手中一紧,揪住了帕子,这一幕太熟悉,女孩儿跪地凄然时,一道华贵的车马落在眼前,一位翩然的绝世佳公子端然与前,仿若天人,女子抬头,梨花带雨,惊鸿一瞥,便促成了一道不可言喻的良缘。 在我惊愕与动容时,灯光一转,只见舞台上是一位衣着华贵的贵妇,身旁坐正襟坐着那绝世男子,只见那男子悠然执起酒壶,自斟自饮时,却突然面前灯光一打,一位绝世佳人翩然起舞,衣袂纷飞,翩然若仙,男子眼神微震,手中忘了溢出的美酒,只沉然与女子的舞中。 当女子迈着翩然的脚步到男子面前时,男子温然一笑,起身伸手至女子面前,女子惊愕抬头,那一刻的眼光交错,我彻底沦陷至从前的那段往事之中,那时的自己,一如这一刻,惊愕,激动,被难以言喻的幸福满满包围。 我恍然的落在其中,泪水簌簌地滑落,好似时光停滞在了那一刻,我再也止不住。 突然耳边传来悠悠的琴声,轻拨慢挑,泉水叮咚,如鸣佩环,我恍然的转头看过去,却是他悠然的自在调琴,暖暖的灯光氤氲在他的脸上,我们那么近,近的可以看清他脸上细微的绒毛,有多久,没能这么近的看他如玉的容颜,那般温暖。耳中琴声悠荡,却是那般熟悉的旋律,《凤求凰》,我如何也不会忘记的熟悉旋律,这一刻停滞在那里,我静静地坐在那看着他,他嘴角噙着温然如从前般的笑容,静静地弹完了一曲《凤求凰》。 “喜欢么?飞燕。”一句话,一声再熟悉不过的称呼,我的泪水再次止不住地夺眶而出,眼前的人影渐渐有些模糊,只感觉他拿了帕子替我轻轻拭干泪水,熟悉的笑颜再次落在我眼前,我心中有些怯怯,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很美的梦,一旦梦醒,便坠入了无限的黑暗。 当我的身子微微颤抖时,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紧紧包围,一道熟悉的清香落入鼻尖,那一刻我心中一颤,再也抑制不住的哭泣,双手紧紧回抱住他,手中紧紧攥着他的衣衫。 “这是我送与你的生辰,喜欢吗?”耳边传来他温柔的话语。 “你骗我,你骗我。”我在他怀中挣扎哭泣。 耳边传来他的轻笑,而下一刻一道言语却让我生生呆在那儿。 “飞燕,我爱你。”短短几个字,我愣愣的看向他,看着他熟悉的笑颜,我紧紧咬着嘴唇,渐渐感觉到了舌尖的一股腥味,我才确定这一刻是真的。 而下一刻,他温柔的唇瓣落了下来,舌尖的腥味被他温然的卷去,只听他在我的耳边道:“朕再也不会不信你,再不伤你半分,你也不要伤害自己。” 我泪水滑落,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温暖的笑意,与他静静沉迷在这一刻,直至沦陷,而殿中的众人不知何时早已退下,在我恍然之时,他紧紧抱着我,缓缓起身,一边踱步向内室,一边笑着在我耳边喃喃道:“我们和好如初的这一幕,我不知道独自演练了多少遍,真好,这一次,终于不是我一个人,我的身边终于有你陪我。” 一室的温情旖旎,一夜的红烛摇漾,帝后和好,六宫再一次沸腾起来,然而在众人还惊滞于此时,一道圣旨又一次惊异了众人,披香殿许娙娥,悖逆妇德,谋陷皇后,念其侍奉多年,曾诞下龙裔,降其为美人,禁足于披香殿,永不得出。 我终究没有去看许瑶,与许氏的恩怨,已经牵累了太多人,从圣旨晓谕六宫的那一刻,我与许瑶,与许氏的恩怨,从此也就只当了了,原以为,事情这样也就结束了。 然而在一个小雨淅沥的夜里,许瑶就这样静静地去了,一杯牵机,一如从前的许娥,不同的是,许娥死前的挣扎至今在我脑海中想象,而许瑶却是静静地躺在榻上,宫人第二日去伺候时,见其仿若生人,只当她在沉睡。 许瑶就这样去了,去的那般平静,一切恩怨就此才是了结。皇上仍旧以美人礼仪命人下葬,下葬的那一日,细雨阴翳了整个天空,我独自打着青绸伞立在一株海棠下,看着被雨打落的海棠,心中却透着说不出的哀凉。自进宫,斗了多少个年岁,去了太多人,整个永巷变得空荡了许多,恍然中,有些满目疮痍。还好,至少还有他陪着我,这一切不再那么压沉。(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百合香炉中袅袅燃烧着子衿点上的苏合香,侍书在一旁捧着漱盂,巾帕物件儿,子衿轻轻打开了殿门,手中捧着个漆盘,走到我近前,轻声笑道:“主子歇一会儿,喝点红枣枸杞菊花茶,快入秋了,降些燥火。[.超多好看小说]” 我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笔,接过侍书递上来的巾帕擦了擦手,方从子衿手中接过茶盏递到嘴边啜饮了几口,然后笑着道:“必是你亲手泡的,其他人断泡不了这么细腻的。” 子衿抿嘴一笑,我将茶盏放到案上,便听子衿笑着道:“方才秦道公公来了,说陛下晚上要来这里用晚膳。” 我嘴角微挑,然后道:“那就让小厨房好生准备些陛下爱吃的。” 子衿微微颔首,我便重又拿起笔来,正往端砚中轻沾了沾墨,刚抬起手来,便听得殿门被轻轻推开,李朝恩缓步走了过来,近前欠身道:“主子。” 我微微颔首,看他有些沉郁欲语的神情,便问道:“怎么呢?” 李朝恩微微抬首看了我一眼,然后默然垂首道:“回主子,共王携王后,以及定陶太后要来京了。” 我心中一震,然后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朝恩道:“当真?” 李朝恩点了点头,我欣喜的看向子衿和侍书,只见她们也是一脸难掩的喜色。 “好,好,总算是团圆了。”我笑着喃喃,却突然想到朝中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日子,如何刘康他们举家来朝,心中诧异,我抬头看向李朝恩。却见他脸色越加沉抑。 我心中一沉,缓缓开口道:“共王来朝是为什么?” 这时却见李朝恩肩臂微微抖动,然后沉声道:“共王……共王病重,定陶太后特意上书,请求来京为共王诊治。” “啪”手中突然一软。笔就这样掉了下去,砸在桌案上,浸染了一整张纸,瞬时溅起一道墨汁,洒满了我的衣裙,子衿他们的惊呼。我却愣愣立在那,脑中仍是懵然的回荡着方才李朝恩的话“共王病重……”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病重,去年离京之时不是还好好的吗。脑中一直“嗡嗡”作响,站在那许久。直到顾自瘫软在了座位上,我低头看向案上已经浸透了的字,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刘康温润的笑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猛地抬头射向李朝恩。 李朝恩身子一抖,我竟从他眼中看到了对我的恐惧,只见他身子抖动着道:“奴才也不清楚,只听闻定陶与京城气候环境皆大有差异。共王从前迁往定陶便有所不适,今年开春不小心染了风寒,虽有定陶太医诊治。但不知……不知怎么越发重了。”说完李朝恩小心的看着我。殿中一片静默地死寂,子衿她们皆颔首,脸色哀戚,而此刻的我,心却是愈发冰冷,冷到每一次呼吸都会感到无比的疼痛。 阳朔二年八月十二。[.超多好看小说]定陶王举家来朝。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主子。定陶王后携世子来给您请安了。”子衿走了进来,眼睛带着零星的泪。 “快请进来。”我急忙招手。 一阵细细索索的脚步声。宫女打了垂珠帘,便有一人踏了宫门进来,绾了朝阳髻,发髻上珠翠步摇,斜鬓一枝芙蓉,着了绛紫的仙鸾裙,定定然的站在那,熟悉的桃花面,抱琴比之从前更添了为人妻的妩媚,为人母的温然,久违的见面,让我心中一暖,满是感动,然而看着她眼角凝滞的泪光,宫灯下盈盈欲坠,却是在提醒我一个不想去承受的事实。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抱琴上前行礼。 我忙让子衿上前去扶了,语中有些哽咽道:“快起来,快起来,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礼。” 抱琴已然落下泪来,一把扑到我怀中半跪道:“主子,共王……” 看着哭倒在我怀中不能自已的抱琴,我也心下一酸,偏了头,拿绢子捂了嘴低泣起来,子衿和侍书也再支撑不住,同样垂首暗自哭泣。 “主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感受到怀中抱琴止不住的颤抖,触到她瘦削如骨的身子,我早已不能忍住,跪身回抱住她哭了起来。 ~~~~~~~~~~~~~~~~~~~~分割线~~~~~~~~~~~~~~~~~ “王爷,皇后娘娘来看您了。”抱琴强忍住泪水,语中哽咽的半跪在榻前,对榻上的人温语喃喃。 看着榻上的人,我拿绢子捂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脑海中仍然还记得从前温润如玉,恍若天人的那个人,皎月盈盈下华然吹笛。 而如今刘康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虚乏地躺在那,竟连靠坐起来也不能,从前温然若水的眸子,清透明盈,然而此时却只有颓靡。这一刻我的脑海中倏然闪过了一个词,油尽灯枯,我心中一颤,强自摇头拂去了那个字眼,站在那暗自啜泣,待刘康看到我时,嘴角微微扯出一丝笑意,仍是那般温然。 “娘娘来了。”看到刘康微微泛白的嘴唇微起,我的心微微抽动,我强扯出一丝笑意道:“是,本宫来看望王爷。” 看刘康欲起身却无力,动作间眉头紧蹙,竟虚乏的出了一身汗,脸色更苍白了许多,我心中一紧,也不顾规矩,忙上前同抱琴一起扶住刘康道:“王爷快躺下去吧。” 刘康看着近在眼前的我微微一滞,然后自嘲一笑道:“如今想起身给娘娘行礼也是不能了,还望娘娘恕罪。” 看着刘康眼中的苦涩,我心中一抽,强笑道:“病来如山倒,不过一时的。待王爷好了,再好好补了这礼就是了。” “娘娘说的是。”刘康虽是微笑着,然而他的眼中分明是不信这话的,我心中微微抽搐,却是强忍了泣意。(.) “娘娘。定陶太后来了。”入画此时进来,我忙那帕子擦了眼中的湿润,站起身来。 只见帘子打开,一个衣着锦丽的妇人走了进来,高高的绾了凤仙髻,戴着华丽精致的赤金嵌宝凤冠。鬓间的步摇耀眼瑰丽,妆容精致,眉黛青青,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丝毫看不出是四十岁的妇人。从眼前便可看出从前的定陶太后是如何的艳冠六宫。然而我心中却生了异样,因为虽然看到了定陶太后眼中的悲戚,却也从中看到了难掩的阴抑,谋夺。 “皇后娘娘来了。”定陶太后亲切的笑着过来拉了我的手,仿佛是再亲近不过的人一般。 然而她眼中微眯的算计,我却是收在了眼里,我没有抽出手,只微微一笑道:“定陶太后。” 她微微点头。然后笑着看了眼榻上的刘康,再转而揣摩的打量我道:“皇后娘娘是来探望康儿的?” 我端然的一笑,然后大方道:“本宫与共王。王后是旧识,因此特来看望。” 定陶太后并没有收起揣测的眼神,我微微一笑道:“来了一会儿了,本宫也该回宫了,先告辞了。” 定陶太后莫测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笑道:“那哀家便不留皇后了。哀家与娘娘投缘的紧,还望皇后娘娘不嫌弃。多来与哀家说说话。” 我微微颔首,然后看了刘康一眼。便由抱琴将我送了出去。 恍然间,半月将近过去了,这半月间整个永巷都阴翳着,皇上心绪不好,日日为了刘康的病而忧心,召尽了宫中的太医,然而饶是医术最好的温玉,对着我也只能愧然的垂首,默然摇头。太医日日受到皇上的怒斥,只能哆哆嗦嗦的跪在刘康榻前研讨药方。而抱琴早已哭红了双眼,肿的核桃般,原本我想接她们母子来昭阳宫歇息,然而抱琴却是哭着婉拒,只想一心一意守在刘康病榻前,如此我也只好忍住内里的辛酸,将欣儿一人接来。太后也曾亲自去探望过刘康,但从太后哀然的眼中,我却分明看到太后松了一口气。原本日日练字求宁神的我,如今拿着笔却是无所适从,正如现在,我愣愣的执着笔,却不知该写什么。抬头看窗外,枝桠渐枯,花叶零落,让人平添出一丝悲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发近了,而我的心也随着紧紧揪起来,只见子衿领着秦道进来,秦道恭敬地行了礼,看着秦道晦暗的神色,我心中一黯,强自平静道:“公公怎么来了?” 秦道眼圈有点红,微微抬首道:“共王……怕是快到了时候了,陛下宣娘娘前去。” 我身子一晃,子衿忙上前扶住我,我只觉得身子越发寒凉,愣了片刻,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惶然向门外走去,落下了子衿在身后的呼唤声。 到了殿门前,我步伐一滞,拿绢子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整理了发鬓,捻了衣裙端然走了进去,只见陛下站在偏殿门口,脸色黯然,眼圈红着,分明还浸着湿润。 “陛下。”我颤声唤了,皇上抬头看向我,神情一震,然后有些强忍不住的哀戚道:“康弟……你去看看吧。” 我愣神了片刻,然后忙疾步向偏殿走去,层层纱幔间,萦绕的满是清苦的药香,整个偏殿门窗紧闭,比之外面的暖日皎照,这里的影暗却平添了萧条。 只见病榻前跪坐着啜泣的抱琴,看见了我,忙起了身,行了礼便下去了,殿门“吱呀”间,只剩了我与刘康,看着靠在枕上的刘康,脸色苍白中透着一点红润,鬓发也抿的整齐,嘴唇泛着正常的血色,眼神不再迷晃,分明又是那天人般的男子。然而我却知道,这是老人们说的“回光返照”。 我呆呆的站在那儿,手中的绢子越攥越紧,努力的想扯出一丝笑,忍住泪水,然而泪水终究簌簌滑落,我想此刻我的笑只怕比哭还要难看。 “你来了。”刘康温然一笑,仿佛仍是从前煮茶谈笑一般。 我微微颔首,泪水落上衣襟。我缓步走过去,跪坐在榻前。他微笑道:“对不起,原本不想让你来的,我终究是没能做到,想见你最后一面。” 瞬时我心中酸涩一涌,不住地摇头哭道:“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最后一面,以后我们还会一起煮茶烹酒,我还要听你吹笛的。” 他苍白一笑道:“我终究是没有那个福气再陪你下去了。”我不住地摇头,却哭得说不出话来。 “我仍还记得……”他的眼中闪着光亮,唇瓣噙着一丝柔和的笑意:“皇兄寿辰那日。翩翩一叶舟,姣人玉立,袅袅歌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很美,恍然间,我只以为是仙子落尘,那般纤尘不染,出世绝傲。还有那大漠舞,烈如火焰,你出现的那一刻,震惊了整个宴席。也震撼了我的心。恍然许久的我,看到你,便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一心人。” 我心下一颤。惊异的看向他,只见刘康温然一笑,轻语喃喃:“那时我已经打定主意向太后和皇兄请求,赐你做我的王后,做我一生相伴的人。”说着他唇瓣微笑:“可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是整个大汉都在流传的赵美人。看着皇兄眼中从未那般炽热的爱意。我便知道,是我来晚了。” “宜主。你知道吗。”刘康温然看向我道:“母后与太后斗了半辈子,只为了宣政殿上的那把龙椅。当皇兄坐上去时,母后不甘,而我……却从未羡慕过皇兄,你信吗?” “我信,我信。”我哽咽着点头。 他微微一笑,然后喑哑着嗓子道:“那个位子,太沉重,皇兄自登基,再未有过儿时那般真挚的笑颜,坐上去,便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所以我很同情皇兄,或许别人会嘲笑我,然而我却能感受到皇兄的沉寂和痛苦。” 我不住地哭泣点头,他继续喃喃道:“那时我很庆幸,至少,我离开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不再被禁锢,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可是有一刻,我很羡慕皇兄……” 他转头看向我道:“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从未那般羡慕过他,至少,他能比我更早的遇到你,只有他,才配与你遗世独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看着你和皇兄琴瑟和鸣,温情美好,我便觉得足够了,只在你身边静静地守着,看着,做你的挚友,知己便足够了。” “宜主,对不起,我喜欢你,终究……还是说出来了。”他似是解脱一般喃喃的看着我,我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然而终究是徒劳。 “若是……我先于皇兄与你相遇,你可愿意嫁给我?”他期盼而又明亮的眸子深深地看着我。 我的身子因为啜泣而颤抖,过了许久,我点头哭道:“会,我会。” 他释然的一笑,似是满足的嘴角微漾道:“我从未与皇兄争过什么,若是有来世,我必要与皇兄争了你去,绝不让半分。” 我随着他嘴角微扯出笑,他看向我道:“我不能再陪你了,还好,有皇兄保护你,我也就安心了,希望你与皇兄能白首不离,相守一世。”说着他虚弱的抬起手,有些虚乏道:“我想抚你的发鬓好吗?” 我啜泣的凑身上去,他的手清风般拂过我的发鬓,步摇随之叮当作响,我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啪嗒”滴到他的手上,他手中微微一滞,然后虚乏地笑道:“真好,第一次看到你为我而哭。” 我再也抑制不住地扑倒他身边哭起来,他安慰的轻抚着我的背沙哑道:“来世,我只盼与你第一个相遇。” 话毕,他的手突然缓缓滑落,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我身子微微一震,僵硬的抬起头来,却见他双眼紧紧阖着,嘴角却泛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我有些颤抖的将手移到他身边,轻轻推了推,温声唤道:“刘康,刘康。” 然而他纹丝不动,直到我唤了许久,手中摇晃的力度越来越大,他仍然如沉睡一般,我再也抑制不住,伏在榻上痛哭出声。 “嘭”殿门被猛力推开,“康弟”一阵疾步声到了榻边,皇上仓皇的唤着刘康,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飞燕。”听到皇上的声音,我抬头看向他哭道:“共王,殁了。” 他一个踉跄,我忙起身扶住他,过了许久,他猛地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我紧紧地回抱住他,而我的后背分明滴了一滴湿润,我就这样在他怀中痛哭,只听得秦道高声道:“共王殁!”然后漫天的哭声,抱琴的嘶声力竭,定陶太后的哭喊。 “他才二十七,他才二十七,为什么竟比朕先去。”皇上凄然的在我耳边喃喃。我紧紧的攥着皇上的衣服,是啊,才二十七,还是正盛的年华,他却就这样的去了,丢下了我们所有人。 ps:姒姒又忍不住哭的淅沥哗啦了,第一次是司棋妹子去的时候,一次就是这里,姒姒私心里也是很喜欢刘康的,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一样的想法,哭着奔走~~(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立太子 刘康就这样去了,在这个漫天落叶的季节,送入陵寝那日我没有去,我害怕自己会强撑不住,不知道自己若去了会做出什么。(.好看的小说)那一日秋风潇潇雨,我一个人在窗柩下,久久伫立,凝望着那冰冷的雨珠如何打落了一朵又一朵禁不起风雨的花朵,泪却湿了脸。听闻那日抱琴几次险些哭晕过去,却还是不听众人劝,毅然送了刘康最后一程,而听秦道所说,皇上那一日憔悴不堪,就是他看了也心疼。然而最耐人寻味的却是定陶太后,听闻那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哭出声来,只是眼泪在眼眶打着转儿,整个人阴沉不语,对众人散着疏离冷漠的感觉。 “共王虽然去了,但你还有欣儿,为了欣儿,为了共王,你也要振作起来,好好地抚养欣儿长大成人,抱琴,你明白吗?”看着眼前失了魂魄的人,我心中一阵一阵的刺痛,却忍住了泪水哽咽着。 抱琴脸色苍白可怖,身子更消瘦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了,只见她嘴唇微微一翕一合,过了许久终于颤声道:“原本我在想,他若是去了,我也活不得了,我的脑海里每一个画面都是他的,从前去了定陶,陌生的可怕,可因为他在,总是温暖的护着我,我才能撑到今日,如今没了他,我不敢想象我该如何活下去。” 看着抱琴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忍的偏了头,眼眶已满是湿润。 “但是主子说的是,欣儿是他唯一留给我的骨血,我若就这样去了,到了黄泉我又该如何面对他。”抱琴脸色苍白的透明。强扯出一丝笑意道:“我要等到欣儿长大成人那天,才能去见他的,我会等。” 我欣慰道:“共王若知道了,九泉下也能安心了。” 抱琴忽然转而看向我道:“主子,我一直都知道。共王心中的人是你。” 我手中一颤,正欲说话,却见抱琴微微垂首道:“在抱琴心中,也只有主子才配得上他。” 我上前拉了抱琴道:“你在说什么,记住,你是定陶王后。这世间,没有人比你更配站在他身边,也没有人比你更爱他……是吗?” 抱琴抬头呆滞的看向我,过了许久,扑倒我怀里。(.)哀然的哭泣起来,而我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她的背,仰着头逼回了涌出的泪水。 “主子,我有东西要给你。”抱琴突然从我怀中抽身出来,然后从小几上取过一个细长的锦匣递给我。 我慢慢打开来,却是手中一滞,险些哭出声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晶润莹透的玉笛。再熟悉不过的样子。 “这是共王临走前留下来的,想要交予主子保管。”抱琴温语喃喃。 我不忍地捂住了嘴轻泣,抱琴继续道:“共王曾经送与主子的那一尊玉像和玉钟。与此玉是一样的,只是这玉笛是先王赐予共王的,共王辗转了许久才寻到了同样的玉质,做了编钟,亲自设计雕刻了主子的像,送与了主子。” 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我瘫软在座位上,再也忍不住哭泣。 悠悠的马车行驶。抱琴终究是走了,带着欣儿回到了从前熟悉温暖。如今陌生冰冷的定陶。而我独自守在宫殿中,“叮叮”的敲打着刘康送与我的那一套玉钟,轻抚着那尊翩然起舞的玉像,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分割线~~~~~~~~~~~~~~~~~~~~~~~~~~~ 十载时光,只是弹指一瞬,便消然而去。都城长安,又是一个花开漫城的时节,永巷也迎来了又一个暖春。这十余年中,发生了太多,前朝王莽在他的叔父死后,继承了大司马一职,深得皇上信任,在朝臣百姓的也威信极重。而永巷内,皇上推却了几年一次的采选,下朝便只来了昭阳宫与我相伴,六宫都沉寂了下来,而我,没有再去推chong,或许是我们经历了太多,错过了太多,我只想与他守住属于我们的每一分每一刻。 “哎哟喂公主可别跑了,老奴赶不及了。”李朝恩佯装苦丧个脸,脚下不停地追着。 “来呀,来呀,快来追我呀。”安宜“咯咯”的笑着看向甩在身后的一众宫人,脚下更欢畅起来。 “安宜,别跑了,快过来。”卫婕妤无奈地笑着招了招手。 安宜看了,轻盈地跑了过来,扑倒在我们怀中腻着。卫婕妤chong溺的替安宜擦着额头的汗道:“瞧瞧这一头的汗,女孩子家家的,也没说文静些,真真是头疼。” 我笑着让子衿奉了花茶给安宜,笑着道:“小孩子,到底欢脱点的好,若日日都端正文静,跟个小大人似地,反倒失了孩子的纯真。” “母后说的是。”安宜笑着放下茶盏,蹿到我怀里,偏头看向卫婕妤。 看着怀里一身鹅黄衣裙,扎了小髻,绾了珍珠粉纱带儿的俏生生小女孩儿,不由心疼的揽了她笑道:“真真是惹人疼的,你母亲好福气。” 怀中的小女孩儿仰起头粲然笑道:“母后也有福气,安宜也是母后的女儿。” 我听了讶然,却见卫婕妤赞赏的朝安宜点了点头,我欣然的笑着凑身揽了安宜道:“是,母后也是有福气的。” “什么事这么高兴?说来让朕也听听。”只见皇上着了素青便服笑着走了过来。 待我们行完礼,安宜立刻扑到皇上怀中道:“父皇想死安宜了。” “胡说!”皇上假嗔地指点安宜道:“明明昨儿还陪你逛了许久的园子。” 安宜暗暗吐了吐舌头,娇俏的笑道:“夫子曾经讲《诗经》,不是有一句: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说的就是安宜。” 皇上听了哑然一笑。我和卫婕妤早已端了帕子遮着笑。 待到晚膳后,安宜才恋恋不舍的被卫婕妤拉回了寝宫,皇上拉了我一起散步园中。寂静的春夜,四周不时想着鸣虫的声音,漫天闪耀的星星。仿佛挂在空中,随时会坠下来一般,微风拂起了我们的裙袂,这一夜仿佛回到了我进宫的那一夜,也是这般,他牵着我。信然散步,记得那时的我还羞涩局促,而如今,我们却是如老夫老妻般,自在安然。 “你在想什么?”他低头看向我。眸子如星辰一般闪耀。 我抿嘴一笑,然后轻语道:“我在想安宜,卫婕妤是有福气的,有安宜这样贴心的女儿。” 他眼中一滞,我才反应自己说错了话,正欲辩解,他却揽了我温情道:“卫婕妤有安宜,你有朕。” 我身子一震。看着他的眼中点点湿润。然后我哽咽的点了点头道:“所以飞燕又是最幸福的。” 他微微一笑,然后搂了我,靠在我肩上喃喃道:“但朕也想看到你承欢膝下。他日我若去了,你也能有个依靠。” 我身子猛地一颤,惊诧地从他怀中出来看着他,他笑着道:“朕准备将欣儿过在你膝下。” 我一听忙道:“不可,欣儿是抱琴的命,若是如此。抱琴只怕也活不了了,求陛下收回成命。” 只见他并不诧异。只是温然笑道:“朕就知道你不会同意。” “那陛下……”我诧异地看向他,他微微一笑。然后抱住我喃喃道:“飞燕,朕准备立太子。” 我身子一僵,只听他徐徐然道:“定陶王刘欣,中山王刘兴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待他们入朝那日,便是立太子之时。” “陛下还年盛,何必急着……”我心中一颤,忍不住哭出声来,再也说不下去。 他轻轻抚慰我道:“太子是立国之本,就算朕年盛,也要未雨绸缪。再者,朕要挑选出最合适的人,将来就算继承了皇位,也能替朕护你一世安好。” 我哽咽着摇头道:“不要,我只要你护我一世,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十世的么?你又诓我。” 他轻声出笑,然后抚着我的背道:“好了,莫哭了,再哭就是小花猫了。”说着他抚着我的背轻语道:“刘欣是康弟和抱琴的孩子,几次来朝,朕见了也是不错的,尤其在你面前也喊着姨母,亲近的很,若是他登基,朕也安心的。刘兴是朕的胞弟,性情爽直,朕也是放心的,只要从他们之中选,朕便没有顾忌了。” “不论如何,朕都要保你一世平安,才能安心的撒手。”我听了早已泣不成声,就算是身后之事,他也要为我而周全,我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心却抽动着。 ~~~~~~~~~~~~~~~~~~~~~~~分割线~~~~~~~~~~~~~~~~~~~~~~ 元延四年的春日,定陶王刘康与中山王刘兴入朝,随之而来的还有定陶太后,定陶王后,以及中山太后。定陶太后依然如从前那般,透着的算计让我心生异样。而中山太后却是如中山王刘兴一般,是性格爽直的妇人,看得出来,太后对于中山太后的戒心远小于定陶太后。 立太子是大事,太后也不再沉寂,日日与定陶太后,中山太后摆宴赏乐,谈笑间仿佛再亲切不过,时而回忆过去,时而闲聊如今,可是这欢笑的下面的争斗,所有人都知道。 这些并没有影响我与抱琴,我直接接了抱琴与欣儿住进了我的昭阳宫,看着成熟温婉的抱琴,我心中感叹。而看到如今温润和然的欣儿,眉目举止却分明是另一个刘康,心中不由触动感伤。欣儿依然亲热的唤我姨母,惹得我更加心疼如自己的孩子。 定陶太后曾携了重金珠宝来到了昭阳宫,当我打开锦匣那一幕,看到定陶太后莫测的笑容,便淡然的合上了锦匣,婉拒回去,直到看着定陶太后倏然收起笑意,拂袖而去。 直到殿上考核那一日,欣儿谈吐慧然,举止沉稳,相比于刘兴确实更适合做一国之君,而刘兴洒脱不受拘束的性子,决定了他更适合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悠然山水,自在野鹤。 最终一道圣谕,立定陶王刘欣为太子,昭告天下。 那一日,刘欣恭敬地在我与皇上面前端然下跪行礼,我欣慰的泪水盈眶,刘欣也眼圈一红,皇上温和的抚慰我,我心中方平定。不知泉下的刘康,可知道这一切,可会欣慰的一笑。 ps:完结倒计时,希望亲爱的读者们来起点收藏一下姒姒的这本书,帮助姒姒一把,还有姒姒的书友群:82260581。期待你们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驾崩 立太子,昭告天下后,太后以教养太子乃一国之本为由,将刘欣留在了宫中,任朝中大儒为太傅教导。[.超多好看小说]原太后欲将欣儿迁往长乐宫,但陛下以孝道为由,不肯让太后受累,便将欣儿留在了昭阳宫,由我亲自教养。朝臣以欣儿已然成年,多有不便为由阻止,皇上却终究力排众议,驳了群臣。而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与欣儿更亲近,为了弥补我不能做一个真正的母亲。 定陶太后心有不甘,却终究因太后联合朝臣搬出了祖宗规矩,不得不含恨离开京城,返回定陶。而抱琴就这样成为了牺牲品,离开了欣儿,返回定陶尽孝定陶太后。走的那一日,抱琴抱着欣儿哭了很久,直到车行很远了,抱琴仍打着车帘看向我们。那一夜欣儿窝在我怀中哭了许久,十七岁的少年白日当着宫人面没有落泪,到了寂静无人时却在我的怀中哭得像个孩子。 转眼间,两年就这样悠悠转转的过去了。我将所有的爱意都付诸于欣儿,在我的心中早已把欣儿当做了自己的孩子,清晨便起身替他筹备早膳,亲自为他打点好一切,吩咐了一众侍奉的宫人,才看着他离开昭阳宫前去。每当他下学回来,我便已吩咐人做了许多他爱吃的。 每日欣儿都会亲近的给我讲述太傅都教了什么,流利的背诵下来,有时候看到他挑灯苦学,我总会心疼,让人添灯,送宵夜。每当我劝他时,欣儿也总会笑着道:“欣儿想更努力些,就能保护母亲,姨母和祖母了。”我总会湿了眼眶,感动不已。 皇上每日也都只来昭阳宫陪我。有时候看着温情的一幕幕,看着身旁温然的他,看着孝顺的欣儿,我总会想,平凡人家的相夫教子,应是这般了吧。终究上天没有薄待我。 ~~~~~~~~~~~~~~~~~~~~~~分割线~~~~~~~~~~~~~~~~~~~~~~~ “这一局你可又输给我了。”抬头看到皇上促狭的笑看着我道:“照理说可得输给我些什么,赢了没奖倒是没意思了。(.无弹窗广告)” 我“噗嗤”一笑,然后打趣道:“你也好意思,一国之君倒像个孩子要糖吃一般。” “一国之君不也是人?难不成就多长了眼睛,多长了手?” 看他不依不饶的样子。我抿嘴一笑,然后对子衿耳语了几句,子衿领悟的一笑,然后退了下去。他挑眉看着我们,我却也不说话,只优哉游哉的啜了口茶。过了会子,便见子衿走了进来,奉上一个锦匣。我将锦匣取过来,然后笑道:“陛下的奖励在这儿,只是得自己挑一个。”说完我打开了匣子。里面是零零落落的几个络子。 他看了一眼,笑着道:“你倒是吝啬。” 我伸手便要抽回来,他却一把躲过去,优哉游哉的挑了许久,我却是没好气的样子,过了会子。他挑起一根石青锦纹西番莲的攒心梅花络子,端详了许久方扬起笑意道:“我便选这个了。” 我微微一愣。端起茶来喝,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旁边的子衿早已抿嘴一笑道:“可见陛下和主子是连着心的,这么多络子不选,单单选了主子亲自给陛下打的。” 他微微一愣,然后讶异的看着我道:“这是你做给我的?” 我抿嘴一笑道:“你不是嫌我吝啬么?若不喜欢,还我就是。”说着我凑身去夺。 他却一扬手闪开了,笑着道:“既是送了断没有收回去的。”说完我还没反应,便将我一把揽在怀中,促狭的看着我。 子衿她们都笑着抿嘴退了下去,待众人退了下去,他笑着将络子递到我手中笑道:“替我系上吧,以后断是不离身的。” 我笑啐了他一口,然后坐在他怀中,细心地替他系在腰间我曾做的一个香包上坠着,然后笑着挑了他一眼道:“这会说得好,指不定换了个姐妹,你也说的一样话。” 他仿似冤枉般道:“我除了宣政殿,便是来昭阳宫了,莫不是宣政殿我还能金屋藏娇?” 我笑着道:“那也不一定。” 他笑着来挠我痒痒,我正笑着求饶时,他便一把抱起我道:“看来是太惯着你了,连我也打趣的高兴,真该给你些教训了。” 我脸一红,嗔了他一眼,他却反笑得更大声,然后故意促狭道:“你便瞪吧,越瞪我越喜欢看。” 正笑着走进内室时,却突然听得门外秦道敲门道:“陛下。” 只见他不豫道:“怎么呢?” 外面只听秦道陪着小心道:“陛下,昭仪娘娘亲自做了些点心,请陛下与皇后娘娘前往品尝。” 只见皇上眉头稍微舒展,但还是微蹙的看了我,然后道:“就说朕和皇后改日再去,下去吧。” 听得秦道就要下去了,我忙唤住了,然后对诧异的皇上笑道:“合德宫里的点心我最是喜欢,你便替我去尝一些。” 他看向我道:“你既喜欢,我们便一同去。” 我摇了摇头微笑道:“忙了一日,我有些倦怠了,只怕是走不动了,你便去了,明儿一早我去备好早膳等你,你只带些我喜欢吃的点心来,我们一起用早膳岂不好?” 他凝思看了我一会儿,过了许久他无奈道:“罢了,那你便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便过来。” 我笑着点了点头,他便凑身轻轻吻在我的额头,然后温声道:“等我。”待我点了头,他才依依不舍的去了。 自我们和好后,他再没有踏足六宫其他的地方,就是合德也只有来了我宫中才会与他相见,终究合德是我的妹妹,当初是我让她进的宫。她护了我许多,也帮衬了我许多,就算我心有不舍,却也不想看着合德一个人孤独。就这样脑海里凝思着,久久不能入眠。 待到第二日。天不见亮我便起身亲自做好了早膳,让子衿替我抿妆,刚装扮完,我看了眼镜中,温婉不失端重,便笑着道:“属你懂我。” 子衿抿嘴一笑。却见李朝恩仓皇的奔了进来,子衿正轻斥了他一句,却见李朝恩倏然哭出声来。 我微微一愣,然后转头看过去,看他仓皇无措的样子也有些惊着了。忙问道:“这是怎么呢?”子衿她们也都惊措在那。 “主子……”李朝恩哭着看向我道:“陛下……驾崩了。” 我腾地站起,却脚下一晃,子衿她们忙上来扶住我,我颤着手指向李朝恩道:“你说什么?” “陛下……驾崩了。”李朝恩哭着低下了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子衿她们在一旁哭着劝说,只听得李朝恩道:“陛下一早起来,便不好了。太医们束手无措,陛下就这样……” 我猛地一把甩开众人,魔怔了一般朝外奔去。只听得身后子衿她们追上来的声音,周围跑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宫殿,经过了一个又一个人,我却是再也看不到眼里,满心只有他,我从未这般恐惧。这般心慌,发髻早已跑得散乱。步摇凤冠也早掉落,此刻的我一定很狼狈吧。 直到了少嫔馆。我却看到了漫天的白幡,隔了老远的甬道便能听到震天的哭声,我脚下一滞,却是一步又一步的颤着走进去,只见殿外跪满了人。 我没有理会众人,只紧紧盯着殿中,一步,一步……直到迈过门槛,殿内跪满了六宫的嫔妃,皆哭的梨花带雨,一众太医跪在榻前颤颤巍巍,惨白着脸,榻边坐着太后,太后好像一夜苍老了许多,手中握着皇上的手,眼中噙满了泪却没有哭出来,静静地坐在那,眼角的皱纹一条一条显了出来。此刻的太后看起来不再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只是一个再苍凉不过的妇人。 我颤步走过去,看到合德失了魂一般,跪在最前面,呆呆地看着榻上,脸色苍白,双眼早已没了神。我心中倏然一疼,有些怯然的看上去,只见他睡在那里,周围哭的震天响,他却丝毫没有反应。我一步一步踏上去,忘了礼仪,忘了规矩,忘了身旁的太后,只跪坐在脚踏上,伏在榻边,缓缓伸出双手胆怯的触到他,却只觉得手下的温度一点一点散失。 依然是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可是此刻却苍白的透明,好像轻轻的触摸下,便会如烟散尽。 “陛下,陛下,别睡了,该起来了,飞燕来看你了,陛下。”我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强扯出一丝笑意,却见他毫无反应。 我的身子开始颤抖,不住地推着他道:“陛下,不要再睡了,不要再睡了,快起来啊,快起来啊,不是说好了让飞燕等你吗?不是说好一起用早膳么?不是说好的十世么?你怎么能不起来,怎么能不起来。” 看着纹丝不动的他,我的身子开始发冷,冷的我觉得身上的每一处都在疼痛,好像噬心的疼痛。 “陛下已经驾崩了。”身旁的太后突然冷声射向我,那眼神好像要将我吞噬一般。 我不住地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说着我缓缓起身,转而看向那群太医,一步一步走过去,他们惊惧的看着我,我看向他们声音中不带丝毫温度道:“陛下没有死,你们为什么还不去诊治,连小小的病都看不了,要你们何用?若是看不好陛下,我要你们都去陪葬!” 他们身子一抖,忙磕头求饶道:“皇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 “皇后,你疯了吗?”太后倏然起身斥道。 “我只要他起来,我只要他起来。”我嘶吼的看向太后,丝毫不让半步,就这样我们对峙了许久,太后却是倏然坐了回去,落下泪来。 我看向榻上一动不动的他,心已经沉到谷底,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你失约了,你若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你是在等着我吗?” 突然我看到宫柱上浮现了他的声音,我莞尔一笑道:“你是来接我了么?”说着我一步一步加快朝那柱子跑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不知道被谁扯住了,我嘶声力竭的百般挣脱道:“都滚开,都滚开,放开我……” 然而饶是我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我也没能挣脱,直至眼前渐渐模糊,身子软了下去。 注:史书上记载,汉成帝刘骜应是驾崩在未央宫~~~~~~~(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红藕香残 耳边嘈杂的声音,头疼欲裂,我蹙着眉,慢慢睁开了双眼,入眼却是子衿和侍书哭红的双眼,憔悴的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到我睁眼,都喜极而泣的道:“主子醒了,佛祖保佑,终于醒了。” 她们扶着我微微靠着,我还有些茫然道:“我怎么呢?” 子衿哭着道:“主子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奴婢们快吓死了。” 我微微抚了额头,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晕前的事,漫天的白色,凄哀的哭声,我倏然坐起,定定看向子衿道:“陛下呢?陛下呢?” 子衿哭着颔首黯然,我打眼过去,宫人们都垂首啜泣,脑中好似炸裂一般,我猛地跳下chuang榻,趿着鞋子就要往外去,子衿她们想要拦住我,却被我一把甩开。 子衿哭着喊道:“主子,陛下已经驾崩了。” “没有,不会的,他若走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我还不如也去死了,对,他在等着我的……”我喃喃自语的往外去,子衿拦腰跪在我身后哭着道:“主子,您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昭仪娘娘啊,您若跟随陛下去了,昭仪娘娘该怎么办?” 我身子猛地一震,脚步凝滞在那,我失神的呐呐:“合德……” “姑姑说的是。”侍书急着哭道:“主子若去了,谁还能救昭仪娘娘。” 我微微一愣,猛地转身直盯着侍书道:“你说什么?合德怎么呢?” 侍书黯然垂首,我看向子衿,子衿忍住泪道:“因事情仓促,六宫。坊间,朝堂上都流言蜚语,揣测陛下驾崩的原因,因此……太后谕令大司马,御史查究陛下起居和发病的病例。查出……” 子衿头越发垂了下去,声音越发低,我急着道:“查出什么?” “查出陛下是服了药物,损了阳气……内里虚透了,才会……”我步子虚晃,子衿忙上前扶住我徐徐道:“太后盛怒。后有朝臣上书参了昭仪娘娘一本,上面说昭仪娘娘乱于hou宫,残害皇嗣,曹氏之子和许美人之子皆昭仪一手所害,请求太后治罪。以正天下。” 我急着道:“曹氏之子并非陛下之子,如何有皇嗣一说?” 子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垂首轻语道:“这是皇室隐晦,皇室皆晓,外人却不知。” 我凝思了许久,然后嘲讽一笑道:“是了,陛下一去,便有人耐不住了。” 我猛地甩开子衿她们。着了魔般向长乐宫奔去,到了殿门口,一众宫人揽住我急着道:“皇后娘娘不能进啊。太后娘娘有旨,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我一把甩开他们,指着他们厉声道:“放肆,凭你们也敢拦本宫?谁再揽我,都统统拖出去打死。” 他们身子一抖,我再也不看他们直直冲了进去。就在要进内殿时,却见慕予姑姑揽了出来。看着我镇定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忧思过度。身子多有不适,刚睡下,娘娘不能进去。” 说完她低眉敛目,声音虽温和却不容违犯。若是从前,我或许会听进去,然后如今……我抬头看向她道:“烦姑姑替本宫禀报一声,本宫要面见太后。” “皇后……”慕予惊愕的抬头看向我,却被我硬声打断道:“姑姑,今日没有人能拦得住本宫,除非本宫立即死在这长乐宫。” 慕予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许是从没想到一向温婉顺和的我,也会有忤逆的一天。 “慕予,让皇后进来吧。”里面传来太后苍凉的声音,好像隔着山,挡着雾一般,虚晃遥远。 “是。”慕予隔着帘子微微躬身,然后转身对我恭敬道:“娘娘请。” 我疾步走了进去,却见太后歪在榻上,微微睁开眼看了我道:“皇后急着面见哀家所为何事?” “太后。”我深深地跪在地上,乞求的看向太后,眼中滚出泪道:“求太后饶了合德一命吧,她还小,臣妾在这里求太后,饶过她吧。”说完我深深地磕头下去。 殿中沉寂了许久,好似刚才一切都是梦一般,就在我以为太后不会再说话时,却听得太后虚乏道:“陛下临走时,躺在哀家的怀里,这么多年了,哀家许久没有与他这般亲近过,那是从未有过的温暖,好像他儿时,我抱着他,哄着他,哼着歌谣。可是哀家没有想到,这却是我们最后的亲近。我更没有想到,他在临去时,竟还未你们姐妹求情,让哀家护你们一世平安!” 太后原本苍凉悠远的声音突然转冷,我抬头看去,太后森寒的射向我,然后起身指着我厉声道:“是赵昭仪亲手害死了哀家的儿子,如今你教哀家放过她?你以为哀家当真老糊涂了吗?” “太后!”我凄哀的哭着,却被太后厉声打断道:“够了!” 太后冷眼射向我,森冷没有一丝温度道:“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国的太后,哀家都断断不可能放过赵昭仪,她是祸水妖女!哀家是答应了陛下的遗愿,但如今朝臣百姓都声讨赵昭仪,赵昭仪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我身子虚晃,太后睥睨地看向我道:“你可以继续做你的皇后,太后……但是赵昭仪……”太后冷眼睨着我逐字逐句道:“不得不死!” 我倏然轻笑出声,太后微微一滞看向我,我缓缓站起身,仰头看向太后笑着,然后掷下一句话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臣妾一直尊敬太后是端重,慈和的人,原来……也是这般利用了棋子,又反手抛弃的。” 太后身子猛地一颤,眼睛圆睁道:“放肆!皇后就是这样同哀家说话的吗?” 我轻哧一声,然后看向太后妩媚笑道:“臣妾什么都没有了,臣妾还怕什么呢?死有何惧?只是太后可曾想过。今日的结局……究竟是谁一手促成的?” 太后身子一震,愣愣的看了我许久,渐渐瘫软到了榻上,眼中失神,看起来更加苍老了许多。嘴中轻声嗫嚅着,我虽听不清,却能知道她在说什么。我没有再说话,转身朝殿外走去,甩下愣在一边不可置信看着我的慕予,还有一脸哀伤的班姐姐。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到了少嫔馆。看着宫人们都惊惶的哭泣,我一步一步走向殿中,步伐却越来越沉重。直至看到合德,依然笑靥如花,单纯的像个孩子。起身挽了我的手道:“姐姐可算来了。”一字一句,好像一切都还是从前那般,无忧无惧。 合德拉着我坐下,笑着替我拈了块儿点心道:“昨夜陛下来了,还说今日要给姐姐带点心回去,这会子姐姐可尝尝。” 我默然的点头,一口一口将点心吃到嘴里,眼泪却不住地向下滚落。合德仿若没有看到一般笑着道:“好吃么?” 我强扯出一丝笑道:“好吃。” 合德笑着道:“那姐姐便包回去一些。” 我微微颔首,然后终于出声道:“合德……” “姐姐!”合德突然打断我,敛了笑意。正色的看着我,逼回了眼中的泪道:“合德对不起姐姐。” 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却不住地摇头。合德继续道:“姐姐不知道吧,若非合德,姐姐不会进宫,不会承受这么多。” 我看向合德。合德拂去泪水道:“当初温玉的那副锦语的画,还有写给锦语的诗。其实合德都知道其中的含义,因为合德的自私。不想再过那般清苦的日子,不想自己吃苦,不想姐姐吃苦,才会忍痛引得姐姐知道一切,看着姐姐痛苦的和温玉断情。” 我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合德,合德苦笑道:“对不起姐姐,都是合德的错。” 我摇了摇头道,抚着她的发鬓落泪道:“姐姐不怪你,若非你,姐姐又如何能与陛下再次相遇,相爱,相伴?姐姐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拥有了这一份爱。” 合德倏然哭出来,抱住我,在我耳边喃喃道:“姐姐,合德告诉你一个秘密,进宫那日,陛下没有chong幸我,只是共枕了一夜,第二日陛下割了手,在贞洁帕上滴了血,只为了保全我的体面,陛下都只爱姐姐一人,若非姐姐请求,陛下不会纳合德进宫。” 我身子猛地一震,合德却徐徐笑道:“合德为姐姐高兴,姐姐遇到了一辈子的爱人,姐姐知道么?陛下与姐姐吵架分离那几日,痛苦不堪,合德从没见过英姿的陛下会那般痛楚挣扎。在外人眼里,都道合德专chong六宫,却不知道,陛下到了合德宫里,日日莺歌燕舞,却只是为了麻痹自己的心,到了夜深人静时,陛下总会让臣妾讲姐姐的故事,兜兜转转,合德不知道给陛下讲了多少遍,陛下从来都不觉得腻,反而每次都会笑的那般温暖。” 我抱着合德不住地哭泣,哭泣的身子也开始颤抖,合德喃喃道:“姐姐,你知道合德那时候有多纠结么?因为合德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合德爱上了陛下,爱上了一个一心只有姐姐的人。直至一天,我不能再忍住自己对陛下的爱意,在陛下的酒里下了催情药,那是陛下第一次chong幸我,姐姐知道合德有多幸福么?可是陛下喃喃自语的依然是姐姐的名讳,那时,我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而陛下,也再没有碰过我。” 我哭泣着摇头,合德轻轻抚着我的发丝道:“姐姐真的很幸福,在合德心中,没有什么比姐姐的幸福更重要,所以合德笑着看陛下与姐姐和好如初,看到姐姐与陛下如老夫老妻般的温情,合德一切都想开了,姐姐相信么?合德真的想退出。” “我信,我信。”我哭着点头,合德笑着看向我,然后失神的看着一处喃喃道:“昨夜我只是想彻底的将陛下还给姐姐,想最后得到陛下给予的温情,哪怕那只是短暂的一刻,可是姐姐相信我,合德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会让陛下……” 合德哭出声来,一把扑进我的怀中道:“姐姐,原谅合德,原谅合德一次好吗?” 我摇着头,抚着合德的发鬓,含了泪道:“姐姐不会原谅你,因为这些不是你的错,是姐姐的错,姐姐当初不该执意让陛下召你进宫,为了自己,让你卷入这场是非阴谋中,合德,是姐姐的错。” “是姐姐让合德遇到了陛下不是么?”合德笑着替我拂去了泪水,然后笑着道:“父亲临去前,合德依然记得,当着父亲说要保护姐姐一辈子,合德不会忘,一辈子都不会忘。” 我哭得不能自己,只能颤抖的点头,合德笑得如同纯洁的孩子,然后缓缓偏头靠在我的腿上道:“合德无憾了,能与姐姐,与陛下守了这么多年,已经足够了,可是合德多想继续陪着姐姐,保护姐姐,可惜不能了,再也不能了,姐姐,对不起,合德再不能保护你了,离开这里吧,这里太阴冷,太森寒,离开这里,姐姐才能真正的快乐,才能安然一世……姐姐,合德好累,合德要睡了,姐姐不要哭,一定要代替合德活下去……” 合德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最后悄无声息,周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我身子一僵,缓缓低头看去,却见我的裙上一抹鲜红的血迹,灿如彼岸花,嗜血的触目。 我身子不停地抖动,我抬手抚过合德的脸,只见合德安详的睡着了,好像出生的婴孩般,纤长的姐妹覆在阖着的双眼上。 “合德,合德……不要丢下姐姐好不好,不要丢下姐姐……合德起来,起来啊……”我轻轻摇晃着合德的身子,然而合德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了,我紧紧地将合德搂在怀中嘶声力竭的哭起来,这一刻我觉得天已经塌了,我的世界已经再没有我能留恋的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触摸到合德越来越冰冷的身子,合德就这样去了,她还那么年轻,却是我一手促成的,也是太后一手促成的。如果不是我,她不会进宫,不会为了保护我,向太后投诚,做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 合德死后,樊嬺暗地告诉我,我曾经暗中帮助王凝华,与太后的王氏家族抵抗,为陛下博得政权一事,太后早已发现,是合德知道了,甘愿做太后斗垮许氏的一柄利器,只为让太后放过我,因此最终死的是王凝华,而我,却因为合德而活到至今。班婕妤被废后许氏巫蛊一事牵连,也是太后暗中指使合德所为,原因与许媛不能诞下皇子一般,班氏一族是名门,太后不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现第二个许氏,因此合德做了那利刃,而太后却做了幕后的好人。曾经我因此怨恨合德,如今想来,我竟如傻子一般,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合德为了我都承担了什么,却与她错过了那么多,而如今,一切都晚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大结局(一)偷得浮生朱华梦 建平二年,丁、傅二族逐渐兴盛,与王氏相抗衡,长信宫太皇太后再也没有当年的弹压能力。 夏四月,诏曰:“汉家之制,推亲亲以显尊尊。定陶恭皇之号不宜复称定陶。尊恭皇太后曰帝太太后,称永信宫;恭皇后曰帝太后,称中安宫。立恭皇庙于京师。郝天下徒。” 立时汉宫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场景,一朝天子,四宫太后并立。长信宫太皇太后王氏,永信宫帝太太后傅氏,中安宫帝太后丁氏,还有中宫皇太后,便是如今的我。 原以为抱琴终究是守得云开,却未曾想到抱琴竟在一个凄凉的六月静静地随刘康去了,我仍旧还记得,她临死前那许久黯然的眸中凝着从未有过的光亮,嘴角噙着温暖的笑意,靠在榻边,一手握住我,却向往的看向窗柩透出的一抹光亮温然道:“主子,王爷来了,终于来带抱琴离开了,我终究等到了,终究等到了……”直至阖眼的那一刻,眼角还渗出了喜极而泣的泪光。 有时候我会静静地想,抱琴这一生比我更完整,至少,她有一个孝顺的孩子,能体会到一个母亲的幸福。 抱琴死后,欣儿辍朝三日,曾言:“朕闻夫妇一体。诗云:谷则异室,死则同穴……”最终抱琴与刘康同穴,圆了抱琴的心愿。 然而欣儿却总会在夜深人静时黯然哭泣,我不会忘记他跪着靠在我怀中,虽然已是五岁皇子的父亲,是手握乾坤的皇帝,却哭的像孩子般。我能够感受到他对我的信任与依赖。一如对抱琴一般,长信宫的冷漠,永信宫的算计,欣儿如何会不知道,只有在我与抱琴面前。他才能无所顾忌的抒发自己的痛楚与压抑,待到天明之时,又将是那个独坐高处的天子。 ~~~~~~~~~~~~~~~~~~~~~分割线~~~~~~~~~~~~~~~~~~~~~~~ 转眼又是一年春好处,漫城的烟柳,倏然柳枝轻扬,燕子翩跹而过。暖暖的春色将永巷的花一夜催开,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静静地眺望着四月的长安,濛濛细雨下,看起来那般温婉多情。像极了吴县,埋藏我与合德儿时记忆的地方。 然而再美,却也比不过那城楼前的莺莺燕燕温柔缱绻,娇俏美好。这一幕极为熟悉,记得曾经我也站在这里过,身边依然是打着青绸伞的子衿,然而不同的是,子衿益发沉稳的双眸。还有如今缀满凤冠珠翠的我,已然是一朝的太后。 “子衿,记得哀家刚进宫时问及你年纪。你是比哀家长六岁吧?”我转眼看向身旁的子衿微微启唇。 身旁的子衿微微一笑道:“太后好记性。” 我微笑着转头睨向远方道:“时间可真禁不住留啊,一晃眼连你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哀家也是老了。” “太后若也算老,奴婢可不得半个身子埋黄沙了?”子衿难得讨巧的说了一句。 “可不是,在奴才看来,太后若让下面的新秀看了。只把太后叫姐姐才对。”李朝恩也耍巧的插嘴。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道:“罢了,罢了。哀家是一张嘴难敌你两人,日子熬久了。没把你们熬正经,反倒越发熬得鬼精了。”李朝恩和子衿相视一笑,都上前来恭谨地扶着我向城楼下走去。 待我上了凤輦,李朝恩与子衿退居两侧,身后跟着一众的宫人銮舆,待凤輦经过甬道时,恰巧碰上了养德宫曹顺领着新秀入宫。 曹顺一见我,连忙跪地请安道:“奴才给皇太后请安,愿太后长乐无极。”一众新秀都惊在那,呆呆的看着我,瞧了许久,才听到身边儿内侍的提醒,仓皇的跪地行礼。 “新进的家人子们还不熟悉宫中规矩,乍一见皇太后凤仪,一时失态,还望皇太后恕罪。”曹顺一见,连忙儿讨巧道。 “罢了,你还仍和哀家第一次见你一般,就属嘴讨巧,鬼机灵这么多年也没变。” 曹顺笑着抬头道:“若非当年太后知遇之恩,奴才哪能到今日。” 我笑着摇了摇头,转眼看向一众家人子,入眼皆是俏生生的女孩儿,脸上仍是没有褪去的稚嫩与纯洁,好像竹林里的清泉,一如从前刚入宫的合德,抑或是我自己。 “陛下登基一年,永巷总算是盼的春色了,哀家打眼瞧去,都俏生生的能掐出水来,方才子衿和李朝恩还讨巧说哀家不老,这会子你们自己瞧瞧,可是打自己的脸了?”我笑着靠在輦上,偏头看向子衿,子衿笑着抿嘴正欲说话,却突然一抹清音插了进来。 “皇太后如皎皎明月,万万年年,也明月依旧才是。” 我转头看过去,却是一抹清影落入眼中,姣姣然如雨露桃花,美好嫣然,站在一众惊滞的家人子中,不卑不亢,倒如一只清荷。 我探询的笑看了一眼,那女子便微微欠身谦恭道:“奴婢董媛,因初入宫便能得幸见皇太后一面,欣喜使然,举止失态,求皇太后降罪。” 求降罪,却不求恕罪,是个聪颖的女子。我笑而不提治罪一事道:“宫中的女子,无不是为得见天颜而欣喜,你见了哀家却是如此欣喜以至于失态,哀家倒是不明白了。” 董媛笑着微抬首道:“奴婢在宫外时,从小听皇太后的传奇事迹,因此一直期望能得见皇太后凤颜,未曾想到刚踏进宫门,上天便圆了奴婢的梦。” 我微一挑眉,看向她笑道:“你倒与哀家说说,你都听了哀家的什么事迹?” 她娇妩笑道:“奴婢听闻太后您曾经以惊鸿一舞,与先帝定下了一生的情缘,陛下将最华美的远条馆赐予太后,陛下曾亲自为太后描画世人效仿的‘联娟眉’,世上独有太后您会‘踽步’,能作掌上舞,轻盈如燕,陛下为太后亲取名,还称太后您是大汉舞艺第一人,还有陛下送与太后的‘凤凰宝琴’,太后于太液池的乘风欲去,陛下为此特建‘七宝避风台’给太后,还有最重要的……” 她微微抬首看向我笑道:“先帝与太后一生相濡以沫,鹣鲽情深的爱情,让世人羡慕赞叹。” 这一刻我失神了,看着那灿若夏花的笑颜,我脑海中浮现了我与刘骜的一幕又一幕,那些属于我们的美好记忆,如今从眼前这女子口中说出来,却恍然如梦,心中倏然一暖,眼眶微热,我微微偏头忍住了泪意。 “董媛?”待我转首时,我已端然一笑。 眼前的女子在众人艳羡眼热的目光中微微颔首,端庄笑道:“回太后,是。” 我没有再接话,只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甬道远处,然后启了笑意道:“安宜也该急着要寻哀家了,回宫吧。” 李朝恩忙道:“是。”然后昂首扯着嗓子道:“回宫!” 凤輦轻起,悠悠掠过了那一抹莺燕。 “那家人子倒极为聪颖,想必将来不止于此。”李朝恩笑着在一旁揣度的看着我。 我一笑而过道:“这宫中从不缺聪明的女人。” 李朝恩听了挠了挠头,子衿却是抿嘴一笑,我微微阖眼,靠在輦轿上。 永巷是没有刀光剑影的战场,在这里能活下来的……才是真正聪明的人。(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大结局(二)算来一梦浮生 待回到昭阳宫,只见卫太妃,梁姐姐,雪冉和洛儿都齐齐儿坐在了殿中,安宜一见着我,立刻迎上来挽住我的手撒娇道:“好太后,您可回来了,安宜想死你了。” “安宜,又没个样子了。”卫太妃笑着假嗔。 我抬手点了点安宜的额角笑道:“瞧瞧,都已经嫁为人‘妇’了,还这么闹腾,跟小孩儿一样的,昨儿咱们才见得面,就把你夸张成这样,你一进宫就把太妃们都闹得不轻。” 说着我看向坐在一旁的皇后傅氏笑道:“如今新秀采选,皇后正忙,你倒也把人搅得不安宁。” 皇后笑着微微颔首道:“就算安宜不来臣妾这里寻太后,臣妾也准备来给太后请安的,太后就莫怪安宜了。” 我笑着微微颔首,睨眼看向皇后,皇后傅氏是傅太后的侄‘女’,却是难得的大方端重,没有傅太后那般沉的心思,入住中宫也算是好的,或许六宫能安宁许多。 安宜笑着扶了我上座,腻声道:“安宜在太后,母后,还有太妃们身边,永远都是小孩子,安宜不跟太后你们撒娇,倒是能与谁撒去?” 这一番话逗得梁姐姐她们都捂着绢子笑了起来,我直点了安宜道:“你呀……” 一阵温情后,便听得外面高声宣道:“陛下驾到。” 话刚毕,便见一抹身影拂袍而进,皇后傅氏恭敬起身行礼,安宜却是俏皮的一行礼便笑着道:“皇兄一来,太后这越发凑得热闹了。” “安宜,陛下面前不得无礼。”卫太妃急忙嗔道。 安宜却是毫不在意。一旁的欣儿朗声笑道:“太妃莫责怪安宜了,安宜是朕的皇妹,小时候朕住在太后宫里,便常与安宜玩,自朕养在太后宫中。就更熟络了,亲兄妹哪里还需要那么多规矩。” 卫太妃还不放心‘欲’说话,我笑着道:“陛下说的是,到底是连着血脉的,皇家也是情分最重。” 欣儿自然的坐于我身边,看着欣儿在旁。又有梁姐姐和雪冉,洛儿一同闲聊欢笑,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汉宫,旧人暖熏,温情缱绻。 聊罢。梁姐姐们都回了宫,独欣儿我留了下来同我后园散心。仍然是从前的景,从前的我,只是身边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在朕儿时记忆里,姨母的昭阳宫是最美的地方了,姨母这的‘花’开的比哪都好。”欣儿扶着我笑道。 “那都是宫人打理的好。”我嘴角微漾:“记得以前你还那么小的时候,可喜欢这些‘花’啊朵啊的,总爱择在手中。哀家还拿那‘花’逗你呢,那时你父亲也笑……”我倏然顿了话,心却已飞了老远。神情不由怅然,物是人非事事休。 “别处也是宫人打理的,可就没姨母这儿的好,可见是姨母温雅高贵的气质催开了这些‘花’儿。”欣儿知道我想到了往事,因此一旁不动声‘色’的逗笑。 我笑睨了他一眼道:“你倒跟安宜越发像了。” 欣儿笑着扶了我继续信步散着心,待到了鹤园。看着温池中仙鹤翩翩,袅绕云雾间。我手扶着白‘玉’栏杆,仿佛置身仙境。 “今日哀家恰巧看着了采选的新秀。都是玻璃水晶人儿,可见哀家是老了。”我微微启‘唇’。 身旁欣儿正‘欲’说话,我继续道:“中宫皇后端重有度,在哀家和两宫太后面前也是谦恭孝顺,中宫正,六宫和,天下就稳,哀家很欣慰。” “皇后稳妥有佳,料理六宫极好,朕也很信赖。” 我微微颔首,然后阖了眼悠远道:“遥想这么多年,哀家经历了太多,从少不更事到如今的漫漫沧桑,如今陛下的皇子,哀家的皇孙也有五岁了,真快啊。”说着我慢慢睁开眼睛,缓缓转身看向欣儿道:“如今有皇后辅佐,新秀进宫,陛下身边的解语人也会越来越多,哀家相信陛下必会让我大汉走向繁荣昌盛,哀家也到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欣儿眼中一惊,我徐徐道:“哀家的请求,陛下如今可能给予答复了?” 欣儿眸中瞬时黯然,有些颓然道:“一年过去,姨母仍旧没有忘怀此事。” 我悠远的一笑,看着远方道:“这个心愿,哀家永生都不会忘。” 说完我喃喃道:“陛下看那池中的仙鹤,就算这宫殿再华美,又如何比得上竹林仙山?可惜它们凭长了翅膀,却飞不出这永巷去……” 我微微阖眼,语中叹然道:“哀家累了,在这深宫斗了十几年,已经没有力气了,先帝,你父亲,合德,你母亲,还有陪我度过无数漫漫长夜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哀家从初入宫一个小小的美人,到婕妤,昭仪,皇后,直至今日的皇太后,哀家把多少人一生经历不到的荣誉都经历了……可也把她们一生都想不到的痛苦,也经历了。哀家如今没有什么别的盼头了,遥看这一生,我如今最羡慕的是你的母亲,还有班婕妤。” 我嘴角微漾:“你母亲终究能与你父亲同‘穴’,班婕妤如今能守在先帝陵寝边儿,远比这冰冷孤独的永巷好,哀家被这永巷拘了一辈子,不想余生也在这里枯坐天明,耗尽最后的生命。” “姨母……”欣儿语中哽咽,我微微仰头,微微一笑,‘逼’回了泪水,然后转而看向欣儿,几乎恳求道:“欣儿,姨母求你,圆了姨母的最后一桩心愿吧,哀家这一辈子最想陪着先帝……” 说完我缓缓转头,一滴泪无声滑落:“因为哀家这一生最爱的……是先帝啊。” 默然良久,寂静无声,只有远处仙鹤仰鸣,过了许久,欣儿颓然无力道:“欣儿……答应姨母。” 我身子微微一震,‘唇’边扬起了一抹温然的笑意。 ~~~~~~~~~~~~~~~~~~~~~~~~~分割线~~~~~~~~~~~~~~~~~~~~ “奴婢愿意代替主子。留在永巷。”眼前的‘侍’书,从未有过的坚定,让我心中一颤。 我微微阖眼,摇了摇头道:“哀家曾说,要为子衿。抱琴,司棋,入画,还有你,寻了好人家,过完平安的一生。可是最后,子衿跟了我一辈子,如今还要去先帝陵寝陪我守陵,抱琴去了,司棋也去了。独有入画好不容易劝服她,如今才嫁了好人家,过上了和美的日子,哀家已经欠了你们太多,不想让你也搭进去……‘侍’书,你还年轻,哀家走后,你出宫吧。寻个喜欢的人,嫁了吧。” ‘侍’书哭着不住地摇头,倏然越发坚定的抬头看向我道:“‘侍’书已经决定了。主子不用再说服奴婢了,奴婢如此,既是为了‘侍’书自己,主子对奴婢的好,奴婢无以为报,再者……奴婢也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 我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侍’书,却见‘侍’书微微红晕。越发压下头道:“奴婢知道,温大人想要主子一世安好。奴婢既是为自己,也是为……温大人,温大人想保护的人,就是奴婢想保护的人。” 我身子微微一颤,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多年前的雪天里,‘侍’书脚下一滑,温‘玉’相扶,司棋她们的逗笑,‘侍’书的娇羞,原来……我竟没有从中看出。 “你与温‘玉’,很配。哀家做主……”我正说话,却见‘侍’书突然抬头道:“主子……” ‘侍’书摇着头道:“求主子不要赐婚,主子的心意,奴婢心领了,但是求主子答应,让奴婢代替主子留在永巷,帮主子守着这昭阳宫吧。” “你又是何苦呢?”我蹙眉心疼道。 ‘侍’书释然一笑,摇了摇头道:“奴婢不苦,奴婢只要能留在这儿,每日能见到他……就足够了,奴婢知道,他心中是没有奴婢的,与其强扭一起,不如就这般,每日能相见,能说话,便满足了。” 看着‘侍’书向往的神情,我心中一颤,过了许久,我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无力道:“有他,哀家也能放心。” 看着‘侍’书眸中的闪亮,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因为情意,没有人能拿对错衡量。 ~~~~~~~~~~~~~~~~~~~~~~分割线~~~~~~~~~~~~~~~~~~~~~~~ 临去的前一日,我搭了子衿和‘侍’书的手,最后一次站在城楼俯瞰长安。待回宫时,与‘花’影回廊中,一抹身影翩然眼前,姣若‘花’,温如月,就那么皎皎然的站在那回廊尽头,清风拂过,我微微蹙眉打量。 那人无意看到了我,踏步过来,温然行礼道:“微臣董贤,见过皇太后,愿太后长乐无极。” 待他抬首一瞬间,我也微微惊异,如‘玉’温颜,翩然**,眼角一颗泪痣摇摇‘欲’坠,眸中水光盈盈,就是世间的‘女’子,也少有比他美。 我淡淡颔首,便扶了子衿端然而过,转过回廊,我蹙眉思索道:“此人甚是眼熟。” 子衿笑着道:“那是大司马卫将军,如今陛下身边最倚重信赖之人,是光禄大夫董恭之子,其妹妹便是刚入宫便封了昭仪的董氏,主子是见过的。” 脑海中倏然出现了那一抹清荷,我淡淡一笑道:“原来是她。” 一句笑语,却没有人会想到,这个人会引起多大的‘波’‘浪’。 ~~~~~~~~~~~~~~~~~~~分割线~~~~~~~~~~~~~~~~~~~~~~~~~ 元寿元年,我静静躺在榻上,身边依旧是子衿,温‘玉’,却多了班姐姐,如今的我已久不是身在昭阳宫的皇太后,而是身在延陵,陪着心爱之人的赵飞燕。 短短的三年,却是我一生最安静,最祥和的时光。每日看书读诗,同班姐姐一起散步庭中,听经讲佛,放下了防范,就这样彼此相慰。终究我来陪他了,有时候恍然会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看着我,与我温然轻语。 “温大人,妹妹怎么样了?”班姐姐在一旁急切的看着温‘玉’。 温‘玉’舒展了紧蹙的眉头沉声道:“无事。只是一时虚乏,待慢慢调理就会好的。” 我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罢了,温‘玉’,莫要再骗我了。自个儿的身子,我如何会不清楚?我……只怕是过不了这个‘春’日了,可惜了,好一片‘春’‘色’,我却等不住了。” “宜主。”温‘玉’正‘欲’说话,我却笑着道:“温‘玉’。‘侍’书是个好姑娘,为了我……我欠她的太多,欠你的……也太多,替我……好好保护她。” 温‘玉’哽咽道:“好。”说完黯然的垂首,我笑着道:“你也要保重。” 温‘玉’垂头。我却看到了晶莹滑落,抬头看向在一旁啜泣的班姐姐,我笑着伸手,班姐姐忙握住我的手,我笑着道:“姐姐,若没有姐姐,我或许也活不到今日,从入宫至今。姐姐帮了我太多,太多的恩情,妹妹无以为报……” “傻妹妹。既是姊妹,又如何生分了?好妹妹,养好身子,姐姐等着看你好起来。”班姐姐紧紧握住我的手,含着泪道。 我微微阖眼,泪水却是滑落了下来。 待到第二日。看着暖阳‘春’‘色’,我却觉得倦乏的身子‘精’神了许多。我心中了然,启‘唇’笑道:“子衿。陪我去庭中逛逛吧。” 看着庭中满树的海棠,芙蓉,姣妍美丽。我抬手轻轻抚过‘花’瓣,这里的每一棵树都是我亲手栽下,就像是一个一个美好的回忆,都种在了这儿,就让她们承载着我与刘骜的爱,在这里永生,陪伴着我们,度过一世又一世,希望来生……我与他,能在这满树海棠,芙蓉下,再一次的相遇。 “子衿,我有些倦了。”我微微启‘唇’,子衿忙上前扶了我道:“主子回去歇息会儿吧。 我微微颔首,一边走一边道:“子衿,我走后,你出宫吧,去过自己的日子……” “主子。”子衿正‘欲’说话,我打断了她继续道:“这是我的旨意,待我去后,将‘凤凰宝琴’,‘‘玉’编钟’留在我身边吧……” 子衿含着泪,抑制不住的哽咽道:“是。” 我舒然的笑了,过了层层的纱幔珠帘,欣儿终究是有孝心的,这里的住处与昭阳宫陈设几乎无异,虽出了宫,却远没有守陵嫔妃的清苦,有时候恍若间,我只当自己还身在昭阳宫般。 待子衿扶我躺在榻上,为我掖好了被角道:“奴婢守在外面,主子随时可以唤奴婢。” 我笑着微微颔首,子衿笑着放下了‘床’幔,又退下去放下层层纱幔。 我慢慢阖上眼。恍然间,我做了无数的梦,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温‘玉’吹笛,我月下轻舞,烛影下割袍断情。 后来似乎看到了刘康,长身‘玉’立,依然那般恍若仙人,温然浅笑,他徐徐吹笛,抱琴抚琴,我翩然起舞。 直至最后……烟‘波’上的袅袅轻舞,就在我探寻时,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我寻寻觅觅,眼前倏然一道光芒,渐渐的,光影下一抹熟悉而温然的身影,眼前渐渐清晰,如‘玉’的容颜,温然的浅笑,映在光影下,缓缓伸出手道:“飞燕,……” 眼前的一切,仿佛从前的茫茫雪夜,也是这双暖‘玉’般的手,这一对温柔如水的眸子,耳边仿佛回‘荡’着他初见的温语:“你怎么哭了?” 我欣然而笑,却又抑制不住的捂嘴哭泣道:“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我缓缓伸出手去…… 尾声 待我死后,欣儿终究将我秘密与先帝刘骜合葬,关上了地宫,再无人打扰。 元寿二年,我死后一年,皇帝驾崩于未央宫,谥为哀帝。后王莽秉政,举奏丁,傅罪恶,皆免官爵,丁氏徙归故郡。贬已逝傅太后为定陶共王母,已逝丁太后号为丁姬,七月,迎中山王。贬皇后傅氏退居桂宫,几月后,傅氏自尽。 后哀帝g臣董贤,王莽以太后名义将董贤赶出皇宫,以董贤年轻为由,罢其大司马官职,当天董贤与妻自尽。 王莽最终以中宫皇太后谋害皇嗣罪名,贬赵太后为孝成皇后,退居北宫,然而当王莽发现‘侍’书替代一事,‘逼’迫‘侍’书与北宫自尽,温‘玉’心灰意冷,带着‘侍’书的骨灰,同李朝恩离开了长安,孑然一生。 最终,王莽篡政,于未央宫前称帝,定国号“新”,纪元称“始建国”,王莽派王舜与长乐宫‘逼’太后‘交’出传国‘玉’玺,王太后悔恨之下,狠掷‘玉’玺,悲戚怒骂。 始建国五年,长乐宫太后带着无尽的悔恨与哀怨离开人世,没有人知道,那时的太后,回首往事,回想曾经自己对王氏无尽的放纵与袒护,是怎样的心绪。 而这一切,我都不得而知。 ??——全文完 注:董贤,汉哀帝刘欣的男g,“断袖之癖”源自于二人。 ps:飞燕的故事,就这样写完了,辗转将近一年,姒姒松了一口气,没有太监。勤奋的姒姒已经在准备新文了,重生宅斗,权谋朝争,看侯‘门’嫡‘女’如何正宫。喜欢的书友们请支持新文~~~~~~~~~~~~~~~~奔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