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农家媳》 第一章 出嫁 第一章出嫁 耳边突然鞭炮齐鸣,是新郎的轿子来了。不过,现在的张菲,哦,不,杨柳充耳不闻。 “为什么?”杨柳看着面前的媒婆,问道:“成亲的时候新娘不是应该盖着盖头的吗?我怎么没有?”要说起张菲这人,最大的优点是能认清现实,虽然她还迷糊自己好好在家睡着就能飘到古代来这种神迹的发生概率,可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也就没什么好怀疑的。穿越嘛,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奇怪的。单身家庭长大,一直很独立的她在短短时间内,已经能适应现在的身份和生活。当然,除了有时候说话的方式。 “三姑娘,女方低嫁是不用盖盖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个儿要下嫁给农家。”媒婆甩着帕子解释道。 “什么?”杨柳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怎么会嫁到农家?我不是个杨府三小姐吗?” “你当然是杨府三小姐了,不过这婚事可是你母亲亲自找我拉的媒。再说了,农家汉子怎么啦?农家汉子才知道疼人呢。”媒婆扭了扭腰,一股厚重的脂粉味就扑进杨柳的鼻子,杨柳厌恶的退了两步,媒婆毫无察觉继续说道:“再说三小姐花容月貌的,是个男子都会迷住的,只要三小姐花点心思调教一下,还愁不能出个好丈夫吗?。” “我能不嫁不?”杨柳眨巴着眼睛问道。不是她不喜农家,实在是见多了花美男,突然天天面对一个五大三粗的农家汉子,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是人都会不自在的吧。 “三小姐,你开玩笑呢,轿子都到门口了,你还能说不吗?你府上家丁也挺多的,我喊一声,你还不得乖乖的上轿?何苦让大家为难呢?”媒婆凑到杨柳的耳边说道:“谁叫你碍了人家的眼呢,是吧?”大户人家的那些腌?事,里头的歪歪道道多着呢,大家不过是习惯了装聋作哑而已。 杨柳也不是个小白,深呼吸一口,道:“走吧。” 自己现在孤掌难鸣,打不过也跑不掉,只有先出去再说。嫁人,无疑是她目前最好的出路。杨柳心里暗暗希望自己要嫁的人家是个小地主,丈夫是个农村中的异数,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貌赛潘安,才,算了就不要求了,某女自动将新郎的脸想象成自己喜欢的某男明星的脸。 一眨眼穿成庶女也就不说了,只怪自己命不好,不过嫁人不是女人的第二出路吗?就是嫁人也算了,再差的夫郎也能调教不是?不过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穿着新郎装的黑壮憨厚的农家汉子真的是自己未来的丈夫吗?还有新郎官不是应该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迎娶新娘的吗?这个头戴大红花,鼻子哼出一口白气的小毛驴是怎么回事?我的八抬大轿呢?杨柳的视线搜索了一圈,最后停在那个铺着一床棉被的牛车上。那,那,那是接我的?杨柳忽然觉得天雷滚滚。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我好不容易穿上灰姑娘的水晶鞋,却发现剧本是假的。靠,老天,你玩我的吧。 “三姑娘,该上轿了。”耳边传来媒婆的催促声音:“误了吉时可不好。” “柳儿,我的柳儿。”杨柳还在发愣,嫡母王氏干嚎声恰到好处的响起来,杨柳回头,正见王氏用手绢擦着不存在的眼泪。穿来三天,杨柳也就知道自己是个庶女,亲娘早就见了马克思。亲爹杨文生又是个严重信奉男主内女主外的男人,只凭王氏一张嘴就任由王氏做主杨柳的婚事。杨柳根据自己看小说的经验y、y了自己碍眼的原因:大概是年轻的时候和这身子的亲娘争风吃醋没赢,对手去了后便把自己个儿视为眼中钉,随便许了人家,拿对头女儿的终身出气。我滴个大神蹲墙角啊,参与别人的人生就够悲催了,怎么就不能给我点选择的权利? 不过你演我也会演,杨柳“哇”的一声扑到王氏怀里,哭诉道:“母亲,母亲,柳儿、柳儿舍不得您。”外人看着就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却不知杨柳故意使坏,指甲狠狠的掐进王氏的肉里。哼,让你使坏,现在不让你受受苦,以后可没机会了。察觉到王氏即将推开她的动作,杨柳立即退出她的怀抱,擦干眼泪,屈膝行礼:“柳儿拜别母亲,母亲好生保重。” 王氏怒斥的话被挡在喉咙里,臂膀也痛得不行,脸上青白交错却不得不忍住不发,她心里不停安慰自己就这一次,再也不用看着那张讨人厌的脸了。不能破坏自己先前营造的形象,王氏只得拼命吞下这口恶气,像所有嫁女儿的母亲一样,絮絮叨叨:“嫁过去以后要孝敬公婆,体贴丈夫……” 杨柳不耐的行礼,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多谢母亲教诲,儿不敢忘。”然后被媒婆扶着往牛车走。杨柳看着越来越近的牛车忍不住闭上眼睛想,靠,就当是要坐敞篷跑车吧。这么多人看着,杨柳本想很淑女的上牛车,这样也符合她城里三小姐的身份。可她踩着凳子,刚迈了一条腿在牛车上,那牛突然往前了一步,害得杨柳差点重心不稳,摔个狗啃泥。杨柳不得不稳妥起见,抛弃的淑女的想法。双手撑着牛车边的木栏,小心翼翼的把另一条腿伸上车。算了,小命要紧。 等杨柳坐稳,觉得安全了,才瞪着牛屁股:老娘早晚要把你宰了吃进肚子里,报今日之仇。这么一想,杨柳就舒坦了,这时牛车缓缓的动了。 杨柳回头,对着渐行渐远的杨府竖了个中指:王氏,你给我等着,我张菲可不是你能随便拿乔的人儿。 可心里又隐隐有种失落,这好歹是自己在古代的第一个家,家啊。坐在牛车上的杨柳,身子随着牛车走动一晃一晃的。出嫁了,这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说感触不是没有,可身边一个熟悉的人没有,杨柳抬头看看天,不让眼角的泪流出,呢喃道:“老妈,你闺女嫁人了。”*****和《柳孽儿》打擂台中,谁成绩好先写谁--!新书上传,我也要赞!***** 第二章 拜堂 杨柳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的风景,深呼吸一口,空气倒是很清晰。眼睛不由得转向自己这个所谓的丈夫身上。 靠,太黑了。要不是他转过来冲自己微笑,露出几颗大白牙,杨柳保证,晚上肯定看不见他人。 杨柳撇过头,无奈的扯扯嘴角,长这么黑还穿着红衣服,怎么越看越像剥开火腿肠衣里面露出的过期肠肉。 算了,眼不见为净。杨柳想着,干脆盯着那小毛驴一摆一摆的尾巴。 盯着盯着,周公就来找她下棋了。杨柳半眯着眼,心里不停的说道我坐着是不会睡着的,我不会睡着的,我不会睡着的……. 结果,那黑丈夫叫醒她的时候,她是保持着坐姿,可口水流了一地。 杨柳赶紧擦了擦口水,脸爆红,太、太丢脸了。 那人挠挠脑袋,倒是很宽容的给杨柳找好了借口:“对不起,娘子,家里离岳家太远了。” 杨柳看了他一眼,由他扶着下了车。 一座墙体新旧不一的泥墙茅草顶的房子出现在眼前。 杨柳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指了指眼前的房子,觉得舌头都在打转:“这、这是你家?” 黑汉子笑着纠正道:“这是咱们家。” 噢,老天,我能点了叉叉,重新打开游戏不? 杨柳这才注意周围围满了人,不由得正了正脸色,在这么多人面前做不雅的动作是很不淑女的行为。媒婆站在杨柳另一边,引着她跨火盆,一路往堂屋走去。周围的人不时小声的指指点点,让杨柳竖起一身寒毛,有一种在动物园被围观的感觉。 两人在两个坐着的中年人面前停下,媒婆前走几步,高喊: “吉时已到,一拜天地。”两人转身对着门口弯腰。 “二拜高堂。”两人又转身对中年妇女两拜拜。 “夫妻交拜。”两人转身面对面,杨柳转身太急,不小心踩到衣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黑汉子一把扶住她的手,杨柳不好意思的小声解释道:“对不起,第一次成亲,难免有些紧张,莫怪莫怪。” 黑汉子道:“小心点。” 耳边传来一声轻哼,杨柳耳力不错,一下子就发现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脸上还有来不及掩藏的不屑,不由得细细看了她一眼,皮肤白皙,个头不高但胜在身材丰腴,嗯,好生养的类型。见杨柳打量,不仅不闪不避还剜了杨柳一样。 哟,来者不善。 媒婆不愧靠嘴吃饭,看着这情况马上开口:“新朗扶新娘,爱情两绵长。”总算把这茬圆了过去。 “送入洞房。”杨柳和媒婆都长出一口气,终于完事儿了。 黑汉子丈夫的二叔立即起身招呼乡亲入座,吃酒席。那黑汉子自然也要陪着客人。 媒婆将杨柳引进屋,说了几句吉祥话,杨柳抬手:“赏。” 半晌没人答应,杨柳这才发觉自己居然没个陪嫁丫头,不由得尴尬的收回手。我去,王氏你也太狠了,我好歹也是个小姐身份吧,出嫁连个使唤丫头都不给。杨柳看媒婆对着自己干笑着扯了扯嘴角,不由得也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赶紧将自己手上的镯子褪下打赏给她。 媒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又说了几句话才出去。 杨柳心里那个郁闷啊,自己成天看笑话,这次居然成了笑话。不由得狠狠砸了几下被子,不停的骂着:“该死的王氏,该死的王氏……” 然后她捂着脸,身子往床上一倒,她发誓,这辈子都没这么难堪过。 “哎哟”一声,杨柳才发觉有什么东西硌着背了。杨柳掀开一看,是花生、莲子什么的。不由得心中一乐,这怕花了妆,新娘子半路上茅厕,水也不给喝,东西也不给吃的,现在正好肚子饿了,就拿来垫垫肚子吧。杨柳想着就把东西扫到一边又剥开一个花生。 不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细细的脚步,杨柳赶紧起身,整整衣冠,理了理被子。看着自己吃的花生壳,赶紧一把塞到枕头底下。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少女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还端了盘点心。 杨柳仔细看了看,一个是刚才那女子,端点心的那个不认识。 那个端点心的少女笑着先开口说道:“嫂子,我是你的小姑子,李秀秀。外面还要一会儿,你先吃点点心垫吧垫吧。” 杨柳刚要说话,忽然记起媒婆的话,新嫁娘第一天到婆家是不能说话的,只得笑着点了点头。 另外一个女子不耐烦的说道:“秀秀,好了没?咱们也快出去吧,这新娘子有什么好看的。”她不屑的撇嘴,“还是大家闺秀呢,刚才拜堂,要不是李五哥扶着,她早摔个狗吃屎了。” 李秀秀拉拉那少女的袖子,脸色不好的说道:“花苗,那是我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花苗看李秀秀连名带姓的喊自己,知道她生气了,赶紧好言好语的说道:“对不起,秀秀,我错了,原谅我这次好不?” 李秀秀看她是认真的,就点点头。花苗笑了起来。李秀秀是李聪最疼爱的妹妹,她在李聪面前帮自己说几句话,自己早晚不能得到李聪的心吗?至于这个女人,花苗挑眉,最好有自知自明,自求下堂的好,不然可别怪自己不客气。 李秀秀回头对杨柳说道:“嫂子,我们先出去了。” 杨柳点头,等两人出去拉上门,杨柳端起点心边往嘴里塞边瘪瘪嘴,这个花苗可是不怀好意的啊,情敌? 杨柳拍拍手上的点心屑,又倒在床上,嘴角勾起,情敌?呵呵,有意思。 第三章 洞房花烛夜 (标点心情......) 洞房花烛夜 杨柳可没练成看天就知道时辰的本事,只知道黑汉子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很暗很暗了,她的眼皮打了好几回架了。 黑汉子一身酒气的靠在他二叔身上被送进新房,杨柳赶紧扶着他躺倒床上。 外面,他的二叔好说歹说的止住了闹洞房的人,一阵喧闹后,院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杨柳看他醉了,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起身给他拧了一帕子水,给他擦脸,刚擦了一下,他忽然睁开眼,眼神清明,眼里哪有一分醉意? “你、你没醉?”杨柳不可置信,没醉咋装得这么像呢? “那些个兔崽子倒是想灌醉我,我怎么能让他们得逞呢?我让二哥在我的酒里兑了大半的水。”黑汉子洋洋得意的说道:“今晚可是我的洞房花烛夜,我怎么能因为喝醉了就错过?” 杨柳挑挑眉,没看出来,这小子挺尖的啊。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杨柳把帕子扔进盆子里,转头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娘子,我叫李聪。”跟娘子坐得这么近,她身上的香味都飘进鼻子里了,真好闻啊。李聪不由得心猿意马,好想抱住娘子。 “以什么谋生?”杨柳问道,看李聪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得改口:“你是木匠、猎户还是……” “我是个猎户,但平时也有种地。”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娘,大嫂,三个哥哥和嫂嫂,我还有小妹,现在还有娘子你了。”李强说道,很是欢喜杨柳成为自己的家人:“我们是一家人了,娘子。” 杨柳咽了口口水,妈妈咪呀,真能生,那不是五兄弟加一闺女,好几房的人啊。杨柳忽然觉得头疼,却还是像盘查户口一样继续问道:“他们都叫什么名字,脾气怎么样?” “娘子……”李聪哀怨的叫了一声,娘子好像忘就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了,怎么老问别人? “相公,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能了解他们,和他们和睦相处呢,你也不希望我们吵架吧?”杨柳采取怀柔政策。 “倒也是。”李聪点头,将家里的情况一一道来。 婆婆何氏,已故的大哥叫李威,大嫂叫何娟,无子。二哥叫李武,镇上张家米店的分店掌柜,他媳妇余秀珍,他们有一个十岁大的儿子,小名叫狗蛋。三哥叫李强,三嫂叫文秀秀,他们有两子一女,分别叫大山,铁柱,巧巧,分别九岁,五岁,八岁。四哥李壮,,四嫂杜若瑾,住在镇上,自己家里经营一间杂货铺子,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六岁了。妹妹叫李秀秀,才十四岁。 “他们人都很好相处,还有我叫李聪,十七了。”介绍完毕,李聪还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杨柳看着他,对李聪说的家人都很好相处的评论没做任何回应。谁都不会说自己家人不好,到底好不好时间会证明。她正抓紧时间消化李聪给的信息,将其在脑袋里转换成庞大的家谱树。消化完毕,杨柳不由得暗暗咂舌,杨家是镇上大户,正妻加四个小妾都只有三子四女七个孩子,自己这个婆婆一人就生了六个,还一连五个儿子。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请允许我给你点三十二个赞吧。 杨柳心里吐槽完毕,问道:“那大嫂跟娘有什么关系吗?”都姓何,不会是什么亲戚关系吧,古代近亲结婚的很多,而且让娘家侄女嫁给自己儿子,既是照拂娘家也能给自己添助力。 “大嫂是大舅的小女儿。” 杨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点点头,便不再作声。 “那个,那个,娘子……”李强小声的唤着。 “干嘛?”杨柳看着他问道。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李强点到为止。 “哦,哦。”杨柳恍然大悟,尴尬的解释:“那个,我葵水来了,今天不方便”。 李聪老实,忙关切拉住杨柳的手,问道:“那娘子肚子痛不痛,我让娘给你煮碗红糖水吧”。 杨柳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别乱想,那是尴尬):“不痛,不用麻烦娘了。” 李聪不相信:“真的?”每次妹妹来葵水都很痛,娘也是煮红糖水给她喝。 杨柳点头,李聪说道:“那你饿不饿?我去厨房端点吃的吧。”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先前秀秀给我送了吃的过来,现在不饿。”杨柳止住他。 “这合卺酒......”李聪看着桌面上摆放的两杯酒,不等杨柳作答,就一手端起一杯往嘴里倒:“娘子不舒服,就我替娘子喝了吧。” 杨柳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们早些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李聪没有注意到杨柳的异样,说完就自顾自的脱衣上床。 杨柳尴尬的说道:“我睡相不好……”言下之意,咱们能不能分开睡? “没关系,我睡外面,娘子就不用担心会掉下来了。”李聪很是好心的宽慰。 杨柳简直要无语问天,这人怎么这么自以为是:“那个,你今晚可不可以睡地上?” “为什么?我们是夫妻啊,成了亲就应该睡在一起的”李聪从被窝里直起身子:“而且,屋里就一床被子,怎么盖呢?” 杨柳环视一周,果然只有一张被子,太牛了,连分床睡的机会都不给。杨柳妥协却还是低声威胁道:“那你睡觉规矩点,不然我把你踢下去”。 李聪咧开嘴:“娘子,我不会乱动的”。 第四章 敬茶 (收藏点击,忌诗需要支持!标点心情!) 第四章敬茶 杨柳一直提防着李聪的动作,怕他来个酒后乱性自己就惨了。虽然成亲已经是事实了,但那种事情得你情我愿不是?李聪累了一天,又喝了酒,躺下不到五分钟,轻微的鼾声就传出来了。杨柳这才放下心,迷迷糊糊睡着前,咕哝了一句什么酒品不错啊。 大红的喜烛发出“哔啵”的一声响,一滴烛泪缓缓流了下来,最后落在烛台上。夜静悄悄的,喜烛静静的燃着...... 第二天天还未亮,杨柳就醒了。不是她勤快,而是她认床,而且对于她这种从小睡席梦思的现代人来说,炕实在是太硬了点。 翻个身,似醒非醒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张黑脸。杨柳差点大喊出声,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嫁人了。无奈的扯扯嘴角,她刚才真以为是碰到黑面阎罗了呢。 她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起床,唯恐惊到了床上的人。翻了翻自己的嫁妆,好嘛,她穿过的衣服全打包来了,还有自己的首饰盒子,瘦瘦的装了大半,另外额外附送了一把小梳子。这能算嫁妆吗?杨柳叹口气,难怪原主要想不开,要是换作是我,呃…我忍忍也就想开了。 算了,没什么比命值钱不是? 她拣了一件青色绣着梅花的衣服换上,幸好自己臭美,拍过古装照,不然这么多扣啊结的,自己还真没办法。洗把脸,看着那头长长的黑头发,杨柳小心翼翼的摸上去,这可真是古董啊,油亮顺滑,杨柳真是羡慕,她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的头发,要是用这个头发做广告,她肯定要去买那个牌子的洗发水。y、y完毕,杨柳又犯难了,这么长,怎么打理?她根本就不会梳什么髻啊,以前还有丫鬟帮忙,现在呢? 外面的鸡已经叫了两遍,鸡叫三遍天就亮了。杨柳无法,绾了个自己最拿手的发髻,先从右边分出一缕头发编成小麻花辫,编好之后把麻花辫拧到另一边,然后用一个小小的木夹子固定住。之后把后边的头发都抓起来朝一个方向拧,再用夹子固定好。随手扯扯,遮住夹子,弄个好看点的形状就搞定了。杨柳看着铜镜里模糊的人影,大大的眼睛,瓜子脸,樱桃小嘴,配上俏皮的齐刘海和自己的现代发髻,哇塞,一个古今结合的温婉女子形象就出来了。杨柳正喜滋滋的摆起了剪刀手的姿势,突然背后一声“娘子”吓了杨柳一大跳。 “干嘛,你要吓死我啊。”杨柳转身拍拍胸脯,没好气的冲李聪吼道。 得,自己的美好形象被这一嗓子喉没了,杨柳那个悔啊。 “娘子,你好漂亮,这个发髻也很漂亮。”李聪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觉得很漂亮。娘子梳的发髻跟其他已婚妇女都不一样,没有一点发饰却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是吗?谢谢。”杨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被一个男人这么直接真诚的夸赞,是个女人都会适时的害羞一下的。 你们懂的,哦! “娘子,我以后会让你有用不完的首饰戴的。”李聪目光落在杨柳干干净净的头发上,保证似的重复了一遍:“我发誓。” 杨柳咧开嘴笑:“我信你。” “娘子,我们去给娘敬茶吧。”说话间,李聪已经收拾好来到杨柳面前。 杨柳点头,伸出右手准备挽上李聪的胳膊,那人却没有停顿的已经快走到门口了。 杨柳讪讪的放下手,暗骂这个不懂风情的木头。 李聪回头看了一眼杨柳,见她还没挪步,不由得奇怪的问道:“娘子,你怎么还在那里?” 杨柳应了一声,快走几步出来,李聪把门关上,两人并排往堂屋走。 何氏和一众家庭人员都已经到了,杨柳大汗,还以为自己起得够早了呢。 杨柳慢李聪一步进屋,杨柳斜眼瞧着众人看自己的眼神,咋有种三堂会审的感觉呢? 堂屋很小,挤了一屋子人,除了何氏和小何氏坐的椅子,其他都是随便拉了个长板凳坐的,何氏面前已经摆好了两个垫子,杨柳和李聪跪在垫子上,李秀秀用托盘端起一碗茶。杨柳接过,垂头递给何氏:“娘请喝茶。” 半晌,何氏才嗯了一声,接过茶杯。 杨柳撇嘴,这婆媳果然是冤家,自己刚嫁进来就准备给自己个下马威。 何氏浅饮了一口,将一个银簪子交到她手里,说道:“这是我当年的陪嫁,你们几个妯娌一人一个,这个就给了你吧。你嫁进我们李家,就是李家的媳妇,李聪就是你的丈夫,你的天。你要爱他,敬他,早日为他开枝散叶,明白吗?”。 杨柳双手接过,头垂得更低:“多谢娘的教诲。” 杨柳站起身,给大嫂小何氏敬茶,小何氏笑眯眯的接过,送了杨柳一个荷包和两方帕子。杨柳趁机打量了一眼小何氏,三十多岁,皮肤白净,双眼明亮有神,看起来干净清爽。头上戴了好几样银饰,又端了一杯给李武,李武也好久没接,余氏一看,在李武的腰间掐了一把。李武倒吸一口气,倒也回过神来,接过茶杯。不知是不是错觉,杨柳感觉李武的手拂过自己的手指。杨柳挑眉,快速抬头看了李武一眼。三十岁左右,看起来很是儒雅,比李聪要白净瘦弱一些,杨柳想到昨晚李聪的介绍,李武常年在镇上干活,倒有点见识。有这种类型在古代倒是蛮吃香的,不过现在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让杨柳觉得恶心,也没什么心思打量其他人了,赶紧又给余氏敬茶,早敬早完事儿。 余氏虽然心里不痛快,也不敢在婆婆和相公面前甩脸子,将碗放到唇边做做样子,勉强挤出个笑脸,送了支小小的银簪子,分量很轻,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 接下来是小辈之间的见礼,几个小孩一起涌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喊“五婶”,杨柳也分不清谁是谁,给了李秀秀一方帕子和一对绢花,给狗蛋巧巧几个小孩子的荷包里装了十个铜钱。 茶敬完,何氏伸出手对李聪说道:“拿来”。 “什么?”两人同时不解。 “哎呀,我的傻五弟,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元帕了。”余氏用帕子掩唇怪笑道。 杨柳脸红,心里却暗叫糟糕,光顾着自己个儿美了,把这茬给忘了,现在就希望李聪能帮着自己圆谎。李聪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娘,我们还没有圆房,娘子、娘子的身体不适。” 杨柳暗松一口气,幸好这傻小子没说得那么直白。 “哟,不是弟妹瞧不上你,不想跟二弟你圆房,才找的借口吧。”余氏不怀好意的声音又传来。杨柳挑眉,自己好像没得罪她吧,干嘛这么针对她? “五弟......” 余氏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何氏却打断了:“好啦,现在秀秀你去烧火,让你新嫂子做饭吧”。 秀秀爽快的应道:“好。” 第五章 元帕问题 杨柳和秀秀去了灶房,堂屋里就剩下何氏母子和李壮两口子。 “娘,你干嘛放过她?她肯定是瞧不上五弟,不想和五弟圆房才编的借口。”余氏首先沉不住气。她直觉得杨柳是个狐狸精转世,一出现把自己丈夫的魂都勾了:“还有,你看她,那是梳是什么发髻?” 余氏心里是既羡慕又恨的,杨柳长得水灵,这么一打扮更是天仙似的。同样身为女人,自己就逊色多了,她下意识的瞥了瞥自己坐下来腰上就一圈一圈的往外蹦的肥肉,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小腹看起来平了不少,无奈吐气之后又恢复了原状。她心里叹了口气,要是自己和杨柳站在一起,只要不是个瞎子,是个男人都会选杨柳。余氏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脸蛋,想着下次赶集得买点好的胭脂水粉回来擦擦。 “二嫂,娘子只是葵水来了而已。”李聪把“葵水”两字说得很小,毕竟是自己个媳妇的面子。再说了,几个哥哥还在场。听到余氏这样说自己娘子,不由得维护杨柳:“而且,我觉得娘子的发髻很好看。” 余氏还要再说,一直没出声的老四媳妇杜氏“噗嗤”一声笑了,她掸了掸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这葵水总有过去的时候,这借口要瞒也瞒不了几天,只要不是个蠢人就知道怎么做。进了李家的门,就是李家的媳妇,还真当自己还是小姐不成?还瞧不上五弟,五弟现在休她,转头就能立马再娶上一房媳妇,她杨柳能行吗?所以,二嫂,你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三媳妇文氏立即接道:“四弟妹说得有理,都端了咱李家的碗,跟五弟睡一个炕头了,不信命也得认命。五弟妹就算再精,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还能在娘手里翻出什么花样?” 相比于镇上商户出身的杜氏,杨柳的身份就是李家几个媳妇里最高的了。集体的排他性和对高等人的向往及排斥,使李家其他几个儿媳头一次就一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不过有的人会装,有的人装得更像些罢了。 老三李强觉得妻子的话有些过火了,扯了扯文氏的衣角,文氏暗暗撇嘴,只当没察觉。 相比于貌似宅斗高手的嫂嫂们,水平零级的李聪就显然不是一盘菜了。但他仍然用显得苍白的语言努力为自己妻子辩驳:“嫂子,你们把我娘子想得太坏了,娘子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她是真心想跟我过日子的。” “那怎么不和你圆房?”余氏立即接上了:“不过我说五弟你也是个傻的,人家说什么就信了,你才是当家的,要做什么还由得她愿不愿意?你不会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见余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得越发不像样子了,李武脸色不虞的喝骂道:“娘和大嫂在这儿都还没说啥呢,哪轮得着你胡说八道的一大通?瞎闹腾能当饭吃?像个长舌妇一样,一天到晚的煽风点火。那是五弟两口子的事,碍着你什么了,一天少说两句就过不去是不是?你这性子再不好好收敛,早晚收拾铺盖回你娘家去。” 余氏怒瞪着他,却也不敢回嘴。她现在可不比做姑娘那会儿了,李武也不是头回说这话,她自己多少还是有点怕的。现在的李武也不是头几年自己嫁进来那时候的李武了,进了城,做了掌柜,见了世面,现在跟他说几句话,都好像不是一个阶层的。每次李武回来,连做那事都带着几分敷衍,余氏心里隐隐有一股危机感。 “他们昨晚的话我都听到了。”何氏慢吞吞的开口,却当真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人。要是杨柳在场,一定会大骇,没想到还有听墙角这一习惯,那以后自己有点小秘密,还瞒得住人吗? “我不管她是真的来了葵水还是找的借口,进了我李家的门,就没有啥杨府千金张家小姐的命了。要是个聪明的,趁早认清现实,好好的给我做好媳妇的本分,要是......哼”后面的话不说也明白。 杨柳现在什么心态,何氏自认为一清二楚。不甘,不愿接受现实,那她就举着鞭子逼着她认清现实。 “娘英明。”余氏高兴的拍了拍何氏的马屁,有何氏出马,杨柳的日子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李武瞪了有些幸灾乐祸的余氏一眼,视线落在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李壮身上:“四弟,怎么了,昨夜歇得不好吗?” 大家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到和杜氏坐在一条板凳上面的李壮身上,杜氏正襟危坐在凳子中间,反观李壮却只是半边屁股挨着板凳,即使坐在那里,也习惯性的微微低着头,佝偻着身子,听见李武发问,这才抬起有些迷茫的双眼看了看众人,扯了个笑脸:“我没事,就是有些担心两个孩子他们。” 声音干涩,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虽然在笑,笑容却到不了眼底。 最有感触的就是李武了。还记得那时候日子很苦,他和李壮两兄弟在镇上当学徒,每天天不亮就要往镇上赶,每天天黑了才往家走。吃不饱,还常常被老板责打,但即使那样,李壮的眼里常常闪着自信,扬言以后他要自己开店当大老板,再把现在的老板雇来,时不时的拎到跟前说教一番。那时候的他多么朝气蓬勃,何曾见过他迷茫的样子? 几个儿媳也是或多或少的知道李壮如今这种尴尬的身份原因,却碍于叔嫂身份,也不好说什么。 一时间,堂屋里有些沉默。 第六章 萝卜丝惹祸 (肥肥一章,谢您收藏浏览!) 灶房,杨柳看着秀秀麻利的点火洗锅,掺水放米,自己在一边尴尬的站着。秀秀善解人意的笑道:“五嫂你刚来,不知道东西在什么地方,你记着我拿东西的地方就行了,以后熟悉了就不会出错。” 杨柳“嗳”了一声,见秀秀一个人忙活也觉得不好意思,就想找点事情做,便挽起袖口问道:“早上吃什么菜,我洗洗。” “不用煮菜,昨天酒席上还剩下不少肉菜,热热就能吃。”秀秀拨空看了她一眼答道。 杨柳直觉的皱眉,早饭吃剩菜本就不好,还吃得那么油腻,不由得问了一句:“家里有泡萝卜吗?” “有,案板下面左数第二个罐子里。”秀秀用锅铲搅了一下米,免得结成一团,问道:“你想吃那个?” 秀秀说话间,杨柳已经用筷子夹了一个起来放在菜墩上,她拿起菜刀答道:“有点,早上吃油腻了对身体不好。” 秀秀把锅盖罩在锅里,不由得转头对杨柳笑笑:“你们这些城里的小姐口味还真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就想着吃点油多的,哪管对身体好不好。” 杨柳回了个笑脸,一把菜刀舞得飞快,很快萝卜丝就切好了。 “嫂子,你可真本事。”秀秀惊讶的拈起一根萝卜丝:“这萝卜丝切得又快又细,我做饭这么几年都没有这手艺,嫂子,你可真行,我还以为你们城里的小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的呢。” 秀秀说得很诚恳,杨柳却不自觉的红了脸。这就是明晃晃的露馅、露馅啊,不过秀秀也没再问下去,反倒对杨柳的发髻感兴趣。 “五嫂,你梳这样发髻可真好看。” 杨柳笑道:“等你成亲了,三婶也帮你梳个这个发髻。” “五嫂,你好讨厌,我不跟你说了。”秀秀红着脸转身去烧火了。 杨柳无良的笑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很快,杨柳和秀秀就把早饭做好端上来了。其实也就是熬了个粥,把剩菜热了热,还有杨柳自己切的一叠泡萝卜丝。 何氏坐下,中肯的夸了句:“手脚倒是挺快的。” 杨柳脸红的收下了何氏的夸奖。其实,她就切了个萝卜,其他的都是秀秀忙活的。在现代你只要兑好水,放进米,按下煮饭键,电饭煲自己就把饭煮好了,她可没有用过这种古老的炊具。 杨柳看了眼秀秀,后者回了她一个笑脸。 一大家子人分成两桌,何氏带着一众女眷和小孩儿坐了一桌,李聪几兄弟围成一桌,见女眷这边坐着有些挤,李武又把几个半大小伙子招了过来,这才宽松了些。 家里就何氏辈分最高,她便独坐一方,率先拿起筷子在碗里搅了搅,说道:“饭做得还可以,不过下次要少放些米,今早上的粥太浓了些。平时里省下些,农忙时才不至于没吃饱,没力气做活。” 杨柳暗道:这也叫浓?米汤水舀起来都能洗澡了。面上却是恭敬的说道:“是。” 秀秀冲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杨柳回了个安抚的眼神。 那边桌子上的李聪夹起一筷子萝卜丝,惊赞道:“秀秀,你今天这萝卜丝切得可真细啊。” 虽说是让杨柳煮饭,大家也心知肚明,不过是应应景走个过场,杨柳一个大小姐,哪做过饭?其实是秀秀煮的。所以也没人把这事想到杨柳头上。 秀秀往只知道闷头扒饭的巧儿碗里夹了块甜腻腻的糖肉,这才抬头笑道:“五哥可夸错人了,我什么手艺你还不知道,这碟子泡萝卜是嫂子切的。” 正要夸奖自己媳妇几句的李聪还来不及说话,夹了满满一筷子的余氏立即将筷子上的萝卜丝扔回到碟子里:“我就说难怪怎么今天这萝卜丝搁到嘴里嚼了半天都没点味。” “都像你,切得跟块柴似的,吃起来能没味吗?”李武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顿,吼道:“人家弟妹又没得罪你,你好好瞅瞅你那副嘴脸,像个什么样子?人家做得好你不想着好好跟人家学学,吃个现成还挑三拣四的,你是啥命?还不知足。” 余氏一听也来气了,刚才在堂屋里,李武这话里话外的就瞧不上自己,现在当着这么多叔叔妯娌的面还狠狠的落自己的面子,自己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哇?她为他生儿育女,伺候他洗衣做饭,咋的,弟妹进了门就嫌弃起自己这个糟糠妻来了。她把碗筷重重的往前一推,扭着身子就开始骂:“李武你个陈世美,老娘给你生崽,尽心尽力的伺候你吃喝,跟你一个炕头睡了十几年了,咋,还整出错来了。老娘不就是多说了一句吗,你就为这么个小妖精甩我脸子,老天爷咋不一道雷劈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正懊恼自己多嘴,小声劝着李武的李聪听到这话脾气也爆了:“二嫂,杨柳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小妖精,你这话她担不起!” 念着旧情,李聪说话还算客气。可余氏立即调转了枪头,起身插腰,指着李聪道:“哟,五弟。你摸着自个儿的良心问问,嫂子进门后待你咋样,啊。现在长大了娶了媳妇就跟眼珠子似的疼着了,敢对嫂子大小声了,咋的,就那么宠你媳妇,还不许当嫂子的说她两句了?” 见大人吵架,大山立即拉着还在往碗里划拉肉的狗蛋躲到一边去了。李强一边拉着李武,一边劝两边都少说两句。李聪是个知恩图报的又是弟弟,余氏都这么说了也只歉意的看了看杨柳,便低头不语。李武见余氏像斗胜的公鸡一样斜睨着自家兄弟,一拍桌子站起来,李强愣是没拉住:“你个悍妇,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给你一封休书,滚你娘家去。” 李威过世后,身为李威的老二就自觉担起了老大的责任。在他看来,自家兄弟不管处得再怎么不好,也万没有让婆姨欺到头上的道理。显然余氏让他丢脸了,他觉得自己的。 余氏也怒了,反手猛的一拍桌子,吼道:“你要是敢写,老娘抱着狗蛋就撞死在这堂屋上!” 力道之大,杨柳端着碗亲眼看着桌子上的几盘菜都跳了跳。 从这场闹剧开始,一直毫不受影响的只有六个女人:何氏,小何氏,文氏,杜氏,杨柳,秀秀。她们依旧该吃吃,该喝喝。 短暂的停歇后,年纪最小的铁柱被余氏这嗓子吓着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穿透力极强,以至于坐在对面的杨柳都看到了颤抖的。 一直老神在在的文氏立马放下手中的碗,嘴里一边哄着,一边轻怕铁柱的背,被余氏一时吼懵的李武也回过神,大感自己作为男人的面子被落,于是吵架声,哭声,劝声充斥着整个李家的早晨。 “啪”的一声脆响,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大家往地上看,只见碎瓷片、稀饭撒得到处都是,一个土瓷碗底转了半圈最终停了下来,随即何氏那冤不得伸的声音响起: “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哦,儿子不听老娘的话,非娶个城里媳妇,现在倒好了,新媳妇进门一天,家里就吵吵得不安生。我辛辛苦苦的把你们拉拔大,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年哦,现在一点儿子的福没有享到不说,不问你们要吃,也不问你们要穿,你们一个个就巴不得现在就要我老婆子的命。天爷,你收了我这个苦命的婆子吧,老头子,是我没教好儿子才闹得现在家宅不宁,我对不起你,老婆子我现在就下来陪你了......” 何氏刚刚还只是坐在地上,拍大腿,抹眼泪的哭天喊地,后来竟直接要往堂屋那道高高的石头门槛上撞,这下整个李家都乱了,“娘”“奶奶”的喊作一通,李聪手脚最快,一把抱住了何氏的腰。 “娘,您别这样,是、是我错了,您一定要长命百岁,看着我的儿子出生,再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李聪泪流满面,后怕的看着何氏,连忙保证道。生怕何氏做出更伤人的事,忙将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何氏一手抓着李聪的胳膊,眼泪婆娑:“五啊,要是听娘的话,当初娶了花......” 杨柳的眉毛一挑,不想立在她旁边的秀秀已经大声喊道:“娘!” 话一出口,秀秀才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紧张了,忙蹲下身子挤了个笑脸:“娘,地上凉,你年纪也大了,身子要紧,就别跟哥哥他们见气了。” 李武噗通一声跪在何氏面前,低头含泪:“娘,儿子做错了事,您要打要罚随您,但您可千万不能寻死。儿子不孝,没让您老人家享福,反倒让您为我们操心,儿子亏心啊。” 李强也红了眼眶,点头附和道:“是啊,要打要罚随您,娘,您千万别提什么死不死的,快起来,别跟我们怄气了,是我们错了。” “奶奶,您别死,我们听话,听话。”几个小人儿也抹着眼泪扯扯何氏的衣裳保证道。 “哇......”何氏搂着几个儿子的脖子,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五个儿媳并一个女儿,以及各自围在自个儿娘身边的孩子静静的站着。世界很大,却仿佛谁也插足不了他们母子之间。 第七章 娘心 (今天双更哦,各位靓男美女和曾经光彩照人,如今风采依旧的靓男美女,来点收藏和推荐吧。) 这番吵闹,早惹得周围的邻居围观来看笑话,有的人甚至还端着大瓷碗倚靠在李家的院门上,边吸拉面条,边往里看,耳朵顺道接收些自己错过的情节。不是人指指点点的,有好事的还高声的明知故问发生什么事了。杨柳在现代的时候视力就不行,倒是此后嗅觉和听力却不知怎么的增加了许多。大概是总量不变,有一个部分的需求量少了,其他方面的功能就加强了吧。因此除了绘声绘色的现场演讲外,她听到许多莫名的揣测,说自己嫁进李家一天,李家就吵得鸡犬不宁,一定是命里带煞,不然哪能嫁到李家屯这小地方来。又说自己小胳膊小腰的一看就不是个好生养的,李聪这小子是色迷心窍才讨了自己做媳妇。 杨柳听得到,其他人也不是聋子,连带着几个妯娌看自己的眼光也带着审视,这一看心里就带了几分怒气。枉她们也自认是李家屯里面相上等的人了,跟杨柳一比,简直就直接沦为人家的丫鬟了,连杜氏也不过看上去是个体面的大丫鬟而已。而且你看看,听到别人这么议论自己,她居然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既不羞愧也不辩驳,一派安然自在的模样。是真的底气十足还是装作无所谓,她们也一时猜不透。看还未出嫁的秀秀跟杨柳站得近,也不知道秀秀听到或是听懂没有,小何氏生怕因此影响了秀秀的婚事,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眼神示意她离杨柳远一些。 秀秀还有些捉摸不透小何氏拉自己的用意,杨柳已经面不改色的一把拉了秀秀去了灶房,烧了一锅热水备着。 果然,水刚烧好不久,文氏就进来要水,说是何氏母子要洗脸。 等母子几人换好衣裳洗干净脸,围观的人群也差不多散光了,只留下几个好事的看看后面还有什么精彩没有,泼在地上的稀饭、碎碴子也已经收拾干净。 李武扶着何氏在上位坐下,何氏屁股刚挨着凳子又立马站了起来:“这碗......” “我去买,买一打一样的。”李聪立即接道,又小心翼翼的看着何氏:“娘,您别生气了。” “娘难道就是那小气的人?再说了这碗还是我自己摔的,要买也用不着你们啊,还张嘴就一打,钱烧得慌?”何氏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打趣道:“娘哪是要说这事,这瓷碴子别随便扔,划到手脚就麻烦了。”说罢视线便落在几个儿媳里,要找出清扫的那个人。 秀秀上前两步道:“嫂子让埋进竹林里了。” 经过竹林的人少,又埋进土里,更不会伤到人了。何氏满意的点头。 说话间杨柳已经重新从灶间盛了一碗稀饭放到何氏面前,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 “是五嫂。”秀秀忽然补充了一句。 听到秀秀点名,杨柳也没惊讶,反正接下来就知道什么事了。 何氏有些奇怪的看了杨柳,似乎暗暗惊讶杨柳如此懂事。又想到她刚才进灶房烧水,看来是个知事的。随即放柔了声音招呼道:“坐下吃饭吧,咱们是庄户人家,不兴立规矩什么的。折腾了这么久,肚子也饿了。” 一家人又重新坐下吃饭,这回安静多了,当何氏吃到热菜的时候,再一次瞄了眼杨柳。 罪魁祸首的萝卜丝自然没人再夹,杨柳就着萝卜丝吃了一碗粥。吃完饭,杨柳快手快脚的去洗碗,何氏突然鬼魅的出现:“洗碗水放太多了,水也要费劳力去挑不是?这里可不比你在娘家,省着点用。” 杨柳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太抠了,水又不要钱,干嘛也这么不舍。装吃的东西,不洗干净怎么行? 刚收拾完锅灶,杨柳把手泡进淘米水里,何氏又出现了:“收拾完就出来,我还有话说。” 杨柳郁闷的点头,这何氏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监视器,不然怎么她每次的时间点都掐得那么准呢? 杨柳刚屁股挨着凳子,何氏就说了:“五媳妇,你刚来不知道我们李家的规矩。我今天就再说一遍。我们老李家的儿媳妇每天要做饭、洗衣、扫地、喂鸡、煮猪食和喂猪食。这些活儿你都没做过,我就让秀秀带你一天。熟悉之后,你们几个妯娌轮着当值,明白吗?” “娘,我知道了。”杨柳乖巧的点头。 李聪安慰似的偷偷捏了捏杨柳的小手,杨柳冲他笑笑。 何氏察觉到两人的小动作,干咳了一声:“那五媳妇,明天就是你当值了。” “我明天会早起的,娘。”杨柳很识时务的答道。 何氏很满意的点头,余氏倒是轻哼一声,把身子转向一边。, 杨柳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仿佛没看见般。文氏笑着道了句五弟妹辛苦了。 “娘,铺子里忙,我和李壮就先回去了。”这时杜氏站起身说道。 杨柳的眉毛一挑,她一个现代女,在婆婆长辈面前抖不敢太过放肆,杜氏不用尊称不说还把自己放在丈夫前面,怎么还有这么牛叉的古代妞呢? 何氏啊了一声,刚才脸上的自得全然不见,瞬间有些措手不及,视线快速落在一言不发微垂着头的李壮身上,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些挽留的话,却在转向杜氏的时候笑道:“早点回去也好,子轩和子墨还在家呢,老四也挺想孩子们的。” 杜氏点头,何氏忙亲自奔进灶间拣了十几个鸡蛋和几斤白面装进篮子里,递到杜氏面前:“娘知道你们也不缺这些东西,这都是自家产的,也是娘一点心意,带回家去给两个孩子尝尝。” 杜氏侧身看了眼一直当木头人的李壮,李壮这才上前两步,双手接过:“谢谢娘。” 何氏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最终搭着眼睑点了点头,挥手道:“家去吧。” 看着李壮像个小厮一样撩起马车的帘子,扶着杜氏上了车后自己才进到车厢里,何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明明就知道当初自己那么一点头就会有如今这种结果,可还是忍不住看看,希望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事实上…… “娘。”李武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上前扶着何氏。 第八章 体贴 第八章体贴 好不容易挨过了晚饭各自回房。杨柳看见李聪进来,不由得把身子转向一边。还以为会心疼人呢,他娘刁难我,话都没说一句。亏大发了。 “娘子。”李聪坐在杨柳身边,小心翼翼的喊道。 “哼”杨柳哼了一声,把身子转向另一边。本姑娘现在很生气,表惹我。 李聪又跟着坐到另一边。 如此反复了几次,杨柳生气的吼道:“你要干嘛?!” “娘子,你不要生气,我今天不是故意不帮你说话的。”李聪小声的解释道。 “那你说说理由。”杨柳盯着他。 李聪一看到杨柳肯理她了,忙坐得近些,在杨柳的直愣愣的注视下下,又坐了回去。”我不是不想帮你。我记得二哥娶二嫂进门的时候,他就帮二嫂说话,结果娘更加为难二嫂。”李聪看着杨柳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不想让娘子受苦,只能先委屈娘子了。” 杨柳恍然大悟。的确,养了十多年的儿子娶了媳妇,一看到儿子那么心疼媳妇,当娘的总会吃醋。好像自己收藏了十多年的一件宝贝突然转送给了别人,心里空落落的。杨柳点头:“那我就原谅你了,去给我打洗脚水去。” “好。”李聪爽快的应道。 李聪把水温兑好,才端进屋。杨柳早就脱了鞋袜等着了,李聪看着杨柳白嫩嫩的小脚,在水里拨啊拨的,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子,我帮你洗吧。” “不用,我就快洗好了。”某呆女人看也没看的说道。 杨柳擦干脚,对李聪说道:“帮我去把洗脚水倒了。” “不用,我就用这水洗脚好了。”李聪把洗脚盆端到另一边,坐在凳子上说道:“我脚臭,别熏着你。” 杨柳正跪在炕上抖被子,闻言手一顿,看了眼那个正埋头洗脚的黑小子,嘴角微微勾起。 李聪倒掉洗脚水正要上床,杨柳止住他:“你去拿个什么东西来,这床上的花生、莲子什么的还没有装呢。” 李聪转身去了灶房拿了一个小竹篮子,杨柳把东西捧出来放进篮子。想想又记起什么似的,从李聪睡的枕头底下拿出自己吃的花生壳,脸红的说道:“那个,那个我忘了。” 李聪喜滋滋的从杨柳手里接过花生壳,道:“娘子是饿了,以后娘子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告诉我去做就是了。要是娘骂你,你也推到我头上,我顶着。我皮糙肉厚,骂几句,打两下不碍事的。” 杨柳不由得乐了:“真的?” 李聪拍拍胸脯:“我是你男人,万事有我顶着。你是我娘子,有事只管躲在我身后就是了,我护着你。” “那好,明天你帮我做家务。”杨柳很快提出条件。 “行,我帮你。”李聪很是爽快的答应。 杨柳一看,不由得会心一笑:“好,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对了!”李聪一拍脑袋,从墙角一块不太平整的泥巴里掏出一个褐色的木盒子,边吹边拍掉上面的泥沙,又递给杨柳。 杨柳一边接过,一边问道:“这是什么?。” “是我攒的银子。”李聪答道。 杨柳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十个铜钱和几个碎银子。李聪补充说道:“这里还有二两五十八文,是我这些年的积蓄。现在我成亲了,钱交给娘子保管。” “那个,不用把钱上交给娘吗?”杨柳疑惑,没成家之前的儿子不都得把钱交给老娘保管吗? “娘说我还要娶媳妇,每次赚了钱,只要了一半,另一半我就存起来了。” 嗯,做法还算厚道。 “那以后咱要是赚了钱呢,还是上交一半?”现在李聪成了家,是不是就要全数上交了?杨柳要问清楚,这财务部长的职责可要明确。 “成亲过后,每个月上交一百文伙食费给娘,其他的就我们自己个儿的了。”李聪笑呵呵的说道:“哥哥们也一样,不过地里的活还是大家一起做。” “那我知道了,以后这钱就归我管了,你真舍得?”杨柳看着李聪的眼睛试探道。 “当然了,我的就是娘子的。”李聪答应得很爽利,杨柳心下满意。 刚吃了饭,现在睡觉还太早。杨柳的生物钟让她清醒得很,又不知道做什么。杨柳一时找不到藏钱的地方,就让李聪还是把钱放在原来的位置,自己解开头发,看着烛火发呆。李聪不由得小声问道:“娘子,你还是不舒服吗?” 杨柳这才想起自己还在月信期,不由得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不是,只是觉得没事可做。”心里却暗骂这小子没事把这事记这么清楚干嘛。 “娘子可以绣绣花啊。”李聪好心的建议。 杨柳更是尴尬,找了个借口:“晚上的烛火太暗,对眼睛不好。”这里会绣活就像现代人会电脑打字一样,可她连针线都没有摸过好不好,现代人哪还有衣服穿烂的时候啊,衣柜里永远只有过时的衣服而已。 李聪煞有其事的点头:“也对,那我们睡吧。” 在没啥娱乐活动的古代,吃了晚饭就睡觉,也不怕消化不良,杨柳刚想说你先睡吧,就有人敲窗户:“五媳妇,你在做绣活儿吗?。” 是何氏,杨柳答道:“没。” “没事就把灯灭了早点睡,这蜡烛也是好几个大钱一根呢。” 杨柳的嘴角抽搐得厉害,李聪替她答道:“娘,我们马上就睡了。”说完就起身吹灭了蜡烛,屋里立马就暗了下来,何氏的脚步这才远去。 李聪摸黑爬上床,说道:“娘子,我们睡吧。” 杨柳叹了口气:“睡吧。” 第九章 空间 杨柳无聊的绞着指头玩,她还从没这么早睡过,生物钟清醒着呢。 耳边是李聪轻微的鼾声,这小子属猪的吧,一沾枕头就深深睡过去了,杨柳不由得羡慕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在杨柳看来只有没心没肺的人,才能睡得这么快。 又是十五了,大大的月光透过墙上小小的窗射进来,照在脚那头,形成一个方形。杨柳把脚伸出被子,在月光下看着脚趾跳舞。真的睡不着啊,杨柳又闭上眼睛数绵羊,数到一千多只了,瞌睡没来,满脑子都是羊屁股。她懊恼的打了一下被子,李聪动了动,杨柳还以为他要醒过来了,吓得她赶紧装睡。却不想某人只是翻了个身子,杨柳长长的出了口气,一条男人的胳膊却搭在了她的腰上。杨柳只觉得全身一紧,一动不动的等了半晌也不见人有其他动作。这才瞪了他一眼,又睁着眼睛盯着房梁。 夜很静,很适合思念某人。杨柳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老妈,一个风风火火却遇人不淑的女人。一个女人在外面打拼要养活一个家有多么不容易,她那时候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记忆里最多的只是自己。她逃了学,偷偷跑到老妈工作的地方,正好看见她的上司――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正刁难她。她当时也没多想,一个猛冲撞到那女人的怀里......结果不言而喻,她老妈被炒了。可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却像斗胜的公鸡,昂着头迈了出去,那时杨柳的心是满的,因为理解她们母女的心走到了一起。 现在自己穿了,老妈一个人该多可怜。杨柳闭上眼,不让眼泪流出,若是可以,就让某些善良的游魂也穿到自己的身体里,帮自己照顾老妈吧。 李聪的鼾声忽然重了起来,打断某人的思绪。杨柳偏头瞪了他半晌,最终扬扬嘴角,给他掖了掖被子。 哎,无聊啊,老天爷,让我回去吧。杨柳一千零一次的默念道,虽然睁开眼还是没什么指望,到底让日子不那么难捱。 突然清脆的一声“嘀”,杨柳吓了一跳,赶紧微微抬起上半身四处张望。 “空间已开启。”一阵机械化的声音传来。 杨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就是传说中的居家旅行、杀人越货、闷声发大财...呃...发家致富必备的空间吗? 哇塞,老天爷果然是关上了一扇门还会给你打开一扇窗的。 谢你啊,老天爷,这是个惊喜吗?嗯,我感觉到了。 杨柳赶紧分出一缕意识查看,嗯,魔幻小说都是这么说的。无语,什么都没感觉到。杨柳听耳边李聪的呼吸声音沉了,便明白这小子是真的睡着了。默念了一句我要进空间,就真的进了空间。 刚一站稳,杨柳睁大了双眼。空间里有淡淡而柔和的光,最醒目的就是一座外观现代的用石头砌的三层小洋房,又看到代熟悉的建筑物,杨柳差点就掉了泪。赶紧快走了几步,想要进去看看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现代化的家具啊什么的。可是当杨柳发现自己还是在原地的时候,杨柳忧郁了,原来是看得见摸不着啊。杨柳没劲的嘟嘟嘴。 视线一转,忽然看到一汪水塘,杨柳又来了兴趣。这可是超级营养液啊,只要浇上那么一点点,种出来的菜就长得又快又嫩又好吃。杨柳看看周围,没有种子,没法实验,就闪身出了空间去桌子上的篮子里摸了一把花生莲子什么的,又进了空间。 杨柳把一颗花生扔到地里,用手掬了一捧水倒在上面,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花生猛瞧,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了见证奇迹的时刻。等啊等啊,杨柳的眼睛都涩了,别说奇迹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花生还是老样子。杨柳凑近细看,晕,这不是黑土吗,怎么这么不给力,是被污染了成了黑色还是怎么的?杨柳一把抓起地里的花生,剥开吃了,才愤愤的道:“骗子,骗子,我要投诉!” 太假了,农场游戏里不都是这样种地的吗? 杨柳跪在水塘边,伸手掬起一捧水,犹豫到底要不要喝,要是没有超级生长素作用再连味道都难喝,她一定会怀疑老天爷是不是打麻将输了钱,一不高兴从垃圾回收站随便拣了一个破空间扔给自己。后来想想反正自己都这么失望了,也不差这一个,就喝了一口。杨柳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眼睛一闭,脖子一低,下一刻却差点没把苦胆吐出来,这是什么东西,酸雨的味道吗? 好吧。老天爷,你是给我打开了一扇窗,却忘了估摸我的身量,我兴奋的爬上窗,却悲剧的卡在那里了。 真是!衰! 老天爷,我鄙视你! 你说说看,给我个中看不中用的破空间干嘛?切,没有实用价值都是假的,假的!杨柳嘟囔了一晚,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十章 第一次做家务 (给点推荐行不行?--!没想好上联) 第一次做家务 这一折腾,第二天杨柳差点没起来。她想着自己昨晚有惊无喜的经历,又看着李聪睡得香甜的模样,不由得大呼不公。凭什么我就得早起做饭,你小子还可以睡个好觉?这样想着,杨柳捏住他的鼻子,李聪呼吸不畅,不耐的睁开眼睛,看是杨柳,忙绽开笑颜,唤道:“娘子,早啊。” “早什么早,还不快给我起来,不是说你今天帮我做家务?要迟了。”杨柳说道,动作迅速的套上外衫。 李聪一听,瞌睡也醒了,赶紧起床收拾,等他收拾好,杨柳才在梳头发。杨柳看得一阵羡慕,男人的衣服就是方便。 费了好大一会儿,杨柳才把头发梳顺,心里大呼冤枉,自己不就忘了睡前扎个松散的麻花辫,这一起来头发就要梳怎么久。杨柳将梳子上的乱发清理下来,搓成一团,准备拿到灶房烧掉。 顶着个黑眼圈来到灶房,秀秀已经快把粥熬好了。杨柳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笑,明明是自己当值,却让秀秀受累。秀秀正往中锅里端剩菜,看到杨柳倒是笑着调侃:“五嫂,五哥可真疼你,一大早起来帮你剁猪草。” “我不会嘛。”杨柳解释道,走到灶前把乱发扔进灶膛。 “我知道你不会,你大家小姐哪做过这些啊?虽然我不知道我哥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能娶到嫂子你这个美人,不过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到我们李家,这些活你是早晚都要学会的,不能总是五哥帮你啊。”秀秀罩上锅盖,才看着杨柳说道:“我五哥是真心疼你,成亲那天,他怕颠着你,硬是抱了一床厚被子在牛车上。我们都是些粗人,不懂啥大道理,他怕你难受,还管你叫娘子。咱娘心疼我们,幸好娘还没起来,不然看到又要说你了,我等下还是教教你怎么剁猪草吧。” 杨柳点头。 秀秀往灶膛添了一把柴,起身拍了拍手,走到杨柳面前说道:“走吧,我先带你去喂鸡。” 杨柳随秀秀去耳房的布袋里装了半瓜瓢的秕谷,又被秀秀引到鸡圈。秀秀打开关鸡的竹栅栏,里面半大的鸡扑腾着翅膀呼啦啦都涌了出来,杨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生怕哪个不开眼的鸡把粑粑拉到自己身上。秀秀看着杨柳的动作,笑着把瓜瓢交到杨柳手里:“五嫂,跟我做。” 只见秀秀从瓜瓢里抓起一把秕谷洒向鸡群,嘴里学着鸡叫,撒完谷子又回头跟杨柳解释道:“白天鸡都是放出去的,咱家现在一共十二只鸡,五只公鸡八只母鸡,咱们家的每只鸡右脚都栓着一个青色的布条,你每晚都要数数对不对。特别是那只大公鸡,最爱出去打野食,五嫂你留意些,也别让别人家的鸡混进来了。” 杨柳随秀秀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见一只毛色鲜亮的大公鸡,也注意到每只鸡的右脚都栓了个布条,这才点点头。秀秀又指了指墙角的扫帚:“这个竹子枝桠做的扫帚是扫院子的,这个高粱做的是扫屋子的。” 杨柳点头,这个不用说自己也猜得出来,她又不是生活白痴,有必要说得这么清楚吗? “那五嫂,你先喂鸡,我去看看饭。”秀秀见杨柳点头,便笑道。 杨柳道好,左手拿瓜瓢,右手抓了一把秕谷往鸡群洒,嘴里咕哝了半天还是学不来秀秀的那种腔调,便闷头洒秕谷,看到有只公鸡欺负母鸡不让它吃,杨柳还正义凛然的踢了公鸡一脚,公鸡一下子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差点啄到杨柳,杨柳猝不及防的往后退,正好退到一个人怀里。 “弟妹,小心。”身后传来李武的声音。 杨柳的双肘抵在李武手心,立即稳住身子,退开两三步,面朝李武行了个礼:“二哥早。” “早,弟妹这是在喂鸡吗?”李武笑道。 “我还不会。”杨柳微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没想到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哎,这年头想为母鸡主持个正义都难啊。 “娘子。” 杨柳松了口气,自从那天敬茶后,她对李武就存了三分戒备,此时听到李聪的声音,就如同听到天籁一样,忙转身唤道:“相公。” “娘子,你没事吧。”李聪的手上还带着猪草沫,紧张的拉着杨柳的手上下打量:“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事,没被啄到。”杨柳摇头,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那只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昂首迈步的大公鸡,尼玛,有毛的畜生,你也死定了。 于是,杨柳的必杀菜谱上除了牛又多了只鸡。 杨柳的皮肤很白,此刻双手被李聪的大黑手一衬,就更显得纤细白皙。李聪紧握着杨柳的手,只露出在外的那一小片肌肤细腻光滑。李武在旁边冷眼看着,就算是自家亲兄弟,李武也不得不羡慕嫉妒李聪的狗屎运,居然能把这么娇美的小娘子娶回家。见两人还旁若无人的牵着手,李武不由得咳了两声。 李聪像做错事的孩子被大人发现,慌忙的放开杨柳的手,有些脸红的回头感谢:“二哥,谢谢你了。”不过肤色太黑,看不咋出来。 “小事。弟妹下次小心些,这些个长毛的畜生都要留意,别被啄到了。” 杨柳点了点头:“我省得了,多谢二哥提醒。” 李武点点头就抬脚往茅厕方向走。 “我来喂吧,你进去帮帮秀秀,猪草我也剁好了,我等等就把猪草倒进锅里。”李聪笑着将瓜瓢拿到自己手中。 杨柳也不拒绝,点点头进了厨房。 东厢房内,余氏的指甲抠在门框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第十一章 饭桌上的政治 饭桌上的政治 “秀秀,你五嫂学得怎么样?”饭桌上,何氏边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稀粥边问道。杨柳简直要无语了,自己坐在这里不问,非得越过自己,从别人嘴里得知自己的消息吗? 是不是她在这个家存在感太弱了,要不要来把辣椒炒一炒?杨柳反思。 其实何氏起床后就到灶房走了一圈,见边锅闷着菜,中锅熬了稀粥,里锅拌了粗糠的猪食也煮熟闷得烂烂的,心下满意。虽然她明白大部分肯定是秀秀帮做的,但这个新媳妇的态度端得很端正。那时候杨柳去了茅厕,根本不知道这茬,但在灶房的秀秀可是一清二楚。也明白何氏这样问话不过是要杀杀杨柳的傲气,毕竟几个儿媳里就杨柳的身份最高。 秀秀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枉她当小姑这么多年,她现在真看不懂婆媳之间到底什么关系了,难道婆媳之间真不能像亲母女一样相处?她不由得想到某人,心里甜滋滋的,还好他家就他一个小子,人口简单。这样想着,秀秀嘴角就带着笑意:“娘,五嫂学得很快,又虚心,现在只是还有些不熟练,过些日子厨房的事情就能上手了。” “那倒也是,五弟妹才来咱家,从未做过这些粗活,家务事慢慢学就好了,不急在一时。”文氏温和的笑笑。 对于文氏,杨柳还是颇有好感的,听此便感激的朝她笑笑。 “你呀,就是心肠好。”何氏也笑着打趣:“难道你娘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恶婆婆?” 在五个儿媳里,跟她处得最好的就是小何氏,姑侄不说,还处处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说话。第二嘛,自然就是文氏,何氏生了五子一女,而文氏是几个儿媳里面最像她的,已经生了三个娃了。古人认为多子多福,文氏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其他的媳妇自然就平平了。 “哪儿啊,娘不但是个好婆婆还是我的好姑姑。”小何氏赶紧笑眯眯的说道。 “瞧大嫂说的,好像我们倒成了外人一样。”余氏斜睨了小何氏一眼,手拿筷子立在碗中间,阴阳怪气的说道。 “弟妹,大嫂可不是这意思,你不要多想。”小何氏连忙解释道。 小何氏还是有些怵余氏的,李威没了,又无子嗣,名义上的大房自然不存在。身为二房的李武就是实际上的大房,现在家里最小的叔叔也成了亲,以后这个家要分要合,李武的意见就很重要。她一个寡嫂,手上既没有银钱傍身,又没有子嗣可靠,现在看着有何氏撑腰,可等何氏百年后,她还要靠着李武和余氏他们站稳脚跟呢。 余氏哼了一声,不是这个意思,说句话还牵出姑侄这层关系干啥,当我们都是傻的。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把这话说出来肯定会挨数落,也就没有再纠缠下去。视线一转,就落在正趁着大人说话没人注意的空当和铁柱比赛似的往嘴里扒拉肥肉的狗蛋身上,余氏立即就怒了:“李文翰,把你嘴里的肉给老娘吐出来。”边说着话,手就要去抠狗蛋嘴里的肉。 在余氏的认知里,儿子自然是跟老娘一条心的。想到今早上看到的一幕,又想到这饭是杨柳做的,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就是给自己打脸,长杨柳的威风。 狗蛋大名李文翰,作为相当于老李家的长子长孙来说,他获得了当时最高殊荣――由老爷子用几斤白面在屯子里最有学问的老夫子那里换了一个大名。可惜,自打取了这个名字后,狗蛋就时不时的生病,知道的人说是夫子的名字起歪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越传越离谱,说这话最先是李老爷子说的,还说白瞎了自己的几斤好白面,惹得老夫子吹胡子瞪眼,差点跟老李家断绝往来。家里何氏和儿子儿媳也隐隐责怪老爷子多事,花了大价钱却害了自己的孙儿,老爷子两头不讨好,一咬牙就取了个狗蛋的小名这么叫着。说也奇怪,这孩子还真就不生病了,也就一直狗蛋狗蛋这么的叫着,渐渐的也忘了李文翰这名。要不是李武送儿子去镇上念书,夫子问姓名,还真没人记起李文翰这个大名来。 在旁边一桌吃饭的李武闻声把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怒斥道:“我娘还在你跟前呢,你跟谁冲老娘?大清早的吃个饭都不消停,信不信老子今儿就把你揍一顿。”说罢就撩了袖子站起来,一副要打人的模样。昨儿才让人家看了个大笑话,今天还不长记性,这婆娘的脑壳到底在想什么。 余氏缩了缩肩膀,手也缩了回来,埋着头。李强和李聪忙拉住他,李强说道:“二哥,有什么话好好说,咱老李家可不兴打媳妇。” “是啊,二哥。”李聪也劝道:“消消气儿,你今早吃了饭不是还要去镇上吗?可别耽误了正经差事。” 旁边都要打起来了,何氏仿佛现在才发现似的,平静的打着圆场:“好啦,狗蛋喜欢吃就让他吃,家里又不是没有,再放也坏了。老二,你这爆脾气也得改改,难道遇到刁难的客人你也直接拍桌子吼不成?老二媳妇,你一天当娘了,小孩子看见喜欢的东西就喜欢多吃,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早上的吼啥,有话不能好好说?” 不轻不重,不偏不倚,把李武和余氏两人都教育了一番。杨柳不由得多看了何氏两眼,对这个农村老太太有了新的认识。 何氏发了话,李武自然又重新坐了回去,余氏瞄了眼李武,又看了看何氏,心里到底有些不满,小声嘟囔:“我这不是看狗蛋吃得太多了吗?” 说是小声,却让这桌子的人都能听见。 何氏看了看狗蛋,圆滚滚的,这是何氏看到狗蛋的第一反应,这小子全是上下无一不圆润,何氏就有些担心的蹙眉,是不是真的吃太多了。这小子也发现自己惹祸,低头乖乖的扒饭。想到狗蛋平时活蹦乱跳的,也没嚷嚷哪里不舒服,何氏的眉头又松开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狗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也很正常,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要是不舒服还不会说吗?都别磨功夫了,吃了饭该干嘛干嘛去,地里的草也该拔了。”何氏又看向杨柳吩咐道:“今天你当值,地里的活儿也不用你干,把家头里收拾好就成,午饭给我们端到地头来。中午还是做稀饭,烙两张饼。” 杨柳点点头,却忘记了自己根本不知道李家的地在哪里。 “娘,要不我也留下吧,我看弟妹这样子也不像会做饭的,还不知道这做好了饭能不能吃呢。”余氏斜睨了杨柳一眼,看着何氏说道。这余氏还真是脸皮厚得很,刚刚才要打起来,转头又挑事躲懒。 何氏哪能不知道余氏的那点小心思?她也不戳破:“那就让秀秀留下,她都十四了,大姑娘家家的也不好再抛头露面。” “是啊,小姑都要定亲了,还是呆在家里的好。”文氏也笑着附和:“小姑也是这两年当姑娘的时候能躲躲清闲,嫁了人可没这么好福气了。” “我这个做婆婆的也没逼着你背山开路,瞧你那口气,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何氏佯怒道。 “娘,你知道娘子不是这个意思的。”老实的李强还以为何氏生气了,赶紧开口。 “三哥,娘这是宠三嫂呢,你还听不出来?”秀秀笑着对何氏撒娇:“娘对三嫂可比对我这个亲生闺女要好,我看着都眼红。” “小姑可不能这么说,娘对我再好能越得过你吗?你可是娘的亲闺女。” “是啊,娘最疼小妹了。”李强憨憨的露出个笑容。 秀秀讶声掩唇:“三哥今天咋像吃了蜜似的,这么会说话?” 何氏也跟着打趣道:“对啊,老三平时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三棍打不出个响屁来,今天咋开窍啦,还那么捧你妹妹?” 李强抓了抓脑袋,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看着何氏求助:“娘......” “哈哈,三哥,你可真像个大姑娘。”是李聪的声音。 ...... 一家子说说笑笑的,热热闹闹的结束了这顿早饭。 第十二章 吵 这次因为李聪成亲,李武跟狗蛋的夫子请了三天的假期,今天就该返学堂了,没想到吃过饭狗蛋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愿去学堂,李武黑着脸接过余氏收拾好的东西挎在肩上,强拽着不情不愿又不敢反抗的狗蛋去了镇上。 一家子人,该下地的下地,该上山的上山。就连小孩子也没闲着,现在正是春天,水草丰美,巧巧三兄妹也背着小背篓出去打些野猪草。 杨柳和秀秀搭搭伙伙的收拾好灶房,又各自收拢了衣服去洗。 “秀秀,你在吗?”门外忽然传来花苗的声音。 秀秀在屋里应了一声,跑出房间给花苗开了栅栏门:“咋这么早过来找我了,今儿不绣花啦?”边说边侧身让开路。 花苗摇摇头:“我就不进去了。我这不是正绣花发现有几种颜色的线不够了,这才过来找你陪我去镇上买。” “今儿不行,我娘和哥哥嫂子他们都下地去了,我得留在家里做午饭给他们送去。”秀秀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虽然她也很想去,但到镇上一来一去,最快也得小半日,哪里来得及给他们送饭。五嫂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满打满算的也就做了两顿饭,哪这么快上手的。 这时杨柳也端着木盆走出了房间,花苗听见动静,偏头往秀秀身后看。随即说道:“她不是在家吗,她还不会做饭吗?” 杨柳把木盆放到,“秀秀,怎么了?” “嫂子,没事,花苗找我说两句话。”秀秀转头大声对杨柳说道,又回头低声催促花苗:“你快走吧,不然回来晚了,你娘又要说你了。” 想着昨天早上虽然何氏只说了个花字就被自己出声打断了,难保嫂子没记在心里。花苗做她嫂子的话,她心里是乐意的,毕竟两人打小就相处得很好,成为姑嫂也是喜上添喜。但是五哥不喜欢,她也不愿意勉强。五个哥哥里她和五哥年纪相差最小,处得也最亲,哥哥喜欢的她就喜欢。只是好事没成,自然也要为人家姑娘的名誉着想,所以秀秀才高声打断何氏。 花苗没达到目的哪肯罢休,她踮起脚尖,视线越过秀秀,大声问道:“喂,你会不会做饭?” 反正又没点名,杨柳装作没听见,低头四处找洗衣棒。 见杨柳没有回应,花苗拔尖了声音:“喂,跟你说话啦,你耳朵聋啦?!” 杨柳仿佛这才听到似的左右看了看,最后指了指自己,脸上有些莫名其妙:“你在跟我说话?” “除了你,我们这儿还有第三个人吗?”花苗哼了一声。对这个抢了李五哥的人来说,她是半点说话的念头读没有。 杨柳也不是个软脾气的人,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那真不好意思了,我可真不知道我还有个小名叫‘喂’的。” 花苗微微扬了扬下巴,语带挑衅:“我管你叫什么,怎么,你不会做饭?” 还没闻到杨柳和花苗之间越来越浓的火药味,秀秀就是傻的了,连忙轻轻拽了拽花苗的衣袖,眼神示意她说话温和点。 “我会不会做饭跟你有一毛…文钱的干系?” “那正好,秀秀要跟我去镇上,今中午你负责做饭送饭。” “你这是在求我?”看着花苗颐指气使的模样,杨柳忍不住笑了:“这就是你花家的家教?你这哪是求人啊,摆明就是用鼻孔看人也不怕走路摔着,你这是打哪家大丫鬟那里学的态度?还学得四五不六的。要是搁在我未出阁的时候,不赏你一顿板子算本姑娘心情好。” “你......”花苗本来想说你才是丫鬟,你全家都是丫鬟,却想到杨柳的身份改了口,怒指着杨柳道:“你是个小姐又怎样,还不是嫁到我们这里来了?一个外来的媳妇子,在我们李家屯傲什么傲?” “我是外来的,但嫁到了李家,也是李家屯的人。我是嫁给了农户,不表示我就不能端小姐的架子,这骨子里带来地傲气,你学也学不会。”比傲,那就看谁傲得起来。 “五嫂,花苗,你们都别吵了,我不去镇上。”秀秀往杨柳方向走了几步,脸上焦急的两头摆手,做着和事老。 “秀秀,你别管,我今儿不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她一个外乡人还真跑到咱们屯的人头上撒野来了。”花苗推了秀秀一把,骂骂咧咧的挽了袖子就要冲到杨柳面前。 秀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杨柳眼明手快的快步扶了她一把。秀秀脸红着道谢,杨柳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对花苗说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都是些细皮嫩肉的姑娘家,要是磕着碰到哪里,留个疤什么的也不好看。你和我是不熟,和秀秀可是一直玩到大的,别把你那市井泼妇的招数用到秀秀身上,她又没招惹你,你推她做什么?” 花苗这才注意到杨柳身后沉着脸的秀秀,连忙道歉:“秀秀,你没事吧,我刚刚在气头上,不是故意推你的。”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情谊,看着花苗求饶,秀秀还是软了心肠,吐出两个字:“没事。” 见秀秀原谅了自己,花苗的气焰又嚣张起来了:“我告诉你姓杨的,我和秀秀的关系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得了的。你脚踩的是我李家屯的地儿,就得守咱李家屯的规矩,别端着你大小姐的架子。” 杨柳双手抱胸,闲闲的来了句:“你不也姓花不姓李吗,你又有哪来的底气跟我嚣张?” 花苗一噎,她的确不姓李。她爹是个孤儿,被二大爷收养长大,和娘成亲后,把房子建在李家屯,可她娘倒是土生土长的李家屯人,想到这里花苗傲气的挺直了脖子:“我娘姓李。”总好过你这个半路嫁到屯里的人。 “可你不姓李。”杨柳快速的接道:“还有就算我不姓李,我的家教也摆在这儿的,也没有跑到人家门前,对着主人家耀武扬威的。如果你今儿进门的时候好声好气的跟我说话,说不定我还真应了,可现在,哼。”杨柳偏头不再看她。 想不到看上去和和气气的杨柳也这么能吵,秀秀一时有些呆愣了,反应过来随即软软的喊了声:“五嫂.......” “谁稀罕你答应,我花苗发誓,从此以后只要有你在,我就再也不登你李家的大门。”花苗怒红了脸,甩下一句,扭头就跑出了院子,一边还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花苗!”秀秀立即跳到杨柳面前,紧张的大喊了一声。 看着秀秀紧张的模样,杨柳小小的自责了一下。只顾着自己痛快了,却忘了夹在自己和花苗中间的秀秀该多为难。少女之间的友谊若是能一直维持到老,该是多么不容易,却也不应该是被自己破坏掉。 “秀秀,你跟她去镇上吧,多玩一会儿没关系,嫂子能应付得了。”杨柳拍拍秀秀的肩膀,对她说道:“但一定不能误了时辰,早点归家,知道吗?” “嫂子。”秀秀一脸惊讶的看着杨柳,原本以为她和花苗吵架之后,一定不会同意自己出门呢。 杨柳笑笑:“快去吧,注意安全。” 第十三章 巧巧 秀秀点头,回屋稍稍收拾了下就出门去撵花苗,谁都记得中午做饭送饭,却谁也没记起是送到哪个地头。 看着秀秀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杨柳叹了口气,不知道何氏知道后会不会骂自己。 杨柳把自己屋里收拾齐整,又拿了扫把扫好院子,李家的院子是就是一整块的干泥巴地,小小的裂缝里偶尔顽强的冒出一两根草,场地也不是很大,杨柳也没花多大力气就扫了个遍。杨柳环视四周,又将一些乱放的东西规整了一下,这个家看上去总算舒服了些。 一番折腾下来,杨柳也是微微喘气。她擦擦汗,日头也刚刚升起来不久,杨柳转身看了看木盆,寻思着离做午饭还早,自己和李聪也没几件衣裳,还是把衣裳洗了再说。 等锁好门端了木盆要出门的时候,杨柳站在木栅栏前才懵了,她好像不知道哪里有河啊,到哪儿洗? 正巧,有人背着满满一背篓野猪草往这个方向走,杨柳仔细一看,原来是巧巧回来了。巧巧今年才八岁,身子也没张开,整个人小小的,杨柳也没咋注意,饭桌上偶尔看过去,也只见她一个黑黑的头顶,低头吃饭,从不夹菜,也从不添第二碗。背上的猪草垒得高高的,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她低着头咬着唇,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杨柳连忙将手上的木盆放到地上,开了栅栏院门,小跑着冲到巧巧背后,两手提着背篓的上檐说道:“巧巧,快放下来,五婶背。” “不了,五婶,也就几步路了,还是我来吧。”巧巧回头看了眼杨柳,笑道。这一笑就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给巧巧有些平凡的小脸上添了一些生动,却也让杨柳看清她下嘴唇的几个深深的牙印。 一定很重!杨柳心疼的想着,坚持让巧巧放下换自己来背,无奈巧巧就是两手攥紧背系不松手,这么耽搁下去受累的还是巧巧,杨柳只好两手托着她背篓底部往上提,帮她减轻些重量。巧巧转头朝杨柳感激的笑笑,杨柳也回了个笑脸。 两人好不容易把背篓弄到走廊(注),巧巧一屁股就歪在地上大口喘气,手伸到肩膀上揉,杨柳进灶房倒了碗温白开,又撒了几粒盐在里面,将碗递给巧巧:“快喝点水。” 等巧巧接过碗,杨柳就腾出手去把巧巧背的背篓清空,这一倒,杨柳吓了一跳,这么小小的背篓居然装了这么多猪草,不由得严肃的对巧巧说道:“咋装这么多,年纪小小的,压坏了怎么办?背不了多跑两趟就是了,你是女孩子,要是身子受损,以后可是要遭罪的。” “五婶,我晓得的,娘也经常这么跟我说。”巧巧微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看这天,明天定是要下雨,我就想着多搁点猪草存着,就不用淋雨去整猪草,也没想就割了这么多。” “那也不用一次就背回来啊,背不动不是还有大山吗?你逞什么强?”杨柳看了看天,阳光明媚,实在是没看出来老天爷有下雨的苗头,看来自己没那看云识天气的天赋,只得作罢。回想巧巧的话觉得好气又好笑,到底是人重要还是猪重要,再一想又觉得两者根本就没法比。只得无奈的接过她手里空了的碗,叹道:“你呀......” 想着巧巧早上吃了那么点,又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走了这么久肯定饿了,杨柳转身就往灶房走,可脚刚要往灶房里迈又记起早上最后一点汤水都被狗蛋刮了,步子一转就回这里自己屋子,将装了花生莲子什么的篮子提了出来,往巧巧面前一推: “家里也没啥现成的吃食,你吃点这些垫吧垫吧。” 巧巧慌忙站起来,摆摆手:“五婶,我不饿。” “早上就吃了那点,说是粥其实一大半还是水,就算不做事也不顶饿,况且你还做了这么多事,怎么不饿?五婶告诉你,其他什么都是虚的,填饱肚子才是最实在的,让你吃你就拿着,客气什么。” 杨柳都这么说了,巧巧只能红着脸道谢,将篮子揽到怀里却并不吃,而是不错眼的看着杨柳小心翼翼的问道:“五婶,这些我能拿给哥哥弟弟吃吗?” 八岁的孩子已经有自己的判断力,对这个刚进门没几天的五婶,巧巧打心里觉得她很好,穿得干干净净,话不多说,却也没摆架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娘老是说她装,奶奶也好像不太喜欢她。如今这一细细打量,就更觉得五婶长得好漂亮,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摘下目光所及的头发上沾的野草,两只脚不安的互相蹭了蹭。 巧巧的鞋子已经有些小了,却仍旧洗得干干净净,鞋子上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白白的大脚趾,此刻正有些不安的动着。作为李家现今唯一的孙女,巧巧也并没有得到多大的优待,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杨柳鼻子一阵泛酸,点点头:“婶子给你,你做主就行。” 注:我也不知道古代农村的那个从院坝到上面那大块平台叫什么,我们四川话叫gaiyuan(都一声),我这里只能写走廊,若是有亲知道,记得留言告诉我。3q 第十四章 洗衣 “五婶要去洗衣裳?”巧巧转了转眼珠子,看着摆在院坝的木盆,“你会洗衣服吗?” “会……会吧。”杨柳不确定的答道,自己家里有全自动洗衣机,倒上洗衣粉,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手指一按开始键就能洗衣服了,手洗的她还真没洗过几次。不过因为问这话的是个小孩子,杨柳有些脸红。 巧巧看她答得勉聪,心里也有几分底。一时也暗骂自己一时嘴快,说话这么直,怕杨柳心里恼她。“五婶你只是洗五叔和你的衣服就好,也没有几件,我还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去行吗?”李家虽然没分家,但都是各自成了家了,平时也各房洗各房的衣服,何氏的衣服都由秀秀洗。巧巧虽然小,却几乎包揽了整个三房的洗衣工作。 一句话,巧巧年龄小,却有资格指点杨柳这个外嫩里老的古代生活小白。 杨柳点点头。 “出了门一直往前走,看到一棵老槐树你就左拐,再走个几十米能看见那条小河了。”巧巧指着栅栏外,看杨柳了解的点点头,便折回身子去抓了把草木灰用一块破布包好递给杨柳:“五婶,要是有洗不干净的地方,你就用这个,保准一揉就掉。” 杨柳接过看了看,瞠目结舌的问道:“这、这个?”难道这玩意儿除了能肥田外还有洗衣服的作用? 巧巧笑道:“咱们这里洗衣服都是用的这个,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镇上带着花香味的肥皂要一百文一块,我们也舍不得用。那五婶没什么事的话,我去找哥哥了。” 杨柳呆呆的点头,看着巧巧背着个背篓走远。 稳稳心神,杨柳端起木盆,想了想把那草木灰也放进去,她就不信了,穿都穿过来了,还搞不定几件衣裳,拿起洗衣棒,锁好院门就朝小河边走去。 按照巧巧的提示,杨柳顺利的找到了一条小河,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小河。水面不太宽,水也不是太深,站在小河边都能看见河底的石头和游来游去的小鱼苗,杨柳咽了咽口水,忽然想吃鱼了。 杨柳找了块较平整的石头,把木盆放了下来,河边已经有三三两两或年轻或中年的妇人,说说笑笑的,可杨柳一个也不认识,总不能“喂喂”的称呼人家,只得闷头洗衣服。 杨柳按照自己前世洗衣的习惯,将衣服全都打湿侵泡在盆里,犹豫再三还是把整包的草木灰当做洗衣粉倒了下去,还搅拌均匀。 “哟,这是李聪的媳妇吧?”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杨柳转头,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端着木盆站在自己旁边问道。 杨柳赶紧站起来,行了个万福礼:“是,这位婶子怎么称呼?” 那妇人微微后退了一步,偏了下头笑道:“果真是个周全人儿,叫我郭婶就好了,我就住在你们左手边第三户,不用那么客气。你一个人?” 杨柳点头:“是,不如我们一起吧,这地方足够我们两人洗衣服。” “我就是看你一个人才过来和你搭个伴的。”郭婶笑着放下木盆。 两人说说笑笑的,杨柳也从郭婶的话里知道自己这个屯最大的地主叫李大根,这个村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租种他家的地。 “对了,李聪媳妇,今儿不是你三朝回门的日子吗,你怎么还在这儿洗衣服?李聪呢,咋不见他人?”郭婶忽然话题一转,笑着问道。 杨柳手上的动作一顿,好像真的是也,家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怎么回事,大家都忘了一样。她就算是穿越过来的,也不要搞得这么特殊好不好,她还想低调做人呢。尼玛,难道自己被娘家彻底抛弃了?婆家是集体等着看自己笑话吧。 真是苦恼!杨柳手上的动作慢了,皱着眉还在琢磨怎么回答呢,郭婶的注意力就转开了。 “瞧,那不是咱们村的‘雁拔毛’吗?”郭婶捅捅杨柳的胳膊,示意她看,幸灾乐祸的说道:“又是哪家倒霉要被占便宜了。” 很多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总以为离自己很远。不过也刚好解了杨柳在三朝回门的问题上那么尴尬。 下一秒,郭婶的语气变了:“哟,李聪媳妇,那可是你家的菜地。” 第十五章 淑女第一战 淑女第一战 杨柳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家的菜地,不过人家都这么提醒了,杨柳也不能装聋作哑,立身而起。 “李聪媳妇,雁拔毛在掐你家的菜呢。”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好心也罢,好事也罢,杨柳不能不站出来表态,她向别人道过谢,走到田埂上站定。 “婶子。”杨柳微微福了福身子。 雁拔毛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子,面上毫不慌张的笑道:“这是李聪新娶的城里媳妇吧,长得可真水灵。” “婶子过奖了,婶子这是摘菜呢?”杨柳往雁拔毛挂在臂弯的篮子瞧去,好家伙,手脚挺麻利的,几步路的功夫她篮子都快装满了。 “可不是,要做午饭了,掐一把嫩菜叶儿回去炒炒,你家叔特别爱吃这个。”雁拔毛也站到田埂上,抖了抖菜叶上的水,在野草上蹭了蹭鞋上的泥巴,随口问道:“李聪媳妇也来摘菜?” 杨柳了解的点头,“您瞧我这空手来也不像摘菜的。我刚来,以后大家在一个屯里住着,就想过来跟婶子打个招呼,混个脸熟。”笑盈盈的说明自己的来意,杨柳又指着自家的地问道:“这是婶子家的菜地?菜长得真好,婶子真是勤快人。” “哪能啊,婶子家的地是这一块。”雁拔毛指了指田埂另一边的菜地,好死不死的也种着小白菜,只是没有自家的地里的菜瞧着新鲜、大。雁拔毛面带疑惑,试探道:“李聪媳妇,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你家的地吧?”她才不会相信无缘无故的杨柳就巴巴的跑来打招呼认人,肯定是自己摘菜被抓包,兴师问罪来了。不过她也不怕,论浑,这屯子里没人比得过她。 “这是我家的地?”杨柳一脸惊讶的问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雁拔毛瞧杨柳的表情不似作假,又想起她没来几天,何氏也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也说不定,便骗道:“我这不是在摘菜吗,见你家地里有几颗杂草就顺手帮你除了。”说罢还弯腰拔了一棵草拿到杨柳面前:“喏,就是这种草,你城里来的不知道,长得可快了,看见了就得拔掉,不然落了籽来年满菜园子都是。我跟你婆婆处得不错,两家的地又挨得近,这不也是顺手的事情吗?你也不用谢我了,我菜也摘好了,回去做饭了。” 嘿,还没见过偷了人家的菜不道歉,还理直气壮地的让别人不用感谢的极品了,还真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婶子,我看你还是也小心点,咱们村最近闹贼呢。”杨柳话题一转,煞有其事的说道。 “闹贼?”雁拔毛还真的停下了脚步,问道:“我咋不知道呢?”这闹贼不是小事儿,她家还刚刚得了小二两的银子没放好呢。 “婶子你瞧,我家这地里的菜肯定被偷了,这印儿还是新的呢。”杨柳指着自家地里被掐的菜。 雁拔毛的嘴角抽搐,原来在拐弯抹角的说自己是贼呢,不过她知道杨柳是城里的来的没做过农活,不知道也是一定的,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好糊弄:“这是早晨,雾水重,印儿当然看着新了。这印儿一看就是昨天的,婶子种了这么多年的地还能看错?”她那自己种地的经验现身说法。 “哦,这样啊,我对种地的事情一窍不通,还以为是哪个畜生贪嘴偷吃了呢,我们家这几天都吃的酒席上的剩菜。”杨柳一脸感激的朝她笑笑。 雁拔毛心里的怒气更甚,偏偏还不能发火,人家一直客客气气,面带笑的和你说话,也没指着鼻子说你就是那贼,自己一发火不就是心虚,不打自招了吗?偏偏面前这人儿又不懂种田的事儿,你说她两句也只能显得自己仗着是长辈欺负一个“无知”的小辈,说出去自己也不占理。她这样一想,便笑笑的往家走,只当吃了个哑巴亏,偏偏杨柳又移动身子,挡在她面前。雁拔毛挤出一个笑容:“李聪媳妇,还有事儿?” “婶子来掐菜前有几条野狗在咱两家的菜地上撒了几泡尿,开始不知道,既然是婶子家的地就告诉您一声。”杨柳继续好心的恶心她,吃吧,吃吧,我看你还吃得下去! “婶子知道了,谢、谢谢你啊。”雁拔毛提着篮子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她觉得杨柳就是故意的,可偏偏又拿不出确切的证据。 “那婶子怎么不扔了?”杨柳一脸认真的问道。农村人都认为野狗的尿晦气,沾上了会倒霉。 雁拔毛深吸一口气,才勉聪以正常的语调说道:“婶子拿回去喂鸡。” 杨柳这才点头笑道:“婶子真是持家有道。”说着便让开了路,看着雁拔毛走远。 这还是雁拔毛第一次占了便宜被人发现后没有大吵大闹,反而仓皇的离开,众人都好奇的七嘴八舌的猜测。 郭婶问道:“李聪媳妇,你给她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她大概家里有事吧。”杨柳淡笑着回答。 ---单双更结束,恢复单更11点--- 第十六章 午间 (哎,我实在是取名的水平有限。恢复单更,目标遥遥无期中,只得一步一步爬。写了一本书也不算菜鸟了,还是学不会淡定,一天看好几次数据,哎,等惊喜吧。) 午间 许是心情好了,连带着杨柳洗衣服的速度都快了很多,她洗完衣服,辞别了郭婶,回到院中将衣裳晾在竹竿上,就准备做午饭。 “娘子,快出来帮我一把。”杨柳刚趁着锅里的火星把一把枯草点燃,正准备往里面加柴,院门外就传来李聪的声音。 她赶紧起身,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了出来:“怎么了?” 只见李聪肩膀上架着一个一个五十多岁男子,一手还扶在他的腰间,杨柳还在疑惑这人是谁时,李聪就催促道:“二叔踩到捕兽夹,你快找点酒来。” 杨柳这才注意到那人一只脚上受了伤,鞋面都被血染透了,赶紧点头应了,快走了几步又转身弱弱的问道:“酒在哪里?” ...... 等杨柳拿着酒和干净的白棉布出来才忽然记起“二叔”就是自己成亲当天坐在主位上的男子,只不过当时没注意,幸好刚才没傻帽的多问一句这人是谁,不然得多尴尬。 二叔名叫李大河,是个猎户好手,李聪的本事就是跟他学的。 李聪小心翼翼的将李大河收拾那只脚的鞋子褪了下来,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从那大片干涸的血迹看来的确受伤不轻,杨柳看着都替他疼,“二叔咋这么不小心呢?” “还不就是看见一只狍子,二叔拔腿就去追,没留意脚下,狍子没逮着,脚就喂到捕兽夹里了。”李聪一边用酒擦拭着血迹,一边嘴里解释道。 “一点小伤,别咋咋呼呼的。”李大河瞪了李聪一眼,第一次跟侄媳妇正式见面就落他威武的面子怎么行。李大河转头笑眯眯的对杨柳说道:“二叔没事,就是没注意被叮了一小口,这点小伤,两三天就好了。” 李聪抬头反驳道:“你就瞎逞能吧,流这么多血还是小伤?那大伤得是咋样?” 秀秀刚出生三个月,李老爷子就走了,留下一大家子妇孺,得亏李大河时常过来照顾一二。在李聪的童年里,李大河扮演着如同父亲般的角色。再加上打猎这层师徒关系,两人就可以说是亦师亦友,说话什么的也没多大顾忌。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伤在老子脚上,重不重老子还不知道?老子说没事就没事,瞎嚷嚷啥,跟个娘们似的大惊小怪。”李大河瞪着眼睛说完,才记起杨柳还在旁边站着,当着新媳妇的面说了些老爷们间的粗话,李大河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脑袋:“瞧我,就是管不住这嘴,让侄媳妇看笑话了。”说完又狠狠的瞪了李聪一眼,“都怪你这个小子。” “不碍事。”杨柳笑道:“二叔是好男儿真性情,性格豪爽。二叔这样是不拿侄媳妇当外人呢。” “都进一家门了,咋还是外人呢?二叔不是自夸,这五小子是个踏踏实实能过日子的,不偷奸耍滑也知道疼人,就是嘴笨,侄媳妇你是个通透人儿,可得多担待担待。”这个时候也不忘给李聪加印象分。 杨柳抿嘴乐了:“人无完人,夫妻之间本就应该互相包容,闹矛盾了各自让一步,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好争的。再说了,我觉得相公挺好的,” 闻言李聪抬头甜滋滋的看了杨柳一眼,嘴角咧开,露出白白的门牙,那傻样落在李大河眼里,后者没好气的轻拍了李聪一下:“傻小子!” 李聪一手挥开李大河的手,大声道:“别打我脑袋,我从小到大挨你多少巴掌了,人都被你拍傻了还拍。” “傻人有傻福,不然你哪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 “嘿嘿。”李聪挠了挠后脑勺,又偷偷瞄了眼杨柳:“那倒是。” 杨柳在旁边偷乐。 两叔侄说笑完,李聪又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帮李大河清洗伤口,杨柳见没什么帮得上忙的,便笑道:“那二叔,相公,我先去做饭,马上就好。二叔也别走,让相公中午陪您小酌两杯。” “别忙活了,二叔离你家也就几步路,你嫂子在家也做好午饭了,我回家吃去。一家人别整得跟客人似的那么生分,大中午的喝啥酒,等忙过了,二叔再来你家吃酒。”李大河摆手。 “二叔,这可是你侄媳妇第一次开口留人,你说啥也得留下来,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咋,嫂子做得饭食香些?” “你个臭小子,啥时候学的激将。”李大河一巴掌拍到李聪头上:“还埋汰起你二叔了。” 李聪撇撇嘴,“那你到底喝不喝?” “人少喝起来有什么意思?等这阵子忙过了,咱们叔侄几个再好好喝一顿。” 杨柳道:“那行,侄媳妇到时候给二叔好好整治一桌,二叔到时候可别再推三阻四的找借口啊。” “行嘞,好酒好菜伺候着,二叔一定来,不来不是傻的吗?”李大河笑呵呵的站起身。 “娘子,那我先送二叔回家。” “嗯。”杨柳应了声,嘱咐道:“小心点,二叔你这伤口这几天可别碰水。” “知道啦。”李大河挥挥手,又一把推开要过来搀扶他的李聪,吼道:“老子没事,别整得老子一副要死了的样子,离老子远点。” 李聪没理他,强硬的把李大河的胳膊搭到他的肩膀上,两叔侄争论不休的走了。看着李聪扶着李大河走远,杨柳才转身进了灶房,重新点起了火,刷锅放水。 等米下了锅,杨柳才四处打量灶房还有些什么。角落里堆着一土豆,一麻袋红薯,紧挨着门边的墙上挂了几串蒜子和红红的辣椒。杨柳心里盘算了下,又去院子边的小菜园里摘了两根黄瓜,几根茄子,摘了几把四季豆。 拍蒜,剥皮,土豆,削皮放水里浸泡,四季豆掐两头,一番动作下来,杨柳额头都冒着了细细的汗。初步准备工作做完,接下来就是切丝,切块的刀工活。 杨柳往边锅里舀了一瓢水,又弯腰到把中间灶膛里取出几根还燃着的大块柴取出放进边锅的灶膛里,等中锅的稀粥再闷一会儿,吃起来也稠一些。杨柳洗干净手,拿起刀又开始把土豆切丝。 “哟,弟妹,这都啥时辰了,不会才刚刚把火打着吧。”老远看到自家屋顶上冒着的炊烟,余氏心里就有了底,这显然是还没做好啊,这不,人刚站在院门外就大声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刚从地里回来,家里当值的还没把饭做好。 本来何氏记起自己忘记告诉杨柳她们在哪块地里,要小何氏回来看看,余氏非赖着要回来帮把手。天气越发热了,她一身肉在太阳底下晒着实在难受,为了撑面子已经强挨了几个时辰,一听何氏让小何氏回来看看,余氏自然说着体面话,回来躲躲懒。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杨柳差点把手切到,心里叹了口气,这余氏果然是自己命中的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嘛。 眼角瞥见那个圆润的身影,杨柳不咸不淡的打着招呼:“二嫂回来了。” 余氏轻哼了一声算是答应,落后几步的小何氏也跟着迈了进来,笑道:“弟妹倒是生了一双巧手,这一收拾,看上去都舒服多了。”刚一进院门,小何氏就发现走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重新规整过了。 “大嫂心细,我不过稍稍整了整,你都看出来了。”杨柳笑笑。 “秀秀那丫头呢?”余氏把灶房扫了一圈,也不待杨柳作答就自顾自的说道:“我就说让娘把我留在家里吧,你看看,秀秀这丫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留一个不会做饭的在这里应付我们。瞅瞅这都啥时辰了,这屯里怕是除了几个懒婆娘家外,没有没吃晌午饭了吧。”余氏斜着眼睛看了眼杨柳。 杨柳是不会判时辰,也知道今天一上午都没得闲,怕是耽搁了些。她并未接话,偏头看了看近处几户农家的房顶也冒着炊烟,又看看院子里那颗枣树投下的影子,心里有了底:“二嫂,我记得昨天这个时候也还没吃饭。” 余氏反应不可谓不迅速:“能一样吗?今儿可是下地,我们都饿得跟狗似的还等不到人送饭来,累得出了一身汗却还要跑这么远的路回来自己拿饭。” “我看嫂子精神头到足,不像是饿得跟狗一样。”杨柳拿余氏的话应付完余氏,转头看着小何氏笑道:“大嫂若是不忙,就帮我往灶膛里填把柴。我这头一次煮饭,顾得了东就顾不了西。” 小何氏笑着应了,余氏发泄完心中的不满,也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回屋躺着。记着何氏的吩咐,杨柳先烙饼,她在现代自然也烙过饼,只是用的是平底锅,火候也能自己掌握,不粘锅自然也好翻。这圆底锅还是头一次,等油五六成热的时候,她让小何氏把火压小点,自己拿锅铲把锅底的油往四周浇了浇,再拿起里面已经调好味,放了桑叶的面糊的瓜瓢,从锅上面开始浇了一圈面糊,面糊顺着过往下滑,杨柳用锅铲背抹了抹,弄成一整张。翻的时候就有些为难了,面皮大,锅铲翻过来往往都烂了,后来杨柳干脆在翻之间把面皮用刀划成几块,也不用担心翻烂了不好看。几次下来,杨柳动作就熟练了,很快就摆满了一盆。 烙完饼锅里也没什么面渣,杨柳麻利的放油,下姜蒜,放菜,撒盐,出锅,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说不出的连贯飘逸。她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吃大锅炒菜,惊喜得瞪大了眼睛,同样的菜,电炒锅就炒不出这个味。姥姥就告诉她没什么秘诀,就是油多火大调料齐,因为顺口,她倒是记住了。没想到多年后第一次尝试,结果还真的不错。 就清炒了个土豆丝,将酒席上剩的肥大块肉片成薄片烧茄子,四季豆闷土豆,凉拌了一个黄瓜,仍旧一叠泡萝卜。 杨柳麻利的一番动作下来,小何氏直接看呆了,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弟媳怎样练就了这番好厨艺,难道不受宠到自己下厨了吗? (注:油多火大调料齐,这是我老爸同志说的啊,不过功劳给外婆也好。外婆,好!) 第十七章 送饭也有戏看 (戳个推荐,戳戳戳呀) 送饭也有戏看 小何氏回过神,闻了闻菜香:“这么简单的材料,弟妹都能整出这香味,可真是好厨艺。” “大嫂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厨艺,只是舍得放油而已。” 小何氏笑笑,并不接话。杨柳也不管她怎么想,赶紧将稀饭盛到洗干净的铜盆里,上面又罩了个木盆遮灰。炒好的菜上面也扣了碗,又带上几副碗筷。小何氏则帮忙找了一个大瓦罐装满晾凉的开水。 李聪回来时,杨柳刚把这些收拾好。李聪跟小何氏打过招呼,又找了一副肩挑的大平底矮边的方形竹篮子用来装这些饭食,篮子的四角用四根麻绳栓起来打成死结,挑的时候扁担就勾着绳结。这篮子除了平时卖菜,农忙时也能用来挑秧苗,家家户户都备着几副。 杨柳闻了闻袖口,一股很大的油烟味,就回房换了身衣裙,打定主意下次做副袖笼子,不然天天换洗还真麻烦。杨柳换了衣裳锁好门,又敲门叫醒睡得正香的余氏。 这几日因着李聪的婚事,就算余氏偷了懒也还是比平时累,早上起得早,自然睡眠不足,这会儿起了身,眼睛还眯着,手撑着门框打着哈欠,随口问道:“好了?” 杨柳嗯了一声,将李聪硬塞到篮子里的菜又端了出来,找了个篮子挎上。小何氏见状也拿起了装水的罐子,李聪劝说无用,只得把东西挪了挪,使前后重量差不多平衡。 李聪将扁担担在肩上走在最前面。杨柳手里提着篮子紧随其后,小何氏两手抱着罐子嘱咐走在最后的余氏带上门。余氏随意的应了声,边走还一手插腰,一手拿着个帕子扇风。 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媳妇子或是姑娘提着篮子的,看着杨柳一行人这么大阵仗的送饭,一时还有些愣神,待看清前面挑担子的是李聪后随即释然了,谁叫人家人多嘛。 屯里有五个儿子的人户不算少,但像何氏这样连生五胎都是儿子的却是头一份。这儿子娶了媳妇,再有了小孩,人多了,矛盾也就多了,闹分家分了家,何氏打娶头一房媳妇都过去十七八年了,老李头也没了,可李大海家仍然没有分家的苗头。有人称李聪五兄弟有孝心的同时,也有人说何氏有手段。 老远余氏就大声喊道:“娘,我们送饭来了,你们都饿了吧,快歇歇。弟妹刚进门,还摸不清油盐酱醋搁哪儿的,耽误工夫了。” 杨柳:“......” 虽然您嫁了人,有了儿,也有的是磅数,但也别随时彰显您无与伦比的大嗓门,尼玛,耳朵生疼啊你知道不。 何氏有些恼怒的从小麦地里直起腰,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婆娘,也不看看是个啥情况,有些话当着自家人说说就好了,这么大咧咧的吼出来,生怕人家听不见咋的。 正躲在老槐树阴凉下吃饭的谭氏立即抬头道:“哟,何氏,新媳妇给做的饭啊。” “嗯。”何氏从鼻孔里冒出个单音节,连个眼神都欠奉。她和谭氏差不多同时没了丈夫,何氏生了五子一女,而谭氏一连生了七个女儿,第八个才是儿子还是个遗腹子。这情况差不多,屯里的人也就暗地里爱拿这两户人家来比较。没了男人,女人自然就要强些,恰恰谭氏和何氏的田之间仅隔了一条田埂,两个要强的女人想碰面不掐架都难。谭氏只有一个儿子,底气弱,逮着机会就要刺何氏几句。 谭氏看着李家人不停的往外端盘子拿碗,语气里幽幽的冒着酸水:“镇上的姑娘能嫁到你家,可真是你们老李家的祖坟上是冒了青烟了。” “我家祖坟上肯定是冒了青烟,不然哪能连娶两房媳妇都是镇上的?”何氏招呼其他人坐下来吃饭,淡淡的刺了谭氏一句:“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等你家宝娃讨了媳妇,你也能吃上媳妇做的饭。” 李宝娃是个什么人,李家的独苗,娘宠着,几个姐姐让着,从小就被惯出一副无法无天的德行。偷鸡摸狗,堵人家烟囱,烧人家草垛,整个屯子的人家几乎都遭过殃。开始人家顾着谭氏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只是让谭氏多教教儿子。谭氏也是还出面道歉,前几日不开眼,偷了一个贵人的荷包,被抓起来痛打一顿扔县大牢关着,让谭氏拿20两银子赎人,只是屯子里的人还不知道。 为了凑这20两银子,谭氏把出嫁的六个姑娘都招了回来,让她们拿银子赎弟弟。谭氏女儿多,又没有劳壮力,自然拿不出像样的嫁妆,所谓门当户对,几个女儿配的人家也不是什么有家底的。几个姐妹从小到大都不知道给他堵了多少窟窿,这出了嫁成了别人家的人,自家老娘还是三番两次的招自家回来给弟弟,一次两次的还行,这次数多了,婆家也有话说,自家日子还过不过啦?这次几个姐妹像是商量好了,无论谭氏怎么哭喊唱骂,就是咬着唇不开口,惹得谭氏指着女儿的鼻子骂一个个没良心。出了这事,几个女儿也没回来帮忙,中午饭还是小女儿弄的稀饭加咸菜疙瘩。要是没有杨柳她们,谭氏打算对付两口得了,可看着杨柳大盆小盘的往外端菜,谭氏就觉得自己这饭吃不下去。 何氏有五个儿子,五房人,没分家,自然也比自家强不了多少,但人家刚刚办过酒席啊,这剩菜总还有点吧。 “我也沾沾光,看看这城里的小姐做的饭是个啥味道。”谭氏说着就端个碗往何氏这边走,直接站到李强和李聪两兄弟之间,弯腰,筷子一伸就要往菜碗里夹。 杨柳的眼角狠狠跳了跳,尼玛,这筷子上还粘着炒熟的青菜沫呢,穷讲究穷讲究,你也得讲究讲究啊。 半道上,谭氏的筷子就被何氏截住了。 “咋?”谭氏眉毛一挑,偏头看着何氏:“咱们住一个屯几十年的情分了,在你这儿捞筷子菜都不行?” “不是不行。”何氏将谭氏的筷子拨到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都当姥姥的人了,还是把自己?意?意粒曜佣枷床桓删唬??鋈ケ鸲?俗约夜媚锏牧场!毕匀缓问弦部吹搅颂肥峡曜由系那嗖四??p>“哟,这么看不起人啊。”谭氏直起腰,反手拿着碗筷插腰:“有个城里媳妇就了不起啊,都是农村老婆子,你也没啥比我高贵的,不就是几根破青菜吗,老娘我还不稀罕吃呢。” “那整好,我还怕你那‘海底捞’的一筷子挑走,我们都不够菜下饭。”何氏将手中的筷子递给杨柳,杨柳瞬间会意,从瓦罐里倒出温白开冲洗了一下,再双手交还给何氏。 何氏心下满意,到底是城里出来的通透人,不用多说就明白自己的意思,大大的给她长了脸。 “哼,不就是娶了个镇上来的媳妇,眼睛就长在头上,嫌弃我这农村老婆子筷子脏,也不看看自己又是个什么身份。” “我就是有福气娶到镇上的媳妇,你嫉妒也嫉妒不来。”何氏笑眯眯的回了句,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凉拌黄瓜,咂咂嘴:“果然比那咸菜疙瘩好吃多了。” 谭氏猛的一跺脚,怒吼:“吃死你。” 谭氏这边气得跳脚,何氏却丝毫不受影响,难得的对杨柳露了笑脸:“今儿饭做得不错。” 杨柳顿时受宠若惊,随后又暗骂自己奴性,这点事都太当回事了。 第十八章 一吻 (发现没,我的这本书签了,另一本单行本上架了,我刚刚去看了看前两章,写得还行吧,不厚道的笑了) 便宜没捞着,谭氏骂骂咧咧的回树荫下继续吃自己的稀饭加咸菜疙瘩了。 “嗯?”何氏眉毛一挑,看着杨柳问道:“秀秀呢?” 刚才只顾着气谭氏,何氏没有多注意。耳边消停下来了才记起没有听见秀秀的声音,眼睛一扫,才发现根本不在这里吃饭。 “花苗找秀秀陪她去镇上买绣线,我让她去了。”杨柳一边解释,一边注意何氏的表情。 也就是说中午的饭菜全是杨柳一个人做的了?果然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连吃食都得自己弄,难怪连门子都不让回。何氏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再说什么,安静的用饭。 十多年的做饭经验,杨柳做的饭食自然得到了李家老小一致的赞扬,尤其数那道凉拌黄瓜最受人喜爱,铁柱更是嚷嚷着让杨柳晚上再多拌点。做饭的人见自己做的饭这么受人欢迎,自然满口答应。其实拌黄瓜也没什么秘诀,只简单的放了一点盐,醋,关键是杨柳拌黄瓜的时候倒了许多生蒜水进去,一下子味道就大大不同了。 杨柳爱吃蒜,蒜能杀菌,健脑益智还能增加免疫力。现在天气热了,吃蒜正好。 饭后,杨柳也没多耽搁,收拾了碗筷放在竹篮里,仍旧由李聪挑了回去。 这小子也太不会看形势了,明明自己当值,让李聪帮忙算怎么回事?有些事也得暗着来,让何氏以为自己使唤她儿子,回去给她穿小鞋怎么办?杨柳忍不住回头看了何氏好几眼:“你快回去帮忙吧,这些我拿得动。” 李聪笑着安慰道:“娘子,别担心,娘不会说什么的,当值也不是简单的做饭洗衣就行了,挑水劈柴这些粗重活总不能让你做吧。” 杨柳这样一想也对,就没再坚持。 杨柳坚持认为饭后不宜剧烈运动,走路很慢,一贯大步子前进的好相公李聪也只得耐着性子陪着。两人说着话,一边慢悠悠的回到家。 回家只是略坐坐,就不得闲了,因为猪圈的猪吵得正响,喂,你们吃饱了我还饿着呢。杨柳学着秀秀的动作,将猪食舀到木桶里,她以为自己力气大也懒得多跑,舀得满满的,这一提可不得了,桶没提起来,人倒随着惯性没站稳就往前扑。幸好进来准备喂猪食的李聪及时扶住了她。杨柳吓得脸都白了,因为她刚好看到地上有一根刺条,这要是倒下去...... 李聪显然也被吓得不起,扶着她在灶前的小长凳上坐下:“娘子,你先缓缓,猪我来喂,你等会儿刷碗吧。” 连句斥责的话都不肯说。 杨柳木木的点头,坐在灶前的小长登上好久才缓过劲来。暗暗恼怒自己自大,她在现代最高纪录也就是二十斤米加一桶五升的食用油爬了五层楼梯,还真把自己当女金刚啦。现在换了副身体,还以为自己强悍呢。 杨柳坐了坐,用火钳扒开灰,等锅里的火星把水热了热才拴上围裙开始洗碗。洗完碗杨柳又顺手擦了擦灶台,灶台上有积年很久的油垢和烟迹,这一擦整个帕子都黑了,杨柳差点没被这恐怖的视觉吓吐,这泥土码的灶就是这点不好,擦不干净又容易留印子。这里又没有瓷砖,杨柳决心以后分了家,自己一定要用大理石弄灶台。 一套房子,她最看重的就是厨厕,她很享受做饭的感觉,每次做饭能看到老妈吃得满意的表情她心里也很满足。 杨柳收拾完灶房,顺着嘿呵的声音到后院找到正劈柴的李聪。 李聪此刻光着上身,右脚踩在一截原木上,两手高举着斧头,手上身上的肌肉全都绷得紧紧的,阳光洒在身上,仿佛他全身都笼罩在金光里,汗水顺着鼻尖滴下来,接着李聪的喉结动了动...... 然后,杨柳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被色到的杨柳一时有些呆愣了,还是李聪先停下手中的活,笑着喊了声娘子。 杨柳回过神就伸手摸了摸嘴角,没口水,还好没出洋相。 “你衣裳刚好没穿,给我,我去洗了。” 李聪摇摇头:“还是等我挑完水再说吧。”挑水要到屯中间的老槐树那里去挑,屯里也有大媳妇小姑娘,总不能也光着膀子去吧,这不是耍流氓了吗?想想又觉得自己可以先去挑水,娘子就不用等了,李聪套上衣服:“我先去挑水。” 杨柳点头,两人并肩往前院走。只短短的十几步路,杨柳忍不住偷偷往李聪身上瞄了好几眼,仿佛能透过那件薄薄的衣衫看到精壮厚实的肌肉。李聪去杂物间拎了副水桶出来就去挑水。杨柳则将走廊上盖着木板的水缸揭开,又将灶间的水缸里面不多的水舀到木盆里拿来泡衣裳。 李家有两个水缸,一个用来煮饭,一个放在外面洗手方便。等杨柳做完这些,李聪已经挑了一挑水回来,他走到水缸前侧着腰,右手提着右边的木桶把往上使劲,桶靠着缸沿往下微倾,水就倒了出来,第二桶水如法炮制,也倒了进去。 男人果然是力量的一个具体表现词,要是女人能这样做的绝对没几个,这不仅要手上使劲,腰部也要用力。想着刚才看到的情景,杨柳有些明白李聪那几块腹肌是咋练出来的了。 李聪见杨柳木盆里只有她的一件衣服,加自己身上这件也不过两件,就觉得为洗两件衣裳让杨柳跑一趟河边实在太不必要了,干脆让她就在家洗,大不了他多跑两趟,清衣裳的水顺便也能浇到菜地里,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把两个缸担满,李聪又挑了一挑水专门给杨柳清洗衣裳。扁担靠在墙上,人却并没有都开。杨柳疑惑的看着他,只见李聪手往前一伸,一只还开着四五朵桃花的花枝就送到了杨柳面前,眼睛有些躲闪,不敢看杨柳。 许久没听到李聪开口,杨柳不得不问道:“送我的?” 李聪点头。这傻小子,杨柳难得的矫情了一把,将桃花戴在头上,侧脸问道:“好看不?” “好看。”只要是娘子身上的,哪怕就是一根草都好看。 自成亲以来,就没听见他说一句反对的话,这才是好老公啊。杨柳这才认真的打量李聪,嗯,除了黑点,五官底子都不错,棱角分明,那身材,流口水级别的。杨柳综合得出结论:哇咔咔,捡到宝了。 李聪被杨柳看得羞红了脸,连忙低头不看她:“我、我去劈柴了。” 杨柳被这可爱的傻样逗乐了,伸手轻拉着他的袖子,踮起脚就在他脸上一吻。 第十九章 夜 说是一吻,不如叫一啃。杨柳只是轻拉着李聪的袖子不让他走,这小子却欢喜的转过头,本来该到侧脸的吻就落到了唇上。突然而来的柔软触感让两人俱是一愣,这小子倒是立即不傻了,送上门的艳福哪有推开不要的道理,一手迅速的按着杨柳的后脑勺,就在杨柳的唇上......啃了起来。 杨柳哀怨的看着一直处在傻乐状态的李聪,摸了摸嘴角,大婶的,都肿了。其他人回来看到了该怎么说。她把手帕打湿,敷在唇上,可因为不是冰水,效果并不明显。 “啊啊啊,要丢死人了。”杨柳抱着脑袋,懊恼的低吼道。 抱怨归抱怨,该做的活也不能落。洗衣,摘菜,烧水,将回家的鸡关进鸡圈里,清点好数量,又撒了把混着野菜叶子的秕谷进去,杨柳拍拍瓜瓢,转身进了灶房。 秀秀几乎和何氏他们是前后脚进的门,杨柳看她脸上并无难过,看来两小没有吵起来,心里安心了不少。各自一番洗漱,一家人就在一张桌子上围了起来。 桌子上仍旧是不变的稀粥,不变的烙饼,一大盆拌黄瓜,一碗蒸茄子,一盘炒土豆片,满满当当的也摆了一桌。下地很辛苦的,杨柳倒是想做点带油水的犒劳犒劳他们,可瓦罐里几乎都空了,总得给明天当值的秀秀留点,忍了好久才劝住自己不朝油罐子伸手。 其他人都吃得很幸福,虽然没有昨前天的剩菜吃起来有油水,毕竟是现炒的,杨柳手艺也不差,她又是费了些心思的,味道自然不可比。杨柳却有些食不知味,她知道自己的手艺是不差的,可顿顿稀饭,她实在吃腻了。怕半夜起来如厕,她晚上都不敢多吃,其实多吃也就是多喝一碗水。她也不习惯将恭桶放到屋里,就算每天晚上提进屋早上又提出去,天天洗涮一遍,她总感觉屋子里有一股怪味。 她知道可能是自己心里作怪,但李聪也没反对,所以他们的新房就成亲当晚放过恭桶就再也没摆过。 桌子是摆在走廊上的,吃完饭的时候天才刚刚正黑,杨柳点着蜡烛去洗了碗,中锅也被她点燃,开始烧水。 “五嫂,不是都洗漱过了吗,你咋又烧水呢?”秀秀问道。 “我想泡个澡,顺便洗个头发,身上都是一股油烟味。”杨柳答道,又抬头看了秀秀一眼:“你和花苗没事了吧。” “没事,我们和好了,我还又接了几副绣活。”秀秀笑着在杨柳身边附耳说道:“今天的三方帕子我可是得了十五个大钱。” “哇,这么多。”杨柳配合的摆出夸张是表情。她是不了解这里的货币,十五个大钱大概相当于人民币多少钱,但不管钱多钱少,看秀秀满足的表情,杨柳也觉得开心。 知足者常乐,所定义的幸福未必适合于所有人。这一刻,杨柳感觉秀秀是幸福的,连她也被这种简单的幸福感染了,不禁扬起了嘴角。 秀秀拿着洗脚盆到走廊下打水,杨柳从灶间偏头说道:“秀秀,那水凉,你打这里的热水洗脚。” “不用,就简单洗两下,现在水又不凉。你不是还等着用水吗?” 杨柳从灶房出来,一把将秀秀手中的木盆抢过,拿到中锅那里舀热水,水还没滚,但已经很烫了,杨柳一边舀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妈...娘...姨娘常说冷水洗脸热水泡脚,女孩子家不要随便应付,泡泡脚对身体好,也能帮助入睡。不过洗个脚,你又能舀多少,不过是添一把柴的事情,以后千万别省了,知道吗?” “知道了,嫂子你真好。”秀秀笑着接过洗脚盆:“那我先回屋了。” 杨柳想了想,让李聪端了一盆洗脚水给何氏。她把灶膛里的柴退出来,用水扑灭了,又把锅里的火星用火盖住,这才将锅里已经滚开的水舀到木桶里,李聪送完水回来,一把提起木桶,侧着脸对杨柳笑道:“娘说辛苦你了。” 杨柳捶了他一下,李聪美滋滋的将水提到,又打了冷水,用手探了探水温。杨柳散开头发,拿了件换洗衣裳,李聪已经将皂角,澡豆什么的都摆到了杨柳伸手可及的地方。杨柳看了他一眼,李聪倒是不好意思的回避着她的视线,却偷偷将目光落在杨柳还有些肿的唇上。杨柳咳了一声,傻小子才恍然,出门顺手将门关上,又怕杨柳有什么需要,就站在门外。 果然是电视里那种齐腰大圆桶,坐在里面能把腿伸直,嗯,来个花瓣浴一定美翻了,可杨柳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想起小时候外婆家杀猪用的那个杀猪桶。 这么一想,杨柳就没有继续洗的心情了,起身擦干水,套上衣裳。木桶底下没有排水的洞,只得一桶一桶的往外舀。好在李聪一直守在门外,等屋里没有水声了,这才出声喊了一声,等杨柳应允后才进门。 看到李聪,杨柳才记起来了他劈了一下午的柴也得洗澡,“哦,我忘了还有你了,锅里还有火,你等一会儿,我去烧。” 本打算用冷水冲澡的李聪闻言也没再让杨柳烧火,脱了衣服就跳了进去:“不碍事,我就用这水洗一下,明天再烧吧。” 他倒是啥都不嫌弃,杨柳先回了房,找了条干帕子擦头发,仍旧是黑亮黑亮的头发,杨柳却发觉有些长了,皂角洗头后有股淡淡的清香,但杨柳就是诡异的梳不顺。 李聪一进门,就看见杨柳拿着一把剪刀朝头发上剪,吓得他大叫了一声:“别!”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古人重须发,剪头发被视为不孝。 杨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剪刀差点把手戳到,有些恼火了看了眼李聪,却见他满脸的严肃,长得又黑,摆这表情还真挺吓人的,只得委屈的瘪瘪嘴:“头发太长了,不好梳。” “那也不能剪头发。”对剪头发这事李聪坚决不让步,又不忍心看杨柳烦恼的样子,便放低了声音:“你要是不耐烦梳,以后我帮你。” 要是被何氏听到,他肯定又要被数落说太宠媳妇,可他就是愿意宠她。 “真的?” 灯下,杨柳的眼睛亮晶晶的,嘴唇微张,像个等待喂食的小老鼠。 第二十章 夫妻夜话 夫妻夜话 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李聪小心翼翼的帮着把杨柳的头发梳顺,唯恐扯到她头皮,倒是把他紧张了一跳。杨柳这回吸取教训,没忘睡前编了个麻花辫。 因为今下午的一吻,两人都有些尴尬,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杨柳没话找话:“咱们家的浴桶挺大啊。” “嗯,杀年猪的时候也要用到,当初爹就要木匠做得大些。” 杨柳几欲吐血,尼玛,还真是。那岂不是跟猪一个待遇了?杨柳忽然觉得身上一股猪粪气味。顿时没了说话的念头,身子缩进被窝了。 李聪愣了一下明白杨柳的无声抗议,忙解释道:“一年只杀猪的时候用一次,而且用过之后都洗干净了。” 杨柳背对着李聪,幽幽答道:“家里其他人洗澡也是用这个桶,对吧。” 原本觉得一家人共用一个浴桶也没啥好奇怪的,杨柳这么一说,李聪倒难为情了,半天才答道:“是。” 杨柳闭上眼睛:“睡吧。” 李聪熄了灯,屋子就暗下来了,杨柳睁开眼睛,平躺着身子,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原本今天做了这么多事,洗了澡之后就能睡着,可今天实在发生太多事,杨柳心里乱糟糟的,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她干脆翻身坐起来,轻声问道:“你睡着了吗?” “没。娘子你有心事啊?”本来李聪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可杨柳翻身的动作实在太频繁,想入睡都很困难。 “嗯,今天发生很多事,我睡不着。” 李聪也坐起来,紧挨着杨柳:“那娘子你跟我说说。” 他偏着头对杨柳说话,温热的呼吸就喷到杨柳的脖颈间,酥酥麻麻的,并不讨厌。意识到自己并不讨厌李聪,杨柳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你为什么娶我?” “我喜欢娘子。”憨直的汉子一点不觉得害羞,喜欢自己的娘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柳的脸倒是红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问法有些问题,“你为什么喜欢我?我的意思是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娶我。” “娘子,你或许不记得了,但我记得那天的事情,我当时就发誓,若能娶你为妻,我一辈子都要待你好。” 黑夜里看不清李聪脸上的表情,但杨柳感觉得到他的认真。再追问下去肯定要露馅的,杨柳心微微一颤。这一刻她是有些感动的,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自己不是他口里的杨柳。可她今天的确生气了,上次何氏只提了个“花”字,联想到成亲当日花苗对自己的敌意,她直觉认为何氏口里的那个人就是花苗,所以今天面对花苗寸步不让。 现在想想,她到底在吃哪门子飞醋,她不是杨柳。 哦,不对,她是杨柳,又不是杨柳。 脑子一片乱麻,杨柳胡乱问道:“就算我不会做饭,不会家务,不会做农活?”又像是要求什么保证。 “嗯,就算你不会做饭,不会家务,不会做农活,一切有我。” 杨柳把脸凑近,好方便看清楚李聪的表情,嘴里试探道:“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李聪的目光闪了闪,有些不敢看杨柳的眼睛,一副避而不谈的样子:“啊,是什么节日吗?” 一看他闪烁其词的模样,杨柳就断定他早就知道些什么,直言道:“今天本是我三朝回门的日子,可惜我婆家没一个人惦记这茬,原来我就在你心中就值这点喜欢。” “娘子,不、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欢娘子,很喜欢很喜欢。”李聪急急摆手,“是岳母说过他们不日就要前往县上,这三朝回门的事情就先撂下,等他们安定下来再去不迟。” 这事情还能补吗?混蛋王氏,什么时候走不行,偏偏挑这个时候。还有为什么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难道全瞒着自己? “有没有说她们去往哪个县?” 李聪摇头:“只说是大舅子的实缺下来了,要去县上赴任,会走得比较急。我看娘子今早也没提回门的事情,以为娘子你事先知道,所以也没再提。” 杨柳摇摇头。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出嫁前几天近身伺候的几天丫鬟也没漏一点口风,她打哪里知道。她估计李聪说的话八成是真的,杨家虽然有点银子,但毕竟是商户,总想着能出仕,再更进一步。若是她真的,毕竟杨家的根基在这里。但王氏未免也太狠了,她这是明显的是被打折抛弃了啊。 杨柳的脸色几番变化,李聪也不由得小心起来:“娘子,你生气了?” 能不气吗?早知道就装不知道,还没那么多糟心事儿呢?杨柳真恨不得刮自己一个耳光,叫你多嘴。 “娘子,你放心吧,娘和哥哥嫂嫂他们都知道的,没人会笑话你。” 杨柳这下真的气到内伤了,面子里子都没了,她滑到被窝里,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说话也不动。李聪看出她的难过,跟着躺下来,伸手揽了她进怀里。杨柳也不挣扎,小手抵着李聪的胸膛,想想又觉得气愤,张嘴就咬了李聪一口。 “啊――” 再一次觉得夜很安静,次奥,李聪你个混蛋,咋叫得这么大声。 第二十一章 误会大了 21误会大了 第二天果然下雨了。 春雨霏霏,带着一股缠绵的味道。 杨柳窝在炕上,就是不愿起身。大姨妈果然是世界上最潇洒的,想来就来,今早她的大姨妈就突然大驾光临了,没有丝毫准备的杨柳就自然的弄脏了底裤和床铺,连拥着她入睡的李聪也不能幸免。尽管厚着脸皮让李聪帮自己把弄脏的衣裤拿了出去,这里没有苏菲护舒宝,这下怎么办,古代真是不方便,杨柳暴躁的想了想,让他去偷偷把秀秀叫来。 不多会儿,秀秀端了碗红糖水进来:“嫂子,这都几天了,你月事咋还那么多?” 杨柳嘴角抽了抽:“......我也不知道。”她记得元帕问题上李聪找的借口是自己身体不适,难道他们就想到这方面来了?难道女人身体不适就不能有其他原因? 秀秀是个姑娘家,懂得也不太多,她想可能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也就催着她趁热喝完,又让她再睡一觉。 “那个......”杨柳叫住要走的秀秀。 秀秀立即紧张的转身问道:“嫂子,还有啥事,又哪里不舒服了吗?”她以为杨柳流了这么多血,现在肯定饿了:“头晕不,我给你留了饭,现在想吃不?” 多么纯洁的小姑子。 “我不饿。”杨柳摇摇头,斟酌道:“我那个没有了,你有多的没?” 那个,你应该懂的吧,杨柳眨了眨眼睛。 “啊。”秀秀一时没反应过来,看杨柳眨了眨眼睛,她也跟着眨了眨眼睛,眨巴了两三下才明白过来,掩嘴笑道:“有,嫂子你等等。” 也不能躺一整天,杨柳掀开被子打算起身,风带着些凉意灌进门里,杨柳打了个哆嗦,腹部感觉凉飕飕的。这个时期果然抵抗力变弱了啊。她想想又缩了回去,还是等秀秀来了再说。 果然是贴心小帮手,秀秀不仅装好了木灰,还教杨柳怎么用,大概是认为屯子里和镇上的姑娘用的月事带是不一样的吧。杨柳感动了一把,好姑娘啊。 二四八月乱穿衣,杨柳怕腹部着凉不舒服,穿了件薄棉衣套在身上,从外面看和夹衣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就算看出来了,反正下雨天不出门,也不会有人嘲笑她。 杨柳坐在刷了一层红漆的凳子上,解开麻花辫,又忧愁了,这么长的头发该梳个啥发型呢?要是在现代随便你披着或者扎个高高的马尾都行,人家还会夸你婉约或者青春靓丽,在这里就是妇容有亏,都嫁人了头发还不全扎起来,是想哄骗哪个男人你还是黄花闺女呢? 麻烦!麻烦!!麻烦!!! 杨柳忍了好久才说服自己不去看搁在针线簸箩里的那把剪刀,人无信不立,人家李聪都答应帮你梳头了你还想怎么着。她百无聊赖的在首饰盒里挑来拣去,就那两样首饰一眼就看完了,她却足足耗了半个多时辰。 最终,她拿定主意,将头发分成两半,自然垂落遮住耳朵,超出耳朵位置的那节头发就合拢在一起,在偏左的位置随意绾成个团子,挑了根带着一截小流苏的簪子固定。简单又最像古代发型。其他都好搞定,就是她这个刘海,因为昨夜睡姿不好,翘得老高,露出已经结痂的疤痕。这就是她穿到杨柳身上的原因,杨柳没动它,等它自然脱落。然后用了许多水才堪堪将头发压下来,看着铜镜里一副小女人样儿的杨柳,她忍不住狠狠抽了抽嘴角。没想到穿越到古代来,为了美美的,她居然落到打水摩丝的地步了。要是没有那道疤,她老早就露出光洁的额头了,因为视线多敞亮。 不一会儿,小何氏和文氏联袂而来,先关注了一下杨柳肚子饿不饿,又东拉西扯的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杨柳也没听出她们到这儿来的目的,唯独她俩临走前忍住想笑又意味深长的打量,让杨柳只想唱《忐忑》。 两人离开没多久,李聪就回来了。杨柳正被小何氏和文氏的来访弄得心神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自己成了笑话自己还不自知。不知怎么的,见到李聪就脱口问道:“你跟娘说了?” 李聪一愣,随即摇头:“没,我拿脏衣服出去时正好碰到娘了,她看见了就多问了两句。” 然后你就说了,杨柳点头,表示明白。 “你咋说的?” “我实话实说的。” 杨柳觉得自己脑袋肯定抽了,居然问出这么个问题,除了照实说,还能找什么理由来说明这大滩血迹的来历?杨柳把这次失误归结在没吃早饭上,因为没有吃早饭的话,体内无法供应足够的血糖以供消耗,便会感到倦怠、疲劳、脑力无法集中、精神不振、反应迟钝。反应迟钝就会洋相尽出,比如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总之,不吃早饭危害太太太太...太大了。 趁杨柳懊恼的那会儿,李聪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裁剪合宜的黄色衣裙随风轻轻摆动,她微垂着头站在那里,像朵俏生生的花儿。他忍不住靠近一步,杨柳的身量只达到自己腋下,腰细得自己一手就能揽过来,想起昨晚上两人相拥而眠,那软得不可思议的身体和不小心触碰到的那片细腻的肌肤...... 李聪咽了咽口水,微微侧身,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尴尬。杨柳注意到他的动作,提步走到李聪面前,正对着他。后者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闪了闪,杨柳就知道肯定还要什么瞒着自己,算了,都丢丑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她一起兜着好了,“娘是不是还说了什么?” “啊。”李聪连连摆手摇头:“没、没说什么。” 这么不经诈还想学人撒谎,杨柳不相信的盯着他。最终还是李聪妥协了,眼睛盯着脚尖:“娘跟我说,时日还长,让我、让我悠着点。” 他看也不敢看杨柳一眼,耳朵却红了。 杨柳足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尼玛,她没有这么饥渴好不好?大姨妈来了还有心情那个,不过何氏莫名其妙的咋冒出这句呢? 那头,李聪脸上带着有些痛并快乐的表情,伸手揉了揉胸口,这是啥,挑逗? 杨柳脸瞬间爆红,她知道何氏为什么这么说了,都是李聪半夜的那声狼嚎。 啊,误会大了。 (木有打赏,木有推荐,唔哇哇,要不要这么惨啊) 第二十二章 生意念头 22生意念头 这春雨不下个几天就不会完的,这一洒一洒的缠绵劲看得人懒洋洋的想睡觉。接下来几天杨柳都不当值,她闲暇无事便想着将自己想的袖笼做出来。 一见杨柳动针线,秀秀就打着取经学艺的态度跟杨柳凑在一起。这大户人家的小姐一不种田下地二不洗衣做饭,那时间拿来干嘛?自然是绣绣花打发时间了。所以杨柳的手艺在秀秀的眼里一定是宗师级别的,今天宗师要开坛讲课,还不得赶快抢个好位置? 秀秀拿着自己手中还未绣完的喜鹊登枝,一副求指点的表情望着杨柳。杨柳感觉手中的东西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差点忍不住就要扔了。她在现代虽然是会拿拿针线,但那是补袜子的时候吧。你要她绣花,十年也绣不出一朵花来。 不过杨柳估计自己画张简笔画还是能成功的把边描出来的,所以她面上毫无异色的大肆赞扬秀秀的绣艺高超,又在秀秀追问未完成的部分该用什么针法最好的时候,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滚针。” 看了这么多小说,她就记住这一个针法,现在也终于派上用场了。 秀秀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屯子里的媳妇子都会些缝补的手艺,绣花都不太出彩,她也一直用的平针,没想到还有滚针这种绣法。因此杨柳淡定的模样更让她觉得高深莫测,高手啊,得学习学习。她身子往前凑了凑,拿针在绷紧的绣布上比了比,问道:“怎么滚?” 杨柳:“......” 她哪里知道咋滚,难道滚针就是滚才出名的?汗,再说下去就要穿帮啦!她只好骗秀秀说,这花绣了一半就不好再用滚针了,不然两种针法不一样,会坏了这副画,正确的绣法应该是平针中带着滚针。 秀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杨柳拿起剪刀,咔擦咔擦几剪子又剪下一块和炕几面子差不多大小的麻布,从针线簸箩里一块麻布里挑出一截细细的碳条,由上而下,手腕一动,也没看见她几个动作,一副临寒盛开的梅花图就跃然于麻布上,同时她左手捏着右手袖口,上书“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有大片的留白,却并不显得空洞。 秀秀何时见过这么文艺范的画?只觉得颇为好看,寥寥数笔却能看得出。嫂子果然是好文采,提笔成诗。她没有听杨柳说如何留白,如何题字,只是双目炯炯的盯着画看。知道杨柳将这幅画送给她,秀秀还看了好一会儿才无比珍惜的将这副绣样子收好,揣在怀里。 她抬头,只见杨柳剪了一块麻布,歪歪扭扭的订了一圈线,就算练手也太不走心了吧。秀秀忍不住问道:“嫂子,你捣鼓啥呢?” “我想做个袖笼,以后做饭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把袖子弄脏了。”杨柳拿手上那只半成品给秀秀看:“喏,就是这个样子缝合,一头口紧,一头口松,这里还有根绳子能调节大小。” 秀秀接过来上下看了看,惊喜道:“嫂子你咋想出来的?这......” “袖笼。”杨柳提醒道。 “嗯,袖笼,戴着这个出门干活也不怕啦。” “嗯,我也这么觉得,现在还好说,冬天洗衣裳该多麻烦。”杨柳点点头,其实袖笼的效果跟围裙差不了多少。她咬掉线头,将手中的那只做好的袖笼后戴在手上看看松紧如何,要是不适合再改改。 秀秀在一旁提建议:“嫂子,你不在上面绣个花啥的吗?”女子都爱美,这样也好看些吧,顺便也能见识见识杨柳的手艺。 “这么浪费干什么,在家里戴戴而已......”杨柳止住嘴,想起小批发市场上那些小巧玲珑的短袖笼,心中有了主意,小声问秀秀:“你说我们这要是做出去卖,有人买不?” 秀秀摇摇头:“恐怕不行,咱这个袖笼看着简单,用的布料也省,随随便便什么布都行,咱们这些庄户人家都是些会针线的,怕是看两眼就会了,还有谁会花几个钱去买啊。” 杨柳当然也知道秀秀说得在理,为了方便调整,她里面缝了一根布条,不但不好戴,还容易成死结。要是有松紧,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哎,杨柳皱着眉头,想赚点钱怎么这么不容易。 “嫂子,不是的,这个袖笼毕竟没人做过,也不一定就没人买,说不定有人图个新鲜呢。咱们随便做几双,就算先探探行情,当玩似的,赚点零花好了。”还以为伤了杨柳的自尊,秀秀赶紧补救道。 知道秀秀的好意,杨柳也不拒绝,就让秀秀帮着做了一双,果然是行家里手,秀秀做的跟自己就不是一个水准。杨柳也不羡慕,各有所长。她忧的是如何才能找到松紧,不然怎么弄都是麻烦。 秀秀临走前,杨柳也没忘把半匹麻布塞到她手里,让她练手玩。也得幸亏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整理了自己的嫁妆,居然发现了好几匹布,虽然是不值钱的麻布,好歹也有点作用。就算给她弄几匹丝绸纱裙,她也不能穿着下地啊。 真不知道是不是还得感谢王氏的“贴心”。 杨柳用手帕蒙着脸,仰躺在炕上,你都被人家便宜卖了,居然还冒出一股子感激。 晕,苦中作乐的精神有些过头了。 杨柳有些烦躁的出了房门,几房的门几乎都关着,杨柳看着被踩得全是脚印的泥巴院坝,还是歇了出去逛的心思。当视线落在走廊上的铁柱,眼睛忽然就亮了。 下雨天也不能出去玩,铁柱便拿着他爹给他做的弹弓在走廊下乱射一通。 “铁柱,到五婶这里来。”杨柳立即招了招手。 “五婶。”见是给他做好吃饭食的杨柳,铁柱很给面子的扑了过来,跟杨柳撒娇:“五婶,二伯娘做的饭好难吃,你什么时候做饭给我们吃啊。” 今天是余氏当值,本来她做的饭食也还行,可偏偏瓦罐里的那点油到她轮值时就实在刮不出来了,这没油,再好吃的菜也尝不出个出彩来,这不,何氏带着余氏和李聪就去镇上买油了。 杨柳数了数日子,说道:“后天就轮到五婶了,铁柱要吃什么就跟五婶说,五婶一定帮你做。” 铁柱赶紧点头应了,杨柳这才将话题引到弹弓身上,“这是谁给你做的弹弓啊?” “是我爹做的,五婶你看,我爹做得可好了。” 弹弓叉是从榆树上找的树叉,打磨得很光滑,不过杨柳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她感兴趣的是这个皮筋。为了检验弹力如何,她从铁柱腰际的小布兜里拿了一颗石子,左手拿着弹弓叉,右手连弹弓兜带着石子一起捏住,向后猛力一扯,一放,只听石子咻的一声飞出去,砸在竹林里啪啪响,连带着掉了许多竹叶。弹力不错。 杨柳又低头嘱咐道:“铁柱是个乖孩子,可不能对着人玩弹弓,知道吗?” “嗯嗯。”铁柱连连点头,双手合拢在胸前,两眼冒星星,一脸崇拜的望着杨柳:“五婶你好厉害。” 哪个女生没有一段像女汉子的童年时光?她记得她小时候还会勾铁环,跟男生斗鸡,光着脚跳绳,下河摸鱼,去人家园子里偷水果...... 哎,为什么我们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呢?杨柳小小的忧桑了一把。 言归正传,杨柳问道:“这个皮筋是你爹在哪里弄到的?” “这是五叔用野猪的蹄筋绞的,费了好大的力气呢。” “哦。”这么麻烦啊,那做个袖笼得多大的成本,杨柳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随意的应了一声。 (注:查了度娘,觉得一同学说事实上橡皮筋出现以前是木有弹弓这玩意的,古代发射弹丸类的玩具(工具),东西方都是用的索,一根中间带兜子的绳子,抡圆了后利用离心力发射泥丸或者石头很有道理,但觉得还是y、y下好了,真是,我何必那么较真?) 第二十三章 主内(一) 23主内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黑得比平时早,何氏几人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杨柳在屋里张望了好久才看见几个身影慢慢的往自家院子移动,她拿着烛台站到走廊上,一手围在烛火外面挡风,一边喊了一声。等他们走近,杨柳才发现不止何氏他们三人,李武和狗蛋也回来了。 看见杨柳出来迎他们,李聪咧开嘴笑了笑:“娘子,我们回来了。” 何氏黑沉着脸,见杨柳出门接他们也微微点点头,李武和狗蛋倒是打了个招呼,但显然脸上的兴致不高。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事,杨柳越发小心翼翼起来。不多会,听到动静的其他几房人也相继迎了出来。 “你们都进来,我有话说。”何氏看了一圈,视线落在杨柳身上:“今晚谁做饭?” 明明知道是余氏的值,何氏却看着自己,显然是不想让自己听。杨柳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主动请缨:“我来吧。”看来自己进了门却还不属于一家人的范畴。 不等何氏看向秀秀,秀秀便站在了杨柳一边:“嫂子我给你打下手。”秀秀知道就算她不说这句话,何氏也不会让她参与的。 何氏也无意让秀秀听到他们的谈话,闻此点了点头,并打发几个孩子一起去了灶房。 “秀秀,咱们今晚煮干饭吧,垫几个红薯在下面,比煮稀饭费不了多少米。再弄一大盆汤,不够就喝汤,你说咋样?” 秀秀也有些想吃干饭了,李家人多,煮一大锅稀饭才能勉强混个水饱,干饭就别想了,除了农忙和过节,几乎就没煮过。别提面条之类的了,要真下面条,一顿两三斤都不一定能饱。秀秀有些意动,又想起自家老娘今晚回来脸色不对,有些犯怵:“要不,下次吧。” “就今晚吧,有什么事我兜着。”杨柳实在是想吃干饭得紧,未免半夜起夜,她连稀饭都不敢喝两碗。这几天下来,她明显瘦了,最明显是她的胸,瘦哪里都没这里瘦得快。我还是个孩子呢,杨柳安慰道。 杨柳下了决心,什么顾虑也都抛到脑后了。让秀秀先把火升起来,烧点热水淘菜,她扒拉了几个红薯,土豆,看看墙角码放的小白菜,想再添几个菜,看着外面的雨又摇了摇头,雨中漫步这种浪漫事,起码路面应该是铺过水泥的。 杨柳从墙上掰了两颗蒜头,交给大山,让他和狗蛋剥完。狗蛋当时就摇头了:“君子远庖厨。” 杨柳最恨的就是这种调调了:“你现在都还不是大人呢,更别提君子了,所以给我老老实实剥蒜。” 大人和君子,完全不搭嘎的两个概念,狗蛋想了半天才明白,他双手背在身后,来回几步,摇头晃脑的叹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是女子,你是小人,半斤八两。我是长辈,你是晚辈,长辈吩咐,只要不违背礼教,你就得乖乖的照做。”杨柳插着腰教训完,又弯腰拍了拍狗蛋的头,柔声道:“亲爱的李文翰,听懂了吗?我要蒜泥哦。” 被杨柳这么亲昵的拍拍脑袋,狗蛋有些赧然,他不是小孩子了好不好?他看了看杨柳,只见这个漂亮五婶双眼明亮,嘴角含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跟大山去剥蒜子了。 大山捂着嘴笑了,他已经开始剥蒜,更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想法,只要肚子能饱,自己下厨也是应该的。要是没人给他做饭,难道还能因为这句话就挨肚子饿?话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这么呆板。 巧巧早就乖觉的去打水淘菜,连热水都不要就淘好了,显得杨柳特别娇气。她本意就是热水自己拿来洗菜的,现在巧巧洗了菜,干脆就着这水下米做饭。 杨柳把巧巧洗干净的菜分成两半,一半搁在木盆里,浇了滚开的热水,另一半她打算清炒。秀秀将淘好的木倒进锅里,搅了搅,又去削红薯和土豆的皮。 白白的板油,虽然便宜却还是因为下雨比平时贵了一个大钱。杨柳将板油冲洗了一下,将板油切成细长条,再随意几刀切断。烧火的工作由巧巧接替了,秀秀已经将锅刷好,火也燃得正旺,杨柳让秀秀帮忙往锅底舀了小半瓢水,就把案板上切好的板油捧到锅里。熬油的时候锅里放水是有原因的,这样既容易出油,油又不会溅得到处都是,熬出来的油嫩,颜色还好看。 大山和狗蛋剥完蒜蹲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大概还在生杨柳的气吧。锅里已经有猪油熬出来了,杨柳往装油的罐子里看了看,怕油溅出来本来想看看有没有水渍,却发现油罐里面有炒焦的菜渣,黑黑黄黄的,余氏肯定嫌麻烦,直接有锅铲在罐子里面刮。杨柳张了张嘴,瞥见正在那里的狗蛋最终还是忍了忍,让巧巧把锅里的火压了压,她从中锅和边锅之间的鼎壶里面舀水把罐子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再擦干净里面的水,将油舀了进去。 油一点一点的出来了,板油也慢慢变得金黄,肉香味溢得满屋子都是,铁柱自打进了灶房就跟着杨柳打转,巴心巴肠的就想先弄一筷子油渣到嘴里尝尝。 “铁柱,现在还没好,等油渣炸好了,五婶弄点盐进去炒炒吃起来才有味道。”记得小时候她馋油渣的时候,老妈不会让她吃,说是吃了没盐的油渣会不想吃肉。当时她知道是不是唬自己的,但后来已经无从查证,因为家家户户都吃上了桶装的调和油,板油油渣什么的都很少见了。 “好五婶,你就让我吃一口,吃一个就好了。”铁柱拽着杨柳的衣服撒娇,伸出了一个手指头,又双手捧着喇叭形小声说道:“只给我一个人,不让哥哥他们看到。” 杨柳笑了,这小子还想吃独食。她看了看铁柱,吩咐他先去把手洗了。铁柱一听就知道有戏,撒手转身就跑出了灶房。 “嫂子,铁柱可跟你真亲。”秀秀笑道。 杨柳用锅铲按了按板油,又铲上来一些看了看,笑道:“小姑吃醋了?来来来,嫂子先喂你。”说着便拈了一条油渣往秀秀嘴里送。 “嫂子!”秀秀一跺脚,撇开脸躲过了,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跟铁柱似的馋油渣? “你不吃可就便宜我了。”见秀秀不吃,杨柳手势一转,刚想往嘴里送,看见巧巧便招了招手:“过来。” 闻道肉香味巧巧也馋了,可她不好意思说,怕人家笑话。这会儿杨柳叫她,她丢掉火钳就过来了。 “张嘴。” 巧巧一张嘴,杨柳就把油渣放到她嘴里,却被正洗完手回来的铁柱逮个正着,小子立即控诉道:“五婶,你给姐姐吃,不给我吃。” 杨柳怎么会被一个小孩子的话就慌了手脚,直起腰:“哪有,五婶是让你姐姐帮着尝尝熟了没有。” “真的?”铁柱的眼睛闪了闪,明显有些不信,他抱着杨柳的腿踮起脚尖往锅里看了看,见油渣还多,他就大方的不去计较了,指着锅里:“我要吃油渣。” “好好好。”杨柳拿了一个碗,铲了大概四五根油渣给铁柱,说是等会儿放了盐再多给他一些。 锅里只剩下油渣和点点,杨柳撒了一勺子盐进去翻炒两下,问秀秀:“这油渣放哪里?” 秀秀正把饭滤到笊篱里,扭头看了眼锅里说道:“搁铜盆里吧。” 貌似也没有多少,搁铜盆有些占地方。杨柳留了一些在锅里,剩下的干脆用个大瓷碗装了。又往铁柱的碗里舀了半锅铲,让他跟几个哥哥姐姐分着吃,就转身将削皮的红薯切成块,等秀秀把中锅刷干净,就将瓜瓢里的红薯倒进去,舀了多半瓢水,秀秀紧接着将半熟的米放到红薯上面,用木铲将米抹散,盖住红薯。 杨柳正在切土豆丝,头也没转的说道:“把米抹开点,我想吃锅巴。” 秀秀笑着看了眼杨柳,没想到她这么大的人了还馋这个,旁边的铁柱一听到这个也嚷着要吃,秀秀连声道好,将米又抹开了些,罩上了锅盖。 秀秀在围裙上抹了两把手,问道:“嫂子,还要干啥?” 杨柳手上动作不停,转头用下巴指了指木盆:“帮我把小白菜捞起来放在盘子里,烫得差不多了。” 杨柳打算烧酸菜汤的,配干饭最好了,可看看好像没做酸菜。她就拣这种最方便的,用热水把菜叶烫软了,切碎了再和油渣一起炒炒,和着米汤一起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但味道却是极好的。 秀秀应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水温,见不烫了就直接伸手将烫好的小白菜捞起来,拧干水,放在盘子里,又顺手将水倒进泔水桶里。 “还有啥要做的?” 杨柳也没客气,眼睛扫了扫四周,见蒜泥也捣好了,就摇摇头:“没了,你帮着看着点火,别把饭蒸糊了。”因为底下垫了红薯要费时些,开始要大火,等饭锅开始冒烟了就要小火慢慢蒸,这样不会糊还有锅巴。 将土豆丝泡到冷水里,洗了案板又将小白菜切得碎碎的还是放到盘子里,就吩咐巧巧边锅的火可以烧了。等锅热了,就把切碎的小白菜倒进锅里和油渣一起翻炒几下,再倒了一半米汤进去,罩上锅盖,等煮开就好了。趁这段时间她又摘了两个干辣椒用刀切碎了,杨柳吃辣不行,可炒土豆丝她都要配上干辣椒和青葱,这样有红有白有青,先不管味道怎么样,最少看起来就有食欲。 火烧得正旺,米汤也是热的,三两下锅里就开了,杨柳剜了一筷子蒜泥进去,闻了闻香味就把汤盛了起来。杨柳最开始做饭是要尝尝咸淡的,后来大概做久了就有了经验,光凭菜香就能察觉做的是什么菜,还缺什么调料,当然前提是这些菜她都吃过。 杨柳跟她老妈两个人过日子,过得也是平常老百姓的生活,就是些油盐酱醋配些蔬菜肉类,也没打肿脸充胖子的去吃什么鲍鱼海参。除了浪费钱满足一顿口腹之欲,以后还得这次清粥小菜的过日子,又涨不了二两肉,何必呢?杨柳也是抠惯了,她也就只能在这些普通的材料上花心思,做些不同的菜式出来。杨柳不敢拍胸脯保证一定行,但她要是开家家常菜饭馆,她还是拿得下的。 盛完汤,再用高粱做的锅刷把锅里刷干净,杨柳又放了些油渣和土豆丝炒了,这何氏也有些太抠算了,都买了这么多板油了,再带一条子肉又花得了几个钱?古代又不比现代,夏天的蔬菜冬天都能吃到,这里就是当季产什么,饭桌上就吃什么,顿顿吃,能不腻吗?杨柳突然想分家了,自己当家做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第二十四章 主内(二) 24主内(二) “嫂子,你说娘和哥哥嫂子他们在谈什么?”秀秀和巧巧坐在灶前的板凳上问杨柳。 “大概是娘今天在镇上看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吧。”杨柳边炒菜边随口应道:“他们既然不想让我们知道,你也就别操那心。他们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你在这里瞎担心也不起什么作用。” 秀秀的情绪有些低落:“我知道,就是觉得出了事,自己却帮不上忙。”这么多年,一有事他们都背着自己商量,难道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吗? 看秀秀这样,杨柳就像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虽然和老妈趾高气昂的出了公司大门,但接下来呢?还是有房租要付,有水电要缴,女儿要读书,要吃饭,要穿衣,他偷偷看见老妈一个人抱着哭了好久,第二天却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对自己笑。那时候她恨不得自己能一下子长大,一下子就能帮老妈赚钱,然后骄傲的对老妈说“妈,我赚钱了,我养你。”可惜当时才七岁的她什么都还做不到。 成长仿佛就是一下子的事情。她会尽力所能及的做家务,乖乖的学习不惹事,不挑吃穿,不要玩具。她赚不了钱,但她想自己节约一点就能让老妈少辛苦一点。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算知道了又能帮上什么忙?难道有事了,还能让你站到前面顶着,那你几个哥哥是干嘛的,物件儿,摆设?”杨柳将土豆丝盛起来,往锅里舀了一瓢水,“你也别怪嫂子说话不中听,像是看不起人似的。嫂子也没有别的意思,你看看我,按理说我都嫁进来了,是你们李家的人了,可有事的时候还是把我排除在外,不拿我当自己人,我能不气吗?你是李家人,他们不叫你,只能说明他们有办法,只是有些话不好当着你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好说。要是他们觉得能对你说自然会说的。” 秀秀的眼睛亮晶晶的:“嫂子,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又没有什么好处?”杨柳也笑了,秀秀是个简单就能知足的人,很容易开导,“其实娘也挺不容易的,要是公爹还在,她又何必里里外外都要事事操心呢?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都要找准自己的位置。你呢,就是乖乖的把眼泪擦干,你呢。”杨柳转向听得认真的巧巧笑道,“就去洗手,咱们准备开饭。” 铁柱立即自告奋勇:“我去叫奶奶他们吃饭。”说着便往何氏那屋跑。 “摆桌子吧。” 大山端着土豆丝犹豫着问道:“五婶,是不是家里钱不够使了?”在他心里就是钱不够使的时候一家子的心情才不好。 “赚钱养家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操心,做你该做的。”杨柳把新鲜的小白菜的茎部先放到滚水里焯了焯,再全部没入水里,就用筷子挑起来装盘,浇上拌了蒜蓉的辣椒油。又转头对大山笑道:“比如,读书识字。大山想读书识字吗?” 大山犹豫了下,摇头:“我想做个大商人。”听说读书很辛苦,有的人考了一辈子也不能考上秀才。现在这个家缺的是钱,不是官,做商人才能赚钱,他想吃饱饭。 杨柳偏头继续问他:“怕读书辛苦还是觉得家里穷,不敢念书?” 大山的目光闪了闪。杨柳说道:“不管是庄稼人还是商人都是应该读书识字的,你想若是农民也识字了,是不是就能照农书上说的那样种出更多的粮食呢?商人不识字,那签契约被人蒙了怎么办?小偷可以偷钱偷粮,但你肚子里的学问是偷不走的,这才是人活一辈子最后沉淀下来的东西,学问加上经验。” 从未有人对大山说过这样的话,他听得最多的是读了书当了状元,光宗耀祖之类的话,从来没有说庄稼人也应该读书。在大山的心里,庄稼人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除除草,浇浇水,他也想象不出一只脚挽着裤腿,手上还沾着泥巴拿着一本书在那里看会是什么样子。他想了想自家老爹,还是想象不出。他有些迷茫的看着杨柳。 杨柳也知道,这些话或许有点逾越了,也从来没人觉得庄稼汉也该识字,有些观念不是一下子就能转变过来的。大山是这几个孩子里最稳重的,她很看好他,不过也不必急在一时。她笑着拍了拍大山的肩膀:“走吧,咱们先吃饭。” 大山顺从的点点头,当两人端着菜一脚迈过门槛一脚还在灶房的时候,大山侧着头问道:“五婶,你能教我识字吗?” 杨柳笑了,看来大山是懂得她的意思了,她刚想答应,又记起自己根本就没看过这个时代的字,怕误人子弟。视线落在撇嘴的狗蛋身上,有了主意:“狗蛋是好哥哥,进了学堂,又识字,一定能教弟弟的,对吧?” 刚才的事狗蛋还有些生气,把头一偏:“夫子吩咐的课业很重,我没有时间教他。” “这简单,你把你学过的书给弟弟看,让他先临摹,他有不懂的地方就先记着,等你空闲的时候在给他讲讲,你说好吗?” 大山立即期冀的看着狗蛋,他知道他娘和二嫂有些不合,所以两兄弟平时关系也就一般。而且狗蛋自从念了私塾就自觉高人一等,也不爱和大山他们玩,兄弟关系就更淡薄了。可听了杨柳的一番话,大山现在真的想读书,生怕狗蛋拒绝,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狗蛋。 看到杨柳和大山都满含期望的看着他,狗蛋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傲娇的挺挺胸:“好吧,不过若是大山太笨了,我就不教了。”摆摆先生的架子果然很棒。 “谢谢大堂哥,我会努力学的。”大山激动的大声保证。 “我们狗蛋现在可是能教弟子的李小夫子。”杨柳小小的拍了拍马屁。狗蛋立即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的哼了一声,跨过了门槛。 果然是孩子,杨柳忍不住乐了。 第二十五章 李家禁忌 25李家禁忌 晚饭摆在何氏那屋。 杨柳舀了一碗白米饭放到何氏面前:“娘,吃饭。” 何氏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她往其他人碗里扫了扫,或多或少都有红薯,尤其是杨柳碗里的红薯最多,对杨柳笑了笑。心里却感叹,同样是镇上的儿媳妇,咋就相差这么多呢? “娘,先吃饭吧,等会儿该凉了。”李武往何氏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他知道四弟一直是娘心里的疙瘩,可四弟的赘婿身份已经是既定事实,他除了叹两声气外也别无它法。 何氏应了一声,她没了老头子,也没了大儿子,可她还有四个儿子,除了四儿不在跟前,她还是有三个儿子服侍着。何氏不是不知足的人,也不是不知道几个儿媳面和心不合。可那又怎样?她的后半辈子靠得是儿子,不是儿媳,只要能守住他们几个的心,还怕找不到孝顺的媳妇?几个儿媳就算处得再不和,大面上也过得去,所以何氏对几个儿媳之间的闹腾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聋作哑罢了。 儿媳孝顺也好,不孝顺也罢,她还能活多少年,也管不了那么多闲事。可儿子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团肉,到底还是自己这个做娘的心疼。 今天看到老四像个下人似的往店里搬东西,杜氏和杜老头子就在旁边看着,何氏当时心里的火就蹭蹭蹭的往外冒,可最后呢,她连面都没露一下就走了,她怕儿子看到了在自家兄弟面前更丢脸。更何况,当初是她点的头,是她收的银子,她,没有底气。 儿孙们都吃得满意,何氏却有些食不知味。兄弟之间都这样,可自家有了自家的小日子,就谁也没有。何氏将自己碗里没动过的饭拨到狗蛋碗里,摸了摸他的脑袋,狗蛋这个李家长孙,肩负着为李家光大门楣的重任,以后李家能否走上仕途全靠他了。 晚饭后,杨柳和秀秀把碗筷收进灶房,杨柳赶紧去起锅巴,刚才添饭都是她一个人揽了,就是不想锅巴被人起走了。杨柳打开锅盖,乐了。这顿饭做得好,红薯也结成了一面略黑的锅巴,杨柳捏了小小的锅巴饭团,装了一盘子出去。 跟几个孩子分完饭团,杨柳对坐在那里像屁股钉牢在凳子上的余氏说道:“二嫂,碗筷我帮你收拾好放锅里了,我就先回屋去了。” 饭她已经帮忙做了,没道理碗也帮着洗了。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还不如歇歇呢。 夜晚,李聪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久久没有睡意。 “娘子。” 杨柳侧着身子背对着李聪也没睡,“嗯,你说,我在听。” “以后我会努力赚钱,不会让你抛头露面,让你辛苦。”也不会让你看不起。 “你是说我主内,你主外?” “嗯。” “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像四嫂对四哥那样对你。” 李聪有些惊讶的侧头看着杨柳:“娘子,你......”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娘子怎么猜到的? 杨柳侧身面对着李聪,伸手去抓他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厚实,也很粗糙,杨柳把手放在他的手掌里,李聪立即轻轻的握紧了,杨柳心中突然感到小小的安心。她笑了笑:“我猜的。”经济地位决定上层建筑。杜氏这么的有底气,大概李壮是入赘吧。 娘子是聪慧的人,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李聪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了,娘子毕竟是一家人了......他吐了口气,才慢慢讲述李壮的故事。 李武和李壮是几兄弟里最机灵的,家里男孩儿多,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他们就自己到镇上找活,李武去了米店,李壮则到了一家杂货铺子。铺子的老板是个鳏夫,有一个独女,就是李聪现在的四嫂,杜若瑾。杜老头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就想着招一个女婿入赘。可这年头入赘到女方的要么是没本事的要么就是家里实在穷得不得了的。李壮聪明机灵,骂过一遍,他自己就能做得更好,老杜头很欣赏他,又了解到他家兄弟多,每逢休息回家的时候都让李壮带一些能用得着的东西回家。 这让李家全体上下都对老杜头怀有一份感激,李壮也越发卖力了。后来老杜头才委婉的说明自己的意思。李老爷子当场就翻脸了,他李家是儿子多,可也没沦落到卖儿子的地步,入赘在李老爷子心里就是卖儿子。两家就闹得有些不愉快。但谁也没嚷嚷开,毕竟关系到人家闺女的声誉,李壮也还在人家铺子里干活,这事没有公开,也不算丢脸。 但双方各自心里都窝了一团火,再见面心里都膈应,李老爷子就叫李壮辞工,李壮也觉得别扭,便应了。谁知道李老爷子突然就中了风,大哥为了给老爷子治病,连夜去几个好友家借钱,回家的时候却一脚踩空......李家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是杜老爷子伸了援手。 听到这里,杨柳也猜得出后续发展,“但要求四哥入赘,对不对?” 李聪的声音闷闷的,“是我们欠四哥的。” “或许四哥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杨柳笑笑:“与其让你们觉得亏欠,四哥更想你们把他当平时那样对待。嗯,怎么说呢,就是不要想着四哥是入赘到别人家的人,就当还在家那样相处就好。” “这样好吗?”李聪有些迟疑。 “你们是四哥的亲兄弟,他是无奈才......他自觉就矮人一等,而你们看到他也时刻记着他是赘婿的身份,觉得亏欠,在他面前却连别的话也不敢多说,生怕伤了他。其实你们这样做才更伤人。”杨柳叹了口气,“他回家想要的是家人,而不是那份亏欠。” 难怪李壮回家一副鸵鸟状,不说话,不埋怨,就是怕家人张口闭口就是觉得对不起自己。他本人已经觉得悲哀,但不希望他的家人看到他也觉得悲哀,那样他才是真的悲哀。 好像有些绕...... 杨柳挠了挠李聪的手心,“你以后找时间跟四哥聊聊,像小时候那样,哪怕回忆你们两人一起追鸡撵狗的日子也行。” “娘子......”明明娘子是镇上的,怎么对乡下男孩子的爱好了解的那么清楚? 杨柳笑了:“难道我说得不对,是偷鸡摸狗?” “娘子...” 杨柳笑得无良,却不防被恼羞成怒的某人捧住脸,嘴对嘴吻了个正着。 李聪心如鼓跳,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哪来的胆子,吻过后也不敢看杨柳,他扯过被子盖住头,开始大声打鼾。 装睡? 杨柳把手伸进李聪的中衣里,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轻轻摩挲,李聪的呼吸明显乱了,却还是坚持用鼾声表示自己睡着了。杨柳身子半趴在他身上,轻轻的上下动着,徐徐往李聪的耳朵吹气。 饱满弹性的软肉刺激着李聪的神经,那温温热热的呼吸像是催情剂,李聪装不下去了,下半身灼热的想要一份亲密接触,他翻身一把扣住杨柳的肩,咽了咽口水,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欲:“娘子......” 杨柳一脸羞涩的说道:“相公,我身子不适。” 第二十六章 尴尬 杨柳红着脸坐在炕上,暗暗为自己昨夜的大胆咂舌。这番试探不知道是戏弄了李聪,还是把自个儿搭进去了。杨柳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难道真的喜欢上那个黑小子了?杨柳认真想了想,貌似也没什么打动她的地方嘛。 杨柳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起身准备到灶房烧水喝,出门却正好看见李聪背对着她坐在小板凳上修理工具,手上劲儿使得太大,不小心刮了一道小口子。他也没在意的在嘴里含了一下,接着手上的工作。想着李聪牵自己手时传来的那粗糙硌人的感觉,杨柳突然觉得应该帮他做副手套,不为肌肤滑嫩,起码不继续恶化。想想又嘴角抽了抽,这才做就人家媳妇几天,自己就有当贤妻良母的潜质了。 不过杨柳也没磨叽,从灶膛里拣了根燃了半截的碳条,“相公,你跟我进来一下。” 李聪二话没说的放下手中的活跟杨柳进了屋,杨柳已经在炕几上放了一大块麻布,见到李聪就按着他的手腕,让他五指张开平铺在麻布上,用碳条沿着手指外围,略略画大了一些。 “娘子,你是在作画吗?” 杨柳没抬头,一本正经的答道:“嗯,抽象画。” 在李聪眼里,画画是个高深的东西,是颇有才艺的人才能画得出来的。他不懂什么叫抽象画,怕问出来更让杨柳看不起自己,也就不再问了。杨柳画得很认真,他心里却总觉得怪怪的,他看人家画花画鸟,画人,画山水,没见人去画个手掌的。不过能拿自己的手掌帮娘子作画,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起码娘子作画时最先想到的是自己。 “好了。”杨柳轻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拿起麻布,颇为满意的欣赏了下,又将自己的手拿上去比了比,笑了:“这么一比,我的手小你好多。”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牢牢牵着你嘛。李聪嘿嘿的笑着,杨柳却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了他一眼,这傻子,经常莫名其妙的就笑了起来,她没说啥好笑的啊,难道是天生的笑点太低?杨柳摇头,又低头将自己的手画在李聪的手形旁边,李聪在一旁看着,莫名的就觉得心里满满的,忙道:“娘子,我们把这幅画裱起来吧。” 杨柳奇怪的看着他,直看得李聪心里毛毛的,难道他说错了什么?终于杨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当真啦,哪有人画这个的,这哪是画啊。” “不是画那画来做什么?”李聪有些莫名其妙。 “我自有用处。”杨柳将这方麻布折起来放好,让他自去忙去。 李聪却并未挪步,顿了半晌才说道:“那娘子你用完之后能把这副画给我吗?” 到时候就没了,哪还有剩?杨柳刚想这样回他,心里又觉得好奇,不禁问道:“你要它干什么?” “我也自有用处。”李聪现学现卖,拿杨柳的话应对杨柳。 杨柳无语,又捡了一块麻布,将两个手印都临摹了一遍,将刚画好的这副交给他让他保管。 李聪却并不接,摇头:“我要刚才那块。” 杨柳的眼皮狠狠跳了跳,你提的要求我也满足你了,都给你画下来了你还挑三拣四,想找骂啊。她想就用那块布缝个手套出来,所以就挑了块大的,画李聪的手形时也是靠着一边的,画好了能直接裁剪。后面画的那块就小多了,只堪堪画下两人的手形。 不但要,还要大的那块,杨柳心里就跟猫抓似的,好奇心更重了。将那块大的背到身后:“你不说你要干嘛我就不给你。” 李聪挠了挠后脑勺,见杨柳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面带急色,却硬是不肯说出个所以然来。又见杨柳笑得鬼精鬼精的,伸手就要去抢。 哪知道李聪还有个说不出就要动手抢的强盗个性,杨柳愣了半秒,随即手脚并用,乱舞一通,就是不让李聪近身。慌乱中,也不知道踢到哪里,只听见李聪哎哟一声。 糟糕,杨柳直起身子,只见李聪蹲着身子抱做一团,也不知道到底哪里被踢到了,还在痛苦的哼哼。这么痛苦,尼玛,不是踢到命根子上了吧。玩大了,杨柳前倾着身子打算下炕,说出的话却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李聪,你没事吧。” 还不待杨柳伸腿下炕,一团黑影已经扑到杨柳身上,右手护着杨柳的后脑勺,左手迅速的在炕上一抓接着搂到杨柳的腰上,接着嘭的一声脆响,是李聪的膝盖骨碰到炕沿的声音,同时,李聪的嘴角抽了抽,护着杨柳倒在了炕上。 杨柳呆呆的看着李聪,用膝盖顶着炕沿,她后仰下去的速度就会变缓,人也不容易受伤,但他的膝盖怎么受得住?傻子啊。她后面都是被子,就是倒下去也摔不疼的。 门被余氏突然推开,见着两人搂抱在一起,余氏习惯性的“哟”了一声,一边用袖子挡住视线,一边往后退,“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 等退到走廊上,余氏将门带上,脑袋一偏,就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呸,什么玩意儿?!”白日宣淫,杨柳这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了吧,真不害臊。 李聪和杨柳俩个人都没动。李聪见杨柳不说话,还以为她被吓傻了,腾出一只手在杨柳眼前晃了晃,“娘子,你、你没事吧。” 他刚才只是故意使了个小计,让杨柳误以为踢到哪里。而杨柳只当开玩笑,也根本没敢使多大力气,就是怕慌乱中踢到些容易受伤的部位。其实杨柳刚才那脚踢到的是李聪的小手臂,李聪却将错就错的哎呦了一声,趁杨柳乱了心神的时候一把将那块大的麻布抓到手上,却没料到用力过猛,连带着差点摔着杨柳,他只得护着她,两人同时倒在炕上。 现在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抱着她的后脑勺,两人脸对着脸,就差那么点点唇就碰在一起了。杨柳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却迷得他有些孟浪的狠吸了几口。原本抱着杨柳的腰的手也有些不自觉的挪到了杨柳的背部,隔着薄薄的衣料来回的摩挲。心爱的人正躺在自己身下,李聪感觉下身涨得厉害,身体不自觉的蹭了蹭,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得厉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干涩的唤了声娘子,视线却落在那低头便可触及的红唇上。 就在昨天,他又亲到了,那里好软,好甜...... 不见杨柳有所反应,李聪才有些清醒,难道真摔着哪里了?原本正高的欲望也迅速消失下去,不规矩的手也拿到杨柳面前晃了晃,脸上带了些着急:“娘子,娘子。” “你傻子啊。”杨柳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坐起身子,指着李聪低吼:“你不想要你自个儿的腿啦。” 杨柳虽然气急,却还是用了巧劲儿,不过也是李聪主动松开了手,不然他一个大男人哪这么容易就被推开的。李聪侧身曲了曲膝盖,高抬腿跳了跳,向杨柳证明他没事:“你看看,没事儿,都好好的。” 说罢,抬脚就要往外走,再等下去,自己的尴尬就要被看见了,果然是春天到的原因吗?只要娘子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他都能热血澎湃好久。 那一声脆响,还能啥事都没有?肯定是大男子主义思想作怪。杨柳叫住他,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蹬上鞋子就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去卷他的裤筒。 “娘子。”李聪的声音都在打颤,杨柳卷他的裤筒,小手时有时无的接触到他的小腿,那温热滑腻的肌肤像羽毛一样轻轻挠在他的心上...他忽然觉得有些脚软,靠着身后的梳妆台才能勉强保存直立。他看了眼杨柳,这一眼差点没把鼻血留下来,从他站立的位置向下看,正好可以看见杨柳深蹲后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的半截雪白的圆形和一道深沟,随着杨柳的动作一颤......李聪的心也跟着一颤,连忙撇过头不去看,却感觉下身更加肿胀了,忍不住有些痛苦的嘶了一声。 “很疼吗?”杨柳抬头,面带疑惑,就是怕弄疼他,她的动作已经很慢很轻了啊。 “没。”李聪极快的一手挡在下身前,一手半捂着嘴怕自己再叫出来,简短的答道。膝盖的确不疼,殊不知就是她这又慢又轻的动作才更撩拨得人痛苦。 那你表现得这么痛苦?害得我差点都不敢再动手了。杨柳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李聪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幸好杨柳已经将裤筒挽到膝盖的位置,李聪大汗连连的喘着气,双手反撑在梳妆台上,终于不用这么受折磨了。杨柳本来正专心的查看李聪的伤势,因为皮肤实在黑得太均匀,要看是否红肿还真的要费些功夫,可一听李聪那着急连连的大喘气,她就不淡定了,尼玛,她真的下手不重好不好?她知道有些伤势当时不疼,过会儿才能有火辣辣的疼痛感,就算你真的疼,也得表现出男子汉气概行不行? 这一抬头,世界安静了两秒,然后男女混音“啊――”就传了出去。 屋外,有只路过的小鸟,猛的快速扇动着翅膀飞了过去。 (注:我是不是有点小色?有没有打赏?哟呵呵呵呵呵呵呵) 第二十七章 李家兄妹 27 此事的直接后果是两人背对背的睡了一晚上,中间隔着两尺来宽的距离。早上起来杨柳发觉自己浑身僵硬,她龇龇牙,她就从来没睡觉这么规矩过,现在开了先河了。 隔着灶房高高的门槛,李聪和杨柳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李聪先让开身子:“娘子请。” 杨柳也福了福身子:“相公先请。” 秀秀奇怪的看着两人在那里让来让去,不就是道门槛吗,谁先走不一样?她两三步越过两人,又招呼杨柳赶紧出来。 杨柳满头黑线,迈过门槛,赶紧拉了秀秀的胳膊:“秀秀,我还没去过二叔家,你陪我去二叔家坐坐吧。” 秀秀点点头,二叔是他们在屯子里唯一的亲人了,杨柳自打进门还真没见过呢。也是该去认认门了,她看了看李聪,想着是不是把五哥也一起叫上。 杨柳已经拿了两个斗笠过来,一个戴着自己头上,一个递给秀秀。当斗笠扣在头上,杨柳才发觉自己多么的有先见之明,梳了一个攥儿在左耳后,也不担心将头发弄乱了。 “娘子,你等等。”李聪端着一把铁铲出来了,铲子上还装着柴灰。只见他双手后放,在猛的向前一个推送,大部分柴灰就成直线飞了出去,带着一蓬灰飞舞。 秀秀正把绳子系在自己的下巴下,见此,促狭的对杨柳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嫂子,我哥对你可真好。”这不是怕杨柳摔着,李聪才特意扬的柴灰吗。虽然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见李聪还要去铲灰,杨柳连忙叫住了他,就算在院子里不沾上泥巴,出了院子还是难以避免,不过李聪的这份心意,杨柳倒是领了。 杨柳主动开口:“我们去二叔家,你没事的话也跟我们一起吧。” “今天你跟秀秀先过去吧,我手里头还有几件家伙什要修,得趁这些日子不忙弄好。天晴地里就要忙起来了,我怕时间不够。”李聪摇摇头。 杨柳点头,也不再勉强,拉着秀秀就走上了那条柴灰路。 “嫂子,你不是下雨天不出门的吗,我们去二叔家做什么?”秀秀一边小心脚下,一边问杨柳。 “二叔前几天不是伤了脚吗,我们去看看他怎么样了。”说完杨柳就暗叫糟糕,这探病也忘了提些东西上。她想了想,才发觉自己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拿,除了当值那天的饭食她能做主,其他的都要问过何氏。原来她这么惨啊。 秀秀本在前引路,步子突然一停,害得杨柳差点一斗笠撞上去。她拉着杨柳的手,紧张道:“二叔伤了脚,咋弄的,我咋不知道?” 李大河对于秀秀和李聪来说更像父亲,也不怪她这么紧张。杨柳就将那天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早知道就该提一只母鸡。”秀秀嘟嘴,又回头看了看路,似乎下定了决心,“嫂子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秀秀风风火火的,杨柳还来不及再说点什么,她已经跑远了。得,小心了一路没把鞋子弄脏,跑两步就全完了。杨柳四处看了看,立在就近的一户人的房檐下躲雨,雨不大,但密密麻麻的,被微风一吹,就偏成一条斜线。她将头上的斗笠取下来,挡在身前,童心一起,转着斗笠看雨滴飞出去。 “呜,汪汪――” 杨柳反射性的挺着脊梁,手里的斗笠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没办法,心里有阴影,谁叫她小时候被狗咬过。 那时候正是油菜花开得最烂漫的时候,她放假去外婆家,外婆一再嘱咐她不能出去玩,遇见狗就要远远的躲开,为啥呢?外婆说现在是油菜花开的季节,蜜蜂多,蜜蜂把狗蛰了狗就会疯,被疯狗咬到的话会得狂犬病,最后会疯掉的。当时外婆说得煞有其事,还举出了很多例子,虽然她一个也不认识,但杨柳真放在心上了,生怕她被狗咬了也流口水,自己吃自己的手。所以她被狗咬的第一反应不是疼,而是她也要疯了。 现在...... 杨柳苍白着脸,僵硬着脖子,一点一点的转头,却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子,一手拿着她那已经沾了泥巴的斗笠,一手勒了狗脖子上的绳子:“请问嫂子你是......”边问边将斗笠递了过来,还特意将沾上泥巴的那边面对着他自己,这样杨柳接过去就不会沾上泥巴。 她看了看那男子几眼,皮肤很白,斯斯文文的,看上去性子有些腼腆。杨柳搜刮了自己的大脑也记不起屯里有这号人物,虽然她现在认识的人还并不多,她也不知道怎么答好,僵硬的笑了笑,哆哆嗦嗦的接过斗笠,一边还注意着那条随时可能扑过来的狗,“多谢。” “呀,是李家嫂子。”一个清脆的女声从男子身后传出,接着杨柳看到一个和秀秀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从男子身后站了出来。 杨柳尴尬:“请问你是?”这下?辶耍?礁鏊?疾蝗鲜丁?p>一个屯里这么多人,杨柳又刚嫁过来不久,不认识他们也很正常。女孩子善意的笑道:“我叫李翠翠,这是我哥哥李大勇,嫂子这是要去哪里?快进来躲躲雨吧。” 叫李大勇的男子也赶紧侧了侧身子,让开了路。 “不了不了。”杨柳连连摇头,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还在吠个不停的狗:“我在这儿等秀秀,她往家去了,很快就回。” 她发觉狗也不是个笨的,主人在场,就是硬拉着它脖子上的狗绳,它吠得也比平时卖力,这是赚表现不是。不过你对我客气点行不,我又没偷你家东西! 发觉杨柳几次瞄着自己手上的狗,李大勇会意,笑着点点头就拉着狗绳往家走,准备找个远点的地方把狗拴起来。不得不说,杨柳还真松了口气。 “秀秀姐啊。”李翠翠说得很大声,像是故意说给某人听的,话音一落,她就上前亲亲热热的搂了杨柳的胳膊:“嫂子,屋坐会儿呗,咱们年纪差不多。” “我还要等秀秀。”李翠翠这里是盛情难却,杨柳却为难,要是秀秀来了看不见自己肯定会着急的,况且这一脚泥的踩到别人家去也不好吧。 “这有什么,让我哥在这里看着,都是一个屯子里的,又不会认错秀秀,告诉她一声就是了。”翠翠的冲李大勇提高了声音:“哥,对吧。” 李大勇已经拴好了狗,涨红了一张脸,呐呐道:“是。” 李大勇这边没问题,翠翠又看着杨柳,“嫂子我们走吧。” “那好吧,麻烦你了。”杨柳在路边的野草上蹭了蹭鞋上的泥巴才跟着进来了。 土墙瓦顶,院坝也用石头铺了,还栽了棵石榴树,整个小院收拾得干净利落,杨柳一边羡慕一边腹诽,看吧,这就是少生的好处。 李翠翠直接将杨柳拉到她闺房的炕上,“嫂子,你快坐。” “我还是先去拜访下大叔大婶吧。”杨柳的屁股刚挨着炕就立即坐了起来,到人家家里,总得先见见主人吧。 “我大哥今儿刚回来,爹娘不在家,去镇上置办酒菜了,嫂子待会儿也别走,在我家用过午饭再说。” “啊,不用不用,我真是还有事,等秀秀来了就走,不用这么麻烦。”杨柳摆手:“翠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真不用那么客气。” “嫂子你才是不用跟我客气。大家住一个屯里的,隔得又不远,少不得啥时候就要帮衬一把。远近亲疏,平时多走动走动,感情也才会深嘛。”李翠翠笑嘻嘻的用盘子抓了几把瓜子放在炕几上,又朝杨柳那边挪了挪,示意她拿着嗑。 杨柳也没客气,抓了一小把放在手里,“乡里乡亲的帮一把也是应当的。” 李翠翠的闺房和秀秀的闺房布置得差不多,也收拾干干净净的。有面墙上还开着小小的轩窗,离小轩窗不远的梳妆台上还有一只青花瓷的细口瓷瓶,里面插着几只还带着水珠的桃花。泥巴土墙配上这样的小轩窗看起来很不搭调,但足见李父李母对李翠翠的宠爱。 李翠翠性子爽利,热情好客,嘴巴又甜,说了一会儿话又拉着杨柳一起做绣活。杨柳哪有那手艺,东戳一针西戳一线,坐立不安了好久才等到秀秀进来。 “秀秀,你来了,咱走吧。”杨柳立即起身迎了出去,亲人啊,再不来我就要哭啦。 “别走,秀秀姐和嫂子今儿中午必须在我家吃饭。”翠翠站在两人中间,一手挽了一个人的胳膊不撒手。 杨柳摇头,张嘴刚要拒绝,秀秀就说话:“那我们就厚着脸叨扰了。” 嘎?什么情况,秀秀,我们是要去二叔家。 杨柳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眨瞎了,秀秀才接受到她的暗号,可她只看了杨柳一眼,便低下头和翠翠一起讨论针线。杨柳的一颗心顿时哇凉哇凉的,难道她和秀秀也有了代沟,未婚女子之间才聊得开? 杨柳觉得自己应该找找话说,她想起李大勇的白皮肤,问了句:“翠翠,你哥也在镇上当差?” “没呢,我哥跟了个摇铃大夫学医,一去几年,今天才刚回来。” 走街串巷的摇铃大夫,杨柳在脑海中浮出一个形象。摇摇头,若说赤脚大夫的地位低,那摇铃大夫就更像个骗子。李大勇怎么会想着跟这么个人学医呢? “嫂子你也别不信,我大哥这师傅还真有几分本事。” 当年李大勇的娘突染恶疾,上吐下泻,吃遍了镇上所有大夫开的药都不见效。眼瞅着就要没活了,正好碰见一个摇铃大夫。当时李大勇也是病急乱投医,听见摇铃大夫的铃响,当即出门拽了他就来给他娘看病。医者父母心,那人也没有发火,搭脉看诊,开药方之前却要求李大勇给他做徒弟。艺多不压身,自家李老爹也同意。那摇铃大夫却摇头,说是要把他带到深山去学艺,这样远离尘世才能一心一意。李老爹怎么愿意,他就一个儿子,给这人带走了,谁知道以后会咋样。李大勇也犹豫,看着自己老娘那么痛苦还是咬咬牙答应了。 还好,那摇铃大夫也不是不近人情,答应五年后让李大勇下山。 “那大勇算是学成出山啦。”杨柳笑道:“这下可好了,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大老远的请大夫了。你哥啥时候坐诊啊,自家开药馆吗?” “这开药馆,没有百把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的,屯里有个郑大夫,也不好抢了别人的生意。哥哥也说歇几天就去镇上的医馆试试,总不能埋了一身所学。” 同行是冤家,杨柳表示理解。 见两人聊得起劲,秀秀拉了拉翠翠的袖子,示意自己要去趟茅厕。李翠翠点了点头,两人的关系虽然不如秀秀和花苗那般亲热,也还算较好,秀秀对李翠翠家也熟悉,自然无需人带路,李翠翠也不担心。于是杨柳和李翠翠又说了会子话。 第二十八章 醉酒 28醉酒 不多会儿,李大勇父母深一脚浅一脚的回来了,这春雨是不大,但下得久,一脚下去就带起一脚泥巴。两人裤腿上有许多湿的干的泥巴点子。 杨柳和秀秀赶紧跟两位长辈见过礼,李大勇兄妹也赶紧捧了热茶出来。双方打过招呼,李父母进去换衣裳,李大勇则提着菜进了灶房。 秀秀有些心神不宁,建议道:“翠翠,要不你去给你哥搭把手吧。”她倒是想去,可以什么身份呢?她现在又不是小孩子,总得顾忌身份。想着娘说等忙过这阵子就要给她张罗婆家,秀秀心里一阵烦躁。 她不想嫁给别人! 李翠翠像是故意逗她:“放心吧,秀秀姐,我哥厨艺好着呢,跟师傅学医,煮饭洗衣总不能也让师傅动手吧。刚刚我哥不是也说了不用我们帮忙吗,放心吧,没事的。” “可我们在这里坐着,让你哥一个人在灶房忙活,这不太好吧。”秀秀蹙眉。不是说他今天刚回来吗,怎么也不先好好休息休息就开始干活了?他家里人怎么也不心疼心疼,而且灶房那是男人该去的地方吗? 杨柳不疑有他,她这会儿也正坐立不安着呢。两家虽然都姓李,但又不是正经亲戚,她们坐在这里,总有种,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不好。但她是新媳妇,自然也不好直接跟李大勇说让她来做饭的话。听秀秀这么说她也赶紧附和:“要不我们去看看吧,人多也不费时。你哥才回来,让他先歇歇。” 没看见哥哥刚才都不要自家爹娘进灶房吗?她去估计也不能改变什么,可杨柳和秀秀两双眼睛盯着自己,等自己表态,李翠翠也无法无动于衷,只得妥协:“好吧,我去看看。” “让你哥哥出来,我们三人去做吧。” 李翠翠转过头,冲秀秀眨了下眼睛:“这我哥可就舍不得了。” 秀秀脸有些红,低头不敢看李翠翠,慌忙又拿针绣花,却不小心戳到手指,嘶了一声。原本还在悟李翠翠话里的意思的杨柳这才回过神,手还没伸过去,秀秀已经利落的把受伤的手指含在口里。 杨柳的眼皮跳了跳,好吧,唾液能杀菌。 ――*―― 吃过午饭,又略略坐了坐,提溜着那只不好意思白吃,被当做礼物又推送回来的母鸡,杨柳和秀秀就直直往二叔家去了。 却不想,李聪也在二叔家里,刚吃过午饭,看样子还喝了点酒。 杨柳微微有些惊讶,不是说不过来吗,怎么李聪又出现在这儿?吃过午饭还喝了酒,双眼迷离,看来喝得还不少,成亲那晚都不见他醉成这样。 愣神间,秀秀已经一一打过招呼,杨柳也赶紧回神,冲李大河一家行礼。 还以为杨柳气李聪喝酒,李大河赶紧跳出来解释:“侄媳妇,你可别恼老五,是我和你堂哥硬灌的他,老五是抹不开才多喝了几杯,你也别生气,要怪就怪二叔。” 杨柳这才看向李大河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皮肤微黑,身材高大,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就是传说中的堂哥,李根了。看杨柳看他,李根还善意的冲她点头示意。离李根身后几步还有一个梳着圆髻的妇人罗氏并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有些好奇的打量杨柳。 李大河也是个苦命人,爹娘去得早,和哥哥相依为命的长大,因此两兄弟的关系一直比较亲厚。后来兄弟各自娶了媳妇,眼瞅着日子越来越好了,他的媳妇却因为难产,留下一子便早早的去了。李根的娘过世后,李大河也没打算再娶,这又当爹又当娘的李根拉扯大。李根是吃何氏的奶长大的,李聪和秀秀在李大海过世后又把李大河当爹看待,这两家的关系还真...... 杨柳又赶紧福了福身子,一一问好。罗氏和孩子也赶紧还礼。 “二叔严重了,这有菜无酒吃起来也不痛快。下雨闲着也是闲着,喝点酒也误不了事。”杨柳笑笑,“二叔今儿这么高兴,不会是有什么喜事吧。” “哈,这小子,刚跑了趟镖回来。”李大河拍了拍李根的肩膀,冲李根说道:“这是你五弟的媳妇,办喜酒的时候你还没回来。”李大河又看向杨柳,“侄媳妇可别生气啊。” 李根抱拳赔笑,杨柳也说了几句话表示自己不介意。这走镖的人就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人,生死全系在裤腰上,李根平安归来也难怪李大河这么高兴。 李聪听到杨柳的声音,向声音来源处张望。他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怎么眼前有两个娘子呢?他揉了揉眼睛,努力的看清离自己不远的人。等终于看清楚是杨柳的时候,他咧开嘴巴唤了一声:“娘子。” 到了午饭时间还不见两人回来,李聪有些担心,就往李大河家来了。不想,刚好堂哥李根回来,非拉着他要喝两盅。他和堂哥也是好久不见,越喝越起劲,菜没吃几口,酒倒灌下去不少。也忘记此行的目的,娘子不会生气了吧。 在李大河看不到的视角死角里,杨柳有些恼怒的瞪了李聪一眼,这小子也老大不小的,怎么还没点分寸。杨柳不反对男人喝酒,甚至觉得男人配烈酒才是汉子,可她不喜欢烂醉的人,不管那人的酒品好不好。 这边秀秀已经把母鸡交给罗氏,又拉着李大河一顿好问,亲眼看着李大河脚上结痂才放心下来。见杨柳和李聪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不由得出声问道:“嫂子,咋了?” “没事儿,你哥喝多了。”杨柳笑笑,又面向李大河:“二叔,原本想多坐会儿的,没想到相公醉得这么厉害,我看还是先送他回去好了。” 李大河也没多加挽留,点头道:“也是,下雨路滑,李根,你送送你堂弟。” 李根应了一声,他酒量深,喝得比李聪多,但根本没点醉意。他把李聪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手上一使劲,就扶着李聪的腰往外走。杨柳邀罗氏和两个孩子有空过来玩,道过别,也赶紧跟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 日常 29 李根人高马大,步子也迈得快,走在泥巴路上跟如履平地一样,杨柳和秀秀跟在后面几乎要小跑起来才跟得上。杨柳本想喊他慢点,看着绵绵的细雨不停的落在他们身上――李根说走就走,头上也没戴顶斗笠,李聪自然也是淋着雨。怕耽搁久了李聪生病,杨柳咬咬牙还是没吭声。 终于到家,李根将李聪安置在炕上,接过杨柳递过来的干帕子随意的擦了擦就去往何氏的屋子。按理他回来了也该去看看何氏。 杨柳催秀秀赶紧去换身衣裳,这一路疾行,两人身上都有些狼狈,杨柳生怕秀秀受了寒也病了。她也顾不得换衣裳,先去灶房烧水给李聪擦擦。 杨柳往中间的锅里舀了几瓢水,盖上木盖子,坐在小板凳上碰打火石。 “哟,弟妹,你连火都打不着啊。”不知什么时候余氏突然出现,靠在灶房的门框上,往地上吐了口瓜子壳,阴阳怪气的说道。 杨柳正被这两块打火石惹急了,一听余氏这话心里更不得劲,她也不明白余氏为什么事事针对自己,逮着机会就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心里憋气,把打火石一扔,道:“二嫂,你认字吗?” “不会!”余氏答得很快,这屯里不认字的多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羞愧的。 “哟,二嫂,你连字都不会认啊?”杨柳学着余氏的语气,把这句话回了回去。 “哼,这里不会认字的多了,可不会生火的就好笑了。”余氏理直气壮。 “那识字可得好几年的工夫才学得会,可是生火只要那么一会儿。”杨柳捡起两块打火石,心里暗暗希望这石头争气,再碰了两下,居然点着了。 杨柳得意的看着余氏:“怎么样,大嫂也立马给弟妹我认个字出来啊,我也不为难大嫂,就告诉弟妹这个字怎么念吧。”杨柳用烧黑的树枝在地上写了个“嫂”字。 余氏脸色一暗,暗骂杨柳狗屎运好。可嘴上也不肯投降:“我虽然写不出来,可打从做姑娘的时候就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们女人这一辈子学的就是三从五德,相夫教子。我现在有相公有儿子,什么都不缺了,可比不得有些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认不清现实。这女人啊,文采再好,还是不能当状元,会两个字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余氏哼了一声,甩着帕子出去了。 杨柳也对着余氏的背影哼了一声,那水桶腰扭得跟蛇似的,还没发财呢,就学着城里太太的做派。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过她现在也没心情跟余氏计较,等火燃起来,就先去帮李聪换衣裳。 杨柳身材娇小,自然搬不动李聪,只拍拍他的脸,希望他能清醒点,配合自己帮他换衣。衣服上的泥巴点子已经干了,怕是好一会儿了,李聪现在喝了酒感觉不到冷,估计等体温恢复正常就要感冒。别看这春雨细细的,威力可不小。不总说春雨是润物细无声吗? 李聪勉强配合着杨柳抬手伸腿,这人有了醉意再动来动去总感觉不舒服。李聪被杨柳折腾得难受,伸手一把把杨柳拽到他胸膛上,傻傻的嘿嘿的笑了笑,然后......对杨柳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杨柳厌恶的闻了闻身上的衣服,总感觉有股酒臭味。她撇撇嘴,舀了热水,又到秀秀门前叫她出来擦把热水脸,就端着兑好水温的木桶帮李聪洗脸擦手。 伺候完这小子,杨柳看了看锅里的水,确定秀秀已经打了水。又找了两块姜,洗干净拍碎,又切细了,再问何氏要了点红糖,熬了红糖生姜水给李根送去一碗,秀秀一碗,她自己也喝了一碗,又灌了李聪一碗。 剩下的被铁柱一口气喝光的,小孩子正是爱吃糖的年纪,早在杨柳问何氏要红糖的时候,小子就守在了灶房门口。 等盖上被子,看着李聪沉沉睡去,杨柳才长出一口气,这小子酒品还算好,不闹腾。她关上门,将衣服换了下来。下雨天黑得早,杨柳也摸不准时辰,又担心李聪中途要水喝,就守着他,这一守还迷迷糊糊睡着了。 杨柳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她迷茫的睁开眼,愣了一会儿才急匆匆的起身去开门。是秀秀,一见着她就问:“嫂子,你咋了?我叫了这么久你才开门。” 杨柳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睡过去了。有事?”说着便侧开了身子。 秀秀松了一口气,刚才她还真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娘叫你们吃饭呢,我哥呢,还没醒?”秀秀往门里张望。 “还睡着呢。”杨柳笑笑,“走吧,我们先去吃饭,晚间他要是醒了肚子饿,我给他随便煮点。” “也行。”秀秀点头。 杨柳出来,顺手带上门。大概是睡觉的时候没盖被子,她打了个寒颤,“阿嚏。” “嫂子你受凉啦!”秀秀立刻惊呼道。 杨柳揉揉鼻子,摇摇头:“没事。”打个喷嚏就是感冒,这也太不科学了。不过有人关心的感觉还真是挺好的。 吃饭的时候才发觉李根没有留下来吃饭。大概是他临走前把李聪喝醉的原因都揽在他身上,何氏就问了两句李聪的情况也没多说什么。杨柳细心的发现,何氏今天的心情还挺好的,就是夹菜的时候夹到根头发也没发脾气,难道是见过李根的原因? 杨柳若有所思的嚼着饭,却发现有人盯着自己。她视线一扫,就发现是大山,看见自己看他,他还有些高兴的对杨柳笑了笑。杨柳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李武不在,李聪也睡了,就剩一个老实木讷话不多的李强,一大家子围成一桌吃饭居然没人说话。杨柳感觉有些压抑,要知道她在饭桌上是话做多的,因为自从她上学,老妈上班,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就属在饭桌上见老妈的时间最多。可到这里,杨柳摇头,好像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找到家的那种感觉。 至于李聪,杨柳的嘴角勾了勾,这人还真不错。 第三十章 迫切 (我发觉我要变成2k党了,肿么办,我的文是不是又歪了歪了) 30迫切 吃过晚饭,帮着文氏一起收拾了,杨柳点燃蜡烛刚在屋里坐下,大山就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有事?”杨柳招招手,大山也不知道怎么的,刚刚就在饭桌上对自己笑。杨柳想想,这才发现这几天几乎没看到大山在她跟前转。大山应了一声,等他走近,她就看见大山手里有一块刨得平整的柏木板。 “五婶,你看看我写的字怎么样?”大山将手上的木板往杨柳面前一送。 杨柳微微愣了愣才接过木板,并不扎手,四边都打磨得很光滑,连四个角都磨成了圆角。不过她愣神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木板上检查一个人字写得咋样。纸,那是多么普通的东西,在这里,在这个家居然像奢侈品一样。 似乎看出杨柳的迟疑,大山绞着手指,小声道:“是我找小五的爹刨的。” 杨柳点点头,细细的看了,大山写得很认真,大概是碳条的硬度够,写出的字也显得很有劲,规规矩矩的,估计是私底下练了很多次才动手在柏木板上写的。比起自己小学那斗大的字写得好多了。 “嗯,写得不错。”杨柳由衷的夸奖道:“都知道怎么念吗?” 大山有些赧然的摇摇头:“文翰哥只教过一遍,我记不大得了。” 自从狗蛋当上了大山的小夫子,就不准大山叫他狗蛋哥,又怕自己教大山识字的事情暴露,狗蛋就让大山改口叫他文翰哥。大山也就这么叫上了。 杨柳的声音放柔,摸了摸大山的后脑勺,“还认得哪些,念给婶子听听。” 大山拣自己认识的一一指着念了,念完有些羞涩的看着杨柳。他真是笨死了,文翰哥说夫子教了一遍他就记得了,那五婶会不会觉得他很笨,不愿教他了?想到这里他有些紧张的盯着杨柳,生怕她说个不字,他想念书,想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 杨柳可猜不到大山心里怎么想的,指着大山不会念的一一教了,她已经确定这是现代汉字的繁体版,她虽不敢保证认全,但八九成还是有的。待大山会念了,杨柳又解释了意思。像文言文似的,只要某些关键词的意思大体确定了,整句话的意思就不会太错。总归一句话,文言文就是把白话文说繁琐了。 杨柳有心想拉大山一把,碳条虽好,毕竟不是主流的玩意儿,而且毛笔软,写出的字又是另一番景象,还有纸张的问题,若是大山要识字也不能没有一套文房四宝。等大山离开,她将自己的钱匣子拿出来,才发觉自己的囊中羞涩,她抖了抖自己的钱匣子,好半天才掉出一个铜板,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原身本来就不受宠,有点月银就拿去打发下人,收拢人心了,而她就算再不受宠,吃穿上大致还是过得去的,偶尔要个零嘴吃也不是没有。她到这里来,也算得上吃穿住不用钱。她数了数炕几上的几个铜钱,才发现,想要分家,想要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钱是个多么重要的玩意儿。 安逸的日子过久了,真的会把人养得懒惰。要不是今晚大山来找她,杨柳估计她也把自己当成一个农妇,天天家里地头,相公婆婆的转。 杨柳想到那个可能性,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她可不要那样。 一想到这儿,就想到那个没什么作用的破空间,杨柳不淡定了。凭什么人家的空间跟打了鸡血似的又能种地又带灵泉的,简直就是永久的免费外挂,自己的空间就跟被**了一番,没有点生气了呢。她溜进空间,对着空间就是一顿骂,然后,还是鬼一般的安静。 也算是发泄了心中的郁闷,杨柳出了空间,外面一片安静,看来也没人听到自己在空间的大吼大叫,目前看来这空间没什么大用,却还是个发泄的好地方。不过杨柳还是不死心,就算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也该有点作用吧。她去灶房转了一圈,没发现其他的种子,就看见墙上的蒜居然有些开始发芽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杨柳拽了一个就又进了空间。她一边将发芽的蒜瓣坐到地里,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种完了一整颗蒜,杨柳跪在池塘边耍水,她掬起一捧水,水很清亮,也闻不出什么味道,但尝试过这水的滋味的杨柳是再也不敢试了。难道就真的一点作用都没?能养鱼吗?杨柳撅着屁股往水底看,很清,一眼到底,像游泳池的水――除了水还是水。水至清则无鱼,这能养活吗?存在即是道理,难道这池塘的作用就是装饰? 杨柳有些不淡定的抽抽嘴角,环顾了四周,再次确定若是装饰的话,还真有些漂亮。她拨动着水面,头顶上那轮圆月状的永恒发亮物在水中的影子也皱成一波一波的。尼玛,你真的没什么用吗?你确定? 杨柳是生着闷气出来的,李聪还醉着,她不能离开太久。也不知道空间里外的时间是不是一致的,想到那什么一瞬千年啊,杨柳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支着蜡烛就往铜镜里看。嗯,还好,貌似一切正常。 不小心触碰到额头的那块伤疤,杨柳小心翼翼的揭掉了那成结痂,露出和周围皮肤很不搭的粉色嫩肉。杨柳轻轻碰了碰,确定那里已经长好,但她是不会把刘海梳起来了。 嗯,事无绝对,或许等她成了半老徐娘的时候她才会梳起来吧,那时候也过了最爱美的年纪了。 李聪闭着眼睛嚷渴,要水喝。杨柳喂了他一杯水,又轻轻叫了叫他,李聪也没睁眼,看来是没清醒过来,是不用担心他肚子饿不饿的问题了。杨柳打开门往外瞅了瞅,几房都已经熄灯了,想必也是有些晚了,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院角的鸡,它们发出咕咕咕的弱弱的声音。杨柳关上门,白天睡了一觉,她这会儿正没睡意,又想到明天当值,她还是强迫自己也闭上眼睛。 第三十一章 上山 上山 雨过天晴,身子也爽利了,杨柳坐在炕上,慵懒的伸了伸懒腰。 “娘子,我今天要上山去看看有没有捕到猎物。”李聪边穿衣服便说道。因为下雨,有几天没去山上看看了,也不知道逮着猎物没。有的猎物大,要是没及时去看,极有可能挣脱陷进逃跑。 “晚上回来吗?”杨柳想着猎户好像是有几天不回家的,不由得问了一句。 “当然要。”李聪穿好衣服看着杨柳慢吞吞的套外衣:“要夏收了,地也要开始腾出来,不能去太长时间。先挖几个陷进,等几天过后再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娘子刚醒了还要在床上坐会儿才起来,穿衣服都慢吞吞的,说是对身体好。他醒了翻身就起,也没见有什么问题啊,李聪把这类病症归结为镇上的人都娇气。 “哦。”杨柳答道,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也去的话,娘能同意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山的地方不都是说上山寻宝啥的吗,她万一也捞着千年人参啥的呢? ......瞌睡没醒,大白天的做梦呢。 “娘子,你不要去了,山路不好走。”李聪好心的建议。想杨柳一个在大院子生活,走的地方都是平坦的地儿,山路能一样吗?只怕回来脚都要起泡,到时候她又要嘟嘴了。 “我来这里都还没有去过哪里,这都是家门口的地儿,我只是看看。”杨柳拿定主意了,她到这里这么久,除了去搂两把菜叶子或者洗衣裳去屯子里转转,简直就是天天宅在家里,她都要发霉了。今天说什么她都要出去,更何况今天又不是她当值。最最最重要的是,她想赚钱! “好吧,那我先去准备准备。”李聪说道,又认真的嘱咐杨柳:“山路不好走,你穿双厚底子的鞋子。” 杨柳正在穿鞋子,闻言头也没抬的说道:“知道了,你去吧。” 自然免不得一顿数落和余氏的一番阴阳怪气,说什么拖后腿之类的话,杨柳充耳不闻。余氏一天不说自己几句,她全身就不舒坦。她就当耳边有只蚊子,嗡嗡的在耳边闹闹,再飞过就飞过吧。 没见人空手上山的,杨柳应景的背上了一个小背篓,里面放了把镰刀,就算没捞着啥,带几把野猪草也行。余氏笑道:“我说弟妹,你好歹也是个大人了,背着巧巧这小孩子背的背篓上山像个啥?” 杨柳看了看所谓的大人背的背篓,方宽底,和编挑菜篮子那样一样的编法,只是檐有齐大腿高,用稻草做的背系,杨柳掂了掂,因为装得东西多,房宽底就编得很结实,一上手就很沉。杨柳又不打肿脸充胖子,摇摇头:“我背不动。” 她只是思想上的女汉子好不好,还有你不知道你今早煮的稀饭啊,她又不是要挑山。 余氏脸上嘲讽的笑意更浓,正要再说几步,杨柳拽着李聪的手就往院门外走。都准备好了,没理由还干站着听人嘲讽。 现在正是蛇出没的季节,李聪往杨柳手里塞了根木棍子,让她先在草丛里打打再往前走。一听到蛇,杨柳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立即紧张的盯着前面,棍子在草丛里胡乱打好几下才敢迈步。她最怕的就是这些软骨动物了,蛇啊,黄鳝啊,蚯蚓啊,她每每一想到这些动物的名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见杨柳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李聪勾了勾嘴角。他从小在山里窜,捕猎在行,逮蛇也十分拿手。这逮了蛇不仅能给家里添一份进项,而且蛇吃起来十分美味。想着自己和二叔那次把蛇缠在竹子上用火烤出来的那味道......李聪立即注意着草丛,恨不得现在就有一条不走运的蛇窜出来让他尝尝味道。 “放心吧,你相公我是个捕蛇能手。” “那蛇也没法分辨出你是不是个高手啊,它要是知道的话肯定躲了。咬人的话它才不会管你是谁,该咬的照样咬。”杨柳并不放松, 照这个速度走下来,先不论能不能捕到猎物了,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走到目的地呢。李聪一手接过杨柳手上的棒,一手拉着杨柳的手:“我来吧。” 有李聪在前面开路,两人的速度陡然提高。这山里李聪熟悉,他一边打着草丛,一边让杨柳注意脚下,哪里有陷阱,哪里有小沟,他都一清二楚。杨柳嘴里应着,眼睛却四处乱瞄,这么大的山总不会让她空手而回吧。 远远的看见一树还未完全成熟的杏子,杨柳就迈不开步了.李聪诧异的看了杨柳一眼,再顺着她的视线一看,摇摇头:“娘子,那是酸的。”虽然结得果实很多,但他尝过,都是酸的. “酸的我也要。”杨柳不管,要李聪去摘,她今天虽然穿着轻便,但她不会爬树啊。杏子能制成什么呢,果脯,杏仁,貌似很多很多,酸是酸,但有苹果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李聪有些不明白,他都告诉杨柳这杏子是酸的了,她还两眼放光的盯着那树杏子看.难道是馋水果了?李聪细细想了想,家里还真的没买过一次水果. 娘子真的受委屈了. “等等。” 还以为杨柳改变了主意,李聪立即返身,他已经打定主意等这次去镇上就带两斤水果回来,这酸杏子不吃也罢.只见杨柳掏出两片手掌形状的麻布递给他,让他戴上。李聪疑惑这两片布缝成的手掌形口袋有什么用,还有绳结,难道是新版的荷包?他抬头,就见杨柳已经拿了另外一副套在她自己手上,还满意的握了握拳。 原来是这样的,李聪有些懵懂的戴在手上,也突然明白上回杨柳给他画手形的原因。原来是为了他啊,李聪有些笑得合不拢嘴了。 “傻笑什么呢,快去摘啊。”杨柳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这回李聪没有犹豫的就去了,他将衣袍的一角掖到腰带上,蹭蹭蹭几下就上了树,挑着大的好的,摘了往地上草丛里扔,尽量不磕碰着杏子。 直到杨柳在树下满意的叫着够了够了,李聪才下来.帮她将杏子收拢,李聪记起自己上山的目的,让杨柳在这里等他. 杨柳随意的摆手让他去吧,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把杏子变成钱,哪有空注意这些。这里还算山脚,没有大型野兽,李聪见此也没多留,转身就往深处走. 等高兴劲过去,杨柳将这些杏子收拢到背篓里,又拿着那根棍子围绕着杏子树四处转悠.没想到还真有发现,居然在一截腐木上发现了许多黑木耳.杨柳乐着摘了下来.哟,这不是折耳根吗?不出门不知道,原来折耳根都长这么长啦. 因为担心杨柳,李聪也没敢多耽搁,检查了陷阱,逮了两只受伤的山鸡和三只野兔。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杨柳像捡着宝贝一样捧着一把草,傻笑着合不拢嘴,甚至还拿到嘴里尝了尝味道。想到浴桶的那件事,李聪觉得有些为难,是不是该告诉娘子这草是喂猪的? 第三十二章 水火 (感谢您的推荐票,终于涨了几只。) 32水火 看杨柳挑了一根长长的细草将“猪草”打了个结,李聪默默低下头,决定还是不说得好。 午饭自然也是在山里解决的,除了早上烙的几块饼,李聪还杀了只野兔烤了,他常年在山里窜,知道什么草什么果子能当调料用,让杨柳在享用美味的同时也收获了不少调味料。 杏子收拢装了一背篓,杨柳自然背不动,只得李聪代劳了。因为背篓是为巧巧这些小孩子编的,背在李聪这种大块头身上显得很不协调,杨柳走在后面看着,几乎笑了一路。 走在屯子里也会遇到三三两两的村民,杨柳跟在李聪后面,一一打招呼。小姑娘媳妇们看着李聪背着小孩子的背篓,也忍不住偷偷的笑,也有不少夸李聪疼媳妇的,听得出都是好意。杨柳红着脸一一收下,倒是李聪回头得意的冲杨柳笑了笑。 进了院门,一眼就看见余氏翘着二郎腿坐在灶房的门槛上嗑瓜子,杨柳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她收敛了笑意,跟着李聪走进院子。 “二嫂。”李聪首先开口唤了一声,杨柳没吱声。蹲在余氏旁边眼巴巴盼着瓜子的铁柱也扭头冲两人打了招呼。 余氏将手里没嗑完的瓜子塞到铁柱手里,站起来拍拍屁股,应了一声,视线却越过李聪落在后面的杨柳身上,招牌式的开口:“哟,弟妹,不错啊,还割了一背篓猪草。”站在走廊上看过去也只看得到背篓表面上放的折耳根,余氏也只当是杨柳没寻到啥东西,割了点猪草装装面子。 倒也是个好面子的,没背个空背篓回来。 不过还有李聪在,两人进山一趟不可能只是表面上看到的东西,说不定背篓下还藏着什么。余氏抬脚往两人靠近,嘴里说道:“我看看还弄的啥好东西。” “没啥,弄了点杏子。”等李聪将背篓放下,杨柳主动将折耳根拿开,露出下面青黄的杏子。本来就没啥好东西,遮遮掩掩的反而让人生疑,还不如自己主动揭开让人家看个明白。 眼疾手快的铁柱将还混着瓜子壳的瓜子放进小布兜里,拿起一个杏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往嘴里塞,刚咬了一口就“呸”的一声吐了出来,将手中的杏子一扔,皱着小脸:“酸的。” 杨柳笑着将铁柱咬了一口的杏子捡起来,随手扔到菜园里,道:“这山上的,要是甜的早被人摘光了,五婶还能背这么多回来?快去喝口水涮涮。” 铁柱拔腿就往灶房跑,本来也想吃杏子的余氏,闻言也把手中的一把杏子扔回背篓,拍了拍手上的灰,嫌弃道:“我就说嘛,那还有那么大的现成让你捡,敢情是酸的。不过五弟可真是心疼媳妇,要什么就做什么,就差没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弟妹了。”这杏子结在树上,显然不是杨柳爬上去摘的,宠媳妇宠成这样,李聪也算是屯子里的头一份了。 正把野鸡关进鸡圈旁边另外开辟的矮鸡圈的李聪起身,支吾道:“二嫂,我没有。” 李聪不怕其他,就怕二嫂在何氏面前多说几句,前几天他才被娘说过没有一点一家之主的样子,太宠杨柳了。宠自己媳妇李聪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对,可娘发话了,他也不能不听,只是阳奉阴违,只要不被逮到就好。二嫂和娘子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尽管这梁子结得很莫名其妙,但李聪不想因为这件事再添话柄。 “二嫂这话说得就有些奇怪了,自个儿的媳妇当然自个儿疼,相公不心疼我,难不成还心疼别人的媳妇?不就摘了些杏子吗,不偷不抢也不违法,怎么着就不行了?”杨柳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我是不管别人的相公怎么怎么样,但我嫁的人必须对我好,女子盼着嫁个良人难道不就是图这个?要是二哥对别人的媳妇好,难道嫂子就不生气?!” “你!”杨柳这话戳中了余氏的痛处,一想到李武对杨柳那温柔的样子,余氏气就不打一处来。杨柳不就是年轻漂亮些吗,她难道没年轻过?可李武那个混蛋,每每回家对自己没好脸色不说,话不多说,连房事上也敷衍得很,难道跟杨柳没关系?偏偏她还不能指着鼻子骂出来,那骂出来岂不是承认自己输了?可余氏心里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恰巧杨柳戳中痛处,余氏气急,高耸的胸部上下起伏,她猛吸了好几口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吼道:“狐狸精!” 丢下这句话,余氏看也不看两人,转身就往自己屋子走,进屋反手就“嘭”的一声摔上门,震得锁扣拍着门板直响。 一看情况不对的铁柱也缩缩脖子,一声不吭的立马偷偷溜走去找小伙伴玩了。 院子里除了野鸡扑棱翅膀的声音,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到,余氏当值,何氏她们自然下地去了,院子里就剩下杨柳和李聪两人,看着杨柳和余氏两人闹得有些僵,李聪开口:“娘子,二嫂......” 以为李聪要说自己对余氏太不客气,杨柳有些恼火,提高声音:“怎么,我说得不对?!”什么狐狸精,谁是狐狸精,她勾谁了啊这么说她?杨柳愤愤的瞪了李聪一眼,打开门进去也啪的一声关上门,留下李聪一个人干瞪眼。 这是怎么了,他只是想说二嫂的话不对,他代替她给杨柳陪个不是,让杨柳不要生气罢了,怎么反而让娘子更生气了呢?杨柳是他心心念念娶回来的娘子,怎么会舍得她受委屈。可一边是待自己如母亲的嫂子,一边是心爱的娘子,夹在当中的李聪真的很为难。他不是看不出余氏对杨柳的敌意,他也不知道这股敌意到底哪里来的,家和万事兴,他只想嫂子能跟娘子和睦相处而已,这也有错? 李聪突然觉得,不管是对娘,对二嫂还是对娘子,他好像一个也没真正了解过。 女人的世界,男人真的不懂吗? 第三十三章 不容 33不容 李聪和杨柳两人归家的时候也不是太早,大概半个时辰后就该做晚饭了。李聪收拾完院子,将背篓靠着墙角,看着两扇紧闭的大门,他叹了口气,自己进了灶房。 两人的卧房靠灶房很近,杨柳清楚的听到有人生火舀水的声音,她撇撇嘴,扯过被子盖住头,试图将那恼人的声音隔出在外。 耳边传来“咣当”的一声响,吓得杨柳猛的坐起来,余氏这是做饭吗,是要砸锅卖铁吧?她蹬上鞋子打开门,往灶房一看,正看见李聪往手里哈气。 不是余氏,杨柳微微愣了几秒,动作却先于脑子快步走进了灶房。 “烫着了?” 李聪嗯了一声,杨柳问完话不等李聪回答就已经往空木盆里舀了一瓢冷水,撒了些盐,然后把李聪的手按在冷水里泡着。她又转身去翻菜籽油,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记得好像是看到过的。 “不碍事的,只是被锅里冒起来的水汽冲着了,别忙活了。”李聪忙解释道,被水汽冲了一下又不是啥大事,这么紧张干什么。 找不到菜籽油,杨柳也无法,瞥见地上躺着一把锅铲,杨柳伸手试了试温度,摸上去已经不烫了才将地上的锅铲捡起来放在灶台上。应该是李聪将锅铲放在锅沿附近,等水烧开了,水蒸气和柴禾的热气将锅铲把烫热了,李聪没注意直接用手去拿结果被烫到了。 以为你是金刚啊,不知道拿洗碗布隔一下再拿吗? “我当值的时候不见你帮忙,现在又不是我当值,你干什么往灶房钻?她不是在家吗,谁要你帮忙啦,人家求你啦?!”杨柳的语气有些重,除了第一天当值李聪帮她宰猪草外,其余都是她自力更生宰的,为的是不让何氏说她欺负她儿子。猪草刀很重,杨柳也从没在李聪面前抱怨过一句,因为家里其他女人也要做这些活,杨柳不想让人看不起,也不想李聪被说。所以她忍了,从老长一段到现在的长短均匀,她得到的只是手上一层薄茧。她已经忘了自己这个杨府三小姐的身份,只记得她是李聪的妻子,所以她尽力做到最好。可现在呢?自己心疼的丈夫在帮别的女人做饭,还笨手笨脚的还烫到他自己,真能啊。 “我这不是看该做饭了二嫂还在生气......”看杨柳的脸色越来越黑,李聪也不好再说下去,一句话完结,“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一家人,是你们是一家人吧。”杨柳一急,眼眶都红了。上回不要她参加家庭会议,她嘴里安慰着说自己不在乎,可能真的不在乎吗?她是谁,异世穿越而来的一缕魂魄,现在被抛弃的一个庶女,她回不了现代,回不了李府,李家屯这个家是她现在唯一能落脚的地方。她想把这里当做家,把这里的人当做自己的家人,她那么努力想要融入这个家里面,可到现在才发现是她一厢情愿。 算了,照自己的方式活吧。杨柳擦了擦眼睛,不想有种叫眼泪的东西显出她的脆弱。 杨柳去敲了敲余氏的房门,平心静气的说道:“二嫂,该煮饭了。” 屋里没人吭声,但杨柳听见余氏翻身的声音。她心里了然,又敲了敲,“我话是传到了,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别想要挟也别指望我帮你,你爱咋咋的,就是在娘面前我也有话说。” 杨柳说完,拉着李聪的袖子就回了自己屋里。 不管两人的夫妻缘分到底有多深,至少现在杨柳是把李聪当做可以信任的朋友,因此她从不在李聪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等两人隔着一张炕几在炕上坐下,杨柳直言不讳:“我生气了,很生气。”重点在后半句上。 李聪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杨柳。他觉得杨柳很不懂事,小姐架子太重。二嫂是长,说几句又怎么了,说得对的就听,说得不对的笑笑也就过了,何必那么较真。二嫂是怎样的性格,他就算被糊弄了,难道其他人都是瞎子傻子?屯子里大多数人还是乐意跟二嫂相处的,因为有话她从不藏着掖着,也从不掩饰对一个人的厌恶,这种性格的人心眼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再者一大家子在一起过日子哪没有磕磕碰碰的,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动不动就生气甩脸子,这日子还怎么过?所以李聪看着杨柳,破天荒的没有表态。 看李聪这样,杨柳心里一阵发凉,冷笑一声:“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懂事,很小肚鸡肠?” 这样的语气是李聪从来就没听过的,他直觉的就要摇头,又记起何氏的话,自个儿才是一家之主,凭什么事事都要他先低头?这件事本来就是杨柳做得不对,作为年纪小的让一步,吃点亏又怎么了,一家人有什么好计较的?有一就有再,这种脾气不能惯!李聪挺了挺脊背,点点头。 杨柳觉得自己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这就是自己以为的疼爱?宁愿自己膝盖受伤也不让自己受伤,帮自己背重物,这些都是身体表面上的疼爱。她要的是心底的疼爱,能让心都感到温暖的。杨柳眼里含泪,吸了吸鼻子撇开脸,淡淡道:“我懂了。” 是的,她懂了,她和余氏就像磁极一样的磁铁,排斥不容。而她和李聪,是拥有不同磁极的磁铁,虽然会互相吸引,却不防在彼此吸引之前,他的磁极上已经沾上了一根铁钉,现在两个磁极不同的磁铁碰在一起,注定中间隔着一根铁钉。 这是事实,她懂得还不算太晚。 李聪偷偷的看了眼杨柳,自打两人成亲,这样难堪的境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他伸了伸手,最终还是没有去牵杨柳。他心里明白,若是不趁此次让杨柳清醒清醒,以后他还会面临更多这样的场合,这次是二嫂,下次又是谁呢?他们是他最亲近的亲人,他不允许有人伤害到他们。 李聪和杨柳,一男一女,隔着一张炕几,各自头偏向一边,是夫妻,心却不在一起。 第三十四章 回府 34 什么叫相敬如宾,杨柳算是真正明白了。除了实在必要的交流,两人私底下都不说话,更没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不过当着其他人的面,两人都是一副恩爱的样子,可谁知道两人心里有多别扭。 天气越来越热,李聪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拿出他以前盖的薄被子盖上,和杨柳真正的分被而居。杨柳也由着他,一上炕就背对着李聪闭眼装睡,两夫妻以各自的方式冷战。 这天,李聪早早的就下地去了,杨柳和巧巧洗完衣裳回来,巧巧指着墙角的一背篓杏子,“五婶,你摘这么多杏子干啥用啊,又不能吃。” 杨柳顺着她的手势一看,放在背篓表面上的折耳根和木耳都已经统统不见了,她愣了一下,想着自己当初要李聪摘杏子的初衷,杨柳应道:“哦,婶子打算做杏子酱。” “怎么做?” “好吃吗?” 巧巧和铁柱同时出声,铁柱的声音却直直的压过巧巧,因为他已经蹦到杨柳面前,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在铁柱看来,五婶既然做得饭好吃,那她做的什么都好吃。他只要积极表态,五婶就会先给他吃。 “等婶子做出来你就知道好不好吃了。”杨柳笑着勾了勾铁柱的鼻子,“我们的铁柱真是个小馋猫,不过现在还不能做,等婶子买了糖才行。” 铁柱很积极的提建议:“我们现在就去买来做杏子酱吧。”其实他更想先吃糖。 杨柳也不拆穿,笑着点点头:“那得先问过你奶。” 铁柱点点头,又蹦蹦跳跳的去找何氏。杨柳晾完衣服,又帮巧巧晾,说道:“巧巧,一会儿和五婶一起去镇上吧。” 巧巧明显有些意动,却还是摇摇头:“今天娘当值,我还是留下来帮帮娘做点事吧。” 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杨柳有些感慨的摸了摸巧巧的头发,也不再劝,想着等逛街回来给巧巧几个带点零嘴。都是小孩子,除了最小的铁柱,大山和巧巧从没开口要过零食吃。这种无奈的懂事,又何尝不是生活所迫才不得不的成长? 这时铁柱有些兴奋的声音传来,“五婶,奶奶同意了,奶奶同意了。” 杨柳和巧巧闻声转头,只见铁柱跳着脚,眉飞色舞的挥手。紧接着从何氏屋里出来一个人,对杨柳笑了笑,“弟妹,我也正好要去镇上置办点农具,我们一道走吧。” 是罗氏。 杨柳连忙打了招呼,她刚刚和巧巧一道去洗衣裳,罗氏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来的。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何氏也跟着出来了。估计是当着罗氏的面,何氏也不好意思说反对的话,只嘱咐两人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却把铁柱留在了家里。 铁柱撇撇嘴,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求助的看着杨柳。虽然他活泼好动,其实在家里他最怕是人就是何氏了,何氏既然这么说,他也不敢说不。 “娘,要不让铁柱跟我去镇上吧,我会看好他不让他乱跑的。” 何氏不赞同的说道:“你堂嫂是去办紧要事儿,她自个儿两个孩子都搁在家里的,带上铁柱干啥。又不是闲逛,下来再说吧。” 杨柳这才发现罗氏的两个孩子并不在这儿,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就是真的去玩的,可不是办正事。 文氏从屋里走出来,牵了铁柱的手笑道:“弟妹,你们赶紧去吧,小孩子家家的就想到处跑,别管他。” “嫂子,你等等我。”杨柳将空的木盆靠着墙角放着,转身就进了房间,捧出自己的钱匣子,把两个小角银子放进荷包。 看着杨柳和罗氏走出院门,余氏重重的哼了一声:“她倒是会拣懒。” 连着几天弯着腰干活,何氏有些吃不消,所以今天就没去下地。几个儿媳也以此为借口赖在家里,日子也不是太赶,何氏也就没多要求,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满的。只有李强和李聪两兄弟借了人家的牛去犁旱地了。这会儿听着余氏这样说,何氏心里也不舒坦,她心疼儿子,就更觉得媳妇不懂事,沉着脸小声呵斥道:“不想歇着就给我下地去,田里的草还等着人拔呢。” “中午做点肉菜,犁地要一把子力气呢,别天天都是小白菜,都吃腻歪了。”何氏这句话是对当值的文氏说的。这几天腾地,把小白菜都割回来了,李家的饭桌上就顿顿都是小白菜,煮的,炒的,放坏了的还喂了猪,再吃下去连何氏都怀疑她是不是茹素的姑子了。 听见文氏在屋里应了声,何氏抖了抖袖子上的灰,转身往屋里走,她刚刚在补衣服,还差几针呢。 余氏有些不满的看了眼何氏,明明知道何氏对杨柳心里有些不满,只是平时不大表现出来,这会儿杨柳去镇上还不就是想痛痛快快的玩一场,要是罗氏不在这里,何氏能答应让杨柳去镇上?何氏心里不知道怎么不满呢,她知道,文氏也知道,可就她傻还杵着吃何氏的排头。余氏的视线扫过秀秀的房间,小声嘟囔道:“秀秀怎么一大早的又不见人影?” 何氏的脚步一顿,有些诧异的看向秀秀紧闭的房门。 杨柳的记性不错,只有走过一遍的路她都记得。当她和罗氏到达镇上,她脚步自动就沿着当初出嫁的路线行走,罗氏走了两步没听见杨柳跟来,不由得回头看了看,高声提醒:“弟妹,是这边。” 打铁铺是进镇门口右拐到底的一颗垂杨柳树旁边,靠着青柳河。罗氏估计杨柳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走错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杨柳停住脚步,有些诧异自己刚才的行动,她这是在婆家受了委屈想回娘家找人哭诉撑腰吗?亲生娘没有了,爹不疼啊,连她身边最亲近的丫鬟都没告诉她杨府要举家搬迁的事情,说不定她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人去院空的杨府,她到底回去要找谁?杨柳只是在心里打了个转儿就转身对罗氏笑道:“嫂子,我想转转先,你先去买农具吧,我们一个时辰后还在这儿汇合,你说怎么样?” 罗氏也没多想就直接点了点头:“那行。” 一路上,她和杨柳几乎没什么话说,大多数时候都是杨柳在说,她“嗯”“啊”的点头。她不是不知道杨柳是看两人气氛尴尬才主动找话聊,可她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能聊的只有孩子啊,庄稼什么的,和镇上的又没生过小孩的姑娘哪有什么共同语言。她想说又怕说错话让杨柳心里嘲笑她,权衡得失之间,反而让两人更尴尬。 罗氏走了两步,忽然记起杨柳自小就在镇上生活,还有哪里需要去转转看的。她来到镇上除了转到杨府看看,还能去什么地方。罗氏想到这里又记起屯子里的妇人说杨柳三朝没有回门的事情,心里有些了然,大概是杨柳不愿在自己面前显弱,趁此偷偷回来算账的吧。 杨府。 两只威武的石狮子一左一右的蹲坐在石阶两侧,朱漆的大门紧闭,唯一一次走正门还是上次出嫁的时候呢。杨柳深呼吸一口气,上前拍了拍锁扣。 门打开,接着有些惊喜的声音响起,“三小姐回来啦。” 听到这声音,杨柳忽然明白自己回来到底是为谁,嘴角自然的上扬,柔声道:“是,张伯。” 第三十五章 悟 (这题目有木有读玄幻小说的感觉?哈哈,我特喜欢看玄幻的,但就是写不出来,汗!) 除了来往走动的人少了,杨府还是那个杨府,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张伯,大名张文山,自打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进府就一直呆在杨府的人,在杨家主子们集体前往县城的时候,主动请求留下来看护老宅,并不是因为对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而是为了杨柳随时回来都能有人为她打开家门。他曾经发誓要一生守护郭氏,谁知郭氏命不长却留下一女,他只希望还能在有生之年多照顾照顾杨柳,以慰郭氏的在天之灵。 张文山一路引着杨柳去了杨柳未出嫁前的柳阁,她闺房的陈设摆放,跟出嫁前相比还是没什么变化。因着张文山时常派人来打扫的缘故,整个房间一尘不染。 重新回到这个自己待了三天的小天地,杨柳颇为感慨。半天才向张文山致谢:“张伯,辛苦你了。” “老奴应当的。”张文山不敢居功,又问道:“小姐这次归宁,怎么不见姑爷?” “农忙了,家里还有地要翻,走不开。我这次是跟着堂嫂买农具才到镇上来的,下次估计要农忙过后了。”杨柳不愿多说,转而问起张文山的身体情况,“张伯身子还好?” 张文山恭敬的答道:“托小姐的福,老奴的身子还算硬朗。” 杨柳在主位上坐下,又招呼张文山:“张伯,坐吧。” 等张文山落座之后,他便主动提起杨家各主子的近况。杨文雄,杨家的嫡长子,的确在山城县落了个县衙的实缺。杨家努力了几辈子总算有人出人头地的当了官,虽然只是七品的芝麻小官,但好歹也是个正经的官身了。这消息一经确认,杨府上下都欢喜不已,自然也包括真正的杨柳。她知道自己这个庶女的身份,配上不足,配下有余,高嫁只能谋个妾位,嫁给小门小户的做个正妻她又不甘心,穷苦不说,事事还要自己操劳。她虽然是个庶女,但谨守本分,嫡母王氏还是没有多加苛责,吃穿不愁,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王氏会在婚事上刁难她。现在大哥有了官位,以后她嫁人能婚配的对象也就广了,王氏在考虑她的婚事时也要存着替杨文雄拉拢之意,起码不会把她随随便便就打发了。这是她十多年里最高兴的一天,因此她当即拿出自己的月银打赏下人,乐得整夜都睡不着觉,谁知第二天却传出她五天后要嫁人的消息,而且对方还是个农户,双方已经交换了庚帖,下了小定,速度快得简直不像王氏的作风。真正的杨柳两天之内经历人生的大悲大喜,差点就没昏了过去。她咬着牙要找王氏讨个说法,却直接被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打发了,她自觉的生活无望,这才有了张菲的入住。 张文山是最了解其中缘由的,可他这个位置注定了能在生活上给予杨柳一些帮助外,大事上还是爱莫能助。出嫁女三朝回门那天三小姐没回来,就算回来只能是扑空,他知道三小姐心中是有怨气的。今天三小姐孤身一人回府,怕是在婆家过得不如意吧。哎,曾经在他面前叽叽喳喳的三小姐也会对自己撒谎了,张文山有些感概,好面子是好事,可苦了自己就不值当了。虽然他明白自己是个下人的身份,但若是三小姐真的受了欺负,他还是能为三小姐撑腰的。 张文山仔细注意杨柳的表情,问道:“小姐和姑爷处得还好吧?” “嗯。”杨柳点头。面对这么一位真正关心自己的长辈,杨柳实在不愿让她和李聪之间发生的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去打扰老人的安宁。多年在外读书的她已经养成了报喜不报忧的习惯,而且杨柳相信她和李聪之间的事她能解决好。 张文山心里有了底,一提起跟姑爷有关的事情,小姐就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看来两口子是闹了别扭。可两人都已经是夫妻了,难道小姐想着和离? 张文山被心里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虽然得知三小姐要下嫁到农户的时候他是有些替她惋惜,可出嫁的女子就该从一而终。夫妻间吵吵闹闹就过去了,哪犯得着为一点小事就闹着和离? 估计跟罗氏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杨柳起身要走。张文山从一个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鼓鼓的包裹,交给杨柳,笑道:“老奴记得三小姐最爱吃福记的桂花酥和窝丝糖,特地准备了一些让三小姐尝尝。” 想到来之前跟铁柱的约定,杨柳将装着糕点和糖果的包裹接了过来,却意外的触摸到一个鼓鼓的荷包。杨柳愣了一下,随即将荷包推了回去,道:“张伯,糕点我就收下了,银子我还有,要是真缺银子使了,我一定开口。”语气虽轻,态度却很坚决。她又不是真正没有一点生活能力的娇小姐,有手有脚的还养不活自己? 张文山没有多劝,亲自送杨柳到了门口。 “小姐,夫妻之间没必要分个你强我弱,退一步,回头看看你会发觉你当初所在意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杨柳的表情微微一怔,随即偏头看了看张文山,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因为长时间低头,脊背已经有些弯了。杨柳突然感觉鼻子一酸,她明白这不是她的感情,是这具身子残留的情感,杨柳点点头:“我明白了。不过...张伯,你不打算去外面走走看看吗?” 杨柳知道,张文山签的并不是死契。 张文山也不是不明白杨柳话里的意识,可他已经习惯守护一个人,以前是她,现在是杨柳。若是让他抛掉这一切离开,他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摇了摇头。 杨柳忽然有些明白老妈为什么一面咬牙切齿的骂自己未曾谋面的老爸是不负责任的混蛋,一面又婉拒人家说媒的好意。舍不得,放不下,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个和那人有着直接血缘关系的人,需要她陪着长大。 想到这里,看着这个有相似命运的张文山,杨柳认真的朝他鞠了一躬,每一个认真去爱的人都值得尊敬。 杨柳没有任何负担的离开了,没有再回头看张文山一眼,成熟的含义有时仅仅是不让人牵挂。 属于张文山的爱情已经结束,她杨柳的,还要努力。 第三十六章 杏子酱 36 疾步赶到约定的地点,杨柳等了一会儿罗氏才出现。罗氏赶紧连声道歉,杨柳笑着说没关系。回去的路上,两人说话的氛围陡然变得很轻松,罗氏也能接上话,明明话题还是差不多,但罗氏发觉杨柳的笑容里多了些东西,让她们之间的距离缩小了。 岔路临分别前,杨柳从包裹里拿出一封糕点递给罗氏,让她拿回去给两个孩子吃。罗氏推拒几次,见推辞不过就收下了。 拐个弯,杨柳看着那道熟悉木栅栏院门,暗中握拳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 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杨柳的大腿,杨柳吓了一跳,低头一看,铁柱正扬起那因为擦汗抹得的东一条西一道黑线的小脸,亲热的叫了声:“五婶。” “哎呦,我们的铁柱鼻子流汗水了。”杨柳笑着打趣道。 这天气早上还有些凉,中午却热得冒汗,铁柱又爱到处跑,玩得满头大汗的,这一冷一热就有些受凉,这会儿鼻子正流鼻涕。被杨柳这么一打趣,铁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吸了吸鼻子,鼻涕还是流了出来,他撩起袖子就要擦。 “别动。”杨柳赶忙阻止了,掏出手帕给他擦了鼻涕,又叠了几层放好,打算拿回家再洗。这时铁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五婶,你买到糖了吗?” 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跟着铁柱一起玩的四五个小子也走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是黑黑的汗迹,嘴里喊着杨婶婶。杨柳笑着应了,带着几个小子去老槐树那里打了水,帮他们洗了手,一人发了一块叮叮糖,就让他们各自回家吃午饭了。杨柳才发现,除了两封点心,张文山往这包裹里装了各式各样的糖,大概是考虑到李家孩子多,或者糖比糕点存放得久些吧。 铁柱伸出舌头舔了舔手心的糖块,有些不满的说道:“五婶,你怎么把糖分给他们?!”铁柱是个护食的,到他手里的东西就没见他拿出来过,要是不分给大牛他们几个,他就能多吃几块,而且刚刚他跟他们打架打输了,就是他们欺负自己了,凭什么他们也能吃到糖,铁柱很不满。 “好东西是要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的,铁柱难道是个小气鬼?” “当然不是!”铁柱立即抬头挺胸的表明自己不是小气鬼,随即又没了气势,弱弱道:“那下次可不可以给他们少分一点,一点点。”铁柱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点点距离看着杨柳征求意见,同时鼻子一皱,将要往外流的鼻涕吸了回去。 杨柳好笑的看着铁柱,却也没再多要求,点点头。她知道铁柱这么做算是巨大让步了,孩子还小,一点点教也行。她牵起铁柱的手,道:“走吧,咱们回家,回头五婶给你做张帕子,以后别用袖子擦鼻涕了,知道吗?” 铁柱用力的嗯了一声,笑眯眯的舔了舔手中的糖块,真甜。 即将推开院门前,铁柱一改慢悠悠舔糖块的动作,一口将手心的糖块含在嘴里,几下咬碎,吞进肚子。杨柳就那么一手靠在院门上,一手牵着铁柱,侧着头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铁柱几口咽下去,再对杨柳晃了晃他有些泛黄的牙齿。 杨柳忽然觉得要改掉铁柱吃独食的前路艰难。 还不算太忙,李强和李聪也中午回家吃的午饭。早上何氏有吩咐过要肉菜,文氏特意烧了个兔肉。野兔的草腥味很重,文氏却不大懂如何去草腥味,反正都是肉,就照着炒猪肉的做法做,杨柳吃不下去,只夹了一筷子便不再动了。她看了看其他人,却发觉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杨柳还以为自己的味蕾出了问题,夹了筷子咸菜疙瘩,但立马她就往嘴里灌了几口稀饭,这一定是坛子最下面泡得最久的萝卜切的,味道是咸的,自己的舌头没出问题。 饭后,当值的收拾碗筷,其他人都趁机去眯一会儿,铁柱玩了一上午也被何氏拉去睡午觉了。杨柳没有午睡的习惯,招呼几个同样精神奕奕的小的来帮忙做杏子酱。杨柳给几人分工,巧巧和大山一个洗,一个清,她就负责刀工部分――将杏子切成两半,挑出杏子核,再切成小块。 杏子很多,杨柳只等木盆差不多满了就不做了,杏子酱这种东西毕竟不是主食,也不一定有人喜欢,再说天气热没发冷冻也不能久存,所以她也不敢多做。背篓里还剩下大概一小半,杨柳又从中挑挑拣拣的选了十几个看着不错的扔进的泡菜缸里,不是有泡李子吗,说不定泡杏子也能成功的。 剩下的杏子就全部挑出核,果肉全部倒进了粪坑里当粪肥。虽然辛辛苦苦的背了老远回来,最终还有些进了粪坑,反正都是酸的,掉在地上也算是给土地增肥,到哪里不一样,杨柳这么想想就释然了。 要想做出杏子酱好吃,首先就要保证锅里一点油腥味都没有,杨柳把烧水的中锅狠狠刷洗了几遍才让巧巧加大火。 若是买了砂糖腌制二十分钟味道会更好......杨柳只得将切成小块的杏子倒进锅里再加入水,因为杏子酸,杨柳往锅里放了很多糖,张文山给她的每种糖她都放了,带果仁的,超甜的统统都倒了进去。大火煮开,又转中小火慢慢熬至粘稠,就是要一边煮一边不停的搅拌。杨柳一边搅一边和大山巧巧两个拈糖吃,几乎把每种糖都尝了个遍,杏子就酱慢慢成形,一股酸甜的果香味就往外冒。 “真香。”巧巧吸了吸鼻子,踮起脚尖看着锅里嫩黄的果酱,笑道:“颜色也好看。” “还好吃呢。”杨柳去把锅里的火灭了,笑道:“等做出来,把它抹在馒头上特别好吃。” “那还要好几天呢。”巧巧掰手指数了数,他们家除了农忙和过年过节,饭桌上很少有大鱼大肉或是馒头,奶奶说平时随便吃点就行,农忙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虽然农忙辛苦,但小孩子也还是盼着农忙的时候饭桌上丰盛的菜色,尽管他们还是吃不饱,但比平时幸福多了。她有些担心的问道:“不会放坏吧。” “不会。”杨柳一边答道,一边脑中闪现各种冷藏的土方法,她想到自己那个恒温的空间,不知道有没有保鲜的作用。哎,都怪这空间太不给力了,她连探索的兴致都没有,现在对这个空间的认识都只是它存在和它什么形状。 存放杏子酱的容器以玻璃瓶最佳,不但视觉上好看,还可以分几个小瓶保存,这样吃的时候开封一小瓶在几天内吃完不容易坏掉。可是根本没有玻璃这东西,杨柳只得找了个小陶罐提前用热水烫过,彻底晾干。等杏子酱自然降到八十度左右的时候舀进陶罐里,再密封好,再放进一个盛了凉水的木桶里冷藏。 第三十七章 和好 37 杨柳和巧巧在灶房忙活的时候,大山已经将杏子核在细竹蔑上摊开晾晒了,她们在灶房忙活,大山也不好干站着,晒了杏子核,又将院子扫了扫。 做杏子酱前前后后花费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现在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又没事可做,杨柳就让大山和巧巧两个也去眯一会儿。她将灶房里规整一番,看了看因为洗杏子空了大半的水缸,从找出扁担和水桶就去往老槐树那里。木桶是实心的,很重,杨柳担在肩上摇摇晃晃的,空桶都这样,那要是装了水岂不是得摔跤?杨柳尝试着找出平衡,试了几次果然好多了。她将木桶放下,揉了揉肩膀,扁担太硬有点硌肩膀。本来准备找块厚布垫在肩膀上的,想到李聪在那屋休息,杨柳还是决定不进去吵醒他。大不了少挑点,多跑几次。 这个时节已经开始有蝉叫了,走在路上给人一种提前进入夏天的感觉。杨柳挑着空桶一路摇摇晃晃的走到老槐树下,几乎家家的院门都是紧闭,听不到鸡鸣狗吠,也听不到孩子的吵闹声,大概都在午睡。杨柳将桶放下,嘶了一声,看四周没人,将右肩那边的衣服微微掀起一些,看到那里的皮肤已经红了。瘪了瘪嘴,果然是身娇肉贵的主儿,典型的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小时候外婆所在的农村也有很多露天水井,要么就是用石板搭个简易的棚遮灰要么就是向下的石阶到底,都不是这种用石板砌了个高出地面大概膝盖高的圆栏。水井旁边搁了一只带绳的小吊桶,绳子的另一头用一块小石板压在井沿上。自然看了贞子,杨柳对这种井就有点犯怵,手撑着井沿慢慢往里探头。忽然一顶草帽扣到她头顶,杨柳大叫了一声跳起来,双手握拳紧挨着下巴闭上眼,却并没有其他动静。杨柳睁开一只眼,只看见一只男人的手出现在她的面前,在杨柳愣神的时候已经麻利的打了一桶水上来。 是李聪,杨柳没看到来人的脸却敢肯定是李聪,只是一种直觉。 她松了口气,伸手将头上的草帽扶正,看着李聪将吊桶里面的水倒进木桶,再把吊桶放下去打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李聪弯着腰,微微抿着唇,像是全神贯注的在打水,连眼睛都没往杨柳的方向瞟一下,而杨柳也只站在旁边看着他打水,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李聪担着水走了好几步,还是没有听见杨柳跟上来的声音,他才转身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杨柳。李聪嘴笨,知道上次面子思想作怪,没有在第一时间为杨柳鸣不平才导致两人现在相敬如宾的局面。昨夜里他盯着杨柳的后脑勺看了半宿,几次想开口道歉,话到跟前却张不开嘴。本来两人的关系已经进了一步,他甚至可以揽着杨柳的腰睡觉,现在反倒不如刚成亲那几天。他一直想找个机会道歉,没想到杨柳也在气头上,偏偏躲着他,他倔劲上来也跟着她演戏。却没想她不但主动挑水还把头伸到井里...... 李聪吓了一跳,难道杨柳有轻生的念头?那时他只感觉心砰砰的跳,却还是假装若无其事的将草帽扣到她头顶...... “我错了。” “对不起。”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又同时笑了起来。 一旦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就没什么好难说得出口的了,两个人像是开检讨会似的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假话说得杨柳都忍不住笑弯了腰。 “娘子,二嫂说你坏话的时候我没帮你,是我不对。” 杨柳笑意收敛,正色点头:“是你的错。” “......”娘子这是不打算原谅自己了。 “身为丈夫,在妻子受到侮辱的时候不是想着为其抱不平,而是忍气吞声,这是懦夫的表现。在嫁到你家之前,我没吃过你家一粒米,没喝过你家一口水,更不欠你什么,我行得正。我并没有做错什么,这是对我不公平的待遇。我不喜欢大吵大闹却并不是个受气包。”杨柳表明自己的立场, “娘子,我们是一家人。” “是一家人。”杨柳并不否认,“但一家人也有亲疏,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比不上你的二嫂,这点你不得不承认。” 李聪沉默,是他做错了。 “我也有错,我只把对我好的人当做家人,包括秀秀,还有...你。” 在听到秀秀的名字时,李聪就有些愣神,第一个居然不是自己?当他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却注意到杨柳说这话时候的停顿,心里正百般不是滋味的时候却发觉自己的亲人根本不在她的家人行列,李聪这下子真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了,耳边有蝉叫个不停,最终李聪有些苦涩的咧了咧嘴角。 “抱歉,我知道很伤人,但......”杨柳忽然发现自己无法说下去,她穿越到这个世界,顶着杨柳的皮囊和身份然后再说张菲在现代的那个版本?太匪夷所思了,甚至说出来杨柳都会认为在听别人的故事。或许有一天她会开诚布公的告诉李聪关于真正的她的故事,但那还只是或许,现在她只能说三个字,“对不起。” “不!”李聪忽然抬起头,认真的说道:“娘子,我会加倍对你好。” 杨柳笑着点头:“我也会试着去爱他们。” 李聪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他们”指的是谁后,他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杨柳嗔怪道:“还不回家,水一直担在身上不累吗?” 杨柳走在左边,李聪右肩挑着水,他偷偷的瞄了几眼杨柳,左手紧张的在裤缝的位置蹭了蹭,忽然一把捏住杨柳的手,立即腰杆一挺,假装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杨柳有些好笑的看了看他,也没挣脱,任由他牵着。这种无声的允许立即让李聪得寸进尺,他伸出大拇指在杨柳的手心里摩挲,刚刚动了两下,却忽然停止了动作,但握着杨柳的那只手的力度大了些。 (怎么感觉像小孩子过家家) 第三十八章 下地风波 (问一个问题,古代那些女子将贴身衣物晾在哪里?) 等杨柳的能勉勉强强应付厨房家里的一摊事情后,这天下午便被拉进了地里。 现在正是小麦成熟的季节,半黄的稻穗在微风中整齐的摇曳。一大片的一大片的,微风拂过,麦浪涌动,煞是好看。不过现在杨柳可没有欣赏的心情了,她戴着破了檐的草帽弯着腰在麦地里拔草。小麦的高度差不多到她膝盖上七八公分,这一弯腰,麦芒就对着脸,一不小心就划出一道细细的红印子,太阳晒在脸上,被汗一湿,特别刺激皮肤。杨柳从没有下地干过活,过个十来分钟就得直起身子,捶捶腰,擦把汗。 文氏看不惯,偷偷的拽了拽小何氏的衣袖,示意她看杨柳:“看她娇气得那样。” 小何氏没有说话,杨柳刚嫁进来几天,何氏就让她也跟着下地。小何氏知道何氏是想给杨柳下马威,别逞着自己是城里姑娘就这不做那不做,小何氏也不想多个跋扈的弟媳,遂点点头。自打李威过世,小何氏就再也没让她下过地。今天本来她是可以不来的,没想到文氏看着说话客客气气,绵里带刺的把自己讽刺了一番。她一时气不过才来了,这会儿腰也酸,听文氏要拉赞同的话,将袖子猛的抽回来,理也不理。 文氏张嘴无声的骂了几句,看了眼何氏,又低头拔草。 这个时节地里的野草也差不多到成熟落籽的时候,有一个叫野麦的东西,长得和麦子也差不多,繁殖得厉害,不得不拔掉。杨柳虽然已经懂得分辨,这密密麻麻的的东西还是拔错了十几株,每次一拔错余氏就阴阳怪气的嘲笑她,让杨柳不得不怀疑余氏是不是得到了何氏的真传。杨柳恼怒的瞪了余氏一眼,脚步一转,拿屁股对着余氏。 小何氏见了不由得劝道:“五弟妹,不用着急,慢慢来,谁也不是一天生就会这会那的。” “头次下地都这样的。”文氏也安慰道:“我刚下地那会还没弟妹你学得好呢。” “三弟妹这话说得可真好,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哎,老天爷果然是公平得很,不会让一个人把啥好处都享完了。”余氏的语气里更有种,文氏一向仗着自己能生,在婆婆面前有几分体面,就对自己这个二嫂常常“温柔一刀”。杨柳又是个年轻漂亮出身好的,惹得李武三番两次的特殊关怀,这也不是个好的。她这话既打击了杨柳,又把说话的文氏也囊括了进去,一箭双雕的事情做起来果然很有成就感。余氏卷着草帽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好整以暇的准备看文氏和杨柳狗咬狗。 果然,文氏急忙摆手解释:“五弟妹我可没这个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杨柳抬头看了看余氏和文氏,淡淡的说了句“我知道。”就又埋头拔草去了。她也不知道文氏的话里究竟有没有这个意思,毕竟从语气上听得出来很和善,杨柳也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不然那自己岂不是像嫁进了一个四面楚歌的环境,多惨啊!她可不认为自己有把握安然无恙的突破重围。至于余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副看好戏的心态等着我和文氏吵起来,我偏不让你如意。 文氏见杨柳一副不愿多说的表情,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她听进去没有。她是当面夸人背后骂娘的性子,表面功夫还是做得挺好的,看起来人缘不错,但深交的根本没有。她也不在乎,男人,儿女,她都抓在手心的,她又不靠那些外人,何必管那么多呢?对杨柳这个弟妹,她也是处于观察阶段,说不定哪天她爹娘想起就给点实在好处啥的呢?她和她处得好些,也能沾沾光,所以对孩子们亲近杨柳,她也不阻止。可就在刚刚,余氏就险些把以前营造的和气氛围破坏掉了。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余氏这个罪魁祸首的嘴贱,文氏便狠狠剜了余氏一眼,脚步重重一跺,也拿屁股对着余氏。 这就完了?余氏脸上的表情一敛,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正要再煽煽风,却只看见对着自己的两个屁股,干啥,无声的反抗? 余氏嘴角狠狠一抽,也拿屁股回对着,三妯娌间一时三臀鼎立。 秀秀是一向站在杨柳这边,看这边气氛尴尬,不由得对三妯娌之间发生的事情一直不置一词的何氏说道:“娘,五嫂是第一次下地,我看还是让她多歇会儿吧。” “哟,小姑,二嫂当年进门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体贴过二嫂哦。”余氏尖酸的声音到得很及时。小没良心的,二嫂当年这么照顾你,杨柳才进门几天啊,你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秀秀撇嘴,你本是农村姑娘,下地是经常的事情,成亲过后一个月你也才在菜园子里走走,再者你刚进门没多久又怀了狗蛋,哪里下过几次地。三嫂是个镇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进门也不过半月的新媳妇,就跟娘到地里来了,要做就做,嘴上一句抱怨也没有。不过这话她只能心里说说,可没法当着余氏的面说出来。 文氏刚刚间接得罪了杨柳,这会儿立即跳出来打圆场:“娘,五弟妹毕竟刚学,哪有这么快上手的,就一下子整伤了,歇会儿再干也不耽误工夫。” “好了,五媳妇,你歇歇吧,把我们拔好的野麦也带出去,扔到田角一堆。拔错的麦子把麦粒剥出来喂鸡。”何氏发话。 “哼,就会在婆婆面前装好人。”余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又弯腰去拔草。 “娘,我也歇歇。”秀秀也不等何氏点头,停下手中的活儿,笑嘻嘻的帮杨柳拣捆好的野草。 眼角瞥见秀秀已经快到自己身边,小何氏连连摆手:“秀秀,放这就行了,待会儿大嫂自己拿出去。”边说还伸出脚把地上的野草往自己这边拨。 “我都到这里了,也不差这会儿工夫了。”秀秀摆摆手,便把几捆草搁到臂弯处夹紧。 杨柳听见了只看了余氏一眼,这文氏挺好的啊,真不知道为什么余氏老是说她装的。小何氏本就是何氏的亲侄女叫儿媳妇,又不恃宠而骄,对自己也很不错。 “五嫂,你这样把麦粒剥出来,喂鸡。”秀秀一边说一边做着示范:“喏,像这样,速度快。” 杨柳认真的看了几眼,点头:“我知道了。” “五嫂,你别怪二嫂,二嫂虽然爱记仇,嘴上不饶人,心眼还是不坏的。”秀秀怕杨柳生气,开口劝道。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两妯娌间互相膈应,这日子过得也不舒坦不是。余氏做了秀秀十几年的二嫂,她的脾气秉性秀秀都了解,也都不算坏,可至于为什么老是针对五嫂,她还是有些迷糊。难道是嫉妒五嫂是镇上的?可四嫂也是镇上的。唔,难道是因为五嫂住在屯子里,二嫂先进门,她才好拿捏五嫂些?秀秀越想越觉得头大,还是他好,家里就一个小姑子,秀秀抿嘴偷乐了一下。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以后总会知道的。”杨柳笑笑,却并不把话说死。 “呀,这捆里面怎么拔错怎么多?”秀秀忽然讶声说道。 余氏的耳朵尖,猛的一抬头,差点没把草帽扬飞:“除了五谷不分的,咱们这儿还有谁能犯这种错?” 一听这话就是针对自己,杨柳也不是个软乎性子,将手里的草扔在地上:“二嫂,有话就直说,别整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我是拔错了一些,但这捆不是我拔的。” “哟,咋还不是你了。咱们这儿除了你,哪个不是打姑娘时候就下地的,这野麦每年都要拔一茬,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出来到底是不是野麦。”余氏对杨柳的不满是直接摆在明面上的,当下就挑明了。 “五弟妹,你第一次下地,拔错是难免的,我们也不会说你什么。但拔错就是拔错了,这抵赖可......”小何氏摇了摇头。 十多年没有下地,要不是何氏在前面领着路,小何氏还不知道哪块地是自家的了,更别提分不分得清哪是野麦哪是小麦了。她仗着自己多年前那点微薄的下地经验,拔草的速度倒是快,拔得却还不如纯新手的杨柳。也没有人像余氏一样盯着她,她不动声色的将拔错的麦子折短再塞到一捆草的中间,外表上让人看不出端倪。原本她想自己抱出去不被别人发现,没想到秀秀将她和其他人拔的草都抱了出去,这下混在一起也认不出谁是谁的,她又哪能承认?这黑锅也只能注定是杨柳背了。 杨柳眯了眯眼睛,小何氏这样说总让她有种欲加之罪的感觉。她站起身,将自己捆的几捆野草和秀秀发现的那捆草提了起来:“看好了,这是我捆的,这是秀秀发现的,你看看像我做的吗?” 杨柳手也不大,每次都是一手握不住了就捆起来。她又不会捆,只得从里面挑一些较长的野草,像系鞋带一样捆起来,这样看起来既费时又有些不伦不类。而秀秀找出来的那捆显然是个把式捆法,也明显比杨柳捆的大一些。 余氏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倒是小何氏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等杨柳的视线扫过去,她才对杨柳笑着点点头。 第三十九章 又闹 39 回到家,杨柳屁股挨着凳子就懒得动弹了,真的太累了。她脱掉手套,一会儿捶腰,一会儿捏腿,本来还想再歇歇的,反倒出了一身汗。 “今儿谁做饭啊,咋还不见动静?”余氏特有的大嗓门又在院门响起。 杨柳站起身,手撑着门沿,“是我。”中午明明是自己做的饭,现在又在这里明知故问,真不知是健忘还是故意。不过答应了李聪去试着爱他的家人,杨柳也耐着性子没有发作,只淡淡的回答道。 “那还不赶紧麻利点,你二哥和侄儿今儿回来,难道还要饿着肚子等你做饭不成?” 杨柳算算日子,今天是狗蛋沐休,下个休息天家里的麦子就能割了,又恰逢月末,有三天的休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杨柳也没搭话,看了看灶前发现柴不够了,就去后院抱些块柴。 余氏站在院子里拿着一条长的干帕子打打身上的灰,又抬起胳膊闻了闻腋下,脸上有一丝烦闷闪过。她夹紧胳膊,对手上不空的杨柳说道:“先别忙,给我烧锅水洗个澡先。” 杨柳将一抱柴扔到灶膛前,拎了个菜篮子就转身出来,“眼瞅着时候不早了,二哥和狗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不能饿着吧。我这赶着摘菜做饭,二嫂你就自己烧下水吧。喏,柴我都帮你抱好了。”杨柳拿余氏自己的话回她,她又不是丫鬟老妈子,余氏那是什么态度,有手有脚的还闲着,非得让别人烧,占便宜习惯了吧。 说完,杨柳也不看余氏的脸色,挎着菜篮子施施然走了。 一开始杨柳没有顶自己,余氏还以为杨柳转性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呢。余氏冲杨柳远去的背影重重的吐了一口痰,转身就进灶房烧水了,要是冬天多好,穿得厚,十天半个月的不洗澡都行。她最怕过的就是夏天了,咯吱窝有股怪味很大,还很容易汗湿,夏天的衣衫薄,挡不住那气味溢出。每到夏天,她都要在咯吱窝下面垫几层布,而且每天必须泡澡,手上动作也不敢太大,三管齐下才能免除出丑。今天李武回来,十天不见,两口子免不得要亲热一番,总不能被这个怪味扰了兴致。余氏一边往锅里倒水一边还在琢磨待会儿用什么洗澡好,这样想着就难免分心,这不,一桶水有大半倒到了地上。 余氏扔掉木桶,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想避开,却还是有水泼到了脚上,她皱着眉抬起脚厌恶的甩了甩水。因为那大半桶的水,灶前的泥巴地也湿了一大片,被余氏扔在地上的木桶倒在泥浆里,沾了小半桶身的泥。余氏一手撑着灶台,伸出左脚将木桶勾了起来。她拍拍手,双手插腰看了着锅里的水,觉得洗澡也够了就直接坐到灶膛前生火烧水,再也没管那摊泥浆,反正又不是她当值,总有人收拾的。 杨柳摘菜一回来就看到的是这副场景:立在地上沾着泥浆的木桶,一大滩泥浆和女人的鞋印子,灶膛里的火还燃着,锅里冒出一股不正常的白烟,却不见余氏的人影。锅烧干了!杨柳脑子里立即反应出这四个字,她几步跑过去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只听见一声巨响,杨柳赶紧抱着脑袋蹲在一旁,接着便看见一股热浪夹着着更多的白眼立即冲天而起,等白烟少了,杨柳才敢凑过去看了看,紧挨着锅的水已经像煮开了一样冒着小小的气泡,不过谢天谢地还好锅没烧坏,杨柳赶紧将灶膛的灰退出来埋在柴灰里,又起身舀了一瓢水进去。 危机解除,杨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只感觉一股热气涌上了头,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瓜瓢扔到地上,黑着脸来到浴房,对着门就是几脚踹。不知道是余氏没把门栓串好还是人愤怒的时候力气特别大,杨柳居然把门踹开了,只听门板啪的一声砸到墙上,又反弹回来一些。杨柳收了脚,插着腰站在门外,吼道:“余氏,你给老娘出来!” 余氏也没想到门这么轻易就被踹开了,下意识的就将手中的洗澡布挡在胸前,张嘴叫道:“啊――” 杨柳更是满头黑线,刚刚自己动脚踹门的时候你都没反应,现在门开了还嚷什么嚷,是做了亏心事才不敢吱声的吧,“嚎什么嚎,老娘什么没见过,你那二两白花肉有什么好遮的?!” 虽然是图片的,但的确见过了。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余氏也缓过神来了,“杨柳你疯了,干什么踹我的门,我在洗澡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什么居心?” 杨柳显然没心情回答余氏,她盯着余氏,一手指着灶房的位置,大声道:“你给老娘出来看看你做的好事,特么的是人干的吗?啊。” 余氏也不甘示弱,吼道:“我做什么了,你对我大呼小叫的?!我还是不是你二嫂了,有没有点长幼。”她不过是把水洒在地上了,又没做啥坏事,就算何氏问起她也站得住脚,怎么的杨柳就敢对她大小声了?想到这里余氏的声音更大,“你不就是投胎投的好,托生在大户人家是个千金小姐吗,怎么的,就这么看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农妇,不顾嫂嫂还在洗澡就破门而入?人都是要脸的,一样的鼻子眼睛耳朵,你又高贵到哪里去了?!” 拉仇恨,余氏是绝对的拉仇恨!可偏偏杨柳现在发作不得。 “先把衣裳穿上,先把衣裳穿上。”杨柳指了指余氏的衣服,耐着性子说道:“你先把衣裳穿上咱们再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的错。” 杨柳觉得自己吼起来的声音就够大了,这余氏的嗓门一开,她才发觉自己是低估了余氏的能量,那身肉不是白长的,肺活量很足。余氏平时的大嗓门对她自己而言只能算是正常音量。这一嗓子传出去,又有好事的围过来了,杨柳只得先作罢喊余氏先把衣裳穿起来。她是生余氏的气,却也不会让她在众人面前没有点体面。 好好的享受被打断,余氏有些怨念的起身,她也听到了院子外有人高声问着发生什么事了,她再不情愿也只得慢腾腾的擦干水套上衣服。而杨柳已经主动把门拉上,又笑着将不请自入的村民“请”了出去,但还是有不少人围在院墙外等着看好戏。 第四十章 联手对外 40(今日双更) “看什么看,不用给自家的男人娃儿做饭吃啦,闲得慌就把自家的猪窝整整,就听不得人家家里吵两句,生怕漏了点啥没听到的,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就跑来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把自个儿娃?意?意粒??鎏址沟囊谎?!庇嗍弦怀鲈》康拿啪统磷帕晨醋盼г谠呵街芪y娜耍?旨?渲谢褂屑父隼疗抛铀菩Ψ切Φ目醋抛约海?12椿鹌?蜕侠戳耍?星勾?舻拇笊?档溃骸翱矗?惺裁春每吹模?共豢熳撸??灰?夏锶ツ慵颐趴诼钊ィ浚?p>在余氏眼里,她是未来的秀才娘,虽然暂时的沦为村妇,但怎么也轮不到这种好吃懒做的人来看自己的笑话。 人群中有几个女人的脸色变了,但余氏没有点名,她们也不能骂回去,一开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但周围的人那揶揄的目光羞得她们脸红,都微微有些不自在的低着头,心里有些恼怒,都是余氏这张臭嘴惹的货。不过余氏你可得自求多福千万别被她们逮着什么把柄,不然到时候看她们怎么对付她。 “哟,李武媳妇,火气挺大的啊,又不是我们招惹的你,别向我们撒气啊。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找谁去。”有人可不怕余氏,一少妇用手帕抵着鼻尖,有些不怀好意的笑道:“我看你这嫂嫂也当得够窝囊的,洗个澡还能被弟媳两脚踹出来。你这心也大,要是我,不刮她两个巴掌教教她做人的道理还真对不起自己。” 声音很甜,但说出来的话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杨柳细细看了那人一眼,二十七八的样子,保养得不错,皮肤白皙,往人群中一站就是耀眼瞩目的那种类型。穿得花枝招展,身上的料子比杨柳穿的差不了多少,头上足足插了七八只簪子,在阳光下有些晃眼,看上去生活挺富裕。杨柳还在想这是地主老财家的媳妇,却发觉不少男不怀好意的偷瞄那少妇。再细看了看,咦,那不是那天早上在河边碰到的那女人吗? “老娘要怎么做用不着你教!”余氏转头有些愤愤的看了眼杨柳,说话的这少妇是她的死对头,两人从小就不对付。两人在小叶村长大,又都嫁到李家屯,按理说是应该的相处得最好的,偏偏两人是天生的冤家。没出嫁前比吃用绣花,出嫁后比谁嫁的相公好。余氏嫁了个兄弟多的,虽然日子苦些,但有帮衬,头上也只有个婆婆,虽说嫁的是那家老二,却相当于长嫂。徐氏则是嫁了个有手艺的孤儿,兄弟没有但胜在有钱,又长徐氏那么多,自然心疼徐氏。两人算是个平手,后来她有个了儿子,徐氏是死了丈夫,但头上没婆婆,田地房子全攥在自个儿手里,每次出门都是体体面面的,哪像自己......余氏低头看着脚上穿了一半的鞋子,又不动声色的将鞋子穿好,输人不输阵。 这时杨柳说话了,“这位嫂子不窝囊,打扮得漂漂亮亮光光鲜鲜的,就是挑拨离间的事没少干,别人又吵又闹的,你在旁边呐喊助威,别人越惨你越高兴。心里扭曲了不是?咱们这屯子里怕是哪里都有你吧,你咋这么有时间呢?你到我家可不是几步路的功夫,你图个啥呢?”杨柳最不爱看别人家笑话,打架拌嘴什么的,牙齿还咬到舌头呢,人哪能保证一辈子不被别人说。可她不说别人,别人也休想借他人的手欺负自己。 徐氏哼了一声,甩了甩帕子,扭着腰说道:“我有田有地有房子有银子,我图你们这两三间破茅草屋?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那天的事情徐氏也不确定杨柳有没有看到她,屯子里并没有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她也稍稍安心了些,只是还是会偶尔在李家附近转转,以便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她好提前准备。听说是两妯娌拌嘴,徐氏就有些意兴阑珊,当初余氏嫁给李家老二她就猜得到这种情况,兄弟多了,心思也就多了,各自有各自的算盘,待在一个屋檐下还能相安无事?原本徐氏是不打算出声的,可看到余氏她就习惯性的要斗上两句。这一开口就想直接也把杨柳拉进来,管她有没有看到,一杆子打死算了。 “既然你不图啥,那你咋不多花些时间在自个相公孩子身上呢?我看这位嫂子将时间和金钱都花在打扮自己身上了,你家那位的衣裳上可是老大一个疤呢。”杨柳说得比较客气,其实她是看到那男人的裤子屁股上补的一个大圆疤,太瞩目了,不过这个位置...不太好说。 人群中有人笑道:“她哪里的男人,我们都叫徐寡妇,徐寡妇,她男人死了好几年了。” “没有吗?”杨柳有些疑惑,“那那天早上我看到从她房子里出来的男人是谁?” “哟,弟妹,你没看错吧。”余氏斜眼看了眼徐寡妇,大声附和道:“自打李虎子兄弟过世,徐妹子可是当着整个屯子的人拍着胸脯要为李兄弟守孝,一辈子不嫁的。当初咱们里正也正是因此才没把土地和房子收回来,不然她一个外乡人哪能在男人过世后还有田有地有房子住的。” “那可不是,我那口子还说徐寡妇是个重情义的,这世上有情有义的人不多了,要我有时间就搭把手。” “那是,一个女人过日子得多难啊,咱们这些做女人的当然得互相帮衬点。” ...... 杨柳满脸无辜的陈诉事实:“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天早上我的确看见这位嫂子送一个男子出去,很亲密呢。” 人群嗡的一声议论开了,寡妇,男人,这本就是个是非颇多的词语。徐寡妇有些气急败坏:“不知道就别瞎说,那是我娘家兄弟。” “哎呦,同乡十几年我居然不知道你还有个兄弟,真是打脸哦。”余氏假装拍了拍自己的脸,挑衅的看着徐寡妇:“就算是自家兄弟也不用很亲密吧。弟妹,你来给我们说说,是怎么个‘亲密’法。”余氏故意在“亲密”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心里也为杨柳,什么叫 杨柳有些讪讪的揉了揉鼻子:“不用了吧。”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人是寡妇啊,她这是无意间撞破了一件地下情? 杨柳这时候不说是不想让人太难堪,却不知她的不说才让众人脑中更是浮想联翩。 徐寡妇暗道糟糕,她只顾着杨柳是个外来的新媳妇,却忘了余氏对自己可是知根知底。她由奶奶养大,哪来的什么兄弟。这下穿帮了。 人群中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余氏有些得意的看了眼徐寡妇,这才高声说道:“哟,各位姐妹们要小心了,银子千万得攥在自己手里,别辛辛苦苦的赚了银子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花的,人家一句‘好哥哥’就兜得自家男人心甘情愿的把银子掏出来买这买那。打扮得跟个姑娘似的,谁不知她那点根底?对自家男人也要看紧点,咱们这些整天在地里刨食的黄脸婆可比不得那些细皮嫩肉会发嗲的小娘皮,万一哪天领个小的进门,你还没地儿哭去,甚至还要给她腾地方。” 被徐氏压了这么久,余氏此刻终于有种翻身做主的感觉,她深呼吸一口,天啊,今天的空气真好,阳光也很温柔,风轻轻柔柔卷起她一丝没簪好的头发...... 原本打算看热闹的农妇立即将目光落在自家男人身上,看他是不是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瞄徐寡妇。屯子里有个俏寡妇,她们开始也担心自家男人跑去偷吃。因为住得远,徐寡妇也甚少出门,她们也渐渐放松起来,有什么事还会搭把手,毕竟一个女人过日子太难了。原本也没在意,听余氏这么一说,她们都有些不善的盯着徐寡妇,有哪个寡妇寡居的时候还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简直就是引人勾搭嘛。自己跟自家男人一个炕头睡了十几年,生了娃又操持家里,再也不比姑娘的时候水灵了,这时候要是有个俏寡妇小指那么一勾...... 站在这里被屯子里的人指指点点的,徐寡妇哪还有什么脸待下去,狠狠的剜了杨柳和余氏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晕,这都不到3k) 第四十一章 兄弟 41 一场以余氏和杨柳两妯娌之间吵架的好戏最后演变成两妯娌间共同对敌,杨柳本是无意,可看着院子外面走得干干净净的人群,她突然发现事情这个走向还是挺好的。 余氏和杨柳本来要吵架的,这刚刚联手对了外敌,貌似再吵也不对。两人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外愣了一会儿,几乎同时转头。 “我去倒洗澡水。” “我去煮饭。” 若不是余氏僵硬着一张脸,杨柳差点要笑出来。话音一落,两人转身各做各的。 杨柳把洒在地上的菜拣进菜篮子,又将菜篮子放在案板旁边的缸帽上。铲了一铲子柴灰轻轻撒在泥浆上,又用脚踩了踩,这时余氏忽然走进来,看到杨柳正在处理自己的残局,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我来拿桶去洗洗。” 杨柳点点头,熟练的摘菜,洗菜,切菜。余氏收拾完浴房,也主动帮忙烧水煮饭。看着锅底有些焦黄,她问道:“这是......” “你舀了洗澡水后忘记退柴。”杨柳淡淡的解释道。 余氏明白刚才杨柳为什么那么大火气了,顿时不做声了。拿着锅铲将烧焦的锅底铲了铲,又一连刷了好几遍锅,直到刷锅舀出来的水才没黑渣了,才重新点火烧水准备做饭。 听到风声的李家一家人此时也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预料之中的吵架声并没有出现,通过打开的院门看到的是余氏正把鸡关进鸡圈,杨柳在屋里做饭,虽然两人都没说话,但不像吵过架的样子。至少秀秀知道余氏要是和人吵过架,肯定会歪在炕上不下来,而不是想现在这样还做事。 秀秀故意大声说道:“二嫂,五嫂,我们回来了。”意在提醒两人就是对双方再有什么不满的也要在娘面前收敛。 “娘你们回来了。”余氏首先笑道。 何氏点点头,杨柳系着围裙也跟着出来了,一一打过招呼。 李聪手上脸上都还沾着泥浆,正焦急的看着杨柳,后者笑着轻轻摇头表示没事,李聪这才释然。 这个时候回来自然不可能再去地里,余氏打了热水出来让其他人洗脸,李聪则不好意思的往地里去了,刚刚听说杨柳和二嫂吵得厉害,他二话没说扔下手中的家伙什拔腿就往家跑。这好不容易才安生几天,可别又闹这闹那,现在三哥还一个人在地里呢。 杨柳则又去灶房忙活。 李武和狗蛋回来的时候,饭已经煮好焖在锅里,菜也都切好只是还没炒。余氏自己烧火,杨柳炒菜,两人搭伙很快弄了个六菜一汤。 饭吃到一半,李武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何氏:“娘,这是我们这个月的月钱。” 何氏拿在手里掂了掂,惊讶道:“咋这么多?” “这不是家里农忙了,要用钱的地方肯定多,怕不够用我就支了一个月的工钱。” “那咋行,你也还要用的。请客吃饭,狗蛋的笔墨纸张哪些不要用钱的。”何氏说着就要解开钱袋子把多的钱还给李武。 李武一把捏着钱袋子的口,摇头道:“我吃住都在店里,平时也花不着多少,要应酬的银子我都留出来了,娘你就收着吧。”李武又转头看着李强和李聪,笑道,“店里忙,我也没法走开,这段时间家里就要让两个弟弟多辛苦辛苦了。” 李强和李聪两兄弟忙放下碗筷,点头应了。 李武又看了看小何氏几人:“各位嫂嫂弟妹也要多担待些,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们费心了。” 一众女眷也是点头应是。 李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娘,我们等会就把钱交给您。”原本是每个月月初交月钱的,家里农忙也是应该提前交上去,免得急用手里没钱。李武这么做才让李聪发觉自己考虑得不周详。自打成亲后他还没上过几回山,打的猎物也大多是留下来吃了,根本没什么进项,怕是得从以前攒的银子里出了。想到这里他有些歉意的看向杨柳,当初把钱匣子交给杨柳保管,不但一文钱没进还要倒往外拿......感受到李聪的歉意,杨柳善意的笑笑,交月钱本来就是应该的,她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李强放在桌下的双手不自觉的搓了搓,看了看何氏,有点为难道:“娘,我......” “行了行了,家里活儿忙,你和老五两人这个月的月钱就免了。”何氏忙出声打断。到底是自己亲生儿子,让他当着那么多兄弟嫂子的面坦言自己囊中羞涩,对一个男人而言那是多大的伤害。何氏知道李强老实口拙,没那么多心眼,除了侍弄庄稼编几个筐外也没啥手艺,自家孩子又多,每个月一百个钱也是个很大的负担。闲的时候还能找点活干,农忙的时候哪有什么进账。都是儿子,何氏表面上都得做到一视同仁,她也不是没暗地里塞给李强一些钱,但他都拒绝了,说这是他应该交的,而且明交暗给的对其他几个兄弟也不公平...... 其他几个兄弟也不是傻子,每个月用多少钱心里大致都有数,这个家不好当啊...... 何氏又抬头看了眼李强,不是不过才二十五六岁,李强的双鬓已经有些白发了,何氏觉得有些鼻子有些酸,忙掩饰着低头吃饭,都是自己的儿子,她几个儿子走出去保证不知情的人都会以为李强才是老大。生很容易,活下去难啊。 都是成了家立了业的儿子,凭什么就自己这房交月钱?余氏张嘴就要反驳,李武忙瞪了她一眼,示意她收敛点。几个兄弟里就他混得好些,李武心里自然是有些小得意的,有时候说话做事也会带点压人一筹的气势。但得意归得意,兄弟还是兄弟,兄弟之间可以吵可以打,面子不能不顾及,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去打他兄弟的脸。 老三家是什么状况李武也不是不知道,他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分店掌柜将老三安进米店还是可以的。可这小子干了三天就气鼓鼓的辞工了说是受不了欺骗人。米店为了赚更多的钱,有时候会将陈米当做新米卖给不懂的人,可李强接受不了骗人,说宁愿回家种地也不愿做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到底是没经过事啊。 第四十二章 炫耀 42炫耀 “行啊你,财大气粗的地主啊,一出手就是两个月工钱。”余氏帮李武擦完脚,没好气的说道:“按规矩咱们每月上交一百文就是了,那这笔钱咋算?” 李武哼着小曲躺在炕上,头枕着双手,曲起一条腿翘着二郎腿晃啊晃的,斜眼看了余氏一眼悠悠的回了句:“妇道人家,不懂就算了,瞎问个什么,爷们做事还要跟你禀报?” 余氏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帕子摔在地上,阴阳怪气道:“也是,我这么个黄脸婆说的话哪有人听啊。我嫁给你十多年,跟你吃苦受罪,一大家子顿顿稀饭咸菜挤一间屋子,现在多问两句就嫌我烦啦。您现在是掌柜的,有身份有银子,可看看自家婆媳,好几年了连件新衣裳都没添置,我嫁给你是图个啥?我不是你家的人,装什么高人?” “行行行,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李武一下子坐起来,有些不耐烦的妥协道。上了年纪的女人就是麻烦。 他刚刚交给何氏的荷包看着多那是因为他全换成了铜板,总共不过二百来个,也就是他们两个月的生活费。他知道何氏的性子,绝不会当面打开看的,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把当家大哥的姿态拿出来――我是因为忙才没法帮家里的,可我在忙的同时还不忘家里,银钱我是准备好了的。大头他都自己揣着,他想在三十岁前更进一步不能没有点应酬,而且狗蛋读书他也得出大头,他知道,何氏更知道,即便荷包里连一百个钱都没有何氏也不会嚷嚷出来。何氏的晚年还是要靠他的。 “这掌柜的果然没白当。”余氏笑着称赞道。 “你以为跟你似的,头发长见识短。心里兜不住事儿,有点啥都嚷嚷出来了。”李武又慢慢的躺回去,“幸好咱家里没有那心思狠毒的,不然以你的性子,早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余氏撇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将洗脚水倒了出去,自己洗漱去了。 吹了蜡烛,余氏只穿着肚兜,一手搭在李武肩上,用自己的丰满蹭李武的背,李武动了动说道:“早点睡吧,我既然回来了,明天还得下地去意思意思。” 余氏黑着脸蹭的一下支起身子侧坐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武的背影,两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二十多天了不做他就不想吗?上回也是拿累当借口搪塞自己,到底是不想还是......余氏的神色未明,半晌才无声的躺了回去。 第二天除了几个小孩子,李家是全家出动去了地里。 狗蛋故意走到大山面前挺直了背。 大山乖乖的叫道:“文翰哥。” 狗蛋学着夫子的动作握拳抵着下巴干咳了一声,挺直了脊背,嗯了一声。 “文翰哥,你看我写的咋样。”大山将手中的木板往狗蛋面前一送。 狗蛋接过来一看,是《三字经》里面的几句,没有临摹书法大家的字,但字迹刚正,隐隐有锋芒,狗蛋惊讶道:“几日不见,你毛笔字练得这样好?” 大山有些不好意思:“我用的碳条。” 他倒是忘了这茬,笔墨纸砚在家里那是奢侈品,估计就里正家里备着。他读书从来不缺这个,狗蛋有些同情的看着大山,随即要去搂大山的肩膀,却发觉自己个子不够大山的高,只得改拽他的袖子,“你跟我来。” 大山还是第一次来狗蛋的房间,说是房间,不过是李武他们在自己屋里用木板隔了一个房间,书桌和床都在一个屋里,读书累了可以直接躺下。所幸屋子够大,狗蛋的房间也不小,李武还在靠南面的墙上掏了个小木窗,糊上明纸,阳光透进来,让狗蛋的房间看起来十分明亮。狗蛋拉着大山到书桌前站定,双手背在背后,扬起下巴有些得意的显摆:“看,这就是我读书的地方。” 这么一个动作因为狗蛋那突起的肚子显得有些滑稽。不过大山的注意力此刻全放在狗蛋的书桌上。上面摆放着书,纸,笔还有许多东西,他有些兴奋的伸了伸手却不敢碰,生怕自己粗手笨脚的一不小心弄坏了。 狗蛋却没管这么多,拿起一方外面有些粗糙的澄泥砚:“这是我爹给我买的砚台,二两银子呢。” “这是墨,比砚台还贵,别看只有这么一丁点,能用好久呢。” 接下来狗蛋又一一介绍了黑梓木镇纸,宣纸,笔挂这些小东西。 “你还没用过毛笔,看哥哥我怎么使的。”狗蛋坐在书桌前,拿黑梓木压在毛边纸的上方,挑起搁在砚台上的毛笔,沾了沾墨,背挺得笔直,左手按着纸,右手逮着毛笔的,胳膊肘悬空,刚写了几个字,狗蛋一下就把笔扔了出去。 大山正一边小声念着一边看得专心,冷不防狗蛋一个动作,他愣了两秒才小跑几步捡起来,抹了抹上面的灰,心疼道:“文翰哥,这笔好好的咋扔了?” “这支毛笔笔头开岔不能写字了。”狗蛋随意道:“没事,我叫我爹再重新给我买几支。”李武分店掌柜的月钱,只要不是太贵的,几只毛笔是小意思。而且为了狗蛋出人头地,在读书方面李武也舍得花钱,通常狗蛋开口要什么,只要是学习上用得着的,李武都能满足。 大山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毛笔,两眼放光,急忙道:“那这只笔能不能送我?”他还没用毛笔写过字,这用羊毫做的毛笔写出来的字会是什么样子呢? 狗蛋小手一扬,正要说同意,忽然想起大山的字,用碳条就写得这么好,要是改用毛笔...万一超过自己怎么办?想到这里,狗蛋身子前倾,一把抢过大山手中的笔背在背后:“我记起来了,我娘说了笔头开岔可以用来练狂草,不能扔掉。” 狂草什么的大山听都没听过,但狗蛋说是余氏发的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哦了一声,眼巴巴的看着狗蛋把笔又挂回笔架上。大山心里有些失望,又待了一会儿才出去了。 第四十三章 少年心事 吃过晚饭,大山洗漱一番就早早躺到炕上去了。想着今天白天的事,他实在没胃口吃饭,怕家人担心才硬撑到晚饭结束,也没点蜡烛,顺着记忆摸过被子盖在身上发呆。 小半个时辰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接着有人点了蜡烛。大山立即闭上眼睛装睡,看到炕上鼓起一团,文氏还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已经“睡着”的大山,有些惊讶道:“这孩子今晚睡得早。” “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还有的忙呢。”李强打了个哈欠,他这几天累坏了。吃完饭手脸一洗,倒头就睡,惹得文氏又骂了几句,强迫李强起身换件衣裳再睡,李强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没睁开,任由文氏换了身干净衣裳又立即躺下了。 文氏将李强的衣服扔进木盆里,指使巧巧:“把这盆子端到门后面,明早上记得洗了。” 正在帮铁柱洗脚的巧巧立马照文氏的话做,铁柱坐在小板凳上愣了一下,随即拿起旁边小圆凳上的擦脚布,将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有些笨拙的擦脚。 “......睡得跟头猪似的,卖了你都不知道。”文氏有些不满的抱怨道,拉过叠得齐整的被子开始铺床,又推了李强一把:“睡过去些,你一个人就把炕头占完了,我们娘儿几个咋睡?” 李强虽然睡得迷迷糊糊的,但也扭了扭身子让出些地方。 “哇――”铁柱劲儿没用对,凳子翻了,还一个屁股墩就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洗脚水也洒了出来,当即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被铁柱的哭声惊醒的李强侧抬着头,睁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朝声音来源处问道。 “没事,睡你的吧。”文氏心疼李强,搪塞了一句,双手反撑在炕上伸腿就去够鞋子。 “哎呦,娘的乖铁柱怎么了?不哭不哭哦,姐姐不好,娘待会儿打她替咱们的铁柱出气。”文氏抱起铁柱哄着,一边扭头骂巧巧:“你怎么做事的,你弟弟还小你让他自己擦脚,要是摔坏了怎么办?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做事这么不走心,几天没打皮又痒了是吧。” 听到说要挨打,巧巧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文氏看起来对孩子好,那是对大山和铁柱两个儿子,在巧巧身上衣服遮住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文氏掐过的痕迹。她不知道为什么娘要这么对待自己,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吗?就算嫌弃自己是女儿身,娘难道就不是女子吗?一想到这些年自己吃过的那些苦,巧巧的眼泪就忍不住在眼眶打转,有些委屈的说道:“我想先把木盆端到门后再帮弟弟......” 话没说完,文氏帮铁柱擦眼泪的动作就停了,扭着头就厉声喝骂道:“做错事不知道悔改还一个劲的犟嘴,你跟谁学的,啊?!盆子搁在那里又不碍事,你先帮你弟弟把脚洗干净再去怎么了?” 巧巧低着头咬唇不敢答话,只是端着木盆的手紧了紧,力气大得连指节都开始发白。睡梦中的李强也皱了皱眉,翻了个身。 “跟个木头桩子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洗脚水倒了。”文氏将洗脚盆踢了一脚,里面的洗脚水又洒出来些:“家里啥事都要我操心,伺候完老的还有你们这帮小的,我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们这群讨债鬼......” 文氏骂骂咧咧的说着话,夹杂着铁柱抽泣的声音还有开门的吱嘎声,大山知道这是妹妹出去倒洗脚水了,他叹了口气,将被子拉上来些盖住头。 直到一家人都到炕上歇下了,吹了蜡烛屋子彻底黑下来,大山才伸出脑袋,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文翰哥是不想把那支毛笔送给自己,他翻了个身摸着枕头底下的那块柏木板,想着今天文翰哥在白白的纸张上挥毫的样子,他真的好想拥有一支毛笔。大山满心满脑都是那支毛笔,要是自己不多嘴问一句,现在应该在自己手里了吧,想到这里大山有些懊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文氏听到动静,支起半边身子,轻声道:“大山,你咋的了,人不舒服?” 大山立即摇头道:“没。天有点热,我马上就睡了。”说罢就平躺着乖乖的闭上了眼睛,他刚刚已经有了主意,不就是动物的毛吗,这有什么难的。 这几天大山都怪怪的,以往做了事就会去找几个玩得好的痛痛快快去玩一场,现在把吩咐的事情做完就待在屋子里,整天抱着一块破木板在上面写写画画,还不给她看,整得神神秘秘的。文氏有些奇怪,难道大山想念书?记得当初狗蛋去念学堂那会儿,她还问大山要不要去学堂,这小子可是想都没想的就摇摇头。虽然当时是看不惯凭什么就余氏的儿子去学堂才问的大山,但大山自己不愿意去,文氏也没强求,都不想学不是白浪费银子吗?可这会儿大山的举动分明像是在偷偷用功啊,屋子里黑黑的也看不清大山的表情,文氏保持这个动作好一会儿,才重新躺了下去。 第二天送走了李武和狗蛋,李家一家子又是该下地的下地,该当值的当值。 “狗蛋怎么回事,练字怎么还把墨弄到后背了。肯定是这小子在学堂又不认真了。”余氏往狗蛋衣裳上的墨点又抹了抹肥皂,轻轻揉搓了起来。肥皂这种一百文一块的奢侈品,全家能享受到就只有狗蛋和李武了,连余氏自己洗衣裳都不舍得。每次余氏用完肥皂都是用布擦干再小心翼翼的包起来,放在自己屋里下次再用。 大山听杨柳的吩咐,趁着太阳好将几天前晒的杏子核提出来准备再晒晒收起来,刚好路过听到余氏的嘀咕,便开口解释:“二伯娘,这肯定是文翰哥练狂草时不小心沾到的。” “啥狂草?”余氏有些莫名其妙。 大山也一下子愣住了,二伯娘这是不知道吗?文翰哥不是说是二伯娘...... 不过余氏随即开心了起来:“这小子行啊,知道用功了,不枉费我这么疼他。等他下次回来,我一定做一大盘子的红烧肉给他,哎呦,出息了,出息了......” 余氏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脚步都轻飘飘的,端着木盆就去清衣服了。 大山站在那里,一时有些百感交集。原来真的跟他想的一样,文翰哥是真的不愿意给自己用那支他扔掉的毛笔,虽然叫着哥哥弟弟,到底不是亲兄弟...... 小小的人儿第一次觉得人长大了有那么复杂,想当初他还帮狗蛋打过架呢,结果惨胜,两人鼻青脸肿的回到家挨了好一顿骂,奶奶在上面黑着脸骂,两人跪在地上还低着头笑嘻嘻的互相眨眼,而现在他连一支废毛笔都舍不得了...... 随即大山的表情就变得坚定起来,五婶说过,肚子里的学问是偷不走的,不能因为别人就放弃自己当初的决定,不就是支动物毛发做的毛笔吗,他又不是没办法。 不多会儿,大山看着手中半把猪毛有些得意的笑了,这些猪毛要是洗干净做两支毛笔是够了。这些猪睡得还真沉,自己都在它们身上剪了好一会儿毛了,除了偶尔扇扇耳朵,眼睛都没睁开一下,真是笨猪。 走到半路的文氏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件事忘了给大山说一声,就折了出来。院门是大开的,却不见人影,文氏遍寻不着,最后才看到站在猪圈里的大山,不由得带了点火气问道:“大山,你站在猪圈干啥呢?”嫌你老娘轻松,非得把衣裳弄脏些再洗是不是? 大山这会儿心里正满足,扭头笑着喊了一声娘,手一搭横栏就要翻出来。文氏这才看清他手中的剪刀,立马脸色就变了,上前几步一把夺过剪刀,顺手一巴掌拍在大山的后脑勺:“混帐东西,不是告诉过你不准碰老娘的剪刀。”这把剪刀是文氏的亲娘离家出走后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她一直很珍惜,平常用的时候都很小心,也经常打磨,锋利得很。文氏时常嘱咐几个孩子不要去碰,没想到一向稳重的大山居然拿出来玩了。 猪圈里的猪被文氏这嗓子一吓蹭的站起来,冲文氏嚷嚷,猪鼻子还拱了拱大山的腿。大山有些愣住了,刚才被文氏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吓,他好不容易剪到的猪毛就掉到猪圈,被猪蹄子踩进了猪粪里,大山一下子急了眼,吼道:“我的猪毛。” “猪毛猪毛,用你老娘我的剪刀剪猪毛。”文氏又是一个巴掌扇下来,又心疼又气,除了偶尔剪剪线头自己都舍不得用,大山却拿来剪猪毛这种脏东西:“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些小孩子玩意儿,吃饱了没事干啦!” “你知道什么?”大山梗着脖子吼道:“你是我娘,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关心,就知道吼我使唤妹妹。你到底是不是我娘,是不是我亲娘?!”大山使劲擦了一把眼泪,狠狠踹了一脚拱他腿的猪,单手撑着横栏利落的翻出猪圈,跑了出去。 (居然木人打赏和留言) 第四十四章 规劝闹剧 44规劝闹剧 正在和郭婶说话的杨柳远远的见瞧见大山跑了过来,也没多在意,近看才发觉大山神色有些不对,立马招了招手,喊道:“大山,你要去哪儿?” 奔跑中的大山脚步缓了缓,却还是没有停下来,换了条田埂一口气跑远了。 “郭婶对不住,我得先走一步,大山瞧着不对,我得去看看。”杨柳的脸色变了变,有些着急道。 “赶紧去吧,孩子要紧,可别出了什么事。”郭氏点头,大山一向乖巧懂事,见着人就是叔叔婶婶的喊个不停,这么不闻不问的冲过去,怕真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看着杨柳急匆匆的去撵大山,郭氏将锄头在田埂上磕了磕,往肩上一扛就往自家的地走去。走到半道上就遇见了脸色同样不大好的文氏,她连忙快走几步说道:“李强媳妇,我刚看见大山气冲冲的跑了,不是出啥事了吧。” “这小子做错事,我说几句就气鼓鼓的跑了。”文氏叹了口气,“孩子大了,好面子,我当时在气头上也没注意语气,这是恼了我了。” 郭氏双手压着肩膀上的锄头,宽慰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当娘的说话做事哪样不是为孩子好。大山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会明白你的苦心的,你也别愁。刚才看大山的表情不对,你家弟媳妇已经追过去看了,你甭担心。” 文氏只当大山闹闹小孩子脾气,倒也不怕他不回家。听郭氏这么一说,倒有些奇怪,杨柳什么时候跟大山处得这么亲啦? 大山,杨柳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先不说这副娇小姐的身子,这三寸金莲也不适合跑步啊。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怎么的,这细细的田埂在杨柳眼中变得更细了,仿佛一个不注意就要摔跟头。视觉这么一错乱,脚步就慌了,左脚绊右脚,一个趔趄就摔在人家的菜地里。 “啊呸!”杨柳吐了吐嘴里的草沫,用袖子擦了擦嘴,拍拍手上的泥土,看着有些泛红的手掌咧了咧嘴,又把手在大腿上搓了两把,抖掉鞋子里面的泥块,以正常的速度追了上去。 欲速则不达,多么简单的道理,多么痛的领悟。 落后大山好几条田埂,杨柳还好没跟丢。当一块巨大平静的湖跃入眼帘的时候,杨柳惊讶的张大了嘴。屯子里的女人洗衣裳都是在途经屯里的那条小溪里洗,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有块这么大的湖,高高的水草,扇着翅膀优雅觅食的水鸟,还有偶尔冒出头来又游得极快的水鸭子,岸边是绿草如茵,野花朵朵,蝴蝶翩跹,完全一副世外桃源的地方。杨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又扫了扫四周发现没有一户人家。也是,只有远离人群的地方才会有保存得这么完好的自然风景。 “噗通!” 杨柳应声转头,只见大山左右脚前后分开站着,泄愤似的抡圆了胳膊一个劲儿往湖里扔石头。 “噗通!” “噗通!” 石头掉进湖里溅起一小撮水花,漾出一圈圈涟漪由内而外的散开,慢慢归于平静,又会被另一圈涟漪代替。接二连三的噗通声惊飞了湖里正在觅食的水鸟,大山映在湖面上的影子也晃动个不停。 杨柳站在离大山几步远的地方,捡起一块较为扁平的河石,手腕用力,斜着湖面甩出去,河石连跳了四五下才沉了下去。她偏着头看着大山,得意道:“怎么样,我厉害吧。”小时候她可是有练过。 大山看了眼杨柳并没有说话,闷着头继续往湖里扔石头。 “小子真不理我啊?”杨柳找了块看起来挺干净的青草地坐了下来,握着绣花鞋捏脚,“我可是跑了好远的路才赶过来的,脚都痛死了,你就打算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杨柳把自己放在跟大山平等的位置。 她暗地里嘶了一声,刚才摔了一跤,崴了脚,手掌现在也热热的有些肿。又特别是走了这么久的路,刚刚解放不久的三寸金莲更是痛得厉害,杨柳倒是直接想把鞋子脱下来揉揉,可自己好歹是个长辈,得有点礼数对不对? 大山沉默了一下,在杨柳旁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跟家中其他长辈相比,在他看来,杨柳还是比较容易亲近的。 杨柳一手托着下巴,胳膊肘驻在曲起的膝盖上认真的听完,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我小时候有次被老...我娘冤枉,我就觉得她根本不爱我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生闷气。谁知这躲着躲着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后半夜。当时我睁开眼看到一片漆黑,害怕极了,哇的一声哭起来喊娘,突然......你猜怎么着?” 杨柳就是有个毛病,讲故事干巴巴的,偏偏还要让听故事的人参与进来。 在“突然”两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大山琢磨了一下,八成是恐怖的事情,“遇到狼了?”他印象里最深的就是小时候每当他哭闹不止,娘就会唬他说狼最爱叼爱哭的小孩儿了,每每他都吓得不敢再哭了。所以他认为杨柳也是遇到狼了。 她又不是讲的狼来了的故事,杨柳哭笑不得:“是我娘。” “我刚喊了一声就听到她的声音,接着我娘打着火把像天神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你不知道我当时扑到我娘怀里哭得有多惨。有娘的孩子像个宝,生生气就算了,等会儿回去见着你娘一定要跟她道歉。” 大山站起身绞着手指,看了眼杨柳又低着头小声道:“五婶......” 见大山没有答应的意思,杨柳接着说道:“不知者无罪,你娘也不是故意的。要是当时你多解释几句,你娘......” 看杨柳又有喋喋不休的迹象,大山又唤了声,声音中带着些急切。天哪,成了亲的女人都有这么聒噪的一面吗? 可正说得起劲的杨柳没有注意到,以为大山还是没听进去,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怎么还不明白,她生养你十年,难道还打不得两下,说不得两句了?不就是支毛笔吗?五婶......” 大山憋红了脸,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五婶!” “怎么了?”杨柳笑眯眯的看着大山,看看,这羞红了脸是知道自己错了吧。到底是小孩子,面皮薄,说两句就恼羞成怒了。我可真是个劝人高手,杨柳自我表扬道。 “我要尿尿!”实在憋狠了大山也没顾及那么多了,他真的憋不住了,五婶你能转过身去吗? “......” 杨柳的笑脸顿时僵住。 第四十五章 怪癖 这边跟乡亲炫耀完自己儿子有多懂事多出息的余氏也洗完衣裳回来了。院门是大开的,余氏喊了几声大山也没人应,暗骂这小子又跑哪里去了。虽然民风淳朴,但大白天的没一个人在家,院门还大开着,这种情况谁能保证不起点歪心思?余氏视线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也就自顾自的晾衣服。晾完衣裳时辰还早,她又坐到屋里拿起绣花棚子绣了几针,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啥。她在屋里转了几圈,这才一拍手,对了,她的肥皂刚才忘记收了。 余氏到院坝一看,她刚才洗衣服的那地方还有一个模糊的方形水迹,那是肥皂的形状。刚才大山那么一说她只顾着高兴忘了把肥皂擦干放起来了,现在肥皂呢? 不见了! 余氏双手插腰就要开骂,却又想起前晚李武的话,撇撇嘴,心想不就是嫌弃自己兜不住事儿哇,看她这回怎么不动声色的把贼抓出来。手里没有证据,只得在院中来回的走几个圈。都怪大山这小子,出去的时候居然不锁院门,这肥皂八成是被哪个眼馋的顺走了。一百文一块还带着点花香的肥皂,就那么放在那里,换作是用惯了柴灰的她也忍不住心动。 可是会是谁呢。余氏第一个就排除了大山,大山的脾气秉性她还是看得穿的,这孩子跟他爹一样实在又带着份小小的固执。倒是两个和自己不对付的妯娌...... 第二天杨柳将换下来的衣裳装在木盆里放在廊下,锁好门去找洗衣棒,这时余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瞅见四周没人,弯着腰掀开杨柳的衣服找有没有肥皂的踪迹。 “二......”看到蹲着身子的余氏,李强刚要打招呼,眼角却忽然瞥见一个物件,脸有些微红,撇开脸立即就走了。 杨柳从杂物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即直呼其名:“余氏,你这是在做什么?!”余氏将杨柳的衣服翻开,露出她要去洗的肚兜。杨柳一下子脸涨得通红,刚刚李强也在廊下,八成是看到了。 余氏这是疯了吧,她要找什么? “没什么,我不小心掉了一文钱到你木盆去了,这不在找吗?”余氏直起身坦然道,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杨柳上前将肚兜攒成一团握在手里,忍住没有发火:“找着了吗?” “啊,大概是眼花了吧。没事了,你去洗衣裳吧。”余氏本就是找的借口,她又不上街,在家兜里揣什么钱? “别啊,一文钱也是钱,要不再找找?”杨柳也不待余氏回答,直接将衣裳一件一件拿出来抖了抖,指着空无一物的木盆底问道:“没有啊,嫂子你再翻翻?”杨柳将搭在臂弯的衣裳往余氏面前一推。 余氏站着没动:“没有,是我听错了,大概是哪里蹦了个石子发出的响声,我还以为是我钱掉你盆里了。” 杨柳看着余氏空荡荡的腰间,也懒得多费唇舌,将衣裳一股脑的放到木盆里,把肚兜塞到下面,洗衣棒也扔进盆里端起来,“嫂子,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就耳聋眼花的还是去看看吧,别心疼钱,人才是最重要的。少年夫妻,二哥还能吝啬几个看病钱?你这病啊,得治!” 待杨柳走出两三步远,余氏才猛然冲杨柳大吼:“你才有病呢,你全家都有病!” 杨柳回头,促狭的冲余氏眨了眨眼。 “余氏,你说谁有病?”身后,何氏的声音传来。 ...... 原本杨柳以为是余氏故意针对自己,可接连几天,只要家里有人去洗衣裳,余氏都要和她说几句话,顺带着往别人的木盆里瞅,杨柳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难道余氏丢了什么东西? 在别人洗衣盆里的能有什么,余氏不会丢了肚兜吧。杨柳觉得这样才说得通,这种贴身衣物丢了是不好大声嚷嚷。难怪余氏这么安静,倒是懂得分寸。 这一日天气正好,杨柳将屋里的被子抱出来晒,余氏又幽灵般的出现,在杨柳身上嗅。她就不信了,有了肥皂洗衣裳还会用柴灰? “二嫂,你这是要在我身上闻什么呢?”杨柳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余氏,又抬了抬胳膊闻了闻,没什么奇怪的气味啊。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衣裳上的绣花挺好的,这才凑近看了看。”余氏说道,怕杨柳不信:“怎么,不给看啊?” 看绣花你鼻子一个劲儿的动什么动,真当人家是聋子啊?杨柳白了她一眼,也懒得争辩,将被子搭在竹竿上就进屋去了。 不是杨柳。 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说不定她只是这次没用肥皂,想故意混淆她的视线呢? “哟,三弟妹啊,你最近咋这么勤快啊,衣裳都自个儿洗了。”院门口文氏洗衣裳回来了,余氏又迎了上去:“巧巧这丫头造反啦?” 巧巧七岁的时候就几乎包揽了三房的衣服,这几天文氏居然一反常态的自己动手,怎么的都有些怪异。 余氏眼睛眯了眯,有鬼。 文氏撇了眼余氏,道:“瞧二嫂说的,巧巧还是孩子,我这个做娘的不心疼?再说了,咱们女人用的东西也不好假手于人吧。” 余氏往文氏的洗衣盆里瞄了瞄,上面是几件外衣,往底瞅了丑才看到一根带子,要是肥皂是文氏拿的话那肯定会在最底层,想着文氏这几天洗衣裳她一次都没碰着,怕是文氏有意躲开的。这不是心虚是什么,余氏脸色满是笑意:“弟妹好像新做了件肚兜啊”边说就便伸手要去掀最底层的肚兜。 文氏端着木盆侧了侧身子避开余氏的手,又扭头看着余氏,大有深意的说道:“二嫂怎么突然对肚兜感兴趣了,前几天才翻了五弟妹的,今天又来翻我的,怎么,二嫂这是......” “在胡说八道什么?”余氏的脸一沉,文氏这是说她有怪癖了? “二嫂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弟妹在说什么。”文氏毫不示弱的顶了回去,“麻烦让让,弟妹我没有二嫂命好,晾好衣裳还得下地呢。” 余氏知道文氏是拿她不舒服当借口不下地说事,却也没有办法,文氏都这样说了她总不能再动手吧,不然不是坐实文氏的话了吗?余氏站着不动,任由文氏走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殃及池鱼 46 余氏站在那里看着文氏闲闲的走过去晾衣裳,那慢吞吞的动作和偶尔瞟向自己的眼神大大刺激了余氏。怎么的,不就吵架上口舌占了一点上风还敢看不起自己了不成?她是她二嫂,是长,生了长孙,还能让下面的弟妹拿捏了不成? 一股无名火就冲上了脑袋,今儿就让她来好好教教这个弟妹什么叫长。余氏走过去冲文氏嘿嘿一笑,突然弯腰一把抓住文氏木盆里还未晾晒的衣裳,胳膊用力往旁边一甩,便站直了身子等着接招。谁知行动之前想好的腹稿还没来得及出口,一个稍重的小物件飞了出来,顿时吸引了余氏的注意力。 啪! 掉在硬邦邦的泥巴院坝上,碎成几块。 待看清楚那碎成几块的是自己的肥皂,余氏的眼睛都红了,真相大白,就是文氏偷走了。那么文氏之前所有的耀武扬威都是为了掩盖其罪行而加诸在余氏身上的污蔑。余氏转头恶狠狠的盯着文氏:“好你个文氏,我说你咋不让我翻呢,原来做贼心虚,是你偷了我的肥皂。” 肥皂飞出来的那刻文氏也紧张得不得了,她偷瞄余氏就是怕她真过来掀衣裳,那她拿余氏肥皂的事情就保不住了,毕竟不问自取就是偷。自从肥皂到她手里,文氏也是忐忑不安,想用又怕被人发现。那股子淡淡的花香仿佛时时刻刻都在鼻尖充斥着,再看到柴灰总会想要是那股花香留在衣裳上该多好,忍了好几天,文氏才决定用肥皂洗贴身衣物,这样既满足了自己,别人也不一定闻得出来。可她万万没想到,余氏居然敢真的动手,还在她那么猝不及防的时候,不过当看到碎成几块的肥皂,她心里稍安。物证已毁,要抵赖还不容易? “这肥皂上面也没写名字,二嫂咋就肯定那是你的呢?”文氏稳了稳心神,将余氏甩在地上的湿衣裳拣了回来扔进盆里,“这肥皂也不是就你一家有,就不能是我买的?” “我吐你一脸口水,没脸没皮成啥样了,被人抓住了还死不承认。你还有钱买这个?”余氏哼了一声:“要是有钱也不会连月钱也交不出来了。” 文氏一噎,随即故作硬气道:“哪是我们不给,是娘说了不要的,你别瞎说。” 听得出文氏的底气不足,余氏毫不客气的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娘给老三面子,我们也不提罢了。你们家什么情况还要我细说?” 李家各自成家的儿子每月上交一百文,只包含了一家人的生活费、农具和日用品购买及偶尔生病的小部分支出,像买衣买鞋什么的还是要各房自己出,何氏会看情况多少补助一些。这样相比之下,李强这一房就比较清苦了,子女多,李强除了会种田、有把子力气外又没啥手艺,一年也就那么点收入。还好文氏绣帕子还有些收入,这才差不多够一家子嚼用,还不敢生病,因为穷人病生不起。 文氏自然也清楚,转而双手插腰也不甘示弱:“我们家日子过得咋样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的。别以为我喊你一声二嫂你就能随便乱翻我的东西,我从来没看过哪个媳妇子像你这样手脚不干净的,没经过人家同意就翻东翻西的,居然还对弟妹的肚兜感兴趣?”却只字不再提肥皂的事。 “啊呸!”余氏双手插腰,重重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说得好像谁没有似的,我稀罕你肚兜?老娘有十条还没穿的,你那点子手艺会绣了几朵花就真认为自己是大师了不成?” 文氏死咬着不放:“我是不是大师不是你说了算,而且你就是有一百条也不该碰我的东西,碰了就是手脚不干净!别拿你二嫂的身份压我,我也不怕你,我还不相信你翻弟妹的肚兜还翻出理了?” 杨柳在屋里扶额,不是说古代女子很委婉的吗?怎么文氏和余氏一口一个肚兜肚兜的,这种贴身衣物很隐私的,就是再彪悍的女汉子也不会在这大众广庭之下还嚷嚷得这么大声吧。 这两个女人......杨柳真不想出门去触这个霉头,可两个嫂嫂在院子里吵成这样,自己待在屋里不出面也说不过去吧。虽然农忙时节在家的人很少,但还是有,李家最近吵架的频率跟爆发率极高的活火山差不多了,真是丢面子啊。 杨柳站在屋内,一手扶着门框,伸出脑袋却发觉吵架中的两人都没注意自己,只得大声“哎呀”了一声,等两人不太友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杨柳才快速说道:“两位嫂嫂,有话好好说,先别嚷嚷行不?咱们家现在在屯子里都出了名了,咱们还是低调点,低调点做事吧。” “哟,我说五弟妹,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上回咱们吵架的时候你咋不这样想呢?”余氏招牌式的怪腔怪调最先响起。 “就是,我看我们俩在这吵得闹腾,你心里还指不定咋乐呢?”文氏随后,但话语也不见得怎么友好。 得,第三方入侵,敌对双方迅速结成革命友谊联手对外了。 吵架中的人都是没有理智的,杨柳举手投降,道:“算我没说,你们继续。” 杨柳重新回到为即将到来的麦收准备手套的大业中,院子里余氏和文氏还冲着杨柳屋骂了几句多管闲事。杨柳哼了一声,好心没好报,她扭了扭身子,背对着院子。 “又吵吵什么呢?!”听到消息赶回来的何氏将手中的锄头重重的扔在地上,吼道:“这才安生几天就又吵起来了?都吃饱了没事干,专门给人当笑话看是不是?老娘一把老骨头了还在地里忙着,你们几个年轻轻轻的,不说帮家里多干点活还闲家里不够忙非添点乱,还把你们养出脾气来了是吧。” 听到何氏声音的杨柳赶紧溜下了炕,走到廊下规规矩矩的站好。 余氏还有些看不清形势,指着文氏愤愤道:“娘,是她偷了......” “我不管谁对谁错,都给我下地去。”何氏截住余氏的话,警告的看了眼余氏,又扫了扫文氏和杨柳,道:“谁要是再多嘴一句,立马给我滚出这门,我李家庙小,容不了你们这些大佛。天下女人多得是,我也不怕我儿子打光棍,这年头有钱还娶不到媳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信不信老婆子我一句话,你们都得回娘家窝着?我不爱吵吵是还想多过几年清净日子,面子是自己的,别给脸不要脸,以为我老婆子不敢拿你们怎么着。” “怎么着,使唤不动是不是?!”这绝对是何氏气沉丹田发出来的。 话音一落,三人迅速动了起来。杨柳倒是为难了一下,毕竟是她当值,要是她也去地里了不知道何氏又会不会说什么。她暗呼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在自己当值这天遇到这种事情,她这也算是被殃及的池鱼吧。 第四十七章 贫贱夫妻 47 算是意料之中的挨了骂,杨柳留在屋里做饭,何氏也果真没去下地。 文氏和余氏各自拿着农具,出了院门彼此不屑的哼了哼,又各自挑了一条路去了地里。现在两人是相看两讨厌,就算是去地里也不会同路。 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晚饭,各房洗漱完毕各自归房。 李聪躺在炕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杨柳正在编辫子,顿时转头奇怪的问道:“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像个小老头似的?” 李聪手枕在耳后,侧着身子面对着杨柳道:“也不知怎么的,最近家里老是吵架,今天有人问起我都没好意思答。” “最近”这个敏感词,杨柳的动作一顿,“那些话和我有关?”杨柳是不知道李家以后的日子是咋样的,自她进门后好像一直都挺“热闹”的。 李聪的目光闪了闪,心里琢磨着到底要怎样跟杨柳说。今天问话的人叫李树,虽然没明说,但李聪听得出来李树的弦外之音。而且听李树的意思,好像屯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要不是看在是他穿开裆裤时就耍在一起的朋友,李聪估计当场就要发火了,却也没给人好脸色看。或许李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万一这些风言风语的传到杨柳耳朵里,他有点担心杨柳听到会难过。思考了一个下午,李聪决定还是由自己委婉的说出来会好些,毕竟两人是夫妻,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而且推己及人,作为当事人的杨柳被蒙在鼓里肯定还是有些难受。 李聪在心中将要说的话又想了一遍,正要说出口,却见杨柳又低头若无其事的编着手中的辫子,丝毫没有受一丝影响,不由得有些惊讶:“娘子你不生气?” 他知道杨柳的聪慧,所以刚刚那句话也算是铺垫了一下,让杨柳心中有了底,那么他接下来的话就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受。他甚至想过杨柳听到这句话或者大喊无辜或者垂泪无助,反正很多表情,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李聪倒有些愣住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杨柳将编好的辫子甩到身后反问道:“屯子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巴,难道一有对我不利的说法我就要去堵人家的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就算我们让他当面承认他错了,背地里人家又会怎么讲?当面笑背后骂的人你应该也见得不少,那又何必呢?我是什么样的人或许现在他们看不清楚,日子久了也就看出来了,我又何必急在一时去解释?你也不用担心我会难过,他们是我什么人,我不会因为无关的人一两句话就吃不好睡不着,我只需要我在乎的人相信我。” 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不管别人怎么说,世界上这样的我只有一个。 &&&&&& 杨柳这边歇下了,李强和文氏两口子屋里的蜡烛却还燃着。李强坐在炕沿上,摸了摸铁柱酣睡的小脸,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扭头对还在灯下绣花的文氏说道:“白天下地那么累晚上就别绣花了,烛火暗,小心伤了眼睛。” 文氏看也没看一眼李强,手里动作不停,将绣花棚子往烛火靠了靠好看得更清楚些,嘴里应道:“差不多快好了,你别等我了,先睡吧,我也就几针就完事了。” 李强隔着一张炕几看着认真绣花的文氏,心里泛起一股酸涩。都是他自己没本事,害得妻儿都要跟着吃苦,若是自己有钱,自己的妻子又怎么会沦落到瞒下了二嫂的肥皂的地步?贫贱夫妻百事哀,身为丈夫,连妻子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满足不了,又何况还要养大几个小的。李强定定看着文氏问道:“荷花,跟了我,你后悔不?” 感觉到李强话语里的严肃,文氏也放下手中的绣花棚子,坐起身子看着李强的眼睛,认真道:“强哥,自嫁你那天我就说过,这辈子跟着你就算吃天大的苦我也乐意。嫁给你是我心里欢喜的,我文荷花从来没后悔过,过去不曾,现在没有,以后更加不会后悔。” 文氏出乎意料的坚定,甚至连一句抱怨都没有。两人就那么互相对视着不言语,最终李强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心里甜蜜的同时更是涌起了一股酸涩,当年老实木讷的他相了好多户人家都被姑娘嫌弃,是文氏一眼相中并当着媒婆的面同意这门亲事的,当时李家连件像样的聘礼都出不起,对李强来说长得像仙女一样的文氏却几乎把整个文家都当做嫁妆陪了过来,那股子毅然决然让李强铭记于心,他还一直清清楚楚的记得洞房花烛夜他掀开文氏头上的盖头对文氏承诺的保证让她过上好日子。可通过今天的事,他忽然发觉自己太天真了:他是很努力的赚钱养家,而且看起来一家子都吃穿不缺,但事实上顿顿稀粥,文氏身上的衣裳也是穿了好多年没有新添置了,儿女的鞋子小了都是露着脚后跟再穿,实在没法了又给小的穿。每年大年初二一家人回文氏的娘家,年礼很薄,回来的时候却会带很多米粮――说是李家娶媳妇,却不如说是文家在养着李强这房人。李强也是个好面子的男人,老丈人对自己一房人的支持他一直都铭感五内却无以为报,甚至连他的宝贝女儿自己都没本事过她上好日子。一股愧疚直接让李强招架不住,他抱着脑袋,握着拳头就往脑袋上敲:“是我没本事,是我对不起你们......” 文氏慌乱中连针扎到手指都没感觉到痛,身子前倾,一把抓住李强敲他脑袋的那只手的手腕,语气里带着慌张:“强哥,你这是做什么,快停下。” 这样的李强是文氏从来没见过的。哪怕是自己在生了巧巧以后伤了身子,大夫说可能再也怀不上的时候,也没见李强这么消沉过。可今天,这个让她一直感觉到安全的男人也不再自信了。 “强哥,日子再苦再难总会过去的,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我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文氏顿了一顿,眼帘垂下,低声道:“我去跟二嫂赔礼道歉。” 第四十八章 农忙开始 48农忙开始 余氏瞪大了眼,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早饭后,文氏居然主动到她屋里承认是她拿了肥皂,低声下气的道了歉并保证会还她一块新的肥皂。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虽说文氏是余氏的弟妹,但文氏一直仗着她自己多子不服余氏,不说次次顶嘴吧,但这么低头还是头一次。 这种情况乐得余氏心都是带飘的,连带着人都宽容了许多,甚至还说让文氏不用急,将碎的肥皂递给了文氏一块。余氏知道这看起来是一场小小的胜利,但会在以后两人的无数次交锋中成为制胜的关键――若文氏不想自己孩儿被人说成是贼子的娃,她就必须忍气吞声适当让步,哪怕是在她最占理的时候。 大山握紧手中的扫帚把,抿紧了唇,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扫院子。虽然杨柳劝他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但少年心里还是有一份赌气的,虽然不再对文氏误解,但他并没有开口先承认错误。昨晚他早早躺在炕上,李强和文氏夫妻之间的谈话一字不漏的全落到他耳里。大山这才明白昨晚饭桌上怪异的气氛并不是由他而起,而是在那之后发生的。而现在文氏居然要还余氏一块新的肥皂,什么肥皂,娘拿了二伯母的肥皂? 文氏用肥皂的时候很小心,也根本没敢用来洗小孩子的衣裳,毕竟小孩子藏不住事,要是衣裳上有香味肯定要追问或是炫耀,这样肯定瞒不下去,所以肥皂在文氏手上就她一个人知道。 不会在孩子面前嘴碎也是余氏的一个优点,祸不及小辈,大人之间的事情绝不牵扯到孩子身上。李家其他人也不会说自家的闲话,故几个小孩子都是一无所知。而且余氏这次瞒得紧,肥皂丢了好几天才嚷嚷开来,除了余氏本人和拿肥皂的文氏之外没有第三人知晓。 纸终究包不住火,当想到是自己的亲娘拿了二伯母的肥皂,大山心里又是一阵复杂。都是一家人,说拿那是客气的说法,可做出这种事情的却是自己的亲娘,他该怎么做?指责亲娘还是怪二伯母不近人情?少年推己及人的想了很多,却最终发现他只能沉默。 一直飘在李家屋顶上的黑云算是飘走了。 有些地里的麦子已经开始黄了,何氏也带着几个儿媳先去挑成片的成熟的麦子割了背到晒场晒着,等晒干了再用洗衣棒敲麦粒,这样效率很低,胳膊也酸,但毕竟不多,也没人会钱多的去借条牛拉着石碾子压一遍。毕竟天有不测风云,麦熟的时节下一场雨的话有些成熟的麦穗就会霉烂,这是抢时抢收也能缓解家家户户都开始麦收导致晒场不够用的窘况。太阳晴好,知了乱叫,杨柳头上戴着顶草帽,手上戴着手套,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按着一把麦穗,一手拿着洗衣棒,眯着眼睛一下一下的敲着。她从来只知道白面包子好吃,却不知道这白面得多么辛苦才能做出来。这一会儿工夫就全身是汗,麦子的麦芒扎得身上到处都是,哪哪都不舒服。胳膊也酸,汗更是往眼睛里流,杨柳这才发觉自己为了农忙是做了准备,但显然没有准备好,起码草帽上还得吊一圈纱巾来挡住那么被敲出来的蹦蹦跳跳的麦粒,保证不会有“活泼的”麦粒跳到眼睛里,或者至少也得戴个口罩才是武装到牙齿。 割麦子,背麦子,翻晒和敲打麦子都是几妯娌轮换的,倒也不会觉得太累。当然大多的麦子还是靠家里的几个男劳力背的,而且他们负责将割掉麦穗的麦秆再割倒,齐头的摆成一排,大约合起来够一截草绳捆的分量摊在地里晒。等晒干后又会用草绳捆好,一头扁担挑一捆的挑回家,虽然麦秸秆不经烧,但用来引火或是炕馍的时候最好不过了。把麦秸秆剁碎和着稀泥巴还能敷墙,可是用处多多。 “嘻嘻,五婶,我又来了。”铁柱笑嘻嘻的声音传来,杨柳偏头就看见铁柱将整个篮子翻过来,接着扑簌簌十几个麦穗就掉了下来。 “五婶。”紧跟着而来的巧巧也喊了一声,将手中冒尖的篮子腾空。 农忙的时候小孩子也不会闲,家里的小背篓被拿来装割下的麦穗,巧巧只得提了个篮子去拾掉在地上的麦穗,偶尔会去摘那些因为麦秸秆短小,一镰刀没有搂上的麦穗。别看这一点一点的不显眼,但整个麦收时节下来,最后规整起来也还是不小的数量。将满十岁的大山坚持不再做这些小孩子的事情,硬拿了把镰刀跟在大人后面割麦子。没人一起玩的铁柱也只得应景的提了个篮子跟在巧巧身后,但玩心大,捡的也不仔细,巧巧只得在后面再拣一次。每次都是薄薄的铺了一层,也就堪堪盖住篮子底,看到巧巧往晒场走,他也会提着自己的小篮子跑来倒。跑得满头大汗的,偏偏还乐在其中,不觉得累。 “五婶,我今下午拣了三篮子麦穗哦。”铁柱伸出三个手指头在杨柳面前得意的晃了晃,再次重申道:“三篮子哦。” 真是小孩子,杨柳忍不住笑,捧场的鼓掌:“哇,铁柱真厉害。” “弟弟调皮,五婶别笑话他。”巧巧用袖子抹了把汗,羞涩的为铁柱解释。 “小孩子家家的,由着他好了。不过天气热,你们拣一会儿也到树荫下歇歇,别中暑了。铁柱好跑,你也看着他点,别一不留神就去玩水了。”杨柳笑着说完,又有下把指了指大树底下的陶罐,“渴不渴,那里有水。” “渴了渴了,我好渴。”铁柱忙点头,接着就跑去倒水喝。五婶真是的,把自己想玩的全猜对了,这下没意思了,这个时候玩水多舒服啊。 巧巧不好意思的朝杨柳笑笑,怕铁柱把陶罐打碎了,又赶紧撵了上去。给铁柱倒了一碗后,又给杨柳倒了一碗过来:“五婶,你也喝。” 杨柳笑着摇头:“五婶刚喝过,现在不渴,你喝吧。” 巧巧也没再劝,自己把水喝了,杨柳看着铁柱在麦穗里翻来翻去,偶尔拣一两个麦穗出来放进他的篮子里,不由得问道:“铁柱,你把那些麦穗挑出来做啥?” 听见杨柳发问,铁柱提着篮子小跑到杨柳面前,将挑出来的麦穗给杨柳看,期冀的看着她问道:“这些可以做碾子吃,五婶,你会做碾子吗?” (断网几天了,没有网络的日子真原始---吃饭关灯睡觉。) 第四十九章 疼爱 49 (收藏,收藏,n次回音) 得到否定的回答,铁柱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原本他认为杨柳的厨艺好,做出的碾子就会更加好吃,结果杨柳一句“不会”,让铁柱小小的失望了下。 等李聪和杨柳将麦子收拢回到家,铁柱已经把青色的麦粒剥了出来。看到何氏空闲了,铁柱立即小跑到何氏面前,双手捧着半瓜瓢青麦粒举过头顶,说道:“奶,做碾子吃。” “就知道吃。”许是几个儿媳今天表现得很好,何氏心情不错,语气带着些宠溺,还笑眯眯的接过了铁柱手中的瓜瓢。 “奶要做碾子咯,奶要做碾子咯。”何氏接了手,铁柱自然明白何氏是同意了,边拍手边高兴的跳,又喊巧巧:“姐,快帮我生火,快点,奶要做碾子了。” “要吃也得等会儿,现在锅都不空,咋做?”文氏接过话,对铁柱招招手:“先跟娘去洗把脸,要吃饭了。看这小脸脏的,娘都认不出来了。” 打铁趁热,铁柱生怕现在不做何氏会反悔,有些迟疑的看了看何氏,待看到后者肯定的点头,才蹦蹦跳跳的跟着文氏去洗脸了。 秀秀把一碗菜端到桌子上,招呼大家围坐起来准备吃饭。 李聪洗完手脸刚准备坐下吃饭,眼睛扫了一圈却不见杨柳,抬脚便去了房间,说道:“娘子,吃饭了。” “我不想吃。”杨柳摇头:“你们吃吧。”抡了几个时辰的洗衣棒,杨柳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更别提还得微抬着手捧着碗吃饭了。从前世上体育课的经验看,胳膊还得几天才不会酸。杨柳有点犯愁,这顿可以不吃,以后几天咋办,她真是娇娇女的命哦。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李聪坐到炕沿上,伸手就要往杨柳的额头上探。 怎么一听到“不舒服”这三个字,大家的反应都是伸手去探那人的额头看有没有发烧?杨柳偏偏头让李聪的手落空,瘪瘪嘴道:“我没发烧,只是胳膊酸,没劲。”手一直动的时候没感觉,现在闲下来右手就是小幅度动动都好痛。 毕竟有过这种经验,李聪只是一想便明白了,说道:“那要不我帮你捏捏吧。” “我还想洗个澡,今天打了麦子,现在感觉浑身都扎人。”杨柳左手捶着自己的右手臂,也没拒绝李聪的提议,但明显现在时机不对,要是李聪还不出去不知道他们还要怎么想呢。杨柳说道:“你先出去吃饭吧,给娘他们说一声,也别给我留饭了,真不想吃。” 李聪也明白,只得再确认一次:“真的不饿吗?” 杨柳点点头:“不饿,你快去吃吧。”她真的好累,连嘴巴都不想动了。 李聪没再多劝,掩好门便走了。 “娘,家里油又快没了。”农忙活重,秀秀也舍得放油,加上上次根本没买多少板油,瓦罐里的油又见底了。 何氏夹菜的动作慢了,心里盘算了一下,点点头,道:“也是该买了。” “娘,我和娘子去买吧。”李聪赶紧举起一只手积极表态,忙乱中搁在碗上面的筷子没搁稳往地上掉,又低头手忙脚乱的去接。将接到的筷子齐整的摆放在桌子上,李聪又看着何氏,还不忘拉上秀秀确保能达成目标,补充道:“还有秀秀,我们三个一起去,我们早去早回,决不耽误地里的活儿。” 文氏好笑的看了眼李聪,这小叔子倒是不傻,想让自个儿媳妇歇歇还知道把小姑子拉上当挡箭牌。就算娘原本不同意,看着小姑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回答得太死,这镇上三人八成是去定了。同样都是别人媳妇,咋待遇就这样不同呢?文氏偏头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李强,却正好对上李强有些憨憨的笑,夫妻多年,文氏哪里看不出来那笑容里面带着些歉意?李强虽然有些老实口拙,但并不笨,自然知道老五这是心疼他自家媳妇。何氏提起的时候李强没想到让自家媳妇去镇上买这一层,现在被老五抢了先,怕文氏以为他不够贴心而心里不好受,带着些讨好的歉意。文氏心里刚刚生出的小抱怨顿时消散了,算了,这点小事都计较的话,这些年来她该受了多少气了。 小何氏把筷子伸进嘴里半天没拿出来,五弟是那么心疼五弟媳,这才累了一天就想方设法的让杨柳多休息休息,她心里羡慕的同时也怪不是滋味。杨柳比她命好,出身好,长得好,虽说看起来嫁得不如意,但有李聪这样的丈夫也算是她的幸运了。曾经她也有那么一个体贴的丈夫,而现在她只剩下对旁人的羡慕了...... “哟,五弟,我咋不知道你啥时候也喜欢逛街了?”余氏端着饭碗,斜睨了一眼何氏才又说道:“还是......” 话说了半截,但在座的几个大人都明白余氏想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心疼媳妇,不想让杨柳下地才这样做的呗。 “娘,我想去。”秀秀是坚定的站在李聪这边,赶紧表态。 铁柱一手拿着筷子,筷子一头杵在碗里也认真严肃的点点头。 “你点头做什么呀,你懂我们在说什么吗?”古人貌似对最长和最幼的子孙都比较疼爱,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除了肩挑着光宗耀祖的长子长孙外,铁柱这个李家目前最小的孙子也特别招何氏喜爱,何氏一手摸了摸铁柱的脑袋,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鸡蛋,嘴里说道:“看你们紧张那样儿,我有说不同意吗?那就后天去吧,趁着天气好,先赶赶活儿。也别多耽误工夫,饭吃了老五到我房里来,我给你们拿钱。” “不用了,娘。”李聪赶紧摆手,他就想让杨柳歇歇,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求更多。再说了娘免了他这个月的月钱,哪还能让娘再掏钱的道理?李聪说道:“我那还有。” “随你吧。”何氏点点头,对铁柱笑道:“铁柱好好吃饭,等会儿奶做碾子给你吃。”待看到铁柱点头,何氏又将视线落在大山身上,“大山别光吃饭,夹菜吃。” 大山嗯了一声,又偷瞄了一下巧巧,仍然只看到一个黑黑的头顶,心里叹息一声,夹在筷子上的鸡蛋在巧巧面前顿了顿,还是落到他自己碗里。大山知道要是这筷子鸡蛋进到巧巧碗里,重男轻女的何氏会直接甩脸子给巧巧看,反倒让她难堪。因为这不是一次两次了,何氏只会在偶尔心情好的时候给巧巧也尝点肉腥,要是别人动手,反而会遭一顿数落。一直注意鸡蛋动向的铁柱偏头奇怪的看了大山一眼,见大山点点头他才低头扒饭。 吃过晚饭,秀秀先把边上那口炒锅腾了出来好方便何氏做碾子,她则在中间锅里洗碗。记着刚才的话,巧巧主动坐到灶前,等何氏和铁柱走了进来,立马往灶膛里添了把干草将火生了起来。 所谓的碾子就是将青青的麦粒在没有油渍的锅里翻炒,煸得黄中带焦即可。这原本是饥荒年代流传下来的做法,也正是靠着这种做法,很多人得以生存下来。现在李家的日子不算富,却也不是饥荒年代了,何氏往锅里放了些盐,这样炒出来的麦碾子味道会更好。 铁柱一直围着何氏打转,心焦的等着碾子做好。母女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各自做着活儿,偶尔传来铁柱的询问声,烛火暖暖的,倒也显出几分和乐融融。 第五十章 感情增进 50 等李聪回到房间点燃蜡烛,杨柳已经摆成一个大字趴在被子上睡着了。她原本是想等洗过澡再睡的,可中午没午睡,又累了一下午,等他们吃顿饭的功夫她就手肘撑在炕几上眯着眼睛,后来瞌睡来狠了,实在想睡就顺势带了一把被子趴在上面。 李聪哑然失笑,看杨柳规规矩矩这么久,他还第一次看到杨柳如此不雅的睡姿。不过不知怎么的,他倒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不少。若是说以前杨柳在他心里是有些高不可攀的仙女,那么现在她身上已经沾上了些烟火气息,让她整个人都生动了些。 他将烛台摆在炕几上,侧着身子躺在炕上,左手支着脑袋看着睡梦中的杨柳,双眼闭拢,纤长黑密的睫毛在烛光下投射出一圈淡淡的阴影,安静美好得像幅画。或许是睡得不太舒服,身子扭了扭才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微微皱了皱鼻子,脸在被子上蹭了蹭。又不知道梦到什么,还咧了咧唇角。 李聪嘴角一直噙着笑意,屋里的气氛静谧祥和,烛火跳了一下,杨柳突然睁开眼,李聪当即动作一僵,正动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时候,屋里突然响起一个有声调起伏的单音节声音,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李聪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杨柳,貌似娘子刚才......那个了? 这么具有代表性的声音一出来,杨柳就立即彻底清醒了。同时脸瞬间爆红,她忙将脸朝下。此刻真恨不得自己渺小得像尘埃,或者变成一只小虫飞到李聪脑袋里把他刚才那段记忆剪了,怎么能以这种开场方式自我叫醒? 刚才她睁开眼并不是因为睡醒,而是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一种隐约而来的压迫后本能的反应,其实人并没有清醒,更不知道李聪想要亲她,若是知道,她的反应会比现在激烈一百倍。 杨柳是恨不得自己现在是隐形的,偏偏李聪还看不清形势,叫道:“娘子......” “怎么了,活人才放屁呢。我也是吃五谷杂粮的活人,当然也会...那个了。”杨柳微微侧脸,一只眼睛看着李聪,恼羞成怒道。放了都放了,难道还能收回去不成?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气鼓鼓的吼了第一遍却还是不敢说第二遍。说完也不敢看李聪的表情,又重新把脸埋在被子里,手捂着耳朵,不想听李聪再说这个。 真的是很尴尬啊。 “娘...呃...”话才开头,李聪就忍不住打起了饱嗝,这一打嗝还就停不下来。他一边摆手,一边捶着胸口解释道:“娘子,我没有......呃,笑话你,我...呃...” “还说!”捂住耳朵并不表示就听不见,隔着被子,杨柳有些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些恼火,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你就装聋作哑一会儿行吗? 李聪是将愚公移山的精神发扬得彻底,大有杨柳不听他说他就不止的势头,打着饱嗝还不忘解释:“娘...呃...子” 真是够了,你这样不难受吗? “别说了,我都知道。”杨柳翻身坐起来,又起身去倒了碗热水递给他:“喝口热水压压。” 李聪打了个饱嗝,接过碗咧开嘴笑,再低下头吹了吹碗里的热水,小口小口的喝着。屋子里没人再说话,只偶尔有打嗝声响起。等李聪不打嗝了,他将碗放在炕几上,问道:“娘子,你还洗澡吗?我帮你烧水。” 还好,没再纠结那个问题,杨柳点点头,又摇摇头。倒是把等着杨柳表态的李聪弄糊涂了,点头又摇头的,是表示要还是不要? 杨柳开口说道:“看看灶上的瓦罐还有没有热水,没有就算了,我今晚不想洗,懒得动。”刚回家的时候她就用廊下被太阳晒得半温的水洗过一次,现在洗不洗都无所谓,关键是她想用热水泡个脚。 被杨柳强拉着用热水泡了几次脚,李聪渐渐也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因为他发觉每次用热水泡完脚后睡觉都睡得香些,第二天起来精神也好。他掀开两口锅中间的那个瓦罐盖,发现里面只有浅浅的一底水后,拨开柴灰,往灶膛里填了一把干草,烧了两瓜瓢水。 等他将烧好的洗脚水端到屋里,杨柳正穿着袜子坐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头发散开,梳子别在头发上。看见他还有些无奈的嘟了嘟嘴,右手痛,梳理长发很费劲啊,既然你当初不同意我剪发,那你得负责帮我梳理。 杨柳泡脚的时候,李聪就站在杨柳身后耐心的将她的头发梳顺,动作轻缓,生怕扯到她头皮,理顺后又笨拙的帮杨柳编了个麻花辫,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杨柳心里美滋滋的。泡好脚,李聪把杨柳抱到炕上,又舀了些热水进去泡脚,杨柳忍着痛铺好被子,看李聪穿着脏布鞋出去倒洗脚水,暗自决定做几双拖鞋穿。 吹了蜡烛歇在炕上,两人一时都没有睡意,李聪干咳了一声,将他们后天逛街的事情告诉了杨柳,让杨柳小小的兴奋了一下。虽然说她不是太爱逛街的人,但李聪的这份心意她感受得到。 兴奋过后,两人又有些沉默。 李聪好心的想找些话聊,却实在不是活跃气氛的高手,只一句便让某人黑了脸:“娘子,你还在不好意思吗?” “......” 这种尴尬的事情,发生过就算了,您能当您失了会儿忆,别问得那么真诚,好吗?杨柳默默的将背面对着李聪。 “娘子,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咱们是夫妻,你在我面前...那个,不算丢面子。而且是个人就得放屁,没什么好奇怪的。”看杨柳没有反应,他又说道:“要不我也放个,咱俩就扯平了。” 貌似安慰没什么效果,李聪直接想了个很有效果的笨办法。 杨柳转身看着他,放屁放屁,说粗俗的话时没什么顾忌就出来了。可真的放出来,还是很没面子的。而且那个的不是你,当然说着轻松了。 又一阵沉默,杨柳暗想该不会真在憋屁吧,不由得问道:“你在干嘛?” 李聪的声音像是在便秘,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才答道:“娘子你等等,我现在还憋不出来。” 晕,我没事吧,谁在等你那个屁啊?等等,你还真当真了? “吃多了吧,谁不好意思啦?”杨柳想让这件事云淡风轻过,对李聪说道:“你就当你什么都没听见,知道吗?我......” “噗――” “......” 相比于李聪的呆愣,杨柳可是毫不给面子,她虽然没说话,却皱眉捂着鼻子,一手还扇了扇风。这时李聪有些得意的声音传来:“娘子,我成功了。” “不觉得臭吗?”杨柳憋着口气,幽幽的问道。 “娘子的,不臭!” “......我说你的。” 李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忙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拿起被子的一角使劲的扇风,嘴里不停说道:“哇,好臭好臭。” 杨柳憋不住了,大口大口喘气。恨恨的瞪了这个笨蛋一眼,一手伸进李聪的衣裳里,逮着他腰间的软肉来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还低低威胁道不许叫出声。上次就是他那一声嚎,让其他几个妯娌怪笑了她好几天。 李聪嘶了一声,却也真的没叫出声,翻身扣住杨柳的肩,低头擒住杨柳的唇...... 第五十一章 不安静的早晨 51 李聪这个黑小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手居然不规矩的碰了自己那里,还揉捏了几把。杨柳看了看自己胸前高耸的软肉,左手泄愤的掐了把李聪的手臂。 歇了一晚,杨柳的胳膊酸痛的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倒更加加重了。随便碰一下她都要龇牙皱眉,今早起床的时候花了好些功夫。她试了好几个动作,最后发觉只有双臂自然下垂的时候才最舒服。杨柳想她要是看上去再萎靡一点,脚步再慢一点,跟那个一路走来都挨打的僵尸一样了。 头发也懒得绾,忍着痛简单的扎了个松松垮垮的团子头。齐刘海配团子头,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李聪简直被杨柳萌翻了。那团成一团的软软发丝手感好极了,惹得他爱不释手的摸了好几下,杨柳可没心情再梳一次,黑着脸打掉他的手。 像是没了一个好玩的玩具,李聪有些惋惜的叹道:“娘子,我今天怎么觉得你像我闺女呢?” “......”杨柳满头黑线,只听说过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可没有老婆是闺女的这种说法,她转头问道:“那你昨晚对你闺女做了什么?” “啊,该出去了,今天地里活儿多呢。”李聪立即讶声,顾左右而言他。想起昨晚的事情,他脸有些发红,连黑皮肤都挡不住。按理说两人都是夫妻了,可为什么他对自己娘子做些亲密的动作还会羞涩呢?昨晚大着胆子摸了摸娘子的胸,他的心当时像急速敲击在鼓面上砰砰直跳。不过那触感真的很好,虽然还隔着一层衣料,但那弹性和柔软还是让他有些痴迷。他下意识的看了自己的手几眼,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杨柳的体香。 杨柳看着李聪无声的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反复翻看他的手,莫名的脸一红,想也没想就将手中的梳子投掷了出去,低喝道:“滚!” 落后李聪几步出了门,杨柳反身带上门,转身却发觉李家其他成员都有些呆愣的看着自己,年纪较小的大山和巧巧更是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眼神好像看到外星人一样,杨柳莫名其妙的的看了看自己衣着,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她干笑道:“你们这都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愣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有些手足无措吧,能别直勾勾的盯着我了嘛? “哇,五婶,你好好看。”铁柱扑过来,一把抱住杨柳的大腿,扬着脑袋赞叹道:“我以后也要找个像五婶一样漂亮的媳妇,梳五婶这样的头发。” 秀秀也有些惊讶的喊道:“五嫂......” 原来是因为这个,杨柳微红着脸,偏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将一缕短发捋到耳后。 真漂亮,巧巧有些羡慕的绞着衣角,低下头看着脚尖,下意识的学着杨柳的动作,将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 “哟,这大清早的我当是哪位高人到了咱家了呢,原来是弟妹啊。”余氏有些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她掩嘴笑道:“弟妹这是不会绾发还是镇上流行这种道姑发髻?嫂子我是个村妇,可不懂你们镇上姑娘的欣赏水平。” 杨柳到目前为止的确没绾过一种古代发髻,首先她不会,其次也没有人代劳。她以前的发型虽然也有些不同,但还在古人的欣赏范围内,今天这个团子头却像是那种方外之人的装束了。余氏说这话虽然不怀好意,但也不是无的放矢。 什么道姑,有这么漂亮的道姑吗?她这种发型是带着俏皮的可爱,很萌的,你懂不懂?不懂欣赏的家伙,女人不是一种颜色的,你没看到除了你之外别人的眼都看直了吗?杨柳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光。 果然是冤家,就没有一次气场合得起来的。余氏也很会找机会,瞅准时机一盆子凉水就浇了下来,不浇个透心凉也得让你狼狈一下。 杨柳理也没理她,看着铁柱,夸奖道:“小子有眼光,以后你找媳妇就得按五婶这个标准来找,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种得了地,绣得了花,吵得了架,还卖得了萌。”杨柳微微偏了偏脑袋,对铁柱眨了下眼睛。 铁柱也不知听懂意思没,反正愣愣的点点头。 李聪摸了摸鼻子,轻轻碰了碰杨柳,小声道:“娘子......”娘子这自夸也太过头了,还当着这么多家人的面,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他都有些听不下去了,铁柱还小呢,说什么媳妇,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小孩子分不清是说笑还是要谨记的,说出去不是惹人笑话吗? 杨柳低着头,小声回应道:“你还不如铁柱呢,怎么不见你夸夸我?” 李聪有些愕然,娘子这是在要求他多夸夸她漂亮?淑女不是应该含蓄的吗,像刚才那样,垂首,羞红了脸,再羞涩的将头发别到耳后,不敢直视别人的眼吗? 没料到杨柳不接招,余氏甩了甩帕子,不屑道:“切!” “铁柱,跟娘洗脸去。”文氏的声音就有些沉了。我不管你和余氏两有什么过节,但别把我儿子牵扯进去。你祸害五弟就够了,我可不想有个娇柔的镇上媳妇,不伺候自己还得把她供着。铁柱是我儿子,他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儿媳妇是她这个做娘的说了算,你杨柳还没这个资格。 “又聚在一堆说什么呢?地里的活还要不要干了,还不赶紧吃饭去!”最后出来的何氏看见一大群人闲闲的站在那里,有些生气道。这农忙农忙,好像就她一个人在忙,其他人都闲得慌嘛,操了一辈子心,还是没有彻底舒坦的时候。 话语一落,李家众人像是上了发条一样都动起来了,洗脸的,帮忙的,摆桌子的,给何氏打洗脸水的,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今早上是小何氏做的早饭,李家特色的清水照脸粥,一大盆子凉拌黄瓜,一盘子咸菜疙瘩。杨柳也没在意,昨晚没吃饭她现在腹内空空的,实在饿了,就着咸菜喝了两碗稀粥,灌了个水饱。 第五十二章 挑拨 52 李聪昨晚的话还是很有效的,今天杨柳不仅没被要求下地,还和秀秀一起留在屋里。当然她们的活儿也不轻松,煮饭收拾屋子,送饭,包揽了一家子的洗衣工作外,还负责将院子旁边的小菜园腾出来。 吃过饭,李家一家子都去了地里,从吃早饭时看出杨柳动作不便,秀秀主动洗碗。杨柳则把鸡放了出来,左手使劲去铲了半铲子柴灰在鸡圈里洒了一圈,反正现在左手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了。 往猪食桶里舀了小半桶猪食,杨柳就双手垂着的提着桶把,一步一挪的往猪圈走。秀秀看她那辛苦样,手从刷锅水里伸出来在围裙上擦了两把,上前主动伸手:“嫂子,还是我来吧。” “不用,我能行。”杨柳摇头拒绝,继续这种看起来很辛酸的搬运工作。何氏留的任务,单凭秀秀一个人肯定不可能完成,况且这任务本身也有她的份。这一件件事摆在那里,不做不行,尽量手臂多活动活动,习惯了也就不痛了。 农忙时节为了节省时间,家里的衣服都是归拢在一起洗,当然李家几个儿子都成了家,也不会有谁将****放在里面。余氏还将摔碎的肥皂块贡献了一块出来,要不是肥皂事件,一家人还享受不到这种待遇呢,这样想想也还算沾了文氏的光。秀秀洗完碗,从院坝角落的那只大木盆里拣出些衣服放到小木盆里,拿上肥皂,端起木盆冲杨柳喊道:“嫂子,我去洗衣裳了啊。” 听到秀秀的声音,杨柳的动作一顿,左手拿着那个舀了猪食的瓜瓢靠在猪圈横栏上,没见猪食落下,猪圈的猪哼哧哼哧的叫着,体型稍小的那头猪还扬着猪头用猪鼻子拱了拱瓜瓢,杨柳转头应了一声,将猪食倒进猪槽里,又用瓜瓢背打了猪一下。不知道是猪皮厚还是左手手劲小,那头猪只扇了扇耳朵,理也不理杨柳。 将院子扫了一遍,杨柳又从鸡圈里扫出已经湿了的混着鸡粪的柴灰扬进空地里,洗洗手,又去了灶间。她打算烧点开水,再做点小吃食送到地里去,虽然已经开始忙了,但不算正式开始,所以李家早上还是吃的稀粥,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饿,反正昨天杨柳这个时候肚子就饿得不行了。昨天已经亏待了自己的胃,今天无论如何都得保证肚子饱饱的。 &*& 花苗提着篮子,笑着跟何氏打招呼:“婶子也割麦子呢。” “啊。”何氏应了一身,直起腰,见是花苗,顿时脸上满是笑意,道:“是花苗啊,这是要去哪儿?” 花苗将臂弯上的篮子往前提了提,笑道:“爹娘下地呢,我给他们送水去,婶子你要喝水不?” “嗓子正冒烟呢,给婶子来一碗。”何氏捡起一把干草擦了两下手,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花苗将篮子放在地上,拿了只蓝边的土瓷碗,往里倒了些水递给何氏。何氏伸手准备接过,又瞥见指甲缝里面的泥,忙将手放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哟,婶子这手脏......” “没事儿,我等会儿洗下就是了。” 何氏这么说本就存了考验花苗的意思,没想到花苗说话这么直。你热情的喊别人喝水,用过的碗可以背地里再洗一次,但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嫌弃别人。何氏把花苗犯的错归结为年纪轻不懂事,还是笑着接过碗。 趁何氏喝水的功夫,花苗又朝田里喊道:“几位嫂嫂要喝水不,我这还有。” “不了。” “不渴。” 是余氏和文氏的声音,虽然两人和杨柳有些过不去,可更看不惯的花苗。明明就是个村姑,偏偏还学那城里姑娘的做派,天天窝在屋里绣花,也没下过地。更别说生火做饭了,估计这水也是花苗的爹娘事先烧好,吩咐花苗到时辰提到地里来,给花苗撑面子的。人也真是奇怪,全屯子的人都知道花苗的德行,就何氏偏偏看花苗顺眼,还起了让花苗当自家儿媳妇的心思。 小何氏直起腰看了看花苗篮子里小口的罐子,笑道:“不用了,花苗妹妹,家里人一会儿就送水来。”那么点大的罐子装得了几口水,真是做表面功夫。农村人讲究的是实在,下地干活要真是渴狠了,你这点水够喝几口? 其实她们带的陶罐里还有小半的水,何氏这么做无非是没娶到花苗做媳妇,心有不甘呢。也幸好五弟他们在另外一块地里割麦秸秆现在没碰上面,要是在这儿,还不知得怎么的往跟前凑呢。小何氏对花苗的厚脸皮可是心有余悸。 花苗往田里瞅了瞅,眼睛眨了眨说道:“咋不见李五嫂子呢,今天她当值?”很多儿子比较多又没分家的人家几个妯娌间都是轮值的,花苗也听秀秀说过,懂得一点。 何氏面上的笑意淡了,点头嗯了一声。让杨柳留在家里是她答应了老五的要求后顺便提出的,今天明天也没多大差别,而且家里的活儿也不见得有多轻松。可现在听花苗一提起,何氏总觉得杨柳不知事,天气热不知道送水来,连到地里走走看看这个过场都没走。 上次跟杨柳交锋中花苗落了下风,总想着什么时候能给她填填堵,出口恶气。今天碰到何氏,她也只是临时起意,现在一看何氏的神情花苗就知道何氏对杨柳的印象不太好,于是更加努力的“劝着”何氏:“这太阳晒,出汗多。下地干活又累又费劲,水可是要喝足了,不然很容易中暑的。五嫂子是镇上的,哪下过地,又是个大家小姐,出嫁前一切都有人伺候着,怕是不懂这些。等我给爹娘送过水,再去给五嫂子提醒一声,新媳妇......” “哟,五弟媳妇,你咋这么早就送水来了,罐子里还有呢。家里的事儿也多,也别耽误了。”余氏特别的大嗓门传来,杨柳听着竟然觉得语气里带着些热情。 虽然不明所以,但她还是应了一声,大声答道:“嗯。担心你们会饿,我顺道做了点小吃食送过来。” “是吗?做了些啥?别说我还真有点饿了。”余氏在腰间搓了两把手,就迈步往田埂上走,顺便招呼其他两个妯娌歇歇。 这两个时辰前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安。杨柳怎么听都觉得余氏像是在故意说给别人听。 太阳太好,杨柳眯着眼睛,就看到和何氏站在一起的花苗。是说给花苗听的吗?杨柳心里这样想着,脚下也没迟疑,低头看了眼弯弯绕绕的田埂,继续走路。 花苗这会儿脸上的笑就有些僵硬了,她刚刚说了这么多话,余氏三人都冷冷淡淡的,没搭一句腔。凭什么杨柳刚出现就表现得那么热情,截然不同的态度。特别是余氏,不是和杨柳不对付吗,刚才怎么又表现得那么亲热?妯娌和睦? “娘,我做了点吃的。”杨柳走到两人面前对何氏说道。 何氏点点头。 淡淡的跟花苗打了声招呼,杨柳又扭头招呼小何氏几人过来吃点东西。她从篮子里拿出一块花青布铺在树荫下较为平整的地方,又从篮子里捧出瓦罐,将做的红薯饼和摘的洗干净的黄瓜摆了出来。 从瓦罐里倒了些水到何氏她们带的瓦罐里,杨柳将瓦罐放回原处,把篮子提起来,说道:“娘,你们先吃,我把这些给三哥他们送去。” “去吧。” 第五十三章 娘子留步 53 余氏手里拿了块红薯饼,用肩膀碰了碰杨柳,挤眉弄眼的伸出大拇指,嘴巴动了动,无声的做了个口形:“做得好。” 看着余氏在花青布坐下,直到给李强和李聪两兄弟送了吃食和水回家的路上,杨柳都还在一直琢磨余氏话里的意思。 晚饭前,何氏吩咐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为了不再显得那么突兀,杨柳第二天还是梳了个简化版的偏攥儿。吃过饭,一切收拾妥当,李聪三人打招呼准备出门。 小何氏拿了二十个大钱给杨柳,让她帮着带点绣线回来。何氏再次嘱咐三人早去早回,秀秀却说道:“要是四哥留我们吃饭呢?” 随即一声嗤笑传来,何氏瞪了余氏一眼,才面向秀秀说道:“农忙的时候你四哥铺子里也忙,别耽误你四哥做生意,买好东西就回来。” 秀秀哦了一声,伸了伸舌头,不再多言。 杨柳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拉了几下,她视线往下,就看见铁柱的小拳头紧握,神秘兮兮的说道:“五婶,你把手摊开。” 杨柳想也没想就照做,铁柱将手中的东西往杨柳手里一放,还生怕别人看到似的,立即将杨柳的手合拢,小声道:“五婶,你吃。” 杨柳瞅了瞅手里的一把炒麦粒,有些明白这就是铁柱口里的碾子,知道她没尝过,这小子还想着她。一向喜欢吃独食的铁柱居然会主动分享了,杨柳还来不及感慨是她教育成功,就听见铁柱用打着商量的口气跟杨柳悄声说道:“五婶,你这次去镇上还会买糖的,对吗?” “......” 敢情是看在糖的份上,她才沾光吃了十几粒炒麦粒。要不是看对方是个小孩子,杨柳一定把手中的麦粒塞回去,并有骨气的说道,“我不吃。”毕竟这交换怎么算怎么亏嘛。既然对方是自己的小侄儿,杨柳决定还是遵从心里最初的感动,点了点头。她也才想起她做的杏子酱搁置了这么久,不知道咋样了。 “那五婶早去早回,路上小心哦。”铁柱突然以正常的音调说道,还笑眯眯的对杨柳摆手,也丝毫没有提要跟着上街的话。 走出十几步远还能看见铁柱在挥手,秀秀回头看了看,有些吃味的说道:“嫂子,铁柱跟你可真亲。”她做了铁柱好几年的姑姑,也没见铁柱跟她这么亲过,嫂子才不过进门不足一月......哎,她真是太失败了。 “......”杨柳偏头看着秀秀,她能告诉秀秀,铁柱不是跟她亲,是跟糖亲吗? 从没想过有一天逛街就像赴战场似的,一路疾行。杨柳刚从裹脚布里解放不久的脚丫一时间还适应不了这速度,只得一边和秀秀说话分散注意力,一面拽着李聪的胳膊身子后沉,不让他走那么快。 绕过两颗歪脖子树,叫卖声,吆喝声就像是打开声音的歌曲一下子涌了出来,杨柳深呼吸一口,暗叹这才叫生活啊。 “卖糖葫芦咯,卖糖葫芦咯,又大又红的糖葫芦,一文钱一串。” “刚出炉的肉包子嘞,皮薄馅多,三文钱一个,大家快来买哦。” “祖传狗皮膏,专治跌打损伤,无论你胳膊痛还是崴了脚,一贴见效,不灵不要钱。” ...... 上次来镇上的时候都没发觉,小小的镇上,不年不节的还真是热闹,杨柳站在那里,东看看西看看都不知道先往哪里。当她拿定主意准备往东走的时候,袖子却被人一把拉住,她扭头看,只见李聪指了只南边,说道:“娘子,我们是来打酱油的。” “......”我是个主角,虽然也要打酱油,但我是个主角。不能和古代人计较这个,杨柳说道:“等会儿打,我和秀秀就逛逛,耽误不了多少时辰,我们回去的时候走快点不就行了吗?” 秀秀也点头附和:“对啊对啊,嫂子,我们去那边看看。”说着挽着杨柳的胳膊就往东走。 李聪撒手,暗暗摇摇头,随即跟了上去。想着何氏她们还在地里忙活,自己却和妻子妹妹在这里悠闲的逛街。李聪只觉得自己非常不孝,当杨柳和秀秀两人在第三个小摊上看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冒了一句:“娘子,你手不痛吗?” 杨柳将拿在手中的泥人插回草把子上,转身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两人成亲这么久第一次逛街,不说留下什么甜蜜印象,这大清早的非得让她心情不好。 “哎呀哥,我和嫂子去逛街,你就去买东西呗,要买啥在路上我都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两头都不耽误,你干嘛非惹嫂子不高兴?”秀秀跺了跺脚,又拉杨柳的袖子:“嫂子,我们走,别管我哥。” 没想到两人头也没回的说走就走,李聪伸手说道:“哎――” 杨柳不高兴的回头说道:“哎什么哎,不想陪我们逛街你就去买东西,买好东西你就回去,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还找不到路。好不容易出来逛街,非让我心情不高兴。” 说得容易,留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街上,他怎么放心得了?这人多混杂,万一哪里磕碰着,他还不得心疼?要是他一走开,有人欺负她们怎么办?罢罢罢,顶多回家挨顿骂,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情还担不起了?李聪一只手负在身后,也不再多言耐着性子跟在她们身后。 “少爷,咱们能回去了吗?”荆浩怒瞪了第n个擦肩而过的路人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先不说这么个小镇子有什么好逛的,逛了十几天也该不新鲜了吧。他一个武林高手,居然被人近身好几次,刚刚为了避开一个挑着篮子的农夫,差点和一个矮胖子撞了个满怀。要不是为了不暴露身份,他早一脚揣过去了。 “哎,你这就不懂了,爷这是体验生活。”面如冠玉的白衣男子随口答道,又将手中的油桃放回农妇的篮子里,说道:“给爷称五斤,要个头大,新鲜的,给钱。” 荆浩自然明白最后两个字是说给自己听的,自觉的掏出钱袋子准备给钱。白衣男子等得无聊,突然双眼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也不管荆浩在身后叫喊,穿过人群,几步走到一女子面子,微微揖了一礼: “娘子留步。” 第五十四章 鲜花牛粪 鲜花牛粪 “在下东方白,敢问娘子芳名?”东方白握着扇子双手合拢,对杨柳一抱拳。 “你,咳”杨柳扬袖掩饰自己的失常,白话文说多了,这文绉绉的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习惯,她后退一步,微微颔首:“公子是在跟小妇人说话?” “是,敢问娘子芳名?” “名字倒是不用知道了,相逢何必要相识?小妇人夫家姓李。” “原来是李娘子。”东方白拱手,心里却暗暗遗憾,这么个妙人居然已是人妇,当真是可惜至极。腰微曲:“在下有一件事不明,劳烦李娘子告知。” “请讲,小妇人一定知而不言,言无不尽。” 东方白唰的打开扇子,侧着身左手插腰,摆了个自以为很拉风的姿势,回头看向杨柳:“敢问李娘子,我帅吗?” 杨柳假意咳嗽两声,这里的人也真直接,她想了想斟酌道:“帅这个东西很难说,主要靠衬托。比如公子和……” 还不待杨柳举出例子,东方白指着正在往这里靠近的李聪问道:“那我与那位汉子比如何?” “各有千秋。”说实话,这简直不用比,李聪就被秒了。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相公,他丢面子自己也没面子,而且他亲妹妹还在自己身边呢。综合了一下,杨柳违心的给出了这个结论。 东方白挑挑眉毛,似笑非笑的说道:“娘子这样说话可有失偏颇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比他帅。” “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觉得还问我嫂子干嘛,走开!”秀秀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她早看不上这自认风流的小白脸了,当街拦下女子不说,还如此挤兑自己的亲哥哥,真是没礼貌。看他长得白白嫩嫩的,一副斯文人的模样,没想到是个斯文败类。 李聪也挤过人群来到这里,看到东方白和秀秀这副保护者的模样,以为东方白**自家的娘子,不由得怒火中烧,上前一把抓住东方白的衣领:“你个小白脸,想对我娘子做什么?!” 李聪常年打猎,力气极大,东方白挣扎了几下还是挣不脱李聪的手,不由得大骂李聪有辱斯文之类的。李聪后面的听不大懂,却还是猜得到东方白在骂自己。他早就看不惯有几个臭钱的人那一副有钱便是爷的臭模样,还当街**自家娘子,不由得怒火中烧,抡起拳头要往东方白脸上招呼。 杨柳和秀秀一看这情况不对,立马上前,一个拽手,一个抱腰的扯李聪,口里连连叫李聪冷静。 等拉开两人,杨柳菜说了刚才的事情,秀秀也补充了一点,听说不是**杨柳,李聪这才稍微平息了怒火,只是眼里还是不甘,他看上去是比不上东方白,可他才是娘子的相公。而且谁又说得准几年以后他会走到哪一步呢?可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他动手在先,李聪不得不表态,敷衍的行了礼:“抱歉,得罪了。” 东方白重重的理了理衣领,对身后的荆浩说道:“你还在那里杵着当木头啊,你没看到刚刚你家少爷我都要被人掐死了。” 荆浩斜睨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说道:“是属下的失职。但属下不认为他能伤害到少爷。” “本公子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是那山野匹夫对手?你这是分明想让本少爷陷于危险之境,是严重的失职。” “就像上回那个小贼?”荆浩拿上回荷包被盗那件事说事,本来荷包刚一丢,东方白就发现了,他却偏不声张,尾随其后,找到了那小子的落脚点。然后让自己拿着他的名牌去县衙逛了逛。东方白的身份摆在那里,县衙还不得马上出动?结果县衙拿了人,把小贼打得半死,他又在那里装好人,让饶过小贼一命。 真是会演!荆浩撇撇嘴,不去看他。 “嘿,你个臭小子。”东方白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转身就撩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娘子,我们走吧。”李聪拉着杨柳的手,小声的说道。他可没有站在这里被当猴看的兴趣。 杨柳也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当即顺从的点点头,和李聪、李秀秀一起离开。 可有时候你不想惹麻烦,不代表麻烦不愿意跟着你。 当杨柳正拿着一把桃木梳偏头要问秀秀觉得怎么样的时候,东方白的脸蓦然在她面前出现,惊得杨柳差点就把梳子砸在他脸上。大白天的,这人怎么走路一点声音也没,还有,秀秀呢? 秀秀被东方白挤得离杨柳七八步远,这会儿正生气呢,注意到杨柳看向她,秀秀嘴巴一嘟,不满的瞪了东方白一眼。 杨柳这会可没好脸色了,李聪插进两人中间,拉着杨柳的手宣示主权,把东方白挤得后退了两三步,唬着脸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老是纠缠别人的娘子?!” “小娘子如此美貌,这黑脸汉子怎配得上?”东方白愣了一下,随即无视李聪还自认风流的打开扇子摇了摇,随即不无遗憾的说道:“这年头好白菜都让猪拱了,一朵鲜花都插在牛粪上了,可惜啊可惜。”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摇摇头。其实见得美人多了,他也没觉得杨柳有多漂亮,顶多算是清秀,可不知为什么见着她却总想逗逗她,看她生气发怒的样子,嗯,像家里的那只波斯猫一样。 李聪的脸色变黑,他又不傻,这小白脸是说自己配不上娘子。李聪虽然嘴里不承认,可刚刚娘子和小白脸站在一起的确是赏心悦目。想到娘子还不愿和自己圆房,李聪的心里更没底了,娘子怕也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的吧。想到这里,拉着杨柳的手就松开了。 杨柳诧异的偏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李聪,心里一阵失望,前几天好不容易的好感瞬间消失无存。她的确不是美女倾城,不会有一群男人为自己着迷出头,但自己的男人起码要为。李聪,终究不够坚定。 丝毫没有察觉杨柳两人之间气氛变化的秀秀正被东方白新颖的说法吸引,眨眼问道:“为什么鲜花要插在牛粪上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杨柳看着秀秀,一本正经的回答:“鲜花就是要插在牛粪上才开得茂盛!。” 秀秀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就像地里多浇粪庄稼就长得好一个道理。” (......我是不是选错分类了,这本还不如第一本呢) 第五十五章 我看到你鼻毛了 我看到你鼻毛了 秀秀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就像地里多浇粪庄稼就长得好一个道理。” 东方白不由得用袖掩住鼻子,仿佛是秀秀一说完话他就闻道了粪臭味一样,皱着眉头说道:“粗俗,粗俗至极!” 秀秀不由得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真是惺惺作态,没有农肥庄稼的收成咋会好?不过看到东方白吃瘪,秀秀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便继续恶心他:“粗俗?你吃的米啊,菜啊还有水果什么的都是粪浇出来的,你一天三顿,顿顿都是大粪养出来的。”虚伪吧,看你以后还吃不吃得下饭,有本事就绝食。 东方白的眉头蹙得更紧,李秀秀这么一说他连食欲都没有了。杨柳也被恶心得不行,不由得拉住秀秀的手,道:“秀秀别说了,我早饭都快被恶心出来了!” 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说出来就太那个了。 秀秀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对不起,嫂子。”她也只是想恶心恶心东方白,现在一想想她都浑身冒鸡皮疙瘩。呀,真的有点过了。 “没事。”杨柳摆手,压住心底的那份恶心:“我们快走吧,不是还要逛街吗?” 杨柳走了几步,回头看李聪还杵在那里没动,不由得转身拉了他一把,没好气的说道:“走啦,发什么呆呐。” 李聪回神,傻笑着任由杨柳拉住自己的衣袖。 未免再次碰到东方白,杨柳换了一条街逛。只一会儿,两女人把刚才的事情抛在脑后,兴致勃勃的从一个摊子看到另一个摊子上。民间的小工艺品,手艺活看得杨柳眼花缭乱。她很是新奇的东摸摸,西瞧瞧,和秀秀俩兴奋的试试这个,试试那个。虽然这种古色古香的集市在现代是感受不到的,这也算是穿越的福利吧。 李聪落在两人身后不远,他手里拿起一根桃木簪子,第一眼就觉得它适合杨柳。李聪看着杨柳没有一点配饰的头发,又想起自打成亲这么久一直没送过杨柳一件礼物,没有多讨价还价,直接付了银子,惹得小贩说了许多好话。他又转头看了看挑东西挑得正高兴的两姑嫂,嘴角漾起一抹微笑。 “李娘子,又见面了。”背后又传来东方白的声音。 最先反应过来的秀秀像只炸毛的猫似的,伸手一指,差点点到东方白的鼻子:“你这人怎么回事,像个登徒子似的跟着我们一路,是要做什么?”秀秀的柳眉倒竖,对东方白牛皮糖的行为很恼火,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脸皮厚的人?刚才一顿说没放在心上,居然还跟过来了,他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姑娘,这大路也不是你家的,我过我的,你走你的,怎么会是我跟着你呢?”东方白掸了掸袖子,好整以暇的看着秀秀:“而且短短时间内我们遇到两次,这不是老天安排的缘分是什么?” 真是个一点礼节不守还没脸没皮的人。他是男子无所谓,杨柳一个有夫之妇跟另外一个男子有缘分,这话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是闲她日子过得太清净了吧。杨柳对这行为也很是恼火,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狠狠的瞪了东方白一眼,才对秀秀道:“秀秀,走吧。”这人八成是有病吧,出门忘记吃药了? 这种人直接无视就好,免得你搭一句他就顺杆爬,还越说越来劲。看东方白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属于吃饱饭,没事儿干的混混,连纨绔都算不上。 东方白随即往左跨了一步,刚好堵在杨柳和秀秀将要移动的方向,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茶楼:“小娘子,何必生气,相逢就是缘。上天既然安排我们相遇,我们就不如顺从天意到前面的茶楼歇歇脚,大家坐下来聊聊人生如何?” “我们没什么和你好聊的,要喝茶,你自己去!我和我娘子没空!”李聪三两步走到两女身前,挡住东方白的视线,本来就黑的脸显得更黑了。他不过就一个不注意,这小白脸就又来纠缠娘子,真的是拳头没落到他身上,这小白脸就不知道疼是吧。鬼才相信缘分,镇子虽说不大,但要在这么短时间内碰到一个人好几次也还是很难的,这小白脸分明就是有企图。而且就算是偶然遇到了,陌生人之间哪有许多话要聊的,搭讪也要适可而止。 “你是...小娘子的相公?”微微思索了一下,东方白不确定的问道。要不是李聪突然有此一说,他还以为是个黑脸的家丁呢。 李聪的脸一沉,敢情刚才自己说的话人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看上去就这么配不上娘子吗?李聪沉默不语,拳头却握了起来,不敢保证下一刻他的拳头会不会飞到小白脸的脸上。 听出东方白话语里对李聪的贬低,秀秀不满的嚷嚷道:“喂,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你凭什么这么看不起人!” “东方公子还请自重,这位便是小妇人的相公。小妇人已为人妻,还请公子莫要纠缠。”杨柳也是满脸怒容,这话得有多打击人。 “非也非也,良禽择木而栖,小娘子难道就是这么短见的人?看这汉子,黑脸,厚唇,膀大腰圆,粗野之人。”东方白用扇子点着对李聪评头论足,将李聪贬得一无长处。“而我,”他将两只宽大的袖子往后一甩,左手插腰,右脚前迈一步,右手再唰的一声摇开扇子,微扬着下巴,“出身名门,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学富五车,且不说其他,我这一身广临绣......” “哟,公子,你这可是把银票穿在了身上啊。”杨柳猛的打断东方白的自卖自夸,走到东方白面前,右脚前迈一步,抬着头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请不要把你的头仰那么高,因为我看到你鼻毛了。” 等杨柳一手拉了秀秀,拽了一把李聪走远,背后才传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五六 幸运 谢谢yh_yh1166的红包,是这本书的第一份礼,纪念感谢。yes!杨柳暗暗握了握拳,她刚才就是故意的,表面上是随意的迈了一步,却是一脚踩在东方白前迈的右脚上,还左右碾了碾,敢欺负我的人,哼。 因着这个插曲,三人都没有再逛街的兴致,生怕再遇到那个有病的东方白。李聪松了口气,主动岔开话题。 “娘子,我们不是还要打些酱油醋的吗,去四哥家的铺子买吧,顺便看看四哥他们。” 想到刚才这小子把自己松开,杨柳气不打一处来,可瞥见秀秀,她又忍了下去,笑道:“行啊。”算了,回去再好好跟你算算账。 离杜家杂货铺还有十几步的时候,李聪就停了下来,挠了挠脑袋,对杨柳和秀秀说:“要不我先去看看吧,四哥可能现在正忙着,要是实在忙不开,我们就去别家吧。” “这都到四哥家门口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了,又不耽误多大会儿工夫。人家开门做生意,我们上门买东西,又不是故意耽搁他。再说我们买东西又不是不给钱,反正都要花钱,没道理不给自家人赚啊?” 秀秀抬脚就要往前,李聪也知道自己说得没什么说服力,暗恼自己起先没思量好,这会儿脸都憋红了,求助似的看向杨柳,杨柳忙伸手拽了秀秀一把:“秀秀,你误会你哥的意思了。先让你哥去看看一眼吧,这农忙了,到铺子里买东西的人肯定也多。我们去了,四哥他们总不好把我们晾在一边不招待我们,肯定要耽误生意。先让你哥去看看,我这是成亲后第一次登门也不好空手,你陪我去给子轩子墨两个侄儿买点小玩意儿吧。”边说,杨柳给李聪使了个眼色,她自己也拉着秀秀转了方向,“我这头一回这么痛快的逛街,也不知道哪里有卖小孩子的玩意儿的。镇上你比我熟,你带我去呗” “啊,嫂子你不是一直住在镇上吗?”秀秀果然不再往前,转身边跟着杨柳走边吃惊的问道。 杨柳拿看小说的经验对付着:“这宅门里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不容易出来逛一次街都是戴着纱帽,一大群仆人跟着,这逛起街来哪有什么意思?” 秀秀由衷的感叹:“嫂子你真可怜。”看起来风光,还不如她这样的小村姑自在。 杨柳嘴角抽了抽,点点头:“是啊。” 且不说杨柳这边,李聪想了想,转向了后门。他上次和何氏到镇里来的时候正看见四哥和一群捞壮力在后门这里搬货,而杜氏父女却在旁边看着。这个时候不知道在不在,反正他是不想见杜氏父女,想去后门碰碰运气。 紧闭的后门突然打开,李聪看见李壮出来了,他挥着手正要喊一声,却发现紧跟着又有个女人出来。李聪把自己缩到树后面,探着脑袋看。 那是...... 李聪眯了眯眼睛,是英姐,他不会认错的。英姐和四哥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若不是最后四哥和四嫂先成了亲,英姐就该是他的四嫂了。可英姐也嫁了人,他们为什么会从后门出来? 难道四哥和英姐...... 李聪正胡思乱想,不妨李壮已经看到他,还冲他招了招手:“五弟,你躲那里干啥呢?” “四哥。”李聪从树后面站出来,这才发觉英姐已经看不见人影,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才迈步向李壮走去。 “你东张西望的这是看啥呢?”李壮拍了拍李聪的肩头:“有事找我咋不去前头铺子里?娘身体咋样?” “好着呢。”李聪点点头,说明来意:“我和娘子,秀秀她们到镇上买点东西,顺便来看看你和子聪子墨。” 李聪绝口不提杜氏和杜老爷子,他心里头气着呢。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就该好好的过日子。况且子轩子墨也六岁了,孩子也懂事了,却还把四哥像下人一样使唤,这不是纯粹的打四哥的脸,让他在两个孩子面前都抬不起头吗?四哥是孩子的父亲,连一点身为父亲的尊严都没有,可以想象他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李聪的心头一紧,难道这些年四哥在杜家过的都是这种日子吗? 李壮心里明白,李聪这是在替他鸣不平呢。这既然当了赘婿,矮人一等是难免的,受得白眼多了,他也习惯了。不过自家兄弟心疼自己,李壮心里熨帖:“你两个侄儿不在,今天是岳母的祭日,老爷子和你嫂子带着两个侄儿一起去拜祭了。铺子里生意忙,我就留下了。” 既然是拜祭先人,为什么不带四哥一起?钱又是赚得完的吗?李聪心里不忿,却也知道分寸,四哥都不计较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干巴巴说道:“那不赶巧了。” 话头开得有些不好,李壮转移了话题:“不说还有弟妹和秀秀吗,怎么就你呢?” “她们说去给子聪子墨买点东西,等等就回来了。” 李壮拍了拍李聪的肩膀:“走,跟哥家去坐坐,都到四哥家门口了,站在这说话像什么样子。” “四哥。”李聪顺势一把抓住李壮停留在他肩膀上的手,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咋了,有啥话还不好意思跟四哥说了,想吃糖葫芦?”李壮开着玩笑向左右望了望:“不巧,今天卖糖葫芦的人没来。” 李壮大李聪四岁,在杂货铺子当学徒后,每次给何氏交了钱,何氏都会返给他十几个大钱,让他自己零花,李壮就偷偷给李聪带了一根糖葫芦。自从吃过一次后,李聪就对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念念不忘,常嚷着要李壮下次再给他买。后来有次被何氏撞见,李聪还吃了顿板子,自此就是再馋也没再开过口。李聪也还记得这事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李壮,但还是没撒开手。 李壮也明白李聪可能有话不好意思开口,他便主动挑明道:“有话就说吧,咱两兄弟还外道啥。” “四哥,那我可说了,我要是说错了话,你可别生气。”李聪先打预防针,他是个直肠子,藏不住话。他心里相信自家四哥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可就怕被杜氏欺压久了,心里不满,背地里另找女人。英姐嫁到了隔壁的屯子里,但偶尔听那些三姑六婆的说她好像过得并不如意,嫁的男人有把手艺但也是个烂酒鬼,家里有点钱就拿起买酒喝了,还动不动喝醉酒就打孩子。以前英姐和李壮相约,都是李聪放的风,他知道两人的感情有多深。他也知道英姐是个好女人,但现在各自成了婚,有了孩子,再纠缠在一起就不好了。就算不顾及杜氏,可他们还有两个孩子。要怎么说才既不伤四哥的面子又能给四哥提醒呢?李聪的神色几番变化,吞吞吐吐道:“四哥,你和英姐......” 李壮看李聪斟酌了好久冒出这么一句,笑着捶了他一下:“你想哪里去了?我和你英姐的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你哥不是浑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李壮叹了口气,有些事一旦做了决定,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他看着李聪认真说道:“哥知道你是拿你四哥当亲人才这么跟你哥说的,哥不怪你。家里估计也就只有你敢对我说说真话了。” 李聪听出李壮的话语里有些无奈的感叹,急忙道:“四哥,娘他们......” “我知道。”李壮截断李聪的话。他知道家里人因为这事情都觉得亏欠自己,却不知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家人感到亏欠的表情,当初他是心甘情愿为这个家付出。他是个男人,何尝不想挺着腰杆做人?可那会儿爹重病在床,二哥被人顶了差事,大哥为了给爹筹钱没了命,三哥是个老实的庄稼人,五弟和妹妹都还那么小,他不站出来怎么办?杜老爷子点明只要他入赘,就立即出钱帮他爹治病。听上去是有些趁人之危,可到底是把爹的日子拖长了一些,就连爹死后下葬都是人家给的银子。人家也算是讲义气的。拿人手软,他硬气得起来吗?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忘恩负义吗? 李聪低着头,眼眶泛红,有些哽咽道:“四哥,是咱们家亏欠了你。” “胡说什么呢,我不是咱家的一份子?”李壮心里也有些难受。每每有人皮笑肉不笑的喊他李掌柜,他心里也有委屈,有时候想找个人唠唠,却发觉根本没人可找。妻子看不起自己,兄弟都在屯子里,都有媳妇儿子,平时也各忙各的,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一大堆的表面问候话,没人真正关心他内心想什么,要什么。明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会伤感情,那还说什么?渐渐的他也习惯把话憋在心里,看起来也木讷了许多。 看着李聪,想到他娶的镇上的媳妇,李壮说道:“五弟,哥跟你说,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你才是一家之主。”他顿了顿,拍了拍李聪的肩膀:“你跟哥不同,你比哥幸运。” 第五十七章 被盯上 转了一圈,杨柳和秀秀手里提着些果脯,买了只风筝过铺子来了,也自然没见着子轩和子墨两个侄子。跟李壮说了几句话,在铺子里买了油盐酱醋,李壮收了钱又拿出几个油纸包作为给杨柳的回礼。李聪推辞不过,接下了。三人买好小何氏需要的绣线,去肉铺摊子上买了两刀肉,割了十几斤板油就往家走。 幸好临回家之前李壮塞了一包碎的冰糖过来,不然早就把她答应铁柱的事忘了个彻底的杨柳还真没发交差。冰糖几十文一斤,比猪肉还贵,庄户人家还真舍不得买这精贵东西。就算买也就是白糖红糖的,反正糖嘛,只要味道甜就算了。铁柱拿着杨柳挑出来的几个大的冰糖块子,心里对这个婶婶更是喜爱得不得了,冰糖哎,他只看到过地主家的宝贝孙子吃过,当时他馋得挪不动步,没想到他有一天也能吃上。 刚吃过午饭没多久,李家人正准备下地,李武和狗蛋居然回来了,明明还没到月休的日子,一问才知道是他们提前请了假回来帮家里割麦子。何氏嘴里数落着李武,心里却连连夸李武懂事孝顺,既能挣钱,也不忘家里。 李武两父子回来,李家自然没去下地,何氏拿钱让大山去屯子里的李老憨家打了两斤酒,厨艺好的杨柳则被叫进厨房做主厨,几个嫂嫂打下手,一家子动员跟过年似的。趁着有原料,杨柳用冰糖做了红烧肉,大大的满足了自己一把。 吃饭喝酒自然比不得平时的速度快,虽然开饭开得早,但吃过晚饭屋子里早点了灯了。杨柳自去收拾碗筷,李聪则先回到屋中。他一手揣在怀里,摸着那根桃木簪子,想什么时候送出去合适。 杨柳一只脚还在门槛外,李聪就站起身喊道:“娘……” “娘你个头啊,我可没本事生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杨柳低声吼道。她反手关上门,在梳妆台前的圆凳坐下。 “娘子,我错了。”这是娘子生气的前兆,为免吵起来,李聪率先低下头,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错在哪里了?”杨柳挑挑眉。 李聪答得很快:“我不该惹娘子生气。” 定义很广泛。 “你做什么事情惹我生气了?”杨柳却紧咬着不放,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就想蒙混过关,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李聪抬头看了一眼杨柳,才老实的答道:“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娘子你了。”今晚就是两个哥哥再劝他也没多喝,要不然现在哪能这么清醒。他认真想了想,貌似,真的没做什么惹娘子生气的事情......吧。 杨柳无语,有这么诚心实意的道歉却不知道错在哪里的人吗?她指着墙说道:“你给我站墙角面壁思过去,不想出你到底错在哪里就不准和我说话。” 李聪照做了,可面壁不到三秒他又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杨柳:“娘子,我可不可以先去趟茅厕?” 尼玛,要不是这昏暗的烛光下,你那眼白我还看得清,这古铜色有点过头了皮肤,还真看不出你眼睛眨了眨。不知道为什么杨柳当时就想到了有篇叫《老师,我要尿尿》的作文,别憋出毛病了,她嘴角抽了抽,点点头:“去吧。” 回来再接着站也行。 等李聪走了出去,杨柳往后一仰躺在床上,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和中指揉了揉太阳穴。这一次上街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弄点小吃食去卖她还是可以的。她会点小手工,说不定也还能派上些用场。今天买那点果脯就花了差不多三十个大钱,杨柳的荷包是急剧的缩水,现在是能赚一分都要揣在兜里才行。没有点用的空间,这做大地主的梦得多久才能实现。 像例行公事似的去空间溜达一圈,虽然不抱有希望却还是忍不住失望,真的就没动一下哎,这是死胎哇。没有惊喜,杨柳也懒得多呆,等出了空间,杨柳闻了闻衣裳,一股汗臭味,赶紧去灶房烧水洗澡。 听到自己卧房的门被推开,杨柳从灶房伸了个脑袋出来对李聪招招手,等李聪来之后,杨柳指着半木桶热水:“帮我提到浴房吧。” 云客楼。 “少爷。”荆浩黑着脸唤了一声。 对于今天在镇上荆浩无故失踪,在自己丢丑后又鬼魅出现看自己笑话的事情东方白一直耿耿于怀,命令荆浩一定要叫自己少爷。愿赌服输,本来就这是赌注里讲明的,只是东方白没有非要要求,毕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荆浩也只是偶然喊喊,当然这种称呼还是在推卸责任的时候居多。今天在那么多乡巴佬面前失态,东方白没地方出气便把气撒到荆浩身上。荆浩也是黑着脸表示不满,可你就是再不开心还得叫我声少爷,东方白哼了一声:“看清楚他们住哪家了吗?” “看清楚了。” “那好,明天你派人给我盯着他们,只要他们到镇上来就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要揍人家一顿?荆浩觉得东方白有些小孩子脾气了,说不定人家不是故意的呢?荆浩嘴抽了抽,好像他真看不出来人家不是故意的。 “不过少爷,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城?” 东方白低着头看自己的脚拨木盆里的水:“京城有什么好玩的?爷还没玩够呢,还要在这里多呆几天。”回去干什么,看一群姨娘巴结奉承,跟一群庶弟演兄友弟恭?不要!他已经看了二十年了,他想歇口气。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荆浩也没救世主的胸怀,他还需要人拯救呢。有些事就算是好哥俩都没法帮,荆浩也没劝,只说明一个事实:“容属下再提醒一下少爷,我们的期限还有一个半月。” “本少爷知道,要你多嘴。”东方白一脚将洗脚的木盆踢得远些,指使荆浩:“去,给本少爷把洗脚水倒了。” 荆浩蓦然瞪大了眼,他堂堂荆家大少爷什么时候做过给人倒洗脚水了这种下人才做的活了? 过分!荆浩双手交叉抱臂在胸前,无声的抗议。 东方白直起腰杆,扬着下巴:“瞪什么瞪,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本少爷的属下,本少爷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还不快去?” 荆浩咬牙:“你给我记着。”端着洗脚盆就往窗边走。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东方白,小心期限一到,我把你先揍得连你老娘都不认识。 “哼。”东方白一挺胸,怕什么怕,他就知道荆浩是个重承诺的人,不然也不敢这么折腾他,毕竟他拳头没人家的硬。至于威胁嘛,哼,本少爷当初赢你靠的可不是武力而是脑子,大不了再使点小计,荆浩你就给我安心当护卫吧。 荆浩用洗脚盆撞开窗户,随手一扬,只听“哗”的一盆水泼下去,立马响起一个男人杀猪般的嚎叫:“是哪个缺德的大半夜往街上泼洗脚水啊。” 荆浩把脸露出去:“京城侯府东方少爷在此洗脚,何人大声喧哗?” 底下立即没声了,京城啊,从里面随便出来一个人都是得罪不起的,更何况侯府。如果他没听错的就是侯府,胖子缩了缩脖子,自认倒霉,挨着墙边闪了。 东方白站在床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荆浩!”居然拿着他的名号到处招摇,还是用在那么跌份的时候,那他爹岂不是很快就知道他在哪了? 荆浩将洗脚盆往地板上一扔,仿佛没看到东方白气得跳脚的模样,抱拳:“少爷早点休息,属下告退。” 第五十八章 试探分家态度 李聪看着杨柳往木桶里舀冷水,劝道:“娘子,其实你可以在浴桶里洗的,地方大,也不憋屈。你要是嫌不干净,我帮你用水涮涮。”自从杨柳坚持不再浴桶里洗澡,李聪就知道她介意杀猪的时候用过这桶,但一年只杀一次猪啊,能脏到哪里去?用木桶里的水,就得蹲着身子洗澡,想想也不舒服啊,洗澡不就是为了舒服吗? 杨柳幽幽的看了眼李聪,要是早知道他家的浴桶猪也在里面游过,她才不会往里面跳呢。现在她都知道了更不会用了。她宁愿用木桶随便擦擦也不愿再在里面洗澡。这是...好吧,她承认她有点洁癖。 “我不说了,水兑好了。”这样幽怨的眼神李聪招架不住,退了出去关上门。 杨柳上前插上门,脱了衣服用水擦拭身子。虽说天气热了,衣裳一脱,温水一激,鸡皮疙瘩还是冒了出来。杨柳把帕子打湿,往胸前浇水就觉得背后发凉,赶紧又接连捧了几捧水浇到身上,果然不如呆在浴桶里面舒服。杨柳的视线往大浴桶那里转了转,又生硬的转了过来,不行! 起伏不断的蛙叫,风吹得竹林的竹叶簌簌作响,还有风透着门缝吹进来,将烛火吹得摇摆不定。杨柳正细细享受着,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像是木料断裂的声音,杨柳的动作一顿,立即惊觉的喊了一声:“是谁?” 没人回答,大概是被自己的声音惊到,杨柳听见隔壁的猪圈里的猪哼哧了几声,翻了个身。 她心里松了口气,暗怪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她继续洗澡,却不知怎么的总有种感觉像是有人在偷看自己,杨柳试探着出声:“相公,是你在外面吗?” 外面无人应答,杨柳胡乱的套上衣裳,拿着烛台,细细的检查了门,确定是插好门档的。浴房是原本猪圈隔出来的,是用麦子壳和着稀泥敷在细篱笆隔了一道墙,算是分成了两间房,这墙自然也不起承力的作用。墙上没挂什么重物,一眼望去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屋子不大,杨柳将整个屋子转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人,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杨柳摇摇头,却也不敢洗了,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就出来了。 刚反手拉上门,就碰见李聪往这里走,李聪奇怪道:“娘子,咋这么快呢?”娘刚刚拉他说了几句话,也没耽误多少功夫啊。 “洗好了。”杨柳搪塞道,端起装着刚换下来的脏衣服的木盆又问道:“刚才你去哪了?” 李聪拿起放在地上的烛台,答道:“娘找我说两句话,怎么了?” 刚刚检查过,屋子里的确没其他人,门也是好的,杨柳觉得应该是自己多疑了,笑了笑没有提起:“没事,刚才过去一只老鼠,吓我一跳。” “你没事吧。”李聪有些紧张:“那要不以后咱们就在屋里头洗好了。” “弄得一屋子水多不好。”杨柳摇摇头,不知道风湿是不是就是这样一点一点侵蚀人的健康的。她道:“以后你帮我守门吧。”以后进了门就直接进空间洗,这样顶安全了吧。 李聪点头,他第一次没守着娘子,娘子就受到了惊吓,李聪觉得自己很失职。两人回到屋里,杨柳将木盆放到门后,因为洗澡换了**下来,杨柳从不把脏衣服放在浴房,免得有人洗澡的时候看到了,不雅。 “娘刚才叫你干啥?”杨柳找了条干帕子坐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擦拭打湿的头发。 李聪将烛台搁到桌子上,才道:“娘说要是分家的话,问我咋想的。” “真的?”杨柳蓦然睁大了眼睛,难道老天看她可爱,还赐了个开明的婆婆?她忙一脸喜色的拉着李聪:“那你怎么答的?” 看杨柳一脸喜色,李聪的脸色有些难看,难道娘子很想分家吗?娘并不是难相处的人,而且没有刁难娘子啊。娘子为什么想分家呢,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李聪的脑子里一片乱麻,嘴里却答道:“我没答应。” 杨柳立即就焉了,这多好的机会啊,你居然给否了,否了!!分家啊,那就是自己当家做主,可以顿顿吃肉,睡觉睡到太阳晒屁股也没人管。 “娘子,分家这事不能咱们先开口。”看杨柳不太高兴,李聪急忙解释道:“几个兄弟里我最幼,又刚刚成亲,要是现在分了出去,别人一定会说娘容不下我们。娘抚养我这么大,我还没孝敬她老人家呢.....”李聪看着杨柳的眼睛,小声问道,“娘子,你很想分家吗?” 杨柳点点头,实话实说:“想。” 的确,分不分家,娘子也有份拿主意,要是娘子越过他直接拿了主意他也会不高兴的,感觉不被尊重。李聪觉得自己没跟娘子商量就贸贸然拒绝了,是他办错了事情,声音有些弱:“可是我没答应。” “不怪你,你也有你的考虑,你这样想是对的。”杨柳笑笑:“也怪我考虑不周,可要是以后几个哥哥先提出来分家,咱们怎么说呢?” 从何氏屋里出来,李聪就一直在考虑这种情况,他也打算好了,快速接嘴道:“咱们负担最轻,当然是我们分出去了,几个哥哥嫂嫂都有孩子,拖家带口的分出去也不方便。” 说到孩子,杨柳想起了小何氏,她没有丈夫也没有子嗣,何氏要是做主把家分了,小何氏怎么办呢?这住在一起的时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得顾着点情分。要是分家了,等她年纪大了,子侄辈的顾点情分能照顾一下还好,要是他们都自顾不暇,那她晚年该怎么办?小何氏是何氏的亲侄女,她不应该没考虑到这茬啊。 杨柳一拍手,对啊,她怎么忘记这茬了,现在正农忙的时候何氏说这话,摆明着就是试探李聪的态度。这个时候李聪能答应分家吗?肯定不能,可要是有人给他吹过枕边风呢,是不是也会说农忙过后再分家之类的话?与其说是试探李聪,不如说是试探她更准确。 嘿,她做了什么,居然被何氏惦记上了? 看杨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李聪问道:“娘子,我说得不对吗?” “你说得对,娘要是问起的话咱们还得主动提出搬出去。”杨柳回神笑道:“行了,早点睡吧,明儿的活儿可不轻松。” “娘子。” “嗯。” 杨柳只感觉头发上多了什么东西,用手一摸便摸到一只木簪子,正要说点什么就听见李聪说道,“你肚兜带子没系。” “......” 第五十九章 余氏的怀疑 59 文氏一边拍猪圈的门,一边捂着肚子不满的嚷嚷道:“二嫂,你干啥呢还不出来,这都小半个时辰了,就是金疙瘩拉出来了吧,还让不让人上茅房了啊?”她就晚余氏一步进茅房,结果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她出来。文氏也实在憋不住了,人有三急,这个又等不得。再说了她又不是男人,随便找个地方背着人就能解决。 “出来了,出来了,嚷嚷啥。”余氏一边应着,一边走出来开门,黑着脸道:“又不是有啥宝贝疙瘩,上个茅房都有人争,真不怕下雨。” “你......”文氏有心想回几句,肚子却疼得厉害,迈过门槛,啪的一声关上门。 看到余氏走过来,正在扫院子的大山将扫把抱在胸前,立正身子喊道:“二伯娘早。” “嗯。”余氏点点头,便往自己屋去。 一见余氏进了屋,狗蛋连忙招了招手,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娘,我的衣裳怎么皱成这样了,这还怎么穿啊?”狗蛋将手中的一件蓝布长衫抖开给余氏看了看,气不过干脆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这事要是搁在平时,余氏一定会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再好言好语的劝狗蛋。昨晚在炕上李武对她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但她怀疑李武是偷看了杨柳洗澡之后把一身的欲、火发泄到她身上。几乎每晚杨柳都在那个时间段洗澡,而恰恰李武在那个时间段里上茅房,一墙之隔,难以保证李武就没做点什么。所以今早趁早饭前李家三兄弟下地的功夫,她进了茅房想从里面找出些蛛丝马迹,哪想不但没有在茅房找到她料想中的证据,还被文氏讽刺了一番。余氏正不高兴,狗蛋就撞在枪口上来了,她当即指着地上的衣服沉着脸说道:“你给我捡起来。” 从未见余氏对自己发过火,狗蛋还愣了一下,但随即回过神来,少爷脾气上来了,抱着胳膊,扭头道:“我不!” “你不捡是吧,不捡......”余氏嘴里一边重复着不捡两个字,一边眼睛四处搜索着哪里有趁手的棍棒。看见在狗蛋书桌靠墙角立着的鸡毛掸子,余氏顺手抄起来,左手逮住狗蛋的一只胳膊,鸡毛掸子就往狗蛋身上招呼,嘴里还说道:“我叫你不听话,不听话......” “娘,别打了,别打了。”狗蛋一边跳着躲,一边求饶。他穿着学生长袍,余氏的鸡毛掸子又尽是往大腿上招呼,倒是没挨上,但他的一只胳膊被逮住跑不了,他只得扯着嗓子喊:“奶,快来救我,我娘要打死我,奶......” 听到狗蛋的呼救,头发梳了一半的何氏立即把梳子往桌上一拍,出了自己的门就喊道:“余氏,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放开?”边喊人便快速出现在余氏的房门前,疾行带起的风把她未梳好的夹着白发的头发吹得有些散乱,颇有些梅超风的神韵,神情颇为恼怒。 余氏却看也没看何氏一眼,只停了手中的动作,盯着狗蛋的眼睛再次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捡是不捡?” 看到何氏出现,狗蛋明白肯定不会挨打了。仗着何氏的疼爱,狗蛋硬着颈项道:“不捡,就是不捡!” “啪!”因为有了依仗,狗蛋也站着没动,结果余氏一鸡毛掸子结结实实打在他的大腿上。 狗蛋扭头恨恨瞪了余氏一眼,眼里泪花闪烁,倒不是因为疼,而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挨了打。这么大动静,家里其他人又不是聋子,都站在走廊上看,却没有一人出言帮他。都怪爹要面子,大清早的还去地里秀什么兄弟情深,要不然他怎么可能挨这么一掸子,他就不该提前回来。狗蛋越想越气,蹬一脚就往余氏身上踹。 余氏忙向后退开几步,手也松开了狗蛋的胳膊,明显发怒了,鸡毛掸子随即而上:“嘿你个小兔崽子,敢踹老娘,翅膀硬了是吧。老娘出钱供你吃穿,供你念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叫你踹,叫你踹......”这下余氏可是真的生气,下了狠手,用的力也越发大了。 狗蛋恢复自由,更是大动作的跳着躲开余氏的鸡毛掸子,还一边喊着让何氏救命。 “我叫你住手,耳朵聋了是吧?!”何氏迈过门槛从余氏手里夺过鸡毛掸子,一把摔在地上,狗蛋趁机躲到何氏身后,抓着何氏的衣服露出一只眼睛偷看余氏的表情。何氏黑着脸冲余氏发火:“我的话不管用了是吧,啊,狗蛋他犯什么错了,你这么毒打我孙子?你看他被你吓成什么样了,要是有个好歹我拿你是问。”吼完又转身小声问狗蛋,“打疼了不,要不要紧?” 狗蛋双手抓着何氏的衣裳,低着头,盯着脚尖也不说话。 余氏不甘示弱,双手抱胸,顶嘴道:“他是我生的,还打不得了?” 看狗蛋沉默不语的样子,何氏本就心疼,听到余氏的话更是不得劲,反身吼道:“听听你自个儿说的什么话,狗蛋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打在他身上你就不心疼啦?有你这么当娘的吗?狗蛋还是小孩子,发发小孩子脾气怎么了,你这个当娘的还跟儿子置气,你可真是出息了啊。余氏,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本事这么大,打自个儿儿子眼睛都不带眨下的。你这是亲娘吗,后娘都没你毒......” 小何氏走过来,站在文氏身边,小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那么大火气?” 文氏眼睛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嘴里答着话:“谁知道她发什么疯呢,一大早的霸着茅房,我刚刚进去,发现茅房的一根木头都被她踩断了一截,也不知道谁招她惹她了。” 眨眼间,本还受着数落的余氏却一下子出现在文氏面前,厉声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断了?” 文氏还一下子被余氏吓住了,愣愣的答道:“我说茅房踩脚的有根木头断了一截。” 余氏一阵风似的就大步走了出去, 文氏愣了一下,“又发疯了。” 第六十一章 农忙的早晨(一) 61农忙的早晨 小何氏打开房门,低头挽着袖子,却听见院子里有声音,抬头一看,李武正往缸里倒水。她连忙说道:“二弟,起这么早,咋不多睡会儿?我去挑就成了。” 李武回了一声早,笑道:“这养成习惯了,到时辰眼睛就睁开了,睡不着,干脆就起身了。早上空气好,在院子里走走转转,活动活动筋骨。看缸里没多少水了就挑了几桶。你们劲小,得来回多跑好几趟,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就是顺手的事情。” 小何氏也不再劝,笑道:“那就累你手,我先做饭去了。” 李武摆手:“大嫂客气了,自去忙吧。” 小何氏揭开锅盖,往中锅里舀了大半锅的水,然后把火生了起来。确定柴不会熄后又起身到缸里舀了满满一瓷碗的小碎米,想想又抖了一些回去。在瓜瓢里搓洗几次,放进了锅里,再用锅铲搅了搅。火燃得正旺,小何氏又从中锅的灶膛里移出几个大的烧得正好的柴放进猪食锅的灶膛里将火点起来开始煮猪草。 何氏发话今早蒸馒头,昨晚就已经发好了面,小何氏洗干净手,将案板水洗两次,擦干水,又撒了些面粉,就将铜盆里发好的面团倒在案板上,用手抓少量干面粉蹭铜盆内底至干净为止,蹭下来的面与大块面放在一起揉,再次揉成一团,拍了拍,又把锅里的米搅了搅。 杨柳打开门,拍了拍脸让自己更清醒点,又洗了个冷水脸,这才彻底清醒了。她路过灶房是时候冲正在忙活的小何氏说道:“大嫂,给我留点面做几个包子。” “知道,留着呢。”虽然昨晚就猜到杨柳是看在。 杨柳打开鸡圈门把鸡放了出去,接着去地里摘了一大把四季豆,掐掉两头去掉中间的丝,洗净切成小粒。油渣改刀得更细,再拍了两瓣蒜剁碎了和切成小粒的和在一起炒,炒得七成熟的时候她又舀起来一些放在大碗里,又把剩下的在锅里炒熟盛在盘子里,另外拿一个盘子罩住。 稀饭差不多了,杨柳又去摘了几片桑叶,洗净切细放了进去,把大块的柴退了出来。李家几乎都是稀稀拉拉的白粥,杨柳则爱放点菜叶子进去,好看多了。 忙完这些,杨柳看着小何氏将面团揉成大约四个手指头并扰的宽度的长条状面块,左手把面块右头,左手左移,剁下一块,左手再拈起切下的面块摆在空处,左手回到面块上再依次左移,重复以上的动作,长圆条的面团飞快的切成一个个大小一致的已成馒头状的面块,摆成一排排的,玉米面里泛着些白色的面粉,颜色煞是好看。 杨柳自觉的将两头不规整的面块拿过来,揪成两团,用擀面杖擀成厚薄均匀的圆片,拿在手上,用木勺舀了一勺子馅料放在面皮中央。按照自己的想象,右手捏着面皮的一角,一小点一小点的捏着褶子花纹,捏完一圈,大拇指一按,封口。然后在杨柳的手心出现一个没有褶子的圆坨。杨柳无比佩服自己的手艺,人才啊,她包出来的简直就是直接ps过的包子。可没有褶子的包子还是包子吗?杨柳两手捂住整容过后的包子,弱弱道:“嫂子,你会包包子吧。” 小何氏早在杨柳动作的时候就就偷瞄过,自然看到了杨柳最终的成品,知道她害臊,却还是忍不住笑着打趣道:“你这是包的包子还是馒头?” “呃...”杨柳是适应力超强的人,微微红了下脸就正经答道:“这是包子和馒头的儿子,有料馒头。”她还是在学徒阶段,做成这样不丢人。杨柳也索性打开手,大大方方让小何氏看。 这下小何氏更是笑得欢实,直笑得杨柳满头黑线,有这么好笑吗?小何氏一边摆手,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慢慢敛住笑,说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先把锅腾出来,准备把馒头蒸上吧,蒸熟要好一会儿呢,娘她们也该起了,等等我教你。” 不是大厨就得做这些打杂的活,杨柳认命的将中锅的稀饭舀到盆里,刷干净锅,掺了半瓢水。将灶膛里的火燃起来,放上竹编的蒸盘,上面罩一层洗干净的湿的白纱布,将切好的生馒头放上去,彼此之间留点小空隙,再撒了点水在馒头上。摆满一个蒸盘之后再放上一个更大的蒸盘,照着刚才的动作摆做。 “嫂子嫂子。”等杨柳做完这些,扭头一看,差点要跳脚,她起早就是为了做几个包子吃啊。她从来没亲自动手做过,这是打算练手呢,你这手脚麻溜的,都包完了。 “放心吧,给你留着呢。”小何氏将一个面皮递给杨柳,她自己又拿起最后一个。然后往面皮中心放上馅,又帮杨柳放上馅。 杨柳有些无语,就一个,是这么看得起我的天分吗? “像我这样,大拇指不动,食指一点一点的捏着面皮的边,哎,对,间隔大点,转一个圈,大拇指别动,对,在往前包,大拇指捏一下,收口。”小何氏将打着褶子的包子摊在手心上,把最终成果展示给杨柳看。 方法其实差不多,但杨柳还是认认真真的照着小何氏的指点做,然后又出来一个没褶子的圆坨...... 小何氏笑得乐不可支,看来天分也是公平的,做菜好吃的不一定会包包子。她感觉鼻子有些痒但手上沾了面粉,只得用手蹭了蹭鼻子,道:“放进去吧,大火蒸上。” 怕再美容,包子馅就要漏出来了,杨柳只得将自己做的那一坨放到蒸盘上,想着等熟了后自己吃,再异类吃进肚子也看不出来。她把罩上锅盖,小何氏将火烧得更旺。 小何氏起身去洗案板上的面粉,杨柳环视一周见没什么事了,回自己屋里将昨晚洗澡的脏衣服拿了出来,抹上肥皂搓洗起来。 这期间,李家人陆陆续续都起来了,拿盆打水声,嘟哝声,不绝于耳。 第六十章 防备 60 “你去哪儿?”从文氏那里得到的一点信息,余氏又仔细找了找,终于发现那薄薄的一层墙某处泥巴已经没有了,只余一个空的麦子壳堪堪挡住那处缝隙,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证实了心中所想,余氏忍了好久才没表现出一点异样,她要冷静,李武已经对她不满了,要是在这么闹开......毕竟没能当场抓住,要是她嚷嚷开反倒让李武有借口把自己推出去。她要防患于未然,所以她无比注意李武的动静,一看到李武要出屋子,余氏就像个惊弓之鸟,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教训了儿子还要管老子不成?”李武拿着烛台,回头冲余氏重重的哼了一声:“拉屎,要不要一起?” 李武回来后自然从何氏嘴里听说了早上发生的事,有两个兄弟拉着,李武并没有再教训余氏,但心里存着一根刺,连带着今天干活的心情都不大好。吃过饭也没再多说几句就回了屋。 余氏紧跟着出门,侧着身子往灶房里瞅了瞅,见杨柳还在洗碗,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转回了自己屋里。 “弟妹,水烧好了吗?我来要点水泡泡脚。”小何氏拿着木盆站在走廊上,微微倚着灶房的门,笑着问道。 杨柳看了看中锅,还没有冒烟,答道:“还没开,不过泡脚的话行了。大嫂你要是着急的话就舀吧,” “不急。”小何氏边说边坐在灶前的小凳子上,用火钳把灶膛里的燃着的柴架了架,掏空下面的灰,让火烧得更旺。 杨柳忽然停止刷碗的动作,偏着脑袋看着小何氏道:“大嫂,明天我和你一起做早饭吧。” 小何氏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明白杨柳的意思,笑着应了。 水烧开了,小何氏道了谢,舀了一瓢开水,又加了些冷水兑好这才回了屋。不多久李聪头发滴着水就进来了,道:“娘子,我来帮你提水。” “你来得正好,水烧开了,你问问哥哥嫂嫂们用不用,热水泡泡脚解乏,再给娘打一盆洗脚水去。”杨柳看了李聪一眼,一边将锅里的开水舀到木桶里,又往锅里舀了好几瓢冷水,后知后觉着李聪有些奇怪,又转身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刚换的衣裳已经被水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湿了,领口敞开,露出还带着水珠的胸膛,顿时明白他这是又用冷水冲了个澡。杨柳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说了不要图省事,要用热水洗澡吗?你真当你身体好得很啊,还不到夏天真正热的时候呢现在就贪凉,我看你夏天怎么办?!” 明白杨柳是为他好,李聪嘿嘿的笑了两声,但并不放在心上。天气热,凉水当头那么一冲,多舒服。他自己身体咋样他心里还没数?这些年连点小风寒都没患过,好着呢。 “还愣着干啥,赶紧把头发擦擦,再把水送过去。” “那我去了。”李聪提着木桶就走了出去。 杨柳把洗碗水舀要猪食锅里。用锅铲把锅整个铲了一遍,把铲出的铁痂铲出来,又用冷水刷了好几次锅,把有铁痂的水倒进泔水桶里准备拿出去倒掉。 “娘子,这桶里还有水。”李聪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杨柳手中的泔水桶,将不要的刷锅水泼进房子附近的排水沟。 杨柳点头:“嗯,你把火退了,把水舀到桶里,我去找件换洗衣裳。” 李聪点了点头。杨柳边走边将套在小臂上的袖套取了下来,刚迈过门槛出来,就碰见也刚出屋子的余氏,她刚准备打个招呼,余氏就哼了一声,扭头装作没看到她往院坝走。对余氏这种间歇性的看谁不顺眼的毛病杨柳已经有了免疫,所以她淡定的推开自己的房门。 余氏敲了敲茅房的门,柔声道:“相公,你好了吗?” 李武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怎么了,上个茅房你也要催?” “不是我催你...反正你快些吧,弟妹还等着呢。”余氏胡乱编了个借口。刚才李聪来问要不要热水的时候她就明白杨柳要去洗澡了,李武还不出来的话。 余氏说弟妹在等,李武也无法具体问到底怎么谁,只得拿着烛台走了出来。当他见余氏一人,顿时脸色一变,刚要训斥几句,正好碰到端着木盆出来倒洗脚水的文氏。 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武两夫妻这么,文氏愣了愣,首先笑着打招呼:“二哥二嫂这是出来赏月?” 将近十五,天上的月亮也越发的圆了,照在地上根本也不用点蜡烛,但文氏一时之间也没想出什么好说词。 “嗯,正要回去。”李武点点头,也没否认。斜睨了余氏一眼,这才迈步往前,余氏也紧随其后。 看李武和余氏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关上门,文氏站在原地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随手将洗脚水往院坝一泼,匆匆推开自己的房门。 “强哥,强哥。”文氏急着要把秘密和人分享,推了推沾枕头就睡的李强。 “回来就赶紧睡吧。”李强勉强睁开两条缝,大嘴打了个哈欠,“好困。” 这个没的男人,文氏不甘心,想将李强摇醒。 “娘,我要尿尿。”隐约有些睡意的铁柱翻身坐起来,眯着眼睛张开双臂。他也就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文氏说话的声音,根本没看清人就张开了双臂。文氏见铁柱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可爱的模样,忙上前抱住铁柱走到恭桶前。 尿了尿,铁柱很快就安稳入睡了。文氏将吹熄了蜡烛,心中对李武两口子接下来的事情好奇得很。她在黑暗中静坐了大概一炷香时间,最终还是好奇战胜了理智,蹑手蹑脚的走到屋外关上门,贴着耳朵听的动静。 此刻的杨柳正在空间里努力的挖坑,没错,挖坑。那方池塘要是洗澡的话实在有点大得奢侈,而且万一哪天这池塘的水变得甘甜能入口了呢,要是自己在里面洗过澡就浪费了,这水又不是活的。按照目前这个形式,貌似这种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但杨柳心中总还存着一份侥幸,说不准不是?于是她在池塘旁边半米处挖坑,大概现代一个浴缸的大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这个空间的持有人的关系,她毫不费力的挖了一个坑。杨柳站在池塘边,看着从旁边大池塘渗过来的水一点一点将新挖开的泥土沁湿,插着腰咧开嘴笑了。很好,这样泡几,天泥土也扎实了,水也澄清了。 乐完,杨柳又愁了,面积不大,这自己躺下去肯定带起泥巴,水不是又浑了吗,还怎么洗澡?杨柳看着自己提进空间的那桶还冒着热气的水,扬天大呼:“天那,赐我一个大浴桶吧。” 第六十二章 农忙的早晨(二) 62 文氏一边弯着腰从水缸里打水,一边问着还在灶房里忙活的小何氏:“大嫂,今早做的啥好吃的,香味都冒出来了。” “馒头哪有啥香味啊,是五弟妹做了几个包子蒸在里面了。”小何氏笑道。 巧巧正拿着铁柱的一只胳膊往衣裳里套,听见五婶做了包子,铁柱眼一亮,手一缩,抬脚就往外跑。巧巧只感觉手上一滑,铁柱的手就不见了。她拿着那半边铁柱还未穿好的衣服只来得及哎了一声,就听见嘶啦一声,布料被扯破的声音。 巧巧呆了,反应过来立即松开了手,眼睛里瞬间溢满泪水,捂着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铁柱刹住脚,有些呆愣的看了看垂在身后还晃了几晃的袖子,似乎还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屋子里突然有些静悄悄的。 终于铁柱受不了这种怪异的气氛,拖着一只袖子就带着哭音跑了出去:“娘......” “哇――”看铁柱跑出去,巧巧也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根本没想到铁柱会突然跑出去才......巧巧越想越委屈,错真的不在她啊。可她明白文氏是不会听她说的,就算听了她的话她最终还是免不了一顿打,无论铁柱犯什么错,文氏都会找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把罪名安在她身上。她们是亲母女,可文氏却并不把她当亲闺女看待。 巧巧站在屋内不动,不到十秒钟,文氏就黑着脸出现在门外,后面还跟着脸上挂着泪珠还在抽噎的铁柱,此刻他正有些怯怯的拉着文氏的衣角,又有些无措的看了看黑着脸的文氏和大哭不止的姐姐。 文氏将铁柱的手轻轻拿开,将手上破掉的衣裳用力的扔到巧巧脸上,衣裳砸在巧巧脸上,巧巧眯了下眼睛,脸往旁边偏了偏,却还是没有挪步。文氏已经跨过门槛,拿起摆在门后的高粱扫帚疙瘩就往巧巧身上招呼,巧巧也自认做错了事,不敢躲,任由扫帚疙瘩结结实实打在身上,用力之大,直接能透过射进屋里的那些阳光还能看见一些细小的灰尘飞扬,怕文氏更加生气,她也不敢求救,只一个劲的大声哭着,以此发泄心中的委屈。 “你个扫把星,给弟弟穿个衣裳都穿不好,好端端的一件衣服扯破,啊,不要钱吗?败家玩意儿,我生你何用?生你何用?啊,早知把你养大就是为了气我,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丧门星,败家子。”文氏一边打一边骂道。 听着扫帚疙瘩落在姐姐身上响起的沉闷是声音,铁柱也隐隐感觉自己做错了事,他只是告诉娘他衣裳破了,并没想到姐姐会因此挨打。他咬着手倚在门框边,看见文氏狠狠的打着巧巧,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又张嘴大哭,甚至比巧巧还哭得伤心几分。 “三嫂,住手,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杨柳手中还带着肥皂泡沫,她背对着文氏,一手护着巧巧往外走,身上还免不了挨了几扫帚疙瘩。 小何氏一把拽着文氏拿扫帚疙瘩的那只手,不让后者动手,嘴里也一个劲儿的劝着要文氏冷静。秀秀拽着文氏的另一只手,不让文氏去撵巧巧。偏偏文氏气红了眼,挣脱不得还不解恨的伸出脚狠狠朝巧巧踢去,那样子真像是对待不共戴天的仇人。 杨柳闷哼一声,默默替巧巧扛了这一脚,头也没回的护着巧巧出了屋子。巧巧站在走廊上却怎么也不肯再挪步,一边抽泣一边怯怯的偷瞄文氏的表情。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咱们家还真是热闹。老婆子真是老眼昏花,真没看出来你们一个个都那么本事,就知道往自个儿孩儿身上撒气。”不知何时何氏突然鬼魅出现,冷冷的扫了眼被小何氏和秀秀拽着还在动个不停的文氏,道:“文氏,我李家的骨血可不是什么丧门星,败家子,你嘴里给我放干净点。要是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回娘家待着去,别以为我光打雷不下雨,有本事你就试试,看我动不动得你。放开她,我今天就看看,我老婆子就在这儿,还有谁敢动的。” 老太太威武霸气,杨柳狗腿的搬了一条长板凳过来,比了个请的动作,谄媚的露出八颗牙齿道:“娘请坐。” 何氏看了她一眼,缓缓坐了上去。 “糟糕!”瞄到文氏恨恨的盯了自己一眼,杨柳暗骂一声,有些得意忘形了,这下可得罪文氏了。她立马正色,眼观鼻,鼻观心,做雕塑状。 小何氏和秀秀缓缓松开手,文氏果然没敢再动,低着头站在那里。 秀秀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看了看:“嫂子你别生气,只是一个小口,补补还能穿的,你要是不嫌弃就让我帮你补。正好我那还有块这样色儿的布,也不会有多大的补丁,不仔细瞧是瞧不出来的。” “我说三弟妹你也真是,不就是件大山穿过的旧衣裳,有必要对自个儿闺女下那么重的狠手?衣裳做出来就是给人穿的,既然穿就可能破,破了补补就是了,你看你那样儿,还想把这烂衣裳留给孙子辈儿不成?”刚才吵闹的功夫,余氏已经从锅里夹了个包子出来。她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包子吃完,才慢悠悠的踱了过来,直接牵了巧巧的手,道:“巧巧别哭了。走,跟二伯娘吃包子去。不怕,有二伯娘给你撑腰,我看你娘还敢不敢打你。” 若不是时间场合不对,杨柳真想给余氏比个大拇指,点个赞,怎么余氏也突然这么有霸气范儿呢?感觉...好可爱。 秀秀跟着余氏一步一回头的往灶房走了,铁柱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看何氏,又看了看文氏,因为哭得太急还间或的打嗝。这一场闹剧闹到这里总得有个收场,小何氏捅了捅文氏的后腰,文氏上前一步:“娘,我错了。” 何氏自然瞧见了小何氏的小动作,在众人面前也不可能拆自家侄女的台,冷哼道:“是真的知道错了吗?” “是。” 连着两天都有儿媳妇责打各自的孩子,何氏觉得问题严重了。恰巧文氏撞在枪口上,何氏并不打算轻轻揭过,挑眉问道:“错在哪里?” 文氏咬了咬唇,却始终拉不下面子来说自己错在哪里,她虽然没有像余氏那样当面顶撞何氏,但心里还是认同昨日余氏所说的“他是我儿子,我还打不得了?”打了就打了,还有打错的说法?于是她干脆往地上一跪,低着头直接认错却并不说明原因:“娘,我错了。” 第六十三章 农忙的早晨(三) 63 “这是咋了?”李强和大山两父子及李武李聪两兄弟四个人同时出现在院门口,见此情景,齐齐敛了笑意。见文氏低着头跪在地上,李强脸上带着焦急,上前几步问道。他就出去看了下地里的情况,这一会儿工夫又整出啥幺蛾子了? “娘...”大山快步小跑,跪在文氏跟前,两手拉着文氏的胳膊,看向何氏求情道:“奶,地上凉,让我娘先起来吧。我娘要是冒犯了您,我在这里跟您赔个不是,您就原谅我娘吧。” 文氏摸了摸大山的头发,有些欣慰的笑笑。铁柱也扯了扯何氏的衣角,替文氏求情。 “娘,荷花做错事了?”李强也走到何氏跟前,心疼的看了文氏一眼,才面向自家老娘。他知道自家老娘不是遇到特别着急上火的事情是不会黑脸的,文氏跟自己十几年夫妻也不是那爱顶嘴的人,可眼前这一出又是为啥呢?他扫了一圈,除了二嫂和巧巧,家里人都在,可现下他也不知道逮谁问问清楚。 “行了。”看这架势何氏明白这顿教训是进行不下去了,她挥挥手:“你们一个二个的护娘疼媳妇,弄得好像我这个老婆子趁你们不在多委屈了她似的。得得得得,日子是你们在过,娃也是你们生的,要打要骂,碍着我什么事。我也不多说啥惹人烦了,准备吃饭吧,饭吃了去割麦子。” 李强听出何氏话里的意思,却嘴笨,还来不及问何氏就转身进了房间。他也只得把一肚子的话闷在心里,这头大山已经将文氏搀扶了起来,一家三口彼此看了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李强只得点点头:“先吃饭吧。” 这顿饭因为这个插曲弄得人心里都不痛快,就是黄黄橙橙的杏子酱也没引起多大反响。杨柳一边啃着自己包的圆坨包子,一边闷闷的想着。家里的吵架第一次因为她切了个萝卜丝,这次又是因为她心血来潮的包包子,是她和这李家天生不合还是命里带煞?原本不信命的她都想着是不是得去拜拜菩萨什么的,改改运? 狗蛋在后院的柴跺旁边找到了偷偷抹眼泪的巧巧,没想着怎么安慰而是直接骂道:“笨蛋啊你,你娘要打你你不知道跑吗?”他昨天是因为余氏拉住他跑不了,巧巧却是站在那里挨打,世上还真有挨打不知道躲的笨蛋吗? 巧巧抽噎不止,泪眼朦胧的看了眼狗蛋,又在袖子上蹭了蹭眼泪,道:“是我不该把弟弟的袖子扯破......”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铁柱的个性,好动得很,听到吃的更是跑得飞快。”狗蛋打断巧巧的话,一副大人的口吻说道,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绸布塞在瓶口的瓷瓶递给巧巧:“喏,这是我爹给我买的,治疗跌打损伤可有效了,你自个儿敷在伤口上,保证没那么疼了。” 昨天狗蛋挨打后就巧巧私底下问他一句疼不疼,这让狗蛋稍稍觉得暖心。今天见巧巧被打,男子汉要知恩图报,他也应该做点什么。说起来巧巧还是他的妹妹,他也不知道这瓶药有没有效果,这药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巧巧这伤应该也算损伤吧。 巧巧看了他一眼,狗蛋又把瓷瓶往前晃了晃她才小心翼翼的将小瓷瓶接了过来,含糊不清的道谢。 “怎么不擦啊,不痛吗?”狗蛋看巧巧接过瓶子只是双手小心的摩挲,并不往伤口上抹,有些着急,早些把药抹上不是少挨点痛吗?他一把将秀秀手中的瓷瓶抢过来,拔掉红绸布,“我,我帮你......啊不是,我是说让小姑帮你擦。”刚才一着急他还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亲兄妹也是七岁不同席。而且巧巧刚才的挨打的部位是屁股......他有些尴尬的红了脸,将手中的瓷瓶慌乱的塞回巧巧手中,手指上的药粉往身上蹭。 “别浪费了。”巧巧两只膝盖并拢,夹住没有封口的瓷瓶,一把拽住狗蛋的手腕,伸出食指将他手指上的药粉抹了过来,再微微翘起食指,侧着身子,轻轻掀起半截袖子将药粉抹在前几天不小心蹭破皮的地方,一边扭头笑着对狗蛋说道:“好贵的。” 因为刚刚哭过,还带着浓浓的鼻音,那含糊不清的声音落在狗蛋耳里。他微微直着了身子朝巧巧看去,嘴里说道:“要大力点,把药粉揉进去最好。” 巧巧的动作顿了一下,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狗蛋还不是她的亲哥哥,却是在她挨打后第一个找到她的,还给她药粉。 “你们女孩子都是水做的吗?哭了这么久还有眼泪,快别哭了,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脏死了。”狗蛋一脸嫌弃道,他原本想蹲下来,无奈肚子上面的肉让他蹲下来很勉强,干脆敞开腿坐在地上,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在巧巧面前晃了晃,像哄小孩儿一样:“闻到香味没?你不哭我就给你好吃的,这是美味轩新出的糕点,镇上的小姑娘都爱吃。老贵了,我磨了我爹好久他才给我买了这么一小点,我都舍不得吃呢,你想不想尝尝?” “我不想吃。”巧巧吸了吸鼻子,摇头。 嘿,他第一次安慰人就碰到这么真不给面子的情况,狗蛋微微有些挫败。他注意到巧巧早饭的时候根本没吃啥,便打开油纸,拿起一块糕点硬塞到巧巧手里,道:“那我请你吃。”说罢狗蛋自己也拈起一块往自己嘴里送。 狗蛋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催促巧巧快吃。巧巧看了看狗蛋又看了看手指的糕点,一手拿着软香的糕点,一手平摊开接住往下点的糕点屑,最终咧开嘴冲狗蛋笑。 “好吃吧。”狗蛋一手扬着手中咬了一口的糕点,偏着头有些得意的冲巧巧炫耀。 “嗯。”巧巧重重点头,伸出舌头舔了舔手心的糕点屑。 杨柳和秀秀倚在墙根,彼此对视一眼,都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第六十四章 气晕了? 64 一亩在杨柳的认识里就是一个概念,就像红色的毛爷爷是一百块一样,可当她真正置身其中的时候才发觉一亩真的好大。她已经在麦地里弯着腰一个白天加一个半天了,面前还是数不清的黄黄的麦穗,机械似的割了一刀又是一刀,仿佛怎么割也割不完。薄薄的草帽怎么也挡不住那炎热的阳光,汗湿的头发黏黏糊糊的沾在脸上,麦芒无处不在,就算是穿的长袖还戴了袖笼还是防不住那随时能扎进肉里的小东西。天上没有刮一丝风,耳边响着恼人的蝉叫,一屋子女眷分散在田里收割麦穗,都连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只听见镰刀割在麦秸秆上发出的嗤嗤声。杨柳伸出手掌,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嗯,正值壮年,毫不保留的显示他磅礴的热量。她只感觉身体表面发烫,心里一片透凉。渐渐的她的动作越来越缓, “娘,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家歇歇。”杨柳实在撑不住了,手拿镰刀走到何氏面前说道。她只感觉头也晕,手脚也软,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放倒。割麦子的动作一停,热气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全朝她涌来了,霎时杨柳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放进了蒸笼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受着热的洗礼。全身上下最热的就是头发,又多又黑,最吸热了,戴在发顶的草帽完全成了摆设。汗从头发里滴了出来,她牵起袖子擦了擦。 何氏看着杨柳,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有些泛白的嘴唇,原本要斥责的话就咽了回去,点点头:“先在树荫下歇会儿吧,多喝点水,缓过劲儿再回去。” 杨柳摇头:“我不渴,就是想歇歇。娘,我先回了。”她把镰刀递给何氏,转身就慢悠悠的走了。她倒是想在树荫下歇歇再走,可周围是烤得热烘烘的地面,那么一颗独树又有多少阴凉?家里好歹还能遮下太阳,还是回家再歇吧。 小何氏问道:“她咋了?”小何氏没看到杨柳苍白的脸,也没听全两人的话,故问了一句。 “人不舒服,我让她回去歇着了。”何氏答道,有些感触的看着杨柳的背影道:“倒也是为难她了,跟我们同进同出的,做这些活儿愣是没抱怨一声。”同样娶的是镇上的媳妇,老四媳妇别说下地了,连句话都没捎回来。哎...... “做了人家儿媳妇,做这些那不是应该的?娘再这样偏疼她,我可要吃醋了。”小何氏扭了扭身子,做小女儿撒娇状。 “行了,多大的人还跟娘撒娇。”何氏语带宠溺,看着小何氏有些晒黑的脸,心疼道:“再委屈你两天,等这麦子收了就不用再晒太阳了。” “娘,杨柳哪去了?”起初以为杨柳去喝水,余氏并没有在意,等她意识到杨柳去的时间太长后,她视线扫了扫也只看见一个小小的背影,这才不满的嘟囔道:“大热的天儿,她也知道割麦子遭罪,倒是奸猾的晓得找借口回家躲懒去了。”她又看了看自己旁边要装满的背篓,皱眉道,“怎么也不带一背篓麦穗回去,好歹我们也让少背点。” “等会儿我背成不?”姑侄亲热的气氛被打断,何氏没好气的说道:“就知道偷懒,没见你干活的时候跑个前儿?她人不舒服我还能硬逼着人家在地里不成?” ...... 后来地里发生是事儿杨柳是一点都不知道,她只感觉脑袋越来越重,但幸运的是熟悉的茅草屋已经出现在眼前。大约是下午一点钟的光景,院子里静悄悄的,大概是在歇午觉,却不想杨柳刚经过院子正对猪圈位置就被人叫住了。 “五弟妹回来了。”文氏在猪圈里招招手:“你快过来看看,这猪仔吃得多欢啊。” “啊,是吗?”杨柳偏头有些意兴阑珊的看着文氏回了一句。屋子就在眼前,她这会儿只想睡觉,哪管猪爱不爱吃食,所以她步子也没变,还是往自己屋走。 却不想她不去,文氏还主动过来拉她:“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吃得欢实?” 杨柳只感觉一阵晕眩,接着一大股热气混着猪粪气味以不容拒绝的气势向她扑来,她一手扶在猪圈的横栏上闭着眼睛等脑子里那阵晕眩过去,才睁开眼往文氏跟前走去。顺着文氏的方向所指,她敷衍的往猪圈里看了一眼,看上去的确比前几天能吃,但也不能说明什么啊,人都有胃口不好的时候,说不定正赶上猪今天胃口好呢。杨柳只想赶快离开,于是开口赞道:“嫂子真能干。” “哪是我能干?”文氏摆摆手,一副完全不居功的模样道:“是我把灶房里水缸旁边的一个瓦罐里面的东西腾出来了,前些日子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搁久了,泛黄泛酸了呢。当时忙没注意,今儿煮猪草的时候我想起来就把它倒进猪草里,没想到猪可爱吃了。猪跟人一样,也好酸甜这口呢,你闻闻这酸酸甜甜的味道是不是特别香?”文氏从猪食桶里舀了一瓢猪食起来给杨柳看,里面还有一坨没有搅散的黄橙橙的东西。 杨柳脑子昏沉沉的,本没注意文氏说的什么,直到一股带着果香的酸甜味扑鼻而来,她这才细眼瞧了瞧。这一瞧,她就蓦然睁大了眼,这不是她做的杏子酱吗?回想文氏刚才的话,那不是自己放杏子酱的位置吗?这几天早饭的餐桌上必定会有那么一碟黄亮透明的果酱,她就不信文氏会认不出来。这么说她放在灶房的水缸旁边的瓦罐里的杏子酱已经不幸的全进了猪肚子里了。 文氏一直注意着杨柳的表情,看到杨柳的表情变化文氏就猜到了她肯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心里顿时感觉舒畅了不少,前两天杨柳给何氏搬凳子的事情她嘴上不说,可一直记在心上呢,现在总算安慰了一些。 “你......”杨柳伸出食指怒指着文氏,只感觉腿一软,整个世界都好像翻了个个儿,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六十五章 晕了之后(一) 65 “啪嗒”一声,文氏手里的猪食瓜瓢落在地上,里面的杏子酱溅了出来,沾到她裙锯和裤腿上。看到杨柳倒在地上,她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会被自己几句话就气晕过去了吧,这、这不应该啊。按照文氏的想法,应该是杨柳气得浑身发抖,怒骂不止,而她掸掸袖子上的灰,气定神闲的走出去,顺便附赠两颗大大的卫生球。 这、这不对,完全不对啊...... 铁柱在炕上连唤了几声都不见文氏前来,只得嘟嘴小嘴揉着眼睛翻身坐起来,小心翼翼的踩着炕边的凳子上慢慢下来往茅厕方向走。待看见站在猪圈表情僵硬的文氏和躺在地上不动的杨柳,顿时吓得尿意全无,害怕的喊了出来:“啊,娘,你杀了五婶?!” 被铁柱的声音一吓,文氏这才惊醒过来,心里也是没底,晕倒过后一睡不醒的也不是没有,再加上杨柳是镇上的娇小姐......文氏立即蹲下身子,伸出食指颤颤巍巍的去探杨柳的鼻息,待再三确定探到杨柳的鼻息后,才松了口气,没好气的对铁柱说道:“小屁孩儿,不懂就瞎嚷嚷什么,唬老娘一跳。你五婶晕过去了,你去地里把你五叔叫回来。” 铁柱没挪步,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五婶真的没死吗?”别以为他是小孩子就好糊弄,哪有人在茅房睡觉的?还有谁睡觉会一动不动的? 文氏懒得解释,催促道:“什么死不死的,快去把你五叔叫回来,说你五婶中暑晕过去了。记住,是中暑。”怕铁柱记不住又胡说杨柳死了闹出个大乌龙,文氏还特地重复了一遍。 铁柱紧绷着小脸,颇为严肃的点了点头。五婶没出事就好,要是五婶没了,他就再也吃不到好吃的饭菜和零嘴了。看着铁柱跑远了,文氏才将视线又落在杨柳身上。就这么搁在猪圈也不像回事儿,文氏原本打算叫人帮忙的,谁知伸手试了试才发觉杨柳还没自己平时背的一背篓猪草重。“镇上的人就是粮多得慌,没事不想着吃饱就念着减肥。”她一边嘟囔,一边抓着杨柳的两只手让她坐起来,然后背对着杨柳,手上一使劲将杨柳背到了背上走出了猪圈。见杨柳那屋锁着的,文氏便把杨柳背到了她那屋,刚好铁柱起来炕上还乱着,她就把杨柳放到铁柱刚刚睡觉的位置。 这么一折腾,文氏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多半是吓的,少半倒是热的。她打了一盆水擦了汗,看了看杨柳,将就手上的帕子拧了水又顺道帮杨柳擦了擦,还嘀咕道:“便宜你了。” “三嫂,我娘子她怎么样?”不多久李聪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起,接着是一串参差不齐的脚步声。李聪的手上、裤腿上都还沾着泥浆,没看到文氏的人影也不等文氏回答,转身催促身后的人:“大勇,快来给你嫂子看看。” “哥,你别担心,嫂子会没事的。”秀秀有点气喘吁吁地安慰李聪。 余氏有些不以为然道:“能有个什么事,铁柱也说杨柳只是中暑而已。”中暑而已,有必要那么大惊小怪,把全家都召回来吗? “二弟妹,铁柱只是个孩子而已,哪知道轻重缓急。我们现在还没看到五弟妹人,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呢,没看见五弟正着急吗,你少说两句。”小何氏偏头低声道。 李武回头瞪了余氏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给我闭上。”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人家又没叫你回来,你若是不乐意谁非拽着你回来? 余氏撇撇嘴,把脸转向一边,脚步倒是没停。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坐在炕边的圆凳上的文氏吓得一下子就站起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一大群人涌了进来,原本还有些空荡的屋子立刻塞满了,视线也一下子暗了下来。文氏的屋子也只有一面小木窗,李大勇学过医,望闻问切,最先发现杨柳人中穴位的位置被掐出了一道深深的紫痕,说是救命还不如趁机泄恨说得过去,当即深深的看了文氏一眼。 文氏瞥见李大勇的视线,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中暑的人一般掐人中就会有反应的,没想到她掐了杨柳的人中后还是不见杨柳醒过来,以为杨柳是故意吓她,文氏不信邪的又使劲掐了几下。把杨柳的人中都掐紫了还是没见杨柳醒,她这才发觉自己闯了大祸。心里便有些发怵,难道真是被她气晕过去的?她一时也没了主意,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用被子将杨柳捂得严严实实的。坐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应该在其他人回来前去叫大夫,这样就算是因为她杨柳才气晕过去了,她也能将功折罪。可她又怕半中央杨柳又醒了,这一思量耽搁,地里的人都回来了,还一股脑的都涌了进来。 “弟妹,五弟妹是中暑又不是发汗,大热天的你给她捂那么严实做什么,别没病都给你整出病来了。”余氏在人群最后,却通过缝隙最先发现杨柳身上的被子,立即拔尖了声音说道。 离炕边最近的李聪闻言一看,可不是,铁柱不是说娘子是中暑了吗,怎么三嫂还盖这么厚的被子?这个想法只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被着急杨柳病情的李聪放到了一边。他连忙将被子扯到一旁,细细看了眼杨柳,果然看到她额头上渗出的小小汗珠。他牵起袖子就去帮杨柳拭汗,反倒把泥巴蹭到了杨柳的额头上。李聪额头上的汗滴了下来,视线不经意往下一扫,这才发觉杨柳的人中部位怪怪的,还低头细看了一下。 “弟妹肉嫩......”看这情况,文氏知道李聪已经发现了,便讪讪的解释,又看了眼李强,似在向他解释:“我也没使多大劲儿......” “请大家先出去一下。”李大勇看着何氏,最后对大家说道。按辈分他得管何氏叫一声姐,可他喜欢秀秀,秀秀又管何氏叫娘......所以他干脆不叫,大家一词也挑不出错。 何氏也知道大夫看诊的规矩,当即赶人:“一屋子的人吵吵闹闹的,怎么让大勇安心看诊,都出去出去。” 李聪说道:“我留下。” 何氏点头,然后大家鱼贯而出,文氏心里松了口气,也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大勇......” 李大勇伸手阻止李聪继续说下去,等屋子彻底安静下来才细细号脉。 第六十六章 晕了之后(二) 66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啊。”文氏做茫然无辜状,说道:“我在猪圈喂猪,弟妹进来上茅房,还没说上两句话,我也不知道她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倒下了,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呢。刚巧铁柱起来上茅房,我才叫他去把五弟喊回来。对了铁柱人呢?”文氏扫了一圈,“还有大山和巧巧几个孩儿呢?” 余氏一听文氏这样说就知道她想拿孩子当挡箭牌暂时躲过去,顿时用手扇风的动作就停了,开口道:“弟妹眼神不好,还有我家狗蛋也不在这儿。不过你放心,他们没事,都是半大的小伙子呢,哪能还不晓事。我们待会儿还是要去地里,就留他们几个看着农具,临走前也托了人家照看,你就把心搁肚子里,还是好好跟我们说道说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吧。” “我怕......”文氏的眼珠子一转,丝毫不接余氏的话茬,道:“我还是去看看才能安心,铁柱正是好动的年纪,狗蛋几个也还是孩子,要是一不留神......”边说边转身往外走。 “给我停下!”何氏脸一黑,文氏这样子的态度,不是明摆着心虚吗?没做亏心事,心虚什么。她看了眼站在一起的李武和李强两兄弟,扬了扬手,道:“老二和老三你们去地里把家伙什什么的都拿回来,把几个孩子也带回来,今下午不去地里了。” 李武和李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苦笑起来。李强步子微微往前想要帮文氏说两句话,还是被李武拉了两把走开了。 “你还看不出来?”李武横了李强一眼:“那是女人之间的事儿,咱们男人掺合进去就是添乱,无端把事儿闹大了。娘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用得着你替弟妹说话?” 李强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 “瞧你那样。”李武注意到李强的表情,打趣道:“又不是刚成亲的毛头小子,还跟媳妇这么腻歪。” 这头何氏一众正等着文氏的说法。文氏咬了咬唇,内心天人交织,盼着李大勇能赶快出来说明杨柳无事,又在思量若真是被她气晕她到底该怎么说才能减轻罪名。 “咦,哪来的果香?”刚才在屋子里人多空气不流通,每个人很紧张,根本没注意。现在有大夫在场,心里一松这股气味就明显了。秀秀又用力吸了几口气,确认道:“是早上吃的杏子酱的味道。” 小何氏也吸了吸鼻子,笑道:“是那个味道。” 余氏倒没多大感觉,她也不是好甜口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先去上个茅房再说,刚才一紧张倒忘了尿急了,趁着这空当便转去了茅房。 李家的茅房和猪圈是并排在一起的,好方便挑粪积肥。茅房和猪圈之间用一条条的木板挡着,猪圈在进门口的位置,茅厕在内,每次有人上茅厕都是插上最外面的门,所以余氏上茅房必定要经过猪圈前。余氏一进茅房第一眼就看见了落在地上的猪食瓜瓢,还有溅撒在周围的猪食汤汁,撇撇嘴,踮着脚走了过去。两脚分别踏在一块木板上蹲下来,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尽量减少呼吸,但很快她发现除了粪臭味外,空气中还有一个微微的甜味。想到刚才秀秀所说的,余氏心里一动,小解完穿好裤子就弯着腰四处找了起来。 没了人再说话分散注意力,文氏感觉呼吸都重了,周围的人都盯着自己要一个说法,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她顶不住了,不就是晕过去了吗,又不是死了,何必拿出这种三堂会审的架势,就因为杨柳是镇上的?她也是李家的媳妇,还生育三个儿女,在这个家里她的功劳比杨柳大,她为什么就显得没有底气?文氏深呼吸一口,正要开口,茅房的门就打开了。 “哟,三弟妹,你可真有钱,我们入口的东西你拿来喂猪。”余氏把猪食瓜瓢拿出来,向何氏方向倾斜,露出里面的杏子酱:“我说哪来的果香味,原来弟妹你拿来喂猪了啊。” 庄户人家最恨的就是糟、蹋粮食,何氏黑着脸说道:“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文氏暗恨,杨柳晕过去这事儿还没揭过,余氏又整出这出,本不是多大的事儿混在一起都大了。文氏也知道瞒不住了,就算她现在想当锯嘴的葫芦,杨柳醒了还不是要说出来?干脆她先主动坦白,占个先手,便原原本本的将事情全盘托出,没有添加任何一点水分进去,争取获得个宽大处理。 余氏是不会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现在内急一解决,浑身轻松,正是好看戏的时候。要是这时候手上再有一把葵花籽就更妙了,但这也并不影响她的兴致,当即道:“哟,不会是你把五弟妹气晕过去了吧。” 文氏反驳道:“五弟妹又不是泥捏的,怎么会是被我气晕的?!二嫂你平时可没少跟五弟妹拌嘴,你见她什么时候因为你两句话就气晕过去了?” 人有急智就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 就算不是你把五弟妹气晕过去了,谁叫你那么赶巧呢?余氏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文氏,看到文氏要到暴走的边缘,又笑了两声:“就按照你说的,五弟妹是中暑了,那你怎么不立即掐醒她?还有你给她盖被子又是为什么?别告诉我什么弟妹发烧了你在帮她捂汗,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诊病了呢?” 因为屋子视线暗加上李聪还来不及出声文氏就抢先说了话,故现在站在屋外的人除了文氏没有人知道杨柳的人中被她掐紫的事情。文氏自然也没那么傻的再提起。 “我不是有意的,我......”文氏明白自己现在是落了下乘,怕自己越说反倒让余氏抓住把柄,直接一口咬定:“我没有。” “大家都看到了,可不是我诬赖你。”余氏翻看了下自己的手掌,才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文氏道:“若真的没有,你在心虚什么?” “住嘴,都别吵了,等等看大勇怎么说。”何氏看向有些担心的看向文氏的房间,道:“大勇......”毕竟李大勇的医术好不好没人知道,要是真误了事...... 要说文氏不知道帮中暑的杨柳掐人中,何氏是不信的,事实上恐怕是文氏掐过人中后杨柳还是没醒过来,文氏这才有些慌了手脚。不愧是多了几十年生活经验的人,何氏当真猜对了。当时着急,秀秀一看到大勇就指着他说他会医术,五小子听到后也没多考虑就直接拉他来看诊。都好一会儿了还没出来,大勇毕竟没啥名气,可别反倒耽误了...... 秀秀见何氏担心,连忙保证道:“娘,你放心吧,他医术很好的。” 听到秀秀出声,何氏才蹙眉看了她一眼。记得那会儿她跟自己说想歇一下,一下子就没了人影,这会儿又钻出来了。不过何氏也明白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便敛声安静的等在屋外。 李聪一直屏息静气,直到看到李大勇收回手,才急忙问道:“大勇,你嫂子她......” 知道李聪对杨柳的心疼,加上那么大力都没将杨柳掐醒,李大勇把脉很仔细,“是中暑。” “啊?”李聪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中暑这种小病掐人中就行了,李聪转头又看了看杨柳已经有些肿的人中位置,顿了顿:“大勇,你可别唬我,我娘子到底怎么了?” 李大勇想了想,直白的解释道:“嫂子身体娇弱,又从没有做过重活儿,一时间忙累,身体就有些力不从心。营养跟不上,再加上中暑,一时气急攻心才昏了过去。” 李大勇说得直白,李聪听是听懂了,可关键是杨柳什么时候才能醒? “放心吧,等嫂子睡一觉就会醒过来的,不过也得注意可别再中暑了。”李大勇似明白李聪所急,扫了这屋子一眼,建议道:“最好换个通风的房间。” 李聪点头表示知道了,李大勇这才起身告辞,李聪追问道:“那药方呢?”生病了得吃药才会好啊。 李大勇捶了一下李聪的肩,笑道:“要啥药方啊,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多给嫂子炖点好吃的就行了。” 第六十七章 一碗鸡汤 (让我干巴巴的吼一吼:求收藏,推荐。)杨柳只感觉自己睡了一个长长的觉,睡眠质量极高,连做梦也没有。她缓缓张开眼,打了个哈欠,在炕上伸胳膊蹬腿的伸了一个懒腰,双掌反撑在身后准备坐起来。 “娘子你醒了。”李聪有些惊喜的声音传来,杨柳转头还没看见他脸,就感觉李聪的一双手搭在她肩膀上,伸手要把她按回被窝,“再躺躺。”这话说得极其认真。 “你干嘛呀?”醒了再躺躺,这是什么逻辑,杨柳觉得好笑。也幸好心里有底,不然李聪这突然出声还吓人一跳。她伸手要去推开他的手,道:“我睡够了还躺什么躺。” “不行,再躺躺,你下午那会儿都晕过去了。”李聪的脸上有些后怕,幸好娘子没出什么事,不然他这一辈子都心里难安了。 看来自己这一晕把李聪吓了一大跳,杨柳以轻松的语气说道:“我现在不是醒了吗?我又不是瓷娃娃,看你小心成那样儿。” 李聪双手按在杨柳的肩上,不让她坐起来,严肃道:“你现在就是瓷娃娃,别乱动,快躺下。”话到最后又带了点温柔。 “我现在就想坐会儿,不行吗?”杨柳嘟嘴使小性子,她也知道李聪可能被吓着了,但生病的人最大,还不能让她做点主了?看杨柳坚持,李聪只得妥协,按照杨柳说的把另一床被子叠成方块放到她腰后让她靠,杨柳眯着眼睛背在棉被上弹了弹,问道:“我怎样了,感...染了风寒?”顺嘴差点就说成了感冒。 “大勇来看过了,说你有些中暑。”李聪话只说了一半,毕竟什么营养跟不上,这不是说自己的亲娘苛待儿媳吗?营养嘛,他私底下多给娘子备点好吃的不就跟上来了?何必说出来徒增话柄。 “难怪呢。”杨柳点点头,又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边问还扭头望了望墙上的小木窗。 “快酉时了,娘她们下地也回来了。” 杨柳听出点意思来,笑道:“你一直守着我?” 李聪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不小心睡过去了。” 杨柳吸吸鼻子:“好香啊,今儿谁做饭。”刚问完她又记起今天回家遇见文氏的事情,“额,是二嫂。在炖鸡汤?” 对杨柳闻到气味就知道什么菜的本事,李聪已经见怪不怪了。此刻见杨柳毫无异样的说起文氏,想到李大勇说的一时气急攻心,难道娘子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文氏将她气晕的事?李聪看着杨柳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子,你不怪二嫂吗?”先前他还在一直苦恼该怎么解决这件事呢,要是杨柳这个受害人不主动追究也就平安无事了。 虽然当时挺气文氏吧自己辛苦做的杏子酱喂了猪,但想想自己当初的做法也的确有些不地道的嫌疑,不怪文氏会想着出气,就是自己遇到这事儿也会气不顺的。杨柳轻描淡写的说道:“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儿,倒是我突然那么一晕......说起来她当时也吓坏了吧。”刚说完,杨柳就嘶了一声,怎么睡了一觉起来感觉不是脑袋不舒服,反倒嘴唇上有些火辣辣的呢。她努力将视线向下,越过鼻尖居然能看到自己的上嘴唇。不是吧,睡肿了?杨柳招招手:“你把镜子给我拿来照照。” 李聪站着没动,有些为难道:“要不还是明天吧。” 杨柳直觉的一手抚脸,忙问道:“怎么,我现在脸色很难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杨柳自然也不例外。况且她额头上的疤痕还在就已经是毁容了,难道她晕那么一下又摔坏了脸?杨柳又赶紧双手在脸上摸,看看会不会触到破皮。 “不是不是。”李聪连连摆手,有些不敢看杨柳,弱弱道:“是我帮你擦脸的时候劲儿用得有点大......” 杨柳嘴角抽了抽,敢情你把我脸当桌子面在擦呢。不过这么一说也还说得通,只要不是毁容就好,不得不说杨柳有时候也是个粗神经的,愣是不加思考的相信了李聪的话。她掀开被子,准备起身去上茅房。 “娘子小心一点。”杨柳坐在炕沿晃荡了两下腿的时候,李聪还虚扶了她一把。 “我腿又没受伤,这么紧张做什么?”杨柳瞥了他一眼,总感觉李聪有点怪怪的。太小心了吧,吓,不会是大勇查出她患了什么绝症吧,杨柳的脸都吓白了,抓着李聪的手问道:“相公,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死?呸,好端端的瞎说什么呢,咱们要活到一百岁。”李聪道:“你刚醒嘛......而且你平时起身不都很慢吗?” 平时是平时,现在是特殊情况,她内急,能一样嘛?杨柳也不是分不出好话歹话的人,知道自己没事,穿上鞋子就出了房门。走廊上,小何氏和余氏正坐在板凳上小声说着什么,杨柳经过那里,打了个招呼。 “大嫂,二......”杨柳的那个“嫂”字还在喉咙里没发出来,余氏就像白日见鬼一样,蹭的一下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啊”的一声快速躲开了。 好端端的,余氏这么大动静,倒是把杨柳吓了一跳,她又不是病毒,有这么可怕吗?她目带询问的看向小何氏。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小何氏笑着拍了拍凳子上的空位示意杨柳坐下,解释道:“你别往心里去,今天下午你晕倒后娘发了好大的脾气,她是怕你又......” 杨柳有些无语,她又不是林妹妹,娇得吹点风就要倒。 “我又不是泥捏的,还能被她碰散了不成?娘说二嫂了?”还不等小何氏回答,杨柳又摆手,脸上有一些?澹骸按笊┠阆鹊然岫??胰ハ隆毖盍?噶酥该┓浚?霸偎怠?” 小何氏点点头,等杨柳方便完,小何氏人已经不在走廊上。杨柳也没多在意,在院子里溜达几圈就回了自己屋子。虽说是在家,还睡了个有点长的午觉,好歹也还是要梳洗一下的。 杨柳本打算晚饭和家里人一起吃的,偏偏李聪不准,怕杨柳觉得孤单,他自己也没上桌,每样菜夹了一点,凑成一盘,端到房里和杨柳一起吃。杨柳面前摆着一小碗白米饭并一碗油腻腻的鸡汤。 杨柳的视线落在白米饭上就直了,她虽然不挑食,却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对白米饭更情有独钟些。当视线落在鸡汤上,杨柳就没什么胃口了。虽说生病的人需要补充营养,就是要补营养,也用不着这么油腻腻的吧,这还怎么下口?杨柳还有些好奇,这油腻腻的鸡汤到底是怎么熬出来的。 “娘子怎么不吃啊?”李聪右手拿着一个早上剩下的馒头,咬了一口,双掌捧着海碗,扬着脖子往嘴里倒稀粥,一下子倒进一大半。他把碗往炕几上一放,像是喝到美酒一样还舒服的咂咂嘴。目光一转才注意到杨柳还没开动,用手擦了擦嘴,问道:“不合胃口吗?” 看见李聪碗里的稀粥,杨柳就知道自己碗里这点白米饭是特地为她煮的,不管是文氏觉得内疚想做补偿还是有何氏的吩咐,她心里觉得暖洋洋的。这个家虽然不富裕,兄弟妯娌间也有各自小心思,也有闹得不愉快拌嘴的时候,但总能在每个人身上发现一些善良和美好。嫁到农家看上去或许不美好,但没有极品妯娌,没有恶毒婆婆,她的生活无形中又幸运了许多。杨柳问道:“娘她们有鸡汤喝吗?” “有,二嫂熬了一大锅呢,你快喝吧,喝完我再给你添。”李聪伸出筷子在杨柳面前的汤碗里夹出一只鸡腿露出来:“娘让我舀给你的,快吃吧。”说完将筷子缩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脑袋,他突然记得有次看到镇上的人吃饭,桌子上都备着一双公筷,娘子会不会嫌弃他筷子上沾了他的口水? 杨柳可不知道李聪心里怎么想的,她拿起筷子,夹了几块鸡肉给李聪:“这么多我吃不了,你也吃一点。” “娘子,你生病了,不吃点好的怎么成?”李聪看杨柳把鸡腿也夹到自己碗里,连忙要夹回去。 杨柳的筷子半道上截住李聪夹着鸡腿的筷子,道:“我不喜欢吃肉,我喜欢喝鸡汤。再说了生病的人饮食应该清淡,大鱼大肉不行。我躺了一下午,吃了晚饭又要睡觉,吃多了也不容易消化。” “呃......”李聪愣了一下,看着杨柳。你确定那碗鸡汤很清淡?不过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只点了点头。 见李聪开始吃鸡肉了,杨柳才松了一口气,她对鸡肉很不感冒,又特别是鸡皮上的小疙瘩,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刚才她把碗里的鸡肉几乎都捞给李聪了。讲完养生之道,杨柳低头看着面前的鸡汤,嘴角抽了抽,以前在家煲鸡汤煲得习惯了,清淡合宜,特别爽口。不过眼前这碗鸡汤怎么看都跟清淡不沾边啊,杨柳抬头看了看埋头啃鸡腿的李聪,总觉得他嘴角有一丝坏笑。 第六十八章 约定 68 硬着头皮喝下一碗鸡汤的直接后果就是杨柳觉得她打嗝都是一股鸡汤味,尼玛,回味无穷原来是这个意思。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下了一阵雨,吓得李家人齐齐变了脸色,好在没下多久雨就停了。不过麦子没收进仓之前落雨的话也确实让人担心,吃过饭带上农具就齐齐去割麦子了。虽然被勒令待在家里休息,但睡了一个下午再一个晚上,杨柳早就在炕上待不住,而且家里人都在忙,她又不是坐月子,怎么好意思闲着?中暑又不是啥病,缓过气就好了,她起身把碗刷了,又提了一桶猪食去喂了。从灶膛里铲了一些柴灰扬在鸡粪上,铲子尖嵌进泥巴里,把鸡粪连着院子的泥巴一块儿起起来,蹙眉嘟囔道:“臭鸡笨鸡,要是下次再随意‘摆摊设点’,非宰了你祭我的五脏庙。”她到现在都忘不了有次半夜起来上茅房踩到鸡粪的那种感觉,从此她就对家里这些不会开口说话却很随性大便的扁毛畜生上了火,暗道自己以后养鸡的话就要养一些“宅鸡”。 清理干净院子里的鸡粪,又顺带把冒尖的小草铲了。收拾完这些,离煮饭时间还早,她又从杂物堆里翻出一把小锄镐,戴上手套开始翻旁边的小菜园子。 上次何氏吩咐的时候已经把过季的菜苗腾出来了,只是这些天一直忙,没人腾出手来翻地。还有半垄地是搭着架子的黄瓜和四季豆,叶子上泛着黄点,也都要过季了。杨柳找来一只竹条编的撮箕,将泛黄的叶子摘下来当猪草,不然掉到地里也只能肥田而已。 摘完黄叶子,杨柳又用小锄镐翻地,这要是何氏看到又要说她搞小孩子活碌。翻地都是用的大锄头,那一锄头下去带起一大块,老庄稼把式一天下来能锄个一分来地。小锄镐不过是用来栽秧苗的,是大锄头的迷你版,也就是松松土,把较大的土块敲细些,好让粪浇得透。杨柳当然也清楚这一点,然而她只是将大锄头拿在手里掂了掂就放了回去,庄户人家像铲子锄头这些东西为了用得久,都打得实在,拿在手里特别沉。要是真用这个锄地,她真举不了两锄头。 刚挖了几锄头,杨柳就翻出几条蚯蚓,有一条还被她挖断了,正使劲的扭动着身躯往泥巴里钻。杨柳“啊”的大叫了一声,手中的锄镐也扔了出去,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而这些软趴趴的动物就是她的弱点,每次都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头上还沾着树叶的铁柱冲了出来,“咦”了一声,便蹲下身子拈起一条完好的蚯蚓道:“是地龙,娘说这个不吃苗根的,也不咬人,是好的虫子,五婶你别怕。”说着还伸出一根手指,任由蚯蚓缠绕。 杨柳把身子往后缩了缩,一手挡在眼睛前,像是在擦汗,道:“你把这拣出来喂鸡。” “啊?”铁柱把蚯蚓拿到自己面前看了看,有些惊讶道:“地龙是吃泥巴的啊,鸡会吃吗?” 杨柳也不正面回答,鼓励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铁柱点点头,将信将疑的将扔到一只黄毛母鸡面前。蚯蚓落在地上扭动着身子,那只母鸡先是被铁柱的突然到来吓得扇着翅膀跑开了,等铁柱远离后又踱回来试探性的啄了一下,大概是觉得美味可口,又接连啄了几下。途中又有几只母鸡加了进来争夺,黄毛母鸡立即将蚯蚓含在喙里,扑着翅膀远远跑开了,找了个它认为安全的地方才放下来安心啄食。 目睹完这一切的铁柱有些兴奋的将其他几条蚯蚓也扔到鸡群里,引得一大群鸡争抢,鸡毛飞得到处都是。铁柱感觉这种场面很有趣,有些兴奋的催促道:“五婶快再挖,再挖,看看还有没有。” 没有了蚯蚓在眼前,杨柳也胆大了许多,总不能在孩子面前露怯,硬着头皮捡回锄镐又继续挖。但接下来运气就不怎么好了,一连挖了好几块都没有,让一直盼着的铁柱有些失望:“怎么没有了?” “又不是养的,哪有那么多?”杨柳笑道,随即又想到什么,捏着下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她这辈子就养过仙人掌,地龙的养殖还是偶然翻书翻到的,记得个大概,试试总还行。 铁柱来了兴趣,蹲着往前走了两步:“什么办法?咱们去坡地挖吗?” 杨柳还想着能再挖到多少再看看能不能大规模的养呢,没想到铁柱这么一说,她问道:“坡地里很多吗?” 铁柱点头:“嗯。前几天我和二狗子他们去翻地瓜看熟了没,结果一翻草皮就看到到好几根地龙,当时不知道能喂鸡......” 前世杨柳的童年也有过刨地瓜的经验,但听到铁柱的说法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五月五地瓜煮,六月六地瓜熟,现在农历还不到五月,地瓜哪有这么早熟的。 前世,今生,杨柳差点都搞糊涂了,怎么办,她好像越来越适应杨柳这个身份了。 “五婶,咱们得保密,不能把地龙能喂鸡的事情告诉别人。”铁柱有些严肃的说道:“尤其是二狗子他们。” 这小子还有点先机意识,难道是块做生意的料?杨柳想着是不是能开始培养铁柱。 见自己说了这么多话杨柳都没吭声,铁柱凑近杨柳的耳朵大喊了一声:“五婶!” “啊――”杨柳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揉着耳朵,顺手在铁柱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臭小子,吓我一跳。” 杨柳本是吓唬铁柱,那一巴掌也没使多大劲,雷声大雨点小的落在铁柱身上,也就拍掉裤子上的灰。铁柱也不疼,反倒嘿嘿的笑着用身子蹭杨柳,满眼希冀道:“五婶,咱们什么时候去挖地龙啊?”这些天农忙连小孩子都被大人拘在家里,他已经好久没出去玩了。 事有轻重缓急之分,杨柳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带铁柱去坡地,毕竟家里也有一大溜的事情,便说道:“等农忙过咱们就去坡地看看。” “对了,不许你偷跑过去,不然我就不带你去了。”想起铁柱爱跑的性子,杨柳又补充了一句,“五婶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我听话。”铁柱赶忙点头:“五婶还有糖吗?” 第六十九章 教侄 69 “......等着。” 杨柳脱了手套进了灶房,踩着小板凳从碗柜最上层摸出一个小油纸,从里面拣了两粒大的冰糖块,吩咐铁柱去洗了手才递给他。 铁柱看得清楚,道:“五婶,你也没洗手。” “......我忘了。”杨柳有些不好意思,光看着别人忘了约束自己了,她将糖块放在油纸的一角,拿盆舀了水洗手:“我错了,现在我洗干净了。”杨柳摊开两只手让铁柱检查。 “嗯,干净了。”铁柱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示意通过,才自己蹲下来洗手,或许因为有了比较,铁柱洗得特别仔细。 等铁柱洗干净手,杨柳给他一块糖,自己也往嘴里抛了一块,才笑眯眯的忙活。 早上的雨只是将地皮打湿了薄薄的一层,太阳出来不多会儿就干了。因为院坝是泥地,不能直接晒麦子,杨柳将刚才因为争夺蚯蚓啄掉的鸡毛飞了两扫把,再把破竹席铺开,把前几天用洗衣棒敲出来的麦粒倒在上面晒。见杨柳在晒麦子,铁柱把糖往嘴里一塞,将鞋子一脱,光着两只脚丫子就踩到草席上,把麦子趟出奇形怪状的纹路。杨柳只叮嘱他小心点别把麦子趟到草席外了,也由着他自由发挥。 对于农村孩子来说,趟麦子是件有趣的事情。敲出来的麦子经过再次扬尘,飞掉那些扎人的麦芒,踩在脚下既舒服还能按摩脚底,往往能在这上面磨好久时间。 其他人今天走得急,装水的瓦罐也没带,杨柳估计他们等会儿会派人回来拿开水,便去灶房烧了点水再等它自然晾凉。未免李聪又用冷水洗澡,杨柳想了个懒人办法,拿出木桶装满水放在太阳底下晒。不能厚此薄皮,她便将家里的暂时用不着的木桶都拿了出来装满水晒在太阳底下。刚做完这些,眼角就瞅到一个小小的人影靠近,杨柳直起腰看清楚来人,笑道:“巧巧回来了。” “嗯,我回来烧点开水再过去。五婶你咋起来了?”巧巧小跑了几步到杨柳跟前,关切的问道:“五婶你没事了吧。还痛吗?” 杨柳照了镜子,自然知道巧巧嘴里的痛指的是自己人中位置那道掐痕,到现在都还肿着,当初得使了多大的劲儿啊。难怪李聪不给她照镜子,真丑,他偏偏还看得下去。她原本想遮一下的,想到在家又不出门,脸上挂层纱也不舒服,在家里蒙条纱巾咋看咋怪。 “中暑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儿,我没事儿了。你回来的正好,刚好水晾凉了。”杨柳避重就轻的说道,将水舀进瓦罐里,想了想,又把油纸包里的细冰糖全部放了进去。这冰糖原本是为了给铁柱解馋才偷偷瞒下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她这么做也是以防有人中暑,反正她记得中考的时候比赛800米长跑,赛前班主任要每人都喝了一支葡萄糖浆,这冰糖水不比葡萄糖细腻,但多多少少应该有点作用吧。 巧巧将篮子找了出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再把瓦罐装了进去就准备去地里。 “你等等。”眼见巧巧准备走,杨柳叫住她,又去地里摘了几根黄瓜洗干净放进去,从自己屋里找了几条干帕子让他们擦汗。装完这些东西,杨柳伸手提了提篮子,道:“嘿,有些重了,你提不动,等我把门锁上跟你一块儿去。”看起来满篮子,其实东西没多少,瓦罐就占了很大一块地方。加上瓦罐本身就沉,再装了水进去就更沉了,巧巧小小的身子哪提得动。 杨柳转身准备锁门,巧巧却掂了掂篮子,说道:“五婶,我提得动,我走了啊。”甚至根本没等到杨柳的应答,巧巧就快步走开了,直到一口气走出好远,她才放缓步子将篮子抱在怀里。她不是不知道杨柳的好意,但看到娘留在杨柳身上的伤,她总觉得有些愧疚。 “这孩子......”杨柳叹了口气,心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视线转了一圈落在铁柱身上,才明白少的是什么。她问道:“铁柱,刚你姐回来咋不喊人呢?五婶记得铁柱可不是这么没礼貌的人。” 铁柱低头把玩着手指,抬起一只脚轻轻拨弄着麦粒,也不答话。 “怎么了,害羞了?”杨柳打趣道。 “不是。”铁柱面向杨柳,嘟嘴道:“我怕姐姐恨我。” “嗯?”杨柳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上演的哪一出? 铁柱两只手的食指对点,闷闷道:“是我害姐姐挨了打......五婶你可不许告诉我姐姐,不然...不然我不和你去坡地了。”铁柱眼珠子转了几圈才想出这么个威胁的办法。 杨柳一副果然被吓到了的表情,忙不失迭的点头:“嗯,我一定不说。”顿了顿,杨柳又说道:“不过铁柱你觉得自己害姐姐挨打,为什么不跟她说对不起呢?” 铁柱小身子扭着麻花似的,轻声的表示不满,道:“这还用说吗?以前姐姐不这样的,现在她都不跟我说话,小心眼。” 做错事你不主动道歉还埋怨起别人不知道原谅你了。上次那件事杨柳也不知道到底该埋怨谁,但姐弟之间若是有隔阂。她看得出来巧巧是个心思细腻的,不爱说话但一切都看在眼里,这种性格的人戒心很重,通常要通过很长时间的观察才能在心里认定一个人的好坏。杨柳走近,看着铁柱的眼睛道:“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做错了事情都不敢对姐姐说对不起?” 或许是被杨柳的话刺激到了,铁柱挺着小胸脯大声答道:“我敢!” 想到自己08年在成都那会儿遇到地震,想报个平安,电话却打不出去,她急得团团转,一遍又一遍的拨电话。终于恢复通信,杨柳第一时间就接到了老妈的电话,在她给老妈打电话的时候老妈又何尝不是在一遍一遍的拨她的电话。直到现在杨柳都记得电话接通那一刻老妈焦急的哭腔,她当时就流泪说道“妈,我爱你。”母女十几年,只有在面临生死的时候她才跟老妈说了句爱她......杨柳心里叹息一声,拈掉铁柱头上的树叶,摸着他软软的发丝道:“五婶希望你认真跟姐姐道歉,趁还来得及的时候。” 铁柱似懂非懂,但看到杨柳的表情,还是点了点头。 杨柳笑了笑,然后揉乱铁柱的头发。 第七十章 八卦 何氏背着一背篓麦穗在田埂上歇气,老远看见刘氏就招手喊道:“他大姑,快过来歇歇。” 刘氏抬头应了一声,走近将背篓坐在田埂上,松开背系,用袖子抹了一把汗,扭头看了看何氏背篓,惊讶道:“哟,他大婶,你家今年的麦穗个头可不小啊。” “年年种,年年也就那样,哪有好大个头。”何氏捏着草帽的一边扇着风,顺便也让刘氏也凉快凉快,问道:“你家种的地可不少,收完没?” “还早呢,你知道我们家劳动力又不多,还有个儿媳妇要临盆了,身边也离不开人......哎,希望老天爷开眼,别下雨就成。”自己家的那些糟心事儿刘氏也不想多说,话题一转,有些促狭的看着何氏道:“他大婶,我是不是该提前跟你道声喜了啊?” 何氏扇风的动作停了,有些迷糊:“啥意思,啥喜啊?” “我们几十年邻居了还瞒着我呢,还能有啥喜,不就是你家闺女和李大勇那小子......” “啥?!”何氏惊得一下子站起来,手中的草帽也掉到地上,反应过来又连忙摆手:“他大姑,你可千万别乱说,我都不知道你说的咋回事呢。” “放心吧,我又不是那管不住嘴的人儿。”刘氏还以为何氏藏着捏着,毕竟秀秀和大勇还没定亲,两人走得近这事儿传出去两人也没脸。替何氏捡起草帽,拍掉上面沾到的草屑,偏着头悄声揶揄道:“啥时候办喜事?” 何氏正色道:“秀秀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秀秀和大勇都姓李,怎么可能成一对?” 刘氏想了想,还真没在屯子里看到同姓的成亲,觉得自己多想了,她估计是李家屯有“同姓不婚”这茬。她是当时不满大哥将自己许配给一个老头子做填房才一怒之下偷跑出来,后来逃到李家屯和李大水成了亲。他们那个村子叫刘家村,里面十之八九都是刘姓,也没有什么“同姓不婚”的说法,但一方一俗,应该是李家屯有这种风俗吧。看来还真没这回事,闹出个乌龙就不好了。她尴尬的笑着说道:“我就是看他俩走得挺近的......” 两人走得近这可不是小事,何氏连忙拉着刘氏的胳膊问道:“你打哪看见他们走得近了?” 刘氏也不是那扭捏的人儿,跟何氏也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直说:“嗨,还不是前些日子我就看秀秀老是找翠翠,恰巧那个时候大勇刚回来吗?时间有些巧合,我就......昨儿还看到两人有说有笑的从你家院子里出来,我还以为你已经点头了,你们家好事近了呢。” 刘氏这么一说,何氏再联想到秀秀经常不在家的事情,可不是李大勇回屯子的那段时间?难道秀秀喜欢李大勇?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一起,何氏就有些不淡定了,她想现在就把秀秀叫到面前问个明白,却明白现在不是时候,撇清道:“哪儿啊,昨儿我五媳妇中暑了,是大勇帮着看诊的,秀秀只是送他一下。闺女家,你可别乱猜。”她说的倒也是事实。 “啊,那你五媳妇咋样了,没事儿吧?”刘氏追问道。 “没啥事儿,就是怪吓人的。你也知道我那五媳妇没吃过苦,身子娇,这一下子晕了过去可不是吓人得慌。” 刘氏点头,“那倒是,不过我看你那五媳妇还不错,也没看不起咱这些泥腿子,人瞧着也爽利,比你那四媳妇强多了。我说话直,你可别生气啊。”怕何氏不高兴,刘氏又连忙补了一句。 听人这么夸自己儿媳妇,何氏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道:“都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哪能还跟在娘家似的不知事,不过我冷眼瞧了这一个多月,倒是个勤快的。比起我那......”一提起杜氏,何氏及时打住了话头,叹道:“我的老姐姐,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哎,说多了都是泪啊。” “我又好得到哪里去,你看我家三儿,自从翠枝没了,做啥都没有精神。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娶进来又是个和我合不来的,成天撺掇着三儿和我打擂台,东家长西家短的,除了睡瞌睡待在屋里,那屁股上像是长了钉子,愣是在家坐不住,恨不得天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外逛着。现在怀了娃儿,一家子更是把她当皇后娘娘一样的伺候着。我这个做婆婆的不说享儿媳妇的福,不折腾我我就烧高香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我这不找人说说,心里总觉得堵得慌。老妹子你别闲老姐姐话多,这儿女都是债,得还。”刘氏两眼泛红,说到动、情处还抹了一把眼泪。 “你也别气,咱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还能活多久?这你看不顺眼要说两句,那儿受委屈了你又得管,一个人一双手,一顿也只端一个饭碗,你管得过来吗?何必给自己找罪受。你看看我,平时由着她们吵,由着她们闹,等到最后了才说两句,保准管用。儿媳始终是外人,你把自个儿儿子的心攥紧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何氏传授经验:“我也想通了,等秀秀成缘了,我这辈子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到时候我就做个聋哑的老太太,啥都不管不问,有人伺候吃喝就成。” 刘氏噗嗤一声笑了:“你呀,年轻时候可看不出来你是个奸猾的......不过依我看那,要不是都姓李,我觉得秀秀和大勇那孩子还真挺合适的。” “哎呦我的好姐姐哎,快些个打住吧,这传出去我家秀秀可没法做人了。” “瞧你急成那样儿,我是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要是我真嘴碎,怕是全屯子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了。”刘氏拍了拍何氏的手臂说道:“不过我劝你也注点意,屯子里这么多双眼睛,难免有人像我这么想。毕竟......你看,让我都误会了。” “我明白,这事儿我搁心里了,放心吧。” 刘氏将草帽交还给何氏,“你心里有谱就成,走吧。” 第七十一章 午后 71 (感谢duyijian亲打赏的桃花扇,夏天用着正凉快。) “娘回来了。”杨柳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笑着从灶房迎了出来。 “嗯。”何氏将麦穗倒到晒场,还是有些不放心家里便回了趟家。看到院子干干净净,连根草都没看见,铺着的破竹席上摊晒着麦粒,走廊拐角处的撮箕里摘的泛黄的菜叶子。杨柳的病情官方对外的说法是中暑,但李聪还是私底下跟何氏坦言了,何氏在饭桌上拍板觉定了的。不然以余氏的个性,哪能没有一丝抱怨的就下地去了呢?“咋不多歇歇?” “不过是中暑,我现在没事了。”杨柳倒了一碗凉白开又带了条小板凳出来。 何氏坐在凳子上,接过碗喝了一口水,转头吩咐道:“再给我烧点开水装瓦罐里,我带到地里去。” “巧巧刚才回家装过水了,大概走岔了路没跟您碰上吧。”杨柳拿着把蒲扇给何氏扇风,一边问道:“娘,中午送饭还是在家吃?” 这几天一家人紧赶慢赶的时间全花在割麦穗上去了,十来亩旱地也割得差不多,剩下的最迟明早就能割完,要是手脚快点,也就傍晚的事情。何氏看了看天,最近几天是不会有雨的,也不那么着急了,吃完饭歇个午觉,避避太阳,免得有人中暑。她伸手阻止了杨柳扇风的动作,说道:“回来吃,拌点黄瓜,弄些清爽的菜吃。” 杨柳点头应了,双手把着扇柄开始琢磨弄什么菜。何氏喝完水,将碗放在板凳上站起来,伸出提起背系往肩上挎,“我下地去了。” “娘你们早点回,我正准备做饭呢。”杨柳帮何氏提了提背篓,补充道:“铁柱在家,别到处找他了。” 何氏点点头,扣上草帽走了出去。 按照何氏的要求,杨柳拍了盘黄瓜,凉拌茄子,四季豆切成丝和油渣一起炒了,将一勺鸡汤加水调味煮开,焯了一把小白菜,剩下的鸡块和土豆一起炖了,林林总总的凑了五六个菜,这才作罢。再加上早上剩下的馒头,摆在桌上就很丰盛了。 时间充足的时候,杨柳煮稀粥喜欢用小火慢慢的熬,这样熬出来的粥才好喝。杨柳炒好菜,煮好搁在铜盆的稀粥表面也已经浮着一层细腻、黏稠、形如膏油的物质的粥油的时候,李家其他人就回来了。 “哟,这摆了一溜的木桶是在晾嫁妆呢。”一进院门,余氏充满活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过说的话就不招人待见。等她走近一些,看见桶里的水,更是爆发出高亢的女声:“哟,我说弟妹,水担着不要劲儿啊,你还晒到太阳底下。我们忙了一天,都累得跟狗似的,你不心疼心疼我们,也得心疼心疼五弟啊。水你大手大脚的用,五弟费劲去挑,不能因为五弟是你男人就可劲的使唤啊。” 文氏转头撇撇嘴,腹诽道你是狗,我可不是,心里有些小愧疚,连看都不敢看杨柳一眼。李武则狠狠的瞪了余氏一眼,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说话把自个儿也骂进去了,蠢死了。 杨柳拿着瓜瓢和木盆走了出来,在余氏说话的时候就跟其他人打了招呼,看余氏弯腰就要往她就近的木桶里掬水洗手,杨柳毫不客气的伸出瓜瓢一挡。 “干什么,洗个手你也要管?你什么意思,差点把我手指弄伤知不知道!”余氏的手指触到瓜瓢的背面,生硬的疼了一下,余氏的脸一下子红了,双手插腰的瞪着杨柳。 杨柳把水舀到盆里,才抬眸看着余氏道:“洗手把水舀到盆里,这水我晒着是给二哥三哥和我家相公冲澡用的,弄脏了还得让我相公累手去挑,我心疼。” “五嫂,我来,我来。”秀秀见气氛不好,连忙从杨柳手里接过木盆,打岔道:“娘,你们快来洗手。” 李聪走到杨柳面前,喊了一声:“娘子......” 知道李聪心疼自己,杨柳笑着小声说道:“我没事,洗手准备吃饭吧。” 听到这水是给他们晒着洗澡用的,李强笑着跟杨柳道了声谢。李武也跟着道谢,他看了眼余氏,心里却怪不是滋味儿。都是做人家媳妇的,余氏就比不上杨柳的细心,连冲澡这些小事儿都放在心里,再看到余氏弯腰洗手时腰间凸出来的一圈肥肉,李武将眼睛转向一边。 叫醒了铁柱,李家一家子围在一起吃午饭。 刘氏的话到底被何氏放在了心上,现在农忙,何氏也没时间去盘问秀秀,只是歇了午觉把秀秀也留在了屋里,让她帮着杨柳洗洗衣裳,翻翻麦子,割割猪草什么的。 自从何氏几人下地之后,秀秀一直没精打采的帮着杨柳干活,也不复往常的说笑。杨柳细看了她一眼,笑道:“干什么一直嘟着嘴啊?” 秀秀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豆角掰成两半,扔进木盆里:“我想去地里。” “哦?”杨柳有些诧异,难道还真有喜欢在太阳底下晒着去感受麦芒扎肉的人?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杨柳并不认为秀秀是真的想在太阳底下晒,便半真半假的说道:“还想去地里,我看你这几天都晒黑了。” “真的吗?”秀秀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一收,有些紧张的向杨柳求证:“真的晒黑了?我都戴了草帽的。” 杨柳无语,谁说戴了草帽就晒不黑的。不过还没等她说话,秀秀就急匆匆的去了她自己的闺房,照镜子去了。 杨柳又低头揉搓手里的衣裳,一会儿秀秀就走了出来,跺跺脚:“嫂子你骗我。” “有吗?”杨柳揶揄道:“不信你脱了衣裳看看,你脖子上的皮肤跟身上的皮肤绝不是一个色儿。对了,别照镜子,你自己眼睛看。”杨柳补充了一句,这个时代的铜镜很模糊的,根本看不清楚,杨柳每次也是坐在梳妆台前,根据自己的经验梳妆。照她看来,照铜镜还不如在水面上的倒影看得清楚。 秀秀涨红了脸,扭捏道:“嫂子,你好......” 不是吧,这点话就逾越了?姑娘,我是让你看你自己的身体,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终于秀秀把话说完整了:“嫂子,你好丑。” 杨柳:“......” 第七十二章 接人 和秀秀合力将麦粒铲回麻袋,把竹竿上晒干的衣裳收拢回箱,鸡关进笼子里,杨柳洗干净手准备煮饭了。因为狗蛋突然说想吃面条,爱孙心切的何氏便半中央回来一趟,开了碗柜上面的一个锁,倒了些白面粉在铜盆里,又拿出一小袋子高粱面作为晚饭的主食。 杨柳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两种面粉,叹了口气,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纯的白面。 秀秀将破竹席卷起来,用一截布条捆起来放在拐角处,擦着汗进来问杨柳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杨柳正在揉白面,闻言也没客气,让秀秀把葱姜蒜洗净备好,搂一把嫩菜叶回来洗干净。 秀秀忙完手中的活儿,主动过来帮忙:“嫂子我帮你吧。” 杨柳点点头,让秀秀接了她手上的活儿,又往高粱面的铜盆里加盐,兑水和面。 秀秀一边揉面一边问道:“嫂子,你弄这么麻烦干什么,都是面,和在一起揉就是了,干嘛还分开?”在秀秀看来,都是面都是揉,何必还要分开,吃到肚子里有什么不一样,现在这样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高粱面是黑红的,煮出来颜色不太好看,杨柳也是突然想试试做三色面条,把高粱面当馅揉进白面里。不过毕竟吃挂面的时候多,她也不敢保证能不能做出来,便笼统道:“这样做出来的面条好吃些。” 高粱面难和些,杨柳也不知道和高粱面有没有什么诀窍,反正最后的成品是堪堪像个圆球。握拳在白面上砸了一个洞,将高粱面塞了进去,再揉了揉,揪成小团。杨柳擀面杖使得不行,便让秀秀把面团擀成面皮。每张面皮之间撒了一些干粉垒起来,以防黏住,等水开后后再切成丝。下锅煮就成。就是因为没有多余的面粉,杨柳便用铜盆上沾的干面粉撒了些意思意思。也不确定好不好黏住。等面皮一擀完,两个铜盆直接干净得不用洗了。 锅里的姜蒜水滚开了好几次,还没看见何氏一群人的身影,连大山巧巧几个孩子都没回来,杨柳和巧巧坐不住了,频频往院门口张望。 “嫂子,我去看看吧。”秀秀一手扶着门框。偏头对杨柳说道。今晚无月,整个李家的院子就灶房燃着小小的油灯,看着还真有点怪渗人的。 杨柳摇摇头,说道:“还是我去吧。你不好出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看来何氏是赶工非得把麦穗割完才回,可还有小孩子呢,不怕撞见不干净的东西吗?杨柳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越来越适应在古代生活了。封建迷信全沾边。先把人接回来再说吧,杨柳一转身,说做就做,找了根木棍就走了出去,又回头嘱咐秀秀:“你可别乱跑。免得撞了客,要是害怕就把门关上,院门我也会带上的。回头我们叫门你再出来。” “我知道了,嫂子你快去快回,我不害怕。”秀秀想她和嫂嫂两个弱女子在家总不安全,便没有多说,还是把哥哥们找回来才行。 刚走出院门就听见灶房的门关上的声音,杨柳暗笑,不害怕怎么这么快就关门了。 秀秀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将灶膛里的火星拨开,把燃着的油灯也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才感觉安全了些。不知是天太黑还是夜太静,秀秀感觉自己的呼吸声又粗又促,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吓一大跳。说起来还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一个人在家,真的害怕呢。秀秀将木头挡在门后,谨慎的四处看了看,才猛然记得五嫂连火把都没带一个,会不会摔跤啊。 “是农历初一了吧。”杨柳看了看无星无月的夜空,嘟囔道,她到这里来一直就过着天浑的日子,还真不知春秋几何了。小富即安的心态久了,连自己都变得懒散了,杨柳心中警醒了一下。看着黑,其实低头看路还不会摔跤。白日里太阳将田埂晒得干干的,野草长在田埂的两边,人走得多的中间白白的,也没几根野草,特别醒目,这倒让杨柳松了口气。耳边是时高亢时低沉的蛙叫,杨柳紧了紧手中的木棍,将路边的草丛打了打。 隐隐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杨柳停下脚步细细听了听,好像人还不少。看不清模样,杨柳便试着开口喊了一声:“娘?” 很快就有人反应了:“娘子,是我们。” 是李聪的声音,杨柳内心安定了许多,站在原地等他们走近。 “你怎么来了?”夜色里李聪有些惊喜的声音传来,杨柳随即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黑黢黢的,怎么也不打个火把?万一被草绊倒了怎么办?你不怕蛇了吗?” 一阵风吹过,杨柳缩了缩脖子,眼睛戒备的看向麦穗割掉后麦秆挺立的麦田,舌头有些打结:“啊,真、真的有蛇吗?” “怎么没有,我今儿捉到好大一只呢。”李聪正色无比的说道。 杨柳怕蛇,也不至于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地步,既然被李聪抓住了,最起码安全无虞了。但她还是弱弱的问了一句:“死了?” 看不太清楚杨柳脸上的表情,但李聪发觉杨柳握木棍的手攥紧了,知道她害怕,现在还硬撑着呢。心里有气,她出门的时候怎么就不害怕? “没死。” 杨柳转面直愣愣的看着他。 “但毒牙被我拔了。” 杨柳淡淡的“哦”了一声。 李聪还在奇怪杨柳怎么听到蛇没死之后反应这么平静,只感觉下巴一疼,差点就咬到舌头,原来是杨柳握拳向上砸在李聪的下巴上:“混蛋,叫你大喘气儿。” 两人说话间,李家其他人也赶上来了,又是一通招呼。 “你把秀秀一个人丢家里了?”何氏的话总是那么直奔重点。 何氏的语气里带着不赞同的责备,杨柳解释道:“秀秀是个姑娘家,总不好走夜路。” 乡村鬼怪故事里都说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最喜欢抢夺未嫁女子的身体。 “走吧。”何氏点点头,走在了前头。 ps: 上架,感谢那些陪我一条道走到黑的亲们,粽子节快乐! 第七十三章 大山想念书 73 “秀秀,我们回来了。”因为惦记着秀秀,何氏走得很快,连带着后面的一大家子也是闷头赶路,连杨柳都收了棍子快步跟上。为了让秀秀不害怕,离院子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李聪就扯着嗓子喊。 回答他的是从屋里陡然倾泻出来的光,还有被李聪的大嗓门惊吓后一阵不停歇的狗吠。 “娘,哥哥,嫂子,你们回来了。”秀秀打开院门,欢快的叫人。晚上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自杨柳走后,她的心一直就悬着,现在总算心落到实处了。 “哈哈,怕不怕?”李聪笑着调侃:“有没有哭鼻子。” 秀秀搂着何氏的胳膊,轻哼一声:“才没有呢,太小看我了,五哥你身上真是臭死了。” “臭丫头,还敢嫌弃你哥。”李聪轻敲了下秀秀的头。 “哥哥不像哥哥,妹妹不像妹妹,还不开火做饭,肚子早饿了。”还是何氏开口阻止了这场打闹,然后一家子人走进院子然后各自忙开。 拿木盆拿换洗衣裳,男女分开洗漱,因为白日里杨柳晒的水很多,除了够男人冲凉外,也够小孩子洗了。瓜瓢撞着木桶声,小孩儿的嘻哈声,女人的斥责声,陡然让整个院子热闹了起来。 秀秀已经把火重新生起来了,杨柳洗了手就开始切面皮,将面皮切成小拇指粗细的面条,杨柳又将其抖散放进滚水里,用筷子搅了搅,再罩上锅盖。 下午摘好的豆角也被派上了用场,杨柳煮了煮,凉拌了起来当做一个菜。 面食很快就熟了,但李家人洗澡的速度也不慢。杨柳才端了一碗面,桌子就围了起来。秀秀帮着杨柳把调味料的碗碟端了上来,李聪找了个托盘。六碗六碗的端。 吃面要有氛围,杨柳首先觉得就应该有个大海碗。因此连小孩子面前都是大海碗,只是装得面条不多,菜叶子多些。碗底杨柳已经放了些调味,只需再舀上油渣,根据个人口味增加某种调味的分量拌均匀就好。帮着几个小孩子放好调味,只听得哧溜哧溜吸面条的声音。 李武吃了几筷子面,扭头对何氏说道:“娘。我打算明儿就回镇上了。” “咋不提前打个招呼,今晚都没弄点好吃的,光吃几根面条怎么行?不行,咋也得再整几个菜。”余氏立即搁下筷子。有些不满的刮了一眼杨柳。不就是懒得烧水就晒了点水在太阳底下给几个兄弟冲澡吗,有什么值得夸的?冲了十多年的凉水澡也没见哪个兄弟身子不好的啊,她不过是懒得想办法让杨柳抢了先,就让李武几个兄弟夸了好几句。哼,装好人。狐媚子。 杨柳假装没听到,心中对余氏腹诽不已,你扮演贤妻,心疼你相公你就自己去做呗,光嚷嚷有什么用。家里有点啥你不是不知道。我既不是佣人,又不欠你的,你说句空飘飘的话我还得上赶着去讨好你,你喜欢我还嫌累得慌呢。这样想着杨柳夹起根面条,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李武瞪了余氏一眼,小声斥责道:“闭嘴,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能想点其他的不。” “在家里耽搁好些天了,不能再误了差事。”何氏只听该听到的话,将视线落在捧着大海碗哧溜面条的狗蛋身上,却是对李武说道:“把狗蛋也带上吧,明天就在你米店里歇一晚,后天你再送他去学堂。” 听到要上学堂的话,狗蛋立即将碗放在桌上,双手还保持着捧碗的姿势扭头对何氏说道:“奶,我不去学堂,我在家陪你。” “哟,我的乖孙会心疼人了。”何氏一手摸着狗蛋的脸,两人额头相触,何氏揩掉狗蛋嘴唇周围的面汤胡子,笑道:“奶心领了,不过咱们狗蛋是将来要做大官的人儿,现在要回学堂念书识字才行。等你哪天骑着高头大马穿红挂绿的游街,让奶也沾沾光。” “是啊,不知道狗蛋做了大官以后还认不认得我这个大伯娘。”小何氏故作叹息。 狗蛋忙不失迭的点头:“认的,认的,肯定认的。” “哎呀,我的小心肝。”小何氏喜不自禁的捏了捏狗蛋的脸颊,啪的亲了一口,又伸手舀了一匙油渣:“多吃点,多吃点,咱们家就狗蛋一个人读书,幸苦了。” 狗蛋牵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蹙眉嘟囔道:“大伯娘,男女授受不亲......” 十岁的狗蛋长得白白胖胖的,特别招人喜爱,哪怕是在太阳底下晒了几日也不见黑。现在嘟着嘴蹙着两道短眉,更是可爱得不得了。文氏也跟着凑热闹,直起腰要亲狗蛋。 余氏不满了,一手捂着狗蛋的脸颊,瞪着文氏道:“那是我儿子,亲你自个儿儿子去。”孩子肉嫩,口水留在脸上,狗蛋的脸日后肯定会长癣的,她一个好好的儿子可不能被破了相。真是的,大嫂就算了,你又不是自个儿没有,铁柱不就在你旁边吗?平时没见你咋的,现在装什么亲热呢,她们关系有这么好吗?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大山放在大腿上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再握紧,反复几次,他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定定看着何氏道:“奶,我也想念书。” 童音小小的,并不大,却清楚的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看上去好好的氛围顿时被打破。除了杨柳之外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错愕,他们没听错吧,想读书? 文氏刚拿起的筷子又搁下,急忙拍了一下大山的手臂道:“你这孩子说啥傻话呢,当初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不念的吗?”现在他们三房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孩子多,进项少,交了每月的一百个大钱后手里根本存不了多少。要是大山再念书,这是逼着要他们的老命嘛。难道要一家子不吃不喝就为了认几个字,念几个字肚子就能饱,身上也不冷吗? 大山不敢看文氏。他也知道家里的状况,不然不会在几年前就说不念书。但刚才看到娘和大伯娘讨好狗蛋哥的样子,大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希望娘会因为他而骄傲,而不是靠巴结讨好去沾别人的光。那本《三字经》他已经会读会背会写了。不信自己就比他差,真的想念书右手执着筷子扶着碗,低下头,弱弱却坚定的反抗道:“我想念。”随即又忽然坚定起来,看着文氏大声道:“娘,咱们问二伯五叔他们借点钱吧,我想念书。我能出息的,我打借条,以后保证能还得上。” “你这孩子......”当着这么多妯娌的面揭掉自己屋里的这层遮羞布,文氏是又急又臊。举起巴掌就要打。 “嫂子别气,大山还是孩子,有话好好说。”秀秀两手拽住文氏的胳膊。 “哟,弟妹,孩子想念书是好事。你这当娘的不支持咋还要动手动脚的?”余氏给大山夹了一筷子凉拌豆角,斜斜的看了眼文氏:“大山别怕,二伯娘支持你。” 文氏张嘴就想骂余氏,他们这房什么情况余氏不知道吗,还这么踩脸?念书是想念就成的?书本笔墨哪样不要钱。她要是有钱又怎么不希望大山也能读书识字出人头地?罢罢罢,面子都丢了,还一遮二掩的干什么呢。文氏所幸也豁出去了,看向李武道:“儿子上进我当然支持了,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办法?说得再天花乱坠,兜里没有是实在的,我能怎么办,我还有两个娃又怎么办?巴巴睁着眼睛等天上掉馅饼?既然二嫂是这么支持我家大山念书,那想必也是看出我家大山将来是个出息的。这样吧,我在二哥这儿打个借条,先借几两银子使使成不?”说完也不给李武说话的机会,直接问何氏拿主意,“娘你说咋样?娃想读书是好事,咱们当长辈的不能拖后腿啊。” 李武原本还在想推脱之词,没想到文氏直接越过他问何氏拿主意。他看了眼何氏,嘴巴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弟妹这话可真好笑,娘养大了叔伯几个,还要管孙子读书?你们这些做父母的是干什么吃的,我没念过书也知道‘养不教父之过’,你们年轻力壮,好手好脚的不挣钱让儿子读书,还让娘把棺材本拿出来倒贴,你们可真孝顺。”余氏把话茬接了过来,直接把文氏的前一大截借钱的话当做没听到,对着后一句全力开火:“以后大山出息了,也不想想最风光的是谁,我们这些叔伯婶娘的能沾多少光。哦,现在大山念不成书就怪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出钱,把你们做爹娘的摘得干干净净的。原本该出钱出力的扯后腿,念不成书倒让孩子把我们这叔伯怨上了,你这手算盘倒是打得好,可偏偏没人请你。” 反正长辈这个词这么广的范围,套用在何氏身上也挑不出错。对余氏来说,儿子是首位,钱和李武占第二,然而第二中还是钱重要些,没有钱,何来的吃饱穿暖锦绣前程?所以文氏这话就如剜了她的心头肉一样,顿时毫不节约弹药的反击。 “我......”文氏一时语塞,她原本就想借何氏的口让李武拿出钱,气气余氏而已,哪会真的借几两银子让大山去学堂。看着余氏一年四季给狗蛋置办的衣裳,给先生的束脩,她就知道读书哪是几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情,所以她就根本没起念让孩子读书的话。和李强在一起,虽然日子艰难,但她文荷花这辈子还没开口求过谁,怎么的就在余氏这里落了下风。原来穷也怪他们这些做父母的。 “大山想读书是该支持。”何氏的声音适时响起,顿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她身上。何氏却低头问了问狗蛋:“狗蛋,你愿意教弟弟吗?” 愣不防何氏会这么问,狗蛋哧溜面条的动作停了,下意识的抬眸看向眼大山,却正好和大山的视线对上。两人都是一愣,随即转开了视线,但同时两人都隐瞒了私底下狗蛋教大山的事情。狗蛋是不想说出来挨骂,大山则是想进学堂。 余氏心里很不是个滋味的戳着碗里的面条,自己刚落了文氏的面子,娘就婉转的捧了文氏,天底下哪有自个儿不想花钱就白学到东西的好事。那要是都这样想,还要什么先生,办什么学堂,人人都是秀才了。她供狗蛋读书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因为文氏没钱就要让狗蛋匀出时间教大山,让文氏白白拣个便宜,凭什么,没钱还有理了?她供儿子读书可是为了以后享福过好日子,现在福气还没半点影儿呢就要被人半中央截掉一半福气,这怎么行?余氏掐了一把李武。 其实不用余氏动作,李武也知道该说什么话。人都是有私心的,嘴里说着体面话,李武心里还是希望在这个家里自己的儿子比其他侄子出息,于是他脸上带了点为难:“娘,先生说是让文翰明年去考童生试试......” “那就不行,总不能因为教大山耽误狗蛋的学习。”听到这话,何氏没什么犹豫的就否定了她才提的建议。她是没多大的见识,但也知道读书不是那么容易的,隔壁村子里一个姓刘的老驼背都六十七了,还卡在童生这一关。先不论大山是不是读书那块料,狗蛋已经读了三四年,怎么的也比刚接触书本,两眼一抹黑的大山强。狗蛋和大山都是她的孙子,但她不能用一个孙子的前程去换另一个孙子。一开始她就给出个公平的机会,是大山自己放弃了,她知道大山这孩子早熟,是体谅家里没钱才不去的,但谁的钱都来得不易,就算是亲兄弟,也没谁该帮着你养家的。归根到底还是老三的脾气太认死理儿了,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耍点奸猾怎么了,河里的石头都是圆的呢,你这一身刺要扎谁? ps: 二更毕,谢谢浏览。 第七十四章 哀火 74 李强有些心灰意冷的放下碗筷,原来在孩子眼里,他这个做父亲的如此无用,连想念书这话从来都没跟他提过,甚至到现在了都没朝他看一眼,连一个眼神求助都没有。他才是大山的父亲,该依靠该孺慕的人啊。可现在呢,他的儿子在向他的兄弟,他的娘,他的奶奶求助,却忘了他这个父亲,从头到尾被无视到彻底。 是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算在内吧。 这个念头一起,一向老实的庄稼汉子悄悄红了眼眶。 “奶,大伯娘,二伯,二伯娘,五叔,五婶,”大山突然推开碗,走到院坝里直直跪了下来,几乎把家里的人都喊了个遍:“我想读书,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大山心里委屈,出身是他无法选择的,他不怨也怨不着谁。可当他想茁壮生长却是困难的,贫瘠的土壤怎么会结出累累硕果?他必须得有人帮着,有人呵护才能达到心中所期望的高度。然而他所期望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哪怕他说愿意打借条,却没人相信他能。是啊,他太小,父母也无产,亲戚中没人能承担起那些风险。也是,世上哪有无缘无故就对你好的人,而最有可能这样对你的父母却无能为力。小小的少年内心无比的挫败,眼泪唰的往下掉,只能边哭边磕头祈求。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若是这破釜沉舟的一次行动没有让他进到学堂,怕是此生都与学堂无缘了,想到这里,大山越发磕得用力了。 “大山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有话站起来说。”李武提着大山的两边胳膊,硬生生的把他拉了起来。 却不想他刚松开手。大山又跪了下去,还紧紧抓着李武两边的袖子,额头中间一片红印。两眼渴求的看着他:“二叔,我真的想念书。你借点银子给侄儿吧,我打借条,保证还,肯定还。我李文青欠你们的恩情,这辈子做牛做马必定报答。” 李武叹息一声,刚要答一句好就被瞅见端倪的余氏干咳一声打断了,生怕他头脑发热的答应了。借一点银子供大山念一学期还行。那以后又怎么办,难道年年来这一出?或者又不读了?他们这房日子是要好过些,难道就该当这冤大头?她有亲儿子,也在读书。将来无论走仕途还是成亲生子都是需要银子的,她也要为狗蛋考虑。再说了,大山的父母皆健在,万没有帮人家养儿子的道理。狗蛋读书这几年花费了多少银钱余氏是清清楚楚,可比养一个儿子贵多了。她的日子不见得有多舒坦,但也没笨到让以后不好过。 夫妻多年的默契,李武还是在瞬间就明白了余氏的顾虑,但大山都这样了,他这个做二伯的还真的能无动于衷?男儿的膝盖跪天跪地跪父母。哪能因为一点生活的压迫就轻易弯了下来。奈何余氏的担心也并无道理,李武拍拍大山的肩膀道:“大山你高看你二伯了,二伯虽然是个掌柜也没多大能力,你文翰哥也要念书嚼用,二伯支持有限。等会儿我让你二伯母送二两银子来,也别说什么还不还的了,好好念书吧。” 二两银子,半年的束脩,看起来解决了当务之急。然而细细一想,却是什么也不够。除了束脩,还有笔墨纸砚,伙食费及购置衣裳的花费,这林林总总算下来也是二两银子拿不下来的。文氏掌管着三房的银钱,自然清楚自己的家底儿,尽管何氏已经免了他们这个月的生活费,但她手中的现银也不过不到两百个大钱,这还是她和李强两口子在农忙前的日子里一个卖苦力一个夜晚绣花才一点一点存下来的。成亲这么多年来,她只感觉银子来得多不容易,就算她一省再省也还是没存下钱来。她也着急,却不想逼李强做那违背良心的事情,她认为只要一点一点的悄悄影响,李强早晚会开窍。然而她好像等不到他开窍的时候了...... 对于李武说得给二两银子让大山读书的话,文氏心里承情。不管他是碍于面子还是出于同情才开的口,作为一个没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二伯来说,他的话到底给大山多了一份希望。哪怕最后大山根本没进到学堂,这份恩情,她和大山都会不忘。 大山满眼放光,又给李武磕了几个头,文氏看着直抹着眼泪,揪了一把默不作声的李强,生平第一次冲他发了火:“你说话啊,装什么死人哪。你没听见吗,儿子想念书,想进学堂,想念书。你是他爹,他爹,看着你儿子现在这样,你就没有一句想说的?到现在你都跟个木头似的不搭腔,你真的是他爹吗?” “是啊,我真的是他爹吗?”李强像是突然醒了过来,眼睛迷茫的看着文氏,又转向颓然瘫坐于地的大山。忽的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连灯火都跳了几下,拳头上青筋毕现:“在他眼里,我还配当他爹吗?老子没本事,连儿子都瞧不起,就因为老子没钱,儿子连想念书都不跟老子说,反而求他叔伯婶娘。这是老子的崽吗?我真他么是他爹吗?!”李强越说越激动,牙齿咬得咯咯响,站起来愤怒的将面前的碗狠狠的砸了下去:“我特么的养这样一个儿子有什么用,还想着养儿防老,防个屁!我李强这辈子是没啥出息,但老子行得正坐得直,无愧于天地良心。我一直因为就算,却偏偏被自己儿子往脸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呵呵,我他么活着就是个笑话,笑话!” 李强把胸膛拍得嘭嘭响,言语激昂过后就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耷拉着脑袋,双掌交叉紧握,灯火如豆,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 碗碴子蹦溅开来,在昏黄的灯光下跳射出一道道刚硬的弧线。李强一直以老实木讷的形象存在在家里,在家人眼里连大声说话都没几次,更没跟文氏红过脸。冷不防老实人一发火,还真的地动山摇的感觉。除了何氏安坐于原地。其他人都丢开碗起身退开了几步。 文氏跪到惶惶不安的大山身边,一把抱住大山的头,怒视着李强。厉声道:“还没灌猫尿呢你发什么疯?砸碗唬谁呢,你没钱供儿子读书还有理了?大山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咱们当爹娘的没本事,他知道再求也没用。他想读书为自己谋个前程怎么了,天底下哪个爹娘不盼着子女出息,大山想上进有什么错?他又不是去杀人放火,难道非得让儿子跟你一样扛着把锄头守着个一亩三分地吃不饱也饿不死地过一辈子吗?” 或许一开始文氏是没想过让大山读书的事情,但刚刚自己儿子跪在地上哭着磕头求人的情景深深刺激了文氏一个做母亲的心。都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自己儿子想进学堂就得到处磕头求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自问自进门来从没有跟谁比过吃穿,也不是那偷奸耍滑之辈,哪怕被妯娌嘲笑,也从没在李强面前抱怨过一句。可面对自己的儿子。文氏觉得不能再放任李强这样,为人父远比为人夫的担子重得多。 “你也看不起我?”李强抬起头自嘲的笑了两声,看向夜空,声音寂寥飘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一个没本事的庄稼汉哪值得你喜欢?现在你后悔了,行啊,我放开你。” 他是个男人,也好面子,因为自己没本事赚钱让媳妇和儿女过上好日子。心里狠是自责。他也想过在遇到坑蒙骗时一咬牙一闭眼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拿到手里的钱却觉得灼手掌——他还是越不过心中的道德线。这就是命吧,他这辈子注定只能在土里打滚,土里刨食。可不管他怎么精心的侍弄土地,一年到头也只能让一家人裹腹而已,手中根本没多少现银。他有三个儿女啊,却无法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每次看到他们眼里的渴望他只能装着没看见。越来越多的时间他都抱着锄头躲了出去,却一个人坐在田埂上发呆。生活的压力已经让他的脊梁过早的开始弯曲,也是为什么他年纪轻轻的却已生白发。每天夜里他都睡不安稳,而且一直以来他就在重复一个梦,梦里文氏和他大吵一架,拿着嫁妆改嫁他人,大山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个懦夫,不配做他爹。巧巧和铁柱更是连爹都不喊一声。他一直把这个当做一个噩梦深埋在心,也一直催眠自己那只是个梦,梦是反的,现在貌似梦境成真了。 文氏一下子蒙了,满腔的话语哽在喉咙却发不出声。她就是想逼他为子上进,真的没想过离开他。她自诩理解李强,却永远无法了解一个自卑男人的内心。几兄弟里李强是最穷的,人穷志短,他始终无法在兄弟面前放开手脚;文氏带着大半的家产嫁给他,他怕辜负她的深情及岳父的重托;儿女双全,高兴的同时却又为子女渐渐长大以后的日子更加彷徨。 害怕,所以苛责自己,但李强刚刚说出那句话后内心居然感觉轻松了许多,他内心讶然,原来他早就不堪重负。 大山听懂李强话里的意思,跪行过去,抱着李强的腿哭喊道:“爹啊,别不要娘,我错了,我不念书了,我真的不念了。” 李强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伸出蒲扇般的大山轻拍了拍大山的头,轻声道:“孩子你放心,你既然管我叫一声爹,爹就会让你进学堂的。爹保证,一定会的。” 最后一句话,居然带着种斩钉截铁的味道。 大山却哭得更凶了,连连摇头:“我真的不读了,爹,我错了,您别生气,我跟您安安心心去种地,再也不提读书的事儿了。您别赶娘走,是我错了,爹。” 铁柱也不大懂什么意思,但看哥哥都哭得这么凶,他也抱着李强的大腿哭得个稀里哗啦。巧巧则抹着眼泪,哭得抽抽搭搭的站在文氏面前,一家子惨景一片。 杨柳撇过头,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贫贱夫妻百事哀,杨柳突然感受到紧迫。 “爹吓唬你们的呢,哪会赶你们娘走。好了好了,都别哭了,吃饱了没?” 真的像雨过天晴。 “闹够了?”这时何氏终于开口了:“够了就睡吧,明儿还要去你二叔家帮忙。” ps: 一更,保底三千 第七十六章 家长不好当 75 杨柳收拾完碗筷进去的时候便发现除了李强那房人,李家其他人都一个不落的来到了何氏的房间。开门的吱嘎声惊醒了屋里的人,所有人的视线顿时落在杨柳一个人身上。杨柳面上有些发烫,却还是强自镇定的反手关上门,和李聪坐在一条板凳上。 自上次,她就知道她还不被允许加入家庭会议,但她也想知道这次关于三房的开会内容到底会得出个什么结论。然而等她坐下来半晌还是没人开口说一句,杨柳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看,却发现何氏的目光落在自己旁边,也就是秀秀身上。 李武顺着何氏的视线一看,这才看到秀秀也坐在这里,顿时蹙眉挥手道:“秀秀回你屋去,这里没你什么事。” “我也是家里的一员,我怎么就不能听了?”秀秀嘟嘴,屁股定在板凳上动也未动。 “叫你回去就回去,不听二哥话了吗?”李武沉声说道,显然没什么耐心再细说下去。 秀秀瞥见何氏不赞同的目光,又看见杨柳对她轻轻摇头,没再多说,走了出去。 不到一刻钟,何氏的房门再一次打开了,接着李武李聪两兄弟率先走了出来,然后是小何氏,余氏,走在最后的杨柳转身将门轻轻带上。 正跪在炕上贴着耳朵听何氏房间动静的秀秀听到开关门的声音,赶紧反身下炕穿上鞋子,把她闺房的门打开一线,露出脑袋和半边身子招了招手,轻喊了一声五嫂。 杨柳听到声音,走到秀秀面前,看她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不禁笑问道:“你干啥这副模样?” 秀秀却没理会杨柳的调侃,忙问道:“娘跟你们说啥了?” “啥也没说。”杨柳也是不解,按道理何氏应该是让他们商量出个办法让大山也是学堂,当然这唯一的办法就是出钱。杨柳还暗暗想了想自己有多少银子可出。没想到何氏就看了他们半晌又一句话不说的将他们赶了出来。女人心思真难猜。杨柳掩嘴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都别想了,时候不早了,我去睡了。” “嗯,嫂子晚安。”问不出什么秀秀也不再纠结,因为她知道杨柳不会对她隐瞒什么。 杨柳拿了木盆打来水随意擦了下身子,打着哈欠进门将门锁上。李聪一脸严肃的坐在圆凳上,一手搭在黄梨木圆桌上,摇摆不定的烛火将他的脸衬得忽暗忽明。看到杨柳进门,李聪还以为杨柳至少得问问他怎么了。却看见她着着里衣散着头发就往被窝里缩。看都没看他一眼。顿时有些委屈加恼怒的一口吹灭蜡烛,摸黑坐到炕沿上,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将鞋子蹬得老远。抖被子的时候也不控制力道。弄出彭彭破空响,被子上下抖动间带出来的风吹到杨柳脸上,几根柔软的发丝跑到了她的鼻尖下,杨柳感觉鼻子痒痒的,皱了皱眉,揉揉鼻子,转身背对着李聪。 “杨柳。”黑暗中,李聪看不清杨柳的表情,但明显感觉到她背过身去。顿时有些不高兴的连名带姓的喊了一声。 半梦半醒间杨柳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含糊不清的从鼻子里冒出一个音节:“嗯。” 李聪也不注意这么多了,直接道:“我想把银子给三哥。” “嗯。” 还是一样的声调,李聪根本就从里面听不出杨柳的情绪,顿时更加不满了。他说的是给不是借。她到底有没有在听,有没有搞懂这一字的差异。他们两也没多少银子,要是全给了三哥,至少以后十多半个月就要过苦巴巴的日子了,就是这样她也没关系,不吵不闹吗?李聪伸手去挠杨柳的脚板心,硬是把杨柳弄醒,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尤其想象了把钱给三哥以后他们将面临怎样苦巴巴的日子。 “我真的没意见啊。”杨柳感觉眼皮很重,却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李聪,“可是你想过没有,救急不救穷,就算这次我们把银子全给了三哥让大山读书,以后怎么办呢?以三哥家的情况,大山也是读不长久的,难道就一直靠我们这些叔伯婶娘?先不说你觉得没关系,就是三哥他也会觉得没脸的,反倒让他觉得在自家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与其这样,我觉得你还不如帮三哥先个活儿,唔,就找他最擅长的。”杨柳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又重复道,“对,他最擅长的。” 最擅长的!李聪的眼睛一亮,顿时心中有了主意,也乐呵呵的睡了下来。他直接睡到杨柳的被窝里,双手揽着她的腰让她更贴近自己。腰肢下面硌着一只胳膊,杨柳觉得很不舒服,反手推搡了两下无果,也只得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西厢房里,余氏将李武和狗蛋的包袱打点好,又再次确认没有遗漏后才揉揉眼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圆桌前伸手给自己倒了被白开喝了一口,才对埋头看书的李武说道:“这么晚还看啥书啊,歇了吧。” 李武头也没抬的伸手把余氏往旁边拉了拉,免得她挡住烛光,嘴里答道:“我好歹是狗蛋的老子,未来的秀才爹。就算不懂那一长篇文绉绉的话是什么意思,粗浅的字还是要多学几个,免得将来被儿子嫌弃。” “哟,老三气晕了说的浑话你也当真啊。”余氏放下茶杯,笑着侃道:“行了,快别看了,都累一天了,睡吧。不早了,明儿不是还要去镇上吗?你也别瞎费那心思,咱们家就你是最有本事的,谁敢看不起你啊。狗蛋是从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坨肉,他怎么样的人我这个当娘的还不清楚?要是狗蛋出息了敢瞧不起我们两个老的,老娘就是拄着拐棍也非打断他两条腿不可。” “就你能。”李武搁下书,活动了两下肩膀,站起身左右扭了扭腰,刚脱掉鞋子准备上炕的时候又叮嘱了一句:“明儿别忘了给老三送二两银子过去。” “还真给啊,娘最后不都没说什么吗?”余氏将蜡烛移到炕边的一个方凳子上,讶声道。 “那还有假?”李武白了余氏一眼,“你男人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余氏撇撇嘴,就你有两个钱就嫌烧得慌,非得送出去才甘心。她脱了外衣坐在炕沿上,弯腰准备把蜡烛吹灭,就听见背后传来李武意有所指的声音:“我什么时候做过没好处的事情?” 余氏面上一喜,知道李武心里有了盘算,也不再啰嗦,当下将蜡烛一吹,扭身猛的扑了过去。 黑夜里只听见李武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个肥婆娘,老子的腰啊......” 小何氏也噗的一声将蜡烛吹灭,躺了下来。她刚刚清点了她手中所有的财务,因为何氏免了每月的月钱,她又绣花加上娘家时不时的一点补贴,这十多年省下来,手中现银大概有五十多两,加上嫁妆什么的,折成银钱拢共也有差不多六十的家当。不声不响的,她居然是家里最富庶的。大山念不成书是可怜,但她也不会因为同情和可怜就贸贸然把银子拿出来。说起来她又何尝不是可怜人?她也得为自己的以后打算,她无夫可依,无子可靠,若不趁年轻的时候抓点银子在自己手里,老了怎么办?李威去世的时候,李家其他几个兄弟说得信誓旦旦的会照顾寡嫂,现在看老三这房的情况她就不敢全信——若是自家都难得温饱,又哪来的能力去照顾他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去想别人的东西,别人也不要怪她不伸援手。 叹息一声,小何氏缓缓闭上眼睛。 何氏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终一拍炕坐了起来,摸到火折子将油灯点燃。随着油灯越燃越旺,屋子也更加明亮,何氏扭头,从旁边的枕头下掏出一个牌位。 “老头子,好久没跟你说说心里话了,你闷不?你说人怪不怪,你在世的时候咱们三句话里有两句要打起来,现在你走了,我倒常常念起你对我的好来。”何氏短短的粗糙的手指抚过牌位上的刻字,眼泪也就掉了下来,哽咽道:“你个没良心的死老头子,拍拍屁股就走了,让我这个孤老婆子一个人照看这么大个家,我是整日的提心吊胆,生怕你不在了儿女受别人欺负也不敢说,生怕这个家在我手里散了......” “咱们老五结了媳妇,也是镇上的,现在瞧着倒是个好的,也不知道今后咋样。秀秀十四了,等这阵子忙过也要开始说亲了,家里麦子也割了,一切都好着呢。” “......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老三和老四了,老四当了倒插门的女婿,这辈子在人前都矮人一头,我这个做娘的心里愧疚啊。老三也是个苦命人,没多大本事却有那么多儿女要养,连儿子读书都不指望他这个当老子的帮忙。我想让其他几个兄弟帮衬一把,最终还是算了,他们若是有心就轮不到我开口的,老头子,这个家长不好当啊......” 第七十七章 都是人精 第二天早饭过后,李强挑着根扁担,扁担的一头挂着几个新编的竹筐,和李武父子站在一起。 “老三,你这是要去哪儿?”何氏问道。 “娘,我想去碰碰运气,看看镇上有没有要人做活儿的,今儿就不去二叔家帮忙了。”李强憨憨一笑,道:“您帮我给二叔带句话,让他别生气。” “爹――”大山弱弱的喊了一声,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睛。昨晚他同样没睡安稳,他也是临时起意,只是到后来才下定决心为自己争个不同的未来。但他绝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隐隐是有些瞧不上自家老爹,不上进却一副安乐知足的样。若是这种心态搁在一个老人家身上是极好的,但现在这么也轮不到他爹。自己兄妹三人都还小,自保能力不足,未来几年都必须依仗父母,父母既然希望子女成材又怎么能光要马儿跑又偏不给马儿吃草? 这么多年和其他几房叔伯住在一个屋檐下,眼瞅着别人家的日子越见好过,自己家的日子却依旧饿不死也撑不死,若说对一家之主的李强没有怨气,那是骗人的。可要他张口骂自己的爹,大山也做不出来,又担心昨晚的举动让几位叔伯看轻了自己,有心想辩解两句又怕越描越黑。小小的少年心中也是焦急,却偏偏拿不出个章程,辗转半宿,今儿起床眼底都有一圈黑影。 文氏心里叹气,除了少不更事的铁柱,昨夜自己这房人没人睡得踏实。夫妻多年,她怎么就忘了李强是啥样的人了呢?男人都好面子,昨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掉了自己这房的暗伤,今儿即便有人真好心的把银子塞到他手里,李强也不会再要的。看这副情形,昨晚那番话李强是真的听进去了,可她怎么内心这么不安呢? 文氏又再仔细看了看李强,终于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李强除了看起来有些憔悴外,精神很饱满,眼神也很平和坚定,一切貌似都很正常,如果不是昨晚发生那事情...... “铁柱他爹,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镇上怕是也没啥活要人的,家里的活儿也还是紧要的时候,要不晚两天再去吧。” “我不说了去碰碰运气吗?正因为都在家收麦子插秧了,人手才少了。不好找。若是有活儿。工价也不便宜。”李强笑道:“以前我没留意。现在不正是个赚钱的时候吗?先去瞅瞅,不管成不成,我晚上必定归家,现在去探探情况。来年也不慌手脚嘛。” 话说到这份上,文氏也不好再开口,又叮嘱两句,李强三人便上路了。 三人也不赶时间,就步行到了镇上,在镇门口分道。 离上好米店大门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一个眼尖的伙计边点头哈腰边小跑着笑眯眯的迎了出来:“掌柜的,您来了。还有小公子,您归学了?” 李武“嗯”了一声。将手中的包袱交给心腹小二,随口问道:“我回家的这段时间店里没什么事吧。” 小伙计将包袱挎在自己肩上,又伸手要帮狗蛋提书袋,被后者摇头拒绝了,听见李武问话。又忙上前快走了几步,答道:“没呢。只是这几天家家户户都忙着割麦子,生意没前些日子好。” “那是自然的。”李武抬脚迈过门槛,又问道:“磨坊怎么样了,告诉他们务必要空闲一个磨,新麦子一收上来就磨一些新面粉,再送到张老爷和刘老爷家。” 伙计应了声是。 狗蛋没兴趣听自家老子和小伙计的对话,将书袋和包袱放在米店后院李武歇的房间里,又问李武要了几十个大钱去拜访同窗好友去了。李武和狗蛋虽然是亲生父子,但狗蛋天生对李武犯怵,一刻也不愿多待,拿到钱就跑了。 李武正拿着账本拨着算盘,冷不防面前出现两道人影,职业习惯一起,张口便道:“两位客官请随便看看,本店经营大江南北各地名米,绝对物超所值。小二,还不快过来招呼客人。” 噗嗤一声清脆的女声,李武抬头,就看见李壮和杜氏两口子并排站着,李壮微抬起两手像是随时准备扶着杜氏,杜氏则一手拿着丝帕捂住唇笑道:“二哥不愧是做掌柜的,这张口就生意经就是不一般。” 李武拱了拱手:“原来是四弟和四弟妹,怎么今日有空到二哥这里坐坐?”边问边引着两人到后面的小间坐下。 因为两家的亲戚关系,杜家也经常到米店照顾生意,不算大户但很稳定,通常是杜家的下人过来说一声李武这边便派人把米送过去。这种情况必定不是要买米,难道还要跟他这个做二哥的唠点家常?李武心里想着。 刚一落座,李壮就忙问道:“二哥,家里还忙吗,麦子割完了,水灌进田里了吗?娘和哥哥嫂嫂们身体都还好吧。” 李武的眉毛微不可见的蹙了蹙又松开,正对着小间的门口主位上有两把椅子,侧边靠墙的位置也并排摆放着两把椅子,进去后杜氏熟络的走向左手边的主位,李壮则落在了侧边的椅子上,而且对落座位置两人显然都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李武心里不忿却又说不出什么,是啊,四弟这赘婿的身份摆在那里挑得出什么错? “都好都好。”李武点头,一一细细的答了。又亲自倒了两杯茶过来,落在另一侧的主位上,面向李壮问道:“杂货铺子生意很忙吗?” 李壮知道自家哥哥是在暗指自己一家没回去看看的事情,看了杜若瑾一眼,见她正敛目用茶碗盖撇上面的茶沫,不准备搭腔的样子,便开口道:“最近几天不是很忙,本来打算回家看看的,就是瑾娘身子不太方便。” 李武挑眉,联想到刚才李壮小心翼翼的举动,顿时恍然大悟:“弟妹是有了?哎呀,真是恭喜恭喜了。” 杜若瑾放下茶碗,用丝帕沾了沾唇角才答道:“前些日子胎还不稳也就没往外说,再加上我身子不爽利,不想动,也就没往家里看看。刚才听家里的下人说在镇门口看见两位哥哥,所以就先过来问问二哥家里的情况,看看我们有没有能帮补的。我这胎刚刚坐稳,回去也尽是给娘倒添麻烦也就不回去,还请娘和哥嫂不要怪罪。” 李武连忙摆手:“你安胎要紧,哪里怪罪不怪罪的,家里有我们,你和四弟就不要挂心了。” 杜若瑾摇头:“话不是这么说,我们这些做儿子媳妇的也不能口信没一句,连面都不露啊。我怀子墨和子轩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来也是我这胎娇气,估计是个姑娘。” 李武有些尴尬了,你一个弟妹和二伯说什么怀胎,只得干笑道:“姑娘好,正好有儿有女,凑成个好字。” 杜若瑾也察觉话不对,连忙转了话题:“我刚才好像看见三哥挑了几个筐去镇南边。家里已经不忙了吗?” 李武原本不打算说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虽然杜氏事实上已经是他们老李家的媳妇,还生了两个娃,但恐怕连她自己都不这么认为,更别提李家这边的人了。又一想到老三家的事儿,李武叹息一声:“还不是大山念书闹的。”说着便把昨晚的事儿讲述了一遍。 听完这话,李壮有些哽咽:“三哥他......” 李武叹息道:“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啊。” 杜若瑾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李武,别人说这话没什么,你一个堂堂的米店掌柜在我面前说什么有心无力不是笑话人吗?她就不信李武做了几年掌柜还端的是两袖清风,明面上是没多少油水,暗地里以次充好,贵米贱卖再在账面上做点假账应付应付上面派来查账的人就是了,他能没有钱?不过杜若瑾也知道李武是故意试探自己,脸上也带了几分同情:“都是钱闹的。二哥你看我们能做点啥?” 除了给银子还能做点啥?李武心里恼怒,偏偏杜若瑾还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等李武的下文。 “我们帮三哥一把,借点银子给他吧,我做担保人。”还是李壮开口解了局,却也不敢直接说给,曲线救国。 杜若瑾暗暗瞪了李壮一眼,转头又笑得春风迎面:“不知道大哥准备出多少,我们这些做弟弟弟媳的总不好越过二哥啊。” 李武打着哈哈:“各凭心意,各凭心意。” 杜若瑾却毫不含糊:“心意有大有小,但大小都有个数儿。”非得要李武说出个数目。 半个时辰后,李武坐在柜台后,看着手中二两银,摇头叹息:“哎,都是人精啊。” 说什么不好越过自己,最后又拿出二两银让自己代为转交,还特地嘱咐让老三不用还,就说不让老四在杜家难做,老三手里有银子了能不先还她吗?合着闹了这么一大圈,他们什么没丢,反倒捞了一堆的好。 小伙计没听清楚,还以为李武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办,忙屁颠屁颠的凑过来:“掌柜的你有啥吩咐?” 李武一账本打在小伙计头上,吼道:“去给我把店里的每一寸地儿都给我擦亮点,就算没客人也不能让店里看起来邋邋遢遢的,一个个的吃饱了没事就知道闲磕牙,好久没吃排头了是不。” ps: 电脑抽风,不停的自动出现逗号,打了好久,见谅 第七十八章 走,去李家屯 “荆浩,距小娘子上次到镇上已经过去几日了?”东方白歪在塌上,无聊的转着扇柄。 荆浩一脚踩在窗台上,一手扶着窗户,扭头答了一句:“干什么怀春遇秋,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幸亏我们打小就认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犯了相思病呢。” 东方白一手拄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没准,我还真犯了相思病。” “不是吧。”荆浩从窗台上跳下来,随意的在兜着的围裙上擦了两把手,往东方白走去。大家子弟往往十五六岁开始就有通房,更早的十二三岁也不是没有,偏偏东方白连近身伺候的人都是小厮。京城那么多名媛佳丽,也没见东方白对谁另眼相待过,私底下他们还在调侃东方白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现在他得承认东方白没有问题,不过这品味有点怪,偏偏就对一个已婚的妇人上了心。这算什么?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还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荆浩捏着下巴想了想,貌似那妇人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啊。以荆浩的眼光看,杨柳是胸不够大,腰部够细,屁股不够翘,三无特色的人有什么好难忘的,难道是被虐出来?他一脸挑剔的打量着窝在塌上的东方白,不是吧,虐、受型? 似乎有所感应,东方白转头,正好对上荆浩来不及变化视线,顿时发怒,“本少爷不是发话让你擦窗户的吗,谁叫你停下来的?!”东方白将视线落在荆浩刚擦的窗户上,气愤得舌头都打结:“这是你擦的窗户?”东方白看着窗纸被手指戳了一个个小洞的窗户,那破掉的明纸边缘被灌进来的风吹得细碎的破纸噗噗作响,怒道:“你这是想让本少爷生病啊?” “能不能别那么心里阴暗了,成不?”荆浩一巴掌拍开东方白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手指,道:“本少爷信守承诺。纡尊降贵的帮你把窗户擦干净就不错了,你还像个娘们似的唧唧歪歪唧唧歪歪,不知好歹。谁叫这破纸窗这么不经用。本少爷家里可是用的琉璃,下人房里才用的这破纸。陪你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这么久。那是本少爷仗义,你还不知足。”说到这里,荆浩又嫌弃的看了东方白两眼,眼里是满满的鄙视,“再说了,这么点风该能把你吹成风寒?别告诉我你蒲柳之姿还经不起这点小风?” 东方白忍不住要抚额,这小子学了这么久的诗词。怎么还能乱用词,蒲柳之姿那是形容男子的吗?回想自从让荆浩成为他的属下后的日子,东方白认真总结了一下,居然只得了苦难一个词。有个将军府的嫡子做属下有什么意思。不是给他难堪就是闹出笑话。东方白也懒得解释了,最后以不准吃饭作为惩罚。 “为什么?”荆浩双手交叉还抱于胸前,问得那叫一个干脆,理直气壮。有钱的才是大爷,你丫还有钱吗? “什么为什么。你当少爷我是四库全书啊,哪里不知道就翻翻,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东方白从塌上下来,捡起地上东倒西歪的靴子,两手捏着靴子桶的两边。脚往靴子里一伸,一蹬。另一只脚也如法炮制的穿上靴子。站起来掸了掸衣袍,双手负在身后,留下一句话:“本少爷要出去走走,你不必跟来了。”少爷架子端得十足。 “哦,对了,我不管你是把捅烂的纸糊回去还是重新换扇窗户,反正等本少爷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看到完整的窗户,记住,是完整的。”刚要迈出房门的时候东方白突然转身说道,还特别重复了完整一词。 看那样子,还真把他当侯府的下人了。嘿,有你的啊,东方白。荆浩也不支声,听见东方白踩着楼梯下楼的声音,他也转身回了自己屋找周公约会去了。这几天东方白没出去溜达就可劲儿的折腾他,连觉都没睡好。等着吧,过不了多久东方白一定会回来求他的。荆浩一边想一边睡着了,迷迷糊糊睡着前还琢磨着这被子一点都不好闻,没有他习惯的兰竹熏香。 “嘭嘭嘭”一阵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 “谁?”荆浩的话语里带着一股怒气,他刚要入睡就被吵醒怎么能不恼,这店里的小二难道都是瞎子不成,没看到他挂的免打扰的牌子吗? “客官,是小的。”被荆浩的语气一吓,小二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人的脾气貌似不大好啊。于是他飞快解释道:“是有人托小的给您带封信,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小的不得已才打扰到您的。” 只听说过瞌睡送枕头的,还没听说睡觉添堵的,什么十万火急的破事?!荆浩将被子一蹬,心情不好的打开门。 “客官。”门一开,小二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立即将一封火漆的信双手递交给荆浩。 “行了,下去吧。”荆浩摆摆手,打了个哈欠就倚在门框上拆开了信。 荆浩看完将信纸胡乱折了折,塞到信封里。呵,东方白,看来有人想你的紧了。不过真是莫名其妙,东方白回不回关他什么事,还要拜托他?荆浩退开两步,将门前免打扰的牌子看了看,见是字朝上才又轻轻的将门关上,继续睡觉。这次他是打定主意也不会再开门的了。 嘭嘭嘭,又是一阵敲门声。 睡觉都睡不痛快,都是瞎子不成?荆浩烦躁的把被子往上扯,蒙住头,想隔绝那恼人的声音。 敲了一阵无人应答,外人的人说道:“二掌柜,好像人不在。” 被唤作二掌柜的人看了看房门上的牌子,天字二号房,没找错,颔首道:“是这间房没错,刚才问过小二了,人在的,大概是睡熟了。再敲,用点力。” 练武之人就是耳力好,再加上荆浩刚被打扰还来不及重新入睡,自然将门外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知道他不开门,这敲门声就不会停了。所以敲门声又响了两次,荆浩就像个黑面阎罗似的打开了门。 敲门的立即弯腰退到那个叫二掌柜的身后,接着七八个捧着礼盒的伙计一下子涌了进来,二掌柜冲荆浩一抱拳:“公子,这是一位东方公子在我们精秀布桩买的东西,他吩咐我们将这些送到天字二号房,这里有专人付账。”二掌柜指了指摆在桌上包装精美的盒子道:“承惠三百二十两。” 这小子没钱了还知道将东西拿来让他付,真当他是他爹了,没钱就要啊。荆浩双手抱胸靠在门上,一只脚踩在门槛上抖啊抖的,吊儿郎当的样子,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抱歉,我不知道你口里所说的东方公子是哪位,这些东西是谁买的管谁要钱。现在立马将你们的东西搬出去,别碍着我的地儿。” 二掌柜愣了一下,冤有头债有主,理儿是这个理,但也不全是啊。他再次抱拳问道:“您不是荆浩荆公子吗?” “是我,但我不认识什么东方公子。也真是好笑,别人随便说个名字你们也不管是不是真有其人就把几百两的东西送来了,不怕是个局吗?” “这......”二掌柜的愣了一下,精秀布桩毕竟是镇上最大的布桩,后台有县丞大人,也没人敢买东西不给钱。不是没人这么做,毕竟云客来是镇上最大的酒楼,住在这里天字号房的人还是小有资本的。 “要等你们在过道里等。”荆浩退开两步,拿着两边门,眼神示意二掌柜把脚拿开,说道:“让让,别耽误本少爷睡觉。” 貌似注定睡不安稳了,没到半个时辰,荆浩的房门就嘭的一声被大力踹开。 荆浩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手就习惯的往枕头底下摸去,要摸防身的佩剑,当然摸了个空,不过这当口他也看清来人正是东方白。还以为是来找他算账的,他慢悠悠的理了理的有些皱的衣裳,翘着二郎腿端坐在床沿上,静等东方白开口。他就知道东方白早晚会回来的,毕竟他兜里的钱已经挥霍光了。哼,小样儿,现在该求着我了吧。 “荆浩,出事了,我们快走。” 想不到东方白一开口并不是提钱,转而着急忙慌的帮荆浩收拾包袱,将包袱皮铺在桌子上,胡乱的往里放东西,只不过他显然并未做过这些,丢进去两件反而带出了三件。 等在走廊上的二掌柜才反应过来刚刚破门而入的人就是买衣裳的东方公子,立即迎了上去:“东方公子,你回来得正好,我......” “我不买了。”东方白一口就截断二掌柜的要说的话,宽大的袖子往后一甩,从袖子里摸出一锭大约五两重的银子向后一甩,银子像长了眼睛似的准确落入二掌柜的怀里:“赏你们的。”东方白用脚勾住门,往后一用力将门嘭的一声关上,门板被巨大的撞击力反弹开,他也不管了,催促道:“死人啊你,快点动,还要本大爷帮你收拾吗?” 荆浩有些奇怪,东方白知道了?那多此一举给他送封信劝东方白回家又是怎么回事,有病啊? 下一句,荆浩的疑惑就解开了,只听东方白说道:“快点收拾东西,我们去李家屯。” “哈?”荆浩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第七十九章 撞人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东方白有些不明白,他刚才不是说过不买了吗,这些人还拿着东西杵在这里干嘛。 “让让。”荆浩可没那么客气,直接用肩膀撞开挡路的二掌柜下了楼梯,谁叫这厮是吵着他睡觉的罪魁祸首。 “公子,你确定在本店这些东西不需要了吗?”二掌柜尽管心里不舒坦,还是抱拳问了东方白一句。先礼后兵,礼仪得做足,能不动手最好不动手,大家都是斯文人。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东方白挑眉。 “公子莫不是在玩小的们?”二掌柜语气不善,背着手打了个手势,站在他身后的伙计们都渐渐动了起来,隐隐成包围之势。 东方白名字中带小白的意思却不是真的小白,看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想到在天子脚下活了二十年都没被人堵在门口,在小小的盆地镇偏偏遇到了,这算不算新的人生阅历?不过打架什么的他从来不惧,哪怕他一点功夫不会,以前有家丁现在他有荆浩。双臂交叉于胸前,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纨绔样,拖长了音:“怎么的,还想比划比划?” “公子严重了,只是我等出门前是得了掌柜的吩咐,按照公子的要求将衣物送到了客栈。现在公子说不要就不要的把我们戏耍一顿,我们出来一趟,没拿到现银总不好跟东家交代。小的们也是在东家手里混口饭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还望公子不要为难我等。” 好一招先礼后兵!东方白心中冷笑,看了看端着礼盒的,果然个个块头都是不小,怕是早就预防道这种情况。东方白不是怕麻烦的人,毕竟他就是个爱惹麻烦的主儿。只是现在赶时间要出门才觉得麻烦无比,谁叫他一时手痒,大手大脚的毛病习惯了。一时头脑发热,买了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这事儿要是搁以前也根本不算个事儿,即便兜里没钱,他这张脸在京城也是通行的银票。谁叫他现在不在京城。谁叫他逃出来的时候兜里没揣够银子呢。想他堂堂的京城一少却在小小的盆底镇。被一群乡野莽夫堵在门口......荆浩那厮也跑了,果然还得靠自己。东方白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摆好架势。对对方勾了勾手指。 如此蔑视的手势一出,双方就再无缓和的余地, “东方白,你和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话好说的?唧唧歪歪的,还走不走啦。”去而复返的荆浩语气可没那么客气,现在是东方白求着他,他就是爷。 “荆大哥,他们欺负我。”东方白像看到救星一样,脚步轻飘飘的奔向荆浩。 荆浩浑身冒鸡皮疙瘩,却也来不及吐槽,拳头带起的破风声已经紧接而至,荆浩一把将东方白拉到他身后,自己迎了上去。劣势瞬间逆转,东方白甚至还悠闲的靠在楼梯扶手上。偶尔冒一两句加油,好棒之类的话。 因为荆浩的介入,原本扑朔迷离的局势毫无悬念的成一边倒。荆浩意犹未尽的踢了一脚倒在地板上哼哼唧唧的伙计一脚,“痛快。” 出来一个多月,碍于输了赌约。荆浩一直过得憋屈,今天好不容易小展拳脚,也算是来了个满意的开胃菜。相比于嘴皮打仗,荆浩更喜欢一拳撂倒对方。只是今天这对手质量不高,数量凑合,对这毫不成就感的打架荆浩也没什么兴趣放两句狠话,哼了一句转身就下楼。 在他转身的那刻,东方白一句完全变了脸色,正儿八经的咳嗽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一手负在身后,脊梁挺得笔直,一副大风大浪中我自归然不动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先前胆小未经世事的怯懦样子。 “你再装,信不信我立马拍拍屁股回京城?”荆浩的眼睛瞪得最大,对东方白摆少爷款完全不买账。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钱我看你还怎么横。 “咱们不是好兄弟吗?”东方白嘿嘿笑了两声:“好兄弟讲义气,你小子可不能不够意思。” “我要是不讲义气,现在躺在地上哎哟的人就是你了。” “那是那是。”东方白点头,即使在这个时候也不忘给自己贴金:“不过你输给了我,按约定......” 荆浩一直把输给东方白作为人生的一大耻辱,他怎么就轻易掉进东方白这混小子的陷阱?现在想想,完全就是东方白耍诈。“少给我来这套,” 东方白眯了眯眼,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想食言而肥?”在心里他已经在y、y荆浩听到这句话后的各种求饶,他知道荆浩这个木疙瘩的弱点,想想都差点笑出声来。 “哼,我倒是看看我能不能肥。”荆浩完全不受威胁,把包袱往肩上一甩,留给东方白一个潇洒的背影,甩下一句:“我回京城,不陪你疯了。”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东方白僵硬着表情,心里只来得及冒出这句话,身子已经先于脑子动了起来:“大哥等等我,有话好好说嘛,大哥。” 李强苦着脸背靠着古老破旧的青砖墙,蹲在地上贩卖竹筐,他想法是好的,但聪明的也不止他一个。山城县管辖的几个镇子都不算富庶,但面积不小,麦子收割时间也参差不齐,你家还没割完麦子或许人家把秧都插上了。又或是碰上地少人多的人家,留足家里收割的人手,其他人都趁着农忙时节工钱高的时候到隔壁的镇子上找活儿。也不是每户人家在农忙时节都忙得过来的,只剩妇孺在家的,男壮力不足的总会需要人帮着抢收,毕竟看天吃饭的时代谁也摸不清老天爷明天心情好不好,早一点将麦子收拢脱粒,早一点将秧苗插上,也算是丢开一场事,人也不至于那么累。李家屯收麦子的时间已经算晚了,所以等李强想到出来找活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只有等了。 山城县,顾名思义是个四面环山的县城,盆地镇又是完完全全的内陆地形,水源不丰富,没有码头,也没有大型的矿产或者是手工作坊,除了手艺人和小伙子容易得到一份工作外,大多数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庄稼人。偶尔会有经过的客商或是回乡省亲的游子,给镇子带来一时丰富的饭后谈资,大多数时候这个镇子都是安静的。简单而又朴实,自给自足,却又让这个镇显得有些与世隔绝,连谋生都那么难。 日头渐渐高了,若不想肚子挨饿还得立即赶回家去,他可舍不得花钱买些填不饱肚子的吃食,除了气味香得有些馋人就只剩下贵、吃不饱这些缺点了。李强苦哈哈的摸了摸内衣里衬里干巴巴的几个大钱,这就是他一上午的所有所得,还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妈妈觉得他编的那个小竹篮手艺不错才买的。卖了八个钱,甚至还不够他的手工,可他还是卖了,不然出来一上午不仅没接到活儿甚至连竹筐也原样挑回,他回去又该怎么面对大山几个孩子。竹筐是农户用得比较多的容器,手艺差别不大,会编的能编得好的人也不是少数,这根本不是个好的谋生之路。但他除了这门手艺还比较拿得出手来外,就真的只剩一把子力气了。种田他会,但在地里忙活了二十多年也没见种出个金疙瘩来,甚至连儿女都养不活了,他还有什么脸说自己擅长种地?李强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火,双腿蹲得有些麻木了,走一步脚板跟许多针扎似的,他又上下跳了跳,左右走动,等活动开了才将竹筐又挂在扁担一头准备往家走。 “你不想走路雇辆马车就好,为什么非得费这么多时间买一辆,连马夫都不请一个,还要本少爷给你赶车?” “谁知道李家屯会是在哪个山旮旯里,有辆马车代步,出行也方便。”东方白放下手中的茶壶,挑开车帘答道:“再说了,买辆马车不是更省钱吗?” “省钱?是省你的钱吧。”荆浩恨恨的往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满意的听到东方白因为马车突然加速,身子后仰,头撞在木栏上的痛呼声。刚才扯着他急急吼吼的要去李家屯,结果出了客栈又拽着他在马市上挑马车。这个不行,那个太次,总之,好一番挑剔后才买好马车又不着急赶路,先去置办了新的软垫,小几,茶壶等,这哪像去探望,简直就是郊游。最可恨的是花的是他的钱,偏偏这些东西买回来跟他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他不但享受不到,反而充当起了低贱的马夫。 有他这么悲催的人吗? 交友不慎! 防火防盗防小白! 哼!荆浩心里暗哼一声,又甩了一鞭子,先让你痛两下就当先收利息了。马蹄得得的踩在地面上,溅起薄薄的细灰,马车飞快的经过一道巷口,好像和某物轻微碰了一下。 荆浩勒马,转头。 眼前。竹筐飞了起来。 下一刻,“撞人啦!” 第八十章 三叔 80 虽说何氏是要全家去帮李大河的忙但也不能真的一个人都不留,毕竟家里还有十几张嘴等着吃,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杨柳自然被留在家里负责填饱那些嘴。收拾屋子院子,喂猪喂鸡和摊开麦子晒,活儿不重,但又多又繁琐。连几个小孩也一起去了李大河家,除了偶尔翅膀扑棱的声音,整个李家安静极了,杨柳难得的有一阵清闲。收拾干净屋子院子,打扫干净鸡圈,又用水冲洗掉猪粪,随着水缸里水量的减少,整个院子的空气也清新了起来。 杨柳深吸一口气,满意的打量自己的劳动成果,点头,干干净净,这才像个家嘛。抬手擦擦汗,罩上草帽又扛着铁齿耙去摊开麦穗堆。光着脚丫踩在石头铺成的晒场已经有些烫了,人的脚底板踩着不舒服,但这温度却正好适合晒麦穗。杨柳将麦穗堆上面搭的草甸子揭开,手持在木把的下方用力准备将收拢成堆的麦穗摊开,没想到用力不小,却只有一点点的麦穗飞了出去。 耳边有人笑了出来。 “李聪媳妇,不会吗?”问话这人便是和何氏八卦的刘氏,问得直白,但语气听起来并不觉得让人讨厌。 杨柳讪讪道:“没想的那么简单。” “那是自然,世上哪有简单的事?”说着便主动过来帮杨柳先摊晒麦穗。 “婶子,不用不用。”杨柳连连摇头,不想耽误人家的功夫:“我可以的。” “那得多耽误功夫,小娘子面皮嫩,晒黑了可划不来。”刘氏嘴里调侃,手上动作也不慢。像变戏法似的,高高的麦穗堆眨眼就变矮,麦穗很快布满整个空地处。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愧是行家,杨柳心中赞叹,也拿着手中的耙帮忙将凸起的麦堆摊平。 刘氏抓起一把麦穗在手中搓了搓,抬头道:“你家的麦子差不多能碾了,再等两日怕是一碾就要碾烂了。牛借好没有?” “应该借好了吧。”杨柳不确定,这两日她闲在家里也没人跟她说地里的情况。但一想到何氏种了这么多年的庄稼,也不是那临时抓瞎,没成算的人,借牛之类的小事应该提前就跟人打好招呼了,便又补充了一句。“是借好了,最迟后天就来碾。” 虽然怀疑杨柳前后两句言语的不真实性,刘氏也只当杨柳好面子。想挽回前一句的失误,毕竟前一句听起来对家里的事太不上心了。年轻人好面子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反正也碍不着别人什么。刘氏还是挺喜欢杨柳的,她偶尔经过李家院子的时候也是看她在收拾。又笑着跟杨柳唠了两句屯子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谁家婆媳较劲,谁家娃子偷蛋,这才走去忙活自家的,毕竟农忙不比平时,也没多少时间可以闲磕牙。 杨柳道了谢,做最后的平整工作。将所有的麦穗都摊开后,杨柳站在晒场角落的树荫下。一手拄着铁齿耙的木把,弯腰一手脱掉鞋子抖了抖,将蹦进鞋子里的麦粒抖落出来,再重新穿上回家了。趁着日头还不是太大,又去挑水,左摇右晃的。往往挑回家后木桶里就不剩多少水了,来回好几次才把走廊下的水缸补满。搁下扁担,杨柳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大喘气。霎时就感觉燥热全集中在一起了,脸通红,汗水更是直接从头发里往下掉,不得已只得又站起来。杨柳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在阴凉处慢慢走着,心里着急,还不到三伏天真正热的时候就这么难过,以后可咋办,难不成早在古代就有温室效应了?杨柳是个怕冷怕热的人,就算换了个身子,心底的害怕尤在。她干脆关上门躲进空间了,但也没感觉到凉快,杨柳又等自然凉快下来才四处走动。空间还是老样子,没多什么也不见少什么,倒是杨柳为洗澡挖的小池塘里的水已经清澈了,即使有土块进去也看不见浑浊,这倒让杨柳暗暗兴奋了一下,毕竟洗澡的大事就这么解决了。 痛痛快快的洗澡洗头,换了身干净衣裳,头发擦得半干,杨柳随便绾了发就出了空间,去小溪边的菜园里,将几垄菜地从头走到尾,手里才有一小把她看得上的嫩菜叶。 果然太挑剔了么? 原本打算做点面食对付过去的,看着灶房里落锁的碗柜,杨柳撇撇嘴,她怎么就忘了这茬。 将灶房里所有可吃的瞄了眼,杨柳很快拿了主意。将米煮的半熟,舀到铺了一层纱布的筲箕控干水,刷干净锅挖了一点油进去,等油化开,冒烟,撒下葱姜蒜爆香再放进土豆块,为了让米饭也带上咸味,盐要多放一些,再把盐味和匀,土豆块收拢在锅底,再把滤出米汤的米饭薄薄的铺一层盖住土豆块,舀一小瓢水顺着锅边淋下去,罩上锅盖,把灶膛里的大块柴退出来在柴灰里闷熄,用火钳把火星子聚拢我锅底凸起位置,这样焖出来的饭好吃又不费柴。 再三确定并无安全隐患后,等饭熟的这段时间杨柳锁上门又去翻了一遍麦穗,让贴近地面的麦穗翻到表皮上直晒太阳。恰在这时,一股很重的燃烧麦秸杆的气味飘进鼻孔,杨柳还担心的想了想那户人家是否做好防护措施,毕竟这个时候天气热,属于上升气流,又加上时不时的一阵风,一不小心很容易酿成火灾的。再往深想觉得奇怪,就算燃烧麦秸秆也是挑早晚无风的时候啊,老庄稼把式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想不通杨柳也不纠结了,翻好了麦穗就该回家了,饭应该焖好了。 饭前喝汤,面条健康。喝了一碗米汤,杨柳掀开锅盖将米和土豆拌匀盐味。刚往嘴里夹了一块表面有些焦黄的土豆,外面就想起文氏喊铁柱的声音,接着院门被推开的声音也传进了杨柳耳朵。她搁下碗,赶紧出去看。 “杨柳,看到铁柱了吗?” “没啊,没看他回来过。”杨柳问道:“咋了,没和二叔家的孙儿一起玩吗?” “谁知道这的臭小子又跑到哪儿去了?都到吃饭的点儿了,偏偏就他不见人影。”文氏嘴里抱怨,气归气,眼下还是找到孩子要紧。也没继续往里走了,摆摆手,“没事了,我再找找,要是他回来你就把他给拘在家里,别让他乱跑。” “我也去。”杨柳进灶房将刚刚吃的那碗饭用筲箕罩住,锁上门走了出去,选择了与文氏不同的方向去找铁柱了。 刚刚因为害怕而叫喊出来的狗蛋瞬间清醒,有些害怕的捂住了嘴,刚刚他看到了什么?血,人血,好大一滩人血。离开上好米店后。他就去镇上的同窗家坐了一会儿,尝了几块小食,论了一会儿孔子就回了。就算再不愿和自家老爹相处,都到饭点了总不能还待在别人家不告辞。走路像怕踩死蚂蚁似的数着步子,绕了远路却偏偏还是离米店越来越近。得得的马蹄快速的敲击着地面,他抬头却看见如此骇人的一幕,在人群围起来之前,狗蛋只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和一大滩血,那人还活着吗?瞅着散落在地的竹筐,狗蛋不免想起今早和他一同到镇上的三叔李强,会是他吗?不,应该不是的。狗蛋心中否定,却还是敌不过心中的好奇,害怕看到死人却又想知道死人是什么模样。于是他猫着腰,圆滚滚的身子挤到人群最前面,想看清那人的模样。 荆浩从马车上跃下来,心中也不免有些慌。他的手中不是没出过人命,但都是穷凶极恶或者对他有歹意的恶人。他不是善人,却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害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而现在呢,有个无辜的人却因为他一时纵马受到伤害,不会死了吧,这会不会是他在真正上战场前因为玩笑而误杀的第一个同胞?荆浩的脚步没乱,表情也很肃穆,呼吸却急促了起来,扎起来的袖管下微微握紧的拳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东方白也紧随着荆浩下了马车,脸上再无一丝玩笑,正色得很。就算他没有一个上过战场的爹言传身教,他和荆浩骨子里都是一种人,所以他更能明白此刻荆浩内心里的煎熬和挣扎。若是这次真的害了一个人,荆浩这辈子心里也不会踏实。 荆浩蹲下身子,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搭在地上的人的颈项大动脉上,东方白大气也不敢出,弯下腰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样?” 声音有些哑,原来他也在害怕。 荆浩吐出两个字:“活着。” 只简单的两字,却让两人吊到嗓子眼的心都落回了原处。 荆浩长出一口气,一把抱起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东方白则分开人群,主动带路往医馆走去。 荆浩抱起男人的那一瞬角度变化,狗蛋终于看清楚那男人的模样,顿时有些尖锐的童声又响了起来:“三叔!” 第八十一章 乱起(一) 81狗蛋长这么大都没感觉心跳这么快过,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害怕,小跑着跟上荆浩和东方白两人去往就近的医馆。 直到大夫走进后面的隔间,将门帘子放下挡住视线的时候,狗蛋才惊醒应该跟家里大人说一声才是,三叔伤得那么严重,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两说,那两人不负责任跑了怎么办?他不及人家高大,打不过也跑不赢人家,又只是一个孩子,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谁会怕啊?三叔又是三房的顶梁柱,若是三叔倒了,他那个家八成也会垮,毕竟不是谁都有大伯娘的勇气守个十多年的活寡。到时候大山几个兄妹多可怜,让人多赔点银子也好啊。想到这里,他转身走到医馆门口,托了一个看起来长相憨厚的人,给了几个铜子,让他给上好米店的掌柜带个口信,就说有两人把他三弟撞了,希望李武听到后能多带几个伙计过来镇场子。 狗蛋迈着方步在医馆的大厅前走来走去,不时张望门口,或盯着门帘,仿佛能透过门帘看到室内的情况一样。眉头皱的紧紧的,有些焦躁不安,虽然学着大人的模样并没有把迷茫无措显在脸上,到底是不曾经过事的孩子,也顾不了紧张两头,干脆扶着医馆的门框,撅着屁股看向外面的大街。 直到感觉眼睛都酸胀得不行,终于看到李武的身影,狗蛋一下子就奔了出去,抱住李武的胳膊。却没有看到想象中镇场子的伙计,不免有些失望道:“没其他人啊?” 正午十分,太阳当头晒得火辣辣的,街面上更是热得下不去脚,一踩上去,热气就顺着裤管往上窜,李武也不明白这些人哪来的毅力顶着那么大的太阳只为看热闹。他挤过人群,也不理会狗蛋语气里的失望。两父子抬脚就继续往医馆走。 去报信的汉子来得很快,只不过李武一直有午歇的习惯,事情并不复杂,倒是把报信的人乐着了,看了热闹还白捡了两份赏钱,正好割半斤肉家去,还能瞒下两个铜子打酒吃,解解馋。当反正明天听人家细说也是一样,即也不看热闹了。猪肉摊子下午是不摆的,这时候去买说不定还能赶上人家收摊前做生意便宜一点,同样的价钱多得一二两肉。 狗蛋有些郁闷。难道是他说得不够明显。自家老爹没体会到?现在就算加上李武,两人也小胳膊细腿的不够人家看啊。对于李武这种单刀赴会、孤身涉险。 “胡说什么呢,咱们是来商谈,不是跟人家比谁的拳头硬的。”真是好笑,他李武什么时候走的刚猛路线了,他只是个和气生财的商人。 “可是三叔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也要揍够本才行。”狗蛋嘟嘴,还比了比拳头。 “不是有大夫吗,你瞎操心什么,再者你老子我供你读书可不是为了让你遇事就比划拳头的,你的脑袋是做什么用的。摆设吗?”仔细问过那人几个问题后,李武心中有底。并不是很担心,生命无虞的话只会费些精力止血,要是真不出血那才叫真的完蛋了。 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肩膀抖动得厉害,还间或抬起手背抹眼泪,对面二蛋娘正指着他嘴里说个不停,看神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欺负我家铁柱?文氏只感觉一股愤怒冲向了脑子,边快走边大声说道。 “李文家的,你做什么欺负我家铁柱?你一个大人难为我家孩子,你羞不羞,还要不要脸了。”几句骂完又拉着铁柱上下看,除了汗渍留下的污迹,全身上下没什么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娘――”铁柱抽噎着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声,抱着文氏的脖子就不撒手。 “我欺负你家铁柱?也就你文荷花说得出这倒打一耙的话,你瞧你家铁柱干了什么好事!”二蛋娘将二蛋背对着文氏,让她能看清二蛋头发焦黄,背上的衣服也烧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起了水泡的皮肤。因着自家老娘气愤,没注意手劲,这一转身让二蛋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烫着啦?”文氏皱眉,看着旁边一大堆的黑色灰烬,里面还有一些没燃过的麦秸杆,怕是玩火的时候引燃了麦秸堆才不小心烧着了自己。她也是养儿养女的人,自然能明白娘该有多心疼,便软了嗓音问二蛋疼不疼。又面向二蛋娘说道:“孩子顽皮烫伤了就该去找大夫看,总不能因为铁柱在场就怨他吧。” “怨不着铁柱?火折子可是他的,火也是他点的,不然你以为好端端的这麦秸怎么燃起来了?”说好的明天她家犁地,今儿她就把地里晒干的麦秸捆起来背回家。没想到就她就背晒干的麦秸离开那么一小会儿功夫,回来的时候儿子烫伤了,一堆麦秸杆也烧光了,回到家还不知道怎么挨婆婆数落呢。媳妇难为,她生了两闺女才有这么一根独苗,好不容易有了点底气,再有点意外,她可怎么活啊。想到这里,二蛋娘也带了几分委屈:“我嫁到李家屯这么多年,整个屯子都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什么时候跟人家红过脸,搬弄过是非?难道我还会诬陷一个小孩子不成?” 难不成真因为铁柱伤了二蛋,心中害怕才哭的更大声?可问题又出来了,家里的火折子是有定数的,铁柱身上的火折子又是打哪来的。 杨柳觉得她自个儿就要被晒化了,就算戴着草帽,拿着蒲扇还是不顶用,不过还好,她已经看见文氏和铁柱了,看来文氏已经先一步早到铁柱,正和一妇人说话。不过人都到这里了也不差这几步,还是打个招呼得好。 “杨柳,你怎么看家的,铁柱把火折子偷了你都不知道。现在好了,铁柱玩火烧伤了人,二蛋娘要我赔,你说我该找谁?” 杨柳招呼还没来得及打,文氏劈头盖脸的一顿说就把她弄蒙了,这哪儿跟哪儿啊?她看了看四周,再联系文氏所说,顿时有些明了,这是想转移责任啊,她该着她什么,啥都往自家脑袋上扣。 “三嫂,红口白牙的,说话可得凭良心啊,灶房里的和我屋里的火折子都在呢。”杨柳只反驳了一句就走到二蛋面前细看了他的伤,应该是衣服汗湿了贴在身上没及时脱下来,巴着皮肤烫才会有超过衣服上的洞的面积的烫伤。 “嫂子,先给孩子治伤要紧。” 二蛋娘一见到儿子受伤就气糊涂了,只想着找文氏为儿子讨个说法,一时倒忘了儿子身上还带伤,急急忙忙去田角的阴凉处扒拉出一个瓦罐,晃了晃,听到有水声,这才又跑过来。未免抱着走弄破了水泡,杨柳牵着二蛋的手鼓励他挪步到树荫下好歹凉快点的地方,轻手脱掉了二蛋的衣裳,以便清洗烫伤。这种情况应该是用菜籽油才好,可杨柳一直没看到,只得退而求其次的用盐水。 “大牛,问你娘要点凉水和盐来。”杨柳认人的本事不差,也看清楚大牛家离这地头很近。等大牛点头跑开后,杨柳又转头对二蛋娘说道:“先找个大夫来吧。” 接到大女儿传信的李文也赶来了,只是面色不太好看的接嘴:“我去过了,郑大夫出门子去了,不在家。” “那咋办,孩子不得破相了吗?”一看到自家男人来了,二蛋娘有了主心骨,眼泪也往下掉。 “找大勇吧,翠翠的大哥,他会看。”杨柳头也没转,掬起一捧盐水往二蛋躺烫伤处淋。 余氏手搭在额头,眯着眼睛四处找寻文氏,嘴上埋怨不止,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吃饭的点儿了才发现孩子不见了。她这个当娘的失职,却害得她还要出来找她。罗氏做的醉鸡是屯子里有名的,一年到头好容易才吃上一回,不知道等她回去了还有没有,早知道该多啃一块再出来。 咦,那人的身形怎么那么像米店里的小伙计小福?余氏横拿着扇子眯眼细瞧,可不是他咋的,连忙张口喊了一声。 “掌柜夫人,可算遇着您了。”有汉子给掌柜报信后,他就被派来通知李家其他人。马车只能到屯子中央的老槐树下,其余地方还是得靠脚走。去李家老宅,却发现铁将军守门。问了其他人才知道一家子去给帮忙去了,腹诽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家子还有心情帮忙,脚上也没磨蹭,没想到拐错了路,还好歪打正着的碰到了余氏。这会儿一看到余氏就跟见了救星一些,差点眼泪就出来了, “这么热的天还要你跑一趟,是我当家的有话带给我?” 小福走得嗓子都冒烟了,狠狠咽了几口口水,点头道:“是啊,您三叔被人撞了,正躺在医馆里抢救呢。他家里还有没有人,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见着最后一面。” 她哪有什么三叔,余氏想到李强,顿时摇扇子的动作停了,“你是说你家掌柜的三弟?” 小福赶忙点头,心道奇怪,夫家的三弟你不喊三叔喊什么,怎么还有这么奇怪的一问。 余氏猛的一拍大腿,“妈呀,出大事了。” 第八十二章 乱起(二) 82 “老三媳妇和嫂子出去这么久,不会有什么事吧。”罗氏端着一盘子炒鸡蛋放到桌子上说道。 “这么大的人了能有什么事,找到铁柱自然就回来了。别管她们了,快坐下吃饭吧,都忙活老半天了。”何氏不以为意。照看不住孩子已经是大人的不对,若是还真有点事,那做大人的真该好好的自己打脸了。这是在李武他二叔家,要是在自己家里,何氏保准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文氏看,当场就要翻脸骂人。 “还有一个炒青菜,我等会儿就上桌,大伯母你们先吃着。”罗氏笑着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要不还是把五弟妹喊来吧,不过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她一个人也懒得开火。”吃饭前罗氏就让孩子去叫杨柳中午过来吃饭,却被何氏拦住了。罗氏是个厚道人,菜备得多,想到杨柳一个人在家也是胡乱对付两口,还不如到她家来吃,人多热闹才有吃饭的气氛。 “咱们又不是只吃这顿饭了,也不差这一顿。再说家里杂七杂八的也有事,离不开人。她一个人也好对付,随便弄点吃的就好了。” “那行。”罗氏笑着摸了摸自己儿子栓子的头,转身就往灶房走。 “奶,我去寻寻吧。”巧巧搁下筷子,怯怯的说道。在李家,巧巧除了洗衣裳,一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照顾铁柱,帮他穿衣洗澡,跟前跟后。铁柱又是个生性好动的。除了睡着后能规矩点,平时哪能在家坐得住。今天不过趁她上茅房的功夫,铁柱就跑得不见人影,她在附近没找到人就告诉了文氏。当时文氏的脸拉得长的,脸色阴沉的像是即将有一场大暴雨,盯着巧巧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大热的天,巧巧居然感觉身上发冷。还好跟文氏离得不远的何氏也听到了巧巧的话。发话解了围,让文氏出去找找看,不然就算在二爷爷家她也免不了一顿板子。 巧巧已经明白,文氏的心疼从来不会落在自己身上,自己做得好是应该的,做得不好打骂也不会落下。文氏偏心的原因无非是因为自己是女儿身,长大嫁人还得搭嫁妆的赔钱货,可是再怎么不堪,她不还是娘的亲生女儿吗。她又能在文氏身边待几年,有必要这么对待自己吗?巧巧有时候觉得文氏待自己还不如待一个仇人,她对自己第一时间的关注一定是在铁柱受到委屈的时候。那眼神如此锐利。狠狠的扎得她心疼。昨晚老爹发火后,看着文氏的表情,巧巧心里居然有了一丝快意...... 铁柱虽然是她的亲弟弟,但巧巧真心对他喜欢不起来。巧巧十之八九的挨打起因都是他,她又怎么可能对他喜欢得起来?今天这事儿真的能怪她吗,脚长在铁柱身上。他要跑她还能找根绳子把他栓在裤腰带上不成?也是,怪她干什么要上茅房不能先憋着,干什么没铁柱跑得快,理由,这玩意儿还难找吗?不过面对这一切不公平的对待。有没有人真心想过她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而不是嘴上说说? “吃你自己的饭吧。添什么乱,免得找到了铁柱回头还得找你。”何氏夹了一筷子炒鸡蛋到巧巧碗里,扭头对身后喝酒的那桌男人说道,“都少喝点,别耽误了下晌下地。” “娘,我晓得了。”下午还准备把所有的麦穗都割完,李聪也没敢多喝,再说他酒量浅,醉了反倒给二叔家添麻烦。也不知道就二叔和嫂子两个劳动力是怎么种了和他家差不多面积的麦子地的,还真是幸苦。 “不会的,大伯母,我们有分寸的。”李根也转头笑着搭腔。 “大嫂你放心吧,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他们能不知道吗?”李大河呷了一口酒说道。 何氏毫不客气的揭李大河的老底:“嘴上说得好听,也不知道谁年轻那会儿喝醉酒回家被弟妹追着满屯子跑,让全屯的人整整笑话了一年。” “大嫂,那都过去多久了,亏你还记得。”李大河也有些不好意思,话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巧巧也不例外,不过她并不是觉得何氏的话好笑。看着白米饭上黄黄的炒鸡蛋,巧巧一时有些愣住了。这是除了过年,巧巧记忆里何氏为数不多的给她夹菜,虽然有堵嘴的嫌疑,语气也不是太友好,但还是让巧巧小小的高兴了下。加上刚才何氏为自己说话,是不是表示说在奶心里,她已经有了点小小的分量? “娘,娘,哎哟,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院子里传来余氏的声音,声音之大,让整个屋子顿时空白出一片安静。 何氏筷子上还夹着菜,闻言脸唰的就黑了,将筷子上的才夹到自己碗里,站了起来。心中不知道把余氏骂了好几百遍,说话怎么也不分场合,虽说好得跟一家人似的,但毕竟是两家人。这还是在别人家呢,说话也不注意点,什么不好,什么不好啦。不是招记恨吗? “出什么事啦,说话给我留点神,要是胡咧咧,看我今儿不撕烂你的嘴。”何氏走到廊下,低声喝道。 “大嫂,出什么事了?” 余氏的嗓门又没收敛,坐在里屋的男人们自然也听个一清二楚。李大河为首,一桌子的男人都先后走了出来。 余氏一口气跑回来也实在难为她一身肥肉了,汗湿了衣裳,累得也够呛。也顾不得地上的灰尘,一屁股歪坐在廊下的石阶上,“刚...刚才当家的让人带口信回来,说...说老三...老三让人给撞了。” “啥?”何氏本没注意听,余氏的话里信息量又太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余氏深呼吸一口气,这次没有停顿的大声道:“老三让人给撞了!” 何氏脑海里顿时回放出当年满门白幡的情景,眼前一黑,步子一软,人就要往地下栽。李聪眼明手快,一手揽住何氏的腰,一手捏住何氏的胳膊才没让何氏真正摔倒在地。 不过着实吓人一跳,一番鸡飞狗跳后。何氏被搀进屋,强灌了好几口红糖水下去。 跟在余氏后面的小福口渴得不行,眼前这番忙乱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睃了一眼灶房的位置,贴着墙溜进去,抓着瓜瓢狠狠的喝了一大半瓢水。 何氏摆手,秀秀就不往她嘴边递勺子了,将碗搁在桌上,轻抚何氏的胸口。何氏闭着眼。深吸几口气,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老三媳妇呢?她男人出事了她现在人在哪儿?立马把她给我找回来!”何氏哆嗦着手指,怒道。 看何氏现在这情形谁也不会不识趣的凑到跟前解释说文氏区找铁柱还没回来。话音一落。李大河就让自己的儿媳和秀秀赶紧出去找人,顺便把老五媳妇也叫上。等人找回来后再一起去镇上。 到底是从丧夫和丧子之痛走出来的,何氏慌了一阵也稳定了心神,她才是李家的最高掌舵人,不能自乱阵脚。把钥匙解下来让李聪去她屋里把钱全拿出来,又让余氏也跟着回去拿钱。有多少出多少。 “娘,我手头没钱。”余氏本来就是个抠酸的人,就是娘家兄弟开口借钱她也说没有,为这还和娘家兄弟关系闹得很僵。一听要钱就跟要她命似的,余氏立马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气也不喘了,直接表示不干。 “那是给你三弟救命的钱。你敢不拿?”何氏本就心里着急,余氏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当即红了眼眶,大有余氏再说不她就要上前跟余氏同归于尽的架势。 余氏果然收了声,气头上的何氏可什么都干的出来,她可是当年有幸目睹整个过程的目击人之一。 见余氏不再闹幺蛾子,何氏又将目光转向小何氏,但只是在她身上顿了顿就移了过去,最后落在旁边的李聪身上,点点头,缓声道:“你也尽点心意。” 何氏知道李聪手里没钱,娶妻刚刚花了一大笔钱,杨柳又是空着手嫁进来的,又正逢农时,李聪没时间上山自然没钱入账。但出事的是他亲哥哥,总不能没一点表示。 不用何氏说李聪也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脸上带着有些囊中羞涩的赧然:“我知道。” “去吧。” 李聪走后,小何氏接替了他的位置扶着何氏在板凳上坐下。何氏叹什么气,拍了拍小何氏的手,叮嘱道:“你帮着看住几个小的,别让他们乱跑添乱,我们现在可没多少人手去找他们。” 小何氏应了一声,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拿钱的话,老三若是有个好歹,她以后的日子就更不能指望他们有所帮助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只是个无所依靠的寡妇而已。 对,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无所依靠的寡妇而已,是弱势,是值得同情的,她有什么可觉得不安的?想到这里,小何氏觉得底气足了,腰杆挺得笔直。 目光无意落在有些惶恐无助正死命攀着栓子脖子的妞妞身上,何氏才惊觉吓着了孩子,忙挤出一个笑容,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妞妞乖,吃饭啊,你娘做的饭菜可香了,多吃点。”便夹菜又招呼自家的几个孙儿也坐下来吃饭。孩子经不得饿,别大人的事情还没解决,小孩子又饿坏了。 “对了,”何氏指着站在门外的小福,无奈半天想不起他的名字,只得道:“你吃过饭没,坐下来一起吃点。” 小福刚端起饭碗就被李武指派回来送信,又顶着大太阳走了这么多冤枉路,也着实饿了。水又不顶饿,也不客套,谢过何氏,自己找了副碗筷拣了些菜到一旁吃了。 “大嫂,老三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何氏笑得有些不自然:“倒是给你添麻烦。”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嫂千万别跟我客气。” 李根将一个布袋子交到李大河手里,李大河立即推到何氏面前:“大嫂,我这还有点银子,你先拿去应应急。” “我要是没有,自然会跟你这个当二叔的开口的,这钱你先收着,我不够再问你拿。”何氏笑着把钱推了回去。谁存钱都不容易,何氏知道李大河准备买条耕牛,侄儿又是干的刀口舔血的营生,赚点钱也不容易,再说她也不是一点都没有。 “对了,小福刚才还说老三人怕是不行了。” 正啃着鸡腿的余氏突然抬头冒出来一句。 第八十三章 乱起(三) ps: 都不知道说点什么了... ___----------------___ “你怎么不早说?!”何氏是又气又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也管不得孙儿们有没有被吓到了。她原本并不是太担心,老三出事的时候老二就在镇上,第一时间就能赶过去。自从李威过世后,何氏就对李武寄予了很大的信心,李武也的确没让她失误,故李武让人带回口信她也认为应该也是问题不大。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把这么重要的后半截话漏掉了,一字之差,远之千里,更何况是一句。万一,要是万一老三出了事,那这一会儿耽搁岂不是害得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那老三那一房不就垮了吗? 李根是个暴脾气,却也不能对余氏出手,就一脚踢向小福这个祸首之一,喝道:“你就是这样办事的?叫你带口信呢,刚进门的时候你咋不说?!” 李根是个走镖的,遇到劫匪都是真刀真枪的跟人拼,那一出手自然就没有虚的,尤其是想到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儿,这厮不但没及时将信传到,还能安坐一角捧着碗大快朵颐,心里更是来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吧,那疼总是能感觉得到的吧,脚上的力道更是加重了几分。 突然而来的一脚让小福手里的蓝边的土瓷碗掉到地上,摔出了一个豁口,菜也撒了出来。饭菜撒在地上的那刻小福还愣了一下,等到李根踢第二脚的时候才被屁股上的痛惊醒。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嗷的一声捂着屁股干嚎。 “车呢,有没有叫车?!”何氏气得连连拍桌子。 “车?有!有!有!”小福全力注意规避李根的脚,猛然听见何氏的声音,像是忽然找到了一个逃生的路口,跳着举手答道,连连逃到门口躲了出去。 “还不快跟上!”余氏气得脸红脖子粗,口水直接喷到余氏的脸上。 “我忘了。”余氏丢掉鸡腿站起身。讪讪的小声解释道。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寻求点心里安慰,不敢看众人的眼神,立马低头跟在何氏身后。 “根儿啊,你也跟上去看看。”李大河连忙拉扯一把李根,手紧紧在箍在李根的手臂上:“还有老五也得派人跟他说声,也不知道你媳妇他们找到老三媳妇没,要是老三,老三......”说到这里,李大河就开始大喘气。 “爹你别急。别急。”李根因为喝酒脸上泛起的红晕也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李大河年轻的时候溺水伤了气肺,一着急就容易气喘。李根也知道他爹这个病急不得。平时就是两父子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他也是顺着老爷子的意思,背后再补点措施。李根连连轻抚李大河的胸口,帮他顺气。嘴里也安抚道:“我脚程快,老五那里我去通知,你别着急,对。别着急。” 看着李大勇将最后一圈纱布缠好打结,李文才出声问道:“大勇,我家二蛋......” “没事儿了。就是天气热,伤口用纱布捂住了不好透气,别让二蛋热着了。也注意别让他去挠,我每天过来帮他换药。小孩子。好得快,半月不到就好了。” 李文道谢,二蛋娘急忙问道:“那会留疤吗?” 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一点疤都不留?来的时候就知道重发肤,他开药的时候已经加了很多生肌的药材,笑道:“二蛋现在年岁还小,,长出来的皮肤不细看也看不出多大的不同。” 听说二蛋只会留个浅浅的疤痕,文氏松了口气,也不当木头了,连忙问道:“大勇,诊费多少,我出。” “那是自然,难不成我们还得掏钱?”二蛋娘现在一听文氏的声音就来气,说完又有些心疼的看着二蛋缠得紧紧的腰背,痛惜道:“这么大块伤,还不知道得搭多少好东西才能补起来呢。” 痛在儿身,疼在娘心。二蛋娘一直不明白她娘当初棍棒教训自己不争气的哥哥时却泪流不止的原因,现在终于能明白了。当时她娘应该既恨铁不成钢,又怨她自己没尽好责。 刚松口气的文氏闻言眉毛一挑,听这口气是要讹上了?不就是破了点皮吗?既没流血也不见少块肉,用得着补吗?也不怕自家孩子福薄,虚不受补,文氏无不刻毒的想。 “铁柱娘,你看这事怎么整?”一家之主的李文发话。 文氏就一句“药费我们认”就再没下句了。除了药钱,多的她也拿不出来,就是这点药钱也是她攒几个月才能攒下来的。她也是笃定李文拉不下脸和她一个女人吵,再说补身子,怎么补才算补好?顿顿鸡鸭鱼肉伺候着?那小米粥不还是养活了一家人?说白了还不是要钱,要是她有富余的,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早一坨银疙瘩扔对方脸上了。她如何又听不出李文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还想要点东西赔偿吗?就昨晚那情形,何氏指不定还怎么埋怨她呢,她还怎么开口?再说了家里也不是她做主,就算她想送几只鸡过去也得先问过何氏才行。 李大勇最不想参与女人打嘴仗了,他是个大夫,现在任务完成自然该告辞了。 上次中暑过后,杨柳也一直没有当面谢过人家,便主动送出去几步:“大勇,上次的事还没跟你道谢,今儿又劳烦你跑这一趟了,我们等会儿就把钱给你送去。” 杨柳可不习惯喊同龄人一声叔叔。 “也不值几个钱,嫂子不要挂在心上了。” “那怎么行,以后给二蛋换药的事还要劳烦你呢,我们都不懂。又不是一次两次,你就是不觉得制药辛苦,纱布也要钱买啊。” “你们讲不讲理啊,我都说认医药费了你们还想怎么的?道歉的话我也说了,难道非要我跪下来磕头求你们不成?就是看今天我当家的不在就觉得我们母子好欺负吧。行,我跪,我跪下来给你磕头还不行吗?”他们三房日子拮据,文氏抠酸惯了,为一文钱也豁得出去,除了医药费咬死不出钱,磕头打滚怎么都行。说完还当真跪下磕了起来。 李文一家子赶紧避开了,李文更是额头上青筋直跳,他一个大男人本就不好说话,偏偏又遇到文氏不讲人情不要脸的女人。若今天换做是李强这样,他早就一拳头过去了,现在文氏脸皮豁出去了,只认医药费,他居然一点辙都没有。还是等李强回来再说吧。 “铁柱娘,我们可受不起你的大礼,还是快起来吧,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两口子怎么欺负你了呢。我胆小,怕折寿。”二蛋娘却不打算放过。 大牛娘心里也是叫苦不迭,后悔怎么一时脑子抽了要他们到自家院子来给二蛋疗伤。刚才她看到自己儿子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拿木盆舀了几瓢凉水,又从瓦罐里挖了几勺盐就一言不发的咚咚咚又跑了出去。大牛娘还以为这孩子一时人来疯居然糟、蹋东西,那盐是多精贵的东西,居然挖了好几勺。看着瓦罐里明显挖出来的一个洞,大牛娘提着扫帚疙瘩就撵了出去,势必要把这不争气的东西狠揍一顿。没想到追到地里头,正看到李聪媳妇用盆里的盐水在给二蛋,恻隐之心一起,便邀一行人去她家,树荫下看着凉快,但吹的都是热风,烫过后也不利。恰好她家后院移栽的一丛竹子已经活了,风一吹,凉快得很。 李文夫妻原本不同意,毕竟有病气过人的说法,要是沾染上了也多一场事端。就是在现代也有人忌讳别人提着药去他屋里坐。 杨柳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情形,三家各占一个角,李文两口子面带怒色,文氏磕头,大牛娘则有点进退两难的站在那里。杨柳忙奔向文氏,借着扶文氏起来的动作,低声在她耳边问道:“三嫂,你这是做什么呢?这是在别人家呢,你这样子多不好。” 杨柳好心好意,没想到文氏根本不买账,瞪向杨柳,咬牙切齿的说道:“又不是找你要钱,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文氏没有压低声音,自然让整个院子的人都听了个清楚。杨柳脸上一阵错愕,她好言相劝还反倒惹了一身腥,她图什么啊? “妹子你过来,她就是蛮不讲理的,也不知道说句软话,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冲毛子狗。站远点,小心伤了你。”二蛋娘招手让杨柳跟她站到一起。 杨柳肚子饿得咕咕叫,日头也大了,总不能还呆在大牛家里吧。双方都这样僵着,总得有人当和事佬吧,杨柳便赔着笑说道:“大哥嫂子,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们都先让一步,先送二蛋回去。等下晌我家三叔回来,再亲自登门赔罪。” 二蛋娘记着杨柳刚才的提醒,心里承情,看向李文,后者点头:“那就依妹子所说。倒是今天耽搁朱嫂子了。” 大牛娘连连摇头:“不妨事儿,不妨事儿,进门到现在你们一口水都没喝,可别背地里说嫂子我忒小气。瞧,我把水都倒好了。” 众人哄笑,喝过水,杨柳又问大牛娘借了顶斗笠给二蛋戴上,两家人这才各自回家。 第八十四章 乱起(完) ps: 一边看《犀利仁师》一边码字,艾玛,现在才码完,明日再捉虫。累死了,求打赏,求正版订阅。 ――――――――――――――――――――――――-―――――――――――― “臭小子,再乱动娘可要生气了啊。”和嫂子抬手擦掉脸上的水,又一巴掌拍在自家儿子小胖肥肥的屁屁上。 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她哪舍得真打,本就是吓唬而已,看起来手举得高,其实落到自家儿子的屁股上也只是轻轻一拍。十个多月的无齿小子却不觉得,还以为娘在跟他嬉闹,仍旧坐在澡盆里笑得咯咯的玩水,时不时溅出几朵水花。 看到自家儿子活泼有劲的样子,和嫂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嫁到李家屯也不过两年多时间,嫁过来起初日子过得很好,甜甜美美的,小两口如胶似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自从她怀孕之后,她就高兴不起来了。传宗接代搁在哪家都是高兴的事儿,偏偏她嫁的李山河这家情况很怪,祖上四代单传,哪怕是买了妾也不能改变这种情况。想起婆婆相看自己的时候,眼神若有若无的往自己的前胸和屁股上瞅,大概就是看自己好生养,这才花了大笔的钱财求娶自己,那时候羡煞了多少小姐妹啊。特别是在知道她有了身子之后,更是酬神拜佛,一点重活都不让自己沾手。她感激却也明白婆婆对自己好是看重她肚子里的这块肉。可若是自己也不能免厄运的只能生一胎,而且怀的是女儿,断了李家的香火。那岂不是李家的罪人?所以就算家里所有好吃的都紧着她先,她还是瘦了,还憔悴不堪。 她还记得为了这事儿偷偷去找了屯子里连生五胎都是儿子的何婶子取经,是何婶子一口断定她怀的是男胎,安了她的心。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果然一举得男。为此她心里一直怀着一份感激。 中午的太阳正好,就是光着腚洗澡也没什么问题,她便烧了水给自家儿子洗澡。将自家儿子抱着站在澡盆里,和嫂子扯过一旁藤椅上的干棉布轻轻擦干身上的水珠。一大串脚步声从自家院前经过,她抱着儿子站起来向外看。只看见一道道背影,其中一道便是何氏,“是何婶子他们一家子,这大中午的要去哪儿?” 小胖的小巴掌拍到和嫂子的脸上,和嫂子回神,腾出一只手牵住儿子的手。笑着亲了亲儿子的手掌,将其举高转圈:“臭小子,该午睡了。还闹。” 李文一家和杨柳三人并不顺路,闹出不愉快后就是顺路也不会选择同一个方向。双方在柏树下分别,拐过一道弯,确定李文一家已经听不见了。文氏才恨恨的一甩袖子:“呸,就你会做好人,低声下气的,真是丢尽了咱老李家的脸。” 虽然从二蛋娘话里猜得到点意思,但杨柳并不知细节,也并不知文氏为何要下跪磕头。她也只是觉得气氛尴尬就上前扶起了文氏,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冲上去指着李文一家的鼻子骂吧。人家还是受害方呢。她之后也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人家也很好说话,没有为难啊。怎么就反倒落了一身的埋怨了?杨柳解释道:“二嫂,我并不是偏袒外人,我们在......” 文氏不耐听杨柳的辩解,直接喝断:“得了,就我们两在,你跟我装什么贤良淑德,知心体贴?” 杨柳差点一口气就没上来,还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行行行,算她犯贱了好吧。妈蛋! 两妯娌几乎是脸各朝向一边一前一后走在路上的。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院门突然打开了,走出一个妇人,手里还端着一个木盆,比洗脸盆大,看着像是给孩子洗澡用的。 “嫂子。”杨柳愣了一下,赶紧打招呼,这大中午的不是在家吃饭就是午歇,还真没几个出门的,所以她愣了一下。她认识的人不多,只看人装束,头发全部梳起,嗯,妇人,那么喊嫂子跟现代的“美女”一样,这么喊不会出错。 此人正是想起来用洗澡水浇灌爬山虎的和嫂子。她只是在李聪结婚当天看了杨柳一眼,并不认识,但看到文氏便明白杨柳应该就是李聪的媳妇,善意的笑着点了点头。盆里的水也自然不好当着人的面泼出去,和嫂子便将澡盆放到自己脚边,又道:“你们两妯娌这大中午的是去哪儿溜达了,我刚看见何婶子带着几个嫂子往老槐树那里去了,你们怎么没一起?” 文氏回神问了一句:“只有我婆婆和嫂嫂吗?老五,李聪没在里面吗?” 她离开的时候何氏等都在二叔家准备吃饭了,怎么突然全体往老槐树跑了,有什么事吗? 和嫂子一眼认出那背影是何氏,是因为给自己婆婆送水的时候碰到过何氏,还说了两句话,自然对何氏的衣着印象深刻。经文氏这么一问,她才又认真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倒是有个男的,但瞧着身量不太像李聪。应该还有大山和巧巧吧,我也没看清楚,反正有两个小孩儿,的确是往老槐树那里去了,走得挺快的。” “大概离开有多久了?” “一刻来钟吧。”和嫂子道。她哄睡了小胖才出来倒水的,前后功夫也就一刻钟的样子。 “谢谢你啊,嫂子。”杨柳拉了拉文氏的袖子:“二嫂,我们也去看看吧,说不定真有什么事呢。” 文氏伸出一只手掌遮在铁柱的头上,眯着眼看了看天,有些烦躁的说道:“这么热的天,铁柱又这么小,怎么受得住?还是先回去吧,就算真有什么,娘也不会一句话都不留给我们。都这会儿功夫了。我们铁柱还一口饭都没吃呢,挨不得饿。”说到这里又愤愤的看着杨柳说道,“也不知道有些人心怎么长的,亲疏不分,胳膊肘尽往外拐,自家侄子还受着大太阳,倒是把别人家的儿子心疼得不得了。又是清伤又是借斗笠的。” 杨柳真是受够了文氏这种指桑骂槐的说话,你是他亲娘,你都没考虑到,何必来苛责她,她也不是完人啊。原本还不觉得。什么时候文氏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变得突然,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想想余氏的阴阳怪气,杨柳居然觉得还可以接受些......杨柳摇摇头,她在乱想些什么啊。 回过神的时候文氏已经抱着铁柱走了好远,和嫂子倒还站在院子门口,杨柳尴尬的向她扯了扯嘴角。几步赶了上去。 车夫一扬马鞭,马车就缓缓的动了。马车空间很小,一下子装了这么多人。挤得难受,小福顶着太阳跟车夫坐在一起。狭小的空间里,一呼吸满鼻腔就是汗臭味,余氏胖胖的身子缩在角落里。夹紧了胳膊,生怕异味蹿了出来。直到巧巧小心翼翼的伸手挑开了马车上的布窗帘子,余氏才想到李聪他们,出声提醒道:“娘,三弟妹还没找到呢。” 要不是你,怎么会耽误找到大家?何氏的眉毛蹙了蹙,在外人面前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平淡道:“老五会找到的。” 余氏还要再说什么,就听见一声:“呃――” 一股鸡肉味在马车里弥漫开来。和马车里的汗臭味一触碰,立刻就生成一种刺鼻的怪味。 其他人立即捂鼻子的捂鼻子,用手扇风的扇风。 “哎哟,瞧你那八辈子没吃过肉的样儿......”饶是想淡定的何氏也不能憋住气装作没闻到,掀开车帘:“师傅,再快点,我们加钱。” * “老五。” 李聪正在锁门,就听见李根在背后叫他。他赶紧回头应了声。 “怎么,弟妹不在?”又不等李聪回答,便记起应该是自家媳妇拉着杨柳一起去找老三媳妇了,自然不自家,拍了一下额头:“瞧我这记性。” 李聪回来自然先叫了杨柳一番,没人应答,猪听到人声也吭哧吭哧的在圈里哼起来。他打开灶房,看见猪草也没见喂,搁在筲箕下的碗里的饭也只有一个浅浅的痕迹,看样子只吃了一口便跟着出去了。 “我们快去镇上吧,听说老三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只撞伤了吗?”李聪一急,踢倒了立在墙角的扫把,也不听李根什么解释了,立即走在前头:“那赶紧走啊。” 李根几步撵了上来:“大伯母他们已经先去老槐树那里了,咱们快点还能赶得上马车。” * 等何氏一行人迈进同仁医馆的时候,李壮夫妻也已经赶来了,正和李武及大夫和两个男子坐在大厅。 “老二,老三他......” 李武赶忙站起来,扶着何氏的两只手:“娘,没事了,老三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何氏拍着胸脯,被李武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 “这下人到齐了,事情该能解决了吧。”东方白一按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李强没事后,他早就想走了,天气燥热,人也没耐心。偏偏李武还说得等家里长辈和弟弟的家人到齐后才能解决问题,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等他们稍微一叙话便开口直奔主题。 何氏只淡淡看了东方白一眼,就对大夫说道:“我要先看看老三,亲眼看到他再说。” “你......” 荆浩一手挡在要暴走的东方白面前,笑着对何氏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就在外面等候几位。” 不一会儿,何氏一行人就从后面的小间出来了,只是脸上或多或少都挂着几滴泪水。等他们稍微平复了心情,荆浩才开口道:“老人家,撞伤令郎实属意外,小生也深感抱歉。药费我们已经付了,这是二十两现银,全当给兄弟做营养费。我们就住在云客来客栈天字一号房,若是令郎有任何问题你大可来找我们,在令郎好转之前我们不会离开盆地镇的。” “你们撞伤我儿子。扔下二十两银子就是了?你好生看看,躺在那里面无血色的人不仅仅是我儿子,还是三个孩子的爹,他躺下了,他那一屋子人该怎么办?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没事了,要是又留个什么后遗症,他这一辈子就彻底毁了!”何氏的情绪有些控住不住。刚刚她进屋一看到李强的脸色就像看到了当年李威去世时的模样,心脏差点停止跳动,直到触摸到李强温热的身体才都扔一松。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又要失去一个儿子了。而眼前这两个人就是造成这一切后果的罪魁祸首。何氏很恨的看着荆浩两人。 再多安慰的话也无法安抚一个做母亲的现在的心情,荆浩能理解,所以他并没有说一大篇体面的话,事实上,他也并不善于言辞。但祸是他惹出来的,姿态就要摆正。却也带着一股子快刀斩乱麻的决断:“老人家,是我们不对,你说怎么办吧。私了还是上公堂都可以。” 何氏的眼睛一眯:“怎么,你们撞了人还想威胁我不成?”真以为她一个平头老百姓就不敢见官吗? “老人家,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现在不是正问你拿主意吗。私了也行。打官司也好,你说了算。” 杜氏突然开口道:“听口音,两位不是本地人吧。” 东方白蹙眉,这李家的家教怎么回事,怎么尽是女人出头?老太婆就算了,毕竟是长辈,一屋子男人。你一个女人插什么话。哼了一声,带着骨子里的骄傲,挺直了背:“京城人氏。” “不过,”东方白的话题一转,“这家是没男人了吗,怎么都是女人出头,让” 杜氏眼里恼怒一闪,看不起女人是吗?男人就骨气得很,她不还是招了个赘婿吗?李武步子一动就抢在杜氏面前说道:“舍弟刚捡回一条命,就算恢复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一家子的生计又该怎么办?总不能全落在我家弟媳和几个稚子身上吧,担心也再所难免。” 东方白的神情缓了缓,盆地镇完全跟富庶不沾边,就是几个富户也是在外地发家积累的资本。大多数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庄稼人,一个成年的劳壮力对于一个农耕家庭的重要性,他在这些游荡的日子深有体会。 “得罪小嫂子了。”东方白一抱拳,算是赔礼了。 “娘子,你身子不适,先坐下歇歇。”李壮扶着杜氏在椅子上坐下,动作小心轻柔。 何氏的眉毛微微蹙了蹙,什么毛病非得让老四在人前搀着,落他的面子。但她也不能以此发火,显得她苛刻,不近人情,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老四,儿媳妇这是......” “娘,娘子有了身子,已经三个多月了。”李壮解释道,脸上满是父爱的光辉,就是有些驼的背也挺直了一些。 听到杜若瑾怀孕的消息,无疑给心情低迷的何氏心里注入了一丝温暖的阳光,开枝散叶,的确是人生一大幸事。她的脸上有了些柔和的笑意:“那你平时多注意点,千万别让若瑾磕碰着了。若瑾你也要多休息,别累着了。”又想到这孩子就是生下来也不姓李,何氏完美的笑容里出了一丝小小的裂缝。 李壮无意注意到何氏的表情,立即猜到何氏所想,嘴角的笑容也淡了些。但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便咳嗽提醒一声:“娘,三哥......” 东方白和荆浩一直在旁听着,到此刻东方白才一挑眉毛:“怎么,这位不是......” “自然不是,弟媳正在赶来的路上。”是李武作答。 “呵,怎么丈夫出了事,当妻子的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弟妹倒是先站出来出头。” 如此明目张胆的挑拨,屋里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堪,李武的语气顿时变重了:“公子还请慎言!” 荆浩也觉得东方白言重了,就是气愤也不能拿别人的名誉开玩笑,拉了东方白一把,向众人一一抱拳赔礼:“舍弟鲁直,口无遮拦,还请各位勿怪勿怪。” “你们是想赔点银子就跑路?” “大夫已经说过令郎性命无虞,既无人命,我们又何须逃跑?” “若真的想跑又何必再送他来医馆。当时就跑了,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东方白在荆浩身后,但嘴也没闲着。他常在市集上转,倒拣了很多粗话。此话一出,就是抚须的大夫也看了东方白好几眼,似在怀疑这等陋语怎么会从眼前这俊秀的儿郎嘴里说出。 “还得等多久。你们倒是给拿出个章程出来。小爷我午饭都没吃,可没什么心思陪你们这些吃饱饭的人在这里瞎耗,就说个具体的数吧,就算等到那位嫂子赶来,最后无非就是要银子。结果都一样。又何必耽误这么多人的功夫?找个能做主的人,直接开价吧。” 何氏对有钱人一直是又爱又恨,也一直钻牛角尖:“说这么多,还不是心虚想逃吗?有钱了不起啊,就能鼻孔看人了?” “放屁!老太婆,怎么个意思。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不想和解是吧。行啊。公堂上见!” “公子,话不是怎么说,撞了人至少得赔罪吧。” “赔罪?嗯,应该的。然后呢。就不要钱了?”东方白似笑非笑的挑眉问道。 何氏直拍茶几,脸都气红了:“撞伤了人你还有理了,难道不该赔钱吗?” “我们不赔钱那又是什么?”东方白指着茶几上的两锭大银元宝,“你说这么多还不就是为了多讹点银子。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冲出来撞我马车上的?瞧你们一副穷酸样,说不定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拿命赌一赌,运气好没撞死的。能讹诈一点是一点。运气不好的也能拉别人吃人命官司,最后还是能拿到钱,就看你舍得豁出命来赌。别瞪我,瞪我我也说得是实话,饥荒时候,卖儿卖女的大有人在,拿命换子女活得更好又有什么好稀奇的?见怪不怪的事情,说不定从头到尾都是你们一家子自编自演的,就是苦了我们这些蒙在鼓里还自责的人,亏你们还演得下去。” “滚,你们立刻给我滚出去。”何氏怒指着门外。 东方白似乎觉得火烧的还不够热闹,又指了指茶几上的两锭大银元宝:“那银子......” “那是我儿子的救命钱,你还想拿走?”气归气,何氏脑子可不糊涂,有了钱她才能给儿子治伤。要是当年她有银子在手,又何须老四去做上门女婿?想到这里,何氏的怒火小了些,也更难想明白一些事。 “哎,我还真以为你们要到县衙门去告状,看来也不是傻的嘛。不过,还是你说个数吧,咱们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做个见证,免得你们家三天两头的跑到我们面前哭,显得我们做了多大冤孽的事情。我们也是花钱买个清静,这年头尝到点甜头就想榨干人家血的多的是了,我们也是怕了。哦,老人家,我当然不是说您了。” 何氏假装没听懂东方白话里拐弯抹角的说她们想赖上他的意思,直看向老大夫,大夫会意,保证道:“后面几天的药钱这位公子已经付了,老朽以自己的名誉担保,令郎必定无生命之忧,只需静养几月,老朽保证令郎会生龙活虎的。” 何氏点头,这才面向东方白说道:“这二十两就当给我儿子买补品的钱,若我儿子安然无恙,我们自然不会再去纠缠你。我们是穷点,但也有骨气,更不会自我低贱去做那伤天害理,违背良心的事情,我家三儿如此,我们李家也是如此。但若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讨公道。我老婆子在这个家还做得了主,自然说话算话!” 荆浩说道:“我信你,老人家。大夫说过令郎三天内不宜搬动,这三天也需要人手照顾,我这里还有点碎银子,你们一行人住店吃饭也要花用,就先拿去用吧。我们就住在云客楼天字一号房,我叫荆浩,我们也会随时过来探望令郎的。” 何氏点头,示意李武去把碎银子接过来。荆浩两人这才告辞退出来,就近寻了一家小饭馆先去祭五脏庙了。 第八十五章 偷泣 85 农忙时期里耕牛紧张,耕地都供不起,更何况载人了。从李大河嘴里得知消息,杨柳和文氏两母子又立即转身走着去镇上。 杨柳觉得她应该有个外号叫“杨走走”才符合她的形象,屋里地里又是镇上,就不得闲一下。顶着个大太阳赶路,还要和文氏换着抱铁柱,真是太累人了。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人命关天,要是三哥不幸过世,那文氏和三个孩子就真的可怜了。所以她一言不发,只迈着小脚努力跟上文氏迈步的节奏。 绿化太差了!一路走来路边居然没几颗能遮荫的树,杨柳时不时的抬手拭汗,嘴巴也干得不行,连话也没说几句。杨柳不禁心里抱怨,她穿越女主的光辉呢,现在这情形就是活脱脱一个跑龙套的嘛,还是最苦、逼的那种。 好不容易到镇上,问人打听到李强所在的医馆,三人又一鼓作气的去同仁医馆。医馆里很安静,没有病人,只有几个小伙子在打扫柜台或是碎药,文氏直接抓住一个小伙计的袖子,急声问道:“我当家的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无事,无事,嫂夫人莫言担心。”从头看到尾的小伙计自然知道文氏口中的人指的谁,也不生气文氏话里的,引着她往后间安置病人的地方去。只留灰头土脸的杨柳站在前厅,抱着铁柱,双目无神,双腿打颤,嘴里喃喃道:“水,水。” 文氏刚进去又折身回来。从杨柳手里接过铁柱才又走了进去。杨柳这才赶紧浑身陡然一松,然后又觉得手不是自己的,腿也好像没知觉了。汗湿的头发紧贴在脸上,嘴唇有些发白,还有些干裂起皮,哆哆嗦嗦的找了张就近的椅子坐下。 或许是杨柳的可怜样,有个小伙计立即丢下手里的活儿。到后面煎药的地方舀了两碗凉水来,杨柳摇摇头:“开水,开水。” “嘿,都渴成这样了,你还真讲究。”小伙计虽然有些抱怨。但还是给杨柳倒了大半碗的开水过来。 杨柳的喉咙动了动,也没伸手去碰,抬头说道:“有盐吗?搁点在里面凉得快。” 这是同仁医馆新招的打杂小伙计,十二三岁,正是好奇的时候,放盐就能让开水凉得快吗?他拿来了盐罐又干脆端了盆凉水将坐在凉水中。双管齐下,凉得更快。 杨柳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水,让甘甜的水慢慢滋润干涩的喉咙。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问道:“小兄弟,我家婆婆和几个嫂子现在何处?” “说是出去吃饭,顺便购置点东西。病人三天之内不能挪动,总得有人照看着。”说完又有些委屈道:“其实我也能照看的。”其实加钱由医馆的人照看也行,而照看的人也能得一点钱。小伙计家境不好,想多赚点钱不让妹妹被卖给人家当丫鬟。所以何氏他们提起时,他自动也毛遂自荐,不但没被允,反倒被师傅打了下脑袋。小伙计懊恼了一下。 “真的凉得很快哎。” 杨柳无语。你这也太后知后觉了,我这碗水都喝光了。 正说话间,何氏一行人就回来了,只是不见李壮两口子。杨柳也留下文氏执夜,一家子又往回赶。 走到外面大街上的时候,杨柳轻轻拽了下李聪的袖子,悄声道:“你带钱没,我饿了。” 李聪看了眼何氏,有些害怕这点小事惹到何氏,毕竟谁都看得出她老人家现在心情不好。再说杨柳都是大人了,这点忍耐力还是有的,只是看到杨柳瘦瘦小小的也有些心疼,同样小声的回答:“要不再忍忍,回家再吃吧。” “我饿了,铁柱也没吃,还有三嫂。”杨柳不觉得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嘴吃饭总比张嘴乱传闲话好。 这下李聪没什么犹豫,不止杨柳一个就好办了,大声道:“娘,我去买些吃的,铁柱他们到现在都没吃呢。”李聪不敢说是文氏没吃,怕惹一通埋怨,说什么没及时到场。更不会提杨柳,只得拿小孩子做文章,看在小孙子的面上,何氏也不会多为难。 何氏看了看李聪,又有些意外的看着不吵不闹的铁柱,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小小年纪也知道爹受伤了,一家子心情不好,乖乖的不给大人添麻烦。何氏抱起铁柱,捏了捏铁柱小小的脸蛋,说道:“去吧,多买几个,给你三嫂也送几个过去。”说罢又掏出一角银子,“顺便去看看还肉铺摊子有没有摆,割点新鲜肉回去,明天送来给老三补身子。我们边走边等你,快去快回。” 蔬菜水果和肉类自然是当天买的最新鲜,又想到到镇上往返一趟要两个多时辰,再加上准备和煮的时间,一切弄好赶上中午吃饭也得跟打仗似的时时抓紧,杨柳便没有吱声。 不用何氏发话,杨柳自然就跟了去,先去包子铺买了十个包子给文氏送去四个,李聪又带着啃着包子的杨柳往肉摊的地方走。没想到农忙时候的肉摊子都是摆整天的,倒没扑空。 “明天家里碾麦子吗?” 杨柳点名要了几根筒子骨,李聪想着家里还有蛇肉,就只割了一小刀五花肉给李强吃,正准备付钱的时候杨柳问道。 李聪有一时的愣神,想了想果然有这回事:“是说的明天。” “那还得割点,中午还要管饭呢,明天就不用再费时间往镇上跑了。” 都说儿子多,劳力就多。何氏生了五个儿子,老大没了,老二镇上掌柜,老三病床上躺着不醒,老四入赘到别家,算算眼下地里的事情居然全靠李聪了。杨柳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这得多累啊。 “四哥农忙的时候不回来吗?” “四嫂有了身孕,四哥又是店里又要照顾四嫂,脱不开身。” 杨柳叹了口气,她还能说什么?说杜家还有下人,四哥回来帮忙也耽误不了多久的功夫。丈夫照顾怀孕的妻子有错吗?杨柳只能感叹一句杜氏怀孕怀的正是时候,好时候。 李聪给钱,将屠夫递给来的肉挂在无名指上屈指勾住,又从油纸包里拿出一个包子递给杨柳,“你中午没吃饭,再吃一个吧。” “不用了,回去不用多久又要烧饭了。”杨柳摇头,帮着提筒子骨。原本觉得能吃很多,吃了一个包子就感觉饱了,其实也是,饿到现在也差不多饿过了。 两人没再说话,撵上何氏他们,齐齐往家去了。离家不到一里地的时候,杨柳心里咯噔一跳,妈呀,临走前忘喂猪了,那俩活着是为了吃,吃是为了将来被宰了给人吃的货会不会一顿没吃就闹革命,翻越围栏,到处撒野? 这画面一出就盘在脑海里久久不肯散去,杨柳只感觉冷汗都出来了,要是一切成真,她就等着被何氏的唾沫星子淹死吧。这还是她最好的结局,前提是猪还能找得回来,活着的找回来。想到这里,杨柳淡定不了了,居然小跑起来,心里暗自祈祷什么都没发生。 看见原本在队伍后面的杨柳,一跃跑到人前,余氏哟了一声:“跑得这么快,这是被狗撵了?” 众人:“……” 这二货,你现在在人家背后,你的意思就是你就是狗了? 我们可不是! 坐在廊下的翘首以盼秀秀立即站起来, 杨柳嗯了一声,视线越过秀秀快速看了一眼院子,仍旧如她离开前干净整洁,顿时满怀激动的一把拥住了秀秀:“秀秀,谢谢你。” 秀秀被杨柳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莫名其妙,还有些懵懂为什么上杨柳要道谢的时候,然后感觉背后有几根棒带着点力落在她身上。 是筒子骨,当杨柳松开她并后退开两步的时候,秀秀看得分明,还是用棕叶拴住一头的。 似乎明白秀秀要问什么,杨柳点头道:“先烧点开水吧,娘她们在后面几步,马上就回来了。三哥没事。” 说完,杨柳就率先进了灶房。筲箕下罩着的碗里米饭和土豆都变硬了。冷了的土豆吃起来哽人得很,但细闻还是有股香味。杨柳让秀秀收拾灶房,自己背着背篓去地里砍了些要过季的白菜,和一些野菜什么的当猪草。李家去年的年猪也没杀就等着李聪成亲的时候用,家里的猪是李聪成亲前几天才在人家家里逮的,个头还不大,饭量也还小,倒要不了多少。 回到家自然就没有闲着的道理,小何氏和余氏就去把小麦收拢等着明天碾。反正也晒得差不多了,不差这会儿功夫。 大山巧巧两兄妹则背着小背篓去割野猪草,爹病了娘要去照看他,地里一下子就少了两个劳力,怕是会更忙了。他们只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明天还有明天的事,但不一定有今天这么闲。 何氏自回家就坐在炕上,一发呆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黄昏的光斜进墙上的小木窗照到她脸上,何氏才动了动,抬手擦掉挂在眼角好久都没滚下的泪水。 ps: 没人看啊没人看,我就是来混全勤的了。 第八十六章 炮仗的一天 86 没人知道那个下午,何氏把她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些什么,甚至等她出门的时候脸上已恢复平时的淡然,看不见一点偷偷哭泣过的痕迹。 晚饭前半个时辰,罗氏就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叫何氏一家过去吃晚饭。何氏摇头婉拒,让罗氏转达了一下歉意,就亲自进了灶房,倒把正在厨房忙活的杨柳惊了一跳。 晚上的重头菜自然是李聪昨晚逮的蛇,关在一个用薄片的黄蔑编得密密的笼子里饿了一天一夜,还是顽强的活着。被李聪剁了头,剥皮,记着明天碾麦子,只做了蛇头和蛇尾部分,中间一段好的留作明天再吃。 晚饭的餐桌上,何氏分配了工作,又决定了三房几个孩子今晚睡哪儿。铁柱跟着何氏睡,巧巧跟小何氏睡,大山则单独睡了狗蛋的房间,就各自回房休息了。因为白天太累,各房都相继熄了灯,谁都没有注意到原本狗蛋的房间里烛火亮了大半宿。 白天走了这么多路,杨柳脚上起了水泡,正龇牙咧嘴的泡脚。小心翼翼的擦干脚,看着一个个透亮的水泡,杨柳拿起绣花针在烛火上烤了几下,挑破了,挤出一小滩清水模样的液体。简单擦洗几下身子,就躺在炕上睡着了。连李聪冲完澡,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还是李聪率先醒来,叫醒了杨柳,不过大清早的,第一句话就不怎么好听。 “娘子,你昨晚打鼾了。”似乎还嫌这样不够杨柳丢面子似的。李聪补充道:“好响,吵得我都没睡着。” 杨柳特意朝李聪的眼睛周围看了看。黑眼圈都没有,蒙谁呢!她没有打鼾的习惯,估计也就是昨天累惨了才打鼾的,听这口气你还嫌弃起来了。大声道:“你不看看我昨天跑了多少路,能不累得打鼾吗?” “你看看我脚。”杨柳将裤管挽高。露出脚趾向内扣的脚,昨晚挑破的水泡又鼓起来了,亮亮的,看起来好看,要是磨破了就遭罪了:“都起水泡了。” 李聪瞧了一眼:“还真是,昨天你做什么了,脚都跑起水泡了。” 杨柳就把昨天她跑的地方说了个遍。 李聪下意识的看了看全身上下唯一皮肤比较白的脚掌,那里完好。根本没有一点水泡,不由得嘟囔了一句:“我都没长水泡啊。” 杨柳下巴一扬:“你是要和我比娇气吗?” “不是不是。”李聪摆手,二叔说得对,果然正在气头上的女人不能搭理,因为她们根本就不讲理。李聪也及时的转移了话题,“能穿鞋子吗?” “你觉得娘会不让我去干活吗?”杨柳幽幽的来了句。睡也睡不够。 “你可以跟秀秀换......”李聪自己都说不下去了,站在娘的立场,到底是亲女儿还是亲儿媳根本没得考虑的。要是他去跟娘说。保不准杨柳还落一顿数落,说她太过娇气,水泡又不要人命。还要歇着?现在家里本就人手不足,又一下子去了两个劳动力,更不可能让杨柳待在家里了。只得有些心疼的说道:“委屈你了。” “可不是?要对我好点,更好点,知道吗?”杨柳毫不迟疑的承认自己受了委屈。 等李聪回过神他点头是答应了什么,就看到杨柳已经在往脚上套第二只袜子了。张了张嘴,还是下炕穿衣裳了,也好,多一层布脚也少受点罪。 农忙时间家里的轮值都乱了,最近几天都是杨柳在管家里的一摊事,没想到她今天晚起了一会儿,今早起来居然没人做饭。又看着小何氏和余氏梳洗好在院子悠闲散说话的样子,杨柳眉毛一挑,看来一大早就要演一出三国演义了,真把自己当少奶奶了,抱着膀子等着有人给她烧火做饭呢。 “哟,起得够早的啊。”听见开门的吱呀声,余氏扭头就笑着说着反话。 杨柳将搭在肩上的洗脸帕子扯下来扔到脸盆里,自顾自的打水洗脸,也不搭腔。李聪见气氛不对,替杨柳应了声,胡乱往脸上捧了两捧水,搓了搓就挑着扁担去挑水了。今天要把麦穗都碾出来,还要去镇上给三哥送吃的,怕是空不出劳力挑水了,趁着早饭前这点功夫去挑水也不用等轮次。 余氏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就是呛两句也无妨,无视算什么个意思? “喂,杨柳,我跟你说话呢。” “二嫂在跟我说话?”杨柳洗脸的动作一停,从帕子后面露出半张脸,微微转头看着余氏。 “你就装吧,我不信你真不知道我在跟你说话。” “二嫂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没点名没道姓的,你哟一声,谁知道你在跟谁说话?院子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人。说不定我搭腔了反倒被说自作多情,我害怕呀。”“还请二嫂原谅,我是个新媳妇,面皮薄,害怕丢人让人笑话。我在这里给二嫂陪个不是。” 前倨后恭,演戏不说精通,但她也会。 余氏就愣了一下,随即吼道:“起晚了你还有理了,磨蹭什么呢,还不快做饭?!” 杨柳假意转头看了眼灶房,讶声道:“真是冷锅冷灶的,我还以为我错过饭点,你们都吃过了呢。不过我可是昨天就当的值,今天该轮到谁了?” 杨柳过后自然该小何氏了,火烧到自己身上,疼不疼总得吱声吧。一旁看戏的小何氏不得不站出来笑道:“这不是都乱了吗,我还以为......” “不管乱没乱,该谁当值心里还没个谱吗?我就不信这轮次是我到李家后才开始乱的,往年你们又是怎么做的?”杨柳还真就不信了。都觉得在家里好,不用晒太阳遭罪。但家里干活那是实打实的,你做没做。做得好不好人家眼睛一看就知道。田里你累了还能坐下歇会儿,就算多歇一会儿挨两句骂也没什么关系,再说了你是和好几个人一起的,手脚慢点又看得出来什么,还会有人说你幸苦。当然她说这话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试试小何氏是怎样的人,以前觉得文氏人不差,昨天就把她气得够呛。小何氏在这个家里一直少言寡语,低调得很,不知道是不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杨柳可不想又被莫名其妙的咬上一口。早点认清也早点有心理准备。 余氏和小何氏才有说有笑的站在一起了,这会儿看到小何氏吃亏哪能不帮腔:“你不是不会做农活吗?地里家里总得占一样吧,哪有一家人都忙着就你闲着的道理。” “农活我不会。家里就会啦?我虽然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出阁前也是个食指不沾阳春水的,可有谁管过我会不会做,还不是带了一天就撒手不管了。换成你们能一天之内啥都会做吗?我有抱怨过一句,撂挑子耍大小姐脾气吗?没有!不会还不是得做,因为我知道做了人家媳妇,就由不得我耍性子。”杨柳态度也强硬,她又不是白莲花。家里的活儿也是轮值的,都是人家儿媳妇,凭什么就她一个人做。其他人闲着不动?若是有人做饭了,她还会去帮忙,但现在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她将拧干的帕子又扔回脸盆里,说道:“前两天我中暑了,原本该休息的。就是担心你们忙不过来,还是我揽了家里的活儿。但就是这样地里的活儿我也没少做啊,还不是捞不着你们一句好话。怎么的,就我进门最晚,打量我好欺负,就合起伙来欺负我是吧。” “别说得那么可怜,谁欺负你了?说得好像谁不会做似的,难道你没嫁进来之前我们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风活下来的呀。”余氏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联合小何氏欺负杨柳,顶多是想占点便宜。 “我也正好奇呢,怎么我一嫁进来你们都变成了少奶奶,动动嘴皮子就想让我下厨做饭,你们抄手闲聊?这怕是做了很大的贡献,婆婆才给的特权吧。让我想想,是你们收完了全部的庄稼还是给家里赚了一大笔银子?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杨柳也装傻。 “一个二个懒瞌睡睡够了精神好是吧,还不做饭,都等着我老婆子伺候你们哪。”何氏背着还带着露水的草出现在院门口,显然是不想耽误时间,早起为今日用牛准备草料去了。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反正对杨柳没什么好脸色看。 也算是杨柳运气不好,偏偏是她说的话让何氏听见了。杨柳也混不在意,她问心无愧怕什么怕。将帕子拧干,水泼了出去,又转回了自己房间。 “还跟两个木头桩子杵在那里做什么,还要我亲自动手是吗?”杨柳如此明显的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何氏的脸更加的阴沉,将背篓重重的往院子里一坐,背篓里的草都扬出去好些。 何氏在这个家不说积威甚重,也算是令出必行的。不是说她有多大本事,她有几个孝顺的好儿子,在儿媳要反抗之前自然就有人帮着收拾了她们。不过何氏自己心里也有个度,不会做得太过火,免得犯了众怒。 余氏和小何氏自觉进了灶房,何氏则带着李聪去了田间。今天撵麦子什么的都是精细活儿,女人做事细心些,李聪就被派去割麦秆。 “挑些长得齐整粗干的麦秸杆割,反正只是引火用,也不用多。”余氏说道。 李聪倒不这么想,毕竟入夏以后雨水颇多,屋顶也要重新,该补的补,该撤的撤,麦秆搭配茅草混扎在一起,正好搭屋顶。往年所有的麦秆也都是割完背回家的,除了修补屋顶之外,引火、烙饼也很方便,十多亩地的麦秆还能烧到来年。不过他也明白今年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儿,何氏是担心人手不足落在人后,这让她一直骄傲有五个儿子的劳力怎么受得了?所以他只点头,心里又是另一番打算。 清晨吃过早饭,大家就按照昨晚分配好的各自到岗。巧巧和秀秀负责家里的事情,去壳扬尘这些精细活都是女子擅长些,就由何氏带着几个儿媳做。 作为家里另外一个男性劳动力,没人要求,大山就自然拿起了镰刀,和李聪一起去割麦秆。 李老憨已经带着自己家的耕牛现在晒场了,正一手拿着草料喂食,一手捋顺牛毛。无儿无女的李老憨除了一手粗浅的酿酒手艺,在屯子里换点钱,就是和耕牛为伴。他一个人也懒得种什么土地,干脆点了出去,每年收点租子也够他吃用了,日子过得还不错的。他租子收得少,地也是好地,每年眼巴巴盼着能租到他家地的可不少。 杨柳一眼就认出这耕牛就是她成亲那日被李聪借来充当婚车动力的喜牛,虽然额头上少了红绸喜花,但正中央的菱形白毛格外引人注意。 那牛也似乎擦觉到杨柳的视线,硕大的牛眼看着杨柳,耳朵抖了抖。然后撇过头去继续咀嚼,甩了甩尾巴。 被一头畜生无视了。杨柳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碾子是圆柱形的石头,圆弧面铁锥刻画出斜的菱形花纹用增加摩擦力,中间贯穿,用的时候只需将比中间的洞小一些的木棒插进去,绳子牢牢拴在木棒的两头,剩下的挂在牛脖子上就行。 打过招呼就忙活开了,杨柳穿着白色的布袜踩在麦穗上,负责将碾过的麦穗用竹耙耙到未碾的麦穗上,碾掉的带着麦子壳的麦粒则由余氏扫出来,拢成一堆,小何氏和何氏负责用粗筛分离出麦子壳和麦粒,再用细筛子进行二次筛选。 杨柳虽然忙活着,却也没忽视那头牛,直觉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好。不多会儿就见牛尾巴向上拱起一个幅度,杨柳眼皮子一跳,果然李老憨就吼起来了:“快点,小黄要拉屎了。” 她立即就往旁边一跳,还踩烂了一些麦粒。 却见李老憨快手快脚的松了颈部的绳子,一甩皮鞭将老黄牛赶出了麦穗堆,还笑骂道:“你个憨货,你以为这是在耕地呢,看也不看,屁股一抬就拉屎。” ps: 补更什么的最讨厌了,累 第八十七章 闹起 87 东方白打着哈欠倚在门框上,下巴朝楼下扬了扬:“我说什么来着,当初就该白纸黑字的立个收据,还不到一天呢,又闹起来了。”东方白坚持立字据,是荆浩一句相信才把此事作罢,他总不可能在那时候再拂荆浩的面子。现在好了,没完没了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是这么个理儿。 荆浩心里也很郁闷,他哪知道会这样啊?还不是昨天的老太婆说得信誓旦旦的他才相信了她。可偏偏他还挑不出人家的不是,今天又不是那老太婆出面,而且是一个昨天未见的陌生妇女面孔,口口声声得要为自家相公讨个公道。 也不怪荆浩如此不设防,他从小在京城里长大,又有着将军府嫡子的身份,到哪里不得有人让着三分?至于碰瓷诬赖的,不嫌命长的也决计不会犯到他头上。再说了皇城脚下随便抓一个人,十有九个是当官,或是他舅舅的闺女是某某某最疼爱的小妾,不是官身就是官亲戚。要在京城活得好好的,还要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免得招惹了不敢招惹的人,死得不明不白。 “还能因为什么,咱们一看就像肥羊。”只看穿戴就知道他俩也不是个穷的,就算李家的人没注意不还有其他人吗?这么多双眼睛总会有人注意的,就是换做他,就算不在场,听到些蛛丝马迹还不得。谁叫你说了自己的住址还打算责任一担到底呢。该! “我去跟她理论去!昨天这么多人听到了,我不信还没地方说理了。”荆浩挽着袖子就要下楼。 “说什么,活了二十多年你不会还看不清吧。除非咱们一走了之不理这胡搅蛮缠。当然这话可就不怎么好听,还有一种就是你下去承认自己撞了人要担起责任。任人宰割,割地赔款。”东方白掩嘴打了个哈欠,又说道:“烦了是吧,恼了是吧,谁叫你傻了吧唧的。还真以为世上都是跟你一样信守诺言的人。我老爹就说过,这世上还是白纸黑字的字据让人放心。” 东方白一愣,怎么又拿出自家不着边的老爹的调调? “我就是不给又怎么样?”荆浩倒不是舍不得几个钱,总有种上当的感觉,这让他心里很不爽。被东方白一说,更显得自己跟个小白似的。 “哎哟两位客官,小的实在顶不住了,两位还是下去看看吧。”掌柜的边走边打着千。 “又没挡在你门口。怕什么?” 是不在他的门口,但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对他店里也有影响啊。掌柜的眼睛转了转:“好男不跟女斗,咱们带把的自然不能跟女人计较那么多,免得失了气度是不是?” 离云客楼大门七八步远的地方跪着一个妇人,正是一夜没合眼的文氏。她怕呀,怕一个眨眼的功夫李强就没了。或许是恼怒她的晚到,没人跟她说后续是怎样的。但她张着一张嘴还不会问吗?这一问,心里的怒火就噌噌噌的往上冒,她家相公无缘无故的被人撞了。一条命去了大半,给二十两银子就完事了吗?那是她要过一辈子的男人,在婆婆眼里就值二十两?激将两句你就算了,凭什么不争?借着李武店里的伙计过来给她送早饭的机会,文氏就来到了云客楼的。她舍得去面子,她不是男儿膝下也没黄金。她也不怕跪。她一个弱女子,总能博得一些同情。 *** 文老爹正躺在摆在小竹林的躺椅上,眯着眼睛酝酿午觉。自从他唯一的女儿嫁到隔壁的李家屯,他就把租种的土地退了,只守着自家的两三亩地过日子,就是这两三亩地的产出就足够他一年的嚼用了,他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大多还是贴补给了女儿女婿家。当年女儿执意要嫁给李家的老三,可他将李强从头打量到脚,实在在李强身上挑不出一丝出彩的地方。真不明白女儿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他。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孩子都有三个了,再不满意又怎么样?李强穷是穷点,但待他女儿还是不错,对他这个老丈人也恭敬,这也不算太糟糕吧。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数吧。 命吗?文老爹眯着眼睛,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婀娜曼妙,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躺椅的右手边摆着一个齐椅子高的小方几,上面摆着一只烟斗和一只红泥小茶壶,这是他最宝贝的两样东西。文老爹就好这两口,闲时也会打几个短工,赚点买烟叶子的钱,这只小茶壶就是他有次做工,对方老爷赏的。这可把他显摆的,到哪里都带着,时不时的拿出来咂摸两口,感觉倍儿有面子,一下子就跳出了泥腿子的范畴似的。 文老爹伸出手,摸到小茶壶,就着壶嘴吸了两口。这时有人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震得地面咚咚响。 “哎哟喂,我说小祖宗哎,你慢点。”文老爹睁大眼睛,一下子坐起来。看也不看来人,先把烟斗往怀里一揣,双手拢着小茶壶瞪向来人。 一双手啪的一声拍在小方几上,小方几立即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挪了几寸。文老爹暗道幸运,幸亏他手脚快,不然非得把他的宝贝震到地上不可。烟斗还好说,这红泥小茶壶可是易碎品,谁能保证不会摔碎?他又将双掌拢了拢,确定不会有意外,这才有闲心问道:“又怎么了,你爹又要打你了?” 来人正是村子最里面的狗剩,有次被他老爹撵着揍,躲进了文老爹家。文老爹也是老来寂寞,便给他打了掩护,没想到一老一少还挺聊得来,倒也算是个忘年交。 狗剩把头摇得像个波浪鼓,又深深吸了几口气:“你家姑爷被人撞了,你家女儿正跪在云客楼要讨个说法呢。” 有什么东西顺着躺椅落了下来,滚到了他的脚边,狗剩低头一看,正是文老爹平时不离手的红泥小茶壶。 ps: 完蛋,哦,是完毕 第八十八章 一百两 88 狗剩弯腰捡起地上的小茶壶,幸好的是茶壶在地上滚了一个圈,溢出了一些水。捧在手里小心的吹了吹表面的灰,又牵起袖子擦了擦,嘴里关心道:“小心点,你不是最宝贝这东西吗,平日里都不准我碰,咋还摔了?哎,看来人老了就是不行,连个茶壶都拿不稳。给,擦干净了,别又掉了,又赖我。” 手伸在空中半天没人接,狗剩一愣,这才发觉躺椅上面已经没人了,只微微的晃动提醒着他某人刚走不久。 “走了正好,我也享受享受。”狗剩手一缩,抬腿就躺了上去,一手枕在脑后,一条腿压住令一条腿,学着文老爹的样子,眯着小眼,提着茶壶把就吸。没想到力道没拿捏准,还没喂到口里,茶壶里的水尽数倒了出来,洒了他一脖子。也幸好这茶水已经温了,不然还真得烫起泡。尽管这样,还是惊得他一下子坐起来。 “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狗剩一边用袖子擦脖子上的水,一边将茶壶提溜到自己眼前瞧了个仔细。壶身上画着梅树,还有两行蝌蚪,不过比装水的瓦罐好看些,轻巧些,说到底都是泥巴烧的,怎么就得几十两银子了?一点也不值!不过他也知道文老爹平时对这小玩意儿看重得很,自己恰巧又在这儿,担心文老爹回来找他算账,狗剩小心的将茶壶又放了回小方几上,转了个面,让有花的一面对着躺椅。 *** 文老爹穿着个汗褂子。露出两只膀子,两只裤管一高一低的挽起来,站在镇门口的石柱的阴影里歇气擦汗。到底不比年轻的时候了,只凭一时气愤就冲到了镇上。现在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腰都快折了。现在稍微冷静了一下才后悔要帮女儿出头怎么能一点,摸遍全身上下才掏出那只陪了他十几年的烟斗。文老爹咧开了嘴角,也好,总比没有强。又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还挺顺手。打起架来吃不了亏。一烟头打过去也能砸出个乌青,再不济他把烟叶点燃也能烫着对方。 “不亏,不亏,哈哈。”文老爹笑了起来,也忽然注意到过路的人异样的目光。他低头看了看,这才发觉自己的不妥,光着膀子,两只裤管一高一低,今天在家晒麦子,他穿的是一双旧布鞋。走得急。趿拉着布鞋,还露出大脚趾。这就是没媳妇的中年男人生活的真实写照啊!文老爹老脸一红,忙弯腰将裤管放下来,结果不但没遮住那露出脚趾的布鞋,那大大的裤管空荡荡的,像秋风中的黄叶。飞舞得厉害。 不捯饬还看得过去,一捯饬就四不像了。文老爹也干脆,重新将裤管挽了起来,背着双手,一副大老爷模样,昂首挺胸的就走了进去。 相比于李家屯,文家村虽然离镇子近,但到镇上也午时已过,云客楼前的闹剧早就散场。好歹这事在最近镇上闹得沸沸扬扬,文老爹很容易就打听到李强所在的医馆。 同仁医馆。 帘子掀开的时候。文氏正在喝李聪刚送来的汤,一见文老爹面上就是一喜,当即搁下碗站起来,欣喜的喊了一声爹。 文老爹双手背在身后嗯了一声,跟引他进来的小伙计道过谢。看着小伙计走了出去,转过身对着文氏顿时面色一改:“李强怎么样了,咋还不醒,大夫咋说的,不行咱就换家医馆。” 文氏赶紧拉他坐下。其实文老爹心里没啥,就是嗓门大,说话直,原本是好意,一出口就得罪了一大帮人。知道他性格的还好,笑笑也就算了,不熟悉的人还真以为他难相处。奔五十的人了,还是个啥话都藏不住的人,大大咧咧的,在别人的地盘说话也不知道收敛点。你说这话传到大夫耳朵里又该让大夫怎么想。就因为李强昨夜未醒,她把人家大夫从被窝里闹起来好多次,也不见大夫抱怨。现在这么好脾气的大夫还有几个,强哥现在没事了,全归功于大夫肯出力。 “没事怎么不醒,你当你爹我是三岁小孩儿呢,哄哄就开心了?”文老爹吹胡子瞪眼的问道。 “大夫说了,强哥是流血过多,有些虚弱,要多休息。刚才他才给强哥把过脉,强哥也就几个时辰会醒的。” 文老爹还是不满,想起狗剩说的事更是不依不饶:“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家是怎么回事,也没人给我送个信儿,是不想认这门亲家了是吧。我还没死呢就瞒着我,要是李强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不得让你陪葬?你又没个兄弟帮衬,你不说,爹怎么能及时给你撑腰?你爹我也不是泥捏的人,你说你委委屈屈做啥?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李强没了,我立马让你改嫁。我可不管你那好面子的婆婆,老大走了还抓着人家媳妇不放,想把大房的门户撑起来,也不想想人都没了还要那些虚名做什么?你自个儿过得舒坦才是,管旁人怎么看你,你又不看人家的脸色吃饭,把腰杆给我挺起来。” “爹,你说到哪里去了,根本没有的事儿被你这么一顿瞎吼,好像还真真的一样,强哥现在不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嘛。你看那汤,还是老五刚送来的。说好的今天家里碾麦子,人都找好了,总不能推了吧。大家都在趁这几天老天爷放晴,想把麦子晒干回仓,抢工抢时的,偏偏我们这房一下子去掉两个人手,忙都忙不过来,娘也没忘记我们,还让人给我们送饭,咋在你口里就是那样的人了?”文氏知道自打娘不声不响的离开后,怕那些风言风语刺到自己,从小到大对她护得紧。可也没想到随便一点事都能这么大反应,她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哪能跟做姑娘的时候比。所以听自家老爹这么随意的一说。文氏顿时有些苦笑不得。 文老爹的心里好受了些,可还是板着脸:“那我咋听说你跪到人家面前呢?李家的男人都死绝了吗,要你个女人出头?” “是我自己去的。”文氏摆手:“娘他们不知道。她们已经给强哥讨过公道了,但她们是一回事。我这个做妻子的讨公道又是另一回事。相公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娘子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岂不是让人寒心?” “那也用不着下跪啊。”虽然心疼文氏,但人家是为丈夫出头也没什么错。但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到底还是觉得女儿有些委屈。 文氏混不在意的摇头,小心翼翼的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讨回来的药钱。” 文老爹不曾见过银票。但也知道有大小额之分,既然李强没事,人家怎么可能当冤大头似的赔你多少银子,听说药钱还已经垫付了。但见女儿这么小心,还是捧场的问了一句:“这是多少?” 文氏深深犀利一口气:“一百两。” “一百两?!”文老爹惊得站了起来:“对方是傻子吗?” *** “当真是一百两?”李武有些不相信,又问了一遍。 小伙计点点头,在场好多人都看到了,还都说您弟媳真敢开口。不过对方给了银票,还立了字据按了手印呢。 李武挥手让小伙计出去,自言自语道:“我还真小看了我这个三弟妹。果然豁得出去。” 放得下面子,赢得了里子,还落了个褒贬不一的评价,这是做大事的料啊。 李武吃惊并不是因为一百两银子,他这些年掌柜也不是白当的,哪能没捞点油水。不过他都是以李聪的名义存在各个钱庄的。也没告诉余氏,怕那不长心的一天就嚷得到处都是。他这也是为了将来做两手准备,谁都有个万一呢。若不是他这些年捞了点油水,这一百两也足以让他心动,要知道有些人家辛苦一年也未必有三两银子。搁在平时他是不会关注太多的。偏偏又是这个时候,三弟没醒。而且文氏就是去讨钱也没找他帮忙,事后又直接去了钱庄。一个人去,一个人得。她是担心自己说出去后银子全部上交给娘,她就捞不着一分还是...... 不会,今天事情闹得这么大。要说看热闹里面的没几个李家屯的人那世界还真是巧了。 “她要是真的为我三弟就好,要不是......”李武的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了。 荆浩打马跑出了好远才勒了马缰,长出一口气,等着东方白从后面跟上来。东方白赶了上来,两人并驾齐驱。东方白率先说道:“你还真是,说好的不理会就是了,你偏要讲个明白。得,理你站住了,钱也出去了,人家一要银子你都没还价,人家这会儿正在你背后说你是个傻帽呢。” “那是事实。”荆浩闷闷的来了一句。 东方白闭嘴了,你自己想找罪受,碍着他这个旁人什么事。 “小白,这次回去后我想去投军。” “被白骗了一百两就气糊涂了吧,现在天下太平的,好好的将军府嫡子不当,你投什么军?”东方白被荆浩的话震惊了一把,也不理会荆浩叫他“小白”的事情了,讶声道:“再说了你老娘会舍得你去吃那苦头吗?” 荆浩的亲娘也是个爱舞刀弄枪的主儿,在战场上受了伤,三十多岁才生了荆浩这么个孩子,平时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哪舍得让他再去吃那苦。荆浩的老娘那叫个护犊子啊,虽然不会把荆浩教坏,但也几乎是有求必应,有错都是对方的。这也成就了荆浩霸王的个性,为此荆浩他老爹为此不知道给荆浩擦了多少回屁股,还好长大些就懂事了。 “而且,你走了,京城双霸不就得散伙了吗?” “铺垫了那么多,这才是你想说的吧。”荆浩白了东方白一眼:“你还真对得起你的名字。” 东方白高昂着下巴:“一介莽夫也懂得用言辞伤人了?” 荆浩默然看着远处的青葱,道:“我何尝不知那妇人是想要点银子补贴家用,可我还是给了。我现在看着风光,可没有一点是抓在我手里的。那妇人走后我就在想,若我没有将军府嫡子这层身份呢,是不是某天也要为了生存沦落到为银子下跪,哄骗的地步?呵,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你又要笑我杞人忧天了,将军府里是只有我一个嫡子,但不只我一个儿子。”荆浩轻拍了下马屁股,让胯下正贪吃青草的马儿又小跑起来,“一百两买个醒悟,值!” 第八十九章 为何 “我的个乖乖,一百两啊。”文老爹咽了口口水,捂着胸口坐下来,又严肃道:“好久不见你胆子倒是大了,居然敢一个人就去了,也不怕人家揍你一顿?” “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文氏有些不以为意的笑道。 文老爹看到自家女儿那样子,也知道现在他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不说女儿了,就是他现在心也不平静。一百两啊,真真的一百两啊,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就这么顺利的到手了?文老爹想到什么,急急道:“你找人看过没有,千万别被人唬住了。” 豁出去面子最后得了张假银票,那可真是里子面子全没了。 “爹你就放心吧,我去钱庄问过,是真的,还是全国通兑的。”文氏也不是傻子,她不懂还不知道找人问吗?不过她也想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方也不敢耍什么花招,事后闹起来,还是他们没面子。 文老爹松了口气,但随即眉头又皱起来了,到底是年长,看事情看得长远些。想来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一百两的人,肯定来头不小,碍于面子不敢耍花枪,但事后打击报复就糟糕了。还有一层,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亲家母又先跟人家约定过,女儿这么做算是违信,既扫了她婆婆的面子,外面的风评也不一定好。 文氏却还没察觉自家老爹的担心,仍在说道:“爹,你是没看到那两个人周身的打扮,贵气逼人啊。我一开口要一百两,人家二话没说就给了银子。看来还是我心太软了,这点银子人家有钱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早知道就多要点了。” 一百两就够多了。你还想贪?但还是险啊,有钱人又有几个不纨绔的,要是不给钱反而挨顿揍。到底是心疼女儿甚过银子,文老爹叹道:“你又何必为了几个钱把自己放到那么危险的位置呢,爹记得你不是这种疼贪财不顾命的人啊。”他的女儿他明白,若真是要银钱的。当年又怎么会从那么多求亲的人里选中李强这个憨直的穷小子,里面比他家境好的多得去了,也不见她动摇一下。现在两人最大的孩子都快十岁了,反而计较其银两了么? 文氏眼里的炙热散了,小心将银票对折,贴身放好。身子坐正,双手平放在大腿上,跟文老爹说了前天晚上发生的事。 “你是说李强是为了大山入学的事愁得没法子,才想到故意被撞,讹点银子给大山念书?”文老爹细想了片刻得出这么一个推论。话一出口却把他自己都吓着了,扭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李强,咬牙低声喝道:“这个傻子,真是疯魔了。” 虽说文老爹对穷巴巴的李强看不上眼,但心里还是挺喜欢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加上李强跟他性子差不多。又很孝顺他,除了话少穷点,他还真挑不出毛病。先前他说什么李强过世就立马让女儿改嫁之类的话,就是担心自己女儿会吃亏。 要钱不要命,不是疯魔了,正常的有几个干得除这种事?命都没了再多的钱你也享受不到,真是叫大山用他爹拿命换来的钱读书,大山也做不出来。这混小子,做出这番举动前就没考虑到他还有三个孩子吗,孩子失去爹的庇护。又怎么可能平安长大?! “是你瞎想的吧。”稍微冷静下来,文老爹还是有些不相信,他的女婿怎么这点抗压力都没有?那他还能指望李强什么,自家女儿的未来根本就没个盼头,还得提心吊胆的担心李强的安全。不如早些离开呢。 文老爹是不会觉得大山想念书有什么不对的。本来也就是,现在不是从前,孩子七八个,父母要将孩子不饿死不被冻死的抚养成人都很困难,哪还有什么钱去供孩子念书做官。大山想念书,出人头地,那是大山知道上进,他这个当爹的就是咬牙也要支持啊,苦一时,甜的是一辈子,短见,真是短见!文老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想着,要是李强现在清醒,他还真想给李强一烟斗。 文氏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握了起来,表情有些痛苦,又有些后怕,眼眶瞬间就红了,哽咽道:“我也希望不是,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我不这么想。” 文老爹想起刚才话里大部分是她逼李强的情形,一丝的沉默。文氏的细说里。憔悴而又。 半晌文老爹才动了动嘴唇:“有时候,有钱也不一定是好事。” 听自家老爹这么一说,文氏便明白他爹已经不再生气了,到底是亲生爹娘才更心疼自己。她也明白老爹的意思,李家兄弟这么多,哪有可能没一个不眼馋的?偏头吸了吸鼻子,瓮声道:“但现在看来,是好事。” 接着,屋子里一阵沉默,谁也没发现李强的手指动了动。 *** 何氏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李邱氏扛着铁耙走远,这都几波了,都过来问问李强的伤,又感叹她有个争气的好儿媳妇。这都什么跟什么,她知道李强被撞的事情瞒不住,也没打算瞒,所以屯子里有人知道她并不觉得意外。可这一个个过来夸她媳妇又是咋回事?她两个媳妇在家里,一个在镇上安胎,一个在陪护老三,是谁又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事情了?直到有个人直接跑来问她三儿媳妇孝敬她多少,她才明白是文氏又闹出了事。但她也不能拉住人家的袖子问个清楚,那不是正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何氏嘴里打着哈哈,是满肚子的疑问需要人解答。想到今儿去过镇上送饭的李聪,赶紧丢下手中的活儿,去地里问个明白。 “哟,你说老三媳妇是不是跑去哭闹要钱了?肯定是想瞒下来揣自己兜里,难怪娘脸色不好的走了呢。”余氏用肩膀撞了撞杨柳,一副分享八卦的样子。 杨柳无语,是该夸余氏大条呢还是到更年期了,一会儿跟她水火不容,恨不得说一句话就剜掉她身上一块肉似的,一会儿呢又一副好姐妹的模样,还凑过来咬耳朵说八卦。 还没等杨柳开口,余氏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人正是她一直看不顺眼的杨柳,顿时八卦盎然的表情一收,高昂着下巴一偏头,重重的哼了一声,双手拿着扫把气势十足的走开了。 都一把年纪的大婶了,打哪学来的这傲娇的臭毛病?杨柳心中腹诽,却不想牛尾巴甩到了她的脸上,赤裸裸的来了个打脸。杨柳顿时杀气腾腾的看着隔壁一碾行上离她几步远的老黄牛。 “扑哧”一声,有人小声的笑了出来。杨柳转头,顿时看见正用手捂着嘴笑的小何氏。注意到杨柳在看她,还不好意思的冲杨柳摆摆手。杨柳无趣的转头,眯眼看着前面的老黄牛,想着怎么收拾这畜生一顿。 *** 李聪一边割着麦杆,一边叮嘱大山看好弟弟,不要让他偷溜去玩水。小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的,头一次没跟爹娘和哥哥姐姐睡一个炕上,还觉得和奶奶睡在一起很新鲜,压根就忘记昨天看着他爹哭得稀里哗啦的。这会儿正饶有兴趣的玩着大山用野草给他编的蚱蜢。 “五叔,我看着呢。”大山应了一声:“五叔,太阳太晒了,你也过来歇会儿吧。” “五叔不累。”李聪拨空看了眼大山:“注意点,别往太阳底下跑。” 小孩子肉嫩,晒黑可不好白转来,他可记着杨柳说他太黑,跟大块柴烧过似的。 这比喻真俗!他瞄了一眼肌肉凸起的手臂,上面渗着汗,在阳光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哼,男人最有看头的是力量,不是脸蛋。可惜这世上以貌取人的人太多了,李聪有些遗憾的摇头,居然连妻子都没注意到他的魅力。 正弯腰捆麦秆的李聪听到何氏叫了一声,“老五。” 李聪应了一声,放开手中的草结,撩起搭在脖子上的帕子擦了把汗,边走边问道:“娘,你咋来了,有啥事?” 何氏侧了侧身子,招手让李聪也站到树荫下,问道:“你今天去镇上听到啥没有,关于你三哥的。” 李聪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没啥啊,咋了,是不是有人乱传什么闲话?”他赶着回家干活,哪注意镇子上的人说了些什么,他也不是那爱凑热闹的人,就算今天有什么八卦消息他也不会在意。再说他待的时间也不长,问了几句李强的情况,放下篮子就走了。家里现下就他一个男劳动力,他不抓点紧,累得可是全家人。 只听这一句,何氏就知道她这话白问了。原本是看李聪脚程快,送了饭回来还能抓紧时间多做点活儿。却不想以老五的性子,怎么可能去探听八卦传闻什么的,倒是她一时想岔了。 大山牵着铁柱走到两人面前,乖乖的叫了一声奶奶。何氏笑着点头,又叮嘱他们不要乱跑,乖乖听五叔的话就又转了回去。事情没问出来,活儿也不能耽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顾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ps: 取名有限,抱歉抱歉 第九十章 改良 90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杨柳看着李聪被晒得脱了层皮的背,用细棉布沾了猪油轻轻的涂抹,一边翻了个白眼说道。这傻小子,照这架势就是他豁出命,也得十多天才割得完家里所有的地,那时候怕是全屯子的人家都种上秧苗了。累了一天也晒了一天,居然没想其他,还念叨着明天早起再去多割一些,真是......缺心眼。 看李聪晒得有些发红的皮肤,杨柳又气又急,李聪的皮肤黑,能看得出泛红就知道晒伤有多严重了。中午大家都午歇一会儿,就他一副“李聪很忙”的模样,吃过饭就又下地了。这会儿就知道难受了,她也没有过晒伤的经验,反正现下能滋润皮肤就行,她立即就想到了猪油,连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急智。 “急什么呀,娘不是说割一点留作引火柴就是了吗?你不是平时最听娘的话吗,怎么现在又不听了?”她这几天防护措施做了这么多都晒黑了,更何况是赤膊上场的李聪,再照这样发展下去,先不论他身体承不承受得住,肯定是黑得能跟陈年的锅底比了。咦――杨柳拍飞脑中恐怖的想象。地里没有一点遮荫的地方,人累倒了怎么办?中暑了怎么办,反倒得不偿失。 李聪咧了咧嘴角,太阳底下晒着还没什么感觉,洗了澡就感觉背上火辣辣的疼,就算杨柳的动作已经很轻了,还是不免觉得疼。这疼可比直接挨上一刀难受多了。挨了一刀你还能哼哼几声,这样喊出来也会好受些,你说晒伤了你也哼哼,别人怎么看你?李聪趁杨柳沾猪油的空当答道:“我不是想多收一点嘛。自己地里就有,干嘛劳神再受那个累去割茅草。这屋顶也要翻,点火也要用,麦秸杆不会没地方使的。” 那按这样说,啥都有用,关键是你能把啥都划拉到自己口袋吗?连几根草都这么宝贝。真是抠酸到家了。 李聪又一件一件细数家里的事:“明天小麦进了仓,后天家里要耕田,接下来插秧灌肥......” 听李聪越说越细,杨柳的脸色也越来跃难看,将手中的棉布扔到李聪的背上吼道:“又不止你一个儿子!”家里的粮食都有份吃,都是每月上交一百文,凭什么就得李聪不上山不打猎的在家干活。别人的都是有正经事做,耽搁两天就不成,他打猎就可以缓缓,因为不是正经事?他如今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她杨柳就不需要养活了?虽说养家糊口不只是男人的事,男主外女主内也不一定适应于每个家庭,但主流还是男人养家的,难道她出去抛头露面的赚钱李聪就有面子了?而且你看看人都晒成什么样了,说得好听是兄友弟恭,依她看就是觉得李聪顾家才方便占便宜。 “娘子......”李聪扭头捡起吊在炕沿上的棉布。捏在受伤有些为难的喊了一声。 看李聪那表情杨柳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哥哥们都有正经差事耽误不得,他在家就多担当点,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云云的,怎么就听不出她的心疼呢?是,你为了大家牺牲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时间,落了几句感谢的话,人家却在这段时间赚钱进了他们自个儿的腰包。李聪可能是真的习惯了,但杨柳做不到不计较,除了每房每月上交一百文。都是各自赚了各自用,这就相当于分家了,又何必还要把田产归置在一起,又每房出工不均呢?杨柳越想越气愤,屁股一转。将腿往炕上一放,大力的扯过被子抖开,侧身背对着李聪躺了下来,干巴巴的吐出两个字:“睡觉!” 怎么就又生气了呢?李聪摸了摸脑袋,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免得多说多错,在他不晓得的时候得罪得更狠。哎,女人就是心眼小,不过就是多做点事情,计较那么多干嘛,老话不是说吃亏是福吗?娘子睡了也自然没人帮着擦背了。不过用猪油擦背也的确太奢侈了些,娘明天发现了罐子里少了油还不知道得怎么骂呢。 但现在背上确实舒服多了,也没火辣辣的感觉了,凉凉的很舒服,到底是贵有贵的理由啊。李聪偏头一口吹熄了蜡烛,又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被子,见杨柳没反对,麻溜的钻进被窝。 杨柳正在气头上,偏偏某些人还不知道哄哄,她只得握拳砸了砸枕头自个儿生闷气。天热,她扯被子只盖了腹部,李聪一进被窝就好像来了一个炭火正旺的火炉,她躲,身后的人又不知趣的撵了上来。杨柳又不想说话,看到马上就要碰到墙了,杨柳愤然转身,一个拳头顶在李聪的下巴上,砸了他个猝不及防。 *** 李聪打着哈欠,肩上搭着洗脸帕子走了出来。边走还边伸了一个懒腰,耳边忽然响起几下怪异的声音,他睁着一只眼看了看,却看到杨柳正戴着自制的手套笨拙的削树枝。今早他起来的时候,一摸杨柳睡过的地方都凉了,还以为她是做早饭去了,哪想到她在这里搞小孩子玩意儿。李聪耸耸肩,正要转身洗脸却看到看杨柳往下刮树皮的时候用力过猛,柴刀差点落到她脚上,幸好她及时往后躲开一步。李聪的眼皮就是一跳,也没多想的顿时上前抢过杨柳手中的柴刀,说道:“小心伤到你,要怎么做你说,我来。” 杨柳也没客气,原本以为都是刀,菜刀她使得顺利,柴刀也差不到哪里去,结果一上手才知道没那么简单。昨晚气归气,一觉睡醒生活还得继续,至于能不能把李聪调教成她心里的完美丈夫,哎,徐徐图之吧。时间紧,任务重,在人力为主要劳动力的古代。无法就只能在工具上下工夫了。她看了看割麦杆使的刀,是锯齿镰刀,割麦穗的时候用到的,使用很普遍但效率不高。割麦秸秆的时候还要弯腰。一天下来腰也受罪。在杂物间她发现了一种弯刀,是一种砍灌木荆棘等小型树种的柴刀,刀口平滑没有锯齿,像一个问号,刀柄处塞了一截木棍,心头就有了主意。费力掰了一截两个大拇指粗细的新杨槐树枝。将表皮剥掉,打磨一下,以不扎手为准。一头削尖,以能刚插进为准。再钉一颗铁钉,一头扎进树枝里,露出来的部分敲弯扣住刀柄。又怕用着用着就歪掉,她找了截烂布撕成一条条的,在刀柄和树枝接头处紧紧的缠了几圈。 李聪这会儿也看出点门道,脸上有些喜色:“娘子你这是......” 杨柳点头:“给你割麦秸秆用的。”杨柳拿在手里做了下示范,又向左右甩了甩。确定刀不会随着使用乱转,便将递给了李聪。 李聪也比划了两下,要是在条件允许他还真想立马就试试,有了这截树枝,既不用弯腰速度也快,只要注意点。捆的时候也不费事。像个孩子似的有些兴奋的在手中抡了几个圈,李聪问道:“娘子你怎么想到的,真是太聪明了。” 杨柳取掉手套,淡淡的丢下一句:“还是先洗脸吧,我都看到你眼里的眼屎了。” *** 由于时间原因,昨天只粗粗筛了一遍,过掉了一些大的麦穗壳和麦秆,今天还要用细竹塞再过一遍,晒过之后再装进麻袋入仓。何氏提着竹篮子让几个儿媳将麦子晒出来,自己去镇上看受伤的李强和怀孕的杜氏。 杨柳自认转呼拉圈还有两下子。可手里拿着个竹晒就转不圆了,只得端着筛子僵硬着手臂这么一前一后的来回晃,惹得晒场周围的人一个个直发笑。 “哎哟,我的好妹子哎,可不是这么晒的。你看着我怎么做的。”一个嫂子终于忍不住了,主动走上前手把手的教杨柳怎么将竹筛转圆。两手一前一后的抓着竹筛对立的两弧边,顺顺时针的晃圈。 “对,就这样,慢慢来。”那妇人边说边轻轻松开了手。 杨柳刚才在一旁瞧得真真的,别人筛麦子的时候都只是胳膊动,上半身轻微晃动。而到她手里,想把筛子转圆了就有点难了,因为她忍不住屁股也要跟着一起转才行。 这下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一阵哄笑。杨柳臊红了脸,撂挑子不干了。 余氏在旁边看够了笑话,又道:“哎,五弟妹,娘临走前可是说这活儿是咱们三妯娌的,你现在撂挑子可不行。” “我负责割完所有的麦杆行了吧。”杨柳怎么也不愿在这里闹笑话了。 “行啊,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家里要耕田了,那就辛苦你和五弟了。”在割麦子的时候水就灌进了田里,照现在家里的情况,是得等到耕田的时候再一起去割麦杆,到时候又是个苦差事。想捡便宜也不成,大大小小十几块地,就是想一把火烧了也得有人看着,免得祸害了隔壁的田,再者还要留些引火呢。田里干活又没点遮荫的地方,可比这个更难受。现在有人主动请缨,余氏还巴不得呢。 杨柳将草帽一抬,扭头就走了。家里只那么一把弯刀,自然不可能再做出早上的长柄弯刀来割麦秆。杨柳回家拿了把锯齿镰刀,就去找李聪。 没想到刚到田头就收获了很多赞许。,一些乡亲刚试过李聪手里的改良割麦秆的倒,不用弯腰,速度快,人也轻松,好多人都效仿了起来。 人群渐渐散开,李聪将自己捆好的麦秆背了回去。杨柳则割掉田埂四周大约一米多宽的麦杆,当隔离带,又选了些自己瞧得上眼的割了放在空地处。然后挽了几把枯草点燃放到未曾收割的麦秆地里,火就燃了起来。有隔离带也不用担心火势蔓延。杨柳拍拍手,站在树荫下等李聪来后外前往下一块地。 等李聪背了麦秆回来一看,嘴角直抽搐,跟娘子一比,他昨天累死累活的割出一亩多地算什么。速度快是快了,但他还要翻屋顶啊,一把火烧掉他翻屋顶的时候用什么。杨柳看到李聪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指了指田里她挑出来的长得帅的麦杆以示安慰。李聪僵硬着点了点头,心道,就这点,只够中午炕点馍馍,还不能炕多了。 也是,以杨柳走完几垄菜地才挑出一把看得上的菜叶的眼光,你就知道她到底挑了几根出来。大概也就是飞舞了镰刀,意思意思了一下吧。 第九十一长 情敌 何氏从杜家大门走出来,脸上的笑意已随着身后的关门声完全收敛,面无表情的走下台阶,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婆婆,你不知道三嫂跪在云客楼前说得那些话,我都不好意思重复。” “听三嫂话里的意思好像三哥必死无疑......” “她和几个孩子无所依靠,家里的人也靠不住,以后的日子必将艰难。” “我作为弟妹的貌似不该说这话,但三嫂可真是人穷胆大,一张口就要了一百两,也不担心人家事后报复。原本和婆婆已经谈好的,又被三嫂出尔反尔饭逼着给了钱,面子上哪过得去,再说了,有钱人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我们和二哥都在镇上呢,也没开口让我们帮忙,得了银票她转身就去了钱庄,这是在为她自个儿想后路了吗?” “我们也不眼馋那一百两,前些日子二哥跟我们说了三哥家的大山想念书又苦于银钱不够,我们当即就拿出了银子支持,并不要求归还。可你看三嫂,一个妇道人家哪来的这么大胆子独身前去为三哥讨公道,是说李家无人吗?你都不知道那些来店里的客人明里暗里的讽刺的话有多难听,这不是剜我们的心吗?” “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婆婆就在我们家吃顿饭再走吧,我最近嘴巴很叼,吃得清淡,倒是难为婆婆陪我受罪了。” 何氏深吸一口气,不再想杜氏那些话,右手紧紧的捏着挎在左手臂弯处的篮子的把上。进门坐了好大会儿冷板凳。泡的茶也是用的凉水,她话没说几句,反倒听到了一串不大好听的话,现在就是山珍海味摆在他面前由着她吃她也吃不下。虽然她本意是有探听老三媳妇又做了什么事。但杜氏这番揣测实在让她高兴不起来。 原本打算给杜氏补身子的鸡蛋也一个不少的待在篮子里,当然这回是杜氏用了一个比较孝顺的理由――家里攒点鸡蛋也不容易,我们不能回家帮忙,就留给婆婆补充营养。何氏哪知道人家是根本不屑她的东西,上回李聪成亲时候让提回来的鸡蛋和面粉,等李家人看不见得时候就被杜氏连着篮子扔出了车外。她有钱又什么买不到?还稀罕那点东西? 作为娶夫的一方,杜氏本来就有些傲气,加上当年李壮的爹拒绝让李壮入赘,这让她心里存着一份怨怼,原本的欣赏都化作了怒气,虽然最终李壮还是当了倒插门女婿,但能跟第一次说起入赘这事的心情一样吗? 她将下巴一扬,吩咐小丫鬟道:“去,将那套茶杯给我扔了,把那张椅子给我仔仔细细的刷上三遍。再熏上香。” 小丫鬟道了声是,端走了茶杯,接着从门外进来两个小丫鬟抬着的椅子上出去了。 “扶我回房。”杜氏抬起右手。 心腹丫鬟微微屈膝,扶着杜氏的右手,助其起身,身后却有人来禀报。 “小姐。姑爷回来了。” 杜氏脚步一顿,微微转头,有些不满的蹙眉。 “是谁通知姑爷的?自个儿下去领二十大板。”一旁的心腹丫鬟赶忙喝道。她跟杜氏的年份最长,也最懂杜氏的心意。若是可以,小姐还巴不得跟李家断得干干净净,一点关系都无才好呢。每次看到李家的人小姐心里都不舒服,碍于孝道没出口赶人就不错了,至于穷亲戚打秋风,完全就是不可能的,小姐也决计不让。还好李家人没那么不知趣。 李壮兴匆匆的迈进了外院,后面跟着通风报信的小厮福贵,拦着一个洒扫丫头就问道:“老夫人现在可是在跟夫人讲话?” 杜母早亡,李壮口里的老夫人自然是指何氏了。小丫头进杜家还不到一年,但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姑爷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说是主子还不如大管家体面。还老夫人,不就是个乡下老太婆?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吐出两个字:“走了。” “你什么态度,怎么跟老爷说话呢,信不信赏你一顿板子。”福贵立即跳出来喝道。 洒扫丫头一副你是白痴的神情看着福贵,傲慢的开口:“福贵,我知道你想在姑爷面前露脸,但我劝你还是睁大眼睛,别拍错了马屁。眼前这位可是姑爷,不是什么老爷。若是称呼不改过来,等你稀里糊涂的挨了板子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姑爷,本质上就是外人,老爷,就是一家的主人,在杜家,李壮是主人吗? “让让,我还在扫地。”洒扫丫头嘴里提醒着注意,手上的扫把已经将剪枝剪掉的碎树叶扫到了李壮的脚上。 “大胆刁奴!”虽说好男不跟女斗,但洒扫丫头的举动实在是太过份了,简直就是欺主,福贵撩起袖子就要教训对方。 “果真是大胆刁奴!”背后传来大管家冷冷的一声喝斥。 福贵一听是大管家,立即扭头说道:“大管家,你来得正好,这个丫头......” 洒扫丫头赶忙行礼,有两个小厮立即走上前反绞着福贵的手臂将其押了下去,大管事还说道:“大胆福贵,挑唆姑爷,小姐有令,杖责二十,以示惩戒。” “我没有,我没有挑唆姑爷。”还蒙头蒙脑的福贵立即叫屈,又朝李壮求助:“姑爷,救我呀,姑爷,姑爷......” 一转弯,福贵的声音就听不见了,大管家冲李壮一抱拳也扭头去了后院,准备监刑。只余李壮一个人站在院子中,一只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 “何英芝!”背后有人在喊。 何氏毫无反应的继续向前,等到那人又喊了第二声,何氏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叫她的闺名,被人李何氏,何氏的叫了这么多年,乍一听到还真感觉陌生。三十多年了,还真是久违了。她转身,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之人,脑子迅速动起来,突然瞪大了眼睛,失声道:“张秀芝!” 何氏和张秀芝年轻的时候被称为何家村的“双芝”。不仅因为她们的名字中都带有一个芝字,更重要的是两人无论是家里田头,绣花织布都是一等一的能手。何氏是前村长的孙女,好面子又爱打抱不平,颇有些侠女情怀,张秀芝是落难到何家村的失怙女,温柔婉约,乖巧姝静,两人截然不同的性格也同样的惹人喜爱。虽然是一个村子的,但两人平时并无交集,只能算认识。但上天捉弄,两人还是偏偏纠缠到一起――张秀芝喜欢上李大海,李大海却请人跟何家提亲。仿佛不经意间,两人就成了情敌。等弄明白张秀芝为何两番三次的挑拨,何氏还跟李大海生了好一阵闷气。 何氏嫁人后就很少回村子,关于张秀芝的消息也听得少了。只是后来探亲她听到自家大哥提了一句,说是张秀芝的母亲去了过后,她跟着一个过路商人走了,从此再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这一别就是三十余年,再一见面已是物是人非,不对付的两人居然又碰上了。 何氏打量着眼前这个福贵逼人的妇人,肤白细腰,双掌交握在腹部,端的是高贵舒雅。若不是眼角浅浅的细纹,看上去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妇。两只手上各带着几个金戒指,身后一溜仆人,俨然大户人家的太太出行。但这一身富贵的行头落在何氏眼里没多大反应,反而看到了当年婉约江南女子的影子。 张秀芝也没闲着打量何氏,绾着圆髻,头上插着一只银簪子,皮肤晒得有些黑,也已经松弛,比她身边的管事妈妈还要苍老。她提着篮子站在那里,眼神波澜不惊,脸上既无惊喜也无意外,张秀芝仿佛有看到了当年傲气的村长孙女的模样。于是,她咧了咧嘴角。 表面风光但实际上她过得并不是很好,寡母走后,她生活为艰,跟着过路的晋商做了他家第五房小妾。起初,两人也是甜蜜恩爱了一阵,然而很快她就被其他几房小妾或大或小的阴谋整得苦不堪言。当着那商人的面其他几个小妾不敢使什么花招,背地里让她吃尽了苦头,所以她一直隐忍,以为只要怀上了身子就能翻身。当她如愿的怀上了孩子,高兴没多久又迎进了第六房小妾。在一个个孤枕难免的日子后,她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商人的正妻也是富家之女,已有两子一女,地位牢牢稳固,小妾也是有经商往来的人户送来的,庶子庶女也有四五个,就她毫无背景。这样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多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男人靠不住,她就开始考虑自己的出路。后院是女人的天下,那么她唯一的出路就是抱紧正妻的大腿。她也是狠绝的人,拿定主意后当着正妻的面喝下了绝子汤,这才换来了今天看似荣华的生活。 前不久,商人病逝了,家里为争家产顿时乱成一团,她无子无女也自然没什么好争的,求了夫人归乡。送了一千两的仪程,准许她将自己屋子的东西带走,还有伺候他的仆人也一并给了她,这才有如今的一副富太太返乡的样子。 “没想到我回到家乡后第一个遇见的熟人居然是你。”张秀芝似是感叹又似怀念,盯着何氏的眼睛道:“大海的墓地在哪里,我想去祭拜一下。” 第九十二章 问对 92 若不是时间场合不对,何氏真想走上去啪啪的就朝张秀芝脸上甩上两巴掌。李大海是她的男人,你一脸怀念是怎么回事,你都嫁给别人了还对别人的男人念念不忘,还要不要脸了? 对何氏脸上的怒气。张秀芝似乎无所察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当年她着急下山,途中不小心崴脚,正碰见追猎物过了山头的李大海两兄弟,那时候她一眼就看中了李大海。高大魁梧,五官硬朗,这才是真男人。尤其是硬朗中海带有一点小小的憨笨,更让她觉得欢喜。他给她揉脚,又红着脸把她背到山下,再看着她进了村子,这不是喜欢是什么?这冤家,她都告诉他她叫张秀芝了,怎么还会去求娶何英芝呢?难道是听错了?每每想到这里她是既怨又气,既甜蜜又心酸。 回忆完毕,张秀芝从哪些酸甜泡泡中清醒过来,视野里已经不见何氏的踪迹了,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嗯?人喃?” “夫人,她已经走了。”身后一个管事妈妈答道。她们是亲眼看着何氏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但没有张秀芝的事先吩咐,他们也没出口阻拦。 “我当然知道人走了...”她又不是瞎子,还看不出何英芝走了吗?真是蠢笨如猪,沟通起来都很麻烦。不过她也明白,虽然当年她对夫人表了衷心,但夫人根本就把她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放到她身边的奴才要么木讷要么就是心向着夫人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有人告到夫人那里去。这么多年她没有一个心腹。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配合着夫人演着一出出戏,就是这样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才能特别安夫人的心。好在她现在已经熬出来了,又活过来了,也是夫人了。这些用着不顺手的奴才可以全部换掉。这何英芝也不是个好东西,好歹同乡一场,不要求你表现得多熟络,也不用冷淡的比路人还不如吧。张秀芝恨恨的一甩袖子,一行人就到云客楼歇脚了。过了这么些年富人家的生活,张秀芝肯定不可能再窝到村子里当个土财主。一边着人去买房买铺子,一边探听何家的消息。 当年她傍着当家夫人站稳了脚,偶尔想起年轻时候那段青涩的初恋,想起那人心里有怨更多的却还是怀念,便偷偷使银子打探,没想到得到大海过世的消息。 *** 去到同仁医馆的时候,李强已经醒了。除了不大能动之外,精神头瞧着还好,两口子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说这话,主要是文氏在说。李强偶尔嗯啊几声表示在听。何氏将帘子先开一条小缝,将文氏脸上的喜色瞧了个十足十,不像作伪。何氏心里松了口气,这才咳了一声,大幅度的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娘。”听见动静的两人几乎同时叫道。文氏忙站起身子让座,接过何氏手中的篮子。 “瞧着气色倒是好多了。”何氏笑着坐下来。 “是啊。大夫说除了手脚有些骨折出血外,头部只是有些轻微震荡,脑内没有淤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文氏将篮子放在桌上,一边笑着替李强答道。 “那还真是得感谢菩萨。”何氏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这才又问道:“啥时候醒的,头晕不晕?想不想吃点什么?” “昨晚上醒的,头不晕,刚吃过不久。肚子还不饿呢。”李强看着何氏道:“原本想等中午五弟过来送饭的时候再把我醒了的口信带回去的,没想到娘您就来了。” 何氏佯怒道:“你没事就好,刚刚才醒别惦记太多事情,这个时候不要你那么懂事。” 文氏倒了一碗水过来,何氏伸手接过没喝。对文氏道:“也辛苦你了,这两晚都睡不好,现在老三这儿我看着,你去歇歇,补个觉吧。” 文氏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想来李强受伤不醒的这段时间她也并不好过。 “娘,我不累,强哥睡觉的时候我也在旁边眯了会儿,精神头足着呢,一点也不累。” “年轻人哪能没瞌睡,趴着睡觉也不舒服。身体还受得住不?不然我叫老五来替你一个晚上。”虽然男子不如女子细心,但她总不能让李强的嫂嫂弟媳来替吧,根本不像话嘛。也只是一个晚上,李强也醒了,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儿。晚间照看病人也挺累的,要是一直有文氏当值,这事儿传出来还会说他老李家不会做人,就使唤儿媳妇。 “不用,真不用。”文氏连连摆手,在这个当口,何氏提出这话她也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但男人下手总是没轻没重的,也不及女人心细,她总是有些不放心。再者她又是李强的妻子,照顾丈夫也是应该的,也不会有身份上的不方便。 何氏也不勉强,点头道:“那就委屈你了,篮子里有几个鸡蛋你送些给大夫和伙计,让他们中午添个菜,这两天也麻烦人家细心照顾了。过些日子家里磨了新面粉我再送些过来,算是答谢。再问他们方不方便,借小厨房蒸一碗鸡蛋羹过来。” 文氏点头,提着篮子就准备出去。 “娘,我不想吃鸡蛋羹,我这会儿想吃今早上吃过的蒋记包子。”文氏临出去前,李强又哑着嗓子说了句。 “你等着,我去买。”文氏不疑有它,高兴的应了。早饭时李强只进了一点点食,现在主动要吃的,这是好现象,说明身体在好转。 “银子够不够,我这带着。”何氏作势要掏银子。 文氏连连摆手,脚上也没停的直接往外走:“够的够的。”先不说何氏是不是过来问那一百两银子的事情,前天何氏给了她几两碎银子还在呢。他们在镇上,每顿都是二哥派人送过来的。他们也根本不用饭钱,医药费也是人家垫付好了的,根本没什么花销。除了今早买了两个包子,她还一分没动呢。 等文氏走了出去。何氏抻了抻被角,问道:“累不累,要不要再眯一会儿?” “娘,我不累。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咱们母子还用得着藏着捏着的说话吗?”李强淡淡笑道。可能是受伤的缘故,李强发现他好像能更看懂人的心思。何氏说得让文氏补眠被拒时。李强发现了何氏眼底淡淡的焦急。既然有些话不方便当着自家娘子的面说,李强干脆借故支开文氏,好让母子两说说话。 “你是故意把……”何氏一开口就知道李强是故意把文氏支开的,也就没矫情,她本来只是来看看李强的,但在杜家听到那番话,她心里也有些疑问。不当面问个清楚她还是会整夜整夜乱想的,既然李强醒了,还不如找当事人问个明白。她把凳子朝李强挪了挪,“你要是累了就直接闭眼睡。不想回答娘也不勉强你。” 李强笑着点头:“娘你说。” 仿佛是为了看清李强的表情,何氏身子前倾,不错眼的看着李强,道:“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为了大山念书的事才故意往车上撞的?” 要不是他现在不能有太多的面部表情,李强真想大大的苦笑。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想他?他差点就没了小命,若说想讹钱这代价也太大了。他们兄弟几个都没念过书,不还是有人当了掌柜吗?事无绝对,谁又能拍着胸脯说他李强没有发迹的一天?儿子想念书,他这个当爹的就是辛苦一点,哪怕是做些自己过去不愿做的事情,也会帮儿子达成心愿。怎么都不会选这种蠢办法,一不小心就赔了命不说,万一遇到个穷凶疾恶的,死了也是白死。他怎么可能这么傻? “我不是。”最终,李强吐出三个字。 何氏算是一个开明的母亲,或者说护犊子更为恰当。只要是自家孩子说的,哪怕是谎言,她当面就是胡搅蛮缠都要为自家孩子撑腰。所以她只是要李强一句话。也没刨根究底,又问了第二个问题,“文氏要了一百两银子你知道吗?” 李强微微点头。 何氏这才放心了,文氏知道跟李强说就表明她并没有打算私吞或者有离开的念头,何氏自然也不会打那笔银子的主意。早在老大成亲的时候她就说过几个儿子成亲以后每房每月上交一百文的规矩,规矩就是规矩,不会因为某个人有了大钱就更改。却不想李强根本是在清醒过后,从文氏和文老爹谈话中得知的,文氏并没有亲口说出来。李强的一个点头就让何氏想岔了,不然也就不会出现后面许许多多的事了。 何氏不再问了,亲自去蒸了一碗鸡蛋羹,和李强分食了。 不多会儿,文氏带着一大包东西赶了回来。 “你回来得正好,我就回去了。”文氏撩帘子的时候何氏就站了起来。 文氏顾不得擦汗,忙道:“啊,娘你还没吃午饭呢,先吃点饭再回家吧。” “刚吃了碗鸡蛋羹,肚子不饿,趁太阳不是太大,正好回去。”何氏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文氏,“这两天忙,怕是没空给你们送饭,我带了点银子,你们想吃啥就在外面买点。” “我这儿还有呢。”文氏并不接。 “给你你就拿着吧,老三正是需要补身子的时候,别舍不得花钱。要吃什么酒给他买。”何氏将钱袋塞到文氏手里,又扭头对李强说道:“三儿,娘走了啊,别挂心家里和孩子,好好养伤,有我们呢。” “知道了,娘。” 见何氏真的要走,文氏连忙到医馆的小厨房里拿出篮子,把买的包子怡糖和一大刀肉全塞到何氏的篮子里,送何氏出去。不过刚到医馆门口就被何氏劝了回去,何氏接过篮子,快速的看了一眼,有给孩子吃的糖,有一大刀肉,家里孩子都顾到了。看文氏这番举动,何氏更是安了心,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柔软,柔声道:“你回去吧。” 文氏点头,却站在原地看何氏走远。 何氏走了两步,突然扭头说道:“对了,亲家公那里......” “我爹已经来过了,就是有些着急强哥的伤,说话有点……其实他这人就这样,心里没什么的。就是脾气不好,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您多担待点。” “也是我们做得不对,亲家公不怪罪就好。”何氏点点头,“行了,回吧。” 何氏挎着篮子走了,却不知道她身后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一闪而过。 ps: 是卡吗?我居然是从主站登进来的...... 第九十三章 二缺三人组 “大哥,啥时候动手啊。”负责监视的瘦高老三一看何氏出了镇子,立即抄小路跟老大老二汇合,抬手擦汗,压着嗓子问道。 “老...老三,你...你就...就是心...心急,大...大哥啥...啥时候动...手还要跟...跟咱们汇报。” “结巴,滚一边去,听你说句话我都尿急。”瘦高老三又是监视尾随,又是一路急跑,这会儿正热得慌,听结巴老二说一句话更是替他着急,一急就更热了。 “什么...结巴,我...我是你...你二哥。”被一刺激,结巴老二说话都利索多了。他瞪大了眼珠子,强调自己的身份:“叫二...二哥。” 瘦高老三轻哼一声,将脸转向一边,不搭理对方。他们是隔壁镇管辖范围内一个村子的几个痞子,没爹没娘,成天的偷鸡摸狗,使点小坏,就算村民们多有不满,却还是看在他们无父无母的份上没有多加追究。毕竟再怎么不好他们也是本村的人,丢的也只是些入口的东西,自己把财物看紧点,防着点就是了。三人境遇相似,臭味相投,就学话本里桃园三结义,按年纪分了大小。瘦高老三微黑,看起来面相成熟,实则是三人中最小的,这让他觉得憋屈。此后他们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走霉运的将村长巴结的一个官员的心腹的钱袋偷了,事发后被村长一怒除名赶了出来。三人像个乞丐一样跑到了盆地镇,又恰巧看到云客楼前的那一幕。暗暗长了个心眼,三人在同仁医馆附近转悠几天,摸清了底才决定下手。一百两啊,要知道村长的大儿子花了十两银子就娶了房漂亮的媳妇。那胸脯大得,那屁股翘得,皮肤嫩得跟能掐出一泡水似的,折十年寿他们也愿意啊。一百两落到他们三兄弟手里。一人分个几十两,够他们娶房漂亮媳妇,再买好几亩上等田了。一想到那神仙般的未来,他们红着眼眶握拳:“拼了!” 结巴老二嘴巴一张,还要不依不饶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四周动静的冬瓜老大挥手道:“别吵,先办正事。” 两人敛声,这时何氏已经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也不怪他们挑上何氏,镇上人多。他们不好朝文氏下手;昨天送饭的李聪。那个子块头看起来也是个硬茬子。不好对付。这时又老又弱的何氏自然是好对付的。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没有一丝风,路上行人也没见一个。文氏割的肉有四五斤重。加上包子糖块,提着沉甸甸的。何氏换了一只手。浑然不知她正朝危险逼近。 *** 一辆普通的马车里传出一个有些焦躁的男声,“你倒是快点啊。”还伴着嘭嘭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敲击木板。 “催什么催,没看见爷正赶着车吗?我说你怎么还不死心啊。”赶车的就是盆地镇最大八卦的主角之一的荆浩,那马车里的自然就是东方白了。 “我都大气的说要陪你回去了,你跟着我去李家屯看看小娘子又怎么了?且不论咱们从穿开裆裤起的友情,我可是才为你出了头,你为我做一丢丢的事情还抱怨,你羞不羞?” “我可没求着你陪我回去。”恢复过后的荆浩又成了无赖君。 东方白唰的一声挑开车帘,指着荆浩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是不是,好你个荆浩,我今天总算看清你一副忘恩负义的小人脸了。” “总比你的小白脸好。”荆浩半眯着眼睛,浑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东方白气结,他不怕能说的,就怕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说一句又要气掉你半条命的死脑筋。干脆不搭腔,一心一意催促荆浩快点赶路:“我说,你就不能快点吗?我们是在赶路,不是散步,你怕踩死蚂蚁,人家亲戚找你算账啊。” “我怕再撞个人,我们连路费都不够了。”荆浩心里那道坎过去了,还能笑着开玩笑。 一提到银子就拿住了东方白的软肋,谁叫他现在除了一副好皮囊外,浑身上下一个子都没有了呢?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到底是软了几分底气,嘟囔道:“那也用不着这么慢啊,多热啊。” “谁叫你大中午的发神经要去李家屯的,耽误老子睡觉不说,还这么多意见。”荆浩翻了个白眼:“我这儿凉快,要不你换我这儿试试?” “随你随你。”东方白把头缩了回去,傻子才上你的当呢。他头上好歹还有层布遮着,外面可是明晃晃的太阳直晒,他这细皮嫩肉的,出去就遭罪。他不需要粗犷的男人味,翩翩公子才是他的范儿。也不知道怎么的,他骑马行,驾马车就完全的不会,不然他才不会求着他呢。 哼,小样儿,等爷学会了驾马车,一大脚丫子就踢开你。东方白打不过,说不赢,只能在心里想想,泄泄愤。 *** 何氏只看到路上突然多了一团黑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一手捂住了嘴巴,一手卡住了脖子。接着就听到身后的人催促道:“老二你快点。” 说得太急,何氏清楚的感到脸上多了几滴吐沫星子。 何氏发不出声,脖子被卡住,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手中的篮子掉到地上,双手去掰卡在她脖子上的那只男人的手,想多呼吸一点空气。 这时路边草丛里站起来一个男人,动手拍掉身上的泥土草屑,还时刻不忘提醒自己的位置,纠正道:“我...我是你二...二哥。” 瘦高老三的手劲极大,何氏掰不开不说,感受到她的挣扎,瘦高老三愈发用力了。何氏只感觉脸上 “快撒手。你要把她勒死了。”冬瓜老大察觉到何氏的一样,一下子从地上弹跳起来。 这三兄弟倒也是各有特色。冬瓜老大,人肥腿短,不足一米五。有点小聪明和大局观,一笑就是满口黄牙;结巴老二,说话结巴又不知从哪里学来一身酸腐,还有点洁癖;瘦高老三形似竹竿。易冲动,一把子力气却又极听冬瓜老大的话。三人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但也没害死过人,瘦高老三听冬瓜老大一说,手顿时就是一松,害怕的连连往后跳开好几步,胸膛起伏不定。 何氏一得自由,弯腰猛喘了几口气,立即就捡起地上的篮子砸向离她最近的结巴老二。何氏的反应太快。又根本不像寻常妇人那样吓得害怕的哇哇哇叫。反而反击起来。三兄弟都俱是一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冬瓜老大冲着瘦高老三又跳又吼:“混蛋,谁叫你撒手的?” 瘦高老三这会儿平复心情,有些无辜的摊开双手。不是你让我松手的吗? “混蛋!”他那是叫他松开卡在脖子上的手,不是叫你把人都放开了。不过他也来不及细说了。何氏已经在三人愣神的功夫,成功的袭击到结巴老二。 “哎哟。”结巴老二的脸上被篮子刮出了几道血印子,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撞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趁你病要你命,何氏可是化害怕为力量,一头顶在结巴老二的肚子上,将其撞倒在地,抬脚就往结巴老二肚子上踩。 瘦高老三瞪大了眼睛:“老二。” “帮忙!”冬瓜老大吼道。 瘦高老三哦了一声,立即冲上前去。 “别弄死了。”想到瘦高老三的蛮劲,冬瓜老大又补充了一句。瘦高老三想到自己刚才差点勒死了人,双手后扬,当即一个急刹,这功夫何氏一脚一脚不停的踩着结巴老二的腹部,结巴老二哎哟声连天。瘦高老三一看情况不好,干脆从何氏背后一把抱住她,箍着她的两只手,一边吼道:“我抓着她了,抓着她了。” 何氏挣扎不开,顿时大声呼救:“救命,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 想起话本里那些恶人的经典台词,瘦高老三当即嘴巴一咧,扯出一道阴险的笑容,刚想过过瘾说,“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又被人喝止了。 “堵住她的嘴。”冬瓜老大急得跳脚,虽说是大中午的,又选在离镇上老远的地方,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经过。 瘦高老三暗骂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吸取刚才的经验,这回没卡住何氏的脖子,将何氏的两只手反剪在她背后,一手按住,再腾出一只手去捂何氏的嘴。 冬瓜老大则是走到结巴老二身边,蹲下身子去摸结巴老二的怀里那方涂了迷药的帕子。原本就是怕老三沉不住气才将帕子放在结巴老二身上的,没想到他预料到老三沉不住气,没料到老二被人撂倒了。真给咱们爷们丢脸! “大大大大...哥,疼。”何氏是干惯了农活了,刚才在气头上又是下了死手,结巴老二在地上滚圈都没避开何氏的脚,这会儿全身都是灰尘,一脸的狼狈,捂着肚子弯成虾米状,看起来甚是可怜。 冬瓜老大摸到帕子,不屑的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何氏双手反绞在背后,嘴也被捂住了发出呜呜的声音,看见冬瓜老大拿着一方帕子过来,脸色都变了。这帕子一看就是被动了手脚的,何氏有些惊惧,她一个农妇,又没碍着谁的路,平时又没得罪过人,是谁想害她?不过现下也容不得她多想,两只脚轮番的向他踢去,让他近不得身。 “笨蛋,按住她的脚,按住她的脚,不然我怎么过去?”冬瓜老大一手拿着帕子一手指着瘦高老三喝道。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他是智慧沉淀型的,不是莽夫。 瘦高老三两人不得空,不过他对冬瓜老大的话一向言听计从,想尽办法也会完成的。人有急智,当即退往前一伸腿,再往回一勾就扣住了何氏的腿。何氏使不上劲,只得拼命仰头。冬瓜老大举着帕子连跳了好几下都够不着,瘦高老三急了,按在何氏两只手上的手就松开,“给我,我来。” 何氏手一得空,双手扣住老三的手,张嘴就咬。瘦高老三吃痛,脚一松,回身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打得何氏一个趔趄在地,发髻散乱,脸也肿了起来。何氏看了瘦高老三一眼,晕了。 “嘛的,还敢咬我。”瘦高老三甩了甩手,不满的瞪着何氏。 冬瓜老大微微张大了嘴巴,像只溺死的青蛙,为了迷晕何氏,他和老二个个都灰头土脸的。结果呢,只需要老三一巴掌,一巴掌就解决了。 人跟人咋差距这么大呢? 第九十四章 暴露 结巴老二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何氏站了起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迹。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一个女人诓过耳光,踹得哎哟连天的,偏偏一路顺遂的他遇到这么悍的老娘们,吃了大亏,也丢了丑。这下逮着机会报仇,火气蹭蹭的就往外冒,一脚踢向何氏,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行了,你要踹死人家啊。一个爷们,气量这么小,和女人计较什么。”瘦高老三看不过眼,拽了他一把。先前老大才说别把人弄死了,耳朵没长眼,听不见啊?一个老娘们,就算踹上几脚又有多大的力气,值得爷们这么斤斤计较。现在他倒也不恼何氏咬了他一口,毕竟是他们对她有不好的心思,人家还不能反抗了?泥人都是三分脾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瘦高老三转了视线,他怕他要看就要开口放了人家。何氏是无辜,倒谁叫你家进了一百两银子又恰好被他们看见了呢?若你们是有钱有势的高门大户,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惦记上啊。 自古财帛动人心,他们也只是求财,不会要人命的。心里自我安慰后,瘦高老三道:“老大,咱们现在是走还是咋的。” “啊,走走走,当然得走了。”冬瓜老大赶忙挥手,又怕半道上何氏突然醒了大吼大叫,横生枝节,把涂了迷药的帕子又放在何氏的鼻子下方闻了闻。让瘦高老三背着何氏往他们暂时落脚的一间废弃的土地庙走。 结巴老二哼哼半天也没见两人搭理,反而瘦高老三背着何氏就要走。赶忙拍拍身上的灰,不经意瞅到何氏的篮子。又弯腰提了起来翻看里面有没有吃的。刚一摸,就摸到了一层油脂,脸上一喜,脱口而出:“肉!” “有肉吃了?!”瘦高老三两眼放光的转头。虽说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这都多少天了,他都快不记得肉是啥滋味了。 冬瓜老大也暗自吞了口口水,却没表现得那么明显。勉强维持着老大的体面,只催促道:“再瞅瞅,还有啥没?”今早他们仨一点没吃,到这会儿肚子早饿了。原本不说还不觉得,一听到肉,他脑子里就想到那肥腻腻的大块水煮肉,赶忙催促着还有没有吃的,先解解馋。 瘦高老三将何氏放到一棵树下靠坐着,长腿一迈。手一伸就抢过结巴老二手里的篮子。一脸的不耐烦:“我来。”手脚慢。说话也不利索,这人怎么就压在他头上了呢?不对,手脚慢的话他也做不了自己的二哥。瘦高老三一边想着。一边已经麻利的翻出包着包子的油纸包,打开。往自己嘴里塞了个,又拿出一个含糊不清得对冬瓜老大说着,“老大给。” 冬瓜老大接过还没往嘴里塞,瘦高老三已经将咬了一口的包子拿在手上,像是捡着钱了一样,“肉的!”说完又连吃了好几口。 “我我我我我的。”一看两人都吃上了,就是漏掉了他,结巴老二连忙动手去拿。 瘦高老三将最后一口包子全塞到嘴里,一把拍开结巴老二的手,瞪大了眼睛,含糊不清道:“我来。”说得用力,连包子屑都喷出来一些,他又赶忙收回手,捂住嘴巴防止又喷出来。 “快快快点啊。”武力比不过人家,结巴老二只能干着急。真的是肉包子,他都闻到味儿了,偏偏吃不到嘴里,在旁边急得上蹿下跳的。 囫囵一口吞下喉咙,瘦高老三才得空白了结巴老二一眼,不过他还是先递给冬瓜老大一个,才拿了一个给结巴老二。 跟恶鬼投胎似的瓜分完包子,满意的打了个肉味的饱嗝,结巴老二在其余两人的鄙视中拈了两块糖放在嘴里,瘦高老三背起何氏,三人又赶路了。 结巴老二像做贼似的紧张的打量周围,心里有些不安:“大大大大哥,咱们就......” 瘦高老三直接打断,说出自己的疑虑:“咱们就这样走好吗?” “有人问起,就说咱们三兄弟是送娘看病。”冬瓜老大早就想好了说词。 “老大,看病可是要去镇子上。”这完全是相反的方向。绑架这种事情其实。 冬瓜老大沉默了一下,看着何氏,心里有了主意:“就说咱找到了疯娘,准备回家。” “中!”结巴老二猛的一拍大腿,竖起了大拇指。无论年纪还是何氏现在披头散发的模样,他们这种说词完全不会惹人怀疑。而且人们也觉得,就算是再笨的绑匪也不是选择在大路上,大白天的劫持一个农村老太太。 老大不愧是老大啊。 一辆马车慢悠悠的的从他们身边晃了过去,车上的马夫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没停下来询问,兄弟仨这才松了一口气。果然不是本行就不好,“走走,快点走,到前面进了山就好了。” “走哪边?”在一条三岔路口,荆浩勒了马缰。 马车里没人吱声,荆浩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混蛋,我说你......”荆浩愤怒的转身一撩车帘,正对上一双朦胧的睡眼,顿时所有的愤怒升腾为更大的怒火:“你小子居然睡着了!” 荆浩重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往哪走?” 东方白理头发的动作停了,诧异的转头:“啊,你没听吗?” “又不是我要去李家屯,关我什么事。”老神在在的说道。 “哎哟,我想想,那个老汉怎么说来着,中间肯定不是,左边?不对,左边好像是去何...何家村?不对,不对,右边才是何家村...吧。哎哎哎,我还没想好呢,你动马车干嘛?”因为马车的突然启动,东方白免不得撞到马车上,也顾不得疼痛,立即嚷嚷开了。 荆浩理也没理,想不起就找人问呗,刚才那几个人不是现成的吗? “喂,我不回去,快调头,调头。”感觉到马车换了方向,东方白立即掀开帘子冲荆浩嚷:“再不调头我跳车了。” “闭嘴!”荆浩不但没停,反而皮鞭甩得更急了,只听见啪啪几声响,马儿也跑了起来。 “荆浩,你#¥%......” 半天无人理会,东方白也熄火了。 “三位兄弟。”马车刚好停在二缺三人组面前,荆浩已经在马车上抱拳了。 结巴老二不由得往后缩了一步,其他两人也面色不好。这人刚才不是走了吗,现在调头回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真倒霉,当初就该迷晕了人就跑的,耽搁了这么多时间。看老二和老三都盯着自己,冬瓜老大只得向前几步,挺了挺肚子,触及到荆浩的视线又缩了回去,道:“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冬瓜老大牙齿都在打颤,这种感觉只在村长巴结的那位官老爷身上感受到过,尼玛,这是上位者的气势啊。从额头上滑下一滴汗到眼角,黏黏的,他却连擦都不敢擦。 “三位无需惊慌,在下只是问个路。”察觉到三人的紧张,荆浩倒是笑了一下,“请问李家屯该往哪边走?” “右边!”冬瓜老大答得飞快,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路,但此时不能在慌了,免得露了马脚。 “多谢。”荆浩一抱拳,立即调转马头。 三兄弟不约而同的呼出一口气。瘦高老三更是抬手擦汗,动作间,背上昏迷不醒的何氏的脸换了个朝向。 “三位。”荆浩突然一转头,正好看见瘦高老三背上的何氏,面目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中间这位小兄弟身上背的是......” “家母。” 荆浩斟酌道:“令慈好像看起来不太好。” “家母年轻时受过刺激,偶尔有些癫狂,认不清人。前些日子发狂跑了出去,我们三兄弟才将母亲找回。” 荆浩倒是高看了冬瓜老大一眼,人长得不怎么样,说话到很得体,也有孝心,这种人值得欣赏。便发出邀请:“天气太热,你们背着母亲赶路也不方便,我这儿有马车,正好载你们一程。” “大哥。”瘦高老三有些意动,背着一个人走个十几里路还是挺累的,更何况是夏天,现在他背上全被汗浸湿了。 结巴老二也目光灼灼的看着冬瓜老大,他受了伤,走路很不舒服。听口音这人是个外地人,还问路就更不可能认识他们绑架的这个人了。现在人家已经相信了他们的说辞,还主动邀请,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理念,就等老大点头了。 冬瓜老大也有些犹豫,那人眼里的欣赏表示他已经相信他的这番话了。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稳妥为上,还是拒绝的好。 他正要抱拳拒绝,一直安静的马车厢里传出一个男声:“荆浩,本少爷不出声,你就当本少爷是死人了吗?这辆马车有一半还是本少爷的。”东方白觉得自己再赌气不出声就要被无视得彻底了。他挑开车帘,慢吞吞的向后看了一眼,有些失态的指着何氏:“咦,那不是那谁的娘吗?” 第九十五章 祸及 ps: 求正版订阅,推荐啊 “咦,那不是那谁的娘吗?” 冬瓜老大顿时小小的打了个颤,不会这么点背吧。这老妇还跟这种贵公子认识?不可能,赌一把看是不是在诈他。冬瓜老大立即沉着脸道:“公子一定是认错人了,人又相似,我二弟背上背的的确是有些疯癫的家母。” “是你妈个蛋,还在老子面前扯谎。”东方白几日前才直面何氏那么多次,怎么会连人都认错?他一拍大腿,正义感十足的怒指着那三人:“荆浩,去,那三人是绑匪,拦下他们。” 荆浩幽幽的看了东方白一眼,凭什么你动动嘴巴我就得给你卖命啊?不过他也就这么一想,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绑架?碰上我们算你倒霉。 “嘭”“咚”“咔擦” “唔”“嘶”“妈呀”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三人居然做出如此丧天害理,泯灭人性的事,你们还是不是人,有没有良心?你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吧啦吧啦(此处省略一万字,主要是符合发不上去,晕)” 荆浩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头靠在马车上,张嘴打了个哈欠。这都半个时辰了,他就看着东方白像个愤怒的小公鸡一样,指天踩地,围着跪在地上的三人又指又骂,说的话还不带重样的。这就是文人最爱打的嘴皮子仗了,真不知道他一个人说得有什么劲。又不是劫持的他的爹妈,他那一副涨红了脸。感同身受的模样是干嘛?荆浩微微抬头,眯眼看了看天,唔,太阳好大。他又看向东方白。得,疯劲儿一上来也不怕晒了。要不是现在何氏就躺在车厢里,他倒想钻进去好好眯一个午觉,由得东方白在外面一个人表现。 “渴死我了。”东方白终于结束长篇大论。来到马车旁,灌了好几口水。 “我不知道你居然还有为人师表的潜质。”荆浩斜眼看着东方白来了这么一句。 “客气客气。”东方白毫不脸红的荆浩的调侃当赞誉照单全收了下来。 荆浩觉得没劲,懒懒的扬了扬下巴:“你说这些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送去衙门了。”这种维护正义的事情当然是交给父母官办理才对。 荆浩想了想,道:“还是等她醒了让她决定吧。” “也好。不过...”东方白的脸上扬起一抹坏笑,冲荆浩挤眉弄眼道:“你说她醒过来后发现是我们救了她,会是什么表情?” 他们撞伤人,赔了两次银子,彼此算是仇人。何氏现在又反被仇人救了。这不很戏剧吗?东方白还真好奇何氏醒来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懊恼?尴尬?......东方白猜不出来,但觉得一定搞笑。 荆浩撇嘴转头,一副我不认识这个白痴的模样。突然想到一茬。转头问道:“不过你说了这么久,问清他们为什么要劫持她的原因没?” 拐卖人口也不至于选几十岁的大婶。而且也太明目张胆了,手段拙劣,要真劫持人这也太缺心眼了。根本不像有经验的惯犯的手笔,太容易被揭穿了。若是冬瓜老大只是荆浩现在所想,一定会握拳,又蹦又跳,声嘶竭力的喊道:“大哥,我们是没钱,要是有钱我们还会不雇辆马车吗?不对,要是有钱我们还做劫匪干嘛,悠闲日子谁不想过?” 荆浩想完见东方白不仅没回答自己的问题还一副痴呆的模样,立即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不满道:“喂――” “我忘了。”东方白像幽灵般吐出三个字,然后飘着出去开始了新一轮的喷口水。 荆浩也愣住了,回神后嫌弃的咦了一声,伸出手掌拍了拍靠近东方白的那只手臂。 *** 日头逐渐西落,树荫能覆盖住的面积也越来越大,一匹俊郎的马儿蹄子往前动了几步,靠在马车边浅眠的荆浩也随之醒来。他回头看了看依旧毫无动静的车厢,又看了看三个背靠背坐在地上张着大嘴睡得正酣的缺心眼三兄弟。还真是,头脑简单的人就是睡得香。他一边扩胸,一边随意的走动两步,活动开身子。 还真是个安静祥和的下午啊,跟东方白出来几次还真没有在野外睡过午觉,感觉还真新鲜。不过他也明白,这样的次数不多,有则珍惜,无也不强求。 微风带来一阵凉爽,蝴蝶翩跹,马儿低下头,舌头一卷,路边的嫩草就进到口中。路边的斜草坡上也响起了东方白睡醒后满足的呻、吟声,接着一只手抓着路边的野草,东方白整个人就出现在视野里。 把马车让给何氏后,他不得已的睡了一下午草地,草地软软的还有野花青草的芬香,暖暖的阳光晒着,难得的得了一场好眠。 “也不亏啊。”他一边伸懒腰,一边向前踉跄几步。再睁开眼,人就整个清醒了,但看见睡得正酣的三兄弟就不满了,上前踢了几脚,嚷道:“臭小子,做了坏事还给爷睡得这么香,起来,快起来。” 痛在身上,他们一下子就醒了,看见是东方白,都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观音菩萨啊,他们宁愿受点皮肉之苦也不愿让这个白面公子哥再荼毒他们的耳朵。 即使三人已醒,东方白也找得到继续动脚的理由:“到现在都还没醒,你们到底给人家下了多少迷药。” “没...没多...多少。”结巴老二断断续续的说道。他今天真够倒霉的,先是被一个老女人狠狠的踩了一痛,又吃了孔武男人几拳,现在这么个贵公子也专踢他。他长得不丑啊,说到面目可憎的话也该踢老大啊,怎么老是他受罪。他心里委屈得不行,一边说一边躲。 “行了行了,踢两脚就是了。”荆浩说道止,他们虽说做了坏事。但现在也没有武力反抗,踢着有什么劲?还待要说些什么,耳朵一动,却听见马车里有动静。当即转头道:“老人家,你醒了。”因为撞伤李强的这件事,荆浩始终对何氏抱有一份歉意,言语上不会冒犯。 半撑着马车坐起来,何氏还有点蒙,回想晕倒前发生的事,她猛然低头,看着完好的衣衫,钱袋也在。到底是为什么要劫持她?她可不认为她一个农村老太婆身上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东西。难道是张秀芝派来想让她晚节不保的?是啊。就算不对她动手动脚的。但一个女人无故失踪一晚在别人眼里总会有点事儿。 这个可恶的女人,没想到多年不见,富贵了不说还练就了一副狠毒的心肠。一见面就下狠手。她对当年的事到底有多怨恨啊。何氏握拳捶了下马车,却不防外面有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何氏有些惊弓之鸟的往里缩了缩。后来才发觉这是个陌生的声音,但敌我不明的时候她决定还是暂时不开口,又躺了下去装昏迷未醒。 “醒了?”东方白丢开那三人,蹭蹭蹭的跑了过来,冲车厢里嚷道:“喂,老太婆,醒了就快出来,爷还要赶路呢。”语气虽冲,但顾忌男女有别,他也没冒冒然掀开车帘子。 这不是那没礼貌的混蛋小子的声音吗?何氏又坐了起来,出声道,“是你们救了我?” 何氏不用看都猜得到那小子正双手叉腰,鼻孔朝天的说道“可不是大爷……们。”还不忘加上了荆浩。 荆浩忍不住乐了,这小子还知道不贪功。他站在马车三步远的位置说道:“是我们,老人家你收拾收拾出来看看这三人应该怎么处理吧。” “娘哎,我们错了,你可别把我们送去吃牢饭,我们一时鬼迷心窍,就请您看在我们是初犯的份上,高台贵手将我们放了吧。我们一定给您老供个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生不忘。”冬瓜老大一听到处理两个字就慌了,这要是送到牢里他们无父无母的没人捞,铁定是坐一辈子的牢了。他听说只要进了牢房,不管你有罪没罪都是先挨一顿揍,他这小身板怎么受得住呃。哎哟,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可得保佑我们这次逢凶化吉哦,我保证下次不再做这么蠢的事情了。他也知道只要苦主不告,他们也没事,当即磕起头来。 其他两个也跟着磕头,嘭嘭嘭的,个个都是结结实实扣着地的。与小命相比,磕几个头又算得了什么?总不会要了命吧。 何氏将头发重新梳好,下了马车先跟东方白两人鞠躬致谢,才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什么谁派来的,我都替你问清楚了,还不是那一百两招的祸。”东方白先是懒洋洋的说着,待发觉何氏看他的表情变了,顿时像个炸毛的公鸡跳了起来:“喂,你那什么眼神,你以为我们串通起来演了一场戏给你看,目的是为了那一百两?你也太小瞧人了,若是我们真舍不得,当初就不会给,何必还这么麻烦。好心好意的让你占了马车,害得本大爷在外面晒了好几个时辰不说,居然还怀疑起我们来了,你这人可真是恩将仇报啊。” 也不怪何氏这么想,实在太赶巧了些,但听混小子说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冲东方白行礼,后者头一偏,全当没看见。 “老人家,你看这三人怎么办?” “放了吧。”先不说从这里到县衙有多远,她现在也没时间去对簿公堂。何况衙门哪是那么好进的,不还得要银子。看他们也是受了一顿皮肉之苦的,她现在没事就还是饶过他们吧,“不过,若是下次再被我碰到,我铁定送你们去见官。” “谢谢大娘,谢谢大娘。”三人听到何氏松口,赶紧又磕了几个头站了起来。结巴老二惦记着篮子里的那块肉,偷偷伸手想拿走,被瘦高老三拍了一巴掌,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何氏去将篮子捡了起来,除了一条沾灰的肉,包子已经没有了,糖块的油纸包更是打开过。心里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见没什么事,何氏再次谢过就打算回去了,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要去......”东方白问道:“李家屯怎么走?” “你们要去李家屯!”何氏的表情有些古怪,“走亲访友?我就是李家屯的人。” “那太好了。”东方白高兴的一拍手,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看来不会迷路了。“你认识一个叫杨柳的小娘子吗?” 何氏脸上的表情一僵:“你们找我媳妇做什么?” 第九十六章 表你妹啊 96 “啊切~啊切~”杨柳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揉鼻子,暗道是谁在念叨她? “咋了,病了?”李聪咚咚咚的跑过来问道。 “没有,鼻子痒痒。”杨柳揉揉鼻子说话,听起来怪怪的。 李聪点点头:“没事就好,那我先把麦杆背回去。不过,你可别再点了。”这叫什么速度啊,一天下来十多亩的麦秸杆全化成灰了。李聪有些欲哭无泪,现在是简省了,以后还不得要他去割茅草。 杨柳看旁边也就是最后一块大约两三分的地,点点头,不掏火折子出来了。 李聪用背架子背着麦秆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生怕他前脚刚走,杨柳后脚就把火点了起来,因为今下午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是答应得好好的,转身就点火了。他也无力再说什么女人的话不可信了,只盼望这次真的手下留情啊! “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沾点荤腥?”杨柳揉了揉肚子嘟囔道。真的是累很了吗,感觉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 “哎哟娘喂,可算筛完了,我这腰都折了。”余氏将最后一筛子麦粒筛了出来,竹筛一扔,左手扶着腰右手握拳反捶着后腰留往树荫下挪去。嘴里还一边重复道:“老了老了,不服老不行啊。” “孙子都没抱上呢你倒说自个儿老了。”旁边一交好的媳妇子笑道:“我看你这架势是有了,可不是老了。” 余氏可是毫不客气的接下了:“那可得承你吉言,我做梦都还想添个闺女。儿女成双。凑成个好字,我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行了,啥时候有儿女都是命中注定的,着急也没有。不过就算你命中没闺女。你这日子也让人羡慕的了,别晃我们的眼了。”那媳妇子也笑着一屁股挨着余氏坐下来,笑道:“要是你真稀罕闺女,我这可是生了好几个。要不挑个给你做儿媳妇?” “那可不行,我儿子将来可是要做大官,娶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的。”余氏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拒绝了,连拐弯都不会。 那媳妇知道余氏的个性,倒也不生气。她跟余氏相熟,也知道余氏有时候有些嘴巴不饶人外,心里没啥的,这样的人做婆婆会待儿媳妇很好,她女儿若是能嫁过去。这小日子是铁定滋润得很。更何况现在李武这一房日子好过。人口也简单。儿子又在念学堂,哪怕最后做不了官她女儿嫁过去也是个富太太的命,她不心动才怪。但也就是这样想想。若狗蛋考中做官后,她们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闺女也是不般配。她还是有些自知自明的。 “喂,不是伤着你了吧。”见交好的媳妇子不说话,余氏还以为伤了人家自尊,也暗自责怪自己怎么就不能说话委婉点。 那媳妇回神,看着余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捶了下余氏道:“咱两谁跟谁啊,还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她看着筛完麦粒还在摊晒麦粒的小何氏,肩膀碰了碰余氏,小声道:“哎,你不去帮忙?” “她就农忙的时候出来两回,平时你啥时候看到她下过地?”余氏撇嘴,斜眼瞅着小何氏,掩嘴嘀咕道:“说到底还不是我婆婆惯的。” “又是儿媳妇儿又是侄女的,再加上你们家老大去得早,没留下一点血脉,不偏疼一些才怪呢。”这人倒是说了句公道话。 “我不就随口说说嘛,瞧你打抱不平那样。”嘴里这样说着,余氏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老大过世那是意外,又不是他们几个兄弟造成的,凭什么就得不公平对待他们?说句不好听的话,那是小何氏运气不好,也是婆婆好面子,生生害自己的亲生侄女要做一辈子的寡妇。偏袒一下是可以,但十多年过去了还这样宠着,又不是啥富家的大少奶奶,她们这些做弟妹的没抱怨才怪。 “行了,臭婆娘,忙你的去吧,小心回家你婆婆拿鸡毛掸子抽你。” “她抽我我不知道躲啊,你以为就你是个奸的。”话虽这样说还是起身去了。她家成年劳动力少,现在还在晒麦穗呢。 余氏坐在那里又捶了几下腰,不知道娘回来的时候会不会买点肉,农忙这么苦,还不给沾点荤腥,这日子可怎么熬啊。 *** “你说你是我家五媳妇的表哥?”何氏有些难以置信,补充道:“远房的?” 东方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世界怎么这么小,仇人还是亲戚了。不过不这么说,他又不知道怎么说,难道大大咧咧说我觊觎你家媳妇?东方白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谎自己说了就得继续圆下去。只得点头:“是啊,是啊,听说她嫁了人,我路过就顺道来看看,没想到,呵呵,呵呵” 没想到我刚撞了你家儿子,又救了你,刚问个妞的名字,那妞又是你儿媳,要不要这么巧啊,东方白心里泪流满面。 那几声干笑落在荆浩耳朵里简直就是委屈至极,他差点要笑出声,这不是你自己找上门的送死吗?谁知道那么赶巧,这就是出门没看黄历吧。不过他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何氏已经将矛头转向了他,“你呢,也是她表哥?” 糟糕了,李强被撞那天可是他驾的马车。他可不想成为杨柳的什么远房表哥,他不缺表妹,苦恼,难道他要说他是东方白的下属?果然不能落井下石,乐极生悲,现世报来得这样快。 “是的。”中气十足的回答自然不可能是荆浩发出来的。难兄难弟,好哥们讲义气,总不能我一个人吃苦啊,东方白冲荆浩挤眉弄眼。 “嗯,我是她大表哥。”既然已经被拉下水还不如在趁机占点便宜,荆浩也不是吃亏的主儿。 “那两位就到屋里坐坐吧。”何氏也不敢断定这两人是不是亲戚,但她刚受人恩惠,总不能立马翻脸不认人吧。请人家到家里吃一顿饭表表谢意也是应该的。 “大娘,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您请上马车。”东方白瞬间变得彬彬有礼。 ***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杨柳坐的不耐烦了站起来,晃胳膊晃腿的。顺便留意李聪的身影。 终于,李聪的身影出现在杨柳的视线里,不过他这次是空手来的。突然要收工了?注意到李聪的表情不太好,杨柳把抱怨的话咽了下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出什么事啦?” “娘带着两个人回来了,说是你的远房表哥。”李聪说完就闷闷的开始捆麦秆。若真是杨柳的表哥,他自然是欢喜都来不及,可这两人明明就是前些日子镇上的两个登徒子嘛,要真是杨柳的表哥......李聪一用力,稻草扎的草结就扯断了。 远房表哥?杨柳愣了一下,且不说她没有一点原主的记忆,若是真是熟悉的人肯定分分钟就被拆穿了。再者一表三千里,再加上远房两字,这距离就得翻倍。要知道她这个下嫁的庶女摆明就是人家的弃子,就是要攀关系也打不到她头上啊。杨柳有些头痛了,既害怕被拆穿更不知道该用哪种心态去面对那所谓的表哥。 “那他们住一晚就会走吧。”杨柳眨巴着大眼睛,不过她被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脸上还有擦汗留下的污迹,实在看不出来有多萌。 都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见杨柳并没有表露出欢喜的神情反而有些想赶他们走的意思,李聪心里好受了些。他也摇头表示不知,万一别人,哦,不,表...哥他们想多住两天呢,总不能撵客吧。 “算了,先回去看看吧。”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杨柳自我安慰着,又仰起头:“他们没找错人吗?” 李聪:“......” “怎么这么多人啊,都不用做晚饭吗?”杨柳看着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嘟囔道。她嫁到李家不到一个月,这种情况就见了好几次,这算是幸还是不幸呢? 也不怪李家屯的乡亲这么热情,偏僻的屯子里居然一下子就出现了两个俊小伙,一打听还是李聪媳妇的远房表哥,哟,看那穿着打扮,那可是贵公子。就算不能说上两句话,能看看沾沾贵气也好啊。说不定被人家公子哥看上,一朝麻雀就变凤凰。说实话,心里抱着这点企图的人还不少,起码杨柳这一眼看过去就不下十来个姑娘。 “表妹,表妹夫。”东方白摇着扇子,笑得一副欠扁的模样大模大样的出现在院门口,一点也不显生疏的喊道。 杨柳微微张大了嘴巴,表...表妹,表你妹啊,怎么是这两坨货,隔了这么久还找上门来了。 这绝不是她表哥!杨柳想着,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得到消息的余氏和小何氏也赶了回来,余氏还打趣着要看看俊小伙儿呢,谁知道一看见东方白现在院门口,当即一指,嚷道:“你这个撞伤我三弟的人怎么在这里?” 人群哄的一声就炸开了。 这下,好戏开锣了。 第九十七章 人在李家屯(一) 李大河父子,李聪,东方白和荆浩五个男人围成一桌,面前各摆着一碗烧刀子酒,谁也没有先开口。 尴尬啊,仇人又是恩人,还是亲人,他们也没碰到过这么多的情况,写话本里也没这么多的巧合。 东方白和荆浩坐在桌上,呆愣的看着桌上的土瓷碗里冒尖的鸡肉烧土豆,看不出原色的筲箕里装着的粗面馒头,一钵拍黄瓜,豁口的盘子里的烧茄子,瘦肉尖椒,焖四季豆,还有一盘肉粒炒咸菜(烂肉豇豆),不由得面面相觑,完完全全的农家菜,妈呀,今天可真是来体验农家生活了。 *** 灶房里,秀秀和杨柳正等着锅里的红烧肉烧好,再清炒一个素菜就能上桌了。 秀秀到现在都还有些懵:“五嫂,那个登徒子,不是,那两个人真是你表哥吗?” “我也不知道。”杨柳耸耸肩,她自己都是一笔糊涂账呢,还怎么给别人解惑。“不过撞了三哥是真,救了娘也是真。” 男女有别,就算真的是表哥表妹的关系不说些私话是查探不出的,毕竟这皮囊是真杨柳的。想到这个,杨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管是不是她的表哥,李家请人家吃顿饭是应该的。 “哎哟,好复杂。”秀秀皱着一张小脸,苦恼道。 “有什么好复杂的,吃了这顿饭,以后还见不见得着面还是两说呢。”杨柳掀开锅盖,将红亮的红烧肉起锅装盘。 秀秀觉得杨柳有些无情:“五嫂,那可是你表哥。你怎么......” 杨柳有些无语,远近亲疏,巧巧怎么就为着两个外人说话呢?她提醒道:“是他们撞了三哥。” “可是他们也救了娘,还是亲戚。说不定上次的事情还是个意外。”秀秀是个善良单纯的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又加上了亲戚这层关系,为东方白两人想了好多好话。这次与其说是救了娘,还不如说也救了她。要不是娘拒绝她也去镇上......秀秀觉得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你说我要不要为上次的事情给他们道个歉?” “你又没做错。”杨柳将托盘交给秀秀,不让她再絮叨,扬了扬下巴,“姑娘,上菜。” 见杨柳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秀秀嘟了嘟嘴,但还是没说什么的端菜走了出去。等秀秀走了出去,杨柳才望向门口,忍不住摇头。这叫个什么事哦。亲戚。仇人,哎......舀了瓢水进锅里,杨柳又开始涮锅。 李聪从木托盘里端出一盘红烧肉。“二叔,堂哥。两位...表哥,尝尝我娘子的手艺。” 这声表哥李聪喊得十分不情愿,前不久还在大街上拦过他们夫妻,撞伤过他三哥的人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他娘的救命恩人,还是他媳妇的远房表哥,跟他最亲近的两个女人都有关系。老天是玩他吗? “既然是表妹的手艺,自然得尝尝。”东方白率先拿起筷子,却并未开动,面向坐在上首的李大河道:“二叔堂哥,请。” 二叔堂哥,叫得多亲热,那是他的亲二叔堂哥好不好,你叫着这么亲香是要闹哪样啊,啊,李聪在心里怒吼。 “吃菜吃菜。”李大河到现在都有些恍惚,他一个粗人,居然能跟富家公子哥同桌吃饭,李大河有些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想说两句场面话,又怕是鲁班门前耍大斧惹人发笑,干脆就干巴巴的说了几个字,稳妥为上。 因为多了两个人,这顿饭吃得并不热闹,甚至还有些尴尬,但是好歹气氛比先前好多了。 *** 女眷小孩这桌。 “弟妹,那两人真是你表哥?”小何氏问道。 这是第几个问她了,杨柳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什么印象。” “咱们可是穷亲戚,又什么值得结交,还巴巴的跑来看。娘,你说他们会不会图什么吧。”若真是走亲访友也不会拖这么久, “你家就茅草屋三间,还能有什么好惦记的。人家走亲戚还走出错来了。吃饭也堵不住你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杨柳跟秀秀一屋,李聪带着东方白两人歇一个炕头,各自安置下不提。 东方白龇牙咧嘴的揉着后腰走出了房间,从来不曾睡过这么硬的炕,他差点腰都要断了。 “表叔,吃饭。”李聪不可能放几个女眷在屋里头,毕竟连杨柳都不能肯定这两人是不是亲戚。他要耕地,就将三个小萝卜头扔在屋里,等他们起来后带他们四处转转, 东方白和荆浩两人吃过早饭就让大山带他们出去转转。 *** 李宝娃最近的日子不是太好过,自他从牢里出来先是在炕上躺了半个月,身体刚好一点就被他娘谭氏拘在家里做活,一步都不许离开。他刚受了牢狱之灾,也暂时歇了到处跑的心思。谁知道好不容易在家干活又恰逢农忙的时候,麦芒扎得他难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他长这么大哪吃过这种苦?当然他娘谭氏还是给了他两条路选择,要么就是不帮忙也得在谭氏眼皮子底下待着,要么还钱给他几个姐夫。前面那条路选了不好过,后面那条路也不见得就是好路。他不怕谭氏和他几个姐姐,就怕那长得黑黑壮壮的姐夫,他们可是会真的动手教训他。 这两天家里都在用牛,他帮不上什么忙,便被派出来割牛草,若是敷衍了事就竹板伺候。原本以为他娘是在说笑,只割了半背篓就回来了,等竹板子真的落到他身上,他才知道他娘是真的舍得打他了。不止他娘,就是七姐对他也越来越暴力了,好像一夜之间他就众叛亲离了样。不过他并不最怨她们,还一切的一切不都是那两个吃饱饭没事干的富贵公子闲得很才惹出来的祸?他气得牙痒痒,却偏偏无计可施。李宝娃低下头,认命的开始割牛草,好在这个时节水草丰美,就是鲜少碰镰刀的他也割了大半背的牛草了。 “表叔,我们走这边。”大山尽职尽责的在前面带路,看东方白两人走岔了路,还喊了一声提醒道。 东方白却想自己走走看:“这边风景不错,大山,你先去送水吧,等会再过来找我们。” “那你们可别乱跑,我很快就回来。”大山咬咬牙,虽然不放心,还是先送水要紧。他们两个大人总不至于还在屯子里走丢了吧。 “去吧去吧。”东方白摆摆手,便和荆浩往左边的田埂去了。 大家伙都想趁早上天谴凉爽的时候多做点活,即便看到了东方白两人也没像昨晚一般围拢来,而且即便有人注意到他们,脸上也是惊讶多余稀奇。昨晚的消息太劲爆,他们还以为顶多吃了早饭就悄悄离开了呢,哪能想到人家还能大摇大摆的出来晃悠,脸上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好吧,是他们脸皮薄。 不过他们想想也就是了,人家李大海家的都没抱怨,他们更没立场说什么了。走好的一点头,便各自忙活。 “真是好惬意的农家生活啊。”东方白舒服的一伸懒腰。这里多好,也没人时刻关注你,也没有勾心斗角, 等大山一走,荆浩就摆起了扑克脸,时不时的浇一盆冷水下来冷场:“等你自个儿当农夫了你就知道农家生活惬意。” 东方白已经有了免疫力,还能锲而不舍的发现别的美好:“好清新的空气啊。” “你确定没闻到一股粪臭味?”荆浩皱着鼻子说道。 东方白忽然眼前一亮:“好毓秀的姑娘啊。” “快点走吧,我可不想被人误会调、戏他家闺女,被捉去做女婿。”说完还有加快脚步先溜了。 东方白对荆浩无论如何都冒得出煞风景的话正恼火着,看那一群姑娘走过来,也忙跟了上去。 “花苗姐姐,那两人跑了。”叫李冬梅的少女有些羞恼的跺了跺脚,亏她还打扮了一下想来堵人,哪知还老远呢,人家就跑了。 “跑了就散了吧,只要他们还在李家屯就行。”花苗不在意的摆摆手。她原本想自个儿单独过来的,占点先机留下些好印象也方便以后图谋。然而抱有这种想法的姑娘不止一个,花苗半道上就被拦截了,后来队伍越来越大,花苗早就没心思再往那两人跟前凑了。现在看到东方白两人快去离开,花苗嘴里说着算了,心里埋怨这样搅事精,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容易退群的人,晚上去找秀秀说话不就好了吗?她暗自撇嘴那些还在抱怨的姑娘们,说句不客气的话,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她跟秀秀交好也能先搭上话。 想到这里,她率先扭身往家去了,她还得好好琢磨琢磨晚上见着两位公子该怎么说呢。 只一心为了躲避那些热情过头的姑娘,东方白两人也没看路,不过当他们看到眼前的通透的一汪湖水时,都忍不住赞叹出声。 隔着一条田埂,却好像是世俗和仙界两个世界,静却不呆板,一色却不单调。东方白撩起袖子,蹲下身子就要去拨水。 正在割草的李宝娃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东方白蹲着身子探手触碰湖水的动作,当即唬得脸都白了,一着急站起来,吼道:“别动。” 第九十八章 人在李家屯(二) 98 “七丫,去找找你弟弟,割牛草这么半天都没有回,是不是又跟那三两个狐朋狗友混到一块了。”谭氏将犁停在田里,举袖擦了把汗,冲正背对着她干活的七丫说道。 这些天七丫一直在跟谭氏闹别扭,她知道七丫是气她把原本给她做嫁妆的钱拿去保了宝娃出来。她给七丫的嫁妆存了好几年,这么用出去她也是心痛得很,毕竟七丫就要及笄了,女人出嫁若是没有好点的嫁妆,会被婆家看不起的。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没办法看着宝娃一个人在牢里受罪,但七丫的嫁妆能等,宝娃在牢里可不能等。所以这几天明知道七丫在闹脾气,她也没多说什么。可现在农忙时候,家里人手不够,就算七丫再不情愿她也不得不把七丫弄出来帮着干活。 “不去,他爱去哪去哪,谁管他要死要活。”七丫嘟着嘴,清理田埂上的杂草时带起一坨泥土,掉到水田里咚的一声,溅起一蓬泥土色的水花。水花溅到她脸上更是气得她狠狠踩了几脚水田泄愤。凭什么要她去找,她眼瞅着就要及笄了,接着说亲下定成婚哪样不花钱?好不容易存了点嫁妆,前些日子为了捞她弟弟出来又全搭进去了。她该着他的?从小到大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赔了多少笑脸。填了多少银子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可她若是做错点小事,谭氏是又打又骂,还不就是因为宝娃是个儿子?儿子,儿子,切,不堪大用。就是身为男儿身也没什么用。重男轻女,你既然喜欢儿子,当初就不该把她们生下来,生下来就要养活,不然你以为娘是这么好做的? “还不快去,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吧。”谭氏也是气急,她养了八个儿女。前些日为了把小儿子从牢里捞出来,她不顾面子到七个女儿女婿家借。难道她只是担心她自己死了后没有个送终的吗?也不想想,娘家没个兄弟帮衬,她们以后在婆家受委屈了找谁撑腰?嫁了人就忘了娘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也不想想她们老娘过的啥日子。她一把屎一把尿,又当爹又当娘的将她们拉扯大,享过一点福,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吗?没有。什么都没有,却反倒落了几箩筐的埋怨。不过就是几个银钱,又不是不还,而且二十两银子摊到人头上才多少点,居然还跟她要借据,这是把她这个亲娘当贼在防呢。这不是拿刀子剜她的心吗?谭氏回来后也是气病了,躺了好几天才又硬撑着身子起身,她不管还能怎么办? 有时候她真想眼一闭。腿一蹬的追她家老头子去了,死了一了百了。可每天眼一睁,就是挂心家里的那十几亩地,操心七丫的婚事没找落,怕宝娃走上歪路。她只能叹口气,她还有这么多挂心的事,哪能不负责任的撒手不管呢?熬啊,这日子还得慢慢熬。 “去去去,我去不行吗,不就是上辈子眼瞎了托生到你的肚子里。打骂都是我自找的吗?”七丫把镰刀一扔,一脚踩在田埂上,把另一只脚也拔了上来。在田埂的浅草上胡乱的蹭了两蹭。趿拉上绣花鞋就气冲冲的往前走。 “你个死妮子。”谭氏气得心口疼,捂着胸口,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谁呀,一个二个的都这么气她?冤家,冤家,这一个个都是来找她讨命的。都说儿女是讨债的,她上辈子是做了多大的孽啊。她这一辈子就真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不是这个不满就是那个不愿,反正她是几头忙,几头都得罪了,活该,就是她活该! *** “你刚才叫我不动,这是有何缘故?”东方白满腔的欢喜被人出声一吓,差点整个人跌进水塘里,好在荆浩眼明手快的提着他的后衣领,才免于成为落汤鸡的厄运。但饶是如此,他的面子还是丢了。他把李宝娃叫到跟前,并排坐在一起问道。 在人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东方白又岂能无动于衷?人吓人,吓死人,要是没有荆浩痛了就真的玩完了,他就是个旱鸭子,一掉进去就跟秤砣入水似的,还有的活路吗?他怒气冲冲的要找人理论,却发觉那人脸色发白,手脚颤抖,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才微微平息了下怒气,看来真的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吧。 李宝娃白着脸,嘴唇都在颤抖,一半是吓得,一半是害怕,这两人不就是害他吃了好几天牢饭的人吗?他们还嫌他不够惨,直接追到屯子里了吗?刚才还在想见着这两人要怎么怎么样,可真的看到这两人他就发现他有些腿软了。那个白脸的书生笑笑的看着还挺和气,被旁边那么一个瞪大眼睛的保镖盯着,他觉得浑身都冒冷汗。 “吓傻了?”东方白有些鄙视李宝娃的胆小,都好半天了你还没缓过来,姑娘也比你胆子大吧。一想到刚才那一群姑娘,东方白打了个寒蝉,不仅胆大,审美都很又特色,东方白对其中某位姑娘头上的大朵红花......真心不错。 东方白的声音在李宝娃耳边响起,犹如一颗响雷。他仿佛又回到了县衙堂,直接变坐为跪,狠狠磕头:“我没有,公子饶命,大人饶命。” “哈哈哈哈。”东方白指着李宝娃大笑起来,这真的是糊涂蛋,他哪里是大人了。 荆浩可不这么认为,他刚才盯着李宝娃看就是觉得很熟悉,这番动作不是心虚就是刚进衙门,他一手支着下巴,出声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李宝娃的心当即就是咯噔一跳,不会吧,他这种小人物还记得?那就是真的来找事的了。李宝娃低下头,眼神飘忽不定,暗自想着怎么应付眼前的这场景。也不难怪荆浩有些不确定,以前的李宝娃皮肤微黑,看人都跟看待宰的肥羊似的,鼻孔朝天,傲慢无礼。现在的李宝娃除了长得相似以外,眼神给人的感觉完全是两样,所以荆浩也有些拿不准。挨了顿打,再吃了这么多苦,怎么还能没点收敛? 听荆浩这么一说,东方白也细眼瞧了瞧,不过也半天没什么印象,管他认不认识,他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李宝娃喝止他:“你刚才为什么不要我碰水?” 难道,有水鬼? 荆浩嗤笑一声,一看东方白那表情就知道他现在满脑子肯定是什么狐仙鬼怪之类的,真是不着边际的书呆子,聊斋看多了。 李宝娃低着头,没有看清东方白的表情,用的是问句,脸上的表情却不是害怕,反而有些兴奋,跃跃欲试。和美女狐妖一夜...嘿嘿,每个男人都这么想的。 “你们是谁,做什么欺负我弟弟?”七丫顺着乡亲指的路找到李宝娃,没想到居然李宝娃看到跪在地上的一幕,当即大声吼道。 东方白粉红色的幻想泡泡瞬间破裂。荆浩顺着声音一瞧,一个十三四岁,脸上还沾着泥巴的姑娘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七丫的步子不变,走到荆浩身前几步,双手叉腰,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吼道:“比谁眼珠子大?你们是哪个村子的,居然欺负人追到我李家屯来了,你们真当我们李家屯没人吗?”只一眼,七丫留知道眼前这人不是李家屯的,因为站的角度问题,她还看到地上还坐了一个人,也是李宝娃磕头的那位。 “小姑娘,你弟弟在这里,最好先问问清楚,我们到底有没有欺负他。”荆浩原本不想跟女人见识的,却还是忍不住毒舌了一下:“红口白牙的,别张嘴就诬赖人,免得嫁不出去。” “你个毒舌的男人,小心打一辈子光棍!”七丫连询问的眼神都不抛给李宝娃,直接一口咬定,“就是你们欺负人,我都看到了,还敢狡辩。” 李宝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的姐姐哟,不是,祖宗哟,你能先弄明白点成不成?别杀都不清楚就大包大揽的把他的事情全管了。这几天从没给他过好脸色,这会儿倒端起姐姐的架子了给他出气了。而且关键是,他现在不需要啊。 微微起身扫掉膝盖上的草屑,李宝娃弱弱的喊了一声:“姐~”却不想一时腿软,又跪了下去。 “一边呆着去!”七丫鸟都不鸟李宝娃一眼,向后一甩手,直接把荆浩当做出气筒,吧啦吧啦说个不停。她这些天憋坏了,除了偶尔顶两句嘴,又不能直接跟谭氏大吵大闹,不然传了出去还是影响她嫁人。 荆浩一直退,一直退,直接碰到东方白身上才停了下来。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小小的姑娘身体里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而且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能在嘴皮上跟东方白达成平手的人,不由得满脸佩服。 终于,等七丫歇口气的空当,荆浩拱手表示佩服:“女...壮士有礼。” 第九十九章 人在李家屯(三) 99 李文一脚泥的踏进院子,正好碰见端着木盆要去洗衣的弟媳大徐氏,打了声招呼:“弟妹,洗衣服?” 大徐氏瞧着倒是个挺响快(爽快爱笑,很容易打成一团)的人,答道:“是啊,大哥咋回来了,落东西啦?” “没啥,想起有几句话忘了给你嫂子交代,就回来一趟。” “那行,你们两口子聊,我先洗衣服去了。”大徐氏将手中的木盆扬了扬。 李文侧开身子让大徐氏先过,掀开门帘子的时候正看到背对着他偷偷的抹眼泪小徐氏(也就是二蛋娘),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李文叹息一声,走了进去,“她又拿话挤兑你了?” “回来了?”小徐氏站起来,从瓷罐里倒了杯水递给李文。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顾左右而言他。 李文知道妻子的性格,总是委屈自己,粉饰太平,语气重了些:“问你话呢,打什么马虎眼?”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我还不至于为几句话就生气上火的。”小徐氏微微敛眸,也不愿让李文在这个问题上多过纠缠。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个做大伯的,难道还能上去教训几巴掌?就是说几句重话也会让家里吵个不停,何必呢?小徐氏转而问起地里的情况,希望转移李文的注意力。 见小徐氏避而不谈的样子,李文也没追问下去。他知道就是追问到底,小徐氏打定主要不说,他也得不到什么消息,便回答小徐氏的话。又问了问二蛋的情况。 李文的不追问也让小徐氏松了口气,她和大徐氏原本是堂姐妹,只不过她是堂妹,先嫁过来成为长媳。大徐氏娘家家境比较好,伯母就想多挑选几户人家,给她择户家境好人口也简单,没那么多妯娌的人家。伯母也知道大徐氏的性子。自然不可能。毕竟因为家境好的缘故,大徐氏从小刘就比人家傲气一些。谁知道就是这挑挑拣拣,再也没人上门说亲的了,一直拖到十八岁。着急了,只要人好,嫁进来做了她的弟媳。 若是没嫁进一个地方倒也还好,偏偏小徐氏成天在大徐氏面前晃悠,你说大徐氏会怎么想?不但没有高嫁,反倒拖累成了老姑娘才嫁了人。还落在小徐氏后面成了她弟媳,这让心高气傲的大徐氏怎么受得了?所以她们是堂姐妹,妯娌关系还不如别人家不沾亲不带故的妯娌好。 二蛋烧伤回来那天,大徐氏是堵在门口幸灾乐祸的刺啦了小徐氏一番,让本就自责的小徐氏又是红眼掉了一通眼泪。好在小徐氏的公公婆婆比较通情达理,没有过多的责怪。问了几句孩子的情况。也听李文说是等文氏当家的回来再登门道歉,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毕竟现在孩子已经成家,为人处事方面也要他们自己去学。 谁知道人没等到又传来李强被撞。生死不明的话,他们就算再心疼孩子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人家添堵。做人要厚道,又是一个屯子里住着,也没有死生大仇,何必做得那么决?李文两口子便打算再等等。二蛋的伤有大勇帮着治疗,也不需多担心。 李文和弟弟李武是分了家但没分开住,所以谁家有点小动静,对方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因为二蛋受伤的事情,小徐氏不得不留在家里做饭洗衣之类的事情,地里的活儿全由李文一个人担着。就是这。小徐氏也被大徐氏阴阳怪气的恭贺了一番,说她命好,男人疼。不用下地云云。当初分家的时候李父李母也自己留了一份土地,等他们老了做不动了才跟老大李文一起生活,自然田产也归李文所有。考虑到父母的身体,李文就建议离家近的土地让父母耕种,这个建议就让李武心里非常不舒坦。离家越近的地因为侍弄得勤,都是肥土高产出的。虽然李文后面又说了一句他们弟兄平分这地,他还能当真?心里记恨呢。口里说着孝顺的话,手上毫不含糊的给自己捞油水。 “大勇刚给换了药,说是不出三天就能结疤了。” 二蛋还小,为了缩小疤痕面积,李大勇开的药都比较温和,所以效果也没那么快。 “爹,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坐在炕沿上,闷闷不乐的临空两只脚互踩。他这几天被娘拘在家里,不准跑到太阳底下,不准乱动,这不准那不可以的,很不自由。他很想念以前上山下河满山跑的时候,希望自己一下子就能好起来。扭着脖子想要看清背后的伤,却只能看到一线白色。 小徐氏差点又要掉泪,二蛋背部烧伤,为了避免碰到伤口,晚上睡觉都得趴着睡。趴着睡觉本就不舒服,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坚持一整夜,还得连续几天。孩子遭罪,她也跟着心疼,怕孩子好动,她夜里守着二蛋,这些日子明显消瘦了好多。 “我不管,今晚非得去讨个说法,他们家惹了祸,不吭声不表态的,是当我这个外来的媳妇子好欺负吗?”她得子不易,平时那也是如珠如宝的疼着,没道理让别人来折腾的。李强生命无忧,李家更是有亲戚来访。这个时候没人记起她家受伤的二蛋,好像都忘了这一茬事,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恶气。我们为你们着想不去添麻烦,你们倒一点表示也没有,我好好人做久了,就谁都可以踩上两脚是吧,小徐氏握紧了拳头。 见小徐氏动了真怒,李文笑了,满口答应:“好,今晚我早点回来。” 李文也自然是要讨个说法,可借的耕牛不能闲着不用,只能把时间推到晚上。 “爹,娘,我想出去玩。”二蛋拉着李文的衣角撒娇:“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李文蹲下身子,平视着二蛋:“等你大勇爷爷说可以就行。” “啊,那是好久?”二蛋嘟嘴,又很快想到其他地方去了:“大勇爷爷为什么没胡子呢?而且好年轻哦。” ...... *** 荆浩闷闷不乐的走在前头,后面跟着背着双手优哉游哉的东方白。与七丫和李宝娃两姐弟分别后,东方白的心情极好,嘴里吹着口哨,一边四下张望,见荆浩没有缓下脚步等他的样子,连忙出声:“走慢点,你牛气哄哄的,谁又招惹到你了?” 是你,是你!荆浩心里在大声回答。 原因很简单,他受了七丫小半个时辰的口水洗礼,东方白只一个露脸,人家姑娘就羞红了脸低下头,不安的绞着手指,偶尔怯怯抬头偷瞄东方白一眼,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任由东方白数落也不还嘴,乖巧得跟吃错药一样。荆浩气得要吐血,这算什么,色、诱?他长得有那么磕碜人吗,见着他的女人一个个都是母暴龙,见着东方白又全化身成为温柔小绵羊了?早知道东方白那张脸这么管用,他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坐在那里看够了笑话才撩袖站起来。尼玛,就算你帅得惨绝人寰,用得着拿他当衬托吗? 而且,他荆浩哪里丑了?他这是硬汉,真男人! 想到这里,荆浩又回头狠狠的看了东方白一眼,吐出几个字:“哼,小白脸!” 东方白偏好白色的衣服,皮肤白皙,可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白脸。刚才那群姑娘八成就是冲东方白去的,这么一想,荆浩心里特别不舒坦。不喜欢被姑娘家围追堵截是一回事,知道人家围追堵截的不是你,感受又是大大的不同。 荆浩转头,步子又加快了不少,想把东方白甩得远远的。 周围都是田埂,东方白倒也不担心迷路,再不济动动嘴问问就是了。自荆浩来到盆地镇后,他也是越来越摸不准荆浩的脉了,好像很容易动怒?东方白蹙紧的眉头又一下子松开,可不是,比起只会黑着脸板脸唬人的荆浩,现在的荆浩倒有了点人气儿。 *** 李宝娃背着牛草走在后面,看着七丫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忧心忡忡的。他知道他姐姐是看上那个白面贵公子了,可也不想想人家什么身份,能看上咱们这种小地方出身的姑娘吗?他虽然浑,但不是没眼力劲儿,知道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又招惹不起,有些人看着笑得和和气气的,反倒不好相处,说不定人家心里怎么看不起你呢。 在第七次七丫差点踩进水田的时候,李宝娃终于开口了:“姐,那个人不合适咱。” “什么叫合适?成亲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他是男人,我是女人,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七丫甜甜的回忆被人打断,转身凶巴巴的吼道。 女人一旦喜欢上一个男子就容易丧失理智。李宝娃想起一朋友的话也急了:“那人的身份不简单,怎么会......” “什么身份?”七丫一下子兴奋起来,伸手拉住李宝娃的手,握紧道:“你知道他什么身份?!” “哎哟,疼疼疼疼....疼。” ps: 看完投张推荐票吧,(*^__^*) 第一百章 人在李家屯(四) ps: (取名无天赋,一招走到底。求正版订阅及推荐) 100 李宝娃惊起的那一下,忘了手上还在用着镰刀,一着急,镰刀没割到草反而招呼到手指上去了。接着又是惊又是吓的,手上这点伤就感觉不到疼了。时间过得久,伤口已经被血痂糊住了,七丫这一使劲,伤口又裂开才让安心下来的又感觉到疼痛。 “不就是割了一道口子吗,咋咋呼呼的干啥?”七丫自然也注意到了李宝娃的伤口,不但没有关切的问几句,反倒抱怨宝娃没有点男子气概,不高兴的甩开了李宝娃的手。 这一甩带了几分怒气,李宝娃龇牙咧嘴的差点就要骂娘,但他好歹还没气糊涂忘记两人是同一个娘所出的事情。要说李宝娃跟几个姐姐的关系,无疑跟眼前这位最深。两人年岁相差不大,上山打鸟下河摸鱼,几乎都是跟着七丫学的。七丫小时候也是个胆大的主儿,随着年岁越大,加之是女孩子才收敛了一些。而李宝娃从小就大有一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小小年纪就成为屯子里的一霸。李宝娃未曾见过他亲爹一面,谭氏又是家里又是地里还要照顾八个孩子,自然分身乏术。李宝娃跟七丫的感情最深厚不说,在李宝娃心里七丫还充当着爹的角色。若不是七丫的话,他不但没有现在的“男子气概”,肯定就长成话本里胭脂堆里长大的贾宝玉了。所以就算再怎么样浑,李宝娃对这个姐姐还是多些容忍和恭敬。 “你还没告诉我那两人是什么身份呢。”七丫不忘正事,又追问道。 李宝娃苦着脸答道:“大概就是李大海家老五媳妇的远房表哥吧。”杨柳远房表哥到李家屯的那天他虽然没去凑热闹,但也所耳闻,前后一连想。这两人的身份就猜出来了。只是他没想到会是这两个煞星,真是倒了血霉了。手指上的伤一阵阵的提醒着他,李宝娃暗吐一口唾沫,嘛的,可不是到了血霉了吗? 七丫托着下巴皱眉,她家老娘和何氏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要是上门的话会不会被阻拦在门外?就算当面没说什么。万一说两句坏话,那她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不过,何氏倒从来没为难过他们姐弟几个,说不定人家也没她想得那么坏。再说了撮合姻缘这种喜事遇到了也应该是极力促成的,毕竟毁人姻缘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想通这点,七丫的脸色好看了些,眉毛却没有松开,光想着别人对她怎么样了,她平时对何氏那一家人怎么样。甩过脸子吗? 哞的一声牛叫把七丫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七丫顿时才感觉满头大汗。太阳火辣辣的,晒黑了怎么办?七丫有些气愤的跺了跺脚,想训斥李宝娃为什么不出声提醒她一句。不过扭头的那一刻她就软了声音,“那是李大爹,直呼长辈姓名多没礼貌。” 温柔。温柔,没有一个男人喜欢粗鲁的母老虎,七丫心里这样劝诫自己。用对别人的和气。来证明自己的温柔,比自己夸自己一百句都强。 李宝娃靠在树干上,等得瞌睡都要来了,冷不防七丫这么来了一句。他眼神迷离,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七丫走近,温柔的拉着宝娃受伤的手指看了看,问道:“还疼不?” “啊。”李宝娃木木的点头,还根本没明白七丫又是演的哪出。 “回去吧,娘该等着急了。”七丫嘴角微扬。想得越多越乱,还不如直接上门探个清楚,和杨柳打打关系。主意拿定也就不犹豫了。七丫牵着李宝娃的手腕就往前走。 *** 杨柳和秀秀割好猪牛草,将扬好尘的麦粒摊晒开来,就回家收拾家里和煮饭了。杨柳煮饭炒菜估计的分量都差不多,每顿都没有剩余,也保证了每顿都是新鲜菜。家里用牛,又有客人,杨柳看着昨晚用盐水煮好的一小截肉直发愁。李聪逮的野鸡宰光了,家里的鸡留着下蛋用,蛋,蛋呢?杨柳这才记起她只喂过鸡,从没捡过鸡蛋,其他人好像没有捡过,那鸡蛋呢? 秀秀拿着一条腊瘦肉进了灶房交给杨柳,杨柳接过,问秀秀鸡蛋去了哪里。 “娘留着,说给四嫂补身子用。” 杨柳点头,她嫁进李家这么久,从没看到李家餐桌上出现过鸡蛋。现在有了杜氏怀孕这个正当由头,怕是更难见了。她也不深究,烧了水就开始洗腊肉。 因为是李聪成亲前才杀的猪,这腊肉并不是很干,也没有霉点,非常容易清洗。用丝瓜瓤搓去表面的一层油质,再在清水中过了两遍。刷干净锅,将腊肉切成两半放进锅里,又舀了清水,拍了两瓣蒜和半块姜丢了进去,就架火开始煮。等水煮开过后大约一刻钟,又放了些土豆块进去煮,也算是一个汤菜。 早上的馒头已经所剩不多,秀秀就又倒了些面粉调好,准备烙几张饼。虽然家里有客,但庄稼人还是以肚子吃饱为准。 杨柳正对着切成片的肉发呆,想想分成两盘,又觉得左边这盘多了,匀了几片到右边一盘。匀来匀去,杨柳差点要崩溃了,她双手撑着案板,有气无力的说道:“秀秀,有办法拯救一下绝望的主妇吗?” “额。”秀秀眨巴下眼睛,像是要弄明白杨柳话里的意思,不过楞了三四秒才道:“怎么帮?” “变点肉出来。”原本有气无力的声音待发觉秀秀用的白面粉调的面浆,顿时某人的眼睛就亮了。 “哦。鸡蛋行不行?”秀秀反应极快。 杨柳没回答,直接用行动证明她是有多么需要荤腥,一伸手就拿了一个大瓷碗出来。 秀秀有些讪讪的转身,举动太明显都不好装糊涂了。摸到腰间何氏给的钥匙,秀秀就打开了碗柜门。杨柳见状,讨好的将大瓷碗捧到秀秀的右手边,巴巴的望着。 秀秀原本只打算拿两个出来的,看杨柳这架势,又只得再掏出两个。 杨柳乐呵呵的捧着碗,重新回到案板前,又拿出一个土瓷碗,看样子要打蛋。 “秀秀,娘不会说什么吧?” 还知道问娘会不会为难她,秀秀心里有些甜滋滋的。原本正在落锁的动作停了,闻言扭头欲答,就听见细细的咔嚓声,接着看着两个蛋黄伴着蛋清掉到碗里。 秀秀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五嫂也有这么恶趣味的一天。她还以为杨柳怕娘会为难她就主动还一两个鸡蛋回来呢。 还是太年轻了!秀秀自我检讨。 “秀,帮我割一大把韭菜回来吧。”恰在这时,杨柳扭头对秀秀笑了,露出完美的八颗牙齿。 画面太美,以至于秀秀不敢看她。杨柳对秀秀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分析了原因,然后继续打蛋。 *** “五婶,五婶,我们捉到了泥鳅,好多泥鳅。”院子里响起铁柱有些欢快的声音。 杨柳扭头,正看见大山提着一只小木桶,铁柱跳着满脸的兴奋。两人身后跟着散步回来的东方白和荆浩两人。 杨柳一下子对东方白和荆浩两人的印象降到了负数。两个大男人居然任由一个小孩提着一只笨重的木桶走了一路,没有丝毫要搭把手的意思。真是,要耍大牌,耍派头,滚回你家去,我们这儿不欢迎。 因为这个,杨柳不但没跟两人打招呼,反而装作没看见的笑着跟大山两兄弟说话,忍着心里的恶心接过了大山手里装着泥鳅的木桶。 太恐怖了,杨柳没办法再多看一眼,更别提杀和烧了。 “五婶,我们今中午吃泥鳅吧。”铁柱蹲在那里,手还伸进桶里去摸泥鳅,却不忘扭头冲杨柳说道。 “泥鳅肚子里有泥巴,等它把肚子里的泥巴吐出来才能出吃。”杨柳想了想,拿出一只大木盆将泥鳅倒了进去,换了清水,又撒了些葱花帮着催吐,以便保证今晚能吃上。 荆浩气还没消,先回了房间,东方白就找杨柳说话:“哎呀,表妹忙着呢。” 命知故问,没看见我正忙着吗?杨柳也不回答,心中暗诽,这才几个时辰就学会了余氏的打招呼方式,不愧为“余氏第二”。 对于杨柳的不给面子,东方白没有一点尴尬,反倒倚在门框上,抱着双臂看着杨柳淘菜切菜,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东问西。 要不是两人之间隔了个安全距离,杨柳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好脾气的一耳刮子扇过去。你能再白痴点吗?杨柳咬牙切齿的想,却还是没开口。 “哎,表妹,你知道屯子最西头的那汪池塘为什么碰不得不?”东方白终于想起自己那个半路夭折的问题。 杨柳切菜的动作一停,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思考中。东方白的脸色一喜,看来自己的搭讪成功了。他揉了揉脸,想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具亲和力,却见杨柳扭头看着铁柱,来了一句煞风景的话:“哎哟妈呀,我忘了。” 第一零一章 人在李家屯(五) ps: (思维乱了,需要理理) 101 “啊?”东方白的笑僵在脸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啥意思?他期待好的话题没展开,怎么女神就一秒变农妇了呢? “出大事了,二蛋爹娘不会找上门来吧。”杨柳自言自语道,脸上有些焦躁不安。都怪她忘了,就算因为三哥受伤这突发事件没能及时登门致歉,但他们这家子也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啊。哦,还有,说的要把医药费给大勇送过去的事......杨柳越想越头疼,这都是什么事啊,不好的都凑到一起了。得赶快给娘说了,拿个主意才是。 东方白还要再说两句话刷刷存在感,秀秀两手各拿一捆根部带泥土的韭菜冲了进来,急吼吼的说道:“五嫂,快收麦子,要下雨了。” 话音未落,大山更是拿起一把笤帚就往晒场冲,铁柱迈着小短腿拿着木瓢笑哈哈的跟在其后。杨柳虽然吓了一跳,但没有慌,先把火扑熄了,才拿麻袋油布落锁。 “太阳好好的挂天上呢,怎么会下雨?”东方白嘟囔道,见其他人都忙起来了没人搭理他,顿时一把拉住转身要离开的杨柳的袖子,问道:“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杨柳正不耐烦,后退两步:“要是做得来你就跟来,不然一边呆着去,别碍事。”说着就去撵秀秀了。 “嘿,小看我是吧。”东方白挽起袖子,转身去拍了拍荆浩睡觉那屋的门,“走了走了,救火。” 一出院门口不远。就能看见各家各户老少齐上阵的都忙着收麦粒。田埂小路上更是有许多人扛着家伙什跑着去晒场的。杨柳虽然不懂看云知天气,看这架势也知道要下雨了。在靠天吃饭的年代,古代农民的智慧不可小觑。 东方白拽着不情不愿的荆浩出现在田埂上的时候还引起了一部分人注意。无怪乎就是他们的衣着打扮和跟整个屯子的格局都格格不入,特别是那长衫,能穿着下地干活吗?还是最不耐脏的白色,就是他们没事做也不会挑这种色做衣服,更别提下地出门了。估计也就是太子看着新鲜爷凑热闹罢了。你看到哪家的贵公子拿着镰刀下地的。眼下都有要紧事,也没人找东方白两人说话。 东方白一边要拽着突然耍大牌,力往后坠的荆浩,一边努力小跑着提高速度,免得影响后面的人。虽然从后面赶上来的人都是踩的菜地饶过他们的,但被人回头以碍事的眼光看着总有些不舒服。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嫌弃过了?东方白有些郁闷。散步慢走着的时候还觉得田埂路走起来特别有意思,小跑的时候才发觉田埂有够窄的,还有时不时会冒出来的野草绊住脚,东方白忍不住要骂自己一句贱。好好在家待着,吃饭有人煮好叫你,干嘛非得自讨苦吃跑来凑个热闹还脑子抽抽的又请个大爷。他当时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今天回去后肯定一身臭哄哄的,想起昨晚的泡澡,连点花瓣都没有还怎么算泡澡? “祖宗哎。你步子就快一点点行不行,我都收了人家多少飞刀子眼了,你就没点感觉吗?”东方白抱怨道。 “是你求着我来的。”荆浩翻了个白眼。人家冲你不满我能有什么感觉?他在李家睡得好好的被人吵醒,一句抱怨都没有的跟东方白出来就算他大度了,还尽落埋怨,有这么做人的吗? “是是是,我求你的,那你现在能不能快点?”东方白暗暗安慰自己,我不跟武夫讲道理。 “好吧,看在你叫我祖宗的份上。”荆浩一下子变得极好说话,挣开东方白的手,走在了东方白的前头。留下咬牙切齿的东方白骂了一声混蛋。 唯一一点的疑惑在看到天上飘过来的一朵乌云后就被打消了。秀秀扔下扫帚拿起推板把扫不动的麦粒从四周往自己脚下收。先拢成一个堆。杨柳无意间瞥见杵在晒场一角的东方白两人,毫不客气道:“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既然你说是亲戚关系。那亲戚间帮忙就很正常。 东方白赶紧上前两步,有些跃跃欲试:“啊啊,怎么帮?怎么帮?”他来这里的目的本就是给杨柳留下个好印象,自然不会放过一切机会。 “大表哥,你去换秀秀。”这种需要大力气的活儿自然是身强力壮的荆浩来接替更为合适了。至于东方白,杨柳还瞧不起他的小胳膊小腿,干脆来了个无视之。 荆浩有些诧异的挑眉,除了昨晚在何氏介绍以后,杨柳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表哥外,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杨柳喊得这么痛快。从未见过的人自称是亲戚上门,估计杨柳也是担心他们是骗子,只是碍于他们是何氏的救命恩人的身份才客气了些。可这会儿求到人身上了又毫不显生疏客气的直接要求帮忙。真是动动嘴皮子就得一个免费帮手,还让人找不出大错。 荆浩还想拿乔一下,虽然他看起来壮硕,也好歹是个大将军之子,身份尊贵。他的力气可是留作上阵杀敌用的,而不是挥舞扫把。其实他就是跟东方白出来走走看看,要下雨了嘛,屋子太闷。咳咳,好吧,其实就是他不会。他还没搭腔,东方白就在旁边急不可耐的替他答道,“就来就来。”说罢还捡起地上的扫把率先帮着扫麦子。 叛徒,无耻!荆浩再心里大骂东方白的奴性,软骨头。 东方白手上拿着扫把,有些兴奋的摸不着边,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集体劳动呢。双手一使劲,麦子没扫走多少,麦粒倒飞到对面杨柳的脸上去了。杨柳抹了一把脸,当即没好脸色看,“二表哥,你轻点,力往下走,不会就看着铁柱怎么扫的。”杨柳把“二”字的发音咬得极重,到现在她对东方白当街拦路的事情都很不满。 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东方白的脸色也不好看了,立着扫把,一手搭在扫把头上一动不动。他在李家做客,不管他做得怎么样,有这份心就不该受这种待遇,而且最可恶的是拿他跟年纪最小的铁柱比。东方白斜眼看了看正撅着屁股努力挥舞着小扫把的铁柱,撇撇嘴,暗想,本大爷的本事可比那小屁孩儿强多了。你看看他,一扫帚下去麦子才移动了一点。 “哟,某人不会是做不来吧。”荆浩已经接替了秀秀的工作,就是用推板将扫把扫不动的麦粒收拢成堆,没收到的地方就用扫把扫拢,几下就上手了。这会儿正得意的看着东方白出丑。 不过杨柳总是很公平的,又发现了荆浩的问题:“大表哥,还有你背后那些,你别老推你面前那一片啊。” “有没有点全局观。”东方白补充道。 六月债,还真是还得快。 “五嫂,这样,”秀秀扬扬下巴指了指东方白和荆浩两人,小声道:“没关系吧。” “没事,这是他们自己主动要求的。”杨柳睁着眼睛说瞎话。 秀秀这是今天第二次见杨柳正经的耍无赖,心里有了一定的免疫力,耸耸肩也就没说话了。 不多会儿,何氏,李聪及其他家庭成员能出席的都到场了,效率一下子高了很多。他们看着东方白两人在晒场的时候也是一愣,不过也没客套就开始干活。 风吹动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空气中带着些湿润的气息。不用人提醒,杨柳也知道雨快来了,一家人加快行动,将没装袋的麦子堆堆得尖尖的,撞了麦子的麻袋则围在外圈。搭上油布,再蒙上一层草帘子,用石块压住油布的四个角免得被风吹起后打湿麦子。因为晒场是平整的,杨柳建议将麦子堆在地势较高的晒场靠角落的位置,这样会减小些损失。 果然,走到半道上的时候大雨就啪啪啪的砸了下来,一行人都用手遮着头顶往家跑。杨柳跑进院子也顾不得擦脸上的雨水,自墙上取了蓑衣,撑开一把伞又跑了出去。因为借的耕牛还在水田里,现在雨势太大也没法耕田,李聪去牵牛了。 东方白正接过何氏递过来的干帕子擦头发,看到杨柳这样一心为那个比自己弱了一百倍的男人操持,心里不知是什么个滋味,感觉滑到嘴边的雨水都是涩涩的。 “我说这么大的雨,你也不担心我们那价值不菲的座驾?”荆浩看出东方白的情绪有些低落,撞了撞某白的肩膀,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站在旁观者的位置,荆浩很清楚的知道东方白对杨柳的关注并不是因为喜欢,确切的说是一种,怎么说呢,一种不是爱情的亲人关系,只是身在局中的某人还没看出来。 东方白扯了扯嘴角,自然也明白了荆浩的意思。一拳砸在荆浩的胸口,东方白笑道:“那就再拜托某人再买一匹好马了。” 关键时刻还是兄弟靠得住。 荆浩翻了个白眼,偏头酷酷道:“我又不是你爹。” 第一零二章 回家前夕(一) ps: (万分感谢duyijian亲的桃花扇打赏,3q) 102 因为家里没有牛圈,李聪就把牛拴在院子里的那颗枣树下。把牛牵回来不过就是防止被不安好意的人顺走,自然没人寻思给牛搭个棚子。再说了这次借的牛是水牛,也不怕淋雨。 全都回到家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不知道是李家人都觉得自己身体强悍还是没有淋雨后喝姜汤的关系,反正杨柳回来后自己刷锅熬了姜汤给众人喝了才开始架火做饭的。 姜汤煮好后,杨柳记着铁柱的事儿,先给何氏端了一碗顺便说一声。让何氏拿个主意,免得人家还以为出事之后他们家一声不吭,不会做人。 “娘,我给你说点事。”杨柳去敲何氏的门。 “进来吧。”何氏刚换好衣服,便打开了门。 杨柳将手里的碗递给何氏,才道:“那个,就是三哥出事之前的事情。”真正到开口的时候杨柳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事本该文氏说比较好,从杨柳口里说出来总有种告状的感觉。 “什么事?”何氏的语气不太好,将碗重重的往屋里老旧脱漆的梳妆台一跺。她现在还没找文氏和杨柳两人算账了呢。李强出事当天这么多人去找她们都没找到,要是李强真两腿一蹬就走了,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她看文氏和杨柳两人拿什么面目来见她。 杨柳也大概知道何氏在生气,换作是自己,儿子生死攸关的时候儿媳怎么也找不到,不生气才怪呢。秋后算账,该来的还是会来,杨柳从不对何氏抱有侥幸。看着正在气头上的何氏。杨柳想了想,还是打算以曲线救国的方式说明自己的来意:“那天,铁柱和二蛋在一起玩,后来麦杆燃起来了。” 编,继续编。何氏盯着杨柳,想听她怎么为她自己辩护。 “二蛋烫伤了背,然后,铁柱手里有火折子。” 前后一串联,何氏就明白杨柳想说什么,顿时脸一黑:“你是说是铁柱用火折子点燃了麦杆把二蛋烫伤了?”这还是一家人吗?胳膊肘尽往外拐,做婶子的还诬赖亲侄子。再说小孩子懂点什么,就算无意中做错了事受了委屈还不得依赖大人,听这话就知道杨柳当时肯定就没偏着铁柱说话。 听这语气,杨柳感觉就要糟。明明碍不着她什么事这么就偏偏引火上身了呢? “不知道。当时只顾着二蛋的伤。没有往深里想。”杨柳老老实实答道。最关键的那段,她刚好出去送李大勇了。貌似双方都认定是铁柱伤的人,毕竟火折子是在铁柱手里。不过想到这里杨柳又溜号了,电视剧里面的老桥段不都是案发现场总有无辜的人捡起作案工具然后被冤枉成凶手的。或者,铁柱也是? “也不想想铁柱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有火折子,还有我记得那天是你在家,家里火折子丢没丢你最清楚才对。”何氏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侦探的架势,话不多,杨柳却把话里的指责听得清清楚楚。还真是说话不用负责任就什么都敢说啊,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个失职之罪了是吧。 “我房里和灶房的火折子都在。”杨柳也同样简单却不客气的反击。李家每房都只有自家和灶房的钥匙,只有大家长何氏才有家里每间屋子的钥匙。的确,火折子丢没丢一看就清楚。 何氏有些发愣。她的确没想到这茬,难道真是铁柱偷拿了他家的火折子出去?何氏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柳也软了语气:“原本说等三哥回来去道歉的......还欠着大勇的医药费。”话虽然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但好歹把事情说清楚了。 “没有其他人知道?”何氏冷静的问道。屯子里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丝闲言碎语传出来,何氏觉得奇怪。 杨柳也是大力配合:“还有大牛娘知道。我们去她家打扰了一下。” 何氏点头,大牛娘是个厚道人,从不传人家闲话,倒可以放心。从现在屯子里都没有一丝风言风语就可以看出。杨柳又站了一会儿,看何氏没什么要嘱咐的就走了出去。 “你找娘做啥?”李聪一手拿着装湿着衣服的木盆,侧着身子一手拿着锁扣将门拉过来,看见杨柳从何氏屋里出来便问了一句。 杨柳刚要回答,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李聪这才注意到回来这么久,杨柳身上还穿着原先的湿衣服,赶忙催她先去换身干衣服。 房间让给东方白两人后,杨柳就把自家的衣物全都搬到了秀秀屋里,她先去灶房把灶台上秀秀留给她的一碗姜汤喝了,才回屋换衣服。擦了擦头上的水,带着袖笼和秀秀一起做饭。 屋檐下的蜘蛛网被急促的大雨砸掉了几根丝,蜘蛛也顺着网爬到了屋顶下躲雨。屋里的东方白像个傻子似的,乐呵呵的捧着一个土得掉渣的大瓷碗,小口小口的喝着里面的姜汤。荆浩鄙视了一眼,举碗脖子一扬,像喝酒一样,满足的嘶了一声,赞道:“辣!” 没有放红糖的缘故,姜汤喝起来有些辣,但效果极佳,顿时感觉整个身子都热乎起来了。 东方白像是没听到一样,仍然小口小口的喝着,表情十分享受。 荆浩颇为无趣的将手中的空碗放在炕几上,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东方白的动作当下一停,看着高高的小木窗,半天才道:“下雨天,留客天。” “你还知道你是个客就好。”荆浩闷闷的提醒道。 东方白的脖子一僵,碗里的姜汤再也喝不出热乎劲儿了。 *** 大概是今天东方白两人去晒场帮着收麦子入了李聪的眼,李聪和东方白荆浩三人喝了点酒,早睡着了,鼾声此起彼伏。 事情一说,杨柳整个人也轻松了下来。吃过饭收拾好灶房,杨柳手拿着绣棚坐在那里哈欠连连的。 “嫂子你困了?”秀秀正在屋里来回的踱步,消食顺带减肥。 杨柳打着哈欠点了点头,脚就放到炕上去,顺手扯开了被子,打了声招呼:“我歇午觉了啊。”想睡就睡,这才是人生该有的模样啊。 秀秀劝道:“再走会儿吧,吃了就睡,板油巴背。” “啊,巴就巴吧,我不怕肥。我要睡了,撑不住了。”杨柳本就有认床的毛病,熟悉了房间的硬炕之后又换到秀秀的房间,杨柳昨晚没睡好,刚好趁下雨天睡个好觉。 秀秀也不再多劝,又走了会儿,也脱掉鞋子上炕睡觉了。 雨天无事,大多人都选择在屋里睡觉。余氏轻手轻脚的走到大山暂歇的狗蛋的屋子听了听动静,又轻轻的摸回到炕上。小心翼翼的从靠墙的炕里揭开一块木板,掏出钱袋子,将里面的银子抓在被子上,争取不发出一点声音。她数了一遍,咬牙留了三个银角子在外面,将剩下的又通通放回了钱袋子。这雨一停,家里就大概要着人去把李强接回来。前几日李强出事的时候她一文钱也没带,若是这时再不表示表示,肯定又是来自何氏和李武的双方数落。反正现在送出去多少以后还得还回来,余氏心里也就不那么心疼了。 一想到文氏又去“讹”了人家一百两,余氏心里又觉得不公平,人家动动嘴皮子就百来两的银子进账,还瞧得上她这点银子?又不会分给她一个子,凭什么还给文氏这么多,再说了他们在镇上难道她家当家的还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就是送饭也要钱啊,又搭人工又费钱的,给多了!余氏又抓了一个银角子放进了钱袋子,再扎紧口袋,将钱袋子又放回原来的位置,将被褥铺平。 余氏躺了下来,双手交叉平放在腹部,也没搭被子就躺在那里想事情。想到何氏被救的事情,余氏猛的坐起来,这救命恩人不就是那撞人凶手吗?还是杨柳的远房表哥,艾玛,这李强两口子回来肯定又是一场大戏了。余氏估计那一百两也难保住了,想到这里,余氏乐得直想拍巴掌。 “这里应该这么挑。”小何氏低着头,声音柔和,认真的指导巧巧绣花。 巧巧点头嗯了一声,却不想一针扎下去戳到手指,血冒了出来,她连忙放进口里。 小何氏叹息一声,将手中的绣棚放了下来,问道:“疼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相处了两三天,小何氏发觉巧巧乖巧懂事,便起了教她绣花的心思。巧巧也的确也几分天赋,学得很快,但像这么粗心的扎到手指还是第一次,肯定是心里兜了心事。 巧巧的睫毛扑闪了一下,顿了顿:“我在想爹娘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就算对她再好也跟自己亲不起来。小何氏心里有些泛酸,忍着酸意道:“等雨停了就差不多该接回来了。” 巧巧没有说话,但脸上有掩不住的喜气。小何氏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巧巧不恨你娘吗?” 第一零三章 回家前夕之选美? ps: 祝贺我上架1月,顺便首章v订阅破100,呼~~~~~~ 103 巧巧有些惊愕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小何氏。她是恨文氏,恨她的偏心,恨她的不公,恨她对自己的漠视。同样是她的子女,为什么她得到的就这么少?可她把这恨意都深埋在心,从没在外人前露一点把柄。却被小何氏发现并问了出来,巧巧如何能不惊? 果然是小孩子,随口一说就泄露了心底真正的意思。常年累月的偏心,又有哪个子女能真正做到毫无怨言?小何氏也有些看不惯文氏的做法,女子大多不幸,身为父母的又怎么好在出阁前苛待?话一出口,小何氏也暗自责怪自己的一时头脑发热,说了些越界的话,怎么还撺掇子女恨父母了呢? “你也别怪你娘毕竟大山和铁柱是两个小子,养儿防老,你娘对你哥哥和弟弟偏心一些也没什么错。” “大伯母,我知道了。”巧巧低眉顺眼的回答,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心里却有些冷,大概同龄人之间比较容易互相体谅,哪怕是没有孩子的小何氏都是现在文氏那边说话。她还以为有人懂得她的苦,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她早就清楚却又被人再赤果果的点一次。 小何氏盯着巧巧,想看看她说否真的听进去了,却见后者抬手打起了哈欠。巧巧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伯母,我困了。” “睡吧。”小何氏眼皮跳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 饱饱的歇了个午觉,杨柳坐在炕上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下了炕。一打开门就一个哆嗦,刚才睡觉的时候没脱衣服,现在可尝到后果了。 不多会儿,秀秀也起来了,两人便穿上蓑衣结伴去地里摘菜。雨很大。视线里都是白白的雨雾,特别是越靠近小溪的地方雾越大,有点进到仙境的感觉。磅礴的大雨把地面砸得稀里糊涂的,白菜上溅的都是泥巴点子,秀秀特地拿了一个深桶的竹,刚才还笑过她,等秀秀把摘的菜放到里面,扔了块石头压着防止被水冲走,聪明啊,利用流水的力量淘菜。 不知道说谁搭了一只木盆在院子中央。现在已经积了小半盆水。杨柳也没客气。和秀秀合力把木盆抬到廊下就开始淘菜。这可是无根水哟,杨柳乐呵呵的想。有三两只小鱼,赚了赚了。 “秀,咱们屯子西头有口塘里面该有鱼吧。” 一听杨柳打起那塘里的主意。秀秀立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严肃道:“那鱼不能吃!” “呃……”杨柳瞠目结舌,邪身歪着脑袋,小声道:“鱼有毒?河豚?”说完杨柳都差点咬舌,河豚大多是热带鱼,到北方淡水里生活的几率差不多就是鸭蛋吧。 果然,秀秀问了,“什么是河豚?” 杨柳避而不答,“有水鬼?” “嗯。里面死了好几个人。” “还都是会水的。”杨柳砸吧下嘴巴,这理由太逊了。 秀秀瞪大了眼睛,讶声:“你怎么知道?” 不会水的脑子犯抽的去水塘边呢。杨柳翻了个白眼,语气一转,“不过。这事跟鱼能不能吃有什么关系?” “啊,五嫂,鱼吃过死人肉的,我们吃鱼不就是吃了死人吗?”秀秀觉得这问题,哦,不能算问题。这么简单的道理跟肚子饿了要吃饭一样,还用得着解释吗?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秀秀实在觉得太匪夷所思了。 这都多久的事情了,就是吃了人肉,鱼早就排泄掉,说不定后背子孙都好几倍了。杨柳觉得这个说法肯定是唬像秀秀这种单纯的小姑娘的,真正的原因还要问老一辈。 一滴水落到了杨柳的鼻尖上,杨柳一愣,随即视线往上,就看到屋顶上又积累了一颗圆滚滚的水珠,颤颤巍巍的眼看就要掉下来。杨柳身子往后一缩,水珠就掉了下来,刚好跌进木盆里,砸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亲,房顶漏雨了。”杨柳看毫不感到意外的秀秀,顿时竖起食指指了指房顶,友情提示道。 “啊?!”秀秀还以为是杨柳进来给菜控水的时候不小心甩了一滴进来才溅的水花呢。她顺着杨柳的手指抬头一看,愣了有两秒,秀秀急匆匆的返回自己屋中,动作迅猛以致带倒了坐的小板凳。 杨柳被秀秀一惊一乍的动作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算了,少女的世界少妇是不懂的。把屁股下的小板凳挪了挪,换个位置正打算继续洗菜,就听到有人叫门。 难道出啥事了?杨柳并没有想到串门这茬,下这么大的雨是抽抽了才会想到一脚泥的去别人家串门吧。杨柳把手从水里伸出来,也不擦手,摸到墙上挂的伞就去开门。 “嫂子忙着呢。”一开院门,七丫的笑脸 杨柳有些迷糊,“你是……” “我是七丫,我住屯子东头的。”想了想,七丫还是没有说出自己是谭氏之女的身份,因为开门的是不认识她的杨柳,又偏分是贵公子的表妹。先赚点印象分再说,她将手中的小竹篮子递到杨柳面前,笑道:“家里腌的咸鸭蛋好了,特意送几个给嫂子尝尝。” “不用,不用。”杨柳连连摆手,她都不认识对方,对方却指明鸭蛋是送给她的,杨柳怎么都感觉有点怪怪的。注意到七丫还站在外面,杨柳又赶忙侧了侧身子,让七丫进来。 “嫂子,我屋里没......”秀秀打开门,一脸兴奋的跑了出来,注意到杨柳身边还有一个人,连忙刹住脚,“嫂子,家里来客了......咦,七丫,你怎么在这里?”秀秀的语气显然不怎么好。 七丫的表情有些尴尬,两家的娘平时不对付,使得小的之间也互相看不大顺眼,总想着找机会教训对方一顿给娘出气。何氏这边最弱的自然就是秀秀了,趁某次秀秀落单的机会,七丫带着李宝娃两人将秀秀欺负了一顿,以至于秀秀的膝盖上至今还有一道明显的伤疤。虽然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何氏也带着他们兄妹六个找上门去讨要说法,但秀秀一直记着仇,两家也一直没有来往,今天七丫的到来在秀秀总感觉透着古怪。 “你来我们家有什么事?”好歹长大懂事了些,就算表情上多少还有些不自在,秀秀也没开口赶人,语气生硬但不显刻薄。 七丫松了一口气,原本她最担心的环节居然不在杨柳身上,她赶忙将手中的篮子递给秀秀,“我来看看新嫂子,顺便送两个咸鸭蛋给你们尝尝。” 秀秀没伸手,反而有些狐疑的看了杨柳一眼,嫂子什么时候和七丫有交情了?杨柳都还一头雾水呢,居然有人上门给她送礼? “你坐吧。”秀秀指了指靠墙的一条矮长凳子。 七丫的脸色终于有些明显的不自然了,东西送了两回都没送出去,本就让她心情不大好。现在秀秀又这么说,是没开口赶她走,却是连门都不让她进。这跟开口赶人又有什么不同? “屋里坐,屋里坐。”杨柳赶忙打圆场。她是知道何氏和谭氏的不对付,但双方又不是生死仇敌,又何必甩着脸子赶人?但她也没把七丫往秀秀屋里带,将她引到了堂屋坐下。 应付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又听见有人叫门的声音。杨柳有些纳闷,今天是什么日子,接二连三的都有人上门。 早不愿和七丫多待一秒的秀秀立即起身出去开门,杨柳和七丫对视一眼,彼此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又不是熟悉的人,聊不到一块儿去。七丫只是想给杨柳留下好印象,帮她在其表哥面前美言几句,有些好印象。 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突然传到杨柳的鼻孔里,杨柳才注意到七丫似乎认真打扮过,白嫩的脸颊上施了一层淡淡的薄粉,略显饱满的唇因为抿过胭脂纸,显得更加红润,衬得有些平凡的小脸都多了几番姿色。身上是九成新的浅黄色襦裙,领口用紫色的丝线简单的勾了几朵花型,就是袖口上也缀了几朵梅花。虽说到别人家做客,打扮得体是尊重对方,但七丫这一通收拾给杨柳更多的感觉是七丫是来她家相亲的,错觉吗? 杨柳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农家女汉子的打扮:麻布做的清爽吸汗的衣服,袖子高高挽起,脚上的鞋子帮上还沾着稀泥巴,明明都是走了一段泥巴地,偏偏别人脚上干干净净。偷懒抓了个侠女头,脸上脂粉未施,眼底还有淡淡的青影,这就是活生生的憔悴的黄脸婆形象啊。杨柳的嘴角抽了抽,连她自己都看不过去了,她怎么对自己这么大而化之了? 不多会儿,秀秀走进屋里,声音不高不低的说了句:“嫂子,花苗来了。” 有些惊愕的偏头看了看,某人不是说过她在家的话某人就一步不踏进李家吗?这才多久就变了卦?再看到精心打扮过的花苗,杨柳的神色变得古怪,这一个二个的是要做甚? 选美,还是......相亲? 第一零四章 柔克刚 (作者的话只能在文尾?) 杨柳,秀秀,花苗,七丫各自坐在方桌的一方,整个堂屋的气氛变得很怪。 花苗跟杨柳有过节,却跟秀秀要好;七丫跟秀秀有过节,跟杨柳又扯不上什么交情。但两人今天到这里的目的都是为了讨好杨柳,让其在其表哥面前“不经意”的提上两句好。两女对彼此的来意都心知肚明,心里看不起对方轻浮,不自重的往男方这边跑,表面上却还是一团和气。言语上的往来交锋总会有一方的小小失利,看得杨柳和秀秀面面相觑。 七丫面色有些难堪,论跟李大海一家的交情,她差花苗一大截。不仅长辈之间的不对付,小辈之间她更是欺负过秀秀。眼下三人中就不偏不倚的杨柳是可以努力争取成为盟友的对象,恰好又是贵公子的表妹,所以除了应付花苗,她的注意力大多在杨柳身上。 花苗虽然和秀秀聊得火热,却还是分心注意偷听对方在和杨柳说些什么。虽然她上次怒气冲冲的说再不在杨柳在家的时候登李家的门,但此一时彼一时,总不能因为这点气话就截断自己的大好姻缘。索幸杨柳并没有言语上的刁难,花苗心里也松了口气。但松口气并不表示真正放心,知己知彼才能投其所好。好姻缘从来都不是等来的。 开门的吱嘎声打破了堂屋里诡异的气氛,接着就听见何氏不满的声音,“这是谁洗的菜,嫌还没被水淋够吗?” 这是看见了木盆里漂着的蔬菜“浮尸”。 “来了来了。”杨柳如蒙大赦,顿时溜了出去。从没接触过的人装作很熟络的围成一桌聊天,杨柳觉得有些难受。她带了耳朵,别人说话的时候她只要负责好穿插及时的点头和嗯嗯啊啊,这有什么意思,她早就想撤了。 “我也去跟何婶打个招呼。”花苗紧接着站起来,无比得意的斜睨了七丫一眼。有意炫耀她的好人缘。 七丫没说话也站了起来,虽然花苗话里没有和她一起的意思,但她也不稀罕和花苗一起,她们本就是竞争关系。怎么可能和平相处?总不能把一个人分成两半吧。哦,对了,不是还有一个人吗,说不定花苗瞧上的是那个壮实公子,七丫有些侥幸的想着。七丫虽然担心何氏会给她脸子看,但到别人家做客不跟主人家打招呼也说不过去。她是晚辈,礼数还是要做足。落后花苗几步,她也走了出去。 刚跟何氏打过招呼,家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都起身开了门,又是一番寒暄。 “相公。表哥。”杨柳喊了一声,前后声高不一样,有些像敷衍而过。 李聪有些不敢看杨柳,他又喝醉了,娘子不会生气吧。东方白却从鼻孔里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什么嘛,不就张嘴喊个人嘛,厚此薄彼也不要太明显了。 寒暄过后又是落座,小何氏见桌上空荡荡的便去翻了下碗柜,也没找出什么好招待的。不年不节的,家里也没备着什么,就倒了几碗水。倒是还有几块糖。哄小孩儿的,小何氏便拣了一块大的给了铁柱,给大山和巧巧也拿了一块。 杨柳自然是不想再回到那圈子里去,都醒了,也不差她去待客。她便坐下来把才淘洗干净。刚把所有的菜都淘好,又有人叫门了。杨柳真是纳闷极了。今天难道是宜出门的好日子,怎么都想起来往她们家跑? 还不等杨柳起身,嘴里含着糖正无聊抓着石子的铁柱就拖着秀秀刚才没挂到墙上的蓑衣跑了出去。杨柳一边嘱咐他慢点,一边从立在墙角的伞里随便抽了一把撑开,撵了出去。给铁柱挡在头顶。 和铁柱一起把院门打开,杨柳握着伞柄的手就紧了紧,忙不自然的笑道:“哥,嫂子,你们来了,快进来。”杨柳的脸色有些发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说好了去登门致歉没去,这回人家找上门来肯定没什么好话听。 李文和小许氏点点头走了进来,并没有为难杨柳。就是杨柳帮着找医,及时处理二蛋的烫伤这事,他们都记在心里的,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的,他们也怪不着杨柳头上。 杨柳关上院门,牵着铁柱的手走在后面。刚才自看到二蛋的爹娘后,小家伙就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大概也想起了他以前做的事情,小手有些冰凉。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被惊动了,除了已知内情的何氏,其他人对李文夫妇的来访都有些迷糊。但何氏抿着唇,面无表情的,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铁柱飞快的抬眼睃了何氏一眼,一看到何氏的表情顿时就打了一个冷颤。然后咳了起来。 “凉着了?”杨柳赶忙把蓑衣给铁柱脱了。 察觉到来者不善的余氏赶忙伸手去拉铁柱,“跟二伯母去加件衣裳。”只想借机逃离这里。 铁柱被余氏拉了个趔趄,扭着手挣脱开,卡着自己的喉咙管,咳得脸都红了。 “你这孩子......”余氏原本她以为铁柱会跟着她走,手上就没使劲,结果反倒被铁柱挣脱了。余氏脸有些红,又伸手去拉。 “铁柱瞧着有些不对劲。”小许氏皱眉提醒道,咳嗽哪有这么猛的? “像是卡着了。”杨柳也蹙眉,急吼吼道:“他吃什么啦?!” 目光是冲着东方白那片的,东方白还以为杨柳是在对他嚷,有些无辜道:“我没给他吃什么啊。” 杨柳也懒得解释了,铁柱的脸已经有些发紫,开始齁了,嚷道:“李聪快把铁柱抱起来,倒着抱。” 李聪步子迈得大,一把将铁柱倒抱起来,背朝着杨柳。杨柳上前就是啪啪几巴掌,铁柱衣服上就是几个湿的手掌印,但卡的东西没拍出来。 “让开,我来。”何氏撩袖走了过来,其他人都走到一边,免得碍事。 何氏只拍了两掌,铁柱就吐出一个东西。李聪把铁柱立正放在地上,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轻抚他的胸口祝其顺气。虽然小脸有些红,也不齁了。 “好了好了,吐出来就没事了。”小徐氏也松了口气,好好的怎么就呛着了呢? “是颗糖。”秀秀将铁柱吐的东西拣了起来。 “我......”小何氏涨红了脸,虽然是她给的,但铁柱又不是没吃过,谁知道他会卡住啊。 “小孩子吃东西急,卡住了,倒是让你们笑话了。”何氏笑着一语揭过,“到屋里坐坐。” “秀秀,你带着花苗和七丫去你屋里坐坐,你们几个年龄差不多,说得到一块儿去,我们大人谈点事情。”何氏这是为减少,委婉的赶人了。七丫和花苗也不是不知趣的人,她们也来了一会儿了,听到这话原本就该告辞的。但今天的目的没达到,总有些不甘心,就顺着何氏的话去了秀秀那屋。 “我带铁柱。”何氏还没开口,杨柳就主动说道。刚刚被吓坏的铁柱正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呢,小孩子受了惊吓也是该好好哄哄。 何氏点头,对小何氏说道:“你给我们烧几碗开水。”说完也不管小何氏什么表情就进了堂屋。 “那我们呢?”东方白两手一摊。 “洗你那身酒气去。”荆浩翻了个白眼,看不懂形式怎的,客随主便,没看到主人家现在不方便吗? “还是大表哥明理。”女人家谈事,你个客家的男子还想插嘴? 东方白悻悻的转身,走了几步碰了碰荆浩的肩膀,酸道:“我明明就看见你眼里的眼屎,哪有什么明理?” “俗人总是不懂仙人的生活,因为境界不到。”荆浩故作高深的拍了拍东方白的肩膀,一副大人大量的模样,“我理解,所以我不怪你。” “滚粗。”东方白爆了粗口。 *** 堂屋里。 “大侄子,侄媳妇,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何氏深深的鞠躬。 “婶子,你这是做啥,快起来,快起来。”李文两口子都惊得站了起来、 何氏却摆了摆手,认真道:“坐着别动,这是我们家欠你们的,你们受得起。” 坐立不安的受了何氏一礼,小徐氏都觉得自己这次过来是不是有些欺人了。待何氏坐下,小徐氏也是红了眼眶:“婶子,这个时候原本我们不该上门的,可我看到我家二蛋那样儿,心疼啊。背上烫伤了,睡觉都得趴着,您想想那该多难受?每次看到二蛋难受的样子,我这个做娘的恨不得伤在我身上啊......” “为人父母的有几个不心疼孩子?你们也知道我家这几天乱糟糟的,李强媳妇也不在家......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们家铁柱.......总之是我们大人疏于管教,还请你们不要生气。汤药费我们出,你们看看我们还要点什么,我们一定尽量照做。我这几天心也乱糟糟的,说话颠三倒四的......就是苦了你们家二蛋了。”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还能怎么说?若是对方是文氏她们还能之间大吵大闹一顿,可对方是长他们一辈的何氏。想起今早上誓要讨个说法的决心,现在这种情形总有种一拳砸进棉花里的感觉,软包围啊。 第一零五章 日子 105 (我这靠几个盗版生活的人儿啊......) 李文夫妻刚离开不久,七丫和花苗也起准备身告辞了。对于何氏和李文夫妻两神神秘秘的谈话,她们并没有多大的好奇心,大概是有目的的前来,就对旁的事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探听。加上并没有大的动静,她们自然也当是邻里之间的往来。然而到李大海家这一趟,对于东方白两人的消息,除了表面已知的,她们也没得到多的有些的消息。也是,男女大防下就是见一面都困难,更何况她们是想从也是闺阁女子的秀秀口中得出什么新消息呢? 这个时候雨下得小就些,雨雾加上阴天就非常不好判断时辰,反正都要吃晚饭,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多大差别。不知道雨还要下多久,李聪便穿了件蓑衣,背着牛草,戴上斗笠把水牛还回去。他们家没牛圈,总不能把牛在雨里淋一个晚上吧。更何况耕牛对农家来说又是特别贵重的大件,万一不小心......总之责任重大。 没想到东方白跳着出来凑热闹,打着把伞要去牵牛,何氏好说歹说才劝得他收了玩闹的心思,他便招手让花苗和七丫下次再来玩。 两人是巴不得东方白这句话,忙回头应是,走起路来的姿势也多了一些弱柳扶风的味道。 荆浩哼了一声,东方白真是越来越无聊了,当客人的居然主动替主人邀客了。这两个女的明显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刚才差点没直接把眼珠子粘在东方白身上,就那呆头鹅粗神经的没发现。哼!荆浩决不承认他这是有点小小的吃味。那两个女的也是,看人的眼力界都没有,活该嫁不出去。在李家的时时刻刻荆浩都一直提醒自己客居的身份,对主人家没什么企图却担着随时被拆穿的风险。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他在这一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偶尔去溜达一圈和猪圈里的猪没什么两样?日子过得太平淡简单。搞得他好不适应,每天睁开眼都要愣好大一会儿白明白身在何方。吃农家菜,三个大男人挤一想硬邦邦的炕,这么多人共用一个澡盆。以前他怎么就没发觉他这么能将就呢? 李家人开始准备晚饭,大菜是泥鳅,不过杨柳抱着铁柱离得远远的,没有一点往跟前凑的意思。搬了条小板凳,她抱着铁柱坐在廊下,一边小声得说着话,一边看雨景。 不多会儿,大山也抱着他的写字板搬了张小板凳跟杨柳并排坐着。杨柳没有拿过毛笔,但钢笔字写得还不错,指点了大山两句。杨柳下定决心下次上街一定要帮大山带支毛笔。碳条写字毕竟只能应付眼前。 李聪也嘴角含笑的回来了,走到廊下摘掉斗笠,弯腰把背篓一偏,露出二十多个李子。 “呀,有李子啦。”杨柳伸手拿了一个。甩了甩表皮上粘的雨水,直接开啃。 大山则乖乖的放下写字板,去打了一盆水把所有的李子洗了一遍。 “看吧,还不如大山讲卫生。”李聪趁擦头发的空档努努嘴。 “是,像大山小朋友学习。”杨柳敬了个礼,嘿嘿一笑,反正古代的果蔬又没打农药。老天下雨已经是帮着洗了一遍,还计较这么多干嘛。杨柳又拿了两个才让大山端给其他的人尝尝。 “近水楼台先得月,看看,咱们可不是占了便宜了。”杨柳低头,笑着哄铁柱。 李聪站在一旁,脸上也带着笑。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娘子也会这么疼他吧。什么时候他们才会有孩子呢?会像他多一点还是像娘子多一点?唔,最好是女孩,最好像娘子,要是闺女长得像他,以后可愁嫁了。李聪喜滋滋的想着。脑海里突然蹦出东方白那张脸,顿时人就清醒过来,这个无法求证的表哥,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才积累的一点好感就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打岔顿时化为乌有。 “五婶,给弟弟洗洗手吧。”巧巧把洗过李子的水往杨柳面前端了端。 “是哦,铁柱还没洗手。”记起刚才这小子抓石子的事,杨柳的手又缩了回来,拍了拍铁柱的屁股,“小子,快去洗手,洗完手就有吃的了。”说完还把李子在铁柱面前晃了晃。 铁柱把手背到背后,死命的摇头,不知道是怕洗手还是吓怕了不敢吃李子。 巧巧显然对这个早有预见,打湿了小手绢,细心的帮铁柱擦手,杨柳笑着赞道:“巧巧真是个好姐姐。” 巧巧抿嘴一笑,并不接话,仔细擦拭铁柱的手指缝,一丝污渍也没放过。 *** “这是什么野果子?”东方白一边问,一边从土瓷碗里拈了一枚放进嘴里嚼了嚼,吐出核,评价道:“脆脆的,还行。味道酸甜各半,还是女孩子吃的好。” “什么你都要说上两句,吃个水果还分什么男女,你酸不酸啦你。”荆浩实在受够东方白一副大儒的模样,什么都要指点两句才甘心。他白了东方白一眼,拿起一个李子往嘴里一扔,吐出核,点头道:“还不错,放这儿吧。”虽然没有描金的底座果盘,不能讲究,但他能将就。 本着远来是客的道理,大山让东方白和荆浩先拿,没想打两人囫囵吞枣,核上面还有许多果肉不说,居然张口就想把所有的都留下。真是不知趣的客人,这李子他还要给家里其他人尝尝呢,大山抓了一把放在炕几上,转身就跑出去了。 “哎哎哎,小子......”东方白连连招手,却不想大山连头也没回。 *** 大山给灶房的人一人嘴里塞了个李子就又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何氏,小何氏和余氏三婆媳。 “娘,李文两口子没说什么事吧。”小何氏切菜的动作一停,扭头问了一句。串门子这种说法就能哄哄别人,你见过几个女的串门还带上相公的?双方隔着辈分,平时也只是点头交,突然来造访。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小何氏断定他们肯定有事儿。 事情发生了,何氏也没打算瞒住,再说纸包不住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锅里的热气直冒,让人看不清何氏的表情,“你三弟出事那天,铁柱点火把二蛋给烫伤了。” “不是吧。”余氏的嗓门一向极高,注意到何氏的目光不善才讪讪的敛了声音,“严重吗?” “给我管住你的嘴,要是我在外面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我就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何氏知道余氏的性格,先威胁了一番才答道:“我也没去看过,说是现在只能趴着睡,也不能大动,大勇每天去给换药。” “那娘我们得去看看啊。”小何氏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急忙道。 何氏点头,“我也正说晚上去看看,吃了饭早点去。” 何氏不是没想过刚才就把钱给李文,但人家未必肯接,不然那上门讨说法不就直接变成要钱了吗?无论如何也得往李文家走一遭,钱,鸡蛋啥的,东西不在乎多少,关键是看态度,说什么也得把礼节端起来,不然她们家成什么人了。还有把医药费也结给大勇,上门致谢也是必须的。 听到何氏的话,余氏先是不屑的瘪嘴,忽然想到杨柳,嚷道:“那杨柳不早该知道了吗,她瞒着不告诉我们就是想让咱们家丢脸。娘你想,要是咱们一开始就知道这事儿,能连着几天都没动静吗?要是李文两口子没上门还成,咱们还能补救一二,可现在呢,人家找上门来了,关键是人家李文两口子根本不知情,还以为咱们托大,想赖账欺负人呢。” 余氏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小何氏一时也找不到好的说辞,只淡淡的说了句:“五弟妹忘了也说不定。” 言下之意是你说的有理,但杨柳也可能真的无心之过,两边不得罪。 “哼,她是故意的也说不定。”对小何氏想两边讨好的态度余氏是毫不买账,用小何氏的话反否道。 小何氏淡然一笑,若是她也有男人有儿子,也会底气十足的还击回去。现在这样就算说赢了又有什么意思,输了还得一个人默默承受。她是想两边都不得罪,因为她老了还要靠她们,她想要安享晚年,现在做不到傲然。 “一天到晚吵得我头都大了,就不能消停会儿。老二媳妇,你怎么烧得火,锅里没点热气。”何氏黑着脸说道,话语里偏袒小何氏的意思居多。 余氏暗自翻了个白眼,不痛不痒的“哦”了一声。每次她比小何氏稍稍占了上风,何氏总会在第一时间跳出来给拐着弯的小何氏撑腰。是打量她看不出来还是不敢说?是啊,亲侄女成了大儿媳,亲上加亲。要是老大还活着,小何氏搁在大家族里面那就是宗妇啊,只可惜命不好,再怎么偏袒又有什么用?要是真心疼侄女,那就该放人家嫁人,非得让别人跟你一样,后半辈子跟着个牌位过。何氏是老了,小何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真忍心让侄女步她的后尘,寡心寡欲的过一辈子,这是真的心疼吗? 第一零六章 不欢而聚 106 晚饭上确定了天晴后接李强回家的事宜,何氏便带着十几个鸡蛋和一小方腊肉去了李文家,随行的有李聪,小何氏,余氏还有铁柱。 至于为什么要带上铁柱,当然是当面给二蛋道歉,孩子之间好说话些,更何况这也反应了他们家对这件事的态度和诚意。 李聪算是家里知道得最晚的,他一手抱着铁柱,一手撑着伞,一边耐心的问铁柱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从孩子的只言片语中慢慢推测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这经过跟他所想的有些出入。 小徐氏背麦杆回家的那段时间,铁柱和二蛋两人一言不和,闹起了小别扭,各自背对着麦杆堆赌气不说话。铁柱郁闷中,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燃,烧田间过路的蚂蚁群。看蚂蚁群被火炙烤得四处逃散。铁柱觉得好玩,拿着火折子就在后面追。也没注意到麦杆堆已经被点燃。等到察觉到时,火苗已经窜到二蛋那面。铁柱一惊,哇哇叫着就去拉二蛋。二蛋却还在生气,以为铁柱哄他的,不但没有牵住铁柱伸过来的手,反而顺势大力就着推了铁柱一把,铁柱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二蛋也因为力道不稳,人向后仰,这才烫着了。 没想到烫伤这件事还有这么大一隐情,李家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铁柱双手环着李聪的脖子,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说完话后大家都集体沉默。他要挨打吗?铁柱缩了缩身子,更紧贴着李聪。 李聪回神,忙安抚了一下铁柱。这孩子也是不小心犯错,也事后补救过,二蛋烫伤,他也是吓坏了,怎么还能多责怪呢? “娘,你看我们还去不去?”余氏率先刹住脚,下雨的摸黑天出门。还是上门道歉替别人,余氏心里有些不舒服。关她什么事啊,闯祸的不是狗蛋,是铁柱。道歉的时候人家爹妈一个都不露面,就让她去。合着她的脸就不是脸吧。听铁柱话里的意思,就是二蛋不听劝告才误伤到的,那二蛋也有错,凭什么就认定是铁柱的错?她不想去丢脸,白白受一顿奚落。小徐氏是好人,但大徐氏那张嘴可不是简单的,她不愿跟那种人打交道,自降身份。 小何氏也等着何氏拿主意,道歉是可以。但话怎么说还得事先统一好。 “怎么不去?虽然是无意的,但火是铁柱点的,人家揪住这一点咱们的错就跑不了。就是到官府,我们也是错的一方,是咱们理亏。”除了刚开始缓步听铁柱的回答。其余时候何氏连步子都没变。还有句话她没有说出来,李文一家瞧着是个厚道的,这么多天他们没有登门道歉,屯子里也没不好的话传出来就知道人家厚道。毕竟二蛋是破了相,人家没倒出嚷嚷也是留了面子给他们家。人家厚道,他们也不能不上道。他们现在去,把诚意拿出来。再提提铁柱刚刚说的事情,以后就算传出些什么话对铁柱的影响也要小些。小孩子懂一点什么,一切还不是要靠大人替他们筹谋? 何氏心里有些叹息,除了常年在外的李武温柔要圆滑些,她其他几个儿子儿媳都没有学会为人处事,难道这就是她一直什么事都出头的缘故吗?她还能活几年? 原本她以为她能顾及到每房的方方面面。也放手给了他们一些处事的自由,但看现在这个结果呢?不是每个儿子都像老二这么聪慧能干,她就是想把一碗水端平也是有心无力。她没决定一件事,表面上没人说什么反对放话,指不定背地里对她都有诸多不满。人心,是最难满足的东西。触及到她自己枯树皮般粗糙的手,何氏也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几十年的时光就这么过去,她也从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变成一个白发满头的老妇了。不知不觉间,她真的已经老了。第一次,何氏开始认真考虑分家的事情。 和想象中差距不大,李文一家都和气的将何氏一行人请了进去。寒暄后,送上了,何氏又将铁柱提了提。 “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难免磕着碰着。这次是我们家铁柱不对,误伤到二蛋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二蛋受苦了。我们大人也有疏忽,火折子没放好,以后一定加强管教。” 何氏一家子走后,大徐氏抱臂倚在门板上,冷冷的哼了一声:“我原本以为要看到怎样一副痛哭流涕感念大恩的场面呢,没想到居然是来推卸责任的,啧啧啧,还真是一场好戏,不枉我过来一场。” “好戏不好戏的,戏演完就散场了,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等明天早饭?”小徐氏也是毫不客气的张嘴就还击。她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自己的体谅大度到头来还变成一场笑话。打闹难免磕碰,受苦,没疼在自个儿儿子身上都是沾着说话不腰疼的主儿。与人为善,却被人当做软弱可欺。小徐氏真是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没一篮子砸到他们脸上,这话他们也好意思说出口?再看着这个平时跟自己很不对付的妯娌,小徐氏更是气,还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呢,不说帮忙的话,反倒踩上几脚。全程被她看到听到,信守沉默是金,事后却来马后炮,说着风凉话,算什么玩意儿。 “我说堂妹啊,又不是我惹到你,你冲我吼什么吼?早就提醒过你啦,是你自己不听,还一副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模样,当时羞得我无地自容啊。可现在呢,你看看,多有意思,哈哈。”大许氏没有丝毫歇火的意思,看火烧的不烈,还要泼一瓢油上去的架势。 “滚,你给我滚!”小徐氏操起桌子上的钱袋子就扔了出去。 钱袋子的口并没有扎紧,里面的银角子飞出大半,还有一个直接飞快大许氏怀里。 大许氏毫不客气的将怀里的那颗银角子揣到怀里,虚情假意的道了声谢:“正好给珠儿几个买糖吃,我就先替他们谢过你这个做伯母的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混蛋,都他么是混蛋。”小许氏涨红了脸,猛捶桌面。 李文听小许氏爆了粗口,心里的担忧反倒少了些。这些年小许氏对任何人都是和和气气的,笑脸相迎,就是再委屈再难过私底下也多是哭几句便罢了。他还真担心她憋出什么毛病,今天看她大吵大闹的,李文心里还有些高兴。 “你为什么不说话,他们都欺负我,欺负我们母子。你是我男人,为什么不帮我说话?”少了对头大徐氏,小徐氏立即将枪口倒转向不说话的李文。 刚才那情形又哪容得他插句话?而且女人之间打嘴仗,男人插进去立即就变了味道,要是他弟弟李武再来插上一脚......今晚他家可真的热闹了。 “好好好,是我错,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成,行不?”这个时候显然要顺毛捋,李文举起双手,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小徐氏气愤的捶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手上也不知带有力气:“连你也欺负我,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李文抱着小徐氏,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儿似的说道:“我怎么敢欺负你,你看谁不顺眼,我就帮你欺负谁,你说好不好?” 小徐氏抬起头看着李文,咬牙切齿道:“我要让李强一家得到应有的教训。” “我同意!”李文点头。 *** 东方白托着下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故作高深状,“看来的确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对于今夜何氏一行人的去向他很是好奇。 “嗯哼,没错,你猜得完全对。”荆浩眼皮都没抬,专心擦拭手中的剑。 “哼,跟你说不清楚。”东方白一甩袖就走了出去,这小子,敷衍人的态度也太明显了。而且整天面对着一个见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脸,他不腻才怪,还是大姑娘小媳妇看着舒服。 杨柳趿拉着鞋,出来倒洗脚水,正好看见正背对着她和秀秀的门口,一手摇着扇子,一手叉腰的东方白。她撇撇嘴,不知道这厮这么晚摆这造型给谁看。 “哎呀,原来是表妹。”东方白故作才发现杨柳似的。 杨柳点点头,顺手将洗脚水往院坝一泼,收回木盆道:“表哥,你们是原本打算要去哪儿?不耽误行程吗?” 还不走,难道还打算在这儿长住吗? “表妹是在撵客?”东方白眉毛一挑。 杨柳尽是毒舌,“拉倒吧,喊你一声表哥你还真自我感觉良好啦。那我问你,我亲娘是哪里人氏?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做什么营生?说不出来了吧。我看在你是我婆婆救命恩人的份上才对你以礼相待的,人要知足,免得被拆穿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既然对东方白印象不好,自然是让他远远离开才对。 “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表妹就莫要担心了。”东方白忽然牛气哄哄的说了句,一甩袖,转身就走了。 ps: 明天请假,惯例日子加重感冒,给支持我的朋友说句抱歉。 第一零七章 出手收拾 等何氏一行人回来后,院门落锁,打水洗脸洗脚,一夜无话,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日,雨又小了些,虽然没有停,但好多人又穿上蓑衣下地去了。时间不等人,秧苗都三尺多高了,就等着犁好地,分秧栽苗了。 何氏一家也不例外,李聪一大早就把牛借来,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挽着裤腿就又去田里了。先是深耕,把底下的泥土翻起来,然后平整了才能插秧。一直储备水的冬水田耕起来还行,旱地就有些麻烦了。先把最后一点更完,又去耕那难耕的旱地。 何氏站在水田里,余氏站在田埂上,用扯挡板铲稀泥码田埂。杨柳和秀秀则冒雨去弄猪牛草,小何氏被留在家里照看几个小孩儿和照管家里的猪。 “没劲了,扯不动了。”余氏将手中的圆木棍一丢,叉腰大喘气。她心里也是不满,本来他们几个妯娌都商量好了,她留在家里做小何氏的活儿,谁知道何氏点了她的名要她跟着下田。下雨天出门,随便哪一处都是湿淋淋的,哪有待在家里舒服。 二房肩负起了大房门户担当的责任,又加之昨晚发生的事情,何氏就有心磨练余氏,这才临时替换掉小何氏。就算何氏在磨洋工,她也很照顾的陪余氏慢慢磨。不过都老半天的功夫了,一边的田埂都还没码完,你说这么久做了点啥?没有余氏往田埂上使劲,何氏光靠一个人举起一方板的稀泥也是够呛,更何况水田里不好使劲。何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却还是好脾气的说道:“我这儿轻松,要不咱换换。” 余氏赶忙摇头道:“娘,我真的没力气了,您别难为我了。”水田里又软又湿,更不好着力,按住扯挡板铲一盘稀泥起来比田埂上的人费得力大多了。她又不是杨柳那种农家生活小白。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奥妙吗? “看你那一身肉,光长分量不长力气,吃这么多有什么用?”活儿没做走,还碰上个挑三拣四。拈轻怕重的主儿,原本对余氏抱有厚望的何氏也还是忍不住嫌弃的抱怨了一句。每次下地没多久,余氏是一会儿腰酸一会儿手麻,总没有一刻安静的。随便下个套吧,她又比猴都精,这不摆明是成心的嘛。 余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吃得多又碍着别人什么事?她又不贪吃穿,吃饱就行,这还不行?以李武的收入,她就是还能吃也供得起她。再说了。这么多年,码田埂的事情都是李强和李聪两兄弟包揽了,她什么时候吃过这苦?能帮忙做一点就不错了,还挑。余氏干脆一抱臂,破罐子破摔样。道:“行,您老要是瞧我不顺眼,我哪凉快哪儿待着去,免得碍您老人家的眼。您再挑个顺眼的过来帮您就成。” 何氏气得够呛,听听这说的什么话?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挑中了这么个媳妇。嫁到李家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做点活也是推三阻四的,还只会窝里横。昨晚在李文家怎么就没见她冒一句?她把手中的扯挡板一扔,溅起许多泥点子,何氏擦也没擦,阴测测的说道:“我看是时候给狗蛋换个娘,给老二换个媳妇了。老二忙着赚钱养家,娶个媳妇对老娘不孝顺。不换还干嘛?” “娘,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是你嫌弃我没手劲的,怎么又变成我不孝顺了呢?”余氏走了几步,听到这话又折了回来。“你也别动不动的就威胁说要给狗蛋换个娘还是怎么怎么着的。别看你每次拿这话威胁我都没有敢接招,我不是怕您,是敬着您。不信大家撕破脸皮看看,到底是谁无理取闹,我七出之条一样没沾,我怕谁啊我?”余氏就是吃准了何氏好面子这一条才敢这么咋乎的。再说了同样的招数用得多了,余氏心里也有数,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说两句软话不行就来硬的,她不信若是她以她和狗蛋的性命相逼,她还就不信何氏真的下得去手,她还想害得另一个儿子没后不成? “好啊,好啊,从头到尾都是你敬着我是吧,你还委屈了是吧,你委屈,你委屈......”余氏怒极反笑,眼睛四处搜索,看到李聪甩着鞭子往她们站的这边耕来,反身几步蹚水,一把抢过李聪手里的鞭子,甩向余氏。 因为下雨声,牛哞哞声还有蹚水声,再加上方向相对,李聪一开始并没有听清何氏和余氏两人说了些什么。等他反应过来何氏要干什么的时候,何氏已经一鞭子打着余氏身上。 啪! 声音清脆无比。 这下,不得了了。 余氏高亢的嗓门将痛呼声传得老远,那凄厉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处看。很多人都停下来手里的活儿,朝声音来源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余氏身上挨了一鞭子,更是直接往泥地上一躺,伸胳膊蹬腿的,哭天喊地的吼着:“快来人啊,快来人了,婆婆要打死儿媳妇了,婆婆要给儿子娶新媳妇……” 声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并不是有人堵住了余氏的嘴,而是余氏滚到了隔壁的水田里,还压塌了十几根秧苗。过路的田埂本就不是太宽,余氏肥硕的身子躺在上面乱滚,不掉进水田里才怪。 余氏爬起来的时候身子湿了大半边,她盘腿坐在田埂上,吐了几口黄泥水,抹了把脸,擤了擤鼻子,气喘嘘嘘的,偶尔还从头发上掉下来一两块泥巴,十分狼狈。尽管泥水模糊了视线,但她看向何氏的目光了里充满了仇视。 何氏浑然不惧的与余氏对视着,她打都打了还怕给人家知道?面子这种东西你不在乎的话,那根本就是个屁。感觉到李聪到何氏反手就把鞭子塞到李聪手里,头也没转的说道:“老五,去告诉老二,说娘要他休妻。” 余氏身子一颤,婆媳这么多年她怎么还不明白何氏话语里的坚决。每到这时候,老妖婆,你玩真的? “把这句话也一字不漏的告诉老二,让他看看他的好媳妇是怎么对待我这个孤老婆子的。”何氏又冷哼了一声。 李聪站在那里走也不是退也不是,一面是嫂子,一面是亲娘。 “要是不拿我当是你娘的话,我也没办法。”似乎是看出李聪的犹豫,何氏又补充了一句。 “娘......”李聪有些为难的叫道。娘说这话也太让他伤心了,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婆媳之间能有多大的事情,非得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还有娘这么诛心的话都说出来了,是逼他下决心吗? 余氏则不错眼的盯着李聪,“老五......” “去!”何氏斩钉截铁的吐出一个字。 “你敢!”余氏一拍田埂,带起了青春上的水珠,威胁道:“惹急了我,信不信我一头磕死在你面前,让大家看看你们老李家是怎么逼死儿媳的?” “那正好,就一口棺材的事儿,抬出去就是了。”何氏平静的接招,说出的话杀伤力十足十。 “......何英芝,你好毒,你给我等着。”余氏腾的一下站起来,就往家走。气是气,倒余氏并不糊涂,没有说是现在就跑回家找娘家人撑腰。先不说她到她娘家要花多少时间,若何氏玩真的,她必定没有李聪的脚程快,眼下要紧的是稳住她的地位。 “娘,我……”这余氏一走,这架就吵不起来了吧,何氏也会平静下来。 “没事,耕你的地。”何氏平声静气,背对着李聪摆摆手。 李聪也松了口气,看样子娘真是吓唬二嫂的。也是,娘怎么可能做出拆散夫妻的事情呢?况且狗蛋都这么大了,若真是因为娘一句话而拆散了二哥和二嫂之间的缘分,被狗蛋知晓了,还不知道怎么埋怨娘呢? 他踏上田埂,弯腰捡起隔壁田里浮着的斗笠,在泥水里拨了拨就扣在路边的野草上,道:“娘,我们娘俩来码田埂吧。” “我一个人能行,你忙你的。”何氏将扯挡盘放到田埂上,拿起一边的锄头从水田里勾稀泥。现下码田埂哪及得上犁田重要,她一个人慢慢做就行,本就不多的人力,何必再为这点小活儿分散开来。何氏叹了口气,枉她生了五个儿子,今年的农时居然还出现了劳壮力捉襟见肘的尴尬。 李聪见何氏不是在客气,就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连突然好运逮到的鱼都没有拿起来跟何氏分享。哎,要是现在有一两个小孩子在场该多好,闹闹笑笑的,打打岔,气氛也不至于这么沉重。 谭氏高挽着裤腿和袖子,光着脚板,哒哒哒的跑了过来,在离何氏大约十多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屈着腰,偏着头看着何氏。声音抑不住的心灾乐祸,“哟,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 何氏转头,没有丝毫意外谭氏会出现在这里,“没有,就等你开场了。” 第一零八章 一文钱和英雄汉 108“五嫂,你很口渴吗?”秀秀看着杨柳不停的往嘴里灌水,问了一句。今早上吃得挺清淡的啊,不至于这样吧。 刚才两人在地里弄猪草的时候杨柳就一直干咳个不停,又偏分咳不出痰,嗓子又干又痒,特别的不舒服。一回到家她就往肚子里灌水,可那水过了喉咙跟不沾水的荷叶一样,喝了跟没喝没差别,嗓子还是又干又痒,肚子倒是涨得慌。 “大概是感冒了。”话说出来杨柳自己都不信,她又不觉得冷,头也不重不昏,就嗓子不太舒服而已,这不是感冒的症状吧。说完杨柳又倒了一碗水,嗓子眼又干了。 “感冒?”秀秀疑惑的重复道。 “就是风寒,感冒是我乱说的名称。”谎话说习惯了还真是张口就来。杨柳一边干咳,一边翻自己的衣物。 秀秀也没有再追问,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她娘一再提醒过,女孩子不能穿湿的衣袜。看杨柳还没换,秀秀便提醒了一句。 “嗯。”杨柳应了一声,突然发现一条紫色的面纱,顿时抽出来,“找着啦。” 杨柳比划了大小,将丝巾围在颈上交叉成上长下短,打结,长端在上。将长端扭成麻绳状,顺着结头一圈圈缠绕卷出玫瑰花型,将短端自然垂下。再将玫瑰花结偏向左侧,弯成了。 “嫂子,你这是......” “预防风寒的。”杨柳自我感觉良好的转了个圈,“怎么样,好看吗?” 这是杨柳自己的经验。感冒后头昏沉沉的还流鼻涕,那么用热水洗头发后头就不昏,只是流鼻涕了。嗓子不舒服的时候围着围巾睡一晚,第二天保证好得妥妥的。 “是……挺好看的。”秀秀诚实道。虽然没有见过人在脖子上围条丝巾的,但不否认,杨柳这样戴着的确很好看。 杨柳又扬起一条粉色的丝巾,“要不要也试试?” 给秀秀扎了个侧边蝴蝶结的。杨柳换了身干衣服,两人就出门了。 刚一出门,秀秀就被人撞了一个趔趄,好在被杨柳及时扶了一把才免除摔倒在地的尴尬。但即使这样。她也差点崴到脚,秀秀顿时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谁啊,走路不带……二嫂。” 余氏回头看了眼秀秀,从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谁招惹她了呀,冲我哼什么哼。”秀秀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揉了揉肩膀:“撞得我好痛,走路而已,带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 “是着急回屋换衣服吧。”从杨柳站的角度倒是看到余氏一边头发里还有稀泥。不过她不太明白余氏今天下地是做什么了,泥巴都能滚进头发里。难道是和人打架了?那一身狼狈。还真有点像。 秀秀是个极其容易原谅他人的人,闻言也不再追究了,余氏只是不小心撞到她,痛过一下下也没什么了。她问道:“哦,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去看看大勇在家没。娘叫我把医药费给他送去呢,你跟我一道。”杨柳想了想说道。 “啊,不好吧。” 杨柳有些纳闷的看着秀秀,这是什么回答,不就去送医药费吗,跟好不好扯得上什么关系。 “那我自己去了。”说着便松开秀秀的胳膊。 “我去!”秀秀又主动挽上杨柳的胳膊,笑嘻嘻道。 杨柳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秀秀笑,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刚往旁边的小路上一转,原先正对着的小路一头就出现了东方白和荆浩两人的身影。 “你也真是的,不就一匹马吗,值几个钱?丢了就丢了,别跟个黑面阎王似的。一路上都没姑娘敢靠近。”东方白撑着伞,一面开解着荆浩。 荆浩伸手将柄伞偏向他这边,东方白这家伙一路上絮絮叨叨的,根本没发现他这边胳膊都被雨淋湿了。李家人大多数都下田去了,雨具也带走了。就剩一把破了的油纸伞孤零零的挂在墙上。两个大男人共撑一把豁口的伞,这感觉还真他妈奇怪。 也真是倒霉,今天去看马车,却被告知马挣脱了缰绳逃跑了。妈蛋,那绳子明明就是刀口割裂了一半,鬼才相信是马劲太大挣脱了。说不定还是阴谋,一想到要靠脚走上好几十里路,荆浩心里就特别的烦躁。嘛的,都怪这破地方,这鬼天气。荆浩没注意脚下,突然一个趔趄,一脚踩进了水塘里,顿时心情更加糟糕,又恨恨跺了几脚,愤愤道:“嘛的,破地方,破地方。”自从到了李家屯,哪哪都跟他气场不合,好端端走个路都能踩到水塘,这是什么破鸟运? 东方白撑着伞赶紧往旁边躲开两步,但乡间小道哪及得上青石大街宽敞?白色的衣袍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溅到好几个黄泥点子,特别的显眼。他低头抖了抖衣袍,发现根本抖不掉,顿时脸色难看的抬头看着始作俑者。没想到他看到的是一张比他的脸还要黑,还要臭的脸,东方白赶忙换上一张笑脸,又两步走过来,替荆浩挡住头上的雨,小意道:“公子心情好些了吧。有没有小的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大爷我现在想揍人,你说怎么办?”荆浩抱起双臂,角色进入得很快。 “这个,大家都是习孔孟之道的人,动手动脚乃是粗野鄙人才有的举动,野蛮又粗鲁,实在不堪入目。看公子风度翩翩,仪表卓然,定然不会做出如此粗鲁的举动,哦?” “可是我就想揍人怎么办?”今天一下子憋了这么多鸟气,总得找个途径发泄发泄,荆浩捏得指关节咔咔响。 “喂,说话就说话,可不兴动手动脚啊。”东方白举着伞后撤了两步,站在一个稍稍觉得安全的地方,打着商量的语气说道:“大家都是斯文人,不如选择文斗吧。” “文斗你妹啊,又让老子淋雨。”荆浩一个大跨步躲到伞下,没把准距离,一下子离得太近,口水差点直接喷到东方白脸上。他浑然不觉的继续骂道:“你说你当时是不是觉得人家寡妇长得漂亮才非把马车停到人家家里的?嗯?” 东方白讪笑道:“你不也最后同意了吗?” “我那是同意吗?”荆浩几乎是用吼喊出这句话的。 本来何氏说把马车停到另外一家相熟的人家,恰好听到动静的俏寡妇出门来看,东方白当即眼睛就直了,也走不动道了。别人客气两句他就直直点头。荆浩不同意把马车停到俏寡妇家,东方白就牵着马往人家院里走,临走前还硬生生的从荆浩手里抠出十两银子当草料费。呸,吃的什么,居然还能花上十两,用老子的钱显摆你的大方!真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了,连寡妇都稀罕?想到这里,荆浩又郁闷了,若东方白不是这样的人,那他们现在出现在李家屯是图什么? 荆浩的心情更差,因为马匹丢失,明知胡编的理由却不能打女人,更因为身旁这个拿他的钱不当钱的二货小白。 “不生气不生气,去财免灾,再说咱们什么时候稀罕这点银子了。”东方白大手一挥,一副视金钱为粪土的模样。反正他现在是身无分文的光棍,用起别人的钱来那是豪气。就是没了,什么都不损失的安慰几句,最后不还是得掏钱吗?反正都一样。 荆浩气得牙痒痒,“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还有钱吗?” “咱两穿开裆裤的交情,这个时候还用得着为这点银子分个你我吗?”东方白眨巴着一双眼睛,显得特别真诚。 “这点银子……”荆浩咬牙切齿的解下腰间的钱袋子,扔到东方白怀里:“你看看我还有多少这点银子。” 东方白先是拍了拍身上的灰,才用脖子夹住伞柄,一只手将钱袋子腾空,把银子倒在另一只手上,惊讶的张大了嘴,“这点?”说完又抖了抖,发现真的没有了就将钱袋子随手一扔,在荆浩身上乱摸,“还有的银票呢,你藏起来了?” “你怎么不说我喝花酒用光了?”荆浩一把扯开东方白的手,“也不想想咱们出来多久了,一分钱没进,倒是大把大把的花了出去,还剩个屁!”荆浩爆了粗口,脑子也清醒了些,上次那封信能准确的送到他手里,是表示他们的一举一动全程都有人监视。现在他们想回家却短了银钱,对方也应该知道了吧。不过,该怎么联系他们呢? 东方白愣住了,没…没钱了。他想过一万种理由却唯独没想到这点,荆浩也没钱了。他缓缓摆正脖子,伞没了支撑力就掉到地上,他却毫无知觉,喃喃道:“没钱了。”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反身就是一个大踏步,袖子撩起来,道:“走,找那女人算账去!马找不找得回来是一回事,但不能把咱们当猴耍!” 荆浩想起东方白刚随手一扔的那个钱袋子是他老娘亲自缝的,正弯腰去捡,一个没留神,差点被东方白踩个正着。他黑着脸站起身,就被东方白拽了一把,“哥们,走,要钱去!” ps: 主站就是不卡...... 第一零九章 好事 (感谢may112515是平安符。) 李大勇一家地不多,这些日子地里的活儿也都忙得差不多,今天下雨就没急着下地,都在家歇着,杨柳和秀秀两人因此没才扑空。说了一通感谢和抱歉的话,杨柳没有多耽搁,给了一两银子的药钱,就打算家去。 秀秀出来拉杨柳的胳膊,“嫂子,再多待一会儿呗,我还有好多话想跟翠翠说呢。” “就是,嫂子,下雨天又没事做,多玩一会儿呗。”李翠翠也开口留人,“我还正想问你这丝巾怎么扎的呢,真好看。” 因为在别人家,不好一直咳咳咳的,杨柳就忍住了,这会儿正憋得难受,只得敷衍道:“你问秀秀吧。改天有空就到我家来玩,到时候我再教你,我今天嗓子不太舒服。”说完还是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我去问我哥要点胖大海,嫂子你回去泡水喝,多喝几次,嗓子好得快。”翠翠丢开秀秀的胳膊,转身就去了。 杨柳有些试探道:“秀秀,你跟翠翠处得不错啊。”她总觉得李翠翠待秀秀的态度有些怪怪的,热情得像是对待许久未归的一家人一样。 “嗯,以前关系就挺好的。”秀秀点头。 是吗?来这儿这些日子,从没见过翠翠上门找过秀秀,倒是花苗见着几次。但秀秀也说的是以前,说不定两个小姑娘闹了别扭现在又突然和好了呢。杨柳把她自己自然归属到大妈类,小姑娘的世界咱不懂,也别瞎掺合。 “嫂子,给。”李翠翠递过来一个布袋子,“我哥说了,水越热越好。” “那行,你们聊着。”杨柳也没客气,又嘱咐秀秀:“早点回来啊。” *** 李家院子。 “大嫂。”杨柳喊了一声,又下意识的看了眼紧闭门窗的二房。 “嗯。回来啦。”小何氏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围裙上的豆子壳。 “五婶。”铁柱也抬头喊了一声。 杨柳将蓑衣脱下挂到墙上,笑着走近,摸了摸铁柱的脑袋。对小何氏道:“这是毛豆?” “嗯,留的种被虫蛀了眼,扔到空地里,也没人照管,倒是还长了几根苗。我经过的时候看到了,还摘了一小把。”小何氏正用高粱扫把扫着地上的菜叶子和豆子壳,闻言停下动作笑道。 “那感情好,刚好和着腊肉丁炒。”杨柳也笑着回了句,说完又嗓子不舒服的咳咳两声,扬了扬手中的布袋。“我先泡点胖大海喝,做饭的时候叫我。” “去吧,你今天可真好看。” 杨柳笑了笑就往自己原来的房间走,走到门口准备掏钥匙开锁的时候才记起这屋让给那两个小子了。不过这下雨天,两小子在李家屯又没别的亲戚。能去哪儿?又想到昨夜扇扇摆造型的东方白,杨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这小子就是属狗的,哪有美女哪儿钻,现在指不定正勾搭上哪个无知少女,雨中漫步呢。 小何氏扫完地就回了自己屋,杨柳打开秀秀的房门走了进去,这时余氏的房门又打开了一道缝。 余氏从门缝里伸出脑袋。左右看了看廊下,见铁柱蹲在那里一个人玩弹石子,忙悄声招呼他过来。 “二伯母,什么事?”铁柱磨磨蹭蹭好久,才不甘不愿的过来。他不喜欢这个二伯母,做的东西又不好吃。又爱吃独食,每次有好吃的也不给他吃,要他跑腿的时候又是毫不客气的使唤,真是坏透了。 余氏这回倒很懂酬劳优先,先递给铁柱一个装了两把瓜子的荷包。又摸了摸铁柱的脑袋道:“你五叔在敞口田逮到好多鱼,你找你哥哥一起去提回来,咱们中午烧鱼吃。” 铁柱紧紧的攥着荷包,两眼发光的问道:“真的吗?有很多鱼?” “嗯,很多还很大。”余氏点头。直接让铁柱去看李聪还在不在地里,余氏怕小孩子经不住套话,两句就抖了出来,让何氏以为她怕了。她躺在炕上好久才想出这么一个辙,只要抓得好,就没人想得到她头上来,顺便也达成了她的目的。 “我知道了。”铁柱点点头,又道:“不过二伯母,你生病了吗?手好凉。” 余氏当即就是心头一暖,她跌进水田里,又淋了一路的雨,手能不凉吗?可她碰着杨柳河秀秀两个大人,都没人多嘴问一句,还不如小孩子。她这些年就狗蛋一个孩子,可以前在世的公爹霸着,后来长大些又去了学堂,狗蛋待在她身边的日子拢共还不如家里其他的几个孩子多。余氏的母爱每每只能寄托在十日一回的收拾包裹和认真清洗狗蛋的衣物上,别的她什么都插不上手。狗蛋不在身边的日子,幸好还有铁柱这么个小暖心。 “二伯母没事,去找哥哥吧,路上小心。” *** 李聪叫了一声谭婶,就继续甩着鞭子耕地。女人的世界,男人永远不要随便插进去。 谭氏应了一声,主动拿起何氏扔在田埂上的扯挡板,对何氏招手道:“来来来,我帮你。”每每到别人家串门,看见主人家在忙着,客人都兴帮把手。一来是农家人闲不住,二来这样做感觉跟容易拉近彼此的关系。当然主人家也不指望你做多少,只是习惯说话的时候手里不闲着。 何氏看了谭氏一眼,谭氏抖着手里的家伙什又催了一遍,何氏才放好锄头,走进田里,拿起扯挡板铲了一板泥巴,毫不客气道:“你使劲啊。” 刚拉了两铲,谭氏就一副八卦相的问道:“嘿嘿,刚才发生啥事了,听说你打媳妇了?” 何氏就知道谭氏哪是真心想帮她干活,无非是这样做着,面上好看些。 “你看见啦?”何氏斜了谭氏一眼,手下动作不停,也不忘催促谭氏:“使劲。” “你媳妇不都嚷嚷出来了吗?这还有假?”谭氏像个拨一下亮一下的油灯,等何氏发话才往她自己面前使劲。也没有因为何氏的话有丝毫的受挫,反而热情高涨的继续说道:“你家老二媳妇可是未来的秀才娘,你这样也不怕得罪她?不过,我就是好奇你为啥打她,说说呗。” “你真想知道?” “谁巴巴的丢下地里的活儿都不干,就为了跟你闹着玩不成?”谭氏单手叉腰,以为何氏有啥顾忌,又补充了一句:“都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没有。” “啥?”谭氏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没打她。”何氏耐着性子将话说得完整,又催促道:“使劲。” “……你哄我玩呢,没打她吼啥。”谭氏一把扔掉手中的圆木棍,还真当她是来诚心帮她干活的啦?她就是过来看看笑话的。再说了,她俩关系有这么好吗?有过吗? “这话你得问她啊,说不定人家吊嗓子呢。我都一把年纪了,不懂年轻人这套。”何氏好整以暇的抱臂说道:“我看你也是想多了。我又不是头一次做婆婆,娶了这么多房儿媳妇,你在屯子里住着,什么时候听说过我打过她们?” “你......”谭氏一噎,怒气冲冲的说道:“不说得了,我还不信她这一路回去还没半个人看见了。你等着,等我拆穿你,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何氏点头,像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说道:“我等着看,你快去吧。” 不但脸上毫无惧色,就是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谭氏有些怀疑了,但狠话都放了,她也没脸再待在这里,又哒哒哒的走了。 ps: 字数不够,懒得凑!明天加油,补文缝!(欠个横批,谁有兴趣?) 第一二零章 替出头 徐寡妇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女人尖锐的对骂声,椅子板凳倒地的声音,引得不知内情的人纷纷跑到其院门外,踮着脚企图看到院内的情形。但以寡妇独居的理由筑起来的高墙,挡住了一切好奇的视线。可越是这样人们就越是好奇,越是看不到越能引发人无数的联想。正当人们急得上窜下跳的时候,院门打开了,走出一脸笑盈盈的东方白和说不清什么表情的荆浩。 寡妇门里突然走出来两个大男人?人群嗡嗡的就议论开了。 “不是吧,二男强一女?”有人开始往那方面想,毕竟寡妇和男人两个词同时出现,不让人想歪才怪。 “瞎眼了吧,看人家那周身打扮,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还非得挑个寡妇?”还有些稍微有点头脑的,再说了再怎么迫不及待也不用大白天吧,再看看人家哪有一点心虚的样子? “说不定多少人用过了呢。”有些嫌弃,想必多少知道点内情,对徐寡妇颇为看不起。 “嘿嘿,说不定人家就好这口呢?”也有人搅事儿的。 “胡说八道,我明明还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大概是被撞破奸、情,人家原配找上门来理论吧。”人群中又有不同的声音,“你忘了上次在李大海的院门外咱们听到的劲爆消息了?”不但拉赞同,还推理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分析。 “经你这么一提我还真记起来了,还真有这么回事。我记得那天晚上屯子里好几家两口子都闹起来了,我都去拉过架。脸上被娘们抓伤,臊得老爷们好几天没敢出门。”有人站出来附议,还提出更有力的后续证据。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徐寡妇还真有点问题。” “不是有点,大着呢。你看哪家媳妇的脸色比得上她的?夜夜有人滋润着,当然不同了。”这话说得太直白,不仅男人懂。当人媳妇的又哪个不懂?都羞红了脸,不敢出声骂。低头看见懵懵懂懂的孩子一脸的不解,赶忙把孩子撵回家去,自己却没挪步的要看个究竟。 谁说男人不八卦。八卦起来这嘴比女人都厉害。寡妇门前一直就断不了是非,更何况还是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寡妇,哪个男人能没点小心思?每次走在寡妇后面,都有人趁老婆不注意的时候偷瞄两眼,看着圆润挺翘的屁股一动一动的,吞吞口水。在男人看来,偷腥是一回事,偷不偷得着又是另外一回事,幸运与否并不重要,但也不妨碍他们对这件事的热衷度。 屯子里的人一个劲儿的猜度。倒是把东方白和荆浩两个参与今天这次事件的直接当事人忘到一边了。不过他俩也没急着走,反而站在一边像是等人的样子。 “早知道就不把伞乱扔了,破是破了点,好歹还能挡雨。你看看这一片的人,就咱俩个光着个头。”东方白小声的冲荆浩抱怨。他这身白衣防火防尘就是不防水。一滴水就是一个印子,颜色可难看了。附近又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他总不能主动凑到别人的伞下去吧。再一细瞧,打伞的几乎都是女人,他要是一躲,落在他身上的拳头都能砸他个半死吧。 听到刚才那些男人的话,东方白简直无语。这都什么,他不过是来要回银子的,总不能丢了马还搭上十两银子给罪魁祸首吧。你看他们都能想歪到天边去,吃饱撑的。 东方白见荆浩没搭理他,顿时用胳膊肘捅了捅后者,不满道:“说话。装什么深沉。你他么的不说话,搞得我好像个自言自语的傻子样。” 荆浩样旁边移了一步,又伸手拍了拍东方白刚才触碰到的地方,连眼神都没抛给东方白一个,道:“别碰我。免得你招惹的那些花粉对我不客气。” “嘿,原来你是在吃哥的醋啊。哥就知道,像哥这种人才,不招人妒忌是显示不出独特的。”东方白顿时心情大好的追了一步,拍了拍荆浩的肩膀,“放心吧,你不会是最后一个,习惯就好。” 饶是竭力想撇清关系的荆浩也差点忍不住一拳砸在东方白脸上,看那一副自得骄傲的嘴脸,若是东方白有尾巴,现在指定翘得到天上去了。想想荆浩又有点酸,嘛的,男人靠力量征服女人,东方白倒好,一张脸皮吃遍天,前赴后继的女人为他挺身而出。 他差点又要四十五度望天,扬起乌滚滚的忧伤感叹一句:他么的人与人差距咋这么大呢? 院门再次被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背对着众人出现在视线内,还没看清楚人脸,就见她往旁边一个闪身,接着一根洗衣棒被掷到院门外,一头狠狠的插进了泥地里。可见里面的人使了多大的劲,对这打上门的女人有多愤恨。也更说明寡妇有多么的恼羞成怒,偷了人家的男人,被堵门,哪个能不心虚? 外面的女人躲过那夺命一掷,视线若有若无的在人群中快速扫了一眼,又扒着院门探出脑袋,叫嚷道:“徐寡妇,你个不要脸的女人,看人家两个年轻人不好和你一个寡福之人计较,你就和你的姘头合伙偷人家的马,我们李家屯就没你这种眼皮子……” 话没说完,一个扫把又飞了过来,外面的女人赶紧一个侧身躲过,等危险解除,又接着把刚才的话说完:“的骚、货。” 因为这个大幅度的侧脸动作,有人认出了这披头散发的女人,指着她讶声道:“呀,那不是七丫吗?” “还真是七丫。” “七丫怎么跟徐寡妇吵起来了?” “怎么,七丫为两个外乡男人出头?” ....... 新一轮的窃窃私语又在女人之间率先展开。这次再没谁往了东方白和荆浩两人,都注视着他们。不过女人们都有些鄙视人群中的东方白和荆浩两人,长得人模人样的,遇事还要女人出头,不过就是个躲在女人身后吃软饭的男人。男人看向两人的目光则充满了小小的嫉妒和走狗屎运的羡慕,被保护的怎么就不是他们呢?但当事实已成,好运却与他们一点不沾边的时候,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又出奇的一致: 呸!小白脸。 荆浩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又不是看在他的面上出的头。他有什么好计较的?清者自清,我懒得跟你们多费口水。 东方白则有些愤怒了,是七丫自己巴巴的跑上来主动帮忙的,关他什么事?你们那是什么眼神。也敢鄙视我? 七丫意识到屯子里的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误会了,则有些生气的跺脚,解释道:“你们不要瞎猜,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他们是咱们屯子的客人,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咱们凭什么这样看待人家?再说了,坑别人的财物,这是咱们屯子的人应该做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坑了别人的财物,你哪只眼睛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院门口。双手抱臂侧着身子斜靠在门框上,一只脚踏在门槛上,露出一只红色的绣花鞋。她的脸上脖子上都有指甲划过后的血印子,散开的头发被陇到耳后,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又没了丈夫,想在屯子里安然到老,还要靠屯子里的老少爷们大娘媳妇的帮衬。一直与人为善,从不招惹是非……” “那上次跑到人家门前闹又是那般?难道正逢小日子?”有人看不惯徐寡妇扮作可怜引同情的样子,不善的出声问道。不用说,就是这副小可怜样儿才惹得男人们一个个的雄性保护欲爆棚。都以为自个儿是被救苦救难的菩萨派下来专门搭救无辜弱女子的。反倒对自己的结发妻子看不惯,嫌弃既不温柔又不会打扮。 人群中立即有人闷笑。将近午时,从田间回来的人也都准备回家吃午饭。大多的人都要从屯子中间的老槐树下经过,看这里围了这么多人,顿时有不少人驻足观望,导致围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人低声询问他错过的精彩部分。热闹得像过年过节一样。 “一个姑娘家家的,张口闭口寡妇寡妇的喊......” “你不就是寡妇吗?”七丫小声的诘问。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可不是嘛,你本来就是寡妇,人家还喊错了?” 别人的话,寡妇可以选择置之不理。但是被徐寡妇视为对头的七丫的话她又怎么会漠视?要不是这眼里只有男人的丫头没头没脑的冲进来闹一场,她又怎么会受这种嘲笑?也幸好今天她那些相好的没有大白天就来偷腥的,不然被撞见她还怎么见人?徐寡妇是打定主意要给七丫一个大大的教训。 “我是寡妇不假,但你以为我乐意吗?我有的选吗?屯子里寡妇也不只我一个,待别人你都能礼貌有加,为何就独独喊我一个人寡妇,这不是有意针对我是什么?人家都把屎拉到我头上了,我还不能说两句话了?”徐寡妇红了眼眶,声音也有些哽咽,身子轻轻颤抖,看样子非得一手扶着门框才能保持站立,把一个受委屈后敢怒不敢言的寡妇形象演得栩栩如生。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再说了寡妇怎么了,寡妇就该受委屈,就该不吭声?什么姘头,骚货,什么难看的字眼都往我身边扔,我就应该一声不吭的受着吗?我欠谁的了你这么污蔑我?别忘了,你娘也是寡妇,你又拿什么立场这样说我?!” 人群中一阵沉默,想来徐寡妇的话还是说到了这些人的心坎里。是啊,年纪轻轻就变成寡妇也是她身不由己,一点风吹草动就怪到她头上去,难道就因为她可怜才觉得好欺负吗? 七丫见徐寡妇越扯越远,还拉起了大多数人的同情,顿时急道:“人活在世,有几个是容易的,别把你说得那么可怜,好像喊你一声寡妇都是欺负你一样。空穴不来风,到底是不是有影没影的事儿,你自个儿清楚,戏也别演过了。我今天不是来看你演小白花的,你坑人家的马怎么说?” 东方白有些诧异的看了眼七丫,没想到这丫头还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也能坚持立场,不被寡妇几句话就带偏跑了题。 荆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双手抱臂,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看样子对七丫的话也深表赞同。 “什么怎么说,你想我怎么说,怎么交代?”本来大家都站到她这边了,营造得好好的气氛被七丫三言两语的就破坏了,徐寡妇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你卖了人家的马就得赔钱。”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卖人家的马了?”徐寡妇问道:“上衙门还得摆证据呢,你别告诉我你就瞎猜的。” 七丫哪有什么证据,不过听东方白说了两句就要为其打抱不平,在她看来,东方白这种身份的尊贵公子,怎么会因为一匹马就诬赖一个妇道人家?完全用不着嘛。“在你家丢了马,难道不该你赔?” 徐寡妇听到这话简直心里乐翻了,这就是个傻姑娘啊,她居然还跟她打了一架,还掰扯了这么久。她不由得好笑道:“你到底怪我坑了人家的马去卖了还是丢了马找我赔?” “不都一样吗?放在你家的马没了。”七丫咬了咬唇,她也发觉自己的话好像有些站不住脚,没凭没据的怎么就因为一两句话在这儿跟人家吵起来了?七丫不由自主的看了眼人群中的东方白,心下稍安,还好他还在,她一切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 “当然不一样。”徐寡妇收了笑脸:“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口咬定我坑了人家的马,我可以上衙门告你诽谤。可若是丢了马找我赔...我既不是做做生意管马匹的,也不是我要人非把马停到我家的,马放在我这里我还要搭草料,我该赔吗?” 七丫沉默。 “我看到过那匹马!” 第一二一章 散场 ps: ps:虽然写得不好,我也想看见张粉红啊》。。。。 徐寡妇当即一愣,接着吼道:“小孩子家家,胡说八道什么?!” 原本孩子娘正埋怨自家孩子冒冒失失,在这节骨眼上胡乱插嘴不是平白惹人嫌弃吗?她捂着孩子的嘴刚要训斥几句,不想又听到徐寡妇的话,当即不乐意了,撒开手冲徐寡妇嚷道:“怎么,自个儿偷偷摸摸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人看见,还要人家藏着掖着不准说啦?都说童言无忌,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我看我家狗子就是说的实话!” “我真的看见了,是半夜的时候一个男人牵着马往镇上去了。”狗子也是个护娘的,嘴一得空就连忙为自己娘作证。 “胡说,什么大半夜,什么男人,大半夜的怎么会有男人出入你徐婶家呢?”狗子娘出口轻声训斥道,却把半夜,男人这些和寡妇颇为敏感的词语咬得极重。话是这么说,听语气又哪有点责备的意思?狗子娘说完又得意的看着徐寡妇,看她还怎么说。 狗子却以为娘不相信他,顿时更加大声道:“我半夜起来撒尿的时候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娘。”狗子拉着她的袖子,急急寻求支持。 狗子娘摸着狗蛋的头,这时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家茅房的墙昨儿被雨淋垮了,这才看得见隔壁院子里的情景。可不是什么翻墙偷看之类的,大伙儿可不要想歪。” 两家是挨在一起的,徐寡妇要起墙的时候被狗子的奶奶以破坏风水的缘故硬是挡了下来。徐寡妇拗不过,只得栽了一大丛荆棘,心里安慰着防防小贼罢了,可挡不了视线。但好歹还有一扇墙挡着,再说对过去也只能看到院子的情景,徐寡妇也没太在意,谁知道偏偏在这个当口上吃了亏。 “小孩子刚醒。又下着雨,迷迷糊糊的看错了也不一定。小孩儿说话没忌讳,但大人怎么能这样,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是什么个意思?”徐寡妇转移了仇恨视线。 “你别急啊。是不是冤枉你咱们再听听。要是我儿子看错了,真冤枉了你,我就跪下来给你磕头赔罪。可要是不是……”狗子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寡妇,又转头看向自己儿子,鼓励道:“说说,还看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从她屋里出来的那男人去镇上了?” 狗子有些生气的嘟嘴,他会连是不是去镇上的路都不认识吗? “这还用问吗,不去镇上卖掉,这么大个活物搁在谁家也瞒不住啊。这不明摆着告诉大家他就是那个偷马贼吗?还有。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活马可比那肉贵多了。”七丫替狗子答道。 “三十两,是镇子里最上等的好马。”东方白适时的说明了一句。 咋一听还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可细想,三十两啊。好些人一辈子都存不了这么多。 徐寡妇一面在心里暗骂那个眼皮子浅,非要偷人家马的惹祸精,一面努力替自己洗刷不白之冤,眨巴两下眼睛,硬生生的挤出两滴眼泪,“我今儿可是见到了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我一个大活人。李家屯的人你们不信,偏信一个小奶娃,两个外乡人的话。宁愿信他们也不愿相信我。人家出头是为了男人,你们张口闭口的污蔑我,又有什么好处了?说我坑了人家的马,证据呢?说说就行了?要我说半夜又男人爬你家的墙。我也亲眼看见了,你怎么说?” 这一听还有些没完没了的架势了,人群中有人说了句公道话:“我看徐氏说得也有几分理,一个人看到了也不算证据啊。外乡人,七丫肯给你们说话。定是听到你们说马匹被人坑了才会去找人理论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又凭什么说是别人坑了你的马,你给我们大伙戏说说。”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一直找错了对象,事件的苦主就在这里,他们却听了这么长的别人说,她说,他说,而一直没有听当事人怎么说。 东方白将举在头上挡雨的扇子收拢,冲说话那人一抱拳,才慢慢讲述了整个事件。从牵马车进,付了十两银子的草料钱,到今日看马,主人家却拿起一段马缰绳说马跑了。他本来口才就极好,稍加润色,愣是把整个事件说得跟冒险故事一样跌宕起伏。 东方白说完,人群寂静了一下又哄的热闹开来。 有性情耿直的立即嚷嚷开了:“十两银子的草料钱,嘿,可真是个有钱的傻蛋!” “关键是马,你的重点在哪里?”旁边有人忍不住翻白眼。 “哦,对,马,吃了十两银子的草料。” ......这人就是一根筋,对方无力吐槽,完败。 这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还自作聪明的蠢蛋,徐寡妇有些气急败坏道:“我不是还给你了吗?” “不是还,是我们今天第二次登门的时候七丫姑娘说了几句,你才不情不愿的拿出来的。”荆浩抱臂说道。虽然他不想参与,但他被视为一伙,脱不了身还不如主动参与。 “对,你还骂骂咧咧的说我们不是男人,给出去的银子还要回去。”东方白在一旁补充。 “马缰绳我也带在身上,我想请这里对牲口熟悉的人帮忙看看,这到底是挣脱的还是被利器割断的。”荆浩又拿出一截绳子。 人群中果然走出个魁梧的中年大汉,接过绳子,细看了断口处,“是先被割裂再被挣断的。” “哟,没话说了吧,贼喊做贼,还有脸自个儿喊冤!”最高兴的居然是狗子娘,当即给徐寡妇一个没脸。 徐寡妇咬唇,说这话的是屯子里最为公正最得民意的里正接班人,她就是再怎么说别人也不会相信,而且这本就是事实。他只得抓一些自己能改变的,“那又怎样,也不能污蔑我说我屋里藏了男人。” “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不然你又得说我没凭没据的往你身上泼脏水。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个心态,难道还以为我羡慕你一个寡妇不成?”狗子娘气定神闲的瞥了眼徐寡妇。才继续说道:“我是没什么啦,不过有些姐妹就要留点心了,别男人一口一个去外地干活就给蒙住了。人家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现在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啊,招数是防不慎防。男人都是记吃不记打的,别刚上了当又被男人三言两语给迷昏了。就算不为自个儿也得为孩子考虑考虑,该长点心了。” 这话在女人堆里还真有很大的煽动性。作为原配妻子,最恼的是什么?自己在家为男人生儿育女,侍奉双亲,操持家里,你在外面花天酒地,还嫌弃原配是个黄脸婆。不温柔,不贴心。 “哟,得胜媳妇,说得好像你挺有经验的啊。”有关系比较好的妇人立刻笑着打趣道。 “呸,亏你听了那么多八卦。就没学到点啥?” “我就是个缺心眼,空了到你家给我上上课呗。”那人也浑不在意。 “行啊,咱两关系好,到时候给你打个八折。” “还收钱啊......” 到这里就有点散场的味道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大家心里都有杆称,似乎没什么结果。什么什么结果都出来了。有男人开始招呼自己婆娘家去:“走走走,戏散了,回家吃饭去。” “哎呀妈呀,我锅里还炖着汤呢。”女人也这才记起家里的事,双手一拍,完了。 “你个败家娘们。锅烧穿了看老子不收拾你。” ...... 或急或缓,各自行色匆匆的散开。 七丫稍稍整理下自己,就缓步走到东方白和荆浩两人跟前,福了一福身,柔声道:”东方公子。没想到真是徐寡妇和人坑了你家的马。”只不过她一身狼狈加上在雨中淋了这么久,哪还有什么美好形象可言。 荆浩抱臂主动退后两步,这屯子里的姑娘选择性的视线忽略他这个大活人也不是头次了。忍耐,忍耐,咱不是靠脸吃饭的。 东方白拱了拱手,笑道:“还要多谢七丫姑娘仗义出手。” “公子客气,实乃路见不平......” 荆浩偏了偏头,暗自撇嘴,刚刚明明溢流的往外蹦土得掉渣的话,忽然文雅起来了。这感觉跟一个莽汉穿上书生袍,摇起扇子,满口之乎则也的与人对话一样怪异,两人能不能别这么假啊。 “姑娘慢走。” 咦?荆浩讶异的挑眉,他还以为东方白要主动送人家一程呢,毕竟别人才帮了你,你转身就冷脸以对,不太好吧。 七丫也有些措手不及,上一刻都还好好的,下一刻又怎么能笑着说出这种无情的话来?她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她都舍下面子不管不顾的和徐寡妇打了一架了,却得到这么个结果。七丫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对方有所表示,只得拿起倒在徐寡妇院门外的伞。 伞撑到一半,七丫才发觉伞面已经有些破烂。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刚转身,就看见东方白和荆浩两人走了。 他们手中,没有撑伞。 七丫的伞也慢慢落到地上,沾上了点点泥星。 *** 何氏一家今天这顿午饭吃得怪怪的。 有从头到尾都有轻声干咳的杨柳,刨着饭还一边张望大人神色的铁柱,面无表情的何氏,偷瞄何氏的余氏,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这顿饭吃得是小心翼翼。 何氏搁下筷子不久,大家也都停了,坐在凳子上听何氏这个大家长发话。 “老五媳妇,你咋了?” “娘,我嗓子有点痒痒,不舒服。” “不舒服就多喝点热水,别凉了。”何氏有些蹙眉,这才进门几天就生了一场病,现在又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这样的身子能怀得上吗?不过现在时日尚浅,何氏也不好说些什么,再者怀不怀得上还是两说。要是真怀不上就再做打算,时日还长,反正她儿子又不吃亏。 杨柳可不知道咳两声何氏都能想这么多,还能想到子嗣上去,看来人民的想象力总是无穷尽的。谢过何氏,杨柳又握拳闷闷的咳了两声。 接着何氏像到地方视察的领导一样,挨个都问了几句。余氏有些左立不安,连最小的铁柱都问了唯独还没有问她,这是下决心要把她除名了吗?她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出来吃饭顺便试探何氏态度的,也准备好接受何氏的狂风暴雨,但现在未免也太风平浪静了,平静的让她心里发虚。看何氏结束对话准备站起来,余氏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结结巴巴道: “娘,还有我呢?” 第一二二章 各方 谭氏忙了一上午,回到家却发现家里冷锅冷灶的,李宝娃不见踪影,七丫低着头拿着火钳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木木的,也不知道在想啥。 谭氏忍住要骂人的冲动,提起灶间方桌上的瓦罐准备倒水,却觉得手上一轻,揭开盖子发觉空荡荡的,一滴水都没有。赶忙冲到水缸前舀了一瓢凉水灌下去,干得冒烟的嗓子才得到缓解。 在田里忙乎怎么久,没人想起来给她送口水,回到家更是连火都没烧,谭氏一下子怒火中烧:“这一个上午你做什么喃,老娘忙了一上午,回来是水也没烧,饭也没煮,老娘就是供了两个祖宗在屋里,啥也不做的就等着我回来伺候你们是吧。”谭氏把锅碗瓢盆绊得啪啪直响,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哦,生了八个子女就没一个省心的。出嫁了的是有了婆娘就忘了自个儿娘了,愣是没一个说回来帮她一把的。今年的十几亩的庄稼都是她一个人盘回来,再犁地的。往年她倒不觉得啥,今年可把她累得够呛,现在连两小的也指望不上了,等她倒了,她看他们还指望谁。 “说话,哑巴啦,平时嘴巴不是挺能的吗?”谭氏往锅里舀了一瓢水,愤愤的将瓜瓢扔回到水缸里,瓜瓢打了个旋儿,然后把磕到缸沿上,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谭氏又道:“宝娃呢,又跑哪去了,我不是叫你看住他的吗?” 她是真的担心,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这一没留神宝娃又出去惹祸,她可是没有能力再捞他出来了。实际上,她是一点能力也没有了。 “死妮子你......”谭氏一个人说了半天没人搭理,火气更是蹭蹭直冒。她一把揪住七丫的胳膊,另一只手就举起准备招呼上去,却发现七丫满脸泪水,望向她的眼神委屈无比。 “怎么了?”谭氏慌了手脚。连忙收回了手。这才发觉七丫脸上手上还有指甲抓出来的血印子,顿时护犊子喊道:“是谁抓的,看老娘不撕掉她一层皮。嘛的,连老娘的女儿也敢欺负。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儿。说,是谁?” 七丫又把头低下去,摇摇头道:“没事了,没谁。”比起这些可以自愈的伤口,心里的疼痛才更让七丫觉得痛苦。她为他那么勇敢,他那么美好,甚至连拒绝都那么温和,连礼节上的敷衍都不屑做。 不屑。 这个念头在七丫的脑子里一冒头,就立即跟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挥不去。 原来她在别人眼里这么一文不值。 七丫咧了咧嘴角。想自嘲的笑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说,不说我自个儿问去了。”谭氏不相信这么大的事屯子里还没人知道了,伤了人居然还敢威胁她女儿不准说出去。真是无法无天了,当她这个做娘的是个摆设吗?谭氏这么做也是希望七丫能自个儿鼓足勇气说出来。没有爹的孩子。本来就比旁人敏感和些,她只是在负起她本身的责任外还能一肩挑起父亲的责任。 “娘,你别去,真的没谁。”七丫拉着谭氏的衣角,摇了摇头。 看七丫这幅样子,谭氏更是心疼得不得了,几个子女中。她跟七丫相处的时间更久。虽然母女两呛声的时间也多,但感情也是最深的。别说七丫小时候的性子就要强,就是现在能让她吃亏的也没几个。谭氏知道这次事件严重了,或许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但眼下也容不得她多想,还是安慰七丫为主。 七丫是有苦说不出,她一个未婚女子厚颜去跟一个男子示好已经是鼓足莫大的勇气了。现在还要承受被拒后的痛苦……原本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强大到承担后果,可现在……她抱着谭氏的腰,大声的痛哭。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谭氏轻轻拍着七丫的后背,柔声道:“哭够了就擦干眼泪。娘的七丫头一直是个开朗自信的小姑娘。要笑起来,笑起来的七丫才最好看。” 她不是一文不值,只是没找到真正疼爱她的人,七丫流着泪,无声却拼命的点头。 *** 徐寡妇家。 徐寡妇一连狠狠的摔了好几个茶杯,才坐着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心中实在怒意难平,这都叫什么事?!她本就是个是非颇多的身份,现在又闹出这一场,自己一直维系的低调、淑良的形象全毁了,现在屯子里的女人一定拿出比防贼还认真的态度防她。起因只是一匹破马!还有七丫那个傻傻咧咧的憨丫头,胡氏那个搅事精,关她什么事,她跳出来到底要做什么! 手一挥,又一套茶具报废。 明天她就找人把墙码起来,还要整个加高三尺,再插上尖利的竹签子。管你什么风水不风水的,我家的墙,我想怎么码就怎么码,你能拿我怎么着?咬我?不服搬家啊。 哑婆自觉的拿起扫把开始清扫地上的瓷器碎片。 徐寡妇盯着哑婆直瞧。她一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哑婆存着一份戒心,这么个陌生人,谁知道她是不是别有用心或者装哑?但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发现一丝破绽。哦,应该也算有所发现,这个哑婆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老太太,像刚才她这么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是个人都还是会有些稍稍不自在,或恼怒或直接诘问吧。但哑婆不会,她还是那么不急不缓的做自己的事情,哪怕再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她眼里都没什么大不了,就像跟她平时修剪的那几颗盆栽一样。这人太深了,徐寡妇自认不是对手。但她也的确需要这么一个人,就算不能说话也能陪着她又能保守住她的秘密。这个房子对她一个人来说,太大了。 一直到哑婆扫完所有的碎片,冲徐寡妇轻微颔首离开后,徐寡妇才手驻在茶几上,眼神迷离的想事情。 虽然当着里正的面她发过誓不再嫁,但她还年轻,哪能真的不需要男人就这么孤独到老?她是个正常的女人,有时候她也想放弃手中的一切,找个贴心的男人嫁了,生个一男半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她渴望但她也明白她自己这寡妇的身份已经注定不可能嫁到什么家境充实的人家了,李虎子在世的时候也是如珠如宝的疼着她,过惯了好日子再让她过回苦日子,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后悔。明明有了妻子孩子的,跑来她这里偷腥的男人还是不少,她又怎么能保证以后嫁的男人,时间久了不会变心?那时候她是既没有了银子,也失了丈夫的心,那她手里还有什么?就如那些黄脸婆原配一样到下堂的时候了? 彷徨过,犹豫过,终究还是选择了现在这条路。 她不是没有选择,只是选择了一条她认为最适合的路。 徐寡妇轻轻的长出一口气,放松身子,轻轻靠着椅背。 *** “还有你什么?”何氏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是无视,绝对的无视! 余氏轻轻的长吸了口气,压住心中的那份小小的暴躁,才道:“我想问娘有没有什么话要嘱咐我的。” 她已经从侧面得知李聪并没有去镇上告诉李武,余氏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看了何氏真的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当时她还抱着小小的侥幸:看吧,终究还是你妥协了。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她跟何氏相比,段数太低了。何氏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冷着她,等到李武休息回来,不用何氏动嘴,李武就能看出里面的道道来。就是现在,其他几个妯娌眼里不也有些惊疑吗?更何况在儿子眼里,自然是媳妇比不上娘,更何况还是一直讲理的娘。娘欺负媳妇,那是教导,媳妇顶两句嘴,那就是不孝。你拿什么跟人家三十多年的母子情比? 分量不够! 于是余氏率先低下了头。 “没什么,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氏说道。 说了等于没说,但又好像真的说了什么。 余氏乖乖的应了声是。 何氏一走,秀秀就一把抓住杨柳的胳膊,一脸兴奋的说道:“五嫂,我给你说,我今儿看了一场好戏......” 余氏的视线狠狠的落在秀秀的身上,眼睛一剜,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干什么呀,莫名其妙的剜人家一眼。”秀秀小声的抱怨了一句,还真是倒霉,就这会儿功夫跟余氏小小冲突两次了,两次她都是一头雾水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被人记恨了。 小何氏站起来收拾碗筷,杨柳咳了一声也赶忙站起来帮忙,秀秀见状也只得站起来,让几个小的去玩,自己动手帮忙。 “不用不用,你们聊你们的,就几个碗,不费事。”小何氏忙摆手。 “大嫂,你也说就几个碗,我们帮你收拾了,碗就让你刷好了。”秀秀笑道。 “瞎说什么呢,帮忙。”杨柳轻轻给了秀秀一记。 秀秀吐了吐舌头,这次记起刚才想说的话题:“七丫给你家表哥出头,跟徐寡妇打了一架。” 第一二四章 猜测 临近傍晚的时候,雨停了,虽然天还是阴沉沉的。杨柳看着被踩得稀烂的土院坝,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踩了上去。 “五嫂,等我一起。”秀秀叮叮咚咚跑来,搭在颈项边的蝴蝶结一跳一跳的,像是在振翅。 “慢点,慢点,哟喂,小祖宗哎,看你溅的我一身泥。”杨柳扶额长叹,她一路小心,小心小心再小心,好不容易保持的干净被秀秀几脚跑过来带起的泥点子毁了。虽然秀秀也没有免难,但杨柳觉得冤啊。 “脏了正好,就不用走得这么小心翼翼的了。”秀秀低头看了看她自己的裙边裤脚溅到的泥点子,又抬头笑眯眯的说道。 杨柳想了想,还是不能用破罐子破摔这句话来形容。这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吧。 哦,貌似太久没有动脑子,杨柳表示她也不太肯定这两个成语用得对不对了。 “我去摘菜。”杨柳扬了扬手中的菜篮子,又看着空手的秀秀,“你去郊游?” “啊,你等我。”秀秀也才发现不妥,叮叮咚咚跑回去拽了一个篮子又咚咚的跑回来,还真是不心疼溅起的泥点子弄脏衣物。秀秀一把勾住杨柳的胳膊,“走吧,我好了。”说着也扬了扬她手里的篮子。 真像个孩子。杨柳干咳一声,两人就说说笑笑的走了出去。 *** 东方白足足的睡了个好觉,一起来人整个就舒服了,头也不昏,也不打喷嚏了。乐得他在屋里嘿嘿哈哈的乱打了好一会儿拳。 “行了,别醒了就折腾,好吗?”缩在炕尾,只占了很小一片地方的荆浩也慢慢坐了起来,揉着眉头,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含糊不清的说道:“累死我了。大爷我还没照顾过人呢。” “我居然占了你的第一次?”充满活力的东方白嘴又贱了,伸手双手就要去拉荆浩,“浩浩,我好感动。” “嘛的。你能别这么恶心人成不?好好说话会死啊。”荆浩嫌弃的往旁边一躲,人也吓得清醒了些。“啥话到你嘴里转一圈,出来咋都变了味,你那嘴是粪池?” “呸呸呸,还说老子呢,你说话也香不到哪里去。”东方白插腰道。又想起什么似的,一屁股歪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对着铜镜两手扒着鼻孔,自言自语道:“又有几天没照镜子了,不知道鼻毛是不是又长出来了。” 荆浩正弯腰穿鞋。闻言差点没直接倒栽下去,当即就把手上的鞋子扔了出去,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滚!” 二可以,但二到没智商,嘛的。就是有病啊。 *** 李宝娃一脸不情不愿的提着个篮子往菜地里去,好吧,就算今天他偷溜出去是他不对,也不用这么惩罚他吧,他这回可是一点坏事都没做,为什么对他惩罚怎么重。你见过几个大老爷们提着菜篮子往菜园子钻的?这一路上李宝娃遇到好几波夸他知事的,他以前有那么不懂事吗?说得好听。更多的是存着看笑话的心思吧。七丫厌仄仄的窝在家里不出门,娘也不说她,反而把他派出去摘菜。有没有搞错,摘菜做饭不是女人该干的事儿吗?他家的风向已经变了,开始重女轻男了吗,因为女儿多? 哼。知事!李宝娃一脚将路上的一个石子踢飞了出去。 “哎呀,是哪个混蛋拿石头扔我?”秀秀从菜地里直起腰,一边用手掌揉着痛处,一边向后看。 妈呀,点儿背。怎么会踢到她?李宝娃赶紧跳到下面一级的田里,靠着田埂缩了缩身子。他不怵秀秀,可让他发怵的人住在她家啊,要是那两人一不小心多嘴两句,还有姑娘会嫁给他这个有案底的人吗? “怎么了秀秀。”杨柳在离秀秀十多步的地方直起腰问道。 秀秀不甘心的再四处看了看,才答道:“不知道哪个混蛋无聊拿石子扔我。” 杨柳扫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影,便问道:“没事吧。” “还好,不太疼了。”秀秀摇摇头。 “那我把这点采完咱们就回去。” 秀秀点点头,又弯腰搂了几把菜叶子。眼睛不时偷瞄四周,心里发怵,没人啊,刚才拿石头砸她的不会是鬼吧。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把家里逝去的亲人葬到坡地里,好多人都选择就近安葬家里高龄老人,在隔壁菜地里就有一座老坟。心里害怕再加上这种鬼天气,秀秀差点要尖叫,一个劲儿的催道:“嫂子你好没有,咱们回了吧。” “行,咱们先去小溪把菜叶上的泥巴洗掉再回。” 杨柳也不啰嗦,她原本想多弄一点薄荷叶子泡茶或是怎么的,想想反正长在这里的又不会跑。也没多留恋,在野草上刮了刮鞋底的泥巴,就和秀秀一道走了。 *** 同仁医馆里,文氏捧着饭碗久久没有动筷子。李强诧异道:“怎么了,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 “没,就是想到今下午那人觉得挺有意思的。”文氏笑着敷衍了一句。 她以为,那个人会是她,是她回来找她了,她还是放不下她,可…… 李强也笑了,那妇人进来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充满回忆的感叹,“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 还是父亲的熟人? 这句话也勾起了李强的回忆,其实几兄弟里跟父亲长得最像的是大哥,可惜她没机会看到。 嘘寒问暖,又是一大堆补品,李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莫名热情吓到了。他这是沾了已故父亲的好运?可他不需要啊。这人情就是债,得还啊。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那妇人临走之前居然认真的征求他的意见,“孩子,我认你做义子可好?” 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大姐要认自己做义子?李强觉得怪怪的,他好端端的认个义母做什么?他有自己的亲娘,他看上去那么缺乏母爱吗?怎么有点感觉像撬墙角? 又是跟亡父很熟,又对自己好得不得了...... “这人不会是我娘年轻时候的情敌吧。”李强一个激灵。 “啊?!”文氏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第一二三章 访客 东方白披着被子,盘腿坐在炕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荆浩闻声看了他一眼,调侃道:“哟,还不错,挺像个乡下人的。” “你少说两句会死啊,阿嚏。”东方白揉揉鼻子,不满道:“大家都淋雨,为什么就你没事人一样,我就得这样,阿嚏” “这还用问,当然是老天爷看你不顺眼,让你得点小风寒,就当为民除害了。” “你才是害!”东方白忍不住啐了荆浩一句。 荆浩笑了,坐到炕上,八卦道:“你刚才怎么不送七丫回去,人家帮了你这么大忙,送送人家也是举手之劳吧。你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当时怎么那么不解风情啊。再说了,那丫头明显就对你有意思。” 东方白定定的看了荆浩好久,看得后者都有些不自在了。荆浩一撩额前的一缕湿头发,挑眉道:“怎么,发觉我今天特别帅?” “你那是帅吗?简直就是八卦男,在人前你怎么装得那么酷?”东方白留给荆浩一个后脑勺。 “现在不是闲着无聊吗,说说呗。” “有什么好说的,不喜欢就拒绝了。我又不是……”东方白像是卡壳一样,大张着嘴巴也不说话。荆浩正听得仔细呢,就没声了,一瞧东方白也吓了一跳,这是被谁临空点穴了不成?就看到东方白的嘴巴又动了,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专门欺骗女孩子感情的骗子。再者,女人多了也是麻烦,找到一个最适合自己的就好了,人不要太贪心。”说到这里,东方白又笑着转头对荆浩解释了一句,“不好意思啊,刚才在等喷嚏。” 荆浩无语,半天才道:“好丑!” 东方白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浑不在意的说道:“我又不嫁人。怕什么丑不丑的。再说了,那是男子汉气概,男子汉不拘小节,你懂么?” 要是我不懂。你就更是小白白了,还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荆浩心里吐槽了一句,又问道:“你不会真看上那谁了吧。” 荆浩嘴里的那谁,他和东方白两人都心知肚明。 东方白又回到刚才的僵化状态,荆浩有了上次的经验就耐心等在一旁,估计又是回哑炮。这回东方白倒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大喷嚏,然后身子往后一倒,再像虫子似的扭动几下,把全身盖了个严实,还说道:“哎哟。头好重,全身发冷,要死了要死了。荆浩你快给我整碗烈酒来,发发汗。” 荆浩目瞪口呆的看着东方白一溜的动作,一气呵成。中间没有半点停顿。刚才不过打了几个喷嚏,马上又严重到要病死了?不过很快荆浩就反应过来,要死了还知道中间给自己治病,还要烈酒?又是避而不谈。他怒气腾腾的站起来但也没真的动手去掀东方白的被子,这小子表面看上去嘻嘻哈哈的,也是个倔强的主儿,今天他是套不出来话了。 “把鞋子脱掉。” 咚咚两声。东方白的鞋子就掉到炕下。 什么时候他说话都这么管用就好了荆浩摇摇头,出去问李聪要酒了。 *** “哇哦,还真是个发光体。”听完秀秀的讲述,杨柳评论了一句。 要不是秀秀一直注意着杨柳的表情,要不是那一字一顿的太明显,语气也不对劲。秀秀一定认为杨柳是在认真夸奖东方白。秀秀的嘴角抽了抽,她总感觉杨柳对她那个表哥有些成见。或许是当初的第一印象不好,但。远房的,可能不太亲吧。 “我去趟茅厕。”杨柳站起来道。 走过杂物间的时候,杨柳又后退回两步。偏头试探着出声:“李聪?” “娘子。”李聪抬头,露出白白的牙齿。 “你干嘛不回屋睡,午觉不歇好,你下午怎么干活?”杨柳不由分说的一把拉起李聪,“他们把你赶出来了?” 太不像话了,主人家居然要沦落到到杂物房,杨柳下决心要把这不知礼数的劳什子表哥赶出去。 “不是的,白...表哥生病了,我才......” “怕不止这个原因吧。”杨柳看着他说了一句,她不信了,这小子在自己家里也放不开手脚?后者嘿嘿一笑,他觉得跟那两人待在一起不自在,还不如一个人待着自在。 杨柳白了李聪一眼,想了一圈,去敲了余氏的门。 “有事?”余氏上午睡过了倒是没有再睡,坐在炕上补衣服,听到敲门声,把门打开一道缝。看见是杨柳,顿时语气就有些不好了。 杨柳也没跟她客套,直接说明来意:“我表哥生病了,相公就把地方让了出来。我怕他歇不好,想让他跟大山挤一挤。二嫂你要是困的话就到我和秀秀屋里歇歇。” 杨柳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嫌,而且想了一圈,就余氏屋里隔了个单间嘴合适。 余氏把门打开,“进来吧,我也不睡,补几件衣裳。狗蛋那屋门关着的,没锁,你自己进去吧。门就开着。” 李聪进了狗蛋的房间,杨柳听着从里面锁上了门,跟余氏道过谢又回到秀秀房间,气冲冲的一屁股坐下,“气死我了,居然让你哥睡杂物房。” 秀秀还来不及多嘴问一句,杨柳又牵着对方的手,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秀秀,你可千万别看上那个只有皮囊,黑心黑肠的家伙。不然,你就可怜了。” 秀秀反应了一下,才突然红脸道:“嫂子你胡说什么啊,我哪会喜欢那种家伙。” “对,坚决不能喜欢那种家伙。”杨柳把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说完又站了起来。 “嫂子你要去哪?”秀秀还以为杨柳要跑去找人家算账,顿时追问了一句。 “去茅房,刚才一气就给忘了。”杨柳头也没回的丢下一句。 秀秀暗道杨柳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儿,上个茅房都大张旗鼓的。 目光落在桌上装着胖大海的布袋上,秀秀伸手摸了摸,咧了咧嘴角。 *** 镇上的同仁医馆。 李强让文氏将窗户打开,他背靠着药柜子坐在那里看雨,喃喃道:“还在下啊。” “你还想管老天爷下雨了?眼下养好你自个儿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你想也不要想。就是想了也没用,我不同意。”文氏没好气的说道。自从李强能动之后,他就整天念叨着家里的庄稼怎么怎么着,好像没了他,一家子就不种地,吃不上饭了一样。 “我也就说说,说说还不行吗?”李强也知道这次出事把文氏吓坏了,也不敢顶嘴,虽然他一直也是轻声待文氏的。 “想不想吃点啥?”文氏也没揪着不放,把水果糕点都摆出来让李强选。 “刚吃了饭哪还有肚子装这些。”李强笑着摇头,“我这回去的时候肯定要胖上好几斤,我坐在这儿抖感觉肚子上的肉往外凸。” 文氏装作不经意的抹了把眼泪,才坐下,替李强抻了抻被角,“胖点不好吗?咱们家就没出一个胖子,都瘦得跟猴子似的,好看哪。” “那把这些留给孩子们吃,他们吃好点长得快。”李聪笑道。 “吃完了再买就是了。这些东西也不能久放,坏了就不能吃了。”文氏拿起一个山梨开始削皮。 李强一边看文氏削皮,一边道:“天晴了就给娘他们送个口信,咱们早点回家,我也挺想几个孩子的。” 文氏也原本打算几天后跟着李武父子一起回家,一来李强那时候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二来路上也方便照顾。听李强这么说,她也点了点头。这这里几天,吃得好睡得好,但她心里是想念几个孩子得紧。家里人虽然不会亏待他们,但到底不比自个儿亲自照顾得好。文氏抖掉匕首上的果皮才又继续削,说道:“不急,天晴了也还要晒上一两天路上才不会太颠,你这伤口还颠不得。” “我知道,你先把信儿送回去。别让娘她们来接了,今年地里就老五一个男劳力,人手不 够呢。” “知道知道,生个病都不忘闲操心。”文氏削了一牙山梨递给李强, “你不也说我闲吗?”李强笑着接过梨子咬了一口,赞道:“这山梨还挺甜的,给大夫送几个去,咱们这这里挺打扰他们的。” “行了,就你知道感恩,我就那么不晓事?”文氏没好气的说道。 李强自知理亏,讪讪的笑了笑。文氏装了几个山梨到篮子里,一撩帘,差点和正要歌帘说话的小童撞到一起。 小童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告罪一声,又道:“大婶,外面有客人探望。” 文氏也有些吓着了,听了小童的话又有些疑惑,她婆娘和娘家两边的亲戚小童都见过,从来也没事先打过招呼,那这次来的人一定不认识了。难道李强这边在镇上还有亲戚是她不知道的? 文氏把篮子交给小童走了出去,就见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女人正背对着她看医馆里的字画,医馆外还守着几个仆从。架势挺大啊,文氏心中更是疑惑,在脑子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这么个人。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紧张的绞着双手,连声音都在发抖: “请问,你是……” ps: 明日上推,会争取双更。 第一二六章 情伤 “哎,你说谭氏怎么回事,跟她打招呼好像谁借了她的米还了她的糠似的,那脸拉得,马不知脸长怎么的。”一妇人快走几步,撵上相熟的妇人悄声说道。 提着篮子的妇人答道:“都是谁又招惹了她那两个宝贝疙瘩呗。你又不是不知道谭氏对她那两个娃仔有多看重,谁惹跟谁急,发起火来也不管你是不是亲啊戚的。心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就差没捧在手里含在嘴里了。” “再护犊子也不至于这样吧,是养儿养女还是供祖宗啊?”最先说话的妇人有些咂舌道。她是改嫁到李家屯的,知道的自然不多。 “人家乐意,碍着咱什么事啊。”提篮子的妇人不在意的说道:“反正是福是祸都是她受着,咱们旁人也是干着急。” “那倒也是。”妇人点点头,又一副八卦的对提篮子的妇人附耳道:“不过我看她心情不好八成不是咱想的那样。” “那是咋?” “你忘了昨天......”妇人只说了这几个字,提示的意味很重。 “昨天咋了?”对方还有些迷糊。 “嘿,我倒忘了你不爱凑热闹的个性了,不过你也太没劲了,跟个没出嫁的大户人家闺女儿似的。”妇人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昨天谭氏的女儿替两个男人出头,跟徐寡妇打了一架呢,屯子里的人都说七丫那丫头是看上那个穿白衣服的了......” “真的假啊?!”提着篮子的妇人有些惊讶道:“你可不能乱说,人家闺女还没配人呢。” 一看这就是不知道内情的主儿,妇人身上燃着熊熊的八卦之火,攀着提篮子妇人的胳膊说得更是来劲了:“哎哟,当时又不是只有我在场,我跟你说,你当时是没看见......” “哟,这是说什么呢,说得这么高兴。”两人耳边突然传来谭氏的声音。 背后说人闲话被当面逮到。两人都有些不自然,干笑两声,等谭氏撵上来。 “说的什么让你俩这么高兴,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谭氏又重复道:“我今儿心情正是不好得很。有高兴的事儿就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谭氏毫不客气的明示自己的心情不好,那就是告诉对方若有一点苗头不对,就别怪她嘴上不饶人。 那妇人还是第一次遇见连场面话都不说上两句就一副要撕破脸皮的人,握着拳,有些不自在的低着头,顺便抛了个求助的眼神给提篮子的妇人。 “也没什么。”提着篮子的妇人道:“就是听说李三家的母猪下了七八头猪仔,现在不是好割猪草嘛,我正琢磨着去捉两头来喂呢。” 她也知道要好的妇人只是爱凑热闹,背地里八卦两句,但也不是那大嘴巴。爱传闲话,拎不清的人。所以她也不介意帮她一把。 “那倒也是,你家石头明年春天就要娶媳妇了,反正也要买肉,先买几头猪备着。到时候也不慌。”谭氏点点头:“我家离李三家也没几步路,到时候我给他说一声,让他帮你留两头能吃的猪仔。” “那敢情好,我还正打算啥时候过去一趟呢,那就劳烦你帮我跑一趟。”提着篮子的妇人也是个人才,应付得当,还偏偏她真有这个打算。看谭氏扛着锄头。便笑道:“这会儿去下地?那我就不多耽误你了,我家那口子还等着我回家下面呢。”说罢还露出篮子里还带着露水的小白菜秧子给谭氏瞧了瞧。“瞧我都不好意思了,你们都出门了我家还没吃饭。” “各家有各家的习惯,早出晚出还不都要吃饭。行,你去忙。”谭氏冲那人点头,又瞥了眼一直当哑巴的妇人。 提篮子的妇人呵呵笑着拉着要好的妇人走了。直到走远。那妇人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她往那儿一站,我愣是张不开嘴。” 还不是被当面逮到了。心虚?提篮子的妇人也知道对方爱八卦,但因为是改嫁过来的,还是没有多少底气和别人吵嘴,但她人缘也还不错,不然她俩怎么相处得起来? “行了,以后少说些是非就是了。” “我还敢吗?”妇人小声的嘀咕道。要是再遇到几个像谭氏一样舍脸舍命的人,怕是她在这李家屯也没什么脸了。 *** 看着两人走远,谭氏才冲两人的背影重重的吐了一口痰:“嘛的,什么玩意儿?!” 昨儿七丫的异常,谭氏不是不担心,只是不想在七丫正伤心的时候再去揭那道伤口。但发生那么大是事儿,谭氏又不是聋子,还能听不到吗?期初说的的何氏那一家子接二连三发生的倒霉事儿,她还抱着臂听得津津有味的。能不高兴吗?死对头的坏消息就是咱的乐子啊。可到后面就渐渐变了味道了,什么她女儿看上何氏媳妇的远房亲戚,替人出头跟徐寡妇打架骂街。她女儿有那么不堪吗,愁嫁?她生了七个女儿都不担心嫁不出去女儿,更何况现在就七丫一个丫头要考虑了?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说何氏都是那种人,她的儿媳妇,她儿媳妇的远亲又是什么好秧子?不是谭氏瞧不起人,那暂住在何氏家里的俩小子她也远远简国平一面,都说相由心生,这俩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一个油头粉面的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靠一张巧嘴,一张还看得过去的脸蛋专哄那些无知少女;一个就是欠账脸,好像谁都欠他欠似的武夫,根本就不懂得怜香惜玉。两人都根本不值得托付终生,却极容易虏获女孩子的芳心。 谭氏将锄头往地上一放,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她不仅是心情不好,更是心疼七丫,第一次的动心偏偏对方是这么个玩意儿,冤孽啊。 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呢?谭氏摇摇头,把那不切实际的想象全都甩出脑海。 就算真有那一日,你不是当年那个放牛娃,我也不是那个笑的时候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黄毛丫头了。 ps: 我居然忘了上一章写的什么,而且没保存!呼,希望没重复吧。 第一二七章 田埂之争 一个年轻的媳妇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双手掌在膝盖上喘气,又抬手摸了一把汗,急道:“婶娘,谭婶不知道怎么的正在挖你家田埂呢,我们劝不住。” “谁?”何氏抬头,还有些迷糊。 “谭婶啊,挖你们家敞口田的田埂呢。”小媳妇又说道。 “疯啦,她挖田埂做什么?”何氏几步踏上田埂,伸出两只脚轮流的在田水里拨了拨,荡掉脚板上多的泥土,趿拉着鞋子气冲冲的扛上锄头就去找谭氏理论。 这小媳妇是和何氏交好的刘氏的二儿媳,路过的时候看到谭氏跟发了疯似得拼命挖她和何氏两家的分界田埂,规劝不住,打听了何氏所在就赶来报信了。看何氏走了,她也慢慢的跟上。 “哎,娘――”李聪招了招手,要追过去又不放心牛,毕竟隔得太远,一眼照看不到。正在李聪两难的时候有小孩子路过,赶忙让他去叫了大山来。 何氏远远的就看见自家水田附近的田埂上三五个一群的围了很多人指指点点的,还有人再大声说着什么,何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招惹她谁知道她又发了什么疯?一辈子不对付就是一辈子不对付,有些人天生就是相克的。 “谭氏,你发什么疯,挖我家田埂做什么?”何氏站在上一级的田埂上吼道。 谭氏罢了手,却双手叉腰,气势十足的吼了回去:“你也瞎眼啦,哪只眼睛看到我挖你家田埂了?我挖的我这边的好不好。” 何氏冷静了一下,只看一眼就又怒火腾腾,原本一尺宽的田埂只剩下一掌宽了,有些地方还已经直接挖断了,她家水田里的水正缓缓流向谭氏的田里。她指着那条田埂道:“这明明就是咱们两家共用的田埂,你他么的这么点地方都要争,是没地方埋棺材了吗?” 在农村,毁人庄稼跟谋财害命同等的严重。在何氏眼里。谭氏挖田埂就如同断人生计一样,也不怪何氏出口就恶毒。 这是咒自己家里要死人啊,谭氏在水田里狠狠一跺脚,骂了回去:“要死也是你个老不要脸的先死。你死了老娘都还死不了。就算我要死,我谭氏还不至于缺这么点埋棺材的地儿去挖人家的田埂。呸!也不知道是哪个老不要脸的先挖了田埂,倒怪到我头上来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那边动锄头的印儿我都给你留着呢,到底是谁先动手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免得你又说我给你扣屎盆子。” 何氏听到这么颠倒是非的话,狠狠的吐出一口痰就直直的朝谭氏飞去,一把把锄头扔到自己水田里,人也直接顺着斜坡滑到水田里,直面着谭氏道:“我呸。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娘那是在挖田埂吗?看看清楚,老娘不过是把我这边的长得太长的草锄了。你他么眼瞎,看不出这锄头使了多少劲吗?你问问这里谁家锄草的时候一点地皮不刮到的。老娘又不是头一次锄草,你个疯婆娘就是成心找事!” 谭氏当然清楚何氏只是除草的时候顺带刮掉了一层土。两边的草明显的高矮不同,还有硬茬,再说她本来也就是来锄草的。都是庄稼人,都会锄草,又是毗邻,吵起来也没意思。但若没有昨天发生的事情,谭氏也不会往歪里想。现在屯子里的人几乎都传遍了,偏偏她还不能大声嚷嚷出来,硬生生的把这个哑巴亏吃下去。她得不得把这口恶气咽下去的同时,也对何氏怨气颇深。但今天看到这情形,谭氏脑海里就忍不住乱想:你家媳妇的远亲欺负我家闺女,你又来占我家的便宜。真当我们一家子都是任你拿捏的软柿子吗? “你锄一次草刮一层泥,锄一次草刮一层泥,长年累月下来我这边的地不都刮到你那边去了吗?” 虽然每次犁田的时候都会用泥把田埂码一遍,但那田埂也是码的经常过人的,像两家水田分界的田埂通常不会有人去码。 何氏一愣。随即用力往后一甩手,再叉腰道:“你就是无理取闹,往年你家锄草的时候老娘说过一句吗?老娘刨了这么多年的地也没见刨到个金疙瘩,一年刮一点就泥富了?我呸!你他么的就是无耻!这破田埂这么大点地方就算全挖了又能种多少粮食,还不够我家鸡一顿的口粮,老娘用得着这么费事吗?没这点地老娘还不是养活了一家子,儿子娶了媳妇,孙子都好几个了,有谁饿死了吗?我家老二还是米店掌柜,老娘就是吃陈米蛀米,也不稀罕你这点地。” “你家是财大气粗,那也是一点一点扣算人家抠出来的,从这点小事就看得出来你爱占便宜了。你们家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就没一个好东西。”谭氏朝田里吐了口吐沫。 “哦,那谭婶,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 “老娘当然不是东西。”谭氏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出去。 “原来谭婶你也知道你自己不是个东西啊。”杨柳拨开众人,走到最前面笑吟吟的看着谭氏。她原本是要送水的,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出好戏,还真是精彩啊。果然一山不容二虎,一屯哪容两泼妇啊。 人群中有不少人都掩唇偷笑了起来。看到这里,其他人都明白谭氏是无理取闹了,可关他们什么事?这两家不对付也不是一两天了,口水仗没少打就是没干过架,他们都有些腻歪了。掐,使劲掐,最好打起来才好看。 杨柳又道:“娘,你先站上来,水里凉。” 谭氏回过神,又开始叨叨:“我说的怎么样,我就说你们李家没一个好东西吧。作为晚辈,敢这么说长辈......” “谭婶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我就先在这儿跟谭婶赔个不是。”杨柳矮身福了福,“不过......”杨柳话锋一转,“身为长辈都为老不尊倚老卖老,又这么让我们这些小辈儿尊重呢? 既然谭婶觉得我们身份不对等,那不如让七丫妹妹出来跟我谈吧。” 杨柳指了指人群中的七丫。 屯子里哪有什么隐私可言,只一会儿,七丫也得了消息,丢下手中的绣活就赶了过来。她原本不想出头的,可杨柳这么一指,她就是不想出来也得站到人前。 “不行,你比七丫大,不明摆着欺负七丫吗?”谭氏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那照谭婶的意思,那是不是还得把您出嫁的几个女儿喊回来跟我说话才好,可她们比我大,不就是明摆着欺负我了吗?”杨柳笑得软软的,说的话可不是也无力,她接着说道:“我只听说过有理不在声高,没想到讲道理也分年纪的,我今儿倒是长见识了。事情到底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我们也不多说了,免得又被说是人多欺负人少,我们就是赢了别人又是一大通话说,显得我们仗势欺人似的。娘,您看我们怎么做?” “还用想。”李聪也到了,分开众人道:“娘,今天就当着各位乡亲的面,咱们往自个儿这边捉三尺田埂出来。” 为了什么,巴掌大的田埂居然还吵起来了,李聪也怒了,他不信他捉了这道三尺宽的田埂出来一家人还能讨饭去。 “好,老五说了算。”何氏也没犹豫,拿起锄头就开始往高里码田埂。李聪也徒手扣泥,运着。 “何婶子,别这样,是我娘魔怔了。我代替我娘跟你赔个不是。”七丫赶忙赔罪。 “七丫,不关你事。” “码,怎么不码?我看以后我挖田埂自家,还有没有人跳出来说我刮别人的泥肥自家的腰包。”何氏开始只是答应了李聪,并没有想得这么长远。如今一说才更觉得应该码。当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谭氏气得在那里直瞪眼,她哪里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不过就是借机让何氏难堪一下,现在越发不可收拾了。 七丫站在那里左右为难,她知道就算她不说娘也会知道她替男人出头的事情,只是谭氏表情太过平淡,七丫还以为她的不追究不谭氏也放下。谁知道...... “娘,何婶……” “七丫,把锄头给我顺过来。”谭氏冲七丫伸出一只手。 不会吧,娘想把人家码的田埂挖掉?那还不得成死仇了?七丫站着不动,使劲摇头道:“娘,不要。” 谭氏瞪眼:“给我,咱们也码。”反正都撕破脸皮了,也不在乎这点地。他们家码多宽,他们也跟着码多宽。死杠到底她也不会说句软话,凭什么他们占了便宜还要他们继续得逞? 一个小孩瞪大了眼,看着双方各自在自己的水田里码田埂,手中的李子惊得掉了几颗。 扑通,扑通两声,这两颗抱成团的李子树最后成了两家都世代公认的界树。 也因为这次的事情,六尺宽的田埂成了李家屯的最有名的标志,也成了孩童最喜欢玩耍和邻里私下解决纠纷的地方,以此提醒和教育后人宽以待人。 ps: 今日一更。 第一二八章 追星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谭氏和何氏两家因为田埂这件事,闹得势同水火。现在即使偶然碰到也是哼一声,脸各自转向一边,大家长都这样了,下面的小的自然不好做出“投敌”的事情。也不知未来会如何,但现在看来短时间内两家是楚河汉界,各自分明了。 对此,七丫只能歉意的一笑。她可以对有些人,有些事生气,但无法做到迁怒。勇敢和丢脸的事情做过一次就足矣,同样的错误犯两次就是没脑子了。 这世界也是公平的,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七丫黯然神伤的时候花苗就趾高气扬,少一个对手就多一份希望啊,还是这么强有力的对手。七丫替东方白出头的时候花苗本来还暗暗恼怒没把握时机,却不想峰回路转,她倒捡了个便宜。也不在乎曾经跟杨柳信誓旦旦的不在登门的话了,有事没事就在何氏家附近转悠,看得杨柳满头黑线。 姑娘,你到底有没有节操? *** 杨柳光着脚,裤管挽到膝盖处,试探的用脚碰了碰水面,又缩了回来,挺冰的。经过几天的沉淀,先耕好的水田已经可以栽秧了。今天天气很好,田里的水把太阳的光反射得刺眼,水面上还漂浮着一团团麦秸杆燃烧过后的黑色灰烬,一捆捆秧苗随着人往后退荡起的涟漪起起伏伏。很多人都戴着草帽弯着腰一株株的插着秧苗。 随着插秧苗的人脚步后挪,逐渐扩散开的黄泥水使得田里也看不大清楚了。杨柳往后缩了缩,不会有蚂蝗吧。喉咙痒痒的几天了就是咳不出痰来,杨柳有些难受的摸了摸喉咙。 “我说弟妹,你现在那里秀身材还是监工啊,还不赶紧下来,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余氏正好栽完手中的秧苗,手往后提了一捆秧苗,扯开草结散开。看见杨柳还站在田埂是不动,就说了句。 “别怕,这田不落人的。”小何氏也笑着回头劝了一句,鼓励道:“你试试。” “都到这副田地了还端什么大小姐架子。”余氏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又不禁大声朝杨柳抱怨:“还不快点,嫌脏当初就不要往乡下嫁嘛。” 因为这句话,好多人都偏头看了余氏和杨柳一眼才又继续劳作。 小何氏拐了余氏一下,后者才不情不愿的住了嘴。不用小何氏出声提醒,她也看见李聪担着一篮子的秧苗走了过来。 嫁的时候也要由得她选择愿不愿意啊,这个身体原本的屋主选择了不,然后死了,她刚穿越过来也不会傻到选择再没了小命吧,她又不会变身。杨柳是不想大早上的就被人坏了心情,现在都已经嫁过来了。只要人不错,对她好就行了。她也没什么大志愿,穿成公主千金她也不一定能活得风生水起,而且关键那不是她的命运。所以她只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吸了口气,杨柳先下去一只脚。等感觉稳住不往下掉了才放另一只脚。等两只脚都踩在软软的稀泥里,杨柳往前倾着身子正要提步往前迈的时候,脸色就是一变。两手挥舞着寻找支撑点,想把脚拔出来,可陷得太深,她根本无力拔出来。 “怎么了?”李聪本来还准备笑着夸两句杨柳,一见这情景。扁担一扔,拔腿就跑。 “快拉我一把。”杨柳说话都带着颤音,她明显感觉到两条腿的腿肚子都在往紧里收缩,周围的泥巴也死死的包围着她。保持着僵着往前的动作,手靠不到田埂,杨柳只得两只手前撑在水田的稀泥上。试图为腿减轻点压力。 余氏不耐的转头:“又怎么......”待看清杨柳的狼狈样,顿时将手上的秧苗一扔,拔腿就快步靠近杨柳。小何氏稍缓,也跟了上来。 李聪的动作快些,一下子跳进田里。把杨柳解救了出来。 噗通一声响,周围忙活的人也才发觉不对劲,全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问怎么回事。 李聪把杨柳放到田埂上,膝盖曲起让杨柳靠着,一脸慌张道:“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痛?” “腿,腿抽筋。”杨柳小脸都白了,伸手又够不到小腿,只能颤颤的指着。 李聪一看,这才发觉杨柳的小腿紧绷得厉害,像块硬铁似的,青筋收缩成一团冒起来,有的地方还凹进去一块。李聪赶忙把杨柳的裤腿放了下来,隔着裤子帮她按摩活血。 “怎么样,好点了没?”李聪问着,手里的动作也不停。 杨柳点点头。 何氏也挑着一篮子秧苗走了过来,看着自己田边又围着十几个人,眼皮突突直跳,这些日子家里就一直没断过事情儿,这又是谁闹笑话了? 真是,她们家的脸还经得起几折腾,一个个瞻前不顾后。 又往前几步,看到田埂上撒得七零八落的秧苗,何氏还腹诽是哪个这么缺心眼,待看见熟悉的青布垫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李聪这是要造反啦。 紧张成这样,肯定又是杨柳出什么幺蛾子了。何氏沉着脸走了几步,却不想有人拦住了她。 *** 待感觉好点,杨柳朝众人说道:“各位叔伯大娘忙去吧,我只是腿抽筋,没事了。” “下水前先把身子活动开,早上水怪冷的。”有个老大爷看杨柳是个新媳妇,思量她可能不懂,便提醒了一句。 杨柳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 李聪让杨柳再坐一会儿,自己去把秧苗担回来。 人群散开了一些,却还是有人不肯走,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鼓足勇气,上前两步怯怯道:“杨柳姐姐,你脖子上扎的花真好看。” 杨柳有些诧异,围过来就为这个?杨柳不知道这几天她在屯子里走动,有多少人对她脖子上的好奇,有细心的人更是发现每天不带重样的。女人哪个不爱美的,也有人偷偷跟风,但总扎不出漂亮的花型。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有些大胆的小姑娘就非要试试。 一有人带头,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的都让杨柳教教她们。 嘿嘿,这是成明星了? 杨柳笑着伸手一撩额前的头发,一道泥巴印子就抹到了脸上。 ps: 感谢西元浅的认真评论。 第一二九 惹事,护短 东方白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走圈圈。 “有病啊,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歇会儿不行啊。”荆浩无语了。 “我闲的啊。” “我忙!”荆浩毫不客气的指着门:“要散步去外面。” “就院坝那么大点地,有啥可逛的,还一股鸡屎猪粪味。”东方白表示不去。 荆浩没有丝毫同情:“现在知道嫌弃了,当初是谁要死要活的非要往这儿来的?”荆浩重重的哼了一声:“活该!” “咱们不是好兄弟吗,想想办法呗,我都快闲得长毛了。”东方白抓了抓头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斗文比武的,杂耍说书的,要么逛逛街要么逗逗花楼里的姑娘,喝喝小酒赛赛马,哪有片刻觉得无聊的。可在这里呢,要啥啥没有,不到年节的时候就是杂耍的夜看不到几个,夜生活更是别提了,吃完就睡,可把这日子过得够无趣的。现在这个家的人都下田去了,他又不可能走着去镇上,这才各种犯愁,各种忧虑。 荆浩闻声看了他一眼,又恢复老神在在的模样,自从两人决定等李强回家后就离开,荆浩就安静了下来,最迟也就是今明两天的事情了。调侃道,“男人要经得起寂寞。” 东方白愣了一下,随即一只脚踏在凳子上,从荆浩背后卡着他的脖子,“恶狠狠”的威胁道:“说你烦,你寂寞,你要出去走走。” “一边疯去。”荆浩动了动肩膀。 “快说。”东方白执拗得很。 “滚开!”荆浩大力的往外推了东方白一把。 东方白背磕在梳妆台上,砸的上面的铜镜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掉下来。 东方白也不知道怎么的,人坐在地上,伸出双手去接。 门轰然推开,露出秀秀有几分意外和惊讶的脸。 东方白和荆浩也闻声扭头去看,然后。铜镜从东方白两只手的空当处落下。 “哟~”荆浩皱着眉,不禁替某人痛喊出声。眯着眼睛,不忍直视东方白那痛苦的样子。 东方白一手捂着裆部,一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秀秀:“你~害~~死~~我了。” “啊――”秀秀捂着唇。吓着跑开了。 荆浩和东方白对视两眼,都忽然笑了起来。 “现在心情爽了?”荆浩说道。 说实话刚才荆浩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一砸真的要了东方白的子孙根。可以他对东方白的熟悉,他绝对不会还这么“平静”的追究人家的错误,直接恶狠狠的吩咐人动手了,哪管什么男女。 东方白一跃而起,将铜镜摆好,没事人似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刚才铜镜落下来的一刻他虽然没接到,却用膝盖夹住了,只是从秀秀的角度看不到。还以为真的砸到了,这才被吓跑了。 “真是个单纯的姑娘。”东方白说道。 “是挺单纯的。”荆浩也点头同意,走到门外看了看,伸了个懒腰,回头道:“我看你把人家姑娘吓惨了。门都没锁就跑了。不知道等会儿回来的是谁,但你小子自求多福吧。其实论辈分你还得叫人家一声小姑呢,哟,惹到女人可有你好受的了。” “谁叫这丫头冒冒失失的,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全毁了。”东方白振振有词。 “那也是你自个儿作的,那铜镜多重你还去接。又摔不坏,脑子被浆糊糊住了?” “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就伸手了。”东方白自个儿也没想明白,大概是笃定自己能接住了。岔开话题:“你说这丫头跑哪里去了,不会真去告状了吧。” “告状倒是不会。”荆浩摇头,笃定道:“倒是你。肯定惹祸了。” “不会吧,我开玩笑的啊。”东方白也想通了,一脸着急:“我还没怪那丫头突然推门吓到我了呢。” “别人可不知道,说不定马上李家人就回来看你废掉的小鸡鸡了。”荆浩幸灾乐祸的看了眼东方白的裆部,又回到屋里重新坐下。拿起碳条在木板上写画,嘴里不负责任的调侃:“你摊上事儿了,你摊上大事儿了。” “我死了死了,真的要死了。”东方白一脸死灰。 *** 秀秀流着眼泪,白着小脸,跌跌撞撞的往水田跑。 怎么办,怎么办,她把人家废了。 那她岂不是要嫁给他当做赎罪了? 不要不要,她根本就不喜欢他,不要嫁给他。 可她废了他…… 跑了一路不但没想得清楚,脑子里反倒一片浆糊了。 得赶快告诉娘,让娘拿主意。 *** 被何氏批准回家的杨柳也和几个小媳妇说笑着顺道回家。女人间的友谊就是来得那么快,一些穿衣打扮的经验分享一些妯娌间的鸡毛蒜皮就能拉进彼此的距离。 “秀秀,怎么了?”杨柳率先看到秀秀,不禁快走几步。 一看到亲人,秀秀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忍不住扑到杨柳怀里放声大哭,“嫂子。” 哭得太凄惨,杨柳都忍不住心头一跳,这是哪个混蛋欺负秀秀了? 旁边几个小媳妇互相看了看,都有些看好戏似的往旁边站了站,何氏一家最近在屯子的八卦闲聊里出现的频率极高,一看秀秀这幅模样就像是收到了天大的惊吓。女子的惊吓多来源于男人,说不定…… “怎么了,是不是也看到蛇了?”杨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愿旁人看笑话。扶着秀秀一只胳膊的那只手稍微使了点劲,也有意提示秀秀怎么说话。 “是啊,有两条,好可怕。”秀秀也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眼下不说话的地方,擦擦眼泪,抽噎道。她心里也在一个劲儿的给她自个儿打气:不能慌,不能慌,不然大家都知道了,她嫁给东方白的事情就成了定局了。 “我前两天也看到过一条,太吓人了。”杨柳一脸的心有余悸,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软趴趴的蛇是挺骇人的。”小朱氏眼睛闪了闪,“不过你家两位表哥没帮你吗?” 杨柳立即转身直视着小朱氏,严肃道:“屯子里哪个不知道我那远房表哥是闲不住的,就是昨儿下雨还跟人吵了一架,现在天晴好出行了,又怎么会呆在家里?朱嫂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朱氏连连摆手加摇头,一副极力撇清的样子:“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就算表哥帮表妹也没人说什么的。”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你当这话是说着好玩的?杨柳突然特别不待见小朱氏,才聊得好好的,转身又想落井下石,给她自己找乐子。 “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别的意思我不知道,可能有,可能没有,但流言猛于虎,秀秀又是个姑娘,我这个做嫂子的不能任人败坏她的名声。”杨柳的视线扫了扫其他几个人,“大家都是女子,应该明白一句流言就能毁掉一个人,这不是吓唬大家。一句话传了一百个人,肯定就跑了原样,就是没影儿的事情都会被传得有声有色,那时候那个无辜的女子该怎么办?所以我在这里恳求大家不希望在屯子里听到今天。我要去喊我家相公捉蛇了,众位若是不信,可跟着我们一起去看看。” 其他人都纷纷表示:“我们相信,相信。” “我觉得你们还是应该去看看,免得有些人看不到又瞎想,嘴上不把门的胡咧咧。”杨柳说着这话,眼睛却盯着小朱氏。 “不会不会。” “好吧,那我就相信各位了。”杨柳也软了语气:“今天家里有事不能多待,改天还请几位嫂子到家里来坐坐。” 第一三零章 我有病,得治 “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先给我透透底。”打发掉那几人,杨柳一边走,一边问秀秀。 秀秀吸吸鼻子,擦了擦眼泪,稳定下情绪才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听到他们屋里桌椅碰撞的声音,还以为他们在打架,就想去劝劝。没想到门根本没锁,我一着急用力……然后铜镜砸了下来。” 铜镜又砸不坏,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吓哭啊。杨柳问道:“破相了?” 秀秀摇头。 “那里?”杨柳想得严重点。 秀秀红了脸,却还是点点头。 杨柳嘶了一声,又道:“很严重?” “我不知道,他看起来很痛苦......”秀秀一把抓住杨柳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抓得紧紧的:“嫂子帮帮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要嫁给那个人。” 怎么还和嫁不嫁人扯上关系了?杨柳不愣了一下,该先急着找大夫看看吗?随即想明白了。还真有这种可能,杨柳感觉自己头疼了,拍了拍秀秀是手,安慰道:“我们先给你哥说声,其他人先不告诉。别慌,要是有人问起,就照我们刚才说好的那么讲。” *** “有事?”何氏看见秀秀和杨柳一道回来,从跟刘氏的交谈中探出头问了一句。刚才刘氏告诉她听到屯子里的大嘴巴闲聊时提到铁柱伤了二蛋,事情过去好几天怎么现在才有人提出来,不用想就李文家放出来的风声。不是都登门道过歉了吗,还想怎么着?何氏现在心情有些不大好,压抑着怒气,只是心里揣着事儿的杨柳和秀秀两人都没发觉。 “家里有蛇,把秀秀都吓坏了,出来的路上刚好遇到我,我们就一道来了,想让相公帮忙捉蛇。”杨柳答道。 “那可要找仔细点。现在蛇都出来,又下了两天雨,你这么一提醒我也得注意注意,”刘氏也上了心。家里的小孩子被咬上一口可不得了,冷血畜生,你哪料得到它会不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端午的时候多洒点雄黄就是了。”何氏不以为意,蛇都不会主动爬到人居住的地方的,但秀秀都亲眼看到了还是防备着点好,便点了点头:“去吧。” 一到田边喊了李聪出来,杨柳就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怎么了?不是让你回家歇着吗?”李聪差点被拉得一个趔趄,脚上的泥巴也没蹭,急急道:“让我穿上鞋啊。” 杨柳果然松了手,看李聪把鞋子穿好。又拉着他往家走。 “弟妹,出啥事了?”余氏是个好奇宝宝,嗓门又大,一问又有好多人抬头张望。 “家里有蛇。”杨柳头也不回的同样大声道。 余氏哦了一声。 “我记得杨柳挺害怕那玩意儿的,连蛇肉都不敢吃。”余氏有些嘲讽道:“你说杨柳咋想的。蛇又不是傻的,被人发现了还不会跑吗?” 小何氏想得倒长远些,“也不能这么说,家里还有小孩儿呢,要是被咬到,心疼的还不是我……做父母的?” 小何氏原本想说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可话到出口她才发觉自己根本没资格说这话。只得临时改了口。小何氏黯然了一下又随即自嘲的扬了扬嘴角,她这辈子要就在十多年前就注定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余氏没注意到小何氏的表情变化,直起腰认真道:“还真是,老五可得看仔细点,咬到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不是你想到了自个儿的狗蛋?小何氏也没说破。提醒了一句:“赶紧吧,娘在看了。” 余氏撇撇嘴,她还在观察期呢,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的又弯腰开始插秧。 “真有蛇啊?”田间小路并不宽敞,李聪的步子又大。还被在前头领路的杨柳硬拉着一只手,不但不好走路,反倒好几次差点踩到杨柳的脚。不过他也没说,自从东方白两人来了之后,两人相处的时间少了,更别提这种拉手的亲昵举动了,所以李聪只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脚下,心里倒是美滋滋的。 杨柳没有回答,反倒刹住了脚,幸好秀秀和李聪都有注意安全距离才没酿成“车祸”。 “我迷路了,左拐还是右拐?”她道。 秀秀想也没想的就答道:“往前。” “秀秀你来带路。”杨柳说着便退到了一旁,让秀秀道前面来。她则在后面跟李聪低声说了刚才的事。 果然事关重大,李聪严肃道:“确定砸到了?” “可能,可能!”杨柳重申了一遍,差点炸毛,道:“你让我怎么确定?” 李聪才发觉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嘿嘿笑了一下,“那我先回去看看。” “去吧,你脚程快。” 李聪点头,然后越过秀秀大步走了。 “嫂子......”秀秀指了指李聪。 “我们走这边,去找大勇。”杨柳又不迷路了,拉着秀秀的手腕变了方向。 *** “怎么样,严重不?”杨柳快了秀秀和大勇一段时间进了院子,看见李聪抄手站在廊下,连忙问道。 李聪黑着脸道:“没事,他好好的呢。”不过一个恶作剧罢了,就唬得大家齐齐为他转,还这么着急忙慌的把他骗回来,是想突出对那人有多重视吗? “没跟你开玩笑,秀秀亲眼看到铜镜砸了下来……”杨柳冷静下来,又问道:“真没事?” “你还想他出什么事?我看到他好端端的坐在屋里。”李聪不高兴的说道,要是真砸了子孙根,有哪个男人还能这么淡定?紧接着看见秀秀和李大勇也进了院子,李聪皱眉道:“大勇怎么来了?” 若不是生病,谁家希望看到大夫,当然是专门给东方白请的了。不管严不严重,有个大夫在旁边看着,心里也踏实些。李聪也随即反应过来是给东方白那小子请的,顿时不悦的看向杨柳,都还不知道人到底有没有事就小题大做的请了大夫,不明摆着告诉别人家里有事儿吗? 好心当驴肝肺不是,若不是跟秀秀有关,她费那么大劲掺合什么? “我有病,得治!”杨柳气愤的丢下一句话,推开秀秀的房门,再啪的一声关上。 第一三一章 关心 突然传来的巨大摔门声,让秀秀和李大勇齐齐刹住脚,脸上都有些尴尬。尤其是秀秀,她把李大勇请到家里来,却被当面摔了门,搞得好像不欢迎人家似的。她心里也奇怪。嫂子不是这么不懂分寸的人啊,难道和五哥吵架了?秀秀将视线落在李聪身上。 李聪也皱着眉直直的盯着那扇门,仿佛能把门烧出个洞一样。 秀秀和李大勇被尴尬的晾在那里,秀秀有些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下的状况。 “秀秀,你家这石子路倒是挺有意思的啊。”李大勇故意找话题。 “是我和嫂子在小溪边捡的,下雨天防滑。嫂子还说没事儿的时候多在上面走走对身体有好处。”秀秀暗暗感激李大勇的解围。 “脚底有三十多个穴位,用圆石按摩......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李大勇兴奋的一拍手,才感觉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道:“有些口渴了,我去灶房喝点水。” “我帮你倒......”秀秀赶忙说道。 李大勇往后摆摆手。 “哥,干什么呢,你惹嫂子生气了?”看着李大勇进了灶房,秀秀拉了拉李聪的袖子,小声道。 李聪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是你叫他来的?” 秀秀急了,万一还有救,这一耽搁不就更危险了吗?她急忙道:“嫂子刚才没跟你说吗?”秀秀也没心情再细说,担心的问道:“东方白怎么样?要是......” 不等秀秀讲完,李聪就说道:“好着呢,你被人家骗了。” “啊,真的?”秀秀的脸上不是上当受骗后的震怒,反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我就不用嫁给他了。” 秀秀平复了心情才发觉李聪一动不动的,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我好像说错话了。”李聪要哭了。他哪能想到是真的啊,还以为是杨柳过分关心东方白,故意夸大了后果。 “你到底说了什么啊?”秀秀有些好奇,按理说是她的事情。怎么哥哥嫂子倒闹得不愉快。 “我以为,以为……”李聪说不出口。杨柳是真的替秀秀着急,却反被自己误会,他这乱吃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不得不说,东方白的出现给李聪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哎呀,那嫂子说了什么没?”秀秀看着着急,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她说她病了,得治。”李聪感觉肠子都扭在一起了,这明显是生气啊,都自暴自弃的咒她自个儿生病了。 “哥。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秀秀也没辙了,白了李聪一眼,转身就去敲门。 *** “你小子是要把李家闹个鸡犬不宁啊。”荆浩耸耸肩,语气带着几分挑拨。 “误打误撞嘛,谁知道李聪这小子忒小气了。”说实话东方白也正意外呢。“不过你有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话?” 荆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又不是聋子!” 那么大声谁听不到啊。 “她说她病了。”东方白皱眉,从小木窗那里下来,又坐到炕沿上。 “你还真信啊。”荆浩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人家说的是气话你听不出啊,明显说她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耗子还没逮到。还弄了一身腥。一遇到杨柳的事,东方白就变成智商为负数的白痴笨蛋。荆浩敢打赌,东方白一定不记得他老娘的生日,却记得杨柳说的每句话。 “呸,斯文一丢丢成不?”东方白提醒道:“你不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吗?” “哪有,中气十足得很!”荆浩腰杆一挺。大声说道。 东方白直接抓起炕上的一个枕头扔了过去,吼道:“滚蛋,你骂人的时候能没点气势吗?” “你也知道人家在骂人啊,不傻嘛。”荆浩一把接住枕头,别乱扔了。咱们那一海盆的衣服还放在那儿没人洗呢。荆浩用下巴指了指门后的方向。 没几件替换的衣裳了,出门的时候没带负责浆洗的仆人还真麻烦。东方白小小的烦恼了一下就抛之脑后了,又转回到刚才的话题,“你不觉得她声音今天的听起来很不同,鼻音很重吗?” 荆浩彻底无语了,无论怎么转,东方白就是不会忘记一点关于杨柳的事情。他拿额头磕了下桌子,无力道:“别问我,我什么都没听出来,什么也不知道。” 杨柳刚换好衣裳,就感觉喉咙痒痒的,咳了两声。不过这回倒咳出来了,黄中带红的浓痰。 杨柳吓了一跳,血? 还不等她细看,就听到敲门声伴着秀秀的问话,“嫂子我能进来吗?” 杨柳把痰用鞋底蹭掉,打开了门。 “嫂子,你可别生我哥的气。”秀秀的一只脚还在门槛外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杨柳扬扬手:“算了,我懒得跟他计较。” 这一开口,杨柳倒发觉自己说话顺畅多了,加了点鼻音,瞬间感觉自己萌萌哒。 “那就是不生气了吧。”秀秀心疼李聪,非要杨柳亲口说出她不生气的话。 “懒得生气。” “那我叫大勇……回去了?”秀秀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称呼,她自己都有些蹙眉,长一辈呢,不知道娘会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不是说我生病了吗?叫他进来,我真的生病了啊。”杨柳笑道。戏要做全,更何况她是有点小小的感冒。看来她的确有点高估自己的身体了,毕竟换了个躯壳,不熟悉啊。 “啊?”秀秀还以为她想明白了,心里还狠狠的感动了一把。嫂子一定是怕人家多想,拿她自己身体不适为借口,免得引起别人无端的猜测。多好的人啊,诅咒她自己帮她掩饰错误,杨柳在秀秀心中的形象分分钟就高大了不少。可现在,什么情况?假变真?秀秀睫毛眨了眨,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没听错,我真的生病了。”杨柳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她不知道秀秀在去请李大勇的时候说的话有没有被他的家人听到,戏做全套也就没后顾之忧了,就当她用中药调理身子吧。 “嫂子你等着。”秀秀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第一三二章 图与止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收拾收拾,留下小何氏看家,就去镇上了接李强。 而李强也正坐在榻上,头大的看着张秀芝指挥人帮他收拾这收拾那的。自从婉言拒绝了张秀芝的提议后,她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来得更殷勤了,要不就是添置点东西,要不就是陪李强说话,一待就是大半天的功夫,搞得文氏都不满得狠,暗地里跟李强抱怨了很多次。李强也被这热情弄得很不安,后来张秀芝一来,他说上两句话就开始装睡。而文氏就在旁解释李强身体在恢复,比较嗜睡。张秀芝点头表示理解,却还是屁股都不肯挪,就那么温柔的看着李强的睡颜,非常享受这种安宁。 文氏却真心被这种眼神恶心到了,躺在那里的又不是你的谁,你那一脸温柔和回忆是做给谁看的?她也从这几天的相处中知道张秀芝无子无夫,又想到一见面就对李强格外的体贴照顾,还说认做义子。文氏怎么都觉得这女人很有问题,还是早早回去得好。她一早起来收拾,却不知张秀芝又从何处知道了这个消息,巴巴带着几个下人的跑来指挥这指挥那,她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李壮一撩帘子,率先迈进一只脚,看到满屋子的人有些错愕,随即笑道:“看来我来得晚了。” “不晚不晚。”文氏忙拉了一张圆凳让李壮坐下,她倒是想让李壮也坐到榻上去,可一头已经摆满了东西。 “老四你咋来了,店里走得开吗?”李强笑着问道。 “再忙也不差这会儿功夫。”李壮把一个包袱交给文氏,解释道:“若瑾准身子不好就没过来,备了点东西,三嫂一会儿也带回去。” 对于这种善意的谎言,李强两口子都没有拆穿,想起以前再细想现在,杜家就只对她们维系表面的关心。来看看就不错了,哪里有带过什么东西。李强两口子都明白,包袱里这点东西肯定是李壮存了好久的私房才买的,给他们也是给娘的。面上没有一点异样,笑着收了。 张秀芝也走了过来,惊讶道:“这不是杂货铺子的东家吗?” “原来是夫人您啊。”李壮进屋的时候并没有第一眼看到张秀芝,不过作为经常照顾他家生意的大主顾,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连忙起身一拱手,惊讶道:“您怎么会在我三哥……” “原来你们是兄弟啊。”张秀芝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李强和李壮,才后知后觉般的恍然:“哎哟,瞧我这眼神,不过你们两兄弟可长得真像。” 张秀芝神色如常的说着话。岂不知她内心都在狂喊。她这辈子没拜过堂,没跟心爱的人,没一儿半女,更是连亲戚朋友也没一个。何英芝走了什么狗屎运,跟她心爱的人拜了堂。生了五子一女,现在更是儿孙满堂,婆家娘家的兄弟都在,子孙也都孝顺。若没有李大海求错亲,何氏现在的一切都是原本她应得的。她不该是如今这种晚景凄凉的人,她才该是最幸福的女人才对。 她比何氏漂亮,更温柔知理。农活家务更是不输给何氏,凭什么女人最美好的一切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李大海是她先认识的,她怎么能无动于衷?自从得到这些消息后,张秀芝是整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了一夜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一番比较下来,她才选定了李强作为突破口。原因无它,就是李强相较与其他几个兄弟更清苦些,孩子也多,有他们的时常有点,她也不会那么冷清。而她现在不最缺的就是银子。原来以为李强很快答应,却不想他拒绝了。她微微一愣就明白过来了,无非就是前几日得到的一百两银票让他们有了底气。一百两,笑话,她现在还看得上这点银吗?不过百年之后她也需要一个守成的人,老实敦厚的李强无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张婶和咱爹娘都是旧识,听说我要回家了,特地过来送我。”李强在一旁答道。 看来也不是关系有多好的,至少他一次也没听过爹娘提起。李壮面上不显,也随李强的口气喊了一声张婶。 “我离乡多年,再次回来已是物是人非。要不是那日在镇上偶遇到你娘,我也不会知道三郎受伤的事情。”张秀芝满嘴的感慨。 三郎?李壮有些古怪的看了眼李强,这称呼未免太过亲昵了吧,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李强也苦着脸笑了笑。因为李壮几乎都是等铺子关门之后才过来看望李强的,倒是没和张秀芝碰上过。李强拒绝张秀芝的提议后也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哪知道人家这么执拗,天天来,还每次都不空手,弄得他也非常不好意思。 李壮一看李强的表情也就猜到他的为难了,道谢:“张婶有心了。” “我不过就是觉得三郎这孩子非常的合眼缘,想认他做义子。”张秀芝笑道。 这是想借他的口劝三哥?李壮觉得好笑,且不说这事情是母亲做主,也万没有弟弟给哥哥做主的道理。李壮笑道:“我三哥自然是好的。” 一旁的李强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李壮要做说客呢。 张秀芝有点小失望,有时候旁人的一句话抵过当事人的万句。没想到对方不上道,看来还是得跟何氏硬碰硬了,说了句“我瞧着也是个好的”便将此事揭过。 正在此时,门帘一撩,就有人走进来冲李壮行礼:“姑爷,大小姐派小的请您回去,铺子里实在忙,那些个小的们罩不住。” 李壮得脸色变了变,大早上的杂货铺子哪有那么忙,今天又没有进货,分明就是找借口阻止他和家里人来往。忙,忙还派人出来找他,难道针头线脑的这些几文钱的东西也非得他回去才找得到吗?李壮背在背后的手悄悄攥紧。 “老四,你有事就去忙吧。”李强看李壮神色不对,忙说道。 “是啊,这里还有我呢,你还担心我照顾不了你哥吗?快去吧,弟妹是有身子的人,别让她等久了。” 李壮吸了口气,才笑道:“那这里就麻烦嫂子和张婶了。三哥,我先回去了啊,下……”连他都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还怎么许诺?李壮没再说话,转了身,带话的下人赶紧撩了帘子。 第一三三章 撕破脸 李壮带着一股极大的怒气走在前头,就算他是入赘到杜家的,他也是男人。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不然他活着还有个什么劲?杜氏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他在家人的面子,她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随意可以践踏尊严的奴仆吗? “姑爷,姑爷,方向错了。”下人在后面高声提醒,这不是去铺子的路啊。 李壮充耳不闻,在大门口正看到杜若瑾由丫鬟扶着上马车。 “大夫不是说不要乱走吗?怎么还要坐马车?这是去哪儿?”顾忌杜氏腹中的胎儿,李壮压着怒气说道。 杜氏只看了李壮一眼,便进一言不发的了马车里。 杜氏的贴身丫鬟翠西倒是站在马车上敷衍的行了一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斜了一眼李壮,道:“姑爷,还请注意身份,这是杜家。我们家小姐要去哪里是她的自由,您可别不懂事,坏了规矩。” 身份,规矩?哼,一个下人居然教起主子什么叫规矩来了,李壮忍不住冷笑一声。哦,对了,只是他自以为是主子,在旁人眼里他不过就是杜家身份高点,实际上如同低等下人的下人而已。是他一直以来没看清还是不愿看清,李壮都懒得去想了。他就双手抱臂,大咧咧的站在那里,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盯着翠西。 “翠西,在磨蹭什么,怎么还不进来?”从马车里传出杜氏有些不耐烦的声音。隔着帘子,李壮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想象得到,一定是蹙眉,再用袖子扫了扫身上,斜眼施舍般的快速瞄了一眼他所站的方向。 呵,这个表情他已经熟悉了好多年,见怪不怪了。 翠西被李壮瞧得有些不自在,恰好听到杜氏的声音。暗暗松了口气,哼了一声。吩咐车夫赶车,她扭身掀开帘子,手撑着马车的两边就要钻进去。 李壮的表情都没变。只右脚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握住翠西的脚脖子,用力往后一拉,翠西就被拉出马车,肚子磕到马车上,接着又尖叫着滚到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牵着缰绳的马车夫和下人都吓了一跳。就连过路的路人都围了过来。 杜氏一把掀开帘子,半个身子探出车外,看了眼翠西,瞪着李壮道:“你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李壮笑了笑。“打狗!” 李壮的心无限悲凉,仅仅一个下人,杜氏都毫不犹豫的跳出来为其撑腰,只因那丫鬟是她的人。那他呢,算什么?丈夫。论起来可比主仆关系亲密多了。可实际上呢,还不如陌生人。陌生人擦肩或是相遇,都不会有太多的感情,而他们认识了不下十年,每晚同塌而眠,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虽然在笑,但眼里只是冰冷。 “你居然说我的丫鬟是狗。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杜氏柳眉倒竖。 “对啊,我也想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李壮笑了一声,又面向着围观的人群,高举着手臂,大声道:“各位老少爷们,邻里街坊。你们告诉我,我李壮特么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还真不好回答,虽然大家都知道李壮的身份尴尬,但也就在背后说说。人都要脸,又特别是男人。何必搞得跟生死仇敌一样。倒是地上的丫鬟咬牙切齿的回答道:“你就是个倒插门的女婿。” “呵呵。”李壮笑了两声,“看看,大家都不敢说的话,这个丫鬟说得多顺溜。不错,我就是个倒插门的女婿。”李壮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翠西,瞬间敛了笑容,语气冰冷道:“可我特么的也是这家的主子。”说罢李壮一脚踢在翠西的肚子上,痛得她跟个虾米一样弯着身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李壮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一脚一脚往翠西身上招呼,连杜氏连声叫着停手都没听进去。 这几年在杜家李壮的存在感极弱,大事小事全由不得他做主,每天如同最低等的下人一样,搬重物,跑堂。他们却忘了当年十里追贼的少年,若没有勇气和武力,怎么可能从贼手中安然脱险? 翠西痛得只剩呜呜声,人群中有人看不过眼,有人却觉得很正常。他们旁观了整个事件,而是奴才就是贱籍,打杀那也是看主子的意思。这丫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授意,主动为之。 有些人眼里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翠西的哀嚎声刺激了杜氏,她不顾身子直接跳下马车,怒指着李壮,气得脸都红了:“我叫你停手,停手没听到吗?” “娘子,你为这么个丫鬟急急忙忙的出头,都没有考虑到腹中胎儿的安全就跳下马车,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你心里,这个孩子的地位还不如我脚下的这个丫鬟呢?”李壮说得很温柔,被袖子遮掩的双手却紧紧攥起。那也是他的孩子,她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就没一点考虑到,她到底拿他,拿腹中放孩子当什么?! “不过就是块肉,谁特么稀罕帮你生孩子。”杜氏红了眼眶。翠西是那人送给她的丫鬟。 哄,人群中热闹了,原来杜氏不喜欢李壮啊。难道又是一出父母之命下的怨偶? “原来你这么恨我。”李壮黯然了一下。他自学徒时就在杜家的杂货铺子里,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骗人的。杜氏比李壮还大两岁,那时候总像个大姐姐一样的照顾他,虽然但不想当赘婿,但并不排斥和杜氏一起生活。后来几经波折的走到一起,他对杜氏的感情不但没变,还因为可怜而转变成爱情,他想以丈夫的身份尽最大的可能让杜氏感到幸福。不过后来他才发现她并不缺幸福,而缺一个衷心的奴仆。 一滴泪随着李壮抬头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滚落到地上,他脸上带着笑,“也就是说子墨和子轩也是你不愿意给我生的了。” 杜氏的眸光闪了闪,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何氏的声音,“我这个老婆子不请自来,儿媳妇还要出门吗?” 第一三四章 激烈交锋 杜家。 何氏这次毫不客气的坐在主位上,使唤丫鬟拿这个拿那个。一边偷瞄坐在下首的李壮的神情,只是他低着头,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何氏也拿不准到底今天这事要处理到什么程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一到镇上就看见这么多人围在杜家大门前,她好奇的往前一挤,就看到这么出好戏。行啊杜氏,落我儿子的面你很有成就是不是,还不信我整治不了你了。何氏准备亮出她的利爪,好好的收拾这无法无天的小妖。 等何氏灌了一肚子水,杜氏才在另一个丫鬟的搀扶下出现在客厅,也没对何氏行礼,坐在下首,和李壮面对面。 何氏也不在意,心里都不尊重她这个人,行礼什么的这些形式要不要也无所谓。她道:“四媳妇,你做什么去了这么久?” 杜氏亲眼看着大夫给翠西亲自治了伤才过来的,其实她压根就不想过来,但她也想看看何氏有什么招。因为李壮在,婆媳间早晚都有交手的时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杜氏掩嘴打了个哈欠,垂下的袖管挡住了杜氏眼里一闪而逝的嘲讽,一个农村老太婆,还真把她当这家主子了。 “老太太,这是杜家不是李家,要摆架子还麻烦您老回家去摆。我们大小姐人善,但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踩两脚。”杜氏不能说的话自然由身旁的丫鬟翠北代劳。 何氏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点的生气:“哦,那我是你们大小姐的谁?” 翠北不甘不愿的说道:“婆母。” “那你又是你们大小姐的谁?”何氏依旧好声好气。 翠北不是傻蛋,自然明白何氏话里的意思,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选择闭嘴不言。 “看来你也知道啊。”何氏变了脸色,一把抓起茶几上的茶杯掷了出去,怒道:“知道自己是怎么个玩意儿还敢没上没下的说话,是谁教你的?滚去重新给我沏茶来!” 翠北站着不动,何氏也不错眼的盯着她。直到杜氏点头示意后翠北才离开了。 “婆婆好大的威风啊。”杜氏意有所指的说道。 何氏对杜氏笑了笑,随即变了脸色,指着屋里的另一个丫鬟,“你。去给我打盆水来,要温水,我要洗手。” 一而再的被人当众打脸,杜氏饶是性子再好也没什么好脸色了,大声道:“婆婆,你到底有什么话就直说,何必为难一个下人。” “这不是下人该做的吗?怎么到你口里就成了刁难了。”何氏诧异的挑眉,道:“难道你们杜家买丫鬟是为了把她们当祖宗供起来,我倒是又长见识了。相信我出去找人摆谈两句,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听的。” 杜氏变了脸色。这是她第一次和何氏的正式交锋。因为不住在一起,又加上李壮是入赘到她家的,何氏在她面前始终硬气不起来。没想到一个农村老太婆居然还懂威胁,还偏偏踩在点子上。 “婆婆不怕被人说忘恩负义吗?” “你叫我声婆婆,我使唤个丫鬟就被人说成忘恩负义。我这个做婆婆的还真是够丢人的,你放心,我等会儿就出去当着大家的面承认错误。我就一个农村老太婆,怎么使唤得动你们杜家金贵的丫鬟呢,真是折福折寿哦。放心,我的面子不值钱,我不怕丢脸。” 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她又不能拘着何氏,让她不准出去胡说。杜氏没了脾气,起身行了个礼,主动退让道:“婆婆,我这些日子身体不济,对这些丫鬟疏于管教了。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介怀。” 若不是何氏一直盯着杜氏的动作,那小小幅度的屈腰还真看不出来杜氏是在行礼。 何氏暂时放过了杜氏,瞄了眼李壮,才对杜氏点头道:“怀孕的人就是精神不大好。管理后院难免出现些纰漏。不过你是这家的女主人就得把规矩立起来,像今天这种敢对主人家牙尖嘴利的丫鬟就该收拾,无规矩不成方圆,免得被人家瞧不起。” 杜氏正要说话,门忽然被推开,翠北端着茶盏走了进来,两人的话也不得不暂时告一段落。 何氏端起翠北奉上来的茶,揭开盖子作出要饮的动作,又忽然放下茶杯莫名的对翠北一笑:“你这么紧张的盯着我看,该不是在我这茶里吐了口水吧。” “没有。”翠北下意识的就摇头。心里一慌,她怎么知道? “那你给我喝了。”何氏不相信。虽然她不大懂大宅门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两个人才闹得不愉快,她还会好心好意的给你奉上茶吗?不给你加点料,吐口口水就算仁慈了。反正在茶水里,谁又看得出来? 翠北僵着身子不动,杜氏跳出来和稀泥:“婆婆若是嫌弃茶水不好,着人换一杯就是了,何必跟丫鬟们计较呢?” 何氏点头:“那倒是,下人而已,和她们计较掉了身份。” 杜氏有些脸上不好看,却发作不得,就算她含糊带过,毕竟丫鬟就是下人。扬了扬袖子,很快新的一杯茶水就送了上来。 何氏揭开盖子闻了一口,道:“老四媳妇,看来你这些丫鬟也是看碟下菜,不敲打敲打,我老婆子还喝不到这么好的茶呢。” 真是个得寸进尺的老太婆,明明就是一样的茶水,愣是被她说得好像她舍不得一样。杜氏觉得再跟何氏说话,她自个儿就要被气死了,捂着肚子装难受。 翠北忙轻抚杜氏的腹部,半是恭敬半是威胁道:“亲家太太,还请你口里积德,我们小姐还怀着身子,受不得刺激。要是待会儿我做出什么棍棒驱赶的举动,那也是护主心切,还请你原谅一二。” 何氏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往茶几上一磕,把翠北吓了一跳,就听见何氏吩咐李壮道:“老四,去把镇上最好的大夫找来,马上,现在就去。” 最后几个字何氏几乎是吼出来的,婆媳之间的战争总是儿子为难,不管最后到底谁输谁赢,何氏不愿李壮在这里难受。就算何氏知道杜氏是装出来的,她也不得不请大夫,因为跟杜氏过日子的不是她,是她的儿子――李壮。他才是真正该做主的人。 忽然的大吼声把李壮从呆滞中惊醒,还以为杜氏出了状况,李壮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杜氏,然后马不停蹄的奔出了客厅,去找大夫了。 “翠北,去把门关上,你也在外面侯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李壮一走,杜氏就恢复正常了,用袖子扬了扬不存在的灰,一面漫不经心的说道。 “小姐,我不放心。”翠北一面说,一面拿眼警惕的瞪眼何氏。没她在身边,要是何氏突然发难怎么办?小姐又怀着身子,怎么是那做惯力气活儿的何氏的对手? 杜氏不说话,直盯着何氏。后者也不表态,浑若无人的把茶水呲溜的老响。 最终还是杜氏让了步,开口道:“去吧。” 翠北还要再说些什么,就收到杜氏警告的眼神。翠北不甘心的抿了抿唇,又瞪了一眼没有半点姿态的何氏,冲杜氏一行礼,关门走了出去。 等房间里就剩下何氏和杜氏婆媳两人的时候,何氏终于停止了呲溜茶水的动作,放下茶杯,脱掉鞋子双腿盘起,像是坐在自家炕上般轻松惬意,道:“你很聪明。” 杜氏慢慢端起了那杯菊花茶,揭开盖子轻轻的吹了吹,又合上盖子抬头道:“多谢婆婆夸奖。婆婆倒是很胸有成竹啊,不过这可是我杜家,出一点小小的意外都跟你脱不了干系……”杜氏说得很慢,顺便注意着何氏的表情。但是她失望了,何氏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没有丝毫变化,杜氏没了兴致,把茶杯放到茶几上,“我看倒是婆婆好像一点都不杵啊。” 何氏好歹也是前村长的孙女,见识和礼仪都要高出同村的人一截。本身有带着点侠女风范,好打抱不平。之所以在杜氏面前一直收起了她的利爪,不过是觉得受了人家的恩惠再对其大小声显得忘恩负义,而且儿子入赘到别家,对杜氏宽容些,将心比心,杜氏能同样宽待李壮。不过貌似一直都是她自以为是。 一点小小的意外,那就是拿孩子威胁了?何氏笑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都不顾及腹中的胎儿,难道我会稀罕?我孙儿孙女都有了,多你肚子里那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嫌少。就算你生不出来,自然还有女人能给我儿子生,你以为你是谁?” “婆婆这话敢当着李壮的面说吗?”自己不愿生是一回事,被人嫌弃又是一回事,杜氏有些咬牙切齿的问道。 “不敢。”何氏坦然道。 杜氏咧了咧唇角,她就知道,李壮是何氏的软肋。 “可若是我发现子聪和子墨不是老四的孩子呢?” 杜氏豁然站了起来,冷眉冷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屋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尖锐。 ps: 一更 第一三五章 途中 半道上碰见去镇上的牛车,恰好还能再坐一个人,何氏便上了牛车。因此除了早到镇上的何氏,其他人还在不停的迈动双脚,朝镇上进发。 东方白和荆浩也来了,不管是处于亲戚的立场还是什么的,拖在队伍后面。中间是杨柳和李聪,两人并肩而行,中间却隔了两个肩宽的距离。两人一个偷瞄,一个目不斜视,杨柳傲娇的想着,姐还生气呢,别以为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你。秀秀原本要和杨柳一起走的,看到气氛怪异,自己的溜到余氏那一拨,和几个小孩子说说闹闹的。 余氏频频向后张望,看李聪和杨柳那样就知道小两口闹别扭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她强烈的表示要求真相,却得不到解答,余氏瘪瘪嘴,小何氏不在她甚至连吧啦的对象都没有,这对一个有无尽好奇心的余氏来说真是人生一大折磨。 哎哟,还真热,余氏用手挡了挡太阳,她怎么就不学杨柳带把伞上? 后面的都搭不上话,于是她笑着叫住了秀秀,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白底绣着粉荷的丝帕,“秀秀,帮我也扎个蝴蝶结吧。” *** 虽然杨柳一直不搭理李聪,李聪可没放弃。杨柳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她面前低低头又怎么的,况且这次是他做错在先啊,还不能让人耍耍脾气了。 不过从侧面看,李聪才发觉杨柳真好看,大眼,琼鼻,红唇,淡紫色的衣裙,脖颈间系着同色的丝巾,左手撑着绘着喜鹊登枝的油纸伞,身形婀娜,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一想到这样的仙女是自己的媳妇。李聪咧开嘴巴笑了。 杨柳斜眼看到这幅傻样,气愤的往前走,却不想刚好踩到一颗石子上。 “小心。”李聪的动作不慢,及时的拉住就她。又问道:“崴到脚没有?” 杨柳甩了甩脚,发觉没什么问题,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怒道:“放手。” 娘子本来就在生气,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再让她气上加气呢,于是李聪乖乖的松了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听娘子的话放了手,娘子怎么还瞪了他一眼呢,李聪有些无辜的看着杨柳。哎,女人好难懂。 杨柳也没想到这个小子真放了手,那个时候不是应该表现男子汉无比强势的一面。紧握不放或是干脆一把把女主抱住吗?没谈过恋爱的娃努力回想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情节,终于肯定自己没有记错。至于李聪,哼,该聪明的时候发傻,这小子太不男人了。杨柳附赠了两颗大大的卫生球。 若是李聪知道她心里所想,一定会仰头长叹:实在,有时候也是一种错啊。 幸好此时秀秀过来找杨柳,两人之间的干瞪眼才结束。 看着杨柳和秀秀一起离开,摸不着头脑的李聪才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按照娘子的话做了还惹得对方不满,但不吵起来表示不是太生气。李聪同志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冷战”的概念。还一门心思的傻乐呢。 队伍后方也有人轻轻的长出一口气。 荆浩忍不住要扶额,他没看错吧,刚才那一副怨夫嘴脸的东方白......吗? 原本东方白还在安慰一路忐忑不安的荆浩,谁知道突然就没了动静,荆浩顺着东方白的视线一看,恰好看到李聪拉着杨柳的一幕。啊喂。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夫妻,牵牵小手什么的很正常吧,你那握紧拳头要吃人的表情是干嘛。 直到杨柳撇下李聪走到队伍的前面,东方白才整个人放松下来,扭头一看荆浩。正好跟荆浩来个四目相对。 被发现了,哥们儿你有什么想对我解释的不?荆浩不错眼的看着东方白几十秒,终于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然后在荆浩各种期待中,东方白开口了,“家宜解不宜结……” 荆浩同志反应了半晌才明白东方白是连着刚才未完的话继续说的,害他以为东方白说了多么高深的东西,认真听了好一会儿。荆浩眼角抽了抽,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人家压根儿就没有一点想解释的意思。 但是哥们,你能不抽抽不?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别人的花? 秀秀和杨柳在余氏前面站定,秀秀说道:“嫂子你看看,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余氏自我感觉良好,她瞧得出秀秀替她扎的这个甚至比她自个儿脖子上扎得还要好看些,秀秀非说感觉怪怪的,要让杨柳看看。至于那些小孩子的意见,去去去,小屁孩儿懂什么叫美。她和杨柳关系不大好,现在偷学人家还要请教,余氏面子上抹不开,道:“我觉得挺好,不用换了吧。”话这样说着,脚却没挪地方,她又不是眼瞎,看杨柳这身,就知道其在穿衣打扮上颇有几分心得,哪个女子不爱美? 杨柳拄着下巴上下看了看,道:“颜色不对。” 说着便把伞交给看热闹的巧巧,伸手把自己脖子上的丝巾解了下来,秀秀也解了余氏脖子上的丝帕。因为余氏体型太胖,杨柳把自己手中的丝巾展开些,简单打了个结,其他的都散开在余氏的左肩上。 “现在是不是觉得顺眼多了?”杨柳问秀秀。 巧巧在一旁狂点头。 “可我觉得没刚才的好看。”余氏撇嘴,就打了个结好不好,太敷衍她了吧,打结还用她教吗? ...... 好吧,没人理。 秀秀则一脸的惊喜的问道:“到底为什么啊?” 杨柳嘴角抽了抽,余氏的皮肤偏黑,三十岁的年纪了你还扎个粉嫩的丝帕,合适吗?杨柳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又黑又老,不被骂死才怪呢。她本来就和余氏不大对付,坚决不触霉头。漂亮就是了嘛,哪有那么多为神马。 所以她接过巧巧手中的伞,从秀秀的手中抽回那条嫩色的丝帕扬了扬,说了句换着戴就又回到队伍中间,依旧和李聪保持两个肩宽的距离。 第一三六章 今昔 杜家。 杜氏锁上门又重新坐下来,恢复到平淡冷静的模样,将手放在茶几上,轻轻扣着茶杯的底座,看了眼何氏道:“婆婆可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没凭没据的就污蔑儿媳清白,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从古到今怕是也就婆婆做得出来吧。婆婆还真是爱护儿子的好母亲。” “无风不起浪,你自个儿干净的话,这污水还能泼到你身上去?” 杜氏搁在茶几上的手慢慢握紧,低低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么一问倒把何氏给僵住了,她也只是猜测而已,在镇上的时候偶尔听到人家闲聊说道杜氏经常带着丫鬟往一个秀才老爷家。想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毕竟崇拜知识人是这个年代常见的。何氏只想以此吓唬吓唬杜氏对李壮更好点。看这个样子还真有些猫腻,那子聪和子墨有没有可能……何氏紧紧盯着杜氏的肚子,半晌没说话。 “三个多月了吧,是该好好养养了。”何氏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待杜氏反应过来,想去看何氏的表情时,何氏已经垂下眼睑,藏住她所有的心思,微低着头喝茶了。 说得那么难听,事实上还不是看重她肚子里这块肉?开枝散叶,儿孙满堂,哪有人嫌弃孙儿多的。杜氏果然就是吓唬她的,杜氏有些得意的喊了一声:“婆婆……” “老四媳妇,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同意你们的婚事吗?”何氏突然抬头问道。 “当然是……”杜氏张口就答,却忽然明白何氏说这话不会是无的放矢,便盯着何氏看她怎么说。不管她说得天花乱坠,收了杜家的银子,亲口答应让李壮入赘的还是何氏,罪魁祸首,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何氏将茶盖扣在茶杯上,像是猜到了杜氏的心思。不屑的冷哼一声:“你以为就因为你家几个银子?” 人穷志短,当初怎么没见你骨气铮铮的说不要?杜氏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何氏一只脚踩着椅子边,一只脚踩在鞋子上,笑了。“你以为在我们乡下置办一场丧礼要几个钱?我告诉你,连席面带丧仪,三两银。”何氏竖起三个指头,“三两就可以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我知道你又要说我家老头子生病还花了不少钱,对吧。我告诉你,我家有十亩上等水田,当时价值八两一亩,上等旱地十二亩,十两一亩。中等旱地八亩,六两一亩,还有七八亩沙地,你算算,我把这些地卖了够不够给我家老头子治病?我还有娘家。我家老头子还有兄弟,你说我要是借钱借的到不?我会稀罕你家当年给的十两银子吗?!” 杜氏的脸色变了变,原本看李家破茅草屋几间,还以为没什么家底,原来人家只不过拿钱全买了土地。虽然还是比不上她家的条件,但绝对不会缺这十两银子。那到底图什么,哪个母亲愿意把自家儿子给别人家当倒插门女婿? 说到这里。何氏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斜仰着头吸了吸鼻子。那时候她家看着艰难,还是能度过去的。杜家老爷子上门提出要李壮入赘的时候,她家老头子还骂道说李家不卖儿子。两家一度搞得很尴尬,可在乡下,入赘可不就是卖子?何氏也是坚决不同意的。可她看到每夜孤独坐在树上的李壮,想起他每次回到家十句里有八句提到若瑾姐姐,眼里那种兴奋,何氏便明白李壮其实是喜欢杜氏的。可他不想违背父亲的意思,他也不愿入赘。可若是父亲不反对,他即使勉强自己也会感到幸福。所以何氏没有卖土地,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怨就怨她一个吧,只要老四能幸福。 越想越气,何氏眼泪噗噗的往下掉,拍着椅子扶手冲杜氏吼道:“还不是因为老四真心喜欢你!” 真心……喜欢?杜氏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李壮愿意入赘吗?不。若是何氏卖了地给李老爷子治病,李壮还会入赘到她家吗?不,绝对不会,这是男人的通病,死要面子。谁会愿意被说成吃软饭?没哪个男人愿意的。两个否定让杜氏的心又坚定起来,不过是骗同情,骗她对李壮好点罢了。从一开始她就待李壮如弟弟一般,根本没一点男女之情。是爹看上他的聪明能干,看上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才…… 这时,大门突然被敲得砰砰砰直响,接着传来李壮有些焦急的声音:“娘子你怎么样?娘,若瑾怀着孩子呢,您别说她,要打要骂冲我来。” 然后是敬忠职守的翠北劝阻的声音。 杜氏朝向声音来源处,久久回不了神。扪心自问,她对李壮如何,李壮又待她如何,可他为什么还对她那么好? 值得吗? “还不是因为老四真心喜欢你!” 何氏带着眼泪的大吼又出现在她脑海。 杜氏悄悄抚上小腹,陷入沉思,认真想了起来,这个孩子到底该不该留下来。 何氏已经穿好鞋子,整理好自己站了起来。“出去吧,不然我儿子还以为我会吃了你。” 门打开,李壮首先看到何氏红肿的双眼,但他马上就把视线移到杜氏身上,几步从何氏身边奔了过去,一条腿跪在地上,惊慌失措的问道:“娘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待杜氏回答他又大声催促着大夫。 好像多年前也有这么个人为她膝盖上磕到的一点小伤着急惊慌。杜氏抬头正对着李壮那焦急的眼,脑子里那个人的身影和李壮渐渐重叠在一起。杜氏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温柔一笑:“现在没什么了。” 李壮愣了一下,娘子有多久没冲他这样笑过了?久得他都忘了当年的那种感觉了,随即他回过神,要求大夫再看看才能放心。 何氏就侧身站在那里看着李壮为杜氏忙碌,为她关心着急,感觉鼻子酸酸的,没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第一三七章 戏 何氏刚迈出杜家大门,就跟得知消息的李家人撞上了,何氏笑道:“你们一大群人要做什么,跑到你四弟家打群架?” “娘,没什么事吧。”李武几步越过石阶,扶着何氏的手臂道。 “有什么事,她们还能吃了我不成?”何氏笑着走下石阶,拉了一把看起来要吃人的李聪,“去接你三哥,要是力气大得没处使,下午给我多挑几篮子秧苗,我还正愁缺人手呢。” 李聪注意到何氏的红眼眶,当下要为何氏讨个公道:“娘,他们杜家欺负人。” “我这是沙子迷了眼睛,你也怪人家,人家到哪里讲理去?”何氏睁眼说瞎话。 “真的?” 杨柳不忍直视,这个缺根筋的傻小子,这鬼话都相信。 何氏点头,招呼道:“走吧,你们呼啦啦一群人围在这里,别人还要乱想呢,别忘了咱们的正事。” 杨柳拿着伞,自动走到何氏旁边,撑开。 一家人又前往同仁医馆。 何氏假装没看到张秀芝,连寒暄一两句的意思都没有。 文氏也有些幸灾乐祸,装吧,还说什么旧识呢,我婆婆都不愿意搭理你。 “娘,这位张婶……”受了人家这么多恩惠,李强不能不也装不知道。 恰在这时,张秀芝的一个下人帮忙时“不小心”将其中一个包袱里的东西露出来一部分。 “这都是些什么,怎么尽买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何氏质问文氏:“不是叫你多给老三买点营养品,这些猪胰子,肥皂是怎么回事?”何氏又翻了翻,“连铜镜什么的都置了,你这是拿老三的救命钱置办嫁妆吗?” “钱在这儿呢。”文氏掏出一个钱袋。 “那是张婶给置办的。”李强在一旁解释了句。 何氏斜眼看了张秀芝一眼,正好对上后者有些得意的眼神。功夫没有白费,就算小小的东西也是恩情,看。这一声一声的喊着张婶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何氏从文氏手里拿过钱袋,扯开束绳,拿出一个银锞子塞到张秀芝手里,说道:“他婶。多谢你这几日尽心尽力的照顾我家老三,我们也没什么好报答的,这点小小的心意还请你不要拒绝。”说着又扭头对几个儿子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有手有脚的还要客人帮忙?” 李聪和李武赶紧动手,一个提着包袱,一个扶着李强,其他人也提着小零件什么的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何英芝,你什么意思?”等李家人走完,张秀芝的笑崩不住了。何氏的手劲大,她怎么都甩不开。 “你为我们家老三做了这么多。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能又什么意思?”何氏面上带着笑,攥紧张氏的手可没松开。 “我照顾那是看在大海的份上,少往你自个儿脸上贴金了,你还没那么大面子!” “我知道。等我日后给他上坟,一定当面细说你对我家的情深厚谊。” “用不着你,我......” “哪能呢,我才是大海的妻子。” 一个强,一个软,但张秀芝总占不了上风。 ...... 屋里是时阴时阳,外面却是突然乌云密布。答谢完大夫,文氏一出门看见马车旁边的东方白两人,顿时面色一变:“你们两个为什么在这里?” 什么态度,他们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不是赔了那么多银子了吗?东方白倾身就要上前理论,被荆浩拽着袖子阻止了。 李强倒有些摸不着头脑。就是奇怪娘子怎么说话语气跟见到仇人一样。李强又仔细的看了看,的确对两人没有一点印象。没可能啊,娘子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对人发脾气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内情,于是他选择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受伤昏迷前。李强并没有看到肇事者的面容,所以他是站在陌生人的角度对待东方白两人,倒没让事情激化。 “娘是在问表叔吗?”铁柱咬了一口酥脆的山梨,好奇的转向文氏问道。 “表叔?” “嗯,是表叔啊。”铁柱点头。 还真是亲戚?文氏询问的目光落在年纪较大的大山身上,或许她能从大山嘴里得到准确的消息。 大山眨了眨眼,看了文氏和杨柳一眼,才犹豫的说道:“是......五婶的远房表哥。” 一刹那,杨柳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表哥啊,亲。 秀秀见气氛紧张,说道:“他们还救了娘。” 哈?文氏张大了嘴巴,随即恢复正常,这么巧,谁知道是不是局。 李强倒是表示了一下感谢。 文氏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两人的目光都是冷冷的:“你们还不走吗?” 走,去哪里?铁柱表示不理解:“表叔现在住我们家啊。” 气氛又是一僵,然后文氏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搀着李强上了马车。 李聪看众人准备妥当就要去叫人,杨柳拉着他嘀咕了一句。李聪虽然觉得有些怪,却还是照着杨柳的提示,隔着门帘子说道:“娘,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来了。”何氏应了一声,这才松开张秀芝的手,笑道:“他婶,天热了,不用送了,回吧。” 说罢,也不等张秀芝有任何表示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张秀芝摊开手,拿起手心那颗银角子放到眼前,又低头看着被硌出来的红印子,怒瞪着窗外,随手将银子一甩,大声道:“走!” 一块肥皂就不止这个价,她稀罕?她做这么多,一角银子就想两清?到底是谁太天真。 杨柳撑着伞走到何氏身边,问道:“娘,咱们中午就在镇上吃呗。” 何氏点点头。这赶回去倒正是饭点,走得热气腾腾的,还要烧灶,也挺难受了。 杨柳欢喜了一下,又道:“天气挺热的,要不再去买两把伞吧。” 她今早出门前可是挑了好久才发现这么一把完好的伞,是该新添几把了。 “没钱,要买你自个儿去。” 杨柳的脸一下子垮了,她木有钱啊钱啊钱。 于是她怏怏的走回到李聪身边,哀怨的看着李聪。 “怎……怎么了?”李聪结结巴巴道。拜托,两人还没和好呢,这是又闹的哪出? 杨柳垂下头,一言不发的盯着鞋尖。 随着杨柳撑着伞离开,太阳又毫不吝啬的将热情传递给何氏,何氏不好再叫杨柳回来,带着一行人先去找了一家馆子吃饭。 第一三八章 来去 还有东方白和荆浩两人在场,何氏狠心点了几个大菜,花了小二两吃了顿饭,钱袋子就迅速瘪了下去。 就是再心痛,该花的还是得花。在集市上买好菜和肉,何氏让李聪跑腿去叫文老爹今晚过来吃饭,然后就撵上大部队回家了。 文老爹来得较早,因为地里该忙活的已经忙完,李聪一来,他午觉都没睡就跟来了。仍旧拿着他的红泥小茶壶,只不过壶身上多了条小痕迹。 何氏忙迎了上去,她专门候在家里就是为了给文老爹一个交代,毕竟是他们失礼在先。事前不通知,事后还不理会,就太说不过去了。 “亲家公,路上受热了,快进屋歇歇。” 文老爹点点头,要是对方是个小辈,他保准一双牛眼般大的眼睛就瞪过去,大声道:“既然知道我受热了,不知道雇辆马车来?”可对方是跟他平辈的何氏,他就不能让对方下不来台了。自家女儿还在别人眼皮底下生活,文老爹就是再大大咧咧也不是不懂人情。 两人在堂屋坐下,小何氏赶紧端了两碗薄荷水来。 “亲家公地里都忙完了?”还是何氏先开口。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就那点地,早弄完了。我现在是一个人吃喝,没那么累。”文老爹呷了一口壶中的茶。 何氏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应该让老三媳妇回去帮你的,你看我这......” “我还做得动,要是做不动了我自然会吭声,这些都是小事。老三呢,好利索没?” “拄着拐能走两步,就是不能走太久,现在正在屋里歇着呢。” “这伤还是要靠养。”文老爹也不想为难一个女人家,便主动把话说开了,“亲家母。我说话直,要是惹得你不高兴,你就多担待点。说实话,李强这次的事情我很不高兴。李强是你的儿子那也是我的女婿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人知会我一声,最后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你让我怎么想?” 文氏苦笑,却也无法否认:“是我们做得不地道。” “其实也不能全怪你们,我虽然离得远,但你们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我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啊。” 何氏差点眼泪就掉了下来:“亲家公,你这话真说到我心坎里了,这段日子我们家真不知道招惹了哪路神仙。没消停一下。管这么大一家子人,我真是力不从心啊。” “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文老爹劝慰道:“妹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从亲家母到大妹子,称呼的变化也说明文老爹不再生气了。 “你也是有福的,大家都有福。”何氏笑着摸了把眼泪。“看我失礼了。亲家大哥,尝尝这水,这是我家儿媳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几颗野草,泡出来的水味儿还挺好喝的。” 这就是杨柳那天下午移植回来的薄荷,当调料或是泡水喝,还专门让李聪用竹条围起来,不让鸡啄食。 文老爹端起碗喝了一口。赞道:“是不错。” *** 傍晚时分,宁静的小院开始变得热闹,孩子的嬉笑奔跑,大人们的寒暄问候,偶尔一两句喝止,让整个小院多了些生活的活泼。 饭菜开始端上桌。杨柳忙得满头大汗的,终于得闲休息下。其实她就是舍得放油而已,哪有什么做菜好吃的。偏偏何氏点名让她动手,杨柳不得已也得上了。夏天的灶房热烘烘的,还要烧柴。更是难受得紧,杨柳满身都是汗。这么多人,又得弄这么多菜,菜单还得自己想,杨柳真是累坏了。在现代要是家里客人多,到外面馆子就解决了,哪还需要一道菜一道菜的煮,杨柳估计再来这么几次她都能都挑大梁办席了。幸好还有几个小孩子帮忙洗菜什么的,但杨柳炒完菜也没胃口吃了,油烟味都吸饱了。 何氏屋里一桌坐女眷和小孩儿,堂屋了男人围了一桌,菜摆得满满当当的,李强也上了桌子,以茶代酒喝了几碗。推杯论盏的,闹了好大一晚上。 罗氏吃罢饭,把打瞌睡的孩子送回去,又来接醉醺醺的李根和李大河,李武和李聪跟着。文老爹路远,自然要歇下。又是安排床铺,又是洗澡收拾,伺候完这些人,杨柳还得自己烧水洗头洗澡。杨柳抑郁了,怎么就没人偷懒一点,也晒点水备着啊。 等杨柳洗漱完毕,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把湿头发垂在炕沿上,沾枕头就睡了。 今夜无月,天上繁星点点,半夜的时候一扇门悄悄打开,然后冒出两个黑影。 其中个子较高的人提了提背上的包袱,说道:“确定好了?” 是荆浩的声音。另外一个不用说就是东方白了。 东方白回头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那走吧。”荆浩率先迈开步子走在前头,像是为东方白突然决定半夜离开找合适的理由一样:“说实话,哥也不喜欢送别的场面。哭哭啼啼的,烦死人了。” 哭哭啼啼,会吗? 不杀鸡酬神,算是好的了。 东方白落后荆浩两步,闷闷的说道:“我也是。” 显然有些口是心非。 可他还有什么理由待在这里?再待下去就真是没脸没皮了。 荆浩咧了咧嘴角,显然心情很好,只要离开这里,以后的一切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什么村姑,农家菜,出门还得小心踩到鸡粪,这些噩梦都即将远离他了。 哎,明天一定是个好天,嗯,最好是阴天,好赶路。 东方白手搭在院门上,停住了脚,最后回头看了眼李家小院,带上院门,头也不回的转身进入深深的夜色中。 “喂,我说,为什么你的包袱比我的小这么多?” “你的脏衣服我也帮你放在里面了。” “那都臭了。”东方白气得跳脚,声音大了些,惹得狗叫不止。 “总不能扔了吧,咱们可没钱挥霍了。当然了,若是你喜欢光着身子,把脏衣服全扔了我也没意见。”荆浩答了一句,调侃道:“看吧,狗都瞧你不顺眼了,臭小子。” “你才是臭小子……” 伴着点点星光,两个人踏离了李家屯的土地,开始回归到他们原本的轨迹上。 第一三九 洗衣 (是的,你没有看错,名字相同,内容不同) 东方白和荆浩的离开并没有在李家掀起多大的动静,毕竟两人都是成人了,还有一个有功夫底子的荆浩,安全不成问题。 天亮之后,种田下地,上学经商,各自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就连二蛋受伤的事情,与旁人无关,自有人操心。 人员重新安排后,秧苗很快就栽完了。 杨柳得了闲,趁着太阳好就一股脑的把自己房里所有的被子都拆了,泡在大木盆里,棉絮搭在竹竿上晒着。 沾了张秀芝的福,文氏给她们各房都送了一块肥皂,还贡献出一块猪胰子供大家洗手用。杨柳至今都还记得文氏颇有些得意的递给余氏两块肥皂,一块还,一块送,惹得两妯娌差点干架。 送到杨柳手上的这块是茉莉香的,当然因为东方白和荆浩两人的缘故,文氏对杨柳也没什么好脸色。杨柳也在想,没有李强受伤的事,文氏也不会捞着这么些东西,没有东方白和荆浩,李强又怎会受伤?想想都是一笔坏账,所有杨柳笑笑就接过了。 文氏生气,她还冤呢,谁知道这两货是不是她远亲?好坏她都背了,得点小利好歹也是点安慰。 浸泡了约一刻钟,杨柳就开始动手洗了,一条被单搓了一半,杨柳就后悔了,怎么一时头脑发热就泡了这么多?没有毛刷,没有搓衣板,她手洗得洗到什么时候?要命哦。 三房的门有了动静,杨柳偏头就看到一只木拐先出来了。她赶忙起身搬了把有靠背的竹椅子搭在廊下,搀了一把李强。 “三哥瞧着精神头好多了。”杨柳笑道。 “是啊,出来晒晒太阳人都精神了不少,医馆也不是那养病的地方。”李强也道。 杨柳注意到立在墙边的拐,虽然打磨得光滑,但毕竟要承力。肯定不舒服,杨柳便建议李强让文氏帮着缠些布上去。 “三哥,你这拐谁做的,手艺真好。” “是我老丈人。他是个手艺人。” “哦。”杨柳歇了要文老爹帮忙的心思,为一个搓衣板跑那么远太不值当了。 “咱们屯子里有木匠吗?”杨柳又道。 “有啊,李六叔就是咱们屯子里最好的匠人,不过年岁大了,大件是做不到了。”李强有些唏嘘,当年找李六叔做箱柜板凳的人可多了,他家好多家具都是出自他手,经久难用,可惜手艺没传下来。 杨柳觉得奇怪,手艺人不是应该挺受欢迎的吗?毕竟自己掌握了一门手艺。可比在外面被人呼来唤去的强吧。 “真正赚钱的手艺人都是会雕花的,六叔只能做些乡下人用的桌椅板凳,勉强糊口而已。再者咱们乡下人虽然不说多精通,但做几条小板凳还行的,六叔的生意也就越发艰难。就是六叔的孙子都是拜在别人门下学艺呢。”李强解释了一下。又问道:“怎么,你想打东西吗?” 这还倒好了,搓衣板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杨柳便说了她的想法。 李聪听杨柳的描述,也觉得不是个多难的事情,给杨柳说明了李六叔家的方向。 杨柳道过谢,就继续去和被单较劲。 被单并不是多脏。杨柳只是洗干净想把一些厚被子放起来,就要每寸都要揉搓到。又搓了一阵,杨柳开始抓狂了。 杨柳从杂物房又拿出一个大木盆,把一些被单移了过去。此时的李强已经被文氏搀着出去走动,杨柳便脱了鞋袜站到木盆里踩。果然轻松多了,杨柳提着外裤。还一边哼哼歌。 “秀秀回来了,要洗被单不,拿来我帮你。”杨柳打着招呼。 秀秀摇摇头拒绝了,她其实更想说用脚丫子洗出来的被单,晒干也是一股臭脚丫子味吧。 脚可比手干净多了。杨柳耸耸肩,继续踩啊踩,踩啊踩。 秀秀回房拿了点东西就又出去了。 难得有点清闲的时间,余氏和小何氏端着针线去了老槐树那里,一边做针线,一边和人闲磕牙。李强两口子出去了,秀秀也找要好的去了,何氏不知踪影,李聪又上了山,几个孩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陪伴杨柳的只有蝉叫和鸡叫,还有噗嗤噗嗤的踩被单的声音。 杨柳后脚跟踩在绣花鞋上,把被单翻了个遍,又踩了一会儿才擦干脚上的水套上鞋子,找个能把木盆坐下又不会往下掉的背篓,打算把所有的被单都一次性的背到小溪边洗。 然后杨柳悲剧了,乡下的木盆为了经久耐用,都是做得跟沉,再加上湿透的好几条被单,杨柳背着背篓半天都没站起来。 不就是为了少跑一趟吗?杨柳泪流满面,又把被单拿出来一些,才背得动。 杨柳承认,背这种背篓很龊啦,但是比端在手上舒服。所以她只纠结了一下下,就毫无负担的背着背篓走了出去。 不得不说,杨柳娇小的身子背着一个大背篓出现在小溪边的时候还是挺憾人视线的,立即就有人帮忙提背篓,让杨柳把背篓放下来。 杨柳道谢,揉揉肩。 还真是缘分,是第一次洗衣就碰到的郭婶。 “傻丫头,背这么重压坏了怎么办?”郭婶心疼道。 杨柳笑嘻嘻道:“没事,反正我也不会再长个儿了。” 郭婶无奈了,帮着杨柳拧干水。等杨柳把剩下的再端去洗的时候,小溪边都没人了,没人自己一个也要洗啊。杨柳不得不艰难的开始了拧水的过程。 一双枯树皮般的手伸了出来。 杨柳大声啊了一声,被单掉在地里,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这人怎么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那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看上去比何氏还要年老许多,看着杨柳的目光充满了善意。 杨柳叫了声阿婆。 老妇人比划着,杨柳却不懂,原来是个残疾人啊。她一边为自己刚才的揣测表示羞愧,一面猜着她的意思。 老妇人指了指地上掉落的被单,又指了指她自己,杨柳试探道:“您想帮我拧水?” 对方点点头。 “不用不用。”杨柳连连摇头,她拧不干大不了多在太阳底下晒会儿,要是这老太太闪了腰,她这才叫得不偿失。“您去忙吧。” 杨柳捡起刚才失手掉落的被单,又在溪水里搓洗了一遍,然后又开始拧水。 哪知道老太太不但没走,还主动帮忙,杨柳是战战兢兢的和老太太合力拧干了水。 老太太冲杨柳笑。 杨柳也露出一个如释重负多过于感激的笑容。 第一四零章 为了赚钱 因晾衣的竹竿不够,杨柳便在灶房里找了几条草绳子,拴在院子里,再将一条条洗净的被单晒好,然后用已经干了的洗衣棒拍打棉絮。这时候,大山一头汗,一脚泥的回来了,背上还背着一捆草。 杨柳开始没在意,待闻到艾草特有的气味,才有些惊讶的问道:“大山,你割这么多艾草做什么?” 艾草现在可是很少看得见了,就是好多人也只知道个名字而已,哪里真正有见过。杨柳就是那么一小部分的幸运人,外婆家就专门辟地了一块种植了些艾草菖蒲。哪怕是后来已经懒得自己动手包粽,但用艾草洗澡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杨柳也只是洗过几回,印象中艾草烧的洗澡水跟中药汤子似的,但并不难闻。 “要到端午了啊,早些割回来就不用跟人家抢。”大山捧了几捧野李子出来,舀了水开始清洗。 习惯了过公历日子的人还真一时反应不过来,杨柳一想,今天可不是五月初一了吗? 杨柳又拍了几下棉絮,道:“那也不用割这么多啊,不好割吧。”杨柳自然注意到了大山一脚泥巴。 “湖那边有一片呢,不难割,我还拣了几个野鸭蛋。”大山捧了一捧洗干净的李子走近杨柳答道。 杨柳停了手,先往大山嘴里塞了一颗,又往自己嘴里送,把核吐在手心上又转身扔进地里,道:“那可是运气好,野鸭蛋有营养,正好给你爹补身子。”杨柳的视线落在艾草上,忽然眼睛一亮,“大山你怎么不去卖艾草呢?” “啊?”大山有些迷糊,艾草菖蒲都是采过来挂在门前的,做驱邪之意,等端午一过就拿来熬水洗澡。每年家家户户都要采一把。平时用不着的时候就是一些草,谁会用。这还能卖钱? 以前也有人有过这种念头,但乡下的直接动手就割了,大户人家大多要搞好关系什么的。也有人送。虽说割取并不幸苦,但顶不住卖不出去几把啊。卖不出去那就是草,还是牛都不吃的那种,所以渐渐都歇了心思。 其实若是肯动脑筋,就是一根草也是钱啊。杨柳觉得还是祖祖辈辈的农耕观念影响了他们,只想着靠自己认真幸苦的劳动获取钱粮。商人就是把东边低价买到的东西高价卖到西边,再把西边的东西卖到东边,这就显得有些取巧。读书人虽然在乡下人眼里地位很崇高,但他们并不觉得商人低贱,若是生活都难以为继。谁又会想到去读书?能通过自己的劳动改变整个家庭的经济状况,从商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试试怎么知道了?”杨柳兴奋道,“大户人家不也得过节吗?用红绳绑那么一小把,卖出去了就当是零花,卖不出去咱们也没什么损失。你说对不对?” 大山高兴的“嗯”了一声,把野鸭蛋收到自己房里,背上背篓就打算再出去。只是弯弯腰动动刀,哪怕赚几文钱也还是赚啊。 杨柳制止了他,毕竟就算去镇上,最早也得明天,割早了再加上中午的暴晒很容易焉掉。最好是傍晚的时候去割最好。 大山听了话,又把他才割的放进灶房水缸旁边,家里常年都湿润的地方。 这一打岔,杨柳也有了主意,问大山:“粽叶在哪里摘?” 杨柳是南方人,南方包粽多用箬竹。叶宽,叶缘生有细锯齿。包的时候叶片轻转就围城一个圆锥形,再往里填充糯米等。这里用的芦苇叶,但多见于图片,杨柳并不是那种很典型的南方人。也不是什么鱼米之乡,芦苇叶见得很少。待杨柳跟着大山来到粽叶采集地,杨柳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这么窄,得要几片才能包一个粽子? 想到上次买伞的提议被拒,杨柳咬咬牙,拼了! 杨柳和大山各摘了一大捧捧在怀里往家走。 “可是五婶,有人会买吗?”大山怀疑。 卖粽子可不比卖艾草,糯米什么的,花费可不少。年年他都听到何氏抱怨米贵。 “怎么没人买?”杨柳咬牙切齿道,她还没开始呢就泼她的冷水,别这么看不起她好不好?童言无忌,我刚才什么都听到,杨柳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 “可是......” “没有可是。”杨柳打断,然后加快了步伐:“我们赶快回家学包粽子吧。” 大山:“......”临时抱佛脚,真的没问题吗?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上山回来的李聪正抱着麦秸秆准备换屋顶。 “哎哎哎,你快下来。”杨柳招手。 “怎么了?”李聪从梯子上下来了。 “今中午你做饭。” “可你说的咱们房顶漏雨啊。”李聪指了指屋顶。 “这个不急,再说了你一个人也不好换啊,还是等二哥回来再说吧。”只是廊下的那一小片屋顶漏雨,问题不大。 说话间,杨柳已经舀了几碗米到铜盆里,坐在矮板凳上准备练习包粽子了。 “娘子......”李聪还要说些什么,就发觉杨柳的动作,“娘子你在包粽子?” “嗯。”杨柳头也没抬的答道:“我要卖粽子,所以中午你帮忙做饭。” “可是我不会啊。”李聪挠头,先是娘进灶房,嫂子进门后就换成嫂子进灶房了,他最多就是加过几把柴。完全不会做饭啊,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哎呀,加水,加米,烧火就成了,有什么难的。”杨柳不耐烦的挥挥手,又嘟囔道:“哎呀,又漏了。” 然后是米洒下来,拍打着铜盆的声音。 李聪和大山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浓浓的担心,真的可以吗? 大山耸耸肩,然后把手里的芦苇叶放到杨柳身边。 李聪也无奈的接受了现实,将麦秸秆抱到灶房,嘴里还一边念叨着杨柳的煮饭经:“加水,加米,烧火”。念叨了几次李聪也觉得原来煮饭挺简单的啊。人刚迈过门槛,李聪又后退几步,伸出脑袋道:“可是娘子,我还不会炒菜啊。” 杨柳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偏偏李聪没完没了的,顿时不耐烦的抬头嚷道:“放油,下菜,放盐,翻炒,装盘......” “还有烧火和洗菜啊。”大山小声补充道。 然后对上李聪的视线,好吧,他知道这两样是他的活儿了。 “咦,我记得今天该谁当值来着?” 第一四一章 李聪藏私房 最后是文氏中午回来做了饭,才让李聪和大山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避免了出丑。 吃过饭,按照惯例是午休。而在李聪眼里,杨柳则是疯魔了,睡个午觉,满耳朵都是米撒下来撞击到铜盆的声音。他都受不了,偏偏杨柳还那么精神。 终于李聪受够了,翻身坐起来,拿出一个钱袋子递到杨柳面前,求饶道:“咱们不包粽子卖了行不行,我把我偷藏的私房钱都给你,我来赚钱你来花。” “嗯?”杨柳终于有些反应,若没有中间那一截话,最后半截话能打动大多数的女人。可女人的重点都很奇怪:“你背着我藏私房钱?”杨柳一把拿过钱袋,把铜盆重重往炕上一放,“说!”这是打算严刑逼供的节奏啊。 他从好友那里学来的话难道不感动人吗?明明好友的媳妇都被好友这句话感动了呀。他不过是存点钱想喝点小酒,虽然杨柳并不是看重钱财的人,但自己有,随时能拿得出来才更有面子。他若是想给杨柳买点小礼物,自己手上却没钱,再问媳妇要,自己面上也过意不去吧,也没什么惊喜可言了。 女人眼里,男人藏私房钱就是很严重的犯错,仅次于出轨。男人手里有了钱就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可以不着家,干出各种离谱的事情,男人有钱就变坏,真以为就是一句话这么简单?图样图森破! “我就是存了点钱买酒喝。”李聪解释道。 “我拘着你说不准喝酒了吗?钱匣子我藏起来了吗?要用钱你自己拿就行了,难道告诉我一声都这么为难吗?”一连三个反问,可见杨柳有多么气愤。 “钱匣子我已经交给你保管了呀,那就是你的了。”李聪说道。 杨柳怒了:“你交给我的钱我一文都没动过,买东西什么的都是用的我自个儿的钱。你居然还背着我藏私房,是对我不满吗?” 李聪也大声叫屈:“我没有,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现在把私房全都给你了。我保证以后不再存私房就是了,行不行?” “行不行?你这态度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杨柳也毫不示弱的大声说话:“你真把全部都交出来了?告诉你。我不信!狡兔三窟,谁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你问问别人家的媳妇,要是逮到丈夫藏私房,他还说全部上交了。你问她信不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子,你在杨柳面前已经出现信用危机了,自求多福吧。 作为现代独立女性,其实杨柳并不反对男人拥有自己的小金库,谁都有交际应酬。女人把钱卡得死死的,男人用钱都得申请批准,长久下去夫妻关系肯定不合。即使过了青春期,男人也会叛逆的。而且杨柳认为,若是真的靠掌控财政大权来控制男人。只能说明女的不自信或者对男方已经失去信心,这段婚姻也没有维持的必要了。杨柳生气的是在她想着如何为家里添一点进项的时候,李聪居然还在偷偷攒私房钱,还是为了喝酒享受?杨柳淡定不了,家不是她一个人的。一个人努力,一个人偷懒,这家还能长久吗?如果对方不是真的坏到了骨子里,杨柳是不会因为他这个人就想到和离之类的。稳定和谐的家庭是她一直期盼而没有得到的,她不想重活一世还有这个缺憾。 “可我真的没有了啊。”李聪急得上蹿下跳,她怎么就不相信呢? 其实看李聪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杨柳就已经相信他了。可她下决心要给李聪一个教训。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可就是不哭出声,湿漉漉的眼睛一直盯着李聪。 门被拍得啪啪直响,然后是秀秀有些焦急的声音:“哥,嫂子,你们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五哥,你可千万别动手啊。” 什么?还有动手打女人的暴力倾向?杨柳的表情更委屈了,甚至还往后挪了挪屁股。 李聪恶狠狠的朝门口看了一眼,外面那人是他的亲妹子吗?不是别人派来专门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的吧。他什么时候动手打过女人了,更何况杨柳是他好不容易才求娶的媳妇。他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打? 李聪挤出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道:“娘子,你别听秀秀胡说,我不打人的。” 但晚了,杨柳已经听进去了,一看李聪靠近,直接像受惊的兔子弹跳起来,离他远远的。 妹啊,你坑哥啊。 秀秀也是着急,李聪小时候不爱说话的,说不赢人家就直接抡拳头,可是屯子里的“狠角色”。刚才听两人吵架,明显是嫂子占了上风,她怕李聪的脾气一上来就上拳头了。真要打了,今天就不能善了了。 这时何氏叫李聪开门。 李聪看了看杨柳,刚伸出手,杨柳就是一缩。李聪恨得牙痒痒的去开了门。 何氏走进来,快速的看了屋里的情景,看来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没有动手动脚,还好。 “到底怎么回事?”何氏在就近的一张圆凳上坐下来。 “相公他藏私房。”杨柳表情“怯怯”的,一开口就是告状。 “哦――”围着门的女人们都是了然的目光,难怪,是该吵。然后第二个动作都是把怀疑的目光落到自家丈夫身上,老五才成家不久就背着媳妇存私房,那他们呢? “看我干什么,给你的钱不够花啦。”李武直接发了火。昨晚他贪杯多喝了点,原本午休后就要去镇上的,没想到碰到这事儿,余氏还怀疑的看着他,真是好些日子没替她活动筋骨,连他都敢怀疑。男人怎么就不能存私房了,钱不是男人赚的吗?他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再墨迹什么都没有。 余氏顿时收敛了视线,自我安慰,我不是怕他,只是相信他没有存私房。嗯,没有,怎么都有点底气不足。 何氏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若是李大海背着她藏私房,把这房子都扒了也不能解气。现在换成李聪,她的儿子,何氏又觉得无所谓了,男人嘛,哪能被女人管得死死的,存点私房又不是出去沾花惹草,也不是什么大罪。大吵大闹,一哭二闹的让他面子往哪里搁?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最通常的想法,她自己当正室的时候,恨不得所有觊觎她丈夫的小妾女人都死光光,一个人独享丈夫的爱。儿子成亲后不久,又做主给儿子纳了一房又一房小妾,打着开枝散叶的旗号。 哎,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说哦。 “娘,我真的全交出来了。我跟娘子也保证过了,以后再也不藏私房了。”李聪连连表示自己的决心,又看了眼杨柳,小声道:“可是娘子不信。” 怕是早就存够了吧。这是成亲的众女人一致的想法。 余氏还拉着秀秀的手,指了指杨柳,道:“秀秀,学着点,要是以后你嫁的男人敢背着你藏私房,你就学你五嫂跟他闹,不怕。” “二嫂你说什么呢。”秀秀羞红了脸,她还没出嫁呢,余氏就一口一个男人男人的,她多不好意思。 “早晚的事儿,别不好意思。”余氏不以为意。 “对,跟他吵,别怕,还有我们给你撑腰呢。”文氏也说道。 小何氏没说话,但也点头。 就是李武,也没表示异议,他的妹妹怎么能受人欺负? 什么啊,不是说五哥和五嫂吵架的事情吗,怎么扯到她头上来了?秀秀几欲泪奔,求忽视啊。 ps: 看完来点推荐吧 第一四二章 大姨妈背责 “婆婆――”杨柳眼泪汪汪,可怜兮兮。 “娘――”李聪仇大苦深,满脸冤枉。 受不了杨柳眼泪攻势和李聪的苦苦哀求,何氏撂了挑子,两步相帮。让两人自行解决,还好心的拉走了一群围观的热心(好事)的群众。 第一次觉得夫妻间的事情还真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折腾折腾吧,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都是这么过来的。。 “娘子,我真的不藏私房钱了,我对天发誓。” 杨柳不吭声。 “娘子,我真的不会对你动拳头,我对天发誓。” 杨柳敛睑,默不作声。 往复几次,都是李聪在赌咒发誓,偏偏杨柳不做任何回应。 “娘子,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李聪没辙了。 杨柳吸了吸鼻子,弱弱道:“真的不藏了?” 李聪两眼放光,点头。终于有反应了。 “不动手?” “我发誓。” 反正李聪打定主意了,只要杨柳不让他杀人放火,不孝敬父母,杨柳说什么他都答应。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要包粽子卖。” “好的。嗯?”李聪反应过来,又想到刚才的事情,打着商量的语气道:“要不咱们别包了吧,那个不...怎么赚钱。” 其实他想说不赚钱的,可顶不住杨柳幽幽的目光。但卖粽子真的赚得了钱吗?你现在甚至还不会包吧。 “下午你跟着二哥一起,去店里买些糯米。”杨柳说着,一边在心里盘算,会有些优惠吧。做生意要尽一切可能降低成本。 李聪本想问明天行不,他明天去镇上卖猎物呢,可话要出口的时候,他又点了点头。顺着她,这个时候一定要顺着娘子。 “我要睡了。” “嗯,我也困了。” “那睡吧。”杨柳看起来很好说话。然后在午觉时,杨柳在睡梦中很“不小心”的踢了李聪好几脚。 然而,当李聪龇牙咧嘴又苦不堪言的跟着李武去了镇上以后,杨柳又开始抓狂了。 她怎么就一时头脑发热洗了这么多被单?! 而且她还不会包粽子! 但是她要赚钱! 还有这被子怎么缝? 杨柳仇大苦深的一手针,一手麻线,差点看成个对眼。 哼,不就是缝个被子吗?她连余氏刷不干净碗都能忍,还奈何不了这东西?穿针引线,杨柳安慰自己,其实缝被子就跟缝衣服一样简单,扎进去,扯出来。哪知第一针就费了她半天的力气才扎进了进去,棉絮厚,再加两层被单,要让那一根大针如她所想的扎进去再扯出来,她就得用手指头使劲,然后又用吃奶的力气拔出来。这一拔吧,还用力过猛,将对好的被单给弄歪了,又要重新牵扯好。几次下来,被子没缝几针,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都磨红了。 杨柳吹了口气,然后怒砸了几下被子。 秀秀正好听到屋里的动静,探着脑袋问道:“嫂子,你今天怎么心情这么......” “暴躁,喜怒无常?”杨柳替秀秀想好了词。 一会儿哭一会儿怒,还真是情绪无常,秀秀是这样想着,但没敢表态。 “那是因为我大姨妈要来了。” “大姨妈?”秀秀偏着脑袋问道:“亲戚?” 杨柳点头:“很亲很亲的亲戚。” 秀秀哦了一声,走出几步又觉得奇怪,亲戚来的时候情绪会变化无常吗,为什么她没有? ps: 我居然写了一千字,一千多一点,哇――(捂脸) 第一四三章 难免夜 (传两章就少两个收藏,还是单更好吗?求问) 杨柳就一直觉得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看看出自她手的这么完美的一个粽子,杨柳多骄傲。 “对了,这个就包得很好,比其他那些都好,你可以出师了。”小何氏手上不停,还笑着夸奖道。 好吧,忽视掉桌上那些奇形怪状的粽子,还有省略掉小何氏的指导,杨柳觉得她还是可以骄傲的,看看,起码米没有漏出来,这就是进步了。 秀秀从右手中指上取下顶针,然后伸展双臂,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道:“终于缝完了。” “能拆不能缝,你还真是顾前不顾后。”文氏也站起身。 “谢谢三嫂和秀秀。”杨柳真心实意的道谢,然后拿出她的得意之作在两人跟前晃了晃:“我请你们吃粽子。” “不必了,我很忙。”文氏直接拍屁股走人。她能过来帮忙还是看在杨柳建议给李强的拐上缠上布条后效果很好才来的。不然,仇人的亲戚,她怎么会对其有好脸色。 秀秀则直接毫不客气的指着杨柳手上那个:“我吃这个。” 杨柳不知道该夸秀秀是有眼光还是有眼光,没错,就是有眼光。 “这可不是糯米,煮出来不好吃。”小何氏道。 “五嫂,你骗我。” “哪有,只是延迟而已,绝对没有食言的道理。明天,最迟明天。” 秀秀想了想,慢吞吞道:“五嫂,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许诺吧。” 怎么,第一次许诺就没可信度?杨柳睁大了眼睛,她看上去那么不靠谱吗? “算了,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我就相信你一次。”秀秀爽快道。 原来她在别人眼里真的这么不靠谱啊,杨柳泪奔。忽然想起还有一旁的小何氏没有说话。顿时两眼充满期冀的说道:“大嫂,我明天请你吃粽子。” “好啊。”小何氏倒是很爽快的答道。 杨柳想心得到了小小的安慰,却又听到小何氏说道:“只要每个粽子都包得像你手上那样就行。” 这么挑剔,你确定不是在整我吗?杨柳有些懵。 秀秀和小何氏对视一眼。却都笑了起来。 当夜吃过晚饭,杨柳满怀期冀的将李聪买回来的糯米泡了起来,等着明天的包粽大业。 杨柳正在脱外衣,李聪就已经迅速而无声的躺到了里面,也就是杨柳原本的位置。 “你做什么?”杨柳扭头问道,她这人有很强的地盘意识,或许跟她成长环境有关系。 李聪又慢腾腾的挪动屁股,回到他本来的位置,道:“我就想试试你那边是不是舒服些。” 骗子!这张炕你睡了多少年,哪一寸舒不舒服还不知道?杨柳明显的不信。 李聪也自知理由站不住脚。默默的面朝里。其实他真怕杨柳跟今中午似的,睡梦中给他一脚,跌下来就惨了。更险的是,杨柳有一脚差点踢到他的大腿根,可他能吵醒“睡得香甜”的杨柳讨个公道吗?没想到连躲都不行。 杨柳躺好。用薄被子搭在腹部上,才让李聪把灯吹熄了。想着明天就能包棕,她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可怜了不知内情的李聪,还以为杨柳睡熟了,又要乱踢人,睁着眼睛防备了大半夜。迷迷糊糊睡着前,突然想起新婚夜杨柳说过她睡相不好的话。头一次觉得他屋里这张横竖都能睡下四个成人的炕有些小了。 杨柳是兴奋的睡不着,同一片天空下,还有人同样也睡不着。 杜氏微微翻身,床头矮凳上安坐着细白的纸灯笼,散发着橘黄色的暖暖光。自从她怀孕后,这盏灯就从未熄灭过。哪怕是值更的丫头忘记换上新蜡烛。 李壮的关心她一直都知道,明面的,还是默默的,她都很感激,但她也决不允许李壮走进她的心。哪怕意外都不许。年幼时她的心里就住进了一个人,哪怕她的父亲那么严厉的阻止,甚至是为了杜家逼她和李壮成亲,她的心里装得还是那道儒秀的身影。 她不是不喜欢李壮,但这种喜欢和爱情无关;她也不是不爱自己的家,但她更想拥有平常女儿家的幸福,嫁给心爱的人,为他生儿育女,白头到老,而不是现在这种为了杜家而和一个不爱的男人日日相处,生活甚至生子。 杜氏很苦恼,爱情和孝道,真的难以两全吗? 不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杜氏就越恨李壮,哪怕她清楚的知道即便没有李壮,也会有张壮周壮出现。她还是不会嫁给他,因为她爹曾经厉声说过: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杜汶的女儿没有带着嫁妆去养爷的臭毛病,那是贱!” 难道爹就看不到他将来功成名就时的风光吗? 彼年桃花林下的弹琴少年,竹林里的悠扬笛声,为什么都回不去了呢? 杜氏轻轻叹息一声,想起身坐一会儿,却不想手掌撑在床帐上,起身用力的时候床帐绷紧而发出撕拉声。 “娘子你怎么了?” 隔着一道屏风,李壮立即翻身而起,连鞋子都没穿就往内室跑,还不小心带倒了凳子,与地砖碰撞出很大的响声。 自杜氏怀孕,两人就分床而眠。李壮怕丫鬟不细心,便夜夜守着杜氏,占据了丫鬟守夜原本歇息的榻。也可怜了他这么大的块头窝在上面,身子舒展不得,怕滚下地来还不能乱动。 “我没事。你别.....不用进来。.”杜氏慌慌的拒绝。 她不想见李壮,或者还没想好以什么心情面对他。 以前不觉得,和何氏的一番交锋后,杜氏才开始反省己身。李壮对她的好不知不觉间成了习惯,习惯后就会漠视,甚至感觉不到,反而别人偶然对她发出的一点点善意就铭记于心。张菲有次落难被人请吃了一碗面条,回家念叨了好几天,她老妈就这么说过:“老娘好吃好喝的养了你二十年,没听见你说一句感谢的话。别人请你吃了碗面条,你就念念不忘的整天念叨。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是不是得用大海才能回报我这么大的恩情?” 原来是习惯了吗? 她习惯了? 杜氏惊讶的捂嘴。 第一四四章 试味 (老公中暑,怕敲字影响休息,字数不够,抱歉了) 习惯,突然成为一个好可怕的词。 杜氏又躺回去,双手交叠搭在小腹上,眼睛闭起,但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她现在的心情。 不平静。 她又怎么平静得了? 若是换成是他,她还会这么犹豫吗? 不,肯定不会,杜氏坚信。 可为什么不是他? 为什么不是他? 为什么不是......为什么就不能是李壮? 明明有一万种可能,为什么就不能是李壮?杜氏被这个突然其来的想法吓坏了,忙睁开眼睛向那道屏风看去。 李壮终究没有露面,杜氏只看到一道走路有些怪异的身影慢慢远去,悄悄的,甚至没发出一点声音。 杜氏忽然觉得有些难受,鼻子酸酸的,却硬是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她不想哭,她为什么要哭?今天的一切不早在他们成亲的当天就注定了吗? 没能跟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她是不幸的,可李壮跟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人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他又何其无辜?这个静静的夏夜,杜氏忽然想明白了很多。 枕头下,一封带着淡淡桃花香的信笺。 第一次,杜氏没有第一时间翻开它。 隔着一道屏风,李壮躺在榻上,望着窗外的繁星,一整夜。 公鸡报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上半天,杨柳跟其他几个妯娌把菜园子收拾了出来,不得不说人多力量大,拔草,锄地,挖垄,撒种,浇粪,很快的就整理出小半亩的菜园子。 中午吃过饭,杨柳就继续了她的包粽大业。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荤食主义,一天不吃肉就感觉嘴巴淡,平时伙食统一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也得忍着。现在看着李聪买回来的肉,杨柳觉得她满脑子都是创意。买米买肉和红枣,李聪的私房都用光了,她要赚钱,可也得先有投入,这是必不可少的,她心疼也不起作用。 不成功便……吃了,拼了! 资金有限,杨柳就打算做肉粽和红枣甜粽两种。泡了一天一夜的糯米,捞出来控干大部分的水,撒些盐,酱油,一些生蒜水拌匀。肉买的是纯正的五花肉,去掉皮,用酱油,盐,少许的碎冰糖腌制一下。腌制一会儿后先往粽叶里面放米,再放五花肉,再盖一层糯米,粽叶收拢,麻线捆缚。 不知道怎么的,杨柳今天手特别的顺,每一个都是完美品。 刷锅舀水,抱柴生火,有没有成功就看这最后一道煮粽子的工序。 大热天的下午,在别人都在午睡的时候,杨柳就忙活开了。 其实人的潜力是有区别的。张菲的老妈就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被张菲奉为经典的话:“要你背五十斤煤,你肯定背不动,还叫苦连连的。要是让你背五十斤的红票子,你不但背得动,步子还迈得飞快。”所以,在这种高阳照屋顶,柴火烧旺水的大蒸笼里,杨柳没感觉到热,反倒一直精神翼翼。 真难想象有人前几天还在同样的环境里汗水连连,差点虚脱。 包粽子加煮粽子都是杨柳一力完成,所以耗时不少。当粽子飘出香味的时候,早在杨柳煮粽子的时候就开始在灶房晃荡的铁柱也顾不上玩了,吸了吸鼻子,眼巴巴的瞅着锅里。余氏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抓着把瓜子在手里,顺便倚着灶房的门槛跟杨柳找话说。因为包粽卖的事情已经提前跟何氏说过,买的糯米和肉红枣什么的都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进行的,余氏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找茬,反而为了说上两句话颇费心思。她也想吃啊,这怎么包的,怎么都是香味? 这次的成品杨柳也是想先让大家试试味道,看他们喜不喜欢再酌情增减调味,自然不会跟余氏计较她昨天不肯帮忙的事情。但杨柳并没有明说,余氏既没有教她,又没有出一点力,想捞便宜哪这么简单。 于是,李家人吃了生平意义上的第一次下午茶。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只盘子,剥皮的粽子放在白净的盘子里,颜色对比强烈,看着就很有食欲。 不客气的动筷子,没人说话,但表情都是满足,杨柳也笑眯了眼睛。 “不够啊。再去弄几只来。”余氏意犹未尽的咂咂嘴。 姐儿,你以为餐馆点菜呢。 “二嫂,我这可是拿来卖的。”杨柳说道。 “还指不定大家喜不喜欢呢,留着做什么?”余氏不客气的说道:“吃了这点,把胃口都吊起来了,你又搞这出。你不去我自个儿去。” 杨柳坐着没动,任由余氏去了。实际上,杨柳也是按人头包的,只是给秀秀,小何氏,文氏和何氏多备了一只,不过她都放好了。先不管余氏的话好不好听,这又不是饭点,还要管饱? 不干! 第一四五章 卖粽 (天气太热,小心中暑。我老公就是不小心中招,然后我各种折腾......)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柳就不得不起来包粽什么的,天气热了,杨柳怕隔了一晚上的肉吃了会坏肚子。还好不需要动刀,也没有把李聪吵醒。粽子下了锅,杨柳又开始煮饭。 等扒了两口饭,李聪担上沉甸甸炉子和柴禾,无比怀念有电的日子,还有电饭煲 年节前的镇上总是热闹非凡的,到衙差那里交了两文钱,就放这儿吧。 粽子是煮熟的,也不需要加多大的火,温热的水能保持粽子最好的口感。旁边一个卖馄饨的老板看了看杨柳锅里,嘟囔道:“是粽子啊。” 还好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不然他这儿还有生意吗?虽说端午马上就到了,但家家户户都自己包,味道也大同小异,还有哪个嫌弃钱多的跑来买几个粽子。真是个傻帽。 因为昨天去得及,李聪也没带上大山。今儿把大山带着往民住区走,顺便照看一二。 “卖粽子呢,又香又糯的粽子......”说完这话杨柳的脸率先红了,想得好好的,等真正说出来才感觉。像小时候第一次上讲台念自己的作文,各自激动忐忑,语速极快,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念的什么。等后来自己能以平常心读下去的时候,作文也差不多念完了。 杨柳的声音不大,又加之后半截几乎声如蚊呐,很快被淹没在有些吵杂的人声中,根本没有谁听到。杨柳正是泄气的时候,没想到还真有一个妇人牵着小孩儿过来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杨柳忙摆出最合适的面部表情,不想,下一秒她就僵住了。 “大妹子,你这脖子上系的啥?在哪买的?” 姐。我推销的是粽子,不是丝巾的扎法。 待得到杨柳的解释,妇人哦了一声。看到杨柳面前摆着锅灶,觉得打扰了杨柳做生意。便想着买一点作为补偿。“你这儿卖的啥?” 虽然她的孩子都已两岁多了,但一直面皮薄,也不是那煽风点火,道东家长西家短的人,在村子里的人缘也特好。 杨柳打开了锅盖,粽子的香气就扑鼻而来。 “粽子啊――”听语气有些失望,还以为有啥新鲜的呢。 “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手艺,你放心吃,绝对错不了的。” 神马东西只要沾上祖传两个字,必定升值不少。然而拿祖传当幌子的不在少数。杨柳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反正好吃不好吃那也是看个人喜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争论无用。 杨柳看出妇人的犹豫,又赶忙道:“不买不要紧。你尝尝。小朋友,喜欢吃甜的还是肉的?” “肉!”小屁孩儿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有前途,吃肉才有劲,杨柳利落的剥开一个肉粽,放到盘子上,用木质的小勺切成几块。拿了一片粽叶包了一块递给小孩儿。 说得大声,待杨柳真正将粽子送到他跟前的时候。小孩儿又有些迟疑的偏头看着他的母亲,待后者点点头,他才松开一直拽着妇人裙子的手,接了过来。 “大嫂子,你把孩子教得真好。”杨柳真心实意的赞道。 “小胖是比较乖。”妇人点头,一脸慈祥的看着正低头狂吃的儿子。 看小胖吃完手里的粽肉。扔掉粽叶又自己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去抓盘子里的棕肉,年轻的妇人忙轻轻的拉住他的手,问道:“多少钱?” “不贵,十文一个。”杨柳一看有戏,笑了。伸出是个手指头晃了晃。看看,根本停不下来嘛。 “噗嗤――”隔壁馄饨摊子上有人笑了。这是哪来的不识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哦,十文一个,当真不知道盐有多贵吗?上好的肥肉才十五文一斤呢,那么一个小小的粽子也卖十文?抢钱啊。 妇人也尴尬的咧了咧唇角,其实她更想知道的是杨柳脖子上的丝巾的扎法,并不是被杨柳卖的粽子吸引过来的。再者,粽子这种家家户户都会包的东西,就算是祖传的手艺也不过是味道好一点,粽子太平常了。 “怎么了,很贵吗?”杨柳有些不确定,人工材料加耗时,不贵吧。 问这话的时候,杨柳正好面对着妇人,倒把人家闹了个大红脸。在别人摊子前面耽搁这么久还尝了人家的粽子,不买总感觉过意不去似的。从钱袋子里数出十个铜板递给杨柳:“给我来一个。” 杨柳当即笑得如春花般灿烂,手脚麻利的递给妇人一个肉粽,再附赠了一个扎丝巾的技巧。 妇人的脸色好看多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每个女人都希望表现出自己独一无二的美,没想到照此方法居然又卖出了五六个,杨柳听着钱袋子里的铜板互相碰撞的声音,喜得见牙不见眼,忙把钱袋子贴身揣好。 “切――”旁边的馄饨摊子上又传来一声不屑的声音。 尾音拖得太长,不屑之意太明显了。杨柳当即一个瞪眼,“哎,大叔,我没得罪你吧,你怎么老跟我过不去?”开始她提到十文一个粽子就被人嗤笑,可买方都没嫌贵。大叔,你这是嫉妒吗? “你卖你的粽子,我煮我的馄饨,两不搭嘎,我怎么跟你过不去了?”中年人在地上磕了磕旱烟头。 那你又嗤笑又切的做什么,以为我听不出里面的嘲讽啊。杨柳气鼓鼓的看着对方不说话。 中年人斜眼看了杨柳一眼,“你以为人家是看上你的粽子才买的?” “当然不是了。”杨柳答道,她又不是傻的,每个人买的时候都会事先说明买一个粽子讲一个丝巾扎法。可终究还是卖出去了嘛。杨柳这才注意到馄饨摊子上也没几个坐着 这个傻帽,做生意都想长久的,十文钱的高价足以吓退好多人。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十文钱太贵了。 “材料,人工,耗时”杨柳掰着指头一一算给中年人听,摇头道:“我觉得一点都不贵。” 中年人气得胡子都抖了抖,肉包子两文一个,他馄饨不过也才卖三文一碗,十文,还不贵?粽子说白了就是米和肉,你见谁天天吃?中年大叔懒得跟无知小儿计较,扭头不搭理杨柳。 杨柳却已经把一个肉粽剥皮,“大叔,给您尝尝。”若是她还想在这里摆摊,有一个占地面积的庞大的邻居,搞好邻里之间的关系是很有必要的。而且她要用她的手艺向中年大叔证明,她不是在吹。 中年人没有立即拒绝,:“我可不给钱啊。” “您请我吃三碗馄饨就好了。”杨柳看着有人将三个铜板交给那中年大叔结账,立即笑眯眯的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 中年大叔压根就没想过杨柳提这茬,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你那是请我吃吗,根本就是交换。”不但最大可能的占了便宜,还让他承情,人家一个粽子十文,他三碗馄饨才九文,明面上好像他占了便宜,但你说到底谁吃亏。 杨柳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们是三个人一起来的。” 中年人这才脸色好了点,他就说嘛,谁敢让这奇葩小媳妇单独来卖东西啊。不过这丫头也有两分急智,占便宜也正是抓住了好时候。 杨柳已经自来熟的搬了条小板凳给那人,“大叔,您坐下来慢慢吃。” 反客为主,搞得他好像是个外人一样,中年人瞪了杨柳一眼,才坐下。 “大叔您贵姓?” “钱。”酷酷的回答了一个字。 “这姓真好!”杨柳比了比大拇指,喊了声钱叔。 钱叔满头黑线,怎么感觉要输钱呢? 第一四六章 新念头 接下来杨柳没有再说话,钱叔才得以把粽子吃完。 “不错!”钱叔称赞了一句,顺手把盘子递给杨柳。 “那还用说?”杨柳笑眯眯的伸手接过盘子,“钱叔,看样子你生意不大好啊。”就在钱叔吃粽子的这段时间内,居然没新增一个顾客,有点惨哦。 “屁!你从哪里看出老子生意不好的?老子是头天做生意,还没有名气而已。”生意人最忌讳别人说他生意不好了,钱叔吹胡子瞪眼道:“乌鸦笑猪黑,自己不觉得。” 杨柳愣了一下,突然笑着看着钱叔。待后者反应过来,拐着弯骂别人倒把自己带上了,钱叔差点立马给他自己一嘴巴子。这话还真没说错,他果然就是猪。 “那恭祝钱叔开业大吉。”杨柳转了口,见有人在自己的摊位前,立马又蹦蹦跳跳过去,“来了来了。大娘要买粽子吗?肉的十文一个,红枣的六文,买五送一。” 哎,隔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就会做生意了呢? 那人乍舌,“可真不便宜。” 杨柳一看这人的穿衣打扮和皮肤外貌就知道这是手里有钱的主儿,“贵不是问题,关键是你享受到了。云之味出品的糕点一小匣子也得小半两,好吃但不顶饿。我这可是实打实的上好糯米加鲜肉,一早上就做了这么些个。您看看,这是我刚才剥开给别人尝味道的,里面真材实料,绝对没有添假。咱们庄户人家做点东西都实在,您吃着绝对放心。” 这是镇上陈家外院的一个管事妈妈,每年府里都按例配发粽子,都有做红豆,绿豆馅料的,她们这种身份的往往还有几个肥腻腻的肉粽子,吃一口就不想吃第二口,味道上也没什么出彩的。她养在乡下的儿子要过来看她,她也得准备点好点的吃食招待,因为她没时间亲手做些东西,她就趁外出的时候买点看得上眼的。端午节吃粽子,应节。 在大户人家里当差,眼力劲还是有的,一看这馅料就知道不是那随便塞一坨肉了事的,心下满意。管事妈妈豪气的一挥手,“还有什么馅的,给我来每样五个,也不要送了,给我挑好的。” 看这不差钱的样儿,杨柳眼睛都成了元宝样,万恶的有钱人,该死的有钱人,可爱的有钱人。 “还有红枣的,您放心吧,保准都是好的。”话虽然这样保证,但杨柳还是做出认真挑选状。 管事妈妈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爽快的给了钱,杨柳很快找好钱:“找您二十文,欢迎您下次再来。” 待那人走远,杨柳财迷的在原地蹦了蹦,钱叔又看不顺眼了,“别嘚瑟了,还是想想怎么多卖些粽子吧,遇到这种冤大头的机会可不多。” “怎么是冤呢,我这可都是精品,价格就是一种品牌的体现,物有所值,懂吗?”杨柳争辩。 每到谈论价钱的时候,钱叔总觉得跟杨柳有沟通障碍似的,也不管了,“得,我也不劝你,反正就这两三天的时间。还有人天天吃吗?” “为什么就两三天?”杨柳疑惑,嘉兴粽子那么有名,几乎每个人早上都要吃一个肉粽,她怎么就没可能把粽子也当成事业做?小看她。 得,这就是个傻姑娘,钱叔自然不愿意跟这种脑筋不转弯的人掰扯,免得拉低了档次。 两人不在这个话题上掰扯,换了个话题又聊得嗨皮了。 日头渐渐大了,杨柳抬头擦了把汗,撑开伞,看着越来越近的一大一小两人影,回头对钱叔说道:“钱叔,我的三碗馄饨可以下锅了。” 答应好的也没有失信于人的道理,钱叔也没说什么,将包好的馄饨扔进滚开的鲜汤里,顺便看了看杨柳的同伴。瞧杨柳梳着妇人头,那高壮的黑汉子就应该是她丈夫了,那小子难道是钱叔有些惊疑的打量了杨柳一眼,咋舌道:“看不出来,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没有生意,杨柳也干脆一屁股坐在钱叔的摊子上等馄饨煮好,他摊子上拉了凉棚,倒是不是太热。闻言翻了个白眼道:“大叔,那是我侄子好不好,我才十五……六七八岁吧。”话到出口,杨柳才发觉她根本不知道这具身体的本尊年纪多大。她一口气胡诌了好几个年纪倒把钱叔听愣住了,杨柳不管了,“我才刚成亲不久呢。” 活得这么细润的小娘子还真可能只是新媳妇,不过世上还有不清楚自己年岁的吗?这姑娘不会是头脑有些不正常吧。 或者,是捡回来的? 钱叔被这想法雷到了,算了,还是不要乱猜了。 背后有脚步声靠近,接着就听见李聪略带歉意的声音,“娘子,等着急了吧。” 然而坐在杨柳身边,大山又坐在李聪旁边。李聪伸出三个手指头:“老板,三碗馄饨。” “来了。”话音一落,三碗馄饨就出现在三人面前。 “速度还真快。”李聪嘀咕了一句,操起筷子就开始吃。 “谢谢。”又不是没吃早饭,看你那样儿。杨柳伸出胳膊拐了拐李聪,又问道:“大山,你的艾草卖得怎么样?” 大山有些激动的从怀里摸出一个铜板,再一个…… “一共二十六个铜板。”大山报出了数目。 “呀,好厉害。”杨柳竖起了大拇指。 “嘿嘿,五婶五叔,咱们明天再来。”大山干劲十足。 李聪也不好扫兴,“来,一定来。” 杨柳拿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馄饨,让其凉得更快,一面偏着头对李聪说道:“我还有个主意,你听我说,明天你去伞店里……” 第二天早上,仍旧由李聪挑了炉子、锅和柴禾,大山走街串巷的卖艾草,李聪则按照昨晚两人商量的去了胡家伞店。 “客官没有瞧得上眼的?”见李聪一连挑了好几把伞都没选到中意的,掌柜的忍不住问道。 伞这个东西是家家户户必备的,不说多稀奇,但也不可少。他家是最早开始做伞生意的,算的上老字号。起初生意很好,有了利,跟风的人就多了,镇上又陆续出现几家店,他家的生意就不好了。同样的画景,同样的用料,你家卖三十文,人家只要二十八,精打细算的主妇们会选哪家的?伞的利润越来越薄,甚至日见透明,整个盆地镇的伞业才维持了现在的状况。 要是搁在以前,就看李聪一身的穿着打扮,胡掌柜是理也不会理的,交给小二打发了。可现在呢,偌大的店就他一个掌柜还有不想念书的小儿子当跑堂。他想转行,可被老爹拿着拐杖狠狠的敲了几下头,并一再这是祖业,不准卖。祖业祖业,若真的五活路可走的时候,还管它什么祖业不祖业的。 李聪抬头笑道:“掌柜的,我有一笔买卖,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胡掌柜不得不再次认真的打量李聪,粗麻做的衣裳,脸上挂着憨笑,怎么看也就是个庄稼人。但越是看着简单的人才越该提防。他这家伞店看着没什么,可还是有不少念着他家老爷子恩情的手艺人。人不可貌相,胡掌柜不肯轻易尝试但也不会当做玩笑,谨慎道:“你想做什么生意?” 李聪憨憨一笑:“掌柜的不用紧张,我是李家屯的人,常听老辈提起镇上的胡家伞店做的伞怎么精细,怎么漂亮,今天是慕名而来的。” 掌柜的苦笑着摇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过去不过去的不重要,人要往前看。我今儿不就是找掌柜的合作来了吗?”李聪没那么悲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可小瞧任何一家曾经辉煌过的店的底蕴。 “你想怎么合作?” “我想和掌柜的合卖一种伞。” 伞还能怎么做?胡掌柜刚要拒绝,李聪又开口道:“掌柜的先不忙拒绝,我这儿先给一两银子的定钱,你先按照我说的把我需要的伞做出来,等看到成果了再答应合作也不迟。” 掌柜一想也就同意了,李聪的提议于他没有一点损失,这也是个机会,为什么要错过呢? 李聪从怀里掏出两份契约书,“这是我请人写的契书,掌柜的看看,若是没什么问题咱们就盖个手印。” 写契书的纸笔还是杨柳用两个肉粽从余氏那里换来的,杨柳拿笔练习了好久才写了这么两张纸出来,果然不是写毛笔的料,以后还是少来献丑了。 双方盖好手印,李聪把自己那份契书揣好,才又掏出一份图纸给掌柜的看, “这是……”乍看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但平凡中见真章,掌柜的眼里闪出一抹惊喜,说不定起死回生还真得靠这一着。 “我叫它遮阳伞。” 掌柜只是欣喜了一下就很快冷静下来,“不过,买这些的毕竟是些小摊贩,定价如何,他们买不起也是枉然啊。” 李聪笑道:“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人不能一口就吃成个胖子,胡掌柜先把我要做的伞做出来再说吧。” 胡掌柜深吸一口气,抱拳,“是我心急了。” 李聪一笑,又恢复成憨厚的老实人模样。rs 第一四八章 摇摆 杜家的竹林。 “小姐,庄子上遣管事送来了节礼,这是清单,奴婢已经清点过了。”翠西拿着一份清单递给杜氏。 杜氏唔了一声,随手接过放在小几上,又闭目养神。 翠西垂手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杜氏挥挥手,“下去吧,我这儿不用人伺候。” 翠西有些委屈,她感觉她受伤之后杜氏对她的态度就有所改变,没有来看看她不说,也不曾过问一句。她是小姐的心上人送过来的丫鬟,小姐也一直高看她一等,有好吃好穿的都惦记着她,重活累活也舍不得她动手。翠西有种危机感,她怕自己再躺下去,小姐就快要忘记府里还有这么个人了,忍痛又爬了起来。她没有皮肉伤,只是李壮踢得那几脚踢得有些严重。不能疾走不能用力,连吃东西也要注意,怕排便的时候难受。 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翠西偏头就看到了捧着摊子,缓步而来的翠北。 翠北似乎有些惊讶翠西为什么不好好休息而出现在这里,但也只微微愣了一下,脸上带着笑意,朝翠西矮身行了一礼。 翠西的眼里满是愤懑,却发作不得。 “小姐。”翠北将薄毯轻轻搭在杜氏身上,轻声唤了一声。 “嗯?”杜氏已经轻微有些睡意。 “小姐,日头大了,小姐还是回屋歇息吧。” “小姐就喜欢在竹林午睡。”翠西忍不住说道。论谁更清楚杜氏的习惯,府里没人比得过她。想踩着她往上爬,要掂量掂量自个儿有没有那个本事,小心摔死。 “不用了,还是竹林凉快。”杜氏也说道。 翠北掩唇轻笑,“奴婢就知道小姐会这么说,特地去同仁堂买了驱蚊香,郝大夫说此香对孕妇无碍。竹林虽说凉快。但还是有虫蚁,奴婢给小姐点上吧。” 杜氏微微睁开眼,点头,“你有心了。” “奴婢应当的。”翠北点上香。看杜氏挥手,就冲她一行礼下去了,顺便拉走了翠西。 确定杜氏听不到两人争吵的声音后,翠西才用力的挣脱了,“怎么着,在小姐跟前伺候了几天就可得找不到北,不知道姓什么了?可别忘了,我才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费点小心思就想爬上我的位置,我看你是没睡醒吧。” “瞧翠西姐姐说得。妹妹怎敢?我自个儿有几斤几两重,自个儿还不清楚吗,又怎么敢招摇?论宠爱,府里哪个丫头及得过你啊。” “知道就好。照顾小姐不但要心细,还要。等你再熬几年” “姐姐教训得是。”翠北很诚恳的。 翠西倨傲的嗯了一声。“我要回小姐那里伺候去了,小姐午睡后要喝我泡的花茶。” “那就幸苦翠西姐姐了。灶上的刘妈妈还留了冰镇酸梅汤给我,那妹妹就先过去了。”翠北也“无意”的炫耀。 翠西的脸色僵了僵又随即恢复自然,以前她得宠的时候刘妈妈是殷勤的巴结,好吃好喝不断,这才几天就转了态度。这些个墙边草,等她风光后看她怎么收拾她们。不过她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小姐的宠爱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些个跳梁小丑晚些收拾也不迟。她不急,有些人才占不到便宜。这么多年的丫鬟生涯,这点小手段就想激怒她,让她方寸大乱。未免也太小瞧她了。翠西鼻子里轻哼一声,转身施施然走了。 翠北把翠西的神色收在眼里,表情肃穆,看来翠西果然是个难缠的,要夺到这第一丫鬟的位置还要花些功夫。 不过翠西都要二十了。小姐应该要放她出去婚配了吧。她还有机会。 等杜氏午睡醒来,翠西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脚都没知觉了。 “不是叫你下去休息吗?”杜氏惊讶。 翠西将温度合宜的花茶递给杜氏,“奴婢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小姐了,想陪陪小姐。” 杜氏接过喝了一口,点头,“还是你泡的花茶最合我心。” “小姐喜欢就好。”听这话,翠西就知道她在杜氏心中的分量还是不少,跪下来捏杜氏的小腿肚,“小姐,明天就是端午了,您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嘛,好像很久就没打算过什么了,都是去他家。杜氏用茶盖拨着花朵,“还没想好,怎么,你有事?” “少爷说前几天托人送的信……” 哐当一声,茶洒了,精致的茶碗摔在了地上,也打断了翠西的话。 “小姐没烫着吧。”翠西立马掏出手帕去擦杜氏被打湿的衣服。没看到杜氏看她的神情有多么复杂。 以前并不觉得,可这一口一个少爷,少爷,到底谁才是她现在的主子? 杜氏自认待她不薄,可翠西的一切都还是以旧主为重,她不过暂时不想看信而已。居然还托人通过翠西的口传话来了,他倒是看得清楚。 “小姐,回屋换套衣裳吧。”翠西把空的茶杯拣回,放到小几上说道。 “不用了,一会儿就干了。”杜氏摇头。 待翠西站起来,杜氏已经闭上眼睛掩盖住所有的心思。 “翠西,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快二十了。” “二十了呀,我二十岁的时候子聪和子墨都会走路了。”杜氏充满回忆的说道,忽然偏头看着翠西,“咱们府里有看得上眼的不,小姐我给你做主,择一门好亲事,把你风风光光嫁了。” “小姐,奴婢不嫁,奴婢要终身伺候少爷和小姐。” 还是少爷,还把他放在前头,果然…… “我累了,想再眯会儿。”杜氏没了说话的兴致,挥挥手, 翠西想起少爷的嘱托,又提醒道:“小姐,那信……” 杜氏睁开眼,眼神如刀的刺向翠西。翠西惊了一跳,还想再确认就听到杜氏说道:“我精神不济,还没来得及看。信放在我卧室的枕头下,你去给我拿来吧。” “是。”翠西起身,顺便偷瞄杜氏的表情,却发觉后者表情平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翠西只当是她眼花看错了,转身去取信,竹林里只剩下杜氏一个。风晃动着大片的竹叶,在太阳底下留下最活泼的舞姿。杜氏却陷入了沉思。 虽然年少时的倾慕还在,甚至因为不能在一起而觉得亏欠对方,这些年她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她不想计较,可有哪一次的相会后,他没有隐晦的提到他的囊中羞涩呢? 新一轮的会试又要开始了呢,写信就是为了要钱吧,不,是让她主动送钱吧。 原本觉得他是高风亮节,视金钱如粪土,可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好手好脚的,又写得一手好字,哪怕是代人写书信,怎么不能自食其力呢? 相比于被视为吃软饭的李壮,到底谁才是真正吃软饭的? 还有,那美好未来,真的是为她一个嫁过人的女人描绘的吗? 杜氏忽然不确定,貌似一切都那么美满幸福,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假如上,假如他考上了怎么怎么样的,而决定权一点都不在她手上。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她还有得选吗?杜氏忽然苦笑。子聪和子墨是...... 手不经意间触摸到隆起的小腹, *** 李壮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年节前买东西的人很多,他随便塞了两口就想睡觉去。临睡前想去看看杜氏,自从那晚后,李壮已经睡到了客房。 “姑爷,小姐在等您。”翠北朝李壮行礼,道。 李壮有些吃惊,“娘子还没睡吗?” 翠北摇头,然后推开了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ps: 先看148,再看147.。。。 第一四七章 回娘家风波 李聪这边是顺顺利利,杨柳这边可就犯难了,除了几个好奇的主儿买走几个,大多数的人都被她定的高价吓得望而却步。 一旦有了比较,人们做选择的要思考的时间就少了。沾她的霉光,隔壁摊上的钱叔生意火爆,高朋满座。杨柳看着眼馋,偏偏人手不够,钱叔还拉她帮忙。 “钱叔,你也忒不厚道了,截走我的客源,还拉我帮忙,你是觉得我好说话吗?”待一拨客人走完,杨柳才开始耍大牌。 “哎,大侄女,是别人不买的,我可没有开口抢你的生意。”钱叔赶紧撇清。 “没有我,他们会注意到你家的馄饨摊吗?”杨柳反问。的确是很多人先来她这里问了问价格,最后选择了钱叔的馄饨摊子上吃。 钱叔黑线,他这么大个馄饨摊想不看见都难吧。女人难缠,钱叔再次庆幸他没选择成亲,不然这辈子要被烦死了。最后他妥协:“我请午饭。” 杨柳就等着这句话,里面竖起两个手指,“我要两碗,还有我相公和侄子。” “管够,行了吧。”钱叔没好气的说道。 不用猜他就知道,杨柳是想把她帮忙的工钱用吃馄饨补出来,真是抠死了。 杨柳顿时笑嘻嘻道:“放心吧,钱叔,我胃口很小,不会吃穷你的。” 吃就吃吧,还找什么理由?钱叔暗自翻了个白眼。 连馄饨带汤水吃得干干净净以后,杨柳放下碗,说道:“我要去南边碰碰运气。” 端午要回娘家,杨柳今天就做得比较多一点。南边是镇上的富人区,不试试总不甘心。 钱叔也正准备收摊,闻言头也没抬的祝福道:“去吧,瞎猫总会碰到死耗子的。” “谢谢。”杨柳从牙缝里冒出两个字。 李聪和大山也吃完了,跟钱叔道过谢,三人便结伴往南边的富人区走。 “娘子。你觉不觉得你跟钱叔相处得太……好了吗?”李聪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他总感觉杨柳和钱叔的相处更像朋友,或者父女。可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呢?明明两个人在一天前还是彼此不认识的陌生人啊。 杨柳一愣,是啊。两人明明相识不过一天的时间,怎么就好成这样了呢?她本身又是个多疑的人,怎么会如此不设防的信赖一个陌生人? 想不通之后,杨柳便把原因归咎在个人魅力上。哎,魅力无法挡啊。 杨柳的坚持不讲价,让原本有些怀疑的人居然都买了。磕磕碰碰的卖完所有的粽子,杨柳回到家里,大字躺在炕上,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接连几天的早起,可把她累坏了。 秀秀帮她做家务。她还要还,明天还要给张伯带粽子,对了她到底卖了多少钱......伴随着这些想法,杨柳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几乎到了掌灯时分,可把杨柳给吓的。何氏不会说什么吧。 何氏他们在家时已经把粽子煮好,留下几个晚上吃,其他的都浸泡在凉水里,以便明天能及早就往娘家回。 分好了粽子,雄黄酒,若是想添置什么就看各房的心意了。何氏说道:“老五媳妇,明天你看家。” 杨柳还正想问为什么没她的份呢。闻言顿时反驳道:“为什么,我也要回娘家啊。” 余氏“好心”的提示道:“弟妹啊,你该不会忘记你娘家人都去了县城吧。” “我娘家还在镇上呢,我嫁到这里来门也没回,第一次端午回娘家也不让,甚至连我的份都没准备。我还想问这是个什么意思呢。”杨柳气得站起来拍桌子。 “怎么着,拍桌子瞪眼的要吃人啊。”何氏喝道:“给我坐下,还有大有小没?!” 杨柳并不服气,“娘你处事不公,我不服。” 何氏黑着脸不说话。众人哑然,几个妯娌眼里隐隐又看好戏的戏谑。何氏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因为她有几个孝顺的儿子,她们以前就吃过亏。现在轮到杨柳去捋虎须了,她们眼里不但没有同情,还很乐意看着杨柳在何氏和李聪面前通通没脸。 果然,李聪拉了拉她的袖子,“娘子,岳父岳母并不在镇上,咱们回去也看不到人......” “所以呢?”杨柳瞪着李聪。她敢保证李聪要是说出一个不字,她立马走人。看不起她娘家的人,又怎么可能尊重她?礼节性的拜访都再三推拒的人,更没有什么容人之量,她不愿意受这份窝囊气。 李聪嘴巴动了动,终究没发出声。 还是何氏看不下去,开了口:“算了,你想回就回吧。” 语气冰冷,好像是她闹别扭非要回去,何氏一副无奈妥协的样子。杨柳嘟着嘴又坐下了。 “娘,要不我留下吧。”小何氏说道。 “那怎么行,你爹还不得埋怨死我,说我这个做姑姑的多么不近人情。”何氏道,毫不掩饰对小何氏亲昵。 高下立判,她就是那没后台的娃。杨柳撇嘴。 “弟妹,你卖粽子卖了多少钱?”余氏问道。 “我问你三哥给你拿了多少钱你会给我说吗?”杨柳反问。 余氏一噎,赚多赚少全凭个人的本事,哪有向外人汇报的道理?要是她是个穷人,说出来不得让人笑话?索幸她不是那种福薄的人,余氏的脸上很快带了几分得意,“我说,怎么不说,一家人还藏着掖着干啥。” 这是有意要让杨柳出丑。 杨柳不客气的反驳道:“说个假话别人也没法分辨,你当然毫无负担了。” 余氏气得牙痒痒,真是个难缠的女人。好话歹话都让杨柳说了,她再怎么争辩也没意思。 “好了,洗洗睡吧。”何氏适时出声,“不过粽子......” “我自己想办法。”杨柳也不指望何氏能做出什么公正的决断,节礼都分好了,无论何氏开口叫谁让出来一些,都是杨柳得罪人。本不说什么值钱的东西,杨柳也不愿去得罪人。 因为这一出,杨柳原本想找人分享的喜悦都没有了,搬了两条大板凳到屋里就把门关上。 第一四九章 底线 生气的时候自然就想发泄发泄,杨柳找不到地方,只得钻进了空间,反正里面大吵大闹外面都听不见。 谁知一进空间杨柳就惊呆了,“巨大……蒜?” 原本栽种蒜瓣的地方突然长出了参天巨蒜,这多吓人啊,难道是史前物种?要么没动静,要么就整这么大个动作,营养过剩啊。 从巨变中冷静下来的杨柳有些忧郁了,食物变化这么大,要是吃了这种食材做的菜,那人会不会也变得巨大了?不是吧,这样玩我,还有这么大的蒜她要怎么收啊,不会不收就一直长吧。杨柳往天空看了眼,她这个空间应该挺高的吧。 寸毛不长的地能长出东西算是老天开眼,长出来的东西又不敢吃,就像饥饿的人看到有毒的食物,想吃又顾命,心里别提有多纠结了。从空间出来的杨柳是有喜有忧,喜的是空间的土地能种东西,但到底怎么样才能合理利用呢?杨柳沉思,连轻轻的扣门声也没听见。 李聪无奈了,他就知道事情没他想得这么美好。门锁了,他想悄悄进门的企图破了,扣门不开,也就是杨柳在生气,没大吵大闹那是在压抑怒气,他就算进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可不进去他睡哪里?他要是真的不进去,会不会反而火上浇油,让杨柳更生气?李聪急得抓了抓脑袋。 “老五怎么了,你媳妇不给你开门啊。”余氏出来倒洗脚水,见李聪在廊下走来走去,五房的房门紧闭,顿时好笑的出声:“杨柳也真是的,居然关着门不让你进,这是你家啊,她凭什么做主?别着急,嫂子帮你敲门。”说这话的时候还往何氏的房间里瞅瞅。 “不是的,二嫂。我家娘子在洗澡。”李聪打掩护。 “真的呀?”余氏故意大声试探何氏的反应,却听何氏屋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出来的样子,只得悻悻道:“那我先回屋了。” 李聪点头。 文氏穿着中衣坐在梳妆台前理梳子上的乱发。听到外面的动静嗤笑一声:“我就知道,余氏是个煽风点火的,巴不得老五两口子吵起来,最好再惊动娘,她就可以置身事外,安安心心的看娘怎么收拾老五媳妇。有些人天生犯冲,但我看就是余氏没事找事,闲得慌。” 李强自然不好像文氏这样对余氏点评一番,毕竟余氏是哥嫂。“赶紧睡吧,明天不还要早起去看老丈人嘛。” “你就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背后说两句又怎么了,就怕得罪人似的。”文氏把梳子搁在梳妆台上,坐到炕沿上,“对了,大山。你艾草卖了多少钱?” 果然守不住吗?大山只得坐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五十八文。” 文氏两眼放光,“两天就赚了这么多,还真不错。”她接过钱袋子又拿出来数了数,道:“你还小,娘先替你保管着,要用的时候跟娘说。” 怕是他真要用的时候,娘又有一大堆借口了吧。就像每年的压岁钱,每次都是以这样的借口收走,从来没见过回头钱。可他还能怎么说,大山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还给大山,这是他挣的,要怎么花用都让他做主。半大小子也该学会自己管账了。”李强开口替大山要了回来。 文氏不同意。“他还小呢,管不住自己,看见好吃的就......” “那也是大山的,给他!”李强难得的强硬了一下,“孩子自个儿想法赚到的钱。你拿去作甚?!家用管我要,我还没死呢,用不着坑孩子的钱。” “啥死不死,坑不坑的,我就不是他亲娘吗?”文氏眼里染了泪花,“现在你都啥样了还尽你就能逞能,是嫌我不够心疼是不是。”文氏一把把钱袋扔了过去,麻溜的躺了下来,背对着李强生闷气。 李强叹了口气,大山也尴尬的僵在那里,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还是铁柱将布袋子递给了大山,“哥哥给。” 相比于钱,在五岁的铁柱眼里,还是甜甜的糕点和糖果才是他的最爱。 “放好,以后你想买纸笔什么的都行。”李强道:“放心吧,爹保证让你今年能入到学堂。”说罢也不待大山回话,吹了蜡烛。 这个是他们这房的敏感话题,文氏僵着身子,一手紧紧抓住了枕头,大山也是默默的抓紧了手中的布袋子,久久才躺了下去。 *** 李聪坐在板凳上,看着杨柳忙活。几次站起来伸手要帮忙,都被杨柳避开了。 被人排斥在外的感觉很不好受,李聪耷拉着脑袋,道了歉。 “你做错了吗?哪里做错了,我怎么不知道?”杨柳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这是暴雨来临前的伪平静,李聪已经听出来了,“我真错了,娘子你别生气。” 杨柳一把把手中的被子掷给李聪,甩甩手道:“别动不动就道歉,还不说出个理由来,搞得在外人眼里我好像就是个无礼取闹,蛮不讲理的人一样。我是疯了才想跟人家怄气,我还嫌活得不够呢。” “娘子,我错了......” “听不懂是吗?你说你错了,那你告诉我,你错在哪里?” 李聪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吧,其实你自己都不觉得你做错了,还能违心的跟我道歉。”杨柳有些生气,“那我告诉你我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我是个外人,甚至到现在都没跟你圆房,你心里其实也有很多不满,是不?” 哪有女子把圆房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李聪都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很快把握住了重点,摇头。 “别摇头,我要是个爷们儿都会这么想的。”杨柳摆手,“你知道我什么不想跟你圆房不?” 李聪盯着杨柳,想听她怎么说,其实他也真的很想知道。 “我不放心。”杨柳道:“在你们眼里,是不是进了你李家的门就生死都是你李家的人了?别摇头说不是,比如大嫂,还有我。大嫂的事情我不大清楚,但让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孤老到死,我觉得是残忍。不要觉得我的想法匪夷所思,在鬼门关走了一回的人还有什么看不清的。” 李聪有些惊讶,鬼门关,是什么意思? “你们果然被瞒住了。”杨柳掀起刘海,露出那道疤,平静道:“嫁给你,我是不愿的。” 所以,宁愿死? 李聪抿紧了唇,不自觉的双手合拢,紧紧的捏着被子。 “但你让我感觉很安全,很可靠,还有可爱的秀秀和孩子们,我喜欢上了这里,我想早日融入你们,和你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杨柳接着说道:“我也很失望,因为每次一有冲突你都是站在你家人的立场上,从不为我考虑一下。事后道歉,还有意思吗?心都伤了!像今晚这样,我完全被你们家人排斥在外了,甚至是身为丈夫的你都没站出来为我说句公道话。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想想,我心里好受吗?” “我......”李聪垂下了头,诚挚的说道:“对不起。” 杨柳抹了一把眼泪,“我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让你觉得内疚,这些话我也只说一次。若是...若是...我会离开。”杨柳说得艰难,即便想到那种可能会觉得难过,但她不想委屈自己。人活几十年,委屈自己,也未必让别人感激。 一下子知道得太多,李聪也不知作何反应,僵在那里,如一座雕像。 “今晚咱们分开睡,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第一五零章 只赚了一文 第二天天还未亮,各房都很早有了动静,五月初五,出嫁的女儿带着相公孩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是父母双故的何氏也带着秀秀跟小何氏一起去看她的娘家大哥,也就是小何氏的父亲。 杨柳和李聪也起来了,不过他们没什么好收拾的。杨柳要带回娘家的东西就几只粽子,其他的还要到镇上去买。两人新婚不久,也没孩子,自然不用大清早的就帮孩子收拾啥的,空闲时间就多了。原本想多睡一会儿,可这嘈杂声实在是扰人清梦,她不想起也得起。 杨柳起来的时候,李聪已经穿好衣服,两手交握,坐在大板凳上,被子也叠好了,看见杨柳起身,便打了个招呼。 “早!”杨柳回道。 等杨柳坐到梳妆台前,李聪把他盖的被子放到炕尾的柜子上,又三两下的把杨柳昨晚盖过的被子叠好,靠墙放着。 通过墙头小小的木窗洒进来的光亮可以知道天色还有些昏暗,屋里看不大清,李聪便点了蜡烛,静静看着杨柳梳妆。 杨柳从铜镜里看了眼李聪,但还是没有说话。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她心里也不大明白,但隐隐觉得还是应该李聪表态,昨夜她已经说得够多的了。 李聪缓缓起身,走到杨柳斜前方,看着她,喊了一声:“娘子。” “嗯。”杨柳抬头应了一声,故意忽视掉李聪眼底的青影,他没睡好,她又怎么会酣然高枕?她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结果是好是坏,她已经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杨柳梳头发的动作还是停了,认真的看着李聪,想听听李聪到底怎么说。 “我承认我的确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每次看到你和家里的人有冲突,闹小矛盾的时候,我总是站在他们那边,想着事后再哄哄你。承认错误就好了。这样既不伤他们的面子,你也能打我骂我出气,不会积怨,再跟他们起更大的争执。我以为我做得够好,你好,大家也好,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生活在一起,不是很好吗?以前我不懂,原来这一次次对家里人的维护会那么伤了你的心。” “终归到底,我还不算你的家里人。”杨柳冷笑。她是无理取闹的人吗? “不是。是我不顾事实真相就盲目的......”李聪就知道他又说错话了,急红了脸,“原谅我。” 杨柳沉默。 李聪莫名的开始慌张,他想笑着说,可话一出口。语气都不自觉的带着颤音:“不说话,是你对我已经彻底失望了吗?” “你真的可以做到吗?”杨柳问道。 李聪先是一愣,随后被巨大的惊喜包围,还有希望,真的还有希望。 他竖起三根手指,“我以我的性命起誓,若......” “我信你。”杨柳打断他。说的永远都比做的好听。她是无神论者,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若是她选择了,认定了,就是随其坠入无尽地狱又怎样?她相信她的心。 若是调教得当。李聪会是个好丈夫,正如媒婆所说。 两人之间顿时如阳光射进了阴霾,李聪的嘴角咧开,忍不住抱着杨柳转了好几圈。 杨柳没有阻止他,也笑得一脸灿烂。 归心似箭。就是早上清汤寡水的粥都没人抱怨,呼哧两碗就出门了。 杨柳和李聪也来到镇上,买了两坛酒和一些果子,李聪觉得礼太薄,又去割了两斤上好的五花肉提上,征求杨柳的意见:“娘子,你觉得还缺点啥不?” “够了。”杨柳点头。送礼本就是心意,刚重要的是看看亲人,而且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她才不会去干。 李聪才放下心了,等进到杨宅,看到下人异样的眼光,相互间窃窃私语,李聪突然觉得束手束脚,脸上也有些难堪,是嫌弃礼太寒酸了吧。只粗粗看了一眼,李聪就发觉杨宅的下人都穿得比他好,顿时更加不自在了,差点左脚踩到右脚绊倒。丢脸了,杨柳嫁给他更是委屈了,男鬼会想不开。他倒是没什么,大不了不登门,可杨柳会怎么想呢,这是她事实上的第一次回娘家啊。李聪无不担忧的喊了一声:“娘子......” “管旁人做什么,买东西的钱是咱们辛辛苦苦挣的,送什么礼是咱们的心意,难道别人说两句就受不了了?这种情况也只是暂时的,咱们又不会穷一辈子。”杨柳头也没回的说道。 “小姐,老奴来晚了。”张文山边走路边拱手道歉。 杨家的主子们虽不在镇上,但礼节还是要做到。他正在安排人手送礼,就听到下人禀报说三小姐夫妇回来了。杨家主子们都不在,原本他以为杨柳不会回来呢。 双方寒暄后,各自在客位上坐下。 有丫头上了茶,聊了两句,杨柳就说了她卖粽子的事情。 这些日子他很少出门,倒是不知道这茬,听杨柳说起,张文山的脸色微变,已经沦落到需要小姐抛头露面的赚钱养家了吗?王氏果然是有一双“慧眼”,给小姐找了门“好”亲事。见杨柳说得起劲,张文山也不好打断,转而狠狠的盯了李聪一眼,不满的意味很浓:你还是男人呢,居然让你的女人抛头露面,我们家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坐在对面的李聪莫名的打了个寒颤,有些惊疑的望了望张文山。 张文山一心二用,见杨柳已经说完,忙装作感兴趣的问道:“小姐这次赚了多少?” 昨儿一气早把这事忘到脑后了,杨柳瞥了一眼李聪就自腰间取下一个钱袋子,把钱全部倒在茶几上。然后就见杨柳两只小手划拉,报了个数:“一共七百八十一文钱。”杨柳有些呆了, “还不错啊。”张文山点头,养在深闺的女儿家第一次做买卖就能赚这么多钱,算是天资聪颖了。 “娘子,我记得买米买肉就花了七百八十文。”李聪提醒道。 张文山大汗,也就是说赚了一文? 呃,好吧,他就当他什么都没听到,小姐还是最棒的。 杨柳愣住了,倒不是因为只赚了一文钱,成本她都记在脑海里的,一数出来她就知道她赚了一文钱。可怎么会是一文钱呢?十文的肉粽不用算,六乘以几都没有尾数为一的吧。杨柳大脑飞快运转,努力回想到底怎么回事。 “娘子,没事的,咱们虽然赚得不多,但咱们没亏本啊,认识了钱叔,自个儿也吃到了粽子,算起来还是咱们赚了。”李聪还以为杨柳难过,开口劝道。 “是啊,万事开头难,做买卖哪有稳赚不赔的?三小姐头一次做生意就赚了钱已经很不错了。”李聪都开口劝了,张文山也不能再装聋作哑。 杨柳下巴搁在茶几上,焉焉的。她已经记起来了,有个自称回头客的人买了一样一个粽子,杨柳只收了他十五文。现在想想,哪有这么个回头客。不然她就应该是赚了两文钱了。可一文跟两文又差多少,她这两天还一直在钱叔的摊子上蹭吃喝,还有人工,柴禾,要是细算起来的话她亏得还不少。 生意难做啊。 杨柳捏了个铜板,打算回家就把它穿起来挂在脖子上,以此为戒。 在张文山那里用过午饭,又歇息了会儿,等太阳不是很大的时候李聪和杨柳又踏上了回家的归程。 张文山一直看着他们走远,才反身关上门,刚走了两步,门又被敲响了。 难道三小姐落了什么东西?张文山想着。 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妇人,张文山有些奇怪道:“你是……”边说还在边回想什么,他隐隐觉着这样的眉眼有些熟悉,突然张文山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是你!” ps: 当我把小说类型选为“穿越时空”的时候,我惊呆,妈妈呀,我选错了;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我高兴,大神呢,幸亏当时选的“穿越时空”哦;当我想想自己的大纲时,尼玛玛的玛,我又歪了。 卷一完毕,哎,我希望我的章订阅数能到20,算是个小小的愿望吧。我都不好意思看我前一本的订阅,往事不堪回首啊。 对了,有在追文的亲,能投投《穿越》的完本满意率吗?→.→违心的也成!感谢! 一 乘兴来败兴归 待马车缓缓的动起来,李壮都没回过神来,真的要回李家屯吗? 和娘子一起,去看望娘? 李壮觉得自己在做梦,但他宁愿不醒。虽然子轩和子墨没能一起来,有些小小的遗憾,但他还是很高兴,因为这都是娘子自己主动要求的。 这是不是说明娘子已经在渐渐接纳他?包括他的至亲? 李壮忍不住傻笑,又忙收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将头偏向车窗外,像是在看风景一般。 殊不知,他的一切表情都被杜氏和翠北两主仆看在眼里,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无声的笑了。 无声,但有温馨蔓延,李壮感觉心里暖暖的。 “相公,喝茶。”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由一只素手端来,递到了李壮眼前。 李壮有些愣住了,木木的偏头看着这只素手的主人――杜氏。相公,这个称呼他有多久没听到过了? “接着呀。”素手轻扬,杜氏轻笑,语气带着些女儿家的撒娇。 翠北一脸的不可思议,到底昨晚发生了什么,小姐待姑爷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也是好事,翠北觉着,因为和翠西不对付的缘故,她对翠西的原主子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是个靠甜言蜜语哄女人兜里钱的白面书生,好看罢了,顶什么用?她以前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她奴婢的出身是一道硬伤。话本里从没有奴婢身而得了大造化的人,她看得清,所以也明白她要争取什么。如今小姐和姑爷的关系开始慢慢缓和,这是个好征兆。她虽然与李壮接触得不多,但李壮的好脾气是全府上下公认的,她更看好李壮和小姐和好,所以她低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壮也被惊着了,僵硬的接过茶杯就往嘴里灌,结果喝得太急,反而呛到了,不小心把茶杯摔了。 “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杜氏挥舞着手帕帮李壮擦拭打湿的衣裳。 “我没事,水不烫的。你别动,我自己来就行。”李壮轻轻制止了杜氏的动作,大手抻了抻衣裳,拂去茶叶。 “傻瓜!”做什么都事先考虑到她,杜氏心里又甜蜜又心疼,若是一开始她喜欢上的人就李壮该有多好。两股情绪反复,最后化成这两个字。 李壮想说什么,但看到翠北又忍不住咽了回去。他们再也不是当初的杜若瑾和李壮了,任何话说出来之前他都要再三斟酌,时间回不到过去,正如他现在待杜氏的小心翼翼,里面有不变的爱慕,也有害怕她突然的生气。 李家的门毫无意外的被铁将军把锁。 “看我这记性,娘和嫂子她们肯定也回娘家去了,都怪我没事先通知他们一声。”杜氏道。 通知。李壮听着怪不是个滋味,但考虑到杜氏的身体情况,他忍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这次不凑巧,咱们下来再来就是了。走了这么久还是先到屋里坐坐吧。”李壮自然有钥匙,打开了门。 听见人声,猪腾的一下站起来哼哼,鸡圈里的鸡也扑棱着翅膀咕咕的叫着,一时还有些热闹的感觉。农家小院,再收拾得干净也还是有粪臭味。李壮有些尴尬,偷偷看了杜氏一眼,杜氏只是用手帕捂着鼻子,皱了皱眉,但没有开口抱怨。 杜氏没有当面发作给李壮难堪,让李壮松了口气,他搀着杜氏走到廊下的小板凳,准备让其坐下,却又看见几双有些脏的破鞋子横七竖八的乱扔着,大人的,小孩儿的都有。廊下的小板凳原本就是方便换鞋而摆放的,大概是今早走得急,没人收拾。李壮忽然觉得今天回来得真不是时候,让杜氏见到这么多难以入目的东西,怕是以后杜氏更难想道陪他回家看看了。 杜氏脸上的隐忍越来越明显,乡下就是乡下,怎么都掩饰不了本质的土味。但一想到今天她的目的,杜氏还是没有说话。 翠北将一个蒲团垫在板凳上,扶杜氏慢慢坐下。 李壮心下一松,“你先坐会儿,我去把房门打开。” 好久没回来,屋子肯定没法住了。李壮打开门却发觉屋子里干干净净的,没有异味,看来每天都有人打扫。李壮忽然感到羞耻,就刚刚他还在嫌他们家的粪臭脏乱给他丢了脸,可他们却一直等着他,欢迎他随时回来,以主人家的身份。 每房除了没有其他几房的房门钥匙,其他的钥匙都配有,所以李壮用上了他钥匙串上所有的钥匙。这次回来的时候杜氏带了很多食材,吩咐下人们准备午饭,杜氏道:“相公,你陪我出去转转吧。” 一是不想待在粪臭味的环境里,二是想跟李壮单独相处。成亲后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很少,更别提什么美好难忘的回忆了。杜氏想拥有一份只属于她和李壮两个人的回忆。 李壮点头,然后撑着伞替杜氏挡着已经有些灼热的阳光,然后有意配合杜氏的步伐,不快不慢,也注意不让她累着。 杜氏心里微酸,从这个小小的细节就可以看出她对李壮是多么的重要,可她一直没有办法在心底给他留个位置。其实现在想想,他为她做的桩桩件件,若是不刻意去忽视,去扭曲,李壮怎么不是一个好丈夫?若是她真的错过了,她会不会后悔?杜氏不知怎么的,突然感觉一阵后怕。但好在,她醒悟得还不晚,好在,他还爱。 于是她笑着挽上李壮的胳膊,轻声让他讲述他小时候一些调皮的趣事。那些过去她不曾参与,但她已经准备去了解。 *** 钱英一手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女童,另一手提着几只粽子和一些山货,旁边还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见着李壮夫妻,愣了一下,随即又笑着打招呼:“李壮哥,杜小姐,你们今天也回来看何婶啦。” 她有些不自在,抱着孩子在大热天赶路就是麻烦。她现在浑身都是汗味,裤管还挽起来一截,看起来可定狼狈极了,可她最不愿的就是在李壮面前显现出她的狼狈。 杜氏有些气闷,第一次觉得“杜小姐”这个称呼有些刺耳,她跟李壮早已经是夫妻早已是夫妻,杜氏愣住了,可她仿佛现在才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到底是有多混账。 “这是囡囡吧。”李壮上前一步,勾了勾钱英抱着的女童的手掌,“山河兄弟没陪你一起回来?” 囡囡似乎不喜陌生人的触碰,把手缩回去,双手抱着钱英的脖子,不敢看李壮。 “囡囡认人(只跟认识的才亲),李壮哥不要生气。”钱英笑着解释道,又催促站在她身旁的牛子叫人。 牛子叫了叔婶,按说是该给见面礼的,可李壮全身上下没有一分钱,唯一一根能拿出手的簪子还簪着发,取下来的话只能披散着头发了,李壮只得尴尬的冲钱英笑了笑。 杜氏也觉得脸上无光,她好歹是镇上的大户小姐,丈夫出门却连随手打赏都拿不出来,是她克扣了他妈?四季衣裳,每月零花,她什么时候短过他?他就是在外这么“维护”她杜若瑾的面子的? 杜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以为她这么说过,下面的人自然就会遵从。虽然已经不幸的结为夫妻,但她也不想被人家说成苛待李壮。可她忘了,一个宅门大户里面还有一种人叫老奴,仗着资历和主家的信任,明朝暗讽的言语击撞李壮。衣服上很容易看出来,自然做不了手脚,但月银呢?李壮要那就是吃软饭,不要那就是自知之明,他们自然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据为己有,中饱私囊了。告状?换个有骨气的男人他会这么做吗?杜氏和李壮放夫妻关系摆在那里,就算李壮真的告状,杜氏又会作何反应?失望,鄙视加更加厌恶而已。宅门大户里熬出来的老油条,哪个不是心思通透如藕心的? 李壮是好面子的,所以他一直都没吭声。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好问娘子拿钱?他是要省好久才攒出点钱给何氏买些东西,表表孝心。李壮心里发苦,但根本无人可以倾诉。 “喊错了,该喊‘李四叔’和‘杜夫人’。”钱英小声纠正牛子,又跟杜氏道歉:“小孩子家不懂事,杜小姐还请不要生气。” 原本要拿钱出来让孩子们买吃食的的杜氏脸色变了,掏袖子的动作改为紧紧的抓着垂下来的袖管,杜...夫人?李壮在别人眼里是吃软饭的倒插门女婿,而她原来在别人眼里是杜夫人。杜氏的胸膛剧烈起伏,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特别讨厌别人这么称呼她,可当她注意到李壮并无反对的时候,杜氏又为自己莫名其妙的生气感到冷笑。她姓杜,可不就是杜夫人。李壮的默认不就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杜氏转身,一甩袖,就脚步不停的往回走。她要回家,她是一秒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了。劳什子小时候的回忆,与她有毛关系。rs 二 不易 李壮愣了有两秒,就去追杜氏了。虽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杜氏突然转身离开,但她还怀着身子,怎么能走这么快?大夫说过孕妇的情绪容易暴躁起伏,他更应该多加关心杜氏才对,该死,怎么会让她突然生气了呢? 钱英呆呆的看着李壮远去的背影,多少次梦回都有一个小小的少年为她打架,给她鼓励,但每每被泪水打湿的枕头却告诉她这只是一场梦。现实里他为人夫,她嫁做人妻,回不去的时间里,两人已经难有交集。 “狼(娘),不哭不哭。”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帮着钱英拭去脸上的泪水。囡囡才一岁多,话还不太利索,看见钱英流泪,立刻学钱英平时哄她的动作哄钱英。 她居然流泪了?钱英闭上眼把脸凑近囡囡的手掌,任由眼泪无声的流淌。 “娘,你是不是又痛了?”牛子勾着钱英垂下来的手,眉毛皱得紧紧的,“给我,我来提。” 前几日钱英才当着孩子的面被她喝醉酒的男人打过 “娘不痛,是沙子迷了眼睛。”钱英摇头。 “囡囡给娘呼呼,呼呼就不痛了。”囡囡双手捧着钱英的脸吹了几口气。 “娘,你总是拿我当小孩子哄,不痛你为什么哭?”他又伸手拽了拽囡囡的脚,“把妹妹放下来让她自己走。” “妹妹不重,娘抱着。” 牛子握紧了小拳头,“等我再大一些,我要狠狠教训那个男人。” “什么这个男人那个男人的,那是你爹。”钱英呵斥道。 “他配吗?” 配不配不还是你爹吗?有些命运从一出生就注定了,钱英苦笑,“都是娘的错。” 若不是她所嫁非人,她的儿女又怎么会受苦?若是她当初没生下这两个孩子,所有的苦难只需要她一个人背负。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 “刚才那个叔叔就是娘常提起的小哥哥吗,他为什么不娶娘,为什么要让娘受苦?”牛子不解的问道。在钱英讲的故事里每每都少不了一个小少年,既然经常提起,必定就是很重要的人吧,可为什么两人没在一起?这个叔叔长得好看,穿得也好看,娘要是嫁给他一定比现在幸福? 好敏感的孩子!可这世上又有谁该为谁负责?自己对得住自己就不错了。她在水深火热里熬着,李壮还不是过得不容易? “他也不易,而且这是咱们的日子,为什么要怪别人呢?”钱英揉了一把牛子的头发,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动,“走吧,姥姥该等着急了。” *** “二虎,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非拉我到这里来?”余氏皱了皱眉,躲在树荫下,吃饱饭正是睡觉是好时候,还偏偏拽她出来晒太阳,余氏哪能有什么好心情。 余二虎直接说明意图,“大姐,弟弟我最近和人合伙做一笔生意,本钱还差点,你看” “我哪有什么钱?”余氏立即提高了嗓音打断,“你姐夫应酬要用钱,侄子念书要钱,人情往来,杂七杂八的哪样不要钱。虽然你姐夫是个米店掌柜,但驴蛋粪子表面光,店又不是他的,除开这些花用还能剩几个?你看看我身上穿的衣裳料子,都是几年前的了,连镇上都很少逛,像是有钱的人吗?” “大姐,这些话唬外人罢了,咱们一家人还打太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我是你亲弟弟,还能坑你吗?你现在是过上好日子了,可也不能忘记娘家兄弟啊,关键时刻还是娘家人靠得住,难道你受委屈了还能指望婆家人给你说句公道话?我姐夫做掌柜这么些年,他给你拿了多少?你也真相信他一分钱没捞,一点私房没存,你也一点疑心都没起?” 余氏愣了一下,的确,刚成亲不久的李聪都敢藏私房,李武这么一个大掌柜还能干净?可当时李武一吼她,她就给忘了,原来不止她一人这么想啊。 一看有戏,余二虎立马趁热打铁,“还有啊大姐,你想想,姐夫在外面做事,那见识自然跟咱们这种土里刨食的高上不少,你不觉得你跟姐夫之间可聊的话越来越少了吗?姐夫手里有钱,万一在外面养了个小的,他十天才回一次家……大姐你别瞪我啊。我和姐夫都是男人,自然更清楚男人的心思。姐夫面貌不丑吧,还算的上有钱有地位吧,哪能不招女人喜欢。” 她本身也这么怀疑过,却还是嘴硬道:“那有什么,我有狗蛋。” “哎哟,我的傻姐姐,男人只要不是没种,谁会缺孩子?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媳妇又不比老娘,说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余氏想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你小子现在长本事了,说话一套一套的,不是你提醒,大姐还要这么一直糊涂下去。” “咱们可是亲姐弟,做弟弟的还能看着姐姐受人骗吗?”余二虎搓了搓手,“大姐,那银子……” “不借!”余氏拒绝得斩钉截铁。男人靠不住,那自己手里攥的银子才是实在的,更不能借出。 敢情他说了这么多全当放屁了?余二虎变了脸色,“大姐当真这么绝情,都不拉扯弟弟一把?” 余氏也觉得说得太过强硬了,虽然不指望他们帮上什么忙,倒将来的事到底好不好还真是两说。她笑道:“老弟,你的难处姐姐能体会,但大姐也过得不易啊。大姐现在还没分家,你姐夫每月拿几个钱回来还得上交,大姐手里真没钱。这是姐今天买东西剩下的,也不多,你别见气。”说罢,把腰间的荷包取下来直接塞到余二虎手里,扭身就走了。 荷包里面也就还有一个角银子和十几个铜板,就这么送出去余氏也不觉得有多心痛,全当堵口。 将荷包里的钱全部倒在手上,余二虎冲余氏远去的背影吐了口口水,呸!当他是他家的小宝(儿子),还掌柜夫人呢,这点钱就想打发他。等着看她倒台的时候,怎么求他,哼,现在先由着你得意两下。把荷包一扔,余二虎也晃悠悠的跟上了。rs 三 当年 一直偷偷关注着杨柳的李聪眼尖的发现杨柳的左耳垂红了。 杨柳伸手摸了摸,还有点烫呢。 李聪凑过来,笑道:“这是谁在念叨娘子你呢。” 男左女右,杨柳肯定道:“是个男的。” 李聪:“……”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李聪闷闷的往前走,没注意间差点撞到杨柳。 “注意,注意!大路这么宽,你怎么还往我这边靠?”杨柳不满的嚷道。 别啊,他就多嘴了一句,不用现在还记仇吧,而且他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啊。鉴于前几次的事件,李聪果断的道了歉。 杨柳这回可没这么好说话,这是原则上的问题。她是被抛弃的吗,是吗是吗?事实上是的,但杨柳怎么能自己就承认了呢。她是弃子吗?哼,绝对不是,也别问理由,没有理由!你既然成为我的丈夫就该尊重我,而不是现在你娘那边轻视我?若她没有娘家,她哪来的,和孙猴子一样?“今晚你还睡板凳。”杨柳最后拍板道。 “啊,不要吧。”李聪惨叫一声,可怜巴巴的看着杨柳。相比于他前几次被睡梦中的杨柳踢了几脚,睡板凳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昨晚他睡了一晚上的板凳,难受死了,不能翻身不说,还得担心动的时候被板凳之间的缝隙夹到肉。他到现在身上都还僵着呢,肯定都有青紫了。李聪弱弱道:“能不能睡炕?” “嗯?”杨柳挑眉,讲条件? “我保证只占很小的一块地方。”李聪赶紧补充。 “有多小,这么小还是这么小?”杨柳比划着问道。 李聪为难的看了下自己的块头,哭丧着脸道:“总得够我平躺吧。” “成交!”杨柳打了个响指,“回去我就画三八线。” “什么三八线啊?”谈判初步成功,李聪的好奇心又起来了。 “你是三七,我是三九,中间那道线就是三八。”杨柳胡诌,又威胁道:“不许问为什么!你只要记得三九比三七大就行了。所以你要听我的。” 李聪闭嘴了,其实他还真好奇为啥他是三七,数字代号吗? 亲,你真相了。 接下来的时间杨柳没再主动说话。但也没赶李聪走开,反而不动声色的把伞往李聪那边偏了偏。 好吧,杨柳承认……她是看李聪太黑了啦! *** 杨宅。 敲门的妇人像是回到自己家一般随意的走了进来,一边四处看,一边道:“跟我离开前相比还是老样子嘛。” 张文山才突然反应过来,立即关上门,沉着脸道:“你怎么会回来?” 一点也没有接着妇人的话,叙旧的意思。 “这也是我家啊,总管。”妇人转过身,笑盈盈的说道。 若是杨柳还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不是那天在小溪边帮她拧水的哑巴婆婆吗?五官没有多大变化,但整个人年轻了许多。不但没有褶子,相反,皮肤还保养得很好。跟养尊处优的当家夫人差不多,此时正笑盈盈的看着张文山,而后者却是带着股浓重的恨意。 张文山的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妇人的鼻子道:“你还有脸回来?!当年若不是你,夫人怎么会……” 这是张文山心里一直迈不过去的一道坎。他无意中捡回来的一个人居然是夫人以前的大丫鬟,可这大丫鬟不但没帮到夫人,居然最后害得夫人丢了性命。 “是小姐的愚昧顽固害了她自己才对!”不等张文山说完。中年妇人就厉声打断了。她一把扯开衣领上,露出被鞭笞烫伤过的肌肤,瞪大了眼睛,嚷道:“你看看清楚,我也是受害者!我活着,并不比她幸运多少!” 若死了之后也还有人这么深深的惦记着她。她又有什么遗憾?人的命果然就天定的,她还是比不过小姐。可若是在以前,谁会想着跟小姐比,跟小姐争?或许她变了,或许她本就不该出现。 因着妇人的动作。绣着大红牡丹的肚兜也暴露在外,张文山移了视线,声音也缓和不少:“何必呢,夫人过世这么多年,原本的恩怨也该随风而逝了。” 妇人的眼里涌现出泪花,“过去这么多年,你不还挂念着她吗?还帮她……” “住口,翡翠!”张文山喝止,又痛苦的闭上眼睛:“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 十几年后再会,你我之间就只剩这一句道歉了吗? “我一直有句话搁在心里十几年了。”翡翠摸了把眼泪,慢慢的将衣物整理好,“若是…若是当年是我先遇见的你,你会不会,会不会......”话道最后,不自觉的带了颤音。 张文山神情淡淡,缓缓摇头,“对……” “够了,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翡翠扭头,伸出手掌要张文山不要再说了,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而已,只是她以为他在他心里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但事实上一点……一点都无。她不愿承认,不愿让自己的心再一次被血淋淋的挖开,有些痛,有过一次就足矣。整理好情绪,翡翠的脸上再没有一点悲伤,毫无感情道:“我走了。” 说罢没有一丝犹豫的就转了身。 “等等!”张文山喊道。 话音一落,翡翠就停止了脚。 “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张文山问道。十几年前,翡翠的出现害死了夫人,十几年后又会给小姐带来什么厄运。他不问明白他不放心。 果然还是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啊。翡翠闭上眼睛再睁开,道:“有句话叫母债子偿!” 张文山的身子抖了抖:“是……那家?” 说是问句,语气却又带着害怕的肯定。 那家啊,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感到害怕。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翡翠苍凉一笑。 这一句大实话让张文山也不由得苦笑,“我还真希望你这次是在骗我。” “文山。”翡翠突然正色喊道,待后者把注意力落在她身上的时候,翡翠才继续说道:“若是我真的欺骗了你,你一定要原谅我一次,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一定要记住,要记住。” “你要......”张文山莫名的有些心慌,叫道:“你别乱来。” 四 真言 白日的喧嚣过去,宁静的夜晚到来。 “新梅,睡了吗?”贾氏平躺在炕上,双手交叠搭在小腹上,静静的看着头上的房梁。 小何氏转身面对着贾氏,“没呢,娘,我睡不着。” “娘也睡不着。”贾氏重重的叹了口气。 小何氏侧着半面身子歪坐起来,道:“娘,我很好,真的很好。” 像是要别人相信,又像是自我催眠。我很好,勿念。 母女连心,不用多言语就能明白话里的意思,能让母亲挂心的也只有孩子的事情。贾氏拍拍小何氏的手臂让她躺下来,虽然是夏天但他们住在半山腰上,夜里温度低,还是要盖厚被子的。 “你婆婆……”刚开了个头贾氏又闭了口,何氏能对她不好吗?又是亲侄女,又是为她儿子守寡的,不对小何氏好说得过去吗?当娘的都是担心出嫁的女儿与婆婆关系不好,可她呢?她只想女儿在得到物质上满足的同时,还有个人陪在她身边。 “要不……” “娘,不要。”小何氏摇头。几乎每次回家娘都要提及她改嫁的事情,但一个不会生养的女人就是再嫁了又有什么意思?仅仅是为了伺候男人吗? “可娘真的觉得心疼。你还这么年轻,现在没觉着有多艰难,等到十年二十年后谁又能照顾你?”贾氏道:“就算做个填房也好,只要你真心对待别人家的孩子,晚年也有人照料,娘就是百年后也能放心。” 小何氏的眼里也有泪花,她何尝不知道又何其渴望像普通女人一样,天冷的时候丈夫孩子挤一个炕头,天热的时候身旁有人为你打伞。她也明白只要她敢迈出一步,贾氏就是披荆斩棘也会为她以后的幸福生活扫平一切不安。但她怕,怕嫁人后再面临一次被人嘲笑的局面。白眼已经受得够多,她不自信自己还能不能再承受得起一回。再说了,她已经独守空房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习惯的东西又何必去改变呢。这已经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而且,就算她对将来相公的孩子视如己出,能保证一定晚年生活无虞吗,能保证一辈子吗?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她不想再冒险。若是被扫地出门,她真的无颜存活于世了,那时候怕才是真的不孝。 “睡吧,睡吧,不提这事了。”贾氏拍了拍小何氏的背,“你说啥就是啥。只要你自个儿不觉得委屈就成,娘都支持你。” 小何氏没说话,只是揽着贾氏的脖子,更贴近贾氏。 蜡烛静静的燃着,偶尔蹦出几个火星子。 杜氏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背后枕着靠枕,半拥着被子,头偏向床里。 李壮坐在圆凳上,离杜氏有四五尺远,低着头,偶尔抬头看几眼杜氏。 没人说话,也没人走动。连个蝉叫都没有,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 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男人家就应该主动些,李壮站起来问道:“娘子,你肚子饿吗?” 杜氏不说话。 “多少吃一点吧。”李壮端着一碗温热的燕窝走到杜氏床前站定。 杜氏看了一眼碗,又抬头看着李壮。问道:“你关心我饿不饿,到底是心疼我还是肚子里的孩子?”因为一下午都没有说话,杜氏的声音显得有些干哑。 “自然是你。”李壮答得毫不犹豫:“谁也不及你重要。” 嘴角刚翘起一个向上的小幅度,杜氏又恢复了冷面孔,想到李壮对钱英孩子的亲昵。对“杜夫人”这个称呼的默认,杜氏就觉得如鲠在喉。他真的在乎心疼她吗?若果是,为什么不纠正那个错误的称呼? “是吗?可是我觉得你更在乎钱英。”杜氏努力装作不在乎。 说完这话,杜氏忽然愣住了,她刚才说了什么,她在介意钱英,怎么会,她是在吃醋吗?怎么可能,她今天到李家屯只是为了到李壮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想试着了解李壮而已,毕竟他才是她的夫。想到钱英让她儿子叫她杜夫人,她一定是气糊涂了。对,气糊涂了。可她为什么又要生气? “你别多心,我和钱英从小一块长大,她嫁了一个酒鬼,一喝醉酒就爱打人,觉着她的一双儿女有些可怜就多问了几句而已。”李壮连忙撇清,果然是因为钱英的原因吗?别说他们过去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也不可能,他的心里装着的是杜氏,容不下别人。 从小一块长大,那不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杜氏冷笑着扯了嘴角。还关心别人还过得不好,怎么,激起你保护弱小的男子气概了吗? 看杜氏说了两句话又独自生闷气,李壮急了,“娘子你有什么不满的一定要大声说出来,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总之一定要发泄出来,不然闷在心里对胎儿不好。” 胎儿胎儿胎儿,这两个字像紧箍咒一样整天在她耳边响着。杜氏原本已经打算心平气和的把孩子生下来,也不再理她心里的那个“他”,收敛脾气,好好的跟李壮把日子过下去,可一听到这个词脑袋就跟哄的一声炸开似的。以前从未把李壮放在心上,所以杜氏明明知道她自己做错了事也依旧无视和嚣张,为了“他”送的一个丫鬟也可以不顾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危。可当她发现李壮的好,打算重新接纳他的时候,直接或间接的又有人让她想起一切。让她看清她自己的不知廉耻,于是杜氏恼羞成怒了。 “那子轩和子墨呢?他们不也是从我肚子里掉出来的吗,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他们是不是吃得好,是不是穿得暖,在学堂有没有受欺负,课业上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杜氏狠狠的砸了一下被子,黑缎子般的长发扑到身前,像是鬼魅一样,大声道:“你这么在乎我肚子里的这块肉,是不是因为就只有他才是你的种?!” 李壮愣了一下,随即手里的碗掉到地上,他后退了几步,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指着杜氏,颤声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五 忧 “不,你不可以!” “我不可以,那你凭什么可以?”翡翠带着嘲讽的笑。 “因为我……因为我……”林叔努力的开动脑筋,想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思来想去却发觉他也没什么理由,无论是身份还是亲疏,三小姐跟他亲近无非是他是她现在离得最近的亲人。 “因为我们都是奴才!”翡翠毫不犹豫的替林叔说道。 林叔想摆手说不是,可最终只是默然。 “你不是的,小姐没让你成为奴才。可你却自甘堕落的想要成为奴才。就是小姐不在了,你还想替她守护小小姐,你当你是什么,观音菩萨救世主吗?” 林叔没有说话,只记起当年隔着一道门,有个女人在生命的尽头,在喧闹的人声中倾尽力气喊道:“好好照顾她!” 没有点名。 但他知道,这是她对他说的。 临终所托,久久不忘。 是啊,久久不忘,他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小姐的。 君子一诺,誓不敢忘。他不是君子,只是当年妇人偶然救起的一个落难少年,可他信守诺言。 然后他抬起头对翡翠说道:“我可以。” “什么?”翡翠一懵。 “我可以照顾好小姐。”林叔坚定的说道:“安然无恙的。” 说了这么多还是不能改变他的心意,翡翠对林叔的冥顽不灵感到心灰意冷,冷哼一声:“那我们走着瞧。” 午夜梦回,翡翠的话让林叔后背发凉。当年也是这么小小的不放在心上的人,却害了夫人的性命,谁又敢说她没这个本事呢?林叔抬手擦了一把冷汗,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命人收拾了一些果子糕点,天还没大亮就驱车赶往李家屯。 杨柳正打着哈欠,一面把鸡圈门打开。感觉昨天才是她当的值。今天怎么又轮到她了,日子是在飞的吧。 红尾大公鸡当仁不让的拍拍翅膀先蹿了出来,后面跟着它一溜的后宫妃子。 杨柳揉揉眼睛,正要关门。却发现鸡圈里有一抹白。 鸡蛋?杨柳顿时睡意全无,啊喂,到李家这么久,喂了这么久的鸡,她还是第一次捡到鸡蛋呢。 一上手,就发现鸡蛋还是暖暖呼呼的,杨柳乐得眉眼弯弯,好多年都没捡过鸡蛋了,还真是怀念啊。记得人家说鸡蛋里面有小黑点就能孵出小鸡,杨柳好奇的拿鸡蛋对着朝阳看了起来。(.) “拿来。”背后忽然传来何氏的声音。 杨柳惊了一跳。不觉的就松开了手,反应过来立即弯腰去接,终于在离地十公分的地方接住了。杨柳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好险。 “这么大的人了,还差点把鸡蛋打了。还不快点给我拿过来。”何氏没好气的说道。 杨柳立即将鸡蛋奉上,就是家里的小孩儿都没这个资格去拣蛋,可见何氏管得有多严了。现在这个鸡蛋在杨柳眼里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早点丢开早安全。 何氏摸了鸡屁股才算准今早会有一个鸡蛋,原本打算早起拣的,不想给杨柳抢了先。但见杨柳识趣,也没多为难她。转身往她屋子走。还一边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把院门打开,准备做早饭了,今天还要刨地去。” 杨柳哦了一声,乖乖照做。 打开院门,刚好看见那天的哑巴婆婆背后捆着一捆柴路过她家院门。 “阿婆早。”杨柳打招呼。尽管知道她是残疾人,也没有喊哑婆。 哑婆转头回了个笑,点头算是回应。 十聋九哑,看来哑婆也不是天生的就哑巴。杨柳帮她往上托了托柴禾,这才发觉她背的可不轻。替她鸣不平道:“阿婆,您有儿女吗?他们怎么让您打柴,大早上的出了点事可怎么办?”杨柳发觉哑婆的裤管挽起来一截,但颜色比其他地方深,看来是被早上的露水侵湿了。真是好可怜的老太太,像她这个年纪的人早该在家里颐养天年了,居然还要出来做这些粗重的活儿。杨柳一时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儿女印象极坏,哪有这样苛待长辈的。 哑婆比划了半晌杨柳也没看懂什么意思,她指着院子让杨柳家去,对杨柳提出的送她回家的提议连连摇头,颤颤巍巍的走了。 杨柳目送她离去,转身回到院子,就看见何氏面无表情的现在廊下。 不会吧,还要守着她?杨柳加快步伐,说道:“我去煮饭。”杨柳自知理亏,想积极主动些在何氏那里换点好印象,免得对方发火,她也吃不了好。同性之间果然难相处,参照同极相斥原理可得。 直到她微低着头走进灶房,何氏都一言未发。 杨柳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 何氏却是若有所思,那不是徐寡妇家的下人吗,杨柳什么时候跟她走得那么近了。而且,何氏低下头,把外裤往上提,露出一截小腿,疑惑,看上去比她年纪还大的女人居然有一双比她还白皙的小腿,完全跟她脸上手上的皮肤不搭,这是……怎么保养的? 啊喂,婆婆哎,你要是那时候不是想到的美丑,肯定就不会让她白遭一场罪了。 这也怪不着何氏,首先对残疾人,大家都多一份同情和宽容。而且对于农妇来说,腿上的皮肤肯定比接触太阳较多的脸部和手臂皮肤白嫩些,那么小腿白而手脸黑就很正常。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一个跟你家并无接触的人,你会防人家吗?他们家又没有可以让人觊觎的东西,难道要拿防贼的眼光看待每个和他们家里人接触的人? 有病吧。 没想到何氏难得的一次不多想,为杨柳以后的苦难做了一次铺垫。 而此时的杨柳,正哈欠连连,没有精神头。在没有钟表的年代,杨柳都是选择太阳要出来的时候起床,免得耽误了大家吃完饭下地。却忘了太阳也是有变化的,四点钟不到天就亮了,直到李家其他人都起来,然后夸杨柳起得早的时候,杨柳看着冷掉的菜和泛起一呈米油的粥,黑了线。 她发誓她需要一个闹钟,永动力的。 六 来访 嘭嘭嘭的敲门声。 杨柳不情不愿的丢下筷子站起来,抱怨道:“又是谁把院门关上啦。”当值跟小二似的,什么时候都得率先出面,她明明就没坐在门口,还得绕路跑一趟。 余氏手里撕着一块饼,斜眼看了小何氏一眼,后者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习惯了。” 自从李威过世,作为寡妇的小何氏就很少出门,即使在家都是随时把院门关上的,以防别人好奇的往院内探究。而且她的性子本就内敛,也不善与人交际,说话直又不会拐弯,虽然是好意,但很容易罪了别人。长久下去,小何氏越来越不愿出门,与其不知不觉就得罪了别人,还不如窝在家里绣花赚钱。 “我说大嫂,你也太小心了,咱们一家子都在,你还怕谁溜进来顺走东西不成?”余氏把没吃完的饼扔进她自己的饭碗里,用筷子往下戳了戳,偏头一副智者样对小何氏说道。 何氏把筷子往碗上一拍,“闭嘴吃你的饭,再堵不上你的嘴就给我滚出去喂猪。” 余氏的肩膀就是一抖,捧起碗就往嘴里吸了一大口粥,小声嘟囔道:“闭嘴还怎么吃饭嘛......” 何氏瞪了余氏一眼,后者忙敛眸装作认真吃饭了。 *** “张伯,你咋来了?”杨柳有些吃惊的把院门大打开,问道:“这么早,吃过饭了吗?” “没呢。”张文山也不跟杨柳客气,“这些日子我不得闲,没来拜访亲家夫人,趁今天有时间,我过来看看。” “那快进来。”杨柳侧了身子。 除了在场的何氏知道张文山的身份外,李家其他人都还不清楚。双方见过礼,张文山又送上了礼物,因为事前打探过,送出去的礼也把各房的情况都照顾到了。 说着是拜访何氏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张文山是打着口号上门来看杨柳过得如何的,也识趣的给两人腾出了空间。把饭桌收拾干净,何氏带着秀秀去灶房和面,准备给张文山下点面条。他们早上吃的稀饭。现在已剩下些清汤菜渣了,自然不能待客。 杨柳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将林叔送的果子直接洗干净摆盘,张文山就趁这段时间四处看了看,这院子虽然还不如他们府上的下人房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还勉强看得过去。不过若是小姐的亲娘还在,再不济哪有沦落到这种田地? 等杨柳坐下来,张文山又问道:“怎么不见姑爷?” “上山打猎去了,可能快回来了吧。”李聪昨晚就告诉杨柳他要早起去山上挖陷阱的事情,今天杨柳睁眼的时候李聪已经不在炕上了。“对了,张伯到这里来是有别的事情吧?找人还是暗访?” 没有事先知会主家一声就贸贸然来访,张文山已经在马车上想好了一番说辞,这时正好用上,只是没想到杨柳这么敏感。他稳了稳心神说道:“三小姐你多想了。老奴是想着小姐的生辰快到了,看小姐有没有需要什么准备的,老奴或许能帮得上。” “是吗,我生辰快到了?”杨柳装糊涂,虽然她本身就不知道,但她装得她太忙而记不得生辰的样子。 张文山有些感慨的答道:“是啊,农历七月初七。鹊桥会的日子。” ……张伯,你确定不是逗我玩吗,现在离我生辰起码还有俩月,这也太早了吧。 杨柳也顺着张文山的语气,故作老沉的感叹一句,“是啊。眨眼我就十七八岁了。” 林叔笑了,“三小姐这么想长大?可惜了,这次过了生辰小姐就满十六了,想到十七八岁还得要两年。” 啥,也就是说她刚成年不久就嫁人了?呃。不对,不是我,呃,是我。结果虽然不满意,但杨柳总算知道了她自个儿的年龄。哎,真粉嫩的年纪,她的视线触及到脖子上的一抹淡紫,忽然想紫色对她现在这个年龄来说是不是太老气了。 这时何氏让秀秀送来几张鸡蛋烙饼,让林叔先垫垫肚子。杨柳也催着林叔先吃点,还贴心的倒了一碗水过来,林叔就是想问什么也得暂且缓缓。其实他根本就吃不下,却还是被杨柳盯着吃了两张。 杨柳鼻子动了动,“张伯没事的,娘做了鸡蛋葱花面,待会儿你多吃点。” “……”他是不是该夸奖杨柳嗅觉灵敏,但其实他已经很饱了,好吗?哦,不对,他根本就不是专门过来吃饭的好吗? “小姐跟屯子里的人相处得怎么样?”张文山喝了一口水,砸吧下嘴巴,这什么味儿,有点甜还有些冲鼻。 “还好。我不会主动去招惹人家的。”杨柳把筷子调头,把剩下的鸡蛋饼划成一块一块的,一边答道。 别人招惹她那就自求多福了,萌萌的外表下来她还有一副利牙。隐隐的,但要小心咯。 “那都认识吗?” 杨柳咂舌,“那么多张脸,我怎么认得全?” 张文山又问道:“那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最近接近你?” 杨柳刚要回答,又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张伯这是套她的话呢,为什么呢? “...咦,有问题哦,”杨柳忽然一拍手,自作聪明道:“我该不会是流落民间的公主吧。” 林叔哑然失笑,“怎么可能?” “也对。”杨柳点头,“还有我娘啊!就算真有可能,我最多也就是个郡主。” 张文山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看小姐这个样子就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也好,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但他还是又嘱咐了几句,害得杨柳以为他们家要有什么仇人对她不利。真是,一个小庶女,还要搞什么特殊的背景不成,不用这样吧。大富大贵,她不一定享受得起,晚上算命说她晚年才有大福气的,年轻时候还是平淡些才踏实。 再不多会儿,李聪一身汗的回来了。跟张文山见过礼,冲了个澡,最后和张文山一起把一整碗鸡蛋面分食了。 临回去前,张文山拍了拍李聪的肩膀几下,又一言不发的钻进马车,回了镇上。 七 迷夜 (我看到了什么,粉红!本文第一张啊,感谢may112515的粉红票。) 杨柳迷迷糊糊的要睡着前,脚头的那面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吓得她顿时睡意全无,张嘴就要嚎。一转头才看见是李壮一个起身坐了起来,杨柳伸手在李聪的腰间拧了一把,“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啊。大半夜的你一惊一乍做什么?” “娘子,我有些事想不明白。”李聪扭头说道。 杨柳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睛,“现在是睡觉时间,当然想不明白了,因为你脑子也睡了嘛。” 李聪:“......”敢说这不是歪理? “我想不明白就睡不着觉。” 杨柳唔了一声,把脑袋往薄被子里缩了缩,确保不会再发生刚才那种吓人事件,就安心的准备甜甜入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不是她睡不着,由着李聪苦恼吧。 李聪却不打算放过杨柳,伸手一捞,就把杨柳搂在了怀里,紧紧箍着她的腰,说道:“娘子,你帮我想想,不然我也不让你好睡。” 威胁?杨柳睁开一只眼瞅了李聪一下,然后闭上眼装睡死。 李聪当然知道杨柳没睡着,才刚吓醒,哪有这么快又入睡的?李聪曲起两个手指头,去掏杨柳的咯吱窝。 杨柳是最怕痒的,立马绷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睁开眼去推李聪的手。李聪自然不肯,又转移了地方,两个人就这么你躲我追的打闹了起来。 当李聪的手不经意的抚上杨柳的浑圆,两人像同时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安静了下来。 “娘...娘子。”李聪咽了口唾沫,呼吸都变得急促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憋了这么久,两人一番打闹。肢体上不可避免的接触,李聪哪能没感觉?他低下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杨柳,灼热的呼吸喷在杨柳脸上。 “嗯...嗯。”杨柳也觉得口干舌燥。被李聪盯得脸都红了。 她怎么感觉全身都热了起来,下面都湿了? 尼玛,我荡漾了。 “娘子,我...可以吗?”虽然答应过会给杨柳时间适应,但软香温玉在怀里,又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坐怀不乱。又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又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李聪不想等了。 “嗯。”声如蚊呐,但杨柳的脸腾腾的红了。她刚才说了什么,啊。男、色误人啊,不对,是今晚的月亮太迷人,都是月亮惹的祸。 这一声小小的嗯落在李聪耳朵里却是极大的鼓励,他立即低头啃着杨柳的唇。手也伸进杨柳的衣裳里,在她全身游弋起来。 杨柳不自觉的哼哼出声,同时感觉下身的液体流得更快。 “不对!”杨柳一把推开李聪坐起来,“快把蜡烛点上。” 李聪箭在弦上哪停得下来,还以为杨柳是害羞,搂着她的腰肢又开始吻个不停。 “混蛋,点灯!”杨柳哭笑不得。她敢保证,绝对不是什么分泌物,肯定是亲戚来凑热闹了。 这次出声语气重了些,李聪也清醒了几分,把火折子吹燃点起了蜡烛,杨柳这才看清楚那所谓的分泌物的模样。 果然。 在现代的时候。杨柳都是下了个软件帮着记录时间的,大姨妈驾到的时候会有提醒。古代的这种农历计时她还一时反应不过来,一没记日子就变成这样,还真会挑时候。 李聪也看到了杨柳的尴尬,不能说什么但也有些败兴。怎么都是这个时候。上次他要跟杨柳亲热的时候,这玩意儿也来捣乱,后来又是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两人的关系差点僵硬掉,更别提什么亲昵的举动了。今天好不容易碰到杨柳点头,却又被这扫了兴。难道真是头没开好?他看着杨柳衣裳半解,面如桃花,又看了看他支起来的下身,有些无奈,看来又只能冲凉水了。 等李聪冲完凉进来,杨柳已经收拾好,正背对着李聪跪在炕上摊平床单。小屁股也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李聪眼神一暗,差点又把持不他自己。 这个小妖精! 虽然没能行成事,但李聪抱着杨柳,几乎把她全身都吻遍了才心满意足的睡去。肉没吃成,喝点汤也不错。睡着前李聪暗下决心,一定要抓紧时间把肉吃上,不然等他哪天又不知怎么的得罪了杨柳,离他吃肉的日子就越来越远了。 *** 夜越发的深了,烛光把李壮的身影投射在窗户上,长长的,纤细的,却形单影只。 杜氏轻轻的挪动下身子,心里的不安加大。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她感觉到窒息。她感觉到李壮平静的表面下在努力的压制心中的怒火,只等一个机会就要爆发出来。她有多久没感觉到这种压抑了,还是出现在她认为最不可能出现的人身上,她往床里缩了缩,把她自己埋藏在蚊帐的阴影下。 “是他吗?”最终,李壮问道。 “啊?”杜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还以为李壮不会开口就拂袖而去。 “是他的吗?”李壮又重复了一遍。 “谁?”杜氏装不知道,她在赌,赌李壮只是在诈她。她瞒了几年,一直瞒得那么好,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前功尽弃?她不愿去想这事情公布出来会对他们三个人带来多大的风波,但她知道一切可能伤害到“他”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去做,也决不允许别人去伤害到“他”。 李壮似乎对杜氏的隐瞒无所察觉,或者他根本就不想知道答案,继续说道:“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了。” 杜氏默然,所以她才不想要。这是她对“他”的背叛的证据,是她的耻辱。可她却忘了,她到底是谁的妻子,又该对谁负责。 李壮却忽然笑了,“我应该感谢你,谢谢你幸好还知道骗骗我。”笑容慢慢收敛,“不要也罢,我怕我将来会看到他会觉得窒息。杜若瑾,你,让我感到恶心。” 门板忽然重重的摔在两边,一道白亮的闪电打了下来。杜氏两手拿着被子,就眼睁睁的看着李壮消失在视线里。 然而,开不了口。 说道歉或是挽留。 八 挑拨 8李聪坐在炕沿上,一边若有所思,一边慢吞吞的穿着衣裳。 杨柳跪在炕上叠被子,不经意间蹬到李聪的屁股,顿时嚷道:“怎么这么磨蹭呀,挡着我路了。” 李聪起身,下意识的拍了拍屁股,道:“没弄脏。”待看到杨柳满脸的不高兴时,才觉察到他做错了动作,连忙转移话题,“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忘记穿鞋了。”杨柳幽幽的答道。 “还真是。”李聪看着他自己光脚踩在地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管脚弄脏了,就直接趿拉上鞋子。 杨柳也没力气多说,套上鞋袜,就起身准备洗漱。却不想一抬头,发觉李聪还在房里傻站着。 “怎么还不去洗脸?”杨柳取了洗脸巾和木盆,问道。 “嘿嘿”李聪憨憨一笑,然后在杨柳的脸上快速一啄,“娘子,我们晚上继续。”说罢也不敢看杨柳的表情就奔了出去。 这是不是说明她魅力大?杨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只得抬起脚虚空踢了李聪一脚。 早饭之后,杨柳先去李六叔那里说了做搓衣板的事,并要求他有时间多做几个。杨柳没有提供木料,李六叔便收她十五文一个。杨柳咂舌,要求先做五百文的,东西没有权利保护法,杨柳估计她也做不长久,反正能赚多少是多少吧。 哎,她怎么就想不出个不易模仿,又能赚大钱的活计呢?想想那些带着光环的穿越女主角,她是不是混得太惨了。 从李六叔家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小徐氏,也就是二蛋的娘正弯腰在那里腾地,杨柳对她的印象不错,便笑着打招呼:“嫂子,腾地呢。” 小徐氏斜眼看了杨柳一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杨柳有些尴尬的揉揉鼻子,她明明没得罪她。却因为铁柱的事情把他们全家都记恨上了。她不知道文氏回家后又怎么跟他们商量的,但听这语气,就知道两家肯定谈崩了。都是一家人,又住在一起。杨柳还真说不出“得罪你的是我三哥一家人,你冲我哼什么哼”这种撇清的话。她只得转头就往家走。 两不搭理,这样就不得罪人了吧。 “杨柳。”杨柳打算揭过这茬,小徐氏却不打算放过了,她突然开口叫住杨柳。 “嫂子,有啥事,你说。” “你帮我带句话给你家三叔。” 你们两家结仇,何必把我一个弱女子夹在中间呢?杨柳直接想晕,这叫个什么事,要人帮忙弄个搓衣板都能遇上这事。要知道出来这事儿最受气的就是这中间的传话人了,还想让她带话,是想让她吃挂落吧。 “你告诉他,要他好好养伤。” 嗯?杨柳惊讶,没了?语气平淡。既没有重音也听不出其他意思。杨柳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带这么一句话?可专门让自己带这句话总不会无的放矢吧,杨柳有些踌躇的现在原地。 “你不会不想帮我吧?” 以退为进又带着些咄咄逼人的语气,杨柳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她很不感冒这种语气,有些尖酸刻薄,跟初次的见到小徐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若是因为铁柱的事情导致她家和李强这房结仇。现在又把自己牵扯进来就完全属于迁怒了。但杨柳也逃脱不开,毕竟事实上她和李强这房本就是最亲的亲眷。 “嫂子就带这句话?” “只有一句,你带到就是。” “我知道了,嫂子你忙。”杨柳转身就走了。她是打定主意不会去跟李强说的,毕竟她把不住小徐氏的脉,谁知道她话里还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语言是一种博大精深的东西。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语气,不同的人,同样的一句话就能有万般解释。恰巧李强的伤没好,万一再出点事事。她还真是罪孽深重了。若单纯只是表面的意思,这种祝福的话当面说岂不是显得更有诚意?所以杨柳只点头表示她知道了,但带不带话或是什么时候带到都由她说了算。 “我果然也是个奸诈的。”杨柳说了一句,不知道是褒还是贬。 回到家不久,镇上的胡记伞店就托人传来口信说东西已经做好,杨柳和李聪又去了镇上。 “娘,你看看老五两口子,最近老是往镇上跑,地里的活儿也不寻思做,把家当成啥了?”待李聪和杨柳两口子走远,余氏给两人穿小鞋。 小何氏无声的冷笑,余氏又做了多少?这个家里最吃亏的其实就是老五那房了,人口少,每月给同样的月钱,打的猎物还时不时的先留在家里吃。地里忙的时候也是李聪占大头,毕竟主要劳动力还是靠男人。像余氏的手脚,能做多少,不过是做做样子。人人心里有有杆称,可别把大家都当傻子,为什么老三一房就从没说过老五的坏话?因为他自个儿知道他这房人多,本就占了便宜,怎么还会嚷嚷。老五是不爱计较,新进门的弟媳妇可就不一定了。婆婆为什么对余氏诸多忍让,还不是想到以后要靠他们二房,余氏还以为是她面子有多大吗,真是笑话。 “他们是去找生意,你呢?”何氏道。 余氏不屑的哼了一声:“能有什么生意,我听说捯饬了几天的粽子就赚了一文,还敢再做生意?不怕把本全折进去。” “我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再说,又没赔你的钱,你心疼个什么劲?”文氏跟余氏也是积怨已久,当即反问道:“听二嫂这口气,又赚了多少钱回来?” 余氏知道文氏的秘密,自然不惧,抱着膀子道:“有人有了一百两就是不一样啊,底气十足,说起话来跟训孙子似的。正当自个儿是杆称了,谁都想放上去称一称?” 除了已知事实的何氏,其他人都是一副惊讶的样子,“什么一百两?” 文氏默然无语,余氏就叫嚷开了,“咱们家远房亲戚赔的呗,啧啧,真够大方的,难怪最近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我听说有人回家的时候就孝敬了她爹二十两,不知道拿丈夫的命换来的钱到头来给娘又分了多少。” 大家都把视线落在何氏身上,何氏黑了线:“文氏,是这样吗?” 文氏支支吾吾,狠狠瞪了余氏两眼,这个大嘴巴子,什么都往外说。 “哎哟,瞧这眼刀子甩得,像是要我的命一样。这话可不是我胡诌的,现在文家村的人可都知道。是你老爹自个儿说出去的,说是女儿女婿孝顺,一出手就是二十两的大银锭子。”有何氏撑腰,余氏可是有恃无恐,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全说了。 “老三同意的?”看文氏支吾的表情,何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她当时就决定让老三两口子做主,自然不会反悔。孝顺老人是应该的,但也应该是在自身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文氏的爹是帮了老三很多,她心里也领情,但用老三的命换来的钱去做人情,撑面子,何氏怎么会同意。 文氏点头,“他知道。” 既然李强点了头的,何氏也不好再说什么,这笔钱怎么用他是最有资格做主的。知道就算了,此事就揭过了。 文氏平缓的长出一口气。她能明白她爹的“大嘴巴”,十几年如一日的资助,没有一点点回报,即便人家嘴上不说,老爹在村子里也抬不起头。都是出嫁的女儿贴补娘家的,你见过有几个贴补婆家,还一贴就十几年的?文氏心里也憋着这口气呢,这次她手里有了钱,李强的身子也只需要将养了,她就想孝敬父亲。备了一份体面的节礼,还拿出了二十两的大银锭子。文老爹是很高兴,却没有收,也曾问过此事李强知道否。文氏点了头,文老爹还夸李强懂事。其实呢,李强不但不知道这一百两的存在,更不知道文氏送钱给文老爹又被后者拒绝的事情。知情的以为文氏会主动坦白,文氏却三缄其口,这个误会就一直持续了不少时间。 文氏算是瞒住了所有人,只要不对质,即便是李强知道了也会顺着她的话说。孝敬老人,还有反对的理由吗? 就是余氏有些不满,摆出这么大的架势最后是干打雷不下雨,让她这个捧着缸准备接雨水的人空欢喜一场。但乌云散太阳现,她再这么做就太碍眼了。 小小的风波过去后,一家人又忙活开了。 这一切,杨柳和李聪两口子都不知道,他们正在胡家伞店的后院里看着新出的遮阳伞。绿色的可收缩圆伞,垂下长方形带一边圆弧突出的“流苏”,伫立在后院中间,单单一看就感觉到清凉。 “怎么样,李家兄弟还满意不?” “胡掌柜家的手艺自然没的说。”李聪竖起了大拇指。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胡掌柜摸了摸蓄的美男须,眼中满满的得意,自家的技术那还用说? 杨柳也满眼星星,是好东西,可她还没有想好做什么小生意啊。 九 欺瞒 胡掌柜的眼神太过殷切,让杨柳都有点良心不安,艾玛艾玛,做什么买卖好呢?爱情买卖,呸呸呸,血流太快,脑子没法思考了。[.超多好看小说] 出了伞店,李聪就说道:“既然来了,就顺便看看四哥吧。” 杨柳点头。前天端午那天,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发觉居然门都没锁,还以为家里遭了贼呢。结果一查看,发现东西没少,反倒多了一大堆,才知道是李壮回来过。不过锅里还煮着东西,半生不熟的,看来急匆匆又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怪让人担心的。 买好东西,两人就去往杜家。 在李壮第四次转头往后看的时候,杨柳终于忍不住问道:“看什么呢?” 要不是杨柳顺着李聪的视线看到他注意的是男人,杨柳肯定要当场发飙,太不尊重她了吧。她虽然算不上大美女,也是小家碧玉一枚吧,太打击她的自信心了。(菇凉,你自恋了,你压根儿就跟美女二字不沾边。) “我认得那是四哥家的下人,不过他们一个个怎么都在镇上乱蹿呢?”李聪皱眉。 杨柳这时可没有那么多侦探细胞,随口道:“不是有事就是找人呗。”说罢又催促李聪,“快点吧,咱们还要早点回去呢。” 李聪也只得点头应了,家里都还忙,他们这样闲逛也不好。 “要不咱们去店里找四哥吧。”李聪来找过李壮几次,明白这个点李壮正在铺子里忙活。 “都到这里了。”杨柳不愿意,大热天走路就够要命的了,她才不要再多费些汗水和体力再绕弯去杜家的杂货铺子,指了指十几步外的杜家大门,“我们进去看看嫂子呗,她怀孕过后咱们还没去看过呢。” “那我在外面等你。”李聪也没说不,反正就是不愿进去看望杜氏。 杨柳跺脚,“难道你还打算一辈子不跟杜氏来往了?” 李聪不说话。杨柳瞪眼,就这么干对峙起来。 *** “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姑爷这么大的人了,能出什么事。你可别胡思乱想。”翠北扶着杜氏在榻上落座。 杜氏心里着急,却也不能说什么,李壮一气之夜里下跑出去本来就让下人们有诸多猜想。要是再传出点什么风言风语,她肯定完了。幸亏昨天夜里没让人守夜,但也保不齐隔墙有耳啊。杜氏坐立不安了一晚上,还是决定让翠北私下里都听听下人是怎么议论的。 翠北应了声是,然后收拾好床铺,好让杜氏歇息。 杜氏绞着丝帕,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确定没有回家吗?” 翠北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杜氏指的是李家,微微垂头,答道:“派人盯着,但没有看见姑爷有回去过,李家其他人也都还不知道。” 说一点就能连续扩展。这就是为什么翠北最近如此受宠爱的原因。因为“他”的缘故杜氏只用翠西一人,不但让其养成了恃宠而骄的性子,结果杜氏发现还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一心都是为她的原主子。杜氏看着翠西就难受,打发开了,眼不见为净。 人就是这样,喜欢的时候觉得全天下的人都不及她一人。厌恶的时候,哪怕一句话,一个眼神都看不下去,都有企图似的。 咚咚咚的敲门声,然后不等房里人应声,门就被推开了。 “小姐。这是厨房刚刚熬好的安胎药,您快喝了吧。”翠西把托盘放到桌子上,再把细白瓷金边的药碗端出来。 没人出声,翠西才抬头看了眼杜氏,却正对上杜氏有些厌恶的眼神。翠西的心紧紧一颤。 “谁允许你进来的?”杜氏冷声问道。 “我……”翠西慌得都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她并不是头一次听到杜氏冷声冷死的说话,却头一次感到十分的害怕。以前她这么进门,杜氏从未说过什么,现在这种冷遇是她自进杜家就从未有过的, “什么你我,一点尊卑也没有,徐妈妈当初是怎么教你规矩的?”杜氏是明显拿翠西撒火,还打算迁怒。虽然她对翠西比较宽容,但也知道翠西和徐妈妈两人私下里认了干亲。稍微多点下人的家里,认干亲是很正常的,毕竟就算做下人的也都渴望亲情,但现在杜氏一想到这个,就觉得翠西早就居心不良。 “我……”翠西一下子跪下来磕头,“小姐恕罪,小姐恕罪,是奴婢不懂规矩......” 以杜氏的脾气,肯定还要再骂几句发泄发泄,但一想到翠西对她的忠心无非是受人所托,杜氏就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有人对着自己做戏,还一做就是好几年,她不但没察觉出来还会感到贴心,每每一想到这里,杜氏就止不住的怒火腾腾,“出去吧,我现在不想见到你,看见你哭哭啼啼的就烦。”杜氏转身,向后挥手。 翠西咬唇,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慢慢站了起来,又恰好注意到翠北嘴角微翘的得意样子。想她受宠时,翠北还不知道在哪里角落里蹲着洗衣裳,现在居然敢嘲笑她了。翠西握紧拳头,往前几步,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做什么,听不懂人话吗?还不快滚?”没有听见翠西远去的脚步声,反而听到越来越近越急促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房内响起,杜氏有些烦躁的开口。 “翠西姐姐,小姐有了身孕再加上天气闷热,心情不好,你还是先出去吧。”翠北一副替翠西着想的模样,小声却又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的力道说道。脸上的嘲讽意味却更加明显,翠西就高扬着巴掌,愣愣的看着翠北又走回到杜氏身边,她却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再像当初那般受宠了,虽然她不愿承认。翠西虽然有些跋扈但不是没脑子的人,她很清楚这一巴掌下去,她极有可能被正在气头上的杜氏撵回去,那时候她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少爷?她辜负了少爷所托,也成了一个弃子,那她又还有什么用?翠西平静下来,手也放了下来,就算杜氏现在不待见她,却并没有不让她进到内室。只要这段时间她乖乖的,杜氏气消了,早晚都会想起她的好来。想到这里,翠西挑衅的看了翠北一眼,再冲杜氏一弯腰,转身就走了出去。 翠北只皱眉了一下就舒展开来,依仗着小姐的宠爱翠西是极有可能重新被重用,毕竟翠西跟在杜氏身边的时间不短,杜氏的什么脾气秉性,什么心思,翠西都把得准。只是不知道翠西做了什么,突然碍了杜氏的眼,她才有机会上位。信任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但不相信一个人往往只需要一件事或者一句话,那么她想保住贴身大丫鬟的地位,就必须在杜氏消气前真正拿捏住翠西,并且让杜氏对其厌恶。看起来有些难度,但并不是办不到。而且她才十六岁,比翠西耗得起。 刚伺候杜氏躺下,翠北关上门转身就碰见鼻尖上冒着汗,有事要禀报却又不敢敲门的朱管家。 翠北一下子心情变得极好,当初她做小丫鬟的时候可没少被这个朱管家刁难,现在看到他在她面前点头哈腰的,顿时觉得心情奇好,站直了身子,“朱管家有什么事吗?” 她把朱这个姓咬得极长,一听就能知道她说得是一种家畜的名字。朱管家不但不能发火,还不得不把这个亏吃下去,口说无凭,而且这两个字的发音本就相同。不过他也明白翠北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招惹不得。主人家的心情是好是坏,跟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紧密相关,怕不小心触了霉头,还得跟她身边的大丫鬟打好关系。所以尽管他心里恨得牙痒痒,甚至已经想好再翠北落难的时候怎么收拾她,但面上还是一副笑脸,道:“翠北姑娘,姑爷那边来人了,说是要看望小姐。” 翠北蹙眉,这些人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小姐现在是千方百计要瞒住李家人,毕竟说不出李壮为什么突然离开杜家,让李家人闹起来的话...... “你去跟她们说小姐现在睡下了,让他们改日再来。” 朱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就准备答复李聪两口子。 “等等。”翠北又唤住朱管家。 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非得这么玩他?好你个小娘皮,可别太得意,当心站得高不小心摔下来,到时候大爷我一定在地上给你铺满尖利的石头,让你好好享受这般滋味。朱管家恨恨的想着,转身又带了笑,“翠北姑娘还有事?” 既然李家那边来人,肯定就会要求见姑爷,关键是现在找不着人啊。翠北说道:“要是他们提起姑爷,你就说姑爷到外地进货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再准备两三样东西,就说是小姐托他们带回去给亲家太太的。可别太次了,免得被人说咱们杜家小气。” 还用你说,到底谁是管家?就是翠西得势的时候也没这么指手画脚,教他怎么做事过。活了几十年,他接人待物还比不得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有经验?朱管家有些瞧不上翠西,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刚得宠几天就轻飘飘了,这种人注定走不远的。 ps: 每月一号会比较忙,三千字到,感谢订阅。 十 患 “进货?”何氏暗自估摸了一下时间,有些疑惑,咋走得这么急呢。再说杜氏都怀了身孕,老四这时候不在她身边陪着反而去了外地,以老四对杜氏的心疼劲,何氏觉着这里面有古怪。 难道杜氏又给老四气受了? 真是反了天了,她不亲自动手收拾一下,还真以为她只会嘴上说说是吧? 何氏心里有了主意,“对了老五,你明天要去镇上吧。” “下午上山看看,可能明天要去一趟吧。”李聪问道:“娘有啥事?” “我……”何氏才觉得不妥,以李聪的性子,怕是没事都要惹出点事儿。上次从杜家出来,她只是红了眼眶,李聪就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要找杜氏报仇,真真是记恨杜氏。何氏也明白,几个儿子里,就李聪是真心的为李壮鸣不平,还好几次被她听到李聪劝李壮离开杜氏的话。她不想让李聪掺合进来,是怕李聪对杜氏的成见会让这件事情越来越麻烦,毕竟她也只是猜测而已。至于杜氏厂区的那个地方,她也只是听人家说起过两句,万一没逮到什么还弄巧成拙,那丢的可就是李家的面子,伤害的是李壮。所以何氏改了口:“没什么,就是想到镇上走走。(.好看的小说)” 记着张秀芝的恩情,李强问了句,“是去看张婶?” “她是什么人,还要我去看她?”何氏一下子变了脸色,待看清楚发言的是李强,语气又缓和了些,“是问你妹妹的事。” 千不愿万不想,李强还是记住了张秀芝这点小恩小惠,这个老贱人,还是让她得逞了。 众人恍然大悟,都打趣的看着秀秀,直看得秀秀不好意思羞红了脸。头差点垂到桌子下面去。十月份秀秀就及笄,之后就可以定亲成婚了,难怪何氏最近老是不在家里,大概是为秀秀的亲事忙活。四处托人留意好的小伙子吧。余氏更是直接问何氏是不是想把秀秀嫁到镇上。 “听你那口气,我家秀秀难道还配不上?”何氏瞪大了眼睛,反驳了一句,“镇上的姑娘都一个个的往我家里来,我养出来的闺女还差得了?” 何氏这话说得够狠,直接把杨柳踩到泥巴里,拔都拔不出来。虽然话不好听,但杨柳事实上是进了李家的门啊。就是杜氏招了上门女婿,李壮不还是李家的人?踩低儿媳捧高自家女儿这种事,也就何氏才能有底气说得那么自然。屯子里有几户能有镇上的姑娘做儿媳,还一连两房?一时间众人看杨柳的神色各异。 杨柳有心要顶两句,又接触到秀秀有些歉意的眼神,顿时焉了,她怎么就跟秀秀处得这么好呢?杨柳把脚挪了挪。脚尖踩在李聪的脚上,来回的磨了几下。 李聪正夹了一个咸菜疙瘩,脚上突然一疼,筷子就没夹住,咸菜疙瘩就落在桌子上。今天又是余氏当值,切的咸菜的个头就不苗条,特别显然的驻在那里。何氏不知道杨柳动了脚的。还黑着脸骂李聪这么大的人了,筷子还没铁柱用得好。 李聪默默的挨了训,然后转头看着杨柳这个罪魁祸首,后者回了他八颗牙齿。 何氏还不忘嘱咐众人,“都把嘴巴给我闭严实点,八字还没一撇呢别到处给我瞎嚷嚷。要是我听到一点儿不好的传闻。头一个就找你们算账。尤其是你!”何氏点了余氏的名,道:“要是我听见你又大嘴巴管不住,仔细你身上的皮。” “娘,我都是孩儿他娘呢,还分不清这点儿轻重。你也太小看我了。”余氏撇嘴,何氏这么多人的名不点,偏偏点她,明显的就是对她不放心。 “知道就好。”何氏说了一句,也不清楚她到底放不放心,“对了,狗蛋儿要放假了吧?” “嗯,还有半个月,我记着时间呢。”余氏点头,像是在讨表扬的笑着看着何氏。 何氏没好气的说道:“那不是应该的?趁着这几天太阳好,把被单什么的都洗了晒干,棉絮也拿出来晒晒,谁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雨。” 余氏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娘,我觉得今年可能会旱。”李强突然说道。 对于李强的话,何氏还是有几分相信的,他们家有次就是靠李强的提醒,才免除了吃水困难的。何氏也有些忧虑,“你有几成把握?” “我也不太肯定,这几天夜里干打雷不下雨,我就有点儿担心,还是准备着点好。”李强有些忧虑的抬头看了看天。 “也对,多跑几次而已。”何氏点头,早作准备好过临时抱佛脚。 杨柳用胳膊肘捅了捅李聪,小声道:“明天天气怎么样?” 李聪同样小声答道:“接下来几天都是晴天。” 杨柳默背了一下24节气歌,问道:“要到小暑了吧?” 李聪点头,“后天。” 杨柳不明白了,小暑过后是大暑,热很正常吧。这里又不是南方十天半个月的不下雨也是常有的事,用不着这么草木皆兵的吧。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个疑虑抛之脑后,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井里不会缺水吧。” “不会。再旱的天,老槐树下的那个水井都没有缺过水。”李聪给杨柳吃了个定心丸。当然他并没有说明全屯子的人围着一口水井,为吃水的事情差点打起来的事情。 地下水资源还是挺丰富的呀!那起码说明不会渴死了。没得后顾之忧了,杨柳又开始心无旁骛的吃饭。 小时候常听外公夸过他们住的那片地方有多好多好,没旱过,没涝过,没雪灾,没地震,所以杨柳对缺水的印象仅限于电视上的一些挑着桶排队等水的场面,或是一碗水半碗泥的文字描述。待看到饭后大家都忙活开来,腾出装谷物的缸,把浴桶洗干净,漏水的木桶堵上,杨柳才有点明白对于真正面临过缺水危机的人们来说,一个小小的可能或许就能拯救一条人命。于是她也加入到其中。 十一 想 “你做什么?”三番两次被人挡住路,就是再迟钝都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了。(.无弹窗广告)翠西站定,一跺脚。 “翠西姐,小姐说过她不想见你。”或许有些幼稚,但不见不念,翠北现在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好拿着杜氏的话当挡箭牌。 “我有要事要禀告小姐,耽误了时间你但得起吗?”翠西倨傲的哼了一声。小姐高不高兴那也是分人的,她不信她带来的消息会让小姐还开心不起来。 铺面都关了,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翠北坚持,“小姐现在的要事就是好好养胎,其余一切杂事都要往后。而且,小姐不想见你。”翠北又重复了一遍。 翠西咬牙,前几天小姐才恨不得没有肚子里那块肉,现在拿这借口搪塞她,哼,在小姐跟前伺候了几天就真以为她自己是心腹了。没点要共同保守的秘密,还能算心腹?看来翠北也只能算得宠而已,果然心腹不是谁都能当的。 “小姐只是……暂时不想见我而已,什么时候又说过不见我了?”翠西有重务在身,也懒得跟翠北磨嘴皮子,推搡了翠北一把,“你给我起开。” 翠北的背碰在院门上,发出巨大的嘭嘭声。她皱眉,却还是坚持道:“翠西姐姐,小姐说过不准你进去,还请你不要为难妹妹,免得惹小姐不高兴。” “我要跟小姐说以前的事情,懂吗?你不知道的。”翠西一字一顿的说道,手指还在翠北身上一戳一戳的。(.好看的小说) 翠北刚站好,院门就被打开,露出一个还没留头的洒扫小丫头有些惊慌失措的脸,“翠北姐姐,翠西姐姐。”喊完又矮下身子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节。 在杜家当差的人哪能不认识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旧心腹,一个是新上位的。新旧更替,掐架是在所难免的。她娘就曾经说过一山难容二虎,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担得起最这个字的永远只能有一个。新旧心腹。必定会有一番龙争虎斗,她只要保护好她自己就成。 翠西倨傲的哼了一声,指着小丫头道:“那个谁,小姐到底起来了没?”跟翠北闹归闹,她在杜氏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也清楚杜氏的起床气有多大,贸贸然将其吵醒,加之她最近不太受宠,打入冷宫也说不定,所以她也不敢冒险。至于眼前这个丫头,谁知道她的名字? 翠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整理了一下她自己,走到小丫头身边将其拉起来,有些责怪的说道:“翠西姐姐,没看到小丫头还这么小吗,你还让她蹲了这么久。按年纪。你都能当喜枝的娘了。” “我才没你说的那么老呢!”翠西反驳,又想起杜氏前几日问的话,顿时心里一慌,嚷道:“小贱蹄子,老娘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再胡说看老娘不撕烂了你的嘴。” “嘘――”翠北伸出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翠西姐姐小声些,小姐还在午睡呢。” 翠西的胸脯上下起伏,好不容易才把心头的那口怒气咽了下去,不能吵,不能吵,不然就如了那小贱人的意了。天气太热。人也变得浮躁了不少,这可是当差的大忌,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反正翠西的自尊是不会承认她是被翠北的三言两语挑拨得失了方寸。她冷哼一声,撇头不再看翠北,又问起小丫头来。 “小喜枝。告诉姐姐,小姐起身了吗?” 要是搁在以前,哪用她开口就自然有人巴结着送来消息表忠心,像现在这样自降身份的跟一个低等丫头说话,简直就是要了她的亲命了。快点说! 小丫头偏着脑袋,睁着大眼,认真道:“翠西姐姐你忘了,我只是个洒扫丫头,根本进不去内室啊。” 翠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哪注意看小丫头身上的着装,搞这么大个乌龙。病急乱投医,她居然还跟个小丫头掰扯了半天。她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回去跟徐妈妈再学学规矩,你呀我的,像什么样子!知道了吗?” 小丫头原本要再行礼表示她知道了,却被赶着往房里走的翠西推了一把,脚下不稳就要栽倒在地,还是在一旁的翠北扶住了她。 “谢谢翠北姐姐。”小丫头惊魂未定的道谢,殃及池鱼就是这个样子吗,刚刚她差点就被推到了。生起气来的女人都好可怕。 “以后看到她就离远些,这女人疯起来手下没个轻重,我怕你吃亏。”与翠西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不小瞧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小角色,因为她就是从这么一个小角色爬上来的。若你没有一开始就将人威有可能胁到你的一棍子打死,那么就在她落魄的时候尽量与之交好。所以尽管她有些心急,却还是安慰了小丫头几句。 大院里的下人都各自有一道道交情来往线组成的关系网,至于小丫头或者小丫头的家人会不会在背后给翠西使个小绊子什么的,就不在翠北的考虑范围了。有些事情其实不用她出手,也会有人机缘巧合的帮你出了口气。可惜啊,一直顺风顺水的翠西不大能明白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的道理。不过也是,过去的翠西哪用得着顾忌这些小虾米,就是现在她的紧要任务也是巴结好主子而已。 “下去休息吧,现在也没什么好打扫的。”翠北拍了拍小丫头的头。 “谢谢翠北姐姐。”小丫头说完又施礼。 翠北自然不可能这个时候再进门跟翠西争宠,什么都要把握时机。不知道他们把两位小少爷的屋子收拾好没,被子要拿出来翻晒,熏香,不行,还得她看着点。 *** 杜氏已经起身了,正由着一个二等丫头伺候洗漱。 翠西只看了一眼就拿起痰盂,接住杜氏的漱口水。 杜氏看了翠西一眼,才把水吐了进去。 接过旁边的二等丫头递过来的方巾,杜氏一边擦嘴一边挥手让那丫头出去。 见杜氏并不排斥自己的近身服侍,翠西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显。小心翼翼跪在床前把杜氏的腿垂下来,又伺候杜氏穿上了鞋子。 扶着杜氏在梳妆台前坐下,翠西小声问道:“小姐今儿想梳个什么发髻?” “简单清爽些就好。”反正也不出门,杜氏也不要求。 翠西的手脚很快,很快就绾了一个单螺,插上一根碧玉簪,就赞道:“小姐今天真好看。” “是吗?”杜氏有些提不起劲,她明明已经过了妊娠反应期,但就是觉得浑身软软的。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她的眉头微微蹙紧。李壮失踪后,她就没一天睡得好,脑子里总会想很多事情。 想得太多太久了,连她也分不清到底是担心李壮,还是担心李壮把她做的丑事曝光。 翠西扭开胭脂盒问杜氏,“小姐你看桃红色的如何?” “不用了,对胎儿不好。”杜氏摇头。 翠西的手就是一轻轻颤抖,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手,顺着杜氏的话说道:“天气太热,胭脂涂在脸上是不舒服,小姐少用点好。” 这样下去不行!以前小姐何曾看过肚子里的这块肉,现在居然连胭脂都不用了。也表明了小姐对李壮的态度变化,这怎么行?少爷怎么办?难道...... 翠西有些惊疑的看了看她的双手。 杜氏没有注意翠西的表情,满怀心事的看向花园,手却下意识的抚上了小腹。 好像,没有了李壮,所有的事情都乱套了。连她,都没有从前的那股子冲劲儿了。 十二 乞丐 “请小姐恕罪。”翠西忽然跪了下来。 “嗯?”杜氏眉毛一抬。 “奴婢把小姐生病的事情告诉了少爷,少爷说不定......” “我记得嘱咐过你不准说出去的。”杜氏沉声打断道。 翠西磕了个头,“请小姐恕罪,奴婢是担心小姐,老爷不在府里,姑爷又......” 杜氏就那么定定的看着翠西,直看得后者心虚的低下头,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罢了,此事事了,你就随他回去吧。”杜氏忽然觉得很累。她掏心掏肺的对翠西,却换不回真心。 “小姐你...你不要我了?”翠西不可置信的跪坐在小腿上。她从来不知道她有一天会被杜氏亲手赶出去,没有一点兆头甚至没有人陷害,她就这么被赶出去了?不,不要! 翠西膝行至杜氏面前,抱着杜氏的小腿道:“小姐你不要赶奴婢走,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千万不要赶奴婢走。” 杜氏勉强挤出个笑容,“怎么是赶呢?你也二十了,也该配人了。我现在精神不济,没法替你把关,让他......” 不等杜氏说完,翠西哭着摇头:“奴婢不愿嫁,奴婢要一生一世伺候小姐。(.)” 是想替“他”一生一世监视着她吧,杜氏忽然觉得反感,她又不是“他”的私有物,还不能有点私有空间了。 “出去!”杜氏没有耐心再跟一个下人解释。她心情本就不好,再听到翠西哭哭啼啼的,心情更是一团乱糟。杜氏也没有察觉到她嘴角的脾气越发收敛不住了,以前还可以说是因为李壮,现在碍眼的人不在跟前了,她怎么还对“他”反感起来呢? 看杜氏是真的生气了,翠西也不敢再添堵,杜氏的性子她还是比较了解的。翠西擦了擦眼泪,抽泣道:“还请小姐宽限几天。待姑爷回来,奴婢再离开。” “去吧。”杜氏挥挥手,微闭着眼,一手拄着额头。 翠西又磕了一个头。眼神在杜氏的小腹上一晃而过。 *** “兄弟,尝尝,得胜楼的火焰刀。”一个乞丐把一个水囊甩给一个年轻人。 破衣烂衫,披头散发,头发上还结了一坨坨油垢,若不是他喝酒的时候把头发往两边拨了拨,就是何氏从跟前过也看不出这人就是失踪两日的李壮。 当天夜里李壮一气之下从杜家跑出去之后,身无分文又找不到去处,不想何氏他们担心,他也没有准备好用什么理由去见他们。更不想让杜氏和那奸夫逍遥得逞。原本他还不觉得,可两天的乞丐生活让李壮突然发现,他不就是一个乞丐?不过衣着光鲜一点罢了,事实上呢,还不是和乞丐一样在求。祈求有人真的心疼,祈求真的喜欢,卑微到了尘埃里,可他什么都没得到。 事业是别人家的,孩子不是他的,媳妇的心也不在他的身上,除了性命他还剩下什么? 抛开了面子。他才觉得他自己以前过的什么日子,画地为牢心甘情愿的为杜氏,却在某天被人扇了一耳光,并被告知,他的头顶有一只明晃晃的绿帽子。别人都知道,只是他色盲。或者近视看不到。 好人,那是什么玩意儿?李壮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撩袖擦了下嘴巴,大声叫道:”痛快!” 说着又把水囊扔了回去。 旁边的乞丐嘿嘿一笑,抿了一小口就又用木塞子紧紧的塞住囊口。怕跑了酒味。 “虎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不就两口酒,看你吝啬得那样。”李壮不满道。 “这酒可是个好宝贝,我留着慢慢喝。”虎头也不介意李壮的话,小心翼翼的把水囊藏好,又盖上了一层稻草遮住。 李壮知道虎头绝不是吝啬,在缺钱治病的时候,这酒能挽回一条命。 “我说李壮兄弟,你跟你媳妇吵架了?” “你知道我?”李壮有些惊讶,这两天虎头都是兄弟兄弟的这样叫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出她的全名还真有些惊讶。不过李壮又随即明了,乞丐整天四处乞讨,还能不认识他?李壮有些自嘲道:“是啊,我就是杜家的那个倒插门女婿。” “倒插门女婿怎么啦,就不是男人啦?”虎头瞪大了眼,很看不起李壮的自怨自艾,大声道:“那是咱们男人不愿让女人为难,那是爱惨了才会答应的,那是真正的男子汉。话本里有这么多英雄救美的故事,咋就没一个入赘到女方家里的?他们舍得把自尊放下去全心全意的爱一个女人吗?你为啥觉得低人一等,没了你,那姓杜的女人又怎么生的娃?” 这事还真没他什么事儿,李壮苦笑,却也不得不承认虎头的话有几分歪理。可惜啊,有这种想法的毕竟只有少数几个怪胎,在世人眼里,他就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没人看到他的付出和努力,或者是他的一切努力和付出都被人漠视掉。 李壮下意识的想伸手拿酒喝两口,却发觉酒已经被虎头藏了起来,只得半中央换了手势,装作挠痒痒。 “我今天路过的时候看到杜家的杂货铺子关门了。”虎头一屁股歪坐下来,说道。 南富北贵,东贫西贱,这得有多偶然才会从贱民区逛到贵人区,还去注意杜家的铺子有没有营业。李壮心里感激,捶了虎头胸口一拳,“谢了。” “跟你说过爷是偶然经过的。”虎头有些傲娇,又忽然道:“你不回去看看?” 看看,看谁?人还是店?李壮摇摇头,怕虎头追问他为什么流落到此,便转移了话题,“这火焰刀果然名不虚传,现在酒气上了头,我脑袋直犯晕。” 虎头是个简单的人,听李壮一说,他自己也感觉头有点晕,自我夸奖了一句,然后和衣躺了下来。 不多会儿就响起轻微的鼾声。 李壮有些开心的咧了咧唇角,有多久没碰到过这么单纯的人和事了?想睡就睡,在这小小的破屋里,他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简单的幸福。 他闭上眼睛,也很快睡了过去。 十三 伤别离 这几天家里的女人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个个都把自己屋里能洗的全洗了,院子里,树下,都晾着衣服被单,把阳光都遮挡了些。铁柱倒是多了个好去处,在底下钻来钻去,惹得文氏一阵怒骂。这小子根本没洗手呢,刚洗好的被单瞬间就染了黑。 杨柳自我注重得很,就算太阳大,也争取少碰水。再说前几天她才把被单重新洗过叠好,除了日常换洗的衣服,也没几件可洗的。闲来无事,她就翻自己的嫁妆,还没发现了几块漂亮的花布,一时手痒就扎了几朵蝴蝶结。 可是没有发箍啊,连简单的发夹都没有,杨柳有些泄气,总不能用手一直拿着吧。外面的廊下忽然想起碰撞声,她忙起身开门看。 “三哥,你这是要做什么?”杨柳有些好奇。昨天李强央李聪砍了几根竹子回来搁在院子里,也没说有什么用,看现在这个样子,是要做竹艺品吧。她挺佩服那些手巧的,什么蚱蜢啊,蛐蛐啊,几根稻草就能编出来,还活灵活现的,难道李强还有这手艺?杨柳来了兴致,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不碍事的位置,问道:“三哥要编篮子?” 编蛐蛐、蚱蜢什么的听上去有些不务正业,是哄小孩儿的,杨柳就换了一个物品。(.好看的小说) “我哪有那手艺啊,闲着没事做几只竹耙。”李强笑道。 杨柳哦了一声,就睁大了眼睛看着李强用柴刀破开竹子,手掌在刀背上一拍,两手拿着刀把和刀背处往下用力,膝盖夹住竹竿,竹子顺着刀势破开了。破开约一个半竹节的样子就收了刀,然后又重新回到起刀的位置,换了一个竹片往下继续破竹。往复几次,竹竿的一头就跟扎了头的宽粉似的散开了。再把竹子里,对应竹节的地方凸起的结剔除。李强就放下刀,用手把竹片的尾部扭一下,把一片一片的都掰成一个平排,像手掌一样。所有的竹片全是青蔑朝上,一眼看去,整个竹耙一个色儿。 用布条把竹片的尾部紧紧的扎起来,李强又划了一些细小的竹条,像编花环似的环成一个小圈。杨柳不知道这个圈有什么用,但很容易做,也搭了把手。看李强准备站起来的样子,杨柳还以为他要拿什么东西,赶忙主动提出帮忙,毕竟李强现在行动不便嘛。 “这可真不行。我要生火。” 呃...好吧,不懂行的就站在一边看好了。 竹林里陈年的竹叶很多,火很快就生起来了。铁柱一头汗的跑过来,往火堆里扔了几个土豆。杨柳黑线,小伙儿。这火不是专门生起来给你烤土豆的,好吗? 李强坐在小板凳上,拿着半成的竹耙,用手指比划了长短,才找到合适的位置慢慢的往下掰。掰竹片的时候很容易青蔑就折断了,这才要在火上烤,边烤边掰。等弯曲的程度差不多了。刚才做的小竹圈就派上用上了,往弯曲处一套,就起了固定的作用。 杨柳蹲在那里看了半天,还得负责看火,因为竹叶很容易燃过。等竹耙做好,脚都蹲麻了。央李强帮她弯了几根竹条,才去了菜园里。 刚出院门不远,杨柳就听到细小的哭泣声,顿时有些好奇的探了探脑袋。 “堂嫂?”杨柳有些惊疑的喊道:“你怎么在这儿呢?” 罗氏站起来,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让你见笑了。” “堂哥欺负你了?”杨柳帮着拍了拍罗氏她身上的草屑。 “没有。”罗氏勉强笑道:“你这是要去摘菜?” “嗯,今天我当值。”杨柳把篮子换了一只手提着,“到家里去坐坐吧。” 太可恶了,欺负了人还不敢声张,这女人也当得太委屈了。 罗氏本来就是要去何氏家里的,便点了点头,“大伯母在家吗?” “快回来了。”杨柳答道。 罗氏边走边说:“你也别忙活了,今中午到我家吃去。” “先到屋里坐坐。”杨柳也没答应,毕竟何氏没开口,一家子还等着她做饭呢。万一人家只是嘴上说说,咱也不能把客套当真那。 两人刚到,何氏就前后脚的回来了。正主回来,杨柳自然就该退场了。一人送上一碗水,她就出门了。 “大伯母,你可得帮我劝劝相公。”等杨柳一离开,罗氏的眼泪再也藏不住了,拉着何氏的手,道:“他说他还要去走镖。” 何氏明白李根出一趟镖就是几个月,有时候连过年都不能回来,罗氏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埋怨的。男人常年累月的不在家,孩子,老人,家里,地里,啥都要罗氏照顾,她心里能没怨言吗?但有舍才有得,李根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吗?李根还在,家人还在,其实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罗氏心里憋了太多的委屈,没人可诉。现在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一个发泄口,说了很多话。 “你瞧瞧三堂弟,人家种地也能养活一家子人,为什么他就非得刀口上讨生活?”罗氏用手背抹了下眼泪,“我也知道他这么辛苦就是为了给家里多赚点钱,让咱们的日子都好过些。他就会几下拳脚,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每次他出去走镖,我心里都悬着,生怕他哪里伤着了,或是生病了......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 何氏叹了一口气,罗氏说得又何尝不是。李大河就李根这么一根独苗,平日里也是心疼得紧。但父亲表达对儿子的担心和母亲又不相同,他不会哭哭啼啼,絮絮叨叨,而是以平辈的身份相互交谈,怕是李大河也点头同意了的,罗氏才会慌得六神无主吧。 家里,最操心的永远是女人。 可让一个习惯东奔西走的人突然安定下来耕田下地,罗氏是满意了,李根心里也会不舒服吧。何氏也不敢贸贸然大包大揽,毕竟李根只是她的侄子而已。 看着罗氏巴巴的瞅着她,想着还有家里两个小孩儿也需要父亲的陪伴,何氏还是点头,答应尽力一试。 十四 和 “妞妞过来,爹抱抱。(.好看的小说)”李根拍拍手,然后冲妞妞张开了手臂。 妞妞扭头看了李根一眼,小手紧紧的抓着哥哥栓子的袖管,不肯挪步。 李根心里有些挫败,这次他在家待了一个多月,就是想多点时间跟孩子相处,好消除父子之间的疏离。栓子是大的,又是男孩子,调皮捣蛋的倒好哄。妞妞,有其他人在场还好。若是敢强抱,她就使劲的哭。弄得李根也不敢轻举妄动。马上又要出门了,不知道这趟回来,妞妞心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父亲的位置。 “去吧。别怕,那是爹。”栓子安慰着妞妞,一边把妞妞的手指头一个个掰开,还轻轻推了妞妞的背一把,把她推向李根。 妞妞拼命的摇头,还以为哥哥不要她了,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李大河拿着个烟斗从屋里钻出来。 李根有些尴尬,“妞妞不认得我。” “你常年不在家,她认得你才怪!”李大河说了一句,把烟斗往腰间一别,又蹲下身子轻声安抚妞妞。 “妞妞认人,她不喜欢我抱她。”李根讪讪的解释道。 李大河把妞妞抱起来。“你也不想想妞妞为什么不让你抱,你是他爹,女儿不跟你亲,你还不能想办法多哄哄啊。你马上又要一走几个月,能不能回来过年还是两说,那时候妞妞的脑子里更没有你这个当爹的影子了。” 李根儿也听出来了,这是李大河借着妞妞的事拐着弯儿的说着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可不早就说好了吗?这趟镖是早就答应好了的,而且报酬也不低,他没理由拒绝。现在两个孩子还小,稍大一点读书识字,成家立业要花费的银钱可就不少,不趁年轻的时候多走几趟镖多存点银子,老了做不动了,那又该怎么办?可是李大河说的话他又不能不听。老小孩,老小孩,人越老越别扭。他有些为难的喊了一声:“爹――” “喊什么喊,你以为喊我就有糖吃啊。”李大河鼓着大眼说道:“就是有糖也只给爷爷的乖孙伺候。” 李大河嘴上支持。那是因为儿子想去,儿子的理想当老子的不能拖后腿。可内心深处李大河还是希望李根能在家里陪陪他,陪陪妻子、孩子。自从李根说要走,李大河就整晚整晚地难以入眠。回想起李根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一看不见他人影就哭着喊着找爹。当初光着腚流着鼻涕的小奶娃长成了今天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再需要他陪着,不会一不见人影就找他,李大河心里就有一股失落,或许是年纪大了真的老了吧! “爹,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根有些苦笑不得。却也明白李大河是不想谈及这个话题。可逃避能解决问题吗?说实话这么多年他在外行走也最放心不下李大河,他身子不太好,又爱逞强......看来只能真的放弃了在家做个田舍翁好好陪陪他爹。李根咬牙,“爹,要不......” 李大河突然面朝院子。喊道:“大嫂过来啦。” 李根也紧着喊人,拎板凳。 何氏应了一声,在板凳上上坐下,“听说根儿要出去走镖,我过来看看。” 听说,是听罗氏说的吧。李大河看了罗氏一眼,也没说什么。 李根还正想说不去了呢。正好两家长辈都在这里,他也表个态让老人家放心。谁知他刚张嘴,李大河就把话题接了过去,“又不是头一次有啥好看的?要带啥,他心里清楚不用咱们操心。” 看来两父子都达成共识,这事儿就算是铁板钉钉了。记着罗氏的嘱托。何氏道:“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或许还有遗漏呢?让你媳妇儿在帮你,你自己也去瞅瞅还差点啥。” 这是明显打算清场,连李根都怀疑她到底是来罗氏请回来劝他不要走的还是真的有话要单独给李大河说的。不过李大河也在开口赶人了。他又压下心底的疑虑,点头照做。既然爹不反对,他还是打算明儿就走,还有些话要跟罗氏说。 何氏伸手要抱妞妞,自然遭到了傲娇公主的拒绝。她也不生气,给抓了一把瓜子给栓子,“大河,你知道我今天过来的目的吧。” 李大河点头,任由妞妞小手握着他一根手指头。都这么明显了,他怎么会猜不到。李大河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是委屈妞妞娘了。” 妞妞还以为李大河在喊她,扭头看着李大河。 何氏倾身摸了摸妞妞劝劝的头发,又坐直身子问道:“你怎么想的?” “儿子想做事,我这个当老子的当然要支持,妞妞娘自然也不能拖后腿。”李大河心里早有了决断,也没什么犹豫。好男儿志在四方,哪能一辈子窝在家里围着女人孩子转。 “看来我是白来了。”何氏只能劝,但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李大河。她说道:“不过你让根儿跟罗芳好好说说,他一年到头的常不在家,罗芳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心里肯定有很多委屈。我看罗芳今天哭得这么惨,怕又是商量商量都不跟她一下,李根就说要出门吧。你们呀,就知道一副老子说了算的臭模样,也亏得罗芳性子好,没大吵大闹。” 李大河反以为荣,“当年我出去闯,惠芬不也没说什么吗?根儿是我的儿子,自然有老子当年的风范。” 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以为在夸他慧眼了吧。何氏无语的瞪了李大河一眼。 “嘿嘿,”李大河干笑几声,抓了抓脑袋,“我知道了,嫂子。” “记着就好。”何氏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那行。”李大河也不挽留,抱着妞妞站起来说道:“记得晚上带着全家人过来吃饭。” 何氏有些吃惊,“这么急,明儿就走?” “都决定好的事情,拖拖拉拉也没什么意思。”算是默认了。 “你们父子俩做事……让根儿好好跟罗芳说说吧,我走了。”何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招呼过来找铁柱玩。 李根看着罗氏把他整理好的包袱打开再重新整理一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年走南闯北,他和罗氏相处的时间真心不多,就连两个孩子的出生、洗三都没赶上。或许是分得太久,以至于两人相处都带着几分疏离。真心而论,罗氏是个好女人,像他这样常年在外,还能安心的走南闯北,和罗氏的贤惠密不可分。不吵不闹,教养孩子,侍奉他爹,她都做得很好。是他亏欠她,李根也是真心感谢她这么多年默默的支持。这次回来待这么长时间就是想多陪陪她,可他不耐烦听她絮絮叨叨的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实在不习惯听到他受伤就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原本打算的好好的,要怎么怎么补偿罗氏,可最后都渐渐没了耐心。 其实最委屈,最幸苦的人是她才对,李根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歉意。 “要走了?”罗氏把包袱重新打结,直起腰问道。 “嗯,明天就走。” 饶是多年来已经习惯了李根说走就走,一走就是好几月没有一点消息传来的罗氏,还是忍不住晃了晃身子。她低头,苦笑道:“真快啊。” 不知道是在感叹时间还是说李根走得急。 李根上前两步,从背后环着罗氏的腰,下巴驻在罗氏的肩头,认真道:“对不起,家里又要辛苦你了。” 最沉默却最吃苦耐劳,是他忽视了,真心对不起。 罗氏当即眼眶一热,强忍着把眼泪缩了回去,摇摇头,“出嫁从夫。没事儿,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不吵不闹,习惯了等待的滋味,可是一开始就没人给她选择的机会,没人问问她到底愿不愿意。 “芳儿,等我这次回来我再也不走镖了。”李根把罗氏的身子扳正,面对着他,“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企盼已久的一句承诺真正听到,罗氏总有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不真实感,“真的?” 李根的脸上也带了笑,点头道:“嗯,等这次回来我就待在家里好好陪陪你和孩子。咱们再努努力,说不定还能给我爹再添几个孙子呢。” 罗氏红了脸,捶了李根一下,“又浑说。” 常年的两地分居,两人亲热的次数很少,难得见罗氏的小女儿姿态,李根心头一热,一把抱起罗氏往炕上走。罗氏刚要尖叫,又压低了声音,捶李根的背,“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芳儿,我想要。” 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刚成亲那会儿如漆似胶的甜蜜日子,罗氏的脸更红,却还是羞涩道:“大白天的,爹和大伯娘还在外面呢。” “他们是过来人,不会说什么的。”李根正在兴头上,又怕罗氏害羞放不开,又解释了一句:“我爹就我一根独苗,巴不得你为我们李家再多添几个孙子孙女呢。” 李根的大手像是带了魔法,在罗氏身上游弋,罗氏很快娇喘吁吁,败下阵来,用仅存的一点理智说道:“门……” “锁好了。”李根答道,然后封住了罗氏的唇。 今天阳光多明媚。 ps: 虽然咱没有休息日,但今日一更 十五 温情 送走了李根后不久,杨柳用竹子做的发箍就成形了。尽管事先已经把竹片处理过,保证不会割到手,杨柳还是用同色的布做了一个布套把竹条穿起来,再把蝴蝶结缝了上去。 出了成品,杨柳重新梳了个俏皮的团子头,迫不及待的把蝴蝶结发箍戴在头发上,美滋滋的照着镜子。难怪女人都有蝴蝶结情节,蝴蝶结什么的,果然是萌萌哒。不过好看是好看,就是觉得配这齐刘海看起来太嫩了些,她是才十五岁,虽然称得她年纪,但好歹也是嫁人了呀。她对着镜子比较是刘海是向左还是往右看起来顺眼些,门就被人敲响了。 “五婶,你在吗?” 是巧巧的声音。 杨柳应了声,几下把刘海拨回原样,打开了门。 巧巧忘了说词,有些惊讶的看着杨柳,杨柳连巧巧缺了的门牙都看得清楚。 “有什么事儿?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杨柳给巧巧擦了脑门儿上的汗,“快把嘴巴收收,我都看到你的豁牙了。” 巧巧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头,却仍是好奇道:“五婶你头上......” 杨柳后知后觉的摸到头上的蝴蝶结发箍,摘下来,对巧巧笑道:“这个是不是很好看?” 巧巧点头,“好看。” “进来,婶子帮你梳个头发戴上。”好东西是要分享的。 巧巧刚点头又摇头,羞涩道:“我的头发没洗。” 还真是爱干净的好姑娘,杨柳好不容易有个真人版的芭比娃娃可以让她大显身手,也不含糊,拿出木盆和方巾,“走,五婶帮你洗头。” 在院子里晒着的木桶里舀了表层晒得发烫的水,温度调好了,搬来一只圆凳把木盆放在上面。杨柳让巧巧坐在矮板凳上。开始帮她洗头。 待皂角搓出泡沫,巧巧闭着眼,一边享受杨柳的细心服务,突然问道:“五婶。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真是人小鬼大。”杨柳虽然有些惊讶,却还是认真的答道:“只要是我生的,男孩儿女孩儿都好。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女孩儿些。” 只要不是大是大非上出了问题,杨柳的意识里并没有什么该问不该问的,问题就是问题,作答而已。她也不觉得巧巧年纪小,问这个问题显得唐突什么的,女孩子本就早熟,在古代十五六岁就当娘了,巧巧也不算太小了。或许。她只是随口一问呢。 “为什么?”巧巧猛然抬头,睁大眼睛扭头看着杨柳。就是现代都还有重男轻女思想,男孩儿才能继承香火的说法,更何况是在古代。一户人家若没有男丁是会被人看不起,说成是绝户头的。如此就显得杨柳的想法实在有些怪异。 “哎哟,泡泡流进眼睛里了。”杨柳跳了两下,把巧巧的头轻轻按下去,叫她别动,才兴奋的答道:“女孩儿香香软软的,又是妈妈、的小棉袄,小可心。当然要生个跟自己亲的女孩儿。(.好看的小说)而且啊,有了女儿之后,我们母女俩可以穿亲子装,你想呀,有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小人,就像看着自己长大一样。多神奇啊。皮小子...”杨柳摇摇头,“太费劲了,我懒得养。” 有些话里的东西她听不大明白,但也知道杨柳喜欢女孩儿胜过男孩儿,巧巧无不遗憾的想。为什么她没投胎到杨柳的肚子里呢?有个这样的母亲,她会快乐很多。 “可是还是有个哥哥或是弟弟好。” 若是有人欺负你,会有兄弟帮忙打回去。就算巧巧过得不快乐,但屯子里的皮小子没人敢招惹她,原因就算因为她有两个兄弟。 “我也知道。”杨柳的语气平淡了下来,她的想法还是太另类了。不过随即她又无所谓,“不过生男生女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巧巧似懂非懂,“是送子娘娘说了算。” 杨柳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点头,“对,娘娘说了算。”说完又感觉不太对劲,补充了一句,“送子娘娘。” 杨柳用温水把巧巧的头发冲洗了几遍,瓜瓢往木桶里一放,方巾往巧巧的头上一搭,一边擦巧巧的头发,一边让她直起身来。杨柳往下捋巧巧的头发,忽然发现巧巧跟文氏还挺像的,忍不住说了一句。 没想到巧巧只是咧了咧唇角,但看上去并不大高兴。 杨柳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现在一心一意的想让巧巧的头发早点干,好弄发型。她让巧巧把头发晒太阳下,自己又拿了把蒲扇在一旁扇风,结果都还是不理想。杨柳就建议道:“要不你跑两圈吧。” “……”好像某人刚刚才心疼别人跑出了一身大汗吧。 巧巧照做,果然头发很快就干了,但鼻子上也出了细汗。 虽然用的皂角,巧巧跑了一阵,头发还是必不可免的打结了,费了点儿功夫才把巧巧的头发梳顺。杨柳又仔细看了看巧巧的脸型,虽然不如她的瓜子脸脸型那么标准,但梳一个同样的发髻还是可以看的。 杨柳最是习惯这种发髻,三两下就搞定了。把巧巧带到房间,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杨柳低着身子,把脸跟巧巧凑到一起,喜滋滋地问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巧巧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头上的蝴蝶结发箍,眼里和心里都是大大的满足,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其实铜镜模模糊糊的,勉强看得出人影,但巧巧仍旧很欢喜。杨柳由着巧巧照着镜子自得其乐,各种表情动作,她坐在炕上,把未完成的几个发箍做完。心里盘算着给巧巧一个,再把把这些拿去卖? 杨柳觉得可行,然后发现她又有了一个发不了财就要被人半途截胡的小生意。 她这个脑子,怎么就不能想点一炮而红的大生意?比如,比如,比如什么来着? 巧巧对着镜子照了半晌,才恋恋不舍的把蝴蝶结发箍取了下来,要还给杨柳。 “五婶送你的,你就拿着呗。”杨柳扬了扬手中的半成品,“五婶这里还有许多呢。” 巧巧顿时又高兴起来,学杨柳的动作一本正经的朝她福了福身子,“谢谢五婶。” 大概是兴奋过头,又或者技艺不精,身子前倾的幅度猛了些,差点栽倒。 “不客气。”杨柳也站起来一本正经的还礼。 两婶侄之间气氛正融洽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木盆滚落在地的声音。夏天的太阳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热情,就是泥土的院坝也被晒得硬邦邦的,因此木盆与硬泥地硬碰硬,让声音显得很大。 杨柳和巧巧都变了脸色,还没走出门,就听见文氏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是哪个懒婆娘把木盆放在这里挡路的?” 刚才给巧巧洗过头后杨柳一时之间忘了捡回来,但也绝不是什么挡路的地方,因为她怕晒,给巧巧洗头的时候是站在树荫下。而且文氏出门前明显就只有杨柳一个人在家,这样说话就是实打实的把杨柳的脸。不过一个木盆,忘了收回来就被说成懒婆娘,文氏这是在哪儿受了一肚子气,借机向她撒火呢。 最会看人脸色的巧巧第一时间发现了杨柳的面色不好看,悄悄拽了拽杨柳的袖子,满眼哀求。杨柳心一软,拍了拍巧巧的手,让她放心。两婶侄刚处的这么好,现在又跟文氏闹起来,作为文氏女儿的巧巧夹在中间就很为难,杨柳决定若是文氏不太过分的话,她也装聋作哑,嗯啊过去就好了。 十六 她说 文氏背着一背篓猪草,脸上全是汗,长长的藤蔓挂在背篓边,看样子就是这个挂倒了木盆,才发出那么巨大的声音。[.超多好看小说] 杨柳一看这情形也消了气,毕竟谁大热天的背着那么重的东西还被挡了路,心情都会不好。这些日子她当值的时候都是李聪帮着把猪草割回来,剁好,晚上再提到猪食锅里的,虽然不再用她动手,但那个中滋味她一辈子都记得。赶紧快走几步,把圆凳子和板凳挪开,方便文氏过路。 “对不住三嫂,我刚给忘了。”杨柳把木盆捡起来拿在手里,问了一句,“怎么样?哪儿磕碰着没?” 本是一句关心的话,愣是让文氏说成其心可诛,有心陷害一样,“怎么?你还巴不得我哪儿磕碰着了,你才开心?” 这哪是一点就着的炮仗啊,简直就是随心所欲的活火山,时不时就来一发吓人。不过就关心一句,这还有错?难道也该黑着脸骂一句“是你自个儿没长眼碰到了”才符合文氏心里的剧情设定? 有病吧。 “既然没事儿,我回房了。”杨柳本不是什么软脾气,看在巧巧的份儿上没有还嘴就算是客气了。这点儿小事她也不想跟文氏吵,免得伤了和气大家面上都过不去。她拿着木盆和圆凳,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文氏一提背系,把整个背篓扔在地上,吼道:“怎么的,觉得我无理取闹了,像个泼妇样,不想跟我一般见识?” 你自己都这么觉着了,你还好意思跟我吵? 杨柳觉得大大的冤枉,她都还迷糊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不然哪值得文氏这么不顾脸面的大吵大闹?她想安安静静,可别人却不愿意她如此惬意,非得给她找点事。是文氏在哪哪受了委屈。找她当出气筒,把她当做什么了,好欺负?杨柳斜了文氏一眼,自顾自的回到了自己屋里。 无视。是最强大的武器。 架没有吵起来,即使没了最讨厌的杨柳在眼前晃,文氏还是觉得不解气。视线一扫,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巧巧身上,自然看清了她头上的蝴蝶结发箍。除了一天爱捯饬点东西的杨柳,谁整得出这新鲜玩意儿?好啊,她在这儿跟人家生气斗架,她的女儿却已经暗地里和敌人达成友好同盟,可真是好啊,好得不得了。文氏眼睛一暗。几步上前扯下巧巧头上的发箍,扔在地上,狠命的踩了起来,那股狠劲像是她踩的是杨柳的脸一样。(.好看的小说) 文氏的动作太快,巧巧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待感觉到耳朵发烫,想要伸手去摸的时候就看见了地上被踩得脏兮兮的发箍。 “你做什么?!”巧巧像疯了一样,跪在地上推了文氏的腿一把,眼睛里泛着泪花,小心翼翼的把发箍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尘。蝴蝶结清洗起来简单,但里面的竹片已经被文氏踩成两截。再也起不到固定的作用了。 文氏措不及防的后退几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巧巧,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的女儿,亲生女儿,推了她,为了那么一个小小的玩意儿? 手里有了钱。家里也是顺顺当当的,文氏原本心情好好的去割猪草,没想到听到屯子里的人在议论她。单说她也没什么,偏偏在二蛋受伤的这件事上拿她跟杨柳做比,这是什么意思?她比杨柳长了十来岁。为人处事还不如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杨柳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不招惹人,别人对她的印象肯定就好,但这能说明什么?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二蛋家不满意他家对二蛋受伤的态度,才放出来的风声,你不满意就不满意,大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让别人知道她文氏处事不对,可说杨柳怎么怎么的细心帮二蛋治伤,找大夫算怎么回事?她文氏虽然不是人缘有多好,但用得着别人衬托出这点吗? 太可恶了!文氏忍不住辩了两句,却反被人顶了回来。怒气之中还把手指都割破了,她憋了一肚子气回来,没想到又遇到这糟心事儿。现在她自个儿的亲生女儿都和别人搅到一块儿去了,还被亲生女儿推了一把,怎能让文氏不怒火中烧?文氏的巴掌一扬,就要对巧巧打下去。 巧巧却像察觉到文氏的动作,主动扬起头,“你打,你打,打死我好了,反正你也从来没当我是你女儿。” “好啊,好啊。”文氏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顺手拿起廊下的高粱扫帚就往巧巧身上招呼,“老娘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气我的吗?把你喂得饱饱的,你就翅膀硬了,想翻天了是不是?” 扫帚落在巧巧身上,发出沉闷的嘭嘭声,杨柳从来不知道文氏是个这么爱打孩子的人。几步奔出来,护在巧巧身前,扭头说道:“三嫂,是我把木盆放得不是地方,有啥火你冲我来,可不关巧巧的事。” 记得上一次也是五婶替她挨了几扫帚疙瘩,奇怪,怎么明明扫帚打在身上那么痛她都哭不出来,现在反倒想哭了呢?巧巧闭上眼,有些贪婪的闻了闻杨柳身上的香气,好温暖,这才是母亲身上应该有的味道吧。 可惜,她从没有在文氏身上感受到过。 要逞英雄可没人拦你,文氏不客气的往杨柳身上打了几扫帚,然后用扫帚指着杨柳道:“你走不走开,再不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告诉你,我教训我的女儿,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插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给你滚一边去。”说着还扯了一把杨柳。 杨柳被扯得身子一歪,却还是立马拉着巧巧的手,急忙道:“跑啊,你娘要打你,快跑啊。” “你敢跑试试!”文氏急了,顺手一扫帚过来。 杨柳用胳膊挡了一下,扫帚砸得她眉毛一皱。 “五婶,请你让开吧。”巧巧突然开口,平静道。 不知怎么的,杨柳突然想到书里描写的那些看破生死的世外高人。由内而外的平静,亦或是心冷。 杨柳打了个寒颤,然后一把抱住骂骂咧咧还要动手的文氏。 巧巧缓缓低头,以额触地,久久都未起身。 “娘,若你想我死,我便如了你心愿。” 她说。 ps: 嘿嘿,歪了,歪了。 十七 愁 文氏夹了一根青菜,犹豫半晌还是打算放到巧巧碗里,却又不知怎么的,临到巧巧碗边的时候突然松开了筷子,青菜就落在了桌子上。(.无弹窗广告) 李强察觉到异样,看着文氏道:“怎么夹个菜都这么不小心?” 巧巧看着桌子上的青菜,夹起来放到碗里,对文氏展颜一笑,“谢谢娘。” 乖巧,懂礼貌,人也开朗了许多,这才是八九岁的小姑娘应该有的朝气,李强也很惊异巧巧的改变,夹了一块土豆到巧巧碗里。 “谢谢爹。”同样的甜甜一笑。 可落在文氏眼里就有些惊悚了。虽然那天的事情她们三人谁都没有提起,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文氏明白,不同了,一切都不同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她从巧巧平淡无波的眼神里看到的冷意,又或许是巧巧狠绝的把头撞向门槛那刻。她才发现,原本她以为的小绵羊女儿,内心里住着一匹狼,对自己狠得去下手。 李聪用胳膊肘碰了碰杨柳,小声道:“你有没有发觉巧巧变了个人似的,爱笑多了。”他有些感慨,“这才像个孩子嘛。” 笑并不表示真的开心,杨柳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总归大家都认为是好现象,她也希望巧巧就这么一直开心下去。是真的开心,而不是敷衍别人。 其实,若不是亲眼见过巧巧那么义无反顾的一面,杨柳也不会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心里会有这么偏激。(.无弹窗广告)才八九岁年纪,心里居然存了那么大的恨,不管是要挟还是震慑,巧巧狠厉、果决的性格让杨柳也说不出是好是坏。但她也有种感觉,怕是巧巧和文氏之间的母女关系这次真的降到冰点。 早饭过来,杨柳端着木盆去小溪边洗衣裳。却被李六叔的大儿媳贺氏给拦住了。 “啊,已经做好了吗?”杨柳有些吃惊。她觉着李六叔的年纪有点大。刨板,上漆的也需要时间和体力,但手艺好,等等也是值得的。因为她说过之后。也就没再去催,没想到这么快。. “早好了,我不是让你三哥家的巧巧给你带话吗?怎么没带到?” “啊?”杨柳一愣,才随即明白过来那天巧巧找自己怕就是为了这事儿,可被耽误了,后来也都忘了,忙做出恍然大悟道:“啊啊,不好意思,大嫂子,巧巧带到了。是我那天有事儿一忙就给搞忘了。你看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这会儿过去一趟。” “有有有!”贺氏连声说道,杨柳只给了一百文的定钱了,有钱拿就是再忙也不忙啊。她拉着杨柳的胳膊,有些神秘兮兮的问道:“不过你做这玩意儿有啥意思啊?” 杨柳笑道:“你也知道我爱捯饬点小东西。”她意有所指的指了指贺氏脖子上系的纱巾,“这板我打算送人。” 送人?贺氏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杨柳,送一块破木板子,磕碜谁呢?不想说就不说,编这种理由还怕有人抢了你的棺材板似的? 杨柳也知道这种理由站不住脚,耸耸肩也不在意。(.)虽然她已经有心理准备这搓衣板生意做不长久,但也没有傻到什么都说,话说三分足矣。而且她也听说贺氏是个奸诈的。跟屯子里好多人家都闹过矛盾,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点总没错。 “大嫂子,要不你先回家去,我身上钱没带够,再说那么多我一个人也拿不完啊。”杨柳不想说。但也不想被贺氏那打量猪有多厚肥膘的视线注意着,找了个理由,但说得也是实情。 “那行,我先回去了。”贺氏点头,刚迈了一步又把脚缩了回来。催促道:“不过你可得快着点,我可着急出门呢。” “放心吧,耽误不了你。” 看贺氏走远,杨柳才转身,跟这种带着x光透视眼的人打交道真是跟打仗似的。 *** 交货拿钱,过程无比的顺利。 “人走远了,还看什么看!”李六叔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摇啊摇的。 “闭嘴,死老头。”何氏转过头恶狠狠的说道:“我就不信他们做这个是为了好玩的。我告诉你啊,你现在马上给我开工,再做上十几二十个,我赚不到头一笔也要做第二个。我这几天就盯着他们,我还不信邪了。” 李六叔没有说话,仍然闭着眼睛,安静的院子里只余下有节奏的吱呀声。 李聪抱着十几块搓衣板,有些不明白杨柳又搞什么名堂,明明上次就没赚到钱,她怎么就不歇了心思呢? 杨柳却已经在盘算该卖多少钱一个,怎么样才能在别人跟风前多赚一笔。哎呀,她怎么就得了个啥都没用的空间,难道就是为了装东西?她现在穷得响叮当,还没啥往里面扔的呢。 想到那个一时半天打不出个闷屁,一下子又跟打了鸡血似的空间,杨柳灵光一闪,“哎,你说现在什么木材最贵?” “黄花梨吧。”李聪说道。他又不是木匠,又不做木材买卖,自然不会关心木材几何,或者哪种木材最贵。他们这儿最常见的就是松柏,杨槐树,除非发一笔横财,要不他们也没可能接触的更贵的木材。除了打家具、盖房子,他们砍木材还不是为了日常的生活,做饭,都是柴,都能燃,谁还管它是什么木材? 他知道黄花梨这个名字,还是从以前一个经过他们屯子的老木匠说过的。老木匠有一件十分珍惜的宝贝,就是用黄花梨做的。所以在李聪眼里,连经验这么丰富的老木匠都这么稀罕,黄花梨肯定就是最贵的了。 杨柳也是个半吊子水平,好像是沉香木和檀香木最贵。不过她也分不清楚这两样木材在北方能不能生存。地理上都是热带地方盛产各种木材,北方太旱了,物竞天择,大多也是耐寒耐旱的植物。而且她也就是突然一想,就算她的空间能长出沉香木,树木长成以后难道她还要一斧子一斧子去砍,不然换不成钱有什么用? 摇摇头,杨柳觉得她多虑了,先不说手上的小玩意儿卖不卖得出去,她空间里长的几个巨大蒜她都还发愁该怎么办呢。 不敢吃,不能用,不能烧...... 还真不能想,一想,杨柳才发现自从她得到这个空间算起就没捞着一分好处,反倒有一摊子事儿要解决。人家有个事儿妈犯愁,她是有个事儿空间犯愁,最关键的是两者还不能沟通,没有说明书,就算这是一个宝,杨柳也只能望宝兴叹。 “怎么了,好端端的摇头又叹气做什么?”李聪本着急回去翻屋顶,觉得杨柳不对劲就放慢步子问道:“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头晕?” 别有事儿没事儿咒人家生病了好不好? 不过这个还真没法儿说,关键是不好解释啊,子不语怪力乱神,她这种情况属于哪种范畴?妖怪?神仙?谢谢,她又胡思乱想了。 于是杨柳说道:“我在做头部运动。” “嗯?” 杨柳点头,“保护脊椎的。” 李聪觉得杨柳在骗他,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半信半疑,表情显得非常僵硬。 “你不相信?”杨柳看得真切。 李聪刚要摇头又觉得自我欺骗不好,他本就不如杨柳的知识面广,还不懂装懂,那两人之间的差距岂不是更大?可就这么承认,是不是显得他很没面子? “我只是不太肯定。”李聪斟酌道。 “不肯定就对了。”杨柳点头,“其实我也不太肯定。” 杨柳走到李聪前面,自言自语道:“头部运动会牵动脊椎吗?会吧,会...吗?” 十八 风起 咣当一声脆响,豁口的碗里多了两枚铜钱。 虎头的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羡慕,待那人走远后才说道:“李壮哥,你说这些人怎么回事?我蹲在这里大半天,我嗓子都喊哑了,碗里才两个铜钱。”虎头摇了摇自己的讨饭碗,待铜板和碗碰撞出声音,才又继续说道:“他们怎么尽投给你呢?” 虽说两人相处的好,虎头心里也难免有些吃味,虽说好手好脚的沦落为乞丐没什么好值得炫耀的,但就像行行出状元一样,乞丐之间也会分的个一二上下的。李壮不过在做起改几天,也没吆喝,面前放着一只碗,盘腿端坐在那里,居然有人源源不断的把钱送过来,这是虎头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公。暗道这小子好运气,哪怕是当乞丐,财源也是不断。 李壮蓬头垢面,自嘲的笑道:“大概在旁人眼里,我比你更像个乞丐吧。不,是更适合做乞丐。”李壮学虎头的动作把讨饭碗拿起来晃了晃,“喏,收入还不错呢,穿破点,干坐着就行,多简单啊。” 乞丐,多可怜的一个职业称谓,这几天的生活却让李壮觉得,似乎他天生更适合这种乞讨的生活。听听,这铜板和破碗碰撞的声音不就是他今日的成果? 呵,他都忍不住自嘲地咧咧嘴角。 天生适合吗? 哪有人天生就适合当乞丐的?! 不适合吗? 可他怎么感觉到鼻子一股酸意? 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他是知道李壮身份的,两人日夜形影不离,他也自认为两人关系最铁,却偏偏嫉妒起李壮。乞讨的再多也是乞丐,甚至在别人眼里是没有一点羞耻心的。他一直落魄倒也无所谓自尊心不自尊心的,李壮掌管地镇上数一数二的杂货店,虽然身份尴尬但也曾经风光过。虽然不知道为何落魄至此,杜家也从没跟外界有过什么说辞。但人人都有难言之隐。他还是不要去揭别人的伤疤了。做人,做朋友都要厚道。 虎头酝酿了一下,刚准备开口道歉,李壮就急匆匆站起来。把他得的十几枚铜板往虎头怀里一倒,说了句“我有事要先离开”就走了。 连个理由都没有就离开,就如他毫无预警在出现在他跟前,虎头有种感觉,李壮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他会回到他原本的生活轨迹里继续做他的掌柜,将和作为乞丐的他两人之间将再无交集。每个人都有一段不能对外人言语的黑历史,很不幸的是他就出现在李庄的黑历史里,不愿被提及,不愿被发现。 真是好可惜,这么一个对味的朋友匆匆来。匆匆去。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记得他? 最可惜的是,再也没有人和他一起喝火焰刀了。 李壮一路疾行,才跟着一辆马车来到这镇上最大的酒楼,得胜楼。 以他现在的模样是决计不可能进入其中的,他到这里来也不过是因为刚刚他匆匆一瞥看到了李武的样子。思量着李武最近就要回家一趟。他想让李武带句平安回去。(.好看的小说) 李壮也不想李武看到他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拿出他现在混饭吃的家伙事儿在得胜楼的大门旁边坐了下来。结果被小二驱赶了好几次才在巷口附近坐了下来。位置有点偏,若是注意的话还是能第一时间看见李武是否有出来。 “小李,谁惹着你了?那样看你,就差没嚷嚷出来你现在不高兴了。”一个穿着小二衣裳却一副大哥派头的人拍了拍这个叫小李的人的肩膀。 无论混哪行都兴排资论辈,说话的这人正是赵大柱,不过比他先进得胜楼俩月。就一口一个小李小李的叫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似的。不过形势比人强,他也识时务的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满的表情,说道:“不知道是哪来的叫花子,这么不懂规矩,居然敢在咱们德胜楼大门口讨饭。这不是打咱们的脸吗?” 赵大柱一听就撩袖子,“那个混蛋不长眼的敢往咱们酒楼前蹲,看爷爷不收了他!” 一出口就恢复了原本的流氓痞子样,我看你才是砸咱们得胜楼的脸面。小李心中腹诽,面上却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哪还用赵大哥出手,小弟我刚刚立马就收拾了他。” 得胜楼的背后东家是外地人,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开店初期为了少点儿麻烦就跟着镇上的一霸签了合约,得胜楼提供工作,他们则负责得胜楼的治安。倒是没人敢上门捣乱了,可这些原本的地痞流氓却成了得胜楼现怎么也剜不掉的毒瘤。 ** 李壮等的瞌睡都来了,正坐在那里打盹,就感觉被人踢了一脚,睡眼朦胧的睁开就听到几个铜板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估计是哪个酒鬼喝醉了酒,还大发善心的给他布施。 刚看清这所谓的酒鬼大善人是李武,他就醉醺醺的要栽倒在地。李壮的腿麻了,一时站不起,手才刚伸出去,李武就被人搀扶住,接着响起一阵喝骂:“臭要饭的!你想偷我们掌柜的钱?真是不要脸!趁着酒醉就想下黑手?” 李壮虽然不敢打包票说他认得米店里的所有伙计,但十之八九是肯定有的。既然口口声声的叫着李武掌柜的,想来也是店里的伙计,刚要开口解释几句,就看见那家伙冲过来要打他。 这可真是不能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的,关键是没人肯给他时间解释啊。他一边暗暗提防,一边勉强起身。 大概老天爷看不惯那人跋扈的样子,替李壮解了围,李武忽然扶着墙,稀里哗啦的吐了个干净。 都喝成这样了,谁还记得他的英勇?那人悻悻的放下拳头,嘴里说道:“便宜你小子了。”说罢几步上前扶起李武的一只胳膊,边轻拍他的背。 李武由伙计扶着慢慢挪着步子,喝得最醉熏熏的,虽然行动不太利索,但吐了一下,神智倒清醒了些,并不会有酒后吐真言的事情发生。 或许会被人称赞几句说好酒品,但只有李武知道他自己曾经为此付出过什么代价。像如今他处在这么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他也想拼一把。再往上可没点出众的业绩,哪能进得到上面那些人的眼?等再过几月,稻子收割了,上面就有人专门来查账,就看那时候能否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了。 “怎么是……是你来的?”李武打了个嗝,舌头都有些捋不抻。饶是他混了这么久的宴席场合,拼酒还是拼不过那些大户人家里的管事的。这些个蛀虫,不干实事,专门坑别人肥自己个儿的腰包。 一听这话,李壮也知道李武是认识那人的,一边捶着发麻的腿,一边三步一回头的走了。无论他想说什么,这个场合,李武这种状态都不适合。 原本李武是要他的心腹小福来接他的,谁知来的是个新进的临时帮工李文强。肯定是担心日子到了,没了这份肥美的差事,特地跑来献殷勤了。李武并不阻止人家钻营,但记恨人家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幸好不是刘得全那边的人,李武微微放心了些。 “福哥吃坏了东西拉肚子,托我过来跑一趟。”李文强解释道。 不管是不是真吃坏了肚子,反正拉肚子是一定的了,这查都查得到的事情,就算是假的也会被弄成真的。李武咧了咧唇角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架不住酒劲上头,睡了过去。 “掌柜的?”一连唤了好几声都没人应,李文强放心了些,把手放在嘴里打了个口哨。 空旷安静的大街上忽然响起马蹄声,然后一辆马车出现,接走了李文强和李武,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十九 原来 居然都到这里了,李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转身。虽然心里有些悲愤,李壮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杜老爹在乡下住着,杜氏又怀了身子,他现在一走了之,铺子也关了,还不知道杜家该怎么乱呢。 可是又关他什么事?他看起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的。不,至少杜氏现在怀的孩子是他的。可是依着杜氏对他的恨,他离开这么几天,孩子还安然无恙的呆在杜氏的腹中吗? 谁的错? 不该相遇,不该恋上。 可不是他也还会有别人,不过大概也只是他才会笨到给人戴了绿帽子还不自知吧。 想想也是好大的一笔糊涂账,可悲的是李壮居然不知道该怪谁。这几天的乞丐生活,让他见识了人生百态,贪、嗔、痴念、怨不得,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好好反省他和杜氏的过去。说不得错误的开始,确有错误的过程以及将要面临的错误结局。不,不应该说错误结局,而是他们的得偿所愿,他一个人的潇洒背影。 多伟大! 连李壮都忍不住夸了自己一句,我真他妈是个圣人!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在杜家的大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朱红的大门紧闭,两盏散着橘黄光亮的灯笼,每次晚归都要重复的情景,却让他突然觉得物是人非,像是好久好久的事了。 以前的每每迈入,都是满心的欢喜和幸福,现在只是站在门外看着,连牵动嘴角笑笑都感觉说不出的累。 “死要饭的,快闪开。”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还有马鞭破空的声音。 李壮往旁边一闪,本意要躲开那马鞭,却发觉被马车夫戏弄了。 那马夫不在车上大笑了两声,马车停稳。骂道:“下次再不长眼,就别怪爷爷手里的鞭子没有手下留情。” “程贵,你又忘形了。”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明明很轻柔的声音。却见程贵身子一颤,恭顺地低头作揖,“锦屏姑娘,杜家到了。” 随着一声嗯,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了出来,踏着踩脚凳下来,又随即面向马车,恭敬的福身说道:“公子,到了。” 淡淡的月光,很朦胧的灯光让李壮看不清楚从马车里走出来的这个男子到底有怎样的风采。但那举手投足间带来的儒雅气质,还是让李壮晃的晃神。待那男子经过他身旁的时候,李壮忽然一个惊呆站在原地,公子如玉,大抵不过如此吧。 婢女并没有因为李壮的乞丐身份而轻视怠慢。歉意的朝李壮点头福身,才慢慢的跟上。 扣门,入内,直到朱红色的大门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完全遮掩,李壮才回过神来。到底是杜家的哪房亲戚,为何这些年他一直未曾见过。 马蹄叩击青石板路,叫程贵的马车夫正调转码头。打算把马车停在路边在好好的打个盹,他料公子一进去就得好一会儿。 李壮也顾不得自己的破衣烂衫惹人嫌,跟了过去,满脸堆笑,“小哥是打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在镇上行乞这么久。还是头次见到贵家公子如此般丰神俊朗的人儿,着实好奇的紧。” 程贵拿着马鞭指着李壮让其又后退了好几步,才满意的说道:“行了,就站那儿,别把你的一身晦气传染给爷。听你说话这口气看你也不像个目不识丁的白丁。怎么就沦落成乞丐呢?”不过显然成贵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好奇李壮为什么会落魄至此,“不过我看你这人没什么前途,就是当乞丐的也没哪个像你这么瞎。我们家公子是镇上唯一的举人,唯一的,懂吗?居然还不认识我们家公子,我看你那双招子也是白长了。” 举人,那就是沈易青了,那个明明可以做官也硬是要考上进士才作罢的沈举人。李壮虽没有见过他,但也听说过,不曾想他还和杜家有旧。李壮又问道:“是小的眼拙,得见风采,真是三生有幸。难道与杜家大小姐还有交情?” 程贵立刻严肃起来,“浑说八道!我们家公子怎么可能与杜家大小姐有什么牵连?不过是与杜家姑爷有旧,启程前过来拜访一下故友罢了。敢无故败坏我家公子清誉,你个叫花子还真是好胆。信不信我让县丞大人治你的罪?!” 原来这就是奸夫啊。李壮勾起一抹冷笑,抱着膀子,挑眉道:“哦?我怎么不知道我还与沈举人有旧?你张口闭口的要县丞大人治我的,罪那你又知不知道县丞大人是我家亲戚?” 陈贵前倾着身子,一个马鞭就甩过去,喝道:“滚!是哪来的疯子满口胡说八道,还胡乱跟县城大人攀关系,再不滚,信不信我立马把你抓起来送官查办。” 跟一个马车夫也没什么好说的,李壮冷哼一声,又转头看了一眼杜家紧闭的大门,扭身就走了。 程贵擦了擦汗,重新做下来,他刚才应该没有说错话给公子什么麻烦吧?脑子里回想起那个乞丐的话,顿时他的手一僵,刚才听到了什么?好像那乞丐的意思是说他就是杜家的姑爷。可能吗,杜家得姑爷变成了乞丐?程贵长吁一口气,好家伙,差点儿自己把自己吓死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个疯子,胡言乱语的,差点出了大事。不过他这性子也是要收敛一下了,别有一天真的给公子惹出一身麻烦。 杜氏由翠北通了头,正要歇下,就听到下人的禀报。顿时眉毛一蹙,他怎么来了?还是在晚上,家里没一个男主人的时候,难道就不懂得避嫌? “就说我歇下了,不见客。” 身为贴身大丫鬟自然明白一句话该怎么添减才能不失了主子的原意,又不得罪客人。虽然翠北也挺好奇沈举人为何会半夜突然造访,但府上一个主事的男子都不在,这样贸贸然前来总觉得有些失礼数。 “是。”翠北转身就准备去传话。 “等等。”杜氏捏了捏眉头,他既然都亲自上门了,这事便不是一两句话就得打发得了的了。这些日子因为李壮的事,杜氏也没旁的心思去管其他。 “今天什么日子了?” 翠北一愣,然后低头快速答道:“农历五月二十。” “这样啊。”难怪沈易青这么着急,都不惜亲自上门了。三年前这个时候就是他上京为会考做准备,会试是在明年春季,他此番上京不过是提前打点,看能不能走通些门路。以他家的家底自然承担不起这上下疏通的费用,还是要靠她。杜氏有些想不明白,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偏偏钻营这些。求上进是好,但只想着走捷径,钻空档怎么也不是长久之路。杜氏不愿想了,扬扬手,“去吧。让他们都仔细些,少爷就要到家了。” 原来是挂念少爷啊。翠北一喜,她果然有先见之明,忙答道:“奴婢省得。前些日子就命人打点准备好了。” 杜氏点头。 翠北施礼又退了下去。 得到消息,沈易青也不觉得意外,反正他过来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 “公子,奴婢和翠西姐姐数月未见,心里甚是想念。可否准奴婢一个假,让奴婢今晚和翠西姐姐说说话。”锦屏请示。 沈易青一笑,点头允了。 锦屏欢喜的一跳,才红着脸跟沈易青道谢。 没用的翠西,居然这点小事都办不到,还要劳公子的大驾。锦屏是打定注意今晚会“好好”跟翠西说说话。 二十 嘴仗 余氏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然后转了几圈。今晚李武就要回家了,她是不是得去摘点花瓣回来好好泡个澡。 男人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她跟北屋的小何氏其实又有多大区别?等狗蛋下半年开学,她说什么也得到镇上去住。整天跟黄土地打交道,两人见面话不多,就是跟狗蛋交流起来都感觉到语言贫乏。她不但与整个外界脱节了,就是和李武父子长久下去也是危机四伏,这可怎么得了?余二虎的话还是起了些作用,余氏也担心难保有一天她会被李武两脚踹开。 刚一出门就没注意和文氏撞上了,文氏记着余氏上次打小报告的仇,这会儿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哟,我没看错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有人居然舍得这么早就起来了。” 余氏原本正蹲着身子帮文氏把撞到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一听这话就不得劲了,“什么意思?大清早的就想跟我吵?” 李强由大山陪着去屯子中间的老槐树那里练习散步去了,正好不在屋里,文氏没什么顾虑,阴阳怪气道:“我哪儿敢啊。要是惹得你一个不顺眼又到娘那里告我一顿,我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就像现在你撞过来这一下,我要不是闪得快,我怎么也得受点小伤啊。” 还真是为那天的事儿,余氏一直觉得文氏这人过得很没意思,别人招惹到她,就是十年二十年她都还记着这仇,要是她对不起别人,一转头就给忘了。这是什么人啊,心眼小的跟针眼似的,好像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欠着她似的。 “走走走,我不想跟你说话。”余氏不耐烦地挥挥手。 “你还不想跟我说话了?当初是谁巴巴的告我的状?怎么,做了亏心事。心虚呀。”文氏不但寸步不让,还双手叉腰,顶着胸脯专门挡在余氏的路上。 “我心虚?”余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反问道:“是我伤了人家的孩子还耀武扬威的上门道歉?是我偷偷拿了银子给娘家爹,还瞒着婆婆?你就见不着人家一点儿好,巴不得这世上就你一个人是幸福的,人家都得看着你的脸色过活。别以为捂上耳朵就听不见了,你也不听听,咱们屯子里的人都怎么说你的。有你这样的妯娌就是我脸上也没光,你非得把整个屯子的人都得罪光了才感觉到舒坦是不是?” 文氏气红了脸,“你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东家长西家短,哪家有是非,都少不了你去凑热闹。(.)扇阴风。架柴禾,哪家人不干架你都是牙痒痒的,你还好意思说我?咱们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呸!少拿你跟我比,我再怎么着可比你有良心多了。起码知道自己嫁了人。就是李家人,首要孝顺公婆,不像有些人心里就惦记着自个儿娘家,都不知道把婆婆忘到那个旮旯里了。” “这方面我是不如二嫂你做的好。”文氏很爽快的就承认了,“我是个没本事的,自个儿手里有了钱就想着给娘家爹敬一点儿孝心。哪像二嫂你,发达了也不拉扯娘家兄弟一把。只图自个儿享福,倒把自己的姓氏给忘了,这点弟妹我自叹不如。” “我一个出嫁的女儿,知道孝顺爹娘就好了,年轻人有手有脚还能饿死?若我这也管那也管,我管的过来吗?且不说我有多大能力。我一个出了嫁的姑奶奶,对娘家的兄弟东管西管外人要怎么看我?我不偷不抢,有钱还有罪?对娘家什么事都要大包大揽了,那还嫁人做什么?直接招上门儿女婿就好了呗,那样你管的更宽更有面子。” 文氏知道这是余氏在影射她当年要李强上门的事情。但凡有点自尊心的,又有几个会同意上门?那岂不是把脸送出去一样,任人打?虽然他们家很快松了口,但这根刺还是横在何氏心间。她刚嫁过来那会儿,可是受了何氏少不了叼难,直到她争气的怀上了孩子,这种情况才慢慢变好。后来李壮入赘到镇上,文氏心里还有些吃味,同样是入赘,怎么到她这里就不行了?为此,文氏对何氏还有几分抱怨。虽然这些年她和李强相处的不错,但若是能就近更照顾爹一点,日子才显得更圆满一些。 “我不跟你个泼妇一般见识。”文氏怕她一生气,管不住嘴又说出不经大脑的话,让余氏逮了把柄,回头到何氏面前告一状就划不来了。三两下把衣服捡回盆里,气冲冲的走了。 “哼,跟我斗!”余氏像斗胜的公鸡,高昂着头大步走了。 *** “爹,你看,秧苗要死了。”大山有些惊慌的拍了拍李强的胳膊,“怎么办,家里所有的秧苗都好像得病了。” 李强笑了,“那是刚换了一个地方,水土不服,只要根没坏,过两天就好了。”果然还看着是庄稼地能让他更舒服些。一到屯子中间的老槐树下,全都是问他关于病情的事,烦都烦死了。 大山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李强也不要求他懂多少,随意问道:“我这些天看你在练字,练得怎么样了?” 大山有些惊讶,他以为他已经藏得够好了,却还是被李强发现了。他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若是没有他吵着闹着要读书,李强也不可能在鬼门关前走一圈。他已经把读书的念头放在心底,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的去写两笔。多神奇啊,简简单单的一横一竖,点一撇一捺就能组成这么多字。可是......大山忍不住偷瞄李强的表情。 李强的大掌揉了揉大山的头发,鼓励道:“加油,今年咱们房的春联就交给你了。” 大山有些惊讶的抬头,待看见李强脸上的笑意,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开始是会艰难,但总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就像田里的秧苗,尽管会有水土不服,但终究还是会返青,然后健壮的活下去的。 二一 怒 铁柱垂头丧气的头跟在李强和大山身后,有些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闯祸了?他不过是得了几颗糖,帮二蛋娘带了句话而已,而且那是好话啊。“好好养伤”,四个字里面就有两个好字,难道爹不喜欢听好话? 大山看着李强紧绷着的脸,又回头看了看头几乎要垂到地面的铁柱,心里叹息,才刚刚好一点,怎么又出是非了呢? 爹到底是为什么生气,铁柱不小心烧伤二蛋的事情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娘也早就告诉爹了吧。可看到李强的表情,他又拿不准了,应该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吧。毕竟让铁柱带回来的话他听着也没什么问题啊。 大山有些犹豫,是不是该把文氏找回来的时候,李强开口了,“大山,去把你娘喊回来。” 三人回来的路上,已经听到有人说文氏在溪边洗衣服的事,所以大山一点头一转身就跑往小溪边。十万火急,得找娘赶快来救火。 文氏端着木盆,被大山半推半拽的拉了回来,还一边骂大山不懂事。 李强坐在炕上,神情阴郁,“他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你是个大人该懂事了。那我问你,李文家的二蛋怎么回事,为什么都没人告诉我。[]” 文氏的眸光一闪,看来还是被李强知道了。装作不在意的说道:“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铁柱还小,他懂什么?不过是不小心......” 养不教,父之过,就算没读过书,李强也知道这句话。虽然那时候是文氏顾及他的病情才没有说的,但教育孩子还能等?而且他是一家之主,居然都瞒着他,若不是他追问,怕是他一辈子也不知道吧。 “就是因为小才该好好的教,不然哪一天等他一不小心把咱们家都点了。是不是也一句不小心就算了?” 考虑到李强的身体状况,文氏好脾气的说道:“瞧你说的那话,那不是不小心吗?咱们家铁柱又不是傻子,放心吧。他已经得到教训了。” 得没得到教训不是嘴上说说就做得了数的,李强也不跟文氏绕弯子,说道:“把银子拿来,赔给人家,再和我一起去好好跟人家道歉。” “汤药费和赔偿都给了,还要什么银子?!”文氏扭着身子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娘出的钱。”李强努力让他自己心平气和,“我再说一遍,把银子拿来,赔给人家。” “什么银子,哪来的银子?”文氏装傻。 “我拿命换来的一百两。你转手就送给你爹了二十两。”李强用拐狠狠的点着地,神情激愤。这些年受了岳丈家许多恩惠,李强一直记挂在心,所以对于文氏瞒着他拿出二十两孝敬她爹,李强并不反对。虽然这钱是拿他的命换的。但他现在毕竟也好了。可他想不通的是,既然要孝敬长辈,为什么又只想到她爹而不管他娘?在李强眼里,何氏并不是个严苛的母亲,对儿媳也不错,怎么就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他也明白,就算文氏拿钱给他娘。文氏也不会要的,若是真的要要,那一百两还能落到文氏手里?可文氏连这点心意都没有就叫人心寒了。对烫伤二蛋的事情不但没觉得不对,还去趾高气昂的威胁说他家是给了钱的,做错事没想着悔改,反倒还有理了吗?烫伤的二蛋又何其无辜?那孩子还那么小...... 原来是生这个气啊。文氏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高声道:“怎么,舍不得了?” “我是舍不得吗?”李强也有些激动,“你怎么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文氏怒极反笑,“李强。你认识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今天就把话撂这里,要钱,没有!你再吼两句信不信我带着孩子回娘家。” 文氏出言威胁,李强的态度也很强硬,“你就是带着孩子改嫁,今天也得把钱给我拿出来赔给人家!” 所有的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不远了。这是李强夫妻两人成亲以来第而次红脸还吵得这么厉害,李强发现原来当文氏说出那些威胁的话,他心里还是会痛。是他的不中用,才让文氏把钱财看得如此紧。可因为一点银子就连大是大非也不顾了,做人的道理也不管,就有些可怕了。 “你……”文氏一噎,她真没想到有天会从李强嘴里听到这句话。那她这些年的辛苦算什么?小徐氏一句话就惹得他怒火连山,她说十句也不能让他熄火。和小徐氏相比,她才更像个外人而已。 “李强,你够狠,记着你今天说过的话,一辈子都给我好好记着。”文氏甩出一张铜牌,牵着铁柱的手,又拽了一把大山,“走,咱们回你姥爷家去。” *** 余氏躲避不及,和拉开门的文氏来了个脸撞脸,装作经过的样子一捋头发,被文氏狠狠的撞了一下,立即响起招牌式的幸灾乐祸的语气:“哟,三弟妹,这是咋了?眼睛都歪到天上去了,就是不高兴也别忘我身上撒火啊。” 文氏红着一双眼,瞪着余氏说道:“就容着你得意两日吧。咱们走着瞧,总有你哭的时候,到时候别怪我弟妹的我笑得不厚道。” “你放心,永远也看不到那一天吧,所以你就安心的去吧。”余氏“好脾气”的说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你能得意到几时?”文氏拽着大山和铁柱的手,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天干物燥,小心上火。路途遥远,我就不送了啊。”余氏挥手。 “好了,少说两句。”小何氏拉了拉余氏的手,让她收敛点,别又招人记恨。 “反正都这样了,我也没打算有天还能跟文氏好得跟亲姐妹似的。”余氏耸耸肩,又接过小何氏手里的篮子,“谢谢大嫂,我去洗澡了。” 夏天到,野花就很少了,小何氏和余氏跑了好几个山头才摘到那么一小点。不过聊胜于无,再少还是有点香气的。 二二 酒后 这边余氏坐在浴桶里愉快的哼着歌,李武的眉毛却皱得能夹死苍蝇一般,无奈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自他清醒后睁开眼,他就明白他被算计了。手段这么拙劣,但效果还是一样的。就算他醉酒后没有一点记忆,但满屋子弥漫的味道,让他清楚的明白昨夜发生过什么。 “娶我!”正嘤嘤哭个不停的女子顿时抬头答道。脸上哪有什么失去童真后的悲伤,反而是赤、裸、裸的渴望。 李武偏着头,不忍直视。坐在那里分不清楚哪里是腰哪里是胸的一坨肥肉,就是昨晚跟他颠龙倒凤的人?他差点把昨夜吃的饭都呕出来了。要他以后跟这么全身上下无一不圆润,无一不肥腻的女人同床共枕,他一定会折寿好几年,而且夜夜噩梦不断。世上哪有跟白毛猪长得这么相似的人,难道他在做梦?李武紧紧闭上眼睛再张开,入目的一切都没有变,他痴想了。李武又看了那女子一眼,终于发现了她一个优点,那就是她全身上下唯一可取的就是皮肤白皙,可再白皙他也不会对一坨肥肉有感觉啊。 “不行!我已经有妻子了。”有了比较,李武才发觉余氏是多么可人,简直就是仙人。 “我不介意,我可以当你的平妻。”那女子毫不迟疑。 李武青筋直跳,第一次有挥拳头的冲动,咬牙道:“我介意!” “你……”小眼一皱,眼泪又出来了。 都说女子哭都是梨花带雨。怎么他碰到的都是大雨滂沱,一滴一个坑那种?李武有些烦躁的站起身子,去打开门,毫无意外的门被锁上了,他泄愤似的狠命摇了几下门。这么明显,不是故意陷害是什么?是哪个王八蛋居然敢整他,还塞了这么一个恶心玩意儿磕碜他。最好给他躲得好好的别让他找到,不然他不把他揪出来大卸八块才怪。 李武重新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冷静下来,开始试探他所处的环境,“我问你,这是哪儿?李文强是你什么人?” 许是李武的口气非常不好。那女子也不敢再惹他生气,答道:“这是我家,你认识我哥哥?” “何止认识,还是你的好哥哥好心的把我带到你的床上的呢。”李武咬咬切齿道。喝酒误事,就算他已经练就了闭上了嘴巴,一不留神,还是就着了别人的道。 “怎么可能,我哥哥最心疼我了。”女子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但那肥肉挤压下的小眼也看不出有多大变化,“不许你诬蔑我哥哥。” “倒是兄妹情深。你没看见门从外边被人锁了吗?”李武有些心烦意乱,都这个时候了,店里没他坐镇还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呢,要是再传出一点闲话.... “我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又怎么可能跟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女子打岔道:“你不相信我?” 李武冷哼一声,算是回答,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查清楚李文强到底是谁的人。若说有深仇大恨的,生意场上倒不至于下这种手,倒是二掌柜刘得全跟明里暗里的跟他叫着劲,想把他从大掌柜这个位置拉下来……对了,好像李文强有段时间跟刘得全处得挺近的。李武的眼睛眯了起来。果然有预谋啊。 不过这样一个货色给他又有什么用?若是一个美女,他或许还要多想想,但就算被这么一坨肥肉赖上,恶心一下,顶多他点头纳了罢了,可关键是刘德全会这么简单? 想不通才更觉得对方居心叵测。李武又扭头看了一眼女子。心里暗恨,刘得全,为了把我拉下马,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你叫什么?” “李小妹。” 这幅身材,跟这个名字完全不搭嘛。 李小妹因为身材肥硕。一直自卑又敏感,自然把李武眼里的不屑瞧得一清二楚。但她也实在做不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举动来,一来她已经二十岁的老姑娘了,二来李武也实在生得好看,她不想惹李武讨厌。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李武突然把脸凑近李小妹说道。 李小妹呆呆的摇头。 李武有几分得意,“我也姓李,说不定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哦。” 都是一个镇子的,风俗也不会相差太远,他们这里也有同姓不婚的说法。但李小妹好不容易遇着一个长相不俗,没有一见着她长相身材就开口讽刺她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要了她的清白,虽然是被他哥哥用了计,但事实已成,李小妹也不会放弃,小声申辩道:“说不定不是一家人呢。” “对呀,不是一家人怎么能进一家门?”李武自有自己的一番歪理,然后又劝道:“你姑娘,你看今天这事儿这么处理好不好?我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你再重新找一个人爱你的人嫁了,岂不更好?” “可是我的身子……说不定已经怀了你的骨肉,你居然叫我另嫁他人?” 虽说到现在他只有狗蛋儿这么一个儿子,但李武并不着急,一来他正值春秋鼎盛,二来倘若此次更进一步,什么样的女子挑选不得,还看得上这么一坨白花花的肥肉?而且,他身边已经有一坨肥肉了,不想以后的事被两坨肥肉压的喘不过气来。但李小妹说得也是实情,为了不出意外,看来还得准备点避子汤给她喝下去才更稳妥。 正在李武沉默不语思考间,门外有了动静,下一刻门锁就被打开,然后传来李文强的声音,“妹子,妹夫,起来了吗?” 昨晚他还是掌柜,今儿一早就变成妹夫了,李文强心里怕是得意的紧吧。敢算计他,哼,李武理了理衣衫,好整以暇的坐在床头,喊了声进来。 李文强应声推门而进,脸上堆着笑,问道:“妹夫,昨夜睡得可好?” “叫我掌柜的!被一头肥猪压了一晚,说睡得怎么样?”李武斜眼觑了李小妹一眼,果然看到后者不自觉的颤了颤身子,他才把视线落在李文强身上。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这种小角色居然有副好胆呢? 果然是当局者迷,他这么一问倒想起一个小细节,他昨晚喝醉了,就算酒后乱性把李小妹看成一个大美人给强了,李小妹这么大块头,还不知道反抗?这明显就是两个人布好的局。 “妹夫,咱可不能翻脸不认人了,你把我家妹子吃干抹净,现在又想撇干净关系,不好吧?” “还敢威胁起我来了,我还没追究你们做局害我,你倒是自来熟的跟我攀扯起关系了?”李武冷了脸,“也不知道你哪来的信心?居然认为这点小伎俩就能拿的住我?我倒想问你,我一个喝醉酒的人,又怎么会从得胜楼跑到这里的?” 李文强本也没打算跟李武扯这些,他只要结果,但李武做了这么多年的掌柜的,目光太渗人,只得硬着头皮道:“妹夫,什么伎俩不伎俩的,出了这种事儿,吃亏的可是我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家妹子被占便宜吧。” “是你自个儿送上门的就别怪别人下嘴的时候毫不留情。而且里面到底有什么弯弯绕绕,我这个喝醉酒的不清楚,你这个胖妹子或许不清楚,但与你绝对脱不了干系,猫哭耗子!我也不与你废话废话了,尽快给我拿个说法,不然,哼!”李武一甩袖,大步一迈就要往门外走。 “妹夫…”李文强伸出一只手还要去拦,就被人喝止了。 “哥,你住手。” 二三 说谎 李武背手转头,看了李小妹一眼,“还算有个懂事的。[.超多好看小说]” 李小妹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一下子变得冷静和极富主见,“李掌柜,昨夜之事全当误会一场,我们不会再提,还请李掌柜......” “放心,我也会三缄其口。”李武保证道,他还巴不得没人知道呢。 “多谢。”李小妹跪在炕上,朝李武福了福身子。 李武霎时觉得李小妹好像有些不同了,但再细眼一瞧,还是那肥脸肥身,哪有什么不同?一定是他眼花了。李武警告似的看了李文强一眼,“今天早点到米店来辞工,免得大家都不好看。” “工钱我们不要了,米店也不会再去,请李掌柜不要担心。”还是李小妹作答,而李文强也没有出言反对,甚至还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 李武缓缓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看着这房子格局,亭台水榭,李武有些诧异,这真是李文强的家?有这等家底的人,还用的着到他的米店当小小的帮工?李武再细想了李小妹发现她失身后的表情,看似慌张,眼神却很平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再越看这房子,李武越感觉它的周身弥漫着一种朦胧的神秘,冷冷的,有点渗人。 李武不由得加快脚步,迅速离开。 这时从李武刚刚离开的那间屋子里,传出一个冰冷的女声,“跪下!” *** 杨柳一屁股坐在馄炖摊子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说道:“钱叔,两碗馄炖,一......” “一碗多葱,一碗多汤,对吧?”不等杨柳完。钱叔就迅速补充道。 “嘿嘿,对啦对啦,钱叔英明神武!”杨柳小小的拍了记马屁,接着还不忘说道:“不过还是不给钱哦。” “好久才来一趟。居然还想吞了老头子我几个辛苦钱,上次你是用粽子换的,这次又打算用什么跟我换?”钱叔嘴上这样问着,手上毫不停顿的往骨头汤里下着馄饨。 杨柳大大的吸了一口气,才道:“钱叔可真够小气的,我这里有蝴蝶发箍,你看上哪个,我送你?” “我无儿无女,要这些女人家的玩意儿干什么?”钱叔摆手,“不干。换一个。” 杨柳调皮的眨眼,悄声道:“:送给你那个相好的也成啊。看看我头发上的这个,是不是戴上去显得特别漂亮。” 钱叔一噎,舀馄饨的动作一顿,瞪大了眼睛道:“你还真的什么都敢说。[]老头子我差点被你害得晚节不保。” “晚节不保好过孤独终老嘛。”杨柳浑不在意地说道,把那碗多汤的混沌自己面前移了移,用瓷勺舀了一勺汤,吹了几口气,一口吞下,夸张道:“钱叔,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吃人嘴软。还知道说几句好话。”钱叔把另一碗盛好,也拉了张矮条凳在杨柳对面坐下来。 “当然,说几句好话又不要钱。”杨柳搅了搅沉在碗底的馄饨,惊讶的张大了嘴,四下看了看,把手侧挡着嘴巴。小声道:“钱叔,不是吧,这么大分量的一碗馄饨你才卖三文,那不得亏死了。” 钱叔一副你就荣幸吧的表情道:“这是专门给你下的,别人哪有这个待遇。不然我还真得喝西北风了。” “钱叔,我好感动。”杨柳觉得要做点什么以示感谢,“不行,你对我这么好,我还真得给你找个媳妇,不然都对不起白吃你几碗馄饨了。” “吃你的馄饨吧,我的事还不用你管。”在钱叔眼里,女人就等于麻烦,他怎么可能再自找麻烦。 而钱叔的这番举动落在杨柳眼里就成了口是心非,不好意思。你想啊,比他小一辈的给他介绍对象,他能好意思然后一口答应吗?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那不就是搞些噱头,自抬身份嘛。 接下来钱叔又问了杨柳几句生意的事情,杨柳把瓷勺一丢,立即兴致勃勃的说了起来。 对杨柳描绘的火爆场景,钱叔即使没亲眼看见也能预见。这丫头没什么大本事,但总能不经意的就引起镇子上的一场跟风。她还在抱怨赚不着钱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成了镇上的一个小摇钱树,而后,而某人还不知觉。 钱叔耐心听她讲完,又问道:“李聪呢?” 既然是按照李聪的口味习惯要的馄饨,那么人也该在镇上出现才是,怎么都这么一大会儿了还不见人影。 “应该马上就来了,我们约好这里见面的。”杨柳一边答,还一边帮李聪着把那碗馄饨用瓷勺拨凉。 钱叔向杨柳身后的某个方向又看了一眼,才说道:“我劝你一句啊,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可别被一时的甜言蜜语就遮蔽了双眼。” “钱叔你打什么哑谜呢,你不也是男人吗?哪有自个儿说自个儿的。”杨柳有些惊讶。 恰好此时有人喊着结账,钱叔没有接话,反而有些不高兴的丢下一句“我去忙了”,临起身前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杨柳一眼。 这一眼让杨柳觉得莫名其妙,难道钱叔这是有感而发,意有所指?刚才又是对自己的嘱咐,难道是......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李聪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在馄饨碗了搅了搅,偏头笑着问道:“等久了吧。” 杨柳摇头,然后也不知道想什么,牵着李聪的衣袖闻了起来。 “闻什么呢?”李聪还以为他身上臭汗味熏着杨柳了,还抬起胳膊嗅嗅了。 嗯哼,女人味?!杨柳的眉毛一挑。 “今天没遇着什么熟人?”杨柳一边搅着碗里的馄饨,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又提醒了一句,“比如,女人?” 暗示得够明显了,识趣的就赶快招认,不然本姑娘可是要大发雌威了。 杨柳的余光看到李聪明显的顿了一下,然后作无辜状:“没有啊。” “真没有?”最后一次机会了,亲。 “真的没有。”李聪摇头。 杨柳一拍桌子,碗碟都是一跳,邻桌的食客也都看了过来,她大声道:“老板,我要醋!” ps: 我怎么觉得我在写悬疑侦探 二四 面子 真是神经短路,她怎么就说出要醋的话呢?杨柳三两下先吃完,双臂交叉枕着桌面,等着李聪。(.无弹窗广告)待李聪吃完后,钱叔过来收碗,李聪便道谢,起身准备拉着杨柳离开。 “干什么呀,吃东西不给钱啊?”杨柳“好心的”提醒道。 “啊?”李聪愣了两秒,然后摸出六枚铜板交到钱叔手里,“应该的,应该的,是我忘了。” 主要是他一直跟着杨柳在钱叔的摊子上白吃白喝习惯了,已经下意识的没有掏钱这个动作了。 “再给几个,你以为你吃那一碗只值三个铜板?”杨柳坐着不动,挑眉道:“钱叔这么大年纪,挣点钱容易吗?交情归交情,咱们年轻人好手好脚的怎么还能占老人家的便宜?” 貌似是你经常来占我的便宜吧。钱叔觉得好笑,却也没开口说什么。他估计杨柳是发现了他刚才所指的是什么,故意拿捏李聪。不过钱叔也觉得李聪该,小年轻,甜蜜劲儿还没过呢,就搂着别的女人,心还真大。 杨柳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也刚刚让附近的几个食客听的一清二楚,他们都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李聪,直把这个黑汉子看的浑身不自在。李聪连忙又摸出几个铜板交给钱叔,拽着杨柳的手走远。 待到人少些的地方,李聪有些生气的把杨柳的手放开,杨柳刚才这么说实在是太伤他的面子了。他又不是舍不得那几个钱,而且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好看的小说)起初到钱叔摊子上他也是要给钱的,是杨柳说不用,钱叔也拒绝,几次如此,他便没有再掏钱了,道过谢就走。习惯的动作,哪算得上错。要怪也只能怪他们一开始就不要他给钱吧。 “娘子,你太不给我面子了。”李聪表示不满。 “嗯哼。”杨柳点头,毫不避讳自己就是不给李聪面子,问道:“那你又给我面子了吗?” “什么意思?”李聪表示不懂。 还装傻? 杨柳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我只是当着几个人的面稍稍的损了你一下,你就受不了。你抱着人家姑娘当街而走,又怎么不想想我该怎么生气呢?” “我没有抱姑娘。” 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杨柳指着李聪,“那你解释一下你这身脂粉气是哪来的吧。” 原来刚才是闻这个,难道真的有气味?李聪自然不可能再去闻闻确认一下,那不是做贼心虚,自打嘴巴了吗?李聪支吾道:“镇上人这么多……” “所以不晓得怎么就沾上了是不是?”杨柳冷声打断,“麻烦你编也编得像样点,我是头一次跟你到镇上来吗?这种借口你也想唬我。怎么,那个人对你很重要是吧。” 杨柳忽然觉得很不耐烦,这才多久,李聪居然接二连三的对她说谎。她到底在他心里算什么?是不是她一开始就对他抱有太多的期望?或者,是对这段婚姻?如果不是李聪。[.超多好看小说]换作别人,她会这么抱有期待吗? 这一刻,杨柳有些迷茫。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这具身体的,事实上跟她无关,所以她才找不到真正的归属感吧。 “不是,不重要。”李聪急忙摆手,再误会加深之前赶紧开口解释道:“是花苗扭了脚。我把她送到医馆。” 尽管他已经很委婉的不说是怎样的把花苗送到医馆,但还是让杨柳刺激到了。 “镇上的马车夫都死绝了,是不是?!”杨柳咬牙切齿的问道。东方白和荆浩走后,花苗没了目标,就又把注意打到李聪头上了是吧。什么装柔弱,装崴脚。这小子居然都信了。花苗是对李聪有企图的人,她也明显的表示出对花苗的厌恶,他是故意装看不见是不是? 李聪低着头不言语,让人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杨柳忽然觉得一棍子打了个空,把手一摊。“拿来。” 控制了经济大权,我看你还怎么英雄救美。 李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把钱袋子交到杨柳手里。 “全部都在这里?”杨柳上下打量着李聪,看还有没有可能私藏的地方。 “娘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藏私房了。”虽然前后转折得很生硬,但只要杨柳不生气就万事大吉。他本意也不是要故意瞒着杨柳,他也听秀秀提醒过杨柳和花苗之间的不对付,就算远远的看见花苗都有意的避开了。人家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最人家的声誉不好。但遇见了总不能装不认识吧。又恰好花苗不小心崴到脚,就几步路,也不用大费周章的再雇辆马车啊。 “给她垫了多少药钱?”看李聪又要摇头,杨柳眼一瞪,“说实话。” “一百文。” “钱不少啊。”杨柳把手一收,“好了,本姑娘现在正式通知你,我要回娘家住几天,归期未定,就麻烦你好好跟婆婆说说。还有,明天这个时间,我要亲眼见到一百文到我手上,记住,是一定。当然了,如果你觉得某人比我还重要的话,我看我也不用再回去了。哦,对了,差点忘了,我不管你接下来会去哪里献殷勤,但在我还是你的娘子之前,不保证会不小心问到别人的。怎么办呢,我现在好像已经会看天判时辰了,以你的脚程...”杨柳看了看李聪的脚,“到家的话要不了半个时辰吧。好走不送了。” 说了一大串的话,甚至杨柳都记不得她到底说了什么,或者说话的那段时间想到了什么,只顾一口气说完,心里就爽了。也不理会李聪什么表情,转身就走开了。 就算在外混得再怎么不好,她起码受了气还有一个地方能容纳她――娘家。 *** “看看我说过什么?杨柳那女人就是不老实,有了赚钱的行当自己却不吭声,还想闷声发大财。幸亏我机灵,跟在他们看后面看了看吧。你不知道那个火爆的场景,十五文的东西,硬是让她卖成五十文一个,还好她手里没货了,不然咱们就赚不到钱了。”贺氏丝毫没有别人有了赚钱的行当为什么要告诉你的自觉,反而觉得是应该的,擦了把汗,又催促道:“老东西到底做了几个了?” “催什么催!你看到有利可图,别人就不晓得跟风了?世上又不只是你一个人长了一双慧眼,别高兴的太早,免得赚不到钱又骂娘。”李六叔适时地浇了一盆冷水下来。 贺氏的热情不减:“那咱们也比他们有先机,比他们赚的多。打铁趁热,你别给我偷懒。” 不捞点儿,也枉费她盯着太阳蹲点儿这么久,刚才急着躲避,还差点把腰闪到了。 “我一把老骨头,也只有一双手,做不动。急着要就把你男人儿子都叫回来帮忙,反正我是不行了。”李六叔把手里的刨子一推,慢悠悠的站起身。 贺氏威胁道:“老家伙,还敢跟我呛声,今晚不准吃饭。” “也好,我今晚约了里正大人到家里吃饭。”李六叔抛下一句话就进了屋。 里正大人又怎么样,还能让她被休了不成?就算你和里正是从小到大的情谊,人家现在是官,你是民,你真当你有那么大的面子,说一句人就来了?哼,虚张声势。 贺氏又去拍了李六叔的房门,“死老头,快出来干活,别给我躺尸。我告诉你,要是今天不给我做出二十个搓衣板来,你今晚别想吃……” 咳咳,有人干咳提醒了两声。 贺氏僵硬的转身,干笑道:“里正。” 二五 怒教 何氏咀嚼的动作停了,头一偏,吐出来半块小石子。(.)顿时就有些不高兴的放下筷子,她在外累了一天,回到家吃点饭都吃不痛快,“这是什么,鸡吃食吗?” 原本想着李武回来能吃上丰盛的晚饭,可是厨艺好的杨柳突然回了娘家,文氏也带着孩子气鼓鼓的回娘家,何氏带着小何氏和秀秀出了门。眼瞅着天就不早了,余氏不得已亲自上阵。既想手脚麻利又想吃得丰盛,就算她一个人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也保不齐样样都做的细心。她已经很久没有试过这么慌乱的一个人忙活了好不好。 当着李武的面儿,余氏也不大敢跟何氏呛声,道了歉。 李武早上应付李文强兄妹,回到店里又跟刘得全阴阳怪气的斗智斗勇,这会儿也没有吃饭的心思,搁下筷子,“我吃饱了,先回屋了,娘,你们慢慢吃。” “再吃点儿。”余氏偏着身子扭着脑袋说道。李武碗里的饭几乎没有动过,怎么就吃饱了?虽然她这次做的差强人意,但也不至于是食不下咽吧。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收拾了,另外下点儿面条去。”原本何是还想对付两口,待夹到半生不熟还没把盐翻匀的土豆片时,彻底黑了脸。勉强不下去,总不能让自己挨饿吧。 “其实也还不是很难吃。”余氏小声的嘟囔一句,手上却也不慢的动手收拾了起来,李武还饿着肚子呢。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这么做妻子的怎么好让人家饿肚子?也怪杨柳,早不回晚不回,偏偏挑这个时候,就不能忍忍嘛。 小何氏和秀秀不用人招呼,自然帮余氏去了,留下何氏三母子和有些迷茫的巧巧,最后巧巧也跟着跑去了灶房。 家里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何氏原本想问到底怎么回事的,最后却叹息一声,回了屋。 她管得很多,却不一定起到作用。年轻人的事情由着年轻人折腾吧。再说了,小两口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只要不闹得要和离,就都不是大事儿。 李强从腰带上抽出旱烟,就着桌子上的油灯点燃,咂摸了一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铜牌递给李聪,“老五,你明天帮我去取二十两银子出来。” “干啥啊,哥?”李聪一边接过。一边问道。 李强吐出一口烟雾,深深的看了一眼李聪,“二蛋家的事你们都瞒着我。” “三嫂没说吗?”李聪有些惊讶。 都认为文氏会告诉他,可结果呢?李强也知道怪不到李聪,便主动岔开了话题:“你和弟妹又怎么了?” 李聪叹了口气。“因为花苗的事情跟我闹呢。” 便说了今天在镇上发生的事情。说完双手互绞,眼神暗淡,低低道:“她不信我。” “老五,你糊涂啊。”李强把旱烟在桌子边上敲了敲,随即有些释然。还不到十八岁的年纪,又不当爹,怎么一下子成熟得起来?还在怪杨柳不信他。(.好看的小说)怎么不想想别人对他怎么敢相信?这才多久啊,居然……这样下去可不行,李强打算好好的教导教导他这个弟弟。 亲兄弟之间也没什么好忌讳的,李强直接问道:“我问你,你喜欢花苗还是弟妹,我指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李聪背一挺。答道:“当然是娘子了。哥,你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连你也不信我?”李聪有些受伤,难道他看起来这么不可信? “看看,我跟你兄弟十几年。连我听到你说的那番话都误会了,你说弟妹会怎么想?”李强慢条斯理的重新装上烟叶,看了一眼李聪,“你敢说你对花苗没一点想法?” “我只把花苗当妹妹看。”李聪只差赌咒发誓了。 “你有秀秀这个亲妹子,还用得着把别人的女儿当妹妹看!”李强把手里的旱烟往桌子上一拍,“别说是杨柳了,就是个女人,她能容忍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吗?还妹子,妹你个大头鬼!我都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得,难道就看不出花苗对你有意思?” 男女之间的纠缠不清,大多就是那冠冕堂皇的哥哥妹妹关系,又不是一母同胞,更不沾亲带故,就什么“我把她当妹妹”,又岂知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作为已婚男子,更应该忠实于自己的妻子,和别的女子划清界限,免得被模糊不清的关系牵连,累人累己。虽有男子三妻四妾的说法,但他们是庄户人家,不兴那套。 “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她崴脚了......” “没有你,还会有别人帮忙,为什么你要伸手?” 李聪觉得李强这话理歪了,帮人还分认不认识吗?“我们认识啊,再说了花苗还是个姑娘家……” “知道人家是个姑娘,你当时就更不应该伸手,你有家有室的,需要你充什么英雄?”李强对李聪的榆木疙瘩不开窍十分生气,“你难道不知道娘原本有意让花苗嫁给你?还不知道避嫌,要是我是你媳妇,不当场跟你闹和离算给你面子了。” 李强虽然老实木讷,但并不笨,只是坚守底线规则,看起来有些不懂变通而已。这种人虽然让人气得牙痒痒,但更多的人还是欣赏他这种性格。而且这种人只要放到合适的位置,一定会大放异彩的。 “我真不知道啊。”李聪大呼冤枉,因为花苗和秀秀一直很要好,所以李聪早在心里跟把花苗放在跟秀秀等同的位置。或许会有怜惜有心疼,但绝对没有男女之情。他还一直觉得杨柳杞人忧天,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那……想到杨柳今下午说的话,李聪有些慌了。 李强说这番话也不是为了吓李聪,看他有几分悔意,便缓和了语气,“你回来之前,弟妹还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她…她还要我明天把花苗从我这里借的一百文钱拿去。”李聪稳了稳心神,“对了,三哥,你还得借我一百文,我的钱袋在娘子手上,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又白瞎了他一顿说了吗?李强的语气沉了沉,“弟妹不是要你去要吗?” 下午才借给人家,晚上就去要...李聪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人家不一定拿得出来。” “人家张口就能问你借,你还不好意思去要?你怎么知道人家有没有?”对于李聪的过分好心,李强实在是无语了。他也不知道李聪只是对花苗是这样还是跟别人无差别,但外人哪有家人重要?而且杨柳这么做,也是为了帮李聪下决心,顺便她看清楚她所嫁的是怎样的人,值不值得托付终身吧。可惜当局者迷,李聪不但看不清楚,明明已经看到对的路,迈步的时候却甘愿踏错。李聪也不是小孩子了,该为他自己所做的承担后果,话已至此,李强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劝李聪。只得拄着拐站起来,“我看你不要也行,早日和弟妹和离算了,你配不上人家。” “三哥,你……这么看不起我?”李聪不敢相信这话是他认为的老好人三哥嘴里说出来的。 “是,我看不起你!”李强下了一剂狠药,“你这多情博爱的性子还是不要耽误弟妹了,早离早清净。”李强把铜牌拿回来,“看来你明天也不会去镇上,取钱的事,也不劳烦你了。” “三……”李聪站起身,却见李强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又颓然的坐了回去。 他真的错了吗? 李聪双手抱着脑袋,他真的好迷茫。 错...了? 二六 迫不及待 余氏把面条放在桌上,坐到炕沿上轻轻推了推侧身而睡的李武,“相公,睡了吗?” “我不饿,你吃吧。”李武开口,但并没有转身。 余氏把炕几放到李武的脚那一头,把面条下面藏的煎鸡蛋翻到上面来,又把碗端到炕几上,拍了拍炕几,轻声道:“起来吃点吧,可香了。饿着肚子怎么睡得着啊?” 李武翻身坐起来,也不接筷子,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余氏。 “怎...怎么了?”余氏感觉话都说不顺溜了,心跳好快,好似又回到了新婚夜李武亲手挑开她头盖的时候。他的眼睛像含着一种魔力,令她不自觉的想沉醉其中。 “比起面,我更想吃你。”李武深情的说了句。 在余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双臂已经紧紧的箍住她的腰身。 余氏一热,整个人都软了,忽然又担心起来,当年的水蛇腰变成今天的水桶腰,他会不会失望?余氏还在担心,李武已经整个人覆了上来,用热情回答了她,所谓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许久,云雨初收。 余氏的脸上带着满足后的淡淡红晕,中衣半解,露出大半个白花花的胸脯和系得何松松垮垮的大红肚兜,侧坐着,一手掌在炕上,给李武打着扇子。她好久都没感受到李武如此的热情了,几次让她攀上那高高无际的云端。感觉真是太美妙了,尽管她也累得不轻,可现在只是想想,她的下身居然又湿了。 她怎么变得这么饥渴难耐了?余氏暗骂了自己一句,见李武已经睡熟,便丢开扇子,轻手轻脚地在她背后躺下,却又忍不住一手轻轻搭着李武的肩膀,用丰满的胸去蹭李武的背。慢慢的一下一下,她微闭着眼,想着刚才的情动时刻,细碎的呻吟从口里溢出。 “你个女人。还没喂饱你吗?”李武忽然转身,一脚勾着余氏的身子,用昂扬的下身磨蹭着余氏。 余氏的脸更红,刚刚欢愉后的身子敏感得紧,李武这一动作,她感觉下身更湿了。余氏忍不住夹紧双腿,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吵醒你了?” “娘子有需要,为夫怎么不满足呢?”李武笑着调侃,待摸到余氏胸前挺立的小点,更是笑得欢畅。“为夫就是拼着一夜不睡,也保证让娘子满意。” 蜡烛熄灭,遮掩住满屋的春色。 *** 余氏抱着污秽的床单被套,坐在炕沿上,想着昨晚两人的契合。[]就羞红了脸。 真是太羞人了。 不但没有嫌弃她的身材,反而异样的温存,情话跟不要钱似的一句一句往外冒。两人昨夜几乎酣战了一夜,尝试了各种姿势,直把她累得现在才勉强起得了身。 看来李武以前不过是太累了,才敷衍了事或者提不起念头。余氏一下子就不胡思乱想了,还琢磨着下次李武回来她可得给他多补补。不过狗蛋跟他们同住一屋。以后想这么酣畅淋漓都放不开手脚,真的是太扁窄了。 也好可惜文氏回娘家了,不然非得让他她好好看看她现在是多么幸福,想看她出丑,下辈子做梦去吧。 打开门出来,余氏更是好心情的和每一个遇到的人都打招呼。搞得大家都很不习惯。除了半懵懂的秀秀和完全不懂的巧巧有些讶异为什么隔了一晚余氏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脾气好,皮肤也好了很多,过来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余氏找了木盆,把床单被套泡好。又跑去问何氏有没有要洗的衣物。何氏睃了余氏一眼,她可不认为余氏是因为心情好就帮她洗几件衣服。都说狗改不了吃屎,话是说得难听了点儿,但有理呀!十多年没见余氏在她跟前这么勤快过,突然殷勤起来,总感觉有些怪怪的。无事献殷勤,何氏总觉得余氏是有所求。 “说吧,有什么事儿要我点头的?”何氏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问道。 “娘,你真是慧眼识英雄,我这点儿小心思根本就瞒不住您。”余氏拍了记马屁,但并不惹人生厌。 就差脸上没直接写着“我有事”三个字了,何氏还能看不出来?她微低头,挽着袖子,说道:“有事儿就说,我没时间跟你瞎耗。” 余氏也知道何氏的性子,而且何氏最近一直在忙秀秀的亲事,是不大有时间。也不啰嗦了,腆著笑脸,“娘,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分家得好?” 若是这话搁在以前,余氏不吃一顿排头才怪。但出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何氏也在考虑,是不是因为她管的太宽,或者什么都大包大揽才让底下的几个儿子、儿媳都长不大?不经事儿,不成人,何氏也有意开始放权。但眼下秀秀的亲事婚事还需要她几个哥哥嫂嫂帮忙,就这么分了,会不会倒时候推诿不出?何氏有些犹豫。 “当然了,也不是说现在一定要分。”余氏看出何氏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到底是担心李强的伤势还是秀秀的亲事,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但何氏没有第一时间驳回,就说明分家一事大有可为。她也就退了一步,但有个时间总有点奔头吧。余氏试探道:“要不等秀秀嫁人之后?” 余氏算了算,秀秀十月及笄,还有下定,成亲,至少等等到一年后。时间是不短,但好过没谱啊。余氏原本以为何氏在世,他们几兄弟就不可能分家呢。 何氏沉吟道:“你和李武拿主意吧。” 以后她还要靠着二房,他们也是该把担子挑起来。 余氏立即想通了何氏这句话的潜含意思,差点没乐得跳起来,立即表态会跟李武沟通的。 待余氏出去,何氏一手搭在桌子上坐了下去,看余氏这欢喜劲儿,好像真是迫不及待的就想马上分家了呢。 都想着分家后自己做主的各种好,就不知道当家也不轻松啊。 住在一起这么久,乍一听分家......何氏想了想各房的情况,可不是迫不及待迫在眉睫了嘛! 二七 劝离 杨柳舒舒服服的睡了个懒觉,然后一睁眼就有丫鬟伺候洗漱,穿衣,上妆,绾发,她穿着新的拖地长裙转了个圈,感叹,这才是大家小姐该过的生活嘛。 用过丰盛的上午茶(起得太晚,早饭早过了),杨柳正在花园里小坐,张文山就过来请安,“小姐睡得可好?” “嗯,还好。”不知怎么的,她昨晚居然没认床,还一夜好眠的睡了个大天亮。她这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吧。 杨柳亲自给张文山端了茶,“张伯,你忙过了吗?” 张文山微微起身,有些惶恐的接了,才道:“不忙,一些小事而已。” 杨柳抿唇一笑。 “小姐还是这个样子好看。”张文山真心实意的称赞道。 杨柳张了张双臂,“有点不习惯。”第一次感觉到打扮得这么隆重,成亲那天完全就是鬼,也亏得那媒婆说得出“花容月貌”四个字赞美她。 张文山鼻子有点酸,“这才是小姐本来的样子,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他之所以不问习不习惯的话,就是觉得这样问出来太生分了。这儿才是杨柳正儿八经出生的家,居然回趟家还被问及住得习不习惯,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想到昨天杨柳气冲冲的回来,张文山还吓了一跳,不年不节又没事先打过招呼就这么跑回娘家,一定是在婆家受了很大的气吧?他有些怒了,上次那么警醒的拍李聪的肩膀,没想到还是不起作用。[]他家小姐下嫁给乡下小子,本来就是委屈极了,居然还不懂得珍惜,干脆趁这次两人和离算了。他家小姐值得更好的,更懂得珍惜她的。就算和离会对小姐的名声有碍,那又怎么样,与其嫁个不如意的男人还不如一个人活得自在。 张文山气了一会儿也渐渐消了气。这一切都是他的想法,关键还是在杨柳。他替她想再多,小姐不乐意,那都不成。虽然他心疼杨柳。但毕竟只是一个下人,他只能提建议供参考,不能替小姐下决心。日子不是他和李聪在过,他只是旁观人,所以只能心疼、着急。小姐是他看着长大的,这次他绝对不会轻易饶过李聪。 有下人过来行礼,张文山看是他派出去让了解事情的,便点了点头。 “张伯,你有事我就先回去了。”说着杨柳就站起身。 “我们都是府上的下人,小姐才是主子。哪有让主子规避的道理?况且,这件事还要小姐做主才行。”张文山亦起身说道。 除开这具身子,杨柳算是真的初来咋到,根本不这座大宅门里面谁和谁有仇,谁又和谁拐着好几道弯儿有着关系。贸贸然插手。反倒不美。张文山是府上的老人,懂得自然比她多,在平衡处理关系方面你比她老道圆滑得多,所以她并不打算介入其中。但张文山坚持,杨柳就老实不客气的坐下来:“好。” 带耳朵,装哑巴。 微低头垂手站在张文山身后的下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受宠的庶女居然还在嫁人后回娘家耀武扬威。张文山未免也太抬举她了吧。 张文山点头示意然后,那人就说了在镇上打听到的消息。 杨柳只是微微有些脸红,随即就释然了。大街上有那么多人,被一两个看到也没什么稀奇的。她早就有预料,只是夫妻间的事情当着外人的面被摆到台面上来...... “小姐你看......”张文山盯着杨柳,欲言又止。 “张伯。有话但讲无妨。” “那就恕老奴斗胆!”张文山往后扬了扬手,花园里的下人就一个个低头垂手的走了出去。“小姐有何打算?” 打算?杨柳也愣住了,还真没有。 见杨柳不说话,张文山又继续开口:“小姐有没有想过另嫁他人?” 他嫁?说了许多次,她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无所谓。但要下决心的时候怎么就犹豫甚至惊慌失措了呢? 虽说独立许久,但她是这样的:在外她都习惯报喜不报忧,有事靠自己拿主意,在家的时候,会觉得有人可以依赖,希望母亲可以帮她下决心。除开念书的二十多年,其实她根本就没多少时间接触复杂的社会,哪会是什么老油条子,跟人精似的。手肘撑在石桌上,杨柳单手托着下巴,有些迷茫道:“我不知道。” 张文山又如何不知道要让杨柳下这个决心有多么艰难,这世上的规矩大多是为了约束女子,要让杨柳和离,再觅良人,或许比她嫁到乡下还不靠谱。但张文山见过杨柳的亲娘爱而不得常相守,还要与众多的女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男人,他就觉得他必须开这个口,哪怕是现在痛苦一下下,也好过痛一辈子。 “就冲着刚才那件事,老奴觉得李聪配不上小姐。”他说道。 杨柳叹息一声,微低着头,下意识的挥动袖子,看着宽大的云袖挥出大大的波浪,道:“也许只是恰巧呢?毕竟是一个屯子里的人,视而不见,不太好吧。”说到这里,杨柳挥袖子的动作停了,她昨天还在气李聪抱着花苗招摇过市,今天居然为他说好话,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前后不一,虚假可悲了呢?她定定的看着张文山,“我答应过自己给他一个机会,要是今天他不出现,我不会将就。” 和离、离婚什么的,杨柳并不觉得丢面子,日子是自己过的,幸福也不是秀给别人看的,她绝不会勉强自己把日子将就过下去。对于和李聪的这段婚姻,她没得选,并不抱有期望,但也绝谈不上失望。她不知道离开李聪后会不会遇见更好的人,那些太虚妄,所以把握不住。但她知道李聪并不是糟糕透顶的,杨柳也是不想再重复她母亲的悲苦,想好好经营这段婚姻罢了。既然成了亲,这才是对待婚姻最负责的态度。无爱而婚,先婚后爱,这在古代的盲婚哑嫁中并不稀奇,杨柳也并不特殊,若是和美的大结局,她又何苦去做例外的那个? 张文山笑了,看来杨柳并不是不知变通的人,这样才好,不会委屈自己。他道:“那我陪小姐一起等。” 二八 关注 虎头手上还捏着半块馒头,跟在李壮身后,时不时的弄弄衣裳,抓抓头发,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做乞丐的时候总想着有一天发达了,要穿华服,吃山珍,住富丽堂皇的屋子,还要有如花娇妻和一大串的仆人。那时候只是想想就觉得美滋滋的,也从来不会觉得华服穿在身上会不舒服,山珍有吃腻反胃的时候,娘子絮叨,奴仆愚笨,自己习惯不习惯的问题。而他现在仅仅是换了一件衣裳就觉得万般不适,感觉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裳,紧张,还有兴奋,还有些滑稽,那怎么行?看着李壮一手背在身后,昂首阔步,没有一点不适应的样子,虎头觉得自己太怂了。都是人,他怎么就差李壮哥这么多呢?把手里的馒头一扔,他也挺起胸膛,双手负在背后,一晃一晃的迈着步子。 “壮哥,咱们今晚还要去吗?”原本他以为李壮会一去不回,心里各种失落,没想到当夜李壮不仅回来了,第二天甚至还让他穿上漂亮的衣裳,坐在曾经想都不敢想的酒楼里面大吃大喝,过上等人一样的生活。说实话,直到现在,虎头的脑袋里都还晕晕乎乎的,没想到老天不但真的会掉馅儿饼下来,还结结实实的把他砸个正着。 真的是走大运了啊。 “去,怎么不去?”李壮头也没回的说道。 这几日他别的事没干,专门盯着沈易青的举动,想摸清他的作息规律。对于打着他的旗号,暗通沟渠的沈易青和杜氏两人,李壮做不到无动于衷。他跟一直要和他过去打理一家店的老板碰了面,签了协议,从那里预支了银子,保证生活不愁后就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沈易青身上。 李壮知道他迈出这一步后,跟杜氏之间就再无可能——相公伤了心上人,想想都觉得热闹。可他现在还无法对杜氏做什么。每天都还有大夫前往杜家诊平安脉...... 他的孩子,还好吧。 “哦!”虎头闭了嘴。虽然他不明白李壮哥带着他一天到晚的看着沈举人家的宅子有何目的,但吃喝不愁也不用求爹爹告奶奶的得那么一两个铜板,他也就安心了。 哎!今晚是吃盐焗鸡还是白斩鸡呢?虎头犯愁了一下。 随即他又高兴地一拍脑袋。心里有一个小人在手舞足蹈,我他妈居然在烦恼今晚吃什么好,这是什么?这就是他一直向往的他么的风光啊。 *** “小姐,外面议论纷纷,说什么话的都有,依奴婢看,咱们的店铺还是开了吧。”一翠北说道。杜家的杂货铺子也算是镇上一个老字号,跟居民的生活息息相关,一关就是半个月,时间久了能不猜测吗?再说杂货铺子又不是卖多高档金贵的东西。还用得着半个月进货?加上杜家也没一个主事的出来说两句,有好事的人就开始猜度什么夫妻关系不和,上门女婿被气跑等等,怕是再不开门,闲话就越传越不像个样子。最后再传到李家人的耳朵里,可是真真不可收拾了。 “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吗?”杜氏揉了揉眉头,她也有过忧虑,可转头就忘了。 几乎每天都要进行的问答,翠北很快点头应是。 既不在镇上,也不曾回过李家屯,李壮还能去哪里?总不可能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吧?杜氏的眉头皱得更紧。忽然想到什么,眉头一松,扬手,“你去打听打听……” 话没说完,杜氏就自己否定了,“算了。别去了,他一定不会在那里。” 原本还认为李壮会到钱英家里去避避,但他怎么可能平白给他自己添麻烦,而且避道这里的原因他也说不出口。 “送给沈举人家的银票送到了吧?” 翠北虽然好奇姑爷一定不会在的那个地方是哪里,但专业的素养还是让她在第一时间道了声:“是。奴婢亲眼看见沈举人身边的锦屏收了的。” 其实她蛮好奇杜家到底和沈举人有什么关系,两家可以说是的地位悬殊天差地别,只是沈举人暂时没有为官而已,但实际差距还是有的呀。沈举人半夜来了一躺被小姐拒见,然后一句抱怨也没有就离开,隔天小姐就派人送去三千两银票。若说是因为翠西,她觉得就更不可能了,一个丫鬟能维系官商两家的关系?开玩笑,不然翠西现在怎么可能干着最低等下人的活儿。 “三天了吧?”杜氏又问道。 翠北差点就脱口出来什么三天,还好及时打住了。不知道是不是杜氏的习惯,翠北发现她伺候杜氏这段时间,杜氏常常会没头没脑的冒出一些问题。为了不让杜氏觉得她很笨,不如翠西机灵,她常常要在杜氏问出问题那一刻全力开动大脑,把所有有可能是正确答案的说法想一遍,再从中挑出最为合适的。所幸,她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次失误。 刚提到沈举人,这次大概是这样问的翠西吧,她一边微低着头一边注意着杜氏的表情,以便能在杜氏皱眉表示不满的第一时间改口。 “有四天了。”她答道。 “四天了吗?”杜氏用手指一上一下缓慢的敲击着桌面,像是在下某种决定,最终,她说道:“让她收拾包袱,明天回去吧。” 回去,而不是回来?翠北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同,懂了,这是让翠西打哪儿来就滚回哪里,不然收拾包袱做什么?换句话说也就是她的大丫鬟位置稳固了? 翠北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好险还是稳住了,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去传话。” 这就是差别啊,她的万般想法其实还不如主子的一句话顶用。 刚退走几步,翠北又问道:“小姐那开铺子的事......” 不提醒还真给忘了,她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啊,真不要知道这段时间在想什么,难道真的因为李壮而乱了心神?她该担心的是他,而且他马上就要去京城,只要出了盆底镇,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杜氏点点头,“去把朱管家给我叫来。” 二九 无常 29丫丫,哦,不,现在叫喜丫了。刚进杜家不过一个月,还是一个小小的三等丫头,不过她一直过的很开心。杜家得活儿少,只要你做完你应当做的,就能吃饱,每季度还有新衣裳,每个月还有工钱,这简直是她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现在居然一天都过得如此幸福!她只希望这种幸福能更长久一点,一直到她离开杜家为止。 都说富贵人家的后院儿事儿多,就是下人也一个个精得跟猴似的。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总管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倒也没惹出什么事的。闲时听他们那些比他早进杜家的人颗牙,说杜家有多么多么好:人口简单,主子也就那么一个,不用费心思去讨好哪个主子或者担心得罪了谁。 对现在这种生活她很满意,所以也不贪心。对于做惯了农活儿的人,这点事情,简直都没活动开筋骨。所以每次做完分内的事她还会帮帮其他人。因此她在杜家的下人圈里面很有人缘,只等五年后她契约期满,可以出去嫁人。 她也一直觉得她碰到的都是好人,可现在她却忍不住轻轻皱了眉。 眼前这人,她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翠西。她进杜家的头一天就被同屋的小丫头传授了丫鬟职业经:翠西被列为下人中最不可招惹的人,没有之一,只因为她在杜家的主子面前最得宠。 最啊,就是任何都替代不了的东西,就像她最爱的永远是鸡翅膀。 当时她还无比羡慕的远望着翠西,做丫鬟都做得如此风光,人生该最圆满不过了吧。 不过仅仅几天,就有个叫翠北的丫鬟顶替了她“最”的位置,而翠西现在更被发配到后院洗衣裳。[.超多好看小说] 世事无常啊。 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同屋的喜眉拉了一把,“笨蛋喜丫。你要做什么?” “她不停的嗑瓜子,我地扫不干净会被总管罚的。”喜丫嘟嘴。 “你傻呀,忘了我告诉你的事了吗?别惹她。” “我没忘。”喜丫受了教,一直谨记着呢。“我怕万一被总管逮到了。” “行了吧,你个傻丫头,不需要你现在表现。”喜眉点了点喜丫的额头。 翠西倚在石柱上,把嘴里的瓜子当成是锦屏的肉,狠狠的嗑开,吃肉,再吐出壳。 她一个人在杜家这么多年,做了多少事,为少爷费了多少心,这次银子只不过缓了缓。就抹杀掉她以前所有的功绩。冷嘲热讽,激将使坏,现在如她的意了,怎么样,该满意了吧? 她和锦屏原本就是冲着沈易青妾室通房的位置去的。两人也都明白。她们的身份,一这辈子也就是个通房,运气好,怀了孩子,顶破天也就是一个妾,自然不如自己当家做主得强。但寒门小户的正妻又怎么及得上官家的小妾风光?就是别人尊称一声也会被旁人高看,这也就是为什么翠西一直挨着不肯嫁人的原因。只要她成了少爷的人。她未来的孩子等于说是从出生就多了一份保障和荣耀,女人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嫁个好男人,儿子出息吗?所以一开始她就和锦屏叫着劲,谁也不愿意离开,怕让对方抢了先。(.)可少爷需要助力,她们之间总有人得牺牲。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然后两人都同意用抓阄的方式决定去留。 很显然的,现在在杜家的她就是那个不幸的倒霉蛋,虽然临走前被少爷一番夸,但怎及得上日日陪伴的情谊。一开始她就输了一筹。 现在想想,抓阄是锦屏提出来的,字也是她写的,抓到手里她看也不看的就把纸条塞给了起来,说相信老天爷是站在她那边的。那时候翠西有些不确定,她感觉很多次少爷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难道少爷也有意让她去?在看到锦屏如此信心满满,翠西拿不定主意,然后…… 要是当初锦屏直接把纸条吞下去或者撕掉,翠西肯定当场就会怀疑,可惜呀!锦屏棋高一着,她还是着了道。 “呸!”她狠狠地将口里的还没来得及嚼的瓜子和瓜子壳吐出来,或许她已经输给锦屏,但没到最后谁也不能确定不是?等她确定像是在杜家的地位――哪怕是暂时落魄,也没人敢骑到她头上的时候,锦屏,你就等着接招吧。不过现在...... 远处,翠北那小丫头正往这里来。 “快点儿洗,洗干净点儿。”翠西把手里的瓜子一扔,整了整衣衫,站到院子中间。路过的时候还踢了踢装衣服的木盆,正坐在那里的洗衣的一个粗使婆子忙不失迭的应了。 刚端足了架势,翠北就出现了。看到翠西,再看了看那婆子,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她就知道杜家的下人没能拿的住翠西的,这就叫积威,也是她最想得到的东西。 “翠西姐姐。”她福了福身。 “妹妹是来看姐姐在杜家的下人圈里活得如何得风生水起的?”翠西冷冷问道。 “翠西姐姐何必自怨自艾,妹妹这不是带了小姐的吩咐了吗?姐姐马上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哦?翠西挑眉,心中却有些得意,看吧,虽然她在少爷面前不如锦屏得宠,但在杜家,那是无人可代的。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喜眉拉了拉喜丫,她说得没错吧,主子身边的红人是最容易起复的,谁知道主子什么时候会想起来再把她召回来? 满意的看到周围的下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翠西心里骄傲,面上却故作迟疑,“小姐不生气了嘛?” “不气不气,不然小姐怎么开口说让你回去呢?”翠北拉着翠西的手,道着恭喜。 回去?翠西忍不住心中一跳,那也就是说大丫鬟的位置还是她莫属了。是她的,就是再怎么折腾还是跑不掉。翠西假装带着几分同情,“小姐念旧。可我回去了,妹妹又该怎么办呢?” 翠北面露疑惑,“姐姐莫不是想错了什么?小姐让姐姐收拾包袱,明天回去。” 回去不就是回去当大丫鬟吗?喜丫小声的表示疑惑,不然还能去哪里?这话还用说两遍? 翠西却听明白了,忽然激动起来,愤怒的从翠北手里抽出手掌,指着翠北的鼻头,“你胡说,小姐怎么可能……” “我要去找小姐当面问个明白!”翠北推了翠西一把,气冲冲的要去找杜氏一问究竟。 翠北也不计较翠西的无礼,反而有些同情的看着翠西,幽幽道:“姐姐到底是什么身份去问小姐呢?” 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 翠西停住脚,木木的转身,有些呆滞的看着翠北。声音有些沙哑,“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连翠西姐姐自己都看不清吗?”翠北往前走了两步,“难道总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她做了多少年的丫鬟,居然有天被一个小丫头教训怎么做丫鬟?翠西觉得好笑,刚要出口反驳,翠北又说道:“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你真的清楚自己的位置了吗?你不觉得这是报应吗?” “你什么意思?”翠西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以为作为最得力的贴身大丫鬟,主子永远只有一个。” 主子只有一个,这就是她败的地方? 翠西的眼神闪烁个不停,她一心一意为少爷,这就是她败的原因? 少爷和小姐本身一对啊,忠于谁又有什么差别? 不对,有不合理的地方。翠西觉得脑子有点乱,“让我想想。” 哪里,到底哪里不对? “你是说......” 小姐变心了? 翠西捂唇,把这五个字紧紧的藏了起来。 ps: 要不要让杜氏流产?思考ing...... 三十 念好 清晨的米店还是比较清闲的,李武正对着账本拨算盘,他的心腹及新进的徒弟小福也站在他的左手边,看账本再看李武右手拨着算盘。今天李武开口要教他珠算,他已经摩拳擦掌的准备好久了。 眼角的余光恍惚看到一个胖胖的女子身影,李武的心神一乱,立即拨错了一个子。 “师傅,错了。”小福说道。他看得真切,应该往下拨一子的。 “是错了。”李武点头,拿着算盘上下晃晃,让所有珠子归位,把账本和算盘交给小福,“你来试试,我等会儿再来核查。” “是。”小福有些激动的答道。看账本,打算盘,这可是掌柜的才能做的事情啊,居然让他试手?师傅对他可真好。 李武则端着茶坐在一旁,呷了一口,又把目光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他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或者在找什么,但他知道,有一个胖胖的女子身影落在了他的心头。并不是因为爱或者恨而,是怕。 怕,他都不知道这种情绪多久没有体会过了。而一个他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居然让他产生了这种情绪,甚至连平日的专注也难以做到。一到晚上,一闭眼,他都会想到那张胖胖的并不出彩甚至还有几分难看的脸,可却让他莫名的背后发凉。 这样的女子,看不透啊。正因为看不透,才会觉得害怕,才会睡不着。 闭上眼细想,这镇上让他看不透的又有几人? 偏偏又遇到一个。 还有对于李文强不来米店上工的事,刘得全一句也没过问,更让李武觉得处处透着怪异。 小福将算出来的结果写在一张黄纸上,拿给李武看。前几天李武教他认字,主要就是从一到万的数字,他私底下练习了好久,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但好歹还看的过去。 李武点头,唔了一声,让小福把黄纸夹在账本里,“我待会儿再看。没算错吧?” 小福有些谨慎道:“徒弟也不知道。” 嗯?李武挑眉。做掌柜的最忌讳听什么模糊不清词汇了,“不知道?你说不知道。”后面一句话,李武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 作为一个掌柜,从你手底下经的账,你居然用“不知道”作答,那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小福一凛,肃然道:“没有算错。” 孺子可教,李武这才心下满意的点点头,“去吧,好好把柜台擦干净。” “是!”小福胸膛一挺。大声答道。 “小福今天气势很足嘛。”刘得全从门外走了进来,夸讲了一句,“很好,年轻人就该有这种干劲。大掌柜,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李武朝小福挥挥手。后者忙对两人各鞠了一躬才转身退了下去。眼前这两人是店里的一二把手,他虽然是李武的徒弟,但他现在还惹不起这两尊大佛。 “二掌柜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呀!”李武说道。 “还好还好。”刘得全嘴上客套着,嘴巴却乐得直咧到耳后去了,“一般一般,也就那样了。(.好看的小说)” 刘得全对二掌柜这个称呼十分介意,平日里李武每次这么叫他。对方都会黑着脸,阴阳怪气的剜他几声。今天不但没呛声还乐呵呵的,一定有古怪。刘得全已经五十多岁了,一直对李武这个毛头小子占着大掌柜的位子十分介怀,李武虽然十分小心,但姜还是老的辣。刘得全做了三十多年的掌柜,没点人脉和心计?他千防万防,不还是在李文强身上吃了一个大亏吗?虽然他一时查不到什么,但很难保证跟刘得全没有一点干系。 也不追问,看刘得全去了后院儿。 余氏提着篮子。扭着腰,刚迈进米店大门,李武就吓得腾的一下站起来,失手打翻了茶杯。 “怎么那么不小心啊,烫着没?”余氏快走几步,掏出手帕帮李武擦拭手上的水渍,用前所未有的软声软气说道,还拨空对李武抛了个媚眼。 还好还好,不是李小妹,李武松了口气,但看清余氏的脸,当即就是心狠狠一跳,不是美得,是吓得。余氏皮肤本来就不算白,今天还厚厚的抹了一层粉,脖子跟脸两个颜色,一对比,更是分明得吓人。在两腮还涂了殷红的胭脂,把她的脸当猴屁股呢? “你怎么做这副打扮?”李武皱眉,搞得跟个唱大戏的似的。 “我听说这是镇上最流行的妆容。”余氏娇羞一笑,“怎么,不好看吗?” “你自己没照镜子吗?”李武避而不答,偏偏头,实在看不下去。 恰在此时,店里的伙计都一个个过来跟余氏打招呼,打完招呼又三两个忍俊不禁的偷笑。 李武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辈子的脸都被余氏给败光了,偏分对方还不觉得。他伸手一把拽住余氏到后面的小厨房,叫她自己打水把脸洗了。 余氏嘟囔了几句什么,反正李武没听清。待余氏洗干净脸,李武才觉得顺眼多了,问道:“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话,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李武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余氏一听,差点又要恢复粗鄙的样子,赶忙打住,轻轻碰了碰李武的肩膀,“娇柔”道:“人家想你了呗!” 呃…李武身子一颤,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做些打情骂俏的举动,诚心恶心人不是?带着几分不耐烦,李武说道:“快点说,我当差呢,没时间跟你打哑谜。” “真是无趣。”余氏撇嘴,然后说道:“娘叫我到镇上来找找老五,昨儿一夜都不在屋里,估计是跑到镇上来找弟妹了。” 找杨柳?李武这才记起他昨夜回去的时候好像是没看到她,不过他当然精神恍惚,也没注意这么多,就随口问了句,“弟妹回娘家啦?” 没想到,余氏一听这话突然整个人的心情都好起来,笑道:“是啊,小两口吵架了呗。” 对于余氏不知怎么的就高兴起来,李武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也没多想,“那你直接去杨府看看吧。” “不急。”余氏一把拉住李武的袖子,“我给你带了点儿吃的,我给你热热,现在尝点吧。” 十几年的夫妻了,余氏做饭那点儿手艺,李武还不知道吗。就算用了十二分的心,做出来的东西能好吃吗?李武很是怀疑,“不用了,我早饭吃得晚,现在吃不下。” “哦,那晚上吃也行。”余氏又把篮子盖盖上。 趁这个空当,李武瞥见篮子里有几张饼,可能是里面有鸡蛋吧,瞧稀罕得的那样。除了在家的那段时间,他有多久都没吃过这种东西了? 除了何氏,大概也就只有余氏一个女人会真正关心他吃得怎么样,还不辞辛苦的送几张鸡蛋饼,只想把她眼里最珍贵的东西给她爱的人。可是正因为这份难能可贵,李武才感觉到心头一暖。细细打量了余氏一下,其实也不丑,不然他怎么会甘心和她过日子呢? 可是日子啊,也把当年嫩得掐得出水的美女变成了水桶腰的大婶。 想想,李武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快点去吧!”李武忍不住催促了一遍。 余氏哦了一声,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见迈步。 “快去快回,我等你一起吃午饭。”李武又加了一句。 “哎!”这次余氏爽快地应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回头保证道:“很快的,你等我。” 亲眼看到李武点头,余氏才快步走了出去。 女人啊!说句好话,哄哄就高兴了,有什么难的呢? 三一 会面 李聪把一百个铜板放到杨柳旁边的茶几上,有些结巴道:“娘子,我把钱要回来了。” 眼前这个高贵美丽的女子,真是他的妻子吗?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漂亮成这样,哪怕她不说话,不动作,都美得跟天仙似的。他忽然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他配拥有那么一个美好的人吗? 他开始思考杨家到底为什么会同意把杨柳下嫁给他。 “你迟到了整整一天。”杨柳说道。 杨柳在犹豫,她几乎坐立不安了一天,坐着,立着,翻着书,吃饭,沐浴都在想李聪到底会不会来,什么时候会来。明明说要求他巳时到,却在心里给他的迟到找借口:或许家里有事被绊住了。吃完晚饭在花园里消了好久的食,不过就是为了多点时间看等到他。 这时候李聪的脑瓜子倒很聪明,“娘子,其实我昨晚就来了,不过子时一天都不算完。” 的确却如此,杨柳也是这么想的。 “但我说的是‘明天这个时候’,就是昨天的巳时之前。”杨柳看着李聪,“我想知道你那之前做了什么?” “我……”李聪说不出话来,他不想骗杨柳。 见此情景,杨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根本就不想听他的谎话连篇。(.)叹了一口气,“你根本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那一声叹息,像是重重压在李聪的心口上,他硬着头皮,艰难的解释道:“我只是觉得,邻里之间...不好做得这么绝。” 呵,她怎么还没看出来李聪还有副悲天悯人的情怀? 抑或是他悲天悯人的对象也因人而异? “所以呢?”杨柳伸手勾起了那一串铜钱,晃了晃,“你是问谁借的钱来向我应付差事的?幸苦了吧。” “没有应付。”李聪摆手,脸上有几分难过,“花苗......花苗根本就没有崴到脚。” 若不是看到花苗蹦蹦跳跳的来开门。李聪也不会相信他会被人骗了,他就那么像个傻子吗? 难过?为谁?花苗还是他自己?杨柳把那一串铜钱又扔到茶几上,偏头不去看李聪,“我早就提醒过你。你根本就不信我。” 若是再狠一点儿,她一定会说出更难听的话让李聪难堪自责,可是看他那么大块头为难自责的样子,杨柳又有些不忍心,“既然拿到钱,为什么又不准时来见我?” “我没脸见你。(.好看的小说)”李聪低头。 她是不是该欣慰一笑? 杨柳也不清楚她到底该怎么办,李聪迟到了,但把钱要了回来。那么她最终是和是离? 心乱的时候,做什么决定都要三思,再三思。杨柳担心自己会后悔。就稳了稳,道:“我还不想回去。” 李聪自知理亏,自然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要求杨柳必须回家去,若是惹怒了杨柳,她一气之下说不回去。和离的话,他可真的要哭死了。李聪点点头,还不忘加了一句,“那我每天都来看你。” 杨柳也懒得猜度李聪的用意,点头,“随你。” 语气太敷衍,连李聪都忍不住心头一跳。杨柳怕是更倾向于和离吧。毕竟丈夫不相信妻子,杨柳怎么能不心寒呢?这是杨柳真的提出和离,那他该怎么办?答应吗?放手吗?可是...舍得吗? 李聪在犹豫要不要撇下面子下跪挽留一下,杨柳也有些烦闷,她从来不知道婚姻生活会是这个样子,或者说她的婚姻生活这个样子。沉闷繁琐而鲜有欢乐。很多人不结婚,只恋爱,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当夫妻两人无话可说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段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了吧。 烦闷的房间里没有人说话的声音,蝉虫鸟叫却一点也不能驱走满屋的尴尬和静谧。恰在此时又下人禀报说余氏来了。 难道是来找她的?杨柳有些闷闷的。她和余氏的交情还不至于会亲到亲自上门来接她吧。没有多想,让人请了她进来。 *** 一走进杨府,余氏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缩手缩脚的,好似一不注意,脚下的地砖就会被她踩出一个窟窿似的。她进过杜家的宅子,就以为镇上最美的宅子也不过如此了吧,可今天到杨府一看,乖乖,她才知道什么叫大气,什么叫真的漂亮。羡慕之后她又在想,假如有天她也能住上如此漂亮的宅子,就可以说生而无憾了吧。不过看起来也不是毫无希望,她的狗蛋儿可是要走仕途呢,莫欺少年穷,指不定将来她住的宅子将会更华丽更大,想到这里,余氏的腰杆又挺了挺。 杨柳和李聪一起起身去接的余氏,待三人各自坐下,丫鬟上了茶,余氏盯着手中的茶杯许久,才揭开盖子,喝了一口。 虽然眼馋不已,余氏好歹还是稳住了,没有当场出洋相。把茶杯放在茶几上,余氏就在琢磨这套茶具得值多少钱。 “二嫂二嫂。”杨柳喊了几声,余氏没有应,反而李聪眼里有说不出的欣喜。 杨柳对余氏的称呼都没有见外,是不是说明杨柳对他还没有彻底失望? 杨柳被李聪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又喊了余氏几声,后者才回过神,直接赞了一句:“弟妹,你家的茶杯可真漂亮!” 对这句话赞美是杨柳始料未及的,她愣了一下,才把这赞美收下。问道:“二嫂今天是一个人来镇上的?” “啊,啊。”余氏还正在懊恼自己怎么往杨柳脸上贴金,就听到这么一问,才记起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是娘让我来看看老五是不是在这里,还果然是。老五你可不知道,你昨儿一夜没回,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可担心了。” 杨柳诧异,难道李聪真的昨晚就来了?在大街上待了一夜? 余氏站起来,“现在见着你可就好了,我就完成任务了。我中午去你二哥那里,你什么时候回去?” 也不客套提句吃饭的话,就把人赶回去? “二嫂,别急,吃过饭再走。”杨柳留人。 “不了不了。”余氏摆手,一副很忙的样子,“你二哥还在等我呢。” 夫妻约会,杨柳便不好再留。 三二 父女对话 杨柳和李聪把余氏送到大门口,然后李聪看着杨柳,见她没有留人的意思,结结巴巴道:“那我也走了。” “回去吧。”杨柳并未挽留,她也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李聪。让她一个人静静,或者能把事情想得通透。 李聪走了几步,刚下了几步台阶,又回头,“我真走了。” 像个孩子似的,难道以为菜市场上讲价,你不同意我就假装走两步,欲擒故纵?杨柳客套道:“要不吃了饭再走?” “好。”李聪正巴不得听到这句呢,两步跃到杨柳面前,“我昨晚就没吃饱呢。” “别丢你娘的面子啊,让人听见还以为有人苛待你呢。”杨柳撇嘴。 殊不知李聪就是要挑起杨柳的同情心,心软就不生气了吧,不生气就跟他回去了吧。 此后的时间,李聪无数次都在懊悔,为什么他要折身去吃饭?可是他也庆幸,若是没有这次挨训,杨柳也不会这么快回来吧。有得有失,一向公平。 *** 叮叮叮,文老爹用筷子敲了敲菜盘子,下评语:“闺女,咸了。” 正在神游的文氏回过神,当即端起那盘菜,“我去加点水。” “我想吃的是土豆片,不是土豆汤。”文老爹看了文氏一眼,才说道:“这都三回了。” “哦。”文氏就又坐下来。做菜习惯了,加一次水就放一回盐,结果越来越咸,她到底是怎么了。 文老爹开启了连环挑剔模式,这个太酸,那个没洗干净,桌子上的菜通通一番点评下来,没一个能吃的。(.好看的小说)文老爹把筷子一扔,双臂交叉搁在桌子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给老爹做点饭吃,就那么不情愿?走点心成不,姑奶奶。” “爹,你也说我好久没回来了。你就不能将就你闺女点吗?”文氏反问道。 “就是我想将就,我的肚子也不同意啊。”文老爹指了指大山两兄弟,“你想让他们两个也跟着我挨饿?” 文氏转头看着大山两兄弟,两人齐齐摇头,“我们吃得下。” 咸了用稀饭泡泡就好了,只要能吃饱,这点都是小问题。 “你们两个臭小子,尽跟我对着干!”文老爹吹胡子瞪眼,表示一下他的不满,两兄弟也不怕的做了个鬼脸。 “得。我压不住你们,姥爷去给你们煎个鸡蛋。”文老爹站起身就折去厨房。 文氏有些惭愧,忙起身要拉住文老爹,“爹,让我去吧。” “爹做了十多年的饭。手艺再不好也把你养大了。虽然现在老了,煎两个荷包蛋还是可以的。”文老爹摆手。 父女俩相依为命了十多年,文老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文氏拉扯大,什么活没干,更别提日日三餐。虽说手艺不是大厨级别,但随便整两三个菜还是可以的,而且单身汉的日子。自己动手不是挺正常吗? 没了媳妇,女儿也出嫁了,难道还能不吃饭? 看着文老爹微驼的背部了,文氏眼里泛了泪花。自从嫁人后,她的脑子里就是李强和几个孩子,然后是应付婆婆和几个妯娌。老爹,反而被她排到了最后。嘴里说着怎么样怎么样孝顺文老爹,事实上呢,行动没一个,还尽让他操心。就算儿女都是债。文老爹也早就还完了,根本不欠她什么,可她一直还不懂事的挥霍父亲对她的爱。和李强吵架回到娘家,做一顿饭都不尽心...... 文氏不由分说的跟在文老爹身后进了灶房。 铁柱一手捧着碗,一手撑着大板凳,歪着身子,一边偷瞄着灶房,担心文氏和文老爹出来,一边小声的说道:“哥哥,我想回家了。” 这里没有大牛,没有他熟悉的竹林,娘也拘举着他不准出去,一点意思都没有。 “姥爷这里有鸡蛋吃啊,还不用干活,你真的不想待了?”大山懂得多些,爹娘是吵翻了,娘才一气之下带他们回姥爷家的。爹要是不亲自来来接,娘肯定不会消气的。爹娘之间的事他帮不上多大的忙,安抚好铁柱就行了。 “可是我想爹,想姐姐啊。”铁柱皱眉,有些取舍不下,“要不咱们在姥爷家吃足了鸡蛋再回去吧,给爹和姐姐也带两个。” 还挺有孝心的,大山揉揉铁柱的头,“这我可做不了主。” “还是要娘说了算。”铁柱也嘟嘴。就是他出去玩都要娘先点头,偷溜回家更是不可能了。他有些烦躁的双腿互蹬了一下,“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再忍忍吧,也就这两天了。”大山也无法,出来得急,杨柳送他的毛笔也落在家里,他也好想早点回去练字啊。姥爷家再好,还是自己家里最舒服。 “真的吗?”铁柱问道。 大山点头。 也许吧,他心里说道。 文氏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烧火,一边和文老爹说着话。 “爹,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鸡蛋和热油接触,发出刺溜的声音,文老爹的脸被腾起的油烟遮住,有些看不大真切。他叫文氏把火压一压,才道:“是没用。” 文氏一噎,她本以为能得安慰,却没有想到自家老爹一如既往的犀利不留情啊。 文老爹却似乎没有察觉,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被水牛捉弄,让蜜蜂咬得满头大包的事情不?” “当然记得。”文氏闷闷的答道,因为此事,她可是丑了好多天都不敢出门。文氏还把这事当做生平的第一大耻辱,怎么可能忘得了?“你就是想笑话我当时有多丑吧。” “丑不丑的我记不得了,唔,我到记得你伤好之后,把水牛按在地上,痛打了一顿。”文老爹还挺认真的回忆了一下。 文氏笑了,“小时候我挺悍的。” 文老爹没有接文氏的话头,继续说道:“我还记得我当时问你怎么被咬的,你都不说是水牛做的。结果闷声不响的你自己把场子找回来了,不愧是我闺女啊。” “我是那吃亏的人吗?”文氏有些得意。 “可有时候吃亏是福啊。”文老爹感叹。 “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文氏强颜欢笑。她回到家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文老爹不应该看出什么才对。 “我能误会什么啊,你别多想。”文老爹把话岔了过去,“我就是随口一说。” 文氏哦了一声,却觉得文老爹意有所指。难道是两个孩子漏了口风?文氏轻轻的一拍额头,她光想着怎么从老爹骗过,却忘了最大的破绽可能出在孩子身上。 “吃饭吧。”文老爹往锅里舀了一瓢水,端着鸡蛋往外走。 文氏赶忙把锅里的还燃着的柴退出来摁到柴灰里,拍拍手跟上。 “尝尝姥爷的手艺,看有没有退步。”文老爹正在跟大山和铁柱两个孩子炫耀,看见盘子底的焦黑色,他又挽救了一下,“许久不练,就是第一个鸡蛋煎糊了。” “这个我吃。”文氏伸出了筷子。 文老爹半道把文氏筷子上的鸡蛋劫到他碗里,道:“干嘛,想赔罪啊。” “爹,你都发现了还说出来干嘛。”文氏撒娇。 “那是,你爹我是多睿智的人啊。”文老爹高昂着下巴,又颇为得意的看着大山和铁柱两兄弟,“想当年,你们姥爷我那也是文家村的一大俊小伙,好多姑娘宁要倒贴嫁妆都嚷着要嫁给你姥爷我呢。” 大山和铁柱都有些吃惊,死死的盯着文老爹,就是想看看清楚那大胡子底下隐藏的脸到底有多俊。 看他那牛气冲天的模样,文氏忍不住揭老底,“再俊又怎么样,娘最后还不是没跟你。” 场面顿时一冷。 三三 心结 文氏一惊,她到底说了什么啊,赶忙道歉,“爹,对不起,我我不是......” “不怨你,你说得也是实情。”文老爹的神情晦暗,慢慢放下筷子。 大山丢下一句“我们吃饱了”,伸手拈了一个煎鸡蛋,拽着铁柱飞快的下了桌子。 又是禁忌话题,又要回避,跟紧急拉练似的,大山都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回了。好想快点长大,能够自己做主啊。 “大哥,我还没吃饱。”铁柱瘪瘪小嘴,拍了拍肚子。 “给你拿的,先吃吧,就是饿了也先忍忍。”大山把煎鸡蛋递给铁柱。 铁柱并不接,反而有些怀疑的看着大山的手,“你的手洗过吗?” 嘿,臭小子,还嫌弃起我来了。大山说可没这么好的耐心哄小孩儿,他都还是孩子呢。他道:“要不要吃,不吃我吃了,我也还没吃饱呢。” “我饿!”铁柱抢道,最终还是肚子饿战胜了爱干净,又嘱咐了一句,“下次吃饭前一点记得要洗手哦。” “知道了。”大山咬牙,铁柱跟五婶学会了爱干净,这是好事,但怎么感觉这么讨厌呢。 *** “爹你要喝茶不?我去给你泡一壶来。”文氏觉得气氛沉闷,主动找话题。 “饭都还没吃完呢,喝什么茶,坐下!”文老爹说道。 “对不起,爹。”文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道歉。 文老爹叹了一口气,“你也没说错什么,你娘最终是丢下我们离开了。”说到这里文老爹又故作潇洒的一挥手,让语气听起很轻快,“其实也不怪他,是你爹没本事,给不了你娘想要的生活。她想走,也是情理之中的。” 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文氏咬咬牙,反正不该聊的都聊到了,她忍不住要一问究竟,“你后悔娶娘不?” 后悔?怎么说呢。年轻气盛,总觉得自己就应该找一个漂亮的媳妇儿,可漂亮也要有能力养啊!这也算是为他年轻时好高骛远的报应吧。 可男人啊,都是要面子的,他怎么好当着女儿的面说自己后悔了呢?说后悔其实也算不上,就怕文氏以为他看到她就想起那个半路逃跑的亲娘,所以文老爹没有回答。 但文氏还是多想了,“爹,那你恨我不?” 论关系亲疏,文氏身上有她娘一半的骨血。若是要恨,老爹应该恨她才对。 “你这个脑袋瓜子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是你爹,再不济也不会恨自己的闺女。”文老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在你心里,你爹就这点肚量。连自己女儿都容不下?”文老爹叹了口气,“若没有你,爹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这些年撑不撑得过来。” “对不起,爹,我再也不胡说了。”文氏赶忙保证。 是她钻牛角尖了,若是爹真恨她。又怎么可能抚养她成人?还担心后娘对她不好,终生未娶?更别提年年把大半的钱物补贴了她了。 文老爹擦了一把泪,“人老了真没意思,眼泪都管不住。” “爹,我恨她!” “那是你娘!”文老爹狠狠拍了拍桌子,才压住即将出口的骂人的话。“这世上就你最没资格这么说她。” “她都抛弃我们了,她不配做我的娘。”想到他们父女俩过的日子,她从小被人喊做没娘的娃,文氏心里也生出一股极大的怨气。生而不养,又何必担着娘这个位置。别侮辱了娘这个称呼。 “我告诉你,文荷花,你娘永远在我们文家的家谱上!”文老爹怒道。 没下家谱,也就是还是文家的人。是不是,娘还会回来? “爹,我从来不知道你过得这么苦。”文氏眼泛泪花。 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家的女人,这就是她爹过去甚至以后的三十年里都做的事?重复累积的希望,会不会被残忍的打破? 文老爹这才明白文氏一直在激将他,逼他说出这些年心里的那些委屈。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能像女子一样,想哭就哭得畅快。他心里有恨,有委屈又发泄不得,表面欢畅,内心却苦闷得很。 “傻闺女啊,爹不苦。”文老爹明白文氏的良苦用心,忍不住长叹一声。 “咱们都得好好的。幸福给那个…娘看,让她后悔离开了咱们。” 嫁了人,娘指的是何氏,她原本的亲娘却成了记忆里一个模糊的影子。 可悲...... “收拾收拾,下午就回去吧。”文老爹轻声道:“嫁了人就不比做姑娘的时候了,早点回去吧,你不也担心李强和巧巧吗?” 文氏不说话,她抹不开面子,临走之前才大闹一场,还恶狠狠的丢下那么一句话,现在又带着孩子灰溜溜的回去,那可不得被人看轻,被余氏嘲笑死?不干,她要等李强亲自来接她。哦,不,李家人亲自来接她。 看来这次闹得厉害,说不定还是文氏理亏,不然她哪会这个样子。文老爹这时候自然要给女儿撑起,“行了,就在家里多待几天,让李强那小子急一急。我家闺女是多好一人儿,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居然还舍得骂。等他来的时候,爹一定狠狠给他几棍子,替他死去的爹管教管家。” “爹,他伤还没好呢。”别的还可以装傻,想到李强伤势未愈还要吃棍子,文氏一听就急了。 说完她自个儿就发觉说错话了,李强伤没好,怎么可能亲自来接她?不来接她,棍子又怎么敲得到李强身上去?老爹这是在诈她呢。关心则乱,说得就是这样。 文老爹也不点破,“还不去找找孩子,肯定还没吃饱饭呢。你这大人当的,还不如大山呢。” “大山是我儿子,我不如我儿子又有什么好丢脸的。”文氏也放松了心情跟文老爹斗嘴,“可惜啊,我这辈子都是爹的女儿,你再嫌弃也没用。” “就是没用我才嫌弃。”文老爹道:“看你做得饭,还不如小时候呢。你说爹还稀罕你不?” “肯定稀罕,一辈子都稀罕。”文氏站起身,“我先去把两个孩儿找回来。” 文老爹点头,看着文氏迈出院门,才伸手捂住心口的位置,小声的念了一句,“之秋。” 三四 忠告 余氏眉飞色舞的跟小何氏说着今天她和李武去了哪里,吃了些什么,看到了什么。(.)末了,还一脸娇羞的在那里跟个怀、春少女似的,期待下一次约会。 秀秀抽了抽嘴角,心里暗道二嫂好不懂事,就算二哥有多心疼你,你也不必当着大嫂的面说吧,这不成心戳人家痛处吗?这都第三回了,她都能背了。 小何氏也笑得有些抽筋了,腹诽,能别耽误我绣花不?你们两口子再甜蜜关我什么事儿,想让我羡慕嫉妒恨,好满足你抽抽的得意感?不过这回你可失算了,就算她的内心还不够坚强,但早就练了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了。 不能怪余氏不顾小何氏的感受,她正想跟别人分享一下她现在的幸福。特别不对盘的文氏又不在,她连炫耀的对象都没有。这会儿正在兴头上,止不住。估计未来几天她跟别人的开场白都是,“我们家那口子啊……” 相比于余氏的眉飞色舞,李聪就有些提不起劲了。他坐在小板凳上,默不作声的拾掇着家里需要修补的农具。 “哥,嫂子什么时候回来?”秀秀蹲在李聪旁边,问了一句。 李聪想到今天余氏到镇上去找他,明明杨柳在她跟前,却没有一点要杨柳回家的意思。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娘授意要她故意晾晾杨柳,杀杀她的威风还是怎么的,但李聪心里不好受。杨柳是他的妻子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余氏却没有一点关心的意思,好歹是正紧亲戚,假意一句也是应该的吧。想到张文山今天对他说的话,李聪原本心里还有点不服气,现在看看想想,他的家里人不就是忽视杨柳吗? 想了这么多,其实他对杨柳又好得到哪里去?所以她才是真的失望,不肯回来。他才是她的夫。一辈子要相守的人。可他却一次次为别人撑腰,压根儿不信杨柳,比起余氏,他更不是个东西。抡起巴掌。李聪直接给了他自己一下,低吼道:“我真特么是个混蛋!” 秀秀唬了一跳,连忙拽住李聪的手臂,以防他再打他自己,“哥,你这是作什么?” 响亮的耳光声也把正喋喋不休的余氏和明明不耐烦,面上却装听得津津有味的小何氏给惊着了。余氏有些诧异的挑眉,“老五,你做什么呢?” “有蚊子!”李聪心里对余氏有气,头也没回的答道。 “那也不用使这么大劲儿啊。痛的还不是你?”余氏更是诧异,听这响动,李聪这是跟蚊子有八辈子的宿仇吧。 乡下的夏天蚊虫特别多,被蚊子盯了一口,也没什么奇怪的。余氏也就问了两句。就又拉着小何氏摆谈了起来。 小何氏是心里泛苦,她一手拿着绣花绷子,一手被余氏握着,也绣不了花。好吧,就算她被余氏描绘的场景羡慕到了,也不用一连讲那么多遍吧,她真心腻到了。想找个人帮她打打岔。李聪和秀秀却都背对着她,让她连眼神求助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像是怕李聪扰了她说话的兴致,更是拉着小何氏进了屋子里。[.超多好看小说] “哥,你到底怎么了?”秀秀可不会被李聪那句被蚊子咬的烂借口蒙到,她离李聪那么近,自然听清楚他刚刚骂了句什么。她蹲着往前走了两步。“怎么了嘛,嫂子不跟你回来吗?” 李聪不答话,只是手上用柴刀削木头的力气越发大了。 “说话呀!哎呦,你可真是急死人了。”秀秀真恨不得狠狠敲他几下,这个时候装什么哑巴啊。看不出来她很担心吗? “秀秀。”李聪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在呢哥,你说。”秀秀还以为李聪要讲了,连忙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以后离花苗远点儿。”李聪抬头看着秀秀的眼睛,“她不实诚,和不配你做朋友,哥担心你会吃亏。” 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吃了一个大亏吗?弄的杨柳现在都不肯回来,他们夫妻关系变得僵化。秀秀单纯,更不是花苗的对手,要是被花苗拐着做错了事,后悔都晚了。他以前不知道花苗的为人,但现在知道了就不能不防。 “哥,花苗是有点儿小心思,但她决计不会害我的,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信她。”秀秀不知道李聪和花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小玩到大的情谊是做不了假的,花苗嘴巴有点小坏,有些小聪明,但人不坏。各交各的,秀秀觉得李聪这是在迁怒,很小肚鸡肠,太没男子气概了。 李聪把手里的工具一丢,胳膊肘搭在大腿上,定定看着秀秀,“那你说,花苗和我,你更相信谁?” 这个问题比较不好答,秀秀笑着轻轻推了推李聪的肩膀,“哥干什么呀,这么严肃。”打算插诨打科过去。 “说话,没人给你开玩笑。”李聪很是认真。 一边是亲哥哥,一边是从小玩到大的姐妹,秀秀也取舍不下,绞着手指,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非要比出个高低呢? “两个都选行吗?” “你说呢?”李聪反问道。 秀秀嘴巴一嘟,把头偏向一边。 硬逼不行,李聪就换了一条路,“知道你嫂子为什么跟我怄气不?” 秀秀有点儿明白了,“跟花苗有关?” 难怪嫂子气得回娘家呢,不过她不是有提醒过李聪吗?怎么还会跟花苗搅到一块儿?花苗对李聪有意思,但也不能伤害杨柳,所以她才告诫过花苗和李聪,这回到底是谁先招惹谁了。真没一个省心的,都长不大怎么的。 “嗯。”李聪觉得他应该把这件事说出来,虽然有点丢脸,但秀秀是他的妹妹,一来他怕她吃了花苗的亏,二来秀秀也不是那多话的人,便将杨柳气回娘家的事情的起因结果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那嫂子是不是不会原谅哥了?”秀秀有些紧张。 李聪揉了揉秀秀的头发,“那是哥跟你嫂子的事,不用你瞎操心,记着哥跟你说的,离花苗远些。” 一下子断绝来往,怕是秀秀不能接受,反而生出逆反心理,李聪也就没敢把话说得太绝。一点一点,徐徐图之吧。 秀秀也不知道花苗的执念那么深,居然这么久了还没放弃,还用计破坏哥和嫂子的感情。她一早就告诉过她别再打她哥哥的主意,没想到花苗根本就没听进去。 “哥,对不起。”秀秀觉得是她没约束好花苗。 “不能怪你,是哥的错。”李聪有些哭笑不得,他的本意可不是这个。“哥刚才警告你的话还记得吗?” 秀秀点头。 “不准当耳旁风,要牢记在心。”李聪再三叮嘱道。“哥不但要你记住,还要做到,不可以三头两面的,不然哥会生气的。” 考虑到李聪正是难过的时候,秀秀也没敢提出反对意见,或者流露出一点犹豫,“我可以做到。” 李聪的神情才缓了缓,“再过不久你也要嫁人了,凡事多长个心眼儿。受了委屈,也别不吭声,你这几个哥哥不是做摆设的。” “说这些干什么,弄得人家好想哭哦。”秀秀红了脸,但眼泪也真的掉了下来,“哥,你今天变得好奇怪哦,比娘还啰嗦。” “啰嗦也是为你好!”李聪也自知有些激动了,实在是被杨柳的事情刺激到了,以后怕是让他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也说不出了。 秀秀知道李聪是好意,虽然看起来强硬,但最后妥协的还是他。这才是家人,真正的一家人。 三五 蜕变 杨柳穿着大红的中衣躺在床上,铜盆里的冰块儿还有一些,窗户半开着,有一些花香随着风飘散进来,吹动红色的纱帐。她一手枕在脑后,一手勾着李聪送来的一百个铜钱,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摇摇晃晃的,嘴里哈着气,往上吹已经伸过眉毛,有点长的刘海。 白日里睡得太多,整个人现在都清醒的很。夜很静谧,连带着人也平静下来,更容易好好想想,一直未能想明白的事情。 不可否认,李聪心里还是有她的,杨柳摇头,这样说不对,应该说她在李聪心里分量不够。她说的话李聪信吗?信!肯听吗?肯!可为什么到头来还是她被气得个半死,让别人捡了便宜呢? “因为李聪就是个笨蛋!”杨柳自己答道。 恼人的刘海又坚持不懈的遮住了视线,实在是被这软软的刘海打败了。杨柳丢掉铜钱,一个腾身坐起来,趿拉着鞋子,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针线簸箩里的剪刀就准把刘海剪短一些。 杨府的铜镜,自然比她在李家的时候用得强上许多,灯火明亮,更能看清楚五官。话说自从嫁到李家,她还没有在夜里这么清楚的照过镜子呢,可真真稀罕。 这个时候跟个葛朗台似的何氏又该来催着熄灯了吧。 杨柳拿剪刀的手一颤,赶紧摇摇头把这恐怖的场景甩出去,她这是怎么了,受虐成自然了,怎么会这个时候想到何氏? 想起未能完成的刘海设计,杨柳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决定了最后的样式。 把剪下来的碎发用手帕包好,杨柳又开始纠结她到底该不该原谅李聪了。一下子原谅不是显得她生气得太没价值了吗?可不原谅,她是还想跟李聪在一起吗?算了,想不通就不想,杨柳也不是有强迫症的人。更何况被强迫的那个人还是她自己。女人对自己那么狠干什么?把铜钱往不碍着她睡觉的角落一踢,杨柳扯过被子就睡了。 睡过今晚才有明天,烦恼留给今天以后吧。 杜家。 翠西没走成,其实她也不愿意走。虽然是她苦苦哀求过的。 好好想了一下,其实小姐才是待她最好的那一个。吃的,穿的,地位,以及对她的维护都远远超过少爷。她感念,但无法做出什么报答的事情,所以她也只能把这份感激搁在心底。她事事以少爷为先,还不是就冲着少爷妾室的位置去的。可事实上,直到现在,她和锦屏谁都没有从少爷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承诺。也是。若少爷有了更好的前程,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还会稀罕他们两个奴才出身的女子?大概在少爷心里,她们也属于痴心妄想的那一种类吧。 翠西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其实这不是最悲的。最悲哀的是。你明明已经看清自己的形势,却还以飞娥扑火的决绝毅然而然地跳了下去。遇见有些人,为其付出,就不是值不值得,而是是舍不舍得的问题了。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没有退路。 女子的一身大多维系在男子身上,身份。地位,体面以及子嗣养老,通通倚仗男子,半点不由人。无论你有多大的财富,多高的地位,若无男子。也是被欺负的份。翠西一早就很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就算前路艰难,她还是风雨无阻。 为了美好的以后,她也算拼的了吧。 但她只是料到了苦尽甘来,却没有料到她面临的永久黑暗的黎明前夕。 她发现她失败了。败给了时间,败给了少爷。虽然她从来就没有要赢过少爷的意思,但随着他的努力,她才看清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就像杜氏,可以毫不犹豫的拿她的终身大事做要挟,把她退回到少爷身边,而她,除了暂时的拖延,实际上毫无办法。 她什么筹码也没有,除非鱼死网破,拼个两败俱伤,但不到绝路,谁都想留一手。 回到少爷身边一直是她在努力的事情,可若是这样被送回去,她是真真一点体面都没有了。她付出了这么多,但回报却让她很失望。她想象的是少爷带着轿子,亲自迎接她回家。对,回家,以另外一种身份,回家。 果然,有了喜欢的人,人都开始斤斤计较起来。计较得失,计较回报,进而变得贪心。 身旁的丫鬟有人翻了身,翠西连忙用双手捂住油灯,等那人又沉沉睡过去,才把手松开。 随即翠西又愣住了,以前的她哪里顾过别人的感受,哪里用过油灯?可现在,她不但和好几个低等丫头共睡一个大通铺,甚至害怕油灯的光亮影响到别人睡觉。当丫鬟所有好的坏的她都体会到了,这算不算是一种圆满? 翠西咧了咧嘴角,却还是没有自嘲的笑出来。 如果她不放弃,又何至于凄惨如斯? 既然她怕黑,就不能让所有的人都点灯睡觉? 灯火如豆,却照亮了一方天地,翠西死死的盯着那点闪动的光亮,心里百转千回。 喜丫翻了个身,坐起来,摸着有些发凉的小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昨天,她终于由女孩儿变成少女,但这滋味却不大好受。喜眉说这是女人必须要经历的痛,这个丫头才多大,居然一口一个女人女人的。 旁边的人打着轻微的鼾声,想是已经做到好梦了,她还看得对方往上弯了弯唇。她本就睡不大好,加上油灯点着,更是刺得她睡不着觉。她家一到天黑,几乎全都上炕睡觉了,别提点油灯这类奢侈的事情了。长久的黑暗已经让她适应了漆黑的夜晚,就是一点微弱的光也会被无限放大,睡不着觉。因为坐在那里的是翠西,她就忍了忍,毕竟翠西现在落了难,再说别人就有点像落井下石,太不厚道了。但她没想到翠西这么能坐,大半夜的精神都还很好。她明天还要当差,没有精神可怎么行? “那个......” 三六 夜谈 安静的夜,当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已经熟睡的时候,忽然有人说话,那会是什么感觉? 翠西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瞪大了眼,愤怒的看着那个突然出声的冒失鬼,“人吓人,吓死人。(.)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想做什么?” 她已经认出来了,那个冒失鬼丫头就是前两天差点起冲突的低等丫头,肯定是记恨她让她多弯腰扫了会儿地,找时机寻仇来了。她虽然现在落魄,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踩上两脚的,一个小小的低等丫头,还想学别人跟她耀武扬威不成?不怕没逞着威,先把自己折了进去。 喜丫有些迷茫的睁着眼睛,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突然出声,肯定把正在想事情的翠西吓着了。连忙翻身下炕,一边道歉,一边趿拉鞋子往翠西那边去。 “离我远些。”翠西伸手阻止喜丫靠近。 “对不起,翠西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喜丫真心实意的道着歉。 近看才发觉这冒失鬼丫头实在小得有些可怜,瘦瘦巴巴的,翠西问道:“有十岁没有?” “十三了,我不小了。”听得出翠西话里的轻视,喜丫觉得对方有些小瞧人。 “不小了?”翠西打量了她一眼,“来葵水没有?” 喜丫从没想过有天会被人这么大大咧咧的问及这个问题,如此私密的事情,难道问出来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但她也不想被翠西小瞧,答道:“来了,昨天来的。” 翠西哦了一声,大概没什么想了解的了,手托着下巴,手肘驻在桌子上,盯着油灯上跳跳的火苗,继续发呆。 喜丫拉了张圆凳坐下,也盯着火苗看了看。实在瞧不出有什么不同来。便转头看着翠西,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喜欢盯着这玩意儿看。 “看什么看,滚回去睡觉。”翠西的姿势都没变,但吐出来的话可不友善。 被人这么盯着。就是再脸皮厚的人也不能装着没感觉吧。都怪那丫头的眼睛太有神,盯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她也想啊,可关键是油灯点着睡不着啊。杜家的低等下人睡得大通铺是进门各一张,恰好她睡在向光的那面。喜丫想起喜眉教的说话要委婉,就道:“翠西姐姐,你能不能坐到我这边来?” “为什么?”翠西懒懒的丢给喜丫一个眼神。 你坐这边也好给我挡着点光啊,不然我哪里睡得着?喜丫刚要开口解释,就听到翠西说道:“我不!” 喜丫差点就要拍桌而起,这不是在逗她好玩吗?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活该你倒霉。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里快速一闪就被她压下去了。都说人走茶凉,但她也不是那么势利眼的人。都是丫鬟,谁又需要看得起谁。 “我也睡不着,我们两说说话吧。”喜丫把凳子挪了挪,靠近翠西。 翠西斜了喜丫一眼。明显看到她眼底的青影,心里冷哼。手一收,变成双臂交叉抱于胸前的姿势,开口道:“怎么,同情我?觉得我很可怜吗?” 恼羞成怒,喜丫不知道怎么的,脑海里浮现喜眉曾经说过的一个说出来就倍儿有面子的词。 “不是。我真的睡不着。”因为灯光刺眼,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我想我娘。”这是一个好理由。 “嗯。”翠西敷衍了一声,编,继续编。 反正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也没有所谓的孺慕之思。从小就是从这个人贩子手里转到那个人贩子手里。直到被少爷买下,才算彻底安定下来。 喜丫听出话里的不信,但话都说出口了,总得把这话说圆。刚才她虽然是硬着头皮找个借口,但也确实有点想爹娘。 东拉西扯的独自说了一会儿。喜丫都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你还不困吗?” “我白天有得是时间睡。”言下之意是她现在不想睡。 “可是我想睡啊。” 翠西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又没拦着你,不让你睡。 喜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油灯,委屈的一嘟嘴,“可是我睡不着。” 翠西耸肩,表示了一下同情:“我又不是大夫,我也爱莫能助。”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她说得还不够委婉吗,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吗?算了,委婉什么的,不适合她。她还是按照她的方式来好了,不然翠西在这儿坐一晚,她就别想睡了。 “那你把油灯熄了好不好?”喜丫说道:“灯亮着我睡不着。” “那你怎么不早说?”翠西瞪大了眼睛,“显得我故意不让你睡似的。” 谁知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呢? 翠西动作很快,立马就吹灭了油灯,不过仍然没有挪动位置。 “你怎么还不睡,我已经把油灯吹灭了。”翠西明显在逐客。她现在只想安静的一个人待会儿,好好想想事情。 喜丫没想到翠西说做就做,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好歹等她上了炕才吹啊。哦了一声,待眼睛适应了一下才起身,刚走了一步又转过身,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别难过,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人在,什么都还会有的。” 这是在劝她?翠西没想到还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心里有些小感动,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她还是点了点头。 突然响起重物被绊倒的声音,吓得好几个丫鬟拥着被子坐起来,嚷道:“有贼!” “是…是我,喜丫。”黑暗中传来喜丫有些痛苦的声音。不知道是哪个把东西放在路上,害得她看不见摔了一跤。 大半夜的睡得正酣突然被人惊醒,谁脾气都会不好,“你干什么去了?!” “我上茅房回来…对不起。”喜丫揉着脚踝,说道:“我没事。” “谁关心你有没有事。”有人抖了抖被子,心情不好的嘟囔了一句。把人惊醒,没说你活该就算客气了。 只有翠西明白那三个字是对她说的,估计是担心她内疚,所以说出来安她的心? 真是个傻姑娘。 不过单纯一点也好,因为以后就鲜有单纯的人了。 三七 坏心 “巧巧,我发觉你最近变了。[.超多好看小说]”桃花一边拨水,一边说道。 夏天摸水,是女孩子们最好的一项消遣。她们不能像男孩子一样,脱得光溜溜的扑水,只能在岸边摸摸水,洗洗脚,但即使这样,她们心里也喜欢得紧。就算太阳大,她们也喜欢到溪边淘菜,洗衣什么的。小姐妹三两个的,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也挺好玩的。 “哪里变了?”巧巧说话细细柔柔的,像羽毛轻轻抚过皮肤。 “不知道哎。”桃花有些苦恼的嘟着小嘴,她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巧巧跟她们有很大的不同。跟过去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她又找不出来,真是怪了。 “大概是因为我不常大笑了吧。”巧巧说道。 巧巧也知道她最近的变化,与其说是变了,还不如说是心情变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文氏离家后,她感觉自己的日子整个都好过起来了。不用每天洗那么多衣衫,不用挨打挨骂,家里现在也就她一个小孩儿,其他人也待她好了许多。她知道上次的事情发生后,文氏对她有些忌惮,虽然放松了对她的约束,但并不是真的轻松。像现在这种生活才是她一直想要的,哪怕没有母爱,她也觉得圆满。 “对对对,就是这个。”桃花有些激动的说道,手舞足蹈,人也差点跌进溪水里。 巧巧忙拽了她一把,溪边的石子被两人踩得好远才堪堪止住去势,两人都有些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超多好看小说]她们这次选的位置是平时洗衣的地方,因为溪水不深,就专门掏了个大坑蓄水,水坑很深,就是精通水性的男孩子都会避开这里。要是刚才她们都跌进去,肯定爬不起来的。 “好险好险,我居然还活着。”桃花庆幸。 “说什么呢。谁想死啊。”巧巧拽着桃花往旁边水浅的位置移了移,还是安全更重要些。 桃花自知说错了话,呸呸两声,得意道:“那是。我还得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呢。” 巧巧也习惯了桃花故作大人的说话风格,提醒道:“别张那么大嘴,豁了牙,笑起来多难看。” “是吗?”桃花用手捂住嘴巴,她跟秀秀差不多年纪,也正是换牙的时候。听巧巧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道:“难怪你最近你说话都那么小声。” “我们是女孩子呀。”巧巧偏着头笑道,又伸手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阳光透过细细密密的树叶,被风吹得四处荡漾。桃花有些看痴了。情不自禁道:“巧巧,你真好看。” 白净的小脸上升起两坨淡淡的红晕,巧巧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绞着衣角,“乱说。我哪里好看了?” “真的真的。”桃花连连点头,又使劲回想刚才巧巧的动作,对着溪水模仿巧巧将头发别到耳后,她自个儿却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不行了,我做出来太逗了,我学不来。(.)” “你笑我。”巧巧伸手就去挠桃花的痒痒肉。 “哎。别,别。”桃花连忙讨饶,边笑边跳着躲开。 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开来,成为这个午后最美妙的乐曲。 伴随着重重的一声哼,一个装着几件衣服的木盆和一支洗衣棒就被人扔到了溪石子上。 “春花姐。”巧巧扭头看了一眼,立即停止嬉闹。喊了一声。 女孩子本就比男孩子早熟一些,八岁多的女孩子也是个半大的姑娘了。最近屯子里流传着一些话,主角就是他们两家。一直以为二蛋受伤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偏偏又被翻了出来,还闹得两家势同水火的样子。各家的孩子也是站在自家这边。互不相让,巧巧不愿惹麻烦,遇到李文家的孩子都是主动避让开。 “过去淘菜去,我们要在这儿洗衣服,别把水给我们弄浑了。”说着还踢了巧巧的木盆一脚,把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菜都踢到外面弄脏了。 巧巧立即蹲下身子去捡,桃花看不过去,为巧巧打抱不平,“你娘给你一张嘴是让你好好说话用的,不是让你跟个疯狗似的。肉没几两,你横什么横!” 桃花娘是个性子泼辣的,桃花从小也收到熏陶,是个言语上不吃亏的主。桃花娘常说,人活在世,总得有一两样能拿得出的本事,上山打猎,下河捕鱼,就是偷鸡摸狗也要让人不逮着才算本事。咱女子也不要求多大的本事,但也不能让人欺负了还不敢作声,你总不能打不过也说不赢人家吧。所以不管是儿媳还是女儿,她都要求她们嘴巴利索,但不是撒泼。秉承这一家训,才有后世比较有名的快嘴李翠莲。 “算了。”巧巧拉了拉桃花的袖子,反正她也把菜淘好了,还是不要惹春花了,她小声道:“咱们走吧。” “我惹你了吗?你跟个冲毛子狗似的冲我乱叫。”春花昂着下巴,自然注意到巧巧的小动作,更是得意,“看看,人家还不领情呢。” “嘴巴放干净点。我就见不得你们这种人,明明还是小姑娘就不知道跟谁学得跋扈,学得四不像的不自知,还偏偏四处显摆。” 桃花的那张嘴,屯子里同龄的就没人能说得过她,就是大人也得小心,免得被带到坑里去。春天自知不是对手,就把火力主要攻向巧巧。 “一边去,我不跟你说。”春花往旁边推了桃花一把,直面着巧巧,“我告诉你,你娘不是个东西,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弟弟把我弟弟弄得毁了容,可不会这么算了。” 李强送了二十两银子到李文家,银子收了,人却被赶了出来,这事情已经在屯子里传遍了,李家这几天也是低气压。而且事关铁柱,巧巧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道:“赔了医药费,赔了银子,我们一家人也亲自上门道过歉,你还想怎么的?今天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你娘要你说的,到底想我们怎么做你们才满意。” 桃花也在一旁帮腔:“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家,收了巧巧家的赔罪银子,转头又说人家的坏话。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你们家的人吧。还好意思大喇喇的威胁人家,真不害臊。” “闭嘴,不关你的事,你话多干什么?”春花有点后悔,她怎么就没多邀几个人一起呢?现在她一个人怎么敌得过两张嘴,偏偏还有一个最难缠的桃花在里面。春花也不逞英雄了,端起自己的东西,“你等着,这仇我记着呢,你们小心点。” “你......”桃花还要开口,就被巧巧捂住了嘴巴。 桃花得了自由,又蹲在正捡菜的巧巧身边说道:“你干什么啊,我是为你打抱不平呢。” “还是别说了,不然别人又要说我们家欺人太甚,烧伤了二蛋,还欺负春花。”巧巧一边淘菜,一边平静道。 就算她跳出去给巧巧作证,怕是也没人会相信她这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这就是人小言轻啊,桃花叹息了一声,一手拖着脸颊,看着波光粼粼的溪水,“哎,这世道就是不公平,好人总是被冤枉。” 巧巧乐了,“别唉声叹气了,像个小老太婆似的,没事就帮我洗菜吧。” 桃花刚要帮忙,就意外瞥见溪水里的一抹红色,跑过去一看,原来是石子勾住了一件肚兜,大概是刚才春花摔盆子的时候没注意扬出来的。她看了看上面绣的鸳鸯戏水,捂嘴偷笑,又招呼巧巧赶紧过来。 “干嘛呀。”巧巧蹲到桃花身边,还来不及看清桃花手上拿得什么东西,就感觉背后一股大力,她整个人就往前倾。 “啊――” 三八 出事 余氏端着一筲箕洗干净的菜闷头往灶房走,不经意和要出灶房的李强撞了个满怀,筲箕掉到地上,李强也后退了几个趔趄。 “二嫂,你没事儿吧。”李强扶着拐,又不方便蹲下去扶余氏,便低着腰伸出了手。 “哎哟,老三你怎么走路的?”余氏摔了个结实的大屁股蹲儿,一手撑着地,准备起身,一手毫不避讳的当着李强的面揉着屁股。 李强偏了偏头,“我没注意,你没摔着哪里吧?” 余氏皱着眉,拍了拍身上的灰,“还行吧,没摔出个好歹。” 明明就是一句原谅的话,从余氏嘴里出来还得故意让别人难堪一下下。李强又不好多争辩两句,其实他身上可疼着呢。余氏块头大,步子迈得又快,他后退那几下已经点崴到脚,不知道会不会肿起来。 “老三你没事儿就在屋里多歇歇,别到处乱走,腿还没好利索呢,乱跑乱跳的,又把哪里伤着了,不是让我们担心吗?”余氏弯腰把菜和筲箕捡起来,“外头说什么,你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就好了,咱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问心无愧就成。对方还不满意就让他们提,只要不太过分,咱们尽量满足,没道理把脸送上门儿去让人打啊。” 李强知道余氏这是拿二蛋受伤的事情说话,他闷闷的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会碰小徐氏这么不讲理的女人,收了钱了还到处嚷嚷,说他们家人对他们怎么怎么的。小孩子家玩的时候烧伤了,李强也很为二蛋难过,心里更是自责,不然哪会对文氏发这么大的火。但小徐氏不但没听进去一句,反而骂骂咧咧的,这也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啊。 这梁子啊,看来是结定了。 “行了。我去做饭了,你回屋歇着吧。”余氏也知道以她的身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同是一家人,李强丢了面子。他们脸上也无光。不过余氏的好言相劝,也是分人的,要是今天她碰到的是文氏,要是不剜酸两句,那才怪了。 “哦,对了,你刚才进灶房要找啥?” 李强原本想找水喝的,但想到余氏刚才的一番好言相劝,也就没说什么。 *** 何氏带着秀秀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看到满院子的鸡屎。菜叶,顿时黑了脸,她就出去那么一天多时间,家里就乱的根本没法儿下脚。家里没一个女人了吗?把家收拾成这样,还真是用心! “娘回来了。吃过饭了没有?”余氏听见动静,一边擦手,一边走了出来。 秀秀喊了人,就打了盆被太阳晒得温温的水进屋换衣裳了,走了好久的路,她的衣服都粘在身上了,非常不舒服。 何氏口干舌燥的。也没有心情先刺余氏几句,把手上的包袱摔给余氏,一屁股歪在地板凳上,“先整一碗水来喝。” 余氏的笑一僵,“锅现在不空…娘渴了,要不喝点井水吧。”糟糕。她好像忘记烧水了。 是不空还是没烧,何氏一看余氏的样子就知道,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千挑万选就选了这么个懒儿媳?院子不收拾,屋里门一锁她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打扫。成天就知道往脸上抹粉。又不是小姑娘了,捯饬得这么花枝招展的做什么?看余氏待在那里不动,何氏喝道:“还不快去!” 余氏忙应了一声,转身跑进灶房,拿了两只碗在水缸里汨了水。 “娘,给。”余氏把一只碗交给何氏,又端着另一只碗去找秀秀。 还算有点眼力劲儿,何氏的神情缓了缓,刚要喝水又把碗举过眉头。 “还要吗?”余氏一出秀秀的门就看到何氏这个动作,以为何氏没喝饱,伸手就要接碗。 何氏把碗放低,然后从碗底摸出一片菜叶子,直直看着余氏。 “呃…这…不,不是……”余氏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她记得早上碗洗得挺干净的啊,这菜叶哪里钻出来的? 恰在这时,一股热风吹来,粪臭也扑鼻而来。何氏的耐心耗尽,把碗往地板凳上一跺,“是不是也没勾猪圈啊?” 猪圈里的猪粪是每天早晚各打扫一次,但余氏偷懒,每天晚上去勾一次就好了。她一直也是这么做的,谁知道何氏这个时候回来了啊,还正好撞到枪口上。就是脸皮再厚余氏也说不出“娘,你真英明”这话,只得嚅嗫道:“我还没来得及。”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跟我说来不及?”何氏指了指天上的日头,“又不用下地,就对付家里这几顿饭,收拾几间屋子,还来不及吗?你是头一天当值吗?该做什么,怎么做,还用我再教你一次?要是嫌我教的不好,你就回娘家找你娘再好好教你怎么做人家媳妇!” 不过就是这么一次没把家里收拾好吗?用得着这么严重的威胁?余氏自认做得不好,她也没半点偷懒。心里觉得不公,余氏就黑着脸站在那里,“娘,这话过了。” “怎么?对我有意见,我说的不对?”何氏一拍大腿,指着院门,“你要是不嫌丢脸就把院门给我打开,也让人家看看我这贤惠的儿媳把家里收拾的多么干净。” 这反话听得余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也三十的人了,被何氏扑头盖脸的一顿说不止,还要再当着外人的面羞辱一顿,她怎么受得了?而且,她今天的当值其实是替的杨柳,原本不该她的。帮忙就不错了,凭什么受这顿气啊。 可何氏一听这话就更怒了,“你替谁当值你当着谁的面说去,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家务都做不好,还好意思说东说西。你看你那脸涂得,吓鬼辟邪呢,啊。你那心思放在做事儿上一点点,我就不至于回到家一口水都喝不上!” 余氏二话不说,当着何氏的面走进她的屋子,把门摔得震天响。 “要反天了是不是?”何氏站起身子,朝余氏住的西厢房怒吼。 秀秀和李强两人的房门几乎同时打开,还来不及出声,就听到一个惊慌的童声,“何奶奶,巧巧被春花推进小溪里边了。” 三九 前因致后果 或许事情来得太突然,人们一开始都有点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强扶着拐的那只胳膊在颤抖,“你...你说什么?” “巧巧被春花推进洗衣服的水坑里了。”桃花喘着气,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真的?!”何氏问道。 反应过来的秀秀摇着何氏的胳膊,“娘,咱们快点儿去吧。” “好好。”何氏嘴上应着,脚却走动不道。她反手捏着秀秀的胳膊,惊慌道:“秀秀,快看看娘怎么了,怎么迈不开腿呢。” 好像很久以前,她也这么颤抖着送走了两条人命,他们在她怀里渐渐变冷,变硬...... 这边李强已经丢开拐杖,奋力的跑了起来,不出意外的摔倒了。 “哎哟,老三。”听到外面动静的余氏飞快的打开门,跑了出来,然后弯腰去扶李强。 “我没事。”李强咬牙道,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模糊了视线。他撑起双臂,努力了几次,却自己怎么也爬不起来。为什么要受伤,为什么不能在第一时间去救巧巧,他女儿还活着吗?李强一拳砸在地上,然后面向余氏吼道:“快救巧巧!” 那声嘶竭力的嘶吼,带着颤抖,猛然惊醒了何氏。她在干什么,难道还要让悲剧重演吗? “你给我好好在家待着!”冷静下来的何氏立即安排,她不想救不回巧巧还把儿子也搭进去,“你马上去文家村通知文氏赶紧回来…”话说到这里,何氏赶紧住了嘴,拽着余氏。“走,路上说!” 三个女人奔了出去,桃花也自发地跟在后面。 “咱们屯子里,谁会凫水?”何氏在前疾行,一边问道。 “文华叔!” 秀秀和余氏几乎同时喊道。 “那还不快去请!”何氏急得猛拍大腿。这都什么时候一个个跟油灯似的,刨一下才亮一下。 秀秀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她比余氏轻,自然跑得快些。 这时桃花弱弱的开口:“何奶奶。巧巧已经被救起来了。” 。“真的?”余氏一听,眼睛瞪的老大。 何氏也是有些激动,她一手摸着胸口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问道:“那...那...” “死”这个字她在喉咙里转了好几个圈,就是说不出口。她怕她一问出口就变成嚎啕大哭,她已经尝试过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不想再经历那种痛。 “死没死?”余氏可没这么多顾忌,现在知道巧巧的生死最重要,再说了生死不过就是两个字,谁还能逃得过不成? “我不知道。”桃花摇头。她就看着李文华把巧巧救出来,就赶着来通知何氏一家人。虽然她平时伶俐得很,毕竟也只是个小孩子,没见过生死。心里担心的时候不忘通知李家人,也算是胜过许多小孩一筹了。 秀秀扶着何氏的胳膊。问桃花:“那你文华爷爷有没有说什么?” 桃花低头想了一下,“有气!” 三个女人悬得高高的心一下子因为这两个字跌回原位。有气,那就是没死。福大命大,菩萨保佑。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何氏又气又急,松了口气才发现背后都被汗湿透了。 “娘,我们还是快去看看巧巧再说吧。”余氏道。现在可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了。 “对对对!”何氏慌忙的握住余氏的手,“快,快!” 秀秀落后两人几步,她回头对桃花说道:“桃花,还得麻烦你回去跟我三哥说一声,巧巧没事。让他别慌。” “我这就去。”桃花连忙表示。 “谢谢你了!”秀秀道过谢,赶忙追了上去。 正是煮饭的时候,屯子里的人都没有休息,小溪边也围满了人,一个个交头接耳的低声轻语。 “哟。没看出来春花这个小妮子,年纪小小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小孩儿懂什么,还不是大人唆使的?” “不至于吧,二蛋少了点皮,就要人家的命?” “要不要命,这不是明摆着吗?”女人努了努嘴,指向地上还未清醒过来的巧巧。 春花紧抱着小徐氏的腰,脸色雪白,浑身都在发抖,周围的议论,轻视的眼神,像重锤一锤一锤的的砸在她的心上,她很想大声告诉他们,她不是故意的。她...她只是...... 小徐氏感觉到春花的害怕,摸着她的发顶,一言不发的现在人群最里侧.周围的人有意无意的离她们母女好几步远,视她们如毒蛇猛兽般。 “娘,我真不是故意的。”这里除了小徐氏,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厌弃中带着提防,春花感到好怕。只有靠近小徐氏,她才能感到点点心安。 “娘信你。”小徐氏看着人群中的巧巧,嘴里答道。 巧巧只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她好像一头扎进了漆黑里,有浓稠漆黑的液体不断涌入她的耳朵,鼻腔,嘴巴。她挣脱不开,想要睡过去。然后画面一转,她有似乎做了个美梦,梦里有大大暖暖的眼光,晶晶亮亮的多彩气泡,还有小鱼在她身边欢畅的游着。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一条,身子却...... 呛出几口水,空气涌入鼻尖,巧巧才慢慢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有人说道。 人群渐渐围拢,都想先看个清楚。 “巧丫头,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李文华问道。 “我……”刚一开口,巧巧就咳了起来,吐出了一口泥沙,连忙测身,把嘴里的泥沙吐个干净。 “再咳几声,把泥沙都吐出来。”李文华拍着巧巧的背。 巧巧咳不出什么,摇摇脑袋,就有泥沙掉了下来。感觉很不舒服,又爬到溪水边,准备洗一下。 “我来,我来。”有热心的妇人看出了巧巧的意图。忙上前道。小姑娘就是爱干净,刚掉进去,手脚都没力气就又往水边跑,也不怕又掉进去。 “谢谢五婶。”巧巧弱弱的道谢。 妇人带着巧巧洗头的功夫。屯子里的人都有意无意的目光落在小徐氏母女身上。 春花往后缩了缩身子,有意避开众人的目光,却看到有位母亲将她自己的孩子带离了她几步远,还提防的看着她,好似下一秒,她就会对她的孩子怎么样似的。为什么会这样,她真的那么可怕吗? 巧巧由妇人抱着,洗干净了鼻腔,耳朵,又略略洗了头发。就被搀到李文华面前。磕头道谢。 “你这孩子,快起来,才落了水,身子怎么受得了?”李文华伸出了双手,要扶巧巧起来。 “巧巧谢文华爷爷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巧巧磕了几个头,才发觉有血流了出来。大概是倒栽下去的时候,额头触到溪底的石头,划出道口子。 李文华还以为巧巧磕头太用力,一把把巧巧拉了起来,捂住她的额头。“傻孩子,爷爷怎么担得起你这么大礼。” 巧巧笑着笑,那泛白的脸色异样的显眼,“怎么担不得,救命之恩又哪是磕两个头就能抵消的。” 人群都夸巧巧是个知事念恩的,瞧说得这两句话。多得体,就是大人也未必赶得上。有人则去叫李大勇了。 这么明显的一褒一贬,春花心里憋了一口气。她突然跑到巧巧面前,大声喊道:“我不是故意的。” “有这么说话的吗?一句道歉的话不说,还净推卸责任。就算你不是故意的。把巧巧推下水是事实吧。要是不小心伤了人命,一句不是故意的就算了?”有妇人看不过眼,说道。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春花气得跳脚,一再的喊着委屈。 巧巧看了她一眼,轻飘飘说道:“我不怪你。” “真的?”春花有些不敢相信。 巧巧点头,“我知道你是想给二蛋出气。” “哎哟,我道是小孩子玩闹,不小心呢,原来还有内情啊。”桃花娘刚才吓得差点灵魂出窍,桃花是和巧巧一道出去的,巧巧落水她还以为是桃花下的手。这一急匆匆赶来才把事情弄了个清楚,“春花娘,这就是你教导的?” 小徐氏丝毫不乱,“你们又没亲眼看到,怎么知道巧巧不是故意陷害春花呢?” “呸,没脸没皮的东西,我家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何氏挤到最前面,狠狠朝小徐氏吐了口吐沫,“小徐氏,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投生的?自个儿的儿子就当宝,人家的娃儿都是捡的是不是?我家巧巧是多乖巧的一个人,被你家春花推到水里,一句埋怨没有,还不如你的意?” 秀秀则跑到李文华跟前,小声道了谢,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巧巧接到她怀里,还掏出手帕给巧巧捂住额头。她眼眶里满是泪花,心疼道:“巧巧不疼啊,大夫很快就来了。” “我没事。”巧巧笑笑,让秀秀宽心。 秀秀用手背擦了下眼睛,狠狠点头。 小徐氏瞥了眼秀秀和巧巧,才道:“我只是说事情还没弄清楚......” “事情还不清楚?人没了才算清楚是不是?蛤蟆吞天,你好大的口气。有气你冲大人来,对小孩子下黑手你也不怕遭报应!”何氏狠狠喘了几口气。又道:“且不说二蛋烫伤后,我们家里人来来回回多少趟,我家老三亲自登门道歉,你们把银子收了就收了,还把他赶了出去。他也还是个病人呢,你怎么忍心?” 小徐氏不为所动,“我家二蛋又岂止几两银子?” 急了吧,当初我家二蛋受伤的时候你们又怎么明白我的心情?好心给你们时间上门赔礼道歉,结果却是一通虚的推卸责任的话。小徐氏无不狠心的想,感同身受,那只是一个词语罢了,自己不尝尝痛的滋味,哪能知道别人到底受过怎样的煎熬?她从没想过报复小孩儿,也没想到春花会把巧巧推下水,甚至在巧巧没醒之前她都在做最坏的打算......可老天还是站在她这边的,巧巧没事,却让何氏一家也尝到了这心痛的滋味。 “我家巧巧还千金不换呢?”余氏先看了巧巧,才接替何氏的位置说道:“大伙儿都知道二蛋被铁柱伤了,小孩子家不懂事,我们大人也没约束好,我们有错,我们道歉,认罚。可你们看看李文家的是怎么做事的?唆使自家孩子来报复。我是忍不住了,原本我不想说的,我告诉你,二蛋受伤也不全赖铁柱,是他自个儿不听铁柱劝!” “你侄子点火烧了我儿子还有理了?还没错了,还是我冤枉他了?” 余氏没搭理她,然后就说了那夜雨夜的事情。 人群中一阵骚动,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有的觉得二蛋也应该担一半的责任,有的则认为错在铁柱这方,毕竟火是他点的,二蛋也受伤了嘛。 “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我还得回去问问二蛋。但你们伤了人,就该赔偿。”小徐氏只慌了一下就稳住了。 “我们没赔吗?”余氏冷笑,“昨天我家三弟才送去了二十两。二十两是个什么概念,大伙儿知道吗?我告诉你,我五弟妹娘家一个丫鬟,卖身银子也不过五两。二十两够买四个丫鬟使唤一辈子了。你拿了银子,还唆使自家孩子把巧巧推到水里去,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小徐氏抵赖,“胡说,谁收了你家的银子。”当时她只是懒得再应付李强,却也不想让他这么容易就回去了才把银子收了,当时并无第三人在场,没有证人,她怕上门。 “我家老三在镇上汇通钱庄取的两个大银锭,银锭子下面还有字呢,做得了假?”何氏道:“我老婆子是算是看清楚了,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老的不要脸,小的也是心思歹毒。一言不合就要伤人性命,李文可真是娶了一个‘贤妻’啊。” “不准说我娘!” “你满嘴喷粪!” 春花和小徐氏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母女俩一致对外。 “放心,是不是我胡说八道,很快就有结论了。”何氏不急不躁,“我已经请了里正过来,今天这事儿我看你们家怎么给我个交代。要是我们在里正面前也掰扯不清,没关系,咱们上县衙,我就不信呢,这世上还没地儿说理了。” 四十、 商议 巧巧落水的消息传到镇上,正在逛街的杨柳失手就打碎了一个描金的茶盏,李聪也不在杨柳这里耗了,拔腿就往家里跑。杨柳没犹豫,提着裙摆就奔到店外,扬手招了马车。 “哎,小姐,钱......”店里的伙计也追了出来。 “给。”杨柳把一粒银锞子往后一抛,“不够就去杨府找张管家结。” 怎么会出现这种事,不小心? 杜家。 “是吗,死了?”杜氏问道。 两家又没有仇怨,哪有人一开口就问人死没死的?翠北愣了一下,才摇头道:“有惊无险!巧巧小姐吉人天相……” “行了。”杜氏一扬手,“她算什么小姐,不过一个乡下丫头。” 说不定下一次她这么喊,小姐又要说她无礼了。但也没法,谁叫她是奴婢啊。翠北知道主子说什么她都只能点头, 杜氏见翠北没有搭话,手搁在账本上,侧头看着她,“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翠北一惊,摇头道:“不是的,是奴婢刚刚走神了。” “想什么呢?”杜氏又转过身,拨起了算盘。 “奴婢是在想翠西姐姐。”翠北是万万不好说她在溜号想这种问题,更不能说是在想姑爷到底在哪里的,只得胡乱找了个理由。 杜氏拨下一子,淡淡道:“看不出来,你们倒是姐妹情深啊。” 姐妹情深,没有利益冲突,没有感情纠葛,彼此也没有碍着对方的升迁之路,才算得上姐妹情深。就是亲姐妹都不一定办得到的事情,两个丫鬟之间还能有?更何况,有一人才顶替了另外一人原本的位置。所谓的姐妹情深,不过就是一句场面话,一个大大的笑话。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杜氏低头饮茶,收敛掉所有的表情。 翠北就算白目也知道她和翠西之间达不成和平共处,更不可能上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杜氏的这一句话让她分不出她是褒是贬,是不是虚假。 她刚要开口说上两句,就听杜氏说道:“她还没要走吗?” 翠北忙伸手接过杜氏手中的茶盏,道:“翠西姐姐她,好像并没有去处。” 不是没有去处,是没脸面对沈易青罢了。杜氏当时只当沈易青心疼她,才把贴身丫鬟送给她。可一想,跟在一个商户女子身边哪及得上官家少爷身边有前途?沈易青是有才华的,长得也不俗,又如何不吸引女孩子,她不就被吸引住了吗?翠西日日在他身边伺候,还能没点别的心思?没人愿意当傻子。(.)说不定他在秘密和自己相处得同时,还和镇上其他……到底是她深爱的人,杜氏不愿他的身上蒙上一点尘。杜氏扬手,“把卖身契还给她,让她尽快离开。” “是。”翠北应了声,又提醒道:“小姐,到时间去花园走走了。” 杜氏的动作一僵,随即又恢复自然,搭着翠北的手站起来,“走吧。” 李壮啊李壮,你到底在哪里?明明就知道她肚子里这块肉是她不想要的,现在留下来又是为了什么,她现在这样是在赎罪?还赎得过来吗,大错已经铸成,他们之间又哪来的回头路。她这是在上演自欺欺人,而她最想瞒住的人已经知晓。 他不该回来,对,不该回来。不回来就不用面对她这么一个恶心的人,也不用拆穿她的假面。杜氏咧了咧嘴角,说到底她还是看面子甚过担心李壮。她不担心不行啊,她还有两个孩子,还事关易青。她......是不是该说句对不起? 虚伪,算了吧,何必委屈自己也恶心了别人。 “小姐,要不要派人去李家看看?”翠北一边注意着脚下有没有石子什么的会不小心让人摔跤,一边扶着杜氏的胳膊问道。 杜氏皱眉,为什么每次她刚想忘记李壮的时候,总有人在她耳边叨叨一切与李壮有关的人和事?若不是确定李壮没一个丫鬟伺候,她还真怀疑翠北跟李壮有点什么,不然哪能回回都把得准机会。不过翠北也说得不错,她现在还是李家的儿媳呢,这一遭不走,怎么也说不过去。她有了身子不宜奔波倒是说得过去,但也得派个人过去走走。 “让朱管家过去一趟吧。”杜氏也没了逛园子的心思,一转身,“回去。” 假山后,翠西把头缩了回去。 *** 李家屯的小溪边。 巧巧已经被送回去让李大勇治额头上的伤,刚才围满的人群也走得七七八八,回家吃午饭去了。就剩下对峙的两家人和留下来主持公道的里正和李文华。 “里正大人,您说得我都赞同,但小徐氏必须当着全屯子的人跪着跟我们家道歉。”何氏道。巧巧无大碍,她不追究春花的蓄意之罪可以,但他们家也不能白白吃了这个亏还屁都不敢放一个。 “还得把咱家拿出去的钱吐出来。”余氏加了一句。 小徐氏当即一步跨出,“休想,你们提的意见我一个也不答应!” “那就上公堂!”何氏也是寸步不让。 “你给我回来。”小徐氏的婆婆江氏拽了小徐氏一把,低喝道:“你还要不要春花嫁人了?!” 春花。小徐氏看了春花一眼,默默的退回到队伍里。她可以不管不顾的往前冲,但不能祸及她的女儿。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小小年纪心思歹毒的事实就铁定落到春花头上,她的女儿以后就难以嫁人了。伤了一个儿子,还要毁一个女儿不成?小徐氏狠不了心。 “他婶,你看看这样行不行。”江氏笑道:“我大儿出门未归,我儿媳又是个妇道人家见识短,做不了主,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些四五不六的话。等李文回来了,我们全家再登门道歉,你看如何?” 大徐氏就小声的说了句,“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江氏回头剜了大徐氏一眼,才又笑着面对何氏。 “老姐姐既然开这个口了,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何氏竖起三个手指,“三天,我就给你们三天时间,若是你们不出现,咱们就公堂上见。” “不行!”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四一 文氏的怒火 视线往后,就看到李强正一瘸一拐的过来,用他平时最近的速度。 何氏过去扶住了他,“你还来干什么,这里有我们,吃不了亏的。” 李强当然知道何氏的本事,但巧巧是他的女儿,女儿出了事,他这个当爹的还坐得住吗?他又不是要死了,说什么也要给女儿出口恶气。 “江婶,我不同意。”他道。 “大侄子,我们不是不道歉,只是你李文兄弟不在家,咱们一屋子妇孺也拿不了主意呀!”江氏说道:“再说你娘也同意了,再等两天,也不打紧吧?是吧,他大婶儿?” 想拿她的话来压李强,何氏可不上当。她虽然也不知道李强此时过来有什么要求,却也决计不会拖他的后腿,便说道:“夫死从子,我自然听我儿子的。” 怎么平时不见你听你儿子的?江氏心中气竭。她知道何氏这条路走不通了,只得看着李强,“那大侄子你说咋办,我们听着。” 听着而已,做不做,什么时候做就是他们决定的了。 *** 巧巧落水的消息传到文氏耳朵里的时候,她正系着围裙在洗碗,闻言手一松,碗就磕在灶台上,破了。她转身抄起剁在菜墩子上的菜刀,满目狰狞的喊道:“我要劈死小徐氏和春花那对贱母女!” 她急急奔出门,连文老爹在她身后的叫喊都没有理会,急得文老爹匆匆锁去上门,带着两个孩子跟在文氏后面。生怕她一时犯浑,就失手把人伤个好歹。 杨柳坐着马车在半道上撵上李聪,让他上车,对方却摇了摇头,表示先回家看看,让杨柳先去把文氏接回来。这么大的事,文氏也应该往回赶。杨柳就吩咐马车去文家村。 文家村好找,但杨柳不知道文氏的闺名叫什么,只得跟人打听,“嫁到李家屯的。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女人,她最近两天才回的娘家。” “哦,你说她呀。”那人一拍手,侧身往后一指,就看见一个气势汹汹手拿菜刀的女人。她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还有正在跑的两个小孩儿,落在最后的就是文老爹,不过是一脸急色。那人一惊:“妈呀!” 杨柳也是神色一变,这架势,好像是要去砍人。再一细瞧。那不就是文氏吗?赶紧挥舞着手帕,道:“三嫂,这里,这里。” 文氏视线一转,就看到杨柳和她身后的马车。脚步一转就杨柳跟前。旁边那人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连忙摆手:“小心刀。” 杨柳也赶紧往旁边站了站,菜刀也无眼的,这一刀下去,她可是白受罪了。看来巧巧落水的事情让文氏动了真怒,都拿起菜刀准备拼命呢。杨柳还没来得及说话,文氏就一步跨上了马车。“走。” 这话是对马夫还是杨柳说的,杨柳自己也搞不清楚,她道:“还有大山和铁柱,等等他们吧。” 文氏没有说话,当是默认,然而隔着一道车帘子。杨柳都听得见她剧烈的呼吸起伏声。 大山和铁柱还有文老爹先后赶到,也来不及多寒暄,几人就匆匆上了马车,然后马蹄一转就前往李家屯。 马车里,文老爹小心翼翼的做着文氏的工作。“闺女,咱们把刀放下啊,别吓着大山和铁柱俩孩子。” “娘,我怕。”铁柱也适时出声,文氏的举动真是把他吓惨了。这时他眼里蓄满了泪水,就是不敢往下掉,生怕惹文氏生气。 “是啊,嫂子,别吓着孩子,咱们很快就能回去的。”杨柳有些害怕,就是坐在马车上,文氏也高举着菜刀,那锋利的刀刃随着马车的前进,一晃一晃的,好像随时要掉下来一样,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掉在谁身上不是一个大口子啊! 文氏看了两个孩子,表情有些松动,文老爹瞅准机会,一把把菜刀夺了下来。马车里同时响起劫后余生的呼吸声。杨柳和大山对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记着杨柳的吩咐,车夫把马车赶的飞快,颠簸得人东倒西歪,但大家都咬着牙,没有抱怨。 “到了。”车夫一勒马缰,说道。 文氏第一个掀帘跳了下来,就往小溪边儿冲,接着响起三四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铁柱拍着屁股上的灰,边跑边喊:“娘,等等我。” 杨柳对着车夫吩咐两声也赶了上去,过长的裙摆影响了她的行动,她不得不牵起裙子,跑得极其淑女。 跑到小溪边上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文氏没什么犹豫,直接往家里赶。 巧巧上了药,已经睡着了。 因为割猪草而姗姗来迟小何氏,受伤的手指上缠着纱布,端了一碗面条过来,“娘吃饭吧。” 何氏看了一眼坐在大板凳上佝偻着身子,手指插进头发里的李强,把碗推到他那边,握拳在他那方的桌子上敲了两下,“老三,吃饭吧!” “我再去端。”面条太烫,一回只能端一碗,小何氏自然先给了何氏,打算第二碗端给李强的。 李强拿头去撞桌子弦,一下一下的,震得碗里的汤都撒出来了。 “疯了是不是?”何氏伸手没抓住李强的衣领,便一把揪住了李强头上的发髻,把李强拉了起来。才发现悄无声息的,李强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她鼻子一酸,故作严厉道:“哭啥?” “娘,我是不是活得特窝囊!” 何氏知道她几个儿子都是自尊心极强的,其中又以李强和李壮两兄弟最为突出。李壮自然是入赘的关系,敏感而多疑,李强则是因为家里穷,自卑而压抑。其实心里都苦,却笑着对人。 都不易啊。 “难道把人家打死,你自个儿也蹲大牢才是英雄?!”何氏道:“你又不是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有媳妇有子女,你也多为他们着想行不行啊。” “可是受伤的是巧巧啊!我真没用,什么也帮不了她。” 不能替她痛,不能好好给她出口气,他这个爹当得多窝囊,窝囊,窝囊! 院门嘭的一声,被人大力踢开。一道尖锐的女声划破李家的上空:“李强!” 四二 宽慰 仔细听那女声,除了尖锐,还有害怕,还有愤怒,微微的颤抖,甚至让这句话都失去了几分本真。[] 听到了动静的李家人通通都出来,站在廊下,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手拿菜刀的女人。他们原本以为是小徐氏不满结果找上门,却不想是文氏,一副豁出命的架势。 何氏一家是屯子里最近被提及的频率最高的,一听到文氏的这声喊,还以为又要出什么事情,或幸灾乐祸,或担心,都齐齐走了出来围着何氏家的院墙,三三两两的站着,小声议论。 “哟,看文氏那样子,是要找李强拼命呢。”有先出来的看到了文氏手上扬起的菜刀。 “傻呀,又不是李强的错,怎么会对他动刀呢,文氏难道想当寡妇?原本是要拿刀砍小徐氏的吧。” “这么暴力,不就是女儿受了点伤吗?又不是死了。” “你怎么说话的?人家小孩子没招惹你吧,出口就死啊死的。”这大概是个暴脾气,还护犊子的母亲。 “哎哟,我的杨姐姐,我说错话了行不行。” 有人惊讶的抬手一指,“哎,你们看那是谁。” 几人抬头,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的侧面和一道裙角,人就进了何氏的院子,院门也随之关上了。 “不认识,大概是他们家什么亲戚吧。”不然哪会这么随便的出入人家的院子。 有人不信,“有这样的亲戚,他们家还会像这个样子?” “亲戚是亲戚,自个儿是自个儿,两家人,怎么可能一样?”叫杨姐姐的女人说道:“你想啊,何氏可有两房儿媳妇都是镇上的,不管是不是走了狗屎运,这份运道可是咱们屯子里头一份儿。说不定他家还真有什么富贵亲戚呢。” 有个跟铁柱玩得较好的小孩子道:“那好像是铁柱的五婶婶。” 众人惊讶,“不会吧。” 那个姑娘打扮的是李聪的媳妇? 有故事! 然后又开始一轮新的窃窃私语。不过这话题已经离原来的话题,十万八千里远了。 文老爹着急,他就一个不留神的功夫。文氏就又把菜刀攥到手里。这是火上浇油,要出事的啊。 这回李聪在家,文氏手里的刀很快拿了下来,何氏难得的没有呵斥,而是说道:“先去看看巧巧吧。” “巧巧……”文氏问不出来。 “额头蹭破点儿皮,没事。”何氏答道。 文氏这才感觉脚下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 “三嫂。”杨柳喊了一声,最悲催的就是她,跑得气喘吁吁的,现在还要当文氏的人肉垫子。 李聪没想到他顾忌男女有别而犹豫的一瞬间。居然让杨柳吃了亏,赶忙伸手把文氏拉起来,余氏和小何氏已经过来搭手扶住了文氏。 “五嫂?”秀秀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杨柳点头,然后李聪把她扶了起来。 何氏也看了杨柳好几眼,才敢确定那个一进院子就把院门关上。挡住那些好奇视线的大户小姐才是她的儿媳。不过一看到杨柳把头发披下来,何氏有些不高兴,都嫁过人了,还想做姑娘骗那些不知情的人吗?不过何氏还是没有出口喝责,现在最要紧的是老三一房的事,杨柳人在这时候赶回来,起码说明她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这点就够了。这些小问题,只是瑕不掩玉。 文氏被余氏和小何氏两人扶坐在地板凳上,浑身软软的靠在墙上,何氏蹲下身子,伸手拍她的脸,力道比较大。像是要把文氏打醒一般。 大山看着心疼,忙上前唤了一声:“奶奶,我娘……” “别打我娘。”铁柱直接跑到何氏跟前,抱住了何氏的手臂。 文老爹把铁柱抱过来,说道:“大山别说话。你奶奶这是要把你娘打醒,让她哭出来就好。” 文氏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冲回来的,要是不把她打醒,让她发泄出来,气憋在心里,很容易生病。 小何氏默默地搬了一条的板凳过去让文老爹坐,后者点头坐下。所有人都看着何氏的巴掌落在文氏脸上,一下一下,啪啪响,却谁都没有吭声。 文氏是渐渐被疼痛唤醒,迷茫的视线缓缓有了焦距,她看着蹲在她跟前一脸担忧的李强,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进他的怀里。 声音呜呜咽咽的,听着好不凄惨。文氏的两只手更是紧紧的揪着李强的衣裳,时不时的捶李强一下。刚才在文氏猛然扑到李强怀里的时候,李聪就冲出去挡在李强身后,给他卸去了一部分力道。见李强不会摔着了才回来并排跟杨柳站着,神情肃穆。 *** 送走了朱管家和李武打发回来的人,一家人又围坐在堂屋的大桌子上。 “我咽不下这口气。”文氏一拍桌子站起来。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何氏抬头望着她,“一刀砍了人家还是一把火烧了人家的屋子?要不要我给你递刀?” 发生这种事虽然很难过,但他们除了冷静下来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一气之下做出让家人后悔的举动吧。那时候难过的还不是自家人。 文氏重重的一屁股坐下来,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明明是对方的错,他们还不能讨个公道。 “咱们告官吧。”想了许久,她说。 巧巧并没有出大事,双方又都是小孩子,你说县丞大人会不会认为这是小孩子之间的胡闹?可县丞大人不是杨柳的哥哥吗?尽管心里不确定,但大家都把目光落在杨柳身上。 杨柳被一道道目光盯得有些头皮发麻,“我可以试试,但我们到底要什么结果呢?” “让她坐牢,坐一辈子的牢!”文氏立即道。 “不可能。”杨柳摇头。 众人沉默,若是这也要坐牢,那全天下的牢房不都得人满为患?可若是巧巧没了,又岂是坐牢等抵消得了的? “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就凭白让小徐氏那对母女逍遥法外?” “呃…”杨柳有些不明白,“他们不是应该担心春花的婚事吗?” “李春花才十岁,她……”余氏猛然打住话头,对啊,出了这档子事,有孩子的人家都得防着春花,更别提她以后的婚事了。要是别人打听到他年纪小小就敢伤人性命,那还了得。娶了这样的媳妇儿回去,那不是在自个儿头上悬了一把刀? 文氏也想通了,一脸兴奋,“我明天就到屯子里面说。” “还是不说得好吧。”杨柳迟疑道。不提也会有人记得,何必给人留个咄咄逼人的印象。他们应该是悲苦角色。 没想到余氏会错了意,点头:“这个时候说什么说,得等到给春花说亲的时候再抖出来,那才叫出其不意,没想到你还挺奸诈的。” “还好吧。”杨柳看了眼李聪,收下这句赞扬。对,赞扬的话。 有了主意,大家的心情都平静了些,开始聊些其他的事。李聪问道:“娘,秀秀的亲事怎么样了?” 你还记着你妹妹?成天就往镇上跑,守着你的媳妇,你还有空关心你妹妹?何氏斜了李聪一眼。 李聪自知理亏,摸摸鼻子,低下了头。 “托人看着呢。”何氏不愿意冷场,又看向小何氏,“听你娘说,她知道一个人品不错的秀才,我让她帮我说和说和,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这个好,这个好。”文氏连连点头,“这事儿要是成了,咱们家总算可以出来一个读书人,摆脱这泥腿子的出身了。” “三弟妹,你的意思是说我家狗蛋的书是白念的吗?” 余氏冷了脸色。 四三 相处 攘外必先安内。 意思是说,只有内部先团结了,才不会给外人有机可乘的机会。攘外的目的,安内是基础。历史无数次的验证了其正确性。 然而,这句话用在李家人身上并不大合适。在有外敌的时候,他们可以放下彼此的小恩怨,共同对敌。外患解除后,又会彼此因为一小点的言语不和而闹翻。 就像现在的余氏和文氏。 杨柳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好饿啊。 可是现在说出这话一定会成为引爆沉默炸弹的那点火星子吧。杨柳捂紧肚子,试图让自己感觉不到饿。 “娘子,你怎么了,不舒服?”李聪眼角的余光注意道杨柳的动作,侧头小声道。 殊不知,这安静的环境下,再小声也被旁人听得个一清二楚。 然后,众人的视线就落在杨柳和李聪两人身上。 尤其是余氏和文氏的视线非常不友善,都在想杨柳这是故意。正想调转枪头的时候,杨柳率先一拍桌子站起来,“我要吃饭。” 经她这么一提醒,何氏等人也才觉得腹内空空,原来午饭没吃啊。放在灶房的面条表层已经僵硬,泡在汤水里的已经糊成一团,根本没法吃了。何氏不得已开了柜子,拿出面粉让大家烙饼吃。(.无弹窗广告) “等我吃饱了饭再来跟你算账。”余氏甩了话。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她要吃饱了饭再对敌。 “怎么,院子就不用收拾了吗?”何氏出声问道。 小何氏站起来拉着余氏的袖子,“我帮你,弟妹。” 尽管心里不愿,余氏还是和小何是搭搭伙伙的收拾院子去了,杨柳就把拖地长裙扎到腰际,变成了一个蓬蓬裙,和秀秀进了灶房。 李聪凑到杨柳跟前,问道:“娘子。回来就不回去了吧?” 杨柳一偏头,“你猜。” “不回!”他答道。 “你再猜。” “……” “娘子,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一个人走回镇上不安全。” “马车还在等着我呢。就不劳你费心了。” 此路不通,那转弯啊。李聪又道:“巧巧还没醒过来呢,你不等她吗?” 打亲情牌。 “我走之前会去看她的。”若不是担心巧巧,她这个时候在李家干嘛? 这样说也不通,李聪急了,却也没再说什么的就出了门。 秀秀戴上袖笼进了灶房,和李强擦肩而过,她问道:“嫂子,我哥现在是要去哪儿?” 杨柳耸肩,“我也不知道。他没说。” 哦了一声,秀秀便照例往灶膛前坐,准备生火。 “先不忙。”杨柳连忙道:“你再去问娘拿几个鸡蛋吧。” 生火烙饼,分分钟的事情,可杨柳发觉罐子里的油都见底了。她可不想吃这么素。见秀秀有些犹豫,杨柳又加了一句,“巧巧醒过来要吃啊。” 秀秀这下不再迟疑,起身去找何氏了。 杨柳捂脸,她没找到自己某天居然沦落到靠小孩子的面子才吃得上好饭。 趁这个时间,杨柳又略略洗了几只碗,放上醋。酱油,葱花,蒜末姜,再点了一些油辣椒,等秀秀把钥匙取来拿了两只鸡蛋给她,杨柳才让秀秀生火。先烧点开水起来,好浇点和汤。 烙好饼,先给一直守在巧巧身前的李强送了两张饼和一碗和汤过去,然后是何氏,小何氏和余氏。杨柳有些不明白,余氏瞪她那两眼又是为什么。 正在吃饼的时候,李聪推门进来了,也不洗手,直接就要去拿饼。 杨柳把筷子一调头,打在李聪的手背上,“去洗手,铁柱都比你爱干净呢。” “这有得比吗?”李聪嘟囔,小孩子打不得粗,当然得精细点,他是个大人了,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不过他也没敢说什么就出了去,一摸水还是温的,干脆就站在水缸旁边洗了个澡。 李聪再次进门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还滴着水,杨柳皱皱眉,还是没说什么。不吃点亏都不会长记性,都是大人了,还事事要人操心。她进院子的时候看到并没有晒的水,廊下水缸那点水又有多少温度。牛吧,等生病的时候我看你还怎么牛。 李聪慢条斯理的脱下湿衣服,一边注意着杨柳,见对方并没有往他这边瞅,不由得有些泄气。他的身材走样了吗?杨柳以前可是最喜欢在睡前摸摸他的胸肌,胳膊的,现在看都不看了。哼,他把脱到地上的衣服一脚踢进木盆里,翻箱倒柜的弄出很大声音。 喝了一碗汤,再吃了半张饼杨柳就饱了,拿起自己用过的碗筷就要往灶房去。 李聪换好衣裳,不经意看到杨柳裙子上有一块污渍,忙问道:“娘子,你屁股后面是什么?” 杨柳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菊花”两字,还好没那么没节操的说了出来。李聪的意思应该是她裙子上有什么,只是在屁股的位置,搞得别人以为他有透视眼似的。她伸手往后一摸,就摸到一个有些发硬的东西,一捏,还有些湿湿的,这貌似是……杨柳眼睛有些发直。 “这是鸡屎!”李聪走近一看就后仰着身子,还捏着鼻子做出一副嫌弃样。 杨柳啊了一声,像触电般甩掉手中的鸡屎和碗筷,拉着李聪的衣服就揩手。 李聪想躲又不敢太用力,怕杨柳一个力道不稳摔着了。只得偏头捏着鼻子,弱弱道:“娘子,不要,不要。” 尼玛,这声音像是我好像要强了你似的。杨柳嫌弃的看着李聪,又在他衣服上重重擦了两下才松开他的衣服。 “娘子,好脏的。”李聪有些为难。他才换的衣服又弄脏了,谁洗。 “再嚷我就把这鸡屎切吧切吧剁了当成馅揉进包子里,让你吃下去信不信?” 李聪点头表示相信,“但我不吃。” 杨柳懒得跟他啰嗦,更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鸡粪堆里滚过一样,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鸡屎气味,连忙嚷道:“还不快端着吃的出去,我要换衣裳。” “哦哦。”李聪连忙点头照做,复又停下动作,“可是我也要换啊。” 没人搭话,回答李聪的是迎面飞过来的一只枕头。 四四 疑惑 屋外,余氏对小何氏咬耳朵,“看不出来,杨柳还挺猴急的。大白天的,也不避讳点。” 显然杨柳刚才那声啊让别人误会了。 小何氏不予置评。 这时李聪打开门出来,手上端着碗和一个盘子,鼻子还在流血。 “哟,这激烈了点吧。”余氏用肩膀撞了撞小何氏,挤眉弄眼道。 李聪坐在地板凳上,把碗和盘子也放了下来,用袖子擦擦鼻血,才道:“我这是上火了。” “能不上火吗?”余氏意味深长的说道。 论歪理,李聪是没这个本事歪过余氏,他也听出了余氏话里的调侃,接不了招,只得低头吃饼。 “谁在外面,再给我整一碗汤来。”那屋,何氏喊道。 “我可不会。”余氏立即表态,“大嫂,你呢?” “又不是我煮的。”言下之意,谁都懂。 没人是傻子,愿意吃亏。杨柳人不在的时候他们还能和和气气的做这做那,回来后自然是谁的差事谁往前,哪怕是递个毛巾,也得伸手不是。 李聪站了起来,敲了何氏的房门进了去,“娘,我这碗没动过。”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娘子正在换衣裳,不得空。” 现在换什么衣裳,真是大小姐事多。何氏只觉得这闻起来有股酸味的汤还挺好喝的,没注意就喝光了,还得吃饼呢,干咽怎么行?其实白水也能对付,哪能真的喝了李聪的。看着沉在碗底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姜蒜调料,有什么难做的,还互相推诿。何氏道:“让你二嫂给我煮一碗来。” 得了传话,余氏不想去也不得不去。 这屋,巧巧也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食不知味的李强赶紧把吃的挪到一边,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高兴。“丫头,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痛不痛?” 巧巧笑了,伸手摸摸额头。“我很好,就是有点饿。” 李强就要把烙饼和汤端给巧巧,触及到有些凉的碗底,他才缩回手,道:“这都凉了,等你娘回来给你煮两个鸡蛋吧。” “娘回来了?”巧巧略略撑起身子,四下搜索文氏的身影。 “躺好。”李强轻轻把巧巧按了下来,“你娘送你姥爷去了,很快就回。” 嗯了一声,巧巧道:“爹。把汤给我喝点吧,闻起来挺香的。” 李强有些犹豫,生病的时候还是少吃些冷食吧。(.无弹窗广告)他道:“都冷了,我让你五婶再给你煮一碗吧。” “五婶也回来了?”巧巧脸上笑盈盈的,看起来比听说文氏回来还要高兴。 “回来了。你等等。”李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或许是病久了,人都变得敏感些,李强明显感觉巧巧对杨柳回来感觉更高兴些。可文氏才是她的亲娘啊,难道亲娘回来不应该更高兴吗? 李强有些郁闷的出了房门,刚出门就看见李聪端着碗,一仰脖子。喝光了汤。 “老五,你怎么在这里吃?”李强问道,顺便瞅了一眼老五两口子的房门。关着,难道又吵了架? 李聪站起来,用袖子擦擦嘴巴,答道:“娘子在屋里换衣裳呢。三哥吃好没,巧巧醒了?” “啊,醒了,巧巧想喝汤,我还想让弟妹帮我弄一碗呢。” “可以。不过估计得等一会儿。”李聪往房间瞅了瞅。 女人换衣裳哪有男人那么快,越是年轻姑娘越是如此,不折腾一会儿才怪,李强表示理解。一碗汤也不是多就要紧的事,以前杨柳没进门的时候他们不也照样把饭吃了,日子过下去了。李聪把碗放在地板凳上,道:“我也去看看巧巧。娘,大嫂二嫂,巧巧醒了。”也不忘通知家里其他人。 正被何氏训斥的余氏松了口气,明明放得一样的东西,谁知道煮出来的味道差这么多呢。还费得她又去烧了一道锅,落了好多汗,结果偏偏讨不了好。 听到李聪的喊话,何氏放过了余氏,站起身,“先去看巧巧。” 也就说这错就先记着了,说不定还会找她讨。余氏点头,心里却把杨柳恨了个遍。吃饼喝白水不就好了吗,非得整个这玩意儿,到头来把她害着了。 都跑去看巧巧的时候,杨柳从空间出来了。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空间里的巨大蒜连根全倒在地上了,这是遭了台风吧。上次她还在愁怎么收割,现在就愁怎么存储了,关键是这存储有没有价值啊。变异太大,吃也不敢吃啊。杨柳犹豫了半晌,还是不敢让自己做小白鼠。 生命诚可贵,安全价更高,且活且珍惜啊。 其实不收,烂在地里也能肥田的吧。 这绝对不是懒,只是这么个大工程,还是不要为难她了吧。 说不定下一次进来,这些个变异大蒜又被收好了呢,杨柳无不侥幸的想。 洗了澡,穿好衣服出了空间,除了头发是湿的,确定全身上下并无不妥后,杨柳才去开了门。却不想迎接她的是迎面一个大拳头,差点砸到她鼻梁。 吓,李聪连忙把手收了回去,他刚准备敲门,杨柳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要不是他收手快,这一下杨柳肯定挨定了。 “想趁机报复?”杨柳往后仰了一下,又直着身子黑着脸问道。这得躲在房门前好久才能抓住机会出其不意啊。 “对不起,对不起。”李聪连连道歉。他是看巧巧醒了又想喝杨柳做的汤,才想敲门催一催的。他也清楚自己那一拳头的力量,绝对不轻。 杨柳哼了一声,看来她还得在娘家多待几天,磨磨李聪的性子才行。 “娘子,你还是这样好看。”李聪真心实意的赞美。卸了那高高在上的妆,褪下华丽的服装,这样的杨柳才是他所熟悉,所亲近的。 “本姑娘穿什么都好看。”杨柳转身,打算找帕子擦擦头发。 李聪跟在杨柳身后进了屋子,视线落到杨柳身后的头发上,再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桶,屋里也没有被水弄湿的痕迹,顿时有些诧异:“娘子,你在哪里洗的头发?” 四五 黑拳 杨柳又浇了几碗汤才算应付好差事。 看过巧巧,随手把半干的头发一拢,杨柳把脏衣服一拢,就准备回娘家。 “不走了吧。”李聪又道。 杨柳不置可否,她这个样子像是要留下吗? “其实还是留下得好。”没人搭理,可李聪并不气馁。 “你留我,是缺人煮饭吧。”杨柳斜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李聪立即否认。 “那最好,我也想吃现成的。”杨柳把脏衣服用包袱皮裹好,晃动五个手指,“拜拜。” 李聪没拦,反而主动伸手接过杨柳的包袱,“我送你,不然娘那里也说不过去。” “多谢相公仗义。”杨柳行了个万福。 李聪挑眉,也没跟杨柳玩笑,当先走在前面,更没提什么再挽留的话。反而东拉西扯的跟杨柳说些这是谁家的狗,那是人家的地,听得杨柳一头黑线,你敢再无聊点吗? 当看到停在老槐树下的马车,李聪不可置信的僵在了原地。 “我走了。”杨柳用了八分力气才把包袱从李聪手里脱出来。 “等等,我先看看。”李聪跑了几步,然后就看见了正坐在马车上靠着车棱打盹的马夫,还是上午那一个,人都没换,李聪大受打击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顾忌着李聪的身份,那马夫也不敢太过放肆,却还是瞪了李聪一眼才下了马车,把脚凳放下,又伸手接过杨柳的包袱,“小姐请。[]” “你们认识?”杨柳的手指在车夫和李聪两人身上指了指。 “不认识。”李聪立马摇头。 那车夫却道:“姑爷自然不认识小的,小的哪敢不认识姑爷啊。” 姑爷! 原来是杨家的车夫。 他还以为是杨家在外面叫的,毕竟他们从杨府出来的时候可是步行的。 杨柳哦了一声,进了马车,又挑开帘子让李聪早些回去。 直到马车走远。李聪都有些愣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混蛋还收了他一钱银子呢。 杨柳觉得李聪的状态很奇怪,问了车夫,才知道李聪那会儿出去是想把车夫打发走。好让杨柳回不了家。马车也的确走了,可他没料到车夫本就是杨家的,被张伯骂了几句又回来了,难怪有刚才一问。 杨柳乐不可吱,这小子还真可爱。 “小姐,小的这里还有姑爷给的一钱银子……” “你就收着吧。” “多谢小姐。”车夫忙道。他倒不想因为这点小钱就把差事丢了,既然小姐发了话,事后少爷追问也有应对之词。大热天的来回奔跑,当做赏银也不过分吧。 *** 余氏睡了个午觉起来,喊杨柳做饭。才发觉她又跑回娘家了。 “这个懒女人,我就知道靠不住!”余氏一拍大腿,懊恼道。杨柳跑了,做饭的事情自然又落到她头上。 “靠树树会倒,靠人人会跑。这不是二嫂你以前常说的吗?”秀秀端着洗干净的衣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小妮子,还敢损我!”余氏挥舞着拳头就追秀秀。 秀秀咯咯的笑着跑开了。 夜灯初上。 虎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再打了个哈欠,捶捶后腰,没想到他有一天居然会在得胜楼里抱怨坐久了腰疼。 “李壮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沈易青最近早出晚归的。拜访了镇上好多户人家,除了李壮时不时的出去跟着,他大多数时候也是闲得无聊的拨酒杯玩,实在腻了。 “再等一会儿吧,明晚咱们就不来了。”李壮放下酒杯道。他的银子也所剩无几,时间够久了。他打算今晚就行动。 “不看了啊。”虎头有些兴奋的问道。 李壮笑了,“若是你想,我也不拦。” “回回回,咱们等等就回。”虎头连忙表态,又随即降低了音量。“李壮哥是不是打算要离开盆地镇了?” 这些日子,虎头也不是没感觉,李壮越是对他好,他越是明白离别在即。 缓缓的把一杯酒斟满,李壮举起酒杯,停在唇边并不饮,“就算离开也不是这两三日,我还有事没有办妥。要是你在这里没什么牵挂,就跟着我一道吧。” 虎头先是兴奋了一下,又摸着脑袋不好意思道:“李壮哥你是要去做大事的,我又没本事,帮不到你,还是不耽误你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是什么料,他自个儿心里清楚,误了自己不要紧,万万不可耽误别人。 李壮知道虎头的个性,他自己不想明白就点头或是去做了什么,总会时时后悔。他也不劝,让他自个儿想清楚。 “我走之前会再问你一次的。” 夜渐渐的深了,虎头扫光了桌上所有的饭菜,李壮包揽了所有的酒。虎头打了个嗝,眼睛有些睁不开,“李壮哥,我饱了。” 吃饱喝足,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吃饱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李壮把酒杯里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酒杯往桌上重重一跺,“走!” 酒杯打了个旋儿,然后落在毛毯上。 虎头愣了三秒才追了上去。 把所有的钱扔到掌柜的柜台上,一出了得胜楼的大门,李壮就开始扯衣服。 沈易青从车厢出来,站在马车上蹙眉,“怎么没有点灯呢?” 沈管家往大门看了一眼,果然漆黑一片,心里暗恨,这是哪个不要脑袋的粗心下人居然灯笼也不点。不知道少爷最恨这种黑漆漆的环境了吗? “少爷暂且等等,奴才这就去让他们点灯。”他忙做补救。 “算了。”沈易青摆手,捏了捏眉间,神色难掩疲惫,“进去吧,我累了。” 沈管家忙提了马车上挂的灯笼,在前头给沈易青照亮。 正如红袖添香一般,这提灯照明的美事还是要女子做出来才更有韵味,沈易青双手附在背后,缓步前行。 “沈易青――”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子有些压抑的暴怒声。 脚步一顿,沈易青皱眉往后,还不待看清来人,视线已经被随之而来的物件遮住了。 黑夜里,骨骼破碎的声音尤为响亮。 四六 驱离 咣当一声,精致的茶盏就从茶几上滚落下来,扬出的茶叶和茶水浸湿了价格不菲的毛毯。[] “他怎么样了?”杜氏拳头微握,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肋骨断了几根…”锦屏一边答,一边注意杜氏的表情。 昨夜沈易青满身是伤的回来,可把锦屏给吓了一大跳。她知道少爷为了疏通关系四下活动,却怎么没想到居然会受伤。不带她,不过是不想让别家小姐误会罢了,她无法说什么,因为她明白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可她还有可以利用的人――翠西。这也就是她为什么出现在杜家的原因。 “大夫怎么说?”杜氏打断道。 “皮外伤倒好将养,就是肋骨断了,需要些时日。” 杜氏扬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这是个什么意思,去看还是不看?锦屏起身的功夫已经想明白了,“杜小姐,请问翠西姐姐……” 眉头一皱,杜氏侧头对翠北说道:“带锦屏过去。”说罢还对翠北眼神示意了一下。 翠北心领会神,忙低头福身应是。 这才几天,翠西在杜若瑾这里的位置已经落到这样,锦屏不动声色的和杜氏道过谢,跟在翠北后面。 越走越偏,锦屏心里有些慌了,难道翠西所做的事情被发现才会被贬到这里?这明明就是低等下人的住所,杜若瑾是对少爷有什么不满了不成?她正想开口试探两句,就听见翠北说到了。 快速的扫过低头行礼的下人,锦屏发现里面并没有翠西,心里安稳了些,“翠北妹妹,翠西好像不在这里,是不是带错了路。” “在里面睡觉呢。”翠北昂着下巴,指了指唯一闭着房门的屋子。 “睡觉?”锦屏瞪大了眼,自暴自弃还是…… 不容她多想。翠北已经当先推开了门,说道:“翠西姐姐,沈府的锦屏姐姐过来接你回府了。” 看望怎么就突然变成回府了?锦屏觉得她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还来不及纠正。一床被子就有了动静,被子掀开,腾的坐起来一个一头乱发的女人。 “是你去多嘴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模糊,锦屏回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翠西说的什么。 翠西心里则是恨死了翠北,她最不愿让两个人看到她现在的落魄样,一个就是少爷,一个就是锦屏。偏偏猝不及防间,就被锦屏撞见了她现在的模样,锦屏心里一定得意极了。 “自然不是,小姐都吩咐过。妹妹又怎么敢多嘴。”翠西答道:“是沈家少爷受了伤,想姐姐回去侍候呢。” 一声嘭通,翠西踩着被子扑到翠北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紧张道:“你说少爷受了伤?” 翠北皱着眉把手从翠西手里挣扎出来。推到一旁的锦屏身边。 “是真的吗?”翠西红了眼,“少爷怎么会受伤,被谁打的?你不是在少爷跟前伺候吗?你怎么没事?” 还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忠仆啊,见此情景,翠北退了出来。 说话没了顾忌之后,锦屏一把推开翠西,理了理头发。在一张圆凳上坐下,倨傲道:“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在跟我说话之前先收拾好你这副邋遢样,免得脏了我的眼睛,” 翠西也恢复了常态。看锦屏的样子她就知道少爷没有性命危险,不然她怎么会是这种表情?她刚才故意那番举动就是好打消翠北的疑虑,好方便两人说话。翠西把头发拢了拢,一屁股在锦屏对面坐下,“别在我面前摆谱。你了解我,我又怎么会不懂你?” “那最好,省的说话还要猜来猜去。”锦屏伸手去抬桌上的茶壶,空的,她丢开茶壶把,拍了拍手,道:“我今天过来是想让你为少爷多要点银子,不过,看来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说罢还有些嫌弃的用手扇了扇风,好像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酸臭味。 “放心,我再怎么不如意,也轮不到你落井下石。”翠西用嘴硬掩饰心底的苦涩,一直就是个提线木偶,她又怎么可能奢望少爷把她当人看呢?她在杜家过的这么凄惨,多少还是有些消息传出去的,也没人关心两句,一见面就是提钱钱钱,好像除了这些,她活着就根本没有什么用处一样。翠西道:“少爷需要多少?” 锦屏伸出五个手指晃了晃。 翠西猛吸了一口气,“这么多?” 前几天才送了三千两过去,现在又要五千两,杜家怎么拿的出来?虽然她现在不受宠呢,但毕竟得宠过,杜家的消息还是知道一些的。杜家的家底不厚,李壮又消失了好些天,铺子里没人打理,生意也下滑了不少,根本就拿不出这笔钱来。她又问道:“少爷不是还跟其他府上......” “你这是在心疼杜氏?”锦屏似笑非笑的打断道。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翠西故作平静道,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刚才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大概是觉没睡好,脑子还混沌着吧。 “是不是事实的,不用你操心,你只要乖乖照我的话去做就好了。”锦屏站起来拍了拍翠西的肩膀,“锦绣,少爷还等着你回家呢。” 锦绣,她在沈府时的名字,翠西身子一颤,真是久违了呢。 锦屏将打开门走出去之前,翠西说道:“我会努力的。” “最好不要让少爷失望。”锦屏嘴角勾了勾,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打开那一下倾泻进来的阳光,很快又被遮挡。翠西呆坐了一会儿,才搓了把脸站起来,是时候振作了。 翠西洗漱完毕,正要回屋,就看到翠北领着一个丫鬟站在院子中等着她。本想不予理会的,却被翠北开口叫住:“翠西姐姐不用忙了,你的包袱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 随着她一挥手,小丫头低着头把一个包袱伸到前面。 “还有小姐答应送还给你的卖身契。”翠北笑吟吟的将一张纸摊在包袱上,“时间不早,翠西姐姐还是抓点紧吧,说不定还正赶得上吃午饭。” 风吹动树叶,还有那张薄薄的却关系着她一生命运的纸张,翠西僵在当场。 四七、 本初 翠西如丧家犬一样被推出杜家角门外,随即一个包袱扔到她旁边,溅起一蓬灰尘。 虽然角门的位置有些偏,但这番动作已经吸引到路人的注意,纷纷围了过来。 “小姐当真如此绝情?”翠西侧坐起来,伸出小手指勾了勾脸上的一缕乱发。忍住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直直盯着最北。 “到底是你脑子不清楚还是瞌睡没醒,小姐待你怎样,你自个儿心里不清楚吗?”翠北嗤笑一声,“小姐这么多年的恩惠,你好意思反咬一口?”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翠西低着头,一手攥紧了包袱结。 “装什么糊涂呢,打量别人都是傻子?”翠北不屑的剜了翠西一眼,“升米恩斗米仇的,也不说了多。小姐发还给你卖身契,又送你回原主子身边,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翠西把头低得更低,不让别人窥见她的面目,她曾经是少爷身边的人,翠北这么一番话下来,难免不会让人多心。她咬咬唇,并不说话。 “好了,你一路好走。”翠北摇摇手,转身就要往杜家里去。 然后她感到一阵风吹过,下一秒,肩膀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这一突发动作吓坏了所有人,直到反应过来,翠北的肩膀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 翠北经过短暂的慌神后,一巴掌扇在翠西脸上,在下人分开两人之后,她还不解气的踹了翠北的肚子两脚。 翠西散乱着头发,却忽然大笑了起来,指着翠北道:“这一口只是让你记住,我翠西...呸,锦绣的便宜不是这么好占的。” 拿着卖身契离开杜家,也就不再是杜氏丫鬟,她还是做回了锦绣。 “疯了,疯了,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我往死里踹。”翠北心里涌起一股慌乱,忙指使身后的家丁道。 有机会狠狠的把翠西踩在脚底,她自然要亲自做。刚才那一瞬间她或许是有点得意忘形,既然发觉不妥,就要把萌芽彻底扼杀掉。翠北直直的盯着被殴打的翠西,连身上的伤势也不顾了。 翠北成了杜家的丫鬟头头,她说的话自然没人敢偷懒。男人的拳头可不轻,一人一拳一脚下来,翠西的嘴巴都溢出了血。 “停下。”虽然恨不得翠西立即死去,翠北也知道分寸,再打下去丢的可是杜家的脸。“把人拖走。” 一路有点点的血迹,见证了翠西在杜家的最后一段时光。 翠北只简简做过包扎,就又回到杜氏身边伺候。翠西刚走,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守在杜氏身边。 杜氏有些心神不宁。 她也不看账本了,不时推开窗子,或起身走走,逗弄两下鹦鹉又转眼没了兴致,拿剪刀胡乱的剪园中的花木,兜兜转转的,就是不肯让自己闲下来。 “小姐是在担心沈举人的伤势?”翠北突然问道。 杜氏的手一顿,眼神如刀的射向翠北。这是除了翠西之外,她从未跟人言说的秘密,翠北又是从何而知的。 “要不看出来,其实很难。”翠北一脸平静的解释道。 “怎么,你想成为翠西第二吗?”杜氏冷哼很一声:“我讨厌自作聪明!” 她受够了威胁,不管大小,她希望主权还是在自己手。有个心腹是好,但杜氏更不希望自己才瞎了别人的一双眼睛,又在自己身边养一头狼,野心极大的狼。当初她怎么就没发现翠北也不是个小角色呢? “我跟她不同。”翠北摇头,“我的主子永远只有小姐你一个。” 翠北其实是在赌,翠西跟了杜氏多少年,更是掌握了杜氏不少的秘密,她怕翠西随便拿一个小秘密要挟,翠西就又回到杜氏身边。那时候今天下手的她根本就逃不了翠西的报复,以翠西今天表现出来的狠劲,她可以预见若是这种情况发生,她的下场将极为凄惨。为了避免这种悲剧的发生,翠北只有两条路走,要么直接杀死翠西,要么就是成为杜氏真正的心腹,只有这样她才能不惧任何。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刚才说话的时候句句不离杜氏,只有两者关系真正恶化了,才是她崛起的时机。当然,她也不会把翠西逼的太紧了,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翠西本沈就是一只吸血蝙蝠,在黑夜里防不胜防。 杜氏愣一会儿,才伸手把一朵花从花枝上折断,拿在鼻尖嗅了嗅,“你比翠西聪明,也比她狠。” “其实是小姐念旧情。” 因为念旧情,所以即便对方犯了错,也会在心里原谅,包庇或者不追究。可若是不念旧,其实任何人都狠得起来。世上不是没有软绵性子的人,可若是没有强势聪明的人护着,早就被人吃得点骨头都不剩,关键是你得有这个运气遇到这种人。而其他不幸的,只能自己变得强硬起来,为了不被人吃,为了活得像个人。 杜氏是摘下一片花瓣,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你倒是比我看的清楚。” 是啊,当局者迷。她若是个善人,自家亲爹又为何长住在乡下庄子上?杜氏指着面前的一片花丛,淡淡道:“知道为什么园子里就这片花丛开得最好吗?” 翠北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前后两者的话题搭得上关系吗?不过杜氏的问话,她也不能不答:“奴婢不懂。” 她虽然不懂怎么种花,但既然杜氏特别提出来,肯定就不是肥施得多之类平常人的第一想法。承认自己不如小姐并没有什么好羞愧的,所以她诚实的表示出自己的不知。 杜氏一把将手里的花的花瓣全部扯下来捏住,过了十几秒之后松开手,被捏碎的花瓣就纷纷扬扬撒了下来。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她又怎么会告诉翠北,这片花丛之所以长得好是因为地底下埋着她爹最心爱女子呢?而且,是她亲自动的手。 那夜,好多血啊 人都有些小秘密,不愿被人发现。而花园里的这点秘密,埋葬这她的过去。不能算不堪回事,而是证明了她骨子里隐藏的疯狂――为心中的坚持守护,不惜双手染血。 有了子轩和子墨之后又平平淡淡过了些年,杜氏差点忘记她原本的模样,是啊,她可不如她表面上看起来的良善。或者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总想把自己所有的最好一面或是他所喜欢的一面呈现给他,渐渐的变得不像自己。 恍惚间,杜氏好像又看到裙子上从腰际蔓延下来的一串血迹,再一眨眼,又才发现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她说道:“你做的很好,从今天起就跟在我身边吧。” 角门发生的事情,作为杜家的当家人自然在第一时间知道个清楚。翠北的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她,可这也说明翠西是个聪明的不是吗?暂且用着吧。 翠北感受到杜氏的分量,郑重其事地福了福身,“是。” “用过午饭就让下人备好车,我们去沈府一趟。” 不再避讳,这就是心腹和平常丫鬟的区别。这是翠北荣升为心腹丫鬟之后杜氏要她办的第一件事,她下决心一定要做好,便亲自去督促着了。 即使戴着帷帽,扑面而来的热气还是让杜氏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她好像许久都未曾迈出过杜家大门一步了。 翠北走到杜氏身边,扶着她一只胳膊,杜氏却未曾迈步。 有些奇怪的顺着杜氏的视线一看,翠北吃惊道:“姑爷?” 那个眼角有青痕的男子应该是姑爷没错吧。 李壮却是一点视线都不转一下,直直盯着杜氏,笑道:“若瑾是特意出来迎接为夫回家的吗?”rs 四八 告别 “咳咳,”杨柳呛得咳了好几声,一边用手拍着胸口,一边拿起一旁的杯子狠狠灌了一杯水才把口里的辣劲压下去。(.无弹窗广告) 真的是太辣了,可正是这种熟悉的滋味才让杨柳有一种亲切感。大热天来一盆香辣辣的炒河虾,那滋味真是爽极啦! 早知道吃了这么辣的河虾之后,嘴巴会又红又肿,所以杨柳就没留人在房里伺候。扫光了河虾,她一手扶着腰,慢慢在屋子里踱步消食。守在屋外的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河虾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居然吃的呛着了,这三小姐在婆家是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啊? “哎,你说那玩意儿炒的这么辣,能吃吗?” 刚才丫头送菜过来,隔着篮子都能闻到那呛人的味道,吃起来怕是更厉害吧。 “是辣又不是毒,怎么不能吃?”对面那丫头说道:“那年我家里遭了荒,草根树叶都吃过,河虾算是奢侈品了,想吃都吃不上呢。” 两人平日里关系处的不错,一听她这话让对方想起了那些伤心过往,最先说话的丫头也有些过意不去,“我就是好奇嘛,我要是吃辣一点点肚子就不舒服。” “那倒也是,我也不习惯吃辣。” 北方因为天干物燥,吃得太辣,很容易上火。所以每道菜里的辣椒都放得少,大多是觉得挂在那里看起来红红火火的,寓意很好,做装饰用的。杨柳上辈子也是个容易上火的体质,吃得太辣,第二天起来保证嘴角会起一个个的火泡,可辣椒就跟肉一样,几天不吃,实在想念的紧。今天她看到厨房里送来了新鲜的河虾,一时嘴馋,就让人用大把辣椒炒了。过足了瘾。 待屋里的辣味儿都消散了一些,杨柳才喊人进来收拾了。门外的两个丫头应声推门而进,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杨柳想在院子里随便走走,就随手指了一个丫鬟给她带路。说起来惭愧。在大街上怎么转都不会迷路的人居然差点在杨府的院子里迷路了。这话说出去估计都没人相信,这里可是她的家啊。 杨柳在前面走着,丫头微微垂首跟在杨柳后面。因为杨柳也没有说此行的目的地,那丫头也就默默的跟着,只有在杨柳问话的时候才答上两句。杨柳其实是不懂什么风水格局的,就觉得园子里凉快,消消食才好午睡。没想到她随便这么一通乱走,居然到了杨府的杂役房。她转身要折返,却又看见他们洗衣的时候居然用上了她前几日才推销的搓衣板。 果然是一点专利权都没有,转眼间山寨货满街飞啊。杨柳指着那搓衣板问道:“现在外面卖价多少?” “听何婶子说她买得多。摊主就算她二十文一个。”丫头顺势看了一眼,答道。 低价优势来抢夺市场。杨柳点点头,又转身往回走,“这两天镇上可有什么八卦?” 哪个女人不八卦,就是三小姐也不例外啊。只这么一句话。丫头立即觉得其实主子也不都是那么冷冷冰冰的,也会好奇,也会八卦。微微思索了一下,丫头就把她知道一条一条的往外说。 杨柳一边听一边点头,东家长西家短,鸡毛蒜皮的事情,就是镇上的大户人家也不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大小小,都不太平啊。 “停!你刚才说什么?” “杜家姑爷脸上有伤的出现在杜家大门外。”小丫头如实地重复道,又随即反应过来,杜家姑爷不就是三小姐现在婆家的四叔吗? 难道是出去进货的时候半道上遇上劫匪?杨柳琢磨着,等一会儿还是去杜家看看才好。 ** 进到内室,杜氏坐在铺了软垫子的圆凳上才伸手摘掉了帷帽。 “你受伤了。”她道。 却不肯多问一句怎么伤的。李壮倒了一杯水喝下,答道:“一点小伤。” 也倔强的不肯讲明受伤的原因。 这是肉眼能看出来的伤,自然不是多严重,可李壮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痛了一下。 “这次回来是要和离的吗?”杜氏直奔主题,更显得前一句话说得有多么虚伪。 因为是赘婿的身份。就连休妻都算不上,只能和离。可李壮没想到这句话会是先从杜氏的嘴里说出来,她其实等这天也等得很着急了吧。 李壮点头,又忽然问了一句:“你想我和离吗?” 杜氏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端起旁边的茶盏说:“如果我说不,你......” “我会同意。”李壮翻过一只茶杯,倒了些凉白开进去,递到杜氏面前。 杜氏迟疑了一下,才放下手中的茶盏,接过李壮手里的茶杯。双手捧着茶杯却并不饮,微微侧头闭着眼睛,“你让我感觉到自己很不堪。” 即使她想保全面子,即使让他头上戴一辈子的绿帽子,他也欣然接受。何苦对她这么好,值当吗? “李壮,我恨你这副宽容大度的嘴脸。” 李壮哈哈笑了两声,又道:“我们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围坐在一起,平心静气的喝一杯茶了?” “我没有去记过。”杜氏放下茶杯,实话实说。 “我想也是。”李壮脸上并无意外,“在你心里,这种小事,尤其是跟我在一起的事,都不值得去记住。” 到底不是她放在心上的人,又怎么会去珍惜? 带着些自怨自艾的嘲笑,杜氏听着居然有些不落忍。若不是遇见她,李壮现在会不会幸福很多?或许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就该是钱英,然后他们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会白头到老,儿孙满堂。而不是像他们现在这样,真的相敬如宾。 宾客,因为对方是客人而客气而客套,和和气气,宾主尽欢,却永远达了亲人那般亲密的程度。 杜氏转移话题,“你既然都已知晓,为何还要......” 这种耻辱,是个男人都忍不下吧。 “我说我回来看看子轩和子墨,你信吗?”李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说心里没有对杜诗的怨恨,那是不可能的。可正因为爱,才会生怨啊。 杜氏并不搭腔,而是紧紧盯着李壮,仿佛才第一次认识,又更像把看个炕明白。 咳,李壮干咳一声:“我要走了。” 对,走了就不用面对这糟心的事和糟糕的人了。杜氏甚至不会自作多情的问一句需要帮他准备点什么。他不稀罕要,她也没脸给。 “就是回来看看你。”李壮站起来,目光落在杜氏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顿了顿,哑声道:“若是这个孩子的出生会让你感到难堪,就由他去吧。” 作为亲生父亲,一开口居然是要弄死自己的骨血,李壮有些说不出口。他明白就算这个孩子降生,也不会让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反倒会将两个人弄得更加尴尬,既如此,又何必出生?还没出生就注定得不到父母疼爱的孩子,不如送他离去,期待下辈子投生在一个疼他爱他的家庭里吧。 杜氏微微一颤,居然无言以对。 “此生我怕是不会再回盆地镇,若你遇到合适的人,就把和离书去官府上档吧。”李壮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到杜氏面前,道:“保重!” 临开门前,李壮又停下步子,“哦,沈易青那小子是我揍的,以后不会了。” 开了又合上了门,还有耳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杜氏一动未动,连知道沈易青是被李壮揍得都感觉不到愤怒。 许久,一滴热泪垂下,滚进桌布上那绣着牡丹的花蕊里。 四九 不得 “娘,李文家的把咱家送去的银子都拿过来了。(.好看的小说)”余氏把用一方布襟包的银子拿了进来,放到何氏一旁的炕几上,人也顺势一屁股坐到炕上,“我数过了,一两没差。” 何氏斜睨了余氏一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表示她知道了。 余氏一手搭在炕几上,屁股往何氏身边挪了挪,看了两眼何氏手中的绣样就道:“娘绣花的手艺,我看屯子里没几个比得上。”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余氏也不是时时爱拍马屁的人,何氏知道若是她接话,等着她呢,便用针刮了刮头发丝,道:“有话就说,少在这里给我绕弯子。” “真是生我者我娘,知我者婆婆也。”余氏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句话,改了改,奉承了何氏一句。又赶紧在何氏生气前道:“现在巧巧受了伤,要养,我寻思着多喝点儿大骨汤回好得快,就想” “巧巧伤的是额头,又不是骨头,喝什么大骨汤。”乡下人讲究以形补形,缺什么补什么,所以何氏一听就知道余氏没有说真话,便毫不客气的戳穿了余氏的言不由衷。 “娘英明。”余氏脸上一点也没有被拆穿后的窘迫,反而越发往何氏跟前凑,“这不是狗蛋儿要回来了吗,我就想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去镇上买点儿东西给他补补身子。娘你也知道外面伙食再好,哪有自家伺候得精细。我这个做娘的心疼自家儿子,自个儿掏钱给狗蛋买,别人总没话说了吧。” 这下知道说真话了吧。何氏道:“明儿一早你去吧。” 余氏爽快的应了,见目的达成,笑嘻嘻的就要出门。 “把秀秀给我叫来,都几天没绣花了,再不动动针线,手都生疏了。”何氏突然叫住余氏吩咐道。 “啊?秀秀不在房里呀。”她看到巧巧的房门上上了锁。 “不在?”何氏放下手中的绣花棚子,皱了皱眉,嘀咕道:“那她跑去哪里了?” 她千叮咛万嘱咐,就是让秀秀在家待着,要是一不小心晒黑了,可嫁不出。一个二个的劲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大大小小,就没一个省心的。 余氏看何氏就在生气爆发的边缘,可不愿触这个霉头,忙蹑手蹑脚的跑了出去。 此时在屯子里一间废弃的老房子后,靠墙的高粱秆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私密空间。李翠翠一边四处张望给两人望风,一边又好奇的支起耳朵,想听听秀秀跟他哥说什么。 “我娘最近再给我相人家。”是秀秀的声音。 “哦!找得怎么样?”李大勇道。 秀秀盯着他的眼睛看,“你就这么想我嫁给别人?” 真是勇敢的姑娘。李翠翠比了比大拇指,这才配做她的嫂子。 李大勇往后退了一步,偏头不愿去看秀秀的眼睛,“不管我愿不愿意,你不也得嫁给别人吗?” 又是同姓不婚,秀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很早以前就有这个忧虑,只是从没有去正视过罢了。她总是在想,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可日子眨眼过,她还是没想出好办法。 “我不愿嫁给旁人。”她说道。 “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李大勇又何尝忍心看着秀秀嫁给别人。前几天他拐着弯儿的试探父母双亲的态度,结果两位老人都非常排斥同姓成亲,说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破坏不得,不然会遭报应。世俗都是这样认为,他更提不起勇气说想要娶秀秀的打算。 秀秀有些失望,她以为只要两人心意相通,就算看起来希望渺茫,也有机会不是?试了,可能会失败,不试就一点机会也没有。她已经率先迈出了步子,为什么李大勇不能为她勇敢一回?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连彼此轻微的呼吸声都听的清楚,李大勇不自在的偏了偏脑袋:“我后天就要去镇上的同仁馆坐诊了。” “哦,恭喜你。”秀秀敷衍的道着喜。 貌似再待下去也没什么进展,李大勇的脚尖一转,“那回吧。” “好,回吧。”秀秀有些心灰意冷,甚至没有跟李翠翠打过招呼就率先走了。 “哥,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李翠翠捶了李大勇一下,“你就不能勇敢点儿,像个男子汉一样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嘛?” 李大勇紧紧盯着秀秀的背影,“你告诉我怎么争取?我和秀秀都姓李,更何况这中间还差着辈分。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尝试,长痛不如短痛。” 翠翠知道李大勇说的是事实,但若不尝试,岂不是会空留许多后悔? “走吧,下次……”李大勇打住了话头,“没有下次了。” 秀秀低着头,第一次发现自己精心打扮得那么不值。她的真心,他懂,却从没想过去用尽力气珍惜。大勇,若是错过了我,你会不会后悔?秀秀胡乱擦了下眼睛,怎么感觉眼睛热热的呢? 花苗摇着小猫扑蝶的团扇,在树荫下乘凉,不经意看到一个低着头的人影,略微起身,唤道:“秀秀?” “是我。”秀秀勉强咧了咧嘴角,“你怎么没有午睡?” “还说我,你呢?”花苗撇撇嘴,拉着秀秀的手在藤椅上各坐了半边屁股,“你怎么哭了?谁惹你了?” 这个时候才发觉有发小的好,就算有人不理解你,你也可以有个可以安心哭泣的肩膀来依靠。 “花苗。”秀秀突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花苗,积压的泪水跟水流似的往外冒,“我好难过。” “不哭不哭,不难过哦。”花苗轻拍秀秀的背,轻声轻语得问道:“怎么呢?是谁欺负你了?” 哭得太厉害,秀秀一时打了一个嗝,然后脑子里忽然想起李聪对她的嘱咐,一垂眸,原本要说的话就打了个转儿,“娘说要把我配到老远的地方去。” “我当什么事儿呢。”花苗不以为意,“肯定是你当时把你母亲给气着了,何婶子才说这番话唬你的。” 秀秀擦了擦眼泪,“是吗?可我觉得娘说的是认真的。” “哪个娘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咱们女儿家本来就只有在未出嫁之前能享受到父母兄长的疼爱,出嫁后可就是身不由己了。” 秀秀破涕为笑,“你又没嫁过人,说得好像嫁人多恐怖一样。” “看我娘就知道啦。”花苗站起身,神情严肃的说道:“女人嫁人就跟投胎一样,全看运气。你要是找着个心疼你的汉子,这辈子不说大富大贵,但起码自个儿能感觉到幸福,要是找着个四五不六的,那这辈子就惨了。” “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又有什么办法?”秀秀的情绪有些低落,花苗的话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感激的同时,越发觉得自己刚才小人之心了。花苗对她推心置腹,她怎么还能把花苗当贼防呢。可一想到事关李大勇,她又开不了口,说出真相。 花苗给秀秀打扇,“所以我们才要拼一把,不要让自个儿后悔啊。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双手,谁又比谁差到那里去。” 脑子里回想着花苗的话,秀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正心不在焉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拽了她一把,慌得连连甩开那人的手,后退几步。 接着她就被人揽住了腰,头顶上传来一个亲切又熟悉的男声:“傻丫头,想什么呢,差点掉进水田里了。” 秀秀一喜:“四哥,你回来啦。”rs 五十、 不信 “这是我新结识的兄弟,虎头。”李壮介绍了他身后的男人。 虎头忙作揖,“虎头见过秀秀姑娘。” “叫妹子就好了。”李壮笑道:“现在又不是过年,你这样是讨要压岁钱吗?” “不是,不是。”虎头憨笑。 秀秀也赶紧叫了人。然后三人一起往家里走。 何氏忽然注意到李壮脸上的伤,慌得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受伤了,看过大夫没有?重不重,痛不痛?” “这点都是小伤,不碍事的。”李壮笑道。 怕是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好意思喊痛吧。 “人最重要,货丢了没关系。”既然人都受了伤,何氏直接脑补李壮也丢了货,便开口劝了一句。 “是的,人最重要。”李壮也不解释。 何氏没想到李壮会招呼不打一声的就回来,忙叫醒了李聪,让他去镇上买些新鲜蔬菜和肉来。 “里脊,一定要买里脊肉。”何氏再三嘱咐道。 又想起还有李壮的朋友在这里,何氏微微红了脸,“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喜欢吃些什么?” 虎头忙站起来摆手,“婶子不用客气,我不挑的。” “不挑好,不挑好。”话音一落,何氏才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这怎么感觉像是舍不得给别人吃一样呢。 李强出来,各自打过招呼,回房去了。小何氏端了两碗茶进来,何氏才道:“你们坐一会儿,我去烧饭。” “娘让嫂子们去做吧,咱们娘俩说说话。” 何氏摆手,“不急,有的是时间,你好久才回来一趟,不尝尝娘的手艺怎么行?这么久,怕是你连娘做的菜是什么滋味都忘了。”李壮和杜氏回来那次不是略坐坐就算了,这次她怎么也得亲自下厨。 李壮也不再劝,“那我给娘烧火。” 虎头站起来,“婶子,还有没有什么活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不用,不用。”何氏连连摆手,到家里来就是客人,怎么好让客人帮忙? “他不是外人,娘,你就别客气了,反倒把大家都弄得不自在。”李壮指了指杂物房,“那里有斧头,你就帮忙到后院儿劈点柴禾吧。多劈点儿也让我娘少费点儿劲。” 瞧这话说得还真不客气,果然两人关系不一般呢。何氏也就不把虎头当外人了,“那就辛苦你了,虎头,婶子今晚给你做红烧肉。” “好嘞。”虎头挽起袖子,爽快的答应了。 李壮就跟着何氏去了灶房,秀秀也过来打打下手,洗菜剥蒜之类的。 “对了,四哥,你先去看看巧巧吧。”秀秀忽然转头说道。 “巧巧怎么了?”李壮一愣。 何氏叹了口气,说道:“被李文家的大闺女给推到洗衣坑了。” “什么时候的事?”李壮一下子站起来,小女子也心肠太过狠毒了吧。 铁柱不小心把二蛋烫伤的事情,他们原本也没告诉李壮,现在就不得不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通通说了一遍,好让李壮把这两件事情捋顺。 “我去看看去。”他刚刚不知道,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巧巧,还怕三哥多心呢。 “去吧。”何氏点头,“伤口倒是不大,就是伤在头部,大勇就让她多在炕上歇两天。” 李壮点头,“那我等会儿再过来给娘烧火。” 李壮出去后,何氏才有空瞥了秀秀一眼,语带质问:“刚刚你跑到哪里去了?” “去找花苗了。”秀秀不敢说她偷着和李大勇见面的事情,只说了后面见着花苗,坐了一会儿。 何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但也不忘嘱咐:“我这边还在等你舅母的消息,跟那边秀才家约好时间,两家就要见面。你就待在家里好好绣花,别出去乱跑,晒黑了不好看。” “我知道了,娘。”秀秀表了态,又低头洗菜。 “不知道是不是又跟杜氏吵架了,我得好好问问他才行。”何氏看着门外,小声嘟囔道。李壮说得好听,但是她根本放不下心。装得倒像那么回事,谁知道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不想让她担心? 儿女长大了,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在爹娘面前说,好像这就叫成熟,这叫懂事。事事如意是好啦,但只是愿望,人这一辈子哪有顺顺当当就过来的。真正活在蜜罐子里的人,绝不是他们这种。 “对了,还有你三嫂,怎么刚刚不见她人影?” 经何氏这么一提,秀秀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文氏并没有在场。她直起腰,伸手在围裙上擦了两把,“要不我去找找看吧。” “算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能出什么事儿?反正就在屯子里,到时候就回来了。”何氏摇头,又道:“你道我房里去取几根腊肠来,再割一刀腊肉,咱们炒着吃。” 秀秀点头应了。取了肉,又生火烧水洗肉。 “你也去晒桶水,等会儿洗澡洗手的还用得上。”考虑到待会儿两只锅都不得空,家里又有客人,还是准备点好。杨柳当时想得这个上不了大雅之堂的办法,还真派上了用场。 “哦,好。”秀秀又赶紧起身去装水。 院子里传来动静,然后是余氏独有的大嗓门响起,“娘,我们回来了。” 秀秀松了口气,余氏和小何氏回来,好歹有个人可以分担一下。厨房里最累的永远都是打杂的啊,何氏又是许久不下厨的,早就习惯了动动嘴就有人把她需要得东西准备好,再送到她面前。还是五嫂好,她跟五嫂搭伙的时候就没这么忙过。 拎了一条地板凳,又提着一壶开水和一只碗,何氏就到后院看虎头去了。毕竟是客,哪能真的让人家一直忙活,不闻不问啊。 “虎头,来坐下歇歇,喝口水。”何氏把板凳放下,又找了个平整的地段把茶壶放下。 “婶子,我不渴。”虎头擦了把汗,许久不曾动过,这一上劲,还真费些劳力。 何氏注意到虎头搭在柴垛上的外衣,拍了拍额头,“你瞧我这脑子,我给你拿件李壮穿过的衣服。” “婶子,不用忙活了,我这样就好。”虎头忙说。 何氏却转过身,极为认真道:“虎头,婶子问你句话,李壮这次回来是不是都没回杜家?”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五一 不晚 “都回去都回去,跟了一路了,还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打架?”文氏往耳后拢了拢乱发,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巧巧娘,好样的!”有人忍不住高声赞扬。 原本以为李强家没有动作就是要把这个哑巴亏吃下,毕竟不想吃官司的话,要对付小徐氏他们也根本没办法。没想到这时候文氏站了出来,还和小徐氏打了一架,这让原本很多对文氏印象不好的人对文氏有了改观,再怎么样,她还是心疼女儿的。 “这又是怎么了?”何氏听见前院的嘈杂声,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转身就往前院儿走。 刚刚她从虎头这里得到的消息实在无法让人怎么高兴,既然李壮率先回的杜家,杜氏怎么也没给他请个大夫,任由他一脸伤的就又出来了?杜氏的胎已经稳呢,慢慢赶着马车,到婆家来一趟也不是不可以吧。 虎头丢下手中的斧头,跟在何氏身后,想一看究竟。 李强和李壮兄弟也相携走了出来,不明白这加油呐喊声是为什么。 “三嫂。”李壮有些惊讶,文氏这个样子像是跟人狠狠打了一架,还伤得不轻,脸上都有好几道被手指甲刮出的血迹。 “老四回来啦。”文氏打过招呼,又笑道:“没什么事儿,那女人比我还惨。” 那女人,谁? 李强愣了一下,“你跟春花娘打架了?” “那是,我心里憋着口气,她心里也不舒坦,反正咱们两个早晚都有一架,早打晚打都一样。”二蛋受伤和巧巧落水这两件事都让双方父母心里憋了一口气。虽说今天文氏是故意寻上去的,但这场架也是春花娘早就想打的吧,痛快。 余氏在一旁竖了竖大拇指,“好样的!” 文氏毫不客气的接受了,真心实意道:“谢啦。二嫂。” 虽然两人平时不对付,文氏还是很感念余氏上次对巧巧的出言维护。 这下轮到余氏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 秀秀端了一盆水出来,“三嫂快来洗洗吧。我兑了点盐进去,可能会有点疼。” 文氏道了谢,点头就走了过去。 经过李强身边的时候,李强的嘴巴动了动,应该是说了什么,但是在他身旁的李壮并没有听到。文氏却忽然笑了,因为她听到李强说:“辛苦你了,谢谢。” 因为身子不便的原因,李强根本没可能找李文打架出一口气,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好对付小徐氏这种妇孺。[]文氏现在这么做,无疑是最妥当的,关键是还出了一口恶气。 李壮站在一旁,心有所感,刚才他在李强屋里理清了整件事的来往。包括文氏手来菜刀说要砍人的事,为巧巧讨公道的事情。忽然觉得文氏平时对巧巧不咋地,但关键时刻,她还是爱女儿的母亲。 “婶子,你有许多好儿子,好儿媳妇。”立在墙边的虎头轻声地说道。 “是啊。”何氏轻轻点头附和。她的子女虽然不是个顶个的出息,但有外敌的时候没有窝里斗。而是齐心协力。说事实,她这辈子还算圆满,就算儿媳有时候不靠谱,但她还是感到欣慰。 人群散去,灶房里余氏跳着脚叫道:“哎呀,秀秀。快点进来,火都烧出来啦。” 秀秀赶紧把掉到地上却依然还在烧的柴放进灶膛里,又把地上的火星子踩了几脚,才有空回嘴:“二嫂,你刚刚不也闲着吗。干嘛非得让我来?” 余氏怎么好承认她刚刚慌了手脚,“这是训练你的反应能力,懂吗?不许还嘴。” “大嫂,你说二嫂这是不是强词夺理,”谁叫她没办法是小何氏几人中最小的呢?人微言轻,谁都能说她两句,还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你和你二嫂都对。”小何氏一贯的和稀泥,两不得罪。 “切!” “大嫂......” 余氏和巧巧显然都不满意这个结果,两边都不得罪,哪有这么美好的事情。 文氏洗干净脸,轻轻来到巧巧房间,正巧对上巧巧睁大眼睛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娘吵醒你了?” “没有。”巧巧道:“谢谢娘。”她躺在屋里听到了外面所有的动静。 女儿跟她道谢,为什么她没感到一点高兴?巧巧是不是在怨恨她那天的晚到? 文氏在炕边的圆凳是坐下,手顿了顿,还是覆上巧巧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我没事的,娘。”巧巧道:“是大勇爷爷太小心了,害得你们也这么紧张,其实就额头上多了道小口子。” “那也大意不得。”文氏严肃道。伤在额头,一不小心弄成个傻子怎么办?小孩子好动好跳,她可得看住了。 注意到余氏把视线落在她枕头旁边,巧巧微微侧了侧头,笑道:“那是铁柱给我的。” 还不到日子,没成熟的地瓜看起来表面上有一层红,其实里面还是生的,根本没法下口,也亏得铁柱一口气刨了这么多。看来这臭小子还是知道心疼人,拿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给生病的姐姐,文氏的脸上就染了笑意。 一想到她心疼的小儿子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对自己却是一副小心翼翼如陌生人般的疏远,巧巧觉得那笑容有些刺眼,闭上眼睛,道:“娘,我想再睡一会儿。” 瞌睡是越睡人越没劲,越想睡,文氏又怕走动的话,见了风,不利于伤口愈合,也就点点头,让巧巧好好睡,然后退了出来。 刚才看到文氏往屋子里走,李强就一直站在门外,好让她们母女俩说说话。因为李强发现巧巧明显喜欢杨柳多过文氏,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女儿不跟娘亲就说明问题就很大了,他不想她们母女最后如同陌人。虽然这个想法看起来有点杞人忧天,李强也希望是他她多心了,真的只是杞人忧天。 “其实现在对巧巧好一点,也不晚。”他说。只要有行动,那就不晚。 什么晚不晚的,她有对巧巧有不好嘛? 真是莫名其妙。 文氏看着李强进了屋子,然后走了。 五二 醉话 月上中天,李家这顿酒席才算结束。 安顿了已经喝地不省人事的虎头,女人们把碗筷一撤,收拾收拾也就睡了,只留李壮和李聪两个兄弟喝得醉醺醺的,还强作清醒的说着话。 “老五,我跟你说...说,弟妹你千万得看住了。世上的男人那么多,保不齐...保不齐有一天她们就被别人勾走了。” 李聪本来就酒量浅,就算是先垫了吃食在胃里,三五杯酒下肚,眼前也出现了重影。迷迷糊糊的听见了李壮说什么女人,女人的,伸着打着卷的舌头,“是我不懂她,我...不信她,她才不肯跟我回来的,我,混蛋。” “你居然说我混蛋。”李聪前半句话说得模模糊糊的,就最后两个字你咬的特别清楚,刺激的李壮的酒都醒了三分。他做得还不够多,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他就不被理解?李壮伸手想抓住李聪的领子把他提起来,却因为手上没劲,只得半途作罢,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说我是...混蛋,她给我带那么一顶绿帽子,我给她面子没有说出来就好了,我...我还是混蛋?我...我不是...我就是一个缩头乌龟。” “你说谁是缩头乌龟?”李聪睁着朦胧的酒眼,摇了摇头,“我不是缩头乌龟,只是不想为难她。娘...子肯定对我失望透了,我就是个混蛋,居然...呃...没看清楚,花苗对我有...有意思。还信她了,不信自己娘子的。” “你让我相信,我还敢相信她吗?她还想亲手杀了我的孩子!她凭...凭什么怀疑我对钱英有意思?早在我们成亲的时候我就和钱英没有关系了,踩着...我的自尊,还管着我的交际,这些我都能忍,谁叫...嗝...我爱她。我为她付出那么多,为什么她就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 “腿。什么腿?”李聪忽然直起脑袋,伸手拍了拍,“不是钱英,是花苗。英姐是四哥的。” “臭小子胡说,钱英什么时候是我的了?”李壮拍了拍桌子。 “什么钱英?”李聪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一样,语速语调也变得极为正常,“四哥,我们为什么会谈到英姐啊?” 李壮也是吓得一声冷汗,酒都醒了大半,他刚才说了什么?钱英?还有呢,还有什么,老五又听到多少?不会被何氏知道吧。 他的心正忐忑不安的时候,就见李聪一下子趴在桌上。呼呼的打鼾起了。 “坏小子,吓死我了。”李壮长出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两个酒鬼云里雾里的,都逮着自己个儿心里的委屈说,一人一句的还说了半天。李壮起身想要把李聪弄到房里。却发觉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伸手去拍李聪的脸,“哎,醒醒,回屋去睡。”就这么睡一晚指不定得着凉,还难受,也是炕上睡起来舒服啊。 李聪哼哼两声。动了动嘴巴,却没有醒过来。而李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 太阳从堂屋两扇门板的门缝中射了进来,刚好照在李聪脸上。(.好看的小说)他皱了皱眉,然后慢慢睁开眼。待被阳光照得刺眼,又眯起眼,伸手挡在眼睛前。才慢慢直起了身子。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搭得叠了几层的铺盖被面也就掉到地上。 他昨晚在这里睡了一晚?李聪揉了把眼睛,抖手抖脚了一会儿才感觉身子没那么麻了,才弯腰去捡地上的被面,低头那一刹那却感觉脑子里发麻。头疼欲裂。 真是不贪杯就不会作死。李聪把被面抖了抖,搭在右手手臂上,打开了门。 “老五醒了。”文氏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稀粥我给你放在锅里温着的,要吃点不?” 虽然当值的文氏早起时发现李聪在饭桌上睡着了,但她可没有力气把李聪扶回房间,想想也就任他这么睡了。 李聪本打算再去睡一觉的,可砸吧嘴,感觉嘴巴苦苦的,没什么味,也就点头,“谢谢三嫂,三嫂再帮我切点咸菜吧,就那个开胃。” “那行。”文氏转身去了。 视线一转,李聪看见铁柱正在用盐洁牙,两边腮帮子鼓鼓的,眯着眼睛就像要随时睡过去,害得一旁的大山都不敢丢手。他会心一笑,这才记起他也还没洗漱,赶紧擦了把脸,又和铁柱并排站着洁牙。 感觉到身旁有人,铁柱偏偏头,见是李聪就又转了回去。娘说盐贵,一定要多刷一会儿,不然牙齿掉了就没法啃骨头了。 咕噜咕噜吐出几口水,李聪都感觉自己像是又活过来了。用搭在肩膀上的帕子擦了擦嘴,就搬了张小桌子过来,又去拿地板凳。看来也没喝多少嘛,他不是还赶上和铁柱他们一起吃饭了吗? “吐掉,喝水。”那边大山也在吩咐铁柱怎么做,把舀了水的瓜瓢递到铁柱面前,“别忘了把漱口水吐出来。” 铁柱嗯了一声,就着大山的手喝了一大口,又学着李聪刚才的动作,仰着脖子,嘴巴含着水咕噜几声,然后恢复正常,扭头无辜的对大山说:“我喝了。” 大山真是好气又好笑,不是早就提醒我吗?大山用在手臂上的方巾给铁柱擦了擦嘴巴,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铁柱还真的砸吧下嘴巴,仔细回味了一下,“有点咸。” 那是盐,能不咸吗?大山想逗铁柱一下,作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好脏哦,你居然喝自己的漱口水。” 铁柱没有说话,一眼不眨的看着大山,但后者明显看到铁柱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逗过火了,要糟糕。大山在想伸手捂住铁柱的嘴巴的时候,文氏端着热好的饭菜就出来了,看着他们两兄弟,忙催促他们快点,不然饭又凉了。 大山哦了一声,牵着铁柱的手往就把小桌子边跑,在李聪对面坐下。 那边,李聪忍了好久的笑终于憋不住了,哈哈几声,才伸手揉了揉铁柱的脑袋:“小子,想学我,你还得再大几年。” 铁柱拨开李聪的手,“再揉,娘又要帮我梳一次了。” “我们大了,你可就老了,五叔。”大山把筷子塞到铁柱手里,让他赶紧吃饭。 听清楚大山话里的得意,李聪不甘示弱的哼了一声:“五叔就是老了,也打得过你们两个,信不信?” “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较劲。”何氏拍了李聪的头一下,“你把我被面儿放到哪里去了?” 李聪揉了两下脑袋,扭头答道:“在我屋呢。对了,娘,怎么不见四哥人影?” “你以为你四哥跟你一样,灌两口黄汤水就起不来身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四哥早就回镇上去了。”何氏边答边往李聪的屋子走,拿到被面还抖抖,“昨晚你两到底喝的有多晚?半夜起来给你们盖被面的时候,才发觉你们都在桌上睡着了。” “也没多晚。”李聪努努嘴,“我和铁柱不是差不多时候起的嘛。” “你还出息了,跟铁柱比。”何氏拿着被面站在小桌子旁,“今天不得上山吗?” “下午再去,我头还晕着呢。”李聪连塞了几筷子咸菜,捧着碗把稀饭灌了下去,搁下碗起身,“我再去睡会儿。” “去吧。”就算何氏心急,也不可能让宿醉未醒的儿子上山,什么也没有安全重要。 李聪进去睡觉,何氏转身刚要进屋,就看见一只拐伸了出来,忙招了招手,叫住正要出门的李强,让他进屋一趟。 五三 离别 “娘,你叫我啥事?”李强把拐放在一边,坐在何氏炕前的大板凳上。 何氏正背对着李强,单脚跪在炕上,从炕里的稻草里拿出一方布巾放到炕几上,“这是李文家送来的,你拿回去吧。” “放在娘这里吧,我们还有。” “有也是你们的,拿回去吧,不是还要给大山读书用吗?” “那也还够。”李强知道他说的要靠自己努力让大山上学的事情又泡汤了,前几日着急巧巧脚还肿了,更不行了,“没得不孝敬您。” 何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强说得是文氏送给她爹的二十两的事情,心里微暖。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更向自己些,何氏笑道:“别小孩子脾气了,你这些年也没少受你岳父家的恩惠。再说了,孝敬长辈本就是你们应当的。” “我没说不该。”李强道:“您是我娘,生养我,难道就不该得我的孝敬银子?岳父二十两,我也不给多,您也二十两。双方都公平,以后才少扯皮。” “胡说,一个大男人尽学得小家子气,你岳父又不是外人,还能亏待你?!” 李强不接话,道:“就当我放在您这里的,反正搁在钱庄里取钱的时候还要给保管费。” 钱庄取钱还是不是要扣保管费,何氏不知道,她这辈子也没进过钱庄,但听说还要给钱庄钱,就觉得划不来了。想想也就点头应了,捧着那些银子,四下搜寻合适藏钱的地方。 “娘,您别急,还是放到你平时放钱的地方就好了。”李强看得又心酸又心疼,他娘这辈子也过得不容易呢。 “我可不敢,这可是两个十两的大银锭子,要是被人偷了多可惜?要不咱们还是买成地吧。” 这么多现银捧在手里,说不慌那是吓人的。以前是没钱愁。现在有钱还怕了。李强道:“我看也不用,小妹不是置办嫁妆不也要用银子嘛,买些布匹,打点首饰都行。不会没有地方用的。” “那倒也是。”何氏想了想,又把银子放回原处。 李强就扶着拐站了起来,“娘,没事的话我就去地里转转。” 何氏也知道李强的习惯,点点头,“叫上大山,若是有什么事情也有人给我们送个信。” “我知道了。”李强无奈道。他又不是要跟人打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转转也能出事?可能对何氏来说,他现在就是跌倒也算大事了吧,所以他也没拒绝何氏的关心。 李强刚走。何氏的房门又被敲响了,吱呀一声,然后露出余氏那张色彩斑斓的脸,“娘,那我去镇上了。” 昨天答应好的。何氏也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不过她一抬头就被吓着了余氏,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怒道:“你这副鬼样子是去唱大戏那,这把年纪还涂脂抹粉,你也不为狗蛋想想。” 难怪那几天屯子里有人看到她就窃窃私语,又是这女人出洋相了吧。 余氏进了何氏的屋,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灰。又双手送到何氏面前,态度恭敬:“娘,我这就去洗了。” 一个两个都没什么欣赏水平,李武是,何氏也是,新娘子出嫁那天不都夸新娘子漂亮吗?她这脸上的妆和新娘妆又差得了多少? 随着余氏越走越近。何氏也看清她身上的粉红襦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是去翻了巧巧的箱底吧,这颜色她也压得住?再容她胡闹下去,她们家可真没什么面子了。何氏觉得以前余氏可没有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是受什么刺激了?何氏抚着胸口,指着余氏道:“给我把你那身扒下来,扒下来。” 挑剔完她的妆容,又嫌弃她的衣裳,何氏是故意找茬吧?余氏心里不高兴,嘴上哦了一声,却打算回头就置之不理。 “你敢这副样子给我出门,就直接滚回你娘家去。我们狗蛋可不敢要这么轻浮的娘。” 何氏了解余氏,阳奉阴违的事情没少干,她可不想李家的面子都被这女人败光了,直接下了最后通牒,“别以为我干打雷不下雨,有本事你就给我试试,我最近正好闲得慌。” 余氏见何氏说得认真,倒也不敢真的去捋虎须,忙答应照做。这个时候不顺着何氏,怕下半年她要跟去镇上的事情就机会渺茫了。 婆媳天生是冤家,她头上的这座大山什么时候才会倒哦。 真是可惜了她早饭都没吃,一早就梳洗打扮,结果还是要一副黄脸婆的样子见人。等等,这样子去看李武,不会让他感觉丢脸吧。 余氏慌忙把那五彩斑斓的脂粉洗掉,去找秀秀帮忙了。小姑娘扑得脂粉淡,妆也不浓,好歹还是能遮掩一下吧。 *** “李壮哥,咱们不跟婶子他们道别真的好吗?”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虎头问道。 “相信我几个兄弟会照顾好娘的,再说我们又不是不回来。”只是归期未定。 “日子久了,他们也会怀疑的。再说了,有事他们又该往哪里送信?” ……这是要逼他后悔吗?但李壮也承认他准备得不够妥当,想了想,道:“等咱们安定下来,再跟娘说吧。” “那,杜家不需要去告别一下吗?”不知道为何,虎头的话特别多。 “你怎么操心那么多事情,不累吗?”李壮笑着扭头问道。 虎头道:“正是因为我没有可操心的家人,我才担心你啊。” 李壮收敛了笑容,亦是肃容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 虎头嘿嘿一笑,“婶子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通过晃晃悠悠的车帘,可以恍惚看见杜家朱漆的大门,李壮在心里说道,别了,保重。 “小姐,姑爷的马车走了。” 杜氏执笔写字的手不停,只淡淡道:“我知道了。你让在李家屯的人都回来吧。” 翠北转身下去吩咐了。 杜氏把笔搁在砚台上,站起身,倾身把窗户大打开,看着园中那一丛紫竹,道:“走好。” 五四 扑空 “别急,先慢慢练,等手熟了,打算盘的速度就上去了。哪有一口气就吃成个胖子的。” “是,师傅。”小福恭敬道。闭眼再睁开,长出一口气才慢慢把心稳下来。 他很羡慕李武只看账本就能把算盘拨得一子不错,他也私下里练了很久,就是做不到。小福怕李武说他笨,不肯再教他,结果越急越出错。 李武站在旁边看小福打了半个时辰算盘,才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当掌柜除了打得一手好算盘,店里有多少种米,什么价格,还有各种米的长相,生长环境都要熟知,可不是简单的。” 这也是他多年当学徒的过程。 “徒儿记住了。” “我出去走走,半个时辰便回,你等下给二掌柜说一声。”李武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知道了。”小福点头。 出了米店,李武抬手就招了辆马车过来。一撩后摆,钻了进去,“去南槐巷。” “得嘞,李掌柜您坐稳了。”车夫一扬皮鞭,马车就缓缓动了起来。 车夫常年在镇上拉客,镇上有名的铺子酒楼或是大户人家的管事也认得个七七八八,听李武一说,自然不敢怠慢。像他们这种驾马车的,看起来风光,但也盆地镇就那么大,稍微大一点的人家出行都有自己的马车,穷一点的坐牛车都没几次,这不穷不富的人家里还要和其他人争谁有本事抢到客人。马车收费高,但坐起来舒服,他每天投入的钱也不少啊。 李武一边漫不经心的和车夫嗯啊,一边手指轻点膝盖,内心非常紧张。 “到了。”车夫吁了一声,勒了马缰绳。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李武今天到这里来,也是想看一看,寻个心安。他虽然怕李小妹找上门,更怕人家不找上门。毕竟女子吃了这么大个亏。不吵不闹的,怎么都像在酝酿更大的阴谋,李文强费了那么多心思引自己入局,岂会简单?人活在世。总有一些想要得到的,不争名,不求利的人真的存在?看起来大慈大悲的佛祖都要争一柱香,更别提人了。 可是他进去了又该怎么说?万一被粘上了甩不开怎么办?这次可是他自投罗网啊。 车夫手里来回旋转着烟杆旱,烟叶已经装上却并不点火吸上。一来是怕客人嫌弃有味道,二来他也没那么大烟瘾,只是闲得无聊的时候拿在手里把玩,消磨时间。他就看着李武理了理衣衫,手扬起要敲门却又放下,跺几步。又整整衣领,那紧张模样跟头一次跟心爱的姑娘幽会似的,顿时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无弹窗广告) 有钱人在外面养小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是他想得也是等哪天他发了财,一定要纳好几房小妾。看李武这个样子。对方应该是个美娘子吧。车夫歪了歪屁股,瞪大了眼睛准备看那娘子有多美。 敲门,然后门开,车夫伸长了脖子,却看到一个大肥婆滚出了来。 妈哟,就这货色还用藏在这里?李掌柜的眼睛被雁啄瞎了吧,有钱在这里买套房子都够买好几个好颜色的小妾了。车夫瘪嘴。又重新坐好,不再看了。算了,有钱人的眼睛都有问题。 在一看清人的那刹那,李武的表情就变了,迟疑道:“请问这里不是李文强家吗?” “什么他家,这是我的房子。给他们暂住的。”胖女人吐掉嘴里的瓜子壳。 “那他们现在……” “走了。”胖女人上下打量李武几眼,“怎么,你想租房吗?” “啊,不不。”李武摆手,“那请问他们有没有说搬去哪里了?” 一听不是要租房的。胖女人就没了好脸色,直接道:“要找人上衙门去。”说罢,当着李武的面关上了门。 “哟,还真够悍的。”车夫嘀咕道。 问不出也不知道,李武自然不会再去找,说不定人家真的放手了呢?上了马车,李武说道:“回吧。” 车夫点头。 “那个应该是李老二吧。”张秀芝说道。 跟在一旁的下人都不得不佩服张秀芝的眼神,就一个侧影,还隔着一道河,你都能看清楚是谁。 “来这里找什么人?”张秀芝嘀咕道,然后坐上马车,赶往李家屯。她穿得素雅,手上也提着拜祭用的纸钱贡品,看样子是要祭奠什么人。 碰了个空,李武也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随手掀开车里的小帘子往外看,却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忙叫了停车。 余氏往旁边跳开一步,才堪堪躲过那马头,没让马蹭着她手里的篮子。 “对不住,对不住,大…嫂子,没事吧。”车夫赶紧道歉,明明勒了马缰,该死的马瘟怎么还偏偏头。 余氏上下打量了下自己,见没什么不妥,大嗓门一张就道:“说两句对不住就算啦?我......” 李武当即就扶额,想装作不认识,他干嘛非多此一举的叫停马车,不用人带她自己就会去米店找他的,余氏根本就是盘上不了席面的野菜。 “够了,还不嫌丢人,赶紧给我上来。”李武连面都没露,坐在马车厢里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 车夫和余氏同时愣住。 这个二肥婆居然也是李掌柜的相好?难怪呢,不过风格都相同,不会觉得腻吗? “相公?”余氏试探的喊了一声。李武又没露面,说话又压低了声音,余氏也不敢保证是不是他。 哟,关系够亲啊,都叫起相公了。车夫心想,等等,这年纪看来还真有点像李掌柜的原配娘子。不过可惜了,明眼人一瞧两人就不搭嘛。 “前面的,你怎么驾车的?当大路是你家的,想停哪里就停哪里吗?快给我闪开,别挡路。”后面有马车过不去,车夫直起脖子嚷道。 “李掌柜……”这到底是不是您要载的人啊。 “还不快上来。”李武唰的一把掀开车帘,黑着脸道。 “哦,哦。”余氏忙提裙抬腿上了马车,还不待她坐稳,车夫就扬了鞭子。 余氏大叫道:“哎哟,我的蛋――” 车夫狂汗,这年头,女人也有蛋了吗? 五五、 拜祭 “闭嘴,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超多好看小说]”李武沉着声骂道。 “可是蛋碎了啊。”余氏同样小声的申辩,“我挑的双黄蛋呢。” “双黄蛋不也是蛋嘛,我一会儿赔你一篮子。”李武没好气的说道,只求这个眼皮子浅的别再说出什么让他丢脸的话。 “我专门给你挑的......”余氏看到李武的脸色不好,自觉的闭紧了嘴巴。将手上沾到的蛋黄蛋清蹭到马车的小车帘上,哼,叫你不等我坐稳就驾马车。 李武气得胃都疼了,心里不停骂余氏乡野,粗鄙。 “你又来镇上干什么?”因为心里带着几分气愤,李武的语气并不大好。前几天才来过镇上一回,最近余氏也来得太勤了吧。 这死鬼,就没注意到她今天特地精心打扮过吗?也不夸她两句,见面就是吼她。想起杨柳跟李聪的对话,她头一偏,笑道:“你猜。” “说!”猜猜猜,猜你个大头鬼啊,说话的能别翻你的大白眼吗? 余氏唬了一跳,怎么跟她想得尽然不一样啊,难道恰巧碰到李武心情不好?她抻了抻裙子,老实道:“我来给狗蛋买些东西。” 一听提到了狗蛋,李武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道:“若是银子不够用就跟我说。” “够......了。”话一出口,余氏才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答应这么快做什么。好不容易李武主动要给钱,她这么傻做什么,把银子攥在自己手里才是正道啊。[.超多好看小说] “今天这副打扮不错。”李武赞了一句。 “你觉得我这样打扮好看?”余氏忙把脸凑近了些,好让李武看个清楚。心想若是李武喜欢的话,她就从秀秀哪里把这套妆容学会,以后都这么画。 “......”李武一巴掌推开余氏的脸,再美的脸凑近了也就是一张大饼。余氏难道还不知道自己个儿的身材脸型嘛,这就是发了酵蒸胖了的大饼。 余氏气闷,说她好看的是他,一脸嫌弃的又是他,干啥呀,好玩吗? “你大早上的这是去哪里了?”余氏语带质问, 李武挑眉,“嗯?” “我是说你这么早就找人谈事情了?真是辛苦了。”余氏自觉的柔了语气。 “都快巳时了,还早?” 话不投机,余氏主动闭了嘴。 李武刚下了马车,小福就奔过来扶着他,一边在他耳边小声道:“师傅,您小舅子过来。我给带到您房间了。” 上次余二虎来米店里问掌柜的要钱,掌柜的不给,他可是又跳又骂,说他姐嫁给掌柜的怎么怎么辛苦,掌柜的却脸小舅子都不肯拉扯一把,反正让很多人看了笑话。他可不敢让他再闹一场,只得把人请到了李武的房间。 李武当即回头看了一眼正踩着踩脚凳下马车的余氏,然后冲小福点点头。(.好看的小说) 小福跟余氏打过招呼就进了店里去。 “怎么也不过来搀我一把?”余氏小声嘀咕道,她也想享受一把大户人家的夫人上下马车都有人服侍的感觉。 “你想享受到这种待遇,就只能指望你儿子将来出息。” 余氏正在抖裙子,闻言一愣,“为什么不是靠你?”靠儿子是没错,但也不是没李武的事吧。 “靠我?”李武轻哼一声,一撩前摆就又上了马车,“先把你那糟心的弟弟给我安安静静的从我屋里弄出去再说吧,他想吃大户,我就让你回娘家吃个够。”丢下这么一句,李武随即叫车夫驾车。 余氏提着篮子愣在当场,随即才回味过来李武话里的意思。好啊,都见不得她一点好,她刚和李武的夫妻关系亲密了点,她娘家兄弟就跳出来捣乱。还说什么是她的靠山,呸,她看到的只是喂不饱的恶鬼。他们不吃饱,决定不会让她好过。 *** 清明挂亲的纸还有一截被土块压住的没掉,其他的都陷进泥巴里或是被风吹走了。张秀芝吩咐下人把李大海坟头野草都清理掉,她自己立在李大海坟头,心思莫名。 当年的事说不怨不恨那是骗人的,要是当初李大海球求娶的是她,她如今也是子孙满堂儿孙绕膝了,哪会像现在这样晚景凄凉。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张秀芝总是在想,她到底是遗憾自己没有嫁给李大海还是觉得自己没赢过何英芝,结果她发现还是没赢过何英芝占了上风。比李大海出色的男人大有人在,他和她本来也就只有一面之缘,说感情有多深,那是骗人的。只是当时李大海和她所认识的男人完全不一样――羞涩而又有担当,若是嫁给这样的男子,即使以后日子有多苦,也不会委屈她。 她到何家村六年,就因为名字中带个芝字,就被人拿来跟何英芝比了六年,说不在意外界的眼光怎么可能。说她这样好那样好,结果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宁愿娶何英芝而不是她。这是什么意思,他比他优秀那么多倍,最后的结果却是完败。张秀芝,心里很不服气,觉得这是他们巴结何英芝而欺负她这个失怙女。 后来李大海求娶何英芝的消息传来,张秀芝更觉得何英芝是故意的,只想把她踩到泥地下,爬都爬不起来。以至于张秀芝后来远走他方,就是打听李大海的消息,也不过是为了看看何英芝是不是过的比她凄惨。只要想到何英芝比她还惨,那么眼下的日子就是再难,她也熬的过去。结果这场持久的拉锯赛她和何英芝都活下来了,李大海偏偏没机会看到她活的有多么好。 是啊,多么好!她现在有别人羡慕的金银,却没有子孙可以继承,这让她又无比嫉妒何英芝,好不容易有胜过她的一个地方,又败在长远。何英芝有儿有孙,儿孙都还挺善良,绝对可以安度晚年,而她连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所以她一定要把何英芝的儿子抢过来。 “夫人清理干净了。” 张秀芝摇手,“你们在山下等着。” 在李大海的坟前插上两支白蜡烛,摆出祭拜用的供品,又燃了一把香,张秀芝一屁股坐下来,轻声道:“几十年不见,我来看看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说到这里,张秀芝又笑了,“看看我问的什么问题,你哪会记得我?”要是记得会去娶......算了,越想就越不甘了。 “铁柱,你好了没,再不来我们就不等你哦。” 铁柱松开手,大声答道:“你们别跑,我就拉泡屎很快的,一定要等我。”说完又立即捂上鼻子,用力往外屙。 “就一小会儿,不然我们就都走了。” “哦――”铁柱艰难的答了一声,蓄了好久的力,就因为这声应答泄了气。 最近吃得太干太辣,拉了半天没拉出来,反倒把眼泪给憋了出来。铁柱屏声静气,全神贯注的往下用力,终于一声“噗――” “终于出来了。”铁柱擦了把汗,连忙螃蟹走路似的往左平横了几步,伸手摘下几片叶子准备擦屁股。 “咦,有人。”铁柱摘树叶的时候看着从山上下来的几个大男人,疑惑道:“不是屯子里的吗,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 “好了没,我们真走了。”山脚下又有玩伴不耐烦的喊道。 “来了来了。”铁柱忙把屁股擦了,提起裤子就往下跑。 絮絮叨叨了好久,张秀芝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侧身道:“我走了,当年你欠我一段姻缘,我让你儿子给我养老送终,公平吧。” 她篮子也不要就转身走了,最后那句“我会常常来看你的”被风吹散。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五六、 转变 “翠西姐。[]”喜丫手上捧着刚出炉的包子,一边喊一边四下搜索翠西的身影。 这是一间破败的庙宇,是流浪汉和乞丐最爱聚集的地方。前几日翠西被打后就被杜家的下人拖到这个地方,任其自生自灭。是喜丫看她可怜,半夜拉了大夫来给她看病。不过破庙里不能煎药,她就自己半夜起来淋了冷水,这才帮到了翠西。 “我在这里。”翠西伸了伸手。 一个重伤的女子待在这种地方是最有可能被侮辱的,每天晚上她当蹲在最肮脏的角落,听那些流浪汉和乞丐肆无忌惮的说着一些黄段子,她只能缩成一团,紧紧的搂着自己的身子,紧抿着唇不敢出声。她还要活,活着找翠北报仇,找杜氏报仇。她在杜氏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起过伤害杜氏的念头,为什么报应却落在她身上,她不服。 “翠西姐。”喜丫笑着顺着声音几步就跑了过去,把手中的包子递给她,“我给你买的包子,还热的,快吃吧。” “你身上也没银子了吧?”翠西侧坐着身子,接过包子却并不吃。说到这里翠西就不得不想起翠北那个贱丫头,实在是太狠了,把她从杜家赶出来,居然一文钱都没给她留,这是活生生要逼死她啊。 “我娘知道我生病了,这个月的月钱就没要。”喜丫赧然道。 但也不够啊,杜家的低等丫头月钱本来就不多,就两百文。喜丫生病,她生病抓药还有买吃的......翠西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心里把这个情领了。 说实话,翠西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见过两面,交情不深的丫头给救了,真是难料啊,想当初她还怀疑这丫头是过来嘲笑她的呢。 “翠西姐你吃吧,我得赶紧走了,我是趁着管事妈妈午睡的时候才偷溜出来一会儿的,回去晚了被他们发现了就惨了。” 就算没当过低等丫头,翠西也知道那些管事妈妈对手底下的丫头管的有多紧。什么巴结讨好那只有是你爬到高位的时候才有的,特权从来不属于低等丫头这个范畴,她们不被管事妈妈故意寻错就不错了。翠西紧了紧手中的油纸包,“你以后就不用过来看我了。” “啊,你要走了?去哪儿?”刚走了一步的喜丫立即折返,蹲下身子,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问道。 “还能去哪儿,当然在镇上。放心吧,我们还会见面的。”翠西笑着摘掉喜丫头发上沾到的一根稻草。 “可你的伤不要紧吗?”喜丫有些迟疑,为了不让人发现,她都得半夜把药送过来藏好,等白天安全的时候翠西再来取。 “只要不快走,没什么感觉。”翠西把她从杜家带的包袱拿过来,掏出一只小小的竹笛。“这是小姐当年赏给我的,就留给你做个念想。” 喜丫摇摇头,“这是小姐留给你的,我不要。” “好了,快回去吧,你一个小丫头在外面乱晃,很容易出事的。”翠西不由分说把竹笛塞到喜丫手里,“快走吧,我们真的很快就会见面的。” 喜丫咬咬唇,慢慢站起身,“那翠西姐姐我就走了,你要保重。等你有了落脚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翠西点头,扬手,“快走吧。” 她也要走了,先去官府消了她的奴籍,再以自由身的身份回到少爷身边,继续抢夺她期望的位置。 不过小姐,在走之前奴婢还是送了你一份大礼,你可要好好享受。 隔着油纸摸着那还散发着热量的包子,翠西闭上眼睛,痛苦道:“对不起。” “可是这是你自找的。”再次睁开眼,翠西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一丝犹豫和同情。这两天的生活让她意识到,要想过上好日子就要比别人狠得下心,多余的善良只会让自己狼狈不堪,甚至还会搭上性命。那是蠢,就是她的一次次犹豫,她这次才败得的这么惨。 可惜呀,下次再见的时她已经是涅槃重生过后的锦绣,不再是翠西了。仍旧是喜欢着少爷,只是她的心已经不复善良。 只是喜丫......若是还活着,她一定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把手里的包子扔掉,从包袱里挑出一件尚可的衣裳换上,整了整衣衫,翠西站起来将包袱踢远。怀揣着那张可以改变命运的纸,高昂着头颅走了出去。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是奴仆,除了少爷,她不用再对任何人低下头。 *** 李武逛了好大一圈才回到米店,就看到余氏好整以暇的坐在他屋里喝茶。李武环顾了他房间一眼,挑眉,“劝...走了?” 看来是劝,而不是打,他的房间并没有乱。 “嗯,这小子皮痒了还敢跟我叫板。不收拾他他就不知道我是他姐。”余氏得意的摇着脑袋,盯着李武,像是在等待李武的夸奖一般。 “今天这事做的漂亮!”虽然李武并不知道余氏说什么借口才劝走余二虎的,但他也并不好奇,总之不吵不闹就好。 余氏笑着站起来,“我们今天中午出去吃饭吧,顺便看看给狗蛋儿买点儿什么。” “可以。”李武点头。他知道余氏的性子,在他面前特别爱表现出她的能干,贤惠,每做对一件事都想让他第一时间知道,寻得他的赞扬。这一点倒是让李武也少了很多烦心事,只动动嘴皮子就能换来安宁,何乐而不为? 杨府里闲得无聊的杨柳在做了n多个大大小小的蝴蝶结之后,终于一下子仰躺在床上,双臂拍打了几下床板,仰天长啸:“妈呀,无聊死了!” “无聊死了,那不就只剩有聊了吗?”李聪忽然走进来,接嘴讲了个冷笑话。 杨柳立马坐起来,拢了拢裙子和头发,嗔怪道:“你怎么不敲门呐?” “呃……”李聪愣了一下,“咱们都是夫妻了还用......” “夫妻也要彼此尊重,万一你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换衣服怎么办?” 李聪就哦了一声,然后嘀咕道:“我又不是没见过,大惊小怪什么?” “……”她怎么就没发现李聪的脸皮这么厚。 杨柳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李聪,“你又干什么来了,天天都往这里跑,家里人没意见吗?” “你回去了,他们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杨柳发现她越来越辩不过李聪,头一偏便不再做理会。 “吃过午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请你。” “这都什么时候了,早吃过了,我现在要午睡。”杨柳边说边拉被子。 “那正好,没吃就一起吧。”李聪像是没有听见杨柳的话,自顾自的拽了杨柳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放手!耳朵聋了?!”杨柳坠着李聪的手,抬脚就踢了他的膝盖一下。 力道不大,却让李聪差点就跪了下去,他叹息一声,然后就转身抱住杨柳的腰,像扛麻袋似的把杨柳扛在肩上。 只那么一下下,杨柳就感觉所有的血都往脑袋里冲,脑子就不够使了,猛捶李聪的后背,“快放我下来。” “你说去,我就放。”李聪耍无赖。 “你威胁我。”杨柳带着哭腔,一下子眼睛就红了。她还是喜欢公主抱,不,还是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这个样子太让她没有安全感了。 李聪最招架不住杨柳的眼泪,立马慌了,刚轻轻把杨柳放在地上,揽住她的腰就看见张文山走到他跟前,似笑非笑的说道:“姑爷莫不是改行当了劫匪?”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五七 谈崩 “可不就是个劫匪。(.好看的小说)”杨柳等头里的那阵晕眩过去,才愤愤道,还不解恨的踩了李聪两脚。 “不是,我只是……”李聪摆手,看看不怀好意的张文山和眼睛红红的杨柳, 有人在张文山耳语两句,就看见张文山变了脸色,冲杨柳和李聪一拱手,“小姐和姑爷还是出去走走吧。老奴现在有事要忙,就不耽搁二位了。”说罢就匆匆离开。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戏剧性转折也太大了吧,就像跳出来一个伸张正义的人,狠话都放了,人却跑了,这...... “娘子,咱们走吧。”李聪这下可学乖了,不敢强拉硬拽杨柳。 杨柳把手往身后一背,“不行,张伯有事,我要去看看。” “咱们把饭吃了再回来看呗。”李聪道:“昨晚我陪四哥喝多了酒,很不好受,到现在肚子都还空空的。” “那你还往镇上跑什么跑,猎物明天来卖不是一样的吗?”杨柳有些恼怒,“走了。” *** “你又来做什么?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再来骚扰三小姐和我了吗?”张文山刚一屋子,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人就沉着个脸,气急败坏的说开了。 翡翠的眉毛一挑,手抬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放在相邻的那个座位上,做了个请的手势,看那样子像是在自己家般自然随意。两相一对比,张文山在一开始就落了下乘。 自知自己急躁了,张文山深吸一口气,才踱过去,一屁股歪在圆凳上,伸手就把茶水灌了下去。却不想下人刚送来的茶水滚烫,根本没压倒火反而烫得他满口泡,可他又不愿在翡翠面前露了怯,硬生生就要咽下去。 “吐出来。”翡翠看得仔细。既恨张文山死要面子,又怕真的伤了他。说话就带了两分急切,对着张文山的背就猛的来了一巴掌。 “噗――”这一巴掌下去,不但让张文山吐出了水。还差点直接把他拍到地上去。 翡翠的脸上带着一丝赧然的红晕,刚才一着急就忘了她学过功夫,那一巴掌下去岂是普通人能受的。双手扶着张文山的双臂,轻声道:“你还好吧。” “还死不了。”张文山没好气的甩开翡翠的手,自己直起身子,还把圆凳挪得离翡翠远了些,也坚持着不肯动手去揉一揉痛的地方。 这一举动让刚刚升起一丝柔情的翡翠立即冷了脸,她又不是丑得没人要,不要脸面的倒贴上去还让人嫌弃便宜。她怎么就能忘了,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还死不悔改,永远只看得到小姐对他的好,而她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砒霜。 “我就是来告诉你,我要走了。”她冷声说道。 “你要走?”张文山也顾不得嘴巴里的泡,赶忙问道:“什么时候走。走了还回来吗?” 单听语气还以为是舍不得,可翡翠从他脸上哪里看得出舍不得,反而是巴不得她赶紧走,走了就不要回来了,而且最好什么都不说。 “你说我什么时候走好?”翡翠直接把这个问题摆到了明面上。 “呃…”张文山噎住了,这下倒不好回答了。万一刺激到翡翠,他说东。她偏要往西怎么办? “你的事,当然你做主。”他说道。 “不,我偏要你做主,你说什么时候要我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这不是逼他做出决定,无赖的行径吗?张文山怒道:“要是当初你这么听我的话。我们两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还怪起她来了?各为其主,说得上谁对谁错,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小姐好,只是最后结果却不尽人意。其实翡翠一直觉得很冤枉,是因为一句话就能把人气得难产?可是她明白无论她怎么说。张文山都不会相信,他的心早偏得不能再偏。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翡翠冷哼一声:“你现在可是求着我。” “我......”张文山刚一张嘴,后面骂娘的话就不敢说下去。可不就是在求着她吗?求着她赶紧走,永远别再回来,也别打扰三小姐的生活。 翡翠看张文山犹豫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除开初见的那些日子,以后的日子里好像都是她在逼迫他。逼他早点做决定,逼他帮忙,若是她此时放手,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如果...”翡翠咽了咽口水,心里也有些紧张,“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愿意不再插手三小姐现在的生活,条件是你必须和我在一起,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何必呢,何必呢,他到底有什么好,让翡翠你这么多年念念不忘,不肯放手?若是再说出拒绝的话,跟薄情负义有什么差别,可是他敢相信翡翠吗?她以前就骗过他,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经不起第二次的伤害。 “我不愿意。”他艰难的说出四个字。 “呵”翡翠冷笑一声,仰仰头,把已经到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刚才她是怎么了,居然差点忘记她的父母兄长子侄还在别人的要挟下生活,她居然生出不顾一切的跟眼前这个男人走的念头,他有什么好,他哪里好? 翡翠说不出,论长相,张文山并不出众,论能力,更是一般,可就是这么个普通人,在她的心里一扎根就是十多年。她上辈子真是欠了他的,这辈子才会遇上这么个冤家,打不得,骂不得,恨不得。 “张文山,你最好给我记着,记着你今天说过的话。”翡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咱们就比比咱们谁赢得过谁~”她脚尖儿一转就走了出去。 真的惹火这个女人呢,张文山苦笑着起身,这才意识到他还是满嘴泡,忙叫人找大夫来。只是这几天他肯定要吃凉菜,喝凉粥过了,只希望三小姐别多心。 “阿嚏,阿嚏”杨柳侧着头,连打两个喷嚏。 “着凉了?”李聪忙丢下瓷勺子,道:“咱们去医馆看看。” “年轻人这就不懂了吧。”钱叔插嘴道:“打喷嚏的意思是,明天会晴。” “娘子打喷嚏怎么跟天气有关系呢?”李聪问道。 杨柳却反应了过来,在她家乡就有狗打喷嚏会晴的说法,没想到早在古代就有了。杨柳瞪着钱叔,“钱叔,我祝你喝水就呛。” “咳咳――” 五八 人与人 真被呛着了。 李聪和杨柳两夫妻以及钱叔都有些惊讶的互相对视着。 杨柳:不会吧,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乌鸦嘴? 李聪:哇,娘子说得真准。 钱叔:......我手上端的水还没喝呢。 然后三人统一把视线落在钱叔的碗上,再统一朝声音来源处看了过去。 “太过分了,居然咒我。”坐在钱叔食摊上的一个中年男子说完又咳了起来,还不停的捶自己的胸,咳得满脸通红。 哟,杨柳虚着眼睛,往后仰着身子。 李聪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一只手,掌着杨柳的腰。 “怎么了?”钱叔凑近,小声道:“那人有痨病?” ......你就不能盼人家一点好。 杨柳伸出一只手挡着嘴巴,眼睛注意着那人,微微侧着脑袋说道:“钱叔,我觉得那人是替你挡了灾。” “何以见得?”钱叔难得的儒雅了一把。 “我敢保证那人也姓钱。”杨柳信誓旦旦的说道,不然哪能那么巧,又不是写书。 “吹吧你。”钱叔直起腰,哼了一声,把茶碗端到嘴边,“现在我就戳穿你的鬼话。” 然后一仰而尽。 “好茶。”钱叔把整个碗都翻过来对着地。 “这是...呃...戳穿我的证据?”杨柳眨巴下眼睛。 钱叔老脸一红,他都有准备了还会把自己呛着?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东西。” 李聪端起钱叔摊子上的一叠泡萝卜丝,扔下一句“你请”就跑向刚才那个中年男人跟前,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喂喂,你们这样有些欺老啊。”钱叔莫名的心头涌上一丝不安,对杨柳嚷道。 杨柳用特别无辜的眼神看着他,“那钱叔现在是想欺小吗?我可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哦。” 钱叔差点吐血三升,他那天开张的时候肯定没看过黄历,哦。不,是看错了黄历,不然他哪能遇到杨柳这个让他气得老命都差点没有了的丫头。哼,现在还多了一个狼狈为奸的李聪。这小子太没骨气了,杨柳一句话,你就拼命的冲锋陷阵做什么? 更气人的还在后面,只听李聪故意大声道:“原来大叔您姓钱啊,这姓氏好,听着就有贵气。” 那中年男人乐得拍了拍李聪的肩膀,夸李聪会说话。 不用看,只要他转头肯定就能看见杨柳有些得意的面孔,哼哼,他偏不如她的意。钱叔低着头开始包馄饨。 “怎么样。钱叔认输了没有?”李聪又一口气跑回来,屁股还没挨着板凳就有些兴奋的问道。 果然,李聪这小子也不是好鸟。 “相公,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杨柳一边说一边注意钱叔的表情,“你看把钱叔臊得。都不敢抬头了。” 这妮子,懂不懂退一步是美德。不过钱叔稳住了,他就是不上当。 李聪却激动的一把抓住杨柳的手,“娘子,你叫我相公了。你,你原谅我了?” 是吗?她说了吗?杨柳有些懵。 “咳咳,这是在大街上。注意点身份。”钱叔这时候倒抬头教训起两个年轻人了。 李聪立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杨柳的手,歉意的朝杨柳和钱叔看了看。 杨柳故作叹息一声,“钱叔,我就知道你没年轻过。上次我给你提的建议,要不要再重新考虑考虑?人老了就该考虑考虑......” 其实废话才是,但李聪和钱叔都最认真听着呢。才发现杨柳不说了,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那是...贺嫂子吧。” 李聪顺着杨柳的视线一看,可不就是。他早就发现贺氏在售卖杨柳的搓衣板,但现在镇上卖这个的也不止她一户,怎么好找人家麻烦。免得杨柳生气。他也不敢说,谁知道今天就这么恰巧遇上了。 “看样子生意不大好了。” 找个半吊子的木匠都能做出来的东西,又能卖钱,又实用,都去卖了,价格怎么还会高?不过李聪担心的倒不是这点,前脚刚在李六家做了搓衣板,后脚他家儿媳妇又把做出的搓衣板当成自家的在卖。是人都会很不高兴,做人也不能这样啊,还都是一个屯子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但你也没法儿说什么,现在镇上卖这个的这么多,你也不敢说他们就是杨柳之后第一家卖这个的。你去说,别人还以为他们针对他们呢。李聪就劝杨柳别生气了,不值当。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难道她以后做个什么东西,还非得自己会才行?不过想想搓衣板也不是她发明的,只不过见识的多,占了一点先机而已,杨柳又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通过这件事,还看清楚一个人,她也不算吃亏。 哼,她是要赚大钱的。 因为杨柳售卖搓衣板的时候主要是去的南边儿的富人区,所以钱叔并不大清楚,现在看杨柳和李聪的脸色不好也猜出个大概,劝杨柳宽心,看轻一点。 “哎,心宽体胖,钱叔是要多请我吃两碗馄饨吗?”杨柳不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免得消化不良。 “尽管吃,钱叔管够。”钱叔见杨柳放开,也乐呵呵的笑。 怕又出现上次付钱的难堪事情,李聪把今天卖猎物的所得交给了杨柳。 “你拿着吧。”杨柳没接,解释了一句,“不是要交月钱给娘了吗?” “啊,对。”李聪反应过来,从钱袋里拿出一角银子,剩下的又推给杨柳,晃了晃手中的银子,“这个就够了。”果真是一点私房也不藏了。 在大街上把钱推来推去的也不像样子,杨柳就收了起来。见李聪这么乖觉,杨柳就打算奖励李聪一点零花的,在伸手触及到钱袋里的银子之后,杨柳立即瞪大了眼,“今天这么多?” 一看,十多个银角子呢。 “运气好,捡到两只大狍子。”李聪解释道。 越是靠山吃山的地方,人们对山都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像猎到野猪狍子等大型猎物,他们都说是山神对他们的馈赠,是捡的。 杨柳捡了一粒小的塞给李聪,“这是我给你的零花。” “不用不用。”李聪生怕杨柳又“失忆”的忘记今天的事情,哭哭啼啼一场,那他可就头大了。杨柳没进门之前,他看了家里嫂子许多次吵架,女人都比较健忘,选择性的忘记了对她不利的话。 “给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偷藏的私房。”杨柳解释道:“我记着。” 李聪也分不清杨柳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稳健为上,道:“那娘子,还你替我保管吧,你要是看上什么喜欢的东西也可以直接买。” “男人身边哪能没点儿银子?”杨柳觉得以后李聪每次卖了猎物,她就返他一点――有所激励才不会心生怨怼嘛。“至于买东西么,钱都在我这里,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李聪:“……”他就知道他还是太嫩了,不过娘子,你这样说出来好吗? 钱叔就在一旁偷笑,就看着杨柳和李聪俩口子相处,他就觉得有意思,和和美美,吵吵闹闹这才叫生活嘛。 割了点肉让李聪带回去,杨柳就独自折返回杨府,心里想着她最近这几日还是回李家去。出嫁女长期呆在娘家,毕竟传出去话不好听,她也好面子呢。 在府里溜达一圈居然没碰着张文山,杨柳就叫住一个下人问了句。 从杨府下人那里听说今天来找张伯的居然是个颜色不错的中年女子,杨柳心里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跑去敲张文山的门,“张伯,今天那个是你的相好吧。” 五九 妯娌之间 张文山差点儿没一口气呛着他自己,拍了拍胸口才道:“三小姐听那个下人胡说八道的?” “我猜的。”杨柳嘿嘿笑,也没丧失平时的敏感度,“张伯你怎么说话怪怪的?” “喝茶的时候没注意,被开水烫了。” “请大夫来看过了吗?严不严重?”杨柳忙关切的嘱咐两句,“那你自己可要小心,不能吃热的东西,我也会吩咐厨房小心你的饮食。” 张文山刚要笑着点头,就听见杨柳继续说道: “不是相好的,今天那人难道是主动追求张伯的?” 得了,这样的追求,他要不起也敬而远之。怕他越不说,杨柳就越乱猜,张文山连忙解释道:“是老家来的乡亲,有事求我帮忙。” 杨柳根本就不知道张文山的底细,也就没有多想,“那是应该的,不过那个女子是单身吗?” ……三句话不离这个,张文山郁闷,就不能换个话题? 老天像是听见他的呼唤,下一刻杨柳就转移了话题:“张伯,我打算再过两天就回去了。” “不行,哪能这么便宜李聪那小子。”张文山立即表示反对,“小姐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话?你就安心在娘家呆着,我看谁敢乱嚼舌根子。”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赤、裸、裸的护犊子的行为让杨柳的心头一暖,其实有个这样的长辈护着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但她毕竟不是小孩子,又是嫁了人的,没跟李聪和离,难道还能在杨府待一辈子?她恰好就是在杨家的主子一个都不在镇上的时候,才享受到这么一段纯粹的关心。不然就算杨柳气得回娘家,可能待一个晚上也就待不住了,那些个冷嘲热讽就会把她气死。越长越大,越想做到任意妄为就越难。 杨柳笑道:“张伯难道不希望我幸福吗?” 张文山也是一时气愤,哪能不懂出嫁女子常年在娘家会被外人怎么说闲话。以前只训斥了李聪几句。但他也还是不能轻饶了李聪那小子。 “我知道怎么做,张伯,你就放心。”杨柳也不敢跟张文山多说话了,毕竟满嘴泡的说起话来还是挺辛苦的。 ** “桃花。经常到婶子家来玩啊。”文氏把桃花送到院门外,摆了摆手。 “一定会来的,婶子。”桃花回头对文氏点头。 “那路上小心点。”文氏看着桃花走远才反身关上院门。 今下午桃花来看巧巧,文氏虽然在隔壁屋做针线,但是听到一下午都没见断的欢笑声,心里也是高兴的很。还是要有个同龄人玩伴对巧巧的伤势恢复有好处,这些天巧巧躺在炕上,又不能动,可是闷坏了,这下和桃花说说话心情好多了。刚刚还冲她笑呢。 李聪和余氏前后相隔半个时辰相继回到李家的,余氏把买的大骨放在水里泡着,就看见铜盆里已经放了一刀五花肉,就明白肯定是李聪去了镇上, 她回屋把东西放好。就朝矮矮的鸡笼子里看了看,却没有什么山鸡野兔之类的,就找到李聪问了一句,“老五,你怎么也不山鸡野兔什么的留一点,家里好久没开荤腥了。” “二嫂的意思是娘亏了你的吃?我记得昨晚才大鱼大肉的吃了一顿吧。”文氏拣了一盆脏衣服正要出去洗,听到余氏这么说就接了一句。 “我就是觉得好久没有吃过山货了。这才问了一句嘛。”余氏小声的声辩了一句,她可不敢把这话让何氏听见了。 “五弟是猎户,他还有一家人呢,你倒是占便宜习惯了,难道五弟不要糊口吗?”文氏反问道。 若不是文氏手里有了银子,她也不会觉得李聪糊口比她满足口腹之欲还要重要。此一时彼一时。经济地位还是壮胆的。 余氏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脸色不好的站在那里,得亏她还想着巧巧。没想到巧巧娘跟她杠上了,还让她下不了台。难道以前李聪打的猎物文氏就少吃了? “你们都别吵了。”李聪这才有机会解释道:“二嫂,我今天就猎到两只狍子。”山鸡野兔什么的也是看运气。他也不敢保证能回回猎到啊。 余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些,“老五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想着你狗蛋侄儿要回来,想给他多补补。” “我记着呢,山鸡的营养高,巧巧也要补一补了。”李聪又看了文氏一眼,表示两个侄儿他都记在心里。 一碗水端平,文氏的心情舒畅了,余氏看着就又不痛快了,“我也还记着巧巧侄女,可人家早就把狗蛋给忘到不知道那个旮旯里去了。” “大骨是四嫂买的?”秀秀恰巧从灶房出来,问了一句。因为李聪手上的五花肉还是她接过去泡在冷水里的,那多出来的大骨就是余氏买的了。 原本文氏以为余氏买了多少精贵的东西,结果就是几段大骨,在乡下人眼里大骨是最便宜的东西,没油又没有肉,若是诚心给人家买,会挑几条大骨?就算以形补形,巧巧的伤也不是吃大骨啊。文氏哼了一声,“二嫂倒是有心。” 这个“有心”怎么听着都带了一股怪味。 余氏不好意思红了脸。她和李武逛街逛的晚了,到肉摊的时候好的肉都卖完了,剩下的实在太差,她才挑了两根大骨。就是巧巧用不上不还是有李强吗?再说了,她送礼还送出错来了是吧? “不要就拉倒,别阴阳怪气的磕碜人。”余氏一甩袖子就气冲冲地走了。 文氏也是不甘示弱的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只留下有些无辜的两兄妹干瞪眼。秀秀有些咂摸出味道了,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也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李聪苦笑道。 “对了哥,嫂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秀秀岔开了话题。在秀秀印象里,二嫂和三嫂好好相处的日子就没多少,天天吵她也习惯了。 他每次从镇上回来秀秀都要这么一问,不过今天李聪的脸上就带了两分笑意,想到杨柳唤他那声相公,李聪信心十足的说道:“就这一两天了。” “真的?”秀秀显然比李聪还高兴,“那就好,嫂子不回来,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有什么话跟五哥说不一样吗?” “哥,你又不是女孩子。”秀秀也哼了一声。 李聪也端架子:“就是跟我说,我还不愿意听呢。” “这个时候都不知道哄哄我,以后我出嫁了,看你还欺负谁。” “那还用说,当然是欺负那些欺负我妹妹的人了。”李聪比了比拳头。 秀秀的脸上也冒出了几分红晕,“哥你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看嫂子回来怎么收拾你。”说罢,转身就捂脸跑开了。 李聪愕然,他说的是实话也有错,太没天理了吧。 晚饭饭桌上,消失一天的何氏终于出现了,在众人开动之前她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众人都盯着她。 “你们舅母安排六月十八那天咱们和那秀才家见面。” 今天是农历六月十五,在古代,无论是相亲、下定或是成婚,为图吉利,一般都会选双日子,六月十六日子又太赶,所以订了最近的六月十八。 文氏一听这话就知道没她什么事儿了。何氏肯定是要从儿媳妇中间找个人陪她一起,她房里还有两个病号,肯定走不开。她又看了看小何氏,小何氏的身份也不适合――结两姓之好,带一个寡妇去触霉头?杜氏有孕也不行,那就只剩下余氏和杨柳了。现下杨柳又不在跟前,这事儿肯定就落在余氏头上。 虽然她也很想见识见识,但她有两个儿子,以后的机会还是不少的,也不去凑热闹了。 小何氏也是个明白人儿,直接道:“那就让二弟妹陪娘一起去吧。” 秀秀握了握拳,此时也顾不上羞涩了,“我也想去看看。” “添什么乱!”何氏皱眉,表示不同意。只有婆婆相媳妇儿哪有媳妇儿挑相公的。她也知道秀秀可能怕所托非人,“放心吧,娘会多长几个心眼儿,多问几句的。” “是没有这个先例。”余氏也道。 嫁的人好不好,事关她的一辈子,怎么可能不在乎?秀秀本就有几分不甘愿,就算对方通过长辈掌眼,她不喜欢又怎么办?只一面就这样草率的决定了她的一生,她以后过得不好又该找谁负责?秀秀表示她就是要去,一定要去。 “秀秀!”何氏厉声道。 “嫁过去的人是我,我为什么不能去看?”秀秀哀求道:“娘,你让我也去看看吧,我保证不捣乱。” “是啊娘,就让秀秀去看看,让她心里也有个底。” “娘也不想秀秀吃亏吧,当面一套背着一套的人也不在少数,咱们偷偷去看,别人也不知道。” 两个儿子也开始劝。 “行吧,去吧。不过事先说好,一定不能添乱。” “嗯。”秀秀高兴起来,“我让五嫂陪着我。” 六十 亲事 “哎,你说李大海家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儿?”李大勇的娘容氏躺在炕上,用胳膊肘捅了捅李大勇的爹李仕高道:“我看何氏自己乐得都合不拢嘴。” 李仕高就道:“关咱们什么事儿?操心你自个儿儿子吧,十七那天大勇就要去同仁馆坐诊,你都准备妥当没有?” “还用你说,我老早就准备好了。”骨肉分离这么多年,大勇也算学有所成,容氏觉得也是时候给他挑房媳妇儿了。 “着急什么?等大勇在同仁堂做好了再说,男人没有一点本事,拿什么养家糊口?” “我着急的还不是你们李家的香火,大勇年岁也不小了,屯子里好多这个年岁的都当爹了,就他连亲都没有定。再说了,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人家没本事的都把媳妇儿娶上了,我儿子一手好医术,还愁找不到一房好媳妇?”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行了吧?”李仕高不耐烦说道。 夫妻一辈子,听这口气容氏就知道李仕高是同意了,只是抹不开面子。容氏也不咄咄逼人,“要不是有同姓不婚这茬,我还真想给大勇娶了秀秀那姑娘。” “枕头垫高了,尽做美梦是吧?就算没有同姓不婚这个说法,他们之间还隔着辈分呢。” “我知道,我也就是说说。”容氏也明白不可能,心里就是觉得可惜,“我就是看秀秀那孩子长得不错,知根知底也不是那偷奸耍滑的人,跟咱们翠翠也处得挺好,绝不会苛待小姑子,要是真成了我儿媳妇儿该有多好。” 李仕高就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一天没事儿净瞎想,闲着没事儿做就早点儿给翠翠找婆家吧。她也十三呢,姑娘家眨眼就要嫁人了。” “记着呢,等秧田里施了肥我就去办,保准耽误不了。”容氏心里也有谱。但长幼有序,再急也得等到李大勇成家之后啊。 李仕高双手一拍,就拍死了一个蚊子,他侧身一边把蚊子的尸体扔到地上,一边问道:“是忘了熏艾草了吧。” “哎呦,还真给忘了。”容氏一下子坐起来,就往炕边儿呲溜,“我这就去点。” “算了吧,睡着了就不知道疼了。”累了一天,李仕高也懒得动弹。 “懒死你算了。”容氏反手拍了李仕高一下。起床点了一支艾草。 而此时,李大海家的院子里,李聪也拿着蒲扇对自己的小腿不停的拍拍。 李强点着一支蜡烛出来上茅房,看到李聪,不由得笑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喂蚊子?” “太热了,睡不着,到院子里又都是蚊子。”李聪扭头看了李强一眼,帮他照着蜡烛,让他小心脚下。 从孩子大了以后,李强就从没在家里的恭桶里方便过。乡下又不如镇上大户人家讲究――算把恭桶摆在房间也还要隔一道屏风。他这个当爹的总不好在巧巧面前方便吧。他们一房里大小全在一张炕上挤着,以前孩子小还能凑合,现在孩子大了,他们家的房子也是时候扩建扩建了。 尿完出来,李强就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和李聪谈论天气。 “今年是旱了。一个多月都没有下过雨,屯子里那口水井怕是供应不上了。人喝不了多少水,可庄稼怎么办?难道要祭神?” 庄稼是农民的命根子,而且祭神...... 想到这里,两兄弟的心情都有些不好。便各自回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刚吃过早饭,李大勇就来了,给巧巧换了药,就宣告巧巧可以起身四处活动了。虽然他确实也是用了好药,紧尽量让巧巧不留疤,伤口深还是不可避免的,但孩子还小,长大了以后疤就会淡些,而且女孩子有刘海可以遮掩,倒也不是太大问题。巧巧这是实实在在的破了相,对女孩子以后的嫁人还是有影响。 “大勇,劳你多费神呢。”李强让文氏把今天的药费付了,“听说你明天就要去同仁馆坐诊了,恭喜你。” “谢谢!” 两人平时也没什么来往,略说了几句,大勇就准备告辞。 那屋里应该是秀秀说了什么,然后余氏特有的大嗓门就响起,“不行,这是喜事,怎么能穿的这么素?你皮肤白,穿这一套大红色的衣服最衬你。” “二嫂,我又不是成亲,而且成不成还是两说呢。”秀秀有些头大,自打昨晚确定要余氏同行,今天一早余氏就到她屋里,各种挑剔。她只是去看一眼,而且为了避嫌肯定要带帷帽的,穿得再好看,看不见脸有什么用? 可是余氏却不听她的,反倒把她所有的衣裳都到弄了出来,一件件让秀秀试。 这么多,她要费多久才叠得好啊。 看到余氏不知疲倦的又拿一套衣裳让她试,秀秀无力望天,“嫂子,真的不用啦。”谁能来救救她啊。 “何嫂子家里有喜事?”李大勇就问了一句。 李强高兴道:“就是给秀秀相了一户人家。” 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李大勇早就知道的,刚要告辞就恰好看见借口尿遁出来的秀秀。 秀秀的脸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李大勇的脸上才道:“...是来给巧巧复诊的吗?” 什么大勇叔,她怎么也喊不出来。别说是秀秀,就是李强几个兄弟也喊不出口。 “正要回去。巧巧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是啊,大勇明天就要去坐诊呢,可真是好本事。”李强无不羡慕的说:“等段时间就该听到大勇的好消息了吧?” 好消息?李大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消息是指他成亲吧?他可是一点消息也无,连合适成亲的姑娘都没有,哪来的好消息?不过他也红了脸,道:“还不知道。” “哈哈,娶妻生子,有什么害羞的。”李强只当李大勇害羞。虽然李大勇的辈分比他高,但年纪摆在那里,面皮还薄。 “恭喜大勇叔了。”秀秀笑道。 李大勇一愣,大勇叔? 可不就是叔叔辈,他又不是不知道。 但为什么心里觉得酸酸的呢? 六一、 有怪 天才蒙蒙亮,李家屯里有许多人已经起身挑粪水去灌秧田了。 李大海家自然也不例外,去的是李聪和何氏、余氏,但其他人也没闲着,都起床忙活开了。 肩上垫着布垫,挑着粪,头上搭着方巾,这就是这几日屯子里见得最多的装扮。 李强趁着何氏他们回去挑粪的时候,坐在大板凳上歇气,擦了一把汗,有些焦虑地把视线落在秧田里,水深已经不过一个指节,要是再不下场雨,今年的收成可就难了。水稻水稻,没有水,怎么产稻子。 “李强啊,这么早你也忙着呢。”一个字苍老的男声传来。 “三大爷。”李强转头喊了一声,拿着一旁的拐就要起身,“三大爷,快过来坐会儿。” “不了,你忙,我也要去地里转转。” 旱了,就是闲嗑牙也多聊的是今天的天怎么怎么样,三句话不离收成,就连三大爷这么大年纪,也在家里不闲住,要出来走走看看才安心。 “那您老可得悠着点儿脚下。”李强关心了一句。 “放心吧,你三大爷还年轻着。” 还是不肯服老,李强笑了笑。 跟着李聪一起来的还有提着篮子的小何氏,李强掬了点儿水洗干净手,等何氏和余氏过来,大家就坐在上风口的位置坐下吃饭了。 因为有何氏看着,余氏也不敢太偷懒,虽然每桶都担不满,但摇摇晃晃的也跟得上何氏的节奏。一听喊吃饭,余氏立马把桶往田埂上一坐,洗了两下手就过来了。 李聪扒了一口饭,道:“家里的粪水也不多了。” 余氏立马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种事。” “可惜你没投生到大户人家去。”何氏剜了余氏一眼。 拿碗挡在嘴边,余氏撇了撇嘴,继续吃饭。 一个茅坑要管十几亩地肯定不够,家里又没有养牛,李强捧着碗,若有所思道:“你们有没有发觉咱们家的秧苗要比别人家的都好一点。” 不说不觉得,经李强这么一提醒,众人一对比,还真发现有这么点。 “看错了吧,你瞧那块地,可比别人家的差多了。”余氏先是一惊,很快提出反对意见。 还真是,隔得这么近的地不可能差这么多啊。都深耕过,也都没施过肥,众人也想不出为什么。 “要不先灌那些长得不怎么样的秧田吧。”李聪道。 何氏想想,也就同意了。 余氏也乐了,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让工作量减少了这么多,自然也是点头答应。 吃完饭,何氏就和李聪一起把所有的田都转了一圈儿,结果发现居然只有两三块田里的秧苗长势不怎么样。耕种了十多年的地,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何氏心里又高兴又担心。都说事出反常必为妖,难道是说家里最近要出事? 李聪不知道何氏心里的担忧,反而高兴道:“这下家里的粪水就够了。” 不但够了,还有多余呢。自从李强提醒过后,家里的洗菜洗脸用水都没有乱倒,全部往粪坑里倒了。 “走吧,早点泼完,明天还有事。” 事关巧巧的终生大事,李聪自然不会忘记明天就是六月十八,点点头,“要不了多久的。” 长势不好的这两三块地都不大,李家人全家出动,一个半个时辰不到就泼完了,也免得太阳正大的时候被烧掉叶子。下午他们就有时间休息,并且为明天的事情做准备。 午睡过后,太阳也不是很大,李家人就各自忙开了。 听到有人敲门,刚好在院子里洗脸的李聪就去开了门。 “李聪哥哥。”花苗也没想到会是李聪,准备许久的笑脸还没收敛干净就僵在那里,看起来非常奇怪。 “你来做什么?”自从发现了花苗的欺骗,李聪就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更可气的是,还害得他和杨柳夫妻关系不和。 “我…我来看看秀秀。” “她不空。”胳膊肘一弯,李聪就要关门。 “老五,是谁来了呀?”何氏一边问一边走出来,还不待李聪回答她就看见了院门外的花苗,笑着招了招手,“是花苗呀,快进来。” 花苗快速的看了李聪一眼,才走了进去,笑着跟何氏打招呼。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把何氏逗的哈哈笑。 连娘都被花苗骗了,也就难怪他们家都跟花苗亲近。要不是他和三哥亲眼看见过,就是他现在也还蒙在鼓里。 轰的一声关上门。 何氏皱了皱眉,碍着花苗在场,话也说得比较委婉,“老五你使这么大劲关门做什么呢?” “关门的时候刚好遇上一阵风。”李聪道:“娘,我去镇上接娘子了。” “这才几步路,还用你亲自去接?”何氏的杨柳摆谱非常不满,女人怎么能踩着男人头上? “娘。”李聪打断何氏的话,“杨柳是我媳妇儿,我乐意宠着她。” “嘿,你个臭小子。”何氏伸出手指指着李聪,“还跟我犟起来了是吧?我......” 花苗忙劝何氏,秀秀也从屋里跑出来抱住何氏的胳膊,“娘,哥哥说的也没错,他不心疼嫂子,难道心疼别人的媳妇?或者招惹别人家的姑娘才是好的?” 一旁的花苗动作就顿了顿。 “你个小没良心的,尽帮你哥说话。” 秀秀嘿嘿一笑,眼神示意李聪快走。 她这话也不是胡乱说的,因为花苗在场,秀秀觉得很有必要截断花苗的念头。她也是为了避免花苗陷得更深,再纠缠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李聪换了身衣服,跟何氏说了一声,眼神都没搭理是旁边儿的花苗一下就走了。 何氏也有些不好意思,以前花苗来的时候,家里的人都对她比较客气,哪像李聪,不知道谁招惹了他,当面就给人难堪。 “先到屋里坐吧。”何氏缓和气氛道。 “是啊,先去娘屋里坐吧,我正收拾屋子,里面乱得没法下脚。” 花苗心里已然有些不高兴,秀秀先前那一句加上,现在还不让她进她的闺房,花苗就觉得秀秀和她之间的情分已经淡薄了。刚被李聪甩了脸子,她也没什么心思多呆,就道:“不了不了,我其实就是过来看一眼巧巧。家里也忙,我看过巧巧也就要回去了。” “已经大好了。”何氏忙回头招呼铁柱把巧巧叫来。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六二 回归之夜 傍晚时分,李聪才和杨柳坐马车回来。(.无弹窗广告)跟走的时候不同,杨柳这次回来可是带了大大小小好些个包袱。 除了给各房的礼物,大多数是她闲时做的蝴蝶结,还有胭脂水粉和几件衣服。当然,那些华丽的衣裳她还是留在了杨府。杨柳明白她回去住的这几天,估计张伯都把他的家底掏空了,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 对于杨柳的回归,除了李聪和秀秀是真的高兴外,其他人脸上的笑都带了几分敷衍。对于这种娇娘子嫁到农家,他们本就没有抱多大期望。杨柳这几个月表现的还不错,但你看,一言不合,还不是就跑回娘家了?虽说已经嫁到李家了,但她根本没法自己当成李家人,不然怎么会这么打李家的脸。 然而李聪才没高兴多久,秀秀就拽着杨柳去她那屋歇息,说是有悄悄话要和杨柳说。好不容易把媳妇儿盼回家,结果还是他一个人睡,李聪郁闷,今晚又要睡不着了。 “嫂子,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秀秀说到这里又觉得力度不够,“娘他们也盼着你回来呢。” “嗯,这次我招呼都没打就回了娘家,让你们多受累了。”杨柳一边解头发一边说道。 秀秀还要说什么,就听到敲门声,连忙趿拉着鞋子去开门。 杨柳没挪步,但恍惚听着是李聪的声音。 不多会儿秀秀就回来了,说道:“是五哥,嘱咐我早点睡,明天才有精神去……” 话没说完,门就又被敲响了。秀秀有些无奈的边走边说:“肯定又是五哥。”嫂子回来,五哥肯定是放不下心。 杨柳笑笑,把头发梳顺后,开始编麻花辫。 很快秀秀就又回来,手里拿着一只艾草。调侃道:“五哥就是心疼嫂子,生怕我屋里的蚊子咬着嫂子。我都觉得自己今晚好像做错了一件事,像王母娘娘生生拆散了牛郎和织女一般。”夏日蚊虫多,秀秀哪能忘了这茬。早就把艾熏了。找这么多借口,李聪不过想见杨柳一面。 刚想到这里,门又被敲响了,秀秀这回再不肯动,推着杨柳去开门。估计五哥对每次敲门后都见着她的脸,心里都怄得吐血。 “你个小妮子,净胡说。”杨柳松开编了一半的辫子去开了门。 “娘。”待看清敲门的是何氏,杨柳赶紧松开手,侧身让何氏进来了。 何氏嗯了一声,然后朝秀秀走过去。她夜里睡不着。就是担心明天出状况,不得已又再来嘱咐秀秀几声。 秀秀一边让何氏放心,一边给杨柳打眼色,心里懊恼,怎么就猜错了? 等何氏走了之后。杨柳关上门,心想现在应该没有人敲门了吧。她把麻花辫重新考编好后就让秀秀熄灯。 绣绣刚前倾着身子要去吹蜡烛,门又被敲响了,她嘟囔着下了炕,“怎么今天我这里这么热闹?这回又是谁呀?” 门一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床红红的被子,然后李聪偏着脑袋。笑:“我怕你们半夜睡不好,扯被子着了凉,就给你们多送一条过来。” 就算扯被子,她这屋还没有被子吗?要不是估计面前这个人是她的亲哥,秀秀真想一把把门关上,不过借他的媳妇一个晚上。你看他紧张成啥样,都来三回了,弄得秀秀都觉得自己是个恶人。 秀秀两手接过被子,就没法关门了,顿时没好气的说道:“帮我关门。” 李聪下意识的就往秀秀屋里看了一眼。可只是看到炕尾的柜子,满怀失望的哦了一声就把门带上。 “放心吧,明天就把人还给你。”秀秀用胳膊肘把门钏推过去,锁了门。 “五哥真是的,担心我把你亏待了似的,你看。”秀秀把李聪拿过来的被子放在炕上,叉腰道:“要不是我不吃人,估计他还得担心我半夜把你给吃了。” “我这肉可不是大补的,不过摸上去还挺滑,要不给你来一口?”杨柳露出小臂笑着对秀秀说道。 “别以为我不敢啊,我可不像五哥那样舍不得。”秀秀爬进被窝,把那床红被子塞给杨柳,“嫂子你还是盖这个吧,不然我担心你明早起来着了凉,五哥不揭了我的皮才怪。” “你五哥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杨柳笑,却也没拒绝,她认床,睡不着动来动去的话肯定会让秀秀盖不了被子的。夜里凉,要是真让秀秀着凉,耽误了她明天的大事就糟了。婚姻大事,好多人一辈子就一次,马虎不得。 熄了灯,秀秀道:“嫂子,你说我能遇到好男人吗?” “我们家的秀秀长得好看,会绣花,会下厨,里里外外都能干着呢,你这么优秀,为什么对自己底气不足?” “就是有些慌。”秀秀的手攥紧了被子,“心里有些害怕。” 万一对方是个矮子怎么办,一脸麻子,或者一口黄牙? 杨柳就拍了拍秀秀的肩膀,“没那么可怕,大不了多挑几次,总会有合适的。” “就是担心,要是我挑了好多次都没看上人家,会不会嫁不出去?” “运气哪有那么衰?”杨柳前世也没到相亲这个地步,所以并不大懂这些。她知道有婚前恐惧症,产后抑郁症,秀秀这样应该不属于选择恐惧症吧,还没选,还没比较呢,恐惧神马? “对方是你秀才,你说他高中后会不会就纳小?” ......若不是看秀秀紧张,杨柳真想就说一句泼凉水的话,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姑娘你想这么远做什么?就算婚事成了,正常的也要一年。就算对方是个秀才,也不一定想中就立马中啊。还有纳妾这种事还分对方是不是秀才吗?有钱就行了。 不对,还有不图钱的真爱。 但小三就是小三。 杨柳就说了很多怎么怎么防未来小三的招数,全是小说里看来的。不过说到最后,杨柳才记起很多的纳妾都是打着延绵子嗣的旗号,顿时感叹道:“你还是尽早生个儿子吧。” 秀秀:“......”嫂子,你确定你说得不是自己? 六三、 相亲现场 晚上不睡的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起来晚了。[.超多好看小说] 一阵兵荒马乱,外加何氏的几个大白眼儿,杨柳和秀秀总算收拾齐整了。带上韦帷帽,杨柳河秀秀就由李聪护送着先出发了。 在屯子里带上帷帽是很显眼,所以刚出屯子不久,杨柳就把韦茂才把帷帽给秀秀带上,问她这个纱厚不厚,看不看得清楚人。 事到临头,秀秀反而冷静下来,笑着回答了杨柳的问题,还劝她不要紧张。 “我哪有紧张?”杨柳反驳道。她的确不紧张,只是有些好奇加激动而已。生平第一次参观别人的相亲,她十分好奇,古代的相亲又有什么不同? “要不我也蒙张面纱?”她这张脸在镇上也还是算有点儿知名度的,难保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还是多做打算得好。 “娘子你说的给秀秀当丫鬟的......” 在盆地镇这种地方,因为离国度较远,民俗都比较粗糙开放,像杨柳嫁到李家的那天就没有搭盖头,连大户人家的闺阁女子出行也很少有戴帷帽的。李聪生怕杨柳搞错了主次,对秀秀的婚事代入感太强了。 杨柳也正是观察到如此才建议秀秀扮作大小姐,她就是秀秀的贴身丫鬟。少不等于无,多一层纱也能挡住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不简单,就说我脸上有痘痘,见不得风就好了。”杨柳很快找好了借口,不过随即又犹豫着,“那我岂不是要一直站在秀秀身后?” 杨府的丫鬟好像就是这样的,一直站着,这不是要她老命吗?谁知道她们一聊要聊多久? “不用,到时候你坐着就好了。”秀秀笑道:“我们又不是真的主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也是,到时候秀秀和她一个帷帽一盖,一个面纱一覆,谁知道她们是谁谁,就是闲话也无从传起啊。 戏做全套,昨天就让杨府的马车在刚出屯子的地方侯着,还换了一个眼生的车夫。李聪放心不下,非跟着,只保证不添乱,乖乖待在马车上等她们回来。 到了地方,杨柳先下马车,然后恭敬的侧身站在一旁对秀秀说:“大小姐到了。” 嗯了一声,秀秀就钻出马车,一手搭在杨柳的手腕儿上,踩着踩脚凳慢慢下来了。一切都很顺利,偏偏秀秀在落地的时候,不小心踩着裙角,差点一个前扑。 杨柳及时的扶住了她,一边注意周围人的神色,一边小声让她小心。 帷帽下的秀秀脸也吓白了,她从未穿过这么长的裙子,也没想到裙子也这么危险。 等秀秀站稳,杨柳就松了手,错开一步的距离,眼神示意秀秀继续往下演。(.好看的小说) “是这间茶寮吧。”秀秀稳了稳心神道。 杨柳就抬头看了一眼,做确定般说道:“约好的是这里。” “走吧。”秀秀就当先走在前头。 一进茶寮,杨柳就扮演起一个尽心且各种挑剔的丫鬟:茶杯茶壶要重新洗过,板凳和桌子都要擦好几遍,还要用干净的抹布,直到抹布没有变色才算。还说要不是她们小姐口渴了,怎么会挑这个地方喝茶,还吩咐小二好生伺候着。 直到带着帷帽的大小姐说一句好了,她才不满的停止挑剔。 “这是哪家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跑到咱们小茶寮来挑刺?”小二一边嘟囔一边开水泡着茶叶,人家说过了茶叶要开水泡过三遍才能端上去。 “把她们打赏的银子给我,让我受气去。”旁边的一个小二看不过眼,说了一句。给他,他宁愿受这个气。挑剔是挑剔,但架不住人家有钱啊,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 “就不劳哥哥啦,一事不烦二主,等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让,下次。”端着泡过三遍的茶叶,小二赶紧溜了。 “呸,净会说体面话。” “嫂子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惹人眼了?”秀秀小声道。 正经的大家小姐有哪个会脑子发昏的跑到这种小茶寮来喝茶,大茶楼里面喝茶,体面又干净,但无奈她们钱财有限,既然出现在这里叫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才显得不突兀。这可是杨柳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还特地让秀秀帮着梳了个双丫髻,用一个挑剔的丫鬟来衬托大小姐的通情达理,杨柳都觉得自己好伟大。 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喝了几杯水,杨柳就觉得肚子饿了,又掏钱让小二跑腿去买了两碗馄饨来填肚子。 杨柳一边吃一边小声的跟秀秀说话,“我忘了问什么时间见面呢,咱们不会就坐在这里喝一上午的茶吧。” “我也记不清楚,好像是巳时不到吧。” “那也快了。”杨柳转身又叫了一些茶点,和秀秀慢慢吃着。 果然没隔多久,何氏余氏就和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进来,杨柳连忙小声提醒秀秀。 何氏先是扫了一圈茶馆里的人,最后才确定那个对她眨眼的就是杨柳,戴帷帽的自然就是秀秀了。觉得她们还想的挺周全的,因为这事不合规矩,何氏就没跟贾氏说,但何氏落座的时候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旁边那人就是大舅母。”因为杨柳没有见过贾氏,所以秀秀就说了一句。 这个杨柳倒是推测的出来,远远瞧着那人觉得穿衣很简单,大气,倒是对对方是心生好感。(.无弹窗广告)又是亲上加亲的亲戚,想来给秀秀介绍的人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那边刚点了一壶茶和几样小点心,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就带着一个少年也走了进来。看到贾氏,顿时几步坐到她们对面。 虽然隔了几张桌子,但杨柳坐的位置较好,自然把那少爷看个清楚,顿时轻轻捅了捅秀秀的胳膊,“看样子长得还不错,就不知道是不是个老八股酸腐样。” 后面那句秀秀根本没注意听,她的吸引力全在前里的前一句。忙侧了侧头看了看那人,轻纱很薄,但还是有几分碍视线的,秀秀没有看得真切。既然杨柳说对方长相是还不错,那肯定也不差的,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是不是个矮子啊?” “看样子个头就不会矮。”杨柳道:“还白得跟小白脸似的呢。”秀才都是宅着读书的,不下田不使力的,怎么可能会矮?甚至比她这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都白呢。哼,小白脸,杨柳又暗骂了一句。 “还有呢?”秀秀又问道:“人怎么样?”关心完外表终于记起内里的品格了,也是,谁年轻的时候不是先被一张皮囊迷住? 拜托,她又不懂唇语,怎么知道?何氏和余氏背对着她坐,她也看不清两人脸上的表情,倒是那个贾氏看上去挺高兴的。 “我得过去看看,听听她们说什么。”杨柳不放心,要起身走过去。 “还有我。”秀秀拽住杨柳的袖子,“他们说什么,我不听听不放心。” 杨柳一想也就同意了,说到底是秀秀的终身大事,旁人说的天花乱坠,还得让她自己听听才好,不然她们又为什么藏头露尾的坐在这里?然后杨柳就伸手打了个响指。 上午本来人就不多的茶寮顿时有片刻的安静。大家都看向杨柳,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汗,习惯了,还以为自己在餐馆吃饭呢。 “嫂子。”看不到尽管她的脸,秀秀还是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咳咳。”故作镇定地咳了两声,杨柳又打了一个响指,“小二,本姑娘叫你没听到吗?” 都没开口,这就叫喊他过来?先前伺候的小二有些愣神。 其他人也差不多这么觉得,还是说这是上层的贵族圈新的贵气喊法? 但错有错着,打响指唤小二在盆地镇慢慢扩散开了,这也是杨柳没有想到的。 眼红的那个小二忙高声应了,搭布往肩上一甩就要去杨柳她们那桌。 先前伺候的小二也回过神,快速的小跑过来,半路上两人相遇,先前伺候的小二屁股一使劲,就把眼红的小二撞了个猝不及防,趁此抢得了先机。 “这边太热了,把我们这桌移到门口通风的位置。”杨柳吩咐完,又抛出一个小小的银角子,“赏你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小二忙道谢,把银子往怀里一揣,快手快脚的把杨柳点的东西移到门口,跟何氏她们那桌很近。桌面和椅子都来回擦了好几遍。 “姑娘看看还满意否?” “辛苦了。”杨柳又倨傲的点头。 “姑娘有吩咐尽管唤小的。”小二弯着腰退走了几步。 杨柳也没忘了自己的角色,扶着秀秀往下落座的时候就听到何氏那桌有人说她们的傲慢。 不过也就一句就略过了。 “令公子年纪轻轻就是秀才,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啊。”余氏恭维了一句。 那秀才娘皱了皱眉,暗道这人说话好没礼貌,什么叫前途无量,她儿子的未来是前途不可限量。越是要在官场上行走的人,就越是敏感,往往一句话就要想出好多个意思。那秀才倒是笑了一下:“多谢大嫂子吉言。晚辈学识有限,自当尽力苦读,当不得大嫂子的夸赞。” “当得,当得。”余氏笑得合不拢嘴,“日后我们两家成为一家人,我家狗蛋还有劳烦小弟多多教导啊。” 杨柳和秀秀对视,都被这个所谓的张秀才磁性的声音吸引住了,真是太好听了! 余氏都这么说了,何氏这个当娘的也就不能再装聋作哑。她对张秀才也挺满意的,就直接道:“小女今年年芳十四,十月及笄,女工厨艺样样出挑,模样也俊。当然了,当娘的有哪个不夸自己的儿女好?大妹子有时间到李家屯来走走听听,若是合意,就把两个年轻人的亲事定下来,也好了却我们做老人的一番心思。” “等等。”秀才娘伸出一只手,说道:“两位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何氏和余氏的脸色齐齐一变,这话什么意思? 贾氏忙道:“妹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牵线人,两头又都认识,千万别搞出个乌龙事件。 “老姐姐,我不是说过我们家承祖未考取功名前不谈娶妻的事吗?” 说是这样说过,但她一说和李家见面的事,秀才娘也一口应了呀,不然她哪敢张这个口。贾氏知道这事若不解释清楚,两家定都要埋怨她,连忙道:“妹子,当初是你点头同意了的呀。” “我是同意了。”秀才娘也没有否认,“但前提是我们家承祖功名未就之前不娶亲。” 贾氏急了,“你不娶亲,胡乱应承我做什么呀?” “婶子莫急,我娘是担心我娶亲之后便不能专注课业,所以才有这么一说。”张承祖解释道。 “那妹子的把我们当傻子玩了?”何氏自听秀才娘一开口,心里就一直担心,若是不同意,一句话就了事,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她家闺女又不是嫁不出去,也不是非赖着让他娶,做出勉为其难的姿态来给谁看? “看姐姐说得,什么傻子不傻子的。”秀才娘刚敷衍了何氏一句,又转头对贾氏道:“要不是看在咱们的情分上,我今天是来也不会来的。” 何氏的兄长当年救过张承祖的父亲一命,这才有了两家人的来往。 “妹子,这儿女亲事,哪里有开玩笑的?你要是不肯,老姐姐我也不会勉强啊。”贾氏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你看现在搞得,你当初答应我干什么?” 不管亲事成与不成,也没有像这样不抱诚心就过来的。 “姐姐你莫慌,我这不是后来又想了嘛,承祖不可以娶亲,可以先纳妾啊。”秀才娘一副为贾氏打算的模样。 秀秀搁在桌子上的手就缩了缩,虽然她说不上有多么出挑,对这件亲事也不抱多少希望,但她在别人眼里,居然只能为妾? 何氏也感到屈辱,她女儿又不是小妇养的,怎么可能去做妾?哪怕对方是皇帝也不行。 “没门!”余氏性子急,一听直接就否决了。她还以为张秀才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个浑的,居然让他娘说出这种话?你心里不乐意,委婉拒绝就是了,何必弄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而且秀秀是她的家人,秀才娘这么一说,她脸上也无光。有谁家正经的女儿会想着去做妾?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她以为就她儿子是个宝,全天下的女子都该由着他挑是不是?”杨柳一拍桌子站起来,“我就没见过他们这样的人,自个儿都是一身土味没洗干净呢还嫌咱们是泥腿子出身。让正经姑娘做妾,呸,也好意思说出口。” 杨柳又调转了枪头,“看他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有二十了吧。年纪也不小了,咋光长个子就没长脑子呢。说得好听是个秀才,还一个男人呢,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除了比别人多识几个字,有什么可能的?下田种地你不会,摆摊写字你嫌丢人,百无一用的书生,没考中功名前不就是想找个有钱的女子联姻,他好又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哼,蛀虫还好意思嫌弃我们家表姑娘,没骨气的男人,就是我是个丫鬟也不稀哒嫁。” “小姐,咱们赶紧回去,拿大棒子把那媒婆打出去吧,看她还敢跟咱表姑娘说这种人。这朵奇葩,谁碰了谁倒霉,我可不想被他染得一身晦气。真是多说他两句都觉得脏,呸呸。” 众人就看这个噼里啪啦的丫鬟付了茶钱,扶着她家小姐消失在视线里。 张承祖惊讶,随即哑然,这彪悍的丫头影射的是他吧。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六四 点拨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大家都惊讶的发现地面是湿的,还起了点泥泞。 “爹,昨晚下雨了,地里不会旱了。”大山说道。 杨柳惭愧,因为与大山相比,她想的是享乐,她刚才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难怪她昨晚睡得那么香。 李强却并不高兴,反而更加担忧,“天干下夜雨啊。” 等于说是这个时候下雨还不是喜事了。不过李强那句话是不是还差一句啊,杨柳摸到正洗脸的李聪身边,捅了捅他,“天干下夜雨,下一句是什么?” 李聪的动作一顿,随即摇头,“娘子,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现在就想知道。”杨柳眨巴下眼睛,不想知道她问什么问? “反正你会后悔的。”李聪避而不答,“快吃饭了。” “不说拉倒,我就不信就你一个人知道。”杨柳嘟囔完毕,又不忘嘱咐道:“别忘了今天去取我订的发夹。” “忘了谁也不敢忘记你的话呀!”余氏端着木盆走过来,笑着接了一句。 “二嫂不会是说我是个母大虫吧?”杨柳也笑眯眯地说道。 说实话,昨天的相亲还分让杨柳对余氏刮目相看,虽然看起来有些不着调,说话也阴阳怪气,但分得清轻重,跟知道维护秀秀的面子,有心中的坚守,这样的人其实也挺好的。 “你要是个母大虫那只能说世上的男人眼睛都瞎了。”余氏边说边往木盆里舀了一些水,又悄悄对杨柳竖了竖大拇指,“昨天干的好!” 回来后,余氏一想就明白啦个噼里啪啦的小丫头大概就是杨柳扮的,站起来敢拍桌子,一番指桑骂槐,让她觉得心里很解气。你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你,虽然昨天那种场景杨柳不便站出来给秀秀讨公道。但那番话听着着实痛快,可惜杨柳都没看到那对母子的脸色。 杨柳笑着摆了摆手。 余氏也就没再说下去,反而跟杨柳谈起今年庄稼地的情况。 “你说怪不怪,今年的秧苗长得特别好。都不用咱们怎么施肥呢。” “哦。”杨柳还以为余氏在问她怎么给填增肥,就想了一下,说道:“麦秸杆枯草什么的烧了也能肥田,一块地不能单种一种农作物,实在没有粪肥了,去山里挑些腐叶烂泥也行。” 杨柳边说的时候,余氏就在回想,那需要施粪的地可不就是把麦秸秆给割了背回家的,其中还有一块是她亲自去割的呢。看来当初杨柳也不是懒嘛,谁能想到柴灰还能肥田呢?家里的柴灰都拿来洒鸡圈。下雨天铺路了,真正用到田里的可没几成。还有什么烂树叶肥田的,要是真的能成,家里还会缺粪吗?想到这里,余氏胡乱把脸洗好。又凑到杨柳跟前,“你说真的?” 杨柳正在洁牙,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余氏,什么真的假的? “不跟你说了,我先进去了。”余氏也看清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退了一步。 等杨柳把漱口水吐出,她正想对余氏吼一句。“二嫂,你不刷牙啦。”就看见何氏出了房门。 “娘。”杨柳接过何氏手中的木盆,从灶间的瓦罐里舀了些半开的热水,又舀了些冷水进去调好温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准备回屋。 “杨柳。” “哎。”杨柳立即转头应了声,问道:“娘。还有啥事?” “你帮我多劝劝秀秀。”女孩子面皮薄,有个同龄人去劝劝也好些。再加上昨天杨柳对秀秀的出言维护,何氏对杨柳的态度有很大改观,甚至还笑着对杨柳说道:“辛苦你了。” 杨柳立即结结巴巴的说道:“不辛苦,是我应该做的。”她没想到何氏居然会跟她道一句辛苦。还是笑眯眯的。要知道自从杨柳嫁到李家,可是鲜少看见何氏露出张笑脸,怎能不让她受宠若惊? 饭好了,大家都帮着搭桌子,摆碗筷。杨柳端着刚烙好的薄饼,李聪一手端了一碗粥,两人并肩从灶房出来出来里。李聪问道:“娘子,今晚回屋睡吧。” “我不在屋睡,还能在哪睡?”杨柳翻了个白眼。 “当然是回咱们屋睡了。”李聪赶忙把话说清楚。第一天晚上是和秀秀说悄悄话,他忍了,昨晚小妹心情不好,他又忍了,如今都第三个晚上了,总不能还两人不睡在一起吧? 杨柳看着李聪一副你不说我不走的样子,乐了,点头道:“只要秀秀心情好了,我就搬回来。” 这算答案吗?也太模糊了吧,谁知道秀秀什么时候心情会好,毕竟这是被伤了面子。要是秀秀一直不想通,那其他岂不是要一直过着独守空房的日子? 吃过早饭各自忙会开,杨柳就端着针线簸箩去敲秀秀的门。 在杨府闲着的时候,杨柳想到编手链。其实手法跟打络子差不多,只不过形状做成手链,在缀上几个好看的珠子也就是了。杨柳直在旁边稍加点拨,秀秀就会了,速度直追杨柳。 “秀秀,你看我做的漂不漂亮?”杨柳把刚编好的手链拿到秀秀眼前晃了晃。 “挺好看的。”她说。 看都没看一眼,别敷衍得这么明显好吗? 杨柳知道秀秀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也没喋喋不休。和张承祖的亲事告催,虽然秀秀也没想过一眼就中,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明天我就去把我的流动小店开起来。”说到这里杨柳又忧愁起来,“不知道生意怎么样?” “前晚上你还在劝我,怎么转眼自己就没信心了?”秀秀就笑了笑。 生意念头有,赚不了钱啊关键。杨柳就抱怨了一句:“生意难做啊。” “女人更难做。”秀秀接了一句。 “别想那么多了,多帮我做几个,嫂子还等着开张呢。”杨柳轻轻推了秀秀一把。就算她想不提这件事,秀秀自己不放过她自己啊。 “嫂子,我没心思做。”秀秀就放下手中的红绳,叹了口气。 “难道你真的看上那个男人了?”杨柳也罢了手。 秀秀立即撇清:“嫂子你别胡说,我哪有?” 杨柳浑不在意,她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就道:“既然没有,现在你这副茶饭不思的鬼样子,是怎么回事儿?小日子?不就是相一次亲嘛,你又没在现场,不丢面子。” 说得容易,秀秀也不是看上了张承祖,关键是对方居然想让她做妾,她有那么不堪吗?秀秀拧不过这个弯来。 “一样米养百样人,绣花枕头的人也不在少数,咱们不过见了一面,怎么就知道别人内里好坏呢?”杨柳可惜道:“哎,一个帅哥还有那么好听的声音,居然是个渣男,这世道怎么这么公平?” 秀秀笑了,常常听人抱怨说世道怎么这么不公,还第一次听到有人抱怨世道公平的,什么天下为公,不都是说公平才好吗? “你别笑。”杨柳正经道:“上天都是公平的,你看咱们虽然生活不富裕,但开心知足。就算张承祖他以后有所成就,也注定是一个内宅有伤,拎不清的人,这样的男人也注定在仕途上走不了多远。想这世上又帅又有才华,又多金的男人,可真心不多了。” 听杨柳这么一描述,秀秀就知道杨柳肯定不是指的五哥李聪,天晓得是哪个好男儿?她就打趣了一句:“难道嫂子一个也没听说过?” “那还是有的。”杨柳一本正经的说道,又忽的变成花痴样,“杨过。”说完她又乐了,“还是本家啊。” “是嫂子家的远亲?”秀秀就问了一句。 “五百年前,我想是的。”杨柳认真道。 秀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敢情杨柳说的人已经作古了啊。 ps: 卡壳了,待我再编一编 l六五、 初来乍到 船一靠岸,虎头就迫不及待地跳上码头,吓得船家连声嘱咐他小心。船还没停稳,万一不小心掉到水里怎么办?他当了十几年的船家,倒是通水性,但有谁能保证坐船的也是会水的? 李壮连忙回身作揖,给船家道了声歉。 虎头肩上挎着包袱在码头上又跑又跳,伸胳膊蹬腿儿的让自己舒服,浑不在意四周异样的眼光。等舒展开身子又跑回李壮身边,笑道:“四哥,这地方真好!” 两人结拜后就按照李家的排行唤李壮为四哥,这样听着也比李壮哥亲。 怕是不用再坐船坐车才觉得这个地方好吧。李壮笑笑也不揭穿,双手负在背后慢慢的踱步前行,顺道欣赏他即将工作的地方――渝河村。 有刚刚归来的渔夫把新打捞的鱼虾螃蟹倒出来,分出品阶劣次,好的送往酒楼,差一点的就是自己吃或是低价卖出,也有拿去换新鲜蔬菜的。因为水运方便,渝河村的人也大多从事与船,与水有关的行当,或者掮客小二之类的,种田种地的都是些好弱妇孺,自然也形成不了什么气候。一来农作物的生长周期长,有这个时候他们早把买米粮的钱赚回来了,何必那么费神呢?二来趁外来货商来的时候他们还可以把晒的干鱼,腌制的咸鱼卖给对方,也腾不出人手种地。 虽说是个村子,渝河村可必盆地镇大多了。渝河村原本就是个小渔村,自从大衍朝南北大运河的贯通,连接大运河的渝河也成为繁忙的一道内河。因为水运便利,又比陆上运输便宜,客商和外出打工的人聚集,才形成了今天尤为繁华的渝河村。 这几天算下来,渝河村离盆底镇大约有五百里的路程。 一路行来,酒肆客栈林立,还有往来的行人,各色的搬运工,路边叫卖的小贩。路两边屋舍的屋檐下挂着很多风干的鱼,一切都那么熟悉而又陌生。李壮到这里来就是受这次的雇主顾老板来管理船运的一切事宜,他从没有这类经验,但并不觉得恐惧。 原本以为可以心安理得的做自己的老本行,李壮才发觉他自己的定性还不够,总是虎想到在杜家的日子。他是要彻底从过去跳出去哪能一直被困于城?这才央顾老板给换了差事,如今军令状也立了,能不能做好接下来就看他的本事了。 “四哥,四哥。”虎头站在大街上挥挥手,“在这里。” 李壮知道虎头的本事,每到一处,他的鼻子就特别灵,哪儿有美食就往哪儿钻,李壮也沾到好处,总能第一时间品尝到美食。看这兴奋的样子大概又是碰到了什么美食吧。虎头也说过他这辈子的愿望就是能吃遍大半个大衍。 虽然虎头也知道他这样吃喝肯定花费了李壮许多银子,但他不知道多少,只是暗暗发誓要好好对李壮。有些话不用说,关键是看他如何表现。 人一生有个坚持不懈的愿望不容易,而且这愿望并不是伤害到他人的,李壮自然也支持虎头。他从没跟虎头提过钱的事情,毕竟他认可虎头是他的亲兄弟,说钱的事情就伤感情了。 他现在又没有妻儿要养,每年给何氏的十两银子也同老板说好了,到时间送到李家屯去。加上前段日子预支的银子,等于说是他现在还没有正式干活,已经签了三年的卖身契,这三年管吃管住就是没有工钱拿。这也是压力啊,要是一个没做好,辜负了顾老板的信任,也砸了自己的体面。 “来了。”他应了一声,知道钱袋子里最后一点银子也要马上告罄了,还好没有在路途中短了银两。 虎头站在食铺的门口,拉了李壮的袖子一把,指着那冒出来的白烟兴奋地说道:“四哥,你闻闻这个味儿。” 李壮照做,然后笑道:“是一股咸味儿。” “不单是咸味儿,是咱们渝河村特有的咸香味儿,客官你一定要尝一尝。”肩上搭着搭巾的小二笑道:“每个初到咱们渝河村的人一定要吃上几个咸香味儿的包子才算到过渝河村。” “那还多说什么,快来一笼吧。”虎头急不可待的说道。 “好嘞,客官您请里坐稍等。”小二爽快的应着,一边打开了笼屉的盖子,一边高声向里喊道:“有客两位。” “四哥,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虎头也不用人招呼,边说边走进了店里,找了个位子坐下,又忙叫小二把桌子再擦一遍,然后从筷子筒里把筷子抽出来拿在手里,不停的转着。 几乎前后脚的功夫,桌面儿刚擦干净,新鲜的包子就上了桌,还有两个酱油碟子,以及两碗用开水浇的虾米汤。 小二并不着急走,“您的菜齐了,这两碗虾米汤是我们送的添头。客官看看还需不需要什么?我们店里......” 李壮就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下去,“我们又不着急走,会有机会的。你先下去吧,我们有什么需要自然会叫你。” “那行,客官您慢用,有事儿您吩咐。”小二行了一礼。 看着小二退了下去,李壮刚转头就发现虎头已经在消灭第二个了。都不明白虎头怎么还是这么好胃口,肚子跟永远填不满似的。李壮刚在船上吃了些干粮,现在胃里还满满的,只尝过一个,试了试味道,就放下了筷子。的确美味,但架不住他肚子不饿啊。 “四哥吃啊,快吃啊。”虎头见李壮放下筷子,忙招呼道:“再不吃我可就吃完了。”说着还把笼屉朝李壮那边推了推。 “你吃吧,我现在肚子还不饿。”李壮就笑着摇摇头,把笼屉推了回去,端起汤碗扬了扬手中,“我喝口热乎的。” 第三个包子下了肚,虎头才不好意思的朝李壮笑笑,“四哥,我习惯了,你可别笑我。” 怕被一些资格老又抱成团的乞丐欺负,想不挨饿,一有吃的虎头都是在第一时间狼吞虎咽下去,一来二去就成了习惯,改也改不了。即使李壮常嘱咐他慢点吃,这样对胃不好,虎头也改不了,头点得飞快,嘴巴咀嚼的动作也不慢。对于李壮来说,虎头的理想是吃遍天下美食,既然要品美食,自然要细嚼慢咽才尝得出各种滋味,虎头这个样子根本就是饿死鬼饱肚,囫囵吞枣,尝得出什么? “慢慢吃,没人和你抢。”李壮把另一碗碗汤也给虎头推了推,“先喝点儿热乎的,反正咱俩就在这个村子待下来,以后要吃什么,咱们来就是了。” 虎头重重的嗯了一声,低着头就断过汤碗饮了一口。 李壮察觉到这声音不对,好气又好笑地问道:“不会是被四哥刚才的话感动了吧,你个傻小子。” “四哥真心待我,我感觉的出来。”虎头认真道,“自打我记事还没有人像四哥这样对过我。” “吃吧,说什么煽情的话。”李壮也有些鼻子酸酸的,多简单的一个人,只要能吃饱就觉得对方是好人。我们常常在抱怨世道不公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比我们过的还不如?李壮也不禁反思,是不是他自己把自己的日子给过得累了。 虎头又低头慢慢吃起来,李壮端着汤碗四处看,正巧碰上一个长者的视线,见其善意的笑望着他,还对着他扬了扬手中的碗,李壮也笑着扬手手中的汤碗,然后饮了一口。 渝河村,初来乍到,请多关照。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六六、 暗涌 “四哥,店里都没人来接咱们吗?”从食铺里出来,虎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才问道。 “应该有的,不过咱们双方都不认识,可能错过了也不一定。”李壮道。刚才他们问清了顾家船业的位置,反正没几步路,他们走去就好了。 虎头愤愤道:“感觉咱们好不被重视。” 只认信物不认识人的也不是第一次见识,毕竟这不是在盆地镇,拿着大印上任的官员,不也有被顶了包的吗?李壮倒是没有多大感觉,再差还能及得上他以前吃软饭的头衔?初来乍到,好多暗地里的规矩,错综复杂的人际他们都不知道,被使小绊子被刁难是肯定的,哪有人会拱手把吃到嘴里的肉白白的让给别人?李壮已经有心里准备,要站住脚,他还有很多的仗要打。 顾家船业。 偌大的一个大厅里,就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皮肤微黑有些松弛,身材健硕的男人在拨着算盘,身上着一件青色的长衫,看上去整个人非常怪异。 虎头敲了敲门板示意,然后问道:“敢问这位大哥,你们管事的在吗?” “你们找廖管事?”那人有些警醒,“你们是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新来的管事。[]”李壮说着把顾老板给他的凭证拿出来递给那人看。 那人看来也是一个小头目,也知道有李壮即将赴任的消息,只验证了凭证的真伪,就笑着双手将凭证奉还,迎李壮进了店里。其实不止他,还有很多人都以为廖泗安会被提升为大管事的。没想到凭空派下来一个毛头小子,看样子还不到三十吧,一看就是嘴上**办事不牢的主儿。长得白白嫩嫩的,一副不经世事的样子,怎么把船业这么大的盘子盘得起来? 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人家后台硬呢,能被大老板亲自派下来,或许还有两三分本事,那人不敢怠慢,连忙走出柜台做了介绍,“李大管事好,小的叫张福喜,管理店里所有人的杂事。廖管事得知李管事将来的消息,这几天一直等在码头附近,迎接李管事呢。” “大概错过了,没有碰到。麻烦张大哥派个人去跟廖管事说一声。”李壮又问道:“不知我们的住处可有安排好?” “早就备着了。”张福喜忙道:“大管事看看是先休息还是先吃饭?” 李壮看了虎头一眼,见后者没有摇头,就笑道:“把饭菜端到我房里来吧,我们吃过饭就休息。(.)这是我兄弟,虎头。” “张大哥好。”虎头连忙拱手,“小弟李虎头,初来贵地,还请张大哥多指点。” “虎头兄弟太客气了。”张福喜忙还礼,“既然虎头兄弟这么说,我就托大,唤你一声小弟。” 这不知轻重的臭小子,他的小儿子都有他这么大了,还叫他大哥,张福喜有些愤愤的想着。 “应当的,应当的。” 寒暄过去,张福喜才领着两人到楼上安顿。 因为上面事先打过招呼,张福喜知道两人是兄弟,就把两人的住所安排在一起, “时间仓促,我这个大老粗也不懂什么好看雅致,大管事看看这房间布置得还满意?若是有哪里不满的,我这就叫人去改。” 李壮就看出来了,张福喜还真就是杂事的大管家,官顾家船业的粮草啊。李壮伸手一摸,觉得座椅还干净,就点头:“我很满意,辛苦张大哥了。” 见李壮不是真的客气,张福喜才安定,“大管事稍作歇息,小的这就去让人把饭菜端上来。” 张福喜一边命人打水,准备饭菜,一边又叫人去把廖管事喊回来。 虎头在松软的床上坐了几下,才道:“还是炕睡着舒服。” 李壮倒没有多大感觉,能睡就行,他不讲究。只略略看过一眼格局,李壮就换了身衣裳。 或许是做过乞丐的原因,李壮对屋子的摆设并不在意,对于渝河村来说,他只是个过客,渝河村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临时落脚点。虎头更是个不注重的人,广厦千顷,睡不过三尺。 两人用过饭,就歇下了。 “福喜啊,你看新来的大管事为人如何?”廖泗安,也就是所谓的廖管事说道。 “一面而已,看不出深浅。”张福喜答道。虽然他很不满廖泗安叫他福喜,跟叫晚辈似的,但他也不想搅入两个管事互相扳手腕之内,他这把年纪坐到这个位置,也没有当初的雄心壮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稳妥为上。 听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廖泗安根本就没有道码头上去接新来的大管事,不过是阳奉阴违,在酒馆里坐了一上午。就是现在,他都闻得到对方满身的酒气。张福喜知道,这是无声的开战了。 廖泗安四十出头,李壮又是三十不到,一个经验丰富,一个年富力强,看上去半斤八两,实际的战斗力,张福喜就不敢保证了。 “想不到福喜几十年的识人经验,也有看不透的时候。”廖泗安眼角的余光轻轻扫过张福喜,就带着些激将的意味说道。要不是张福喜在当地有些能耐,平时与他又没有什么冲突,张福喜早不知道被他弄下台多久了。廖泗安也不想动张福喜,一来他看不上那点小小的权利,二来他也不愿为丁点小事就去得罪大老板的亲戚,据说张福喜跟大老板是远亲,不然他有什么资格接待大管事任职? 张福喜也心知肚明,低调点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不会被上面刮来的歪风殃及到。廖泗安为大管事的这个位置努力了这么久,弄走了钱管事,眼瞅着就要出头了,居然又被一个小年轻摘了桃子,心里能不恨吗?看吧,表面上笑得无害,背地里捅刀子就越狠。张福喜剩下不多的同情心都为李壮捏了把汗。 “老了,眼睛也不行了,自然有看不透的时候。”张福喜就顺着廖泗安的话说道:“不过,终日打雁也有被雁啄瞎的时候啊。” 比起你让我不痛快,我宁愿先让你自顾不暇,既然早晚都会搅起一滩浑水,我不介意此时推波助澜。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六七、 夫妻 杨柳戴着手套,来来回回的摩挲着李聪新做的货架,因为没有专业的工具,做得不算直溜,但表层没有毛刺,还贴心的刷上了一层原漆。 “不错。”杨柳摘下手套,赞了一句。 李聪还担心杨柳会不喜欢呢,他按照杨柳的要求做了一个简单的货架,前前后后做了好几天,总觉得看起来有些歪歪斜斜,拿不出手的样子。没想到杨柳并不嫌弃,顿时他脸上扬起开心的笑容,连手上的刀伤都觉得不痛了。 “手伸出来给我看看。”让李聪做货架的时候,杨柳就送去了两双手套。结果有几次过去看都见李聪没有戴,他说带上手套就感觉不到做的到底好不好。这样下去,不用说杨柳也能肯定李聪手上必定是伤痕累累。 “不用看了,一点儿事都没有。”李聪把手背到身后,他原本以为就几根棒棒拼起来应该挺容易的,动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动作有多笨拙,根本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它不想给杨柳看上一来事,男人好面子,二来怕杨柳说他。 “此地无银,欲盖弥彰,知道吗?”杨柳白了他一眼,“快点伸出来。” 李聪不伸,杨柳就瞪着他,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还是李聪先妥协了。慢慢的伸出手,杨柳一把把他的手抓过来,果不其然,李聪嘶了一下。 杨柳只看了一眼就生气的往他手心一拍,“笨蛋,看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 “疼。”即使李聪想拼命忍住,也耐不住杨柳盛怒下的一巴掌。不都看到他的手成什么样子了吗,还使这么大劲。 也不怪杨柳生气,李聪手上的伤,就像是被刀划烂的稀泥地, “说了让你不要看吧。”李聪小声道:“就知道你会生气,说我笨。” “难道你不笨吗?”杨柳就反问了一句。 “笨人有笨福,不然我哪能娶得了这样聪明又体贴的娘子为妻?”李聪见杨柳真的生气了,立马笑嘻嘻的说道。 真是被他打败了,这个时候的都笑得出来。杨柳起身去灶房倒了一碗开水等其自然晾凉,又用勺子挖开瓦罐表层的猪油,舀了一些白白嫩嫩的油,又用开水烫了一些白布条在太阳下晒干。一番忙活下来,杨柳就觉得家里还是应该准备个急救箱才对。 “嫂子,你晒这些布巾干啥?”秀秀出来歇歇眼睛,看见杨柳的在晒布巾就奇怪的问了一句。 “你哥手伤了,我要给他包扎下。”杨柳道, “怎么伤的?”秀秀的脸色变了变,又想到今天没有在屋里听到后院的动静,就道:“哥把货架做出来了?” 杨柳点头。 “我得去看看我哥的手艺。”秀秀就兴趣盎然的去了后院。 难道不应该更关心她哥哥的手吗?杨柳摇摇头,就进了灶房,底还是小孩子。不过小孩子性格也挺好的,痛来得快,忘得也快,已经是真的放下了,命中有时命里无时莫强求,看淡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咦,我碗里的水呢?”杨柳拿起一个空碗,有些懵,她是不是刚才忘了倒水了。 猪圈的门被打开,然后铁柱提着裤子出来了,看到杨柳站在那里拿着一只碗,便说道:“五婶,我把水喝了。” “啊?”杨柳倒不是心疼那点儿水,她也一直在前院儿里,铁柱是什么时候进过灶房的,她居然不知道,这小子难道还会穿墙遁地不成? “还有,五婶,这个给你。”铁柱洗了手,又忽然跑进灶房,从裤兜里抓出一把半红不知名的果子放到杨柳手里。 “嗯,谢谢。这个叫什么?”杨柳拿起一枚果子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还挺香的,有点像苹果。 “我们叫它酥果。”铁柱在屁股上拍了拍,一边往外跑,一边说:“那我出去喽。” “慢点儿跑,早点儿回来,要吃午饭了。” 铁柱拨空回头看了她一眼,“五婶,你都还没有煮。” 杨柳老脸一红,辩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五婶煮饭很快的。”太过实诚的孩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恼,能别这么较真儿吗? “我也很快的。”铁柱答道,然后人就跑的不见影呢。 杨柳又回到灶房,重新倒了一碗水,然后另外拿了一只碗,来回的颠,好让水凉的更快一些。刚把水晾凉,撒了一点盐进去,李聪和秀秀就从后院儿回来了。 “正好,省得我跑一趟。”杨柳把李聪按在地板凳上坐下,又从屋里搬了张圆凳,端起碗对李聪说道:“可能会有点儿疼,你忍着点儿。” “嫂子你放心吧,我哥不怕疼的。”秀秀挤眉弄眼的说道。 被秀秀这么一说,李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你倒吧,没事儿,不疼的。” 说实话杨柳都没对自己这么好过,切到手指了,顶多是用创可贴一包就揭过了。就用盐水消毒,她不知道什么滋味儿,但想到她切到了手指后不小心碰到水的那种感觉,杨柳就估计盐水,没那么简单。 抻开李聪的手掌,杨柳捏着他的大拇指,碗一倾,盐水就顺着李聪的手掌流了下去。 “嘶――” 李聪握拳忍着,却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结果看到杨柳皱着眉,苦巴巴的小脸儿,痛喊出声,好像痛的是她一样,李聪就忍不住笑了。 “我哥疼傻了。”秀秀说的轻巧,但还是很担心李聪,没放过李聪脸上的一丝表情变化。 杨柳就抬头看了李聪一眼,李聪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转头又说秀秀:“臭丫头,你懂什么?” “我懂的可多了,就你还把我当小孩儿。”秀秀哼了一声。 放下碗,杨柳就把手伸了出来,“秀秀把那竹竿上晾的布巾帮我拿过来。” “这个么?”秀秀拿在手上,就笑道:“不细看,还以为是哪家老太太的裹脚布呢。” “怎么说话越来越没有礼貌了?”李聪立即出言为杨柳辩护,“这是你嫂子的中衣。” “啊――”? “啊――”!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六八、 兄弟 两声啊,一声来自秀秀,充满惊讶,另外一声却是来自李聪,因为他刚一说完,腰上就被杨柳拧了一把,中衣是很贴身的东西,就算对方是秀秀,杨柳也不好意思呗这么大喇喇说出来。[.超多好看小说] 随即反应过来的秀秀立即掩嘴偷偷的笑了。 抹上猪油,包扎好伤口,杨柳就准备做午饭了,不然等会儿铁柱回来又要抱怨说“五婶,你还没把午饭做好啊。” 杨柳把果子洗好端到李聪面前,“就坐在这里,不许乱跑。”那语气就好像哄小孩儿似的。 “那嫂子我呢?”秀秀也不忘凑热闹。 “给我打下手。”杨柳说道:“别一天到晚都闷在屋子里面绣花,也多出去走走,嫁了人就没有当姑娘时候这么轻松了。” “我不会跟娘说的。”秀秀手心里放了两个酥果,俏皮道:“原来五嫂做了我们家媳妇儿,心里这么多抱怨。” “哼,媳妇难为。”杨柳耸了耸肩,“你告诉娘,我也不怕,都是从媳妇走过来的,没谁比谁轻松。” “五嫂你不过是吃定我不会告状而已,别说的那么信誓旦旦。”秀秀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杨柳。 “知道还说。(.无弹窗广告)” 两人就说说笑笑进了灶房,接着又传来杨柳有些痛苦的声音:“天哪,今天中午做什么好呢?” “我知道。”秀秀立即接嘴,道:“但是我偏偏不告诉你。” 李聪坐在廊下,就听见秀秀俏皮的声音,还有火钳互相撞击的啪啪声。 他心里所期望的家庭和睦,大抵就是如此了。李聪咧了咧嘴角,然后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他面前的碗里,果然是酥果,这个时候也要熟了。李聪下意识的伸出两根手指,就要去拈。 不过在触及到他包得厚厚的左手手掌,以及明明没有伤,却被杨柳以布条有剩的理由包起来的右手,李聪有些为难的来回看了看,他能不能把这玩意儿拆了?又闷又不透气,还很不好活动啊。 大约又过了一会儿,李强由大山扶着走了回来。他现在已经可以不用拐就能慢行了,不过大山记着何氏的吩咐,每天不落的跟着李强。到了院子里,大山拿木盆去打水,李强则慢慢走到李聪身边坐下,在李聪让开的位置坐下,笑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娘子给包的。”李聪比了比手,“就是看没注意把手划伤了,看把我包得,手都没法活动了。(.无弹窗广告)” 这哪是在抱怨,分明就是在炫耀啊。李强也笑了笑,指着李聪面前的果子,“这也是弟妹准备的?你这待遇还真好。” “嘿嘿。”李聪就笑了两声,然后把圆凳挪到两人中间,让李强也吃。 洗过手,李强才从碗里拿起一个酥果,刚要放进嘴里又停了,微微挑眉道:“要不要我喂你?” 颇有些看好戏的感觉。 “三哥,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话。”李聪笑道:“不过,为什么不要?” “还真好意思。”话虽这样说,李强还是那枚酥果放到李聪嘴里。 等吞进肚子里,李聪才说道:“你是我哥,一辈子的亲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哥哥喂弟弟,天经地义。” “说你胖,你还自己真喘上了。”李强调侃了一句,也笑笑的默认了。 其实细想起来有多久几兄弟没有像现在这般,轻松惬意的坐在一起聊聊天了呢?不谈女人孩子,不谈庄稼差事,只单纯的坐在一起叙叙往事。可兄弟们都一个个成了家,要养家,养孩子,还要好好赚钱。想这样真是太难了,可这是因为难,才显得可贵。 两人就靠着墙,没有说话,齐齐望天。 秀秀剥着蒜从灶房走出来,奇怪的打量了李强和李聪俩兄弟几眼,摇头道:“不对劲,很不对劲。” “哪里怪了?神神叨叨的可跟你不太像。”李聪当即就反驳。 “五哥,你真是我亲哥吗?我怎么感觉我是别人家的孩子。”秀秀就跺了跺脚。 “你没感觉错,姑娘家嫁了人不就是别人家的吗?”李强也哈哈笑道。 “关键是我还没嫁呢,三哥。”秀秀腰一扭就重新回了灶房,“我不跟你们说了,你们都欺负我。” “哈哈哈。”这下李强和李聪都笑了起来。李强又捡了一枚酥果,递到李聪嘴边,“还要我喂?” 李聪没有回答,直接张开嘴吃了,才一本正经的的说道:“三哥,下次别再喂我了,感觉怪怪的。” “我也是,鸡皮疙瘩都起了。”李强也受不了了,突然又反手拍了李聪一下,“臭小子,三哥亲自喂你,你倒嫌弃起来了。” “我哪敢啊,三哥,我错了还不行吗?”李聪双手合十,连忙讨饶。 气氛正好的时候,何氏走进院子,只一眼就看到廊下的李强和李聪,就立即说道:“你们一个个到真是长本事了,一个伤了腿,一个怎么的,又把手给伤了。” “娘。”两兄弟异口同声喊道,然后李聪搀着李强站了起来。 杨柳和秀秀也紧接着出来喊人。 秀秀接过何氏肩上的包袱,小声的问她累不累。李强和李聪则赶紧把座让出来,杨柳端了一碗水,个个都围着她忙活,何氏的脸色好看了些。也不枉她这些年这么辛苦的为他们,下巴微扬,“包袱里有几张你们舅母烙的鸡蛋饼,拿出来中午吃了,不然馊了。” “要不,用腊肉炒了吧?”杨柳一边建议一边注意何氏的表情。 见何氏不吭声,杨柳当即心头一沉,遭了,又要挨骂啦。 因为上次不痛快的相亲,何氏怕贾氏心里内疚,就回了趟娘家。姻缘这种事能不能成,关媒人什么事,谁知道对方是那种品性?贾氏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人家丢下家里地里的活儿,真心实意的帮你跑,最后反倒落了埋怨,你说人家心里会这么想? “多搁点儿蒜苗吧。”何氏说道。 杨柳最先反应过来,笑道:“记住了。”说罢就转身进灶房把那噗噗冒着水泡的稀饭搅了搅,暗道真是万幸,难得何氏居然没有发火。 何氏这么一开口,整个气氛也就轻松了,母子间互相说着话,等家里人回来齐了就开始吃午饭。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六九、 应否 饭后看到何氏坐在座位上动都没动,杨柳就知道接下来一定要话说,她和几个妯娌一起把桌子收拾了,然后去到灶房把碗筷刷了,洗了一盘酥果端到桌上去,就准备回房了。(.无弹窗广告) “娘子,你也坐下来听听。”李聪开口,然后把视线落在何氏身上。 他这一说,大家都把视线落在了何氏身上。 家里开了几次会议,不管是有意避开还是杨柳恰巧不在,反正就是没有杨柳的一席之位,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开始还会觉得被排斥,后来就自己安慰说不知道就不用操心,不参与也是她享福。 现在她是该走该留? “弟妹快坐下吧。”李强也道。 杨柳没有应答,而是也看向何氏,让她拿主意。 “还不快坐下,非得大家都劝你你才坐是吧。”何氏斜眼看了杨柳一眼。 同意就同意嘛,非得说句话让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杨柳把裙子一拢就又坐在大板凳上。双脚并拢斜踩在桌子下面的横档上,腰背挺得笔直,双手微握,相对搁在大腿上,眼神注意着何氏。 “咳咳。”这下屋子里有好几人都不自在的借干咳的时候动了动身子。 何氏是被杨柳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坐在杨柳斜侧面的余氏和小何氏等人则把目光有意无意地杨柳的坐姿上。特别是余氏,偷偷注意了杨柳的胸好几眼,心想是不是就是为这个坐姿才保持了杨柳姣好的身形。然后视线上下移动,也学杨柳的动作抬头挺胸。 “现在继续。”何氏没好气的看了余氏两眼,别人怎么做,她也怎么做,也不长点儿脑子,那人跟人是一样的吗?算了,再想下去还有嫌弃儿媳妇的嫌疑了。还是干咳两声,然后言归正题:“对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 “娘,咱们刚才就闲话了两句。”小何氏说道。 “哦。”何氏点头,然后视线扫了一圈,才道:“今天的事还是关于秀秀。” 秀秀的心立即就提了起来,关于她,难道娘又给她找了什么相亲对象?这么快?谁介绍的?肯定对方不是歪瓜裂枣就是道德败坏。虽然说秀秀已经能坦然面对上次相亲的事情,但心里还是有阴影的,她可不想短短时间内再被打击一次。 “娘......” 秀秀刚张口,何氏就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她想的那样,那是哪样?秀秀有些急了,她又没说什么何氏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谁说母女俩看男人的眼光就一致了。 “我去你们舅舅家的时候,你们舅母跟我说那张家的小子有意重新挽回这段亲事。”何氏先把视线定定落在秀秀身上,才又看了看其他人。 “我不同意!”李聪当即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张家那个混蛋小子什么意思,他以为他想怎么样,咱们就得陪着他怎么闹吗?咱们李家是嫁闺女,可不是求着别人娶。把我们当猴耍呢?我不同意,回绝。” “跟谁学的拍桌子瞪眼的,脾气还见长了是吧。”何氏剜了李聪一眼,“给我坐下好好说话,我还在这里呢,就眼里没人了,什么臭毛病?!” 杨柳就伸手拽了他一把,李聪顺势往下落座,嘴里还跟何氏道歉。 “娘,你也别气,老五也是为秀秀打不平。”小何氏轻轻给何氏拍背,顺了顺气。 “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秀秀,这种人咱们不能要。”余氏道。显然她也是同意李聪的看法。 她是亲耳听到那人怎么说的,又不是穷,放着好好的大老婆不做,怎么会自甘堕落的想要去为妾呢?分明就是看不起人,还要他们多感激他的到来,真不害臊。 文氏则是低着头,摆弄着手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这么多人替秀秀担心着急,她出什么头。 “他怎么又会反悔呢?”李强比较理智些,问到点上去了,“大舅母怎么说的?” “说是张秀才回去好好反省了,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孟浪,惹恼了咱们,想当面道个歉,两家人再坐下来好好了解一下。还有他娘也觉得抱歉。”何氏又补充了一句,“说若是双方家长见过各家小辈之后,觉得合眼缘,等秀秀及笄过后,就准备嫁娶事宜。” “撒谎,绝对是在撒谎。”余氏正伸手念了一个酥果,闻言立即摇头道。 何氏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是不是想耽误秀秀的大好姻缘啊。什么撒谎不撒谎的,难道你小姑子还配不上那穷酸秀才?” 您都嫌弃人家穷酸了,怎么还就是大好姻缘了?当初听到秀秀可能嫁给一个秀才,是谁乐得合不拢嘴?余氏心里明白,但没法和何氏掰扯,嘴巴动了动,到底没有发出声,头一歪,把酥果扔进了嘴巴里。 即便已经察觉到余氏的小动作,何氏也只是偏了偏头,不去理会。她怕跟余氏胡扯下去,又是半天时间过去了。何氏虽然怕上次的事情伤害到秀秀,但实在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心里却又害怕秀秀犟着不肯同意......思虑再三,最后还是把秀秀留下了。事关秀秀,何氏怎么可能不谨慎?她这辈子就这么个闺女,指望全天下的好的都归了秀秀才好。而且若不是疼爱秀秀,何氏又怎么会同意让秀秀偷偷去看那张家小子? “娘,你怎么想的?”李强不自在的说道。听何氏刚刚那一番言语,李强也听出何氏还是看重这门亲事的,既然心中都有了决断又要他们坐在这里拿什么主意。只要秀秀点头或摇头就行了,不是吗?难道怕秀秀不肯答应,还要他们劝秀秀点头? 何氏不答,把视线落在秀秀身上。 秀秀低了头,避开何氏的视线,反正任何氏说得天花乱坠,她就是不会点头。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才不管对方是不是秀才,再说了,秀才就不吃饭吗?若何氏用强,她眼一闭,嫁过去也行,只是以后...... “娘,那张家到底什么个情况我们还不知晓呢,张承祖是独子吗?”杨柳率先打破沉默,问道。 何氏看了她一眼才答道:“算是独子吧,以前有个兄弟,三岁上下就夭折了。家里也不复杂,一家三口住在一起,上头有个姑姑和小姨,都嫁了远方。爹娘都是...和气人儿,在那一片口碑挺好的。” 大概何氏说这话的时候也想到了张秀才的娘,怎么瞧也跟和气沾不上边儿。至于为什么她还是这么说了,估计还是对这么亲事比较看好,要知道,对方可是秀才啊。 杨柳也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却并不就此发表任何感想。要知道秀才名下的田地是可以免赋税的,受人恩惠,谁还会说对方不好?而且秀才在平民眼里那就是差一点可以做官的人,有文化有地位,谁脑壳发昏才会去得罪人家,巴结都还来不及呢。 “那秀才娘对张承祖管得严吗?”杨柳道:“我看他很听他娘的话。” 儿子听娘的话是孝顺,一味听从就成了愚孝,若是这样,秀秀嫁过去肯定会被那对母子弄得苦不堪言。加上秀才娘又失去了一个儿子,自然会把所有的期望都灌注在张承祖身上,又特别是在张承祖考上秀才之后,想要他更进一步的念头就会更甚。而且秀才的名衔说小不小――有人一辈子都是个童生,可说大呢也不大――起码不会为他敛到足够的财为以后的交际应酬铺路。从张承祖的穿着上来看,他家境也不富裕,唯一改变这种窘境的办法就是联姻,最好对方还是个软乎好拿捏的姑娘。 照现代的说法,女方相亲的同时还要看看男方的母亲怎么样,婆媳问题自古有之,若是解决起来容易也就不会存在了几千年。结婚可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两种观念的结合。若是整天都想压对方一头,那这日子也不用过了。 “慈母多败儿,听你这口气,难道儿子听娘的话也有错吗?” 李聪的脑子反应得极快,“他什么都听他娘的,那秀秀受了委屈,他站在谁那边?” 这倒还真是个问题。何氏一噎,她是知道秀秀的品性,绝不会主动招惹是非,关键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仅凭一面就看出来呢?对了,一面也断不出人家的好坏啊。这混小子,差点被他给说懵了。 “先不扯这个。”杨柳摇头,“既然定了亲,不日就要迎娶姑娘进门,那张承祖现在可有正经营生?” “他要专心为日后的科举准备,怎么可能分心去找事做?”何氏觉得杨柳问得这个问题很白痴。 “自己都没本事,难道还要靠秀秀赚钱养家?”李聪立即反驳道。 何氏的心咯噔一跳。 杨柳又道:“看样子今年是不可能了,那下次科举起码得等到三年后,张承祖又没营生,秀秀嫁过去是专门为了吃苦吗?还有,娘觉得秀秀压得过张承祖的娘吗?” 何氏的脸惨白。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七十、 捣乱 何氏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怎么听李聪两口子说出来就感觉她好想做了一件事十恶不赦的事情,好像故意把秀秀往火坑里推似的,那秀才的娘就是这么鬼的人吗?避如恶狼似的。 “老五和弟妹说的不错。”李强也开口应和,“他家这种情况,秀秀真的不适合嫁过去。” “诶,诶,诶,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谁说秀秀就要嫁给那个臭秀才了?”余氏觉得奇怪,那只是假如好不好,怎么她听着就是一个两个都当真了呢? “是你没搞懂状况好不好?”文氏翻了个白眼儿说道。现在家里人明显成两种态度,当家的何氏很中意那小子,小辈们又有分歧。照理说老一辈的人有经验就会更加务实一些,谁知道听说对方是个秀才,何氏就乱了心神,仕农工商,谁都想着更进一步。都想做官,当官太太,官家亲戚,好享福,可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我叫你们来商量秀秀的婚事,并不是叫你们来拖后腿的。秀秀好不容易才有门不错的亲事,你们这些做哥哥嫂嫂的怎么不盼她一点儿好?” 哪里好不容易了,不过才第一次相亲而已,都说一家女百家求,秀秀还没及笄,那么着急做什么?杨柳也知道何氏是觉得对方是个秀才,错过了可惜。她也并不觉得秀秀的夫婿地位比她高就自己觉得低人一等,而是秀秀要感到幸福才行。男人要么有本事品行好,要么有本事品行好,这两者缺一不可,张承祖的本事或许是有的,但品行,杨柳摇头。 “不如就算了吧,谁能保证后面就没有更好的呢?”她道。 “那你能跟我保证后面就有比张秀才更好的?”何氏还是张承祖念念不忘。是啊,长得不错,又是秀才,家庭成员简单,没有乱七八糟的妯娌,秀秀嫁过去的时候可能会辛苦一点,但都说苦尽甘来,好日子还是在后头的。就算张承祖最后官做大了,虽然难保不会纳小,但秀秀也是原配,是大妇,有什么好惧怕的? 何氏的想法很简单,但也是为秀秀好,只是她的见识有限,看待问题也很有局限性。她虽然是村长的孙女,见识比一般农家女子要远一些,但再远也远不过一个村子的距离。何氏周围的人以及她本身这辈子都是原配大妇,所以她并不知道假若张承祖是功成名就以后,他的后院又会有多少事情。而且一个已婚女人的地位,除了大部分取决于男人之外,娘家的力量也是不容忽视的,那时候,嗯,太远了,也说不好。[.超多好看小说]也不排除有些做官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坚持糟糠之妻不下堂,为博名而存在的夫妻关系,对秀秀来说又怎么不是一种悲哀? 杨柳觉得她可能多想了,少年得志,难免有些骄傲,接人待物方面也会有几分轻浮。但张承祖给她的印象实在不好,杨柳不看好这门亲事,未免被自己的主观情绪影响到,杨柳决定把意见保留。最后决定权在当事人秀秀身上,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 “秀秀你自己做决定吧。”杨柳道:“不过不必急在一时。” 何氏就干咳一声,不急才怪,不然她不等这话凉就急吼吼的跑回来,吃完饭又着急忙慌的招一家人商量干嘛。 “你自个儿的事情可得慎重,想清楚再说。”余氏一边吞吞吐吐的叮嘱秀秀,一边偷瞄何氏的表情,顺便伸手拿了几只酥果。 文氏就嗤了一声,余氏这话到底是在劝秀秀还是给她贪吃打掩护,真是个吃货,不过是小孩子哄嘴巴的玩意儿,她也嘴巴上就没停过。 李强就微微偏头看了文氏一眼,大家坐在这里都或多或少谈了谈对秀秀的关心,就文氏没说什么,反而时不时的冷笑或者表示无声的不屑,这是什么意思?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说话的,用得着这样吗? “人生大事就是不能着急。”李聪站在杨柳这边的。 何氏就狠狠瞪了李聪一眼,这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缺心眼小子,肯定忘了当时他是怎么巴心巴肠的要娶杨柳的吧。好像她再晚一会儿,动作再慢一点,有些人就活不下去了似的。现在他是炕头暖了,就不关心他妹妹的终身大事了,还慢慢来,干什么,等酒等菜?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你舅母还等着我回话呢。”何氏就道:“这回她可是再三确认了好几次。” 秀秀就看了眼何氏,又迷茫的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有人劝,有人阻,都是她的亲人,她到底该听谁的? 杨柳就对李聪附耳说道:“看着秀秀,我叫你转头再转。” 李聪不明所以,但他一向都听杨柳的话,当即动作比脑子快,就扭头看向了秀秀。 陡然一个大动作,顿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 然后,大家就看到李聪在众目睽睽下做了个鬼脸。 “噗――”余氏首先绷不住,吃了一半的酥果都呛了出来。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或低头或掩唇的各种掩饰着,但都看得出在笑。 李聪特无辜的转头看着杨柳,用眼神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腰间的肉还没青转回来呢。 “哈哈――”杨柳也老实不客气的笑了起来,额头抵在李聪肩头,笑得浑身一颤一颤的。 “好了,像什么样子?!”何氏吼了一嗓子,“耍猴戏吗?” 所有人都是笑容一敛,做出一份肃然状。不过大笑着突然要收住,硬生生的憋出了几分怪异。 “我们在说秀秀的事。”何氏再次点明主题。 “是啊,可是秀秀得想想吧。”杨柳对秀秀挑眉。虽说要秀秀最后点头才算,但也不是逼迫的。 “杨柳你给我出去!”何氏觉得杨柳就是个刺头,她说什么她都要唱反调,之前没让她参加家庭会议是特别有先见之明。 “那娘我出去了。”杨柳慢吞吞的站起身,走到门槛的时候才又快速说了一句,“秀秀,一定要三思三思再三思。”就抬步走了出去。rs 七一、 你来 “叫你别动。[]”杨柳一巴掌拍在李聪的手臂上,“还没包扎好,你动什么动?” 李聪抬手就掩唇打了个哈欠,“娘子,我困呐。” “我也没睡。”杨柳翻了个白眼儿,继续不紧不慢的帮李聪包扎手。 看来是不等杨柳收拾好,他也没法儿睡觉的,李聪就靠在炕头的衣柜上,懒洋洋的看着杨柳动作,一边问道:“你不好奇秀秀最后怎么说的嘛?” 真是奇怪,好奇她不知道问当事人吗?秀秀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应就说明她他心里也有犹豫,那这结果还用她去问?这小子分明就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她偏不如他的意。 在李聪的手背上扎了个蝴蝶结,杨柳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我也要睡会儿。” 李聪活动了一下手掌,感觉这次包扎得不紧不松,正合适。心下满意的点点头,就看到杨柳已经侧躺在炕里,眯上了眼睛。 还真是说睡就睡,十足的行动派啊! 大人们午睡的时间正是那些调皮的小孩子偷溜出去玩的好机会。 早在午饭前,铁柱就跟他几个小玩伴约好了要去山上采苏果。大人们三令五申说过不许偷偷溜去河边玩儿,他们也不敢不听,就决定去山上玩,总比在河边玩要安全一些,还更凉快一些。就是被父母发现,那也不过一通说,不会挨板子。踩在地板凳上,从墙壁上取下一只篮子,铁柱就打开院门蹭蹭的跑了出去。 当大人们在堂屋商量事情的时候,大山就先睡了。这会儿睡醒,就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手往身边一摸就扑了个空,吓得一个激灵,铁柱呢? 他也不惊动父母,当即翻身下炕,穿好鞋子,手在脸上胡乱的摸了两把就跑了出去。 “铁柱,铁柱!”大山一边喊,一边四下搜寻铁柱的身影。铁柱一个人是胆子小,不敢往水边等危险的地方去,可架不住人多,小孩子之间互相较劲,撺掇俩句,就不服气打赌什么的,就很容易上当。大山知道铁柱的性子,受不得激,很是担心。 “胆小鬼,还不快应一声,真是还没有断奶的奶娃,到哪里都有人着急。”这群小伙伴出现在这里,谁不是背着大人偷偷溜出来的,现在就铁柱的哥哥寻来,难保不会有人觉得铁柱没用。 两人相距出门的间隔时间不大,大山年纪大些,脚程快,自然他这番喊话很清晰的让刚上山的一众小听得一清二楚。[.超多好看小说]传到铁柱等一众小伙伴耳里,都有些败兴,还以为偷偷摸摸的没人发现呢。铁柱也觉得不好意思,这么多小伙伴里就他一个人被发现了,难免生出一分我不如别人的感觉,再听这么一激将,立马梗着脖子道:“我不应就是了,咱们继续往里走,我今天一定要摘到最多的苏果。” 上午的时候没有带工具,只能用衣兜围了一衣兜,下午他可是做足了准备,保准要得到第一名。 “行啊,我跟你说我今天发觉山那头有好多好多苏果,都红了还没人摘走,肯定特别好吃!”孩子王铁牛说完又伸出食指在比了个嘘的动作,“咱们轻轻的走,可不要被你哥哥发现了。” 因为铁柱的不吱声,大山也找错了方向,在看了铁柱经常去的几个地方,发现没人以后大山也就放弃了,只希望铁柱好好的没事。靠山的孩子都是从小在山里跑,危险的地方也被大人事前嘱咐过,只要不往危险的地方就没事。 感觉似乎走了好久,穿过了好多低低矮矮的树枝,眼前才重新开阔起来,大片的阳光照着的青草遍地的斜坡,草地上还开着不知名的各色花儿,有蝴蝶翩跹,蝉虫鸣叫还偶尔有路过的小鸟。一群小伙伴一时都看呆了,反应过来后,立即跑开来,蹦跳打滚,好不自在。 玩闹了一会儿,大家都有些累了,躺在草地上喘着气,铁牛说道:“我饿了,咱们去弄点儿吃的好不好。” 同行的小孩儿立即点头应好,还各自报出自己的拿手绝活: “我会爬树,我来掏鸟窝。” “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果子。” 铁牛听完就摆手,“鸟蛋才多大,咱们这么多人根本就不够填肚子。山脚不远就是隔壁村的菜园子,咱们去偷点菜吧。” 这群孩子中大的才八九岁,小的也不过五六岁,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一听说要去偷菜都立马点头,擦拳磨掌的,暗自下定决心要偷的最多。 “走!”铁牛往后一挥手,颇有豪气的冲在前头。 铁柱带的篮子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偷了些能生吃的黄瓜地瓜,队伍里最小的碾子就发现了一只鸡,大概是一只离群的鸡,正撅着屁股在土里刨食,正好没有发现危险靠近。 “鸡,鸡,鸡。”碾子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一只鸡,嘴里一边小声焦急的喊着,一边反手伸出手指猛戳他背后的那个人的背。 “你干什么?”背后那人终于不耐烦了,反手甩开碾子的手站起身,回头喊道。 “哎呀,有鸡。”那人指着那只褐色的母鸡大叫 “抓住它,抓住它。”铁牛也甩掉手里的菜,大叫道:“抓住它咱们就有烤鸡吃了。” 其他孩子已经纷纷丢下手中的东西,跑去抓鸡。 就算有翅膀怎么样,还是三两下被十几个孩子抓住了。铁牛反剪着母鸡的翅膀,沾了泥巴的小脸上满是得意,如来时一般挥手,“走了。” 只要有鸡吃就万事足,除了铁柱还不忘提着篮子捡两三样黄瓜和地瓜进去,其他孩子都一窝蜂的跟着铁牛先跑了。“哼!现在不帮我,我等会儿就不分给你们吃。”铁柱一边碎碎念,一边愤愤的往篮子捡自己看得上的瓜。 无奈装得太多篮子太重,铁柱不得不一边走一边丢才能保证不落后。他回到集合点时,玩伴们已经找好了干树枝,用稀泥巴把鸡涂成一个圆球,看样子,正准备生火烤鸡了。 看到铁柱回来,铁牛把火折子拿出来对着铁柱,“你来点。”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七二 山火 火折子塞到铁柱手里,铁柱立马像捡了个烫手山芋一样扔在地上,双手背到身后,摇头,“我不敢。” 上次二蛋被烫伤后,他就差点挨打,家里的火折子也不许他再碰,否则要吃板子。就算再懵懂无知,铁柱也知道他爹娘是动了真火。 “真是个胆小鬼。”铁牛嗤了一声,不屑的皱皱鼻子,招招手,“大家都围拢些,咱们不跟胆小鬼一起玩。” 他叫铁柱来点火不过是看他还不忘把他们的战利品拿上,谁知道当面就被铁柱扫了面子,这让他这个做老大的怎么能开心。 其他几个孩子都笑嘻嘻的围拢,还回头嘲笑铁柱胆小。围拢的时候还不客气的用屁股撞了铁柱一下,这是打算把铁柱排斥在外了。 “你们不跟我玩就算了。”铁柱也气得一拍屁股站起来,“不就是一只鸡吗,我五叔经常猎山鸡给我们吃。我姐姐还有一个用山鸡尾巴做的毽子,可漂亮了。”他弯腰把地瓜捡起来放进篮子里准备带走,这是他辛辛苦苦的提了一路的劳动成果,自然要带走,不给这些坏蛋们吃。 “走可以,把地瓜留下。”菜牙子眼尖,立即起身拽住铁柱篮子的把手另一边。 “这是我的,你放手。”胳膊上挎着篮子,铁柱伸出另一只手去掰菜牙子的手指。(.好看的小说) “是我们偷的,你凭什么全拿走?放下!”菜牙子又往自己的面前使劲,还发动其他的孩子过来抢。 到底争不过几个大孩子,还把胳膊拽得生疼,铁柱干脆把篮子一扔,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再也不跟你们玩了,有好吃的也不跟你们吃了,你们都是坏人。”说罢,就往回跑。 有孩子就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他不会跑回去告状吧。” “他敢!”铁牛就比了比拳头,“他要是敢告状咱们就扁他一顿。” “不说了,快点生火。”有急性子的孩子就在那边催了,“咱们这么多人在一起。只要不出事,爹娘也不会打咱们的。” 哼,铁牛就轻哼了一下,总觉得自己老大的面子被人半道截走了一半,这原本是他接下来应该说的话才对。火折子拿在手中,在十几双期待的视线注视下,铁牛轻轻吹了一口气。 一声炸响,然后离他们十步外的一棵半干的树就燃了起来。被雷劈断的树枝带着火苗,然后迅速的引燃了地上的腐叶。今天他们来到的是隔壁刘家村,是阳面。日照足,表层的腐叶都晒得干干的,很快就把周围的几棵树也引燃了。 铁牛目瞪口呆的又扭头看了看自己手中还没吹燃的火折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过就吹了一口气,怎么还会把树点燃了呢?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然后一阵鸡飞狗跳: “着火啦――” “快跑啊――” “等等我啊――”还有人带着害怕的哭腔。 顺着山风,很快就有淡淡的烟味传来,铁柱有些疑惑地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回头张望,心里好奇到底怎么了?难道点那几根树枝,还有这么浓的烟味儿,是湿的? 想想又觉得生气。他们都不跟他玩了,他还关心这么多做什么?铁柱生气的嘟嘴却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一听,除了细细的风声,好像还有很多孩子的叫喊声,好像真的很热闹。心里跟七八只小猫挠个不停似的。铁柱还是决定回去偷偷看一眼,虽然说他们把他排斥在外,但一起来的就一起走,他也是讲义气的人。 刚回头走了大约五十米就碰到了之前跟他拉扯篮子的菜牙子。 “你......” 铁柱刚开口就被菜牙子一把推到一旁,还被恨恨的甩了一句:“别挡路。” 猝不及防的后退几步。被一块石头一绊,铁柱反撑在地的手掌就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着,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可菜牙子已经跑远了。 铁柱拍掉手上的草屑,往手里哈了哈气,用手背揉揉眼睛,就要站起来。可刚站起来,往前动了一步,一股钻心的疼就从脚踝处传了上来,他又一屁股跌了下去。 紧接着又有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传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终于有一个小孩发现了铁柱,停住脚转头说了一句:“快跑吧,着火了。” “我......”铁柱刚扬起手,那小孩子也咚咚咚的跑远了。 等回过神来,铁柱也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到背后发烫,像是背后架了一堆大火,自己马上就要被烤熟一般。 翡翠将肩上的一捆干柴扔到地上,眯眼看了眼燃得噼啪作响的树林,有些恼怒的转身往下。 “你怎么在这里?”翡翠冷冷说道。 这声音太冷,铁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吓得缩了缩身子,“哑...婆,我跑不动。”边说手还下意识的摸着脚踝,却根本忘记了哑婆不会说话的事实。 “真是麻烦!”翡翠下意识的抱怨了一句,一手抓着铁柱的后衣领,喝道:“抓紧你的衣服。” 铁柱有些不明白,但下一刻他已经被翡翠提到了空中,顿时吓得哇哇大叫。 “闭嘴!”翡翠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被这小娃娃耗尽了,幸亏她没有孩子,不然这后半辈子烦都烦死了。斜眼看了僵直着身子,紧抿着唇,双手紧紧抓着衣服,吓得脸色发青的铁柱,翡翠又忍不住说了一声:“闭上眼睛。” 早就吓得魂不附体的铁柱根本没听见翡翠说什么,只木木的看着脚下飞快掠过的树枝。好在很快就到了山脚下,翡翠把铁柱放下,拍了他的背一下,“到了。” “哇――”这一拍终于把铁柱拍醒了,立即扯着嗓子就哭了出来。 翡翠的眉毛就是一皱,脚尖一点就飞身避开了。 山顶的浓烟滚滚,就是白日里看着也很是吓人,李家屯中间的老槐树下好久不响的铜钟也发出紧急的当当声,惊得好多正在酣睡中的人。 “我没看错吧,山上咋烧起来了?” “里正,你快看!” “我记得我才五六岁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次山火,山火过后,发现了一条浴桶般粗细的蛇精的尸体......” 何氏看着那滚滚的黑烟,喃喃道:“我说什么,事出反常必为妖,不妙啊。” 七三、 平安 “里正,还是快安排人救火吧,现在有风,火烧到我们这边也麻烦了。”李文华说道。 “对对对。”里正也赶紧点头,“老了,分不清重点了。”说罢便要李文华把青壮年组织起来,带上工具去灭火。 “铁柱,铁柱。”这时候文氏拨开人群,焦急的喊道。 何氏忙招了招手,“铁柱不在这里,他不是在午睡吗?” “没...没有啊。”文氏的脸吓得都白了,“会不会......”她把视线落在那滚滚的浓烟上。 “不,不会的。”何氏吓得腿都软了,“你怎么当娘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说罢又扭头问周围的人也没有看到铁柱。 有了这么一茬,刚刚还好奇山为什么烧着的大人们纷纷开始找自家的小孩儿。 “菜牙子呢?” “我家的缸子也不在。” “谁看见我家的铁牛了啊?” 更多女人惶惶无助的喊道。 这下不得了了,各家大人开始清点自家小孩儿有没有不见,也不急着扑灭山火了,焦急的喊话声传遍了整个集聚地。 “那边有人!”一个被母亲按住肩膀的小孩伸出一只手,指着直通山上的一条路喊道。 “哎哟,菜芽子!”人群前出现一个踮着脚挥舞着手的女人。(.) “娘!” “缸子!” ...... 看到儿子平安无事归来的母亲们都激动的掉下了眼泪,搂着孩子又是打又是骂的,一边掉眼泪一边看看儿子身上有没有受伤。直到路上再没有孩子跑过来,文氏脸上的表情才变得有些绝望了,“铁柱呢,我的铁柱呢,你们谁看到了铁柱?” 停下来跟铁柱说了一句话的缸子说道:“我看他还在山上,还让他快跑来着。” “啥?!”文氏提高声音,然后拔腿就跑。 何氏眼一闭,就要晕倒在地,被身后的人赶忙接住了。 “李大海的儿子儿媳呢?有没有人在这里?”李文华就喊道。 “这里这里!”李聪挥挥手,然后从自动分开的人群中快速上前接过了何氏。 “赶紧把你母亲送回去吧。”李文华挥挥手,说罢又转头提高声音对村民说道:“大家都麻溜点儿,看看自己家人都在不在?没事儿的都回家去,再每户挑一两个老少爷们出来帮忙找找铁柱。别忘了带上家伙什去救火,要年轻力壮,腿脚利索的。(.)” 杨柳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好像在睡梦中听到一阵铃铛响,也没在意,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直到李聪一脚踹开门,她才吓得一下子从炕上翻身坐起来,待看清是李聪,顿时嚷道:“你干......” 话没有说完,因为杨柳已经看到李聪正抱着昏迷不醒的何氏。她赶紧翻身下炕,走到何氏的房间,问道:“娘怎么啦?” “你照顾好娘,我得去找找铁柱!山上也着了火,你和嫂子秀秀把几个孩子看好,可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说完就到杂物房去找工具了。 好久没有下过雨,这山火一下子烧起来可怎么得了?杨柳慌忙的打湿几条帕子叫李聪拿着等会儿捂住口鼻,就目送他跑出了院子。杨柳从自己房里拿出一只木盆,还有一条帕子,到廊下的水缸里打水,脑袋里这才回想起李聪的话,找铁柱,铁柱跑哪om/wangyebieguofen/">王爷,别过分最新章节去了? 用温水帮何氏擦拭了一下,秀秀和小何氏余氏就两个孩子回来了,杨柳赶紧问道:“找着铁柱没?” “没找着人。”秀秀脸上也是愁云密布,“三嫂就是担心铁柱跑到山里头去了。” “说不准呢,你也别自己吓自己。”小何氏时拍了拍秀秀的手。 “娘咋样了,没事吧?”余氏问道。 “还没醒,是不是去把刘大夫找来看看。”李大勇去镇上坐诊,他们看病就没有这么方便了,就是不知道刘大夫现在在不在屯子里。 “我去找。”秀秀说道。 杨柳扫了一圈,又问道:“三哥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余氏就翻了个白眼,“不见的是他的儿子,你说他能在哪儿?” 小何氏泽呼出一口气,“老天保佑,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吧!” 大病初愈的李强不拖后腿就算好的了,站在那里还能帮什么忙?杨柳也没法开口说什么,作为一个父亲,李强心里该有多着急。 有小何氏等人的帮忙杨柳才来得及站在院子中间朝山上的地方看看,那里浓烟滚滚,看不大清楚火势到底怎么样,杨柳担心李聪一股脑子的往前冲,跟她们说一声也跑了出去。 等李文华组织好屯子里的青壮年上山的时候,他们就在半道上遇到了眼泪婆娑的文氏母子,见铁柱没事,李聪心里也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他快走几步到两人面前问道:“三嫂,怎么样,铁柱没伤着哪里吧?” 文氏拍了拍铁柱的后背心,答道:“还好,就是吓着了,我问话都没答。” “一时吓着了,人没事儿就好。”李聪也没多问,伸手摸了摸铁柱的后脑勺,就怕这事儿给铁柱心里留下阴影。 “那嫂子你先带着铁柱回去吧,三哥还在等着呢。”李聪被飘下来的浓烟呛得咳了一声。 “我知道。”文氏点头:“你去山上小心点儿。” 李聪往后摇了摇手。 抹了抹眼角未干的泪水,文氏低下头看了看铁柱,他已经不哭了,只是有些呆呆的,看得文氏心疼。 “铁柱别怕啊,娘来了。现在没事儿了,咱们回家。”文氏拍了拍铁柱的后背,轻声道。看到铁柱现在这个样子,文氏是想骂也骂不出口,不过就一个眨眼的功夫,这小子就跑的没影,差点出了大事,文氏心里是又悔又怕。再想到巧巧前些日子的受伤,文氏的心里更是难受,总觉得这段日子家里没断事,是时候找个日子去烧香拜佛一下了。 抱着铁柱回家,那上下一颠一颠的把神游的铁柱也颠回了神,他搂着文氏的脖子,认真道:“娘,这次我没有玩火折子。是铁牛他们,是他们把山点着了。” 文氏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顿时惊喜的说道:“铁柱,你没事啦?!”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七四、 长远 这几天屯子里实在安静得不像话。 半毁的山林入目已经是半壁的焦黑,偶尔才有一小片幸存的生机。就算已经及时的采取好措施,这场山火还是硬生生的烧了三天才熄灭了。 杨柳那天急吼吼的冲到山上,看得眼都直了,入目的是上百个汉子拿着树枝铲子在扑火,还有人挑着水一桶桶的泼,杯水车薪,这起点什么作用?当务之急当然是防止火势继续蔓延啊。杨柳就赶紧找到李文华,让他带领人找了一处较为开阔,树木低矮的地方赶紧挖了道一米多宽的浅沟当做隔离屏障,再把起火那面,靠近浅沟的树都砍倒,草也除了,也生起火,无后顾之忧之后再来救火,减少损失。 好在李文华是听得进去别人建议的人,待问清楚了杨柳这么做的目的,就赶紧忙活开了,还亲自到刘家村说了这种办法,让他们也赶紧行动起来。只是这场火灭了,大半个山头也毁了。 李聪没法再上山打猎,一来是怕这场山火让幸存的动物焦躁不安,极易攻击人类,增加了狩猎的难度,二来被大火吓得惊慌失措的小动物们好多都跑下了山,糟蹋了粮食,但村民们也打到了许多猎物。现在他就手里拿着一只灰兔子逗坐在板凳上的铁柱。 扭伤了脚的铁柱不能出去玩,更何况山上还刚刚起了火。现在火灭了,屯子里的人都开始追究这场火到底是怎么样发生的,虽然先有老里正的天雷劈妖精的说法,大家也确实听到了雷声,但有人大着胆子去山上看过,根本没有所谓的什么妖啊怪的尸体。对铁柱这批有嫌疑的小孩儿,各家的大人都三缄其口,谁也不对外说什么。 杨柳和秀秀坐在屋里编手链,就听见院子里时不时传来铁柱咯咯的笑声。 “就没见像你五哥这么闲的,大山和巧巧都耐不住性子陪铁柱玩了,他倒是好兴致!”杨柳头也没抬的跟秀秀说道:“我现在都怀疑你哥只有七岁,而不是十七。” 秀秀用肩膀撞了撞杨柳,促狭道:“嫂子难道还看不出来?” “哪有看不出来,你五哥就是个大小孩儿,大人的身子,小孩儿的心思。”杨柳撇撇嘴。 “嫂子难道就没发觉我五哥特别喜欢小孩儿吗?”秀秀用眼神示意道:“你说要是他自个儿有一个大胖儿子......” 杨柳反应过来了,伸手去掏秀秀的咯吱窝,“你个小妮子,真是什么都好意思往外说。什么大胖小子,你臊不臊啊?” “你忘了前些日子你还劝我早点生个大胖儿子的,怎么换我说你就说我不害臊了?”秀秀一边躲,一边不甘示弱的问道。 “得,我错了不行吗?”杨柳摊了摊手,“真该不把你带到镇上去,这才几天,牙尖嘴利了不少。” “那可不行。”秀秀赶紧道:“明天我还得去。嫂子你不也说嘴巴厉害点,嫁了人不容易吃亏吗?” 这几天虽然山上着了火,杨柳这边的小生意也没耽误,确定火势不会蔓延之后的第二天,她就和李聪秀秀两人去了镇上开起了自己的小饰品店。到胡掌柜那里拿过了自己寄存一个多月的伞,打上了别致饰品店的名号,她的流动小店就算开张了。都是些新鲜的蝴蝶发箍和蝴蝶发夹以及各色的手链儿,生意还算火爆,现在你到镇上看,十个姑娘里有八个头发上都别着一个。虽然很受欢迎,但毕竟成本低,买的大多是小门小户,以及乡下的姑娘,难登大雅之堂。没办法,就算心有天高,但没钱这就是个死穴。 女孩子都是爱饰品的,杨柳上辈子不是大富大贵,却也爱逛一些饰品店和金银首饰店。买不起,过过眼瘾也好。她这人又不算涉猎广泛,只有几种喜欢的才肯记在脑子里。就算要卖花样,估计几下子就榨干了。杨柳偏头看了看秀秀,想着是不是去试一试,碰碰运气看看,毕竟秀秀的及笈大礼也不远呢。 想到这里,杨柳又有些头晕,还有其他几个哥哥嫂子侄子侄女了,最起码要把何氏的生日记得呀。才赚了五六两银子,要花费的却比这多得多。穷啊穷啊穷啊,杨柳在心里大叫。 “秀秀在哪儿呢?”外面传来何氏的询问声。 这两天除了吃饭睡觉的功夫,几乎就很少见到何氏的身影,只怕是为秀秀的亲事忙的上蹿下跳的。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哎。”秀秀就起身应了一声,然后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秀秀才一脸愁容的坐到杨柳的炕头,说道:“娘让我这几天别出去了。” 以前她闷在家里绣花,也没觉得什么坐不住的,这两天跟杨柳跑了几趟镇上,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秀秀觉得跟他们打交道,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可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被何氏给打断了。 杨柳心头一动,怕是又给秀秀找到了合适的人家了吧,这效率真是没得说。她点点头道:“那你要在家帮我编手链儿吧。嗯,不,还是忙你的吧。” “我有什么好忙的?”秀秀嘟嘴,又拿起她未编完的手链。 “当然是生个大胖儿子啊。”杨柳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哎呀,五嫂。”秀秀心里也明白,但何氏这样真的让她有些惶恐,她是嫁不出去吗? 杨柳正经的说道:“好了,不说笑了,你就安心待在家里,明天让你五哥陪着我去。” 不过看来这生意也做不长久,跟风的已经出来了,要做下去必须新添一些饰品了。民间也不妨有巧手,手工的东西就是容易模仿,她一定要想个高大上的东西才行。 “娘,我们回来啦。”余氏扯着嗓子喊道。 紧接着,院子里就听见铁柱和李聪叫人的声音。 看来是余氏把狗蛋儿接回来了,杨柳和秀秀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走了出去。 “呀!”杨柳惊讶的微微张大了嘴,那个人是狗蛋吗?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七五、 生祭 瘦瘦高高,杨柳只想到这个词。都说女大十八变,狗蛋这变化也太大了吧!这才多久,也就一个月没见吧,圆圆的肚子也小了很多,个子也窜高了。其实这只是视觉上的一个偏差,狗蛋的个子并没有见有多高,只不过肚子小了,人就看起来长高了些。狗蛋圆圆的脸蛋儿也有消减了一些,开始有些少年的模样。大概是课业有些繁重,精神看着不大好,眼圈下都有一层青影,正拱手的跟他们一一打招呼。 放好肩上的包袱,狗蛋又恹恹的坐在堂屋的大板凳上,趴在桌子上,用手指在桌面上写划。 “狗蛋,在学堂里没怎么吃好吗?”杨柳就问了一句:“课业重要,身体也重要。你还小呢,不懂就多问问,可别着急。” “五婶,你不懂。”狗蛋懒懒的翻了下眼皮子,有气无力地答道:“我现在经历的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事情,所以说,跟你说了也是白搭。” 杨柳就翻了下白眼,她只听说过,女人之所以比男人厉害,就在于男人永远不可能生孩子。她细细想了一下,还不知道有什么是她不可能经历的。杨柳就来劲了,“你说说看。” 这回狗蛋连个眼神都没抛给杨柳,双手并拢靠在桌面,下巴抵在手背上,狗蛋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的说道:“不足与外人道哉。” 又不是国家机密,有什么可不说的,杨柳就猜测狗蛋儿是有了喜欢的姑娘,不好意思跟她开口罢了。少年少年,哪家少年不多情?是长大的时候了。 看外面的日头大了,杨柳就到杂物房,准备翻出桶来晒水。却不想正看见余氏蹲在那里忙活着什么。 “二嫂。”杨柳就喊了一声,然后走近,看见余氏正在请点篮子里的东西,里面有上坟用的纸钱,香,白蜡烛,顿时有些好奇的问道:“二嫂,这是准备要拜祭谁?” 余氏就用很怀疑的眼光,扭头上下打量了杨柳好几眼,才转过头继续清点篮子里的东西,“老五没有告诉你?再过两天,就是咱公爹的生祭了。” 出生的那天,活人叫生日,对死者来说就是生祭。 杨柳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这我还真不知道。” 得亏今天碰到了余氏,不然当天连个拜祭的东西都没准备,这儿媳妇当的可真够失职的。毕竟这种日子也没有谁会大张旗鼓的去说,全看这些后辈的心意。还有像这些拜祭的东西是不能拿到正房和堂屋这些显眼的地方的,只能搁在杂物房,以免沾了晦气。就像现在,吃中药时千万不能把药放在别人家一样。 余氏清点好篮子内的东西,就用绳子把它挂在房梁上,以免受了潮。 杨柳提着桶赶紧出去了,暗暗把这茬儿也牢牢记在心里,就是有些奇怪,这里祭拜先人都不用点火炮的吗? “我来我来。”杨柳刚舀了两瓢水,李聪就几步过来,抢过她手里的水瓢了,开始舀了起来。 “再过两天就是公爹的生祭,你记得吗?”杨柳站在一旁并没有走开,而是问李聪。一时忘了倒还可以原谅,不记得,这小子就该挨揍了。[.超多好看小说] “啊?”李聪微微直起了身子,挠了挠脑袋,“是这个月吗?” 以前李聪没成亲,每次都是何氏买好上坟的东西,他跟着去磕头作揖就好了,也没去费心思记住时间,杨柳一问,他这下才抓了瞎。杨柳敢肯定,若是李大海真的在天有灵,也会骂李聪是个不孝子吧。 “你这儿子当得可真够称职的。”杨柳无奈道:“明天别忘了把拜祭要用的东西买回来。我记着,你也别忘了。” “不能忘的。”李聪赶紧点头表示他记得了。本身记不住亲爹的生祭就是大不孝了,别人提醒过后再把这茬给忘了,那就真的是缺心眼儿了,他爹肯定气得晚上从棺材里跳出来找他算账。 “咱们也做个小生意吧,卖点儿吃食什么的。”杨柳扭转了话题。若是秀秀的亲事一定,那她就要忙着绣嫁衣,就自然没人帮她分担了,她一个人,这饰品店必然开不长久。再者民以食为天,卖吃食还是有市场的,她这点手艺做点小生意也还行。杨柳叹了口气:“接下来的日子要用钱的地方可真不少。” 秀秀的及笄、成婚,她过生日,还有长辈们的生日,用钱的地方可真是多了去了,还想要存钱建房子,这可不是上嘴巴皮碰下嘴巴皮就能出来的事情。 李聪的脸上就有一丝愧疚,养家糊口,本来就是男人的职责,结果大部分的职责还是杨柳给担了去。原本还信誓旦旦的要赚大钱,让杨柳过上好日子呢,全是说大话而已。这些天没法上山打猎,他也就生生在家里坐了几天,让杨柳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挣钱养家。看来张伯说得真的没错,他就是个混蛋,根本没长大,撑不起一个家。难怪别人对他不放心,他根本就是个缺心眼儿,别人怎么放心得下? 就连杨柳,此时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依赖他吧。 “知道了,明天我多在镇上走走转转。”李聪低头保证。 “嗯。”杨柳点点头,也没注意到李聪的情绪,摆摆手道:“我去帮二嫂做饭了。” 虽然没人说要杨柳把替她当值的那几天还回来,但她也不是厚脸皮的人,人要自觉,只要有空闲时间她就帮着她们一起做饭。 因为狗蛋回来,中午的饭桌上就多了一个炒鸡蛋和一小碟腊肉炒豇豆,不过狗蛋也只扒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不吃了。何氏皱了皱眉头,“狗蛋是不是有些厌食啊,肚子里有虫了吗?”说罢又提醒余氏与文氏别忘了给孩子吃点药,现在正是月初,这个时候吃药打虫很有效果。 “知道了,娘。”文氏摸了摸铁柱的后脑勺,又问道:“娘你看是不是要通知一下老四,公爹的生祭可就在这两天了。” 闻言李聪的头低得更低,看样子就他一个人了不记得他亲爹的生祭了。 “说什么说,你们爹过世几年了,这种日子还要我提醒?”何氏变了脸色,杜氏不说了,鼻孔朝天看的,不把他们这穷亲戚放在眼里。李壮作为儿子,这种事情还要她亲自去说吗?生养一场,最后死了落到这种田地,这就是养后人的目的?何氏怎么能不生气? “娘,你也别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弟妹的情况,现在店里家里都要老四出头,一时忘了也说不准。”李强就劝道。 “就他忙是吗?难道我们都是闲人?再忙能忘了他爹的生祭?”何氏还不解气,把筷子往碗上一拍,双手交叉搁在桌子上,愤愤道:“我看老四也是个白眼儿狼,有了媳妇忘了娘。” 她被吓晕之后居然没过来问候一声,山林着火这么大的事情,镇上还能没一点儿消息?李武不在家不也知道了?她也不图谁的银钱,不知道李壮咋的,突然变得这么冷漠。 大家都知道何氏正在气头上,说的是气话,哪能当真,只等她发泄完就好了。果然,不多会儿何氏就气消了,对李聪说道:“老五你明天去镇上的时候跟你四哥说一声,我看他还认不认我这个娘,还当不当这里是他的家?” “我知道的,娘。”眼看着何氏又是要暴走的节奏,李聪连忙表示,还顺了顺何氏的后背,“娘,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多划不来。我过去跟四哥说,没准儿真是给忙忘了。你也知道四哥的性子,哪是那种不孝的人。” 不是还有两天时间吗?杨柳有些搞不清楚,何氏这么大怒气干什么。又没人明确说李壮不来的,无端端的生这么大气。 正想着,外面就有人敲门,“何大嫂子在家吗?”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七六、 问责 “是文华叔啊,吃过饭没有,快进来。”秀秀一边说着,一边侧开了身子,让李文华进到院子。 何氏带着其他人也走了出来,寒暄道:“是文华啊,吃过没有?快坐快坐。”小何氏就顺了一张地板凳过来。 “吃过了,吃过了。”李文华连连点头,在板凳上坐下,“嫂子正吃着呢?” “是啊,要不再吃点儿吧。”何氏一边说,一边扭头叫人再添副碗筷。 “嫂子,我没跟你客气,真的是吃饱过来的。”李文华摆了摆手,直接说明来意,“我这趟过来就是有点事想和嫂子说说。也不是啥着急的事情,等嫂子吃完饭再说吧。” 不着急,能这个时候过来?何氏也不不说破,把李文华引到堂屋坐下。 饭也吃得差不多,不过是不好意思让李文华吃他们吃剩下的东西,何氏才说的正在吃。听见李文华客气的那两句,杨柳就很有眼色的开始收拾桌子,等两人坐下后,秀秀就端了两碗薄荷茶水过来。 跟秀秀道了声谢谢,李文华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在心中罗列了一下等会儿的说辞,才放下碗,对何氏说道:“何嫂子,我这趟过来是为了山林被烧的事情。” “阿嚏,阿嚏。”文氏揉了揉鼻子,暗道自己怎么了,昨夜被子没盖好,凉了不成? “躺好,不要乱动。”文氏按着铁柱的肩膀,吓唬他,“要是再乱动的话,以后成了瘸子,就讨不到媳妇了。” “没有就没有吧。”铁柱大气的说道:“我还有兄弟。” “臭小子倒是挺能的啊。”文氏哭笑不得,“就算你有兄弟,别人也会嫌弃你是个瘸子的,跑都跑不动,还怎么跟别人一起玩?” 铁柱就很认真的盯着他的脚伤看,文氏还以为他被吓住了,嘴角浮起的一抹微笑还没来得及散去,就听见铁柱说道:“我的脚有三天都没洗过了,你没觉得馊了吗?” “娘不嫌你臭。”文氏满头黑线,这小子到底分不分的清楚,重点是腿瘸了,跟脚臭了到底哪个更吓人一些。 铁柱又撩起衣服,嗅了嗅,“我的身上也臭了,娘,我要洗澡。” 因为铁柱的脚伤,文氏也只是用温水给他擦擦身子,怕水把药给冲没了。对他这种看似合理,实则荒诞的要求,文氏置之不理。 “娘,我跟你说哟,我那天飞起来了。”铁柱兴致勃勃的说道:“是哑婆带我飞的哦。” “嗯。”文氏点头,然后反应了一下,“你说哑婆,你什么时候见着她了?” 还不等铁柱开口,就听见堂屋的门板嘭的一下砸在墙上,震得文氏这屋的门扣都响了几下。 “这是说了什么了还动起手来了。”文氏嘟囔了一句,就起身打算出去一探究竟。 “铁柱,铁柱!”屁股刚刚离了炕头,文氏就听见何氏气冲冲的喊了两声,大概又想起铁柱脚伤了,她又扯着嗓子喊文氏。 “哎,来了来了。”文氏忙不失迭的应了,这两个长辈吵架,怎么还有她的事儿?她最近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值得动这么大肝火? 又一想何氏刚开口唤的是铁柱,李文华又是过来讨论山火的事情,文氏的心咯噔一跳,难道是铁柱点的?她狐疑的转头看着在炕上睁着迷茫大眼的铁柱,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铁柱做的。 “人呢,死哪里去了,就是去镇上买头牛这时候也该回来了。”何氏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还有跺地的声音以及李文华小声的劝何氏别急。 “啥事啊,娘?”秀秀走到何氏身边,伸手抚了抚她的胸口,“您别着急,咱们都在家呢。” 李强刚把裤腰带扎上,打开猪圈门,文氏也走到了廊下,两人同时几乎喊了一声娘。 “我问你,这火是不是铁柱点的?”何氏指着文氏问道。 “啥火啊……”说到这里,文氏立即反应过来,矢口否认道:“不是!” “不是他,为什么那些小孩儿都说是他?”何氏气急,上次没有好好教训铁柱,倒变本加厉起来,把山头都给点了。虽说山上没有住户,但也是各家分了的,现在又有人证实天雷劈的不是妖精,自然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李文华问过当天在山上玩耍的别家的小孩儿,谁知道他们都咬定是铁柱点的,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娘,我不是偏袒我儿子,铁柱是什么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他绝对不可能撒谎。”李强把铁柱从屋里抱出来,当面问道:“铁柱,你告诉大家,火是不是你点的。” “我没点,铁牛要我点,我不点,他们就不跟我玩。”开始有些气愤,说到后面就沮丧起来。 李强立即抬头道:“我信他。” “那……”看李强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何氏也有些犹豫,会不会真的不关铁柱的事。 “老三,你不要误会,我这次过来就是问问。”李文华说道。他毕竟职责所在,所有山头被烧的乡亲都要他讨一个说法。再加上所有的孩子都指认是铁柱,他才不得不到这里来走一遭。他也是好心,不然,召集全屯子的人出来当面跟铁柱对峙,那多伤孩子幼小的心灵。他也宁愿相信铁柱没有做出这种事,但他没有证据,李强又是铁柱的亲爹,能不帮铁柱说话吗?就算他信,他把这话拿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啊。 “文华叔,这其中会不会有所误会?”杨柳就站了出来说道。 李聪也附和道:“我家铁柱可没这么大胆子。” “你们说说看。”因为上次杨柳的出谋划策,没有让火势蔓延,所以李文华对她有几分好感。 杨柳就先对秀秀耳语了几句,待后者点头离开,她才说道:“乡亲们之所以觉得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无非是没有找到所谓的精怪的尸体,对吧?” 李文华点头。 “文华叔你也相信天打五雷轰吧,咱们也有说忤孽不孝会遭天打雷劈的,那么文华叔有没有见过人被劈死?” “听说过,但不曾见过。” 杨柳自然没法给他讲什么雷的形成原因,她也算不出什么时候会有雷,还恰好会劈着哪棵树,就道:“咱们屯子里这么多乡亲,他们的亲戚或亲戚的亲戚许是会听说过被雷劈过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就是侥幸不死也会是面部焦黑,头发直立,还冒烟儿,大家想象一下被火烧过的木材就能知道了。”杨柳形容了下电视剧里看到的遭雷劈的形象,又侧身从秀秀手里接过一把火折子,“不瞒文华叔,自从上次铁柱不小心点着麦秸堆把二蛋烧伤以后,我就把我们家所有的火折子都编了号。连我家四叔在内,七房人,加灶房一个,一共八把火折子,现在一个不差的都在这里。”杨柳把火折子上的阿拉伯数字亮出来,“这是我们家独有的标记,旁人是不知道的。” 李文华张了张口,这样再说什麽,杨柳又补充道:“或许有人会说,过去这么多天,别说火折子了,就是家具都打出来了,这还会是原来的那个火折子吗?咱们屯子里有木匠师傅,可以找他们验一验,我这标记是刻上去的。” “都这样说了,我还能不相信?”李文华笑道:“这样吧,下午我就把村民们召集起来,当面把事情说清楚,不能冤枉任何人。” “那就有劳你了!”何氏点点头道。 “大嫂子,你有个好儿媳呀!”李文华笑着拱了拱手,就告辞了。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七七 面对 李文华一走,大家都略略松了口气,不过也仅仅是松了一口气,就又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上了,下午还有场硬仗要打啊。(.无弹窗广告) 秀秀把所有的火折子都捡好,这是下午要用到证据,可不能乱丢。文氏则抱着铁柱过来跟杨柳道了谢,不是杨柳的一番说辞,恐怕现在连李文华这关也过不了。现在通过了呼声最高的下任里正的这一关,下午的事情想来也不是有多困难了。 杨柳伸手勾了勾铁柱的小手,问道:“那天在山上还遇见了谁呢?” 铁柱摇了摇头,“我和铁牛他们一起的。” 文氏却忽然道:“娘记得你不是说哑婆带你飞了吗?” 哑婆,飞?杨柳愣了一下,难道哑婆还是个武林人士? “是啊。”铁树点点头“她拉着我的衣领,飞的好高好高,树都在我们脚下。”铁柱比划了一下,小脸上满是兴奋。 呃,好像越说越诡异了,哑婆是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杨柳不大敢相信,又问道:“五婶不知道原来哑婆这么厉害啊,那铁柱怎么和她遇见的?” 铁柱就把和铁牛他们闹翻,一个人赌气往山下跑,又想折返最后被菜牙子推倒的事情说了说。虽然有些颠三倒四,但不清楚的都被杨柳提问的方式问清楚了。最后铁柱还说道哑婆还骂我不要 就是一开始没察觉到不对劲的文氏也反应过来了,哑婆会说话,还骂人?怎么可能? “咱们先去睡一会儿吧。”文氏道。对铁柱说这孩子肯定瞌睡没醒 小孩子的心都是很敏感,铁柱立即察觉到文氏的不信任,嘟嘴,“娘你不信我吗?哑婆真的会飞。” “嗯,会飞会飞。”文氏敷衍道。话说她这辈子看见最能飞的就是鸟了,如果母鸡扑棱翅膀那几下飞到树上也算飞的话,那起码会飞的东西都会有翅膀。人有翅膀吗?难道哑婆是妖精变的。那天的天雷那就是为了劈她?文氏都觉得自己是疯魔了才会这么想,一个哑巴,突然会开口说话,还会飞。是铁柱吓傻了还是她听错了? 杨柳站在原地,也有些迟疑,虽说电视剧小说里见过人飞来飞去的多了,她也现场见过人吊威亚,但你说一个有缺陷的老太婆突然变身成一个武林高手,杨柳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五弟妹,要不我们还是去找找哑婆吧?”小何氏突然开口说道。 真是不开口不知道,一开口吓一跳,杨柳还以为除了她和文氏母子之外,廊下就没人呢。 说实话。不知道是不是就杨柳一个人这么认为,小何氏的存在感很低。在这个家里,看着好像事事都有参与,但根本没说什么,跟当官的点卯似的。只表示自己到了。 “啊,应该的。”杨柳短暂的慌了慌神,就点头道。铁柱的话看去虽然听上去有些荒诞,但也不是不可能。不知道并不代表不存在,只是杨柳还一时有些难以相信而已。 不过真的有可能吗? 小何氏也就笑笑的回了房。 李聪一身轻松的从茅房出来,看见杨柳还站在廊下,以为是在等他。顿时心情大好。刚伸出一只手要去牵杨柳,又半路折返,自觉到洗脸架上的木盆里洗了手。 杨柳听见水声,扭头看了一眼,见是李聪,什么话也没说的就回了房。 等外面彻底没了动静。余氏才眯上了眼睛,真是的,丁点大的事情还要问啊问的,不就是一座山头吗,谁知道是谁点的?没出人命就是幸事了。几根树没了就没了,还会再有的,要是出了点人命,她看他们还有没有什么心情来计较这些。 轻轻拍着狗蛋的后背,余氏也真正睡了过去。 太阳渐渐西斜,屯子中间的老槐树投射下来的影子越来越大的时候,铜钟又响了起来。许多年不曾响过的铜钟这些天就响了两次,大家私底下里都调侃何氏一家真是荣幸,又是热门话题,又是铜钟响起,太有面子了。 早来的人就挑了个又荫凉的好地方先坐下了,妇人们拿着针线,笑着说着话,时不时的挑上两针,又间或抬头打量其他人几眼。好些人更是担来了桶,一边等自己的轮次,一边坐着桶沿上等着里正主持大会。窃窃私语还有小孩儿互相追逐打跳的声音,整个灰常十分的热闹。 李文华挨家挨户的通知过,屯子里的人都来得比较齐,等何氏和李大河各自带着一家人出现,何氏冲李文华点头,后者就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罗氏也拍拍文氏的手,带着两个孩子走到人群中去。 杨柳在人群里看到了花苗,谭氏母女还有郭婶等一些熟面孔,还看见了很多生面孔。她皱了皱眉,这些天她在屯子里也算逛得挺勤的,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不认识。 “那是隔壁刘家村的。”似是看出了杨柳的疑惑,余氏偏头小声对杨柳解释道。 这场山火不仅是李家屯的人损失惨重,作为事发地点的刘家村也不例外,更何况是在确认山火是几个李家屯的孩子造成的,刘家村的村民更是要讨个公道回来。杨柳偏头看了看李文华,暗道这大叔还挺仗义的,他今中午来家里的时候可是一点没提刘家村这茬,这样就是把压力全担在他那里了。如今一看,想不感激都不行。 “怎么了?”李聪察觉到杨柳的动作,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赶紧问道。 刚要摇头说没事,杨柳就注意到李强的表情,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紧张严肃,双唇紧抿,手还握成拳头,好像他即将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仇敌一般。她愣了愣,随即用下巴指了指李强的方向,“你看三哥怎么了。” “这场火若是有人敢诬赖给铁柱,三哥一定会跟对方拼命的。”不愧是亲兄弟,李聪很快就明白李强动作的含义。 杨柳沉默了一下,道:“今天是该三哥出面,我们就在背后支持吧。” 七八 父亲 这么一走神的功夫,李文华已经把话说完,屯子里的人都把视线落在何氏一家身上。[.超多好看小说] 或许是刹那间的心有灵犀,大家都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把李强夫妇突显出来,但又不远离。 文氏看了眼李强,然后后者站了出来。 走路还不利索,但步子很稳健。 “我知道大伙儿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我一个交代。”李强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但我要说的是,这火不是我家铁柱点的。” 铁牛娘当即就上前两步,“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十几个孩子都撒了谎?” “对啊,你什么意思?”然后又有几个父母出声附和。 “我们来是听怎么赔偿的,不是听你抵赖的。”然后是刘家村的人。 李强连语调都没有变,继续说道:“我不在现场,到底是谁点的,我也不敢确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十几个孩子都一口咬定是铁柱,但我是他老子,儿子犯了错是我教导不利,该赔的我赔,决不含糊;但若不是,不能因为他年纪小好欺负就让人把屎盆子往头上扣!” “谁往他头上扣屎盆子了,自己做错了事被别人认出来,现在还抵赖吗?”依旧是铁牛娘尖锐的声音。 “不是我点的。”铁柱的一只手由文氏拉着,他脑袋前倾,愤愤道:“铁牛让我点,我没点。” “铁牛让你点火做什么,铁柱说清楚。”杨柳就补充问道。 “他们要烤鸡叫我点火,我把火折子扔啦,他们就不跟我玩。” 杨柳又问道:“火折子是谁给你的?” “是铁牛塞给我的。”铁柱扭头看向文氏,“娘,我真的没点火。” 李强的脸色变了,眼睛直直盯向铁牛娘,她刚才这么激动是怕真相被抖出来,她儿子受到伤害吗?那他的铁柱就活该吗? 杨柳的刻意引导。就是要从铁柱嘴里说出事实,当事人直观的话,这可比旁人讲上一百句都顶用。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小孩子胡说八道到你们也信。”铁牛娘的目光闪了闪。“我自个儿养了十多年的儿子,他什么脾气秉性我还不清楚吗?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不知道轻重吗?” “犯错可是不分年纪的,”余氏说道。 “朱嫂,你相信你儿子,我也相信我儿子。”李强冷冷道:“你说我儿子是胡说八道,那这十几个孩子里还有年龄比我家铁柱还小的,他是不是也在胡说八道呢?” 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小的缸子,他娘立即嚷道:“我儿子怎么可能瞎说?” “那就说实话!”文氏也是不甘示弱:“你们敢不敢赌咒发誓,谁诬赖我儿子他全家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人群中轰的一声闹开了,这是誓言未必也太恶毒了吧。万一是小孩子为了不挨打撒的谎呢? 当即就有几个暴脾气的男人撩起了袖子,“你咒我们?!”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李强站到文氏前面护住他们母子,“若是心里没鬼。(.无弹窗广告)自然不会应验,你们在担心什么?我李强就敢发誓,铁柱今天有一句撒谎,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全家断子绝孙,你们敢不敢?” 古人是极重誓言的。看李强这么果决,其他人有些犹豫,纷纷低头问自己儿子到底是谁点的火。 何氏的心也狠狠的颤抖了一下,这招也太狠了,万一是铁柱撒了谎呢? “大家别被他的虚张声势吓到了。”铁牛娘就站了出来,“谁不知道你家铁柱前些日子放火把二蛋烧伤了。小小年纪就敢伤人,怎么都做不出放火点山头的事情?” 何氏一家人的眼光都如刀子般射向铁牛娘。 “铁牛前些年在我院子里偷枣子,被我逮住了,那是不是说今天我家丢的小二两银子也是他摸去的?”何氏反驳道。 “你别胡说八道!”铁牛一向寡言的爷爷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道:“我家铁牛可当不起小偷的罪名。” “纵火烧人。难道这罪名我家铁柱就担得起?”这个时候就没有尊老爱幼的想法了,杨柳亦是反驳道。 “还有你们,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谁敢保证自个儿就没做过一两件亏心事?你你,”李聪随手指了的两个人,却没有说明到底是什么事情,“难道以后屯子里再发生此类事情都是你们做的吗?不分青红皂白地有人把屎盆子往头上扣,你们觉得冤不冤?” “你们这是狡辩!”铁牛娘没辙了,请出了里正,“还请您老给句公道话。” “就是上公堂要讲究人证物证俱全,你以为就凭十几个三岁小儿的一句话铁柱的罪吗?”杨柳道。 秀秀就把她中午放好的一把火折子交到李强手里,李强会意,“大家看好,这是我家所有的火折子。自从上次我们铁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走火折子,最后酿成大错之后,我们家所有火折子都做了标记,用刀刻上去的,大家可以拿去到李六叔那里验,看我有没有作假。” 还真有好事的就上前看了看,“这什么玩意儿,我们都不认识。” 这人还略识得两个字。 “不说你,就是我都不认识。”李强笑道:“我就记得我屋里的那把火折子尾巴那里有一圈黑迹,是不小心在灯火上熏了一下。” 那人一翻果然就找到了李强所说的那个火折子,就道:“还真是的,这鬼画符谁认得出来啊?” 杨柳暗道自己太懒,要是当初直接刻繁写的数字,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她刚要上前细细解说,缸子娘就说道:“不用了,我家缸子说火不是铁柱点的。”说罢还拍了缸子一下,这小子怎么当时扯谎,害得他们两口子不分青红皂白的跟着一起来质问铁柱。 “真是对不住。” “菜牙子把我推倒的时候,缸子还叫我快跑。”铁柱也记起来了。 李强和文氏不约而同的都朝缸子娘鞠了一躬, 缸子娘连连摆手,“千万别这样,孩子扯谎还连累了你家铁柱,该说抱歉的是我们,是我没把孩子管教好。” 几巴掌下去,好多孩子也说了实情都纷纷站出来为铁柱作证。原本这是很伤面子的事情,可想想这事儿若是搁在自家身上,没人站出来,那不就是百口莫辩,生生被冤死了吗? “不是,不是我家铁牛做的。”见其他些孩子都调转枪头说其实铁牛的错,铁牛娘彻底慌了,连忙摆手。铁牛也吓得哭起来,拼命摇头,“不是我,真不是我!” 文氏抱起铁柱,亲了亲他的脸蛋,喜极而泣,“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娘就知道铁柱是个好孩子。” “真的不是铁牛做的,他哪有那么大胆子?”铁牛娘是真的慌了神,逮着身旁一个人的手就使命的摇,要其相信她的话。 她家当家的又不在,寡言的公爹其实也愤愤地看着她,好像是她才教出了这么鲁莽的铁牛,毁了人家山头不说还把责任赖给李强的孩子。 “真的不是铁牛做的啊。”铁牛娘软软的瘫坐在地,“我求求你们不要那么看他,他不是坏孩子。” 众人沉默,现在不是追究铁牛是不是坏孩子的问题,隔壁刘家村的人都到这里来了,总得对这次山头被烧的事情有个交代吧。 “其实这次山被烧的事也怪不到铁牛。”李强突然说道。 文氏有些生气的拉了李强一把,“你干什么替他们说话?他们刚刚还想把那么大的罪名安在铁柱身上,你这个当爹的,居然又跑去给别人洗脱罪名。就算你高风亮节,以德报怨,但至于吗?你这不是犯贱吗?” 李强依旧笑着扭头面向文氏,“除此之外,我还是一个父亲。” 七九 维护 “李...强”铁牛娘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两手撑地,两眼期冀的看着李强,声音颤抖,嘴唇也哆哆嗦嗦,生怕李强一个赌气不说,她家铁牛就被人冤枉了。 “你们李家屯的人到底在搞些什么,一会儿说是这家,一会儿说是那家,现在又不是,是把咱们刘家村儿的人当傻子耍,是吧?”刘家村的村民就有些烦躁的说道。 刘家村和李家屯相距不远,两个地方之间也有联姻,所以当刘家村的人知道李家屯今儿下午会对山头被烧的事情有所交代,他们也赶了过来。已经被烧的山头里也有他们的份,村长又找不到证人, 然而现在这种结果,是天灾而不是人祸,对李家屯儿来说是皆大欢喜了,可对他们刘家村来说,这结果就是明显的偏袒闹了。这么大一出,结果几个孩子都没错,是老天爷看他们刘家村不过眼才给了一雷,你说这结论搁在谁头上愿意呀? “五弟妹就看你了。”李强扭头说道,然后让出了位子。 他是一个父亲,所以他不忍心看到铁柱背上不实的罪名,也绝不允许有人把屎盆子扣道铁柱头上。可也是因为他是一个父亲,他也不愿意看到另一个孩子小小年纪的就 “三哥,你真是高看我了。”杨柳苦笑道。对于现代人来说,天雷劈到树引起山火是很容易解释的事情,可在古代,杨柳抓瞎了,她哪有这么大本事?脑子里仅有的一点古代知识不过几首诗歌和几段名篇,她从哪里找什么雷啊雷的。毕竟这种事发生的概率跟百年不遇的洪水发生的概率有得一拼,而且遭雷劈,不就是古人信奉的对坏人的惩罚吗?现在没有人受伤,也没劈出所谓的妖精怪,单单一句就是天灾怎么能把这些民众的怨恨揭过去?毕竟是靠山吃山的地方。山林还是占了很大的作用。 这时李文华站了出来,说了中午杨柳的那一番话,可惜很不幸的是,这些人当中真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的。就算自家真的有发生过。他们又怎么好意思说出来,不是忤孽不孝的人怎么会遭雷劈? 都说眼见为实,说得再好,架不住没有例子啊。李文华就把视线投向了杨柳,后者亦是苦笑的摇了摇头,她说的那些本来就是靠可能性去搜那么一个人,哪有事事那么恰好的? 刘家村的人丧失了耐性,嚷道:“我们当中又没人见过,谁知道是不是那回事?就听见你们在这里瞎扯皮了,不行。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说法,要什么说法,我把命赔给你,你要不要?”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就站了出来,颇为豪气的说道。 杨柳讶声:“这是谁呀?” “文华叔的娘子。朱婶。”李聪答道。 “哎呀,小年轻就是小年轻,什么娘子不娘子的,就是你文华叔的媳妇儿。”余氏捂着鼻子,笑道。 “娘,文华爷爷是你长辈,不可失了礼数。(.)”狗蛋就道。 “行行行。娘错了啊,下次一准改了。”余氏现在对狗蛋可是百依百顺。那天她去学堂接狗蛋的时候,先生可是说要狗蛋明年春天下场去试一试。哎呦,可不是随便试一试,一试可是要不得了的哟,她家的狗蛋能这么简单吗? 这画风不一样的人居然成了夫妻?杨柳瞪大了眼睛。这是性别挑错了身材吧。 杨柳的视线就直直落在场中那个膀大腰圆的朱氏身上,难怪她很少见到李文华的妻子,怕是他也挺头疼的吧,毕竟朱氏的形象......杨柳双手紧握,一脸崇拜的看着场中的朱氏。虽然身材不怎么样,但她的样子真的好威风,大杀四方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管的着那天雷劈到哪里吗?”朱氏双手叉腰,“别说劈死一棵树,就是劈死的人也是他活该。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靠老天爷赏口饭吃,谁知道他老人家什么时候不开心的就给你扔两个炸雷?人没事儿就好,你们还想怎么的?讹钱?” 劈头盖脸的一顿说刘家村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候才慢慢品过味来,顿时指责朱氏道:“跟个泼妇似的,你还讲不讲理了?” “谁不讲理啦,那天那么大一声雷响,我不信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咱们大家都知道,一点火就能把踩点起来,把人劈死的雷,还能点不燃一棵树?天干物燥的,本来就很容易起火,关几个孩子什么事?你自个儿回去问问你家的混蛋小子,他会不会在枯枝烂叶,有可能不小心被蛇咬一口的地方大摇大摆的生一堆火。我们屯子里的这些臭小子们都是些经常往山上跑的,还会不知道什么地方生火危险?你他娘的也太瞧不起人了。” “说得好,说得好!”杨柳粗着嗓音率先鼓起掌。紧接着响起一大片掌声和附和声。 当然,鼓掌的人绝对只可能是李家屯的人,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嘛。刘家村的人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还怎么可能为仇人鼓掌。在他们眼里,对方可是占了他们的便宜还理直气壮的俗人。 “你们等着,咱们早晚公堂上见。”刘家村的人撂下了狠话。 “谁怕谁呀,咱们有理走遍天下,有本事你跟老天爷讲理去。”总不可能老是让朱氏一个妇道人家出头,李家屯儿的男人也是有血性的。他们说道:“县老爷管人管地管事,我不相信,他还能管老天爷打不打雷下不下雨,他真有这神通就该在庙里了。不是咱们李家屯的人做的,打死也不会承认,不就是打官司吗,咱们奉陪到底。” 原本针对何氏一家的集体会议,结果演变成两个村子之间的对决,这是一开始谁也没有料想到的。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居然还有这么多波折。看着刘家村的人走远,李家屯的人又再次爆发出了掌声。 缸子小跑到铁柱面前,拉了拉他的手,小声的道了歉,接着又有四五个小孩儿跑了过来,就是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铁牛也被她娘推了出来,让他跟铁柱道歉。虽然对于洗刷掉铁牛身上的嫌疑,李强没有一点帮忙,但他开了这个口,才造就了后来的可能。她朱迎春就承这个情。 小孩子之间的友情就是这样,打打闹闹,哭也容易笑也容易,铁柱很快笑着原谅了大家。 朱氏则缩了缩肩,像一个怯懦没有主见的妇人挪到李文华身边,低着头,俨然一副做错事忏悔的表情。 李文华眼角的余光看过去,只看得到朱氏黑黑的发顶,刚才那么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转头就跟泄了气的猪气泡似的,谁相信啊?!但这件事能这么解决掉,还真少不了朱氏的功劳。他把手垂下,长长的袖管遮掩住了细小的动作――李文华轻轻捏了捏朱氏的手。 只是微小的一个动作,朱氏的心情就陡然晴天,就侧头看着李文华,小声道:“你不生气?” 说实话,因为她体型的原因,再加上久久没有身孕,朱氏很自卑,很少出门,就是怕丢了李文华的面子。可她就是看不惯刘家村的人咄咄逼人的样子,针对的还是她的相公,这才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老里正在一旁抚了抚胡须,看来他这个位子还是要尽早让贤的好。不过看到李家屯的人都这么团结,他也是老怀安慰,现在有李文华带领,他也可以安心退下来了。 老里正的视线移到场中的老槐树,笑着念叨了一句,“老家伙啊。” 八十 出头 杜氏将毛笔搁在砚台上由翠北扶着慢慢起了身,开始每日的例行散步。[.超多好看小说] 五个月的身子已经有些沉了,杜氏也越发的小心。手搭在小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杜氏也不清楚自己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一开始是她不想要的,后来连他的亲爹都放弃了呀,她怎么反倒又偏偏执拗起来了? “小姐小姐。” 杜氏被连喊了两声。 “嗯。”杜氏微微转头,“什么事?” 刚刚注意到杜氏的表情翠北就知道她前面说了那么多杜氏都没听进去,她又认命的说了一遍,问道:“小姐你看是不是要新招一个掌柜?” 这些日子杜家里外铺子几乎都是翠北做主,真的是风光无比的。朱管家这些日子在兼任铺子里的掌柜,只是他并不是正经的掌柜出身,没有灵敏的商业嗅觉。本来在李壮离开之后杜家杂货铺子的生意就萧条,现在更是每况愈下,越来越惨淡......虽然说杜家杂货铺子好像做的都是赚一文两文的生意,但杜家靠这个发家的,看杜家现在的家底,就知道这一两文的小生意,又怎么会只是小生意。什么生意都是要做久,做大,做强,它就是赚钱的生意,好生意。 “让朱管家再辛苦些日子,顺道物色一个新掌柜吧。”杜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杂货铺子是他们家的根本。前几年他家杂货铺子生意最好的时候也想过扩大,经营一些别的生意,但不知怎么的,无论多努力,最后的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杜家的老爷子也就绝了这门心思,一心一意的打理杂货铺子,只在自己稍微看好的几个店里投了一些股份,每年赚些分红,这才有杜家今天的如此风光。 前些日子又送到沈家的两千两银子。怕是府里的日常开销都要缩减了吧。 现在杜家这种局面实在有些难以支撑,翠北在心里再三斟酌了一下,“小姐,你看是否请老太爷......” 杜氏手一扬。“暂时不必告知老太爷,我还能应付。” 就算能也怕是有心无力了。翠北看着杜氏凸起的肚子,然后越发注意脚下,“奴婢知道了,以后必不敢再自作主张。” 懂得分寸内的拿捏,既不会让主子反感,也不会把自己逼到绝路, “不怪你。”杜氏摇摇头。 但好端端的一个散步硬生生的让翠北几句话给变了味道,解决完这些,杜氏也没了兴致。转身就要回房午睡。 此时,花园的一个角落里。 “喜眉你松手,我要过去。”喜丫眼睁睁的看着杜氏渐行渐远,又气喜眉这时候拖自己的后腿。再晚,大小姐就要走出花园了。她可是等了好些天才逮着这么个机会的。 “你疯啦?不知道现在府里最忌讳的就是有关姑爷和翠西的事情,你还上去触霉头。”喜眉与其说是在拉喜丫,还不如说是拽她手中的笛子。(.好看的小说) 因为两人关系较好,就是喜丫有时偷溜出去也是喜眉帮她打掩护。自从有一天喜丫带着一只竹笛回来,后面几天都郁郁寡欢的,喜眉就感觉要出事情。她这个人或许没什么别的本事,但是第一感觉总不会出错。每次喜丫做什么她就跟在旁边。免得一有时间,帮不上忙,让喜丫挨了祸事。 虽然说喜眉进杜家的日子也不比喜丫长多少,但她嘴巴甜,很快跟许多小姐妹打成了一片,管事妈妈那里也是留了好印象的。所以她很容易就知道这只竹笛是前大丫鬟翠西的贴身之物。还是大小姐赏给她的,现在到了喜丫手里,再加上前几天喜丫变得心神不宁,她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想要大小姐睹物思人,忆起翠西的好?可是可以。争宠是这样的,但是何必要拉上喜丫这个笨蛋丫头。她感觉这只竹笛肯定没这么简单,虽然她现在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但看不出问题就真的没事? “让我去啦,喜眉。”喜丫跺了跺脚,“翠西姐姐一个弱女子,除了杜家根本就没有地方可去,我不帮她一把,她怎么办?” “听这口气,好像是你受了人家多大恩惠似的,我可记得你们第一次还差点吵起来。”怎么就跟喜丫突然关系变得这么好呢?喜眉不肯松手,“她伺候大小姐这么多年,也是最了解大小姐脾气秉性的,翠西被赶出杜家之前大小姐连见都不敢见她一面,这说明大小姐是彻底厌弃了她。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杜家什么情况,我们躲都来不及,你这个时候还往上凑。你是地扫多了,把脑子扫糊涂了吧。” “我没有。”喜丫摇头,“我就是觉得翠西姐姐很可怜。” “难道我就不可怜吗?我跟你相识这么久,为你担了多少心,你也不为我想想。”喜眉愤愤的松开手,“你去吧,我不拦你。”说着还推了喜丫一把。 喜眉没料想的是她这一招以退为进,反倒给了喜丫这个犟丫头机会,她头也没回的就跑了出去,气得喜眉在后面直咬牙。这是什么缺心眼儿的傻姑娘啊,百年一遇啊有没有。犹豫再三,她还是跟了上去。 “大小姐,请留步。” 杜氏搭着翠北的手缓缓转身就看到一个三等丫头低头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一只竹笛。 好像有些眼熟,杜氏扬了扬下巴,翠北就过去把竹笛接了过来。只是低头跪着的喜丫没有看见翠北眼里射出来的能杀人的视线,反倒是让远处的喜眉看了个清楚。 “看吧,我说过什么,你这就是自个儿去找不痛快。”喜梅皱着眉,咬了咬唇。这下好了,得罪了翠北,喜丫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小姐,是一支竹笛。”翠北双手去到杜氏面前。杜氏只看了一眼,就记起这是她送给翠西之物,现在居然流落到这个小丫头手里…… “你唤我,是有什么事?” “奴婢...奴婢想把这只竹笛完璧归赵。”原本以为自己够胆,没想到她说话也会哆嗦。 “倒是有心呢,不过是一些旧物,扔了吧。”杜氏淡淡的说完,然后转身。 翠北能明白最后三个字是对她说的,只是这个“有心”到底是说翠西,还是这个小丫头,她就有些不确定了。狠狠的剜了喜丫一眼,翠北道了一声是。 怎么跟她想的全然不一样,大小姐连提都没提翠西的名字,毕竟在她身边伺候过这么多年,难道一点感情也没有吗?喜丫着急的膝行了几步,“大...大小姐,请留步。奴婢斗胆,这是......” “既然知道自己大胆,还不赶紧退下?!”翠北冷冷的回头喝了一句。 喜丫缩了缩肩膀,嚅嗫却坚持道:“可是翠西姐姐......” 殊不知翠北最恨的就是这种时不时跳出来恶心人的所谓侠肝义胆的好朋友,让她感觉到虚伪,还有嫉妒。 “看来府里的人员有点冗多了。”杜氏淡淡道。 翠北立刻会意,“奴婢知错了。” 看来府里的闲人实在是太多了,闲得她们都不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反而关心别人的闲事了。有些日子不敲打,那些管事妈妈的安逸日子过惯了,连怎么约束手下的本事也生疏了,是时候动动筋骨了。 什、什么意思,难道她要被辞退吗?喜丫的眼神慌了慌,怎么会这样? 翠北直接连名字都没有问,就搀着杜氏走远了。这只是个小角色,杀鸡儆猴,这个丫头是实在留不得了。 八一、 流产 “你惨了。(.好看的小说)”喜眉跺跺脚,“我跟你说过什么,现在该信了吧。傻兮兮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单纯。” “翠西姐姐伺候大小姐这么多年,最后居然......”喜丫说不下去了,最后大小姐都不稀罕问一声,这就是大小姐身边曾经最风光的丫头的最后结局? “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喜丫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在那里替别人操心?” “我...我真的会被辞退?”喜丫这才反应过来。下午的时候没有丝毫动静,她还以为这场风暴已经过去了。 “看样子不是说笑的。”喜眉一屁股在喜丫身边坐下,“我就担心呀,就是你走也走得没那么容易。” 翠北什么表情,她在远处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想安然脱身,怕是难了。 “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还想让我把卖身契的银子还回来?”喜丫更是慌张的不得了,她的卖身银子家里早就用了,她拿什么还?本来就是以工抵债了,结果现在还被人辞退...... “哎呦,小姑奶奶,你就尽情的傻吧。”喜眉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丫头就是少根筋,翠北的杀气都那么明目张胆了,她还一点感觉都没有。傻人有傻福,若喜丫这次能安然脱身倒是有福气的嘞,就是怕临走之前也要被翠北揭一层皮下来。 喜丫抹了一把眼泪,“我不懂,真的不懂。” “你不懂的东西可多了。”喜眉叹了一口气,“叫你听我的话吧,怎么样,现在...哎。”虽然两人的关系摆在那里,但她始终没能力劝大小姐收回成命啊。 “我,我去求求大小姐。” 不能这样坐着什么都不动,喜丫站了起来。 “那样死的更快。”喜眉拉了喜丫一把,“算了,多做一天是一天的工钱。咱们就祈祷他们这辈子都记不起今天的事情吧。” *** 哼,借别人的手想让大小姐睹物思人,你也要是先掂量你的分量够不够。落到泥底里的丫头而已,不杀你是仁慈,你还想翻身?看来那天的拳头还是太轻了,根本就让你长不了记性。翠北把竹笛一收,熄了灯睡下了。明天,明天我就先把你所谓的爪牙给你剁掉。 杜氏难受的从床上支起身子,虚弱的唤道:“翠北,翠北...” 外间很快燃起了亮光,然后二等丫头彩喜就拿着一只蜡烛走了进来,“大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杜氏这才记起翠北现在管的事务很多,不可能夜夜守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快些去把大夫给我找来。” “啊,是是。”彩喜赶紧往后跑两步,这才蹲下身子把鞋穿好,打开门跑出去叫人。 果然是没经过事的小丫头,咋咋呼呼的,也不知道先帮她在背后垫一床被子。费力的把床上的另一床被子折起来,垫在身后,杜氏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小姐,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翠北走了进来,慌忙的问道。(.好看的小说) 看来小丫头临走之前还是没忘记把管事的翠北叫醒。也是,何氏现在怀着身子,要是出了丁点儿大的事情都会怪罪在她头上。她担不起,翠北也担不起。 “不知道,就是很不舒服,感觉肚子一阵一阵的疼。”杜氏才发觉这片刻的功夫,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 翠北的心也是咯噔一跳,大夫下午才来诊过平安脉,不过一顿晚饭的功夫,小姐居然脸色苍白成这样,这是不是..翠北不敢往下想,只是紧紧抓着杜氏的手不敢松开,赶紧叫人去喊了就近的稳婆来,一边轻声安慰杜氏。 等待的时间仿佛变得很慢长,杜氏的喘气声越来越大,让翠北的心也悬得高高的,这还了得,大小姐没有一丁点的预兆就要流失掉肚子里的孩子。外面廊下的灯笼全部点燃,整个杜家的忙碌起来,大家都屏声静气的待在自己岗位上,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偶尔的眼神交流也传达出浓浓的害怕无措。夏天的夜里总不会太安静,但杜家的下人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喜丫和喜眉两人也起了身,凑在一起,垂手站立着,微低着头。 看着那边灶间熊熊燃起的大火,喜眉的眼里闪过一丝忧郁,大小姐会不会是白日里被气到了?杜家现在就这么一个正经主子,下人还会下黑手? 杜氏感觉呼吸都很困难,肚子拼命的往下坠,偏偏还有人用手在她肚子上按。对手紧咬着唇,被翠北握住的那只手攥得翠北的手掌生疼。 稳婆松了手,翠北赶紧眼神询问,稳婆缓缓摇了摇头。 “怎么样了?”杜氏现在说一句话都疼,却还是有意识的问了一句。 她撩起眼皮,正巧看到稳婆摇头的动作,翠北想要瞒都瞒不住。 “没事的,稳婆又不是大夫,她说了不算。”翠北勉强挤出个笑脸,又转头向外吼,“大夫呢,大夫来了没有?” 连手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铺红的龙凤呈祥的被子被杜氏狠狠揪住,腹部如刀割一般狠狠向下坠,就算没有经验,杜氏也明白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整整六年,整整五个月,她重新做回了母亲,找到了原本慈爱的母亲心态,甚至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它留下来的时候对孩子的出生充满了期待。然而现在,她正亲身体会着那分秒之间逐渐消失的生命,希望渐渐落空。 “把...我脚那头垫高。” 不,还有机会,只要孩子还在她肚子里,她就不允许它有一点闪失。除非她说不要,就没人可以把它从她身体里拿走。她在尽力,所以孩子你也别让母亲失望。 大夫刚刚抬手整了整帽子,就被着急的丫头拽住了胳膊肘,这么一拐,帽子又歪了。刚要出口的训斥,就被小丫头着急的声音堵了回来。罢罢罢,人命关天,谁叫他是救人性命的呢?不过今天下午他去给杜家大小姐诊脉的时候都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多会儿功夫就感觉要丧命?杜氏又不是第一次做母亲,还不懂怎么自我照料? “请您再快一些。”小丫头紧张又不失礼数,拽着大夫的胳膊肘小跑起来,晃动的灯笼把前路也照的忽明忽暗。老大夫暗自捶了一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却也不得不点点头,努力跟上。白日里这条路也走过,还不觉得怎么,晚上就感觉路途那么长呢? 紧赶慢赶,两人刚踏进杜家大门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啊――” 丫头和大夫都面面相觑,然后丫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糟糕,还是晚了一步,小姐叫得那么大声,怕是...... 大夫却大步跑了起来,任何时候他都不能忘记自己的本职。 内室的窗户全都大开着,好方便把屋里的血腥味散去。 杜氏跟一个破碎的洋娃娃似的,斜躺在床上,脸色雪白,满头大汗,眼睛睁开一条缝。一动不动的,任由下人帮着擦拭干净身上的汗,换了衣裳。 门打开一道仅容侧身而过的门缝,然后稳婆悄悄的把一个染血的襁褓拿了出去。 翠北把一碗鸡汤端到杜氏面前,轻轻唤了一声:“小姐......” 她想说,大小姐你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然而在杜氏说话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不需要了。 “给我查,一命换一命。”杜氏说道。 声音细细软软的,随时可能断线一样,可是翠北却从这里面听出了刺骨般的寒意和杀气。 她的大小姐从来不需要无谓的安慰。 “是!”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八二、 传话 作为一个有自控能力的大人,一个白日里辛苦了一整天,晚上睡得正酣眠的大人,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半夜被尿憋醒。 杨柳朦胧着眼睛坐起来,推了推身边人。李聪翻了个身,砸吧下嘴,就是没醒。杨柳俯下身子一巴掌拍在李聪半边脸上,揪着他的耳朵。 “起来了。”李聪一手推着杨柳的肩膀,一手揉了下眼睛,侧坐起来,从炕边上摸出火折子吹燃点起蜡烛。 农家就是这点不好,夜里往哪走都是漆黑一片,蛇虫鼠蚁杨又多,柳又不愿在睡觉的屋里方便,便吵醒李聪给她壮胆。 伸手在胳膊上一拍,李聪往手心吹了一口气,偷袭他的蚊子的尸体扔到地上。一手在墙上蹭掉沾到的血迹,收回手的时候掩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李聪的动作顿住了,好像,似乎,大概今天是忘了什么事情。 猪圈的门打开,杨柳把蜡烛递给李聪,伸手挽着李聪的胳膊,嘟囔道:“走吧。” 又多蚊子又臭,还有被她的动静惊动以为开饭的猪,杨柳蹲下去那会儿居然对着一只蜡烛发了半天呆。 “娘子,我感觉咱们好像忘了点儿事。” 杨柳抬手打哈欠的动作停了,清醒过来,有些惊疑的反复看了下她自己的手,好像是上了茅房忘记洗手了。 “我们忘记告诉四哥明天的事情了。”李聪缓缓道。 “你没去?”杨柳抽出手,伸出食指指着李聪。 “忘了。” “惨了。”两人同时道。 “明早你早点去镇上吧。” “也只能这样了。”李聪耸了耸肩,然后把胳膊肘给杨柳,“回吧。” 然后杨柳张开了双臂。 *** 杨柳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炕头早就凉了,看来李聪已经早早去了镇上,已经很晚了吗?用手搓了搓脸,然后穿衣服起来。 一手拿着木盆一手打开门,正巧碰见刚从庄稼地回来的李强,杨柳就打了声招呼。 “唔。”李强应了声,问道:“弟妹没睡好?” “感觉觉睡不够似的。”杨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又不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这种症状应该很正常吧。 “做梦了吗?”秀秀接过了话头,“五嫂,我看你的眼皮子好肿。” “是吗?”杨柳把木盆放在洗脸架上,对着一旁水缸里的水照了照。她今早起床身的时候还没照镜子,根本不知道呢。 “很明显呢。”秀秀点头。 余氏就把木盆里舀了水,放在廊下,人站在院子里,说道:“昨天赚了那么多钱,能睡得着吗?” 秀秀就皱眉头。就算五嫂赚了不少钱,兴奋的睡不着,那也是她自己劳动所得,二嫂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她很看不过眼。 “是啊,想到赚这么多钱,再苦一点也是值得的。”杨柳笑盈盈地说道。 动了动嘴,也不知道余氏到底嘀咕了什么,不过看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她没说出声,这倒让杨柳小小的意外了下。 呼呼哈哈的拧了一条热帕子,杨柳又重新躺到炕上,用帕子捂住眼睛。 “老五呢,怎么一直不见他人影?”何氏的声音传来,“水缸里都没水了。” 杨柳嘟了嘟嘴,说好的当值怎么回事,为什么挑水得让李聪去? “我的裤子后面脱线了。”铁柱拿着一条文氏新扔给他的裤子,喊道。 “鸡,鸡,鸡,鸡怎么少了一只?”大山清点了鸡圈里的鸡以后,有些惊慌失措嚷道。 “学而时习……”狗蛋把书在桌子上跺了跺,捂住耳朵,大喊:“你们别吵了行不行?” 杨柳摘掉眼睛上的帕子,长出一口气,哎呀,真是生气呀。 运气这种东西吧,一直是很玄乎的。杨柳也一直认为她运气很好,直到...... 仰躺在炕上,脖颈下面垫着高高的枕头,杨柳捏着鼻子,问道:“娘到底有什么急事啊?” 肯定是急事,不是急事,那敲门的力道会这么大?她今天流掉的鼻血得吃多少好东西才不得回来啊。没想到她躲过了李聪的拳头,还是在何氏这里栽了跟头,这是不是该她受得早晚都得来一下? 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像是感冒了很久。 看着秀秀帮杨柳换了一条冷帕子,何氏才咳了两声,问道:“老五去哪里呢?” 杨柳就动了动眼珠子,“昨天我们忘记给四哥说了。” “记性还真好。”何氏反应了一下,就说了一句反话。 “昨天实在太忙了。”杨柳脸皮也厚,“这不是记起来之后一大早就去镇上了吗?” “你还邀起功来了。”何氏瞪了杨柳一眼,才起身走了出去,“秀秀,走。”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好不好,干嘛要把秀秀带走,她还在留鼻血呢。 把帕子拿下来,杨柳翻身坐起来,一边把手平摊开来接在鼻子下,“咦,不流血啦?” 李聪手里抱着几个馒头,在杜家杂货铺子外踱了好几圈,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除了那个朱管家和几个小伙计,他的确没见到李壮的身影。难道又是去进货了,那上次回来怎么没有说一声? 把最后一口馒头吃下去,李聪提了提腰带,握拳抵在下巴咳了一声,然后大步走进了铺子里。 正在一子一子拨着算盘的朱管家忽然发现柜台面儿上多了一道魁梧的人影,刚好挡着视线,他头也没抬地说道:“小李子,有客人来了,你赶紧招呼着。” 他还从来没有算过这么小数字的账目,虽然他平时动算盘的时候不少,但就是最小的钱也是几吊结尾的,现在居然清楚到几文,稍不注意看错一点还得重算,不然账目报到大小姐那里去,被查出来还要挨一顿说。真是麻烦,还有他面前不走的那道影子。 叫小李子的小伙计正在往这边走,招呼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李聪却抬手在柜面上敲了敲。 妈蛋,真是有病啊,没看到他正忙着吗?朱管家把刚刚算到的那里点了一点,才抬起头,恼火道:“你......”刚刚开口,眉毛就松了松,接着敷衍的拱了拱手,“是五老爷啊。” 李聪不自在的嗯了一声,朱管家的这一声五老爷真的是把他叫老了。 “五老爷今儿逛街呀,打算买点儿什么?铺子里新到了一些......” 李聪摆了摆,“我家四哥不在吗?” 朱管家就用很怀疑和疑惑的眼光看了看李聪,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姑爷出走都没跟他家里人说实话吗?这可就是好笑了。 “姑爷去进货了。” 还真是,这好像没些日子吧,怎么都进第二次货了?李聪话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妥,生意好才会需要频繁进货嘛,他这话外行了。 “我那两个侄儿也放假回来了吧?你们家大小姐身子还好吗?” “两位小少爷都回来了。”朱管家不知道该怎么跟李聪说杜氏的情况,便往侧边一伸手,“我领五老爷去家里看看吧。” 他爹这么重要的日子,自然是一家齐聚得好,李聪想到狗蛋都回来了,就随口问了一下子轩和子墨的情况,又顺带的问候了一句杜氏,没想到朱管家必而不谈杜氏的情况,现在李壮不在家,杜氏就是身子不好的话,两个孩子还是应该去一趟的,想想李聪就点头。 额头上戴着带子的杜氏正躺在床上,床边跪着子轩和子墨两个孩子,母子三人正说着话。 翠北立在一旁伺候着,看杜氏的神情疲惫,就对两个少爷说到时辰练习射箭了,好让杜氏好好休息。 笑吟吟的看着子轩和子墨两兄弟相携出去,杜氏才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翠北刚要拉住门出去,就被一个小丫头在耳边说了几句。 这个她倒是不好做主了。毕竟两位少爷是小姐核姑爷的孩子,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姑爷和大小姐分开了,但两人还是夫妻。为公爹,为爷爷上坟也是应该的,只是带下届那里会同意吗? 要是把杜氏现在的情况告诉了李聪,她又不知道应不应该。或许姑爷和小姐之间闹得很僵,现在小姐刚刚失去孩子,对李家人也没什么好态度吧。思量了片刻,翠北还是推门进去,悄悄对杜氏说了两句。 “让他们两兄弟去吧。”杜氏微微睁开了眼睛,就又要睡去了。 翠北应了一声是,却站着没动。 “小姐,那需不需要告知他们......” 杜氏的眼里就快速闪过一丝嘲讽,说她不尊敬何氏等人,何氏又何尝真的把她当儿媳妇看待?若非必要,或者是在为李壮撑腰的时候,他们连门都不稀得踏进一步。不过一些粗鄙穷酸的乡下人,在她面前却端得跟铮铮风骨般,碍眼得很。 杜氏点点头,“你去说吧。”这种事情早晚都会知晓,纸包不住火,何必把这秘密揣在心里,让她一个人难受。 翠北就下去吩咐人准备买上坟用的东西。 门吱呀一声轻轻的合上,杜氏睁开眼睛,生祭吗?只是恰巧了,她这个孩子也是今天的生祭。 不愧是李家的种,死都这么有默契。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八三、 瞒 再重新要闭上眼睛的时候,杜氏的动作有一个微微停顿,她也不明白,在下人禀报说今天是李大海的生祭的时候会冒出这么一个愤恨的心情。不是还在为失去这个孩子表示可惜吗?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陌生的心情? 已经忘记仇恨好多年了,连她都有点遗忘仇恨别人,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了。 杜氏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情,难道是因为她的婚事曾经受过李大海的挑三拣四,或者是李壮是李大海的儿子,所以迁怒?就算她率先做出了对不起李壮的事情,其实心里还是理直气壮。 杜氏的心微微一颤,她好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甚至让她自己细想起来都会觉得厌恶。 算了,多的不用再想了。她现在好累,没人可以依傍的时候,她需要好好睡一觉,才能有精力去面对未知未测的未来。 杜家的客厅里。 “啊?啊!”李聪回过神,“不急,不急,下午去就好。” “那五老爷就在府里稍作休息,午饭过后再赶往李家屯。”翠北福了福身子。 李聪点点头,又赶紧摆手,“午饭就不用了,我还有事,下午再来接子轩和子墨。(.好看的小说)”说罢也不等翠北说话,转身就走,还不注重磕在了石阶上。他也没感觉到疼痛,拍了拍膝盖就慌张的走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孩子没了,怎么没的?李聪发现他连问的立场都没有。最痛苦的应该是四哥才对,可他要去哪里找他?李聪的脚步无比的慌张,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何氏说,他要找个人好好理理,他理不顺。 翠北看着李聪走出去,也难怪小姐对李家人这么淡薄,孩子流掉了连大声质问都不敢,只是自己慌慌张张的,乱了分寸。小姐是独女,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傍。夫家虽然人丁兴旺,但真正能帮她的根本没有。 可是还有自己啊。翠北的眼神坚定起来,这是她的机会。 米店里,李武也正在跟刘得全做一些事情上的口头交代。下午要赶回家又恰巧南方这几日将有新的米粮食送入,不准备妥帖就是他的失职。 刚交代完事情,口干舌燥的李武准备坐下来喝一盏茶的时候,李聪就到了。 也不愧是十几年的亲兄弟,李武居然一眼就从皮肤黝黑的李聪脸上看出了苍白无措,惊得他差点打翻了茶水。(.) “发生什么事了?”李武赶紧拉了他一把。今天这个日子李聪居然还到镇上来了,想必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吧。看样子还很严重咧,李武的心跳都不自觉的加速。 “二哥,二哥......”李聪只是一声声的叫着,却并没说什么事。 李武便带着他进了后边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倒了一杯茶给他压惊。 滚烫的开水让茶碗里所有的茶叶都舒展开身子,然后冒出清香气。李聪双手捧着茶碗,看着白开水一点一点的变成茶色,心情也慢慢稳定了下来。他把茶碗搁在茶几上,说道:“二哥,你知道四哥又去进货了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李武在镇上,自然知道得多一点,李壮不在铺子里的第二天他就听到了消息。 “那你知不知道四哥他到底去哪里进货了?” 这个李武倒是不好答了,这个问题最清楚的莫过于杜家的人吧。怎么李聪反倒问起他来了?正想着,李聪就回答了。 “四嫂孩子流了。”李聪的嘴巴动了动,最后才发出声:“就在今天的丑时。” “你说真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流掉了?”李武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心里,在屋子里焦虑的踱了一圈,“是不是杜氏故意不要的?” “也不可能啊。”还不待李聪回答,李武又自言自语道。要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么就更没可能有子轩和子墨了。 被李武这么一问李聪也慌了,他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多问两句,要是娘追问起来又该怎么说?还有,四哥那里...四哥那里应该有人给他送信吧。 “这事儿得先瞒住娘。”李武想了想,最后说道。 “瞒不住哇。”李聪双手拍着大腿,“四哥和四嫂没法回去,但这种日子子轩和子墨是要回的。”到时候娘随便问两句就知道了,这叫他怎么瞒? “至少也得等到给爹上完坟之后。”李武说道。杜氏流产这件事情太大,他根本也没想瞒得住。可是在他爹的生祭这天,何氏本来就心情不会太好,他怕何氏再受到这个打击,会承受不住。 “我们两个看着点情形,等两个孩子和娘提到杜氏的时候都把话题岔开。”李武又说道。 见李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李聪的心也安定了些,“我知道了。那我现在......” 伸开手掌在衣服上上下抻了抻,李武说道:“咱们也出去走走,你陪我去给爹买点祭品。”不出去散散心,他怕他自己会先承受不住的。李家已经好多年没有添过丁,这时候知道杜氏怀了身孕,就算杜氏对他们的态度诚然让人非常不满意,但何氏也能容忍。被拂了心意,但何氏照送鸡蛋,孩子的小衣也在准备,私底下好几次他就撞见何氏针线簸箩里未完成的小衣裳。这还能看不出何氏的心意吗? 大喜大悲对何氏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大忌。 最后一针,何氏低头咬断线头,把针别在一块布上,双手举起件大红色的小肚兜,满意的欣赏着。 “娘的手艺还是那么好。”秀秀称赞道。 何氏看了一眼秀秀,才小心翼翼的把肚兜叠起来,嘴里说道:“老了,眼睛花,针也拿不稳了,就不知道还能不能给我的小外孙做衣裳穿了。” “肯定会的。”秀秀知道何氏话里的意思,红了脸却也没拂了何氏的心意。当娘的,为儿为女一辈子,又有什么错。她也是早晚要嫁人的, “收拾收拾,准备午饭吧。”何氏的心情顿时大好。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八四 无耻 瓜瓢伸进水缸里舀了个空,秀秀才低头细看一眼,发觉水缸已经空了。 “没水了。”秀秀耸耸肩,扭头对何氏说道。 何氏愣了一下,“你五哥还没回……”说到这里大概是也觉得她好像太辛苦李聪了,又说道:“今天当值的人是你大嫂……”得,更说不下去了,难道还能她说出让小何氏去挑的话?这些年,除了每个按轮次的当值外,就是下地也很少叫上小何氏。 “娘,其实吧,该怎样还是怎样的好。”秀秀咬了咬唇,才慢吞吞说道。 “什么意思?”何氏明白秀秀的意思,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偏心?你大嫂不也是你表姐吗?” “我没忘。”秀秀说道。知道是一回事,执行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体谅大嫂是个无子无夫的女人,这些年很多事情都很照顾小何氏,重活累活都不要她沾手,说起来小何氏的待遇比秀秀的都好。大嫂这辈子不改嫁,老了依靠的是几个叔叔和侄子,现在把便宜占尽,难保哥嫂们心里没有想法。 “你不觉得这样对五哥特别不公平吗?” 原来是心疼李聪啊。何氏的脸上带着笑,解释道:“你五哥身强力壮,又是男人,多辛苦一点没什么的。(.)” “可是不该五哥当值啊。”秀秀辩了一句。看来何氏根本还没看清楚以后的症结会在哪里,只是在她现有的能力范围内让小何氏的日子好过些。 “你这小丫头……”何氏虽然在笑,心里已经有些怀疑了,“是不是杨柳在你耳朵边跟你叨叨了什么?” “没有。”秀秀摆手,“五嫂怎么会跟我说这些?我只是觉得既然定了规矩,自然要按规矩来,不然别人会说闲话......”秀秀的声音越说越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她也不是对家里的哪个人有偏见,但每个人的所为她都看在眼里:二哥四哥不在家的时候很多,每次回来帮家里做点什么。何氏都心疼得不得了,又是好吃的又是劝其停手休息。三哥是把时间大多数泡在了田间地头,吃穿什么也不挑,但家里管得也很少。他们都辛苦。但也是在为他们的小家忙活。就只有五哥,上山打猎,下地种田,卖的猎物还要供着家里吃,最不公平的就是他了。几个嫂子里有谁像五嫂一样,嫁进门没俩月就抛头露面,天天思虑怎么赚钱的? “说什么闲话,你大嫂一个妇道人家,有多大力气,你五哥帮一把怎么啦?” 偏心偏到旮旯沟了。男人就不会累吗?秀秀觉得跟何氏说不通,把水瓢往案板上一扔,气冲冲的就往外走。 “臭丫头还长脾气了,敢当我的面摔东西。”何氏也不挽袖子了,双手叉腰。在灶房喊道:“杨柳,杨柳。” 为了赶在七夕节前再赚一笔,杨柳正在屋里往心形的布袋里塞棉花,也听见了灶房里的动静,只是没想到两母女拌嘴还牵扯到她了,忙暗叫倒霉的应了声。 “娘,啥事?”杨柳双手扶着灶房的门框。偏着头露出两只眼睛。 她又不是有传染病,还离那么远。何氏的气不打一处来,吼道:“还不赶紧挑水去?!” 受了气还欺负到我头上了,她就那么像个受气包吗?杨柳快速的翻了个白眼,心平气和道:“今天不是我当值。” 不是委婉,不是抱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叫你去你敢不去?”何氏瞪大了眼。 “我记得大嫂在屋里,我帮您叫一声吧,我正忙着呢。”杨柳听起来有些不相干的答案,却让何氏恨不得给她两个耳光。 “不用你叫,我就是要你去。”何氏决定今天就是撒泼无赖一把。也要把杨柳拿下。 “我挑不动。”杨柳诚实道。 “你……”何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挑不动还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看那表情。 “挑不动也得给我去挑。” 杨柳就挥挥手,整个人站了出来,“婆婆,您老无不无聊,我又不是吃饱饭没事儿做,想自虐。既然您定下规矩要我们遵守,就别耍小孩子性子,装无赖。您活了几十年,无故为难我一个小辈儿,有意思吗?” 她怎么就没发现她家里的一个个的还长了一张利嘴,不过没见对付外人,倒对起她来了,说得她是哑口无言。 “我叫你去,你就说去不去吧。”何氏的语调软了下来,但后面积蓄的风暴可不小,这明显就是最后通牒。 不就是以孝之名而进行的冠冕堂皇的压迫吗?杨柳耸耸肩,“婆婆当真要奴役我这么点小身板吗?我怕我累极了,嘴巴说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话。” 何氏怒指着杨柳,一句话没说,却忽然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虽然觉得何氏的心里承受压力没这么不堪,但何氏倒下去的时候杨柳还是慌了一下,毕竟何氏这么大年纪,出点事情可就是麻烦。她忙提裙抬步迈过门槛,蹲到何氏身边探了探鼻息。 ――看我不吓死你。察觉到杨柳的靠近何氏屏住了呼吸。 探不到鼻息的杨柳立即把两指移到何氏脖颈的大动脉上,这才颇有意味的看着昏迷不醒的何氏。 ――糟糕,憋不住了。何氏的眼睫毛颤动得更厉害,眼皮撩开一条缝,一边轻而缓的长出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花了眼,在眼皮快速合上的那一刹那,何氏似乎看到杨柳的唇边挂了一道嘲讽的微笑。 ――笑吧,等会儿来了人,我看你怎么撇清。何氏心里不屑。跟她斗,杨柳还嫩了些。 “来人啊――” 杨柳高亢尖锐的声音刺得何氏的耳膜痛。 ――果然忍不住了吧。何氏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看清杨柳慌张的表情,然而…… 她看着杨柳嘴角带笑,闭上眼睛,姿势优美的“晕倒”在地。 何氏目瞪口呆,还能这样,遇到高手了? 大概是倒下去的地方硌得手臂不舒服,杨柳还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地方。 何立即氏双手掌地,侧坐起来,指着杨柳的鼻子大骂:“无耻!” 八五、 又晕了 就是杨柳也没想到,她这一装晕最后变成了真晕。 何氏听着刘大夫的话,忍不住嘴角抽搐。“少劳累,多休息,注意补充营养,有些贫血”,她有那么亏待她的儿媳们吗?现在冒出一个这娇贵的病,她是不是还得供着她? 把刘大夫送了出去,何氏往屋里走就听到余氏的声音:“……也不知道能不能怀孕?” 对啊,她怎么忘记了这茬,无法传宗接代的儿媳,就是天仙她也不要。不过杨柳进门的日子尚短,她自然也无法拿这个做由头对付,就先容她一二吧。 一转头看到躺在炕上的杨柳,何氏又头大了,容她一二的意思是她至少还要再受几个月的窝囊气? 把凑在杨柳炕前的几个小孩子撵了出来,秀秀就拉上门去帮小何氏做午饭了,期间甚至没看小何氏一眼。 这还生上气了。何氏根本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跟秀秀因为这么个外人置气,这就是她养的好女儿。听也见猪圈里的猪哼哧的声音,何氏就找到了泄火的对象。 在灶房里转了一圈,秀秀又走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两个鸡蛋。 “这是娘给你五嫂拿的,要蒸鸡蛋?”小何氏不经意瞥见了,就问了一句。 “嗯。”秀秀把蛋在厚重的碗边一磕,双手掰开蛋壳,再上下抖了抖蛋壳上的蛋清,把蛋壳往猪食锅里一扔。 小何氏察觉出秀秀说话的语气跟她平时不一样,还以为她着急杨柳的病情,就笑了笑,宽慰道:“没什么大事,吃好点就成。” 秀秀嗯了一声,长出一口气。她跟小何氏怄气什么啊,五嫂生病根本怪不到小何氏头上去嘛。她松了松面部表情,才如平常般跟小何氏说笑。 这时猪圈里传来了何氏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竹片落在猪身上的啪啪声以及猪哼哧着上蹿下跳的声音。 文氏被惊得一针就刺进了肉里,把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一口,她抱怨道:“不就是杨柳晕过去了吗,又不是死了,每次都要闹得个家宅不宁。” 上次是中暑,惊了余氏,慌了李聪,这次是贫血,吓了何氏,怕了秀秀。现在更是气得何氏拿猪发火,这日子过得还真够有味道的,好像全家都围着杨柳的喜怒过日子似的。 “五婶是好人。”巧巧抬头说道:“会长命百岁。” 语气轻轻,眼神坚定。 文氏抬起习惯性的就要给巧巧一下,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是活腻歪了吗? 然而对上巧巧的眼睛,文氏就把手缩了回去。女儿还是她的女儿,但感觉却不同了。 她看不透了。 幸亏所有的菜叶都先在小溪边洗过了,不然小何氏担的这桶水都不够中午这顿饭。鸡蛋一蒸好,秀秀就端起来放到灶台上,先去叫杨柳了,看看能不能将其叫醒,毕竟蒸鸡蛋冷了不好吃。 何氏道灶房打水准备洗把脸,看到灶台上的那碗蒸鸡蛋,颇有些意外的摸了摸自己原本挂在腰间的钥匙串。不出意外,空的。 “呃...蒸好了?”何氏就装作不在意的问了声。在问这句话之前,何氏就想明白了,这么明目张胆敢拿鸡蛋的人,必是秀秀无疑。心里更是气愤得不得了,她都还没享受到过这么好的待遇。 “嗯。”小何氏的脸被蒸腾的热气笼住,看不大真切,却还是拨空回头看了一眼,赞道:“蒸得还挺好。” 费了许多心思在里面,能不好吗?何氏绝不承认她是吃醋了,甩了甩手上的水就走了出去。 刚一出灶房的门,铁柱就蒙头蒙脑的撞进了何氏怀里。 “臭小子,慢点跑。”何氏提着铁柱的两只胳膊,“要是不小心被烫到怎么办?”说罢还拍了铁柱的屁股一下。 铁柱扬起沾了黑色汗迹的小脸,笑得眉眼弯弯,“奶奶,五婶醒了。” “还不醒,还要在炕上躺一辈子?”何氏就哼了一声,拿着铁柱的一只手看了看,然后拍了拍,“赶紧去洗手,马上吃午饭了。” 大人的话有时候并不是表面上听得那么简单,所以小孩子往往感觉到懵懂。铁柱有些不明白何氏到底是何意,但听语气就下意识的知道何氏说得不是好话。但何氏是他的奶奶,他就皱了皱鼻子哦了一声,自去洗手了。 路过杨柳那屋时,何氏还特意放轻放缓了步子,想听听屋里在说什么。但显然屋里的人说话的声音太小,就算偏着脑袋,支起耳朵,何氏也没能听清楚。 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何氏脚一跺,就不知道被什么硌到了,跳着脚在廊下靠墙的地板凳坐下,何氏才看清所谓的绊脚石就是一个青青的桐果子,想必是铁柱随手扔的。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玩意儿,却差点让何氏闪到了腰。 “真的老了啊。”何氏叹息一声,莫名的情绪变得低落,脱掉鞋子在那里揉脚。 屋里,闭着眼睛等脑袋里的那阵眩晕过去,杨柳才坐了起来。 “还真的成了病西子了。”杨柳笑道。 两人平时闲聊的时候听杨柳提起过,西子就是西施,一个病怏怏的美女。秀秀就掩唇笑道:“嫂子想夸自己长得漂亮就直说嘛,不用拐几道弯的。” “我以为我这是一种含蓄美。”杨柳叹息一声:“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秀秀咯咯直笑。 “我刚才好像真的...晕过去了?”杨柳说道。之所以加个“真的”,因为她本来是要装的。 “嗯。”秀秀也严肃的点点头,“刘大夫说你有些贫血。” “难怪我常常头晕呢。”杨柳恍然大悟,随即又变了语气,“把娘吓坏了吧。” 还用说?秀秀就用“你是笨蛋”的神情看了她一眼,又问道:“能不能起来?” “又不是断了腿。”杨柳耸耸肩,翻身下炕穿鞋,不在意的说道:“贫血嘛,又不是病,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 “是吗?”秀秀就很怀疑的说道:“为什么我就没有?” 按道理,秀秀过的日子可比杨柳苦多了,可她就是不贫血。 胖子也有虚胖的,杨柳就是那个意外呗。 杨柳手背扶额,作出一副娇弱模样,“所以我才像是病西子啊。”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八六、 派头 扬柳和秀秀的一脚刚迈出门槛,就看到了坐在的板凳上揉脚的何氏。(.无弹窗广告) “娘。”两人几乎同时喊道。 何氏哼了一声,自顾自的把鞋子套上。不就是晕过去了一下嘛,好手好脚的,还要秀秀扶着,跟个老太君出游似的。呸,老太君,杨柳担得起吗?不过就是小门小户有点儿闲钱的人罢了,说老太君那是太抬举她了。架子端得大,但是没那个福气。 “秀秀。”何氏唤了一声,抬起一边胳膊,“过来掺我一把。” 不用人说,杨柳也自动站到何氏的另一边,准备和秀秀一起搀扶何氏。 “你刚好,还是歇着吧。”何氏一边摆手躲过杨柳伸出来的两只手,一边又加了一句,“我怕你再一倒,我这条老命可都得吓没了。” “怎么会,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杨柳也不好意思,她的本意是把何氏吓醒,可没想到把自己赔了进去。 何氏上下打量了几眼杨柳,才伸出胳膊肘,施恩似的说道:“那就搀着吧。” “是。”杨柳忍住好笑,扶起何氏。 看何氏昂首挺胸,高高在上的模样,真像家里那只骄傲的公鸡在巡视自己的地盘一样。 秀秀大概也想到了什么,和杨柳挤眉弄眼的偷笑。 “很好笑吗?”何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无疑让杨柳非常郁闷,作为北方人,她的身材娇小也就罢了,连高度也比不了,这就比较让人郁闷了。加上李家的小一辈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山都只比杨柳矮一点点,要是她和一群孩子站在一起,不看脸,哦,就是看脸,顶多就是一个大孩子。 何氏没有点名,杨柳和秀秀也不知道到底问的谁,不过这个时候一般都是杨柳开口,“没有,就是觉得娘好威风。” “哼。”何氏哼了一声,但微微上扬的唇角显示她现在心情很好。 饭菜摆上桌,杨柳面前独有一碗鸡蛋羹,让不少人红了眼。 倒不是说鸡蛋羹有多稀罕,只是没有何氏的点头同意,家里是任何人都吃不到的。现在杨柳面前摆着一碗鸡蛋羹,这说明了什么?独一无二的宠爱啊。 虽然知道这碗鸡蛋羹,是为她独做的,杨柳没有吃独食的习惯,管对方是客套还是什么的,反正一人咬了一小瓷勺,剩下的就归她了。不过两个鸡蛋,本来蒸出来也就没多少,再被十几个人一分,最后杨柳碗里剩的也不多。把最后一点鸡蛋羹舀到自己碗里,蒸鸡蛋的碗就被铁柱拿去拌饭了。 何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说:“吃饭吧。” “嫂子,本来是蒸给你的。”秀秀在杨柳耳边小声说道。 “不过一点儿吃的东西,别惹得大家不痛快。”杨柳同样小声的回答:“再说我也不大爱吃鸡蛋。” “你爱吃什么,我......” 秀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我去开。”大山飞快的丢下筷子跑了出去。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进食的速度,注意力全落在来人是谁这个问题上。 有半扇门的遮掩,堂屋里坐的众人都看不大清楚,只见大山跑进来有些羞涩的说道:“我不认识,他们说是找五婶的。” “弟妹,不会是你在外面结了什么仇家,人家上来寻仇的吧?”余氏说完,嘴里又继续咀嚼。 显然大山话里的那个“他们”很容易让人误会,就是杨柳也不清楚,所谓的亲人都不在盆里镇上,怎么会有他们来找她呢? 杨柳有些诧异,她虽然做了几笔小生意,但根本没赚到什么钱,应该不至于有人眼红,还上门来寻仇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她又没碍着谁的路。杨柳放下碗筷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等等我也去。”秀秀也赶紧起身,顺手抄起墙角的一根扁担。 情况都不明这么如临大敌做什么?杨柳的嘴角抽了抽,再说了,家里还有这么多人呢,总不至于还让她在家里还挨了打吧。 秀秀紧了紧扁担,浩气正然的说道:“走。” 背后就响起颇有警告意味的干咳声。 姐儿啊,虽然你跟我在一起待了几天,但我可没把你教成小太妹啊,你没注意娘的脸都变了颜色吗? “快放下,快放下。”杨柳往下压压手。 杨柳脱了几下,都没把扁担从秀秀的手里脱出来,只得作罢。 “你先在这里等着,看情况不对我会叫你。”万一不是什么仇人,可就糗大了。 铁柱已经趴在门槛上探查好了敌情,说道:“两个女的和一个男的。” “没事,没事。”杨柳信心十足的摆摆手,她可是有武艺的人。摆平两三个还是没问题的。 刚拉开半扇门,中午炙热的太阳晃得人眼睛都花了,杨柳眯着眼睛一手挡在额前,半天才看清楚站在院子里的人,有些讶异道:“怎么是你们来啦?” “给三小姐请安。”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三人并不是陌生,一个是马车夫冯岩,两个丫头还是她回杨府的时候,张伯指派的贴身伺候她的丫头。稍高一点的叫习秋,矮一点的叫云翅。 这番动静后,李家的人都走了出来。 三人又一一给何氏等人请安行礼。 嘴里说着好好,脑子里却一片浆糊,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知道三小姐又晕了过去,就派我们两人来伺候三小姐。”习秋的口齿伶俐些,就特意说明了一下,又特地在“又”字上加重了语气。云翅则走到杨柳的房间,把包袱里装的补品什么的拿了出来。 根本就没人去告诉张伯,他怎么会知道的?短暂的惊讶过后,杨柳就摆手,“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你们回去吧。” 她还不至于那么精贵。 两个丫头充耳不闻,云翅说道:“管家知道小姐不喜欢吃药,就命奴婢们特地带了一些补血的阿胶红枣,宁夏枸杞,还有......”云翅从包袱拿出两只扑棱着翅膀的乌鸡,才道:“乌鸡。” 杨柳的嘴角抽了抽,这两个丫头都不屑手提两只鸡,她这个三小姐的派头是不是也太逊了些。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八七、 架势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忠诚是排除万险都要完成嘱托。 “我们家里没地方让你们睡。” “马车上可以将就。” “也不包吃。” “三小姐不必担心,我们只需要一碗热水就是了。” “......” 就这样,习秋和云翅以强势的态度入住了李家。 哦,准确的来说是入了李家,虽然不包吃住。 再略略吃了点饭食,又一辆马车就又驶进了李家屯,这让小小的李家屯有些热闹,正准备午睡也不睡了,都围了过来。 倒也不是说李家村儿的人都是乡巴佬,但一天之中前后间隔几个时辰就有两辆马车进来,无疑让很多人都好奇的探头探脑。 马车停稳,然后最先下来两个丫头,然后是李聪,接着李武以及两个衣着光鲜的双生子。 “这是李壮的两个儿子吧。”人群中有人认出来,说道。 “是啊,三叔公,现在学堂里放了假,就把他们接过来玩玩。”李武笑着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被李武叫做三叔公的人就笑着点了点头。说实话,要不是他刚才猛然记起李壮有一对双生子,他还真记不起这两个富家少爷是谁。 “叫祖爷。”李聪就低声对子轩和子墨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祖爷。 三叔公就笑着应了一声。 这时奴婢们已经把身后的马车里带来的东西全部装进包袱里放好,然后恭敬的朝几人行礼,说明已经收拾妥帖。然后李聪就点头,走在前头,这么一番举动下来,把周围看热闹的人衬得跟土鳖似的。 有一个比李聪大不了几岁,在外打拼失败的男子就看不顺眼了,问道:“对了,李聪,你这两个侄儿姓李吧?” *** “好了,你本来就黑,现在还黑着个脸,辟邪呀。[.超多好看小说]”李武用胳膊肘捅了捅李聪,难得的说了个冷笑话。 “二哥,你当时干嘛拉着我,那臭小子就是欠揍。” 就是现在想想,李聪也是怒不可遏。这跟当众打脸有什么差别,二哥怎么还把他拉走? “就算你把他揍了又怎么样?拳头就能解决问题了吗?别人就不说了吗?就是当面不说背地里呢?话是难听了点,他说道不是实情吗?”李武一连用了好几个反问,最后才严肃道:“这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事情。” 不管什么原因,做了就要承担后果。用拳头让人闭嘴,可行吗?顶多一时威慑到了。 李聪沉默,实情是实情,但这也是家里人都在避免的一个雷区,没想到今天被人当众点了引线。而且,最最让李冲气愤的是子轩和子墨两个臭小子,居然异口同声的说:“我们姓杜!” 姓杜很了不起吗?没有他四哥,怎么会有这两个可爱聪明到让人恼的臭小子? “我现在特别想竹板子炒肉,狠狠教训两个臭小子。” “你出息到拿小孩子撒气了吗?”李武就淡淡的问了一句。 李聪泄了气,有些丧气道:“二哥你怎么总是那么冷静?” “因为头脑发热不能解决问题。”李武挑眉道:“而且我们现在要关注的不是这个,你想好怎么跟娘说了吗?” “唉!”李聪深深叹息一声,表示他的为难,又道:“不过不还是有二哥你吗?” 这小子!李武哑然失笑,居然想到把他推出来了。 走在前后的子轩和子墨两兄弟也在悄声说话。 “哥,咱们真的要在这里住一晚吗?”右脸颊上有颗小黑痣的子墨捏着鼻子皱眉问道。他好讨厌这里,路又窄又不平,到处坑坑洼洼的,还有一股粪臭味。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刚好和一个中年妇人的视线对上,那人对他展颜一笑,他就看到了对方一口黄牙,顿时有些嫌恶地缩了缩脖子。再多看一眼,他晚上都会做噩梦。 “拜祭完我立刻就走,我一刻也不要在这里多呆。”他又急又气的说道:“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受不了。” 早一刻出生的哥哥子轩左脸颊上有一颗小黑痣,虽说也才六岁,但看起来比子墨稳重多了,已经有一副哥哥的样子。自他记事起,就很少到李家屯来过,对着土乡土味十足的地方也实在喜欢不起来。娘不喜欢来这里,他也不喜欢这里的人,哪怕这里还有些人是他的亲戚。每次看到他们欣喜中带着几分怯怯的眼神,子轩就觉得全身都不舒服。这样他想起了家里一直存在感不怎么样的爹,即便他已有半个来月没出现在处理,他也不好奇他究竟去了哪里。作为一个父亲来说,李壮太不合格了,对他们两兄弟来说,李壮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在他们心里,李壮的排位甚至还在朱管家后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临走之前杜氏把他们叫到跟前,让他们在李家住一晚,但他向来听杜氏的话,也就绝对会无条件的遵从。小大人似的安慰道:“没关系,就一个晚上,临走之前我们不是也答应过娘吗?” 子墨想到杜氏虚弱的样子,也就勉为其难的点点头,稍稍让步:“好吧,就一个晚上,绝不多待一会儿。” 他又稍稍转头看了看落在他们身后的李武和李聪两人,迅速回头,“我也绝不吃他们家任何一点东西。” “这是自然。”子轩点头,不然他们带仆从是干什么的?怕吃不习惯,他们出发之前已经带了很多可口的糕点备上了。 “我们快点走吧,我可不想天黑之后还走山路。”子墨嘟嘟嘴,转头又扬起笑脸催促了李武两兄弟几声。 推开门,李聪就明显的感觉到今天家里非常不同,不过暂且没看到,说不出来而已。 “娘,我们回来了。”他喊道:“还有子轩和子墨。” 然后几乎每扇门都有了动静,很多人就走了出来。 “哎哟,我的两个小乖孙。”何氏的达子轩和自默了,两兄弟面前蹲下身子,张开双臂。 两兄弟习惯的对视一眼,才往前走了一步,喊道:“奶奶。” 童言语童萌得何氏搂着两兄弟一个劲儿的亲,“可想死奶奶了,你们有没有想奶奶?” “想。”声音弱弱的,明显没有何氏表现的那么高兴。 ――子墨:这个老太婆居然对我的脸吐口水,她口好臭。 ――子轩:(皱眉)是有点,不过忍忍吧。 但正在兴头上的何氏可没想到这么多,搂着两兄弟亲热了一会儿才松开他们,转身牵着两人的手,说道:“走,奶奶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粗糙的手掌硌得子墨很不舒服,他扭着小手要从何氏的在手掌里挣脱出来,却意外接收到子轩警告的眼神。 好吧,他暂且忍了。 “今晚就跟奶奶一起睡好不好?”何氏兴高采烈的说道。 以为李壮和杜氏会回来,她早就让人把李壮的屋子收拾了一下,开门开窗通风散气,没想到他们不回来。不过见到这么一对可爱的双生子,何氏的心情自然就好了。 “不要。”子墨拒绝得斩钉截铁,毫无余地。 子轩就补救道:“奶奶,我们认床,还有已经习惯了自...两个人睡了。” “那也行。”何氏虽然心里遗憾,也明白子轩和子墨是不屑跟她一起睡的。她是什么,不过是一个乡下老太太,能给他们带来什么,什么都没有。 一行人像众星捧月般围着何氏和双生子慢慢往前。狗蛋撇了撇嘴,把头偏向一边,还是没有说什么。他也是何氏的孙子,怎么这次回来就没这种待遇?倒不是说他想跟那两个小子争宠,可是这种差别待遇让他心里很不爽。 李武似乎明白狗蛋心里所想,拍了拍他的肩,把他往自己跟前搂了搂。 狗蛋这才笑嘻嘻的喊了一声爹。 “咱们这就去拜祭爷爷吧。”子墨似乎比较着急。 “现在太阳还大呢。”何氏笑道:“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就先到房间午睡一会儿,这些棉被都是新的,还翻晒过......” “我们自己有带。” 何氏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两个丫头就动手收拾起来,把何氏准备的东西都卷起来放到一边,打水开始擦拭屋子。杨柳就踮起脚尖看了看,屋里有新的被褥、宫灯、香炉,连洗脸帕子、尿壶这些小玩意儿都自备了,这可还真是好大的架势啊! 一天之内被两个儿媳扫了面子,由此可知何氏现在是什么心情了。一个是杨柳,她还能说几句,但这两个孙子,何氏就有顾虑了。 余氏却看得两眼放光,拍了拍她儿子的肩膀,“狗蛋,你可要努力啊,娘还等着过上进出有丫鬟婆子伺候的日子呢。” 这看起来好有架子,好威风。要是她以后出行也是动动嘴就有人把她想要的一切收拾妥帖,哎呀,想想就好激动。 “放心吧。”狗蛋有些倨傲的昂了昂头,“他们也就暂时能在咱们面前显摆显摆。娘,我以后肯定给你挣个大官回来。” 有什么架势比得过官架子威风?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八八 坟前 何氏一家是李家屯最近大热话题的主要对象,再加上全体出动,在整个屯子里就比较显眼。(.)太阳已经不太大了,有些勤快的农妇已经在摘菜准备晚饭,对何氏一家人的举动就感到奇怪,好奇有的人就问了一声。 “也没什么,就是去看看我家老头子。”何氏答道。古人本就对生辰八字看得极重,生祭这种事,她自然不好说得太明了。 大家都知道李大海是早早就去了的,自然也不可能有人脸皮厚的去问到底什么日子。有心的也记起李大海的祭日不是今天,那么显然就是生祭了。也是有其他可能,但不可能人员来的这么齐。 有交好的就表示要去给李大海上一柱清香,何氏也就一一点头致谢。 李聪和杨柳落在队伍最后。他一手提着篮子,一边不住的转头看杨柳,频率之高之几乎是一步一转,让杨柳都担心他把脖子给别住了。 “你干什么呀?”李聪这么紧张兮兮的盯着,让杨柳左脚踩到右脚,差点摔了一跤。 “我担心你又晕过去。”李聪说道。 “放心吧,我又不是瓷娃娃,那只是个意外,意外好吗?”杨柳有些无奈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很好,你别太担心了。” “晕过去两次,两次我都不在身边...”李聪顿了顿,“不看着点儿你,我放心不下。” 若不是秀秀有跟他说起这事,估计杨柳自己是不会对他说的。第一次杨柳晕倒的时候他就知道杨柳的身体不太好,只是知道是知道了,没有付出行动。若是他有注意,杨柳也不会再次晕倒,而且原因居然是贫血。嫁给他,是委屈她了。 杨柳就伸手捏了捏李聪的手掌,眨了眨眼,“我真的没事的。你放心,不舒服我会说的。” 十七岁,搁在现代又顶多就是一高中生,男孩子本来心理成熟就比女孩子晚。再加上杨柳穿越过来的时候已经二十四五,比李聪更懂得生活就是生下来,然后活下去。杨柳也一直以为她以后的结婚对象是一个比她年岁大,比她成熟的大男人。至于李聪在杨柳心里,顶多就是一个小弟弟罢了,可以宠,可以调、戏,若是要成为丈夫就有些不够了,这也是为什么她迟迟不肯跟李聪圆房的原因。不是矫情,更不是害羞。只是她心里越不过那一道坎――一辈子就这个人,真的不会后悔吗? 李聪顺势握住杨柳的手,用大拇指摩擦杨柳的手指,什么也没说就冲杨柳笑了笑。[.超多好看小说]但那笑容里夹杂着一丝苦涩,还有自嘲。 这就是他所谓的要好好保护娘子。让娘子过上幸福的生活吗? 虽然恍然间,杨柳并没有看清李聪眼里快速闪过的一些情绪,但她明显感觉李聪的情绪有些低落。还要开口说上两句,秀秀就凑了进来说笑,杨柳也只好打住。 李大海的坟在山上,在爬完一段上坡后,杨柳才发现李大海的坟头距离上次的隔离沟没有太远。就三十来米左右。还好当然火势及时控制住了,不然李大海可真算是死都不瞑目了,也不知道刘家村有没有这种情况。 到了坟头,李武几兄弟才发现他们拿的镰刀锄头之类的,根本就不起什么作用,李大海的坟头周围干干净净的。像是最近刚被人收拾过。 “这还有新的祭品呢。”余氏指着李大海墓碑前的一些焉掉的果品说道。 “到底是谁来祭拜过爹呢?”李武弯下腰,从一堆灰烬中找出了一两片没燃烧过的纸钱,问道:“娘,咱们是不是还有别的亲戚?” “咱们家哪还有什么......”何氏顿了顿,忽然脸色一变。“好了,别忘了今天的正事。” 显然何氏是想到了什么人,但不愿提起。 换上新的祭品,点上蜡烛,燃一把清香,何氏带头,李家一辈一辈的人就一一上前来磕头上香。 磕过三个响头,起身的时候,杨柳感觉眼前一黑,明显晃了晃才稳住身子。 “怎么了?又不舒服?” “起得有点儿急了。”杨柳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难道是因为今天晕倒过一次,人就变得很娇弱啦? 这次可就不比刚刚落在队伍后面,李聪带着焦急的询问声,让每个人听得清。 “还好吧?”何氏就干巴巴的问了一声。倒不是她非得把杨柳叫来,只是她和李聪成亲这么久也没到李大海坟头前说一声,趁着大家都在,又恰逢李大海生祭,不然她也不是不近人情。 若是杨柳知道何氏心中所想,一定会大翻白眼,嗤道,你早干什么去了。 “不舒服就说一声。”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何氏总要展示一下她的慈祥。 “我没事,就是起的时候急了一下,恰好脚又踩在石子上了。” 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何氏表现出善意,杨柳也自然客气,加上最后那半句,把事实掩埋过去。 等李家的小辈们磕完头,何氏对杨柳招了招手,“你过来。” “娘......”李聪就急急欲前。 何氏瞪大了眼,这么着急忙慌的干什么,难道她会吃人吗?她没好气的收回了手,“你也给我过来。” “娘,我可没有犯错,就是在爹面前我也敢这么说。”嘴里叫屈,李聪的步子可没迟疑,立即就走向了何氏。 “美得你。” 看出点儿门道的李武笑道:“老五,是好事。” “二哥,我可就去了啊,要是我挨打,你得替我担一半。”李聪扭头说道。 “行啊,咱们三兄弟担。”李武爽快道。 “......我就知道二哥你最狡猾了。” 面对着何氏站好,李聪乖乖叫了声娘。 何氏让李聪和杨柳面对着李大海的墓碑站好,道:“大海啊,咱们的老五成亲了,这是他媳妇......” 杨柳瞪大了眼,虽然有在坟前倾诉的,但她也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这虽然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但这也太自欺欺人了吧。她是不是该伸出爪子,笑着说声公公,哈喽? 八九 激怒 一磕完头,子轩和子墨就离得李家人好些远,由两个贴身丫鬟净了手脸,拍掉膝盖上的泥巴草屑,浑身不自在的等着他们。 “到底还要多久?有什么话不能回去说吗?”子墨嘟着嘴,拨开树枝看了看,小声抱怨。 ……才刚来好不好?子轩道:“你就再忍一忍吧,等明天早上一过,咱们就可以在几个月不来了。” “咱们远来是客,他们一家人在那里磨磨蹭蹭做什么?”他倒不是说稀罕李家人对他们有多大的欢迎,但把他们晾在一旁,怎么都觉得受了怠慢。不过就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本少爷屈尊降贵的来到这里,难道不该受到最高等的待遇吗? “怎么,你不是跟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是你爹的意思,还是你娘说的?”杨柳本来想找一点阴凉地躲躲,没想到听到这两兄弟在嘀咕,她恰好听力又稍好那么一点点。她一个大人,是不该跟小孩子过不去的,可她没想到子墨居然这么嫌弃跟他们成为一家人。虽然一家人并不怎么相处,但事实上已经是了,何氏待他们还是真心不错的。他们也不图杜家什么东西,嫌弃、防备、不屑,这些态度凭什么用在他们身上。 被人当场抓包,就是一向比较稳重的子轩也有点慌神,他忙道:“不是你听到的那样子,子墨他累到了,是在说气话。”不管他们和杜氏是有没有这个想法,这些话也只能藏在心里,一出口就是大不孝。 “我是你什么人?”杨柳却突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超多好看小说] 子轩一愣,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失礼了,赶紧唤了杨柳一声五婶。 杨柳并不答话,直到子墨后知后觉的喊了一声,她才嗯了一声,回到正题上:“读书也不能不锻炼身体,不然以后怎么去参加会考?”杨柳严肃道:“你们是读圣贤书的。先生教会你们礼义廉耻,庄敬恭顺,不是让你们作考时写在试卷上的。弟子入则孝,出则弟。今天站在这里的有许多你的长辈。我们不要求你像孝敬母亲一样对待我们,但务必要尊重,因为这里的人生养了你的父亲,才有了现在的你们。”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李杜两家更没有宿世冤仇,反而结为秦晋之好,撇除利益之外的纯粹亲情,不该遭到嫌弃。 “我们错了。”子轩牵着子墨的手,微微低头道。 “子墨,你真的知错了吗?”杨柳可不会这么轻轻揭过。 抬头快速的睃了杨柳一眼。子墨才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我知错了。” “如果你不知道,我会教导你真正知道。”杨柳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们现在已经懂事了,听得懂好话歹话,更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五婶相信你们是真的知错了。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听到这样的话。” 子轩和子墨赶紧保证。 “去吧,奶奶叫你们。”杨柳偏偏头。 “她以为她是谁啊,敢这么教训咱们?”子墨一被松开手,就跳起来说道:“我们可是姓杜,她管得到咱们头上吗?” “爹也姓杜?”子轩就淡淡的问了一句。[] 子墨沉默了一下,愤愤的将手中的一片叶子撕烂,道:“真希望我不是他儿子。” “闭嘴!”子轩真的怒了。转身向后看了看,确定杨柳没有跟上来,才继续说道:“这句话你让娘怎么办?”他也曾希望自己不是爹的儿子,但是若他们不是爹的儿子,那岂不是意味着娘红杏出墙?为人子怎么可以说出这样侮辱生母的话来。而且,若李强不是他们的亲爹。他们脸上也无光,偷生子这个称呼会伴随他们一生,压得他们头都抬不起来。 “我不说就是了。”子墨也不是拎不清的人,毕竟三岁就开始读圣贤书,人情世故或许是差一点。但是礼仪廉耻懂得还是比较多的,自尊心也比一般人强。他不过是比较爱抱怨,爱干净而已。 子轩看子墨听进去了,也就笑了笑,“一个晚上而已,忍忍就过去了,就当是被先生罚写一通本书吧。” “快到奶奶跟前来。”何氏看到两兄弟就笑着招了招手,“到这儿来,让你们爷爷好好看看你们。” 跟杨柳一样,子墨和子轩也不曾见过李大海的面。 何氏摸着两孩子的后脑勺继续说道:“大海,这是老四的孩子......” “哟,我没打扰到大家吧。”一个女声突然插了进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是谁啊,跟余氏一样的开场白。 李强看清来人后,立即打了声招呼:“张婶。” 张秀芝点了点头,就走到呆掉的何氏面前,“真是好久不见了,英芝姐。”然后又低下头,“这是杜家的两个小少爷吧。” “不会说话就把你的嘴给我闭上!”张秀芝的话刚刚在何氏的雷区上,顿时让处于呆滞状态的何氏清醒了过来,并立刻开火,“什么杜家的,这是我家的两个孙子。” “哦――”张秀芝意味深长的拖长了声音,却并没有反驳,反而走到李大海的坟前,作了三个揖。 有时候避其锋芒并不是一种示弱,中国的文字实在太有深意,不同场合,不同语气,一个字,完全可以有多种解释。张秀芝的那声哦,实在是太有深意。就是何氏拼命想忍住,不想在今天这个场合跟张秀芝吵架,也忍不住爆发了。何氏把子轩和子墨两兄弟往后推了推,一把拽住张袖子的袖子,“你什么意思?” “你敢对我们家夫人动手?!”张秀芝带来的那些家丁立即挺身而出。 “怎么,想比划比划?”李聪就率先站了出来。然后是李武李强以及其他几个儿媳,都动了动步子,一副要保护何氏的样子。 “干什么,还不赶紧退下,太无理了。”张秀芝喝道。心里却嫉妒得要命,这就是养后人,哪怕何氏现在比她穷那么多,甚至粗俗,蛮横,何氏也是赢家。因为在第一时间,会有儿女、媳妇站出来给何氏撑腰,这点就强过她这个孤家寡人许多。 “英芝姐,下人鲁莽,你不要误会,我就是过来拜祭拜祭李大海大哥。”张秀芝说道。 “好了,你拜祭过了,可以走了。”何氏深呼吸几口气,才把心头那口怒火压下。当着家里这么多小辈的面,她实在不愿意跟张秀芝翻旧账。难得今天子轩和子墨也过来,她不想被一个外人扫了兴致。倘若李大海还在世的话,今天就是他们一家团圆高兴的日子。张秀芝就是个外人,她才是主人,没得让喧宾夺了主的道理。 “英芝姐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我难得回来一趟,英芝姐难道不请我到家里坐坐吗?”张秀芝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要缠着何氏。 “我们关系有那么好吗?”何氏慢慢找回了主场的感觉,颇有些云淡风轻地说道。 “哎哟,英芝姐,咱们姐妹这么多年没见,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我们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当年我跟我娘落难到何家村的时候,还多亏你和村长的帮忙,我们母女才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现在发达了,还希望英芝姐能给我个机会,让我报答一二。” 何氏耐着性子,“我不需要。” “哎哟,英芝姐......” “那个,不好意思。”有一个弱弱的声音插了进来,“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张大婶,你是在跟我婆婆撒娇吗?” ps: 章名乱取 九十 团结 “哎哎。(.无弹窗广告)”余氏用胳膊肘捅了捅杨柳,小声的八卦道:“你说那个张婶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和婆婆是情敌啊。” 杨柳眯了眯眼睛,笃定道:“八九不离十。” 刚才一直站在旁边观看剧情,余氏可是忍了好久,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同道中人,也不管跟杨柳以前有过过节了,一把搂着杨柳的胳膊,继续说道:“你说公爹长得也就那样,也不是有啥大本事的男人,咋咱婆婆和张婶都喜欢呢?” 还不等杨柳开口,余氏就反应过来了,“哦,你根本不知道咱们公爹长啥样,那个那个,就是那个老四。”余氏手指点头,思索了半天,才找到个跟李大海长得最像的人,“对,就是老四,跟公爹有八分相似,估计咱公爹年轻的时候就跟老四一个模样。可是我觉着也没啥招人稀罕的呀,咋咱婆婆和那张婶都看上了呢?”更让余氏想不通的是,张氏的样貌不错,也是成过亲的人,居然在三十多年之后,在李大海死了这么多年之后还对其念念不忘,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魅力呀?而她作为李大海的儿媳,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居然都没看出来,这就让她有些挫败。她自诩在看人这方面颇有些成就,居然看不穿,这对余氏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在这自认为最强的地方遇上了瓶颈,余氏估计得睡不着觉了。 “这个,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觉得她可能不是因为喜欢咱们公爹才念念不忘的,只是她初恋的对象碰巧是咱们公爹而已。(.无弹窗广告)”杨柳说道:“毕竟初恋嘛,都很难忘的。” 两个人又不是同一个地方的,就是偶然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就倾心了?杨柳表示不信。她估计就是张秀芝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了李大海这么个毕竟符合她心中幻想的人而已。因为青春懵懂有过无数次的幻想,所以在遇见时才会觉得珍贵无比。舍不得失去。即使良缘难成,也会记住对方的好。 我怀念,我留恋,只是想证明你曾经鲜活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那些让我动心的时刻。顽强的在我心里开出了一朵花。 艾玛,诗人。 不过,不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何氏和张秀芝都是一把年纪了,李大海又过世了,就算争出个输赢,也没什么意思吧。 “你觉得呢?”杨柳偏头看向余氏。 “啥,啥叫初恋啊?”余氏不明所以。 “就是最初喜欢的人。”杨柳说的很直白。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余氏的表情怪怪的,“难道......” “别瞎想,我是在书里看到的。”杨柳赶紧解释。她就知道。余氏是特别容易一句话就想歪的人。 余氏就看着杨柳好久,才道:“你说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看的什么书啊,难道书上也有教人情情爱爱的?” 杨柳不得不承认:亲,你真相了。 不过很快余氏就转移了话题:“这都掰扯了多久了?咱们今晚上得多久才能吃晚饭啊?”有什么好掰扯了,人都不在了。赢了又有什么意思?不费劲? 晚饭晚饭,不就是晚才叫晚饭嘛。杨柳觉得脚都站麻了,活动活动脚腕,一边跟余氏说道:“二嫂,咱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余氏闲的也无聊。 “就赌婆婆和张婶最后谁会赢,两个铜板的彩头怎么样?” “行啊。”余氏点头,“我赌娘会赢。” 这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我也认为娘会赢。那怎么办。咱能换一个吧。” “那你说换什么。”余氏很好说话,主要是无聊得很了,有个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也好。 “那就赌咱们走之前,婆婆会对张婶说什么话。” 余氏想了想,活灵活现的说道:“哼,小样。跟我斗。” 怎么感觉跟小孩子吵架似的。杨柳道:“我觉得会是‘好走不送’。” “那就比比看,比比看。”余氏重新有了精神,晃晃杨柳的胳膊,示意她把注意力放到何氏和张秀芝身上去。 “二嫂,五嫂。你们俩关系啥时候变得这么好了?”秀秀古怪的看着手挽手的两人。从余氏找杨柳说话开始,她可是一直注意了好久。 “就刚刚。”杨柳的答案。 “暂时的。”余氏的答案。 或许觉得自己说的答案都有点没考虑到对方,两人几乎同时转头相对,食指互指,“她说得对。” 噗嗤,秀秀忍不住笑出声,“二嫂,五嫂,你们还真好笑。” “唉,现在可不好笑了。”杨柳轻轻拉了拉秀秀的袖口。 余氏也把手从杨柳胳膊圈里抽了出来,低头做出一副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只是幻视了的样子。 “我怎么忘记场合了?”秀秀闭着嘴巴把这句话嗯哼出来,然后转身对何氏挤出一笑,立马躲到李强背后,降低存在感了。果然还是块头大有安全感啊。 何氏看了三个小辈各自一眼,才把视线落在杨柳身上,问道:“老五媳妇,你又不舒服了吗?” 一个眼神暗示都没有,她该说是呢?还是不是呢? “是啊,站了好久,我有些头晕了。”杨柳“虚弱的”把头靠在余氏的肩膀上。 这个时候正是表现妯娌和睦的机会,余氏也及时表达出她的善意,扶住了杨柳的腰。 “你这腰还是人腰吗?”余氏讶声,还伸出另外一只手把杨柳的腰围了围。这么纤细,好像她手上一用劲就会掐断一样。 “你这样可不好怀孕啊。” “...不好,可是很难怀孕啊。” 余氏和张秀芝神同步。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好吗?要不是她现在真是“虚弱”,杨柳真想一把推开余氏,跳的远远的。二嫂,你能不能别动,她真的觉得好痒。 眼看杨柳憋不住也要笑出来,秀秀赶紧快走几步挡在她面前,问道:“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再晚了就看不到摘菜了。”说罢还把视线落在子轩和子墨身上。 有些事情是女儿能做,儿媳做了就是犯错的。秀秀生怕杨柳笑出来,惹得何氏不快,就赶紧跳出来打掩护,毕竟她也有点责任。秀秀也知道何氏对子轩和子墨的看重,话题尽量往两个孩子身上扯,好转移何氏的注意力。毕竟婆婆在前方努力奋战的时候,儿媳居然在后方闲磕牙,这可说不过去。 “天色已晚。”何氏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是看着张秀芝的。李家屯是何氏的主场,若是有人识趣,早就该离开了。 “果然天色不早了,我看我还是回去吧。”张秀芝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却是看着李强。她毕竟对李强有过一些恩惠,若是李强出面留人,她留下来的可能性就很大,而且何氏的脸色必将精彩。 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以为送了点东西,李强就任由你拿捏的吗?从刚开始就一直注意着张秀芝的一举一动的文氏立即把铁柱推倒李强跟前,分散其注意力。趁李强低下头问铁柱的时候,文氏就挑衅似的看了张秀芝一眼。 “看来我的确不大受欢迎。”张秀芝笑了笑,“那英芝姐,我就先走了。” “好走不送。”何氏立即说道。要是她会法术,恨不得立即把张秀芝变没,现在她巴不得张秀芝赶紧走,永远别再踏足李家屯才好。 看着张秀芝领头,一行人下了山。李武才笑眯眯的对李聪说道:“老五,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九一、 决断 真是后知后觉得可以,李武不说,杨柳还真没发觉李聪有离开过。 在回味过李武话里的意思后,大家都有些好奇李聪到底去干什么了。既然李武在问,肯定就有他的道理,不是那简单常见的理由。 “嘿嘿。”李聪抓了抓脑袋,笑而不答。 “说嘛说嘛,五哥快说。”秀秀催促道:“真是的,大家都好奇的不得了,你还在那里卖关子,成心逗我们好玩。” “就是做回了老本行。”李聪答。 难道敬业到这个时候还去打猎了?这得祖坟上冒多大的青烟才可能实现哦。 “好了好了,收拾收拾回去了。”何氏扬扬手,双手搭在子轩和子墨的肩膀上,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儿媳们动手收拾。 这时山下传来一阵高亢的惊呼声,还夹杂着男人大声咒骂的声音,“是哪个缺心眼子在大路上挖了一个坑?” 大家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打猎是李聪的老本行,挖坑设陷阱才是基本功啊。 何氏的心情一下子明媚了,生儿子还是有好处的,就算当面受了气,,还是有人报仇的。何氏心情好了,连带对杨柳都看得顺眼了,招手让杨柳过去,柔声细语的问杨柳头还晕不晕。 夜色将临的时候,天空飘来了一朵黑沉沉的雨云。随之而来着忽起的风,带来一阵凉意。 “要下雨了。”翠北屈指勾起被风吹到脸颊边的一缕乱发,别到耳后,顺势看了一眼杜氏的房间。 廊下一连串的灯笼,亮起了两道线,被风吹得有些不安的灯笼轻轻晃荡。杜家所有的下人都在园子里,三五成群,或立或跪。风呼呼刮过,除了偶尔的几声低泣,整个园子都肃穆无比。 “小姐,所有人都来齐了。”翠北说道。 风很大,盖过了其他许多声音,连杜氏的那一声嗯都显得若有似无。但这一声却准确的落在每个人耳朵里,像一个讯号,园子里跪着的几个妇人立马开始呼天抢地的喊冤。 “大小姐,奴婢冤枉啊,真的不关奴婢们的事情啊。” “大小姐开恩啊。” “奴婢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加害大小姐啊,大小姐明鉴。” ...... 管着厨房里一切事物的几个管事妈妈都有些不自在,略略动了动脚,微微别过头去不敢看他们。原本以为杜家人口简单,就没有那勾心斗角的事情,哪知道还是出了岔子,还不是一般的岔子。他们听得最多的就是吃了掺了不好的东西的食物导致流产的,或是通过几种花粉的混合,再配合以特殊的引子之类的,从不知道这种事情还能怪在看门的人身上。 杜氏能很快的知道整件事的原委,不过是她曾经把这一切都在她爹最爱的人身上预演过,只是没想到会给翠西利用。一旦被一个人掌握了自己所有的习惯。这些习惯就很可能变成一把尖刀,反向刺伤自己。杜氏饮食上的偏爱,喜欢的花卉,睹物思人的竹笛,还有一个傻傻的丫头,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缺。 她故意让子轩和子墨在李家待一晚上,就是支开他们,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讨个公道。可是应该怪她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那个知道她习惯的人?杜氏知道从今天开始她会改掉某种习惯,或者撇除掉习惯,没有弱点的人才不易受到伤害。 此刻跪在园子里的人是很无辜,可总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谁叫你们不看住翠西呢?想法看起来有些幼稚,但谁规定的她不能随心所欲一下? 重重的二十板子下去,不准请大夫,是生是死,各自听天由命。 刚刚被井水冲淡的血迹里,又噗通跪下一人。 被两个家丁拿住手臂按住肩头,直到膝盖重重的磕在冷冷的青石板上。喜丫才有些回过神来,是不是搞错了?她并没有谋害过大小姐,怎么会被推到这里? “大小姐被害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罪魁祸首就是前大丫鬟翠西。”翠北这才解释一句,视线缓缓的扫过众人。 园子里的下人都开始小幅度的交头接耳,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罪魁祸首居然是翠西,一个离开了杜家的丫头。一个失势的丫头又哪来的能力能谋害到大小姐呢? 最先想通的几个管事妈妈都白了脸,这也就是说翠西想要成事,必定会假借某人之手。这些个某人,必定是曾经十分要好,受过恩惠或是有一些把柄落在翠西手里的人。这就不得不让人人自危,今天这架势,摆明就是主子里已经心里有数了,若是再有翠北的私仇在内......为了活命,他们拼命回想有可能撇清的任何蛛丝马迹。 原本还以为是翠北公报私仇才把喜丫推出来顶罪的喜眉也想通了,暗自握了握拳,喜丫这回可是大难临头了。得罪了翠北,起码还有活路,现在摊上大小姐流产的事情,怕是...... 这个傻丫头,她早就劝她离翠西远一些,现在被人当成棋子利用了,离死也不远了。 受喜眉的一些熏陶,喜丫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认为翠西的同伙,虽然她不认为翠西有这个能力能伤害到大小姐,她还是说道:“我没有帮翠西姐姐谋害过大小姐,只是把一支竹笛还给大小姐而已。” 笨丫头,嘴快做什么,嫌自己罪名太轻了吗? 翠北看着喜丫,冷喝道:“就是那支抹了特殊药粉的竹笛害了大小姐。” “怎么会……”喜丫一下子坐在小腿上,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不应该呀,难道翠西借她的手想报大小姐不留情面的仇? 最终,眼泪迷蒙了视线,喜丫仰天长问:“翠西姐你为什么要骗我?” 风呼啸,卷起了几片树叶,吹动所有人的衣袍。 门吱呀一声打开,杜氏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由二等丫头扶着站在那里。身形单薄,嘴唇无色,长发披散在背后,明明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眼神却很凌厉。 “给大小姐请安。”顿时园子里所有的下人都矮了矮身子。 “大,大小姐。”喜丫忽然大声喊道,却又瞬间失去了勇气,怯怯的低下头的说道:“对不起。” 翠北接替了二等丫头的位置,小心的搀着杜氏走出了屋子。 “还好你知晓自己错了。”杜氏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又很快归于平静,冷冷道:“只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来人,把这丫头杖毙!” 不是道过歉就应该被原谅。也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会回答说没关系。 而且她的孩子没有了,又怎么可能没关系? 听着厚厚的板子打在肉上的啪啪声,喜丫挣扎开,不停的痛呼求饶,杜氏皱了皱眉。 “大小姐,要不把那丫头的嘴巴堵上吧。”翠北注意到了,建议道。 “不必。”杜氏微微摇头。她这么多也未必不是杀鸡儆猴。杜家,安静了太多年,那些下人们都丧失了原本的警惕。 和着眼泪鼻涕的痛苦求饶落在喜眉耳里,她心里有些不落忍,往前跑了几步,突然僵在那里。 翠北慢慢的收回视线。 还有一个。 夜里,杜氏站在窗前,看着夜空里几颗星星。 翠北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桌子上,上前关了窗户。又转身紧了紧杜氏身上的披风,说道:“小姐,你身子不好,夜里风凉,怎么能站在窗前呢?” 杜氏笑了一下,“原本以为要下雨呢,没想到还看见了星星,今晚的星星可真亮。” “那是因为天空太黑。” 没有衬托,哪来的比较? 摇头拒绝了翠北要她坐到床上的建议,杜氏说道:“就在这里坐会儿吧。” 翠北赶紧铺了个厚厚的软垫,才搀着杜氏在圆凳上坐下。 侧头看着翠北端着药碗把药吹凉的动作,杜氏有些恍然,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个人做过这样的动作。只是都过去好久了,曾经温暖的场景只余一个背影,连人都看不清楚。杜氏不由得皱眉,努力想要回想起那人是谁。 被杜氏看得不自在的翠北才发觉自己逾矩了,忙放下碗跟杜氏道歉。以前她生病的时候,她娘也是这么帮她把药吹凉的,惯性使然,她也这么所了。但杜氏是什么身份,一定会嫌弃她可能不小心把口水吹到药碗里的。 “我让厨房再重煎药一碗来。”翠北把药碗放回了托盘里,准备端走。 “不用了,就这碗。”杜氏摇摇手。 “可是……”翠北犹豫。 杜氏却把视线落在高几上的盆景上,说道:“其实我不是那样的人。” 不嗜杀,不小气,可这一切都只能建立在别人不威胁到她的前提下。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努力得来的,不允许有任何人觊觎,决不。 翠北微怔,才明白过来杜氏指的今晚的事情,说道:“做错事情,就一定要受到惩罚,小姐并没有做错,不需要觉得不安。” 好一会儿,杜氏才点了点头,“谢谢。”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九二、 何氏不在家的日子 这场让人期盼了好久的雨还是下了。 不过不是在李家屯,而是在刘家村。这让很多刘家村村民都大呼老天爷公平,知道他们在山林被烧的这件事上吃了亏,特意下一场及时雨作为补偿。 每每有手拿斧头,过来李家屯这边砍树的刘家村村民说起这话,都让李家屯的人恨得咬牙。 除了表面还有一点湿润的泥土,水田里的水都干涸了。李家屯的人在担心收成的时候,也把刘家村村民的话听了进去,难道真的是因为待遇不公? 在目送着子轩和子墨上了马车,李聪才记起杜氏流产的事情还没跟何氏说。 在李聪的头上狠狠敲了几下,气急的何氏才匆匆折返家里,收拾了几件衣服。 李聪揉揉脑袋,还没有痛过,腰间又被拧了一把。他偏头,就看到杨柳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人命关天的事情,你怎么能忘?” “昨天是爹的生祭,我不是怕娘听到后更难过吗?” 是个孝顺的孩子,杨柳沉默了一下,“那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娘子,这你可冤枉我了,昨晚我是想跟你说来着。” “是吗?”杨柳不信,然后认真回想一下: 李聪推了推杨柳的肩膀,“娘子,我有事想跟说你。[]” 杨柳的手往后扬了扬,竖起三根手指,“是天塌下来都今晚非说不可的事情吗?是谁要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吗?是关于我的吗?” 一连好几个问题,砸得李聪晕晕乎乎的。他慎重的想了想,然后摇头:“不是。” 然后杨柳转头,幽幽的说道:“那你还记得我晕过去了吗?” ...... “额额。”四一声的语气词,然后杨柳就催促道:“咱们赶快回去吧,帮娘捉两只母鸡,带去给四嫂补补身子。” 他说什么来着,女人都是健忘的吧。 哼,这就叫理屈词穷,心虚,落荒而逃。 既然是要去伺候杜氏坐月子,何氏这一去至少也得十天半月才回。这时就对家里的几个儿子儿媳做交代,哪里应该要注意什么的,菜园子里的哪些菜应该拔了再重新点上种之类的。 杨柳微低头,一边抬眼注意何氏的表情,一边小声的对李聪嘀咕:“我说,这是这么些年以来,娘第一次出去这么久吧。” “是啊。”李聪把手里提着的母鸡换了一只手,脸偏向杨柳,“怎么了?” 还怎么,听何氏这口吻,全就是在交代未成年的小孩子嘛,就差有陌生人敲门千万别开了。(.无弹窗广告) 不注意间,开了。松手,母鸡扑棱开翅膀,一下子拍打在李聪的脸上。 “还不去找一截绳子来,给我把鸡绑牢实了。”何氏瞪了李聪一眼,还在气李聪忘记跟她说杜氏的事情。 李聪摸了摸鼻子,哦了一声,然后提着鸡去找绳子了。 反正家里人也要去镇上,何氏就没带多少东西,反正缺什么,捎话让人带去就是了。 目送何氏和李武一切去了镇上,家里的女人们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明明应该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句话最为合适,但给杨柳的感觉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看这高兴劲头。就算何氏并不是什么严厉的婆婆,但事事有人把着跟自己当家做主,完全是不一样的心态。 “当值照旧,其他随意。”余氏当即说道。 “同意,同意。”杨柳立即附和。 规矩不能乱,不然吃饭都成问题了,最最关键的是她现在有人帮忙做饭啊,这种承诺张口就来。 秀秀扯了扯杨柳,眼神示意她看向小何氏。 懵了一会儿,杨柳才明白过来。长幼有序,何氏一离开家,自然是最长的小何氏说话做决定才对,她和余氏是越矩了。 在现代,大人说话,小孩儿都还能插几句了,这里这么严苛。杨柳耸耸肩,问道:“大嫂你觉得呢?” “你们说好就行。”完全一副软和,随大流的样子。 杨柳摊了摊手。 *** 杨柳手里刚端了一盆脏衣服,云翅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伸手接了过去,让杨柳自去歇息。 唉,她怎么就忘了她现在是大户小姐,动动嘴就有下人使唤的,这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优良品格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了呢。真是甜蜜的忧伤。 诶,等等,我好像把内衣裤放在里面了。 突然多出来两个人手,让杨柳制作粉色的心形饰品就有了多少选择余地。单个的,拿在手上的,别在头发上的,甚至是带在手指上的,杨柳把能想到的都做了。这些针线活儿极佳的姑娘们,可是帮了杨柳很大的忙。 “等姐赚了钱,请你们去搓一顿。”杨柳许诺道。 还没赚到钱,就高兴得胡言乱语,什么姐不姐的。 “五嫂,七夕那天你和五哥会在镇上一整天吗?” “当然,早点去能占个好位置,我晚上还要卖东西呢。” “我也去,我也去。”秀秀连忙说道:“我还没有大晚上出过门呢,那天肯定热闹极了。” 杨柳点头,道:“都去都去,再问问哥哥嫂子们去不去,那天肯定人多,我害怕照管不过来呢。” “我不会乱跑的。”秀秀保证道。 “到时候可就说不准了。”杨柳可没这么大信心,要是秀秀有一丢丢的闪失,她可是要背负好几通罪名,被何氏活生生给吃了。 正说着话,院子里响起李聪的声音:“我回来了。” “咦,五哥今天回来这么早?”秀秀站了起来。 七夕将至的时候,各家店铺都忙起来,人手不够的就要临时招工。现在山上又没法打猎物,李聪就去了镇上找了一份短工打。不过一向都忙的,这还是头一次天没黑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李聪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娘子。” “相公。” “哥。” “姑爷。” 一屋子的女眷,李聪也没多说,跟人打过招呼,就去找李强了。 “我哥害羞了。”秀秀眨眨眼睛。 “那是,一屋子的花,迷得人眼睛都乱了。”杨柳说道。关键是这小子这会儿冲进来,不是摆明找揍嘛。 习秋反应极快,“小姐是在夸奖自己吗?”rs 九三、 夜话 去找李强的时候,李聪被告知去离小溪不远的了菜园子里。 “哎哟,四哥,你可真闲不住。”李聪追得气喘吁吁的,蹲在小溪边,掬了一捧水就往脸上浇。 然后他就听到了什么碰到石头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有人拿着粪桶在溪边上汲水。 “李聪今儿回来得这么早啊。”那人看到李聪还打招呼。 “啊,是啊,是啊。”李聪站起身,“大嫂子你灌菜园子呢。” “可不是嘛,这会儿天不热了,正好浇地。” 你浇地也没人说什么,关键是为什么得在上游汲水啊,那他刚才掬水洗脸不是……李聪不愿再想下去,抹了两把脸,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去追李强了。 “三哥我刚才喊你,你都不等等我。” “你不也赶上来了,你的脚程可比我快多了。”李强答道。一锄镐下去,把一丛菜旁边的草锄掉。过了近两个月的废物生活,不能出去找活干,再不活动活动,他非要生锈了。 “我发现四哥你最近的嘴皮子利索多了。”李聪嘿嘿笑道。 李强白了他一眼,“你是说我在家里待了些日子,就学会东家长西家短搬弄是非的妇人本事了?” “哪啊,我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这老实人一旦要计较起来,一般人还真的招架不住。 蹲在田埂上看李强挖了半垄地,李聪都还没开口,李强就沉不住气了。 “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总不可能累了一天,连休息都顾不上,就来找他侃大山了吧。 东拉西扯的一大圈,都差点把正事忘啦。 “我上工的那家要几十个灯笼,他们出纸,我们这边做架子,做不做?” 李强也不去问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才要,“什么时候完工?大小呢?” “先不说这些。”李聪摆了摆手,竖起三根手指,“三天时间,一百二十个灯笼能不能做出来?” “怎么…”李强明白过来了,怕是为他又接了活儿,没有啰嗦:“能。” “我们现在就回去砍竹子吧。”李聪接过李强手里的锄头扛在肩上,一手搭在李强的肩膀上。 是夜,杨柳一边走,一边反手在肩头搓,水太少,总感觉没洗干净。虽然她能在空间里解决,那也不能保证每天都有时间去啊。上次已经让李聪怀疑了,还是小心点好。 李聪扩展了几下胸膛,道:“娘子,我准备好了,来吧。”说完就趴在炕上。 又不是要奔赴刑场,万古流芳,说得这么慷慨激昂干什么? 杨柳翻了个白眼,然后呼呼哈哈的拧干一条热帕子,摊在李聪背上。(.无弹窗广告) 帕子接触到皮肤,李聪当即嘶了一声。四五个呼吸之后,皮肤适应了,就眯起眼睛,一副享受的表情,“舒服。” “我可是快要被烫熟了。”杨柳停止往手上吹气的动作,打了李聪的背一下,这看起来用了大力气的一巴掌对李聪来说简直就是挠痒痒。 “快点,可以揉了。”感觉帕子不再烫背,李聪又催促道。 “还上瘾了。”杨柳没好气的说道。她是不是白给自己找了个苦差事。 “娘子,我也可以帮你捏。”李聪转过头说道。 你帮我捏,我帮你捏,然后就捏到一块儿去了。想得倒是挺美的,裸着背任你上下其手,还能叫停吗?姐是有魅力的人。 不过,杨柳捏肩膀的动作慢了,视线不由自主的往下瞟,这虎背熊腰,在灯下看着怎么有种别样的诱惑呢?咽了口口水,杨柳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李聪的背。 “怎么了?”杨柳的手没有在李聪的肩膀,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刚刚你背上有一只蚊子,被我用手指戳死了。”说完杨柳就偏了偏头一点,她说的那是什么呀?还有比这更烂的理由吗? 杨柳转移了话题:“你跟三哥砍竹子做什么?” “我上工的那家老板想找人做几十个灯笼,我看三哥在家也没事,就把这差事给揽下来了。” 握拳顺着李聪脊椎往下按,杨柳讶异:“三哥还会做灯笼?” 貌似还是个多面手呢。 “是啊,手艺还不错呢。” “那三哥顺便帮我们做几个…额,不行不行,要不你有时间就跟三哥学学吧,挂在太阳伞下。”这一茬才让杨柳想起了七夕晚上照明的问题,杨柳又迟疑道:“这样的话,会不会很累?” 李聪打包票,“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那可说好了啊。”杨柳收了手,爬进炕里躺了下来,扬扬手,“蜡烛吹了,睡觉了。” “啊,这就完了?”李聪意犹未尽的说道。 杨柳嘴一撅,“你以为呢?” “辛苦娘子了。”李聪不再啰嗦,吹熄蜡烛,翻了个身,为了以后的安逸,嘴巴特别甜。 李家人大多都睡了,杂物房却还燃着灯。 文氏一巴掌拍死在她手臂上吸血的蚊子,打了个哈欠,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问道:“老五有跟你说过多少钱一个没?” “自家亲兄弟,他还能坑我不成?”李强头也没抬的说道。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文两文的也要计较。 “要是老五还没成亲......”文氏说到这里住了嘴,改口道:“亲兄弟明算账,事情还是事先说清楚得好,免得以后掰扯不清。” 若是李聪没成亲,文氏自然不担心他给李强找活儿是夹杂了私心,关键是李聪现在也有家要养。这趟活儿是李聪介绍的,还帮忙砍竹子,帮忙做,估计是有油水可捞才这么上心。哪有白帮忙不图啥的? “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吧。”李强不愿多说,总觉得文氏小人了。一奶同胞,一起长大的兄弟之间,哪有这么多算计? 看李强那不赞同的表情,文氏就知道自己妄作小人了。罢罢罢,他们才是一家人,她姓文,多说多错,还不如睡觉。 “你也别做了,晚上看不清,白天再做吧,不是还有时间吗?”文氏站起身捶捶后腰,怕烛火影响几个孩子的睡眠,他们就跑到杂物房来做灯笼。蚊子太多,眼睛也涩得不得了。 “我把手头这个做完就睡。” “嗯。”文氏应了声,侧身走了两步。 “哎哟——”rs 九四、 未遂的好事 天才蒙蒙亮,李聪就醒了。 刚刚他似醒非醒的时候,就感觉一个软乎乎,温热的东西往他怀里钻,视线往下就看到了一手搭在他胸膛上的杨柳睡得正酣。微微一个抬头,他就看到半边被子垂到脚头的炕沿上,眼看着再动动就要掉到地上去。昨晚睡觉的时候,屋子里还有蚊子没被熏死,杨柳就把她整个都埋在被子里,大概是后来觉得热就踢被子。也难为她,横竖能睡下好几个成人的这么大张炕,她睡在靠墙的里面,居然能把被子踢到这里,这可是别人学不到的本事。反正李聪自认做不到。 不过杨柳也不是傻的,知道自己冷了,就主动寻找热源,他可不就是天然的舒适热源?怕弄醒杨柳,李聪只是轻轻搂搂她,却也让杨柳在睡梦中下意识的主动贴近他。他以后是不是主动帮杨柳把被子扯掉,免得她热? 他也是有媳妇的人了。李聪美滋滋又小心翼翼的握了握杨柳从中衣里伸出的一小截皓腕,另一只手拨了拨散乱扑到脸颊上的头发。昨晚睡前杨柳忘记编辫子,大概她起来又要抓狂找剪刀了吧。 杨柳动了动,一条腿勾住了李聪,大概是要趴着睡,不得,皱皱眉,然后砸吧下嘴巴,不经意间下嘴唇扫到了李聪的胸膛。正被两团胸肉刺激得全身发硬的李聪,一下子一个激灵。 “是你自己凑上来的。”李聪忍不住了,架在杨柳的胳肢窝下,就把杨柳抱到他胸膛上,一手伸进杨柳的衣服里,拉掉肚兜上的结,在杨柳的裸背上游走,一手扣住杨柳的后脑勺,大嘴就往杨柳的红唇上亲。 杨柳嘤咛一声,慢慢睁开眼睛,正好撞进李聪充满情、欲的眼里。 “娘子,我想要。”被发现,李聪也没掩饰自己的情、欲。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和杨柳行夫妻之事也是最正常不过的。而且杨柳醒了最好,这场欢愉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若杨柳未醒,这就少了几分乐趣,这毕竟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洞房花烛。 暗哑的声音,清晰的落进杨柳耳朵里。杨柳还在发愣,李聪的手已经覆在杨柳的胸前,揉捏起来。 “你……” 接下来的话被堵在了嘴里。 李聪坐起来,让杨柳面对着他坐在他的大腿上,男根顶着她。一手按住杨柳的肩膀,一手挑开她的中衣,大红的肚兜先于中衣落了下来。晦暗不明的视线里,乳尖轻颤,杨柳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突然有些无措。 “我,我要进来了。”李聪说道。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裤子一句褪下一半。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杨柳的耳边。 她准备好了吗? 认定了吗? 还是就让感觉支配她的一切? 杨柳的脸发烫,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脑子有些想不清楚。 “我……” 此时的一切话语都显得多余,李聪已经迫不及待的动了起来。 砰砰砰的敲门声。 或许听到了又或许没有,更或者是故意装作没听见。杨柳抱着李聪的脑袋,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意识里只有一个声音就是跟着他。[.超多好看小说] “五婶,快点开门,我娘她好痛。”带着哭腔,还有害怕的颤音伴着坚持不懈的砸门声传来,也惊醒了浑然忘我的两人。 片刻的呆滞后,杨柳迅速的拿起肚兜穿上,然后中衣。她一边把头发从衣服里拨出来,一边应微微直起上身应着:“诶,来,来了。” 白嫩的肌肤在眼前微晃,激起还未彻底消散的情欲,李聪下意识的捉住杨柳雪白的腰肢,吻上了圆润的肚脐。 杨柳像触电般软了一下身子,又拍了李聪一下,“精虫上脑了,还不把蜡烛点燃?” 明明刚才你也很享受的,现在就突然翻脸不认人,李聪唉了一声,双手反撑在身后,无可奈何的看了看他的小弟弟。 又要修身养性吃素了,什么时候能破戒啊? “还不快点起来,铁柱还在外面呢。”慌乱中被李聪的腿一绊,杨柳差点栽倒下地。 “知道了。”李聪困难的把脚缩了回去。 男人永远不懂女人痛经时有多痛,就像女人永远不懂男人箭在弦上,却硬要别回去的痛楚。李聪就是现在动一下都觉得特别痛苦,这臭小子,为什么不能晚那么一丢丢啊? 打开门,铁柱就立即嚷道:“五婶,救命啊。” 臭小子,你五叔也等着你五婶救命呢。看着帐篷支起老高的下身,李聪郁闷得要命。 “怎么了,怎么了?”杨柳弯腰推着铁柱向三房走,一边问道。一边用手背摸了摸脸,早上的风很凉,她的脸上应该看不出什么不妥吧。 “我娘她痛痛,很痛。”铁柱也说不清个所以然,只知道文氏难受得紧。 进到文氏那屋里,才发现小何氏,文氏,秀秀都睡眼惺忪的站在屋里。再一瞧,大山巧巧也都醒了,大概是这几位就是被大山和巧巧叫醒的吧。看见杨柳进来,都点点头。 “这大早上的你是去哪儿摔着了?”余氏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眼泪都打出来了。她刚刚做梦,正梦见捡了好多金子呢,就被吵醒了,心里老大不痛快。要是再惊扰了狗蛋,她肯定不依不饶。现在天大地大,都没有他儿子睡觉重要。 “惊动大伙儿了,真是不好意思。”李强微微点头致谢,眼睛下一片青黑。 小何氏摆摆手,“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弟妹到底怎么了?” 李强就把他们昨晚熬夜做灯笼,文氏不小心踩到竹筒上的事情说了。 “哟,老三,你们家现在还缺这点银子?”余氏的记性很好,又不见添置什么东西,一百两还绰绰有余呢。 “你会嫌钱多吗?” 冤家就是冤家,哪怕文氏现在痛得不得了,蜷缩着身子侧躺在炕上也拼命忍住疼痛反驳了一句。 看得出文氏痛得难受,余氏没再添堵,只偏头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别说了,还是先去把刘大夫找来吧。”小何氏说道。 “去了,没人。”昨晚刚摔那一下,文氏还说没事,结果没几个时辰就痛得喊出声了。急急忙忙去找刘大夫却不想扑了空,真真急死人了。 “这老头,说好给屯子里的人治病才让他住下来的,正用到他的时候偏偏又找不着人。”秀秀就抱怨了一句,又说道:“要不用煮鸡蛋滚滚?” 何氏去了杜家,家里的鸡蛋就没人特意捡起来,他们这几天餐桌上都有鸡蛋,家里还有剩余。 “我看看。”小何氏侧坐在炕上,掀开了文氏的中衣。 杨柳拿着蜡烛凑近了些,才看清文氏的腰部的情况。红肿了一片,中间还有凸起,像刺破肉一样,看着怪渗人的。 余氏伸过脑袋看了看,罕见的肃容道:“是得赶紧治治。” “怎么弄?”她偏头,这话问的是屋里的所有人。小小的淤青还能动手揉揉,这好像是骨头都凸起了吧。万一不小心碰着哪儿,更严重了怎么办? 小何氏收回了手,正色道:“还是去镇上找个正骨的大夫看看妥当些。”原本以为她有经验能帮上些忙呢。 “天亮了就去。”李强说道。看文氏难受的样子,他一拳轻轻的砸在另一只手掌里,“要不就用鸡蛋敷敷吧。” 说不定难缓缓呢,都怪他。 “又不是淤青,秀秀瞎说你也跟着起哄,你又不是大夫。”余氏转头看向门外,“老五怎么还没来?”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九五、 问诊 消灭干净欲、火的李聪一迈进李强的屋子,除了知道原因的杨柳,屋子里的人大多都一脸奇怪地望着他。(.好看的小说) “怎么啦?”李聪的脸上还有水珠,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老五,还劳烦你把你三嫂抱到马车上去。”李强只当李聪累极了,毕竟这几天李聪早出晚归的,他都看在眼里。而且年轻人本就瞌睡多也没什么好责怪的。现在的重点是文氏的伤,恰好杨家的马车还在,他们也能搭搭顺风车。 要不是他腿脚还使不上力,也不用劳烦李聪,毕竟这样总不大好。 决定了要留在家里的人,杨柳就赶紧回房梳洗去了,果然不出李聪所料,梳不顺头发的杨柳又把心思动到剪刀上了。 “不是说过不要剪头发吗?”李聪走过去,从杨柳手里拿走剪刀,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 随着李聪的走近,杨柳也被他的男性气息包围,想到早上那场差点达成的情、事,杨柳红了脸,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尽量不挨着李聪。 胡思乱想间,不知李聪已经帮她把头发梳顺了。 李聪怎么不知道杨柳的紧张,从身后圈住她的腰,在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放心,我已经吃饱了。”说罢大笑着扬长而去。 “这个混蛋小子...”杨柳又气又急,冲着李聪的背影虚打了一下。 杨柳毕竟空手,就算启程晚,也赶上了李聪他们。 习秋和云翅也刚刚起身,正在整理。杨柳没客气,让她们把各自的东西放好,李强便把一床被子放到了马车内铺匀,再由李聪抱着文氏轻轻放了上去。 “马车驾平稳一点。”杨柳嘱咐道。 又快又稳,那也是得看路面情况的。冯达不得不降低挥鞭的频率,慢悠悠的赶着马车。 可这一晃一晃的,差点把杨柳的瞌睡招来了。为了分散注意力,杨柳就跟两个丫头说话。 “你们知道镇上哪家医馆的大夫正骨水平最好吗?” 两人都是在内宅里行走的人,接触的大夫大多是看一些妇人病,和头疼脑热。说到正骨,她们还真的不大清楚。 冯达就说话了,“三小姐,正骨自然还是那些主治跌打损伤的江湖术士有本事些。” 术业有专攻,杨柳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但野郎中总感觉没那么安全。不小心治歪了,赖谁? “上次三哥腿伤了,不就是同仁馆的大夫出手的吗?就去那家吧。”李聪说道:“反正也熟悉,咱们也对他们的医术放心。” “郝大夫是有本事,不过他从不给女子治病。”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杨柳眉梢一抬,“治病还挑人吗?” “大家私下里都传郝大夫小时候肯定受过女子的虐待,才不肯出手的。”即便不是当面说这话,冯达也压低了声音,“以前镇上就有人去请过,郝大夫没应,结果人没了,为此还闹得沸沸扬扬的。”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不能轻易得罪,一个就是权贵,一个就是大夫,因为人吃五谷杂粮,谁都有生病求到大夫的时候。而且若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有哪个不会有一点点怪癖? 习秋和云翅也听得入神,在杨家的主子离开前,她们也不过是个二等丫头,出门的机会很少,自然不知道这些。冯达进杨家之前一直在镇上活动,秘闻秘辛的听得不少。 敢情是童年阴影啊。杨柳捏捏下巴,“不过这样可很容易得罪人。” “不然怎么会到咱们盆地镇这种穷乡僻壤来?”冯达还是小声道:“据说郝大夫是从京城里面下来,以前伺候过皇上。” 传言毕竟是传言,不知真假,但杨柳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还真是看不出来他们的小小的盆地镇还卧虎藏龙啊。不过即便在这种穷乡僻壤,权贵富户也还是有几个的,就算郝大夫本事再大,强龙不压地头蛇,稍不注意,还是会招来祸患。 “那你知不知道谁正骨的本事不错?”李强挑开车帘问道。杨柳和几个下人闲话了这么久,他也想知道还有谁有大本事,让文氏少挨一点痛。既然明知此路不通就得赶紧另外想辙。 “这……”冯达显得有些犹豫。 想到一开始冯达给她说的话,杨柳就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说吧,最后拿主意的是我们。只要那个人有真本事,去试试又何妨,英雄不问出身。” 冯达果然就宽心了些,说道:“那人姓邓,是在西街卖药酒,有时候说话颠三倒四的,但确实有两分本事。前些日子我不小心错了手,就是找他帮我掰正的。” 李聪就特别注意冯达的手,果然灵活没有丝毫的生涩感觉,就对李强说道:“三哥,要不咱们就去试试吧。”冯达现在是杨家的下人,自然不可能欺骗主子,除非他不想活了。 早晨还不是太堵,马车很快来到冯达所说的摊子上。 冯达算是回头客,在镇上摆摊的,哪个不练就了火眼金睛,第一时间就把冯达认出来了。 等看清那人的模样,杨柳差点没笑出声,着一身洗得灰白的青袍,梳了一个道士头,两撇黑黑的小胡子像是粘上去的,眼睛不大,怎么看都像个道貌岸然的猥、琐家伙,这人真有本事? 既然冯达是熟人,就由他说明来意,然后看见小胡子点点头。杨柳正打算坐下来歇歇,就看到小胡子走到文氏身后,隔着衣服在腰上摸了两把,好像又说了什么话,分散了文氏的注意力,再咔嚓一声,就听到小胡子拍了拍手,“好了。” 这就好了?杨柳瞪大了眼睛,这才几下,也不问问,也不把脉,有这么神吗?她将视线落在文氏身上。 “你慢些,试试动动。”李强也不大相信,这也太儿戏了,又不是变戏法。 除了胸有成竹的小胡子,大家都有些不相信,全盯着文氏,以便验证效果。 文氏缓缓动了动,刚才那声咔嚓,她甚至以为这不靠谱的江湖术士把她的骨头折断了。 “真的...不痛了。”文氏先是疑惑,后是大喜。 还真好了?这过程也太平淡了吧,她甚至没看清。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谢谢大夫了。”李强夫妻赶紧致谢,奉上了诊金。 “小事。”小胡子摆摆手,“这种小伤我一天都要接十几例。” 不说谎会死啊,穿得那么寒酸,这是生意好的表现吗?还不信有华丽的衣裳不穿,人喜欢穿得破破烂烂的。 文氏又再大幅度的动了动腰,感觉没有任何异常了,又连连称赞:“真是神医。” 再次摆了摆手,如隐士高人般云淡风轻,那两撇上扬的小胡子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一行人要走时,又被小胡子给叫住了,“算卦,十文钱一卦,要不要算?” 怕耽误了工时,给文氏找好大夫,李聪就走了,此时就剩下杨柳主仆及李强夫妇。 “既然都到镇上来了,咱们就去看看四嫂和娘吧。”杨柳说道。 “下次吧。”李强惦记着家里的活儿,摇了摇头。 杨柳看向文氏,文氏自然是夫唱妇随,没有不点头的道理。 “那我就去了。”既然来到镇上就要回娘家去看看,这几天也委屈习秋和云翅了。 “我们也就先回去了。”文氏说道,然后各自转身,兵分两路。 “先去转转。”杨柳打算好了,逛逛街,吃过饭就回杨家午睡一会儿,再去看望杜氏,顺便等李聪一起回家。 舒适的人生莫过于如此了。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九六、 事来 “把窗户开开,屋子里太闷了。”杜氏躺在床上,对翠北招招手。 “不行,坐月子里见不得一点风。”何氏盘腿坐在椅子上,头也没抬的绣着花,“更何况你是刚流产,身子还虚,要更小心。” “老夫人,小姐已经出不得屋子,再不开开窗,会闷坏的。”翠北替杜氏说话。 “到底你有经验还是我有经验?”何氏放下绣花绷子,抬头问道:“你生过孩子吗?” “老夫人。”翠北不悦的拔尖了声音,“还请老夫人慎言,奴婢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年纪也不小了吧,女子就是该嫁人的。”何氏淡淡的说道:“只有成了过家,生过孩子,女人这辈子才算是圆满的。” “老夫人,奴婢只是奴婢......” 何氏捂了捂耳朵,“我听得见,你不必说得这么大声。哦对了,你说你是奴婢,那我跟你有什么好计较的?真是有**份。” 翠北气极,就这么一个乡下老太婆,土的掉渣,偏偏把她降住了。打不得骂不得,你给她来阴的,她就给你来明的,这么几天较量下来始终是她吃亏,这叫翠北怎么能不挫败。 “不是是不让你透气。早上的风还是太凉,等中午的时候吧。”何氏对杜氏说道:“你亲娘早亡,身边又没有嬷嬷,自然不大懂。女人流产跟生过小孩一样,都马虎不得。” 到杜家几天,为了不让杜氏脸上无光,何氏说话也得体了不少。 在杜家说一不二的杜氏感觉到荒唐,孩子都六岁了,居然被人管起来了呢。何氏一到杜家,就如回到了自己地盘的王一样,大小事情都要过问。只要事关杜氏,怎么吃,怎么穿她都要管。有些事其实何氏并不懂,却也以她的方式解决得漂漂亮亮。好几次她都听何氏把要禀告事情的管事给拦在门外,还说杜家给你工钱是要你事事都去麻烦主子的吗?方法有些蛮横不讲理,但细想也有那么几分道理。托何氏的福,她难得的好好休息了几天。 但有利有弊,何氏也绝对限制了她的走动,严苛得甚至超过她生子轩和子墨的时候。李壮给的和离书一直就在枕头底下,只要她拿出来就可以摆脱现在这种“受人辖制”的生活,可她居然伸手不了。 何氏却侧耳,认真听了起来。 “你去看看,大门外面是谁在哭闹?”何氏没有点名。屋子里就三个人,除了两个主子,何氏这话自然是对翠北说的。 翠北瘪了瘪嘴,这是杜家内院内室,声音还能传到这里,那门外该得闹腾成什么样了,而且她怎么没听见?不过是个客居的老太婆,居然没有一点客人的自觉,反倒喧宾夺主,在杜家逞起威来了。她耐着性子说道:“老夫人,您大概是听错了。” “你是想说我老了吗?”何氏哼了一声,趿拉上鞋子站起来,“跟我出去看看。” “你躺着别动。”何氏又扭头对杜氏说道:“家里有我。” 每月初五是杜家下人领工钱的日子。 喜丫的父母也早早的就等在角门外,等着喜丫把钱送出来。上个月喜丫生病吃药,他们就没有拿。又怕她拿了银子乱用,就攒着给她以后留作嫁妆。 以往这个时候喜丫早就出来了,老两口面面相觑,又自我安慰着再等等,说不定有事绊住了。直到有人出去采买,他们才知道月钱已经领过了。 “那我家三丫头呢,咋还没出来?”喜丫爹就抓住那人的袖子,摇晃问道。 “撒手,撒手。”那人连喊了几声,才抻了抻有些皱的袖口,倨傲道:“你家丫头叫什么名字?是几等丫头?” “叫喜丫,是三等丫头?”喜丫爹忙道。 喜丫?那人琢磨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不就是害得大小姐流产的那个丫头吗?那人连连喊着晦气,东西也不买了,折返回去,砰的一声关上了角门。 “这是干啥,咱们家三丫不会是得罪过人家吧。”喜丫爹有些目瞪口呆。他又没有得罪过别人,不可能当面摔门而去吧,怎么这么不懂礼。 “我记得喜丫有要好的小姐妹,叫喜眉,去问她吧,你跟我来。”前两次来拿工钱的时候总能看见喜丫身边跟着个小姑娘,喜丫娘当时就多问了几句。 “喜眉。”彩铃大声的提醒道,顺手拽住了喜眉的胳膊。 “当差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差点跌到水里。” 两步外就是荷花池,花开的正好,水却极深,一不小心掉下去...... 喜眉有些像惊弓之鸟一般往后再退了几步,反应过来后,又赶紧向救她的彩铃道谢。 彩铃看喜眉脸色苍白,好像精神不济的样子,就皱了皱眉,关切的问道:“怎么啦不服吗?要是不舒服的话,就跟涂妈妈告个假,休息半天吧。” “没事,只是小日子来了,睡不大好,昨夜又做了噩梦。”喜眉勉强笑了笑,“多谢彩铃姐姐挂心。” 可不就是个噩梦?她又记起那个傍晚,一大群人,被责打的喜丫,还有溅到她额头上温热的血。感觉那么真实,每次被噩梦惊醒坐起来,她都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喜眉暗叹,夜夜如此,精神怎么能好? “彩铃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她是三等丫头,彩铃是二等,虽然关系不错,但平时接触不多。 “西边角门那里有一对中年夫妇找你。” 难道是爹娘还有什么话没交代清楚?喜眉再次道谢,去了西侧角门。 “爹……”待看清来人后,喜眉顿时收住了笑容,往后缩了一步,谨慎道:“你们是……” 等看到中年男人身后的女人,喜眉握拳,是他们! “我是喜丫的娘,小姑娘,我们见过的。”喜丫娘就凑了上来。 还是来了。 “是,我记起来了。” 喜丫娘呵呵笑了两声,直奔主题:“喜丫在吗?今天都不见她的人影,你帮我们叫她过来一趟吧。” 为什么不直接对彩铃说你们找喜丫呢?她到哪里去找个活生生,一模一样的喜丫?喜眉咬咬唇,“您稍等,我这就去叫她来。” “什么啊,又把咱们晾在门外?”看着再次关上的角门,喜丫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得了吧,这又不是那姑娘的家,怎么好让咱们进门?”喜丫娘倒看得清,拉着喜丫爹靠近墙根,躲避太阳。 不多会,角门再次打开,喜眉身前还有一个白面蓄须的管事。 原本要绽放的笑颜僵住了,喜丫娘狐疑道:“这是......” “大娘,喜丫现在不得空,这是我们管事。” 管事姓尤,地位仅次于朱管事,大家都叫他尤二管事,只是这个称呼让他非常不痛快。喜眉也不去触霉头,毕竟朱管家把重心放在铺子里后,尤二管家虽然地位没变,但手里的权利就大了起来。像喜丫这种事毕竟还是要府里有分量的人出面才行,喜眉想了一圈,就去请了他。 喜丫爹当即冲到前面,对尤二管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拱手礼,“管事好。” 尤二管事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子,直接丢了下来。 喜丫爹立即变拳为掌,双手摊开接住了。拿在手里掂了掂,又从开口处看了看,顿时两眼放光,“这么多赏银,原来我家三丫头是在主子面前得了宠......” “宠?”尤二管家冷哼。 “难道不是?”喜丫爹差点咬到舌头。 喜丫娘有几分不好的预感,“管事,民妇能不能见见我女儿?” “相见你女儿?去阴曹地府吧。”rs 九七、 婆婆与母亲 原本要立即赶往大门处的何氏又折身换了一套杜氏买给她的新衣裳,才带着翠北去了前面大门处。 大门就相当于一个家的脸面,她是杜氏的婆婆,虽然是个农村老太婆,但是她这一站出去代表的就是杜家的脸面,自然不可能给杜氏丢脸。虽然她儿子是入赘的,她脸上也没什么光彩,却也不可能在儿子不在家的时候让人把杜氏给欺负去了。而且现在杜氏这种情况根本就受不的刺激。 大门外,喜丫爹娘哭得是伤心欲绝,她可怜的女儿啊,才进杜家没多久,真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就突然香消玉殒,这让两个老人家怎么承受得住?他们家虽然穷,女儿也多,但并不是重男轻女的家庭。否则在当初家庭困难的时候就直接把喜丫样卖身成奴了,哪能只签了五年的契约?喜丫拿到工钱的第一个月,还一脸兴奋放对他们说,她能进入到杜家是多么的幸运。吃得好穿得好,其他人对她也和气。结果呢?千好万好,命没了。 喜丫爹把手里的钱袋子像烫手山芋般扔了出去,他虽然有些偷奸耍滑,骨子里还是爱喜丫的。他幸幸苦苦的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没了,就换了几两银子,算什么,他们把他女儿当做什么? 几粒碎银子随之扬出了钱袋口子,但围着的人都没有伸手。就算爱财,也不至于贪死人的钱,他们还怕沾了晦气呢。 一旁的喜丫娘也捶胸顿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骂完杜家的主子,又一个劲儿的后悔当初自己应该死了,一了百了,也不至于牵连到喜丫,害得她小小年纪就丢了性命。若不是她前一段时间在菜园子晕倒,用光了家里的钱,又何至于她家小宝生病的时候没有钱吃药,若不是为了小宝的药钱,喜丫又怎么会被卖身到杜家,现在甚至连尸首都没有。 “杜家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还我女儿的命来。”喜丫爹红了眼,一手揽着老妻的肩,恶狠狠的盯着杜家紧闭的朱漆大门,仿佛要把那门灼烧出一个大洞。 尤二管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能让人捂住那两人的嘴巴吧。虽然早就有准备对喜丫爹娘会闹事,但也没想到他们这么能闹,他都打算把私吞的十两银子拿出来息事宁人了,可看现在这个架势,他这么一走上去就会被盛怒的喜丫爹胖揍一顿。 难道他这辈子都注定被那头肥猪管家骑在头上? 不,不可能! 他向后一扬手,“你们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巴,谁都不许告诉大小姐这里的事情。” 话音未落,大门吱呀一声就缓缓开了。 这是哪个不听号令的家伙,尤二管事恼怒的回头瞪了守着门的家丁一眼。后者极其无辜,他碰都没有碰门好不好,门是从里打开的。 视线再转,就看到何氏和翠北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你们这群丧尽天良,喝血吃肉的杜家人!”喜丫爹也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几个石子,劈头盖脸的就朝何氏等人掷过去。 他分不清出来的人是不是杜家的人,只是看对方的衣着打扮,就直觉的认为他的,这人是杜家的上层。 何氏即便伸手挡了一下,却还是不幸被砸中额头。 “你们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吗?”何氏叫嚷道。这叫什么回事,她甚至一点都不清楚事情原委就挨了砸。 那些没反应过来的家丁才反应过来,上去一把按住了喜丫爹的肩头,往他肚子上就是一记老拳,痛得喜丫爹的身子弯成了虾米状。 “当家的!”喜丫娘猛扑过去,就是掰那些家丁的手,却被不想跟女人一般见识的家丁一把推搡开。 “老夫人,有没有事?”翠北落后何氏几步,没受一点伤,是何氏替她挡了灾。 “这是哪来的疯子?青天白日的敢动手伤人。”何氏一甩袖子,语气颇为不善的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下就是他想把事情捂住也不行了,尤二管事就对翠北耳语了几句。 翠北就很诧异的看了看喜丫爹娘和尤二管事一眼,最后眼神质疑尤二管事的办事能力。不过处置一个丫头,这点小事还抹不平,由着人家脑上门来打脸。 现在这种情况哪是他料想得到的?给银子不要,讲理不听,整个一个油盐不进。若是何氏和翠北没有掺合进来,他直接要动用武力驱逐了。 “嘀咕什么呢?”何氏一边用手揉着伤处,听着满耳的污言秽语,十分不耐,“到底有没有人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全然不知情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只稍稍思量了一下,翠北就简短的对何氏耳语了一番整个事情。杜氏现在不便出面,整个府里就属何氏的身份最高。而且作为杜氏的婆婆,已经是去的主子的奶奶,何氏也有权利知道真相。 翠北的话才说了一半,何氏就杀气腾腾的看向喜丫爹娘。她一进杜家就没问逮住下黑手的那人没,是因为她知道杜氏不是容易吃亏的人,必定自己就报仇了。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这种伤心事,也不愿追究杜氏让子轩和子墨在家里歇一晚是不是存了别的心思,现在当务之急是照顾好杜氏。孩子流掉了她虽然难过,但只要大人在,以后还是会有的。儿子不在,她就要替他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家里的人,等老四回来,再还他一个完好无缺的家。 “你个杀千刀的,你女儿害得我没了孙子,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跟我喊冤?”何氏揪住喜丫爹的衣领,一手就去抓喜丫爹的脸,“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吃了一记暗亏,何氏自然首先向罪魁祸首发难。 喜丫爹被人按住,硬生生挨了何氏几爪子,是又气又羞。他为自个儿女儿讨公道,却被一个老太婆当众羞辱,这让他面上怎么过得去?动不了手,一着急就用头把何氏顶翻在地。 “当家的,当家的,你怎样?”喜丫娘慌忙扑过来,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他脸上的伤。 看到何氏坐起来,喜丫娘膝行几步,双手狠狠掐住何氏的脖子,狰狞道:“我掐死你,掐死你……” 她女儿没了,相公还受人辖制,他们不过是要讨个公道,凭什么就该他们受苦?喜丫娘下了死手。[.超多好看小说] 翠北唬了一跳,一大群家丁最后还让何氏受了伤,那可真是好笑了。不出一个时辰,他们杜家必定是镇上最热闹的话题。 “快救老夫人!” 才开口就有家丁上去分开了两人,抬脚就要往喜丫娘肚子上招呼。 “住…住手!”何氏一手抚着喉咙,咳了好几声。不用人扶,何氏就自个儿坐起来,刚换好的衣袍沾满了灰尘,头发也垂下来几缕,看上去有些狼狈,但眼神绝不怯懦。 她和这个女人打两下没关系,家丁一动手就变成杜家恃强凌弱了。毕竟喜丫已死,他们才是弱势一方。咱们中国人解决问题的正常步骤是先礼后兵,说不听,再动手。何氏也清楚,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先打一架再说。 又扑上去揪住喜丫娘的头发,何氏扬起巴掌往喜丫娘脸上招呼,“我扇死你个嘴上缺德的恶婆娘,你女儿死了,是死有余辜!她谋害掉我的孙子,这样的恶奴就是打死一百遍也不为过!” 原本被何氏猛然扑过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的喜丫娘听到这话,跟个炸毛的猫似的,尖叫道:“不准你说我女儿!”她突然感觉全身充满力量,将两手抽出来,狠狠地揪住何氏的头发,朝她的脸上狠狠的吐一口唾沫,“呸,你个老太婆,我家三丫本性善良,才不是你嘴里说的那些大恶人。你们害了她,又找瞎话为自己辩护,像你们这种贱人都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何氏火了,她活了五六十年,头一次被人把口水吐到脸上,她不可置信地朝脸上一模,然后抱住喜丫娘的脑袋,额头狠狠顶了上去,来了个硬碰硬。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细究起来是十分愚蠢的,但现下看来还是很管用的。何氏的年纪比较大,但她是主动一方,还是喜丫娘一屁股蹲儿撞到了地上。 然后,何氏起沉丹田,浓浓的一口痰,准确吐向喜丫娘。 “呸!” 响天动地。 “老太婆,打人不打脸,你给我够了啊!”喜丫爹人就被按着,挣扎不开,可他看向何氏的眼光却充满了仇恨。若是他此刻能挣脱,必将把何氏生吞活咽了。 “天哪,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杜家滥杀人命,把我好端端活生生的一个女儿给打死了,现在又仗势欺人,欺负我们两个白发人。老天爷,你让我们这些穷人怎么活哦,我可怜的女儿啊!”喜丫娘索性就坐在地上,又哭又滚的哭天抹泪。 围观的很多人都指指点点,站在喜丫爹娘这边。 何氏只是一个愣神,然后也一下子歪坐在地上,发出比喜丫娘更大的叫冤声:“老天爷呀,你若是有灵就劈死这个说谎话的恶婆娘吧。我孙儿在他娘肚子里还没有出生,就被这个恶婆娘的女儿害得丢掉了性命,杀人偿命,难道不是应该天经地义吗?她说她女儿的无辜,我那还未出世的孙儿,又是何其无辜,他甚至没有一点还手的能力,他不无辜吗?我杜家好心的提供他们庇护之所,给他们三餐饱暖,每月还发工钱,这是大恩呐,居然还恩将仇报,这种人也能算无辜?杜家杖毙掉一个叛主子的奴才,还成了有错,大罪?既然觉得自家女儿娇贵,那就好好养在家里,让她出来卖身做什么?” 翠北也蹲下身子扶着何氏道:“杜家给的卖身银子,你们得了,每月的工钱,你们拿了。就算喜丫叛主,我们大小姐还大发慈悲给等你们银子,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白眼儿狼做成这样,你们也不扪心自问,到底你们做错了什么?难道因为心善,就看上去可以欺负,就活该挨宰?” “你们别胡说,我女儿才十三岁,她懂什么,肯定是被你们污蔑的。不经公堂就滥杀无辜,你们全都该去坐牢。他还那么小,不该死的,不该的......”喜丫娘摇摇头。 人群中发出一阵闷闷的哄笑,什么叫不该?卖了身就是别人家的奴才,那就是生死由不得自己,这个时候还讲什么公堂公理,只能说是幼稚了。 “若是没有切实证据,我们怎么会杖毙喜丫?府里那么多人,谁会跟一个刚进府的小丫头过意不去?”翠北道:“说到怪罪,你就去怪罪那个引诱喜丫犯下滔天大错的人吧。” “凶手居然不止一个?”何氏都吃惊了。 “是的,老夫人。”翠北点头:“喜丫是帮凶,真正的主谋是大小姐身边的前大丫鬟,翠西。” “那个小贱蹄子!”何氏怒道。她亲眼目睹杜氏对她好过对李壮,结果现在呢? 对杜氏,何氏现在是又气恼又心疼,原本以为多精明的一个人,却还是瞎了眼,受到这么重的伤害。不过关系,她现在知道了,就必定会给她报仇。 “她在哪里?”何氏和喜丫娘几乎同时问道。 “不知。”翠北摇头,“在出事之前大小姐已经把她驱逐出府了,没想到她还是把手伸了进来。” 很明显,这只手自然是通过喜丫了。 “那我三丫头是无辜的,她是被人利用唆使。”喜丫娘尖叫起来,“你们把我女儿的命还来!” 何氏一把推开喜丫娘的手,站起来略略拍了拍灰尘,“就算你女儿是无辜的,那也是她蠢。既然成了别人手里的尖刀,就该做好以命偿命的准备,她活该。” “趁我现在没有发怒,赶紧带上给你们的银子,滚得远远的。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怪罪你家其他几个孩子。” “你…”别说是喜丫爹娘了,就是其他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反差也太大了吧。一个农村老太婆狐假虎威的,还是想心狠手辣要更多人的命,这种感觉怎么像萌萌的小白兔突然变成了要吃人的大恶狼这么诡异呢? “我没有开玩笑。”何氏重复道:“我是这家女主子的婆婆,是未出世孩子的奶奶,我这个乡下老太婆这辈子就动手杀过鸡,可若是逼急了我,其实我什么都干的出来的。” 接收到眼神示意,按住喜丫爹的家丁都慢慢松了手,站到一旁,眼神戒备着。但喜丫爹娘谁都没有动作,毕竟震撼太大了。 “滚!”何氏甩袖。 喜丫娘刚直起身子就被喜丫爹按住了,后者缓缓对她摇了摇头。 “当家的......”喜丫娘的泪水又一次蓄满。 他们不止三丫一个孩子,人有顾虑和牵绊,就放不开手脚,豁不出去。 喜丫爹抬起头,“你们等着,总有一天.....” “别跟小孩子打架似的,打不赢还要放狠话。”何氏打断,冷冷的点出事实道:“别看你们现在哭哭啼啼的,好像又多心疼女儿,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好父母。自己没有本事就女儿卖出来,还想要人家善待你家女儿,这不是做梦吗?我们杜家买的使唤的下人,而不是小姐。” 喜丫爹当即伸手一指,“你......” “怎么,想挨一顿揍?”杜家的家丁自动排成一排,拦在他面前。 喜丫娘却把喜丫爹的手按了下来,背过脸去抹了一把眼泪,颤声问道:“我女儿的尸首到底在哪里?” 她认命了,再这么闹下去,不但不能为她女儿讨回公道,甚至还会连累家里其他的几个孩子。那些好奇不善的目光,讥笑的眼神,不能落在她的孩子身上。她是个母亲,两头为难的女人。 “背叛主子的下人能有什么好下场,自然是在乱坟场。” “死者为大,你们居然......”喜丫爹怒不可遏。 “走!还胡说些什么?”喜丫娘怒拽了喜丫爹一把。何氏的话也说到她心里去了,喜丫出事难道他们父母就没有责任吗?要是喜丫爹脚踏实地的做人,又怎么会被人骗了银子,她怎么会为了还债忙死忙活的晕倒在地? 都是有因果的。 连带着对喜丫爹说话都带了几分怒气。 他们都有责任! 一把抓起地上的钱袋子,喜丫爹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扭头走了。用命换回来的钱怎么也不能便宜了杜家那一群人。 杜家的下人开始驱散驻足围观的路人。 何氏双手交握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想什么。 墙头上,有个小小的身影缩了回去。 躺在床上的杜氏听小丫头对外面的事情的描述,扬了扬手,然后小丫头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婆婆。”她真心实意的喊道。 她真的感觉到她有一个好婆婆了,可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在她已经失去拥有资格的时候? 头偏向床里,杜氏闭上眼睛,不想被人窥见她的脆弱。rs 九八 失败 傍晚的渝河村是最美的,红得像胭脂一样的晚霞,低飞的海鸟和出船归来的人们,各家的烟囱里飘着袅袅的炊烟,宁静而又美好。[] 合上账簿,李壮揉了揉眼睛,然后舒展了一下双臂。 “四哥,完事啦,咱们出去转转吧。”虎头笑道。 “你们年轻人去就是了,我还有事,就不去了。”李壮摆了摆手。 这口吻...... “四哥你也才二十六岁,哪里算老?” “反正比你老,这是事实。”李壮也没跟虎头磨嘴皮子,“去吧,把刘姑娘照顾好。” “你都知道啦?”虎头扭扭捏捏的,“其实我跟她没什么。” ......知道什么叫越描越黑吗? “别解释了,快去吧,别让刘姑娘等急了,我真的待会儿还有事。” 七夕将至,就是这个平时繁忙的小渔村里也多了好多灯笼,每天晚上走在街上跟白天一样亮堂。三两对夫妻牵着手,小声亲昵的说着话,看起来温馨而又安静。 不知不觉间李壮就走到一处低矮的房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叔叔,你找谁?”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儿,手里拉着一个泥捏的小人儿,眼睛明亮有神,正歪着头看着他。 李壮不由得想起来家里那两个双胞胎儿子,跟眼前这个孩子差不多年纪,但是看不到六岁的孩子应该有的活泼与生动。他微微弯下腰,笑道:“你叫虎子吧,你爹娘在家吗?我是你爹的朋友,过来看看他,我叫李壮。” “叔叔,请进。”看得出来,虎子被教导得很好。 “谢谢!” 小心翼翼的迈过那道比他身高略高一点的院门,入目就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儿,左边靠墙根种在几垄蔬菜。右边的竹竿上搭着几件刚洗过的衣服,房檐下挂着一排晒干的鱼。李壮往前走了一步,脚就踢到一个东西,一看原来是个拨浪鼓。他拾起来在手里摇了摇。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让他记起来了,石明三还有一岁多的小丫头。 “大管事,你咋来了?” 石明三连忙把手里的一把葱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给李壮提了一条的板凳过去,招呼道:“快坐快坐,家里扁窄,就委屈大管事在院子里坐了。” 顾家船业自然也提供食宿,除了几个管事之外其实,几十号人全都挤在进门两边的大通铺上。单身老爷们倒是可以住,拖家带口的自然就不方便了。船业每月就补给一点钱,让他们在外面自己租房,算是一个比较。 “不妨事。”李壮摇了摇手,坐下来。“石大哥是在帮嫂子准备晚饭呢。” “是,是啊。”石明三有些尴尬。自己都有媳妇儿,大老爷们还下厨,让人看笑话。 “让大管事见笑了。” “夫妻和顺,这才是家庭的福气,石大哥是个好男人。”李壮竖起了大拇指。 “相公是谁来啦?”屋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先把葱给我送进来。” “不过是一点葱。不放就不放。”石明三觉得被扫了面子。就回头吼了一句。说完又觉得过意不去,对李壮说道:“大管事,我先把葱我那婆娘送去。” 李壮自然没有拒绝:“石大哥你忙。” “我一会儿就回。”石明三和一个系着围裙的女子走了出来。 石明三介绍道:“大管事,这是我...内子,唐氏。” 看那个女子的相貌年纪,李壮才明白为什么石明三吼了之后又服软。石明三已经有四十出头。而他的媳妇才二十刚过的年龄,老夫少妻,难怪这么宠。像他们这种靠劳力吃饭的男人,本就不大好说亲,好不容易有一个女的愿意跟他。自然也愿意宠。 “嫂子。”李壮站起来,拱了拱手。 “快喊大管事。”石明三摇了摇唐氏的手,催促道。怎么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那个可是他的顶头上司,能直接把他开除的人。 唐氏有一点害羞,声如蚊呐的喊道:“大管事。” “行了,那你赶紧去炒菜吧。”石明三怕唐氏应付不来,就支开她,“多整几个菜,我今晚要和大管事好好喝几杯。” “我也在有此意。”李壮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两坛酒和一斤猪肉干儿交给唐氏,“就有劳嫂子了。” 从石明三家出来,已经很晚了,天上有一丝月牙,街上两边都挂着灯笼,前路很亮,但李壮的心情有些沉重。 到外地做生意的商家总会有这样的顾虑:招本地人吧,又怕本地人抱成一团,稍有不顺就聚起来闹事。不招吧,自己又没有这么多人手,其他外乡人也不一定够。再说本地人也更知晓当地的一些情况,于是就有了廖管事。 来到这里一个月多一点,他和廖泗安就交手不下十回。廖泗安的手段也不是有多高明,都是一些小麻烦,李壮还能解决,就是有些觉得厌烦。他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二天廖泗安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甚至连明面上的面子都不顾了,处处与他针锋相对。顾家船业的一二把手不和,弄得下面的人也都人心惶惶。虽然李壮的本事他们也看在眼里,但廖泗安在这里有十多年的关系,甚至弄走了钱管事,大多数人也觉得李壮干不长久,被弄走是早晚的事。李壮名义上是大管事,但说的话还不如廖泗安的话顶用,那长久下去他这个大管事还有什么威信可言?想到临走之前贾老板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李壮揉了揉太阳穴。 廖泗安是一块很不好啃的骨头。 他今天去的那家叫石明三的,是手底下几十号人的隐形头目,会说话,会做人,除了廖泗安的话之外,他的话大家都愿意听。李壮本意是看有没有可能把这个人归拢到自己旗下。但饭桌上推杯论盏的,他刚起一头就被石明三给岔开了,三两番下来,李壮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没这个实力,背景,别人信不过啊。李壮微微抬头,长出一口气,难啊! “再难,也得熬。”李壮自言自语道。 摇晃摇晃脑袋,李壮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 几十秒后,他又恢复到平时的自信。 “回家睡觉。”他道。 谁知刚走了一步,一个人倒在他面前。 九九、 悲醒 李壮吓后退的一步,然后下意识的偏头看向那人被甩出来的方向――春风楼。 ji院。 哼,能进出ji院的,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不想招惹是非,脚下一转就准备绕远路回去。 “四...四哥。”这时躺在地下的人却吐了一口血,喊道。 “虎头?”李壮立即转身,蹲在那里,半扶起地上那人,一看果然是虎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壮惊讶,“你不是和刘姑娘在一起吗?” 李壮还没有惊讶完,春风楼里就呼啦走叫出来一大票手拿棍子的粗壮大汉。 看这些人来者不善,李壮下意识的把虎头护住,“你们做什么?” 为首的一个大汉就问道:“你是这小子什么人?” “我是他四哥。” 那大汉就在李壮和虎头的脸上看了看,然后道:“你是他四哥,正好,你把他欠的一百两银子还来,老子就大发慈悲,不打断他的一条腿了。” “你们敢?!”李壮怒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大汉冷笑一声,用棍子一下一下的轻打他的手,“今天老子就叫你知道什么叫做王法。”说罢,他偏了偏头。 立马有几个大汉拥上来,按住了李壮,不让他动弹。 “干什么,还不给我松开?”李壮使劲动了动身子,但他一个人怎么抵得过这么些孔武的大汉。 还是那个大汉扭了扭脖子,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双手握着棍子的一端,狞笑道:“你不是想知道什么叫王法吗?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 “不关他的事,你们别伤害我四哥。”虎头伸起一只手,想站起来挡在李壮面前,却又重重的摔倒在地。这本是他的错,怎么能让李壮帮他背?这群人是真的敢杀人的。 棍子拿起来的那刻,李壮就知道这群大汉是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说不定以前就是一些亡命之徒。可他不想在这群宵小面前露了怯,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人。 “不要――” 李壮以为他够勇敢,可随着棍子的越来越近,他还是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当闭上了眼睛,其他的感官就变得灵敏。 或许知道他在劫难逃,李壮的脑海里掠过许多人影,最后定格在杜氏身上。 还是放不下她,哪怕说已经放弃。可是......没有可是了.。 .他听见有一道劲风呼啸而来。 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李壮心里在咆哮! 风止,原本随风而扬的一缕头发又自然垂落在李壮肩头。(.好看的小说) 耳边有一大群人在笑。 李壮慢慢睁开眼睛,心提到嗓子眼儿的虎头也重新跌倒地上,幸好只是吓唬。 为首的大汉捏着李壮的下巴,拍了拍他的脸,“臭小子,记住了没有,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滚回去筹钱吧,三天之内我要是见不到一百两,你就等着让你兄弟下半辈子在床上过吧。” 他一扬手,然后所有的大汉都回到春风楼里面,围观的人也慢慢散开。 风吹起,李壮才发觉他的后背都湿了。 “四哥,我被人算计了。”虎头痛苦道:“那刘姑娘根本就是......” 李壮伸手捂住了虎头的嘴,既然难过,就不必再揭一次伤疤。 “先不说这些,回去把伤养好再说。”李壮把虎头的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虎头背了起来。 “四哥。”虎头低着头,额头抵着李壮的背,无声的流泪。最后慢慢传出抽泣声,低低地,却带着疼痛,疼得李壮也含满了泪花。 李壮背着虎头没有说话,但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刚才那一刹那临死的感觉,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只身追强盗的夜晚,人有逆鳞,触之则死。 或许他一向表现得都太过善良,让人以为他真的没有胆量。 今晚的事情,廖泗安,是你吗? 石明三捏了捏娇妻的手,道:“回吧。” “李大管事是个重情义的好男人。”唐氏称赞道。 “是。”石明三承认,他今晚上是在李壮身上看到了新的闪光点,却还是不足以让他站队。重情义是好,可是光有义气,终究有一天是会被一起拖累的。他知道李壮的意思,但弟兄们相信他,他就不能辜负了他们,更不能拿他们的生路赌。他们只是平头老百姓,想讨口安生饭吃,并不愿意介入上层这种争权夺利。 *** 春风楼最豪华的一间雅间里,灯光明亮,香气扑鼻,廖泗安一手搂着一个丰乳肥臀的ji女,一边听刚才的那个大汉回话。 虽然他最后也是要让李壮出面背下债务,现在当面碰到李壮,让他这个计划显得更完美了些。他满意的点点头,“我知道了。爷很满意。” 最后四个字是对他身旁的一个美女说的,说话的同时,他的手也没有闲着。大汉听着也很满意,满意的意思是有赏银,他做这些不就是为了钱? 满意,他怎么能不满意? 大汉拱手,然后微曲着身子退了几步,走了出去。 这时廖泗安却一把推开两个女子,站起来抻了抻衣裳,就往外走。 “爷,再多留一会儿嘛。”绿衣女子从背后围着廖泗安的肩,用丰满的胸蹭他的背,撒娇道。不过这种挑逗暗示性的动作不但没有让廖泗安留下来,反而被他扼住手腕,一把狠狠推开。 “跟杨妈妈说,下次我不要再看见她。” 红衣女子矮身应是。 “廖爷?”侧坐在地上的绿衣女子慌忙道。 红衣女子忙拉了绿衣女子一把,让开了路。 廖泗安虽然喜欢在风月场所逗留,但从来没有过过夜,或是和哪个ji女上过床。虽然绝了一些别有心思的人的念头,但对她们这些不争不抢的人来说还是好的。廖泗安出手也大方,她们也心甘被吃些豆腐,总好过陪睡的。 “我忘了提醒你一句,廖爷是从来不在春风楼里面过夜的。”红衣女子说道。 绿衣女子是昨天新来的,自然不知道这些。 “这样啊,”绿衣女子释然,随即八卦道:“他不是不行吧?”rs 一百 坏人心底的柔软 “别瞎说。”红衣女子捂住绿衣女子的嘴,“人家廖爷儿子都娶亲了。” 很明显就不是不行了,那么就只剩下一条,嫌弃她们脏呗。 世上的男人哪个不偷腥?绿衣女子才不相信,有钱的男人会守着他那个黄脸婆过一辈子。 即便不爱也要相守,这算是有情有义吗? 或许吧。 “好了,我们伺候了廖爷,今晚也不用接客了,洗洗睡吧。”红衣女子摸了摸后脖颈。 还有这等好事?绿衣女子双眼明亮,想到刚才廖泗安说的话,她拉着红衣女子的手,说道:“红姐姐,下次你在廖爷面前帮我说说话,求求情呗。我也想和红姐姐一起伺候廖爷。” 哪是想跟她一起伺候廖泗安,怕是听到伺候廖爷有这等好处才这样说的吧。红衣女子只是微微点头也没有开口承诺什么,她如今都只有被选择的份儿,哪容得上她多嘴?再者她跟她的关系可不熟,凭什么这样帮她? “我就知道红姐姐人最好了!”绿衣女子立即喜笑颜开。 也不知道杨妈妈是从哪里找来这个缺根筋的姑娘,喜怒都挂在脸上,单纯得可以。 *** 廖泗安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推开了门。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点着一盏煤油灯,灯火如豆,让习惯了灯火明亮的廖泗安感觉屋子里更黑了。 他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适应了屋里的黑暗。 撞到好几次板凳后,廖泗安才轻叹一口气,一手撑在桌子上,用银签子把灯芯往外拨了拨。等燃的更旺,才看清楚床上背对着他躺着的一个女子身影。 “这么早就睡了吗?”他侧坐在床上,摸了摸女子的长发,“谢谢你为你留灯。” 其实床上的女子根本没睡,她睁着眼睛。但是没说话。 “你从来都不等我,从小到大,不管任何事。”廖泗安近乎哀求的说道:“就等我一次好吗?” 此刻的廖泗安脸上带着伤痛,眼里有深深的迷恋。完全看不出白日里的那些阴狠模样。 女子的心微微一颤,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更何况两人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她狠不下心说出绝情的话。但她不爱他,要不知道重申多少次,她不爱他。女子的眼里有深深的疲惫,这话说过多少次,他怎么可能就装没听见,为什么就不肯放她走呢? “我知道,以前的我是个穷小子。给不了你富足的生活,所以我没有争。可是现在呢,我有钱了,有能力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喜欢我?” 女子没有说话。但廖泗安没有终止“自言自语”。 “泗安。”那女子喊道,声音宛如黄莺。 “是我,我在。”廖泗安激动地问道:“宛如,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放我走吧。”说这话的时候,女子没有转头,语气平淡如常,却立刻让廖泗安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他拒绝得斩钉截铁:“不可能。你做梦。” “你还想怎么样?我帮你生了儿子,他如今也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了,你有什么好不知足的?以你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可以?别忘了,名义上我还是别人的妻子。” “够了!”廖泗安起身。一连深呼吸了几口才压下心中的怒火,“你知道的,这些话我不爱听。” “但这是事实。”女子转过身,平静的说道。随着她的动作,屋子也响起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 “你为什么总是要与我作对。为什么就不能温柔一点?”廖泗安越来越找不到平时引以为傲的冷静,“他有什么好,这么多年你还忘不了他?” “忘不了,也不敢忘,如果我忘了他,那我这辈子是真的生无可恋。”女子继续说道。 她知道这话说出来会刺伤他,但这是实话,更何况她想让他清醒过来。 “别忘了他是个天阉!”廖泗安点出事实。 女子的眸光一闪,“可我还是爱他,这辈子都爱!” 廖泗安扬起一巴掌,停在半空中半晌还是下不了手。他握拳,侧侧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明亮的灯火都跳了跳。 嘭。 闷闷的一声响。 屋子里一阵沉默。 “我不会放你走的,哪怕你心里有人。”廖泗安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这辈子你只能属于我。” “呵呵。”女子突然笑出声,掀开被子,赤脚站到了木地板上。然后哐当一声,重重的锁链就落在了地板上。 “地面凉……”廖泗安当即就要拦腰抱起宛如。 “你别碰我!”叫宛如的女子突然冷声道。 廖泗安僵在当场。 “看清楚,你就是用这种方法让我属于你的。”宛如跺了跺脚,沉重的铁链也跟着哗哗响。 被宛如点出事实,廖泗安不但没有尴尬,反而连连摆手,“你别乱动。”他亲手把这套锁链给她戴上的,自然知道有多沉,这么乱晃,脚踝肯定会受伤的。 宛如不知为何没动,由廖泗安重新抱回到床上。 看她温顺的样子,廖泗安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替她盖好被子,俯身要在宛如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你知道我对你的恨吧。”宛如闭着眼睛说道。 廖泗安的动作一停滞,然后如常的亲了亲宛如的额头,才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们之间不仅仅只有恨。” 是啊,他们还有儿子,儿媳,以及未出世的孙子,即便她再不愿意,事实上她与他之间还是有了深深的羁绊,哪怕她再不愿承认,她已经背叛了婚书上的男人。 是罪,是孽,全是由她而起。 算不上得红颜,却真的变成了祸水。 她该怎么办?宛如偏了偏脑袋。 这世上谁都可以不理解我,偏偏你不可以,宛如。尤记得当年,高高墙头上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明媚的笑颜点亮他整个阴暗的童年。 为了留住这番温暖滋味,哪怕是强求,也要求得一生拥有。 宛如,我知道我算不得好人,但我若是坏人,你便是我心底最柔软的一块。 一零一、 生气 经过白天的事情,杨柳对何氏的认识一个新的高度。[.超多好看小说] 不过她也就是当时惊讶赞叹了一番,现在也有烦心事呢,袖子里揣着一张大红烫金的请柬,她在犹豫,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去。 发请柬的是杨家的嫡亲大女儿――杨雅静。这具身体的嫡姐要出嫁,嫁的人还是隔壁一个县城的官老爷的嫡次子,听张伯说还有秀才功名。杨柳真心觉得她这门亲事还不错,既不算高攀,也没有低价,真正意义上的门当户对。嫡次子虽然不能继承家业,但成家后还是会分到一份家产,相对的负担也会小些,而且对方还是个秀才,那有官身也是早晚的事情,这是发着光的潜力股啊。但杨柳看着这张请柬,还是半天没有说话。 张文山还以为杨柳是因为这件事想到了自己低嫁到农户的事情,心情低落,拐着弯的劝她放宽心。 天雷滚滚,她哪是因为这个。而是她注意到婚期是明年的四月,也就是说距离现在还有大半年,这也太猴急了吧。大半年时间,走路都走到京城了,山城县离这里才多少里地?好吧,她的确不知有几里地,但是有必要这么早吗?山城县有京城远吗? 杨柳无不恶意的想,杨雅静是不是觉得她嫁到农户可能没钱,早点发出请柬让她攒银子凑随礼?越想越觉得可能,尼玛,这样险恶,她们之前是不是闹过矛盾? 她怎么知道她那时候就一定没钱? 原本要找李聪说说,结果一回到家他就把李强先头做好的几十个灯笼架子又送到镇上去了,毕竟时间不多,还要糊纸上画,能节约一点时间是一点。 “这是什么老板啊,临时抱佛脚有没有。”杨柳抱怨了句。 李聪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一刀纸,说是剩下的灯笼让他们和糊好纸再送过去,当然价格另算。 杨柳说的饰品也都做好,闲来无事就帮着一起做。就算以前没做过灯笼这种东西,但杨柳的手工活儿不错,很快就上手了。李聪吃完给他留的饭也加入其中。 只要把准备工作做足,做灯笼架子也是很快的,再小心糊上纸,他们终于在七月初六当晚把一百二十个全部做好了。 所有帮忙的人都长出一口气,杨柳看材料还有剩,就让李聪再做几个小巧一点的,明晚挂在太阳伞下。 “还是我来吧。”李强笑道。 杨柳不好意思麻烦李强,刚要开口婉拒,李聪就点头应好,还把材料递了过去。(.无弹窗广告) 这小子可真是实在,好像根本不知道客气是什么东西,杨柳无语。李聪则不这么想,亲兄弟之间这点儿小忙算什么,再说了一事不劳二主,李强做得熟,很快就好了。 文氏用扫帚把地扫干净,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问道:“老五,这工钱什么时候结呀?” 李强瞪了文氏一眼,后者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因为巧巧受伤文氏回到家后,两个大人爷自发的和好了,现在文氏可不怕李强。而且他们付出了劳动,索要报酬没有什么不对。 “放心吧,明天一准儿就拿到手。”李聪笑道:“这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的。” “那成。”文氏心情也愉快起来,说了句客气话,“还多亏你们帮忙了。” “三嫂,一家人之间不说这些。”李聪摆摆手。 工钱这茬揭过,杨柳问道:“明天七夕,三嫂和三哥去镇上吗?” “你们年轻人去就好,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文氏回答。 原本李强是要答应去,听文氏这么说,也只得闭了嘴。总不能让老五两口子感觉他们夫妻是什么都没商量过吧。 秀秀扭着文氏的胳膊,“三嫂你又不老,去嘛去嘛,人多热闹。” “我倒不是不想去,去的话肯定要把大山几个带上,明天镇上那么多人我也怕出点儿什么意外,还是就不去凑热闹了。”文氏解释道。 “哦。”秀秀应道。孩子都是好动的,要是一不留神没看住,出了事也是件害怕的事情。秀秀自己都不敢保证能照顾好几个孩子,也就点点头。 杨柳要做小买卖,自然也腾不出精力去照顾几个孩子。但她觉得有时间的时候还是可以带孩子晚上出去逛逛,古代的夜生活太少了,天黑就上炕睡觉......难怪生这么多孩子。 收拾收拾,洗漱好,杨柳躺在炕上,把脚放在墙上绷紧。 李聪已经习惯杨柳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些古怪动作,反身关上门,就爬到炕上躺好。自然而然把杨柳的脑袋放到他的肚子上。 “你干嘛?”杨柳有些慌张,感觉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大的进展,相处却突然变得很亲昵自然。这种情况特别像过了冬天直接就跳到夏天一样,前几日他两还差点就滚了床单。 “呃。”李聪愣了一下,“我以为这样你更舒服些。” 舒服嘛倒是有一点,不过此刻要是再有一包零食,一本小说就好了。这算是在无电无网络时代最好的消遣了吧。 见杨柳没有说话,李聪迟疑道:“娘子,今晚……” 这回本姑娘清醒得很,自然是,不要。 “明天还要忙呢。” 嗯,婉拒。 “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她问道。 “七夕啊。”李聪立即答道,不知道杨柳问这话的意义何在。 “还有呢?” 李聪抓了抓脑袋,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日子了吧。 “没有了...吧。” “真没有了?”哼,杨柳感觉好不被重视。 “是…吧。”李聪答得犹豫,听杨柳这口气明显是有些什么才是。但到底是什么呢? 杨柳把脚放下来,脑袋一挪,曲起膝盖,脚步往上蹬,头接触到枕头,扯过被子,眼睛一闭,“睡觉。” 这是生气了啊。李聪偏头要解释几句,就听见杨柳说道:“熄灯。” 好男人都是听媳妇的话,李聪就这么做了。 不过熄了灯,他就没那么老实了。知道杨柳生气,他怎么也得用他的办法哄哄杨柳。 两个人四肢无声的比划了一番,屋子才彻底安静下来。rs 一零二、 湖水有灵 清早,李聪咧着嘴从屋子里走出来,左手像骨折了一样,软绵绵的垂在身边,就是洗脸都用的一只手。[.超多好看小说] 李强一向醒得早,他扛着锄头刚要下地,就发现了李聪的异常。 “这是咋了,受伤了?”他问道。 李聪唬了一跳,甩着帕子就连连后退,直到看清说话的人是李强,他才拍了拍胸口,“哥,你能不能别突然吱声啊,怪吓人的。” “哪是吓的,你这样子根本就是做了亏心事。”李强回了一句,又问道:“到底咋了?” “睡麻了。”李聪自然不肯说是被杨柳压麻了。昨晚一番交锋下来,是李聪赢了,搂着杨柳睡,可他今天起来才觉得是杨柳胜了,他现在整个手臂都没有知觉。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犯这种错。” “过来,我给你扯扯。”李强把锄头放下,伸出两只手。 李聪支着左手走到李强面前。 一手托着李聪的手臂,一手捏着李聪的几根手指慢慢的抡圈,等大概十几圈之后,李强猛的往他自己面前使劲一扯,带得李聪也跟着往前了几步。 “好点没?”李强松开手,问道。 “嗯。”李聪点点头,一边自己活动手臂一边说道:“不过三哥你咋那么大劲儿?” “你那么大块头也是白长的。”李强翻了个白眼,“我去地里了啊。” “还没走呢。”杨柳顶着一头乱发,一脚踏在门槛上,扶着门框,掩嘴打了个哈欠。 李聪吐掉嘴里的漱口水,惊讶道:“你咋起来了?还早呢,你再睡会儿。” “给你做点饭。”杨柳揉揉眼睛,走到廊下。半睡半醒间,杨柳才记起她已经把习秋和云翅送回去了,李聪的早饭得靠自己了。 “不用了,我去镇上吃。”李聪推了推杨柳,“再回去睡会儿。” 杨柳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醒来就睡不着了,就烙几张饼,很快的事。”说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晚上做了一晚上的梦,可她现在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却怎么也忆不起了,这到底算睡眠好还是不好? “真不用了,赶紧回去睡吧。”李聪摆手,看杨柳还要啰嗦,干脆一把抱起杨柳,把她送回房间。 刚侧身拉好门,就听见背后噗嗤一声笑。 “是二嫂啊。”李聪打招呼。 “嗯。”余氏点头,意有所指的说道:“老五早上火气不小嘛。” 听得出余氏话里的调侃,李聪笑笑,他倒希望也是呢。 李聪说道:“今天是二嫂当值?” 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当值,余氏是鲜少这么早起床的。 “是我当值,不过我让大嫂帮我顶一天。” “那…”李聪懂了,笑道:“那我先去上工了。” 余氏扬扬。 “哎呀,早睡早起,我今天的气色应该不错吧。”余氏摸摸脸蛋。今天七夕,她自然要和李武出去约会。余氏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乱跳,满心欢喜的在想,到底穿什么衣服,化什么样的妆才好。 回笼觉睡到一半好像有人敲门叫她吃饭,杨柳嘟囔了一句不吃就又睡着了,睡饱起床,天已经大亮了。 把家里收拾收拾,又收拢了两件脏衣服去洗,屯子里的小溪水量已经不足,除了挖的几个洗衣坑水满满的,手掌伸进溪水里,只刚刚没过手指根部。就是那些爱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洗衣裳的妇女们都在说今年气候的异常,为今年的收成担忧。 “胡嫂子,我记得村西头不是有挺大一个块湖嘛,把水从那里过来灌田不就好了?”想到上次经过那里的时候,人烟稀少,这才发觉未免也太安静了,岸上的草长得这么深,只能说明根本没人去踩过。她不过是觉得这里路近,才选择到小溪边儿洗衣服的,什么没人到虎子呢? “你不知道?”被杨柳叫做胡嫂子的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婆家没人告诉你吗?” 杨柳摇摇头,而且这有什么好告诉的,一块大湖而已了。 这块湖对李家屯甚至几个附近的村子来说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胡嫂子就解释道:“西边那块湖叫通灵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的,大伙儿都说里面住着神仙。” 杨柳虽然不迷信,但也相信有神啊怪的,毕竟现在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怪异事情。若说没有神仙,封神榜西游记什么的,这些作者的意识也太牛了吧。 “胡嫂子你见过里面的神仙吗?”既然对方在这里停顿,作为一个优秀的听众,杨柳自然知道此时该怎么问话。 “我们都是肉眼凡胎,怎么可能看得见神仙?”胡嫂子往杨柳身边挪近了些,“老辈儿的人说只有八辈子都是做好人的人才看得见。” 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还八辈子,过好这辈子就不错了。杨柳不以为意,才反应过来,她问这句话是不是让两人之间的对话跑题了? 好在胡嫂子也只是带了这么一句,也就回归了正题,“不过神啊仙的,对我们来说太远了。我们相信通灵湖有仙,那是因为天干暴雨,通灵湖的水深就没变过。” “这么神?”杨柳惊讶。暴雨就当多余的雨水漫出去了吧,可天干,蒸发掉的水又跑去哪里了?不过短暂的惊讶过后,她就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从通灵湖里取水灌田呢?”总不能说天干,天干,地里旱而不采取行动吧,而且用不用,水又不会少。 “那是神仙的居所,凡人怎么好打扰?”胡嫂子的脸上带了几分凝重,“要是再这么下去,屯子里怕是要准备献祭了。” “献祭,童男童女?”杨柳眼皮子一跳,不会是这种吧,她仿佛记得课本上有讲过。 “吃人的怎么可能是神仙?”胡嫂子觉得杨柳的想法很好笑,却还是耐心解释道:“只是要每户都祭出三牲礼,必须都是刚刚一百天的活猪牛羊。” 原来所谓的神仙也有强迫症啊。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零三 训妹 直到把衣服晾在竹竿上,杨柳才反应过来她问了这么多,唯独没有问为什么大家对通灵虎这么畏惧,应该不止要耗费财务这么简单吧? 午饭前李聪就回来了,带着做灯笼的工钱和他自己的工钱。 他抓起廊下水缸里的瓜瓢,舀了一瓢水狠狠地灌下,才把瓜瓢一丢,舒畅的哈出一口气。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杨柳递过去一方帕子让他擦汗。 李聪把手里提的一刀肉交给杨柳,说道:“下午不是要去镇上嘛,我就干脆回来了。家里怎么这么安静,几个孩子呢?” “那些个跟泼猴似的,能在家待得住吗?”杨柳说道:“快把汗湿的衣服脱下来,我待会儿去洗了。” “这么大的太阳,多晒啊。”一看到杨柳的皮肤比前几月黑上不少,李聪顿时有些心疼,“就在家里洗吧,就一件衣裳,要不了多少水。” “算了。”杨柳摇头,“屯子里那口水井都供不上了,要不咱们家也挖口水井吧。” 反手把帕子搭在洗脸架上,李聪才说道:“等娘回来再商量商量吧。”他没有一下子把话说死了,毕竟打水井是件大事,他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再说他们也不是专业打井的,谁知道费了大半天的力气挖出来的水井有没有水呢。 毕竟不是每个团队都有那种雷厉风行的说做就做,杨柳,也就是先把提议说出来,最后还要全家通过再行。要是自己当家做主的话,就没这么多麻烦,挖出来的水井没水就没水,疾风人住在一起就这个吗?看到打出的水井没水肯定就会抱怨,然后马月提建议的那个人,想有。也不想麻烦。就算他的本意是好的,也会后来变了,是 “我把肉送到灶房去。”杨柳说道。李聪回来得晚,这时候饭都快熟了。另外煮肯定是不可能的,原本就没准备李聪的分量,得提醒一下小何氏,待会儿多烙几张饼。 这时候院门响动,文氏和秀秀就走了进来,一人手里一个拿着一个针线簸箩。 “三嫂,秀秀。”李聪喊道。 “五哥。” “老五回来了。” 显然两人的心情都不错。 “三嫂,我把工钱给带来了。” 文氏的眼睛一亮,却没有开口要找李聪拿,而是道等午饭吃过了再说。虽然他们这房是她管账不错。但她也不能在几个叔叔面前,留下她好像事事压过李强一头的印象。让他们兄弟之间算账,比她方便多了。 听到李聪说话算话,今天就拿到了工钱,文氏也投桃报李。进灶房帮忙了。多个人多把手,午饭也能早点好。 “五哥。”这个时候秀秀扭扭捏捏的走到李聪面前,期期艾艾的喊道。 “怎么呢?有什么要五哥帮忙的?”李聪问道。 “我,我好像犯错了。”秀秀鼓足勇气说道。她看了李聪一眼,然后又快速低下头。 “说说看。”李聪没有一开口就原谅,好让修修,没有后顾之忧的把事情说出来。在李聪看来秀秀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能每次她一开口,都还没有说到底什么事情,他们就把责任大包大揽过去。 这跟以前的套路不同啊。秀秀心中惊讶,她跟李聪年龄差距小,自然是很能玩到一块去。一起每次她有犯错或者是受了欺负,总是起个头。李聪就自发的把后面的责任包揽下来,如今不一样了。 “我,我去跟花苗说了,邀她跟我一起去镇上。”秀秀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直接听不到了。 “然后呢?”李聪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他心里实则已经气爆了。他刚刚看见秀秀和文氏一起回来。还以为两人是结伴出去,结果呢?这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叫上花苗?忘记了他的忠告,还有杨柳对花秒的防备。 “她答应了。”小声说出这四个字,秀秀又急忙急声解释道:“我就是怕你们忙,我约花苗一起,两人也好有个伴儿。” 李聪自然明白秀秀跟花苗这十多年的情谊不是白来的,对秀秀的举动,他能理解,但并不支持。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两个女子结伴去玩,谁来负责你们的安危?” 撇开花苗这人的人品不谈,结伴去玩,李聪并不反对,他更生气的是 “我们可以自己…” “那是你们自以为是!”李聪打断,“今天镇上这么多人,要是你们不小心出点事,谁负责?谁跟花苗的父母负责?你也知道今天家里就我跟你嫂子两个人去,到时候我是跟着你们还是保护你嫂子?我是你哥,走在你身后的没什么关系,那我跟花苗呢?被别人看到了,他们也只会认为是我撇下你嫂子,然后跟花苗单独…你难道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七夕啊,美好而又充满**的日子,但同样也是危险的。 秀秀的脸色发白,显然她也明白李聪说得在理。可她当时真的没有想到这么多,秀秀慌忙摆手,“我不去了。” 李聪刚要说话,杨柳的声音就插了进来,“你在干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呗,怎么对秀秀大小声的?” 就算灶房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切菜的声音,还有说话声,李聪的大嗓门还是传到了灶房的三个女人耳朵里。才多大会儿功夫,秀秀这么乖巧的女孩子还会惹到李聪? “嫂子,我…”秀秀转头的时候眼睛里面已经蓄满了泪花。 “你忙你的吧!没什么事,我有几句话要跟秀秀说。”李聪说道。 杨柳微愣,说实话,这可是李聪在她面前第一次这么的坚持,毫不妥协。杨柳不但丝毫不觉得丢面子,反而察觉出这件事的严重性,她选择了听从。 “嫂子...”唯一一个能帮到自己的人也撒手不管了,秀秀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还好意思哭。”虽然是教训的话,但是李聪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你是三岁小孩子吗?自己没有判断力吗?你嫂子只能帮你一时,等你以后嫁了人怎么办?你仔细想想,你今天这么做是不是有错。昨天晚上三嫂还说把大山几个带上会害怕照顾不周出事,当时你怎么想的?你嫂子都要摆摊儿,还不是在为家里忙碌,我身为一家之主,却不得跟在你们身后四处转悠,你觉得像话吗?我是你五哥,我真的这么做我还算是个男人吗?” 虽然不能因为一次的犯错,就全盘否定某个人,但李聪不愿意花心思在旁的与他无关的女人身上。就算认为他偏执也好,只要他认为花苗不好,就会要求单纯的秀秀少跟花苗有过多接触。秀秀能想到事先跟他说一声,他就觉得秀秀还是顾大局的。 秀秀的眼泪变成不断的抽泣,李聪也软了心肠,“知道自己错了吗?” 秀秀点了点头。 “去洗把脸,准备待会儿吃饭吧。”李聪说道。 “那花苗那里......” “我会想办法。”李聪说道:“别跟你嫂子说。” 要是她想说的话就不会先跟李聪说了,秀秀瘪了瘪嘴,她和杨柳的关系又不是说说而已。她也是离开之后才反应过来,邀请花苗会让杨柳生气。 “你能啊,刚哭过,就敢跟我使性子。”李聪自然不可能错过秀秀的小动作。 “哥,你真贼。”放下心里块大石头的秀秀也终于轻松起来。 李聪再次叮嘱道:“今天的事情不能跟你嫂子说。” “我还怕嫂子会吃了我呢。”秀秀吐了吐舌头。 “去洗脸吧。” 所谓兄妹,能说旁人不能的话,吵闹,欢笑,他们不是情人,却甚似情人。 一零四、 相处有道 七夕节还是晚上才热闹,可杨柳怕他们去晚了占不到好位子,吃过午饭歇了一会儿就赶往镇上去了。(.无弹窗广告) 今中午的事情,李聪不说,杨柳也不问。 李聪手里提着包着杨柳做好的所有饰品一个花包袱,不时的换手。杨柳注意到了便有些诧异,难道是做活儿的时候不小心把手伤着了?因为那个包袱根本就不重。 “还是给我吧。”杨柳伸出了手。 “不用不用。”李聪连忙摇头。 “...那你换来换去做什么,我还以为你提不动呢?” “很重吗?”秀秀也察觉到了,不过以为李聪是热了,手心出汗而已。 “丫头,你懂什么。”李聪提了提手里的包袱,“我就觉得这个话包袱不符合我的气质。” 气质?!杨柳瞪大了眼,她从没有想到居然会从李聪嘴里听到这个词,还一本正经的。 噗嗤一声,杨柳终于忍不住笑了。秀秀也捂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李聪嘴角抽抽,他说得很严肃好不好。 “是不大符合你的气质。”杨柳咳咳两声,终于忍住了笑,“不过你到底是什么气质啊。” “这你都看不出来嘛。”李聪洋洋得意的顺嘴接了一句才回过味来,杨柳根本就不是在示弱。怎么了,难道他身上就不能有那种很阳刚的感觉吗? 察觉到李聪周围黑沉沉的低气压,杨柳赶紧岔开了话题:“抓紧赶路,不说了,不说了。”说完又连忙保证道:“放心吧,下次我一定找一个适合你气质的包袱皮。” 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李聪郁闷的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话,好像还真有点儿这个意思。 “这包袱皮上有这么多小碎花,好看呢。”秀秀皱了皱鼻子,“五哥不懂得欣赏。” 杨柳没有应和,但是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是十分赞同秀秀的话。再者,这包袱皮本来就是她选的,还能自己否定,自己打脸? “算了,跟你们说不懂。”李聪闭了嘴。 还说不懂,杨柳瘪嘴,这是多高深的文人忧郁啊。 世人皆醉,唯我独醒? 哦,一定是午饭时稀饭喝多了,让她居然产生这种错觉。 *** 在守门的驻地官差那里交了十文钱,杨柳一路念叨了好久。 摆地摊的只要两文,像他们这种有个小小台面的就是五文,不就是过个七夕嘛,居然还翻倍了。 “早晚都会赚回来的,没事。”李聪安慰道。 杨柳点头,都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她也只有宰别人了。淡绿色的太阳伞一撑开,就感觉整个街道上多了一分凉意。稍微讲究的摊位上有一块与台面差不多大的布绷着,大多数的摊位上什么都没有,这个圆形伞就很显眼。心动的人不少,就是行动的人不多。每次把伞寄存到胡家掌柜那里,杨柳都有些汗颜,她好像过于高估自己了。对小摊贩来说,只要能稍稍遮挡太阳,一块布和一把伞没什么区别的。 把各种具有代表性的饰品都摆了几件出来,杨柳就把其他剩下的放在台面下的柜子里。 “感觉我们来的好早。”秀秀说道。太阳还那么大,镇上的人也没出来几个,等到天黑还得好几个时辰。 对于只是玩耍的人来说是太早了,对于摆摊做小生意的可不算早了,杨柳摆好这么一个小小的功夫,街道就几乎被小摊贩们围满了。 “娘子,我在这里守着摊位,你们去逛逛吧。”李聪说道。 站着也是傻站着,杨柳点点头,把各种饰品都跟李聪说了价格,以防有客人过来购买的时候抓瞎。 “这个一只才二十文,怎么两只就要五十二文?”撇开这么一点小小的东西就卖二十文不说,怎么反倒买两个还更贵了呢? “这是颗心呢。[]其实也就是谐音,二十文,就是二零,就是爱你,五十二,五二零就是我爱你。”杨柳说道:“不讲价,因为爱情无价可讲。最好你让他们先报价,再说这是颗心,二十文是底价。” 李聪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得愣了愣,他不大懂杨柳话里的意思,但照着念总没错吧。反应过来的他立即把杨柳的话在心里默默忆了一遍。 挨个盘查过价格后,杨柳放心的和秀秀离开了。 “嫂子,你好会说哦。”秀秀一眼的羡慕。虽然听起来像歪理,但是歪的有理。 “还好还好啦。”杨柳客气道:“其实我也不是一直这么聪明的。” ......少扯谎哄骗无知少女,好吗? “我一定向嫂子学习。” “肚子饿了吗?走吧,我带你到钱叔那里去蹭吃的。”杨柳摇了摇秀秀的手。 或许是过了午饭的点儿,钱叔的摊上只有两三只小猫在那里,看上去颇为惨淡。 “生意兴隆,钱叔。”杨柳像拜年一样对钱叔拱了拱手。 “你这个小妮子,还记得起你钱叔我啊。”钱叔的眼里满是笑意,问杨柳身后的姑娘是谁。 “我小姑子。”杨柳拽着秀秀的胳膊,介绍道:“闺名秀秀。” “钱叔。”秀秀打招呼。 钱叔点头。 杨柳拉着秀秀在一张地板凳上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露出狐狸尾巴:“知道我为什么把秀秀带过来吧?” 没人回话,但钱叔已经揭开锅盖开始下馄饨。腾起的白色热浪模糊了钱叔的表情,明显感觉到他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就听到他没好气的说道:“不就是省一碗馄饨钱吗?” 杨柳摆了摆手,“钱叔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两口子都跟您这么熟悉了,谈钱就俗了。” “大俗就是大雅。再说了,钱叔我本来就是个俗人,做不了视金钱为粪土。” “哎,我现在也是在努力的攒粪土啊。” 钱叔一噎,敢情你到我这里来是为了攒粪土。 秀秀也捂嘴咯咯的笑。 “吃吧,我请客。”除了两碗馄饨,钱叔还多送了几碟小菜。 “谢谢钱叔。”杨柳先道谢,把筷子递给秀秀,又问道:“钱叔,请客就请客嘛,还说出来,是想让我们回请吗?” “就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钱叔咬牙,然后对秀秀说道:“你可千万不要学你嫂子,看着还好,实际上就是个精贼。” “我觉得五嫂的性格挺好的。”秀秀一如既往的维护杨柳的形象,说得颇为严肃。 钱叔愣住了,不过就是以玩笑的语气说了一句话,这丫头这么当真干什么?搞得他好像在挑拨离间似的。 杨柳忍不住偷笑,说道:“看吧,想扇点儿阴风,结果把自己给点着了,亏不亏?” “臭丫头,没大没小,我可是长辈,要敬老。” “我还是晚辈,您要爱幼呢。”杨柳反应极快的还击,“您老不会只有倚老卖老的本事了吧。” 钱叔眼角肌肉在颤抖,最后化为重重的一声哼,就扭过头,无论杨柳怎么说也不搭理。 吃过饭,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杨柳就建议钱叔改卖情侣套餐啊,亲子套餐。不过就是两三碗一起卖,定的价格却比单碗多了。 “这么多?”钱叔惊讶。 “您还不知道我嫂子,只卖这么小小一个饰品都要二十文呢。”秀秀比划了那颗心形饰品的大小。 “这么黑?” “能不能别用‘黑’这个字啊,伤自尊了,知道吗?”她是黑了些,所以对这个词才这么敏感,“再说今天摆摊儿的钱都翻倍了,你提个价又怎么样?” 钱叔如实道:“我就是怕提价之后,我这里就没人来吃了。” 杨柳的嘴角抽了抽:“钱叔你还真实在。” 临走之前,杨柳还不忘给李聪打了一碗馄饨过去。 这丫头,便宜都是要占尽。钱叔忿忿的想。 杨柳拿了钱叔摊子上一个托盘端着,不然馄饨这么烫,她哪里端得过去。 “这是哪家的馄饨店?,外送馄饨的居然还有美女?”一个穿着青衫书生模样的男人从书店走出来,惊讶道。 “钱叔馄饨店。”杨柳的耳力不错,转头的瞬间就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官人要不要来一碗?正宗的海鲜味,二十文一碗,保证物超所值,预祝官人来年大登科。” “好一张巧嘴,我若是不买倒成了我的不是了。”那人笑着就掏荷包。 秀秀和杨柳对视一眼,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呀,成了。 本来就是一份意外之财,杨柳也根本没认真,又和秀秀回到钱叔的摊子上要了一碗,不过这回杨柳给了他十文钱。 “这不是给你的馄饨钱,是我今天得了财,跟你平分的。”杨柳撇清,为下次的赖吃打消隐形话柄。 “你又去坑蒙拐骗啦?”钱叔脱口而出。 “什么叫又,什么又是坑蒙拐骗?”杨柳翻了个白眼儿,“幸好我脾气好,才不跟你计较,你这是侮辱我的人格好吗?我今天还有事就不多逗留了,你今晚什么时候收摊儿?” 钱叔刚要说话,杨柳又摆摆手,“反正等我有时间的时候再把托盘和碗送过来吧。不过钱叔你这个馄饨摊子也该起个正式的名字了,我都在外给你宣传了。” “哦,你起的什么名字?” “钱叔馄饨店啊。” ……他还以为有多高大上呢,不就是一个土不拉叽的店名吗?rs 一零五、 丈夫 老远就看见李聪站在那里跟个木头似的,杨柳一怔,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鬼子进村?呸,有人找茬儿? 秀秀也有所察觉,“怎,怎么啦?哥,你没事吧?” “没事啊。[.超多好看小说]”李聪有些不明所以,他能有什么事? “哦,吓我一跳。”杨柳指了指托盘上的馄饨,“给你带回来的,快吃吧。” 说罢,又弯腰捶了捶膝盖。哎,早知道就在钱叔那里带一条地板凳过来坐了,还得站好几个时辰,怎么受得了? 李聪刚捧起碗又放下,“娘子,我刚才卖出好几个。” “是什么,手链还是头箍?”杨柳扫了一眼货架,李聪大概填补过,看不出到底卖出了什么。她倒是没想过是心形饰品,毕竟这玩意儿也有些大胆,不一定接受得了。 “不是,是你说的那个。”李聪小声道:“我照你说的让他们开价,卖出去了好几对。” “呀,这么好卖。”杨柳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就好。” 这时,突然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柳姐姐,是你吗?”。 杨柳视线一转,只见一个黄衫女子正看着她,这才肯定这声‘柳姐姐’叫的是自己。那女人子身后还跟着一大众的仆妇随从,身侧后两步还有丫头撑这一把伞,替她遮挡阳光。这才是真正的大户小姐出行啊。短暂的晃神后,杨柳才反应过来,这人谁啊,她根本不认识。 “是啊。”事到如今,杨柳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顺着黄衫女子的话说道:“妹妹这么早就来逛街?” 叫你一声姐姐你还当真了?要不是看在你嫡兄是县丞的份上,我一个嫡女会叫你一个庶女为姐姐?黄衫女子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而正是因为自己对原主的社交圈子一点不知,唯恐露出马脚的杨柳特别注意黄衫女子的表情,以便及时做出应对,自然不会错过她眼里的不屑。 搞什么啊,瞧不起我就当不认识了,巴巴的喊了人,转眼又不屑是啥意思,要当心机女,这种程度也太菜了。 “远远的瞧着你的身影,我还不敢认,这是你的摊子?”黄衫女子视线逐一扫过,最后落在李聪身上,“这是姐夫吧。” “是。”杨柳回答。 李聪远远的拱手。 黄衫女子也对李聪微微点头。 看那女子直接略过秀秀,杨柳不满了,说道:“这是我小姑子。” “哦。”黄衫女子眸光闪了闪,敷衍道:“是个俊秀的姑娘。” 大概是被杨柳牵着走似的跟她的穷亲戚打了招呼,黄衫女子不无骄傲是对杨柳说道:“这一条街十之八九都是我家的铺面,柳姐姐要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大可报出妹妹我的名讳,绝对不会有人找事的。” “那先多谢妹妹了。”杨柳这时候也不会说什么清高的话,虽然她不打用到这层关系算。但这年头,安生做生意的人还是会莫名其妙的就碍了人家的眼,招来横祸。有备总是无患,她现在可没有丁点实力。 骄傲是骄傲,但人家有本钱。 跟黄衫女子告过别,杨柳靠着太阳伞柄发了好一会儿呆。 夜色来临,各色的各式灯笼挂起,七夕才算是真的来临。杨柳刚把用红绳穿起的灯笼挂上,就感觉整个盆地镇的人都一下子涌了出来一样。 六盏灯笼挂在太阳伞下,像一个圆形的环,亮闪闪的。 杨柳这个小台面,生意不好也不坏,最主要的是有好些人居然过来问她灯笼卖不卖。怎么跟卖粽子那回一样,没看到她卖的是饰品吗?街道的上那些灯笼可比她的漂亮精致多了,怎么就看上她家的灯笼? “不好意思,灯笼不卖,我们是要来照明。”杨柳拒绝。 秀秀和李聪都有些惊讶,居然有钱不赚? “街上这么多灯,你少点一两盏也无所谓啦。”有人还是不肯放弃。 我自己有的,干嘛还要借别人的光?杨柳心中是老大不愿意,又想到黄衫女子说的话,更觉得眼前的客人十分恼火。李聪聪站到她面前,说道:“那客官出价多少?” 搞什么,她都说不卖,不卖了好吗? “镇上最好的灯笼也不过一两银子左右,难道你家的还能比别人高到哪里去?”那人摊开手,想引起周围的人的共鸣。 “不好意思,上一位客人出价五两我们都没卖。”李聪笑道:“这几盏灯笼我们是要留给自己用的。” “你要多少才肯卖?”里面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 看那人坚持,李聪也胡乱开口:“今天七夕就收您二十两吧。二零,爱你,兆头多好,送给喜欢的姑娘。” 那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又指着另外一盏灯笼说道,“那再加一盏呢?” “两盏五十二两。”李聪笑道。 “你他娘的想宰老子?”那人袖子一撩,一巴掌拍在台面上。 这不是穿上衣服的人形怪兽吧。 虽然很惊喜李聪做生意的天赋,但杨柳还是小声让李聪算了,看那人的排场就知道来头不小。 李聪反手拍了拍杨柳的手,面上却并无慌张,“那客官认为这盏灯不值这价?” 五十二两,不讲价的话再添几两就能买三盏了,当他是不会算账的傻子啊?他就是钱多也不会被人这么耍着玩。 “这个是我们推出的新款,心心相印。一颗心,客官认为值多少钱?”李聪从陈列架上拿了两个心形饰品。 那人捏了捏,觉察到里面装的是棉花,不屑的撇了撇嘴,“也就值个两三文吧。” “单颗心起价二十文,两心五十二文,数字是不变的,只看同一样东西在不同人眼里值多少。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能与自己心心相印的,实属难能可贵,不是吗?” 就跟娶媳妇似的,有的几两银子就娶回来了,有的成千上万要花费,不仅仅看娶方的社会地位,也看女方在男方心里价值几何。 天哪,太有才了。杨柳都忍不住多看了李聪几眼。 “是有几分歪理。”那人不自在的说道,“但你要价也太黑了吧。” “起价二十文,您可以选择要不要。就像这个灯笼,我同样可以选择卖不卖。双方达不成一致的时候,一方想要达成所愿,总得有一方选择让步。客官您认为呢?” 感觉到李聪的冥顽不化,那人沉声道:“你这样可是会得罪人的。” “我不过是个打猎的,没什么本事,累得我娘子还要出来谋生。在今天之前,我甚至没有为一点小东西跟人说过这么多话。我也不会说话,都是娘子事先有教过,我才能像这样说出来的。我不聪明,但我不想浪费我娘子的一番心血。虽然是小买卖,这些都是我娘子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花了心血,就不应该蒙尘。” 秀秀带头就鼓起了巴巴掌,接着是一大片掌声。 “说得有理。”那人也笑着点头,还下意识的把视线落到李聪身后。 李聪挪挪脚,用宽大的身体挡住杨柳。 “兄台好福气,嫂夫人也是好福气。”见不到杨柳人影,那人也不生气,笑吟吟跟李聪说道。 李聪亦是拱手。 “这是五十二两,多谢兄台割爱了。”那人回身跟身后的随从那里拿了银子,递到李聪手里,自己动手摘了那两只灯笼。 好半天李聪才反应过来,果真是五十二两啊。 以为五十二文就是高价,现在看看这个,李聪简直感觉在做梦。 “娘子我……” “谢谢。”杨柳道。 忘记她生日也没关系,她已经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了。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零六 水到渠成 快到夜里十点的时候,李聪三人才回到家。盆地镇亮得早,黑得也早,加上人们睡得早,自然觉得已经很晚了。 临走之前去胡家寄存东西的时候,胡掌柜也说有好几个人来他这里定制了太阳伞,虽然有些晚,但杨柳还是很高兴。又画出了与之配套的沙滩椅子,不过高兴之余,根本忘记了胡家是伞店而不是木匠铺子。 整个李家都很安静,溜门这种事情自然落在李聪身上。轻轻的移开院门后的横木,怕惊动家里其他人,做贼似的略略洗漱了一下,就各自回房。 “我们还是该在镇上歇一晚的。”杨柳说道,“站了一天,腿疼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带来的财运,后面又涌过来许多人,买了些饰品,也有非要买灯笼的,六盏灯笼全部卖出以后,他们就收了摊。东西要卖,也要去玩的,而且怀揣这么大一笔钱总让人不放心。 “我这没做亏心事,怎么还心里不安呢?”杨柳自言自语道。她敢肯定暗地里又有好些眼睛注意到他们了,不过李聪这么大块头,暂时不敢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而已。吃了夜宵,买了许多东西,他们租了马车就回了李家屯。 还真累,不过累得值。 杨柳将怀里的银票细细看了好几眼,才小心放好,等明天钱庄营业的时候去存着。为了这几张薄薄的纸,有的人要奋斗好几辈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恼的东西。 “你不是认床吗?我怕你睡不习惯。”李聪一边用帕子擦拭上半身,一边答道。 她从未跟人说起过,李聪怎么知晓的?她是不是不经意错过了李聪许多细腻的一面? 杨柳从他手里自然而然的接过帕子,替他擦后背,一边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你跟秀秀睡的第二天早上。”李聪说道:“我记得你脸色不好,人也没精神。” “还有呢,还有什么?”杨柳继续问道。 话一出口,杨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追问。 李聪让杨柳再使点劲,才一一细数,“你不喜欢大红大花的衣服,不吃肥腻,吃煮鸡蛋不要蛋黄,口味偏辣,喜欢蒜味,睡觉的时候很不规矩,经常踢被子……” 原来她还有这么多小习惯啊。被自己的丈夫记得所有的喜好,心里涌起一股甜蜜,杨柳柔声打断:“这么多啊。” “还有呢。”李聪还准备开口。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杨柳岔开了话题,又不是报菜谱,还一大溜了。 一个停顿,李聪才道:“也没什么难的就记住了。” 这是什么答案,不应该说‘你是我娘子,我自然关注你’之类的话吗?相比于之前的细节感动,这也太平淡了吧。 可此时的杨柳还不懂,正是因为这些平淡的话才显示出了温情,感情不仅仅只有感动的一面。 李聪转过身来面对着杨柳,双手揽着杨柳的腰,认真道:“娘子,我知道我很笨,长得又不好看,根本配不上你。但我会学,你说的话我都会记得,能不能给我个机会陪你到白头?” 女孩子最不能抵抗的就是情话了,那些简单朴素的情话因为真情,而变得有些动人。不过杨柳忘记了,女孩子不能抵抗情话,不过是因为表白的人恰是她喜欢的人。 她轻轻点了点头。 不用抬头都可以感觉到李聪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喜悦,连杨柳都被感染了,嘴角微微扬起。 “可不可以”一边询问杨柳,一边低下了头。 杨柳没有说话,但是却垫起脚尖,双手环着李聪的脖子,用行动表达了她要说的话。 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与其担心未来会有什么样糟糕的结果,不如在当下,在彼此都对对方心动的时候,留存下一段美好回忆。 “娘子。”李聪呼吸急促,温热的呼吸扑在杨柳脸上,让她耳朵都红了。 “嗯。”这声答应,连她自己都没听清。 “真的可以吗?”李聪都有些不敢相信,却也没傻到让杨柳亲口说出不愿意的话,两只手抱着杨柳的两条腿,抱着她就去到了炕上。 白色的帕子掉落在地。 烛火摇曳,对影成双。 夜还长。 *** “公子觉得如何?”一个穿着干练利索的女子站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面目,对光亮中的那个男子很是尊敬。 “有趣。”那人手指抚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微微跳动的烛火,脑子里不断重复前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 “有趣。”他又重复了一遍,用袖子扫了扫桌子上的两个灯笼,这样放在一起细看,还真是合成了一颗心呢。 心心相印嘛。 嘴角微微一扬。 再看这公子,可不就是硬买下杨柳摊位下两盏灯笼的人吗? 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已经凉了,喝在喉咙里另有一番滋味。 半晌才品完一杯茶,那人放下茶杯,道:“你做得很好。” 阴影里的女子一抱拳,“属下应当的。” 她明白,越是公子看上的人或物,越会下时间细细琢磨。他总是像森林中的狩猎之王一样,总是做好周全的打算,在他下手的那一刻,让猎物无处可逃。女子心里微微叹息,哪怕她有意放过,该来的还是会来。 女子就是山林失火当日消失了哑婆,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翡翠。她向王家禀报了杨柳现在的位置,更说明了杨柳已为人妇的事实,却没想到王家会这么快来人,来的还是王家的大少爷,王沅――原本与杨柳有口头婚约的人。 事情真的难办了。 翡翠以为她狠得下心肠,但前提是她忍住去见张文山,现在 “我对她是越来越有兴趣了。”虽然今晚看得最多的是她丈夫的表现,但并不妨碍他从那些话语里听出,他的未婚妻还是挺有见识的一个人呢,倒是相貌没有看清。 “公子,既然小小姐已嫁做人妇” 王沅的衣袖一扬。 “啪!” “本公子的事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了?”rs 一零七、 意外 “哟,徐寡妇,倒水啊,怎么还自己动起手来了,你家的下人哑婆呢?”余氏脸上抹着李武新给她买的胭脂水粉,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手里端着一盆子洗干净的衣服问道。 “好管闲事,我乐意自己倒水,不行啊?”徐寡妇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洗完衣裳还绕了这么大圈子来她家,不摆明就是来找茬的嘛,她以为她怵她? “看你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素质这么低啊?年纪也不是太大,怎么尽学会了那些老太婆的招数。”余氏抬手推了推头发上的那根金簪子,一副教训的口吻。 徐寡妇原本还奇怪了,以前余氏就是碰到她也会哼哼两声就撇过脸去,怎么今天还专门叫她停下来说几句话,敢情是得了好东西到她面前炫耀啊。果然就是一身穿金戴银也掩盖不了她一身土酸味,她没有吗?徐寡妇直起腰,装作抬手擦汗,故意露出头发上的几根金灿灿的簪子和耳朵上的金耳饰。 原本就是打着气徐寡妇的目的,余氏哪能不注意徐寡妇的动作?只是一看到她头上耳朵上的金饰品在太阳下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余氏顿时心情就黑了,她有种自己跑去当猴耍的感觉。 怎么这么贱?! 脑子一热,余氏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不就是点儿金子吗?说不定又是哪个拼头背着他媳妇儿......” “你说什么?!”徐寡妇突然像择人而食的野兽红了眼睛,指着余氏大声说道:“你再给老娘说一遍,说大声点儿。”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人都是好面子的,就算这是事实,徐寡妇也受不了。她到底不是红楼楚馆里的ji、女,没那么脸厚。 “自己做了丑事,还不让人说?”余氏是越激越冲动的类型,顿时把衣裳盆子往地下一放,叉腰道:“我说你头上这些玩意儿都是你那些见不得光的拼头......” 余氏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徐寡妇已经扑了上来,神色狰狞,五指微曲就要去抓余氏的脸。 “你个疯婆娘要毁容老娘的啊!”余氏短暂的一慌,头一低,就冲徐寡妇的脸顶了过去。 余氏的动作变得突然,徐寡妇也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神,就已经感觉到脸颊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在火辣辣的疼,徐寡妇下意识的伸手一摸。 “怎么会这样?”余氏有些目瞪口呆,木偶似的从头发上拔下那根金簪子。她头上要是能伤到人的话就只有她头上这根簪子了。果然,打磨得并不光滑的簪子上面有一缕血丝。余氏的手一抖,簪子就掉到地上沾上了灰尘。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蹲下去捡起簪子站起身子,话也不说的立马转头就跑还差点被她自己放在地上的衣裳盆子绊倒,可余氏就是慌的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女人之间打架,倒也稀疏平常,抓脸,扯头发,这些都是常用招数,伤不了人,但看上去架势足,也很狼狈。这样直接毁了人家容的,在李家屯还是第一次,没有血海深仇,哪做得出这种事情?余氏并不知道那伤口有多大多深,但是看那血流不止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这要是闹起来...... 余氏跑了,不过是觉得害怕就往家里躲。但是她却忘记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徐寡妇又不是不认识她,这下两人的梁子是越结越深。 徐寡妇站在原地,用手帕捂住脸,却没有追或者开口叫嚷,只是冷冷盯着余氏远去的背影。这点哑巴亏,她先记着了,可早晚有一天她会在余氏身上狠狠地报复回来。不是都嘲笑她没脸没皮吗?那她就是没脸没皮给他们看,而余氏将是第一个承受她的怒火的人。 睡得日上三竿才起的杨柳以及其诡异缓慢的步子走到廊下,还不时地伸手扯扯衣领,这让准备去烧水喝的秀秀觉得颇为怪异,难道杨柳生了病? “嫂子,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我去给你请个大夫?”秀秀问完这句就觉得这话多余了,把杨柳搀到地板凳上坐下,就转身准备去找大夫。 “别,别去。”杨柳臊得脸都红了,这事儿还把大夫给请来,可不就是把隐私全给外人看了吗? “可是我看你很难受。”秀秀咬了咬嘴唇,又突然道:“我去把五哥叫回来,让他带你去镇上看看。” “不……”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秀秀已经跑的不见人影。找李聪回来有什么用?她今天这幅样子就是拜某人所赐。夫妻之间的事哪有什么乐趣可言?李聪进入到她身体那刹那,杨柳差点痛得背过气去。李强的块头不小,那里也不容小觑,可她这小身板就承受不住了。又是第一次,李聪又是在兴头上,杨柳求饶都不行...... 真是痛苦的第一夜。 小何氏站在一旁看了半晌,才咂摸出一点东西来,笑笑也就算了。 半道上秀秀就和李聪相遇了,等秀秀说完,李聪把手里的一个小瓷瓶紧了紧,跑在了前头。 秀秀的神色更显慌张,看李聪这个架势,五嫂肯定病得不轻。也是,要她一个大家小姐熬夜怎么承受得住?五嫂可不是第一次生病了。 可是她才提步要追,就被人叫住了。 李聪及时的收回了手,才没把余氏碰着。 “二嫂。”他喊。 回答他的是院门撞到门框的声音。 李聪摸摸鼻子才推开院门走进去,他怎么感觉余氏慌里慌张的?下意识的往后瞧了瞧,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这时又传来一声更大的碰门声,三人均把视线落在那来回跳动的锁扣上,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下李聪可以确定自己刚才的猜测了,他耸耸肩跟小何氏打了招呼。 小何氏应了声,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怎么样,那里还痛吗?”李聪蹲在杨柳面前,双手搭在地板凳上,把杨柳圈在其中。 “还,还好。”杨柳不敢看李聪的眼睛,低下头四处乱瞄。就算她脸皮厚,也不敢在男人面前一本正经的回答这个问题,哪怕对方是她丈夫。那里,哪里?能不能注意下场合啊。 “第一次哪能不痛?”李聪却笑道:“我去问刘大夫要了药,进屋擦擦吧。” 正被李聪情场老手般的回答震惊得一愣一愣的杨柳突然被后半句砸醒,舔舔嘴唇,“你咋说的?” “要对症下药只有实话实说了。”李聪说完就微微直起身子,要抱起杨柳。 杨柳一手抵着他的胸膛,头向后仰,瞪大了眼,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实话实说?” “嗯。”李聪点头,不然刘大夫怎么知道配哪种药才有效? 滚蛋,要是刘大夫是个大嘴巴,那岂不是许多人都知道她…等等,大夫都是有医德的,赤脚大夫也是大夫,刘大夫应该没那么嘴碎吧。 “那个,刘大夫有没有什么别的爱好?”杨柳盯着李聪的眼睛,提醒道:“比如爱喝酒?” “你也知道了?”李聪挑了挑眉,“刘大夫是个酒缸子。” 尼玛,不会这么点背吧,那酒品呢? “不过他经常一醉就是两三天,喝醉了躺下就睡,经常耽误看病的事情。” 杨柳不错眼的盯着李聪。 “怎么了?” 这目光里可看不出深情啊。 杨柳张开五指,一巴掌盖在李聪脸上,恶狠狠道:“下次把话给我说全了,不然...”手掌下移,改为捏住李聪的下巴,“你就去睡大板凳吧。”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零八、 古怪 “秀秀,我们不是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吗?”花苗扶着桑树树干,看着秀秀,幽幽的问道。 “自然是的。”秀秀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十几年相处的情谊自然没有一丝掺假。 “我们不是约会了吗,那昨天晚上你为何一个人去了镇上?” “啊,我五哥…”话说到一半,秀秀就知道她又说错话了。不过昨天五哥不是说他会解决吗?不告诉花苗就偷偷的溜走,这就算解决吗?还真是给她找麻烦。原本对花苗心里有一丝小愧疚的秀秀更是不敢抬头看花苗的表情,五哥真是害惨她了。 秀秀反应快,但花苗已经从那只言片语中的得出是李聪阻止两人来往了。不就是一次小小的无伤大雅的玩笑嘛,也没有实际上真正伤害到谁,偏偏李聪还那么较真儿,不但对她没有好脸色,还不让秀秀跟她往来,哪有这么气量狭小的男人吗?她又不是豺狼虎豹,又不图秀秀什么,还会对她怎么样? 真真是气人! “花,花苗,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要回去了。”感觉到现在的气氛很怪异,秀秀想赶紧逃开。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花苗不守信诺,心里还是有点发虚的。 “秀秀,你跟我疏远了呢。”花苗敛睑,一副很受伤很挫败的样子,“我们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我没有。”秀秀慌忙摆手,手脚都有些不自在,彻底把李聪给出卖了,“实在是我考虑不周,我哥骂得对,要是咱们不小心出了事,花叔花婶该多心疼啊。” “不是你嫂子阻止的吗?” 秀秀一怔,“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心有不甘,连何婶明明都意属她为儿媳的,偏偏让杨柳占了机会,她怎么甘心? 怕再泄露掉自己的真实情绪,花苗道:“咱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不知道什么该不该做,有没有威胁吗?咱们总会长大,总不能一辈子都是哥哥怎么说,哥哥怎么说吧。” “哥哥说得对,我自然会听。”这一点上秀秀决不含糊。虽然她认为花苗也不可能伤害她,但她内心里还是更相信有血缘关系的李聪。 花苗上前拉住秀秀的手,柔声道:“能不这么对我了吗?我真的觉得好难过。” “不会了,不会有下次了。”秀秀连忙保证。 花苗展颜一笑,“那可说好了。” 余氏坐在炕上,手里还拿着那只簪子,半晌又突然把簪子扔到炕上。 簪子来回抖了几下,才归于平静。 心虚,害怕,因为她不知道徐寡妇接下来要搞出什么事情来。她了解徐寡妇正如徐寡妇了解她一样,因为两人都是吃了亏,必定是要把场子找回来的主。徐寡妇现在越是安静没有动作,就越表明未来的风浪不会小。可到底最可能是什么呢? 廊下,狗蛋连敲了几下门都没人应,最终不耐烦的握拳砸门。 “怎么了?”声响惊动了小何氏,待问明情况,她也加入到敲门的行列,她记得余氏明明就在屋子里,一步也没迈出啊。 “好,好了没?你快去,看看,二嫂,别是出了什么事情。”杨柳喘气吁吁的说道。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好心帮她上药,现在这感觉,她都冒了一身汗了。 李聪哑着声音说道:“那我先出去看看,你等我。” 等你,做梦啊。杨柳坐起来艰辛的抹药。刘大夫的药还是有点作用的,冰冰凉,很舒服。 “干什么啊?”余氏打开门,看着在她房门前围着的人,还有李聪正曲腿高抬停在那里的脚,看样子是要踹门。这是要干什么,她再晚一步开门,这些人怕是要破门而入了。 “二嫂,你没事吧,啊。”秀秀抓着余氏的手,来回的看。 “没呀,到是你们怎么了?”余氏用手指指着面前这几个脸上带着急色的人。 狗蛋站到余氏一旁,却没去拉余氏的手,只是脸上难掩担心,“娘,你到底在里面做什么?我们敲了这么久的门,你都没有应一声,可吓坏我了。” “娘刚才想事情想得入神了,一时没听见。”余氏笑着摸摸狗蛋的脑袋。 狗蛋虽然不喜这个动作,却也没有把头躲开。 小何氏道:“下次还是小心点儿吧,你这样子是把我们吓坏了。有事就跟我们说,别自己一个人扛着。”想到余氏一言不发的冲到房间,又半天敲门不应,能不让人着急,瞎想吗? “我帮你晾衣服吧二嫂。”不想让话题沉重,秀秀提出帮忙,“你洗的衣服呢?” *** “这是今下午第几批了?”余氏一边择菜,一边对小何氏嘀咕道。 小何氏没有答话,她也觉得奇怪了,居然今天有不少人来向杨柳请教怎么编灯笼,杨柳也不过跟李强学做了几个而已啊。 “咱们家的手艺最好的可不就是老三了吗?你说这些人咋...”余氏不经意的表情慢慢收敛,把手里的最后一根菜扔到木盆里站了起来,“有古怪,一定有古怪。”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不行,我得去问问。” 不大的李家屯竟然有她不知道的事情,这不是活生生的打她的脸吗?更何况事件的主角还是她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的妯娌。 “你别去。”小何氏招手,但只是徒劳。余氏总是能莫名其妙的就突然热情高涨啊! “你不觉得奇怪吗?”杨柳道:“好些人来问我怎么把灯笼编好。”杨柳一边说一边慢慢的理头绪,突然她瞪大了眼睛,“不是咱们高价卖灯笼的那一幕,被人瞧了去吧?” “也只有这个解释的通了。”李聪点头。 “难怪他们吞吞吐吐有说不清楚,前后脚到的人说的话也遮遮掩掩的。”有的还拉杨柳一起帮他打掩护,这样聊一下午,杨柳记得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嗯嗯啊啊和做点头的动作, 杨柳耸耸肩:“看来咱们家又得热闹一阵子了。” 自古财帛动人心啊。 她是不是得注意防盗了?rs 一零九 众生相 “娘,我还要,再给我一个吧。[.超多好看小说]”铁柱踮脚向前走,一手拉着文氏的袖子,一手举高。 七夕那天他们虽然没到镇上去,回娘家玩了两天,文老爹家里有一棵晚熟的李子树,正是熟得时候。夏天成熟的野果,不多,这会儿这些李子就特别招人爱。 “不行,你今天已经吃了好几个了,再吃会拉肚子的。”说话的是大山,还拉了铁柱一把,让他离文氏远远的。 文氏没有发话,铁柱自然不肯罢休,挣脱不开大山的手,还扭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文氏,竖起一根手指,乞求道:“一个,就一个,好不好?” “吃多了会拉肚子,还要喝苦苦的药,你愿意吗?”文氏问道。 铁柱摇摇头,还是有些不满地嘟嘴,泄愤似的用鞋尖踢地上的石子儿。 石子碰到巧巧,她倒是扭头答了句,“姥爷还拿了这么多好吃的,你吃了李子,今中午就没有肚子装这些好吃的了。” 不愧是特别照顾铁柱的,一说就拿住了铁柱的命脉。 在李子和许多好吃的之间选择,铁柱自然是选后者,正是吃货的年纪,明显有利的做法。(.无弹窗广告) 巧巧笑了笑,用袖子擦了擦汗,把胳膊肘上的篮子提了提。 “妹妹,篮子还是让我提吧。”大山伸出了手。 “不用了,又不重。”巧巧笑着摇头。 撒谎!不过就是娘没开口,她不敢喊累而已。他亲手试过篮子的重量,根本就不轻。对巧巧的小身板来说本就吃力,还一直提着走这么远的路。大山心里埋怨,却也不敢跟文氏当面叫板,直接动手去脱巧巧手里的胳膊。他不能说文氏重男轻女,因为享受这一切优待的人是没有权利抱怨的。 巧巧手里的这个篮子装了几个鹅蛋,怕弄碎了,她也不敢和大山大力争。就看着大山小心翼翼的把篮子挂在他的胳膊肘处。 文氏瞪了巧巧一眼,她不舍得让儿子受累,巧巧倒是毫不客气的使唤。她转头和颜悦色的对大山说道:“大山乖,把篮子给娘。你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被压坏了。” 压坏了,单单只有他吗?巧巧比他小,比他瘦,怎么就不见娘多心疼心疼她? 文氏把篮子挎到另外一边儿胳膊上,大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巧巧。她的后脑勺对着他,大山也不清楚巧巧到底是什么表情。但从背影上看,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了。 心痛吗?好像有一点点,只不过心痛的次数多了,人也变得麻木了。文氏的偏心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巧巧偏头看着那绿油油的菜园,勾了勾嘴角。 好想快点长大,离开了,也就解脱了。 “哟。铁柱娘从娘家回来啦?”孙氏从菜园子里抬起头。 “是啊,你整菜园子啊。”文氏准备给孙氏抓一把李子,又发觉两手不空,忙低下腰让铁柱给她抓一把过去。 “娘家的晚熟李子,你尝尝。”她说道。 “哎哟,我这手脏的。”孙氏拍拍手上的灰,拿了两颗意思了一下。剩下的让铁柱拿回去了。她吹了吹李子,咬了一口,笑道:“还挺甜的。耽误你功夫不,咱们姐妹俩唠唠?” 平时又没啥交集的两人有什么好唠的,再说她跟孙氏也不过是点头交,孙氏居然主动要求说说话。文氏感觉到一丝奇怪。把篮子交给三个孩子,让他们慢慢回去,她自己抓了一把李子,笑着应承:“好啊。” “婆婆不在家,上面没人管着。可就是方便。”孙氏笑道:“咱们这些做儿媳的好不容易回趟娘家,还得提前跟婆婆报备才行,你现在可好了。” 文氏不大肯定对方到底是在拉赞同还是影射她在婆婆不在家的时候行事妄为,但思来想去也就觉得前者可能合适些。就算再看不惯某人,也不会傻到把人叫住当面教训吧。 “我婆婆待我们几个儿媳都挺好的,平时也不拘着,我们是最近比较闲才回去了一趟。”但文氏说的还是比较稳妥。 “都是做人家媳妇的,有些话我们懂就是了心里。”孙氏摆摆手,把锄头嵌在地里,走到田埂上的阴凉处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文氏坐。 还真是没有一点生疏客套,表现得熟络的很呢。文氏的眉毛一抬,然后就笑着走了过去坐下。 孙氏开始慢慢切入主题了,“我听说你家李强编灯笼的手艺挺好的。” “是,他挣不了啥大钱,也就这点本事。自己再种点地,勉强饿不死人而已。”文氏的话听上去有点谦虚,但也是实话。他们这种情况若是分了家,以后的日子必定是最难过的。人多劳动力少,又没赚钱的营生,能不难嘛? “瞧你说的那话,哪能会饿死,是要赚大钱的。”孙氏拍了拍文氏的大腿,“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文氏有些懵:“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着稀里糊涂的?” “整个屯子的人都知道了,你遮遮掩掩的可就过头了啊。”孙氏一本正经道。 “孙大妹子,你到底说什么呀?”文氏追问,难道她回娘家这两天,李强靠编灯笼进了一大笔财?有鬼哦,李强又不是头一次编灯笼,以往怎么没见他发财? “你真不知道啊?”看文氏的表情不似作伪,孙氏也严肃道:“七夕那晚,你五弟妹六个灯笼卖了一百多两银子。她说是你当家的给她编的。” “倒是有这么回事,可是...”文氏腾的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卖了一百两?” 李家的小院儿里这两天异常的热闹。不管是上午还是下午,都有一些媳妇子过来拉着杨柳一起做针线活儿,或是说说话,试图旁敲侧听地打听为什麽杨柳的灯笼卖得了高价。 杨柳的脸部肌肉都笑抽筋了,哪有什么秘诀,不过是碰到几个冤大头宰来就宰了吧。可说的话人家根本不信,反倒扯开话题,夸起那石子路和用木桶在太阳底下晒水。 唉,谁来救救她啊。 院门嘭的一声被推开,然后反弹在墙上,院子里顿时一片安静。 一一零 唇枪舌战 逐了客,又关上堂屋的门,把一切好奇的窥视视线全部遮挡,李家人又坐在一起开会。 这次不是何氏主持,也没有顺到小何氏头上,反而是文氏主持召开的。 “大家也都明白咱们家这几天这么热闹是因为什么。”文氏也没有绕弯子,把视线落在杨柳身上。 后者耸了耸肩,没办法,都想发财,就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都穷的时候没什么,一旦你赚了钱,想分一杯羹的就蜂拥而来。 “三嫂,你该不会也是来问我娘子是怎么赚到钱的吧?灯笼可是三哥帮我们编的,并没有什么特殊。”李聪说道。他也知道杨柳这几天被扰得烦了,不想杨柳还被家里人针对,率先出言维护。 “你又在胡闹些什么呢?”李强皱眉,喝道:“怎么刚回来一下,也不消停消停。” 文氏没理会李强散发出的冷气,说道:“这灯笼既然是你三哥做的,我们索要报酬也不过分吧。” “你发什么疯喃,老五早要把工钱给我了。” “那是不同的,我说的是后面另外做的六个灯笼。” 李强的脸都红了,站起来去拉文氏的手,“你给我出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他做这六个灯笼不过是为了感谢李聪帮他找了这么一份活儿,而且就算没有这份活儿,难道兄弟之间互相帮忙都还要钱吗?那成什么啦?他本来就会,又不耽误他多少功夫,举手之劳的事情。这女人肯定又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脑袋一热就做出这种事情,就算他们现在身上有银子,文氏这贪便宜的性格还是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超多好看小说]再不把她拉出去,肯定又要说得罪人的话。 一个要拉,一个不肯走,自然会有一番比划。李强自然不敢真的下死手。文氏却是毫不客气的伸手抓李强的手背,李聪赶紧去分开两人。 杨柳皱眉,她当时不想麻烦李强不过是觉得自己能行,可没想到后来会这样。要是再坚持坚持该多好。 “亲兄弟,明算账,我没觉得我有什么不对的。”文氏愤愤的抽回手,抻了抻衣袖。 “还说,信不信老子揍你一顿”。李强挥拳,却被李聪按住了,胳膊不能动弹。 文氏当即吓得身子一缩,待看到李聪拉住李强的动作,又硬气起来:“怎么呢,我这话还说错了?” “错倒是没错。不过弟妹你这样做未免太没有人情味儿了吧?”余氏说道。 “五弟好心好意帮你找到一份活儿,就算是为了感谢,做几盏灯笼也应当的吧。”小何氏也道:“又不费多大的神。” “别管她,她就是得了失心疯,满嘴胡说八道。”李强气得口不择言。哪有这样的人,一家子住在一起,彼此的脸面还顾不顾了? “我就是得了失心疯,也好过你缺心眼儿。”文氏毫不客气的反驳道:“你知道他们六盏灯笼卖了多少钱吗,一百多两呢。是你编的灯笼,他们凭什么不给你分钱?” 你家的枝桠嫁接到我家的树上结了果子,你还要我乖乖摘好再双手奉上?凭什么。[.超多好看小说]没嫁接你家的枝桠我不照样还吃果子? “三嫂我们做灯笼不是为了卖的...”杨柳忽然懒得跟文氏掰扯,这两天下来,她已经疲于应付这些嘴脸,挥了挥手,“算,算了。你说你要多少?” “最少一半。”文氏答道。她早就在回来的路上想好了。 堂屋里响起一片唏嘘声,她还真敢开口。 “瞌睡没醒呢吧你。”杨柳也动了真火,“卖多卖少,那是我的本事,凭什么你嘴巴一张。我就得分你一半?你让三哥再做几个灯笼,你去给我卖试试,你要是卖的掉得了二十两一个,我他妈二话不说,立即分你一半!你敢不敢赌?!” 李强更是羞红了脸,“弟妹......” 文氏自然清楚自己的分量,她办不到,咬死不松口就是了,“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一半。” “我又不是你妈,凭什么你说什么我都应?”对付这种无赖的人,杨柳一向没有什么好脾气,“我今天就把话撩在这里,想要银子,没门!” 要不是两人还带着亲戚关系,杨柳真想破口大骂,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三嫂,说话要讲良心,三哥先头做了一百多个灯笼都没人买,我们那几个用剩下的边角料做的灯笼还能比前头的好?不过是有闲钱烧的慌的公子哥非要买罢了,我们本想的是提高价格把人家吓退,哪知道人家硬是要买。这也是我们的运气,可不是说三哥做的灯笼就值这个价。”李聪攀着杨柳的肩头,心平气和的解释道。 “我不管你说得天花乱坠的,我就问一句,你卖出去的灯笼是不是你三哥做的?” “是。”李聪承认,“但…” “你承认就好。”文氏只要这么一句话,“那你该不该给钱?” 李聪摇头。帮忙就是帮忙,哪能和做工混为一谈?他们做灯笼的本意只是照明,就算他的手艺不如李强,不要求外形,他还做不出一个灯笼? 不过就是懒了一下,没想到今天还有这么一出。 “该,自然应该的。”杨柳说道:“三哥帮我们做的架子,照前头的工钱算三文一个,六个就是十八文。我和李聪先前帮忙做灯笼砍竹子的劳务费也就不问你们要了。十八文,我马上就给。” 不就是算小账吗,她也不虚任何人。 “想得美,今天你不拿五十两出来,咱们就没完。”文氏一拍桌子,恶狠狠道。 “别跟我耍横。”杨柳道:“我还真不怵你。” 她弯腰捡起堂屋角落里的一截竹子,拿着两头,用膝盖一顶,竹子应声而破。 堂屋里又是一阵安静。今天杨柳给了他们太多惊讶,不但脏话说得顺溜,武力值也不容小觑啊。 “因为你是我三嫂,我给你面子,也给我几个侄子面子。惹急了我,我就把今天这话捅出去,让屯子里的人看看你文荷花是什么样的嘴脸,兄弟之间帮点小忙都要算计。你不是要钱吗?我还是那句话,等你把灯笼卖出二十两一个的价钱,我就拿。现在嘛,只有十八文,你爱要不要!” 说罢,杨柳就打开门走了出去,她怕她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爆发。这是亲人吗?就见不得别人比他过得好,想方设法,不要脸的都要攀扯上关系。 她真是受够了! 人多是非多,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各自成了家,也就各自有了小心思。远香近臭,还是早些分家的好。 “我也觉得今天老三家的过分了。”余氏站起来说道。虽然她现在手里的银子还没有杨柳多,但她从不觊觎别人的。有多大的饭量端多大的碗,为了一点钱,就变得面目可憎,六亲不认就悲哀了。文氏要钱的理由也太扯了吧,杨柳都已经让步了,她还真敢开口。 小何氏站起来叹息一声也走了出去。经过今天这么一闹,以后谁还敢找老三帮忙,不怕被赖上吗?文氏也不是这么没头脑的人,怎么…… 作吧,早晚把这点亲情折腾得一点不剩了。 “三哥。”李聪喊了一声。 李强扬扬手。 李聪走了出去,期中没有看文氏一眼,更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他也实在被文氏的做法气到了。 “你…”李强扬手巴掌。 文氏毫不畏惧的把脸迎向李强。他要是有这个脾气,也不会是如今这副光景了。 真以为他不敢吗? 手挥动。 啪! 一一一 吵架 文氏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脸颊火辣辣的疼更是提醒她李强真打了她。 她的脸绯红,更多的是因为臊的,指着李强喊:“李强你有种!” 还真敢,他还真敢! 文氏气得浑身发抖,脚尖一转就要出门去。 这日子没法过了,她要回娘家,带着几个孩儿回娘家。 啪! 又是一声。 文氏停了下来。 接着是连续不断的啪啪啪。 在堂屋里清澈的回响着。 “你...”文氏愣了一下,随即猛扑到李强面前,双手去掰他的手,“你疯了,给我停下。” 一只手被捉,李强又换了另外一只手,继续打自己耳光。 “来人啊,救命啊。”文氏按着李强的手,又要去阻止另外一只手的动作,但无奈力气有限,不忍看李强这么虐打自己,终于忍不住大声寻求帮忙。 李聪那屋的房门迅速打开,然后几步就奔往堂屋。 “你们怎么在这里?一边玩儿去。”李聪扬扬手,就进了堂屋。 廊下,巧巧按住了大山的一只胳膊,平静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进去得好,爹最不想的就是被我们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再苦再难,父亲想留给孩子的都是笑脸。 她的父亲也是有自尊的。 巧巧的冷静也影响了大山,是啊,他冲进去能做什么?什么都帮不上,只会让父母更加难堪而已。他和巧巧一直躲在门外偷听,为自己母亲的作为感到羞愧的同时,他也明白娘为什么这么...无赖。 都是因为娘想让他读书,想一家人住上大房子,想吃好点穿好些,这种愿望过分吗?不过分。因为有很多人都有这种最朴实而又迫切的愿望。出身是他们不能选择的,只有靠他们的后天努力。在听说五婶把灯笼卖了高价之后,娘就会不忿,只要无赖一下就能得到银子。她怎么会放弃? 不该怪罪她。 巧巧却勾了勾嘴角,他们这房并没有想象中的穷,一百两的银子其实根本没少。不过是文氏眼红,见不得在自己手里几文钱的东西被别人卖出了高价,由其对象还是五婶。文氏不过觉得她出身比不过人家,又不如人家运气,有本事养家而恼羞成怒罢了。 放不平心态,才会觉得自己的不幸,没有哪件事就是为你而生的。你抓住了,成功了。就是你的运气,反之只能是成全别人。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八岁的小丫头能想明白的东西,或许是因为她的谨小甚微,她的不爱说话让她看旁人看得透彻。她的这种性格也注定了她将要书写一出她的传奇。 “听这动静可不小。”余氏趴在灶房的门板上,侧耳倾听。 “老三的性子慢。但不是没脾气。”小何氏一句话就解释了,“文氏这性子也的确该改改了。” “改,她改的过来吗?”余氏瘪嘴,“不是我背后说她坏话,即便她以后家财万贯,这性子也改不过来。”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本性,改不了的。 小何氏叹息一声,又低头揉面。 余氏耸耸肩,又换了一个话题:“我看这回杨柳也是动了真怒,都没有出面拉架。” 家里哪一次大大小小的吵架拌嘴没有她出面劝和啊,大概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余氏嘴巴一掀,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不出面才是对的,她要是出去拉架了,你让老三两口子怎么想?”多年的寡居生活加上年纪稍长,小何氏看人看事都有七分火候。能说到点上去。 “大嫂,我看家里最明白的人就是你了。”余氏也深有感触。 小何氏笑而不语,这么多年熬成一个明事理的人,不过就是为了将来让自己好过一些罢了,一个明事理的老太太的晚年生活总好过仗着长辈身份胡搅蛮缠的老太太吧。 那屋里,文氏抱着铁柱偷偷的抹眼泪,看也不正眼看李强一眼。 李聪把煮鸡蛋用纱布裹好,放在屋里也就退了出去,接下来的事他不便参与。 铁柱有些不明白,在他去找小伙伴儿的这段时间,怎么娘就哭了,爹的脸颊也肿得高高的,屋里的气氛很沉重,他不自在的在文氏的怀里扭来扭去。 “出去吧出去吧。”文氏拍了拍铁柱的屁股,把他放到地上,伸手拿起煮鸡蛋,提着李强的衣襟,让其面对着自己。 文氏把鸡蛋往李强脸上滚了两下,心中不解气,把鸡蛋拍在炕几上,嚷道:“李强,我文荷花对你咋样,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老娘尽心尽力的伺候你们爷仨吃喝拉撒,你还对老娘动手。你以为你打了我,再打你自己几个嘴巴子,我就能原谅你了?告诉你,没门儿!” “你还是个人吗?你还要脸吗?”李强抬起头,用手捶了捶胸口,“你要我做人得讲良心,可你呢,看看你今天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我都替你害臊。” “替我害臊?!”文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两声,侧着脸,拍了拍脸颊,“我文荷花这张老脸不说有多好看,但也轮不到你李强来替我害臊。再说我这脸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害不害臊的。这些年我过的什么日子啊,每次回娘家听那些邻居冷嘲热讽的,我还有脸吗?现在我问老五他们要回我们应得的钱就成不要脸了?啊,我这么舔着脸到底是为了谁,为了我吗?”文氏一激动直接站到地上,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我是买了吃穿还是抹了胭脂水粉?你自己看看,我身上这一身衣裳还是成亲那会儿的陪嫁衣裳。李强,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是不是,连你都来埋怨我。” “是,我是对不起我,没给你过上好日子。”李强盯着文氏许久,嘴唇颤抖,才忍下去说出要和离的话。 “我打我那几巴掌,也不是为了给你赔礼,只是为了打醒我自己。看看我这一辈子,我的妻儿兄弟,我是有多么的失败。我他妈就是个废物!” 一一二、 教子 何氏盘腿坐在铺了厚垫子的椅子上绣花,又突然停手,闭上眼睛,手覆在眼周。 她这一天眼皮子就跳个不停,难道是家里谁出了事? “呸呸呸!”何氏双手合十,“好的不灵坏的灵,呸,是坏的不灵好的灵,求菩萨保佑拥家里一切平安无事!” 翠北微微弯腰,透过纱帘偏头看了神神叨叨的何氏一眼,瘪瘪嘴,平时不烧香,有事就求菩萨,菩萨能保佑你才怪! 这么念叨了几句,何氏心里也稍稍得到了安慰。罢了手,又不由得气闷,她在家里这么不得人心吗,到杜家半个月,就杨柳跑来看杜氏的时候顺道看过她一回,还不是特地来的。哼,她现在不在家,就由着几个儿媳闹腾吧,谁闹腾得欢实,以后的日子她就让她可劲儿的闹腾。 扭头看杜氏睡得正香,她也打个哈欠慢慢起身,准备到榻上躺一躺。她在家也会午睡。没想到到了杜家,成了“老夫人”,享受得还不如在她家里。 “老夫人,你还是回屋歇息吧,小姐这里有我照应着,您放心,”翠北忙道。 这几天何氏可是把她这个大丫鬟使唤得彻彻底底,掐着她的时间点来的,一刻也不得闲,就是杜氏午睡的时候她也得站在一旁侯着。何氏歪理的本事她可是亲身体会过,咬住身份这一点,她还真拿何氏没一点办法。也幸亏何氏只是在杜家待一阵子,要是难得见何氏露出了一点疲态,她就劝何氏回房歇息,她也能趁机到榻上歇息歇息。 “那好吧。”在榻上睡始终不如大床上睡得舒服。她这几天全程陪着杜氏,着实也累呢。 翠北赶紧让几个丫头伺候何氏午觉。等屋子里就她一个的时候,她先隔着纱帐看了杜氏一眼,才伸展双臂,边捶腿边往榻那边去。 何氏在杜家的这些日子,她这个大丫鬟也当得太窝囊了,还不如一个三等丫头呢。可若是有人让她交换,她又舍不得。终究是得大过舍,就当磨练性子,先苦后甜吧。 “去看看两个少爷睡着了没?”杜氏躺在床上,动了动嘴巴。 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把翠北吓得哇哇大叫,捂着耳朵蹲在地上。 “干什么呢?”杜氏皱眉微微侧抬起头,睁开眼睛说道。大白天见鬼了不成?咋呼呼的,也不怕吓着别人。那声音,震得人耳朵都疼。一天到晚的都躺在床上睡啊睡的,她哪有那么多瞌睡,不过是闭上眼睛免除她和何氏无话可说的尴尬罢了。[.超多好看小说] 杜氏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何氏她和李壮已经和离的事情,虽然她还没去衙门上档,这事情也是早晚会被揭穿...可她内心里却还是有小小,不,一丢丢的舍不得。 “是是,小姐。”翠北点了两下头,就慌张的跑了出去。 这丫头跑什么跑,她话还没说完呢。 何氏回到房间,正准备歇下,就突然记起还没去跟子轩和子墨说说话。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近距离和两个孙子相处,她怎么能错过任何机会? 收拾齐整,去到子轩和子墨住的小楼,何氏有些意外杜氏找两兄弟,而且是这么个时机,还是背着她来的。 嘿,还有什么秘密要瞒着她不成? *** “娘这些日子身体不好,没有照顾到你们,下人们伺候还用心吗?”杜氏伸手理了理子墨的衣襟,捏了捏子轩的脸蛋。 两兄弟跪在杜氏的床前,齐齐的摇头,“我们很好,娘你安心养好身体。” 杜氏都有些惊讶了,她躺在床上这几天,怎么子墨都这么乖? “...有下人不用心的,你们一定要该罚则罚,该打则打,你们是家里的主子,不能让那没规矩的下人爬到你们头上耀武扬威。要是解决不了的,就来跟娘说,娘给你们撑腰。” 两兄弟对视一眼,“知道了,娘。” 这就是那小丫头事件的影响,杜氏也懂得防患于未然,不然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受到伤害该怎么办。她也是后怕啊,若是有人把主意打到这两个孩子身上,那她该怎么办?她能失去的已经不多,所以才越发觉得有些人,有些感情的珍贵。 翠北张口刚要说话就被何氏一眼瞪了回去,怎么,她站在门外边听听杜氏母子说话还犯法了?这也根本不是偷听,只是隔了一扇门而已。 “敢多嘴我就罚你把杜家所有茅房都清洗一遍。”何氏低声威胁。 这老太婆还真敢说。 这是在杜家,杜家! 不过她还真不敢拿她怎么样。 “还要听奶奶的话,好好和她相处,多亲近亲近。”杜氏顿了顿,“你奶奶是个好人,是真心心疼你们的。” 只是我当时不懂得珍惜,现在...又哪有资格后悔。 爬上墙头看到的那一幕也久久盘桓在两兄弟心中,就在杜家没有一个主子能出场的时刻,是何氏挺身而出,讨公道,鸣不平,说话掷地有声。其实除了看不惯何氏有些行为习惯,穿得不够华丽,她又比谁的奶奶差多少呢?两兄弟迟迟不肯和何氏亲近,也不过是放不下面子主动亲近罢了,现在杜氏开口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我们会的,娘。” 何氏咧了咧嘴角,悄悄的离去。 下午的时候,何氏允许杜氏起身去花园走走,但裹得紧紧的,时间也极短,却还是让杜氏好好惊讶了一下,这是突然转性了? 翠北走在最后,欲言又止了好几次,都没法跟杜氏说明。何氏哪是大发善心,不过是听到你说她好话,心里高兴就给你放风而已。这心态,太过分了。 晚饭过后不久,确认何氏已经歇下,翠北才神神秘秘的拿着一个包裹走进了杜氏屋里。 “小姐,这是姑爷托人带回来的,嘱咐过直接交到你手里。”她把包裹轻轻的放在桌子上,退了出去。 姑爷?又是一个蒙在鼓里的啊。 杜氏把视线落在那个包裹上,到底是看还是不看。rs 一一三 矛盾升级 杨柳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那棵她不知道名字的树,半晌,才长出一口气:“晕菜,原来这是枣树啊。” 她吃过枣子,就是没见过枣树,不过却也知道“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枣落杆”的说法。原本以为她有后世的经验就能占得先机,看来她不知道的东西还多得很那。 “娘子,看我逮到了什么?”李聪兴奋道。 “你又去山上了?”杨柳挑眉,现在要逮住猎物可不容易。 李聪将就把山鸡放到低矮的笼子里,去灶房提了菜刀和碗就准备杀鸡,“你不知道这些天上山的树木少了好多,刘家村的人可真够黑心的。” 山林被烧,最后以刘家村的村民若是要用木材就到李家屯这边来砍作为结果,只是李文华估错了那些人的黑心程度,李家屯这边的人肯定也要闹了。 到底是对上次的结果不满,可谁说得清?无论哪个理由总得有一方不满,一方吃亏。 今天是七月半,每年七月半的鬼节,都要给家里已故的亲人烧香上坟,烧点纸钱让人用。何氏自然也要回来,已经托人带好口信了。 “娘会早点回来的吧?”杨柳问道。她还是有些怵这个日子的,有电视的影响,还有一直流传下来的传统,黑狗啊。每到七月半的时候,老妈都要让她尽早回家,不要出门,遇到有人喊得看清是谁才应,说得挺煞有其事的。后来念书听同寝室的人讲什么鬼故事啦,半夜十二点披着蓑衣站到大街上看鬼飘着走路啊什么的,反正她就挺害怕这个日子的。 “这不一定。”何氏也不在家,谁知道出门前会不会被什么事情绊住,李聪也没法打包票。 “呸呸。” 两人转头,就看见余氏头上包着方帕子,仰面眯着眼睛,双手挥舞着用竹子做的长柄扫帚打着扬尘。察觉到李聪两口子的视线。她还停下来,特意重申道:“可说好了,我扫扬尘,你和秀秀做晚饭。我是不会搭手的。” 知道何氏今天回来,家里的女人一个个都跟上了发条似的,收拾规整,就是院子里长得小草都被几个孩子拔得干干净净,这架势好比就是知道领导要来检查工作呀。 杨柳无奈的点点头,听到余氏又咳了几声,说道:“二嫂,我看你还是蒙张纱巾,把口鼻遮住吧。” 她怎么就没想到?余氏瘪了下嘴,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比杨柳笨。(.好看的小说)说道:“我自是知道。” 好吧,是我多嘴了,杨柳耸耸肩,又对李聪说道:“你现在还歇不了,得再去挑些水回来。”擦洗器具。洗洗涮涮,家里的水就不够用了。这老天爷到底什么时候能下场雨啊,水田表层都有些起缝了。 李聪自然点头应好,又问道:“你不要紧吧?” “没事的。”今天已经是第二天,肚子没那么痛了。虽然李聪问得隐晦,杨柳还是下意识的看了眼余氏有没有反应。 看来还是得跟秀秀说说,让她把洗菜的活儿都给揽了才行。李聪把杀好的鸡放在木盆里,心里想到。 作料以及已经能放的菜她都已经事先备好,杨柳看看日头,便动手准备到后院的菜园子摘菜做饭。 文氏正带着几个孩子清理排水沟,也不过就是简单的拔掉两边看得见的草而已。杨柳提着篮子走到后院,和文氏打了个招呼。也就低头摘菜。 上次的事情让两人之间闹得不愉快,杨柳也不是十分大度的人,虽然每次错不了的碰到,她都只是打个招呼就是了,也没有多做交流。文氏看她也如仇人般。连杨柳打招呼也不应一声,这也让两人的关系也急剧恶化。 “拔起的泥巴甩到菜园子里去,滚到沟子里不还要把水沟起一遍吗?”文氏看到杨柳就心里有气,把火撒在巧巧身上,当即一巴掌拍在巧巧的手背上。 清脆的一声啪,巧巧的手背上立即红了。 这个文氏,把气撒到巧巧头上,还是个当娘的吗? 巧巧也没哼痛,只抬头看了文氏一眼,又低下头拔草。 那一眼太冷,就是文氏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见她听话的做事也没有回嘴,文氏也就忍了下来,愤愤的拔草,带起的泥块星子直接向后甩,溅到杨柳脸上。 “三嫂,能不能轻点?”杨柳压着怒火说道。 “谁叫你站得不是地方?”文氏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道:“不吃这道菜会死啊?” 说得好像就她一个人要吃似的。杨柳的手里的菜往篮子里一扔,身子一转就要回前院。道理都不想跟她讲了,讲道理也得是对方是人,而不是疯狗。 巧巧抬头看了看杨柳,又看了眼文氏。 文氏一下子就找到了泻火的由头,伸手就要去掐巧巧的眼皮子,“你还敢瞪我?” “住手!”杨柳几步奔往文氏那里,还有没有理智啊,欺负自己孩子算什么。 “娘,不要。”大山连手上的草都来不及扔,就伸出手要替巧巧挡。却没有掌控好力道,让铁柱摔了个屁股墩,后院的地上有许多石子,顿时疼得他哇哇叫。 “怎么了,怎么了,不哭哦。”文氏立即收回手,在衣服上摸了两把,把铁柱抱起来哄。 都是她的子女,一个疼成宝,一个弃如草,这得给孩子留下多大的心理创伤啊。杨柳拉着巧巧站起来,替她轻轻揉了揉手背,小声问她疼不疼。巧巧的手很干瘦,一点也不像孩子的手。 “谢谢五婶。”巧巧咧了咧嘴角,幅度不大,但看得出是真心的在笑。 文氏不经意看到巧巧的笑,顿时觉得糟心,跟她这个亲娘面前板着脸,像死了人一样。在杨柳面前又笑得跟朵花似的,不知道她俩不合吗?文氏一怒,走过去就是一脚,“跟勾栏院里卖笑的一样。别人说两句话就不知道自个儿姓什么啦?” 不知道是因为角度问题还是文氏故意,这一脚大半的力气都奔了杨柳去,只是扫到巧巧。杨柳小腿上骤然一痛,皱着眉还没来得及喊痛。听到文氏的话立即炸毛了,捂着巧巧的两只耳朵,冲文氏喊道:“三嫂你说的什么话,巧巧是你女儿,这混账话你都说得出口。你跟我有怨,冲着我来就好,迁怒孩子做什么?” 听到是争吵声过来的余氏和秀秀连忙劝一人少说两句。 文氏都不理会两人,放下铁柱,火力对杨柳全开:“老娘就是乐意这么说,怎么着?巧巧是我女儿。我怎么对她是我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插嘴什么?收起你那假惺惺的一套,别以为自个儿是菩萨,对谁都显摆你的慈悲心肠,老娘不信。” 杨柳气得浑身发抖。她甚至都觉得自己是好好日子的不过,跑到这里狗拿耗子惹人嫌了,又不是打的我的孩子不是。 气氛僵了片刻。 “你再动我下试试?”巧巧却站到杨柳面前,冷冷的开口:“你看我敢不敢还手?” 这句话像往热油锅里浇了一瓢凉水,这下可不得了了。 “真是好胆,还敢威胁起我来了。”文氏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自己养的崽反倒咬起主人了。她撩起袖子,“你给我死过来,看我今儿个收不收拾得了你。” “别去。”杨柳拦着,盛怒下的人下手都没有分寸的。既然卯上了,就干脆卯到底。 “我教训我女儿还轮不着你来管,少在这里给我装大瓣蒜。滚一边去。” “越劝你还越来劲了是吧。”余氏拉起巧巧,“走,跟二伯娘去前院。跟个疯狗似的逮谁咬谁,睁眼看清楚,这是你女儿。可不是仇人。” “也不要你多管闲事。”文氏逮住一个空隙抓住了巧巧的一只胳膊,再使劲往她面前一拽,“你跟杨柳这个小贱蹄子是一伙儿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秀秀拉着大山和铁柱的手,眼看情况失控,硬拉着两兄弟到了前边院子。 “去找你爹还有五叔回来。”秀秀对大山说道。 家里安静了几天,秀秀还以为已经风平浪静了呢,看这个情况怕是愈演愈烈了。她又不知道文氏受了什么刺激,变得完全不像她了,甚至连女儿都可以随意打骂。缺钱吗?貌似不吧,而且大人的口角干嘛要牵扯到孩子。知道巧巧受伤后文氏拉出的架势也没有今天这么火烈。文氏和杨柳之间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就发展到今天水火不容的趋势了呢? 秀秀想不明白也只能把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好,照顾好铁柱,不让他受到惊吓了。 亲人啊,在金钱面前,也完全变了一副嘴脸,变得好让人无语。 “大山去哪儿?”李聪担着一桶水扬了扬手。排队的人太多耽搁了好多时间,幸亏轮到他的时候还有水。 闻声大山立即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李聪又往前看看,最后几步跑到李聪面前,催促道:“五叔你快点回家吧。”他也不说什么事,又转身跑去找李强了。 “哟,李聪,家里出事儿了?”一个二十多岁年轻男子诧异的看山三跑过去,问道。 李聪本不在意的就要直说,又回想起大山急匆匆的面色,要说的话就变了,“小孩子嘛,都是跑来跑去的,哪有什么事。三阳哥下地去?” 单看外貌的话,还真看不出李聪比那人小,皮肤黑就显得他成熟不少。 “嗯,你也知道我那婆娘,仗着怀孕就变着法儿的使唤我,这不,叫我出来摘菜呢。”边说还边扬了扬手中的篮子,“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提着个菜篮子像什么样子。” 真是充满甜蜜的抱怨,李聪不由得去想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有孩子。 闲话两句就各自忙开。想到大山的话,李聪的步子迈的很大。 刚一进门,秀秀就站了起来,喊着李聪,也不忘拉着铁柱的手。 “后院,后院。”她连声提醒。 李聪把水桶放到地上,就忙起身去了。 文氏一个人坐在地上,几个妯娌半围着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哭天抹地的,又是咒骂又是拍大腿。 李聪先是下意识的四周扫了一眼,见没有人探头探脑的才松了口气,家里三天两头的来这么一出,他都怕了。难道他们都不要面子,非得哭哭嚷嚷的让全屯子的人都看笑话吗?这次又到底是因为什么? “三嫂,先起来说话好吗,地上凉。”李聪说道,不过也没不懂分寸的去拉文氏。 “你个黑心肠的老五,想当年我每次去镇上都会给你带吃的,现在你长大了,有本事了,就容得你媳妇来糟践我,我这是作孽了什么哦?”文氏立即转移了对象,男的总是要顾及面子些,不好跟女子一般见识,自然不可能像女子之间放开手脚去吵,而且她对李聪有恩,本来就是优势。文氏也知道李聪的性子,柿子自然挑软的捏。 “这是怎么的呢?”李聪问道,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一开口就是偏袒了。 杨柳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小子没让她失望。 他看向小何氏,然后后者对他解说了两句。于情于理,从小何氏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才有可能做到不偏不倚,不夹带任何感情。这样也不会刺激到文氏,认为他在偏袒杨柳。 不过李聪的位置也注定即便知道文氏不对也不能开口责骂,他只能走到杨柳身边,继续那无实际意义的劝文氏起身。 “走吧,时候也不早了,该准备晚饭了。”杨柳不想再听下去,直接说道。从她穿穿越至今,还真没遇上两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最初的时候她还以为会跟余氏交恶,结果呢,真是世事难料。 人家相公都来了,她还挡得住吗?文氏也知道大势已去,却还是想扳回一城:“走你们的,把巧巧留下。” “不行。”杨柳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护着巧巧从远处绕开。 “你...”文氏半跪起来,刚伸出手就听见猛然一声喝:“你闹够了没有?!” 一一四 阻挠分家 何氏一回到家里就感觉气氛怪怪的,虽然都是在有条不紊的各自忙碌,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过她还有子轩和子墨要分心照看,也就没多放在心上。 她也一眼看出家里有重新打扫过,不管是不是敷衍,这份用心还是让她满意的。 吃过晚饭,安顿好几个孩子,李家的儿子儿媳就自发的围在堂屋里,等何氏发话。 “我走的这些日子里,你们没有给我惹事生非,我很满意。”何氏说道:“老四不在家里,现在杜氏又是这种情况,我就要多花些心思在她身上,家里这边儿可能就照管不过来。新梅,你自己看着点儿他们些,要是拿不定主意就去找你二叔,我跟他打过招呼了。” “我知道,娘。”小何氏的目光在三房和五房的人上面扫了扫,“叔叔们都相处得平安无事。” 余氏动了动身子,是啊,几个兄弟当然平安无事了,只是儿媳妇之间就有些问题。 “那最好。”何氏点头,又吩咐道:“就把这个月的月钱交到你们大嫂手里,从她那里支取。” 小何氏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可是眼睛扫了一圈儿还真没发现有合适的人,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 “那没事儿的话,就散了吧。”何氏边说就站了起来。感觉几天没动过,这一动还累得慌。 “我有话说。”文氏说道。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来了,来了,余氏心里道。 李强拉了文氏的袖子一把,沉着脸低声道:“别发疯。” 怎么,她现在的任何举动在李强眼里都如同疯妇了吗?文氏瞪大了眼看着李强,复又看着何氏重复道:“娘,我有话说,趁大家都在,咱们议议。” “你说。”何氏又坐了下来。毕竟还是她管家。 文氏定定的看着杨柳,“我要分家。” 看着我是怎么回事?我让你在这家里待不下去了?抱歉,我也有些此意。杨柳看了她一眼,又看着何氏。道:“娘,我同意三嫂的话。” “怎么才安生两天,又皮痒了?”虽说何氏早就预见有这么一天,但事到临头了才发觉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她更没想到的是提出这话的居然是两个儿媳,看这小眼神私底下碰撞的,她就说感觉哪里怪怪的,原来在这里。 “这是早晚的事情,小辈们长起来,家里根本住不下。”杨柳拣了个客观又实际的理由。 “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何氏看了眼杨柳的肚子,眼皮一抬。“你有了?” 当着这么多人,尤其还有几个叔叔在场的时候,何氏问这话很不给杨柳面子,但她还是面不改色的回答:“早晚会有的。” 不再跟杨柳扯嘴皮子,何氏又问几个儿子。“你们的意见呢?” “我们听娘的。”三兄弟几乎同时说道。 “我要听你们说。”何氏捶桌子。她说什么他们都听,谁知道他们内心怎么想的?她又不是蛮横,又不是嗜杀,还能因为他们的想法跟自己的想法不一样就打杀了他们?就这点看来,还不如几个儿媳够胆。 何氏点名,“老二,你说。” “我分不分家都无所谓。但是娘一定要跟我们住在一起。” 不得不说李武这招漂亮,虽然他事实上肩负起了老大的责任,何氏也自然跟他住在一起,但他自己主动说出来和大家都这么默认为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他这么说也两边不得罪,实际上也是两边都讨好,跟什么没说是一样的。不愧是做掌柜的。这嘴皮子就是会讨好。 “老三你呢?”何氏心里高兴,但面上不显。为显示公平,她又挨个问下去。 想到现在跟老五两口子闹成这样也难堪,避开也是一种办法,而且实际上他们一家子住在一个屋子里也不方便。李强也就点头:“...娘还是跟我们住吧。”也不忘表孝心。 “老三你跟我争什么争啊,我为长,娘自然跟我们住。”李武不同意。 “行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何氏摆手,又把视线落在李聪身上。 “我看也别争了,咱们几兄弟轮流侍奉娘就是了。”李聪说道。 何氏等了一会儿,见李聪没有下文,细细品了一下,才明白李聪也是同意分家的。连她以后的生活都想到了,这不是同意分家的意思吗?何氏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既恨自己为什么要让他们几兄弟表态,最后得出这么个伤心的结果,又觉得自己无礼取闹了,不是她逼着他们说真话的吗? 真话?何氏一愣,难道他们对她说的都是假话吗?还是他们不得不对她说假话? 微微叹息一声,何氏没有焦距的打量这座自己住了几十年的老屋子。 堂屋里诡异的安静下来,仿佛大家都感觉到何氏身上散发出来的悲凉气息。 “咳咳。”小何氏终于忍不住出声。她怕她再不出声大家都遗忘掉还有她这么个人在。几兄弟未来的规划里都有何氏,唯独没有提起的就是她,她为李威守寡这么多年,到晚年还要落得个流落街头的下场吗? 这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但还是没有一人反应过来,给她保证未来, “还有秀秀喃。”小何氏苦涩的提醒道。 “啊,我,我什么?”一直充当木头人的秀秀听到有人提她的名字,才后知后觉道。 何氏这才慎重起来,秀秀还没出嫁就先把几个哥哥分出去,这以后秀秀出嫁怎么办?虽说口头保证,她也不是不信几个儿子,但住在一起总有保证些吧。 “等秀秀的婚事过后再分吧。” 估计也就一年的时间,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会儿功夫吧。 “娘,分家不分心,我们也就秀秀一个小姑子,保准会把秀秀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文氏明白何氏心里的顾虑,忙道。她是一刻也不愿和杨柳多待了。 这下何氏倒不好坚持了。 非得逼她做那个坏人吗? 小何氏道:“那分家不用告知老四吗?” 一一五、 得助 “廖管事这么早就来啦?”李壮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是,是啊。”在人前演戏,廖泗安自然不可能怯于李壮的表现,但触不及防之下还是有一丝的不自然。他们两人直接注定只有可能一个人笑下去,怎么可能和平相处?前几天他们之间就几乎是剑拔弩张了,今天还笑得出来,倒是让廖泗安对李壮高看了一眼。难道都是青楼事件刺激的?这才过去几天,心性未免也太强了吧!如今看着李壮的笑容,他居然有一点不安,怎么会? 压下心底一丝小小的不安,廖泗安笑道:“我今天要去码头看着手下的人干活,大管事若是有时间不妨一起。”不管有没有,反正他是要下手了。 “廖管事相邀,岂有不去的道理?”李壮笑着合上账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廖泗安亦是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到码头看了情况,李壮才明白廖泗安为什么要叫上他,果真是居心不良啊。 顾家船业有自己的船队运送货物或是载人,也有专门帮人卸货装船的工人,平时空闲的时候也会自己到渝河里捕鱼,不说对外出售,自己吃也行。前两天刚有客商雇了他们的船运货,因此船业里的几些好手就跟了去,可是眼下,居然有一大船水果等着卸货,他怎么不知道?水果这种东西又等不得,一过时间就容易坏,而关键是顾家船业现在根本腾不出人手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在三个月前就跟你们签好协议,你们也保证过货到之后会在最短的时间帮我们卸货上车,这就是你们说的全部的人手吗?”一个微胖的管事指着稀稀拉拉几个人冲廖泗安嚷道。签协议的时候廖泗安在场,他现在也只认廖泗安。 三个月前那可不就是他还没来之前,廖泗安可根本没有提起过一句。这个念头在李壮的脑海里一闪,廖泗安就在一旁撇清干系了:“张管事莫要着急,这是我们新来的大管事,可能力有不逮,一时疏忽而已。” 接着又落井下石的对李壮说道:“大管事,我记得我有特别给你提醒过今天有一船水果会到,张管事可是我们顾家船业的老客户了,你怎么还能这样怠慢?” 老客户对一家商号的重要性,李壮岂能不知?即便现在明知廖泗安落井下石,他也不能解释,不然落在别人眼里成了推卸责任,反倒落了下乘。他也不是爱说虚话的人,如今最重要的是立马安排足够的人手卸货才能解决问题。 “张管事莫急,我这就想办法找人来。”李壮表态。 别看渝河镇不大,船业可就有好几家,客户若是不满意,直接拍拍屁股就把跑到别家去了。船运对李壮来说本来就是个陌生的行业,到陌生的地方又没有自己的心腹力量,的确难办。这些日子他也有拜访那些同行,不过......李壮皱眉。 “我看你们顾家船业旁的没有,店大欺客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你们到底能不能找到人手?不行我就另换一家。”张管事也是发了怒,他这点水果可是花费了好几月才栽种出来的新品种,就想占个先机卖个好价钱,这多耽搁一会儿就是浪费钱啊。 “张管事莫急,我们大管事正在想办法。也实在不赶巧了,前几天船业接到一笔生意......” “我不听你们废话。”张管事一甩袖子,指着李壮道:“你就是新来的大管事?” 李壮拱手,就要解释几句。 “果真是嘴上**,办事不牢。我跟廖管事打过这么多年的交道,就从没出过这样的纰漏。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这生意是不想往长久里做了是吧。”张管事怒气冲冲的说道。 廖泗安忙安抚张管事,他虽然是借他的手向李壮施压,却也没想失去这么一个大客户。想办法的挽救的事让李壮做,他做好安抚,留下好印象就好。挤走李壮,他还要靠这些老客户来稳定业绩呢。若是一个个客户都跑了,这顾家船业也就开不下去,自然就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做生不如做熟,在这一家当王,到那家可能就是卒子了。 这次跟前些日子的小打小闹完全不一样,李壮都不由得有些头疼。看来自己还是太妇人之仁了,早点下手才是王道。 “大管事,这是我请来帮忙的陈家船业的兄弟们,您看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一个声音传来。 是虎头,李壮不用回头都知道。见虎头身后跟着二三十号穿着麻布粗衫的人,李壮的眼里闪过一丝感激。 “今天的事情,还有劳陈家船业的兄弟们了。”李壮冲大家施了一礼,“客套话不多说,等这趟生意做完,我请兄弟们到渝河酒楼好好吃一顿。” 两兄弟交换一个眼色,然后虎头当先走在前头:“兄弟们,跟我走。” 一扬手,二三十号人就呼啦啦的向停在码头边的船上走去。 “哎哟,你们可得精细点儿,我这水果可经不起你们磕绊。”一见到有人手来帮忙,张管事也把之前的话抛在脑后,一个劲儿的吩咐道。他是个纯粹的商人,只要不妨碍到他的利益,旁人斗得再厉害**何事。 危机解除,李壮这才有时间跟留在他身旁的一个男子道谢:“今天还多谢兄台仗义出手,还未请教兄台贵姓。” “大管事客气,鄙人姓陈,不才正是陈家船业的一个小小管事,初来贵地,日后还得多多仰仗大管事。”那人亦是客气的拱手。 陈家船业?李壮心头一动,当即明白这陈姓管事的意思。一个新开业的船运,一个没有根基的大管事,那些老派的强大势力看不上眼,平手的又不可能结盟,就只能和那些看起来相对较弱的联盟。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李壮挑眉,“晚上详谈?” “正合我意!” 彼此一笑,都是心照不宣。 廖泗安却在一旁气得牙痒痒,他哪能想到李壮能跟陈家船业搭在一起。那些老牌势力他早就打过招呼,让李壮借不到人,没想到不过刚开业三天的一个小小卒子,最后打乱了他的计划。 “真是老天爷保佑,今天才没出什么岔子。”廖泗安此时也不得不假意的庆幸。可不就是老天爷瞎了眼,运气才站到了李壮那边去。 “廖管事这话可说错了,今天能脱困,还是多亏了陈管事的仗义帮忙。”李壮道。 陈管事站在李壮这边,摇摇的拱手行了一礼:“廖管事。” 客气而又不失礼数。 既然决定跟李壮合作,自然不可能再去捧廖泗安。陈管事也知道李廖两人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样就决定了他只能站在廖泗安的对立边,不能两边都讨好。这世间美事是不少,但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左右逢源。今天这个决定看起来很危险,但也不是他病急了乱投医,李壮他调查过,有几分本事。而且顾家船业本身不弱,只是李壮还没有完全掌握大权。如今正是李壮需要时间壮大的时候,他提出合作必定不会遭到拒绝。 轻蔑地哼了一声,廖泗安随意的拱了拱手。算了,不过小卒子之间的“惺惺相惜”,再由他们蹦跶几天。 看这情景,陈管事越发觉得自己赌对了,廖泗安这人根本就不会把不如自己的势力放在眼里,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不敢跟廖世安合作的原因之一。与其与虎谋皮,还不如强大自身。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一六、 劝说 原本毫无悬念的胜局因为虎头和陈家船业的帮忙,李壮实现了逆袭。(.) 李壮也没有食言,在渝河酒楼安排了好几桌,闹腾了好大一晚才各自回家。与一个商号的信誉相比,钱财都是小事。 毕竟明天还要上工,大家也只是浅饮了几杯,但是桌上的氛围还是不错的。 这种场合廖泗安自然不可能参与,借口有事早就走了。本是敌手,他怎么可能来见证李壮的胜利。 和陈家船业的管事顺利的达成了协议,李壮心情不错,也多喝了几杯,近两个月的努力还是有了一点成效, “虎头,今天多亏了你了。”李壮拍了拍虎头的肩膀。 “四哥,我们兄弟一体,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虎头笑道。 “你倒是成熟了很多。”李壮颇有感触的说道。 看着街边商铺挂着的灯笼印照下自己小小的一团黑影,虎头半天才道:“四哥你在上进,我也不可能一点长进也没有。” 不经事怎么成长?可这代价… 气氛好像不知不觉被他带的沉重了,李壮赶紧岔开话题。(.无弹窗广告) “我们得行动了。” 差点就把自己赔了进去,这可不是善良,而是蠢了。 “就明天白天吧!”虎头也是急性子,挑了个最近的时间,“免得夜长梦多。” 李壮点点头。 “要不直接...”虎头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行。”李壮严厉的拒绝了。 李壮头一次十二分认真的去了解一个人,今天的事件让他了解到自己现在是多么的弱小,只要一个小小的客户都可以把他翻倒。虽然最后未遂,谁知道廖泗安下次又会出什么花招。他不想靠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想再被动的挨打,只有主动出击。李壮做不出伤人性命的事情,也不过是想扰乱廖泗安的心智,让他有时间组建自己的力量。若他真的存了害死唐宛如的心,廖泗安肯定会疯狂报复的。首当其冲就是他。然后他的家人...... 其实,他一直不是一个人。 “虎头,犯不着这样,咱们还年轻。多努力几次就好,没必要搭上人命和前程。”李壮停住脚,认真道:“你是我兄弟,比什么都珍贵。(.)” 灯光下,虎头的眼里绽放出暖暖的笑意。 *** “你们是谁?”唐宛如眼睛上的黑巾被摘下来,脸上并没有慌张,反而十分镇定地说道:“大白天掳人,你们倒是有几分胆量。” 倒不是说置生死于度外了,只是看破了之后好像是生是死都没有什么关系。她现在过得可不就是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吗?偶尔的一次走动都像是对关了许久的犯人的一次恩赐,她把视线落在窗外。太阳好大,看起来好温暖。 倒不是李壮托大,廖泗安白天不在家,他们才方便下手的。 “嫂夫人不要惊慌,我们不是坏人。”李壮说道。 唐宛如只是呵了一声。坏人会自己承认是坏人吗?他们脸上又没有写字。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嫂夫人?你们知道我?” “是。”李壮没有掩面就显示出了他的诚意,他报出自己的身份,“我是顾家船业的大管事。” “难怪。” 只两个字,但谁都可以知道,唐宛如已经把整件事情想了个透彻。 李壮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的心思玲珑,虽然鲜少在众人面前出现。但脑子可不笨。皮肤虽然透着几分病态的白皙,但掩盖不了她本身的相貌,的确是个妙人。原来廖泗安钟情的人就长这般模样吗? “怎么,你们争不过泗安就背地里下黑手吗?”唐宛如冷笑道:“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也太小瞧他了。” “生意场上的事我是不太懂,却也知道这种背地里下阴招。掳劫家人的行为是被人不耻的!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比,去争,就算败了也无所谓,这才是大丈夫所为。”虽然她不可能接受廖泗安对她的爱意,但她也不愿意成为他的软肋。被别人劫持后来攻击他。而且,唐宛如耷拉着眼皮,掩饰掉眼里满满的复杂。 他和她的关系又哪是两三句话能解释得清楚的? “我一直以为你是自认陆夫人的,难道我想错了吗?”他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唐宛如对面,“我听说你在他面前,也一向是这么认为。” 唐宛如微微有些错愕,却又觉得情理之中的点点头,“也是,你们处心积虑的想要对付他,怎么可能不打听清楚这些?不过,你们妄想用我来威胁他。既然你们知道得这样清楚,就应该知道死对我来说是解脱。”她伸手捋了捋头发,手上的铁链也跟着哗哗响。 虎头结识的那些朋友,自然可以很轻松的帮她去掉手里的铁链,但李壮没点头。 “说实话,一直破坏游戏规则的是他,而不是我。”李壮这才笑着说明自己的意图,“正面来较量,我一点不怵他,若是来阴的,觉得我一个毫无根基的人能胜得过他吗?我,包括我的兄弟,我们的面子和尊严都被他踩在脚底,我不知还手,还是个男人吗?” 事实夫妻这么多年,廖泗安的性子她还是知道一些的,顾家船业上一个钱管事被挤走的事情也被廖泗安“自言自语”的说了出来,唐宛如还很明白,若是李壮再不知进退,下一次很可能就要他的命了。从寄人篱下的小子到爬到现在的位置,廖泗安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心血,一路走来的艰辛她是清楚的。他也是有能力的,只是不择手段了些,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上面的人一直压着他,不肯给他大管事的原因吧。但这场男人之间的较量,唐宛如并不想被牵连进来,“这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何苦要牵连我一个女人?你以为偷偷摸摸把我藏起来,就可以以此要挟泗安不作为吗?” “错了。”李壮摇头,“我们并不是要把你藏起来,而是要把你送回你原本的夫家。” 李壮亮出手中的一枚钥匙。 一一七 宛如的迷茫 唐宛如坐在床头,有些不安的摩挲着小手臂。她让伺候她三餐的小燕带话给廖泗安,这会儿既担心他回来,又怕他不回来,想想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东想西想,结果自己脑子里一片乱麻。 天还没有黑,廖泗安就一脸兴奋地回来了,伸手去捉唐宛如的手,“宛如,听小燕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这才多久,难道小燕刚把话带到,他就回来了? 她站起身,装作忙碌来避开廖泗安的手,同时掩饰自己眼底的复杂,“是,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辰。” 廖泗安的脸上在发出更大的欣喜,捉住唐宛如的一只手腕,“你还记得?” “我没忘。”哪怕是强迫的,唐宛如不得不承认,廖泗安还是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多希望有天能从她嘴里听到“我记得,正如你记得我的一切一样”,不过廖泗安相信,这一天终将不远了。 “这些都是你亲自做的?”廖泗安指着桌子上的菜问道,一问完才发觉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宛如现在这幅样子怎么可能动手做饭菜。对于唐宛如的主动,廖泗安高兴就要去解腰间的钥匙给她开锁,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妥,慢慢冷静了下来。 “怎么突然记起给我过生辰了?”廖泗安在笑,但笑得已经很勉强,眼里还有深深的失望。事出反常即为妖,宛如对他冷淡这么多年,突然好心的帮他过生辰,企盼了好久的事情临到面对还有些不敢相信呢。似死囚临行前的最后一餐,宛如已经下决心离开他了吗?内心里还有一个声音不会的,宛如一定不会使计离开他的,她不会对自己下手。 再看满桌子的菜,廖泗安突然觉得这些都是染了毒的毒药。 他颓然的坐在圆凳上。 深呼吸好几口,唐宛如才稳住心神。 “泗安。你是在疑心我吗?”唐宛如坐在廖泗安右手边的圆凳上,提壶倒了一杯酒。 “我...”廖泗安张张嘴,也不说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你疑心我也是正常的。”唐宛如的脸上没有一点失望,放下酒壶。很平常的说道:“连我都觉得我发疯了呢,我可是陆夫人,而我现在......” “胡说!你是我的夫人,廖夫人。”廖泗安打断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姓陆。” 唐宛如的嘴角勾出浅浅的一抹微笑,“你明知道我想,也不用勉强自己说假话。” 廖泗安盯着她半晌,才无奈道:“你总是说得那么鲜血淋漓,女人柔软一下又何妨?” 风从窗户吹进来,唐宛如感觉有些冷,起身走到窗边。慢慢关上窗。 “那就不是我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窗户一关,屋子里就更看不清楚,廖泗安将火折子吹然点燃桌子上的一支蜡烛。盯着唐宛如的侧颜,他很想问一句到底是不能改变还是不愿为他改变。可惜,他问不出口。 将杯中的酒喝完,廖泗安才感觉心里平静了些。 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廖泗安面前的碗碟里,唐宛如说道:“吃饭吧!” 每次和唐宛如对话都是廖泗安甜蜜和痛苦交织的时候,她就在那里。他却感觉抓不住。廖泗安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郁闷倒酒,再将杯中酒一口饮干。他提着壶又要倒酒就被唐宛如按住了手臂,“先吃些饭菜垫垫肚子,不然很容易喝醉的。” 她动作太急,铁链碰到桌子边。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廖泗安深深的看了唐宛如一眼,又低下头把视线落在沉重的铁链上,闷声道:“如果我醉了,你是不是会逃?” 说不,一定要说不!他心里在大声的叫嚣。他从来没想过把唐宛如当成囚犯来对待。可她实在太倔强,不肯改变主意,他怕在他一个不留神的时候,她就会消失不见。不想这样伤害她的,可他对她没有信心。廖泗安也明白他需要一个理由,需要一个能他彻底放心的理由。 “我不知道。”垂下眼睑,唐宛如慢慢的收回手。 还是学不会对他撒谎。 是的,她不知道。若她坚定的知道,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李壮给她机会逃走的时候,她居然犹豫了,她对自己说,她和廖泗安之间还有儿子,孙子,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了的。如果她突然的消失不见,廖泗安会发火,会自残。结论把她自己都惊到了,不知不觉她居然对廖泗安的了解累积了这么多,这么深。再多的理由都显得是口是心非了,廖泗安对她来说不是别人。 廖泗安一把回握住唐宛如的手,急切道:“宛如,我们重头开始吧。” 重头开始,哪里是头? 唐宛如的犹豫对廖泗安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惊喜。与之前斩钉截铁的拒绝,到如今她在为他犹豫,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说明她已经在为他考虑,不是被排除在外的人了。 手心灼热的温度,烫得唐宛如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迷茫,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唐宛如晃神的这个时间,廖泗安已经把她的手链脚链都解开了,这是一种表态,也是一种进攻。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手腕上的茧,他保证道:“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多年的铁链一除,唐宛如脸上并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呆呆的晃动了一下手,那轻飘飘的感觉,让她自己都感觉不大习惯。 自由,原来就是轻飘飘的感觉。 “对不起,对不起。”这种表情深深的刺痛了廖泗安,他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宛如,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就是不大习惯而已。”唐宛如解释道。 “你不怨我?” 愣了一下,连唐宛如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对廖泗安是怎样的感情,怨?恨?爱? 她摇摇头。 “宛如。”廖泗安摸着她的鬓角,把脸慢慢凑了过去。 突来的亲昵动作让唐宛如浑身僵硬,最后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一八、 进展 “宛如,宛如。(.无弹窗广告)”廖泗安从梦中惊坐起来,撩开被子就要下床去找唐宛如。 “怎么了?”唐宛如半眯着眼睛,支起半边身子嘟哝道。 熟悉的声音,让廖泗安的动作一滞,他一把拥住了唐宛如,不住的说道:“还好还好,你没走......” 怀里真实的人,温热的体温,让廖泗安的一颗心渐渐平稳下来。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唐宛如背对着他越走越远,无论他怎么喊,她不曾回头看他一眼。那个梦太真实,真实的他都信以为真,不禁喊出声。 不过还好只是梦,不是么?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桌子上的蜡烛也只剩下一小截,被哪里灌进来的一阵风吹得晃了晃。脑子渐渐清醒过来的廖泗安也忆起昨夜的事情来,昨夜他和宛如真的达到了水**融,可这么都觉得有几分不真切,宛如那么配合,那么动情,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低头,正好可以从唐宛如微敞的领口看到欢好后的痕迹,是真的,可是为什么突然转变这么多? 因为出身和环境的因素,他是个生性多疑的人,遇上唐宛如之后更是对其患得患失。他拘禁她之后,虽然也有行夫妻之事,但每次都是勉强,都是他主动占有,她被动承受,根本尝不到一点欢愉。短暂的惊喜之后他又不禁怀疑,昨夜是真的吗? “泗安,你在想什么?”长久的沉默之后,唐宛如问道。 和廖泗安一样,唐宛如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感觉似乎自己做错了。这么做虽然让他能高兴,但更会疑心她,若是最后她逃开了,对廖泗安伤害会更大。 与其的得而失之,不如从未得到。 “我很高兴,宛如,我很高兴。”廖泗安说道,搂着唐宛如的力道也越发加大。 他拥有她这么多年,一直担惊受怕,其中又哪少得了猜忌和疑心?以前宛如对他冷心冷情,现在对他热情如火,反正都是要担心,为什么不让她对他一直热情如火?而且,这许多年过去了,要不了她的痴心,他还守不住一个人吗? “你高兴吗?” 唐宛如没有说话,但廖泗安感觉得到她的点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捧起唐宛如的脸,廖泗安轻轻吻了上去...... *** 张福喜手里拖着一个小茶壶,一手叉腰,站成茶壶状,站在大门口,看着窗外来往的人群,状似无意的说道:“今儿可稀罕了,廖管事还是头一次这么晚还没露面呢。” 李壮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但又很快隐了下去,“大概是有什么私事吧。” 翻过一页纸,手上书写的动作不停。 张福喜回头看了李壮一眼,眉毛一抬,复又转头盯着大门外。对着茶壶嘴轻轻咂摸一口,也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接下来几天,船业里没什么事,廖泗安就下了工,直接回家了。 “廖爷到底忙什么去了,好久不来,害得我每天都要面对那些臭男人。”绿衣女子倚栏,信守将一朵开得正好的早菊摘下来,一片一片的扯着花瓣。 什么好久,也不过七八天的样子,这么念叨还不是想拣得片刻的空闲?到这里来的男人哪个不是为了寻欢?也幸亏她们有几分姿色,不然就得跟其他姐妹一样去伺候那些一身臭汗又没几个钱的搬卸工了。不过进了春风楼,大家都是一路人,身份也高贵不到哪里去,没什么好攀比的。 “绿裳,过来尝尝这茶。”红衣女子招了招手。 “红姐姐,也就你有这份闲工夫,还煮茶,多费事。”绿裳扔掉手里的花,进屋捧着一杯茶,等水温适宜的时候,一口喝了。 “这杯子太小,还不够我一口喝的。”她抱怨。 红衣女子一愣,真是牛嚼牡丹,茶是这么品的吗? 绿裳又自己到了一杯,走到外面,一手搭在栏杆上,被无聊赖的看着在街上往来的行人。她忽然兴奋起来,赶忙对红衣女子招手,“红姐姐,快来,快来。” 还以为有什么急事,红衣女子放下茶杯,提着裙子就小步跑了出来。 “快看,那个人又被打出来了。” 顺着绿裳一指,红衣女子也看清了狼狈跌坐在地上的男子,也就二十来岁。怎么年纪轻轻不想攒下一笔钱娶妻生子,反倒跑到这种场所来...哎,少不更事。 等等,那人怎么那么眼熟?回想起绿裳的话里的“又”自,她忙探出了身子细看。 “是找翠云的那个小子?”疑问的话却用的肯定的语气。 “可不是。”绿裳滋滋的吸着茶水,“也不看看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再多的钱也给你折腾得干净,还想到这里来称大爷。” 话里不屑的意味很浓。 红衣女子没有说话,她倒是听楼里几个打手私底下议论过,前后事情一串联,她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廖泗安设计陷害的那个小子。既然已经吃了大亏,怎么还不汲取教训,还真想把小命交代在这里吗? 春风楼外,几个打手又退回到楼里。 天天来这么一出,他们就是有再无聊,也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找乐子。这小子没脸没皮的不觉得痛,他们还懒得出手打呢。 围观的人也散开,那人才撩开乱发,擦干嘴角的血迹,露出一张大家都熟知的脸――虎头。 刘姑娘,女表子翠云,哼,小爷可不是这么好玩弄的,你等着,你逍遥不了几日了。 他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挨打的,上次的事情他一直记在心里,少年人容易冲动也极其好面子,他是乞丐出身,对面子不看重,但他也有不想被人轻视和践踏的东西。这几天他可没有闲着,自己观察再加上那些女支女提供的消息,他已经摸清了消息,接下来就是小爷的表演时间了。 视线一转,他看了二楼栏杆处的两个女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红姐姐,我怎么觉得心扑通扑通跳?”绿裳抚着胸口,不安道。 “我也是呢。”红衣女子也抚着胸口,喃喃道。 “你也觉得那眼神渗人吗?我......” 后面的话她没听清,再抬眼搜寻,那人已经不在视线内了。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一九 助逃 廖泗安在一个巷口站定,不多会儿巷子里就闪出一条人影。 “夫人一切如常。”那人说道。 “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廖泗安却有些不信。被限制出外行动十几年的人重获自由,会表现得没有一丝破绽?一连几天都是这个回禀,他都怀疑这人拿了他的钱在敷衍,语带质问。 那人把腰弯得更低,“夫人今天只外出一趟,是和小燕去市集挑选新鲜的鱼虾。小的一路跟随,并没见夫人跟其他人有过接触。”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廖泗安扬扬手,然后四下看看,又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不是他多疑,唐宛如什么性子他知道,顽固了几十年,突然变得温柔,廖泗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每天早归回家,一边享受唐宛如作为妻子带来的温馨,他一边还不得不防她突然逃走。温柔是好,他也怕温柔一刀。 再观察看看,他也能放下心来,毕竟渝河村对宛如来说也是个陌生而熟悉的地方,她要出逃也会用到船,他不就是跟船打交道的吗,怕什么? *** “夫人,我娘生病了,我想今天早些回去照顾她。”小燕把午饭摆在饭桌上,说道。 “去吧。”唐宛如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叫住小燕,“你去把卖糖葫芦的叫到门口来,我突然想吃点酸甜味的。” 小燕不疑有他,加上心急回家,叫了卖糖葫芦的在门口,进屋回禀唐宛如一句就匆匆走了。 唐宛如挑选了几串,付了钱,见卖糖葫芦的汉子的儿子长得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她虽然有个儿子,但廖泗安用铁链拘着她,怕儿子长大了会问。母子两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日子久了,母子两也各自习惯这种生活了,即便相处,也是客气有余。熟络不足,都十分别扭。现在孙儿都出生了,廖泗安又以她身子不好,连小孙儿的面都鲜少见得几回。作为一个母亲,奶奶,她也是失败的。 这小孩儿最近一有闲暇就跑到茶楼外边听说书的讲七侠五义,大侠的故事,正是梦想满满的年纪。他最讨厌人捏他的脸蛋了,平时连他娘捏他他都会不高兴半天,但看着这位夫人和蔼的面庞。他不知怎么的,一点脾气也没有,他爹在一旁看着都连连称奇。 “看来我家小子还和夫人很投缘,他最讨厌人捏他的脸了,就是我们父母也不例外。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没发火。” “呵呵,我也觉得令郎可爱得紧。(.)”唐宛如笑道,却也把手缩了回来。 此话一出,汉子才觉得对方是有学问的人,忙摆手,“夫人叫他大石头就好。” “这位大哥若是放心的话,我想让令...大石头替我跑腿。带句话。”她又拿出几个铜钱递过去,“这点钱让大石头买点零嘴吃。” “夫人请说便是,钱就不用给了。”刚刚几串糖葫芦就多收了人家钱,他哪好意思还收。 “拿着吧,这是给孩子的。”唐宛如把铜板塞到大石头手里,让他到顾家船业给廖管事带一句话。 往回走了两步。她才后知后觉的问道:“知道地方吧?” “知道知道。”汉子忙应承:“夫人放心,一定把话带到。” 这小孩儿也是从小在渝河村里跑的,自然知道顾家船业在什么地方。大头给了他爹,他自个儿得了一文,但也乐得眉开眼笑的。撒腿就跑。 “小鬼,一边玩儿去。”看着在船业大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孩儿,张福喜扬了扬袖子。中午是船业里最安静的时候,出船的,休息的,他又没那么多瞌睡,便留下来当值。 “叔叔,我找人。”被人发现,小孩儿干脆整个儿站出来,脆生生的喊道。 赫然便是前来传话的大石头。 没人不喜欢被人喊得年轻,哪怕是孙子已经有大石头年纪一般大的张福喜。他笑眯眯的捋了捋半寸长还有些上翘的胡须,笑着弯腰递给小孩儿一颗糖,“你找谁?” 大石头接过糖,小心的贴身放好,才仰着头,扬起一张讨喜的小脸,答道:“我找廖管事。” 一般的小孩儿在这个年岁,口齿清楚就不错了,难得见这小孩儿还不怯场,张福喜继续问道:“你找他什么事啊?” “我得见到他本人才说。”小孩儿很是警觉。 张福喜有心逗弄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廖管事啊,你认识他吗?” 大石头摇头,“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你不是廖管事。” “哦,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张福喜来了兴致,蹲下身子,眼睛直视着大石头,“我看上去像坏人吗?” “你要是他的话就不会问找他什么事了。”大石头翻了个白眼,难道都以为小孩子好糊弄吗?看着张福喜的脸,又回想唐宛如那张脸,小大石头小声嘟囔道:“而且你也太老了。”还不等张福喜听清楚,他又问道:“老爷爷,你到底知不知道廖管事在哪里啊。” 不就是逗了一下嘛,他怎么又变成爷爷辈儿的了? “给你说了你也找不到。”张福喜心里不高兴,直起腰往里走,向后甩的袖子带起的风直接扑到大石头的脸上。 “是他夫人让我带句话给他。”大石头一手扒着门框,一脚踩在门槛上,急忙道。虽然大石头的胆子不小,但还是不敢往里跑去拉人。 “哦?”张福喜转身,他和廖泗安共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他夫人带话呢。联想到廖泗安最近几天脸上浓浓的笑意,下了工也不乱跑,张福喜的脸上带了几分“我懂”的表情,问道:“托人转达行吗?” 大石头摇头。 哟,这可就有些私密了。 张福喜作为过来人,自然而然的往那方面想。 他也不再啰嗦,“你等着,我找人带你去。” 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塞给大石头一把糖,再三叮嘱道:“就在这儿别跑啊,爷爷马上就回来。”连辈分也自己承认了。 张福喜走到后面的一排房子里刚要敲门,眼珠子一转。就上了二楼。 *** “是你要带话?”虎头看着面前的小萝卜头。 大石头点头,大概觉得虎头的面目有些可怕,偏着脑袋看向虎头身后,嘴里问道:“刚才那位老爷爷呢?”相比之下,还是张福喜看上去无害些。 虎头根本不予作答,双手往后一背,率先迈开了步子,“走了。” 一边注意着前头带路的虎头的身影,一边奋力跟上的大石头突然觉得自己只要一个铜板吃亏了。这人看上去不好相处,而且他还要走这么多路。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也得把话带到。 “喏,那个人就是你要找的人。”虎头努了努下巴,也不管大石头有没有看到,脚尖一转。就去找李壮了。 还真像说书的说的那些大侠,这人还真够冷酷。从见面到离开,就简短的,大石头掰手指数了数,三句话。 不过目的地达到,他也没那么多时间计较,小跑着到这人指的那人去。 “四哥。有动静了。”虎头说道。 李壮挑眉。 *** 三日后。 简单做过修饰的唐宛如站在船上,黎明前夕还带着些凉意的河风吹在脸上,她才惊觉,她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也不是大胆,她只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回归到本来的位置上。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很想对廖泗安说声抱歉。她丢下他了。 她内心也是忐忑的,她不知道她这一回去,往昔是否还如故。她事实上成了别人的妻子,还育有一子,这是对陆成最大的背板。伤害已经造成。她还有脸回去面对他吗?不,她只是要回去,要亲眼看着陆成幸福,哪怕他身边陪着的人已然不是她。那这边呢?这一走,就是割舍,对,割舍,心如刀割却还是要舍下。本就不该有的一段相遇,早就该结束了。 期待了几十年的事情一朝达成,每个人都会有恍惚的不真实感。李壮也没打扰,看着船上两盏昏黄的灯笼发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他知道自己不会用刀剑斧头伤害人,但他如今这么做对廖泗安来说算不算一种伤害呢?他明白,伤人不见血才是伤害值最高的一种,他却还是去做了,是不是有一天为了达到某种利益,他也会变得越来越不择手段呢? 摊开手,李壮有些木木的看着那有些不清楚的脉络。 虎头上前一步,挡住那凛冽的河风。 突然而来的温暖让李壮头一抬,看着虎头瘦弱的背影,李壮的心里涌起一股感动。在他一个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有人陪着,有人愿意替他挡风,还有什么不可知足的呢?他并没有做错,相比于虎头受到的伤害,这种程度只是小惩大诫。他的目光坚定起来。 李壮咳了一声,以作提醒。 唐宛如回过神,向李壮微微屈膝,“多谢你们两位肯助我。” “互惠互利的事情,嫂夫人不必言谢。”李壮摆手,又道:“你要是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考虑到唐宛如一个女子孤身上路会有许多不便,李壮想让她在下一个城市待一阵子便好,没想到她坚持要回凌州城——她夫家的地方。 “不必,我意已决。”唐宛如虽是女子,但也颇为坚持。几十年的梦想眼看能够达成,此时犹豫不是她的风格。 “那就如你所愿。”李壮也不再劝,稳了稳心神,又说到他的安排。 廖泗安夜半醒来喝的茶水里放了迷药,等他醒来发现唐宛如的失踪,必定会追赶今日最早离开的船只,尤其又是前往凌州城的船只,必定无暇他顾。唐宛如只需躲在船舱里,等候午时开船即可。至于能不能安然逃脱,就看唐宛如的造化了,李壮只能帮到这里,就看老天爷要他怎样走了,他相信唐宛如不是蠢人。 “那就委屈嫂夫人多忍耐一段时间了。”李壮说着,递过一个包袱,“这是我为嫂夫人准备的一些银两和食物,还请收下。” 唐宛如也没客气,她不是生活白痴,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知道身无分文便寸步难行的道理。此次出来得慌张,她身子也没有多少银子,以后的路可得靠她一个人走了。 此时虎头却把头一偏,哼道:“妇人之仁!”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说李壮还是唐宛如,李壮刚要解释几句,便发现唐宛如有些局促的缩了缩脚,还低下头不敢看虎头。李壮这才反应过来,虎头说的是唐宛如。 本来准备的迷药份量是可以把廖泗安迷晕一天一夜的,那时候,船只都不知道能跑多远了。偏分唐宛如心疼了,只少量掺了一许,他翻墙进屋的时候,还正好看见昏迷的廖泗安还死死攥着唐宛如的手腕,差点就误了大事,这不是妇人之仁是什么? “外面风大,嫂夫人还是进屋歇息吧,这船上的人都是可靠的,嫂夫人不必担心。若是一路顺风,嫂夫人回到家时还正好赶上中秋团圆。”李壮岔开了话题。 “谢谢。”唐宛如说道。 然后一阵沉默。 风突然大了,吹得人都睁不开眼。 “我叫唐宛如。” 即便知道他们在探查到自己的一切的时候,必定早已知晓自己的真名,唐宛如觉得还是自己亲口说出来才显得诚意,“不叫方玉娘。” “是,唐嫂子。”李壮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也解释道:“我叫李壮,这是我兄弟,虎头,李虎头。” 唐宛如再次屈膝。 “虚伪。”虎头轻哼一声,催促道:“四哥,再不回去,咱们就要被人发现了。” 李壮便提出告别。 唐宛如咬唇,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别...太伤害他。” 伤害是必定的,但不要伤及性命。 “这是自然。”李壮应诺。 “那告辞了。”唐宛如深深屈膝,十分感谢。 “嫂夫人保重。”李壮亦是拱手,长揖及地。 一二零 狗蛋的烦恼 被人故意一撞,小何氏歪了个趔趄,手中的衣服也扬出去半截。 之所以说是故意,是偌大一个院子,两个人对面走,不是故意,相撞的几率有多大? 将扬出去的衣服捡回到木盆里,小何氏的脸上勉强挂了一分笑意,“三弟妹,这是干啥去,急匆匆的?” 孬种,我故意把你撞了,你还不敢呛声,笑着揭过,装一辈子的大度? 文氏白眼一翻,“大嫂走路可得看得点人,咱们这院子不大,好歹也住了好几房人,要是哪个粗心大意的不知道自己怀了娃,这一撞可就没了。哎哟,瞧瞧我这记性,大嫂你又没有生过孩子,自然不知道。” 她知道,她怎么不知道,为上次她开口阻挠了分家的事,这几天文氏都故意找她麻烦。可即便如此,用得着这么磕碜她吗?不能给李威生下一儿半女,或者她连做母亲的资格都没有,但这一切都不是她所能选择的,她也不愿啊。日子还要过下去,她除了笑笑,装作大度,还能干什么?理论,自己站得住脚吗?一个个都在想分家,自己做主,逍遥自在的,她偏偏站出来说不,能不碍眼吗?有谁明白她说不出口的苦? 见小何氏不还嘴,文氏觉得无趣,扭头走了。[.超多好看小说] “三婶怎么这般欺负大伯母。”狗蛋嘟嘴,然后关上窗户,站起来理了理衣袍,双手后背,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或许是换了环境,狗蛋总觉得在家里念书念不进去,念一会儿就跑神想事情了,干脆出来走走。 看着铁柱跟一群七八岁大的小孩儿在一起玩泥巴,狗蛋撇了撇嘴,又把视线绕了几道弯。虽然他年纪跟他们差不多一般大,他已经不是玩泥巴的小孩儿了。他现在是读书人。有读书人的矜持和骄傲,自然不屑跟他们玩到一块。 说到骄傲,他会成为全家人的骄傲吗? 微风吹动树叶,带来一阵凉爽。小小的少年脸上却挂满犹豫。还有些不安。 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最是清楚。他是在学堂里读了几年书,会写两三个字,说两三句之乎者也,但仅凭这点就想去考试成为童生,完全就是得撞大运才能捡漏。运气这种东西如同赌一样,他赌不起。家里人的期望,尤其是自家爹娘那眼里满满的憧憬,对他此次考试成功后的各种幻想,他真怕自己力有不逮。辜负了他们,那...... “狗…文翰哥,你也来跟我们一起玩吧。”铁柱瞥见狗蛋,连忙立起来,提了提裤子。招手喊道。 “你们自己玩吧。”狗蛋瘪瘪嘴,才勉强自己不做出太过嫌弃的动作。不过,他也没心思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哪怕只是站在一旁,都觉得他和他们的时间格格不入。脚步一转,又换了一个地方。 不想降了身份和一群小屁孩儿玩到一起,又不想回到屋子里读书。狗蛋只得另选去处。转到屯子里的老槐树下,狗蛋有些诧异的看到背对他的一个小小身影,正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画。 他不自觉的念出声。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声音惊动了正在写字的孩子,那人一扭头。见是狗蛋,顿时有些惊讶:“狗蛋哥。” “不,是文翰哥。”大山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一边站了起来。 “大山,你怎么在这里写字?”狗蛋有些讶异。 大山只是挠头。隐晦道:“家里不方便。” 想到文氏和小何氏之间的争吵,狗蛋也有些明了。他自己不也是躲出来了吗? 放眼整个屯子里,能跟他聊到一起的,怕也只有大山了。两人是堂兄弟,又彼此都在习字,他又聊不了泥巴怎么捏,总得找人说说话。 “你学到哪里了?”狗蛋用袖子扫了扫石头上的灰,一屁股坐下来,“有哪里不懂的吗?” 大山往下落座的动作一顿,转头道:“文翰哥你要教我?” 这一问让俩人俱是有些尴尬,一个恼怒自己莽直,一个暗恨对方说话不讲情面,也有些自讨,难道自己对堂弟真的鲜少关怀吗? “我这里还真有不懂的要请教文翰哥。”大山慌忙回暖话题:“‘爱育黎首,臣伏戎羌’是什么意思?” “你学到这里了?”狗蛋只是微微惊讶,便给大山做解,这毕竟是启蒙的东西,他七岁的时候便已经能背诵了。 跟大山聊了几句,狗蛋心情也好了许多,虽然内心的苦恼还是一点没少,但是分散了些注意力,也觉得心里舒坦些。 回到院子,看着廊下翘首以盼的余氏,狗蛋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都是这该死的童生试作怪。这才多大一会儿,余氏生怕他丢了一样。 “狗蛋。”余氏看见他便招手。 狗蛋硬着头皮往前迈步,“娘。” “你去哪里了,怎么不跟娘说一声?出去的时候有没有磕碰着哪里?”余氏一连问了好几句,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我没事。”狗蛋的语气里压抑着不耐烦。平常对待他不行吗? 大山跟在后边,眼里是满满的羡慕,这种旁若无人的宠爱让他心里羡慕的紧,或许是因为余氏就狗蛋一个孩子就特别要关心些。不过他也明白文氏对他们几兄妹不是不爱,只是表达方式不尽相同。若是能再公平些,就更好了。 “杵在院门口做什么,还不进去?”文氏提着一竹兜洗过的萝卜,说道。 大山往后看了一眼,赶忙站到一旁让文氏先。 文氏一口气把竹兜提到廊下,才一屁股坐在灶房的门槛上大喘气,这一竹兜的萝卜分量可着实不轻。 大山忙跑进去倒了碗水递给文氏。文氏接过喝了一口,问道:“巧巧呢?” 巧巧又没别的玩伴,平日里不是在家帮忙就是去找桃花,还能有什么别的去处。大山刚要说话,巧巧就回来了,跑的气喘吁吁的对大山说道:“哥,咱们屯子里来了一位先生。” 一二一 又是表哥 等文氏领着两个孩子去到里正家里,里正家的院子里几乎站满了人,都是闻风而来的,还牵着自家的孩子。[.超多好看小说] 士农工商,若是有一点机会可以念书,向高人一等的地位迈进,人们是削尖了脑袋也想去。家里穷,送不起孩子念书,但并不妨碍他们的梦想,如今屯子里来了位先生,虽然也要束脩,但肯定比镇上的先生低,这是机会呀。 挤到前面去,挨了许多白眼推搡,文氏母子三人才看见那位先,文氏惊讶道:“这先生好俊啊。” 只见那人二十来岁,器宇轩昂,面如冠玉,一身普通的青衫穿在他身上,却衬得她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大家风范。更衬得周围的人都失了颜色。若是李聪在这里,必定会认出这所谓的王先生就是七夕那晚强买灯笼的第一位客人,也就是王沅。 话一出口,文氏才觉得自己孟浪了,都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还这么不知轻重,当着孩子的面呢。 旁边就有人噗嗤笑了出来,文氏更是红了脸,恼羞成怒道:“笑什么笑,我说得不对吗?”这时候说什么也不能退了。 “当然对了。”那人回答,用肩膀碰了碰文氏的肩,挤眉弄眼道:“可惜你没机会了。(.)” “你更没有机会了。”文氏不甘示弱的答道。 这人叫贺家禾,可比她年纪大多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没机会了。”贺家禾并不在意,“可我女儿有十五了。刚刚我问啦,这王先生可是尚未娶亲。哎,你说王先生长得一表人才的,又有学问,要是成了我女婿,那可真是我祖上积德。哟,真是越看越好看,要是老娘再年轻二十岁。肯定巴着嫁给他。” 你也知道王先生若是成了你家女婿是祖上积德,那就不要在这里白日做梦了撒。我家巧巧虽然年纪小,没什么指望,但你家闺女那模样配得上人家吗?净想好事。也不看看人家瞧不瞧得上你家姑娘,文氏翻了个白眼。 “你们两个都一把年纪了还真是,你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俊俏小伙儿的吗?”刚刚被往前挤的文氏踩到脚的人说道。 “当然不是。”文氏和贺家禾异口同声的说道。文氏是来看看他会在屯子里待多久,有多少真本事,束脩低的话,把大山送到这里来念书。贺家禾的确是抱着挑女婿的心态来的,但她现在打死也不会承认,不过她也留了个心眼儿,等这个王先生安顿下来,他就立刻遣媒人去说亲。[]她现在有些懊恼自己的大嘴巴。这要是让别人抢了先,她心里还不得呕死。 “不是就好好听里正他们说话,唧唧歪歪的说些乱七八糟的,大白天做梦喃。”那人没好气的说道。 话是不好听,但理是这个理。他们私底下闲嗑牙的功夫很多,这会儿要是错过了一点儿半点儿,说不定就要落后人一大截。 但老天爷似乎在跟他们作对,当他们认真倾听的时候就看见那个王先生正在对里正拱手行礼,“那这段时间就打扰里正大人了。” “先生客气,先生能到我们李家屯来教书育人,才是我们李家屯所有人的福气。” “举手之劳而已。里正大人不必客气,王某必定竭尽全力。” “那老朽就先在这里多谢王先生了。”老里正行了一礼。 王沅还礼。 随着王沅和一众仆从的离去,院子里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都围着里正问东问西。老里正毕竟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便对李文华招了招手。 “大家不要吵。”李文华摆摆手。先扶着老里正进屋歇歇再走出来,说道:“我知道大家关心什么,王先生是要在咱们李家屯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也会教咱们李家屯的孩子。但王先生主要是找个清净的地方念书,所以只招收二十个学生。束脩什么的可以减免或者是以工做抵,但也要看孩子的资质如何。选不选得上是王先生说了算,你们切莫闹事。” 这个大家自然知道,学生想挑个好老师,老师也希望教聪明伶俐的学生。有教无类那毕竟是圣人思想,人都是活在俗世中,就免不了俗。 “李文华,我听这王先生说话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咋跑到咱们这里来读书了?”人群中有跟李文华平辈的人问道。 话音一落,立即有人嚷嚷了:“咋了,咱们屯子有什么不好的?” “就是,咱们屯子好容易才能有一先生,你说这干啥?把先生气走了,你来教人识字啊。” “我不就一问嘛,看你们……”那人显然也没料想到一句无心之问能引起群愤。自从老秀才过世,这屯子里有多少年没出过读书人了。大家都盼着能有人教导自己的孩子,让他们不做睁眼瞎。 “好了,大民也是问一句。”李文华说道:“你这问题我也问了,王先生说读书是一方面,另外是受其母亲嘱咐,来这里看望表妹的。” 表妹。 文氏的心咯噔一跳,不会又是杨柳吧。屯子里的人家有个什么样的亲戚她都大概知道,这富贵亲戚也就杨柳看上去沾得了边。 “哟,不是李聪他媳妇的表哥吧。”显然有她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那可又是门富贵亲戚。”有人不无羡慕的说。 还没确定呢,赞同的人就一大把了。 “李聪的大舅哥还是县丞呢,人家亲戚又差得到哪里去?” 就是亲戚那也是人家的亲戚,你们兴奋个什么劲?再说了,那是表亲,一表三千里,那情分还能剩下多少。 “哎哎,这下你不用愁了,你家大山是铁定进得了的。” 文氏也就笑笑,不作答。她和杨柳之间还没闹过呢,想化解哪有那么简单。不过,文氏偏头看了眼大山,杨柳不会在学业上为难大山吧。 她敢打包票,大山的底子是屯子里最好的,要是选不上就是杨柳捣鬼的。 不过,这王先生到底是不是杨柳的表哥呢? 所有的疑惑都在傍晚时候得到了解答。 杨柳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是自己表哥的美男,沾了面粉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又是表哥? 批发的啊。 一二二 打算 “娘子,你表兄还真多。”李聪郁郁说道,还都是长得白嫩嫩的美男子。衬得他越发黑得上不了台面,他压力山大啊。 “我都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都往李家屯钻?”杨柳也无奈,没觉得李家屯是什么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都干得马上喝不了水了。 “算了,早些睡吧。”反正这个表兄不住在他家里,李聪也放心些。他把被子抖开,又说道:“我和他见过吗?”他记得见面的时候,那表兄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可是“又见面了”呀。若是真的,这三个表兄他还都见过,这缘分,可着实不浅啊。 “我哪清楚?”杨柳翻了个白眼。 李聪也不纠结了,又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他说道:“最近生意不好,要不明天歇一天吧。” 缺水的恐慌也蔓延到了镇上,做生意的人少了,买东西的人也少了,庙里的香火倒鼎盛了不少。在这靠天吃饭,靠信菩萨保佑的古代,无论甘苦,庙里的香火都是不断的。每每听到路过她摊子周围的人商量着去庙里进香的时候,杨柳都恨不得自家就有座庙。 是啊,她有座五脏庙。不会赚钱,就会喊饿。 把梳子放下,她坐到炕沿上,让李聪帮她编发。 李聪也不是头一回帮杨柳了,虽然编发的手艺得不如杨柳,倒也看得过去。 上了炕,熄了灯,李聪就搂着杨柳,鼻息沉重起来。他记得杨柳身子已经干净了几天,正好可以行房,说不定还能让杨柳尽快怀上孩子。 灼热的呼吸带得杨柳的身子都软了,嘤咛一声,主动配合起李聪。 李聪这屋子里正是你侬我侬,李强那屋却不得不半途放弃。自打李强受伤。两人就没同过房,这一下子干柴勾动地火,那架势可不是一般的猛烈。可刚刚铁柱睡梦中的一句嘟囔,吓得两人一个激灵。各自平躺在炕上大喘气。他们是想行事,可一旁还睡着三孩子呢。 都说女人和男人无论吵得多厉害,只要到了床上,两人滚到一起,这气就消了大半。 “看来是得分家了。”李强有些痛苦道。想跟自己媳妇亲热一下都不行,挑在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还最后还没成,这事闹得。 “早就该分了,都怪那小何氏。”文氏看李强痛苦的样子有些不忍。道:“要不我给你打盆冷水去?” 李强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一通折腾过后,反倒没了睡意,两人又各自躺在炕上说话。 “你那大嫂就是自私,要不是她多嘴。咱们早把家分了。”文氏抱怨道:“好容易等到老五成了亲,眼看着能分家了,她又站出来找毛病了。” 若是没有那一百两银子,你哪来说分家的底气?这可不是头一次提分家,以前你不也拿老五没成亲跟大嫂站在统一战线上吗?李强心里明白,只是没说出口,免得又闹得不痛快。到底是要互相扶持到老的人。李强生气也好,怒责也罢,最终还是更多的顾念夫妻情分。 对于小何氏反对分家,李强能猜出原因,她一个妇道人家多为自己考虑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文氏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还容易多想。他现在不好说什么。 “王先生要开课授书,咱们把大山和铁柱都送去吧。”他转移了话题。 在未确认王沅跟杨柳有无关系之前,文氏倒有这个意思,现在嘛,她就不愿意了。这王先生也不是一辈子待在李家屯里。什么时候说走就走了,到时候大山的学业又怎么办?又去重新找学堂,又去找先生?不过半年的束脩,能省多少,她现在缺钱吗?最让文氏想不过去的就是屯子里的人都认为大山能在王先生手底下读书是沾了杨柳的光,大山的本事弱吗?她又何必去捧杨柳? “还是去镇上吧,跟狗蛋在一所学堂。镇上的先生学问总要高些,咱们也就麻烦一次,后面简省些。”文氏想到余氏说的狗蛋先生让狗蛋明年春天去考童生的事情,觉得既然先生开口了,说明狗蛋就有这个本事,也印证了先生的水平不差,那么她给大山交的这一份学费也不会打水漂。 在送大山念书的事情上夫妻两人观点一致,李强也就没再说什么了,点点头。 “要不也把铁柱送进去吧?”李强琢磨着,铁柱五岁也可以启蒙了,老四家的孩子三岁就开始了。巧巧是女孩儿就不多说了,而且总不能让铁柱心里觉得他们做父母的厚此薄彼吧。 这可不是放羊,一只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多一个人,束脩,花用就要多一倍。而且以铁柱的性子,坐不坐得住还是一个问题,文氏犹豫,“还是再等一年吧。” “大山学的东西也可以教给铁柱啊,没必要花冤枉钱。” “那就再等等看看吧。”李强保留意见。 文氏知道李强总想对几个孩子公平,但心都长偏的,哪有什么真正的公平。男人就是想得太粗,一百两看着多,孝敬了老人,分家后建房,剩下的钱他们也能做点生意什么的,看杨柳那个摊子一天至少几十文几十文的进账,她也眼馋得紧。 “诶,你说咱们做点儿什么小买卖好呢?”文氏推了推力强的肩膀。 “你也知道,我就能编个框什么的。”李强说道,忽然记起李聪以前让他当木匠学徒的事情,不知道朱师傅那里,老五有没有把活给他推掉。 “一把年纪了还去当什么学徒工啊,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师。”文氏不赞同,“咱们还是做点儿买卖吧,不去吃那份苦。” “可是老五那里…”李强其实还是想去的,有一门手艺可比来源不稳定的小买卖强得多。现在孩子还小,压力不那么大,他还有时间去学,老了就真的慌了。 “就这么定了。”文氏最后拍板,“找个时间咱们也去镇上瞅瞅看做啥生意赚钱。” 钱啊,永远没有够的时候。 一二三 宴请 “表哥。(.好看的小说)”杨柳嘴角抽了抽,才勉强脸部肌肉做出个笑的表情。 “表妹好。”王沅倒是好心情。 这人跟吊儿郎当的东方小白不一样,或许是因为杨柳骨子里还是尊师重道的,没敢和上次一样直言不讳你个骗子,侧开身子让他走了进来。 看着王沅好似回到自家庭院般舒适惬意的背影,杨柳才反应过来,他来这里做什么。 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翡翠手里提着几个礼盒,出声提醒道:“表小姐,请。” “哦!”杨柳才反应过来,进了院子,翡翠随行其后。 提着礼物,看这样子,是想把他们当正经亲戚走。 “妈妈怎么称呼?”杨柳问道。 “表小姐客气,奴婢翡翠,闺姓陈。” 那也就是没成过亲的人了。杨柳点点头,瞥见院子里四处晃荡的鸡,有的刨食,有的屙屎,走动之间还有鸡毛乱飞,偏偏王沅怡然自若,还好奇的四处打量。杨柳顿时脸上一红,赶忙招呼铁柱几个把鸡赶到后院儿去。 “表妹可真是生动活泼。”王沅称赞道。 “本性如此。”活泼生动,小腹上才不长赘肉,杨柳腹诽。[]也不知道王沅这话里有没有别的意思,反正把这句话当成是好话,收下了。谁规定女子就得静若处子?她心里再一次郁闷,到底是谁把他请来的? “王先生来啦,快到屋里坐。”小何氏走出来,忙招呼道。 “大嫂子不必客气,管我叫王沅就成。一家人这样称呼,就显得客套了。”王沅说道。 小何氏显然不习惯这种称呼,摆手道:“我是个乡下人,哪敢高攀王先生啊?那我还是叫你王少爷吧。” “大嫂子随意就好。”王沅也不再劝。 然后跟李家的人见面,各自一通寒暄。 小何氏叫几个孩子去把李强和李聪找回来,一来显得重视。二来男客还是男人来接待才方便。 杨柳和小何氏在灶房切水果,烧水,顺便说话。 “大嫂,你把王…表哥请到家里来的?” 难怪今天小何氏一大早就起身去镇上采买了。这阵势,可真够大的。 “咱们是亲戚,你表哥来咱们李家屯来还能装作不知道?怎么也得招呼一顿,王少爷又是来教书的,是我们李家屯的大恩人,可不能怠慢他了。” 相比于小何氏,杨柳这个亲戚做得可不厚道,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不管是因为小何氏的年纪较长还是受何氏嘱托照看这个家,在宴请王沅这件事情上,小何氏做的很对。相比之下。杨柳就有些情绪化,不管是真是假,不过一顿饭,也不会给他人留下话柄。 “夫人,还是让我来吧。您在一旁吩咐就好。”这时翡翠走了进来,撩起袖子就要帮忙。 “不,不用你歇着吧。只是一点点东西,不用你沾手。”小何氏这辈子头一次被人喊做夫人,慌张得差点切到手指,伸出一只手挡着翡翠的靠近。 小何氏这里行不通,翡翠又到杨柳面前。“表小姐,还是我来烧火吧。” 杨柳可没客气。王沅那里是不好硬来,下人这里总没有那么多忌讳了吧。小说里,那些穿越而来的小姐们不都是从丫头婆子嘴里慢慢套话。了解自己的处境和这个世界的吗? “陈姨,你们是我姨娘那边的亲戚吗?” “是的,表小姐。我们家少爷是您大姨母家的幼子。” “我都没有见过我的生母,陈姨,你给我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吧。” “奴婢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翡翠说道:“当年奴婢卖身进王家的时候,表小姐的母亲已经走失多年。不过奴婢常听我们家老夫人提起,说您的母亲是她们几兄妹之间最伶俐的。奴婢虽然没有见过夫人的面。也觉得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什么叫漂亮话,这就是漂亮话,听的人心里多舒坦。 “你们是从哪里知道我嫁到李家屯的?”杨柳说道:“这么些年了,我可是从未看到过母亲的家人找来过。” “表小姐不要生气,这个中原因很是复杂,奴婢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不过老夫人是从东方少爷嘴里得知的小姐近况的。” ...... “这回这表哥是真的吧?”余氏听着堂屋传来的说话声,小声问道。 杨柳洗菜的动作顿了顿:“好像是真的。” 问什么都对答如流,要么是真的,要么就是事先套好了话,专门应付她的,也就是早有预谋啊。 不过谋她什么呢? 莫非她还真是郡主? 哈哈,冷笑话了。 “什么叫好像是?”余氏瞪大了眼睛。 杨柳撇撇嘴:“我亲娘过世许多年了,我待字闺中的时候,这些亲戚可没一个露面,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虽然翡翠说的话听上去很真实,也经得起推敲,但杨柳实在觉得有够巧的。她没有以前的记忆,自然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人来找过她,她只是胡乱一说,没想到还是真的。既然这样,又何必这时候来显示她们悲悯的胸怀?真是有够乱的,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往李家屯跑?去县城那里多好,那里欢迎他们的人可不少。 话语里免不了浓浓的抱怨。是啊,她根本一无所知,来一个人就说是她表哥,她看上去这么像缺乏亲情吗?这回这个说的还像是真的一样,那要是不是了,她不是让人给当猴子耍了,杨柳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余氏杵着扫帚把,愣了半响,无不同情道:“你还真可怜。” 可怜?杨柳满头黑线,她的本意可不是这样好吗? “二嫂你很闲吗?”杨柳朝灶房里努努嘴,那里可是很需要帮手。 “我很淡。”余氏故意和杨柳作对。她慢慢磨蹭到吃午饭就成,何必巴巴的累着自己还要受烟熏火燎。 “你很奸。”杨柳吸了吸鼻子,不客气道。 “多谢夸奖。”余氏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杨柳目瞪口呆。 “怎么,说不出话了?”余氏得意的挑眉。 “二嫂,你踩到地雷了。” 余氏:“......” 一二四 何氏的决断 察觉到何氏的目光不善,翠北赶紧低下头装没看见躲开。 “往哪里躲,还不赶紧给我过来!”何氏沉着脸道。 “老夫人。”翠北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她还觉得莫名其妙了,什么时候又把这个老太太给得罪了。现在府里最难缠的就属这个老太太,时而不讲理,又时而给你长篇大论,又是杜家当家人的婆婆,身份最重,谁她都敢上去收拾。她也不管你是不是府里的老人,有没有过功劳,在何氏看来,这都是当奴婢的应该做的,花了钱,供你吃穿,你把事情做好才对得起天天三餐吃的那碗饭不是?在何氏面前恃宠而骄,只有你吃亏的份儿。 何氏没有应声,率先走在前头。 到花园里的小亭旁,何氏觉得已经够远,杜氏听不到动静,才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的看着翠北。 干什么,看着她一句话不说,弄得她心里直打鼓。 “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家小姐流产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派人通知给姑爷?”何氏问道。 原来是这件事。翠北脸上的神色一松,忙答:“回禀老夫人,有的...” “是谁,把人给我找来,我要当面问他。”何氏急声追问。 虽然说李壮是他们家的姑爷,但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就算把他找回来对小姐流产这件事又有什么帮助?家里一向是杜氏拿主意,早在杜氏流产过后她就嘱咐下人不要告诉李壮这件事情。何氏今天这么问起,翠北只有帮杜氏圆谎,不然,不就是说明小姐和姑爷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谁?翠北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搜寻府里脑子反应最快的人前来替她圆谎。 “做什么思考这么久,很难回答吗?”何氏的脸色越发不悦。 杜氏的小月子都快坐出头了,身为她丈夫的李壮却一直未曾露面,这让府里那些不知内情的下人会如何猜测。她何英芝可生不出这么没良心的儿子。对妻子流产的事情都无动于衷,也太冷血了。 “不是的,老夫人。”翠北知道今天是搪塞不过去了,她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人。只得撒谎道:“奴婢一时忙碌,记不起当初派谁…不过老夫人放心,奴婢很快就把那人找出来。” “年纪轻轻的,记性还不如我好吗?”何氏显然不信,“身为你们家小姐最得力的贴身大丫鬟,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记不牢,你占着这个位子还有什么用?尸位素餐?” 跟着两个孙儿的关系越来越好,何氏也拾人牙慧,捡了几句成语充当门面。[] 翠北吓得一下子跪下来。连磕了好几个头。杜氏的话,她不敢违背,何氏,她也不敢得罪,两权相较。她还是一个也得罪不起。翠北一咬牙,“是奴婢失职,忘记派人通知姑爷了。” “你怎么没忘记吃饭?”何氏一怒,将手中的手帕掷到翠北的头上。 手帕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落到头上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但翠北一张脸涨得通红了。何氏虽没有直接开口骂人。但话也好听不到哪里去。她这话不就是说她是个成事不足,只知道吃饭的饭桶吗?她不是。 她不是。她多想张口反驳,却最终只动了动嘴皮,还是没有说出声。自儿个就是个奴才,还能要求更多吗? 短暂的焦躁过后,何氏冷静下来。反手撑着木椅,抬头看着天,语气轻飘飘的问道:“是不是你们小姐不让?” 何氏不是傻瓜,看以前里李壮和杜氏的相处模式,她就知道早晚会出问题。男主外。女主内,若是长时间的女强男弱,两人又找不到平衡点,必定是女方看不起男方,男方心里有压着怒火,早晚会露出矛盾,让两个人的感情出现裂痕。现在这种情况,明显是李壮夫妇之间出现问题了呀。 “不是的,老夫人,不是的。是奴婢的错,不关小姐的事。”翠北连连摇头。这个时候只能把错往之间身上揽,不然酿成灾难,她担待不起。 “我可是说过好多遍…”何氏忽然觉得无力,即便翠北是真的忘了,她到杜家后提起过这么多遍,还能无动于衷,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她看起来活的有滋有味,但不过是仗着杜氏的面子狐假虎威罢了,这里是杜家,可不是她顺风顺水了一辈子的李家。也罢,再过几天,她就要回李家了,穿粗衣布裙,吃杂粮稀粥,说俗话俚语,这才是她该过,本来的生活。 可是老四,娘真的没用,当初若是她的心再硬点,也就没有现在的悲剧了。 翠北等了许久,都不见何氏有下文,忍不住出声:“老夫人…” “我没事。”何氏摆摆手,习惯性的拍拍屁股,才厉声道:“今天我找你的事情,不许告诉你们家小姐。”说罢又缓和了语气,“算了,随你。” 她做不了主,阴奉阳违的事情她不是都遇见了吗? 看着何氏的神情,翠北忽然有些同情起她来。表面上看着何氏是如何如何风光,但这些都是虚幻不牢,如同浮萍般。她本身的经济地位不高,在杜家如今看起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倚仗得也不过是大小姐婆母的身份。入赘的男子身份低微,他的母亲的地位又好得到哪里去。 那也比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强。翠北哑然失笑,她在这里替别人瞎操心做什么? “老夫人放心,奴婢今日出门的时候没有带耳朵,自然什么都没听见。”翠北承诺道。本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答允与否,并没有多少不同,还不如卖何氏一个面子。 何氏点头,心里却想的其他,老四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杜家的老太爷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是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屋里,杜氏再一次拿起压在枕头下的那封和离书,手指轻轻抚摸落有李壮名字的地方,心思莫名。 撕拉一声。 杜氏看着被她不小心撕碎的和离书,僵在当场。 一二五 缺水危机 念书的时候总觉得假期太少,作业太多,毕业无所事事的时候又抱怨怎么又是放假,这让打着单啃着老的人怎么去参加聚会?对于顾客来说,放假的时候东西都打折,对商贩来说,节假又是一个极大的促销机会。 杨柳觉得她很忙,一直都很忙,在她的印象里,好像隔个两三天就是过节,隔两三天就是过节,真正休息的时间不多。不久后又是中秋,又该卖什么饰品呢,要不要卖月饼?在杨柳这边忙碌开的时候屯子里的人又自发的聚集在屯子中间的老槐树下,他们没办法不着急,水稻灌浆了,可是田里缺水了呀。没有水,这水稻还能结出稻子吗?得想办法啊。 李强都是最先到的一批人,幸运的找到块石头坐下,从怀里掏出旱烟,慢条斯理的往烟斗里塞烟丝,一边听旁人都说些什么。 “你来这里干什么呀,你家现在又不缺这点儿粮过冬。”李强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接着他旁边的位置上就坐了一个人,“你还学这些老太爷抽旱烟。” 一扭头,李强才看清说话的人是李强。没错,两人的名字一样,不过这个李强比他小一个月,为了区分,大家都叫他李小强。久而久之,他的真名倒是没人喊了。[] “我家里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哪有什么缺不缺的,吃饱不挨肚子饿就行了。”李强笑笑。 有钱人谈钱都喊穷,更何况他这种没家底的,一家子吃喝就有的愁了。 “得了吧,我又不向你借,说的那么可怜干嘛。你别跟我装,现在屯这里谁人不知道你家赚了大钱。”李小强耸耸肩,说道:“你们家现在可是咱们屯子里名副其实的富户了。” “我摔了一跤就在炕上待了一个多月,什么活儿都没法干,还得好吃好喝的养着。家里两个娃还要念书。屋子也住不下,算算都是用钱的地方,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就又要用出去,这也算有钱吗?”李强也知道李小强说他们家有钱是因为什么事。李强也不做遮掩,只是一一细数他家要用到钱的地方。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你就是白费口水也解释不清。再说他不偷不抢的,还要管人家眼红不眼红吗? “送娃念书,家里建房,听听就是有钱人才会考虑的事情。”李小强哎了一声,“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从我家那几间茅草屋里搬出来。” “你家住的都算茅草屋的话,我们家就是住在窝棚里的了,就知道说我。”李小强家里可是有几间宽敞的大瓦房,能住进那样的屋子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家前些年是个什么光景。还用多说吗? “所以说,否极泰来,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李小强拍了拍李强的肩膀,“不说了,里正来了。” 随行而来的还有王沅。虽然只是暂居李家屯。但他也有心出一份力,才能打好口碑啊。 仿佛才几天不见,老里正又老了许多。大伙儿抱怨的话都咽了下去,忙关切询问老里正的身体情况。 “我还好,这把老骨头害大家担心了。”老里正咳嗽间歇,摆手道。 跟在其后的孙子赶忙把手里的藤椅摆好,扶老里正坐下。 “里正。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老了就是老了,哪能跟你们年轻人比。”握拳抵住下颚又咳了两声,老里正说道:“闲话空时再聊,先说说咱们眼下最要紧的事。” 大家也都立即切入正题,民以食为天,不关心不行啊。 “田里干得缝都有一指宽了。现在除了从通灵湖里借水,别无他法。”有人一针见血的说道。 自然也有唱无奈的:“跟神仙借水,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一百天的三牲礼要凑齐也不简单啊。” “要我说,有那闲钱,早就够买多少粮食了。”人群中也有不赞同的声音。李家屯用一百天的三牲礼祭通灵湖里的神灵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次数不多,但哪一次的数量少了?那可是整个屯子每户都要出的,又要求是一百天的,时间苛刻,价钱更是高了几倍。花了钱买好合适的也不算冤枉,关键是现在有这种眼力的老人可不多了… 接着就有人附和了:“这湖,有还不如没有好。” 没有就算了,旱得又不是他一家,大家都一样,心里也平衡。而现在通灵湖在那里,心里就有念想,有机会不让自己颗粒无收,谁会傻了吧唧的不去试一下呢?可这一试的代价,跟一季的庄稼相比,也相差无几。 “还真是个麻烦的问题。”李小强蹙眉,两根手指摩挲着下巴上青青的胡茬,“不过这醒悟的也太晚了。” 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认为事情不到最后一步,总严重不到哪里去。再不济,屯子里还有通灵湖,只要湖在,就不至于走投无路。几千年的农耕生活延续下来本就是靠老天爷赏口饭吃,人力的作用不大,像他们这种地方,山不富水不深,一旦老天爷有些许的不给力就要饿肚子。 “是啊,哪有这么简单。”李强转了转手中的旱烟杆,“这一时之间哪里找得到那些符合条件的牲口。” 依赖太久,人都有惰性。 听着屯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却没有商量出什么实际进展,李小强咂咂嘴:“看来今天又白来了。你说那王先生有没有什么主意啊。” “这些,王某真是有心无力。”王沅摇头。 这些人说的都是什么啊,湖水有灵,里面住着个贪吃鬼才对,这都信。田里缺水,根本不是钱的事,哦,不,都是钱能办成的事情,只是值不值得呢? “看吧,王先生都没有办法,咱们还能怎么办?都等着饿肚子吧。”立即有人双手一摊,面向众人。 除了有威信的老里正,有学问的王沅在大家心里排第二位,不懂的地方大家都乐意去问王沅。关键是王沅性格温和,特别招一群中老年妇女的喜爱。 “这个妇女之友。”杨柳撇嘴。 一二六 发财树 闻讯而来的杨柳只赶上集会的最后几句话,用她老家的话就是说,就是铲了一个锅巴。(.好看的小说)不知道是不是不爱凑热闹的原因,杨柳觉得她已经丧失了灵敏的八卦嗅觉。这样的发现让她心里发慌,要是都不八卦了,她的人生也太了无趣了。 李聪去了山上,自然也跟这次集会失之交臂。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没有一只猎物,看得出来他还挺高兴的。 “娘子。”看到杨柳他就招了招手,兴奋的像个孩子。 杨柳停下脚步等他。 “看我发现了什么?”他把手里拿着的一株小树苗递到杨柳面前。 “我看看。”杨柳还没伸手,就从旁里伸了一只手拿走了树苗。这话也只是旁边的人说的。 那人把树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还拿到鼻子下闻了闻,才道:“嗨,我还以为有啥新奇玩意儿了,不就是根普通的树苗吗?还能指着这玩意儿发财不成?”十年育树,等树长成这都啥时候了,他孙子那时候都有四五岁了,还有这闲心种这玩意儿。 不过,想到李聪两口子前阵子进账一百多两吗,那人眼珠子一转,问道:“这是棵啥树?在哪里找到的,值钱不?” 怕是最后一个问题才是她他最想知道的吧。李聪很不喜这人的动作,但毕竟是同一个屯子的,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厌恶,便细细说明了是什么地方发现这棵树的,还说有很多剩余。(.好看的小说) “真的?”那人有些踌躇不定,毕竟李聪把地址说的那么详细,八成就是真的有这树,可她他又不相信,如果真的很多的话,李聪会特意拿回来吗?他又把手里的树苗看了又看,实在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但或许...李聪是在跟他玩心眼呢? “李聪兄弟。我听你说的那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没记住。这棵树我喜欢的紧,要不就送给我?” 李聪就有些犹豫的看向杨柳,毕竟这棵树是他要送给她的。还没送到手里,就被人半道截了胡,这会让杨柳心里怎么想。 “弟妹不会生气吧?”那人很会察言观色,紧随着问道。他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颗树要到手里,李聪那一眼犹豫就说明了此树必有蹊跷,说不定就是一颗发财树。 宁杀错,莫错过! “大哥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我家相公说还有很多,就让他明日再给我带一株回来吧。”杨柳笑笑,虽然她并不认识此人。但显然李聪跟这人很熟,那他必定也是屯子里的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人转身拍了拍李聪的胸膛,“辛苦了兄弟,还得麻烦你明天再跑一趟。” 李聪只是笑笑。 等那人走远,李聪才向前走两步。对杨柳道歉:“对不起。” 那人叫李案首,杨柳其实并不陌生,若是说起他的妻子的话,杨柳一定印象深刻,就是偷卖她搓衣板的贺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真理啊。 “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的错,你干嘛都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呢?”杨柳没好气的说道:“是嫌自己太轻松了是吧?” 这段日子以来。杨柳也有发现,只要是李聪的亲眷或者是李家屯的人里有对不起她的举动,李聪知道后都第一时间会跟她道歉,让她不要生气。她是这么小气的人吗?觉得李聪在面对她的时候,话语多了一份小心翼翼,这根本不是夫妻相处。反而有点像下级对待上级,这种现象很不好。夫妻关系中任何一方的地位处于弱势那都是一种病态,当然也不是说争锋相对,逗斗得个旗鼓相当才是正常。 李聪就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我不就是担心你不高兴吗?” 幼稚了。她要是真不高兴,才不会这么简单呢。人前给你面子,人后你可就惨了。 “走吧,回家。”杨柳记起刚才的集会,说道:“哎,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准备三牲礼呢?” “刚才就是为这事?”李聪这才后知后觉的有所反应,他还在奇怪怎么大家相约好了的都跑到这里来了。 杨柳严肃的点头,“看起来还挺严重的。对了咱们家水田情况怎么样?” “我也好久没去看过了。”李聪赧然,“一直都是三哥再在照看......” 默然两秒,杨柳才道:“咱们还是长点儿心吧。” 这种情况让她想起了许久以前,她放学回来,老妈要求帮忙的时候不想动弹,周围的人就教她说,一屋人吃饭,我一个人念书,能不累吗?现在李家这种情况,可不是一大家子吃饭,全靠李强一人关心吗? 可是等等,为什么她脑海里会冒出“很久以前”这个词呢? “不碍事的,三哥他就爱捯饬这些,不会埋怨的。”李聪不以为意的说道。待注意到杨柳不赞同的眼神,他才住了嘴,看吧,又说错话了。 “三哥是三哥,他做事的时候怎么想我们管不着,但不要把别人的付出当做习以为常,什么事咱们心里得有数。”杨柳说道:“你也明白咱们这个家是早晚得分的,除非咱们不再种地,不然田里这一摊事情早晚还得接手,到时候不就抓瞎了吗?” “道理我是知道,可我实在不喜欢种地,来钱慢不说,稍不尽心伺候,万一老天爷不给活路,那辛苦了许久的庄稼就全部没了,看咱们屯子现在这种情况可不就是这样。虽然每年农忙我都有帮家里干活,你要是问我什么时候施肥,稻子什么时候灌浆,我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清楚。”李聪也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不喜农耕,杨柳更是对庄稼地上的事情什么都不懂,由她不知道田里缺水情况就能窥见一二。他估计在杨柳看来,种庄稼就是菜园子,保证任何搂菜都搂得到,都有就是丰收了。但她知道什么是点种,什么是分苗吗?李聪估计在杨柳看来,种庄稼就是撒一把种子,时不时的去浇浇水施施肥,到秋天收获的季节,辛苦一下把果实收回来便是了,但事实上有那么简单吗?如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惬意,世上哪还会有奴仆,哪还会有饿死的人? 杨柳一直觉得李聪不够成熟,可是听他这么一番话下来,杨柳才觉得她是浮夸过头了。道理人人会讲,要是自己做就成了手忙脚乱的情景了。她是有考虑过分家之后田地要如何侍弄,想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着当上小地主后如何嗨皮生活。但她忘了她自己有多大能力,即便是面前有成顷的土地,她不会啊。 她不会,有人会啊。杨柳的眼睛一亮,又暗淡下来,你妹,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就可以......关键是她现在连这个只要都达不到啊。 “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杨柳有些意兴阑珊,看来古代也没什么好混的。 “我也是瞎说一通。”李聪倒安慰起杨柳来,“咱们互相学习。” 还嘚瑟上了。 “快快快,人呢?”大力的一脚踢开院门,李案首就大声嚷道。 “吵吵什么,东仔刚睡着呢。”贺氏走出来,面色不悦。 李案首却没管这么多,眼珠子一转,就把贺氏刚刚收拾出来的菜园子里冒尖的菜苗拔了出来,还吩咐贺氏拿锄头来。 “你个天杀的,回到家啥事不做,还糟蹋起园子了。”贺氏心疼的直冒血:“你不是要锄头吗,老娘就给你一锄头。” “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李案首不悦的打断贺氏的话,看着手里的那株树苗,眼睛里满是狂热,“这可是一棵发财树。” 一二七 发现 “状元,怎么有兴趣研究菜园子了?”看着李案首这几天一有时间就在他屋前的那块菜园子的转悠,有发现端倪的人忍不住跑过来一探究竟。要知道,在他们眼里李案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几天居然耐着性子就呆在家里,肯定是有所发现,肯定是找到了什么赚钱的行当,想自个儿闷声发大财呢。 这可就不地道了。 李案首的名字是他爷爷给他取的,他们祖上世代为农,但听说也有先祖当过官,这也让他们在农耕的同时不忘读书。不过李案首的几个叔叔资质都比较平庸,直到李案首几岁时,他爷爷发现他的聪明伶俐,才给他改名为案首,希望他能拔得头筹,成为第一。都是祖辈住在一片儿的人,大多也就了解各自的背景。李案首的爷爷给李案首取了名字没过久就过世了,自然不知道被他寄予厚望的孙子已经长歪了。人没了,但希望还在,于是李案首的名字也就状元状元这么叫开了。 说话的这人叫李二牛,父母双亡,从小跟叔叔婶婶一起生活。这人不学无术,偷鸡摸狗,他叔叔婶婶也把他管教不下,最后干脆撒手不管,直接放由他去。跟八小子是穿一条裤子的。要说李案首最恨的人就是这个李二牛,真是晦气到家了,他俩还是邻居。 “怎么说话呢?”李案首不悦道。按辈分,李二牛还得叫他一声叔,状元状元那也是平辈,或者是长辈叫的,你这小子配吗? “哦,状元叔。”李二牛笑得一脸灿烂,“你在倒腾啥呢?”他踮起脚尖,双手攀着低矮的围墙,眼睛往李案首家的菜园子里瞄。 “没啥,你婶子从镇上买点儿新种子。咱们这儿还没种过,我好奇就来看看。”李案首也没跟李二牛计较,越较真儿生气的是他自己。你还能跟无赖磨嘴皮子吗?他把双手往背后一背,就往屋子里走。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一块破菜园子,一把不知名的种子,难道还能变成金子?李二牛撇撇嘴,但他又不相信李案首是那么无的放矢的人。做了这么多年邻居,他李案首拿着锄头的场景都没见过几次,还关心起菜园子了。他睁大了眼睛再仔细看,院子里的菜园子本就小,一眼看过去,除了一些刚冒芽的种子,就是一棵…那是颗树苗吧。 菜园子种树。谁想出的辙啊,山上的树可不少...... “唉,状元叔,你这种的是啥果树啊?”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了。 糟糕,果然还是被发现了。不过果树。看来这小子没往别的地方想。李案首回头答道:“栗子树,就在山上找的。”说着他便把李聪告诉她的地方,又说给了李二牛。 “不就是一棵树吗,干嘛还伺候的这么精心?”李二牛可不傻,指着树周围竖起的竹片。 “你远山弟弟喜欢吃,我就找了一颗种下。再说家里养着鸡,不把树苗这么围着。被鸡糟蹋了怎么办?”李案首笑道。 “那倒也是。”李二牛点点头,招呼一声就家去了。 希望能瞒的过去。李案首手撩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骗鬼呢,喜欢吃栗子就种棵树苗等它几年长大?有那闲功夫还不如直接去山上打了。又不是啥新鲜玩意儿,还天天几趟的转悠,那不知名的种子不是比树苗值钱得多? “哼。跟小爷玩心眼。”李二牛刮了下鼻子,双手一背,就大老爷们似的回家了。 *** 杨柳已经许久没有进过空间,在她看来,那里就是一个布满了巨大蒜的垃圾场。哦。原谅她用了垃圾场这个词,但她实在想不通这些不能为她所用,又不能搬动的东西能有什么用。难道说“欢迎引来到巨大蒜的世界?”要不是李聪给她寻到一株树苗,她才想不起她还有个空间。 闭上眼睛,平稳了呼吸,感觉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杨柳才慢慢睁开眼。 “呀,我的巨大蒜呢?”杨柳愕然的睁大了眼。现在整个空间干净的,跟她第一次进来一样,这也消失的太干净了吧!难道是幻觉?杨柳揉了揉眼睛。 还是没有。 有没有搞错,就算她不要,也没必要不打招呼的就给她全吞了吧。守财奴般的杨柳如是想着。 这黑心肠的破空间! “还不如没有呢。”杨柳愤愤道。 话音一落,天上就像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往下掉东西。 杨柳握着树苗,望着突然发疯的天空,骇然的后退。 半晌后,李聪目瞪口呆的看着灰头土脸的杨柳,“娘子,你钻到哪里去了?” 他记得杨柳没有出门啊,难道钻床底下了?家里盘的是炕啊。 杨柳两眼无神,一身的泥土,脸上也是汗涔涔的。她抓着李聪的手,声音沙哑的问道:“你给我挖的那是什么树苗?” 一定要是名贵的树木才行,她可是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才把它种下去的。她就抱怨了一句,谁知道空间就立即发怒,把那消失的巨大蒜还了回来。不喜欢吃你都吃了,就算消化不良,你也没必要原样的给我拉出来吧。天上掉馅饼是美事,你这下大蒜就算骇事了。 不过她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知道空间还有自动收获和保鲜储存的功效,就是这脾气有点让人吃不消,不会是白羊座的吧。 生气归生气,但杨柳还是找了块没被“大蒜雨”祸及到的地方把树苗种了下去,反正空间会把成熟的东西自动收回去,树木应该不会一到成熟期就被吞了吧。 “是颗栗子树苗啊。”看杨柳的状态有些糟糕,李聪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栗子?”杨柳喃喃的重复,脑子里回想起那个表层像刺猬的东西,不可置信的轻声说道:“这就是很特别的树?” “算,算吧。”李聪都不敢肯定了。明明他把树苗送到杨柳手里的时候,她都还是很欢喜的。可现在,他拿不准了。 亏大了!杨柳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一二八 困惑 事实又一次无情的告诉杨柳,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超多好看小说]在遭遇小气的空间报复之后,杨柳每次想要进空间的时候都会自我催眠,我没有空间,我没有空间。 离家一月有余的何氏也回到了家里,看着白胖起来的何氏,杨柳总结出一个经验,胖了,人才白。 然后她把视线落在李聪身上,开始琢磨开了。 “娘,你回来啦,怎么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秀秀挽着何氏的胳膊叽叽喳喳的说道:“四嫂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四哥呢,四哥回来没?” 提到李壮,何氏的心情莫名一沉,又想到她前几日托人写的信应该到了,才微微放心。不想被几个孩子看出端倪,她拍了拍秀秀的手,笑道:“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你问这么多,我到底回答哪一个?” “只是有时间就通通回答了。”秀秀道。 “那刚好,我不空。”何氏耸了耸肩。跟在她身后的杜家的下人就把何氏的东西,大包小包的提了起来。 “老夫人,奴婢们就先告退了。”为首的家仆说道。 何氏点点头:“带句话给你们小姐,她身子才刚好还是要多休息。要是两个少爷有时间就来乡下看看我老太婆。” 李家众惊愕,以前何氏可是从来不会说让子轩和子墨来李家屯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婆孙之间关系变得这么好? *** 这是一座不大的庄子,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整整齐齐的田地里,水稻已经齐齐灌浆完成,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躺在摇椅上,身子随意摇椅上下摇动的杜汶老爷子,正闭着眼睛。手指轻扣膝盖,和着院子里正咿呀唱的节奏,陶醉状的摇晃着脑袋,嘴里哼哼。 场中看戏的农户瞥见。对身旁的人说道:“杜老爷子今儿看上去心情不错。” 心情不错,也就意味着有可能还有打赏。 “希望杜老爷子天天心情都好。”那人显然也想到了打赏。 这时,一道青影快速走了进来。 “老爷,来信了。”老仆杜汉将一封信平拿到杜汶面前。 “哦?”杜汶有些意外,睁开眼睛,伸手把信接了过去,嘴里说道:“我养的这个好女儿还知道问候我这把老骨头死没死?” 话里的嘲讽一清二楚,若不是为了传承香火,这样的女儿他不要也罢。 杜汉自然知道杜汶两父女之间的仇恨得来,不过他也明白这点冤仇不是一时半会儿解得开的。小姐居然杀了老爷最宠爱的小妾......收回思绪。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提醒道:“这封信不是小姐写的。” 虽然他没看内容,但送信的人却不认识。 杜汶拆信的手一顿,下意思的看了眼封皮上的几个字,果然不是他熟悉的字体。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凝重。坐直了身子,知道他在这里的人可没有几个啊。 感觉到杜汶的慎重,杜汉扬声对场中的农户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对不住了,今天东家有事,这戏改日再唱。” 奉上银两,大戏很快就散了场。 场中安静了下来。连杜汉都躬身后退了几步。 杜汶拆开信。 信出乎意料的短,但杜汶却看了好久。他不似何氏那般粗心,通过这些表面上的东西,他感觉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把信往信封里一塞,杜汶双掌一拍站起来,“回府。” *** 夜色笼罩着大地。鸟不鸣。蝉也不叫了,云掩着一轮弯月,整个杜府一片静谧。 “小姐,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歇息吧。”翠北劝道。 “床上躺了一个多月。骨头都软了,再不动动人就该生锈了。”杜氏笑道:“哎呀,这针挑错了,许久不练,手艺都生疏了。” “其实小少爷们去学堂还有些日子,不用这么赶的。”翠北把烛火往杜氏那边推了推,说道:“府里有针线婆子,这种事情让他们做就是。小少爷们知道你是爱他们的,不会介意。” “总归我才是他们的母亲,却连衣裳都没为他们亲手做过一件。”杜氏有些感慨,“我也就是突然想起。我居然子轩和子墨到底穿多大尺寸的衣服都不知道,我这母亲当得真够失职的。” “小姐是做大事情的人,肩负着府里上下几十口人的生计,自然不能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这些上面,缝缝补补这些事情有奴婢们代劳就可以。”翠北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杜氏在这次流产过后,浑身都散发着母爱的光辉。对于一个已经有两个六岁大的孩子的女人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但她总觉得有几分不适,这种东西出现在杜氏身上感觉能别扭极了。 杜氏放下手中的绣花棚子,微微叹息一声:“其实你也觉得我做这些很怪吧。” 她并不是无丈夫可依,无子可靠,她在旁人眼里是无所不能的女强人,却并不是和合格的妻子和母亲。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翠北不敢点头说是。 好在杜氏也只是这么问问,不要求她做答,就又重新埋首绣起来。 翠北缓缓的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现在她跟杜氏说话都感觉好费力。这一个多月的休息带走了杜氏身上的锐气。这可不是她。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想不通。觉得自己好像亏欠很多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有些人明明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却把他推得更远,反而迷恋梦里那道模糊的身影......” 杜氏说的又快又急,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述说什么。她急切的想要别人了解她的困惑,帮助她从乱麻中走出来,却在胡乱中更是找不到出口。她感觉自己处在四面围城内,撞得头破血流的就是想出去,却始终找不到方向。 翠北目瞪口呆了半响,这到底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梦啊人的,为什么杜氏越说,她反而越发不懂得呢? “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这是杜氏抬起头看向她。 一二九 莺燕 精心打扮过的花苗轻轻将手搭在那道篱笆门上。 此时正是上课的时候,她唯恐开门的响动惊到里面的人,虽然这点响动根本传不进里面去。 她的脸上带着两坨少女羞涩的红晕,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她拢了拢吹到腮边的一缕乱发,轻轻呼吸一口, “花苗姑娘。”翡翠喊道。 这里怎么会有人?明明昨天来的时候都没有。花苗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猝不及防间堆砌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异,她微微低头,语带讨好,乖巧的喊了一声:“翠姨。” 眼前这人可是她接近王沅必须要讨好的人。虽然对方只是个奴婢,但见王沅谴退其他下人,只留她一个,便可窥见对方在王沅心里的地位。一个有才有貌的青年才俊,能让她不动心吗?前些日子虽然没有闹开,但她可知道贺家禾上门提亲被拒的事情,她女儿什么德行,什么样貌,配得上王先生吗?放眼整个屯子,也就她花苗的外貌和心思才配得上。 “花苗姑娘又是来看表弟的?”翡翠脸上带着笑。 “是,是啊。”花苗有些吞吞吐吐,她总觉得对方问这话里有几分讥诮。她心里不禁勃然大怒,不过是个奴婢,居然在她面前摆优越感,等她成为王家的少夫人… 不等她想完,翡翠又说道:“姑娘还真是对表弟疼爱有佳。” 花苗的娘是独女,哪有什么表弟。不过要来这里,总不能不找个像样的借口,牵起红薯藤带起泥,族谱翻烂,才找到这么个带点亲的表弟,着实费力不少。 翡翠的目光落在花苗臂弯的篮子上,“姑娘的手艺还真巧,我都闻见香气了。” 若是识趣的。自然会顺势提出请对方享用的话,但花苗却紧紧捏住了篮子的把手,笑道:“表弟好像要下学了,我进里面等他吧。”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享用这些?打着看表弟的旗号,她做的可是给王沅的。以王沅的身份,自然吃过更好的东西,但她这份心意可是不同的,听说连杨柳这个亲表妹都没送过吃食来呢。 “少爷说过了,从今天开始,家属不得在上课期间打扰学生念书。”翡翠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想进里面?等下辈子吧。 她这几十年来,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打着各种旗号想接近少爷的大家闺秀她也见过不少,这点小伎俩就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承认李家屯这一片的小村姑里,花苗的颜不错。(.好看的小说)但这种姿色放到那些大户人家,不过是个三等丫头。很多人都是坐井观天,以为自己有张不错的脸蛋就能让所有的男子为其神魂颠倒,哼,小时候让大雨淋了脑袋吧。 这贱婢肯定是故意刁难。报复她不肯将食物分给她吃。她难道不知王沅对她已经颇有好感了吗?想刁难我,没门。 “我自己进去就是,翠姨不必带路。”她高昂着头,就要提步。 “姑娘莫不是认为我在说笑?”翡翠伸出一只手,紧紧的箍着花苗的小手臂。 几次挣脱不得,花苗的眼里尽是骇然。 *** “怎么样,心里舒畅了?”接过温热的擦手巾拭了手。王沅坐在竹椅上,随口问道。 两人是主仆关系没错,但说话,之间并没有那么严苛。在杨柳的亲娘过世后一段时间,翡翠就回到了本家,不过她又很快被要到了王家。在王家待了将近十年。贴身伺候王沅。这件事很隐秘,翡翠连张文山都没告诉。要是一开始她就说了,张文山对她的感情不再是愧疚,而是火热的愤怒和仇恨吧。 “她配不上少爷。”翡翠接过手巾,恭敬道。 “哦?”王沅挑眉。“那她呢?” “小小姐自是不错的,不过不值得公子如此费神。”翡翠想了想,说道。 “你倒是会两面讨好。”王沅意外的没有反驳,“是不值得。”他虽然是王家的幼子,但早已经经历过男女之事。在七夕那晚,他肯定杨柳还是完璧之身,几日后再次见到杨柳的时候,她身上的气息却变了。王沅是有洁癖的人,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对别人用过的女人动心,但杨柳不同,她原本就是他的女人。他不想要,也是他主动摈弃,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被人戴上了绿帽子。他和杨柳的亲事本来就是口头约定,若是深究起来也不算一回事,可是他王沅怎么能丢这么大面子。 “少爷也应该看出来了吧。”翡翠的眸光一闪,说道。 “那又如何?”王沅执起筷子,淡淡道:“我的东西也只有我说不要才行。” 翡翠跟了一句:“小小姐并不知情。” 王沅偏头看向翡翠,“我还以为你是王家的下人。” 她逾矩了。翡翠的身子颤了颤,很快又稳住,陈述实情:“奴婢曾经在沈府生活过十多年。” “那我手下还有一个念旧情的忠仆。”王沅扬起一抹不知是赞是讽的笑容。 “但奴婢是王家的下人,这点奴婢从未忘记。” “记着就好。”王沅看着不远处的竹林,道:“既然记着,想必你也不会忘记我的习惯。” 习惯?许多习惯,到底是哪一点? 啪的一声,王沅随手把一盘子菜扔到地上,站起身,双手往背后一背,“这道菜重做。” 近身伺候这么多年,她知道王沅的胃口刁,在府里也是愁坏了一众厨娘。只是饮食不由她负责,她也只以为是小孩子耍性子,现在看来还真不是一般刁。 “是。”她蹲下身子去捡破碎的盘子,意外看见炒得橙黄的鸡蛋里有一个黑点,她不禁仔细看了看。 看到菜里那只被分解成两半的苍蝇,翡翠的手一顿。 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一张稚嫩的面庞,一个尖锐的声音:“我的东西绝对不允许别人染指!” 他的脚边跪着一个毁了容的婢女,温热的血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恍若一朵朵花。 血红,血红...... 一三零、 话里话外 杨柳把篮子放在桌子上,挤出一道不自然的笑容说道:“表哥,我奉命来给你送几道家常小菜尝尝。” “奉命?原来表妹这么不情愿呢。”王沅笑道。 她刚才说了什么?脑子有些混沌不清,好像是说了“奉命”。天爷,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出口?管她怎么不情愿,现在屯子里的人都认为王沅是她的表哥,而且这个表哥看上去比前面两个所谓的表哥靠谱多了。既是受人尊敬的先生,长得又帅,简直就是李家屯这些小姑娘们眼里的高富帅,白马王子啊。这种女粉极多的人招惹不起,怎么还能大意的说错话?得赶紧反省! “不是,你听错了。”杨柳狡辩。 “哦——”王沅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看着杨柳道了一声谢。 杨柳的脸霎时红了,能站在这里也幸亏王沅脾气好,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还陪她圆下去。要是别人,早拿着扫把头一扫把把她打出去了,有这么说话的吗?她对人家是不是太恶劣了,杨柳难得的反省了一下,毕竟有可能真的是亲戚嘛。 想想有个这样的亲戚,还是倍儿有面子的。 “表哥,中秋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安排?”这一声“表哥”杨柳还喊的比较有诚意。 王沅简短的答道:“目前没有。” 多问一句不行啊,什么叫目前没有? “也就是情况未定了。” “这么理解没错。”王沅点头。 狂拽炫酷吊炸天了,小样,你很骄哦。 她刚才怎么会觉得有这样一个表哥还是很不错的呢?肯定是昨夜守水守的太晚,睡眠不足,所以脑子才打结。得抓紧时间回去补个觉才行,杨柳也没再跟王沅咬文嚼字,直接说道:“表哥要是中秋团圆节那天没别的安排的话,就到家里来过节吧!你和陈姨两个人过节也怪冷清的。” “若是没有别的安排,那天我会过来。”王沅还是没有直接答应。 “那八月十五那天,表妹必定扫榻相迎,恭候表哥大驾。”杨柳弯了弯膝盖,直接当他是同意了的。 王沅勾起一抹怪异的微笑,“表妹确定要扫榻相迎吗?” 什么意思?难道“扫榻相迎”这个词还有歧义不成? 果然淑女啊,大家闺秀的路子不适合她。 这下杨柳可不敢接招了,这要是让别人误会了,还以为她怎么怎么着呢。她不贪心,而且,杨柳看了看王沅,可惜了,这么帅却只是能表哥。[] “表哥可莫要欺负我读书少。反正八月十五你到家来过节就好了。”杨柳有些恼怒,快刀斩乱麻,“我走了。” “表妹,你的篮子不要啦?”王沅扬声说道。 杨柳向后胡乱的一甩手,“你派人给我送回来就是了。”然后就小声的抱怨了一句,“真是啰嗦。” 王沅的耳力极好,杨柳那句小声抱怨自然听清楚了,他眼睛里都染了几分笑意,他这个养在深闺里的表妹,不像个大家闺秀,也不小家子气,怯场,倒还有几分野趣。 可惜啊,王沅的笑意渐渐收敛,再怎么有趣,她也不可能是他的表妹,所以再怎么有趣, 至于八月十五的团圆,他到底该送给李家众一份什么样的大礼呢?真的是要费心思量琢磨。不过,王沅看着矮桌上停留的一只苍蝇,只是感觉自己好像吃进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的不得了,忙挥舞着袖子站起来,一边后退,一边高声喊道:“翡翠,翡翠,快点烧水,我要沐浴。” 这个到处都脏兮兮的地方,他当时怎么会头脑发热就跑到这里来了?真是受够了,换了个地方,连蚊子都斗大,他刚到的时候几乎被蚊子咬的满身是包,熏什么都不管用。他一定要赶紧把这件事情办妥,回到京城去,那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少爷,水也不多了,中午还要做饭呢。”翡翠走出来,一脸为难道。 “那老头不是说有人帮我们挑水吗?怎么还会没水?”王沅扬扬袖子,“不管了,今中午不吃饭了。快去给我烧水,我要沐浴,立刻,马上。” “奴婢这就去。”翡翠也没有办法,只得转身去烧水了。碰上这么个主子,你除了遵命还能怎么的呢? *** “你这是咋了,没睡好啊?”看见杨柳哈欠连连的,郭婶忍不住打趣道:“是你那口子太折腾你了?” 含蓄含蓄呢,古人的唯美含蓄,她怎么一点都看不到?杨柳闹了个大红脸,说道:“哪儿啊,是昨晚去守了好大一个晚上的水。” 郭婶也正色道:“是挺麻烦的,你家又那么多人,丁丁点水根本不够用。” “人倒好说,就是这庄稼......” “这季的庄稼怕是毁了,我看屯子里的人也没钱去买什么三牲礼,都揣着钱往米店跑了。” “谁叫那花费差不多呢。”那天集会上,杨柳也听到两句,“我看还不如早些把田地腾出来,整点儿耐旱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有点收获。” “诶呀,这一锄头下去的都敲不开,还怎么种庄稼?”郭婶笑道:“什么时令种什么蔬菜都是有限定的,你以为随便挖个坑,撒把种子就是了?万一遇到霜冻不就又白辛苦了吗?” “嘿嘿。”杨柳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是个门外汉,对种庄稼一窍不通。” “多学学就是了,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郭婶不以为意的摆手,又问道:“你刚才去给王先生送午饭了?” “嗯,也不知道表哥习不习惯咱们的手艺。” “我看王先生是个好的,我家儿子下学回来都是说王先生,怎么这么有趣。对了,你三哥家的大山不是也到年纪了吗,怎么不把他送到你表哥那里去?” 说到这个,杨柳还纳闷呢,到王沅这里念书,束脩还可以做工抵,以文氏贪便宜的性格,有这种好事怎么没把大山送去?文氏不是缺钱的很吗? “大概他们另有安排,我也不知道。”杨柳摇头。 “哦。”郭婶若有所思的拖长了音,不知道又联想到什么。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人怎么想,杨柳也只能耸耸肩。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三一、 预备 杨柳把篮子放在桌子上,挤出一道不自然的笑容说道:“表哥,我奉命来给你送几道家常小菜尝尝。” “奉命?原来表妹这么不情愿呢。”王沅笑道。 她刚才说了什么?脑子有些混沌不清,好像是说了“奉命”。天爷,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出口?管她怎么不情愿,现在屯子里的人都认为王沅是她的表哥,而且这个表哥看上去比前面两个所谓的表哥靠谱多了。既是受人尊敬的先生,长得又帅,简直就是李家屯这些小姑娘们眼里的高富帅,白马王子啊。这种女粉极多的人招惹不起,怎么还能大意的说错话?得赶紧反省! “不是,你听错了。”杨柳狡辩。 “哦——”王沅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看着杨柳道了一声谢。 杨柳的脸霎时红了,能站在这里也幸亏王沅脾气好,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还陪她圆下去。要是别人,早拿着扫把头一扫把把她打出去了,有这么说话的吗?她对人家是不是太恶劣了,杨柳难得的反省了一下,毕竟有可能真的是亲戚嘛。 想想有个这样的亲戚,还是倍儿有面子的。 “表哥,中秋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安排?”这一声“表哥”杨柳还喊的比较有诚意。 王沅简短的答道:“目前没有。[]” 多问一句不行啊,什么叫目前没有? “也就是情况未定了。” “这么理解没错。”王沅点头。 狂拽炫酷吊炸天了,小样,你很骄哦。 她刚才怎么会觉得有这样一个表哥还是很不错的呢?肯定是昨夜守水守的太晚,睡眠不足,所以脑子才打结。得抓紧时间回去补个觉才行,杨柳也没再跟王沅咬文嚼字,直接说道:“表哥要是中秋团圆节那天没别的安排的话,就到家里来过节吧!你和陈姨两个人过节也怪冷清的。” “若是没有别的安排,那天我会过来。”王沅还是没有直接答应。 “那八月十五那天,表妹必定扫榻相迎,恭候表哥大驾。”杨柳弯了弯膝盖,直接当他是同意了的。 王沅勾起一抹怪异的微笑,“表妹确定要扫榻相迎吗?” 什么意思?难道“扫榻相迎”这个词还有歧义不成? 果然淑女啊,大家闺秀的路子不适合她。 这下杨柳可不敢接招了,这要是让别人误会了,还以为她怎么怎么着呢。她不贪心,而且,杨柳看了看王沅,可惜了,这么帅却只是能表哥。 “表哥可莫要欺负我读书少。反正八月十五你到家来过节就好了。”杨柳有些恼怒,快刀斩乱麻,“我走了。” “表妹,你的篮子不要啦?”王沅扬声说道。 杨柳向后胡乱的一甩手,“你派人给我送回来就是了。”然后就小声的抱怨了一句,“真是啰嗦。” 王沅的耳力极好,杨柳那句小声抱怨自然听清楚了,他眼睛里都染了几分笑意,他这个养在深闺里的表妹,不像个大家闺秀,也不小家子气,怯场,倒还有几分野趣。 可惜啊,王沅的笑意渐渐收敛,再怎么有趣,她也不可能是他的表妹,所以再怎么有趣, 至于八月十五的团圆,他到底该送给李家众一份什么样的大礼呢?真的是要费心思量琢磨。不过,王沅看着矮桌上停留的一只苍蝇,只是感觉自己好像吃进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的不得了,忙挥舞着袖子站起来,一边后退,一边高声喊道:“翡翠,翡翠,快点烧水,我要沐浴。” 这个到处都脏兮兮的地方,他当时怎么会头脑发热就跑到这里来了?真是受够了,换了个地方,连蚊子都斗大,他刚到的时候几乎被蚊子咬的满身是包,熏什么都不管用。他一定要赶紧把这件事情办妥,回到京城去,那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少爷,水也不多了,中午还要做饭呢。”翡翠走出来,一脸为难道。 “那老头不是说有人帮我们挑水吗?怎么还会没水?”王沅扬扬袖子,“不管了,今中午不吃饭了。快去给我烧水,我要沐浴,立刻,马上。” “奴婢这就去。”翡翠也没有办法,只得转身去烧水了。碰上这么个主子,你除了遵命还能怎么的呢? *** “你这是咋了,没睡好啊?”看见杨柳哈欠连连的,郭婶忍不住打趣道:“是你那口子太折腾你了?” 含蓄含蓄呢,古人的唯美含蓄,她怎么一点都看不到?杨柳闹了个大红脸,说道:“哪儿啊,是昨晚去守了好大一个晚上的水。” 郭婶也正色道:“是挺麻烦的,你家又那么多人,丁丁点水根本不够用。” “人倒好说,就是这庄稼......” “这季的庄稼怕是毁了,我看屯子里的人也没钱去买什么三牲礼,都揣着钱往米店跑了。” “谁叫那花费差不多呢。”那天集会上,杨柳也听到两句,“我看还不如早些把田地腾出来,整点儿耐旱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有点收获。” “诶呀,这一锄头下去的都敲不开,还怎么种庄稼?”郭婶笑道:“什么时令种什么蔬菜都是有限定的,你以为随便挖个坑,撒把种子就是了?万一遇到霜冻不就又白辛苦了吗?” “嘿嘿。”杨柳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是个门外汉,对种庄稼一窍不通。” “多学学就是了,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郭婶不以为意的摆手,又问道:“你刚才去给王先生送午饭了?” “嗯,也不知道表哥习不习惯咱们的手艺。” “我看王先生是个好的,我家儿子下学回来都是说王先生,怎么这么有趣。对了,你三哥家的大山不是也到年纪了吗,怎么不把他送到你表哥那里去?” 说到这个,杨柳还纳闷呢,到王沅这里念书,束脩还可以做工抵,以文氏贪便宜的性格,有这种好事怎么没把大山送去?文氏不是缺钱的很吗? “大概他们另有安排,我也不知道。”杨柳摇头。 “哦。”郭婶若有所思的拖长了音,不知道又联想到什么。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人怎么想,杨柳也只能耸耸肩。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三二 交代 “怎么又把恭桶拿进来了?”李聪好奇,杨柳不是一直说有股怪味吗? 为了刷干净恭桶,杨柳累得手臂都抬不起来了,她撩开眼皮子,说道:“你明天有时间去砍几丛竹子回来,做个篱笆。(首发)”既然要把恭桶放进屋,就要准备一个隔间。 她哪知道她把恭桶拿到杂物房不用,李家人直接拿来当粪桶用了?有一只已经脏得不行,杨柳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另一只积了灰的恭桶上,在小溪边洗了又洗,还找了几件李聪的补疤衣裳,撕成条,编成三股辫盘起来做了个蒲团。用两根树枝做了个十字架绑在蒲团下面,当盖子盖在恭桶上挡住气味。 李聪脱了衣裳,熄了灯躺在炕上,就在杨柳身上摩挲。 “别闹。”杨柳捉住他的手,“我累了。” 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疲倦。 在水井守了大半夜的水,白天又没补觉,杨柳眼皮子都沉得撑不起了。 “我不动,你睡吧。”李聪改为拥着杨柳,果真没再动了。 “早些给我生个孩子吧。”李聪亲了亲杨柳的发顶。怎么还是湿的? 看着已经沉沉睡去的杨柳,李聪笑了笑,又起身点燃蜡烛,找了块干帕子,帮杨柳擦拭头发。 一夜好眠。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杨柳才发现何氏不在家。 “娘去哪里了?”杨柳捅了捅李聪的胳膊肘。 “一大早就去镇上了。”小何氏端了一盘菜,放到桌上也随之坐下来,“临走前嘱咐我,说是不用等她了。” 余氏刨了一口粥,说道:“娘怎么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好像在家待不住似的。” “你屁股不也在家坐不住吗?”文氏反驳道。 “我又没跟你搭腔,我说什么你都跟我唱反调,很有意思吗?”余氏把筷子拍在碗上,“还有没有点长幼序齿了。[.超多好看小说]” “瞧瞧二嫂这出口成章的,跟个女状元似的。”文氏毫不示弱的说道:“我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只知道围着锅台转的妇人,自然比不了二嫂懂规矩。” “大清早的你就是要跟我吵是吧。”余氏气得直接屁股离开凳子,要跟文氏打一架。 文氏两手按在桌上,也直起身要迎上去,却被李强一把按住了手腕,他沉声道:“能安静吃顿饭不?” 这都是什么,简直莫名其妙!女人都是这么就吵起来的吗?不喜欢听的话装作没听见就是了,为什么非得管不住自己的嘴,要吵吵起来呢? “二嫂,三嫂,快别吵了,吃了饭还各自有事呢。”秀秀也丢下碗筷,劝架。 “一人少说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李聪也劝道。 “好了,都坐下吃饭吧。”小何氏向下摆摆手。 文氏冷哼一声,毫不领情道:“少在这里给我和稀泥,不需要你假好心。” 小何氏的表情僵在脸上。 李强二话不说,把碗筷一丢,改为紧紧拽着文氏的手腕,不顾文氏的抓挠,硬是把她往屋里拖,“不用吃饭了,我看你一天嘴巴叨叨叨叨的,也不觉得饿,哪用着着吃饭。你不吃饭我管不着,但你也别耽误人家。” 只得李强那屋的门关上,余氏才吐出一口气,“这是怎么啦?” 大家顿时对她怒目而视,这个时候装什么糊涂。 “别瞪我啊,再瞪我也走了。”余氏威胁道。 坐在几个孩子身边的大人又忙低声安慰,希望刚才的事情没有影响到她们。谁知一看表情就知道他们是多虑了,这些孩子根本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天天都来这么一两出,大家都习惯了。 余氏见自己的威胁不起作用,讪讪的拿起筷子插在碗里,撇了撇嘴,“没想到我在李家的地位还不如几个孩子。” “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干嘛还说出来?”杨柳翻了个白眼,“当着孩子的也不知道收敛点儿,你这大人当的也够缺心眼儿的。” 余氏动动嘴巴,又瞥了眼狗蛋,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杨柳的话虽然说的有些难听,但是在理,小孩子很多动作和习惯都是跟大人学的。要是狗蛋有样学样,尽扯些妇人之间的鸡毛蒜皮,这几年花在他身上的心血是白费了。 “大伯母,你别怄气,我娘只是在气头上,脑子犯糊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巧巧往小何氏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侄女这里代娘给您道歉。” “对不起,大伯母。”大山也跟着说道,夹了一筷子菜。 铁柱也不甘落后的夹了一根青菜要给小何氏,颤颤巍巍的,眼看着就要往下掉,后者忙端着碗接了。 小何氏有些感慨的摸了摸巧巧和大山的头顶,看了三兄妹一眼,笑道:“大伯母没生气,你们吃。” 就算心里不舒服,被这么几个孩子轻轻劝慰,小何氏的心里也敞亮多了。 真是懂事的孩子。虽然文氏最近变得有些不着调,但她真心好运有几个贴心的孩子,杨柳也不由得羡慕她。 “娘子,不用羡慕。”李聪一见杨柳的神情就能猜个大概,悄声道:“我们加把劲,自己生一个就好了。” 杨柳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人的表情,发觉没有人有异样的时候才伸手掐李聪腰间的软肉。 不过,孩子啊,杨柳想了想,她已经做好当一个母亲的自觉了吗? 吃过饭,杨柳坐在廊下的地板凳上修剪指甲,就看见一道影子,在她的眼跟前来回的晃悠。一抬头才看是狗蛋,只见他一手背在背后,一边神情很为严肃认真念叨着什么。 休息的时候都不忘念书,还真是个刻苦的孩子,杨柳心里赞了一句,然后下意识的想去听他在背什么。 然后她听见,“...三十二,三十三...” 完全跟她想的不一样啊,这什么,数数啊?杨柳有些错愕,数数而已,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杨柳又埋首下去剪指甲,却支起耳朵耳朵想听狗蛋到底要数到哪里。 数到九十九的时候就听见狗蛋停了,啪啪的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要回房,看样子是需要读书了。 “诶,诶,狗蛋你过来,婶子问你句话。”杨柳忙摆摆手,匆忙间还被剪刀刺到了手指。痛得她皱眉了皱。 “五婶还有何事?”狗蛋施施然走了过来。 “你刚才是在数数?”杨柳也没绕弯子,直接问道。 狗蛋答道:“是,先生说我体形偏胖,要我在饭后多走动。” “那干嘛要走九十九...”杨柳住了嘴,她忽然记起“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这么一句话来,还真有人信啊。杨柳是不知道那些百岁老人是不是饭后都要走走,饭后半个小时来是不宜剧烈运动的,怎么也得到半个小时之后。像狗蛋那样疾走也算剧烈运动了吧? “五婶五婶。”狗蛋连喊了几声,杨柳才回过神来。 “那我去念书了。” “去吧,你看一会儿就出来走动走动,别...把眼睛累着了。”好险,差点儿说就念书念傻了。 等狗蛋进屋之后,杨柳伸开五指挡在眼睛前,眯着眼睛看了看散发着无比热情的太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才早上呢,看着太阳都觉得满身是汗。明明都金秋八月了,天气还不见一丝凉爽。 “老五,金师傅那里,你帮我推了吧。”李强和李聪两兄弟坐在一块烧得发黑的石头上,李强一脚踩在锄头的铁片上,双手抱着锄头柄。 “咋了?”李聪有些诧异,前些日子李强摔断了腿不能去,他还特意跟金师傅打过招呼。 “就是不想去了。”李强也不说其他原因,从怀里掏出几钱银子塞到李聪手里,“你帮我买点礼物给金师傅赔罪。” 李聪把银子推了回去,“干什么呀,说句话的事情,不用你掏银子。” 李强叹息一声,把银子放好,有些话不用多说,但是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赔罪那能空手去? “老五,三哥想分家了。”李强望着不远处的片片树叶,说道。 “这事儿急不来,娘不是说了吗,等四哥回来再说。再说了,娘也同意了,你也不必着急这一时半会儿。”李聪有些不明白李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急迫。 “你不觉得......”李强收住了话头,再怎么说文氏都是他的结发妻子,即便是当着兄弟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都说人有钱就变了,他们这房还不算有钱吧,文氏就变了好多,这些天的他都疲于应付了。还是早些分开,早些清净,免得把亲戚间这点情分都折腾没了。 “这山上怕是不好打猎了吧?” “是啊,山火一烧,动物们都躲到更远的深山里去了,要费好些功夫,还没平时逮的多。”风扬起一些黑黑的灰,李聪说话的时候都用手掌侧挡着。 “下山吧,这里风大。”李强眯着眼睛道。 李聪点头起身,刚迈了两步又转身伸出一只手要去拉李强。 “行了吧,哥没你那么想得弱。”李强笑。 “我又不是姑娘家,拉个手你还害羞了。”李聪也没强求,只是转过身子,耸了耸肩。 “你这混蛋小子!”李强忍不住笑骂。 这时一片黑云飞速的铺天盖地而来。rs 一三三 暴雨天的尴尬 “要下雨了。(.好看的小说)”两兄弟几乎同时说道。 不过语气都是惊喜的。 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终究还是要给人一条活路的。 脸上的表情还没收敛干净,珠帘大小的雨点就铺天盖地而来,一点其他砸在人身上生疼生疼,声音极响,震得人耳朵都暂时失聪了。 李强和李聪两兄弟也没想到这雨是说下就下,雷厉风行的,容不得人有半点反应。他们此时正走在一条比较陡的山上,本就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失去了植被掩护的地面很快被冲刷出一条条泥水道,更是让人站立不稳。李聪无比懊恼,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说话,却也明白得赶紧下山回家。 “三哥,快把手递给我。”李聪一伸手,就带起了一蓬水珠,雨点砸在他手心上,又溅出去。 “你走你的,不用管我,我有锄头。”李强摇头,然后转身一锄头嵌进山坡里,抓着锄头柄就顺势往下滑。在这种环境下,想要站稳脚上就要费很大的力气,他这腿脚现在都还在颤抖。 滑到一定的位置,他又不得不站稳,然后把锄头拔出来,重新嵌进地里去,再往往下滑。雨水进到眼睛里,他都看不清地面了,放的站稳 “你慢着点,我扶着你。”李聪呸掉嘴里的口水,大声说道。也不敢才能这种环境一个人空守的很难走下去别说再带着一个人呢,只能帮扶这里强,让他 何氏前脚刚进屋,后脚雨就来了。 “还真是运气好。”她望着噼里啪啦的雨水,道。 “这雨倒是下得好。”小何氏递了条干帕子过来。 “娘,娘,娘,屋里漏水啦!”铁柱在那屋里,急得哇哇跳。 怎么会。李聪前段日子才翻过屋顶,换了些新麦秆上去呢。杨柳脑子里想着,突然又叫起来,“李聪还没回来呢。” “还有我家那口子。”折身欲返的文氏也反应过来了。 “快。看看还有谁不在家?”何氏忙对着秀秀和小何氏说。 杨柳已经踮起脚尖从墙壁上取下两件蓑衣,往自己身上套了一件,抓着另一件就冲进了雨帘里。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快,又下得大,地面泥泞,视野里都是白蒙蒙的水雾。 何氏连道小心,待小何氏和秀秀清点好人数,除了李强和李聪两兄弟不在家的时候,何氏才猛的一拍大腿,“快看看排水沟堵了没?” 这雨势汹汹。稍不注意,排水沟就容易被雨淋下来的土块堵住了。戴上斗笠,拿着锄头,何氏和小何氏两人就去到了后院,果然不宽的排水沟已经被骤来的暴雨冲下来的土块给埋了一大半。 躬着背赶紧把沟里的土块刮起来。背上就已经湿透。他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把排水沟清理干净,不能水积起来,淹到这泥墙根儿,房子也住不了几年了。秀秀双手反拿着一块油布,高举过头顶,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泥水来了。雨声太大,她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娘,大嫂,要不要帮忙?” 何氏没有听清楚秀秀的话,但是她一个劲儿的甩手,“回去。回去。” 看动作就知道何氏是要她回去,秀秀也没再说,转身就又回去了。这场雨来得急,刚才铁柱一声叫嚷,她也跑到她房里去看。没有幸免。她的屋子里也有一两滴水珠往下掉,她也得回去找个盆啊罐啊什么的接住才行。还有被子衣服什么的淋湿了的话,今晚都没地方睡了。 那一头,杨柳把裤腿挽得高高的,手上拎着两只鞋,一边往上山那个方向走,一边大声喊着李聪的名字。 路上起的泥泞很快把整个鞋子都糊住,提脚都很困难,杨柳不得不把鞋子脱掉才能前行。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视线有碍,更是看不到一个人影,杨柳心里着急,她跟李聪上过一回山,上山的路本就难走,下山的路更是极陡,山上除了树多,又没有什么山洞之类可以避雨的,要是李聪急着往家走...好险下山只有这么一条大道,希望李聪没一时头脑发热选个她不知道的小路。 李聪长呼出一口气,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雨水,他全身已经湿透了,但是还好最陡的山路已经走完,下面的路就好走了。(.) “三哥还好吗?”即便是这么近地两个人说话都要很大声。 “等会儿。”李强抱着锄头柄站着,两条腿都还在发抖,刚才他还真以为他下不来了呢。他活了几十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黑天乌地的,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摧毁。 李聪也是心有余悸,这场大雨的来临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看起来勇敢,其实他现在心里还嘭嘭直跳呢。刚刚落下来的雨打在身上,除了有点疼之外,还感觉到温暖,现在直接冷嗖嗖的,冷风吹过,李聪打了个寒颤。 “快走吧。”李强打了个喷嚏,这么一回,肯定要在炕上躺两天了。 这时的李聪仿佛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唤。他停下脚步,凝神静听,这让刚刚走了两步的李强很是疑惑。 “怎么啦?”他手掌摊开,手心向下挡在额头前,问道。 “我好像听到谁在喊我。”李聪蹙眉,又抹了把雨水。 “那肯定是家里的人找来了。”李强道:“快走吧,要真是家里人,也能早点儿遇到。” 李聪点点头,现在家里就他和李强两个成年男人,能出来的也就只有一些女眷,而最有可能的就是文氏和杨柳了。想到杨柳娇小的身子,李聪不免有些着急,这么大的雨砸在他身上都感觉生疼,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要是再淋这么一场雨,生起病来可就麻烦了。 都怪这场破雨! 脚踩进泥泞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泥点四处飞溅,再一提步,鞋子上就满是稀泥,他们一路从山上下来都没弄到这么多泥巴。没想到很快就重得提不动脚了。李聪便脱掉鞋子,光脚踩在泥巴上,感觉走路都稳当了几分,也幸好这是大路。大伙儿都没把荆棘之类的乱往路上扔。 “把鞋子递给我。”李聪对李强大声喊道。他没有说拿锄头的话,锄头虽然看上去是个累赘,但是也能当拐杖用,反正好坏各占一半吧。 他直起腰的时候,清楚的听到了杨柳的声音。 “我在这里。”他忙大声喊道。 她来了,真的来了。李聪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又酸又涩还夹着一股浓得划不来的甜蜜。浑身酥酥麻麻, “三哥,我们快走。”他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脚下泥泞的道路。都成不了障碍。 相比于李聪的速度,杨柳的速度可算龟速了。她运气不算好,脱了鞋子,虽然没有踩到荆棘,但是踩到了一块藏在泥土里的小石子上。硌了脚。为避免再踩到暗器,她只得又把鞋子穿上,这样一来速度自然就降下来了。两世为人,她还从没走过这么难走的道,苦中作乐的她不由得想到蜀道和行万里长征,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么泥泞的地方。 几乎走两步就喊李聪的名字,杨柳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开始还觉得就是一场及时雨,现在她忍不住心里破口大骂,下归下,最少也得给人点儿反应时间呀。好像憋着一股劲儿,狠狠发泄一样,而且这不是到秋天了吗?这火热劲应该在夏天才对。 杨柳伸手扶了扶头上的斗笠。这斗笠对她的头部来说太大了,再加上雨势凶猛,斗笠更是不断的被往下压。她不得不时时扶扶斗笠,才能不挡住那可怜的视线。这个混蛋小子,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啊?! 含着怒气的一声吼。终于得到了回应。 “我在这里。” 是李聪,她认得他的声音。 杨柳差点就热泪盈眶,嘟囔道:“你这小子要是这辈子对不起我,我一定活劈了你。” 大概是知道前方有人接应,李强和李聪的速度都快了很多,很快三人聚到一起。杨柳把手中的斗笠和蓑衣交给李强,自己和李聪两人共用一件。刚才走的急,她也根本就没想到李强,即便知道李强未归,她也以为文氏会来接。再说了,蓑衣斗笠本来就重,她这小力气也拿不起两套。 无比艰难的回到家,雨势还是没有丝毫减弱。杨柳忍着浑身的冷颤,拖着湿淋淋的衣裳还是先去灶房生火烧碗姜茶再说。 秀秀看到杨柳的动作,顿时回过神来,懊悔道:“我这一忙就给忘了。” 屋子里漏水,她把自己房里收拾好,又见杨柳房间没锁,又拿了几个盆儿去接着。 烧姜汤的是由秀秀接了手,杨柳就回房换衣裳。淋湿后的衣裳紧贴着身体,黏糊糊的,又重,杨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边脱衣裳边想现在有一桶热水泡泡该多好啊。 “看什么看,不许看。”陡然发现屋里多了一个沉重的呼吸,杨柳才反应过来,李聪也在换衣裳。她刚刚干了什么?锁了门,边走边脱...她脸火辣辣的烧着。她双手抱胸,一下子蹲了下去,威胁道:“不许看。” 即便是做亲密的事情也是晚上熄了灯之后,李聪哪有大喇喇的看过杨柳的身体。透过墙上那点小木窗,杨柳美好的,洁白身躯在他的眼钱展露无遗。他一直觉得他的娘子是极美的,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觉,他对她了解的还远远不够。 李聪呼吸沉重,忙弯下腰伸出一只手,声音沙哑道:“来,快把身子擦干。” 杨柳蹲着,这一仰头,恰好看到李聪的两腿之间...这厮,居然没穿裤子! “你干嘛不锁门啊?!”杨柳又气又恼,要是锁了门也不会有后面一连串的尴尬事了。 关键是家里人没谁会这么大喇喇的推门进来啊,李聪冤枉。 “你,你背过身去。”她的舌头都在打结。 “你先把身子擦干。”李聪坚持,经过短暂的惊艳后,他反应过来,还是杨柳的身体最重要。都是夫妻了,做了最亲密的事,彼此赤诚相见,又有什么难堪的? 想到刚才自己一进屋就边走边脱的豪放样,杨柳鸵鸟状的不肯再抬头,哪怕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忍不住轻轻发颤,她也坚持:“你先背过身去。” “你怎么那么倔?”仿佛没看到杨柳的羞涩,李聪一把把她搂起来,“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然后他看到两团雪白晃了一个夸张的弧线。 李聪咽了口口水。 “啊――”杨柳忍不住尖叫。 一三四 破屋偏逢连夜雨 李聪和杨柳穿好衣服,坐在炕沿上,两人中间离了大概有李聪两个肩宽的距离。 两人都没有说话,这让哗哗的雨声,还有雨落在碗罐里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楚。 “哥,嫂子,你们喝了吗,我来收碗了。”秀秀敲门说道。 “来,来了。”李聪应道,起身把两个空碗递给秀秀。 见是李聪把碗拿出来,秀秀顿时小声的八卦道:“哥,刚才怎么啦?” “还能怎么着,刚才房子漏水,把你嫂子吓了一跳。”李聪边说边回忆起那水珠慢慢划过杨柳曼妙的躯体,他摇头,赶紧把这幅场景甩出脑袋。谁知道那么赶巧,他把杨柳拉起来,一滴雨刚好滴在杨柳的乳、尖上,这骤然的一冷让杨柳尖叫出声。明明算不得他的错,他却觉得自己像个采花大盗,而且更奇怪的是,采的对象还是他的妻子。明明很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感觉像是犯罪? 呃... “也是,嫂子哪住过漏水的屋子啊?”秀秀一副理解的表情,又问道:“还要不要,锅里还有。” 李聪急忙摆手,才那么狠狠一大碗灌下去,哪还有肚子装这些? 秀秀去灶房洗碗,李聪关上门,就看见杨柳跪在炕上铺被子,看样子,准备睡觉。 “娘子你要睡觉啊。” 明知故问,难道她觉得被子好玩儿啊。 “反正现在也出不了门,你过来,捂在被子里发发汗,免得真生病了。”杨柳一边答一边从柜子里又抱出一床被子。 “我没事的。”李聪摇头:“你捂吧。” 在杨友不善的目光下,李聪又改了口,“哦。” 李聪和杨柳两人躺在炕上,谁都睡不着,却又都不说话。杨柳从来没盖过这么厚的被子,压得气都喘不过来。便两只手挡交握在胸前,拱着被子,以便呼吸。 脑子里都是杨柳白花花的身子,加之杨柳又躺在他身边。那清浅的呼吸像猫抓一样轻轻挠着他的心,李聪深呼吸几口,才扭头看着杨柳说道:“娘子,要不...” “不要。”杨柳的反应极快,她闭着眼睛说道:“盖好被子发汗,免得发烧。” 虽然两人已经有过好几次的亲密接触,但李聪的硕大进入杨柳的体内,还是让她觉得痛。杨柳现在奉行的是能避则避,而且现在是大白天,古人切忌“白日宣淫”。她拒绝得理直气壮。 “娘子,你是不是害羞了?”李聪的动作没变,顿了一顿,又问道。 这小子,她都在极力避免了。还提什么啊提的,刚才很尴尬的,好吗? “其实你不用害羞,我是你丈夫,看一眼有什么关系?”李聪咽了口口水,“而且真的很好看!” 杨柳就是脸皮再厚,听到这么真心实意的称赞。也红着脸侧过身把脑袋缩进被子里。 被人赞美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但是...她还是接受不了。 杨柳不搭话,李聪也就住了嘴。 不一会儿,李聪就离杨柳近了几分,不是说过不要了吗?杨柳扭着身子自然就往里缩,一个进。一个缩,等杨柳的头撞到墙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发火了,掀开被子吼道:“我说了不要!” “屋顶在漏雨。”半晌,才有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 杨柳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最后长出一口气,“还不起来去找块油布来,照这样下去,今晚睡哪里?” 遮风挡雨的家啊,杨柳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李聪撩开被子,一跃而起,“我就去。” 杨柳没有说话,只是一个接一个的喷嚏。 这次,是真的狠狠的感冒了。 “分家,必须得分家了,这屋子漏成这样,哪还能住人啊?”文氏一边说,一边帮李强擦拭头发,说到气愤处,手上也不自觉的加大了力气。 “撒手,撒手。”李强吃痛,忙叫道。 文氏讪讪的停了手,“没注意。” 李强从文氏手里拿过帕子,才发觉帕子已经湿透了,一捏还有水,再一感觉,咋后背凉嗖嗖的呢?顿时扭头往后看。他这一扭头,文氏也看到了他后衣领上被浸湿了一大块,她随手忙抓了块布巾垫在湿处。 “你给我垫的什么,没有干帕子吗?”李强一边问,一边伸手把文氏垫的布巾拿了出来。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两人都变了脸色。 肚兜。 文氏一把把肚兜抓过来,捏在手心,一边注意几个孩子有没有察觉。看他们还在端着碗在那里接水玩,文氏微松口气,对李强说道:“这回真没注意。” 那刚才就是故意咯。 “这种东西怎么能乱放呢?”李强低声说道,又摆摆手,“去给我找条干帕子吧。” “都是湿的。”文氏没动。 李强瞪大了眼,那他咋办? “我把帕子全晒出去了,谁知道突然下这么大雨,哪来得及收?”文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辩驳道。其实她根本就没晒,但这样说总是好些。 李强默不作声,走到廊下,把帕子上的水拧了拧。 李聪从杂物房找了两块油布出来,看到李强就随口问道:“三哥,你要用油布不?” 虽然睡觉的地方没漏雨,但谁知道这雨会下多久。李强点头,伸出手,“给我吧。” “你咋头发还是湿的,也不擦擦,你等着。”李聪诧异,进屋子给李强拿了条干帕子。 李强默默接过,然后回了房间。 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小失望的,在刚刚看到杨柳孤身送雨具的时候,他多希望文氏也在其中,虽然他明白这种天气里,文氏肯定要照顾几个孩子...心里明白是明白,只是还是有些吃味,但他还是压下了,孩子重要。在李聪递给他一条干帕子之后,他更是觉得失落,难道是因为两人相处得太久,反而失去了以往那种贴心细致吗? 看看人家...... 在他心里,仍旧是文氏最好。杨柳只是弟媳,对他们两口子来说只是旁人而已,原本不想比较的,可还是忍不住。 李聪也打算回房,想想又去敲了敲何氏的门,“娘。” *** “怎么那么久?”杨柳把被子往墙那边推了又推,水还是一点点渗了过来。她只得坐在被子上压住被子,没料到李聪一去就是那么久时间。 “我去看了看娘那屋有没有漏水。”李聪把梯子靠墙放,又把一捆稻草放到地上,开始扎稻草,“没油布了,只能往屋顶上加点稻草试试。” 杨柳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将被子叠起来,又放进柜子里。等他这会儿功夫,怕是床铺都让漏下来的雨给打湿一大块了,不说其他,还没地方晒呢。 因为杨柳的沉默不语,李聪也略显尴尬,本是说好找油布给自家屋子堵漏的,结果... “娘子,你在生气吗?”李聪问得小心翼翼,毕竟这次是他理亏在先。 “啊,你说什么?”杨柳正趿拉着鞋子,把被雨水打湿的稻草翻到干燥处,猛然被李聪这么一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果然是生气了,装作没听到,就是想说自己不知道,好借机发挥。因此,李聪越发小心翼翼。 “你别生气,娘那屋也漏了,我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自己安睡,让娘住漏雨的屋子吧。”李聪丢下手中的稻草,走到杨柳身边,捉起她的两只手,“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这都什么呀,杨柳这才品过味来,原来李聪误会了啊。 “你做得对,我真没生气。”杨柳只得说道,并再次重申自己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李聪的做法也让她微微有些挫败,难道在他眼里,她就是这么目无长辈,小肚鸡肠的女人吗?她以为做了这么多后,他会感觉到的...... 还不是生气,怎么会这般言不由衷的表情?李聪更加不放心了。 “本来还有块油布的,我给了三哥,他家还有几个孩子,比我们更需要。我只帮娘堵了漏就回来了,真的,你别生气。”他急急忙忙的说了这么多,自己都糊涂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了。 杨柳却明白他的孝顺,他认为天经地义,她也认为没错。这个时候的李聪给她一种感觉,他虽然是李家几兄弟最小的,却仿佛才是真正的长子,知道什么急,知道什么必须遵守。这是一种品德,洋溢着最朴素的光环。 “好了,我真没有生气。”杨柳笑道,又止不住咳嗽了几声。 都咳嗽了,明显是症状加重了啊。 “我去找大夫。”李聪立即就要转身。 “咳嗽两声,哪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杨柳叫住了他,“这种天气也别难为刘大夫了。” 人家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推己及人,李聪也住了脚,却还是不放心的问道:“真的没事?” “还啰嗦,难道要把这床铺打湿完吗?”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似的,杨柳不得不板着脸道。 “放心,很快的。”李聪拍着胸脯保证道。 半夜时分,杨柳那屋的等亮了。 李聪撑着伞,和杨柳坐在炕沿上。 两人对视一眼,皆一声叹息。 一三五 雨中情 第二天,雨势还是没有丝毫减弱,天色像是定格在即将大亮的时候。 “娘,水沟我又检查了一遍,没有堵住。”李聪摘掉身上的蓑衣斗笠,甩了甩斗笠上的雨水,说道。 “知道了,你先去换件衣裳。”何氏说道。 昨天那么突然的一场雨下来,杨柳和李强都躺在炕上起不来了,李聪偶尔有两声咳嗽,但瞧着并无大碍,何氏也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家里已经倒下两个大人,要是李聪再倒下,她这家里可就好看了。 “娘,我想去趟镇上买点药。”李聪站着没动,说道:“还得再扯两块油布回来,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我们那屋里实在漏的厉害,昨晚半宿都没敢睡觉。” 坐了半宿,还是他今早又加了些稻草上去才没漏的,可谁知道管得了多久。他抓紧时间去趟镇上,也免得今晚再坐半宿,夜里还是挺冷的。 “去吧。”何氏听着那间或不断的咳嗽声,心里也有些烦躁。点点头,嘱咐道:“路上小心点儿,要是能搭上车就搭车,不要省那几个银子。” “我知道的,娘。”李聪应道,又问家里其他人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他好一道带回来。 有需要的便说了要带的东西,又拿了钱给李聪,不过他都推了回去。 余氏的那间屋子,因为前些时候给狗蛋割单间的时候重新翻整过,倒是没有漏雨,不过她有好些日子没去镇上,何氏又以下雨天不做事,不费劲,顿顿的稀饭咸菜,肚子里都寡淡的很,便打着为狗蛋好的旗帜,叫他割几斤肉回来。 “最好是肥的。”她补充道。 光想着买。怎么就不见给钱?一天除了吃就不能想点别的什么吗?何氏没好气的问道:“不给你当家的带句话啥的?” “要要,肯定要的。”余氏忙不失迭的点头,“还是让老五换了衣裳再说。” 李聪快速的换了衣裳,又拜托小何氏照看杨柳一二。才穿着蓑笠走进了雨帘里。 *** 王沅披散着头发坐在临窗的大通炕上,呆呆的看着外面的大雨。下这么大的雨,自然无法上课,他倒是睡了个懒觉。雨很急,院坝里的水排不出去,已经积了约摸一寸深的水。一滴雨水,漾开一圈圈涟漪,一场雨,整个院坝里的积水都动荡不安。 翡翠端着煮沸过的开水自然晾到适宜温度的洗脸水走了进去,刚要开口让王沅梳洗。就看见一滴水珠落了下来。 “少爷,小心。”她忙道。 不过是小小的一滴水珠,偏偏砸得是最爱干净的人。 也不见王沅如何慌张,下一刻,一把青色的油纸伞已经撑开。堪堪挡住那滴水珠。 啪嗒,水珠落到伞面上,四分五裂。 翡翠松了一口气,走到王沅附近的时候还抬头看了看刚才漏雨的地方,果不其然,又有一滴水珠在成形。 漏雨了。 老里正给他们指的这套房子,格局还算不错。是一个老秀才的住过的。住进来后也有乡亲过来翻修过,大概是翻得不仔细,或是年纪太久,这么大的暴雨连续冲击下,还是漏雨了。翡翠也明白,像李家屯这种地方。要求也不能太高。 “你说,我到底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受这份罪呢?”王沅也没回头看翡翠一眼,喃喃道。 翡翠拧帕子的动作一顿。 现在知道自己是来找罪受的了吧。早就劝过你,随口一说的一段亲事,女方还已经嫁了人。还来这里守着干什么呢? “我们回去吧,少爷,不值当的。”翡翠把帕子递到王沅面前。 关键现在不是值当不值当的问题,他的面子岂是任何人都能随意践踏的? “这个地方不能待了。”王沅接过帕子说道。 想…想通了,这就想通了?翡翠脸上的惊喜还没来得及绽放,先前蓄势的水珠就滚滚滴落。 还真冷。她打了个寒颤。 “束发。”王沅把帕用过的子往后一甩,就站了起来。 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啊。 翡翠点头:“是。” 一路泥泞,中途更是没有遇见任何人和马车,主仆两人艰难来到镇上。翡翠却觉得这是最值得的一次行路,越是艰难,少爷才会坚定离开这里的信心。 “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王沅说道。身上湿哒哒的,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不过才下了一天的雨,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发霉了似的,哪哪都怪。 翡翠这个时候自然完全赞同。两人在云客楼住下,她就出去帮王沅置办衣物了。他们临走的时候只带上了银票,什么衣服都没拿,等这雨一停,怕是又会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城。[.超多好看小说]这里的衣裳料子虽然不是很好,但总得置办两三套换洗衣裳,舒适即好,出门在外也不能讲究太多。 等她看了看成衣店里的衣裳,心里有些懊悔,早知道还是该把王沅的衣裳带几套,这些衣裳对少爷来说实在是档次太低了。可现在没办法,也只得将就着。 “这个,这个,还有那件。”翡翠一件一件的指着。 大客户啊,店家欣喜,待看到对方随手抽出一张银票,便伺候的更加殷勤了。“我看夫人来的时候,没有雇车,这么多东西也不方便拿,正巧小店有一辆马车,就送夫人一程吧。” 翡翠点头,拿了一套挑选好的衣裙就去后面换了。 伙计撑着伞,送翡翠上了马车。翡翠坐在马车上,特意嘱咐马车到杨府附近溜了一圈,待看到杨府大门紧闭,风雨拍打着大门前的两盏灯笼,她放下轿帘说道:“走吧,去云客楼。” 相见不如怀念,张文山早就恨不得她离得远远的了,自己又何必跑去自讨没趣呢?反正少爷已经准备罢手回京城了,想来自己也不大会有机会再回来……算了,其实见与不见又有什么不同?让他厌烦。给自己徒添烦恼而已。 杨府里,张文山此时好不容易才坐下来歇口气。 在盆地镇十年来,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慌乱之间才想起让下人去看看各处的房顶有没有漏雨。有漏雨的要赶紧堵上,不然淋坏了里面的家具摆设,他这个大管家就难逃其责了。一番排查下来,还真有那么几处,幸亏发现的及时,把坏掉的瓦换掉,才没酿成灾祸。 幸好幸好啊!他长出一口气,然后信手端起茶几上的一盏茶,还没喝,就又重重放下。一下子站起来,脸色大变,“遭了。” 像杨府这种青砖大瓦房都会漏雨,杨柳住的那种泥坯茅草屋又怎么会好过?现在住不住得了人还是两说呢。 “快快快,准备些油布。食材还有柴禾,对了,药,治疗风寒的药。”他高声吩咐道。 不愧是做惯大管家的人,也只有他才会在短时间想得这么周全,李家可不就是缺柴缺菜了。不是说家里没有,只是放在后院的。这雨一淋就烧不燃。他们只得拣了些立在墙角下,空着水,有的则在煮饭的时候放在灶膛里烘着。菜园子里的菜叶淋坏了不少,只得在这场大雨过后再去补种。人倒是还好说,饿一两顿没关系,关键家里还养着两头猪。它们可不会管你有没有下雨,吃不饱肚子就要翻天的。雨下的太突然,李家人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去弄猪草,眼瞅着明天的猪食就没有着落了。 何氏把裤腿挽的高高的,身上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对余氏道:“跟我弄猪草去。” “娘,今天又不是我当值。”余氏是明显的不愿意。这种天气在外面站一会儿都会觉得冷,更别说光着脚踩到泥巴里,还要动手去弄那水淋淋的猪草了。她不愿,就是不愿。再者又不是她当值,凭什么去? “你昨儿当值的时候可没有割猪草,早饭还是你大嫂帮你做的。”何氏昨天不在家的,并不表示不知道。 “那也昨天,再说猪今天也没饿着啊。就当大嫂帮我一次,我日后还她就是了。”余氏说道:“我小日子来了,身上不爽利,也碰不得冰冷。” 秀秀正把罩在火盆上的竹笼子上的衣服翻了个面,下雨天,洗个衣服也不容易干,出去一趟就会把衣服打湿,将就在上面烤一烤,将就着穿。有烟味总好过湿哒哒的穿在身上吧。她偏着头插进话,“娘,我跟你去吧,二嫂来帮我看着点儿火。” “你个姑娘家家的,沾惹这么多湿气干什么?”何氏黑着脸说道。她娶了这么几房儿媳妇,居然还要她的女儿冒雨出门,那娶这些女人干什么? “是啊。”余氏也不同意,“也不是我针对谁,该谁去就是谁去,不然以后谁都有话说。” 何氏默然,她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那李强病了躺在炕上,文氏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她怎么开得了这个口?叫上余氏也是她深思熟虑了好久才下的决定。 文氏自然知道今天她当值,但她又不傻,谁愿意冒这么大雨去弄猪草啊?淋了一身雨,浑身都不舒坦,听着廊下何氏跟余氏的对话,她也装聋作哑,反正何氏没有开口让她去,她也不用这么急呵呵的跳出来挣表现。而且何氏不是在犹豫嘛,这就说明她内心还是倾向于不让她去的。 “娘,你在犹豫什么?”余氏小声道:“我知道老三也受了风寒,文氏还有三个孩子,下雨天,他们又能跑去哪里?再说我们这么些大人在家,还照管不了几个孩子?莫说要照顾老三的话,老五媳妇也生病了起不来,怎么不见老五一步不离的守着?守着又有什么用?” 何氏长出一口气,她一向想在几兄弟之间讲究公平,公平最基本的要求便是守规矩。她想要守规矩,却在有些许影响的时候,自己倒犹豫起来,替他们拿主意,做决定了。她掌家这么多年,居然还不如余氏看得清楚。 果然老了。 “去把文氏给我叫出来。”何氏说道。 文氏不是傻子,肯定知道何氏改变主意有她在里面出力了。反正都得罪人了,也不差这么一件,余氏便爽快的应了。 话一传到,没有意外的挨了文氏好多眼刀子,可那又怎么样,她又不会少一块肉。死道友不死贫道,本就是你该做的,她不过是帮何氏理家而已。 余氏回了屋,却还是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留意两人的说话,虽然听不大真切,但听到院门响动,她打开门看的时候,何氏和文氏已不见两人的身影了。 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去了?余氏轻哼一声,又把狗蛋的房门推开一道缝,见狗蛋还在捧着书看,心里是又慰藉又心疼,忙把门大打开,心疼道:“天色太暗,怎么也不点灯,看坏了眼睛怎么办?”说着便拿起一旁的火折子吹燃点了蜡烛。 “娘,不碍事的。”狗蛋放下书,说道:“娘帮我备个烤火炉子吧。”下雨天冷,坐着不运动更是冰冷,身上多穿点还好,就是脚冻得快没知觉了。 “你咋不早说?”余氏牵起狗蛋的手摸了一把,“恁个凉,咋也不躲到被窝里去?” 他也想啊,可是一缩进被窝里,舒适得让他瞌睡都来了,还怎么看书? 余氏也不多说了,出门就去找炉子了。狗蛋嘴里所谓的烤火炉子也不过是用竹子编的一个小提篮模样,底部放着一个瓦罐盖子。秀秀正在烘烤衣裳,这火倒是也挺好弄。 听说这火是给狗蛋用的,秀秀又舀了一木瓢的柴碳,说道:“二嫂,这个没烟烧起来,给狗蛋用正合适。” “好秀秀,嫂子没白疼你。”余氏笑着要去捏秀秀的脸。 “别,嫂子,你这一手煤灰的,弄脏了我的脸,我还得费力去洗。”秀秀撇开脸避开,“冷浇脸上水多冷啊。” “臭丫头还敢嫌弃。” “谁才说我好来着?”秀秀撇撇嘴。 余氏还要伸手,就听见院门啪的一下被人踢开了。 “有没有人?来搭把手!” 一三六 两家 张文山接过秀秀递过来的干帕子,擦了擦脸。(.好看的小说) 这帕子...他蹙眉,怎么有胡怪味? 杨柳穿得厚厚的,也被人请了出来,来整修屋顶的都是些男人,她不好窝在炕上。 “小姐,你怎么样?”张文山忙关切的问道,又转头嚷道:“药呢,煎好了没?” 这个老家伙,还真把这儿当他自个儿家了,嚷谁呢?她家里的人又不是丫鬟。因为拔的坏掉的菜苗,又为了少淋点雨,何氏和文氏两人速度很快,张文山指挥下人把东西搬到李家的时候,何氏已经回到家中。 “张伯没事的。”杨柳满脸潮红,咳嗽两声才自嘲道:“我也不知道自个儿的身子咋这么不争气,一点小风小雨就病倒了。” 还不是吃得差了,底子就弱了?当着何氏的面,张文山也不好太过,只是狠狠瞪了李聪一眼。 李聪也觉得自己真够倒霉的,辛苦去到镇上买了东西,却又拦不到马车回来,他们难道不像赚高价钱吗?肉都比平时贵了五文,他不买还有的是人,这些无良的商贩。抱怨着往家走,恰好遇到杨家的马车。偏分那个视杨柳为亲女的老头也在,他在他正经岳丈面前都没这么拘谨过,张文山这么一瞪,他也自知理亏,没敢说话。 这老家伙,在她的地盘还管教起她的儿子来了,有本事自己生个儿子去管啊。在她这里装大瓣蒜,信不信老娘挠你? “亲家老夫人。”张文山喊道。 来了来了。何氏坐正身子,对方准备开战了。 “我看等天晴之后,从老槐树到家这一段路还是拓宽一下,这马车也好通过啊。” 噶哈?何氏的眼睛眨了眨,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哦哦,我当然也是愿意的,可这一路过来并不尽是我家的田地,想要拓宽。(.无弹窗广告)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腔调,还真是圆滑,可一点不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当家夫人逊色啊,张文山在心里高看了何氏一眼。 “我也只是建议。毕竟路宽敞了,大家也好走道。” 想到来的时候一脚泥泞,张文山觉得这小路上长了些野草倒也还好,若是真的拓宽,还得想法铺个石板之类的…算了算了,还没提笔呢,就想到写出来之后必是锦绣文章,不是心中有丘壑就是癔症了。 当然,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杨柳也点头,毕竟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啊呸,想偏了偏了。 小何氏端着药进来了,杨柳道了谢,愁大苦深的盯着那还在冒烟的黑黢黢药汁。次奥,看着就觉得苦。 “娘子,一口气喝了,再含颗糖,嘴巴就不苦了。”李聪知道杨柳不喜喝药,就说道。 她也知道,泥煤。关键是张不开嘴啊。又不是你喝,站着说话不腰疼真的好吗? “三小姐,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老奴就不哄你了。”张文山说道:“良药苦口,也莫言辜负了姑爷的一片心意啊。” 要不要上升到这么高的高度啊,啊?杨柳偏头。还看着李聪煞有其事的点头,顿时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这小子,狐假虎威呢。 “我只是等药稍微凉一点再喝。”其实杨柳觉得她能撑过去的,想当年她咳嗽得厉害,背上塞了两张草纸。和她小时候最害怕的外公,背抵背的睡了一晚,就啥事都没有了。这多俭省。 “弟妹真是好福气,喝个药,这么多人都围着你。”文氏正好拿着李强喝完药的碗经过,顿时有些酸的说道。再精贵不还得叫她一声嫂子,有必要这么显示她的底气吗?文氏敢保证,就是铁柱喝药都比杨柳利索,更别提被这么多人围着劝了。又特别是李强也生了病,凭什么就杨柳一人博得了大家的关注。 冷不妨的一声,刹那间堂屋的气氛就冻住了。 有这样的嫂子,三小姐必定生了很多气吧。不知道何老太太怎么想的,儿子这么多,早就该分家了,一大家子待在一起,不起摩擦才怪。张文山越想越觉得杨柳嫁到李家实在是太吃亏了,这可恶的王氏,这简直就是断送三小姐的一辈子。 小姐的亲娘都过世了,有什么恩怨也该烟消云散,何必推到下一代人身上,有这么大怨仇吗? “还好,大概是我比较惹人怜爱吧。”杨柳大言不惭的说道。 文氏一噎,她还真敢说。 不要脸。 轻哼一声,文氏扭头就走了。 “咳。”张文山假意咳嗽了一声。 “啊,秀秀。”何氏赶紧岔开话题,冲灶房方向嚷道:“午饭好了吗?” “老夫人不用忙了。”张文山摆手。 恰在此时,给杨柳修葺屋顶的下人来回禀说已经把屋顶弄好了。张文山也就借机提出告辞。 “再坐坐,吃过午饭再走。”何氏挽留,还跟杨柳打眼色。 虽然不知为何张文山从没有在李家吃过饭,杨柳也就顺势让张伯留下来。中国人似乎都有这种饭桌交际,无论是亲朋好友还是合作商谈,似乎你不点头就是瞧不起我,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似的。 “张伯,若是你嫌弃我家粗茶淡饭不合你胃口,你就走吧。”李聪也挽留,“让外人知晓你到饭点了都不肯赏脸留下来吃饭,怕是又要在背后戳我脊梁骨了。” “姑爷都这样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话都说到这份上,张文山只得点头。他倒不是不想在李家用饭,关键是他还带着一票下人呢,这一顿,怕是要让何氏念叨好几天吧。 “那个。”何氏忽然变得欲言又止,看了看张文山,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了,娘。”李聪忙道。 “我还想拜托张管家一件事。” 咦,还和他有关?张文山眉毛一挑,做出认真聆听状。其他人也都看着张文山,想不明白能让何氏扭捏拜托的能是什么事情。 何氏觉得她的儿子儿媳实在太不给面子了,有那么大喇喇盯着客人猛瞧的吗?她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让李聪做好了,可有现成的人手干嘛不用?她还是老夫人呢。 “我想用府上的下人,补补我家漏雨的屋顶。” 杨柳紧紧闭上嘴巴,她若是杨府主事的倒是好直接拍板,关键她现在只是已经出嫁的姑奶奶,虽然她懂得不多,但也知道娘家的人是最讨厌出嫁的姑娘插手家里的事情。张文山虽然对她很好,不过是敬着她念一份旧情,她也不会做出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来。婆家这边她也不能得罪,最好就是两不相帮。 李聪也有些尴尬,这种事让他来做就好了,虽然他补漏的本事不是太好,但也没必要用到杨府的人。再说今天还承人家这么大情,何氏这么一提,跟等价交换似的。又特别是当着杨柳的面提这些,他总觉得有些借杨柳的身份压迫张伯做这件事一样。 张文山心里其实也有些不悦,虽然他是有打算提出帮忙的事情,但说实话,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很给李家人面子了。她何氏这么多亲家,可有人想到她家漏雨的时候送些东西来?何氏如今这么一提,他不但变得被动,还不得不点头答应,不然三小姐不得吃挂落吗? “哦,应当的。”张文山点头,笑道:“我们这么多人在老夫人家里吃饭,怎么能一点事情不干呢?” 他也不好惹的,帮也帮,但话说清楚,他带这一票人可不是吃白食的。 这话一出,顿时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些。 想她在杜家的时候,有哪个敢对她说这种话的?何氏气闷,说得好听的叫大管家,事实上也不过就是个下人,你们家小姐都不敢跟我这么说话呢,你倒是好胆。 “老夫人,还请把贵重物品收一下,我才好派人进屋修补房顶啊。”张文山又说道。 此时的何氏才反应,对着杨柳和李聪,张文山称自己为奴才,跟她说话又称的是我,她还是两人的长辈呢,居然待她还不如待她儿子恭敬。脸都豁出去了,还怕什么?何氏立刻发挥她的光棍精神。 “那就稍等。”何氏站起来,冲灶房方向吼,“秀秀,快不煮饭了,把你那屋里收拢收拢,你五嫂家的下人要来给咱家修屋顶。” 再傲娇不还是她儿媳家的下人? 这个小心眼的老太婆,还真是睚眦必报啊。张文山脸上带着笑,今儿中午他还非得在李家好好吃一顿,就是稀饭,他也要喝三碗下去。 屋里的人都不是傻子,明显何氏和张文山杠起来了啊。杨柳和李聪面面相觑,这下好戏可不方便看了。 眼见何氏吃亏的李聪准备开口相帮了,“娘......” “别说话,赶紧带你媳妇回屋吧。”何氏立刻出口阻止,她还没老得在言语上吃多大亏呢,用不着李聪帮忙,免得人家以为她欺客。何氏不着痕迹的看了张文山一眼。 张文山的注意力却不在她身上,反而看着杨柳,笑眯眯的提醒道:“小姐,药可以喝了哟。” ps: 这标题,取得,嗯,真是...我也不懂...... 一三七 孕事 杨柳这辈子都没这么快把一碗苦药喝完,她忍不住给自己点赞:勇敢! “啊呸!”吐掉嘴里的漱口水,杨柳又赶紧喝了一口。 “娘子,要不还是吃颗糖吧。”李聪在一旁看着都难受,“其实喝完药吃糖也不能说你还是小孩子。” 咕咚一声,含在口里的水就被咽了下去。 杨柳默默的钻进被窝里,把头盖住。 都不知道她在别扭什么?李聪有些无奈的看着两根手指夹住的糖,难道就因为他一时多嘴,说了句铁柱喝了药吃糖就觉得不苦说错了吗?女人真难懂。 他还正在愁眉苦展,一只手就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准确的拿走李聪手里的糖,然后把糖放进嘴里,手缩回被窝。 诶,不抵触了?李聪的眼睛一亮。 “我本来就还是个孩子。”恰在此时传出杨柳的嘟囔声。 都成了亲还是孩子,那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李聪觉得好笑,却还是顺着她的话附和,“是,你还是小孩子。”生病的人是不能与之讲理的,李聪懂。 那一声轻笑虽然很短,杨柳还是察觉到了,好笑吗,很好笑吗?她仰躺着怒瞪李聪,理直气壮的说道:“只要没生孩子就是孩子。” 她满面潮红,瞪大了眼睛,两只手握拳放在被子上,可不就是个孩子样?话说太激动,她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李聪这才不敢笑了,忙给把她的手放进被窝里,给她掖了掖被角,说道:“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这可不是妥协哦。杨柳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又忽然莫名睁得老大。 “怎,怎么了?”李聪被吓了一跳,刚才杨柳的动作真的很像诈尸诶。哦,不对。用错词了,李聪在心里检讨了一下。 杨柳一下子坐起来,低着头就在那里数手指头。(.无弹窗广告) “咋了?”李聪越发看不明白,而且杨柳弄得他这一惊一乍的。跟个傻子似的。 妹啊,古代的日期计算方法就是麻烦,她都不知道她小日子到底是什么时候了。还要数,谁知道她在排卵期有没有跟李聪滚床单,有没有中奖,她现在喝了药啊。杨柳觉得心烦意乱,更觉得李聪吵吵,一把抓住他的嘴巴,又扳手指,然后她整个人僵住了。 出大事了。一看杨柳的表情。李聪就察觉出事态严重,把杨柳的手扒拉下来,侧坐在炕沿上,拥着她问道:“怎么了,快出声。别吓我。” “我…我…”杨柳吓得手足无措,难道她还没生孩子前就要流掉一个孩子?可不流掉,生下来的孩子是残疾怎么办,那不是会让他痛苦一生吗?怎么办,怎么办? 李聪紧紧搂着杨柳,他能感觉到杨柳在发抖,更是担心出了什么大事。杨柳现在整个人都乱了。他也不出声,只默默抱着她,等她平静下来。 果然不多会儿,杨柳就平静了下来。万一没怀上呢?她的侥幸心理又冒了出来,那岂不是白担心了?可万一,怀上了呢?杨柳无法淡定了。 “我不能再喝药了。”杨柳深吸一口气。却又把自己呛着了。 “你看你还在咳,不喝药怎么会好?”李聪一脸的不赞同,还打起了感情牌,“你看我一个人冒着这么大雨……” “我觉得我可能怀孕了。”杨柳说道。 李聪像被卡住脖子的鸭子,剩下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他机械似的转头看着杨柳。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很快变得惊喜,难道老天爷听到他的心声,所以杨柳就怀孕了吗?他要当爹了,杨柳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女孩?像谁多一点呢?唔,还是像娘子多一点好,他太黑,长得又不好看,是个男孩儿还好,要是是个女儿… “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杨柳捅了他肚子一下。[] “听到了,听到了。”李聪立刻点头,笑得嘴都合不拢,“我这就告诉娘去。” “嗯。”杨柳点头,虽然她有些诧异李聪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但她现在非常不想喝那么苦的药了。 李聪仿佛是踩在云彩般飘了出去,五六年了,他家终于要添新丁了,娘该高兴成什么样? 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睡觉了,杨柳满足的咂咂嘴,闭上了眼睛。 门被人猛的推开,门板砸在墙上,惊得杨柳支起上半身,看了过去。发生什么事了,动这么大肝火,不就是小小的一点要求吗,不同意就算了,还要上门兴师问罪啊。 当先进来的是何氏,然后是张文山,秀秀,小何氏……喂喂,这阵仗有点过了哦。 “哎哟,快躺好,快躺好。”何氏笑得那叫一个开心,见杨柳支起身子望着他们这边,还特意嘱咐她别动。 原本她还担心杨柳的身子弱,怀不上孩子,瞧瞧现在,哎哟,祖宗保佑。 “想吃什么一定要告诉娘,娘给你做,啊。”何氏说道。 杨柳有些恍惚的应了,她倒是好奇,李聪到底怎么跟她们说的,为什么突然间关怀备至了呢? “三小姐,你好好养着身子,需要什么就吩咐老奴一声,一定给你备得妥妥的。”张文山脸上也是笑意盈盈。更弄得杨柳脑子一片浆糊,有没有人告诉她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嫂子,你以后有什么重活累活都交给我去做。”秀秀也笑得见牙不见眼。 “是啊,你年轻,还不懂,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就来问我们。”小何氏也说道。 “大嫂兴奋过头了。”余氏干笑两声,“不过恭喜弟妹了。” 杨柳的心咯噔一跳,不由得小声问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恭喜,恭喜啥啊? “没事,没事。”几个人都打哈哈。 胎不稳的时候,家里人是不会对外说怀孕的事的,更何况杨柳自己都知道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了。 *** “大家都去了,你怎么没去?”李强问道。 “她说怀孕就是怀孕啊,她又不是大夫,还能自己诊断了?也就娘他们兴奋过头了,这都看不出。”文氏撇撇嘴,“我才不去给她捧脸。等真相大白的时候,我看她脸往哪里搁。” 李强张张嘴,还是选择闭口不言,文氏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他不是女人,也说不准怀孕后女人自己会不会有感觉。要是问文氏,怕是又徒惹出一场是非。 杨柳那屋里,有持续不断的欢笑声传到两人耳朵里。 真刺耳!文氏起身,嘭的一声关上门。 “诶,几个孩子呢?”她这才发觉大山几个孩子都不在场。不过话才一问出口她就知晓答案了,小孩子都是爱凑热闹的,他们肯定在杨柳那屋了呗。她气冲冲的就要去把几个孩子叫回来。李强一急,就咳嗽起来,他一边握拳抵着下颚,一边看着文氏,还不忘嘱咐道:“到那里好好说话。”他怕不提醒一句,文氏就要乱讲话。在人家高兴的时候狠泼冷水,也太缺德了。 “管好你自己吧。”文氏丢下一句,但李强知道她已经应承下来了。 杨柳看着周围人善意的微笑和真切的关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脸上却也带着高兴的笑容。她现在敢十二分的肯定确定以及一定,李聪肯定对他们说她怀孕了。她说的可能好不好,可能,妹啊,她眼睛有没有透视功能,还能看清子宫里有了一个小黑点?太扯了吧。 可是看着他们真心实意的欢喜,杨柳又实在说不出煞风景的话来,但隐瞒不也是一种伤害吗?杨柳纠结了。 杨柳瞪着那个话传一半的罪魁祸首,心里气翻了天,话扯半截害死人啊,要是没怀上她该怎么说?何氏现在对她这般好,还不就是因为肚子里这个孩子,要是发现没有…杨柳已经不敢去想那后果了。 神啊,救救俺吧。 这时文氏笑吟吟的走进来,说道:“娘,弟妹有喜是件好事,可家里还有客人呢。” “瞧我,是我疏忽了。”何氏帮杨柳掖掖被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养好身子才最重要。” 娘咧,她的脑子里已经一团乱麻了。 不过,她还是恭顺道:“我知道了,娘。” 等屋子里只剩下杨柳和李聪两人,杨柳手一摊,“完了完了完了,我完了。”她已经在想何氏知道真相后是活劈还是清炖了她了。 “娘子,这是好事,不许说不吉利的话。”李聪阻止道。 杨柳连跟他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翻了个白眼,“谁跟你说的我怀孕了?” “啊?”李聪一惊,“不是娘子你…” “你你你,你妹啊,我是说可能,就是也许大概,还有可能没怀上!”杨柳猛的坐起来,捶了下炕,却疼得她哎哟哎哟的。 李聪先是被杨柳粗犷的言语一惊,看杨柳吃痛后又双手揉捏她的手,笃定道:“娘子,你肯定怀孕了。” 比起大夫和她这个当事人,李聪就更不靠谱了,还一脸笃定,杨柳撇嘴。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你喜怒无常,情绪大起大落啊。” 瞧这理所应当的小模样。 杨柳竟无言以对…… 一三八 议定 “这雨看样子还要下几天,幸亏豁出老脸要人修了屋顶。”何氏和秀秀两母女在屋里缝着袜子。 秀秀揉了揉眼睛,嗯了一声。 “咋,眼睛不舒服?” “就是屋里太暗,看不大清楚。”秀秀笑笑。 “那你不早说,娘还会心疼几个灯油钱?”何氏放下手里的活,把蜡烛点燃,“在娘心里,你比他们贵重多了。” 秀秀笑嘻嘻的把脸凑近,“‘他们’指的是谁啊?” 何氏刮了刮她的鼻子,“这娘可不会说,你自个儿以为谁就谁。”秀秀什么性子她不知道啊,万一说漏了嘴,又要说她 “没意思。”秀秀皱了皱鼻子,又拿起袜子缝了起来。 何氏却放下手里的活,轻轻长出一口气,四下打量她的房间来。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就算再怎么精心收拾,也抵不过岁月的消磨。墙面已经有些斑驳,很多地方已经开始大块大块的往下掉泥巴,有时候扫地的时候都能扫一铁铲。加之这场暴雨,这间老房子,活不久了。她在这间房子里生育了六个子女,走过了人生的一大半,现在…… “娘,你长吁短叹的做什么呀?”秀秀也察觉到萦绕在何氏身上的悲凉,只是不明白到底为何。 “秀秀,娘一直没过问你的意思,要是现在分家的话,你同意吗?” 话说分家的那晚上她的确在,只不过从头到尾只做了个听客,没人问过她到底有没有什么意见,而且作为一个要嫁出去的姑娘,她的意见又有什么重不重要呢?不过何氏什么意思,突然起了分家的念头。 “不是说这件事等四哥回来再说嘛?” “那也就是说其实你赞同分家的喽。”何氏闭上眼睛,半晌睁开,“那就这么办吧。”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情,早些做好打算。也少些摩擦。 这么办,怎么办?秀秀脑子里一片糊涂。 “去把你的哥嫂们都叫来,今天就把这家分了。”何氏说到就要做到。 *** 李聪把杨柳后背厚垫着的草纸取了出来,啧啧称奇道:“好像真的好了不少。” 杨柳看着拿来擦屁股的草纸碎成几块。拼命让自己不要多想,点点头。像杨柳这种一晚上要换好几个睡姿的人,加上她又不怕李聪,想背靠背的睡一晚上,就有些困难了。还是李聪用胸膛对着她的背,拥着她睡了一晚上才解决问题。效果是显著的,但同样副作用也是明显的,杨柳现在半边身子都僵了。还是不要感冒才不会受罪。 “要不,我也送几张给三哥用用。”李聪不忘李强也还在病中。 “去吧。”杨柳是不大清楚李强吃了药到底有没有效果,但这也是一个方法。不知道是不是因人而异,反正也是他们的一片心意,就看他们接不接受了。等李聪出去找李强,杨柳才仰躺在看上舒服的摆了个大字,这北方也还是挺好的。炕大,炕底下再烧把火,就暖呼呼的,多环保。她伸出一只手感觉了一下外边的温度,就又撇撇嘴把手缩了回去,算了,反正天色也不好。起来就没事做,就窝在炕上养神吧。 不过今天,貌似是她当值? “哎呀,我病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杨柳抚额,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算了。做人不能这样。杨柳侧坐做起来,想着等李聪进来,就让他去采一背篓猪草。杨柳打了个冷颤,赶紧缩回被窝,把自个儿捂得严严实实的。她是不想动了。 仰卧,俯卧,侧躺,各种姿势都摆遍了,李聪还没回来,杨柳不由得腹诽:这小子屁股上是长了钉子,订在板凳上走不动道了吗? 何氏那屋里,除了杨柳,李家所有的大人都聚在一起。 “人都到齐了,那我就说说分家的事。”何氏也没墨迹,直接奔向主题。 小何氏的心咯噔一跳,不是说等老四回来再谈分家的事情吗?咋就又提前了,是谁在何氏的耳朵旁边吹了风? “娘,老五媳妇还没来呢。”分家对她又没有丝毫好处,自然是能拖延一刻就是一刻。 “她身子不适,不来没关系,反正我们会把结果告诉她。” 李聪也点头。可不是,杨柳现在怀了身子,就少让她听这些烦恼的琐事。 “那,那还有老二没来呢。”小何氏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大嫂就不用担心了。”余氏笑道:“我们家当家的早有过嘱咐,我们听娘的,娘说咋办就咋办。” 结果还能亏了他们?何氏是要跟他们一起生活的,余氏心里补充了一句。 文氏目光颇为不善的盯着小何氏,显然是对她上次阻挠分家怀恨在心,现在对她开口东拿西扯的又要阻止很是气愤。 小何氏只得闭上了嘴巴。她心里头苦笑,人家给兄弟早想好分家了做她一个妇道人家能阻止得了吗?现在连何氏都自己想通了,她的话就更没人听了。她姓何,他们姓李,这里是李家,若不是敬着她是李家长媳的身份的话,这里连她说话的份儿都没有。 何氏拍了拍她的手,这些年来小何氏为他们家里做的,她一直看在眼里。何况小何氏为她家大儿守寡十多年,就冲这份情谊她都不会亏待她,更何况小何氏还是她的亲侄女。 “家里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田地房子还有家畜牲口,我想了想,就分成七份,我占一份,你们五房各占一份,还有一份给秀秀留做嫁妆。我以后老的时候肯定是要跟老二在一起过,我那份田地就给老二。你嫂子一个妇道人家,以后你们谁供养她,她的田地就归谁家。你们看看还有什么没说的。” 貌似方方面面都提及了,家里的每个人都有了着落,一时也想不出哪有瑕疵。文氏看大家都没有出言反对,她便说道:“那娘,田地有远有近,有肥有瘦。又该怎么分呢?平分我不是反对,只是大家也都知道我家有三个娃,肯定一年的花用就要比你们多些,那这田地。能不能让我们先挑选呢?” 文氏话也是有考虑过的,李强肯定是同意平分,不会多要其他兄弟的田地。但也要考虑他们家的自身情况,总得在最不利的条件下找出最合理的方案。文氏觉得她提出的这个条件也不为过,再说李强侍弄土地是一把好手,哪块田什么情况,他最了解,这点上他们也占优势。 “那怎么行?你家里现在有三个孩子,谁能保证其他房里就不添丁了?大家都是一个娘生的,凭什么好的都你一个人全拿过去?”余氏首先提出反对。 文氏一副“怎么你还想生孩子”的表情瞥了眼余氏。要是能生,好几年时间呢都还没动静,一把年纪了还想老蚌怀珠?不过文氏也明白她把这话说出来会招惹多大的记恨,就换了一种说法,“是可能再添丁。难道土地里产点东西还能子子孙孙都吃下去?我家两个小子本就吃得多些,传宗接代,不就是生了再养活下去吗?” “不就是你家有两个小子吗?”余氏不服气,“有什么好得意的,又不是生不出来。” 一旁的小何氏身子颤了颤,低下头去。 “混说什么呢,都给我闭嘴。”何氏察觉到异样。忙呵斥道:“话不走脑子,长那脑袋做什么,戴花好看吗?” 文氏低头怪笑。余氏这话可是实打实的打了小何氏的脸,更伤了何氏的面子,何氏不发怒才怪呢。 余氏不是傻瓜,稍稍把自己说过的话一品就咂摸出不对劲来。忙跟小何氏道歉。她是真心实意道歉,却不知道就是这道歉才把小何氏推到更难堪的地步。 “好了,言归正传。”何氏拍了一下桌子,也借机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老三媳妇说的也没错。我决定......” “我不同意。”李强看着何氏说道:“哪家不都有自己的难处,哪能事事都顾着我们。既然我们能生就能养,说平分就要平分,没道理什么好的都给我们。” 这个有榆木瘩,文氏气得掐了一下他腰间的软肉。没看到何氏都松口要同意了吗?这时候插什么话,装什么豪气,把到手的好处全推了出去。 “就平分!”李强更是坚持,索性还说道:“家里哪块田肥,哪块靠水好灌溉我都知道,未免不公平,咱们还是抓阄吧。” 不但拒绝,还提出解决办法,文氏气的一下子站起来,“我不听了,你们慢慢分吧。”反正说来说去都只是那么几块破田,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蒙头睡大觉呢。 “你给我坐下!”何氏指着文氏刚才坐的地方,她不信她还收拾不了了,一个二个的都不把她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 李强拽了拽文氏的袖子,让她坐下。 何氏显然余怒未消,狠狠呼吸几口气才说道:“就按老三说的办吧,抓阄。” “可老四这房一个人都不在呀?”仍旧是小何氏,不过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 “我替他抓。”何氏道。今天她一定要把分家的事情了了,她还不信,她这个当娘的给儿子抓了几块田,对方还有怨言。 “写字的活儿就让...狗蛋来吧。”何氏也想好了,她伸手挑了挑灯芯,对余氏说道:“去把狗蛋叫来,带几张纸和笔。” 有了决定,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分出上中下等田,再在各等次中抓阄,保证大家都有好田种。狗蛋把各房的田地位置统一写好,交给何氏保管。 “好了,等天晴之后我们去请里正过来做个见证,再当面把田契分了。等这季庄稼一收,就各吃各的。” 事情已经成这个样子,文氏知道再怎么说也于事无补,便问道:“那以后每个月的月钱还上交吗?” “那是孝敬娘的,怎么能不交?”余氏赶紧说道。她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以前交的叫生活费,现在就是孝敬钱,名称变了,钱没少啊。何氏以后跟他们一房在一起吃喝,交给何氏不就等于给她了吗?一个月一百钱,一年下来也是不少银子呢。 这才刚刚说好,大小事就出来了,她这主持的分家看来是早就想要的了。何氏道:“每月三十文吧。”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算是给我的养老钱。” 话里的萧索,一清二楚。 “娘――” “五十文,不能再少了,年节也要孝敬。”李强一甩袖子,“就这么说定了。” 一三九 父女仇人 “小姐,你看配这只发簪怎么样?”翠北拿着一只白玉簪询问杜氏的意思。 杜氏慢慢把视线收回来,转到翠北手上。 只随意一眼,她点点头,“就这只吧。” 翠北将白玉簪子簪到杜氏头发上,开始收拢梳子等器具,顺嘴说道:“小姐平日里就是打扮得太过素净,奴婢看小姐的梳妆奁里还有许多首饰都还未戴过呢。” “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做什么?”杜氏笑笑,“你们年轻小姑娘才正是爱美的年纪,看匣子里有没有喜欢的首饰,你挑两件吧。” “那多谢小姐了。”见杜氏心情不错,翠北也笑嘻嘻的。 “那只…”翠北要关上梳妆奁的时候,杜氏看到一只有些陈旧的钗子,即便她不戴,也不会有这么久年岁的首饰,那到底是什么? 翠北忙重新把打开,取出那只钗子,双手捧给杜氏,“小姐说的是这只吗?”她从未伺候过杜氏的梳妆,自然不清楚杜氏指的是哪只。放眼整个也就这只范黄的钗子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 杜氏接过,轻轻摩挲上去,也不太肯定这是她什么时候拥着的。看着那有些粗糙的做工和简单的花纹,她才能肯定它的时间久远。这只钗子到底是怎么来的,不可能躺在她的梳妆奁里这么久她都没有察觉啊。 “小姐,用饭吗?”翠北见杜氏迟迟没有下文,便出口问道。 “什么时辰了?”杜氏把钗子递给翠北,后者赶紧接过放进梳妆奁,答道:“快了。” “都这么大早上了…”杜氏嘟囔了一句,一下雨,人就整个慵懒了。她点点头:“传吧。” 一阵风顺着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杜氏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翠北忙倾身准备把窗户关上。 “开着吧。春捂秋冻,刚起身就被风一吹,哪能不冷的?”杜氏说道,起身走到另一边的圆桌边坐下。自己动手倒了杯茶。 “老话是这么说的,但也得分什么情况。”翠北笑道。杜氏身子弱,还是少吹一些风的好,想了想她便掩了半扇窗户。 杜氏自然懂翠北话里的意思,她心里微暖,连带着脸上都有几分愉悦,“都依你,都依你。(.好看的小说)” “是小姐肯听奴婢唠叨。”经过那晚两人,对话,她和杜氏之间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但翠北知道那也只是好像而已。杜氏是主子,她是奴才,只要关系不对等,是不可能有真正的更进一步。她时刻铭记这一点,不敢在杜氏面前有丝毫逾越。她更是清楚的知道。她能有现在的位置靠得是她的谨小慎微。 让门外等候的小丫头传饭,翠北便转身去收拾床铺了。 看着顺着屋檐不断而下的雨水,杜氏的眉毛一挑,“家里没有漏雨吧。” “奴婢昨天领人去检查过,没有漏雨。特别是库房和两个小少爷的院子,奴婢特意让这样人检查了好几遍。”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吃过饭你再领人四下看看。”下这么大的雨。她也担心呢,“还有店里,也得注意,别把货都打湿了。”家里有没一个主事的男人…等等,她为什么会想到李壮?再想到那张被撕烂的和离书,杜氏更是觉得头疼。以至于翠北后面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 刚吃了两口饭,子轩和子墨就来给杜氏请安。 “请安不过是一个礼节,心里知道就好了。外面下这么大雨,过来一趟身上都要打湿。淋坏了身子怎么办?”杜氏赶忙让人撤了饭菜,再送来热帕子给他们擦手脸。 “娘一病月余,孩儿都未曾在床前侍奉,如今娘的身子见好,请安问候,又怎么能落下?”子轩俨然一副小大人的口吻,看得子墨满眼的羡慕。 “娘心里好高兴。”杜氏用脸贴了贴子轩的脸。 然后杜氏又问了一些生活和功课上的问题,虽然作为女子,不要求有多大学问,但她偶尔还能指点两句。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子墨扑到杜氏怀里问道。 杜氏的手一僵,勉强笑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子轩歪头看着她,说道:“娘这话可说得不对哦。” 是啊,身为人子,问这句话又有什么不对呢?其实,她也有好久没见到李壮了。 “娘也许久未见爹了?那爹去哪里了?”子墨抬起头,一脸惊讶的问道,子轩也盯着她看。 杜氏这才发觉她不知不觉把刚才那句话喃喃出声了。 “你爹去购货了啊。”杜氏装作喝茶,掩饰自己的慌乱,“对了,你爹还托人带的东西给你们。”她才记起那晚李壮让人带回的包袱,叫翠北取了出来。 “爹会带什么东西给我们呢?”子墨两眼放光。小孩子总是期待礼物的。 她也不知道诶。杜氏深呼吸一口气,才微微颤着手,打开了那个包袱。 “这是......” *** “来来来,来了。”门房一边应着,一边打着哈欠穿衣服,复又小声嘀咕道:“谁冒着这么大雨来串门子啊?还真好兴致。” 砰砰砰的敲门声不止,急得他差点把衣服都穿反了,门房顿时不悦的嚷嚷:“催什么催,催什么催,大半夜的赶着投胎啊。” 门才打开一条缝隙,他就问道:“谁啊?” 一条腿顺着门缝准备的蹬在门房的腰上,接着响起一个男子的暴吼:“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去禀告小姐,老爷回来了。” 一行人逆光而行,又是晚上,门房哪能看清到底是不是老爷回来了。但见这人凶神恶煞,不好招惹的样子,再想到老爷出身悍匪,忙连滚带爬的跑去禀报了。 他一边跑,一边庆幸,是老天爷救了他一命啊。要不是雨声哗哗,那时候对方又在敲门。他那嚷嚷让老爷听见了,他的小命也就完了。看来,守门也不是个轻松的差事啊。 “老爷子,小心台阶。”杜汉伸手就要搀杜汶。 “行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道,少来这一套。”杜汶向后一甩手,语气颇为不喜。杜汉这般,弄得好像他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了一样。 “老爷和爹都是宝刀未老。”见杜汶拒绝,杜绝伸在半途的手一转,掺了一把杜汉。刚才踹人的就是他。 “还啰嗦什么,赶紧让厨房烧些热水来。”杜汉反脚踢了踢杜绝。 “这就去,这就去。”杜绝忙应了,又小声抱怨:“老爹你在人前也不给我点面子。”说罢,抱着脑袋跳开两步。才跑去厨房了。 杜汶忍不住哈哈大笑,就是杜汉也忍俊不禁:“这小子,都是老奴惯坏了。” “无妨,这才是父子天伦啊。”杜汶摆手,一行人继续回往常青堂。 “什么。老爷回来了?”杜氏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挑了挑眉。下这么大雨,这老头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做什么?过中秋?她才不信。 将脸颊两侧的头发拢到背后,杜氏一撩被子下了床,“伺候梳洗。” 不管怎么样,她都得去看看。 常青堂的门没关,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的缘故。杜氏扬手,提灯笼的丫鬟就垂头站到一旁。杜汶也刚刚梳洗完毕,正坐在那里喝茶,杜汉立在一旁伺候。 “爹。”杜氏一走进,便曲了曲膝。虽然常青堂经常有下人打扫,但久无人住。加之下雨天的潮气,杜氏总感觉有一股怪味。她微微皱眉,然后径直走到杜汶面前,笑道:“爹回来前怎么也没派人提前通知一声,我好把派人常青堂打扫打……” “行了。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样说话吗?”杜汶毫不客气的打断。 汉微微抬眼瞄了一眼杜氏的表情,心里唏嘘,老爷还是一贯的耿直啊。明明是亲生父女,却搞得跟仇人相见似的,屋里还有这么多下人呢,说话也毫不客气,一点面子也不给大小姐留。 杜氏的表情一僵,又刹那恢复正常,“爹说的是,我们父女之间不用来虚的那一套。”她在杜汶下手的一张椅子坐下,曲指扣了扣茶几,然后就有下人送来了茶水。她说道:“还未请教杜老爷子这次突然回来是有何吩咐。” “难道你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吗?”杜汶也不跟杜氏揪话语里的不妥,他是藏不住话的人,当即把茶杯重重往茶几上一放,滚烫的茶水间出来一些。 “我做得不少,但问杜老爷子说的是哪件。”杜氏一点也不怵杜汶。 这是直接就要开战啦。杜汉赶紧挥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去,这可不是他们能听的。 等屋子里就剩下杜姓父女的时候,杜汶直接单刀直入:“你跟李壮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杜氏下意识的接口,才反应过来,“有人跟你告状了?”她实在没想到她还管着家呢,就有人敢吃里扒外。难道说家里还有老头的眼线?她明明严令任何人...算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还是打起精神应付杜汶比较好。 “你先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的。”杜文说道:“我很失望,我杜汶也算是纵横了一辈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我把杜家交给你打理,结果呢,我很后悔。” 又是这种语气,刚刚要紊乱的心绪又随之平静下来,明明已经听了十几年,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刺耳呢?还是不习惯啊,对杜汶,她到底还是有一丝幻想。那个从记事起就高大伟岸的背影,那个背过她的肩膀,那双抱过她的大手,那个笑着喊她“谨儿”的汉子,怎么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呢? 她记忆里带给她温暖的人,现在居然一脸失望的对她说后悔,后悔有了她吗?那她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不,她不能被这么轻易打败。 “抱歉让杜老爷子失望了。”嘴里说着抱歉,可杜氏根本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她淡淡说道:“可若是说后悔,我娘泉下有知,她才是早就后悔的不得了的人。你,没资格说这种话。因为,没你就没我,但你却选择把我养大。没有我,或许现在杜老爷子的生活会安逸美满许多。” 杜氏站起来,微微低了低头,复又抬头说道:“你现在肯定恨不得我死,但抱歉,我不会把脑袋乖乖伸过来。你杜老爷子的本事旁人不知,我还是知晓一二,你放心,我已经随时做好准备去见我娘了。其实,十几年前我就该死了,你晚了一步......” 看着杜氏走远,杜汶握了握拳,难道当年的事情她已经知晓了? 那... 杜汶摊开手,低头看着那深深浅浅的掌纹,复又紧紧握住。 一四零 用心 杜汉送走最后一位管事,才又回到常青堂。 坐在主位上的杜汶,身形消瘦,但精神矍铄,手里端着一盏茶,正望着外面的雨帘发呆。 何苦呢,他心里叹息一声。老爷这辈子就小姐这么一个女儿,偏偏父女俩的关系还搞的跟生死仇敌似的。原本老爷闲下来,准备做个富贵闲人,如今却一反常态地刚回到家,就把家里所有管事召集起来,想要夺大小姐的权。何必呢,杜家的一切不早晚都是大小姐接手吗?没有人能长生不死,所以才会有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说法。而且大小姐本来掌管了这么多年家,又忽然被老爷收回权利,外人还不知道该怎么想呢。 “老二,你说我做的对吗?”杜汶问道。 金盆洗手这么多年,他还是改不了对杜汉的称呼。 “老爷,现在可不是在山寨的时候了。”杜汉提醒道。 两人从在山寨开始,关系就一直很铁,就是杜汶金盆洗手不干了,杜汉也二话没说的同意了,两人连名字都相似,更可中窥见其关系。本来杜汶要求以兄弟相称,但杜汉害怕自己会萌生不该有的想法,他不是圣人,肯定会犯错,便执意以主仆相处。 杜汶微微一笑,也不追究称呼问题,问道:“那你说我做的对吗?” “要看老爷怎么想了。”杜汉说道:“依老奴看,老爷这次有些小孩子气了。您从横江湖这么多年,黑道白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情没遇到过,对旁人您都能多一分宽容。为什么对小姐反倒还不如待外人呢?” “你是说我太幼稚了?”杜汶捏住茶盖,撇了撇茶沫,“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女儿置气。” 杜汉不置可否。“老爷也可以理解为爱之深,责之切。” “都不懂啊。你们都不懂啊。(.好看的小说)”杜汶叹息一声,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摆手让杜汉坐下来,说道:“你还记得临出发前我收到过一封信吗?” “是的,看完这封信后,老爷要求我们即刻启程回府,就是路上也没有多耽搁。” “信在这里,你拿去看看吧。”杜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杜汉。“等你看过之后,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时间,常青堂里只听得见轻微的呼吸声。 杜汉看完信,又把信纸叠得方方正正的,塞到信封里,双手拿着放到杜汶手边的茶几上,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老奴还是不懂。” 杜汶叫下人送来火盆,当着杜汉的面将信烧掉。只剩下灰黑色的余烬。他拍了拍手,说道:“还记得若儿在未嫁之前有喜欢过一个书生吗?” “姓沈,小姐当时还嚷着非他不嫁。”杜汉显然也颇有印象。杜氏嫁人之后。虽然他们鲜少待在盆地镇,但还是有所耳闻,听说那书生已经中了举。 “官夫人,可比商人妇各方面都好上许多,你说她心里会怎么记恨我?”杜汶不屑的冷哼一声:“官夫人...你觉得李壮较之沈姓书生如何?” 别说是小姐,就是任何女人在官夫人和商人妇之间做出选择,也会选前者吧。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自然希望女儿嫁的好,能够幸福,杜汉都不明白杜汶为什么要不屑。杜汉忍不住仔细回想起李壮的面貌。诧异这个乡下来的少年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杜汶另眼相看。 “自然是各有千秋。不相上下。”想了想,他说道。这个结果本来就是勉强照顾到杜汶的意思而为之。要是让他说出李壮比沈姓书生优秀的话,他自己内心都过意不去。 “老二,你也学会撒谎了。”杜汶呵呵一笑。 “你心里都有主意了,那还问我干什么?”杜汉没好气的说道。 杜汶也不接茬,“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把若儿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给安定下来,我才能安心的去。” “老爷...”杜汉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你不要多想,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呵呵,生死有命,我杜汶能活到这把年纪,相比于其他兄弟,已经是赚到了。”杜汶洒脱的一摆手。 这只要帮是我儿把这个家坐车滴滴的安稳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因为那件事,老爷迈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才处处为难大小姐呢。”杜汉的脸上带了几分赧然,“老爷对大小姐还是真的用心良苦,是我小人了。” 杜汶是脸色一垮,“这件事情上,我不会原谅他。” 还,还真有这件事的影子在里面啊,杜汉的嘴唇颤了颤,还是没有说话。 “放心,我不会迁怒于她,孰轻孰重,我心里自有分寸。” 杜汉这长舒一口气,颔首道:“老爷明白就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还是眼前最为紧要。” 过去?去时间会过去,事件会过去,但感情怎么能过去?杜汶知道他这么想是很对不起杜氏的亲娘,但除了说句抱歉他实在也别无他法。若儿说的对,早后悔了的人是她的亲娘,因为从最开始,她就没法选择说不。 他已经过的很不幸福,那他就努力让她的女儿过的幸福吧!这是他欠她的。 *** “小姐,老爷把所有的管事叫到常青堂里说话,看样子是要……” 杜氏扬手,制止翠北再说下去,正色道:“这是老爷子的家产,他做什么都随他的意思。” 看杜氏没有要追问制止的意思,翠北心里暗道一声倒霉,眼瞅着她就要把手伸进杜家的财政,杜老爷子又来插这么一手,谁知道下个机会会在哪里。她微微咬了咬唇,话题一转:“奴婢从厨房回来,看到杜绝正在给老爷熬药呢。” “是吗?生病了吗?”杜氏漫不经心的问道。虽然昨晚的见面不是那么愉快,她也瞧得出老头的精神尚可,不像是一点小风小雨就容易倒下的人。 “听说老爷在庄子上的时候就一直在吃补药,这两天着急赶路,这才给那想了” “随他吧。”杜氏扬扬手,“他要什么,给他拿去就是。” “可是小姐...”翠北有些为难,“府上的现银不多了。” 杜氏才粗粗算了一下账:送给沈易青八千两,又是她小产修养一月,家里的花费开支,店里的运转,杂七杂八的下来,不多,还真是委婉。就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杜氏揉了揉太阳穴。 “还有多少?” “不足两百两。” 虽然早有准备,杜氏还是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不到两百两,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多的人员要怎么维持运转? “具体是多少?” “一百八十九两三钱另四十文。”翠北答得飞快,显然由她代替大管家的这段日子也难为了她。 杜氏长呼出一口气,“有哪些支出是急需的,还有哪些可以暂缓的,店里的周转如何,庄子上的出息呢?” 翠北精神一震,辛亏她做足了功课,不然杜氏一问之下,她还真得抓瞎。两人便直接在圆桌上摊开了架势。 眼前陡然一亮,杜氏赶紧闭上眼睛,缓了缓才睁开。她转头看了看窗外,原来天色已经这么暗了。 “小姐,休息休息,先用点饭吧。”翠北劝道。 “我还不饿。”杜氏放下笔,活动活动手腕,问道:“两个少爷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现在正在老爷那里。” 杜氏点点头。 翠北把视线落在账簿上,“小姐想出对策了吗?” “就算按照你说的做,也挤不出多少银子。”杜氏放松身子坐着,随手翻了翻账簿,“也就两三百两,还等同于杀鸡取卵。” “奴婢不大懂生意上的事情,倒是胡言乱语给小姐添麻烦了。”翠北讪讪。 “你也是好心。杜氏笑笑,”又支开翠北:“叫厨房给我下点面条,要煮得八分熟。”她现在都一片乱麻,哪还有心思安慰别人?以前她可没这么忙,一切也都井井有条,原来她是这么信任李壮… 怎么又会想到他?杜氏一愤,将桌子上的账簿推到地上。从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成为她的软肋,她一再的想起李壮来,到底还要这么下去到什么时候。 “小姐,药房的人来收账,说是老太爷刚刚派人在他们店里买了一支野山参……” 杜氏捏着筷子的手陡然一紧,她不相信在杜汶见了这么多管事后还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还野山参,在他们这种小地方,这种玩意儿跟镇店之宝差不多,还…这身子到底是有多虚,才能用这种人家吊命的玩意儿来喝着玩的?不怕虚不受补,自己无福消受吗?她盯着来禀告的下人,一字一顿道:“要多少?” “一百五十两。”丫头吓得结结巴巴的答道。 “给。”杜氏几乎是从喉咙眼里挤出这么一个字。她甚至不愿意去想杜汶有没有跟人讲价,把筷子一放,她说道:“来人啊,收拾东西,本小姐要带两个少爷去乡下住一段时间。归期未定。” 你愿意折腾,我就不奉陪了。(未完待续) 一四一 突然 下午的时候,雨势渐渐小了。 杨柳伸了伸懒腰,自言自语道:“总算要天晴了。”说实话,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雨:来得及,下得猛,时间又久,中途还不打雷闪电的。 屋外,铁柱抱着脑袋试了几次才一头冲进雨里,撅着屁股在地上捧了一些东西,然后又蹭蹭的往家里跑。快到廊下的时候把鞋子一蹬,赤着脚就踩在地上,然后啪嗒啪嗒的跑进杨柳的房间,献宝似的说道:“五婶,你看。” “这是什么呀?”杨柳伸手从铁柱手里拈了一个看上去干净些的果子,还没来得及细瞧,就撇见铁住是光着脚站在地上的,她把果子往桌子上一扔,抱到铁柱在圆凳上坐下,让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怎么也不穿鞋呀?”杨柳说道:“以后长一双大脚,可不好讨媳妇。” “五婶,你就哄我。”铁柱撇了撇嘴,“是女孩子长一双大脚才嫁不出去。” “你知道的还挺多呀。”杨柳笑笑,然后打了一盆温水来,帮铁柱洗了手脚,然后把他抱到炕上去玩,“这身上还是湿的。” 她又转身去找干帕子了。 “枣子,五婶,枣子。”铁柱指着圆桌上的那一捧果子,急急说道。 那是枣子啊,杨柳哑然。 擦了擦头发,杨柳就把帕子铺在铁柱后背上。 “要吃吗?在炕上做好,五婶去把枣子洗了。”手里捧着枣子的杨柳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你别碰剪刀啊,五婶很快就回。” “知道了。”铁柱答的很爽快。 把洗干净的枣子放在一个碗里,正好就碰到来找水喝的秀秀,两人便结伴回了杨柳那屋。 铁柱的眼睛尖。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乖乖地喊了人。 “这小子也不知道跟着谁学的,特别会讨巧。”秀秀笑笑。然后捏了捏铁柱的脸蛋。 “反正以后是不愁找不到媳妇了。”杨柳把炕几摆到炕中央,把那碗枣子放到铁柱那边。这肯定是被雨打落的枣子。半路夭折的,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小孩子嘴馋,什么都想尝尝。 “五婶,给你吃。”铁柱拈了一个就往杨柳的嘴里塞。 杨柳只得硬着头皮吃了一口,还好,没有她想象中的这么难吃。 “哟,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殷勤啊?”秀秀惊讶,又逗他,“还有小姑呢?你不会不给小姑吃吧?” 闻言,铁柱一把把整个碗都抱在怀里,防备似的看着秀秀,说道:“这些是给五婶的。” 她又不是强盗,这表情有些过了啊。 秀秀语气酸酸的对杨柳说道:“哎,有了五婶,就忘了小姑了,我怎么这么可怜啊。” 杨柳便道:“小姑真的好可怜。咱们铁柱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咱们还要吃晚饭呢,你就给她一颗吧。” 秀秀点点头,配合的做出垂涎的表情。 “可是...”铁柱颇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秀秀又看了看他怀里的碗,半天都拿不定主意。他冒雨去捡枣子就是想在杨柳这里换些吃的,可是小姑对他也很好,要不要给小姑也吃一个呢?就一个。可是这样的话,五婶会不会觉得他很没有诚意? 杨柳看他为难,就提出了一个建议:“这样吧,五婶现在这里还有好些吃的,你吃这个,枣子然后把早留给小姑吃吧。”虽说是送给李家人吃的。还是有特别为杨柳准备的。 这样就简单多了。铁柱一副“你怎么早不说这话”的表情看了眼杨柳,然后飞快的把整个碗都塞给秀秀。 “我就知道这小子平日里是最护食的。怎么会这么突然好心给人送吃的,原来是打这种主意。”一看这种情形。秀秀哪还有不明白的,伸手就把铁柱的头发揉乱。 铁柱笑笑,也不辩驳,只眼巴巴的盯着杨柳,“五婶,我可是乖乖照你的话做了。” 就差直接嚷“你快点把好吃的都拿出来吧”这句话了。 还懂得适时停顿啊。杨柳好笑的看了眼铁柱,就把张文山给她带的果子糕点都拿出来一些,放在炕几上,又包了大半让铁柱拿回去跟哥哥姐姐一起吃。铁柱嘴里塞着糖,忙点头,一手抱着杨柳给他的小布包,一手撑着炕就刺溜下地,留下叮叮咚咚的一串光脚踩地声。[.超多好看小说] “张伯还把嫂子当小孩子看呢。”秀秀放下碗,扫了一眼炕几上的各种吃食,都是小姑娘爱吃的。 “是啊,你嫂子我还是个孩子呢。”杨柳递给秀秀一根薯条干。 “都快做娘了,哪能还是个孩子呢?”秀秀接过,不以为意的反驳。 杨柳差点从炕上栽倒下去,泥煤啊,果真…他们真的都这么认为呢,这让姨妈感如此强烈的她怎么说?她说的是可能啊,可能,懂吗?她真恨不得李聪就在她跟前,然后用针线把他嘴给缝上。 “没有别人知道吧?”她问道。家里人知晓也就算了,可别丢脸丢到外头去了。 “娘让我们别出去说。”秀秀点头。 还好,还好。杨柳拍了拍胸口。 “不过二叔他们应该知道了。” 杨柳当即吓得岔了气,声声的咳个不停,这是搞什么,神转折吗?偏偏秀秀还一边替她顺气,一边疑惑:“不是说病好了吗?” “他们保证不会外传吧?” 话一说完,杨柳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保证这玩意儿是不靠谱的东西。守住了才是保证,没守住那就成了对不起了。这没个准弦的事情,有凭啥保证? 秀秀眨巴下眼睛,有些不太明白这种喜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事情有出入,一方又有隐瞒,两人放谈话就进入死胡同了。 “不说这个了。”杨柳岔开话题,凑到秀秀耳边。又问起秀秀的私事,“娘这次有给你说亲吗?” “嫂子!”秀秀羞红了脸,一下子站起来。 “哎哟。”杨柳捂着鼻子。哎哟连天,“完了完了。我鼻子撞没了。” 本来担心杨柳怎么样的秀秀又忍不住笑了,拖长了音,撒娇道:“嫂子――”哪有这么简单就把鼻子撞没的,又不是泥捏的。 杨柳揉了揉鼻子,“被发现了,不过是有点疼。” “嫂子,你好没正经。”秀秀反正是不信了,杨柳老是唬她。 “过来坐下。”杨柳拉了拉秀秀的手。“现在就咱们姑嫂两,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给我说说呗,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唔,高富帅最好...” “别羞。”见不得秀秀那个扭捏劲,杨柳忙道:“就说说呗,嫂子又不是那多嘴的人,就是好奇像你们这种小姑娘的眼光有什么不同。” 秀秀羞涩的摇头,嚅嗫道:“没有。” 是没有,她喜欢的人拒绝了她,那就是没有喜欢的人了。 “不诚实啊。”杨柳斜睨了她一眼。“你不好意思说,是不是喜欢你五哥这种类型的?” “我哪喜欢五哥那种…”说到最后,秀秀才反应过来上了当。 “哎。”杨柳故作忧愁道:“你跟你五哥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妹。连你都不喜欢你五哥这么有安全感的男人,看来你五哥能娶到我,真是走了狗屎运。” 秀秀知道杨柳在开玩笑,也不以为意,“嫂子你又不是狗屎。” ……她哪是这个意思? 秀秀一愣,显然也反应过来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 翠北打着一把油纸伞,轻轻扣了扣门。“有人在家吗?” 她的眼周有一片青影,眉间难掩疲惫之色。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能休息得好吗?眼瞅着老爷子夺了小姐的掌家大权,小姐二话不说的撂挑子。还带着两个少爷跑到乡下躲清闲了。自己独揽管家大权,一呼百应,多好啊。小姐这么一退,明显就是一个不与之相斗的态度。老爷子看上去再活个十来年问题不大,那时候两个少爷都成长起来了,她即便做了杜氏的心腹,那也就是个管事妈妈,权利在两个少奶奶手里,她这一辈子不是白忙活了吗? 所以,她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她现在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不过是因为她在赌这一切是暂时的。小姐有优势,管起家来驾轻就熟,而且,她在老爷子那边也根本搭不上话。 以前她对杜氏忠心是为了出路,现在她为了出路而忠心。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好好的活,长久的活。 “哟,这个时候还有人来串门子?”余氏呸掉嘴里的瓜子壳,拍了拍屁股,打着伞,顺着石子路就去开门了。 “你是?”余氏看着眼前这个做姑娘打扮的小丫头,眼里有几分警惕,这不会是李武背着她找的小媳妇吧。自从文氏暗指她不能生之后,余氏对李武也更加防备了起来,她也担心李武会嫌弃她这点,为此,她都不敢出去乱晃,怕惹到李武,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二夫人好,奴婢是杜府的丫鬟,翠北。”翠北忙行礼。她以前不是近身伺候杜氏,也只见过他们几面,索性她记性不错,一眼就认出了余氏。李家人甚少来杜府,在别人都担心会被穷亲戚找上门打秋风的时候,杜府却没有这个忧虑,甚至说她在杜家几年,都没听到说李家人来杜家借钱的话,更至于连在杜家行为放肆都没有。不知道是拘谨还是有何氏的约束,李家这群人跟她想得不太一样。 “哦。”余氏故作恍然大悟,“你们小姐让你捎话来?” 翠北摇头,“小姐只是让奴婢先行赶来看家里是否有人,她带着两个少爷随后就来。” 这是要主动到李家做客?余氏愕然,又随之反应过来,这里才是杜氏的婆家,她怎么会冒出“做客”这两个字呢?等等,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破天荒的头一次啊。 她是不是该出去迎迎? 余氏这边百转千回,翠北却有些不耐烦的动了动脚,这人是榆木疙瘩吗?她都这样说了,也不说跟她去接人的话,太不上道了。 “家里好像来人了。”秀秀拍掉手里的糕点屑,对杨柳说道:“咱们也去看看吧。” “不要。”杨柳拒绝。她好久没吃过零食了,这下有空闲的时间慢慢细品,她很是认真。而且来人又不可能是找她的,她这么着急跑出去干什么? 秀秀看着杨柳认真的咀嚼样,有些无语的撇撇嘴,不过是些打发时间的小零嘴,有必要这么虔诚吗? 不管了,她刚走出房门,就听见一个诧异的声音:“咦,我认得你。”(未完待续) 一四二、 迎人 认识,谁认识我?秀秀的心咯噔一跳,差点前脚绊住后脚摔倒。她倒不是担心在镇上被人偶然撞见过,就怕那次她和杨柳装作主仆去见那个秀才,被人认了出来。她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好奇心泛滥,出来这一趟。 要不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又躲回去? 在秀秀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听见刚才那个声音又说道:“原来你就是大少爷啊。” 少爷,男的,那就不是说她了?秀秀抬头,才看见狗蛋不知何时站到了余氏旁边。 呼,虚惊一场。 狗蛋十分傲气的说道:“我不认识你。”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翠北顿了顿,忽然该了口,说道:“以后会认识的。”然后她又转向余氏,“我先去迎接小姐和少爷。” 跟秀秀曲膝福了福身,翠北转身就走了。 “咱们都知道了,也该去迎迎吧?”余氏转身看着秀秀说道。 这还用问,自然是应当的。秀秀点点头,“我叫上五嫂一起。” “喂,我只是出来散步消食的啊,我可不做苦力。”杨柳首先申明。这些大有派头的少爷夫人,指不定又是多少奢侈品随行,她才不搬呢。 “四嫂也有带下人的。”秀秀说道:“再说也用不到你出力。” 杨柳默然,她忘了她还是“有孕”之身。不过,秀秀,你确定你记得我是有身孕的人吗? “糟糕,我忘了,五嫂现在不该出来的。”秀秀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妥。 “秀秀你照顾好你五嫂就是了,还有我呢。”一旁背着大背篓的余氏适时出声。 “二嫂你真好。”秀秀真心实意的说道。她伸手紧紧抓着杨柳的胳膊。 就是杨柳也心头暖暖的,虽然她没有怀孕,但余氏的说话让她感觉很贴心。其实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发现余氏也是不错的人,只是当初怎么就闹得那么僵呢?现在想想,杨柳还真想不起原因了。 不过,为什么要背这么大一个背篓?杜氏派人来说的时候不也没有特意说明吗? 杨柳很想不通。 “怎么样?”马车里传出杜氏的声音。说实话她心里有些忐忑,以前根本就没把这里当过自己的婆家,现在却拿来避难。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她也是突然想到这一点,才在路上磨磨蹭蹭半天,早饭后就出门,现在才到。她不敢从马车里下来就去往李家,因为她突然发现除了这里,居然没地方可去。这等发现也让她从心里感觉到悲凉,她眼里的上等人生活,落在别人眼里或许也是一种可怜吧。 “老夫人似乎不在家,几位少夫人在家。” “那…”杜氏正欲说话,就被人打断了。 “娘,都到奶奶家门口了,我们为什么还不下去,我肚子饿了。”子墨把手里的叶子牌一丢,抱着杜氏的胳膊,不解的问道。 “我也饿了。”子轩一边收牌,一边抬头看着杜氏,慢吞吞的说道。吃过早饭,他们母子三人就跟逃难似的什么都不带从府里出来,从早上挨到现在,中途连一口水都没喝,能不饿吗?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小孩童心里满是疑惑。 杜氏差点泪崩,其实那不是你们亲奶奶啊,是她做错的事情,可她看着子轩和子墨两双清澈的眼睛,喃喃开不了口。要她怎么告诉他们,李壮不是他们的亲爹,何氏不是他们的奶奶啊。 一直顺风顺水惯了,等她把手里的东西抛掉,才发现她其实一无所有。 纸是包不住火的,杜氏没想过把这件事瞒一辈子。唔,熬过这几天,她就找个机会慢慢告诉他们。 “已经到了吗?”看着翠北站在一辆青蓬马车前,杨柳就知道她显然是明知故问了。(.好看的小说)和李家其他几个儿媳不同,她去过杜家,自然知道这个杜氏跟前的红人。 只是看着那颜色颇深的车身,杨柳总觉得她们应该有到了一阵子了,干嘛还赖在车上不下来?难道是专门等她们来接迎接的?脸皮还真厚,忒矫情呢。 “四弟妹,你到了吗?”余氏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堆满笑容,特有的大嗓门响起,“我们来接你呢,快下来吧。” 杨柳不禁生出一种错觉,到底谁才是新媳妇? “二嫂。”杜氏挑开车帘,然后扶着翠北的手臂,踩着圆凳下来了。紧随其后的是子轩和子墨了两兄弟。 两拨人互相见了礼,一时场面好不热闹。 见到余氏等人之前杜氏还真怕会尴尬,下不来台,真正见面过后可能又觉得大家身份一样,都属同龄人,说话都带着几分熟稔。余氏更是如此热情,她的心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家去吧。”秀秀摊开两手挡在子墨头上,说道。 “那咱们回吧。”杜氏说道,她现在是又累又饿,马车虽然舒适,却也不适合久待,她屁股都坐麻了。这时她瞥见余氏背后的大背篓,脱口而出:“二嫂这是要去割猪草?” 敢情还不是特意来接她的,只是顺带? “哪儿啊。”余氏摇头,“我怕你们带得东西多,不好拿,就背了个背篓来。” 这么大,得多少东西才装得满啊?而且,她这次是空手来的。杜氏还在想要怎么委婉的拒绝,就听见子墨说道:“我们没有带东西。” 童声清脆干净,却听得杜氏脸上莫名一红。 但转念一想,她又理直气壮起来,谁规定必须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才能登婆婆家的门啊?以往她来李家的时候有哪一次是空手的,就这次例外而已。可看余氏的样子,好像真把她当大财主似的,她又不该着谁的。 “没有啊…”余氏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好几双眼睛都盯着余氏,生怕她说出什么让大家难堪的话。 “那咱们赶紧回家吧,雨还是挺大的呢。”余氏笑着说道。 幸好。杨柳长呼一口气,却被耳边的巨大的呼吸声吓了一跳。 她一转头,看见秀秀显然也是这么一副表情,顿时莞尔。她们都知道,其实余氏人不错,就是爱不分任何人的占便宜。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不爱占便宜呢?有便宜不占,才是傻蛋! “这马车还是赶回去吧。”杨柳说道:“四嫂就带着两个侄子在家里多玩几天,四哥又不在家,忙里偷闲,多好。”上次东方小白的马被坑卖的事情她也心有余悸,可是放在这里又不安全,家里又赶不回去,只有把马车弄回镇上去最放心。 杜氏也顺势点点头,她也拿不定主意在李家待多久。反正等她心甘情愿的时候吧,她现在还正在火气。 虽然那人是她的亲爹,但她也是有脾气的。 折身回家,余氏和杨柳落在最后。 “好久才回来一趟,居然空手。”余氏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忍不住小声抱怨道。 杨柳大汗,余氏果然是有这种想法,幸亏当时没说出口。不过人家想怎么做也是她的自由,登门必须送礼也不是硬性规定。 “小事啦,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杨柳劝道。 “我又不是眼馋那丁点儿东西。”余氏轻哼一声,搀着杨柳的胳膊,嘱咐道:“看着点儿路。我就是想家里还有娘和几个小辈,她总不好空手去吧。” “二嫂,其实你人还挺好的。” “怎么,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感动了?”余氏白了杨柳一眼。 “原来你也知道你做的还不够好啊!”杨柳接招,还击得漂亮。 余氏看了杨柳好大一会儿,才说道:“我就知道嘴唇薄的人嘴皮子跟翻页似的,利索得很。” ……难道嘴唇薄,是因为话说的太多,把嘴皮磨薄了吗? 歪理! 余氏试探着慢慢把手松开,有些不太放心的说道:“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让秀秀过来扶着你,我去把娘给叫回来。” 汗,她又不是真的怀孕,一个个都把她当瓷娃娃似的。杨柳心里又是温暖,又是煎熬,她真没有故意骗她们,然后博取大家的关心的! “我没事的,你去找娘吧。”杨柳赶紧说道。她心里也是暗暗着急,妈蛋,看样子得早点怀上孕才行,不然被拆穿了,大家都难堪。 唉呦,她明明才十六岁,居然在这么粉嫩的年纪就在主动考虑当妈了。 “那我真的撒手了啊。”余氏说道:“你走慢点儿,注意脚下。” “嗯。”杨柳点头:“你也小心点。” 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是感觉得出来的。实话,此刻能留队,余氏是非常,感激的。或许,她能帮帮余氏。 对余氏来说,眼下最为紧要的就是子嗣问题,她年龄也不算大,还是可以再怀一胎的。杨柳虽然不是大夫,但架不住她有个毕婚族的闺蜜啊,闺蜜怀孕那会儿她可是比闺蜜还紧张,也因此在关于女人健康那方面,她还是有颇多了解。她的建议或许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不试一试谁都不知道。而且,万一有用呢? 慢吞吞的折腾回家,杨柳看着坐在廊下地板凳上的刘大夫,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四三 针锋 带着杜氏母子三人到李壮那屋,再把炕烧热,秀秀就在准备晚饭了。虽然她们平时没有这么早弄饭,但下雨天没事,而且两个小侄子说他们饿了。 饿了就做饭吃呗,多简单。 刘大夫来被文氏请来给李强看病的。与前两天相比,李强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但就是低咳不止,文氏心里担心不已,才把刘大夫给找来的。 那我的身体还是不错的嘛!杨柳忍不住心里不厚道的偷乐了一下。 给杜氏母子三人送去一些糕点的杨柳正要到灶房去帮秀秀的忙,正巧遇见送刘大夫出门的文氏。杨柳跟两人打过招呼,就继续往灶房走。 “哎,杨柳,等等。”文氏喊道。 虽然她现在是叫杨柳吧,但她们也的是弟妹嫂子这样的叫着,乍的一听文氏这么叫,杨柳还真的有几分不习惯。对象还是跟她有几次冲突的文氏,更是让她不自在。 “三嫂,有事?”杨柳笑笑。 “来,让刘大夫给你摸摸脉。”文氏笑眯眯的说道:“看看胎儿怎么样。” 她请刘大夫来,的确是为李强的,不过看到杨柳,一想到杨柳夺了全家人的注意力,她顿时觉得酸起来。不就是怀个孕吗?她还生了三个了呢,有什么好稀奇的。杨柳一个新媳妇,除非她怀过孕,不然她怎么知道,怎么敢肯定她有个身孕?要真是这样,那可是好笑了。 破、烂、货。 若是她肚子里有货,杨柳倒也不惧。这几天战战兢兢的享受着因为口误带来老佛爷般的待遇,她心里也有些愧疚。 “三嫂多虑了,我只是小日子推迟了几日,心里担心自己怀孕罢了,并不敢笃定。”杨柳笑笑,“就是怀孕,这日子尚浅,也把不出脉来。” 呼,急智啊,真是急智。[.超多好看小说] 小日子,这么私密的事当着男人的面,她还真好意思说,都不带脸红一下。 刘大夫倒是微微点头,“是这个理。日子尚浅,从脉象上是摸不出的,不过既然心里有怀疑,就要多注意一下。毕竟头三个月比较危险,不要磕碰着,切记不要同房。” 同房,这个老家伙更敢说,这么多人呢。 除了杨柳和刘大夫的面色未变,其他人纷纷错开视线,看着地上。 等大家纷纷从尴尬中出来,杨柳已经把刘大夫送走了。手脚不快不行啊,谁知道又会有谁想到这个那种的。 “算你狗屎运好。”文氏愤愤不平的丢下一句就回了房间。 她怀不怀孕碍着文氏什么事了?杨柳想不明白,难道这种事还有嫉妒的?只要男女双方身体健康,生儿育女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了。更何况文氏生了三个了,也没道理记恨她啊,她又不是破坏她家庭的小三。杨柳把文氏归结为大姨妈来之前的躁动症,得多喝冷水,最好兜头就一盆冷水泼下去,最为醒神。 “五嫂你别生气,三嫂只是……” “别!”杨柳把手轻轻覆在秀秀的嘴唇上,“不是你惹的,给别人解释什么,你怎么知道别人的想法?你这点很不好。别以为你说两句我就不生气了,你嫂子我可是很小心眼的,我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还有,你说要是别人看见了会不会误会你在背后说她闲话。很有可能哦,亲。” 秀秀沉默了下来,显然是在思考杨柳的话。杨柳也不打扰,静静站在一旁。 …“五婶还真厉害。”子墨从窗台上缩了回去,佩服道:“三言两语就把三婶说跑了。[.超多好看小说]” 他是不懂两人之间的纠葛,倒是感觉得到文氏有故意刁难杨柳,没想到杨柳三言两语就反驳了,还赢的很漂亮。 妇道人家再厉害不过是嘴皮子和一些阴损的小手段,杜氏严肃道:“听听就算了,千万不能学。”虽然她也不喜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这句话,但也不得不承认,男人一般在大局观上要比女人强一些。她可不想她的儿子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妇人之间的三国斗争。 子墨感觉到杜氏的语气严肃,乖乖坐好,把手放在腿上,点头,“我知道了,娘。” 这时秀秀抬起头,说:“我下次会注意,不被人发现的。” 喂喂,她想说的可不是这个,好吗?算了,秀秀的话,也算是一种进步,毕竟要是刚才文氏出来,看到她两在一起,难免不会多想。杨柳也就点点头:“那我们去做饭吧。” “还是不要了,我自己去吧。”秀秀摇头。灶房不比其他,锅碗瓢盆什么的很容易磕碰着,还是多注意些。小心无大错,大夫不也说要小心吗? 杨柳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李家人打打预防针,她刚才说的那番话是有理,但她还没到生理期啊,哪来的小日子推迟。她很不擅长说谎,却偏偏不得不再编一个谎话,真忧郁。 “我说,假如啊,我是说假如,”杨柳问道:“假如我是诈胡呢?” “嗯?”对杨柳的新说法,秀秀很迷糊。 “就是没怀上。”杨柳无奈,非得让她说这么清楚。 “嫂子,你别灰心,总会怀上的。”秀秀忙安慰道。 我是怕你们伤心,杨柳腹诽。 秀秀进了灶房,就余杨柳对着泥墙看了半天。 “老五媳妇,快过来我给你说句话。”身后传来何氏的声音。 一转头,杨柳才看见何氏,余氏跟李聪三人回到家了。 余氏挤眉弄眼道:“是好事哦。” 她如今霉运当道,哪还有什么好事,除非把她头上这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拿走。不过,“二嫂,你背这么多猪草,不嫌累吗?” 说到这个余氏就郁闷无比。她背这个背篓去背杜氏带的东西,结果应了杜氏的话,真去背了一背篓猪草。她真想打自己的脑袋,想这么多干什么? “对了,四弟妹呢?”余氏问道。 “在屋呢。”杨柳要上前帮余氏提背篓,就被一旁的李聪抢了先。 哼,这时候显示自己的绅士风度,那干嘛还让二嫂背猪草回来?杨柳瘪嘴。 原本在路上遇见刘大夫,要交代杨柳几句的何氏立即把刚才要说的话抛之脑后,笑着大声说道:“哟,我的两个乖乖孙儿呢?” 被何氏的话一惊,文氏一针戳到手指,她愤愤的把手中的绣花棚子一扔,抱怨道:“瞧你母亲怎么说话的,咱们家的就不是她孙子了吗?也没见她这样稀罕过。” 李强刚欲说话,又咳了几声,才抚着胸口道:“娘许久未见老四的两个孩子,自然心疼些。娘平时不也是没亏待咱们家的孩子吗?” “那是你自己觉得,我可没感觉到。”文氏反驳道:“看看老五那房,再比比你自个儿,你就知道你母亲到底更偏心谁。” “老五媳妇头次怀胎,娘能不仔细些吗?又不是只对她一人,你那会儿娘不也特别关心你吗?”李强觉得文氏真是胡搅蛮缠。她和杨柳两人之间的口舌之争,吵过就算了,还揪扯到旁的事情上,那什么时候是个头?最让他不能容忍的就是文氏非议他的娘,相比其他人家的婆婆,李强觉得何氏还是算明理的了,哪有人因为一时眼红就睁眼说瞎话,诋毁长辈的。 …“怎么,我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是吧?”李强的还嘴,更是让文氏气愤不过,别的人就算了,偏偏李强是她的丈夫。难道他看不出她的委屈吗?她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看不过眼,比不上人家的媳妇是吗?姓李的就只知道为姓李的考虑,她姓文,所以就活该受到欺负吗? 察觉到夫妻两人即将拌嘴的几个孩子立即跑出去喊人劝架了。 “李强,你要记得,你生病躺炕上,是我端茶递水,前前后后的伺候着。不是你母亲,也不是你弟媳,是我这个你看着厌烦的糟糠妻。”文氏指着李强的鼻子大骂:“你李强有三个孩子也不是多体面的事情,那是我们文家帮你养着的,不是说你有多大本事。你在我面前有什么好显摆的,有什么底气来教训人?” “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李强愕然之后,心底一片冰凉,这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就水火不容,突然就习惯性的吵得天翻地覆,突然的听到...实话。他冷笑两声,从被窝里爬起来,赤脚站到地上,“是,我是窝囊,能娶到你,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高攀了。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吗?你要是看上谁,去就是了,我就不耽误你了。在你眼里我不就是个吃软饭的软骨头,活该一辈子被人踩到脚底吗?” 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我李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委屈你了。你要是现在要走,我立马双手将和离书奉上。千错万错都是我李强的错,是我心比天高,看不清形势,就算我打一辈子光棍,死了没人捧盆,也是我活该,我认!” 门一开,李强正好撞进几双满含关心的眼睛里,他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对李聪说道:“老五,金师傅那里,我去!”rs 一四四、 男儿泪 被李家众这么多人看着,文氏也下不来台,哼,你不就硬气吗?我把孩子和家里的钱财都带走,看你还有什么底气。 文氏当即二话不说的开始收拾行李,还泄愤似的故意弄出很大声响,把李强的衣服也扯的乱七八糟。李家众站在门槛外听着屋里的动静,谁都没有说话,任由她发泄。 “老五,你腿脚快,去看看有没有马车,雇一辆来,文氏要回娘家。她的嫁妆全部给她装上,一件也不要落下,免得还说咱们李家欺负人。”何氏说道。她可以容忍许多,唯独不能容忍别人糟践她儿子的自尊。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丢,唯独男儿的自尊丢不得,脏不得。 原本杜氏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家,她心里还挺高兴,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弄得好像是不欢迎杜氏他们似的。何氏想夫妻两拌拌嘴,吵吵两句就算了,牙齿都有咬到舌头的时候,两个人过日子哪能一辈子都和和气气的,没想到赶来这里听到文氏这么一说。她家老四是入赘到杜家受罪,是她当年一时心软犯下了错,如今怎么会重蹈覆辙,她文氏凭什么这么说?说句撒泼的话,谁让你老文家吃饱饭,没事儿干就往她李家送东西?她养大了五个小子,还养活不了几个孙儿? “你要休我,凭什么?”文氏把东西一丢,气冲冲的跑到何氏面前质问道。 “是和离。”李强纠正道:“是我李强亏欠你,自然不敢再耽误你过上好日子。” “老娘这一辈子都被你毁了,你还想和离甩开我,没门儿!”离得近,加上言语激愤,文氏的吐沫都喷到李强脸上了。 “怎么?不是你嫌弃我家老三没本事,说我李家的孙子是靠你们文家养活的吗?瞧不起,那一拍两散就好了。现在撒泼耍横的又是干什么?你精贵,嫁到我们李家是委屈了,现在有机会奔更好的前程,当然不能再不识趣的阻拦,你又干嘛呢?” 何氏的脸色一变,严肃道:“我何英芝养了六个,给他们各自成家,居然还要靠外人才能养活两个孙儿,不用别人说,我自己都打脸。老五,快去,别磨蹭,耽误了文姑娘的大好前程,咱们这些泥腿子担待不起。” 这似捧实踩的一通说,弄得文氏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刚才口不择言的说出那番话,其实她心里也后悔,只是拉不下面子赔罪。原本她还想等李强服软,她再低声下气的道个歉,没想到被李家众都听到了。他们对李强的维护,没一人为她说话,更是急得文氏说了些浑话,导致双方的矛盾加深。现在几乎是巴不得她赶紧走的架势,怎么会这样? 文氏也知道刚才那番话是伤了李强的面子,她理亏,但是心里又有气。虽然当初是她点头才嫁到李家的,她心里还是有些委屈,她虽然从小没娘,但老爹在生活上没有过亏欠,更不会给她气受。可到了李家,儿子这么多,何氏又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想到她爹一车一车的往李家送粮食,文氏心里就憋着股火。她一个出嫁女,一点没帮扶到娘家,还处处添麻烦,李家受了她家的恩惠,还一点不领情,那一车车的粮食都喂了狗吗?就是狗受了恩惠还知道摇摇尾巴,人呢? 忘恩负义! “走就走,你们可别后悔。”文氏一怒。 “我还真怕我儿娶不到媳妇呢。”何氏一副怕怕的表情。 文氏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李强,看他没有一点要出头的意思,心里既失望又愤怒,“孩子我全部都带走。” 何氏就看向李强,其他可以妥协,这几个孙儿可是姓李,她舍不得。可若是非要选择,她也宁愿不要一个看不起她儿子的女人,也不会因为孙子二妥协。 “他们跟着你比跟我好。”李强说道。 “李强,你还真狠。”文氏愤愤道:“就不怕我虐待他们吗?” 李强显然开不了口,何氏就道:“我叫你把孩子留下,你会吗?” “那是我生的,自然是儿随母走,凭什么留在李家?”文氏反问。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何氏从屋里拿出李强自然给她的二十两银子,塞到文氏手里,“现在一百两银子分文不少的全在你手里。你那屋里有什么你瞧上的,都带走也行。” “娘…”李强叫道。娘怎么知道钱全在文氏那里?那二十两可是他孝敬给娘的,为什么要拿出来。 何氏摆手,让李强住嘴。她这么做自有她的意思,文氏手头宽裕些,对几个孙儿也能好些。 文氏咬了咬唇,她可是把家里所有银子都带上了,一个铜板都没给李强留,现在何氏又给她… 算了,文氏转身,撕破了脸还想什么破镜重圆?即便她现在罢手说错了,她和李强也回不到以前。他心里有刺,她也不舒服,分开了对大家都好。她爹都能拉扯大她,她还养不活三个娃?大不了她再找个男人,让孩子管别人叫爹。 何氏反手,紧紧握着李强的手。 李强知道何氏的意思,也紧紧回握着。 李家众分立两旁,看着文氏带着三个孩子走出屋子。 “爹,我不怪你。”经过李强的时候,巧巧拉着李强的手,仰着脸小声的说道。 “对不起,是爹没用。”李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淌。 巧巧抱了抱李强,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爹要保重。” “我们要去哪里?”铁柱叫道:“天都黑了,还要出门,不吃晚饭吗?”他只知道爹娘大吵了一架,然后他就由娘抱着要出门子,可是为什么要带着大小包袱啊? “姥爷想我们了,我们回去看看。”回答的是一直沉默的大山。 铁柱反应极快,指着李强说道:“那爹呢,爹不跟我们一起吗?” 文氏一巴掌拍在铁柱的屁股上,吼道:“你从今天起就是没爹的娃了,谁是你爹?!” 铁柱哇哇大哭,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听懂了文氏的话。 看着文氏的迁怒,李强不忍心,笑道:“爹生病了,等爹病好了就去找你们。” “是啊。”大山点头,“你不也看到刘大夫来过吗?” “真的?”铁柱抽泣着看着李强点头,然后咧了咧嘴巴。 杨柳把一小包零食塞给铁柱,摸了摸他的头,就又一言不发的回来了。她怕她万一说话,又惹得文氏发飙。 “大山,好好练字,缺什么就回家跟我们说。”余氏说道。 虽然跟文氏不对付,孩子总是无辜的。穷人家的孩子都是早早省事的,大山这孩子什么都懂。 文氏抱着铁柱,脚步迈得飞快。 要出院门的时候,大山忽然扭头大声道:“爹,我等你。” 母子四人,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李强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 那是杨柳听过最凄凉的哭声,压抑,沉重,带着漫漫而无边的彷徨,是眼中血,心中灰。那应该是李家历史上最难过的一个夜晚,比不得李大海和李威的逝去带来的痛苦,却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 何氏也抹了把眼泪,挥手让大家散去,留李强一人大哭,发泄会儿。 从闹剧开始就没现身的杜氏慢慢收回视线,盯着着屋子里明亮的烛火,喃喃自语道:“是我一直小瞧了他们。” 小瞧了他们的骨气,小瞧了他们的感情,小瞧了他们的怜惜。 除了何氏,李家的女儿、儿媳都不约而同的来到灶房。家里来了这么一出,大家都有些沉重,都没心思做饭了。 “要不就下面条吧。”杨柳说道。要不是杜氏母子在,她都想今晚不做饭了,谁还有心思吃啊? “这可是四嫂头一次在咱们家吃晚饭...”秀秀犹豫,总觉得这样有些怠慢了。 看看人家,看看人家,再比比自己,杨柳都不禁觉得自己无用。 心情不好的时候吵的菜味道也不咋滴,杨柳不敢保证水平,她便询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民主。 “都是李家的媳妇,自然是我们吃什么,她跟着吃什么了。”余氏说道。 “对啊,以后一个锅里吃饭的机会可没多少了。”小何氏也叹。 大家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没有一人搭腔,各自找活儿忙开了。 李家人在彼此沉默的氛围下用了饭,然后各自洗漱,歇下。 晚上,李聪让杨柳去和秀秀睡,他去陪着李强,怕李强会想不开,钻牛角尖。 杨柳摇头,以秀秀的个性,怕伤着她,会连觉都睡不好。她抱着李聪的腰说道:“以后咱们不吵架好不好?”尽管是一时气愤,那说出来的话也深深的伤人,跟刀子似的一刀刀割着心。 “我没有嫌弃你,你也不用自卑,觉得配不上我,咱们就好好把日子过下去,行吗?” 李聪揉着杨柳的头发,保证道:“这辈子,我绝不会辜负你。” “我也不想看到你哭的时候。”杨柳闷闷道。 男儿泪,颗颗都是真伤心。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四五、 宿命的相遇 “没有,还是没有。[]”廖泗安不停的抓自己脑袋,像困兽一样在原地转圈。才几天的样子,廖泗安就憔悴焦躁的不成样子,仿佛以前那个精明能干,谈笑间就能决定一个人生死的廖泗安是错误的存在别人的记忆里一样。 他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立即赶往码头,离开渝河村只有坐船唯一这么一条通路。可是刚跑了几十米远,他又忽然觉得唐宛如还在渝河村。她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走水路的话,会很容易被他发现。他在渝河村这么多年,不是白混,要人帮个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宛如肯定不会自投罗网。她现在肯定就在渝河村某处躲着,等他急急忙忙的搭船去找她的时候,她才从容离开,是这样的,没错。他把整个船业的人都叫出去找,自己却要赶往码头,询问那日最早出船都是去往什么地方。他也知道一旦离开渝河镇,要找到一个人的难度就增大了,要是唐宛如在半路就下了船,他就更不容易找到她了。 可是更麻烦的是,因为她鲜少在渝河村走动,许多人都不认识她。都知道他廖泗安有个娘子,却不知姓甚名谁,什么模样。 都怪他太信任她了,一个人顽固了十几年,突然就开窍了然后接受他的好?是他大意了,总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他遇到的明明是块顽石,顽石啊,他怎么敢,怎么能放心呢? 宛如,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给了你那么多真心,真情,一个女人最想从男人身上得到的东西,毫不费力的就得到了。是因为太简单就得到了,所以才不肯放在心上吗?激怒了我,若是被我逮到,你这辈子,都别想过上重见天日的生活。只有狠狠的受过伤,才会知道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是什么样的一种痛。 好在他知道唐宛如的执念,在经历最初的慌张之后,他来到了唐宛如必定回到的地方,也是他这辈子最恨的地方――凌州城,陆府。 “廖爷,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廖泗安的心腹瘪三说道。 贱名再好养活也不可能有人取名叫瘪三的。这人身形极为消瘦,两只眼睛里偶尔一闪而过的狡诈,跟套着衣裳的细竹竿一样,是最早跟着廖泗安的人,有几分小聪明,故也颇得廖泗安的赏识。一个领导,既要聪明的下手,又要留一手,好管束,瘪三正好符合。这次凌州城之行,廖泗安便把他也带上了。 “有什么不行的?”廖泗安问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离开杜府大门一下。他想不出除了这里,唐宛如还能去哪里。这都有大半月了,应该到了。 这还用问吗?跟个傻子似的,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盯着,是人都会吃不消的。谁知道她会什么时候来,肯定她一定会来?他今天才在这里守了两个时辰,就看见进了多少辆瓜果,多少筐螃蟹,多少肉,看得他刚吃饱的肚子又饿了。他才恍然记起,今天是中秋啊。 “要不,咱们雇人守着吧。”他说道。 “怎么,你又累了?”廖泗安转脸看他,瞪大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瘪三立刻就结结巴巴了,“我只是觉得嫂子可能还没到。” “你怎么知道她到没到?” 关键是你自己也不知道啊。话一旦说了出来,瘪三也就越说越利索:“嫂子一个人上路肯定会有诸多不便,说不定会耽搁什么的。再说,我们两个人总是会有疏忽的时候,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这么精神奕奕。我觉得还是把嫂子的画像挂出来,有人提供线索就重金酬谢。再雇人守着,几个时辰一轮换,人也没那么吃苦。你总不能还没找到嫂子的时候,自己却先累倒了。” 廖泗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长出一口气,“你说的对,是我太焦躁了。” 守株待兔,最不可缺失了的就是耐心。 “那咱们把这两件事情办好就去休息一下吧。”瘪三说道。虽然他现在累极了,却也不敢说先去休息。 “你去找人,我去让人画画像。”廖泗安说道。画像寻人的事情也只有他能做。 “今天中秋,街上的人可有点...”多临分开前,瘪三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还更要抓紧。”廖泗安没有别的想法,只要能跟唐宛如在一起,他的每一天都像在过节。而且中秋团圆,不正是个好日子吗?他有种感觉,一定会在今天见到唐宛如的。 *)* “成哥哥,你看这个灯笼好不好看?”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挽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的手,纤指指着一个黄色的灯笼。虽然妇人已经三十多岁,但保养得宜,看不出一点老态。就是那声“成哥哥”也让人一点也不觉得她装,仿佛是日子久了,自然而然的称呼。 “婉儿喜欢,成哥哥就买下来送给你。”陆成一脸宠溺的看着闺名叫婉儿的妇人。 婉儿?落在两人身后的唐宛如一阵恍惚,就刚才那一刹那,她还以为陆成喊的是她。 时间会走,人也会变,曾经在她印象里最为深刻的陆成,她也以为记不清了。然而在看到陆成的第一眼她就肯肯定那人是陆成。相比于二十多年前,他老了许多,上唇蓄了胡须,甚至还有些微微发福,跟过去青涩的模样完全不沾,可是她就是认得。 当年的凌州城承载了两人许多回忆,现在细细一看,才发现记忆里许多东西都没了。她像一个外乡人,拘谨,小心而又好奇的打量四周,可在刚到凌州城的时候就遇见陆成,她觉得老天待她不薄。 满心的愉悦还没来得及在脸上绽放出一抹微笑,就被一个妇人的一声“成哥哥”打散了。那是陆成许诺只专属于她的称呼,如今也变成旁人的了,唐宛如怅然若失。 是啊,过去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娶妻?她不也成为人母了吗? 曾经心里那么笃定那么侥幸,却还是在看见事实的时候,心被狠狠的伤透。不对呀,她才是伤他最深的那个,怎么反倒埋怨起别人了?唐宛如,原来你也这么自私。 理智告诉她,唐宛如,捡起你的自尊,不要跟上去,然而脚步却不听使唤。跟上去,一定要跟上去,一路上吃了这么多苦,不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吗,既如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她像躲在阴暗里见不得阳光的小偷,偷看前面两个人甜恩爱蜜的样子,看他们跟近邻街坊打招呼,唐宛如也会伸手摸摸脸,比比她和那个叫婉儿的妇人有哪些不如。可她没想到那妇人叫婉儿,她忍不住想,陆成是把对方当成她的代替品吗?是不是在他的记忆深处还是有一个她?这样想着,唐宛如又坚定了跟了上去。 “成哥哥,我饿了。”婉儿撒娇道。 陆成立即说道:“想吃什么,要不咱们就去翠锦楼吃醉鸭?” 翠锦楼的醉鸭,还是有一些没变的东西。 婉儿摇头:“还是不要了,我们打包回去跟昊哥儿一起吃吧。” “都是你惯的,昊哥儿见着我就问我要醉鸭吃。” “谁叫你是他亲爷爷呢?” 什么?成哥哥有子嗣了?她从没有想过他会有子嗣,难道遇到什么神医治好了? 那她还真幸运,成了他的妻,育有他的子。而她,给不了陪伴,更来不及相守。唐宛如此刻有些迷茫,她此次回来,到底是要找寻什么呢?是看着他幸福,还是想重新回到他身边的位置?可是她配吗?最关键的是,他的心里还有她的位置吗? 陆成是一个很惜福,很本分的男人,当初她嫁他,便是看中这一点。可惜最终不是她陪伴他天长地久。 唐宛如凄婉一笑,默默转身。不管陆成再如何好,也不是如今的她能携手的人。这个结局就早就注定了,是她一直看不清,执念与此。 够了,能看清这一点,也不枉她此行了。可是,她接下来能去哪里?娘家?怕是也都认为她已经遭遇不幸了,而且,就算她活着,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他们呢?还不如就当她死了,免得伤心过一回,还要再把脸面赔了。 前路彷徨,唐宛如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回到廖泗安身边?那她费尽心思想逃出来又是在做什么,演绎一场笑话?她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反正她已经了无牵挂,红尘已断,唯有青灯古佛才是她最后的栖身地。 一个画摊上,廖泗安一脸阴沉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沉声喊道:“陆成。” 哪怕是过了多年,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陆成。有时候记住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有过好或者恶,仅仅是事关自己所在乎的人,那么原本不可能有交集的人,也会印在脑海里。 原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某种奇妙的机遇碰撞在一起,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和缘分一样,同样的妙不可言。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四六、 旧人旧情 集市里,四个人,三个方向,中间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你认得我?”陆成向前走了两步,皱眉问道。 他就渺小到还不能入他的眼吗?廖泗安冷笑。他羡慕嫉妒恨了几十年的人,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他。 “还记得唐宛如吗?”他问道。 陆成的眼睛蓦然睁大。 “成哥哥,这位想必是如姐姐的旧识,不如到府上坐坐吧。”婉儿开口,“婉儿好准备些糕点茶果,你们兄弟两好好叙叙旧。”知道陆成和唐宛如的事的婉儿,更明白这大众广庭之下不是说这件事的地方。 廖泗安斜着眼睛向上挑,嘴里拖长了音:“这就是新夫人?陆少爷果然好福气。” “你到底是谁?”陆成的视线紧紧的停在了廖泗安的脸,对方知道他的情况,他应该也有印象才对。可是为什么翻遍记忆,就没这么一个人呢? “我是宛如的相公。” 宛若晴天霹雳,震得陆氏夫妇半天没回过神。 “你胡说八道什么?”婉儿最先激动的反驳,“如姐姐已经过世多年,你怎么敢对故人不敬?” 她知道唐宛如对陆成意味着什么,哪怕如今她才是陆成的妻。她是成哥哥少年青涩时期全部的美好,哪怕是过世,也容不得有一丁点的脏水溅到她身上。 “谁说她死了?” 没有...吗?对于一个无故失踪的女人,说她辞世才是最好的保护。陆成也明白她可能还活着,没想到... “成哥哥,这人就是疯子,不用理会。咱们回吧,孙儿还等着咱们带醉鸭回去呢。” 廖泗安瞳孔一缩:“你有孙儿了?怎么可能?!” “为何不能?”婉儿反问道:“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你家母鸡不下蛋,就埋怨别家的母鸡抱窝吗?” “婉儿――”似无奈又宠溺的语气,这话说的也太粗鲁了。 婉儿立刻不好意思的冲陆成吐了吐舌头。 “你个女人,还真是敢乱说。(.无弹窗广告)”廖泗安黑着脸,“小心我上衙门告你诽谤。” “那我也得先告你胡说八道,造谣生事。”婉儿像保护鸡仔的鸡妈妈一样,充满了战斗力。 哼,廖泗安冷笑,“我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个天阉吗?”用口型说出“天阉”这两个字,廖泗安好整以暇的双手抱胸,有些得意地想两个人挑了挑眉。天阉对于男人来说那就是绝症,怎么还会有女人心甘情愿做他的夫人,还有子嗣,这就值得考榷了。 这么私密的事情他都知道,他到底是谁?陆成的脸发白,身子僵硬。没人知道他是怎样度过那段灰暗的日子的,廖泗安虽然没有直说,在他看来也是莫大的侮辱。 胳膊肘传来一股大力,陆成转头,就看见娇妻正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陆成一笑,整个人也就放开了。他可以侮辱他,却不能污蔑他的妻儿。他先是安抚了一下婉儿,才正色道:“兄台,你我素不相识,更谈不上得罪与否,为何出口伤人?还请慎言。凌州城哪个不知我往陆成孙儿都四岁了,你如此诋毁我和内子,到底有何居心?今天你不说出个青红皂白出来,休怪陆某不肯罢休。” “难道陆老爷有什么奇遇,然后雄风大震?”廖泗安嗤笑,言语里的调侃遗漏无疑,“那怎么不见再添一子半女?” “全凌州城都知道是我伤了身子…”婉儿最受不得有人诬蔑陆成了。对她来说,陆成不仅是她的夫,更是恩人。 “这是我家的家事,不足与外人道哉。”陆成也没了好脸色,甩袖转身就走了。 不管是真是假,廖泗安很羡慕陆成身边有这么一个女人陪伴,以前是宛如,现在又有个叫婉儿的。他怎么就那么好运,廖泗安忍不住红了眼眶。 “客官,画像好了。”后面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虽然很浅,但廖泗安还是能感觉到话里隐隐的不屑。作为一个全程目睹整个事件的人,老头对廖泗安很没有好感,陆老爷为凌州城的老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居然被人怀疑有暗疾,这根本就是污蔑 做什么,他被一个老头鄙视,凭什么?老子给钱就是大爷,给你捧场就是赏你口饭吃,你居然还对老子使脸色。(.)不过他也不是毛头小子了,自然知道轻重缓急,只沉着脸把银子放在摊位上,拿过了画。 “小老儿找不开。”老头捧着十两的大银锭子说道。 “赏你的。”廖泗安说道:“免得你以为这世上就陆成一个好人。” 老头的脸色不大好看,他又不是叫花子。 廖泗安没理会这么多,买了浆糊,找了个颇为显眼的地方,把画像贴了上去。谁知道这是陆家的告示栏,大家还以为是陆家又有什么招工或是喜事,凑近一看,才知道是寻人。 嘿,没劲。 有人当即就走了,有人却津津有味的围拢着细看。 唐宛如便在其中。 刚刚目睹廖泗安和陆成的一番舌斗,她都还有些回不来神。虽然早知道陆成以为她死了,却不知他把她忘得这么彻底,更不知道廖泗安居然为她跟陆成呛声,现在还画像寻人。不过想到他以前的作为,唐宛如也不确定他找她到底是出于面子上过不去还是真的关心。 反正都已经决定出家,到底是哪般,又有什么重要? 转身挤出了人群。 陆家的家丁提着裤子往告示牌走。作为凌州城的大户之一,陆家每每有事,都会在告示牌上张贴出来。碰上那些不识字又想应招的,他们这些家丁就要负责读上面的内容。他看着告示牌周围围的人,大惊,他就去撒泡尿的功夫,府里有些什么新讯息了?恰好他又不在,今天来贴纸的是谁,会不会回去告状? 虽然有时候被那些目不识丁的家伙气得半死,读告示读得口干舌燥,但他还不想丢了这份差事啊。大街上这么多大姑娘,小媳妇,虽然摸不着,看看也好啊。 他挤进人群,一看内容,松了口气,不是府里的。这口气还没松到底,他又随即大怒,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把寻人的告示贴到这里的?传到他管事耳朵里,不就摆明着他玩忽职守了吗? 三下两除二的把告示揭了下来,他还顺便看了看,瘪瘪嘴,老女人,他喜欢嫩得掐得出水的小姑娘。 伸手就要把告示揉成一坨,一只手就从人群里伸了进来,“拿来。” 待顺着首饰看清来人,家丁的舌头都忍不住打结了:“管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想毁尸灭迹都不行了,妈蛋,是不是以后撒泡尿都要看看黄历啊! “管事,我刚才只是去撒了泡尿,没有玩忽职守。”家丁一边颤颤巍巍的把告示纸给递了过去,一边哭丧着脸解释的。 “把你的哭丧脸给我收起来,我知道。”那管事瞪眼道。他不过是侍奉老爷的命出来买醉鸭,结果他一走出来就听到了好多版本的流言。小道消息多快啊,事件主角还是陆府,能不火爆吗?他要这张像不过是恰好听起这是跟老爷吵架的男人贴的。他也是在好奇那个男人是在找什么人,说不定能给对方找点麻烦。 将揉得皱巴巴的纸展开,一个女人的画像,不过瞧着怎么这么熟?管事揉了揉眼睛,又凑得近看了下,顿时反应过来,差点激动的把纸撕烂,这这这,这不是先夫人吗?难道…他一转身就溜出了人群。 这下事情可大发了,先夫人居然尚在人间,更离谱的是,有个男人在寻她。这说明了什么?说明… 他不敢再想了,拿主意那是主子的事情,他操心这么多干嘛。他就是烦恼,他一个小小的管事如何才能把这消息递上去呢?夫人会不会把他活劈了,哎,这年头做个下人也难啊。 感恩戴德的家丁满肚子拍马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才发现管事已经不在视线内了。 “这茬儿应该就这么揭过去了吧?”他嘀咕道。 “哪有这么简单?”陆成摇摇头,“他对我情况了如指掌,我却对他一无所知,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若对方对他有歹意...反正这种被人感觉很不好。 “成哥哥,不用怕,我们夫妻一体,不管前面有什么,婉儿都陪你。”婉儿紧了紧他的手。 “婉妹,这些年来守着我这么个废人,委屈你了。”陆成就势拍了拍她的手。 婉儿捂住他的嘴,“成哥哥这么说就让我无地自容了,若不是成哥哥收留,婉儿怕早已不在这人世。” 诶,说起来他们两还真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陆成拥着婉儿,心里却始终有些不平静。既然那人敢自称是宛如的相公,那他必定知道宛如在哪里。对方话语里掩饰不住的妒恨,难道是因为宛如回来找他了?只可惜他和她之间再难续前缘,他如今已有了陪伴一生的人,自然不可能再为了旧情伤害婉儿。 外面有下人敲了门:“老爷,有您的信件。” 陆成眉毛一挑,他听得出那是他近身伺候的陆忠的声音,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禀告的时候并没有说是谁写的。难道是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我去看看昊哥儿。”婉儿也察觉到不同,便主动避嫌。 “你我之间无需这样避讳。”陆成拉住她的手,“我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对你隐瞒任何事。” 婉儿一脸感动的坐下来,两人十指相扣。 “进来吧。”陆成对外喊道。 门被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青衣的中年男人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他有些诧异的看了眼仍旧坐在这里的夫人,难道他暗示得不够明显?他自然知道陆成是对夫人说过不会对她隐瞒任何事,不过这件事可不包含在任何事内,他不敢保证夫人知道后会不会生气。 老爷这回可是托大了,哎,女人嘴里说着不计较,其实都是小心眼儿,又何况这件事是牵扯到先夫人,哦,应该说是前夫人才对。前夫人和现夫人,这不是明摆着逼老爷做出决定,看到底是谁在老爷心里更胜一筹吗? 他心里虽然这样想着,手上动作却不慢,把信双手递给陆成后就走了出去。 看着里面皱巴巴的纸张,陆成皱了皱眉,这人也太不知礼了,怎么能拿废纸给旁人写信? 展开,一张女子的画像也随之跃入眼帘。。 “这是?”婉儿疑惑出声,难道是来求成哥哥帮着寻人? 陆成却骤然瞪大了眼。 宛如!rs 一四七、 妯娌和睦 杨柳作为“有孕在身”的人了,自然不可能再去出摊,再加上一连下了几天的雨,更被下令待在家里。 “相公,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杨柳说道:“你就没发现我跟平常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啊,挺漂亮的。”李聪如是说道。 “漂亮是肯定的。”杨柳先是毫不客气的点头,又追问,“你没觉得…嗯?”她一边比划一边挑眉,希望李聪明反应过来她要的是说什么。 “觉得什么?”李聪觉得杨柳很怪,以前就怪了,在有了身孕之后更怪,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拐了十八道弯,还要让他猜。他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女人好难懂。 杨柳郁闷,“我在家里都闲的快要长毛了。” 李聪自然不可能这时候还傻傻呼呼的问“毛长在哪里”这种挨眼刀子的话,便说道:“你要是嫌闷得慌,可以和秀秀一起做做针线,反正等咱们的孩子出世也要穿的。” 她到底要怎么说啊,她没怀孕,不是,她只是说她可能怀孕呢,不是都重申过好多次了吗?跟其他人没法儿明说,对李聪她可是说了几次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时候她可不负什么责任。 “看着眼睛疼。”杨柳双手抱胸,赌气道。 “那就躺下歇歇。” “我睡够了。” “那…” “我要出去!”杨柳怒。 “不能出院子。” 那出不出去有毛的不同啊。 “这是监禁,监禁。”杨柳怒道,随即又揉揉脸,柔和了语气:“今天是中秋诶,中秋。”潜台词是这么盛大的节日总不好还不准她走动走动吧。 李聪边换衣裳边说道:“所以你要乖乖的,我要去镇上买东西,今天不是说要待客吗?会很忙的,你就不要添乱了。”说的跟杨柳要的完全的不搭噶。 她又不是只知道哇哇大叫的孩子,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弱智的语气啊。 “我要吃螃蟹。”杨柳提意见。 虽然镇上没有卖,李聪也知道螃蟹性凉,不适合孕妇吃,任杨柳如何说都不松口。 没有螃蟹的中秋就像没有长寿面的生日,那有什么意思? 杨柳眼睛一眯,“我要去钓鱼,让四嫂陪我。” 都找好监护人了,没有理由不让她出去了吧。杨柳颇为不善的看着李聪,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她就,她就,就…哭。 “你果然只是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心疼我…”杨柳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一个劲儿的干嚎。捶被子,肩膀还一抖一抖的,反正看背影是哭的很凄惨没错啦。 他不就是慢了一下嘛,这动静…… “好好好,依你,都依你。”李聪妥协。坐在那里钓鱼也不容易出事。 “那你帮我把太阳伞扛到溪边撑起。”玩归玩,也不能忘记防晒。 得意忘形的某人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屋里凉嗖嗖的,艾玛,假哭被发现了。 “我去找四嫂。”三十六计中最熟的,溜之大吉。 人与人之间真的很奇怪,从未在同一屋檐下相处过一天的杨柳和杜氏两人居然因为一碗八分熟的面条拉近了关系。 那天杨柳肚子饿,去灶房找吃的。 “这么能吃,我都怀疑自己是真的怀上了。”杨柳嘟哝道。以前吃了早饭还能下地再挨到中午,现在坐着不动居然还饿了,杨柳都想不明白。 重新做是麻烦了,杨柳就觉得做碗面疙瘩汤,好在何氏考虑到杨柳怀孕会胃口大开,碗柜的钥匙就给了她一把。当她打开碗柜的时候,居然发现了早上烙饼剩下的面团。 “那就吃面条吧。”杨柳说道。 摊成皮,切条,葱姜蒜切丝备好,杨柳就生火了。等水开准备下面,杨柳就听到一个声音:“能不能给我也带一碗?” 杨柳扭头看着红着脸的杜氏,点头,“硬点儿还是软点儿?” 杜氏有些不好意思,李家的早餐是稀饭,水多粥少,她吃不惯,只吃了一碗。又加上李家根本没有备零嘴点心的习惯,她肚子饿的哗哗响。原本想趁大家不在的时去灶房找点吃的,结果碰到杨柳,她恰好也不熟悉这些炊具,就顺便提出这个要求了。 “八分熟。”杜氏忙答道。 杨柳愣了愣,又不是什么牛排,弄什么八分熟啊,:“就是两边儿都熟了,中间还有一点白芯儿?” “对,就是那种。”杜氏像是找到知音般喜悦,“你也喜欢吃这样的?” “当然,还得要很多油。”想起自家外公那一手手艺,杨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今天就算了,等闲时试试拉面,要细细长长地,煮出来的面才好吃。 杨柳蹦蹦跳跳去敲门,“四嫂,去不去钓鱼?” 这里没有一天到晚厚厚的账本,更没有管事禀告什么不足,什么需要购买的事情,无所事事的杜氏反而有些空落落的。她认识的人不多,也不可能去串门子,她正闲得无聊,欣然同意。 “把子墨和子轩也叫上,出去换换脑子。”杨柳道,“我问他们去不去,人多才有意思。” 于是,队伍迅速壮大。 李聪的嘴角抽抽,这么多人得要多少钓鱼竿啊,他一个都没来得及备。 得罪不起这群大爷,李聪只得把李强找回来,两人赶工。 一群人声势浩大的去往小溪,惹得好多人看热闹,见他们钓鱼,好多小孩又央着父母做钓鱼竿。看着齐刷刷的几十根钓鱼竿,杨柳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了。她还没钓起来一条,就不要急吼吼的跑来分一杯羹了吧。 “嘻嘻,我也钓到了。”子墨冲杨柳得意的笑。 完了,就她一个光头了。她侧着头,把脸靠在鱼竿上,心里把这不上钩的鱼骂了好几十遍。 “弟妹,加油啊。”余氏拽着线,好让狗蛋把鱼拿下来,一边对杨柳说道。 “哎,我咋运气这么好,我还从来没钓过鱼,居然不知道自己是个钓鱼能手。”她嘴里还自谦道。 嘚瑟,十足的嘚瑟。 杨柳轻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恰巧看到杜氏也正在往桶里放鱼。好吧,不声不响,这才是淑女行为,好歹让她心里稍稍安慰了下。 “这鱼咋这么笨呢,刚下去就咬饵。” 杨柳默默转头,那她这个一条鱼没钓到的岂不是比鱼还笨? 打击了! 明明是她提的议,怎么成了别人的秀场?老天爷好不公平,杨柳心里嚎叫,在听着间或不断的欢呼声,杨柳怒站起来,撩袖子。 “五嫂,息怒。”秀秀忙道。哪有钓不到鱼,就要伸手打人的。 杨柳也不说话,又开始挽裤腿。 秀秀摸了摸下巴,这架势倒有点像下田啊… “我要去捉螃蟹,你们谁去?”杨柳提着一只桶问道。她还不信了,连只八爪螃蟹都逮不着。 狗蛋立刻伸手,“我知道哪里有。” 不愧是地头蛇,杨柳给了个赞。 “我。” “还有我。” 子墨和子轩也相继举手,小孩子都是爱热闹,一个游戏都玩不长久的。 “不过不大哦。”狗蛋又打预防针。 又不是海蟹,还能期望它多大。杨柳也不介意,豪气的一挥手,“前面带路。” “哎,弟妹,怎么不招呼我啊?”余氏挥了挥手。 “咦?”杨柳捏着耳朵,“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呢,听不见听不见。” …… 等杨柳逮到第一只螃蟹的时候,她差点花了眼。再瞧,还是没变。虽说小,也不至于小成这样吧。这个头,应该是相当于刚过了哺乳期吧。 “我说了有点小的。”狗蛋不忘撇清关系。 杨柳还是不错眼的盯着手里八爪乱刨的螃蟹,可惜,她的眼睛不带自动放大功能,还是这么大点。 子墨捧着一捧小螃蟹过来,问道:“五婶,这螃蟹还要吗?” “要。”杨柳咬紧后牙槽,“回家炒着吃。” 她要发扬雁拔毛的优良习惯,怎么也得榨二两油出来。 “这么小…” 子轩才开口,杨柳就接嘴了,“小才香。” 看着明显处于暴怒边缘的杨柳,子轩明智的闭了嘴,其实他就想问一句这么小,肚子里应该也有米田共吧。 当杨柳提着半桶张牙舞爪的螃蟹回到小溪边的时候,也不看其他人的成果,就招呼赶紧回家做饭。 “成果一定很不错吧。”余氏过来捅了捅杨柳的肩膀。 “比不得二嫂。”杨柳不服气的答道,一边往下瞄了一眼,正对着余氏手里的木桶。 余氏也毫不客气,“那是,我可是你嫂子。” ...第一次碰到跟自己一样不要脸,哦,不是,自信的女人,杨柳咋感觉这么怪呢? 简单吃过午餐,灶房就乒乒乓乓的忙碌开了。杨柳跟个领导下乡视察似的,双手抱胸,一会儿去瞅瞅这个,一会儿去瞅瞅那个,还要被何氏撵出去。 这待遇,真是让她受宠若惊加压力山大啊。 有人敲门,自然是杨柳去开,看见来人,她一愣,才道:“表哥你来了。” 不说他不声不响的走了吗,为何又出现在她面前? 谁给她整的虚假情报啊?!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四八、 中秋 “表妹好像对我出现在这里感到很惊讶。”王沅倒是直言不讳。 有点儿。话到出口却变成:“哪里,我还以为表哥有应酬,脱不开身么。”说了便侧了身子,让王沅进去。 翡翠一脸的想不通,跟在王沅身后进了院子。 免得欢喜呀,结果今天一番收拾下来还是回到了李家屯。不过就算知道王沅戏耍了她,她也不敢说什么,下人就是下人,哪还能置喙主子的决定。 杨柳让两人坐,然后去告诉何氏,又端了些瓜果出来。 翡翠哪敢真的老实不客气坐下,这里就她的身份最低,自然是客套两句就去厨房帮忙了。 何氏带着李聪夫妇招待王沅,这也是她首次见到王沅。 “家里好像冷清了不少。”王沅想了想,才记起有几个孩子没看见人影,是三房的吧? 要不是确定那件事整个屯子里的人并不知晓,王沅这话还就相当于当众打脸呢。何氏勉强笑了笑,解释道:“孩子的姥爷身体不适,她们娘几个别先回去了。小孩子闹腾,一不在跟前就觉得是清净了许多,我都还有些不习惯呢。” 这个态度可跟那天的斩钉截铁不一样啊。杨柳只微微诧异了一下就恢复正常。大人之间闹归闹,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孩子要健康成长,家庭和睦是必不可少的。那天大家都在气头上,说的是气话。 王沅是个人精,哪能不明白他自己问了一个不合宜的问题,附和了两句,便把话题转开。 何氏只是跟王沅说了两句就退了出来,毕竟两人的身份、阅历、年纪摆在那里,陌生人第一次见面说两句话还行,哪能聊得到一起。杨柳也只比何氏稍稍晚那么一会儿,也就退了出来,再怎么说是表兄妹,也得注意男女有别。而且杨柳这个人慢热,很难表现得熟络。 再加上对方是师长的身份,杨柳跟他说话总不自觉带了几分尊敬和别扭,反正就是各种不舒服,还不如早点离开。 “表哥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我去学堂看过,没见着表哥。”李聪这声“表哥”可是喊的自在无比。或许是他真的把对方当成杨柳的亲表哥,或许是因为杨柳怀孕他又有了底气。孩子都有了,总抢不走了吧。 “屋子漏雨,我们就去了镇上,住在客栈里。”王沅答道。他微眯着眼睛看着李聪,“表妹夫好像挺高兴,是有喜事?” 哈,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没有没有,只是见表哥来家里过中秋觉得高兴。”李聪连连摆手。 总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这才多久不见,若是说上次见面李聪给王沅的感觉还有些缩手缩脚,自卑和底气不足的话,这次完全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谁给了他这种力量。 王沅按捺下心底的疑惑,低头喝茶。 翡翠揉了揉眼睛,要是她没看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杜家大小姐吧,还有她两个儿子,这是到李家过中秋节?可真真是稀罕事儿了,李杜两家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样好?她刚到盆地镇的时候,因为杨柳已经嫁人,她顺便便把杨柳的几个妯娌的情况都摸查了一遍,杜氏可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主动到李家来的事情人啊,现在还主动帮忙下厨,里面怕是又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吧。 不多会儿,受邀的李大河一家子,米店的李武也相继回到家中,孩子的奔跑笑闹让整个院子都热闹了起来。鸡圈里的鸡和猪圈里的猪也“咯咯”“哼哧”的凑热闹。 院坝中间摆了一张大桌子,李聪把今天买的果子糕点,通通都摆了出来,放在一个大托盘里,让孩子们抓着吃。孩子们顿时都一哄而上,抓着糕点,跑到桶边蹲着,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去看还在活动的小鱼。有人把糕点榭扔进去喂鱼,孩子们就有样学样,跟风照做,一时间,桶里满是各色的糕点屑。 厌倦了喂鱼的小孩儿,又找来长竹竿,对着院子里那颗枣树就是噼里啪啦一通乱打,枣子没见打下来几个,树叶倒是无辜中招了不少。最后只得李壮出来打枣子,让这群小孩儿过瘾。 被婉拒的翡翠只得又回到王沅身边。王沅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那一份热闹场景,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好热闹啊。”他说道。 比起府里每次过节都像是一场明争暗斗的较量,李家这才是一次团聚。 “少爷很羡慕?” 王沅轻飘飘的看了翡翠一眼,才淡淡收回视线,“错了,不是羡慕,而是觉得可笑。” 他们不过是一群夹缝中生存的人,所谓的欢呼和喜悦,不过是站在顶端的人漏漏手指缝,施舍下来的。他们以为那就是幸福,不过是自欺欺人。 “少爷,你在说谎。”翡翠平静道。 “不要摆出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像是谎言被拆穿,王沅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但又仿佛只是眨眼间的一个错觉,王沅就又回复到平常的云淡风轻,“翡翠,你有没有骗过我?” “奴婢不敢。”翡翠的心咯噔一跳,连忙道。虽然说伺候王沅多年,她应该早就熟悉他偶尔跳脱的说话风格,不知怎么的,她这回总感觉有一点不安。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王沅斤斤计较起来,脸上却带着真切的笑容,“陈姨,你是不是还有好多事瞒着我?”连语气都那么真诚。 可这声“陈姨”落在翡翠耳朵里,不但没有让她感觉到一丝亲,还吓得她立马跪了下来,“少爷明鉴,奴婢真的不敢欺瞒少爷,不,是没有欺骗少爷。” 仿佛隔了好久,翡翠才感觉到头顶方向传来的声音:“好了,在别人家里不要动不动就跪,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是一个恶主。” 翡翠自然知道王沅说一不二的个性,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少爷放心,奴婢绝对不会做出叛主的事情。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你家人在我手上,就是想背叛也得掂量掂量划不划算。”王沅笑着点出事实,“哎呀,我们走的时候,你哥哥家的儿媳就该临盆了吧?” 什么意思,难道她赌咒发誓都不能让少爷放心了吗?王沅话里的威胁让翡翠的后背发凉,赶忙又表示道:“请少爷放心,奴婢一定会证明奴婢对少爷的忠诚。” “我放不放心无所谓,关键是你得收心。”王沅盯了翡翠半晌,才慢悠悠的说道。 一刹那,翡翠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一样,完全暴露在王沅眼底下,忍不住又要跪下去。王沅这一次敲打,只是在警告她恪守本分,不要妄图影响他的决定。 其实,她只是想...... 算了,就算再面对张文山,她也问心无愧了。人都有执念,她打消不了少爷的执念,但她真的尽力了。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王沅甩了甩袖子。 李家正经读书的就狗蛋那么一个,还是个孩子,这种日子他也没心思跟人讨论字儿“之乎者也”。反正他现在也没有说话的兴致,干脆坐着一个人发呆。 见跟李武说完话的余氏重新回到灶房,脸上带着红晕,嘴角溢出笑容,一群过来人互相挤眉弄眼,把秀秀支开,围着余氏打趣。 “怎么样,饱了没?” “我可没有偷吃啊。”余氏先是撇清,然后才反应过来这里边说话的艺术,“好哇,你们这群不正经的,也敢欺负嫂子。我要代替娘教训你们这些不尊长幼的婆娘,请家法。”她一手成爪高举,做出个反手托物的动作,一手握拳,掌心向下,放在肚脐的位置,板着脸,看上去颇有两分威严。 还正被余氏开头的话吸引住的李家儿媳们,突然被余氏一个“婆娘”这么接地气的词逗乐了,又冷不防看见余氏这么一个动作,更是捧腹大笑。小何氏,罗氏和杜氏还好,比较含蓄,捂嘴的,耸肩的,杨柳则是毫不客气的大笑。 “停,停,让,让我歇会儿。”杨柳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摆了摆,然后擦了擦眼泪,直起腰,大大的出了口气,“艾玛,二嫂,你还真有意思。” “你嫂子我也是个有趣儿的人。”余氏自我打了个好评,又眨眼道:“我也没想到你才嫁进来没多久,都懂这些行话了。” 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刚才问这话的可是杨柳啊。 “客气客气。”杨柳朝各位嫂子行了个拱手礼,“杨某不才,小时候的愿望恰巧是当个女流、氓。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碰到二嫂这种高人,实在是献丑献丑。” 众人还来不及接话,何氏就叉着腰站在门口,喝道:“干什么呢,闹闹哄哄的,是做饭还是唱大戏呢?!” 话音刚落,众人就各自回到岗位,脸上也没有那种嬉笑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 何氏哼了一声:“欠收拾。” 转身刚走,秀秀就端着一筲箕豆子出现在门口,边迈门槛边抱怨:“你们故意支开我。” 杨柳看着那一个前倾的大动作,双手捂眼,大叫:“妈呀――”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四九、 难宁 这一晚上,吃酒,拜月,闹了很大一晚上。男人们一个个都喝醉了,自然没人把酒鬼们送回家,一人灌了一碗醒酒汤下去,干脆就男人睡一炕,女人带孩子睡一炕。 搭伙收拾完碗筷,杨柳连扫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用帕子抹了把脸,就爬上炕睡了。在家请客什么的,热闹是热闹,就是主人家太累了。 这边李家响起了鼾声,文家老爷子也结束一个人的聒噪,拍拍屁股,起身回房了。 “这个死丫头,就是倔得跟牛一样,低个头不行啊?” “我看就这么耗着,她这后半辈子怎么办?” “李壮这小子也挺能了,居然来都没来看一眼,是真不想过下去了吧?” 文氏回到家虽然一句话没说,文老爹还是从铁柱几个孩子嘴里抠出了那么点儿消息,含含糊糊的,但他也猜得出李壮和文氏两口子吵架,还吵得很厉害。吵架的时候说的都是气话,哪能当真?何氏还搅和进去了,有这么当人长辈儿了吗?不劝和居然说要离。他女儿嫁到李家十多年,生了孩子,没了年轻时的颜色,居然还动不动被人威胁要赶出去。他李家要是敢把和离书送来,他才不管对方是谁,肯定当时就把和离书撕成八瓣,把碎纸砸他脸上。 哎,文老爹躺在炕上,重重的叹息一声。 和李壮做了这么多年的翁婿,和李家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文老爹也清楚他们不是那叼难的人。肯定是文氏这次的确是说了太过分的话,才惹怒了李壮和其他人吧。 …可是他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也容不得人半点欺负! 文老爹已经在想着等李壮上门的时候要怎么为难他,却抵不过渐渐涌上头的酒劲,打起了鼾。 给铁柱压好被子,文氏便睁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房顶,无声的流泪。 她知道那天她说了很过分的话,但她想想还是觉得委屈。不过就是气头上的一句话,难道就把她在李家十多年的功劳全抵过了?凭什么,她不服。 而且,就算是气话,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是他们老李家亏欠文家,结果居然是李壮跟她和离。这世上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让自家老爹一把年纪了还为她担忧,连中秋节都没过好,文氏心里也很自责。可是她实在不好意思跟文老爹说李家不要她了。她怎么敢说啊?回到家这些日子她拼命干活,其实也是想减轻一点自己的罪恶感,而是让自己忙碌起来,脑子就没有空闲去想那些烦心事。 可是该来的总是还会来吧。 她心里有些害怕,和李壮真的和离后她的日子又会怎么样?还会遇到像李壮这样好脾气能包容她的人吗? 该死,怎么又想到他呢?明明哪里都不优秀,却偏偏记起他的种种好来。只不过是相处了十多年,还是她三个孩子的爹,习惯性的想起罢了,对,一定是这样。文氏擦了一把眼泪,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老爷休息吧。”杜汉把圆桌上的蜡烛移远了些。 杜汶揉了揉眼睛,从账本中抬起头来,问道:“前面都散了?”杜氏和两个孩子都不在,就他一个孤寡老头子过节也没什么意思,他便吩咐简单过过,让下人们乐呵乐呵算了。 “拜完月都散了,老奴使人盯着呢,没人敢多喝误事。” “你有心了。”杜汶搭着杜汉的手臂站了起来,随之响起一阵骨头响的声音。 杜汶忙握拳反捶着后腰,“人老了,骨头都松了。”说着又劝杜汉,“你呀,也别老想着我,多关心关心你自个儿。有什么事让下面的人去跑腿,你也奔六的了,跟年轻人争强好胜个什么劲儿?” “这可不像老爷你说的话呀!”杜汉心里有些难过,要是以前,杜汶可不会说出这英雄迟暮的话来。[.超多好看小说] “老了就要服老,有什么像不像的?”杜汶不以为意的坐在床上,由杜汉拿了温热的帕子净了手脸,“咱们这把老骨头也没多少年活头了,也不知道当年那些老伙计还剩下几个。” 人一生病就变得脆弱,当年响当当的大当家如今也开始伤春悲秋了。一眨眼,他们都老了,杜汉觉得鼻子酸酸的。 杜汶却已经从悲伤情绪中跳了出来,摸了摸床上厚厚的褥子,道:“要说还是睡炕最舒服,烧一把火,整个人都是暖乎的。” “我明天就让人盘。”杜汉立即说道。 “我就随口一说,你也别听风就是雨。”杜汶笑着躺进被窝里,“好了,你也下去休息吧,时候也不早了。都怪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话多,特想找个人唠唠,还拉着你大半夜的跟我扯这么多。快回去吧,绝儿该等着急了。” 今天是中秋,一天都要过完了,杜汉都没从杜汶嘴里听到一句关于杜氏和两个少爷的话,知道他是抹不开面子。亲父女哪有隔夜仇呢?跟他一个劲儿的说话还不就是觉得寂寞了,老小孩,老小孩,既有别扭,更有赌气。家啊,不就是热闹才有感觉吗? “老奴让人去李家屯看了,小姐跟两个小少爷在李家过的挺好的。今天李家去了好多人,看样子是要大办筵席。” “我记得亲家母的肉泥丸子做得挺好的。” “今天亲家老夫人可没下厨,都是她几个儿媳在做,小姐也帮忙了。哦,他们今天还去钓鱼和抓螃蟹了。” “哦,好啦,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杜汶摆摆手,“你出去的时候把那大蜡烛给我吹了,晃得我睡不着。” 貌似这么一说还是不起作用啊。杜汉想从杜汶的眼里看出点别的什么东西,无奈杜汶已经闭上眼睛,只得作罢。 刚拉好门,就听到杜绝在喊他。 “怎么还不睡啊?”杜汉示意杜绝小声点,“月亮这么大,我看得到路。” “是是是,您老还身强力壮。”杜绝恭维着,给杜汉披上件衣服。 “还没到冷的时候呢,披什么衣服?”杜汉没好气道,却也没把衣服扯下来。 “得得得,我自作多情了好不好?”杜绝真拿自家这个有些顽固的老爹没办法,对他好一点儿吧还不领情,非得说这话伤人心。 父子俩并肩走着,有些清冷的月光下,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虽然都没说话,但显然气氛很好。 “爹,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良好的气氛陡然不见,杜汉停下脚步,沉着脸说道:“我跟你说过了,早点把这念头打消掉,不然我就让老爷让你守庄子去。” 记着当年就你那点儿情分,都当了几十年的奴仆,还不够帮报答吗?我可是你的亲儿子,你怎么也不为我多打算打算?杜绝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杜家就杜氏一个女子,女子哪是能撑起门户的,不平白让人看笑话吗?大不了他接管杜家之后对杜氏好一点罢了,妇道人家吃穿不愁还有什么可恼的。他不也姓杜么? 杜绝笑道:“不是那件事,我杜绝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我想让爹帮我提亲。” 见杜绝真的不是提叛主的事情,杜汉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些,杜绝这个年龄是早就该娶妻生子了,不过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他看得上的人,才耽搁了下来。这也是杜汉的一块心病,难得杜绝现在有中意的人,杜汉当然要支持。 “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翠北。” 杜汉立即看着杜绝的眼睛,他不谨慎不行,翠北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了,又恰巧是在杜绝提出图谋杜家之后,他不得不多想。 “爹,你怎么那样看我?”杜绝立即察觉出不对劲,“你又乱想到哪里去了?自从娘过世,我还是头一次求您,您不同意就算了,我也没闹着非她不娶。干嘛要用那种防贼的眼光看我,我可是您的亲儿子。” 听杜绝提前他娘,杜汉的心里软乎了一下,但稳妥为上,他还是问道:“你跟爹说实话,你娶翠北就没有别的想法?” 若是单纯的只论翠北的德行,作为儿媳妇的话杜汉也还真看得上眼。 “爹,你咋这样想我?”杜绝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我是什么身份,一个下人,难道还能奢望从外面娶个女人来看不起自己吗?我也是爷们儿!” “爹不是这个意思…”杜汉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暗自着急。当初他一心想着报答杜汶对他的恩情,就没考虑杜绝是否愿意当下人就替他做主,签了卖身契。现在听杜绝说怕被未来的媳妇看不起,才挑了同是下人的翠北结亲,他心里有些不好受。现在看来,他当初的确是太武断了些。 “好吧,你若真心想娶,等大小姐回来我就去说。” “那儿子就先谢过爹。”杜绝的心情大好。 杜汉也觉得高兴,自从老伴过世,他还头一次这么高兴。 看着纸条上那个“可”字被火吞噬,翠北的嘴角弯弯,今天可真的是个好团圆日。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五零、 直言 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里传来呜呜作响的风声,天是黑的,月是红的,身后还有缓缓逼近的狼群。杨柳小脸煞白的攀着洞口,犹豫着不敢下去。在慌不择路的奔跑中,她的鞋子也掉了,但相比与被狼群撕成碎片,还是心里的恐惧落了下乘。她颤巍巍的伸出一只赤脚… 忽然,一只从洞里身边黑乎乎的爪子搭在她的肩膀上。 杨柳一下子惊坐起来,才恍惚感觉有个东西从自己身上滚了下去。 她转头就看见余氏砸吧砸吧嘴巴,然后翻了个身,把手搭在杜氏的肩膀上。 杨柳气得牙痒痒,原来是这个家伙害得她做了一个噩梦。杨柳这人虽然睡觉不踏实,也爱到处滚,但一旦和几个人睡在一起,她就会规矩无比。她也说不出到底为什么,只是第二天起床的精神,显然不如自己独睡的好。 她把手掌搓热,再搓一搓脸。外面已经亮了,但是整个李家都还很安静,除了偶尔的咯咯声,还有猪翻身时候的哼哼。 这一惊醒,想再睡是不可能了,她也就掀开被子起来了。昨晚匆忙睡觉没有打理过的头发打结,闻着还有一股油烟味,杨柳就胡乱的编成了一个麻花辫。一然后冷帕子往脸上一盖,整个人就清醒了。收拾利索自己,她便拿起廊下的大扫帚开始清扫院子。 扫地的过程中,杨柳才有空去感叹,人类真是天生制造垃圾的能手,看这脏的。 院子,然后是堂屋,廊下,然后把鸡放出来,鸡圈收拾干净。一番运动下来,杨柳的额头上已经微微出汗,天也差不多大亮了。按照李家的习惯,反正节日过后是吃丰盛的剩菜,时间有充裕,她便烧水洗头发。 刚把头发打湿,抹上皂角,她身后的一扇门就打开了。然后是余氏有些模糊的声音,“早啊。” 老娘这么早还不是被你给吓醒的。 然后杨柳就听见了猪圈门关上的声音,力道之大,听得到猪腾身而起,开始叫嚷送早饭来的声音。 敢情是被尿憋醒的,杨柳撇撇嘴,这一家子的生物钟总会时不时的就坏了。 当她把洗好的头发全部拢到背后,正豪迈的擦拭发顶的时候,王沅就走了出来,见得她还友好的打招呼。 “早。”杨柳点头,停了动作,“我给你打洗脸水去。” “有劳表妹。”王沅在外人面前,任何时候都保持着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切,杨柳心里不屑,太装了,哪有人大清早的一起床,脸上干净得连颗眼屎氏都没有。她绝对不会承认她那深埋于心底的腐女心想看一个翩翩公子,披头散发,揉着朦胧的睡眼,笑着裂开嘴角道:“早。” 不行!杨柳摇头,做了个虚空中抓东西的动作,刚刚那一下她为什么会想到梅超风呢?算了,她的古代美男审美观还没彻底形成,别白糟蹋了。 等杨柳进灶房给王沅打水的空档,王沅才挑了挑眉,若是刚才他没看错的话,杨柳的额头中间有一块疤痕。对于女子来说,这可是破相,嫁人的话是要遭婆家挑剔的,而且杨柳的兄长做了县丞,她却突然下嫁到农家,这其中要是没点什么,说出来都没人信。再加上杨柳受伤的那个位置这么容易让人联想,看样子翡翠还是有什么事瞒着没告诉他。 还是不得不防啊。 就在杨柳给王沅打洗脸水的这会儿功夫,李家人就一个接一个起来了。李聪打着哈欠走进灶房,对杨柳笑道:“娘子,早啊。” “先去漱口。”杨柳忍着才没让自己做出嫌恶的动作。跟宿醉醒来的人说话,可真是一种煎熬。 李聪笑着挠挠头发,凑到杨柳耳边快速说道:“我没多喝。”才闪去洗漱。 “臭小子。”杨柳没好气的笑道。 都起来差不多了,就该准备早饭了。把热水往中锅里舀了一些,杨柳就架火开始煮粥。 “我来烧火吧。”余氏说道,然后接替杨柳的位子,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火钳软绵绵的把灶膛里的灰拨空。 “二嫂,你还没醒啊。”秀秀进来,见杨柳头上包了一方帕子,便催她赶紧去擦干了。她则接过杨柳手里的瓜瓢,开始舀米。 “嗯。”余氏有气无力的答道:“昨晚没睡好。” 她才是没睡好的那个人好吗?站在太阳底下擦头发的杨柳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他们应该也说了点什么,不过回房去绾发的杨柳并不知道。 “过来,我帮你弄。”杜氏也正在梳妆,看杨柳简单在头顶上玩个发髻,那个像姑子一样的发髻她实在看不下去,便忍不住说道。她也在想杨柳未出阁之前到底是有多娇生惯养啊,自己都不会绾发,难道这些日子都是这么应付过去的?再回想了一下,好像都是挺简单的胡乱发髻,也亏得她嫁到农家许久没见吵闹着回家。 “啊――”杨柳其实有些不情愿,这发型多配她的脸型,多减龄啊。而且看着简单,更容易打理,不过看杜氏那副表情,她只得最后放弃坚持。 杜氏动手把杨柳擦的大半干的头发梳顺,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说道:“你的头发还挺软的。” “嗯,我妈说头发软的人心肠好。”杨柳下意识的接口。 这下轮到杜氏有些迷惑了,“我妈”是老妈子的意思吗?她可是知道杨柳的生母是在生她的时候就去世了的。不过这也并不是重要的问题,杜氏也就没追问。 感受着那上好的丝绸般的头发划过手的顺滑,杜氏不无羡慕道:“你的头发又黑又亮,难道用了什么特别的头油保养过?”就是她也没有这么黑亮的秀发,哪个女子不想自己更美一点呢? “你也看到了,皂角。”杨柳努努嘴,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什么感觉“其实我还觉得麻烦呢,老是容易打结,真想一剪子给剪了,李聪拦着不让。” “那当然不行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杜氏立即道。 看吧,又是那一套,跟法律规定似的。杨柳无奈,所以她的企图才没得逞啊。 好像也没见杜氏动作几下,她就停了手,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还从没给人家绾过发髻呢。” 杨柳眨巴一下眼睛,“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感到荣幸?” “还用问?”杜氏轻拍了杨柳的肩膀一下,“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这么快?杨柳想到电视剧中看到那些繁琐的古装发型,实在是有些担心杜氏的手艺。这妞说她是第一次帮人绾发呢... “若是不满意的话可不可以退货啊?”杨柳嘴里问道,却在看到铜镜里自己样子的时候愣住了。 “怎么样,还满意不?”杜氏有些紧张的说道:“你这里没有头油,头发看起来就是有点蓬。” 以前不觉得,原来她长得这么像古人啊。 ...这是什么话,杨柳越想越不对劲。 “四嫂,你觉得我长得像仙女不?”她问杜氏道。 杜氏长这么大还从没听到过女子这样问自己外貌的,难道不应该是谦虚,委婉,还有些害羞的不敢问出口吗?她想了一想,才有些为难道:“你觉得我应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我觉得你应该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上说话。”杨柳转头看着她。 “……其实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两分仙气的。” “…确定不是十分?”杨柳说道:“其实四嫂,过分谦逊并不是一种美德,真心实意的赞美更会让这么清晨都充满美好...你要不说说真话?” 原来她的说法并不是让杨柳满意啊。杜氏没好气道:“我说的就是真话。而且你这样说,不怕遭我嫉妒吗?” “不招人嫉妒的才是庸才。”杨柳洋洋得意道。 “这话跟外表没什么关系吧?” 杨柳很会打蛇随棍上,“那就改成‘不招人嫉妒的都是庸脂’如何?” “加上‘俗粉’两字会更好一些吧?”杜氏翻了个白眼儿。 “那字数不就多了吗?”杨柳摇头,“破坏原意了。” 杜氏才发现她这个弟妹还真的很会掰哎,跟她对话一点也不逊她对着杜汶的时候。不过这种说话方式让她自己都感觉年轻了些。 这时候杨柳已经把她的梳妆奁翻了个遍,苦着脸道:“女人啊,总是在打扮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首饰永远少了一件。” 杜氏忙把视线关注上去。 …就那两三样首饰挑来拣去的,也没什么选头吧。 “算了,天生丽质,无需装饰。”杨柳把梳妆奁合上,把李聪从她的木簪往头发里一插,就笑着挽着杜氏的胳膊道:“嫂子,我们一起用饭吧。” 这话题未免转换的有点儿太自然了吧。 早饭自然还没好,杨柳便自告奋勇的去扯些密集处的小菜苗回来,焯水后凉拌着吃。 “四嫂陪我一起。” 路上,杜氏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虽然女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来得真的很快,杜氏总觉得杨柳对她太热情了些。是要给旁人制造出两人关系很要好的假象还是有话要单独跟她说? “你跟四哥之间出问题了。”杨柳忽然停下脚步,正色道:“不要狡辩,我们不是傻子。” 杜氏看了她半晌,才苦笑道:“是啊,是我一直自以为是而已。” “其实,待几天下来,我们这里也还挺好的吧。”杨柳却忽然顾左右而言他,说起别的了。 “是没我想的那么糟糕。”杜氏如实道。若是她没和李壮之间闹出那档子事情,这里还真不失为一片世外桃源。可惜,可惜只能是可惜。 杨柳指着一洼菜地,说道:“看到没有,这场暴雨淋坏了好多菜苗,可是只要根不死,苗就不会坏。”她转头看着杜氏,“从你放下架子跟我们相处,我就知道你和四哥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死,起码你有悔意。有时候两人的感情经历苦难不是折磨,而是磨练出更纯粹的感情。” “有时候我都感觉你不像十六岁的小姑娘。”也就是变相的承认了杨柳的说法。 对了,她还真不是十六岁,可惜,杨柳没法明说。 看着杨柳那张对她来说有些过分年轻的脸,杜氏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坦白。人都是知道趋利避害的,却还是不得不踏上那条最荆棘的路。不是她不想回头,而是没有回头路。 感觉路上的行人都多了,杜氏才说道:“我们该去摘菜了吧。” “其实我忘了是哪块地了。” “......”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五一、 余氏的头脑 当以不让自己成为瞎子的借口而留在杜家的翠北再次出现在李家的时候,杜氏就知道是时候回去了。 “再多玩两天嘛。”杨柳劝道。 “过两天两个孩子去学堂了,得回去收拾收拾,免得到时候抓瞎。”杜氏摇头,然后看着何氏,迟疑了一下,“娘,那我回去了。” “回去吧,注意自个儿身体,别太累了。”何氏又低头看了看子轩和子墨,摸了摸子墨的发顶,“学堂放假的时候再来看奶奶啊。” 她也没留人,虽然先是旱,后来又差点成涝,地里的庄稼还是要收的。只是不知道今年的收成还够不够上缴国库的。今年这种特殊情况,应该有减免的吧? “家里人手够不够,要不我叫些下人来帮忙吧?”杜氏说道。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出一份力。 杜氏如今的态度变化让何氏很受用,可是她却不想给杜氏添麻烦,杜氏一个女人管着家里那么多事情已经够累的了,这些小事他们能解决。而且这么多年来没有请外人还不是把庄稼收回来了,对农民来说只要有庄稼可收,就是苦点累点都值得。最怕的就是忙活了一整年,却连一家老小都填不饱肚子。 “不用麻烦了,我们忙得过来。”何氏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那...娘,我们走了。”杜氏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主动提出帮忙会这样有些直接的被拒绝,还用的是“麻烦”二字,不熟悉的人之间互相客套才会用到这样的刺眼吧。算起来,其实她和李家也有十多年的缘分了,没想到还是只处于不熟悉的状态。杜氏不禁想,是不是她架子端得足够高,想降低身份拉近关系太迟了。 可是,现在想拉近关系又能怎么样?就是这声“娘”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就算...又多想了,她和李壮之间根本回不了头。怎么会突然有一点点的感动的时候冒出不切实际的想法呢? 家里还有一个老头子要应付,她也分不出这么多精力胡思乱想,点头便转了身。[.超多好看小说] 等杜氏带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走远,李家众才各自忙开,检查农具,为明天的收割做准备,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遇到两茬收获了呢,杨柳一时有些恍惚,日子过得真快。 “你说怪不怪?以前老四媳妇不说冷心冷肺,那也是鼻孔看人的。怎么这次回家感觉一下子变了好多,让人怪不适应的。”余氏忽然像幽灵一样飘过来,在杨柳耳边说道。 杨柳捂着胸口,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怎么了,你怎么一副大白天遇鬼的样子,丑死了。”余氏皱了皱鼻子。 你吓到我了,知道不? 哦,对,你就是鬼。 “所以说你这人就是怪,别人对你好还不乐意了。”杨柳耸耸肩。 “你呀,就是太年轻了。”余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直看得杨柳眼角抽抽,妈蛋,突然其来的被训孙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说说看我哪里不懂?” 余氏一副“这还用细说,没想到你也是一个糊涂蛋,我高看你了”的表情看了看杨柳,才说道:“俗话说得好,黄鼠狼给鸡拜年,那是绝对没有安好心的。” 鸡?还真敢说,有本事到何氏面前再这样说试试,不揭掉你一层皮才是怪事。 “...她这次空手来,我怎么都觉得像逃难似的。你不知道,以前杜氏每次来咱们家的时候,给咱们带点儿东西,那架势,就像是端坐的老佛爷缓缓抬手,板着脸说了句‘赏’,就等着咱们下跪谢恩了...”余氏边说还边比划出这个动作。 她这二嫂也真是个有趣的人了。杨柳忍不住要笑,却又咂摸了一下余氏的话,呃,确定不是在借机抱怨杜氏这次空手来的?人家大丫鬟这次来的时候都补了,就别再念叨了。 “...最最最奇怪的是,我居然感觉到她是真的想跟我们好好相处,这简直就是让人竖起汗毛的事情啊。我估计杜氏在家里都没下过厨,居然也跟着我们一起做饭。太不正常了,要我不怀疑都不行。还有你发现没有,老四已经有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了。他们两口子若说最想回李家屯的,非老四不可,可杜氏不但来了,还带着两个孩子,偏偏最该回来的老四没有出现...还有娘,居然也没问起老四一句。不对劲,不对劲!”余氏越理,条理越清晰,她道:“不行,我得去问问李武,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若是匆匆离去的余氏此时回头看到杨柳的表情,一定会发现杨柳此时满是惊讶。杨柳没想过看起来这么大大咧咧的二嫂,居然还会动脑子分析事情,而且还分析的条条有理,就像最标准的数学求证题。啊不对,她的说法好像有些不太对,但是杨柳此刻也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她实在是太惊讶了。余氏说这话可不像没脑子的人啊。 ......又说错了。 别说是杨柳惊讶,就是被余氏吵醒,原本不耐烦的李武在听到余氏这么一番分析后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还好,你也知道动动自己的猪脑子了。” 这应该算是李武的夸赞了。 余氏黑脸,“那你还跟我这个猪婆睡了十几年呢。” ……脑子还没清醒,失策了一下下。 李武提醒似的咳嗽了一声,“你不是想问老四在哪里吗?” “我就说你肯定知道。”余氏又阴转晴,赶忙催促道:“快说快说。” “旁的事就没见你有这么大兴趣。”李武嘀咕了一句,才提高声音道:“老四是不在镇上,也不在杜家。” “难道还真去进货了?”余氏纳闷,这时间也未免太久了点,杜家那杂货铺子除了卖点儿针头线脑,红糖酱醋,还能卖点啥? “不会出事了吧?”余氏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捂着嘴巴,瞪大眼看着李武。 “想点好的!”李武真忍不住敲余氏一下,才夸她会动脑子了,又管不住嘴巴乱咧咧,这话说出来让人多伤心。那是他亲兄弟,也不盼老四点好。 余氏也自知说错了话,歉意的看着李武,“你也知道我有时候说话不经过脑子,别生气嘛。我还不是因为担心老四才这么问的?” 担心就咒别人出事?李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好的很。”李武没好气的一抖被子侧躺下来,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不用你操心。” 不关心的时候吧,说她缺心眼儿,没有个嫂子样,关心吧,又嫌弃她瞎操心,余氏撇撇嘴。反正怎么说都是李武有理,他怎么做都对,她要问他过后再做才对。 “对了,你到底做什么了,怎么这么累,一天到晚的老是睡不醒似的?”许是气愤李武的上一句,余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冲。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李武心情非常不爽,他这些日子累得够呛,好不容易有几天假期可以在家补觉,还被人跟审囚犯似的问话,好像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真真烦人! “我做了什么还用得着跟你报备吗?!” 自从成家后,就是他娘都没这么管过他了,更何况余氏只是妻,随时能替换掉的。 余氏就是关心一句,看李武这么嗜睡,怕是生病。她一片好心,竟被人当做驴肝肺。余氏气得胸脯起伏得厉害,她吃饱了没事做,专程来找骂的? 忍,再忍!一想到每次跟李武对上后都是她吃亏,余氏就能猜到结果。再说狗蛋还在家里,她也不想让狗蛋看到他们两口子吵架。余氏腾的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到门边,弯腰端起门后的木盆,把洗衣棒往木盆里一扔,就出了屋子。 余氏没有回嘴,李武也气得够呛,拉扯着枕头,用力的换了好几个姿势,才又闷头大睡。 *** “二嫂,可以了。”秀秀连连摆手,生怕余氏把衣裳洗破了。她看得出余氏在生气,可也没必要拿衣裳出气吧,破了还不得买? “哼!”余氏生气的把洗衣棒砸进水里,一把抓着衣裳在溪水里乱挥。 “哎哟。”猝不及防下,杨柳被殃及池鱼了――溅起的水花落进了眼睛里。 她急忙收拾干净自己,又见余氏没有一点要道歉的意思,杨柳不满道:“二嫂,难道你不觉得抱歉吗?” 见余氏还是无动于衷,杨柳只得无奈的耸耸肩:“好吧,我原谅你了。” “五嫂...”秀秀喊道,怎么可以表现得这么没有骨气? 拜托,显然她们就是充当出气筒外加和事老的。 “二嫂,人家说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你知道为啥不?” “因为女人眼泪多。”余氏生硬道。 ...对。 “还有吗?” ...... 对方不配合,杨柳只得继续道:“女人如水,因为水纳万物,宽容,柔和,不计较却又......” 见余氏明显在走神,杨柳忍不住提高声音:“二嫂,你有没有听我说?!” “你做给我看。”余氏扬了扬下巴。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五二、 教学现场 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花苗再一次堵到了王沅暂居的房门前,然后没有意外的被翡翠不动声色的挤兑一番,扫了出去。 失败是失败了,却也不是没有收获。对于这种小地方生活的人来说,或许他们一辈子都无法过上奢侈的生活,甚至只能从别人口里去听说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的想象。翡翠也不过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妇女,就算是要把一个人扔出去,怎么会那么轻松,如拎鸡崽似的。或许这个比喻并不好,但花苗此刻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比喻更加恰当。她实在太震撼了――翡翠会武功。 偏远的山村来了一对身份显赫却又低调的主仆,与世无争还教书育人,到底是善心大发还是另有所图? 说是杨柳的表哥,又仿佛生疏得如同,怎么说呢,像是认识的,却只有点头交的村民。 这段时间不经意来到李家屯的三个男子,都自称是杨柳的表哥,且不说这年头是不是流行表哥扎堆,但凭这其中任何一人的身份,杨柳都不可能嫁到他们这种小地方来。看他们对杨柳的态度,想必若是和杨柳结亲的话,他们也不会有人拒绝。那他们现在来又是为何呢?心不甘,所以来看杨柳? 哼,她还真是好命。 花苗正嫉妒加羡慕得冒酸水的时候,正好看见李聪“孤独”的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暗自伤神。 原来你也发现了,才一个人躲在这种地方。也是。别人羡慕的你未必觉得也是幸运。 对于李聪这个她曾经喜欢现在还有好感的男人,花苗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毕竟差一点她进了李家的门。好像有点喜欢,有点舍不得,还有点惋惜,可她现在最想的是大肆嘲弄他一番。 等等,她是不是先摆出个娇弱的姿势先? 李聪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花苗跟个蛇精病发作的女人似的,一手扶着树干,一手反撑着腰杆,哎哟喊累却又不肯坐下。 真他娘的有病。 要不是他现在小腿抽筋。小腿硬得跟铁似的走不动道。他早离得远远的了。想到那一次的欺骗,李聪直觉花苗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李五哥,原来你也在这里啊。”花苗这才“忽然”见到李聪似的。 “是啊。”避不过去,李聪只得硬着头皮应声。却也不多言。一边却用力的捏着小腿肌肉。快点啊。他心里咆哮。 “我刚从地里回来,累了,歇会儿。”花苗一边解释一边往李聪这边走。像是要坐到李聪坐的那块石头上歇脚。 “哟,还真主动。”余氏嘴里惊叹,脸上确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要是这时候再有一包葵瓜子,她肯定翘着二郎腿在一旁看着,还时不时的吐出瓜子壳点评一番,哪还有刚才的悒悒不欢的样子? 不过杨柳现在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全被那个花苗三吸引了。好你个李聪,说得比唱得好听,真正到看见花苗的时候,屁股都舍不得挪一下。 “五哥怎么会这样…”秀秀说这话的时候还偷瞄杨柳的表情。毕竟花苗是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又是个女孩子,她总不好怎么说。 余氏却捅了捅杨柳,“怎么,还不站出去阻止?” “李聪不还没动作吗,等等再说。”杨柳却还在等李聪的表现。 “果然是女人如水,特别会包容啊。”余氏拿杨柳刚才的话说道,不过怎么听都有一股挑唆的感觉。 杨柳充耳不闻,紧紧盯着两人,李聪的表现将决定她的态度。 “你干什么?”李聪像是被惊吓后誓死要保卫贞、操的少女,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 花苗的脚步一滞,差点一个趔趄,若不是知道李聪,她还一定会以为有人要对一个弱女子施暴。(.)她根本没想到李聪会发出那种声音,更没想到对方如此的避她如毒物。她甚至恶作剧的想,是不是应该发出猥琐的笑,步步逼近,嘴里说道:“不要怕,哥哥不是坏人。” “我想过来歇歇。”花苗怯怯的说道。 他说的也并无道理,可李聪惊讶的发现除了他屁股下这块石头还能坐人外,根本没地方歇脚,那岂不是…将花苗越走越近,李聪又不好敢人,偏分他现在又挪不动步,一着急,屁股往旁边一挪,就摔地上了。 嘶――他抽气一声。 秀秀看着却直接点赞:“五哥做的好。” 做的不好,这会儿就该杨柳冲出去劈里啪啦啦! “想不到老五还知道避嫌。”没有想象中的精彩狗血,余氏撇撇嘴,倒也不是挤兑。 “都成亲的人了,那还能见着女是就走不动道。”杨柳也高度赞扬了李聪,“再说了,他老婆也是个美女。” “你还是美女?”余氏怀疑的上下打量了杨柳两眼,不屑道:“就算是那美女天天看着也都腻了。再说了,家花哪有野花香,男人哪个不偷腥的?” 这个倒是真的有两分道理,若不是道德约束,男人估计是老婆换了一个又一个,毕竟他一生每个年龄阶段喜欢的女人类型都不一样。但这条是适用于所有男人的公例,杨柳并不会单单加注在李聪头上。 “也有例外的。”考虑到身边还有尚未成亲的秀秀,杨柳还是稍稍辩驳了一句。真有点儿担心秀秀这种纯情少女被他们两个已婚妇女带坏了。圈子不一样的人是不应该往一起凑啊,免得影响他人的世界观。 大概是想到什么,余氏也没再争辩,只是轻轻拨了拨挡住视线的草,小声抱怨道:“累死了,我换个姿势。”然后撅起的屁股慢慢向下,两只膝盖轻轻跪在了草地上。 “你这腰得练呐。”杨柳瞄了她一眼,说道。 “都黄脸婆了还练什么练。”余氏显然觉得没必要。 “你这观念首先就得改。”杨柳只起了个开头,就忙嘘声,“那妞…花苗又动了。” 那兴奋劲儿看得秀秀眼角直抽抽,她腹诽道:嫂子,你到底希望看到什么? “李五哥,我只是想拉你起来。”花苗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任谁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嫌弃,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若是知趣的,更不会舔着脸还往人跟前凑。偏偏花苗自己的目的还未达成,只得耐心演下去。若是都接近不了,她的话,李聪又怎么会信? “不用,你坐那里。”李聪指着他刚才坐的那块石头,划清界限的意图很明显,“我就坐在地上,地上凉快。” 花苗只得先照李聪的做,以示其弱。然后再柔声解释道:“上次事情只是我跟五哥开的玩笑,没想到你当真了。” 玩笑,有这么开玩笑的吗?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是玩笑,什么时候是真,难道只要做错事都可以用“玩笑”二字作答,推卸责任吗? “我没有当真。”李聪答道。 “只是疏远我了而已。”花苗接道,语气哀怨。 没想到花苗这么直接就把他没说的话说了出来,李聪讪讪的说道:“我毕竟是已经成家的男子,跟你们这些姑娘家处的太近,对你们名声不好。” “我跟秀秀一块儿从小玩到大,早就把你当成我的亲哥哥,怎么会有人说闲话呢?” 不是亲兄妹,关系再好也不是,更何况两人说不定就差点儿成了亲。泥煤,耍这招。杨柳紧紧抓着手里的野草。 “这嘴皮子,可比我想象的要利索呀。”余氏似在提醒。 “秀秀,你睁大眼看清楚,有人当着你就摆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背地里却以这个为跳板,趁机接近你的男人,这种人着实可恶。”杨柳忽然转头,认真的对秀秀说道。 “不会的。”秀秀总觉得杨柳是在指花苗,对她的话有些抵触。 杨柳摇摇头,遗憾道:“太年轻了,还是太年轻了。” 余氏无语,杨柳的说法总让她有种看自己的既视感。 “不过秀秀,防人之心不可无,嫂子的话你要放在心上,希望没有一语成谶的时候。” “你五嫂说的没错,打着好姐妹的旗号接近你的男人,这种女人最不要脸了,说不定就是想取而代之。”余氏也道。 秀秀身子颤了颤,她知道花苗对她哥还没放手,余氏的这番话让她想到了自己。难道花苗真是借着她的关系才好接近五哥的? 这样实在太可怕了。 杨柳和余氏两人已经把视线转移到李聪那里,自然没有注意到秀秀煞白的脸色。 李聪的腿脚已经缓了过来,正一手掌着地面起身。 “你歇着,我先走了。” “李五哥,你不觉得奇怪吗?”花苗只得撇去徐徐图之的做法。 “奇怪什么?” “杨…嫂子才嫁到李家屯多久,就先后有三个富贵表哥找上门来,这不是很奇怪吗?” “亲戚间正常走动,有什么好奇怪的?”李聪不在意道:“我先去忙了。” “你不怕他们是来抢杨柳的吗?” 若是以前有人跟他说这句话,李聪怕是睡觉都不安稳,但如今杨柳怀孕就给了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笑笑,“抢不走的。” 见李聪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花苗乱了:“说得好听是表哥,表哥也是男人,男人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还能因为什么?!”(未完待续。。) 一五三、 信任危机 妈蛋,就是说老娘乱搞男女关系了?杨柳咬牙切齿,握拳一捶地面就要站起来冲上前去。 余氏和秀秀忙一人伸一只手拉住了她。 “理那种人做什么,说话跟放屁似的,谁信啊?”余氏劝道。 秀秀说不出这种粗俗的话,只得结结巴巴的劝杨柳。她也是吓坏了,不敢相信这话会是从花苗嘴里说出来的。要不是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都怀疑花苗是不是被人冒充了,连这种话都敢乱说。今天这话要是被旁人听见了,这盆脏水铁定泼到杨柳头上。 “就算是放屁,也把老娘恶心到了。”杨柳恶狠狠的说道。 “知道你不舒服,但你也先忍忍,看看老五怎么做吧。”她们仨趴在草丛堆里,不就是为了一证李聪的态度吗? 杨柳喘着粗气,这才重新把注意力投注到李聪身上,她恍惚记得花苗说出这话后李聪就僵住了。 李聪先是一呆,再一惊,快走了几步到花苗面前扬起了巴掌。 “打,快打啊。”余氏在一旁看的着急。 秀秀和杨柳没有说话,但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她们也很赞同李聪一巴掌挥过去。 “你应该庆幸,我不打女人。”李聪狠狠的喘息几口,才慢慢把手放下。 杨柳讨厌这种腔调了,说什么男人打女人就没风度,殊不知碰到这种贱女人,就该一巴掌狠狠的扇过去。更何况这是维护自己妻子的名誉。有什么好留手的? “我不打你,也是看在秀秀的面子上。”李聪继续说道:“我娘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不需要别人小人似的挑唆。” 花苗先是被李聪的动作趋向吓了一跳,最后见李聪没有真打,还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又放下心。 “是我胡说吗?我不信五哥你感觉不出来?杨柳的那三个表哥对她是什么态度?若不是你和她成亲在先,你自问有几成能胜过他们?假如我是杨柳,我为什么不选几个表哥,偏偏嫁给你这种穷小子呢?”花苗厉声道:“若不是她德行有亏。她是决计不会嫁到李家屯来的。” 李聪没有第一时间辩驳。显然他把花苗的话听进去了,因为这种忧虑不安,他曾经经历过,只不过是在得知杨柳怀孕后才暂时安定了下来。他又恍然记起杨柳对他说宁愿死也不愿嫁给他。是不是在一开始她就有其他中意的人?只不过被嫡母逼得没有办法。才不得不下嫁给他。 但他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着。不会的不会的。他可以肯定杨柳在跟他之前是完璧之身,是不可能跟所谓的表哥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止李聪犹豫,就是余氏和秀秀都陷入了深思。她们和杨柳的关系处的不错。但也并不表示她们会一味的纵容她,更何况这是牵扯到女子德行的大事,她们就更不能装聋作哑。像杨柳这种大户人家的正经小姐嫁到偏远村子来的还是她们生平头一次见到。而且杨柳的情况又跟杜氏的不同,虽然说杜氏也是李家的媳妇的,但名义上毕竟是李壮入赘的,她不算住到李家。而且杜氏在成婚之前一直跟李壮接触,算得上是知根知底。而杨柳这种半路空降到李家屯的,又从来不端小姐架子,认命般的听话做事,难道真的是因为心中有愧,所以才在其他方面想补救? 杨柳若是知道自己的恭顺反倒成了别人怀疑的原因,肯定要气得吐血。她一个贫穷家庭出身的早慧女孩儿,老妈独自一人将她拉扯大,她只能是习惯跟同龄人相比多一分成熟懂事。可以说是孝顺、勤劳这些品质已经深深烙进她骨子里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朝穿越就全变了呢?她没过过那种大小姐的生活,又不知道杨柳本尊的生活状态,哪能仅凭一两句杜撰就能演出来?她哪有那么天才?! 他怀疑了,他果然怀疑了!花苗差点激动的叫出声,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这样。同为女子,凭什麽杨柳就比她幸福许多,她不爽,别人也休想好过。 “李五哥,我并不是故意说嫂子的坏话,只是觉得奇怪。”花苗说道:“你要多留个心眼儿,毕竟你和嫂子成亲之前是不可能有他们表兄表妹相处的十几年时间长。” 是啊,相处十几年,嫁进李家几个月,到底谁的感情更深厚些?更可笑的是他还以为自己比旁人特殊,只因他是她的夫,她怀了他的孩子。 呵,李聪长出一口气,心里有说不清的难过。明明不应该怀疑的,这几个月的相处不是作假,然儿接连几个杨柳的优秀表哥跳出来,暴露了他掩饰的自卑和信心不足。他不也深深的觉得,杨柳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围着灶台,家长里短吗? 杨柳仰躺着看天,难过的想要流泪。她以为自己做的已经足够证明她是能和李聪踏实过一辈子的人,没想到有人说上两三句,他就听进去了,而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就抵消。是啊,她可是个大家小姐,又怎么会甘心嫁给乡下人,做个农家妇呢?杨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性格的问题,总觉得自己并不像小说里说的那般惬意——憨厚汉子暖娃娃,她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居然也有烦都烦不完的东西。她一直觉得李聪是个孩子,即便她再努力培养他的观念——他是她的夫。可事实上,李聪的胆子并不如他的块头那么明显,他不够自信,总是会患得患失,当天上真的掉馅饼下来,惊喜之后他又会开始恍惚这是不是真的。 杨柳感觉很累,在现代的时候。她只有老妈一个人,却感觉拥有了全世界,可她到古代来,有这么一大帮子亲人还有朋友,却感觉还是一个人。其实她也怕,只是装的好像不怕,却还要给另外一个人树立信心…现在想来杨柳都忍不住给自己高度评价:圣母啊,还闪闪发光的那种。 “我想家了。”杨柳说道,更应该算是自言自语。 闭上眼睛想止住眼泪的淌出,心底的悲伤还是溢满出来。 “哎。你怎么哭了?”结束沉思的余氏第一眼就看向杨柳。却发现对方在一个人无声的流泪。 “我想和离了。”杨柳一边拭泪,一边睁开眼说道。 “啊,为什么?”余氏一惊,她都打算相信杨柳的。偏偏杨柳不准备把戏唱下去了。“你要是和离了该怎么办?你一个女人。到时候大着肚子,婆家都不好找。啊,你难道是羞愧难当?” “嫂子。你不要做傻事啊。”秀秀也劝道。 “也是,我是还没准备好。”杨柳坐起来,只凭一股冲动就想当然,是不现实的,不过羞愧难当吗?她拍拍屁股站起来。 “我就说嘛,有些女人不能惯,有些男人靠不住。”杨柳都没发觉到她在模仿余氏的语气,“这才多大会儿功夫,男的女的不要脸的就勾搭在一起,还背地里往正牌夫人头上拉屎。” “娘子,你怎么在?”李聪羞愧难当,对杨柳的言语侮辱并没有反驳。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打算相信,却还是把花苗的话听了进去,开始怀疑杨柳。 “我不在,岂不是错过了一场好戏?”杨柳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李聪,才面向花苗,“背地里说人是非,是不是很爽?!” 真是个没用的家伙,既然都怀疑了,为什么还不敢大声质问?花苗也没打算和杨柳姐妹好,自然不客气道:“是又怎么样,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事实,什么是事实?你说的就是事实?几个天南地北的表哥都被你说成跟我相处了十几年,那你和屯子里这么多男人在一个地方相处了十几年,是不是也他们有一腿?嗯?” 相比于花苗的还是杨柳说话可就真的是老实不客气,一针见血。 “你胡说,我没有!”花苗涨红了脸。到底是个没出嫁的女子,说话还是不如杨柳放的开,而且杨柳的话更恶毒,简直就是说她是个万人骑的妓子。 就是李聪也不由得开口唤了一声杨柳,毕竟花苗是秀秀的朋友,不好太过。 “在你开口劝我之前最好,想清楚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你要是悲天悯人那最好出家当和尚,世俗不是你这种高僧待的地方。”杨柳压下心底的失望,冷冷转头道:“哦,我说错话了,哪是悲天悯人,不过是维护你的小情人罢了。怎么,又在老娘面前上演‘得不到就是最好的’戏码?” 李聪辩驳:“我跟她不是你……” “不是,就给我闭嘴!”杨柳在人前是怎么都会给对方几分薄面,但若是真的在气头上,那也是管不住火气的,“不然咱们就和离!我成全你!!” “你…”李聪挥起了巴掌。 杨柳可没有视死如归似的还把脸凑近,只是定定看着他。 “要出事了。”余氏暗叫糟糕,忙跳出去阻止。 秀秀跟在其后,去拉李聪的手。 “你简直不可理喻。”李聪放下了手。 “放心吧,你很快就见不到我了。”杨柳心头一酸,却还是在转头的时候把眼泪逼了回去。 对上花苗有些得意的眼神,杨柳的心情突然变得平静。她愤怒不过是因为她以为李聪是她的男人,现在看来也敌不过心中的不信任。 她走到花苗面前,挥手。 啪! 四周俱静。 “你敢打我?!”洋洋得意的表情被突然传来的火辣辣感觉代替,花苗抚着脸颊,怒视着杨柳。手一挥,就要把这一巴掌还回去。 杨柳快速的一挡,再把花苗的手往下一按,又是啪啪两个巴掌甩了上去,疼得花苗哭爹喊娘。她虽然是个乡下姑娘,那也是没做过粗重活,一直被娇养着的,哪受过这么直接当面的侮辱。 使劲的几个巴掌,杨柳的手心火辣辣的疼,垂下的手掌也在微微颤抖,她对着花苗说道:“贱人还真是皮厚。”然后她转向李聪说道,“我他么没想到第一次打人居然是为了个不信任我的男人。呵——” 一把把花苗推搡在地,杨柳略弯腰,一手叉腰,一手虛指着花苗的鼻子,学着小太妹的样子放狠话:“你要是再管不住你的一张臭嘴,管不住你那双腿的话,老娘就把今天的话坐实了,让你尝尝千人骑万人睡的破烂货的滋味。” 说罢,看也不看李聪一眼就直接离开。(未完待续。。) 一五四、 求亲 只尝了一口,子墨就把炸鱼皮放了回去,嘟嘴道:“还是五婶做的好吃。(.)” “明明味道就是一样的。”子轩看着子墨,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我看你是又想去乡下玩儿了吧?” “那是奶奶家。”子墨纠正道。 难道就不是乡下了?子轩没再争辩,让子墨赶紧读书。 “后天就要去学堂了,少读一两天有什么关系?”子墨背着手站起来,在屋子里走圈圈,“娘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又没有管铺子里的事情,也整天见不着她人影。还有爹,好几个月没见了吧,到底什么事耽搁了这么久?就见他捎了点东西回来,也不知道他人到底在哪里。” 兄弟俩天天呆在一起,子轩却有种子墨一下子长大的感觉,知道关心人了。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事,我们只要乖乖的不给他们添麻烦就好。”子轩问道:“你要用的东西都让小厮给你收拾妥当了吗?” “又不是头一回上学堂,走之前再收拾也来得及。”子墨摆摆手,其实他还没开始动手收拾。 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哪里学的这些大人们的说话的语气?子轩摇摇头,又把注意力投注到书本上。 “我们去看看爷爷吧,今年都没陪他过中秋。”子墨坐不住,就自己找去处。 “爷爷这会儿肯定在忙。”子轩犹豫道:“我们先去问问杜汉爷爷吧。” 等两小从杜汉嘴里听到杜汶现在可能不方便见他们的话,两小还是稍稍难过了下。感觉家里的大人们都在忙,他们被彻底忽视了一样。 “汉爷爷,你看起来好高兴哦!”小孩子都是灵敏的。 “那是因为你们杜绝叔叔要娶亲了。”杜汉笑道。经过他这几天的观察,他觉得翠北,还是个不错的儿媳人选,他刚刚已经跟杜汶通过气,对方也大为赞同,只是说到动情处,又难免唏嘘起生命的无常。他从常青堂出来,拾掇拾掇,就要去杜氏那里正式为他儿子求亲。 “就是穿红衣裳,骑着高头大马,把新娘子接到咱们家里来住吗?”子墨兴奋道:“是什么时候?” “汉爷爷也还不知道,最快的话也得明年开春吧。”杜绝是他唯一的儿子,私自给他定下奴仆的身份已经让杜汉觉得很对不起,自然在杜绝的婚事上,不可能有半点马虎。正常的婚嫁过程,是一步也不能少的。 子墨又一连问出好多个问题:“新娘子是谁?漂亮吗?我认识吗?”小孩子对未知的事,比较好奇的。 八字才有一撇的事情,那一捺不划下来就永远合不成一字,杜汉也没说翠北的名字。刚才激动之下已经说快了嘴,要是最后亲事没成,别人还会说杜氏故意刁难。所以杜汉呵呵笑了笑,“很快会知道的。” “汉爷爷好小气哦,这种事情都不跟我们说。”等杜汉走后,子墨皱皱鼻小子,对子轩说道。 如果你不是六岁,而是十六岁的话,杜汉才可能会当场就告诉你。小孩藏不话,要是不小心咧出去,最后事情又没成,那女子的颜面又该往哪里摆?杜汉这么做是最稳妥不过的了。 “回吧,出来转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子轩当先走在前头。惹得子墨在他背后吐了吐舌头,才提步跟了上去。 “小姐,杜汉总管在外面求见。” “唔。”杜氏从绣活里抬起头,实在想不通她爹的这个贴身管家加兄弟会有什么事情要见她。她把绣花棚子放下,自己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肩膀,“让他在偏厅候着,我等等就去。” 翠北道了声是,先把杜氏铺开的一摊子收拾整理好才退了出去。 “汉伯可是好久没到我冬芳院来了,您老身子可还好?”一进门,杜氏就笑着问道。她这人恩怨分明,小时候杜汉待她不错,她也不会不给对方几分薄面。 “多谢小姐关心。”杜汉忙起身拱手回礼,“老头子身上尚算康健,只是年纪大了,难免会有几分力不从心。” 杜氏坐在上首,摆了摆手让杜汉坐下,说道:“年纪到了,都是这样。杜绝哥哥已经成人,可以独挡一面了。”算起来,杜绝还是她的童年玩伴之一。杜氏想了想,“杜绝哥哥年龄也不小了,汉伯还没考虑给他张罗一门亲事吗?” “哪是我不着急,那也得他看的上才行。”杜汉还在想怎么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来呢,杜氏就很快提到这茬儿了,他连忙道:“老奴今天到这里来就是想厚颜求小姐一件事。”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求不求的。”杜氏笑道:“汉伯开口,侄女能帮的一定帮。” “那老奴就直说了。”杜汉也是心急,既然查看过后觉得翠北不错,早点把这门亲事定下来,让他们觉得早点成亲,也好了却一件他多年的心事。 杜氏颔首,伸手端起了茶杯。 “绝儿看上了大小姐身边的翠北姑娘,老奴想求个恩典,请大小姐割爱,把翠北姑娘指给我家绝儿。” 杜氏喝茶的动作有微微的一个停顿,却还是缓缓把茶喝完,才笑着看向杜汉,“杜绝哥哥还真是好有眼力,一下子就挑中了我身边最得力的丫头。” 杜汉最怕的就是让杜氏对杜绝起疑心了,毕竟翠北的身份地位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他们又是老爷那派的,不能不让人疑心是借机要削弱杜氏的权利。毕竟要培养一个得力的助手,可不简单是时间的问题。 “小姐若是舍不得,就当老奴没说过这话。”杜汉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为什么?”杜氏倒好奇了,“杜绝哥哥难道不是很喜欢翠北的吗?不然怎么会让您来求我呢?我这个丫头聪明伶俐,绝对是个贤妻,应该还不至于遭人嫌弃吧。” “绝儿的幸福重要,可大小姐和杜家的安定更重要,老奴不愿意让大小姐左右为难。” “为难倒是不会,只不过重新花些时间去培养一个罢了。”杜氏倒是诚恳,“我就好奇,杜绝哥哥是从什么时候注意到翠北的呢?” 这话问得可是陷阱重重,若是在他们回杜府之前就喜欢上了,未免就有早就勾搭上的嫌疑,说不定还会怀疑翠北是不是通风报信,把家里的消息传给了杜汶,所以才有他们一行人冒雨急行的事情。若是说实话,那趁杜氏不在家的时候看上了翠北,就有些落井下石,乘人之危了。 “年轻人什么时候看对眼了,老奴也不清楚,也从不过问。只要是解决了绝儿的终身大事,老奴就高兴。不过,”杜汉话题一转,站起身来:“老奴可以保证,从过去到现在,老奴的忠心一直不曾变过。” “哦?”杜氏放下茶杯,定定的看着杜汉,犀利的问道:“我想知道杜伯的忠心是对我,我爹还是杜家?” 杜汉迟疑了一下,又忽的坚定起来,一字一顿,吐的清清楚楚:“是杜家。” “很好,我会记得你今天的话。”杜氏说道。 从冬芳院出来,风一吹,杜汉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到底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虎父无犬女,就是说话的气势也堪比老爷年轻的时候。 他仔细回想一下,是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才回到了常青堂。该做的他已经做了,成与不成就看大小姐是否点头放人了。 “翠北,你今年多大了?”杜氏坐在圆桌边,一手搭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奴婢今年十月就十八了。” “十八。”杜氏一阵恍惚,好像她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嫁人了吧,时间过得还真快。 “还真是年轻。”她说道。 翠北把炖好的人参鸡汤盛了一碗,双手端到杜氏面前,笑道:“也不年轻了。在乡下像我这个岁数的人,孩子怕是都能打酱油了。” “那倒也是,女子无论再风光,总得要走上嫁人生子这条路。”杜氏把碗放到桌上,“你有中意的人没?” “小姐拿我逗趣呢,奴婢哪有喜欢的人?”翠北的脸上染上了两坨红霞。少女含春,就算是姿色普通,也被晕染出了两分美丽。 杜氏摇头,“哪家少年不多情,哪家少女不怀春?我不信咱们杜府这么多下人里你就没一两个瞧得上眼的。女子的眼光还是不要太高......” 看吧,她一时是下人,在主子眼里一辈子都是下人,就算是婚配,也只能找个家丁小厮。凭什么她就不能后来居上,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怎么,连杜绝也不喜欢吗?”见自己说了这么多,翠北都没有反应,杜氏不由得奇怪了,莫非是她猜错了,真是杜绝一厢情愿? “啊,奴婢怎么会嫌弃杜绝大哥......”从自己的内心活动中清醒过来的翠北才意识到杜氏说了什么,下意识的接口。 杜氏意味深长的瞥了翠北一眼,“今天汉伯亲口替杜绝求亲,原本我以为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呢,看来是郎情妾意。如此,我怎么能反对呢?” 翠北觉得杜氏的眼神里应该有什么她疏漏了,但杜氏的速度极快,她没捕捉到。又恰被突来的惊喜砸到,晕乎乎的她更是没看见杜氏眼里的深沉。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五五、 为母 “到了学堂之后要好好听先生的话,跟同学好好相处。”文氏一边理了理大山的衣袍,一边嘴里嘱咐道:“要是缺什么,少什么,一定要托人回来告诉我,娘好给你备着。” “我知道了,娘。”大山口里一边应着,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文氏刚刚才理好的衣袍,又被他扯皱了。那些看起来很有可能成为他同窗的那些学子,一副好自信,好自信的样子,他能比得过他们吗? 虽然是早就下决心要让大山念学堂的,真正到交束脩的时候文氏还是忍不住心疼。三两银子半年,还不加年节的孝敬,书本生活笔墨,还要扯几匹好布做几身换洗衣裳,难怪这么多人都念不上书呢?要不是他家因祸得福的一百两银子,怕是她也没那个胆量敢送大山去学堂。送不起呀,三两,得花多久才存的下来。 “进去吧,第一天到学堂可不能迟到,免得给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文氏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大山的肩头。 “大哥要好好学习呀。”巧巧握拳给他鼓劲。 大山点头,又下意识的朝文氏身后望了望,才颇有一些失望的对文氏鞠了一躬,随着新生入学。 母子连心,文氏怎么不知道大山是在找李强,可他没来,她还能绑着他来不成? “哟,我说这一大早的,你们母子三人穿的这样光鲜是来干啥呢,感情是送大山来念书啊?”从做姑娘时就和文氏不太对付的文秀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朝晖书院的大门。才看向文氏,“这里念书可着实不便宜,你是打哪里发了横财?” “你管我发没发横财,我送我儿子念书又关你什么事?!”文氏斜睨了她一眼,姿态端得高高的,“看好你锅里的饭,别瞎操心人家是吃肉还是炖汤。” “你是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文秀怒道。 “意思虽然差不多,但我可没这么说。” “你哪还有脸这么说,有夫家不回,偏偏赖在娘家。”文秀看了看文氏身后。“我看李强也没来。咋的,是被人送回娘家了?” “关你屁事!”文氏一下子变了脸色,“你个被人抓奸在床,休回娘家的人还有脸嘲讽我?” 文家的田地少。自然很快收回了庄稼。这些天时不时的就有文老爹在耳边叨叨。文氏也装聋作哑。只当没听见。但文老爹要去讨公道的时候,文氏又紧拽着他的手不放。她是不好意思闹得这么僵了再回李家,但也不是这种没脸没皮的女人可以肆意挤兑的。拿她跟这种女人相比,她觉得没脸。 但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文秀就是脸皮再厚,被人在大街上当面戳穿老底,也是又羞又臊,感觉整条街的人都把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了一样。她的脸上因为恼怒带上了两坨愤怒的红晕,手指颤微的指着文氏,说话的声音也越发的尖锐,“你再给老娘说一遍!”虽然她是脑子犯浑,糟蹋了好日子,有不好的过去,但她也还是想嫁人,有个知错能改的机会。文氏当众这么一嚷嚷,又会让多少人知道,她又如何再嫁得出去?! “想让我再说一遍?”文氏微微前倾着身子,挑衅道。 “你敢?”文秀惊怒,指人的手便变成了巴掌,要扇向文氏。 文氏截住文秀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肃然道:“你不招惹我,我自然不会搭理你。可若是你想欺负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我文荷花可不是泥捏的。还有,再挤兑别人前,也看看自己的屁股干不干净。我劝你也惜福些,说话,做事总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考虑。你不要脸,你孩子还要嫁人呢!” “用不着你教我。”文秀没敢再辩,匆匆走了。 两个大人之间的争吵也没半点避着巧巧的意思,她在一旁不出声的看个清楚。只要良知还在,任何人都有软肋,哪怕是这个看着有些放浪的大姨母。 文氏调转了脚步,巧巧不用对方说话,自己就提步跟在文氏身后。 受今年的天气异常影响,米粮的价格还是涨了,文氏买了一斗新米,心疼的咧了一路。虽然家里是有新米,但还要交税,今年老天爷不肯赏脸,地里几乎都没有收成,凑不凑得够税还是个问题呢。而且她手头有钱,自然不可能带着孩子还在娘家白吃白住的,那她岂不是真的变成累赘负担了? 得赚钱!文氏算了算,若是照这样只出不进下去,很快会坐吃山空的。特别是粮食就是很大一部支出,她少吃点,吃差点没关系,总不能让孩子吃苦。她当时把他们带上可不单单是赌气,更不是把他们当做她重心底气十足的回到李家的筹码,不过是想证明她一个女人也是能把孩子带大的。 不过,李强还真做得出来,她都送口信说大山今天入学了,居然硬是狠下心肠不来。她无所谓,难道他对几个孩子也一点都不关心了吗?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父子吗?原来这样简单就碎的拾不起来,太让人心寒了。 此时,离朝晖学院五里远的星辉学院。 余氏看着穿着崭新衣裳的狗蛋,自己拿着书袋走进学堂,突然有些难过的心头不是滋味。她家也算不上是穷户,狗蛋却连个书童都没有,什么事都得自己动手。别的少爷公子什么的,东西都是有书童提着,如此更显得寒酸了。况且她家狗蛋明天就要去参加童生考,怎么还能在搬物洗衣这种小事上耽搁时间呢? 狗蛋转身对余氏挥挥手,让她回去,余氏也表示知道,扬手示意她看着他进去再说。 最终星辉学院的大门关闭,余氏才捶了捶腰。转身就往家里走。第一次发觉家里田多也是个问题,虽然收成没多少,但那一田一田的庄稼立在那里,还是要往家里收。 “诶,我说老三,你回不回?”走了几步,余氏才想起李强还在这里。 当然,对方不是来送狗蛋的。只是是顺道和他们一起走,来这里和文氏一起送大山入学而已,不过貌似一直没有等到他们母子几人。 “啊?”李强等的望眼欲穿。乍一听到余氏的声音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等他回头看了看星辉的学院大门,才意识到文氏欺骗他。可是为什么要欺骗他呢?既然托人带的口信,应该就是真心想让他来送大山入学的。可怜他跟跟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就是想找个显眼的位置。等他们看到他。结果呢。空欢喜一场。 “回。回。”李强在原地跳了两下,才跟了上去。与开始相比,他的心情显然不太好。文氏有可能是拿了钱却不给大山念书。 “对了,二嫂,这次狗蛋的束脩是多少?” 说到这个,余氏就恨得咬牙切齿,老天爷不给他们饭吃,学堂也跟抢钱一样,硬生生的要了五两银子。虽然大家都说在盆底镇星辉书院是最好的,没必要比起其他书院贵这么多吧,几乎都一半了。 李强这才了然,他估计是文氏听到这个高昂的价格,才临时反悔又不来了。五两啊,得攒多久才又这么多。 “我想去你二哥的米店转转,你呢?”余氏不想这么早回去受苦,找了个充分的理由,“给她商量商量狗蛋的事。” “我去买刀肉就回。”李强没有其他事,现在既然文氏也不送大山念书了,他就想快点把家里的活干完,好早些去金师傅那里上工。 两人一左一右,分道扬镳。 “干啥呢?文秀妹子,走这么快,跟后面有人追似的。”一个蓄着八字胡的男人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伸开双臂,挡在路上。 文秀紧急减速,才没一头扎进那人怀里。 “刘二麻子,干什么,快点把路让开,不然我要喊人了。”文秀厉声威胁道。 “叫吧叫吧,我还等着有人来看看呢。”刘二麻子视线落在文秀丰满的胸上,几乎挪不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要不我帮你叫?” “滚一边去,老娘没心思跟你搅和在一起。”短短时间先后被两个人威胁,还都是她最恨的人,文秀别提有多生气了。她年轻的时候是错事,难道就要被人一辈子揪住小辫子,不能抬起头来做人了吗? 她从篮子里拿起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让开,不然我死也拉着你垫背。” 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可不要脸的也怕不要命的。 “文秀妹子,可别冲动,哥哥我只是开个玩笑。”他刘二虽然想占着便宜,可也没想把命搭上去。 等文秀走远,刘二麻子才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恶狠狠的骂了句:“女表子。” 深吸一口气,文秀才整了整脸色,语气轻快的说道:“我回来了。”再顺手推开院门。 出人意料的是,家里所有人都在,只是神色各异的看着她,鄙夷有之,心疼有之,懵懂有之,闪躲亦是有之。 “怎,怎么了?”她的笑僵在脸上,家里人的表情让她想到了她被休后回到娘家的那个下午。那些可怕的回忆她不愿再想起。 一道小小的身影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她的腿,喊道:“娘。” 突来的撞击让文秀往后退了几步,听到小孩儿的声音,她又赶忙蹲下,抱着孩子的脸,“冬梅?” 语气似惊喜又带着不可置信,难道是冬梅爹允许冬梅来看她? “娘,爹不要我了。”浓浓的哭腔带着小小的告状:“娘肚子里有了小宝宝,爹就不要我了。” 显然后一个娘是指冬梅的后娘。 这时贾家的下人走出来,随意的一拱手,也不知是在对谁行礼,倨傲道:“孩子带到,我就回去复命了。” “站住!”文秀站起来,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这是什么意思?” “哦,少爷不忍你们母女分离,特意将冬梅送来与你团聚” 什么团聚,分明就是放屁!他不要冬梅了,哪怕她曾经跪在地上狠狠求他不要牵连无辜的孩子。 “他怎么能这样,冬梅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前…少夫人,你可不要说笑了。”下人看了眼冬梅,似笑非笑道:“亲生女儿?有这么个不干不净的娘,谁敢保证冬梅真的是少爷亲生的?” “你!”文秀气得心口疼,却也明白以她现在的样子,冬梅只有跟着她爹生活才有好日子过。她颓然道:“可以让冬梅跟他滴血认亲。”她又猛然抬起头,大声说道,“冬梅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不必了。”下人立即否决,“少爷说了,他不缺女人生孩子,这么个脏东西还是还给你,免得污了他的眼。” 这样的话怎么会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不可能! 她追出去想要辩驳,却怔怔的开不了口。 ——嚷嚷出来,她和女儿更没有脸面了。她做错了事情,为什么要报应到她女儿身上? 重新回到家,不出意料的,嫂子又开始摔东西大骂。 “让她滚!做出这种伤风败德的事情还把人留在家里,现在还把这个野种送了回来,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咱们家的笑话吗?我的圆圆长大还要找婆家,难道就要被这么个不要脸的小姑害得嫁不出去吗?她是你们的家人,我和圆圆都是别人家的是不是?!这日子没法过了!告诉你,今天不是她走就是我走!”接着又是板凳倒地的声音。 文秀从门缝里看着瘦弱的女儿,孤单的立在院子里瑟瑟发抖,眼眶泛酸,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异样。她好恨啊!恨自己轻信他人,好好的少奶奶日子不过,别人两三句甜言蜜语就被勾了魂。又恨嫂子无情无义,当初她风光时可是没少照顾娘家,现在却落井下石,想要活生生逼死他们母女。 她的女儿还那么小,难道要背着这种骂名长大?不行!她要带着女儿离开这里,到别人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擦了把眼泪,文秀站起身,向一处窝棚走去。(未完待续……) 一五六、 信任危机 刘二麻子才从柴灰里掏出早上烧的两个洋芋蛋子,就感觉天空黑了。他一抬头才发现,是个人。 “文秀妹子,咋啦,想通了来找我了?”他一边笑嘻嘻地把手里的洋芋蛋子放到桌子上,一边在屁股上擦了两把灰。 “我找你有事。”文秀忍住心头的厌恶,勉强挤出个笑脸,许诺道:“若是你帮到我,我就如你愿。” 最好几个字声音很小,简直是微不可闻,其实她内心是非常不愿意。以前就算不懂事,糟蹋了已有的幸福,那人那事也是她当时乐意的。可刘二麻子是什么人,一想到自己要在他身下...但刘二麻子可没管这么多,他瞪大了眼睛,“真的?” 可是他的脸上可没有一点天上掉馅儿饼被砸到的惊喜,反而感到有些不敢相信。尼妈,刚刚拿着剪刀就要自刎保清白,现在又主动送上门来,羊入虎口,一前一后的前后反差这么大,不会是陷阱吧?女人的心思最深,最难懂,谁知道她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折磨他的方法骗他上当,刘二麻子不得不谨慎。 “怎么,你不相信?”文秀又羞又恼,一下子脸都红了。她没想到自己都豁出脸来说出这种话了,居然还被对方怀疑。她一个弱女子,主动登门说那啥,不表示了她最大的诚意了吗? “嘿嘿,是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刘二麻子倒也光棍儿的自觉承认。他不傻,虽然他是想占着便宜,但并不想引起公愤,连这最后待的地方都没有。虽然他现在住的这是一个小小的窝棚,那也是个落脚的地方,只要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文家村的村民还是挺善良的。 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文秀咬了咬唇,才道:“你想我怎么保证?” “原来你说真的。”刘二麻子在下信了,两眼放光,一副擦拳磨掌的样子就要扑上去。 “不是现在!”文秀被吓了一跳,慌忙伸出两只手去挡,人也往后退了一步。看刘二麻子不信的样子,又赶紧补充道:“我说的不是现在,晚上,晚上我来找你。” 刘二麻子这才又高兴起来,“行,我在家等你。” 谈好了报酬,总得说出她今天找他的目的。文秀稳了稳心神,拢了拢垂在耳边的头发,道:“我找你是想帮我一个忙,去” “晚上再说,晚上再说。”刘二麻子摆摆手,肉还没吃到嘴里都不是肉,他才没那么傻呼呼的,一点实际的没捞着就要去冲锋陷阵呢。 这看上去四五不六的刘二麻子,怎么这么奸滑? 可除了他,她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文秀呆立片刻,才漾起一抹苦笑。她本来就是不洁的人,用一次肉偿来换她和女儿的海阔天空,为什么不呢?想想以前,可她还能回头吗?不如就看看将来吧。 “好,一言为定。”文秀微笑,说道:“我信守诺言,也希望你说到做到。” “放心,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刘二麻子都会替你去。”就是美色当前,刘二麻子也没乱了脑子。各人自有各自的活法,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法则。 等文秀转身出了窝棚,刘二麻子还在她身后说道:“我会洗干净等你的,别忘了时辰哦。” 要是两人的关系亲密,这话也没什么,可对方...文秀咬着后牙槽,头也没回的骂道:“不要脸!” 说罢,她又停住脚。不要脸,到底是在说他还是她? 将最后一点稻谷背到晒场上后,何氏一屁股歪在石头上,捶了捶自己的后腰,长处一口气,总算完了。 等今晚上把晒干的稻谷装到麻袋里去交了税,以后的日子就没这么辛苦了。只是,文氏不在家里,杨柳又怀孕,几个孙儿...家里连拾稻穗的人手都没有,还累的何氏一把年纪这么辛苦。看起来他好大一家子,到农忙时真正可用的人却这么少,这都是在为各自的小家庭忙活,不分家才怪呢。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但是晒场的石头还是冰凉,稻谷被倒成一堆一堆的,就等着人来摊平。 本来他们也不用这么辛苦的,直接把稻谷放到晒场就好了,以往也是这么做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受了灾,还要交税,先前交税的人说今年的税没少,未免别人打主意,还是多辛苦一点,把粮食搬回家去。因此,一天一个来回,人都累了,更是瘦了不少。 看见刘氏也背着背篓来了,何氏忙招手,让她把稻谷倒了,两姐妹在一起说说话。 比起上一次见面,刘氏可是消瘦了不少,何氏都惊讶,“家里出啥事儿了,你咋瘦的这么厉害?” 刘氏的脸颊凹进去,更显得颧骨高高,眼睛大大,连脸上的皱纹都多了不少,一下子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岁。 “心里有事,吃不下,也睡不好,自然就瘦了不少。”刘氏无所谓的说道。 “我最近家里出了一摊子事,也没留意你,咋了,你愁啥呀?”何氏问道。夫妻和睦,家里又要添丁,怎么看刘氏也不像是把发愁挂在脸上的人。 “还能有啥,还不是被钱给闹的。”刘氏抻了抻裙角,神色难掩疲惫。 刘氏一家的生活也还算过得去,除非就是家里有人生病了。穷人是生不起病的,因为一生病就可能让家里变得一贫如洗。虽然屯子里没传出什么话来,何氏还是想着空闲时间提几个鸡蛋去看看。 “我手上还有些闲钱,你要是急着用,我就给你送去。”何氏说完又数落道:“你也真是的,家里有困难,怎么不跟我说?硬扛着,充什么英雄好汉,你现在就是个老太婆,老胳膊老腿的扛得了多少东西?” 刘氏抽了一根狗尾巴草,有些拘谨的在手里来回搓,“我知道,就是有些开不了口。” “你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呀?”何氏没好气的说道:“跟我你还客气,当年我家老头去的时候你可没少帮忙,我都在心里记着呢。再说了,人就是这样,在困难的时候伸一把手,你帮帮我,我帮帮你,这日子不就过过去了?” “你有理,我说不过你。”刘氏妥协,但是脸上洋溢出了笑容。 “说吧,有啥事是我能帮忙的?”何氏看向刘氏。 “这事还在麻烦你家老二。” 老二?合适愣了愣,找她家老二才能解决,那就是米粮了。 是了,去年的陈米早就接不到这时候,新出的稻谷,恐怕还不够交税,还得拿银钱去补。把税交齐了,接下来的日子又该怎么办?刘氏的儿媳坐月子也要养身子,就算爱吃面,也不可能一天三顿,顿顿都是面疙瘩汤吧。而且,这么大家子人,面食有哪里够? 说起这个,何氏才恍然记起他们家也是这种情况。最近忙昏了头,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今年的米价肯定涨了吧?唉,也真是,一大家子人居然没一个记得的。 “回头我就跟老二说说,不过新米肯定价钱不低。” 刘氏松了口气,忙道:“我哪敢想新米呀,有陈米吃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了,最好还是要价格低,划得来。 何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有些话总得说出来,摆在明面儿上才算大家都知道。她又问刘氏打算要多少,和在一起买,也好讲价不是?到时候她把价钱说低点,她知道刘氏好面子,肯定是实在难过得紧了,才会跟自己开口。哎,倔强人儿啊... 收拾干净屋子,杨柳就准备洗衣裳,自己和李聪的脏衣裳是放在一起的。杨柳的手顿了顿,然后只拿了自己的衣裳去洗。说她小气,使性子也好,反正她是不可能还给不信任自己的人当牛做马,哪怕对方是她的丈夫。 刚出院门,就碰到一头是汗的李聪,拿了空瓦罐,看见她,忙堆起笑容:“娘子,洗衣裳啊?锅里有烧开的水吗?” 庄稼地里已经不是太忙,李强还没回,家里就李聪一个人在地里割稻草。 “不知道,没有就自己烧吧。”杨柳说完,也不管李聪就出了院门。 李聪脸上的笑渐渐收敛,直至变无。他不是傻子,知道上次杨柳无意中撞见他听到花苗的话疑心她后,杨柳对他也失去了往日的温柔体贴,两人相处的时候大多都是面无表情。或许他是错了,那也只是因为太过在乎杨柳,担心自己配不上他,转而让杨柳投入到别人的怀抱。她就不能体会一下他的心情,只知道自己耍小性子。 若是李聪有听到杨柳的那句很快不再见的话,怕是也不会这样和杨柳僵持下去。可惜啊,千金难买早知道。 刷锅舀水,架柴生火,李聪抹了把汗,回屋想找条干净帕子带到地里擦汗,却意外的僵在当场。 那里,有一堆他的衣裳。 可是,杨柳明明才 不知不觉间,原来有些事情已经分得那么清楚。rs 一五七、 感情的事 “我不想再等了,今天就动手吧。[.超多好看小说]”王沅猛捶了一下桌面,怒道。 今天收到心腹的来信,说是大哥又在说他“不务正业”,话语里有种要把他彻底赶出王家,甚至是他死了才一了百了最好。他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谨守本分也是错吗?家业自然该大哥继承,他从来没有觊觎过什么,而且他都避到此处了,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赶尽杀绝的样子。对其他庶子都能宽容,偏偏搁在他身上的却是雷霆风暴。论远近亲疏血缘关系,他才是他的亲弟弟呀。 总不可能大白天得就去俘虏人吧?翡翠暗道少爷被大少爷的行为刺激到,都不能正常思考了。 “就算要动手,也得晚上。”翡翠建议道:“要不奴婢先把包袱收拾整理一下?”也好说走就能走。 王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一手握拳抵住额头,一手摆了摆,算是默认了翡翠的建议。 这下是真的要走了吧?翡翠也莫名一松,事情早该了结的,就算拖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这些她早该明了的道理,拖了许久,经历了许多才真正明白。 杨柳洗完衣服,看到李聪还在家,微微挑了挑眉,便不再做理会。自顾自的擦拭竹竿,把衣裳晾上去。 李聪背看着墙,双手还抱胸,看着杨柳动作,也没先开口。 等杨柳要进到屋子的时候,李聪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杨柳的脚一只在屋里。一只在屋外,胳膊肘微微被抬高,脸也稍稍的对着李聪。 “我们好好说说话。”终是李聪开口。 “你说。”杨柳也表示出高度的配合。 这种他说什么她都遵从的模样让李聪心里伸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即便那时她坦言她还在犹豫,她没让他走进她心里的时候李聪愣了愣,杨柳生气,原来已经是让他进了她的心了吗?因为在乎,所以生气,不跟他怕杨柳被抢走是一样的心情吗? 突然冒上头的想法让李聪有些手足无措,松了手。(.)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杨柳。她那么坦诚的人。对他的真实感觉都放在脸上的人,为什么会生气,还不是,还不是 李聪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管不住自己的小心眼。却还是诬赖别人不肯低头认错。 “没话说吗?那我进去了。”杨柳不为所动。确切说是不知道该怎样动法。 她是个既认命又倔强的人。总以为她自己过过单亲家庭的生活,总得让下一代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才算弥补遗憾。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更是两个人的磨合。总会有文化习惯上的不同,但并不表示在不信任基础上建立的婚姻能够长久。杨柳突然想起“门当户对”这个词语,第一次觉得先人的聪慧和高见。当然,杨柳并不觉得李聪配不上她,只是若是两个人的学识背景都相去太远,别说聊不到一块去,两个家庭的亲人见面也是毫无共同语言。没有交流、沟通,天天围着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子越过越平淡,总会生出几分厌烦。 婚姻并不是一个人的事,她一个人努力很久,却抵不过对方一句不相信。花苗的话只是一个诱因,都说压死骆驼的是最后一根稻草,但不要忘记在最后的稻草放上之前,骆驼的背上已经不堪重负了。 她敞开了心,但李聪只看到一半,所以才不会有心心相印的默契,进而疑心。 “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李聪跟了进来,恳切道。 又是这种腔调――错了,请她原谅。但有些事,是她点头原谅就可以揭过的吗?为什么不改,为什么不相信她?难道彼此的日夜相处抵不过外人的说三道四吗?别人说两句你就信了,那把她置于何处?她是他的妻! “你错了吗?”。杨柳轻声道:“可是怎么办?我不信你了。” 神情迷茫而又无助,杨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前几天她的确想要一走了之,可是大姨妈的推迟让她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本来是为了逃避喝药的借口,结果一语成真,她还能这么干脆的转身吗? 古代恶毒嫡母的算计迫害呢?就让她嫁到乡下就是了?说什么下药让其不能怀孕啊,泥煤,她除了有点贫血,这就怀上了。带球跑,带球跑不是犯规吗?单亲妈妈有多苦,难道她还没从她老妈身上看够吗?她是穿越人士,身上却没那么带牛叉叉的光环。 怎么办,她不想做单身妈妈,又狠不下心不要孩子,难道只能 好像只有这么一条路,可是为什么觉得这么难过,是因为没得选吗? 不想委屈孩子,结果只能委屈自己。 不如意,福祸依,人活在世,总难有圆满的时候。 “我知道我这次鬼迷心窍让你伤透了心,但是能看在肚子里的孩子份上再信我一次吗?”。李聪竖起一根手指头,满眼认真。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用,还不如直接恳求对方原谅。李聪也本不是多言巧语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这种性格鲁莽憨直,也算是一种赤子之心。 杨柳不知作何回答,今天李聪能因为她的几个优秀表哥而心生怀疑,改天又换成另外一个优秀男子,李聪能保证不耳根软,听风就是雨吗?女子的名声本来就维之不易,若是身为丈夫的李聪都站在她的对立面杨柳不敢想象那种场景。 室内很静,因为两人都没说话,但这种静谧的气氛感觉不到安静,只有近乎粘稠的沉默压抑。 李聪缓缓跪了下来,“我求你。” 两人相处的这段时间,李聪还是有所发现,别看杨柳个头小小,对谁都是笑盈盈的,但内心倔强,也是不服输,不吃亏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就很难回头。她现在之所以这么迟疑是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而不是因为他,一想到他是杨柳舍去的那一部分,李聪的心就一阵一阵的揪着疼。想当初他是那么高兴能娶到她,后来的猜忌疑心,完全掩盖掉当时娶到她的那份高兴之余更要珍惜的心情。 “你…”杨柳站了起来,微微避开,“我要想想,你别逼我。”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有跪天跪地跪父母,没有旁人能获此殊荣。但杨柳是现代穿越而来的灵魂,并不觉得李聪跪她,她就该受宠若惊,什么都答应。现代婚后,男人跪搓衣板,键盘的多的是。她之所以避开,不过是觉得李聪在要挟她罢了,伤害已经造成,难道因为一句道歉就可以抹平吗?况且,她已经摇摆不定,不想再做出令自己以后想起会后悔的决定。 “嫂子,你就答应我哥吧,他都下跪认错了。”秀秀现身大步走了进来。李聪进门的时候根本没关门,所以秀秀看了个通遍。虽说她也知道这次错在五哥身上,但五哥都已经放下尊严下跪了,难道还不足以表示他真切恳求的挽留吗?连她都看不过眼了。 “秀秀,你不要掺合,这是我和你嫂子的事情。”开口阻止的是李聪。 可你明明都搞不定!秀秀气鼓鼓的看向李聪。 “出去吧,带上门。”李聪向后偏偏头。嘱咐秀秀带上门也不过是不想让其他家人看到,掺合进来,否则只会越弄越糟。 杨柳不自己想通,心里总会有疙瘩,时不时的想起今天的事情,会非常影响心情,进而影响腹中的胎儿。他下跪的确有威逼的意思,但也只是想施压,让杨柳不会轻易的做出决定。若是把别的亲人搅进来,杨柳觉得压力陡增,反而适得其反就不好了。尤其是被他娘知道的话,那又是一场天翻地覆。 “哥,嫂子,你们稳当点,吵架拌嘴都可以,可千万别把好不容易修来的夫妻缘分给折腾没了。”秀秀点头,却还是劝了一句。 秀秀都看的比他清楚,可不是他一直折腾吗? 李聪丧气。 “先起来说话吧。”杨柳开口。 “你愿意原谅我了?”李聪却问其他。 杨柳摇头,却说:“我会认真想,但你也要给我时间。” 这所谓的时间既是思考,也是考察。 “我不会逼你。”李聪站起身,“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这次是我错了,你要打要骂都行,千万别…多为孩子想想。以后看我的表现。” 说罢,捡起地上自己的脏衣裳走了出去。 是她太过小心眼还是其实她比李聪更不自信? 杨柳也说不清。 任何事都是有前因后果的,那她穿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何?难道只是为了增加一点新的阅历吗?这种为人媳的生活即便她不穿越也会经历,又何必到这里来经一遭。而且,若是回不到她原来的生活中,这段阅历对她不也就是可有可无吗?因为遇到一个人,要么改变,要么拯救,受惠的人未来的路也会完全变得不同。 那她呢? 属于改变还是被改变的那人?(未完待续……) 一五八、 杨柳失踪 无月,夜空只点缀着几颗稀稀朗朗的星子。 大部分人都早已安睡。 寂静的夜,忽然想起一阵有节奏的吱嘎声,一声一声的,声音越来越频繁,终于在达到最大的声响后又重新归于宁静。 刘二麻子从文秀身上下来,站到地上,赤条条的面对着她,问道:“咋样,爷伺候的你快活不?” 经过一番剧烈的运动,文秀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yu体横陈的躺在刘二麻子破旧的床上微微喘着粗气,脸颊上带着两坨深深的红晕。 两年未经人事,哪怕是一开始觉得躺在刘二麻子身下羞愧无比的文秀,后来也忍不住出细碎的吟哦声。 “你个浪货!”刘二麻子俯下身,yin笑着在文秀的胸部上揉捏了两把。 眼见着刘二麻子正事没提一句,就想着又来一场,文秀忙一把扯过被子,那被子极其破旧,还有一股霉味儿和臭汉脚丫子味儿,差点儿没把文秀熏晕过去。但她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用被子盖住关键部位,提醒他:“别忘了,你还答应我的事情。” “忘不了,既然你求到我头上,肯定是我能帮忙的,着急什么?!”刘二麻子没有丝毫受挫的一把扯开被子,双手在文秀的身上流连,嘴里应承着:“夜深还长,你总得先喂饱了爷。(.)爷高兴了,自然把你的事情办得漂亮。” 近距离接触,才知道文秀的粗布衣裳下前凸后翘的身材是多么有料,这皮肤滑溜得让人舍不得丢开手,难怪引得村子里那么多男人不怀好意的打量。可惜啊,还是让他这个大家都看不上的癞蛤蟆吃到了好肉。 刘二麻子忍不住咧了咧嘴巴,没想到他刘二麻子也有今天,要是文秀怀上他的儿,那他岂不是不用花一分钱,漂亮媳妇和乖儿子都有了?送上门的好事,推出去是会遭雷劈的。 文秀咬着唇,头偏向一边,看着刘二麻子的动作投射在墙面上,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她太天真了,以为事先给点好处就能让刘二麻子放心办事,但事实上呢,吃亏的是她。就算刘二麻子现在反悔,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只得干瞪眼的看着。花了两年时间才渐渐把自己的放荡名声抹掉,难道又要因为刘二麻子再添风波? 那时候,她绝对活不成了。连累她的女儿也一辈子抬不起头,走到哪里都受人指指点点。想起女儿身上青紫的掐痕和被鞭打过的伤疤,文秀的心一阵阵的抽疼,她没做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却要让女儿背负她该受的苦难。若是这次再竹篮打水,她,她... 因为害怕,文秀的身上冒出了鸡皮疙瘩,刘二麻子却只以为她兴奋,越发卖力的挑逗文秀。文秀的身上越来越热,头脑却清晰莫名,她对埋首在她胸前的刘二麻子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若不帮我办成此事,我必杀你。” “小娘们,你还挺横啊,想杀我?”刘二麻子提起文秀的两条腿,狠狠进入到她身体里,一边大力的撞击,一边说道:“来杀我呀,爷先**你,你个浪货,你叫啊,叫啊。” 熟悉的吱嘎声再次响起,文秀闭上眼睛,一滴泪悄悄滑进发髻里。 杨柳和李聪各盖着一条被子,背对而睡。白天两人的对话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结果,但杨柳已经并不反对李聪上炕了,只是仍然相敬如“冰”而已。 清浅的呼吸和精神十足的打呼噜声交相呼应,显然正是酣眠的时候。 一道黑影轻巧的越过成人肩高的围墙,落地时没发出一点声音。今夜无月,也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如何,但从身段看是个女人――便是受王沅之命来掳杨柳的翡翠。 一把匕首顺着门缝插进来,滑到门栓的位置,轻巧往一边一拨,门就打开了。 花苗口里的武林高手翡翠其实并没有高深的武功,不过是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但打趴七八个大汗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乡下人哪见过这么厉害能打的女人啊,自然误会了。 “要是我也会点穴就好了。”翡翠嘟囔了一句,待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熏了迷香的帕子,盖在了很小一坨的人身上。 不用看人都知道那必是杨柳无疑。翡翠微叹,小小姐的母亲也是南方女子呢。 过了两息,拿开帕子,翡翠又小心确认后,才连人带被子,一把把杨柳抱了出去 第二天,当李聪遍寻不着杨柳的身影,顿时感觉晴天一个霹雳。 而此时换上了锦衣华服,清醒过来的杨柳正郁闷的想要撞墙。她生平的第一个公主抱啊,居然是昏迷不醒衣冠不整,更可气的还被一个老女人抱的。 “表妹好像对突然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王沅放下书,有些奇怪的看着杨柳。她清醒过来半个时辰,就见她一眼不发的闭眼蹙眉,偶尔用脑袋撞撞马车柱子,一副懊恼后悔的样子。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诧,王沅暗暗点头,不愧是他高看的人,自然有过人之处。 废话!难道一觉醒来到一个陌生地方,开口第一句只能是“这是哪里”,而不能是“我靠,我穿越了”之类具有先见的答案吗?她出现在这里,还能是昨夜梦游至此的?刚才翡翠不是说冒犯她了吗,她还猜不出来那就真是个小白了。杨柳暗自翻了个白眼,这问题重复累赘,毫无新意可言。 “其实你不是我表哥吧?”疑问的句,肯定的问。 “不算是。”王沅笑道:“我们俩实际的关系还更亲密点。” 有婚约的未婚夫妻呢 是口头的。翡翠不忘咳嗽提醒。 杨柳看了翡翠一眼,心里却在琢磨,更亲密点... “堂哥?” 王沅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这就是更亲密点的关系? “有婚约的夫妻。”王沅纠正道。 “哦,未遂的。”杨柳点头表示明白。 这女人 没想到,杨柳却已经转移了注意力,盯着翡翠猛瞧,“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rs 一五九、 囧在归途 这种熟悉感并不是突然而来,事实上以杨柳淡漠的个性,是不会注意到那些与她无关或许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翡翠侧身坐在马车里,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杨柳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以前她也没有特意注意过翡翠,因为对方是王沅身边的人,两个世界的人就算匆匆擦肩,也不会有太多交集。马车上的闲暇时间才让她把注意力投注其上,要是翡翠再换一个妆,变一个打扮,是不是 翡翠没想到杨柳的感觉会这么敏锐,她扮成哑婆的时候是和杨柳有过两三面之缘,还说过话。加之她之前是在盆地镇待过,硬要不承认的话,肯定会被王沅怀疑知情不报, “表小姐的真是反应聪慧,奴婢之前去过杨府。” 可杨柳没印象啊。 “难道你就是张伯的...故人?”杨柳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表小姐说笑了。”翡翠显得有些尴尬,“奴婢是南方人,怎么会认识的杨府大管家?” 不认识人家,你还知道别人的职位?杨柳才不信其中有这么简单呢。不过她把翡翠当成了张文山的相好,欣赏的同时也不会故意给别人制造麻烦。她也不知道翡翠是有心隐瞒,还是心有顾忌,倒没追问下去。人家明显有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再坚持就有些不识趣了。 翡翠很明显的有一个长长松了口气的动作,中途又是一顿,才记起王沅就在跟前。 “我还以为表妹对我的兴趣会更大一些。”王沅扫了翡翠一眼,眼里有淡淡的警告意味,“没想到表妹倒是和我的贴身奴婢聊的欢畅,把我晾在一边。” 杨柳不理会他话里的假装故意吃醋,挑眉:“你不是说不是我表哥吗?” “口误,习惯而已。”王沅并不显窘迫。眉毛微挑,“表妹故意挑出我话里的毛病,莫非是想我唤你母亲子?” “别。还是叫我表妹得好。”杨柳恶寒,她都是有夫之妇了,可没心思跟一个男人**,虽然长得有些帅。 “不过说正经的,”杨柳正色道:“你为什么要掳走我?该不会也是长辈的指腹为婚,然后我不知内情的嫁人,你面子上过不去,想报复我吧?” 要知道,女子失踪无故,再现身也会是遭人诟病的。因为无人证明你失踪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见到什么人的话,谁知道是不是失了身什么的。 名节啊,女人身上一直背负着的隐形大山就能让人活不下去。 杨柳身上有空间,倒是可以逃遁出去,但她总得明白自己为什么遭了这通罪吧。 王沅先是惊诧杨柳惊人的分析能力,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她的话,“呃,也?” 难道她以前就遇见过这种事? “欧耶?”杨柳嘀咕道,这种表达方式好像用在此处很不合适,应该是宾果最好吧。 没听清楚?王沅的眉毛一挑,“表妹好像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的样子。” “那是,这种戏码我见得多了。”杨柳下意识的答道,语毕又咂摸出一点不对味来,补充了一句,“话本里瞧的。” “还不知道表妹有这种爱好。”王沅应道,眼里的怀疑之色稍减。闺阁女子总爱看些无聊的话本,说不定真有这种桥段。 “如果我说,表妹说的是真。”王沅不眨眼的盯着杨柳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愿错过,“表妹又当如何?” 如何如何,我如何你妹啊,又不是真心喜欢老娘,又是策动整件掳人事件的罪魁祸首,还一脸理直气壮的问她应当如何,富家公子闲得发毛,不远千里寻乐子?有病! 半晌,晃动的马车帘子才重新归于平静。 王沅目光灼灼,似乎要用视线将帘子烧个洞出来。 “王少爷是家里的嫡次子还是庶子?” “为什么我不能是嫡长子?” 当时杨柳没回答,只是翻了个白眼。 现在想来他问得还真是白痴,不就是嘲笑他拎不清,若是大家族的嫡长子都像他这个样子,家族早就灭亡了吧。没压力,没责任,人就永远不会长大。 “...你不过是个靠着家族庇荫生活的富家闲散少爷,一大群狗腿子围着,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看起来风光无比,不过是别人给你的,其实你手里什么都没握住。只有像你这种吃饱了饭没事儿干的人,才会闲到为了一个对方都不知道的口头约定,不远千里想来找回面子。只是面子是世上最吃不饱的东西,别人给你面子也不过是看在你父母的身份上,你错以为自己倍儿有面子而已。撇开这层外衣,其实你什么都不是。只会带着一帮狗腿子游手好闲,说几句之乎者也而已。百无一用,说的就是你。” 呵呵,说得还真不客气。王沅弯了弯嘴角,可不是,他现在连个正经的功名身份都没有,就是肚子的才华也没法用来教书育人来养活自己。家里的产业他也没学着去经营,更不会动手做饭。十几年的少爷生活,就像是穿着华服的乞丐,只是恰巧遇上贵人,愿意花大价钱打赏吧。 还真是好响的一个巴掌扇在脸上。 他可不就是残了?只是他清楚他不是被养残了,而是自己长残了。 正低头悠闲嚼着青草的黑毛骏马打了个响鼻,偏了偏马头,用前蹄刨了刨地面,又继续咀嚼。 翡翠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少爷,您看我们是回京城还是回李家屯?” “回家。”王沅吐出一口气说道。 那就是行程不变了,但事实上已经变了吧。 马车轻悠悠的开始往前晃动起来。 “你瞒着我的事情,不算完。”王沅说道。 “等回到府里,奴婢自会向少爷坦诚一切。”虽然这是早就意料到的事情,翡翠还是忍不住苦涩的弯了弯嘴角。不过,总算不会和张文山再见折磨了。小小姐,请你一定告诉他,她陈弯月没有辜负他的嘱托。 杨柳打了个喷嚏。她虽然没用到空间逃生,但也想不到她的空间是个不会移动的城堡。她的空间里有蒜子,落满地的栗子,一座不会动的石头房子还有一个灰头土脸的女子。想她刚才为了验证她的空间是否可移动,先伸个脑袋出来,还吓到了小孩,出师不利啊。 刚刚劝退了王沅,杨柳的心里还有些小得意,看吧,凭一张嘴,她也能生活。她就知道这种自以为是又好面子的富家公子哥受不得激,不过随即她又无语了,她这是到哪里了啊。看着眼前的三条岔路口,走哪条才是回李家屯的路啊。 已经将近午时了吧,太阳真大,杨柳也肚子饿得没法,只得用石块砸掉栗子的刺壳,再用牙齿咬生栗子吃。第一次体会到钱不是万能的,居然是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杨柳挥舞着手里的银票,欲哭无泪,嗅觉灵敏的商家啊,有钱你也不赚吗? 身后响起车轱辘压过地面的声音,杨柳像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弹起身,拍拍屁股,伸手拦住了马车。 运气好能搭一程,就算不行,问个方向也好。杨柳捏捏脸,好让自己随时可以摆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吁――”车夫勒了马缰绳。 天无绝人之路,果然说的就是这种时候。 杨柳松了一口气,还好对方没有张口就骂。素质不错的人,心肠也软,好说话,卖卖乖,说不定就能答应。杨柳一边想着怎样的微笑最为打动人,一边慢慢走近。那边,坐在马车里的人也正在询问发生什么事。 “廖爷,前面是一个落难的小姐,看样子是想让咱们捎她一段路。”车夫原来就是廖泗安的心腹瘪三。他看着杨柳身上的锦衣华服,想来出身也不错,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落了单。 “你的同情心倒是很多。”廖泗安冷哼一声,“扔给她一锭银子,我没那么多功夫,让她再等下一辆马车吧。” 廖泗安并不是死脑筋的人,在凌州城苦等不到唐宛如,自然会动脑子思索到底是谁暗中助了唐宛如一臂之力。渝河村知道他妻子方玉娘的不在少数,但这些年可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去。助唐宛如逃离而扰乱他的注意力,对谁有好处呢?廖泗安眯起眼睛,很快就锁定了李壮。敢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气来捋虎须的人,还真以为他不在渝河村的几个月就能迅速站住脚吗?既然对方很傻很天真,那他不妨做一回好人,看看在他的怒火下,血淋淋的事实。敢于挑战他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杨柳还没走近,就感觉视线内多了一个什么,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接,再摊开一看,是锭银子。她还在云里雾里的时候,马车已经越过她了,并带起一大蓬灰。 “喂,咳咳,喂…”杨柳招手,对方的回应确是飞扬的马蹄子和张扬的灰尘。 杨柳捂着鼻子退了两步,一边伸手在鼻子前来回的扇扇,一边咆哮:“你给老娘滚回来,老娘不是乞丐。你看见过穿得这么漂亮,还没吼‘打发点儿’的乞丐吗?老娘有钱,你有本事退回来,老娘给你看看怀里揣的银票,妈蛋,最小面额五十两,五十两。” 混蛋! 发泄完,杨柳又焉了,瘫坐在地上,没力气走路啊。 下意识的伸手拈栗子吃,临到嘴边的时候杨柳才突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泥煤,这打了促生长激素又长得一副激素过剩的栗子,刚刚是被她吃…吃了么? 会不会突然一下子变成绿巨人啊?杨柳站起来,仔细查探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某些部位已经在悄悄的膨胀。这原本是她打算在鸡身上做的实验啊,结果她先一马当先,呃,是糊里糊涂的做了小白鼠。 变成那样突然嗝屁了,难看是其次,她的祭文又该怎么写啊? “哎――”杨柳干脆直接躺在地上,双手盖住眼睛。经过这么一遭,其实她很想立即出现在李聪面前,告诉他她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但同样是因为这一遭,就变成李聪愿意不愿相信她一次了。在王沅面前她有底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过是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能随时逃到空间里躲难。可若是她没有任何一点依仗呢?触怒王沅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灾难而已。 她果然是主角啊,霉女各种不顺,各种向着好的方向转折的时候总会出其不意的冒出一只脚,把她踹回到极力想摆脱的境地。 得意不能忘形,幸福不能长久,若是想要让她先苦后甜,欲扬先抑,这也抑到谷底了吧。 杨府。 “姑爷,让我说你什么好,小姐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会不见了呢?你到底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才让小姐不留一言半语的就离家出走?”张文山一手叉腰,在屋里转圈圈。 派出去的人还没有一点消息,又正是忙着交税,各种人员复杂的时候,谁知道杨柳去了哪里。是一个人还是被人掳走的?前者还好些,若是后者那可就是**烦了。出了盆底镇就有无数条路,该往哪里追?更何况还不能保证小姐现在是否安全,有没有受到 越想越气,张文山不解气的踢了眼前的盆景几脚。 李聪双手插进头发里,脸皱的跟苦瓜一样,也不坐椅子,蹲在墙角,拼命回想到底哪里出了错。既然杨柳答应考虑,就不会出尔反尔,那还能是因为什么不辞而别? “娘子她是不是有夜游症?”李聪突然想到一点。 “你见过还披着被子的夜游人吗?”要不是看李聪是杨柳的丈夫,张文山直接就劈头盖脸的骂过来加敲他几下了,不过他现在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太好。梦游跑这么远?只听说过夜游里杀人的,李聪一家子不都好好的吗?便宜你小子了。 那会是在哪里?哪里?李聪的烦恼又爬上头,突然一个激灵,“我知道了!”rs 一六零、 两极争吵 看着空无一人的临时教舍,李聪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不能怪他多想,实在是他们消失的时机的太恰巧了。在他刚刚为此怀疑的时候,在他还没有彻底放心的时候。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张文山跟在其后,不明所以的问道。刚才李聪一吼知道,他和李聪就坐着马车赶到这里,结果只是看见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到底来这里找寻什么? “他们走了。”李聪的肩膀一垮,说道。 “谁?” 因为已经确定没有翡翠的身影,张文山便很少把注意力投注到李家屯来。毕竟还有这么多产业要管,他人手有限,而且要是真有什么事,李家屯离镇上又不远,捎几句话的事情,也不用派人时时盯着。 “表哥,杨柳跟着她表哥走了。” “胡说八道!你是嫌我们小姐名声太好,你想扣屎盆子吗?”张文山喝道。原本他还在想什么表哥是谁,结果听到李聪冒出这么一句,顿时气得他火冒三丈。这哪是一个当丈夫该说的话呀?诛心,狠狠的诛心,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说这话的时候有考虑到小姐是他的妻子,有想过去这话传了出去,小姐还怎么做人吗? “那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呀?!”李聪也火了,“说我胡说八道,那你说她在哪里呀,你把她给我找出来我就相信是我胡说八道。” “啪!”张文山一巴掌甩到李聪脸上去,“你真是个畜生!” 原本在家等消息的何氏听说李聪回来了,匆匆赶来的时候也恰巧听到李聪那番话,气得牙痒痒,直接想上去给他ji巴掌,这哪是人说的话?!她还来不及动手,张文山就一巴掌扇了她儿子,这下可不得了了。 李聪是她生的,只有她能打能骂,却偏偏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更别提动手打脸了。男人有三样东西最碰不得,一是头二是脸,三是膝盖,张文山就触犯了她的禁忌。按年龄算,他是李聪的长辈,可别忘了他是个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子! “呸,你个老家伙。”何氏挡在李聪面前,指着张文山的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动手打我儿子?我儿子说错话,做错事,自然还有我这个老子娘出手教育,哪轮得着你这个奴才指手画脚。老五,给我扇回去!” “娘――”毕竟是真心对杨柳的人,又是长者,李聪也下不去手。 张文山冷哼一声:“我不是没见过护犊子的老娘,却还是头一次碰到像你这种护犊子都分不清状态的人,我家小姐嫁到这样的人家,真是委屈了。”张文山非常替杨柳不值,这才多久时间,远房表哥出现在加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这脏水就泼到她头上了。那小姐是不是以后只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辈子只跟李聪一个男人说话才算是守妇道的人? “是好是坏也不是你一个奴才说了算的。”何氏有些不自在,更有些恼怒,幸好现在没外人,这话要是被乡亲听到了,还以为杨柳到他家时遭了多大的罪才跑了呢。 “现在不是扯这些的时候,我就问你,杨柳现在到底在哪里?” “还真是笑话,好端端的一个人从你家里不见了,你居然反倒问起我来?”张文山呸了一声,“我看你这老太婆除了蛮不讲理之外,脑子还有些不清楚。” “不准你这么说我娘!”李聪立即跳出来维护何氏。 张文山忽然有些鼻子酸酸的,要是在有人质疑杨柳的当时,李聪第一时间跳出来维护的话,今天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吧?血缘亲情,到底是浓过夫妻。 “你的确是个孝子。”张文山忽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是个好儿子,好兄弟,但是,你配不上我们家小姐。” 怎么,又是她家高攀了吗?何氏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少拿身份说话,你再怎么瞧不起我们家,你们家小姐还不是巴巴跳进来了?而且她现在是我们李家的媳妇,可不是在你们杨家当姑娘的时候,还以为能十指不沾阳春水呢。我们家这小庙,可供不起大佛。” “是啊。”没想到张文山居然点头顺着何氏的话说道:“大佛,只能待在大庙堂里,一开始就错了。” 李聪心里忽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起杨柳那句“我是不愿意的”,再听了张文山的话吼,心里咯噔一跳。 “你是什么意思?” “我回去加派人手,会尽快找到小姐的。”张文山避而不谈,却说起其他,“等小姐回来,有些事情我们再做打算。” 打算,一个成了亲的妇人,还怀有孩子,还能有什么别的打算。 孩子...何氏的眼睛蓦然睁大,反身摇着李聪的手臂,催促道:“快点儿找到杨柳,她如今还怀着身孕呢。” 看看,他的家里人是有多么关心杨柳,可她怎么做的呢,居然不声不响的就跑了。 “娘,杨柳没有怀孕。”李聪苦涩的说道。 “什么?!”张文山和何氏异口同声的说道,语气俱是不可置信。 “她只不过是为了不吃药才找的借口。”李聪继续说道:“她亲口跟我说的,她没有怀孕。” “这个死丫头,居然敢骗我!”何氏怒道,她的孙儿梦啊,就这么破了。何氏怒气冲冲的一把牵起李聪是手:“走,不找了,这样的媳妇儿咱们不要,回家!” 若是心脏不好,张文山肯定气的当场就暴毙,这是什么人哪,难道她的眼里只看到传宗接代,看不到杨柳马?那他家小姐这些日子待在李家算是什么? “你走,你们都走。我还不信,没有你们几个人,我还把小姐找不回来了。不过你们最好记着今天说过的话,别后悔。”张文山甩下一句,愤愤的一甩袖子就走了。等找到小姐,他二话不说立马要劝她合理,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何氏也是余怒难消,“他是个什么玩意儿,居然敢跟我甩脸子放话!”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跟着何氏一起到来,一直没开口的秀秀突然问道。难道是因为今年流年不利,她家的兄嫂都要面对感情破裂的局面? “说什么?杨柳那臭丫头居然敢骗我说怀孕......” “哥,嫂子真是这么说的吗?”秀秀却看着李聪求证,“想想清楚,她到底怎么说的?” 李聪皱了皱眉。 “嫂子说的是可能,其实她一开始就说的是可能,是你传错了话,现在你却还在污蔑她。” 忐忑不安的接受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上的好,却还要努力不让家人失望。 李聪的眉毛皱得更紧,双手自然垂下,手掌却不由得握紧。 一看李聪的表情,何氏心中一跳,难道真是这么回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杨柳一个姑娘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有没有怀孕就敢胡说八道,错在她身上还能怪别人? “怎么跟你哥说话呢?”何氏沉脸骂道:“没看见你哥现在正伤心吗?还往他心窝子捅刀。” “这些话传到嫂子耳朵里,你们才明白什么叫把刀插进心窝子里。”秀秀说道:“我不知道哥为什么硬要把嫂子生生和教书先生牵扯在一起,因为他是嫂子的表哥,他比哥优秀?就算牵扯在一起对哥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你不想跟嫂子过,或是有了喜欢的人,大不了分开就是了,依嫂子的个性也不会纠缠,你何必这样污蔑嫂子的名声?” 受了花苗的蛊惑,五哥才会疑心嫂子的。还叫她提防花苗,他自己却先信了个十成十,昨天李聪下跪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真心想通了,还帮他说话,现在看来,她错得彻底。 “什么有喜欢的人?”李聪说道:“我根本就没这个想法。” 秀秀却不理会,“你就作吧,若是嫂子要跟你和离,我是绝对站在她那边的。” “秀秀!”何氏提高了声音,杨柳到底给秀秀灌了什么**汤,让秀秀处处为她说话。 “娘。”秀秀却一点也不怵何氏,“我不想等我嫁了人之后,我有一个优秀的表哥或是玩伴,就被婆家人诬蔑成跟其有染。” 何氏送了一口,原来是由此想到了她呀。 “你跟她不一样,你当你几个哥哥都是摆设呀?”何氏笑道。 明明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秀秀却突然感觉无法与他们沟通,名节是靠武力打出来的吗?这算什么,是不是因为嫂子的家人都不在镇上,没有依靠,所以他们李家人才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她? 嫂子真是可怜。 或者是女人真是可怜。 秀秀身子一转,就跑了出去。她不知道杨柳到底去那里或是正经受怎样的磨难,但秀秀可以肯定当杨柳听到这番话后,再也不会要在李家待下去。 也是,一开始本就不合适。杨柳适合更好的,她哥....配不上她。rs 一六一 将散 “廖爷,到了。”瘪三勒了勒马缰绳,马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廖泗安闻言挑开车帘向外张望,渝河村和盆底镇仿佛也没有多远,感觉就像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在渝河村,都是来往匆忙的行人和吆喝的小贩,难得见到这种清闲,而盆地镇这里却感觉只有两三只小猫,谈不上繁华,也说不上热闹。 这就是李壮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吗?算不上山清水秀,也不知道是否人杰地灵,反正就是这么他瞧不起眼的小地方,居然养出了这种傻大胆的人,还真是讽刺。 “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来日方长,都到这里来了,廖泗安自然不会不做点什么就走的。他已经好久没自己动过手,都不知道会不会有生疏感。只是那些被殃及到的人,不好意思,他的怜悯向来不多。 “是。”瘪三在跟着廖泗安之前,是个跑跑,在盆地镇也待过几个月,住所吃饭,自然比廖泗安这种头一次来的人熟悉。 挥手谢别了半路搭载的马车,杨柳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没有月亮可真黑啊。” 夜风渐凉,街上也鲜少有行人,只有营业的客栈和妓馆屋檐下还燃着灯笼。微微辨认了一下方向,杨柳就去敲杨府的大门。 张文山支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半睡半醒,一来是气李家母子今天所说的话睡不着,二是担心杨柳。不知道是错过了还是没追上,他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杨柳根本就没出过盆地镇,她一个人能去哪里呢?不过张文山现在最担心不是杨柳去了哪里,而是被迫去了哪里。若是离开。怎么会不声不响,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总觉得杨柳嫁了人,又没碍着谁的路。即便婆家的日子贫苦些,也不会有多大磨难和起伏。(.无弹窗广告)而现在呢。人生总是有那么多想不到。 “管家。”有人在张文山耳边轻声喊。 张文山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清楚,那人禁不住又大声喊了一声。 屋里的蜡烛爆了一个灯花。 张文山吓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窜起来,看清来人,顿时瞪大眼睛喝道:“半夜三惊的,鬼叫什么?!”人吓人,吓死人,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那人觉得冤枉。不是你说一有杨柳的消息就马上告诉你的吗?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就噼里啪啦的遭了一顿说,早知道窝在热乎被窝里多好。 “小姐回来了。” “哪个小姐?”张文山又坐下来,端起茶杯,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是三小姐,三小姐回来了。”那人赶紧补充道。 “找着啦?”张文山瞪大了眼,又赶紧摆摆手,“下去下去。”便三步并作两步跟在那人后面,要去接杨柳。吓得那人以为自己当了路,赶紧让到一边。 刚走了几步,就迎面和杨柳碰上。看见张文山出来,杨柳不好意思的说道:“张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把你吵醒。” “没有没有,老奴觉少,睡得晚。”张文山忙道。 都说老年人,一到了年纪就觉少,杨柳也没特别注意过,也就没太在意张文山的话。关键是她现在也没心思在意,肚子饿啊。 “灶上有人吗?给我下碗面条吧。”第二句,杨柳就直奔主题。跟七八个人和行礼挤在一架马车里晃荡了几个时辰,杨柳早就是又累又饿。现在就想吃碗面。浑身都热乎。 那样的人家有什么好,他家小姐现在连口饭都没吃上。张文山鼻子泛酸。认为他有负郭氏临终所托。以往杨柳在杨家的日子虽然不说太好,但若是王氏仁慈一些。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落魄的局面,他除了衣食上能稍微帮补一下,其他方面又帮不上什么忙。张文山有心想问两句,动了动嘴唇,却还是忍住了。杨柳好好的就好了,其它都不要紧,先让杨柳填饱肚子再说,可是遭罪了。 值夜的下人送来了热水,略略洗漱过后,人也暖和不少。看着端来的人参鸡汤,杨柳的动作顿了顿,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接过喝了。杨家除了她,正经的主子都不在镇上,天高皇帝远,也并不表示张文山就能过上这种奢侈的生活,每到年节的时候还得把东西送到山城县,供那边花用打点。杨柳知道她到杨家吃的喝的每一分都是张文山自己掏钱补贴的,只是他从来没开口说过什么。 受宠若惊,又有些受之有愧,杨柳一时也有些百感交集。 “谢谢张伯。”喝完汤,杨柳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都是老奴的本分,小姐这样客气就是折煞老奴了。”很标准,很本分的回答却让杨柳心里更不是滋味。 说到本分,这些不应该是父母做的吗?杨柳咧了咧嘴角,没有搭话。有些话不说并不表示不知道,有些付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感谢的话不必时时说,但不能忘记感恩。杨柳觉得她还是幸运的,有那么一个人,仅仅是存在,就让她有回到家的感觉。 等杨柳用过饭,准备休息的时候。也没听见她说要带话到李家屯的话,张文山也自然装作不知道,把这件事跳了过去。居然都说出不再找杨柳的话来,这样的人家也根本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不告诉他们,也该让他们急一急。真是,什么玩意儿?! 杨柳没有提起,还以为张文山会主动说,但直到她要休息的时候都不见张文山提,杨柳估计情况就不会太好了。以前即便生气,他也会在杨柳耳边叨叨李家或是李聪几句,现在只字未提,怕是对方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让张文山气得不愿提起的事情吧。 还能是因为什么?杨柳的心里一寒,已经大约能想到李聪会怎么想了。当内心十分的不自信,稍稍的一点变故都能放大成几十倍的恐惧,而远离恐惧的办法就是证明自己早就有心里准备,这种事早就料到了。 呵,王沅和她在同一天不见,李聪还能料到什么呢? 谈不上失望吧,但心里却是很难受,杨柳睁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了过去。 余氏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甚至记不起上次这么睡不着是什么时候了。一整天不见杨柳的面,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以前人在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嫌弃,抓到机会就想跟她掐两下,现在陡然不见了吧,就觉得自己被孤立了。何氏和小何氏是一个姓,自然是一伙儿的,秀秀又聊不到一块儿去,李家的几房儿媳算下来,杨柳不在,就她一个孤家寡人。 怎么会这样呢? 从何氏气愤的话语里,余氏也知道杨柳没有怀孕的事情,但气归气,眼下找到人才最重要吧。只要人在,孩子总归会有的,再说,杨柳才嫁进李家几个月啊就这么着急,这事情是急得来的吗?还有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以为,等找到人不就一清二楚了吗?不管怎么样,杨柳现在还是李家的媳妇,什么都不做实在太让人心寒了。 直觉告诉她,杨柳不是这样的人。李聪说杨柳跟这个教书的远房表哥跑了,那才真是有鬼了,谁都看得出杨柳的避讳。在这样王什么的来之前,家里还住过两个表哥,一个屋檐下也没发生日久生情,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情,更何况这么个人? 明明就是自己疑神疑鬼,却还怀疑杨柳行为不端。曾经疼在手心里呢,切,男人。 不过家里的底气压,也让余氏明白,杨柳失踪的事情不是几句气话说不找就完了。因为这次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余氏看清楚了许多事情。无论是李强气愤休妻,还是李聪怀疑杨柳,他们都是把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看得比妻子重要的人。一个是怕兄弟不和,一个是因为张文山对何氏有过言语上的顶撞,双方站的立场不同,自然闹得不欢而散。那么下一次她和李武之间闹得不愉快,她是不是也是李武放弃的部分? 而且,李武几次都有不要她的趋势了。 余氏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脸,恹恹的耷拉着眼皮。她已经没青春可耗,又有什么资本留得住李武呢?她心里升起一股危机感。不行,她的,就一定要牢牢握在手心。 这一夜,李家睡不着的人大有人在,或许是推人及己,或许是心有感触,又或许是冷静下来细想的,无一不是辗转反侧。 何氏反身坐起,吹燃火折子点起蜡烛,披上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她趴着李聪的房门,顺着门缝看了看,屋里一片漆黑,但也听不见呼噜声,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睡着。但发生这种事,只要不是缺心眼,又有谁睡得着呢? 现在想想,她当时气昏了头,一下子失去了方寸,李聪已经胡思乱想了,她怎么还能添乱呢?是不是还是两说,现在却一顶大帽子死死扣在杨柳头上,李聪心里该怎样难过。先是李强,又是李聪,为什么今年她儿子的婚姻都不顺?(未完待续) 一六二 试探 “这就是杜家?”廖泗安眯着眼睛看着大门上挂着红绸的杜府,看起来是有喜事要办。 他没想到,随便找人一打听李壮,就能得到这么多消息:李家屯李大海的四子,杜家杂货铺的老板,入赘到杜家,米店的掌柜是他二哥。消息虽然不是很有用,但也看的出来,李壮算是个名人,只是没想到他志气这么短,居然入赘到女方。不过一李壮想跟他来阴的,廖泗安又觉得李壮不简单。 “是杜家老爷子的贴身长随的儿子要娶亲,女方就是杜家大小姐的大丫鬟。”瘪三了解的比较详细。 杜家大小姐,那就是李壮的妻子喽。没想到居然把自己得力的大鬟许配给自家爹的长随之子,拉拢之意这么明显。家里下人成婚居然在大门上挂红绸,这个就相当于是告知全镇的人这门喜事了。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难道有一方非常之人? 不过李壮已经不在盆地镇这么久,难道杜家和李家的人都没有察觉吗?或是双方根本都知道,只是都三缄其口,那这其中必定有一些不足与外人道的隐秘。 “杜氏这人,相貌品性如何?” “姿色尚可,只是因为是家中独女,性子难免有些高傲。听说当年杜老爷子主动提出让李壮入赘之事,被李老爷子拒绝,两家闹的颇为不快。后来李老爷子病危,杜老爷子又雪中送炭,助其通过难关,这才有了这桩婚事。” 这样听起来,李壮还不算是入赘,更像是卖身到杜家,想必日子也好过不到那里去吧。廖泗安咧嘴冷笑了一下。原本知道李壮是入赘的,他就颇为看不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这么低贱的人怎么配做他的对手。 “正礼是在明天?” “是的。” 廖泗安不再言语,转身背手就走。不管如何。他既然来了就要给杜家准备一份新婚大礼。新婚之喜,空手总是不太好的,其他不太好说,不如就先拿那杜家大小姐的丫鬟开刀,试试看牙锋利不利? 瘪三自发的跟在廖泗安身后,就要往客栈去。没想到眼前突然一亮,廖泗安已经转了方向,嘴角噙笑。像是发现了什么。 “钱老哥,好久不见。”他径直走到一个馄饨摊子前站定。 钱叔从蒸腾的烟雾中抬起头,看见是廖泗安,顿时把锅盖盖上,右手拿的筷子也随之放到锅盖上,立定直起腰,“好久不见。” “没想到几月未见,钱老哥居然在盆底镇这种小地方开了一个馄炖摊子。与风光的大管事相比,落差一定很大吧。”廖泗安和钱叔隔桌对坐着,张口就是不善。 “老板。来碗馄炖。”有客人径直坐下,喊道。 “不好意思,小老儿今天有事。收摊了。”钱叔立即转头笑着表示歉意。 “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打扰到钱老哥做生意了,真是不好意思。”廖泗安假惺惺的拱手致歉。 “成王败寇,输了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你从渝河村追到盆底镇就是为了说几句打击我的话,应该也是没必要的吧。”钱叔倒是很坦然自己的失败。当时失败后,总担心自己以后怎么过,然而再真正跟一个普通小老百姓似的,每天为自己的未来忙活。他心里也挺有满足和成就感的。不被逼到那一步,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在哪里。 “钱管事。你真是太给自己面子了,我们廖也可没空来理会你这失败的人。”瘪三插进话来。 “那倒也是。”钱叔笑呵呵的点头。“不过我再怎么样不济,也不是你这种狗腿子能出言奚落的。” “老混蛋,你......”瘪三愤怒的伸手一指。 钱叔捏住他的手指向下一掰,再像扔垃圾似的一丢,完全不理会瘪三已经疼的有些扭曲的脸。[] “管好你的狗,虽然我不怕打狗,还是嫌他乱吠乱吵的,脏了我的耳朵。” 廖泗安轻轻甩了甩袖子,让瘪三不要说话,“我以为钱老哥躲在这种小地方是来修身养性呢,毕竟年纪这么大了。没想到倒是练就了一副牙尖嘴利,嘴皮子利索的跟女人一样。” “输了这么一场,锐气也没有了,日子过得舒不舒心是一回事,但人都得找个乐子,总不能被心里这口怨气憋死。” “看来对当时的失利,钱老哥还是没放开啊。” 尽力去拼了一场,却输给阴谋诡计,能心甘才是怪事。 “呵呵,钱老哥不必介怀,很快就会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要为他的无知无畏付出代价了。到时候钱老哥只消站好位置看戏便是。” 钱叔的心里微微有了底,廖泗安到这里来是为了报复一个不知名的小辈,只是恰逢其会碰到他罢了。不过即便如此,也不难看出廖泗安的阴狠。无论是正经做生意的生意人,还是在道上混的,也都有自己的道义,罪不及家人。廖泗安追了几百里都要报复其家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比起当初廖泗安逼他离开的手段,简直是更加阴狠。 但同样的事情自己经历过,对别人同情心也就不多了,钱叔还是不忘“恭喜”道:“那就预祝你可以心想事成,千万别被别人整倒。” 整倒是不会,但是算计到他的身上,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廖泗安老实不客气的全盘接受,“那就承老哥的吉言了。”说罢,放了一锭银子在桌子上。 用仇人的钱,让自己快活,钱叔可没有这个时候充什么男子汉,死要面子。 *** “这房子我不能要。”杜汉退了两步。 “不是给你的,你凭什么说要不要?”杜汶不耐烦地打断道:“这是给觉儿的成亲礼,只是让你转交给他。” 在盆地镇待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地方他哪里不知道,虽然杜汶给他这张房契上只是一个两进的房子,但造价可不便宜。本来杜绝成亲的时候,他已经送了许多东西,杜汉哪还敢要。 “老奴不敢。” “为什么不敢,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老爷明鉴,老奴万万不敢起这种念头。”杜汉就要对杜汶跪下。 “起来吧,都一把老骨头了,就别动不动就跪的。你我兄弟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性格?绝儿长大了,你这辈子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我也把他当做半子,成亲是大事,怎么会让他委屈呢。” “老爷能应诺这门亲事,已经是给了绝儿天大的面子了。” “这些场面话就不要说了,你也下去忙吧。你这个新翁,也好些乐呵乐呵。”杜汶摆了摆手,硬是让杜汉拿着。 见杜汶脸上的疲态,杜汉闭嘴不再言,退了出去。他哪是被那房契吓到了,是杜汶居然将杜家的两成产业无偿交给杜绝,说这是长辈的一种关爱,但杜汶心里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好像先礼后兵,若是确定杜绝做出对不起杜家的事情,杜汶必定会下狠手一般。虽说杜绝已经答应他不会觊觎杜家,但答应这种口头上的话,怎么能算数?白纸黑字都有反悔的时候,就算情分多年,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能保证不让人眼红吗? 杜汉觉得他有必要再给杜绝打打当头棒,有时候犯浑的事,做错一次就永远没有改正的机会。 杜绝一脸喜气洋洋的在试穿新郎服,明天就要经历人生四大喜之一,心里自然高兴,再想到翠北跟他一样是有宏远的人,同道合的人走在一起,想达成目的会更快。 看到杜汉进来,他忙摊开两手,让杜汉细看。 “爹的儿子能差吗?”杜汉笑道。丁点大的一个小人长成要成家立室的成人,杜汉心里感触良多。请特等绣工做的喜衣,做工自然是极好的,极衬杜绝的身形。 本在跟杜绝道贺的那些家丁也自觉的退了出去,不妨碍两父子说话。 “爹,快坐。”杜绝翻转一个茶杯,给杜汉倒了一杯茶。 “这是老爷给你的贺礼。”杜汉从怀里掏出几张纸。 “老爷已经给儿子准备了这么多,这么好的东西,并答允了我的亲事,这些东西还是请爹还给老爷吧。” 杜绝没有伸手,让杜汉的心里稍稍安慰了些,他就知道他儿子不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老爷在镇南给你买了一套两进的房子,还把杜家的两成产业无偿交给你打理。” 两成产业?杜绝心里一动,那是多少?他这些年帮着杜汉经营杜家的产业,对杜家产业到底有多少也心里微微有谱。两成不算少,但到底是好是坏还未可知呢。而且杜汶那老头儿虽然看着对他慈祥,但他总觉得心里鬼着呢,不知道是不是想通过这一举动来打探他什么。他还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为好。 他硬拼只有给杜汶送菜的份儿,可若是论到谁耗得起,那个病缠身的老鬼又怎么会比得过他?只需要在蛰伏一段时间,杜家早晚是他杜绝的。 无论杜汉怎么试探,杜绝都丝毫不心动,口里感谢,却不接受。若是他不了解杜绝的性子,这样的结果是他喜闻乐见的,可是,杜汉脸上高兴,心却沉到谷底。 绝儿,所图甚大啊。(未完待续) 一六三 牵扯 “很晚了,翠北姐姐你先休息吧。(.无弹窗广告)”在另一座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民房里,杜氏派去的几个丫鬟说道。 待嫁的翠北点点头,“明早还要麻烦几位姐妹辛苦一趟。” “哪里,是我们沾了翠北姐姐的喜气。”几个丫鬟客气道。 “那我们就先去歇息了,翠北姐姐你也早点睡,明天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 几个丫头走了出去,门也给关上。 等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翠北将身上的新衣慢条斯理的脱下来铺在床上,侧坐着身子,手轻轻地抚上绣工精美的绣花。几个月前她还在想着出人头地,没想到几个月后她就可以翻身,跳出这种窘境,再找到一位志同道合的夫君,共夺美好未来。 人生真是无常啊,原本她只想在小姐面前慢慢熬出头,熬到管事娘子的位置,偏偏快人一步的方法出现在她面前,不抓住,就是傻子。 “对不起了,大小姐。”翠北轻轻呢喃道,语气却听不出一点抱歉。 若是杜氏在杜汶回来之后表现得强硬一点,她也不会铤而走险的选择这么一条路。毕竟以她现在的地位,将来必定是顺风顺水。可惜啊,杜老爷子起码还有十几年好活,那时候两个少爷长成,她自然就没什么用处了。 同样是别人叫你一声妈妈,一个是当权掌事的,一个是过气养老的,你会选择哪个?所以翠北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安于现状,只不过暂时对现实满意,而且未来的光明可以预见,而不是一种不思进取。主子不出息,下人只得自己另谋出路了。 只是得找个时间把她的卖身契要回来才行。说到送大礼,哪个比得上自由身? 熄了灯之后,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二哥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派人动手毁去自家儿媳的清白。这怎么听着都显荒唐。 “我不想看着绝儿一错再错。”杜汉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怅然模样。只有让翠北失去清白。婚礼不再,这样他才能脱险。至于杜绝要承受什么...面子总没有命重要。 “男儿有大志气总是好的...”那人也不知怎么劝,虽然杜汉本意是好的,但恐怕没几人接受得了。而且,这样对绝儿实在太过残忍了些。要过门的妻子被人侮辱失了清白,是个男人都无法接受,而主导这一切的却是他的亲爹!这种真相只会让他更加难堪无比。 “他的志气不应该是图谋杜家。”杜汉道:“我这么做是为他好。”他跟着杜汶这么多年都一直都没看清他的底牌,更何况是半大小子杜绝。根本就没资格做杜汶的对手。杜汶看起来病怏怏的,但老虎临死前反扑尤为激烈。表面上看着杜汶跟杜若瑾势同水火,貌似有机可乘的样子,但毕竟是亲生父女,杜汶再怎么不喜杜若瑾,又怎么不可能为她做一点打算?所谓的打算,显然就是扫除所有有可能危害到杜若瑾当家地位的人――站在杜汶那边的人,他和他的儿子都在其列。 杜汉很早就想过,等杜绝去的时候他也就跟着去,从地尾做决打算考虑。父子天伦。哪是割舍得掉的。 “你对绝儿太不公平了,他是你的亲生儿子,是给你养老送终的人。你只消告诉他杜汶那老头儿没两年好活。叫他再隐忍些日子……” “正因为是我亲生儿子我才非这样做不可,我这是在救他!”杜汉愤然,随即又无奈的摆手,“去吧,老三,这件事了,你我之间就两清了。” “有时候我还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你比杜汶老头子可狠心多了。”被杜汉叫做老三的人愤愤的丢下一句,轻轻跃了下去。 “杜家是大小姐的。也是我欠她的…”杜汉喃喃,像是陷入了回忆里。 将竹管收回。又四下瞧了一瞧,瘪三才轻轻推开窗户蹿了进去。 “现在的这些小娘们儿还真是胆大。睡觉居然都不锁窗户。”瘪三一边嘟囔,一边开始解衣衫。不过又想,没有这些傻姑娘,也没有便宜他们这些登徒子的美事了。廖爷吩咐下来的这个差事,还真是甚得他意,与清清白白的美娇娘春风一度,又不用担心对方哭哭啼啼的找上门来,这才是实在是爽呆了。一想到对方是别人的新娘,这种偷偷摸摸得来的东西,让他全身都有兴奋的细胞在叫嚣。 瘪三也是三十奔四的人了,一直都没有成家,成天也是在女人堆里摸爬滚打,其实红粉枯骨,看穿了就没什么特殊的。他倒是也做到了“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最高境界。 摸上床,感受着手底下年轻的肌肤,瘪三嘿嘿地笑了两声,快速的替翠北宽衣解带,不一会,屋里就响起吱嘎吱嘎的摇床声。 刚寻到翠北闺房的老三还没来得及行动,就看见一个黑影窜了进去,还唬了一跳。待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发现对方和他是抱有同样的目的。一件不起眼的婚事居然有这么多人想破坏,要结合的男女双方还真是不招人待见啊。 身子一转,他便离开了。 “这么快?”杜汉愕然,事到临头就反悔了吧?他愣了一下,有些怀疑的朝老三的下身看去。 “老子行得很,你那是什么眼神?!”老三气红了脸,杜汉的眼神动作实在是太侮辱人了,他看上去是那么不中用的人吗? “那你这是...”速度未免太快了,不持久啊。 “再怎么也比你那几十年来只只用来撒尿的家伙中用。”老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才收敛玩笑的语气,道:“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杜汉的脸色变了变。 “看来我俩想到一块去了。”注意到杜汉的神色,老三说道。 “不会的。”杜汉忽然变得坚定起来,“不会是他。” 若是有了想对付的对象,杜汶的方法只会更加的简单粗暴,这种阴损的方式他是不屑的。而且他既然先给你了退路,就不会这么堵断退路,那不是逼着人家反吗? 老三耸耸肩,“无趣!” “你不过是对当年的事情还有成见而已。”杜汉说道。 “这么多年,我还是最讨厌你这副说教的嘴脸。”老三身子一阵,就向前走,“这件事没办成,我还是欠你一件事。” 杜汉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离开。 当年若不是因为一个女人,老三也不会和老大杜汶闹僵,结果分道扬镳。那个女人最后成了杜汶小妾,名分不高,却是他最爱的人,哪成想最后被大小姐给害了。世间的因果循环,其实也没什么道理可言。站在各自的立场上都谈不上错,然而...事实上,对,就是没错。只是有些人选择遗忘,有些人却深深怀念。 杜汉长出一口气,他现在还在这里感怀这些旧事做什么,明天,还有一大摊子后果等着他处理。 太阳升,万物醒。 杜家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看着床上那个如破布娃娃,神情灰暗,露着半个肩头的翠北,齐齐哑了声。 这几个丫鬟和翠北的年纪也相差无几,就算不经人事,屋子里怪异的气味也说明了什么。 新嫁娘,丢了童贞。 这可如何是好,再过几个时辰,迎亲的花轿就要来了,来梳头的全福人儿也被她们请去喝茶挡了先,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们是一点办法也无。 “要不...”一个丫鬟咬了咬唇,说道:“告诉杜绝少爷吧。” 出了这种事,新郎总得知道吧,瞒是瞒不住的。 “不行!”这种不光彩的事,想瞒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有人抖出来呢? “总得想个办法,这事我们做不了主。” “告诉小姐吧。” “对,告诉小姐。” 几个丫鬟七嘴八舌的就商量好了,然后各自行动。去禀告杜氏的,去引开视线的,虽然私底下对翠北有些嫉妒,但发生这样的事,除了隐隐一丝畅快之外还有些同情,在望的幸福就差这么一脚,而差的这么一脚就意味着幸福永远在望,触不可及。 翠北的脑子完全懵了,就在几个时辰前,她还在憧憬着未来,而现在,身上的疼痛却时刻提醒着她这场变故。难道她记错了日子,今天是她的新婚第二日?可为什么那些伺候的丫鬟这种神色,谁来告诉她这只是一场梦? 留守的丫鬟恰是说“不行”的那个,对翠北很是同情,走到离翠北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轻声道:“翠北姐姐,要不现在先沐浴吧。” “我脏了。”翠北的身子抖了一抖,用被子捂着脸,颤声道:“我脏了,脏了。” “还有办法的,没事,没事。”那丫鬟隔着被子紧紧拥住翠北。或许翠北不记得了,但她一直记得她刚进杜家那会儿被一个色鬼管事盯上,翠北急智请来大小姐保护她的那副场景。 翠北嘤嘤的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完全不应该啊。 “事在人为,只要你想,你收起你的眼泪。”(未完待续) 一六四、 为己 微微回过神的翠北才仔细看看说话的丫头的面貌,普普通通的眉眼,瞧不出有任何出彩的地方,这是杜府的丫头?她甚至没有记住过这么一张脸。 不过对方的话也让她清醒过来,若是现在什么都不做的话,她就真的完了。稍稍直起身,但下身的酸楚让她忍不住蹙眉,尽管对方是个比她地位还不如的丫头,她还是往上拽了拽被子,挡住身上的青紫。 “我现在该怎么做?” 这么点小事就慌了神?看来也不是做大事的料啊,丫头微不可见的快速蹙了蹙眉。原本还以为翠北是有胆识和心智的,结果,也只是狗屎运好些罢了。不过,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出言不过是报答昔日的恩情罢了。 “翠北姐姐手下没有可用的人吗?现下紧要的是把回去报信的丫头拦下来。” 杜绝倒是给了她几个,可是,如今出了这种事,她能相信他们吗? “翠北姐姐。”丫头不由得着急的拽了拽翠北的被子,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得赶紧拿主意才是,时间不等人。 翠北的大脑迅速转动起来,权衡这件事的利弊,才长出一口气。是她多想了,既然是有目的的结合,必定是有福有祸,自然要一起担。她出了这种事本就是不愿意的,杜绝给的人也根本没有保护到她,说到底还是杜绝那方错得多些。再者,这事闹开她活不了,杜绝也没有脸面,如今只有双方都沉默,才能把这事瞒下来。而且,逼急了她,她要是把这里面的时候都抖出来,杜家是一场大震荡,她也未必就会输得很惨。 “这是杜绝给我的信物,你拿到隔壁的院子,让他们把人拦下来。”翠北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块木牌递给丫头,说道:“还有辛苦妹妹,让伺候的下人打水进来,伺候我沐浴。” 丫头点头,看翠北总算恢复杜家了第一丫头的威风。 “还不知道妹妹如何称呼?”丫头要迈出门的时候,翠北忽然问道。 “喜花。” 真是…别致的名字,翠北都不得不赞叹杜家管家特别的取名喜好。 “今日承蒙喜花妹妹的帮忙,来日必将厚报。”翠北拥被坐在床上,微微低了低头,像是在致谢。 “翠北姐姐客气。”喜花不知为何,话要出口的时候,把翠北曾经有恩与她的事情瞒了下来。 看着喜花迈出门,翠北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不知是不是角度问题,喜花转身的那一刹那,她发现对方原本有些普普通通的眉眼,居然耐看了起来,关键是对方还有不亚于她的冷静和智谋,这种人即便拉拢过来,也不是可以放心用的人,那么只有…翠北紧紧抓住床上的褥子。 前来给翠北梳妆的全福妈妈突然发觉盛装打扮后的翠北,浑身泛着一种成熟女人的妩媚。她突然瞥见翠北整理衣裳时露出的一小块青紫,顿时有些了然,不过随即又有些鄙视。都要成一家了,一天也等不及吗?想到那丰厚的赏银,她还是明智的没有多言,一切只当自己不知道,按照惯例走接下来的程序。 “这才叫出嫁啊。”杨柳看了一眼,感叹一声,才重新坐到椅子上去。 传来的闹哄哄的声音,鞭炮喜乐齐鸣,把这个微凉萧索的十月变得热闹缤纷。杜氏咧了咧嘴,并没有搭话。她知道杨柳那个简陋的婚礼,可同样是女子的她,也没享受到翠北如今新嫁娘的待遇。算起来,她和杨柳成为妯娌,还真是有缘分! “我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杨柳及时打住了话头。摆出这是撕破脸的状态,她还以为是李壮闹**要纳小呢,原来人家还没回来,“不过你这架势,可够大的。” 下人娶亲,居然主家大门上都挂红。上至高官,下至贫农,无论地位如何,大门就是一种对外的脸面。对于那些重规矩的大户人家来说就是女主子也未必能走几回大门,杜家样做也就是通告全镇的人这件喜事了,太给对方脸面了。 杜氏何许人也,自然明白杨柳刚才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这样的举动也难怪别人怀疑,但人是老爷子跟前的,这桩婚事也是他中意的,她又何必去多嘴添什么乱?索性点点头,送他们一分体面,旁的也不用她管什么,自己乐的清净自在。 面子这种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既是别人给的,也是自己挣的。杜汉父子在老爷子跟前伺候二十几年,论到亲疏,她这个亲女儿反倒远远不及,那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生命,都是杜汶给的,他要拿回去都是应当的,更何况是这点小事呢?她不也正是意料到别人或许会笑,才躲在这里不出面的吗? 当然,家丑不可外扬,杜氏自然不可能给杨柳说真话,“主仆一场,新郎官又是伺候我爹多年的,早就和我爹情同父子,这点体面还是要给的。其实若不是他那新房还没收拾好,婚礼也不会在杜家办。” 这话说得可有些意思了,和杜汶老爷子情同父子,可说这话的杜氏却没有把杜绝当哥哥看待。不过杨柳不是来找茬的,耸耸肩,又道:“我现在过去拜见老爷子会不会太打扰了?” 从张文山那里知道杜老爷子回来的消息,但也知道对方闭门谢客,说是要调养身体,现在她来了,不去拜访一下的话会很失礼的吧? “今天他那里也很忙,还是下次吧。”杜氏说道。 “那我听你的。”杨柳点头,听到热闹的声音越来越近,轻轻推了推杜氏的胳膊,“是不是新娘子来你这边谢恩了,不出去看看吗?” “又不在这边拜堂,翠北她不会过来的。”杜氏漫不经心的答道。 诶,杨柳,这才发现杜氏好像没有一点难过的表情,这可不像是没了心腹,像是没了心腹大患。 “今天有好戏看?”杨柳眨巴了下眼睛,问道。 感觉倒是挺敏锐呀,杜氏挺诧异的看了杨柳一眼。 “为什么这么说?” 总该有一点难过不舍吧,杨柳可不相信杜氏是这么无情的人。翠北出嫁,杜氏连一点感慨都没有,语气也是漠不关心,前后态度跟在李家的时候可是大不相同,要是没出什么事才怪。 “能有什么事?等着看就是了。”杜氏语焉不详的掠过,又转而问起杨柳:“你不回李家了?” “你知道了?”杨柳微微有些错愕,她一直没有出杨府的大门,杜氏怎么知道她没回李家的?呃,不过…李家? 就杜氏的身份来说,说婆家比较恰当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大点儿的盆底镇,能瞒得住谁? “是不想回去了。”杨柳倒也光棍,直言道:“我不适合做他们家儿媳。” 杜氏看了她一眼,“什么叫合适?” 杨柳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道:“别跟我妈似的,老摆着说教的脸,这样很容易产生代沟的。” “什么沟?”杜氏没听清楚。 “没什么,就是不想回去了。”杨柳又把话题转了回去:“我身边的花花草草太多,他们也怕我把持不住。我也觉得冤枉,与其过的不开心,还不如痛快的分开。” 听出杨柳话里的自我调侃,杜氏的眉眼弯弯,笑道:“你倒是看的开。” “我还不想英年早逝。”杨柳瘪嘴,耸了耸肩,伸手拈了一个茶点慢慢的吃着。 “想得到是好,可是世间的女子,哪有这么容易?”杜氏半是羡慕,半是无奈,半晌才道:“说得洒脱,那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杨柳的动作一僵,转头看着杜氏,讪讪道:“你看出来了?” 这话问得,她好歹是两个孩儿的娘。 “能怎么的,生下来呗。”杨柳无所谓,“既然成了母子,以后是苦是甜,他都得跟我一起受着。” “真不想回去了?”杜氏微微肃然,“老五怎么办,孩子没有爹也不是回事。” 看杜氏正色的表情,杨柳愣了一下,敢情她刚刚说了这么多杜氏都以为她在开玩笑吗? 什么李聪该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失踪”的事情一出,她回李家该怎么办,什么李聪孩子的,关键是她该怎么活。以前她很能忍,很能为别人着想,现在她是完全忍受不了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让她变了。后来她想通了,以前她很能忍,是因为对方是她的至亲,是真正心疼,包容她的人,或者对于她来说只是路人。但李聪不同,她是把他当亲人,对方却做不到最基本的信任的李家人。 她姓杨。 其实算起来,她一直都是被逼着长大的。被逼着懂事,被逼着成熟,被逼着成为别人家的儿媳,她一直没得选,因为就算你哭,也没人心疼搭手。可她现在想为自己活一次,没人靠,咱就靠自己。r1152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六五、 婚礼惊变 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喜堂,杜汉和杜汶坐在主位上,接受两位新人的大礼。 司仪腰间系着红绸,站在侧首唱和。看着杜汶的面子上,镇上有头脸的大户人家都派了人过来,毕竟成亲的都是杜家下人,他们这样也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真是好一对璧人呀。”廖泗安假模假样的感叹一句,又低声道:“好了没有?” 瘪三嗯了一声,下意识的捏了捏袖子里的物件。那是昨晚从翠北身上脱下的,专门终于今天打脸的肚兜。 廖泗安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投到一对新人身上,嘴角噙着看好戏的表情,是时候了。 “...夫妻交拜!” 杜绝就要弯下腰去,翠北却没转身,而是盈盈朝杜汶一拜,“老爷,公爹,儿媳想先去拜谢大小姐。若不是大小姐成全,儿媳也没有今天。” “你倒是个有心的...了。”杜汶满脸笑意,“拜谢什么时候都行,还是莫言误了吉时。看我,新翁还没有说话,我倒是越俎代庖了。” “老爷哪里话,老奴惶恐。”杜汉立即起身鞠躬。 杜汶扬扬手,“好了,大喜的日子就莫言耽搁了,先拜堂吧。” 翠北心里着急,虽然杜绝给她的人拦住了报信的喜秀,但她还是不放心。没亲眼看到的那段时间谁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让她感到威胁的喜花已经被掺了迷药的糕点迷晕了,其他几个丫头也都堵嘴关在柴房里,她想借拜谢这个时候去求个恩典,把这几个丫头要了,她才好下手。要不是感到威胁,她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成亲当天就触霉头,以后会不顺的。不过如今看样子是不行了,她也只好按捺下这个主意,点头应是。 虽然有这个小插曲,但来的宾客倒是对翠北的印象好了起来,是个忠心不忘主的。 见事情妥,司仪又重新唱:“夫妻对拜!” “你干什么呢?”借着弯腰的动作,杜绝小声道。刚才他都惊了一下,事先没有商量过就随便弄出一折子,他实在没有心理准备。 再晚就来不及了,只是廖泗安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比划,喧杂的人声中突然一声猛喝:“等等!” 翠北弯腰的动作一个停顿,红色的盖头漾开一个紧张的弧度。她心下一紧,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公爹的声音吧。 “爹,怎么了?”杜绝的脸上尽是错愕,没想到在婚礼上叫停的是他爹。搞什么,一人一次公平是不是? 杜汉缓缓站起身,沉着脸说道:“你们不能成亲。” 被发现了?真的出事了?翠北的脚往后缩了缩,袖管下的手紧紧捏成一团。 “为什么?”杜绝一手挡在翠北面前,面向杜汉,质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亲?”杜绝问得又快又急,整个人都变得急躁起来。不就是成个亲吗,为什么要这么多幺蛾子? “你们不能成亲。”杜汉只是道,想为儿子保存点脸面。 没有任何理由怎么能说服此时的杜绝?他红了脸,感觉所有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围观着。 “继续。”他冲司仪大声喝道。 司仪被杜绝的样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他也没遇到过新翁叫停婚礼的这种情况,下意识把目光落在杜汶身上。这里就他辈分最高,又是主家,自然他说了算。 “老二,你糊涂了吗?”杜汶微微皱眉,问道。 是他糊涂了吗?尽管也是他拿定主意要坏掉翠北的名节来阻止这场婚礼,但老三的话一整夜都在他脑里徘徊,他找了许多借口来安慰自己,却不得不怀疑。杜汶对他的看重。真的只是表面吗?其实根本就没信任或是卸磨杀驴?天,他怎么会想到这个词语来形容自己?可是,若是不是,又怎么会这么巧?几十年的情谊啊,最后连他儿子都无法保全吗? “有些人存在,便是对我的威胁。” 他脑子里突然想起,杜氏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那是在她亲手杀死柳氏的那天……那年她十二岁…… 当时他还在想是杜氏年纪小,亲娘的突然去世,让她无人可依,惶恐的失了分寸。现在想想这句话不就像在应证他的现在。 很像。 半天没有得到杜汉的回话,杜汶的脸上挂了两分不耐烦。兄弟一场,他自然不可能让杜汉的唯一儿子连婚礼都不成样子,这才点头应诺,大手一挥,让下面的人好好准备着,需要什么就立即去办。更是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出席婚礼,不让别人看轻。但我给你体面,你也得知趣,毕竟在别人眼里他们是主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回应他,他面子又该往哪里搁? “怎么不说话?”杜汶挤了个笑脸,“是乐糊涂了吗?” “杜总管肯定是乐糊涂了。”人群中有人立即打圆场,“当年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娶亲,我可是几宿都睡不着。” “儿子小登科,能不欢喜吗?现在是娶媳妇儿,明年这个时候就是抱孙子了。” 人群中发出善意的哄笑,把杜汉也从思虑中唤醒。 “这桩婚事,我不同意。”他沉脸,死咬住这一点,绝口不提原因。 热闹的气氛再次降到冰点,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但眼里的闪烁着有八卦的兴奋。 “看来不用我们出手,杜家自己人倒是乱了。”廖泗安双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心态,“说不定我们昨晚反倒是多此一举了。” 瘪三还沉浸在昨晚的美妙中,听到廖泗安的话先是嘿嘿一笑,反应过来又问道:“廖爷的意思是…” 他们做了某一方想做的事情? “等着看吧。”廖泗安没有明说。 若不是临时改变主意,一个下人,怎么敢反抗主家的命令?下人就是下人,主家给你什么都得受着,还敢在这么多外人的面拒绝?而且以杜家给他的体面,对方一个下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二,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杜汶的脸色越发阴沉。当初这桩婚事可是杜汉自己求到他面前的,如今是怎么的?他给杜汉父子脸面,结果却让对方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杜汉朝杜汶拱手行礼,“老爷,老奴清醒得很,翠北德行有亏,自然不配为老奴的儿媳。” 翠北的心里一惊,报信的人不是被拦下来了吗?果然出事了,难怪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过,逼急了她,她就一口咬定是杜绝坏了她的清白,相信他们也无法查证。杜绝,不会这时候撇下她不管吧,他们可是同盟。虽然杜绝配合后,她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总比丢命好吧。今天这记暗亏她记下了,待她查明是谁下的手,一定会百倍回报。 “爹,你到底在说什么?!”杜绝又惊又怒,“翠北可是您的儿媳妇儿啊,我不许你侮辱她!” 到目前为止,杜绝的表现让她感到满意。 而落在杜汉眼里,却是深深的无奈。 “我可要不起这种儿媳。”杜汉把视线移到蒙着红盖头的翠北身上,“你倒是沉得住气,自己成了破烂货,还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进我家的门?” 嘭,这句话犹如一块巨大的石头砸进水里,顿时水花四溅。 新娘子失了童真,而且听杜汉的口气好像还不是杜绝做的。 翠北往后退了一步,杜绝也是慌张的回头看了翠北一眼,才惊慌地对杜汉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爹,你是骗我的吧。” “我也希望是。”杜汉沉声道:“翠北,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公爹,你怎么能这么侮辱我?!”翠北只得出声,掀开盖头,我可是您的儿媳啊。 “未过门的。”杜汉更正,也不愿跟翠北磨嘴皮子,虽然她很无辜,但及不上亲儿子的性命,“请郭妈妈来。” 郭妈妈一来,她这未过门的儿媳就永远不会过门了,毕竟她失去童贞是事实。翠北抓着杜绝的袖子,“相公,你快说话呀,你忘记昨晚的事情了吗?”她暗暗朝杜绝使眼色。 原来是新郎官按捺不住,和新娘子提前洞房了啊。说大不大的事情,虽然有悖礼法,都要成一家人了,但其实也不用那么较真。 也只有真正细心的人才能发觉出前后的别扭处。 杜绝盯着翠北的眼睛,只见她神色惶惶,但眼神却满含威胁。 为了那个位置,他忍,只得忍! 半晌,他才发出声音,“是我…” 廖泗安摇摇头,“出手吧。”原本以为自己不必出手了,如今才是落面子的最好时机。 瘪三立即扬起袖子里的肚兜,越到人前,大声道:“荞妹,三哥自知没啥本事,也本是不想坏你幸福,但我也是个男人,总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叫管别人爹啊。你说报答我旧日的恩情,只有以身相报,怎么昨晚才在一张床上如漆似胶,今天你就翻脸不认了?大丈夫一言出......” 满堂哗然。r1152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六六、 夫妻见面 “看来不放心的,还不只我一个呀。”扣上茶盖,杜氏轻轻呢喃了一句。 站在下手,低着头的中年人没有说话,他明白,杜氏并没有要求他接住话头。 “那两个人查出底细了吗?”她问道。平时不认识的人是不大可能进门的,只是这回是喜事,不好拦着人。 中年人抬眼看了看杜氏的表情,才小心翼翼道:“目前只知道不是盆地镇的人。” “梅荞,我都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杜氏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脸上也没有愠怒,反而若有所思。若是故意打脸,这两人可不简单啊。不过杜氏也思考了一下,看来那段日子颓废得紧,连不知底细的人都拿来当做心腹,真是越想越可怕。 “盯紧点,看看那两人到底图谋什么。”她吩咐道。 “老爷子那里……”中年人欲言又止。要是查探途中遇到老爷的人,他是不是该回避? “该怎么做还用我提醒吗?!”杜氏渐渐冷了声音。没人能叱咤风云一辈子,难道她爹就不会老吗? 中年人打了个寒颤,肃然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杜氏微微松了身子,一手拄着桌子,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大小姐,杨三小姐醒了,要跟大小姐告辞。”门外有丫头通报。 “进来吧。”杜氏应了声,又嘱咐道:“以后杨三小姐在府上,都不必通传了。” “那可不行,该怎样就得怎样。”杨柳刚醒,声音还有些朦胧,边说话边揉眼睛进来,“这一觉可睡得舒服。” “你倒好,到我家不是来喝喜酒,偏倒睡觉。”杜氏抬手给杨柳倒了杯白开。 杨柳口干舌燥的,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小心翼翼的抿了抿,发觉水不太烫,才一咕噜喝了下去,满足的发出一声叹。 “莫非我家的白水也比你家的好喝?”看杨柳的小模样,杜氏打趣道。 “嗯,肥美。”杨柳点头。 这词用得… “酒席开始了?”杨柳又问道。她不好酒,但肚子饿。 “饿了?”杜氏让人准备些孕妇能吃的食物。(.无弹窗广告) “不用麻烦,看厨房里有什么就是。”杨柳有些不好意思,她好像把杜府当做自己家,太随意了些,“喜酒没喝成,捞点东西垫肚子就好。” “喜酒嘛,倒是还没喝。”杜氏故意吊杨柳的胃口,等她问话。 杨柳眼巴巴的等着杜氏的下文。 杜氏只得道:“只是喝不成了。” “亲没结成?”杨柳揉了下鼻子,眼睛盯着杜氏。 “你说呢?”杜氏不答反笑。 “明白了。”难怪说有好戏看呢,不过看样子她也没赶上。错过就错过了,她的好奇心向来持续的时间不多。 这下杜氏都有些不明白杨柳到底是不是八卦了,她还等着杨柳开口问她后续发展呢,结果…感觉像是一口痰堵在喉咙,膈应得难受。 这时,二等丫头盛夏进来对杜氏耳语几句。 “新大丫头?”看着盛夏出去,杨柳问道。 “总得有人跑腿,传话。二等的,先用着,合意了再说。”杜氏说道:“老五来了。” 哦了一声,没有下文。 杜氏感觉自己像个尽忠职守的老妈子在劝解情窦初开的小姐一样,既别扭又不得不说,“他想见见你。” “好啊,麻烦嫂子给我们找处说话的地儿。”自己的事情,杨柳总不可能去为难无关的人,而且在她和李聪的感情问题上,杜氏有什么错? “百年修得共枕眠,有什么话还是好好说。”杜氏劝了一句,就让人领杨柳前去。 “不会忘了你的饭菜的。”看杨柳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回头,杜氏忙开口保证道。 “还是嫂子你懂我。”杨柳眨了下眼,笑嘻嘻的走了出去,一点也没有说感觉到不好意思。前面已经不好意思了,后面脸皮就放后些。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杜氏自言自语道。只是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随性。 *** “刘二麻子,你在我院门口晃悠干啥?”文老爹单肩背着背篓,问道:“手又痒了?” “别,叔,我还想好手好脚的娶媳妇呢。”刘二麻子赶紧将双手背到背后,一脸谄媚的笑着。 “早这样想就省神了,也不至于现在还到处晃荡。”文老爹哼一声,倒也没太为难刘二麻子,毕竟是村里的人,对方是后辈,也没得罪过他,“到底在我院子外边晃啥?” “我不就是看镇上的那家大门上挂红绸,办喜事,你们好像没什么动静似的,好奇就来看看。” 居然红事都没人跟他们说起,明摆着是亲戚都不要认了啊。文老爹心里憋气,却还是说道:“哦,那事啊,我们知道,给我们送信了,只是我患了风寒,没法去。”说罢,还像是应证自己没说谎似的,咳嗽两声。 刘二麻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您老刚中气十足的呵斥,立马又变得跟软绵人似的,论起演戏,他还是拍马都及不上啊。 “咳,既然看了,还不走?!”文老爹眼睛一瞪,这憨子,怎么没点眼力劲儿? “这就走,就走。”刘二麻子立刻转身,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老爷子火气还真大。” 看刘二麻子走了,文老爹才愤愤回屋,换了身衣裳就又出门了。 好机会! 文氏回娘家近一个月,不吵不闹也不寻思回家,显然是在婆家做错了事,不然爱女心切的文老爹也不会如此安静。虽然他们对外说是文家村离镇上近,方便照顾大山,但哪有出嫁女长待在娘家的?有心人不是没有,只是管闲事的少,文秀恰巧就是一个。她说所有的沉默都有一个点,只需要一个引子,就会爆炸。现在这个引子来了。 想到马上就能拿到一大笔钱,和文秀两人远走高飞,刘二麻子满心激动,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查探了四周,才伸手推开了院门。 乡下人家能藏钱的地方不过那几个地方,刨地撬锁,很快就入手了几个大小银锭子好,还有几张纸。他是不认识银票的,乡下人又有几个见过的?可文秀说话,把草纸外的纸都拿回去,宁拿错,不放过。 把所有的东西都揣好放在怀里,刘二麻子才又伸出脑袋左右看看,快速闪身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始每天必备的村里巡游。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文秀说的,他自然欣然照做。 “你来了,坐。”杨柳笑笑,眼睛却根本没看李聪就招呼。 不关爹娘或者他的底线,李聪都是听杨柳的。乍一听杨柳这么说,他就立即准备入座。屁股刚挨着凳子,李聪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杜家,杨柳跟他同样是客人,她倒是主人架势端得十足。凭什么他就这么听她的话? “四嫂不在吗?”或许是想找回脸面,他坐的端正,先是问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再说你不是想见我吗,有什么事?”杨柳打量了一下周边环境,的确清幽,下人也现在几十步远的地方,不大吵大闹,说话是没关系的。 李聪一噎。他还想先聊些其他,再慢慢道出自己的目的,这样也好接受些。奈何杨柳单刀直入,他也被迫跟着她的节奏。 “你什么时候回家?”李聪问道。 娘子也不叫了,难道太熟了? “哪个家?” “我家。”话一出口,李聪大概也查出不妥,又立即跟了一句,“婆家,我们的家。” “真心要我回去?”杨柳微微挑眉,看向李聪。 他点了点头。 杨柳把背部完全贴在椅背上,动作略显失礼,但自己舒服,“既然真心想要我回去,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接我?” 为什么?谁能料到做错的那方反而理直气壮的不求悔改呢?她不是应该主动跪在他们面前,坦诚自己的错误,祈求他们原谅吗?她倒是执拗。 “娘生病了。” “哦。”杨柳微微动容了下,何氏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身体健康的,平时都没咳嗽一声当然,故意的不算。不过都说许久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是大病,何氏这次怕是病得厉害吧。杨柳又仔细看了眼李聪,难怪他看上去也有几分疲惫,脸都小了一圈。不过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觉得失踪的事情错在我身上吗?” 李聪没有言语。现在整个屯子的人都知道杨柳和先生在同一天消失不见,传什么话的人都有,他一出门,就有许多或好心或有意的问这问那,搞得他都没心思做事,整天待在家里。但流言并没有因为他的退避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愈发让人好奇。但也同时拜他们所赐,杨柳当天晚上回到杨府的消息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可是事件并没有因为杨柳的回归而止住,人们反而好奇,杨柳是不是自知做错了事情,才愧对李家人而不敢回家?杨柳若是回来,李家又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你看看人家,过得开开心心的,都胖了几分,哪有一点不好意思。当然不得不承认,也美了几分。 看着原本做错事却丝毫不觉,对婆母生病也无动于衷的杨柳,李聪问话不自觉带了几分怒气,“娘生病了,你不回去照顾吗?” “所以呢?你觉得我有错,心里气愤却又摆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让我回去伺候你母亲,好将功折过?”杨柳怒极反笑,“李聪,你把你当什么了,把我又当什么了?嗯,卖身到你家的丫鬟?” “我没有这个意思…” “别狡辩!”杨柳拿着茶盏重重往茶几上一跺,略烫的茶水溢到手指上,她却恍然未觉,“我是嫁到了李家,但也不是你以为随便那些条框就能欺负的人,你在意的那些东西我未必就在乎。想要我照顾你母亲?等我们和离后,我自会去看她。现在,慢走,不送!” “你无耻反而还理直气壮了?!”李聪也是气得不轻,嚯的起身,握拳咬牙直盯着杨柳,“好不要脸的女人,我当时真是瞎眼...” “滚!”杨柳一把从怀里掏出桃木簪子,猛的往地上一掷。 她以为就算两人难以继续走下去,也不会爆发激烈冲突,看来,还是她幼稚了。双方都死死悍守,必定是天翻地覆的碰撞。 桃木簪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了下来。 就像曾经所有的最美过往,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李聪弯腰将簪子拾起来,伸手折成两截,看向杨柳道:“我成全你。”r1152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六七、 贼灾 原本是来找李家人理论的,结果碰到何氏重病,文老爹也只得把怒气咽下去,好生问了几句。就算他现在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在别人生病的当口大吵大闹,那不是把她女儿跟李家的关系越闹越僵吗?他可不是来帮倒忙的。 虽然有些话不能说,但并不妨碍他心里生气。以前他还羡慕李家有好几个人儿子,娶几房媳妇儿,再有许多孙子,人气十足。现在呢,他到李家好一会儿了,都没人给腾出手到一碗水来,要么是缩在屋里不出的,要么怒气冲冲地干着活,搁东西还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 这是跟谁示威呢? 要是是他的儿媳妇,他早就操起竹条,一顿竹笋炒肉了。为人儿媳伺候婆婆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有什么不情不愿的。 “亲家公,让你看笑话了。”何氏苦笑道。 即便是再不愿插手李家的事情,文老爹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们一直都这样吗?” 一直倒算不上,二子和孙子回家的时候还是喜笑颜开的。 只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啊。 “我这个老太婆子,他们都嫌烦。”何氏咳嗽两声,自我打趣道:“看来我这个做婆婆的,平日里不得人心,难怪如此,都是我做的太失败了。” “那你也是他们婆婆!”文老爹竖眉说道。忽然想起自家女儿也是他们家儿媳,他女儿不也没在床前伺候吗。文老爹觉得有两分不好意思,“我明天就让铁柱娘回来。” 或许是人生病就变得脆弱了,何氏的心里涌上几分感激,还是时间最能看清一个人,文家这么亲事没结错。但当时闹得这么激烈,怕是文氏心里也有疙瘩,不愿回来,虽然被父命难违的回来照顾她,心里还是会不舒服的。别人敬我一尺,我自当还人一丈,何氏想了想,便说道:“我让老三去接她们母子。(.好看的小说)” 做错了事,就要拿出认错的架势,总不能让文氏体面都没有就不声不响的回来。 文老爹的眼里有了几分笑意,他就知道何氏不是那么胡搅蛮缠的人,恩怨分明,也知进退。叫李强去接文氏,一来他女儿脸上有光,二来,也不至于被妯娌几个看轻。虽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妯娌间的关系最为复杂,也尤为重要。 “我也不知道亲家母你生病了,所以...”文老爹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怒气冲冲的来,一点东西都没带,恰好对方生病,总感觉自己像是失礼似的。 “说的哪里话,亲家公能来看看我,跟我说些话,我心里也敞亮多了。”何氏的眼里闪现泪花,这些日子好像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冒出来了,儿媳回娘家的,吵闹摔东西的,儿子沉默的,不回家的,除了偶尔的一点热闹,没有一点旁的声音,压抑得人要疯。 是她做错了什么所以要遭受这些吗?这日子真难过,她也想找个人唠唠,排解排解。 文老爹是外男,就是看望何氏都是坐在离门不远,人看得到的地方,更别提看见何氏流泪后的慌张了。他在大腿上擦擦手,有些局促的站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不过,好在何氏很快收敛了情绪:“看我,让亲家公笑话了。” “没有,没有。”文老爹讪讪的摆手。 恢复情绪的何氏也很快理清头绪:“听我倒了这么多苦水,还没问亲家公到家里来有什么事呢。” *** “谁,是哪个天杀的偷了我家的银子?!”文氏拿着菜刀,怒气腾腾的站在院门口。 准备晚饭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在家里,听到动静,很快就围拢了人,七嘴八舌的问怎么回事。 文氏没想到自己出去做工的时间家里就遭了贼,还挺贼的,她藏得那么紧,还是把她所有的银子都偷走了。她这么辛苦,却便宜了他人,想到大山还穿着单薄的在学堂念书,文氏的眼泪哗哗的流。 “刘二麻子,是不是你?!”文氏泪眼朦胧的指着人群中的刘二麻子。要说嫌疑最大的人,就属有小偷小摸前科的刘二麻子了。 “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刘二麻子挺直了身子,做出一副好汉敢作敢当的模样,“我刘二虽然懒,也只是肚子饿的时候会偷鸡掏人家的土豆,但是从来都没有偷银子,你问问这些年村里人哪家少过银子。村里人看我可怜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也不是浑人,偷银子可是要坐牢的,我可不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这混蛋小子还有理了。”一旁的一个大婶伸手就拧住刘二麻子的耳朵。 “哎,疼,疼。”刘二麻子歪头咧着嘴,叫嚷。 “你们有没有发觉刘二麻子好像干净了不少?” “是有那么一点…” 事不关己,人们关注的中心很容易被别的事带偏跑了。 “就是你,不是你还有谁?!”文氏就咬住刘二麻子,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笔银子,哪能不慌神?就算是诬赖,也好过抓空,让心悬着。 “真不是我!”刘二麻子如被踩到尾巴的猫,脸都气红了,摊开双手,“不信你搜。” 刘二麻子光棍儿,没想到丢了大笔银子的文氏也真敢不顾男女大防的伸手去搜。 “没有的。”旁边的几个男人赶忙替文氏搜刘二麻子的身。天已经渐渐凉了,但刘二麻子身上的衣物依旧单薄,很容易就搜了个全,就是藏东西也很容易看得出来。 没有。 “去他家里,他肯定把银子藏在家里了。”文氏又道。 先不管是不是刘二麻子偷走了银子,就算真的把他银子偷走了,随便找一个地方先藏起来,以后再去拿就是了,谁会笨到把这贼赃还藏在家里。 “铁柱他娘,家里急等着用钱吗?要是实在着急,我们先凑凑,你先拿去应急好了。”人群中有点年纪的中年妇人拍了拍文氏的后背,轻声道。 原本有富余的时候不用,现在居然变成负债了吗? “我要告官,我要告官!”丢了那么大笔银子,文氏心里心疼,坚持道。 这里的人都认为文氏是气疯了,报官,没有银子告的赢吗?跋涉几百里,再打上几十两银子,就是为了丢的这么点钱吗? 值不值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出声:“你到底是丢了多少两银子?看把你急的。” 多少?那可是九十多两呀,有些人好几辈子都攒不下来的钱。 文氏刚要叫嚷出来,巧巧就一下子跪在众人面前,不住的磕头,“求各位叔叔伯伯婶子姐姐帮帮我们,我们母子攒些钱不容易,求大家想想今天有没有在村子里见过什么陌生人。” “你婆家呢,相公人呢?”可怜的孩子激起人们的同情心的同时,也让人们想起了李强。 文氏一窒,她该怎么说? 有人猜测:“都没见李强来过一回,是两口子吵架了吧。” 附议的很多。 “我爹拜了个师父,一月才回来一趟家。恰恰姥爷前些日子身体不舒服,娘就带着我们几个回来了。”巧巧答道,又充满期冀的看着众人:“各位叔伯婶娘,有想起什么特别的人或者奇怪的地方吗?” 众人这又才把注意力转移到问题本身。 文是扭头看了巧巧一眼,小小的身子,脸白白的,袖子挽起,露出一小截细细的手臂,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却偏偏能在这种时候还冷静得下来。现在回想,若是她大吼自己丢了九十多两,怕是又会有不怀好意的人再来光顾她家吧。那时候一屋子老小妇孺,谁能料到会出什么意外不。刚刚又是她化解她的尴尬,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这是她文荷花的女儿啊,文氏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骄傲。 可看到巧巧跪在地上也没人那一把。文氏又心痛起来,当娘的如果没用,就没人会多心疼心疼她。 “起来。”文氏先站起来,然后拽着巧巧的胳膊,让她不得不起身。 也不知道老爹跑到哪里去了,家里没个正紧男人,你说出去的话,都没什么分量。文氏朝着人群狠狠一鞠躬,“各位父老,你们中有大多是看着我长大的,请大家看着我也姓文的份上,帮帮我们。孩子爹不在家里,我们母子几人就拜托各位照拂了。各位的大恩大德,我文荷花来生结草衔环也必定报答。” “严重了,放心吧,一定会的。”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文家村出了贼这个事实,还是能让他们够警醒的。 “刘二麻子,我告诉你,要是被我逮着是你偷了我家银子,我一定把你的皮给扒下来。”文氏还不忘恶狠狠的点名嘱咐道。 反正就是被盯上了是吧?一边惊诧文氏是惊人的预感,刘二麻子还是配合着做出无赖的表情,肩一耸,转身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不屑道:“哼,疯婆子。” 三三两两的人议论着慢慢渐渐散开,夜色也渐渐扩展到整个天空。r1152 最快更新,阅读请。 一六八、 是与否 “还真是迅速。”杜氏看着休书上大大的官印,半晌才冒出这么一句。 比起她和李壮之间的拖拖拉拉,简直就是神速。难道她真的老了么? “是没想到。”打个官司要跑几百里,上个档就几步路,杨柳都怀疑这官印是不是真的了。 “也是,我们都受够了。”杨柳做了个笑脸。 虽然说好的和离变了休书,但效果一样,她真正的单了。杨柳看着那张纸,也说不上现在是什么感觉,好像...梦一般,云里雾里,好像得,又好像失了,得失之间,她都有些搞不清了。杨柳有些好笑的摇摇头。 杜氏转了话题:“今晚就不回了吧,咱们说说话。” “这个时候?”杨柳有些迟疑,“好吗?” 她才刚刚成了离异少妇,杜家也才出了那档子事情...... “什么时候,你不会睡不着吧。”杜氏一半是打趣一半是激将。 “老实说,我有点认床。”杨柳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反正今晚睡不着的可不止我一个。” 这想法,有些阿q。 *** “哪个杀千刀的王八犊子,要是被老子逮到,非抄了他家祖坟不可。”晚归回来的文老爹听说家里被盗,气得指天跺地的骂。文家村的民风还算淳朴,这些年一直没听说过谁家丢过银子的,这是要闹哪样。 巧巧捡起文老爹的因为气愤扔在地上的东西,默不作声的进了灶房。 铁柱乖巧的依偎在文氏怀里,时不时的伸手帮文氏擦泪。 “肯定是那刘二麻子做的。”文氏道:“他小偷小摸的,习惯了。” “刘二麻子?”文老爹一愣,想到今下午刘二麻子对他说的话,现在想想未免有调虎离山的嫌疑。好啊,平时不发威,都把他当傻子是吧? “我这就找他去,瘪犊子,敢欺到我头上来。”文老爹把袖子一挽,顺手抄起根竹条。 瞧这性子,可不是亲父女。 “姥爷,你有证据吗,你亲眼看到了吗?”巧巧突然问道:“要是把他暴打一顿,还是找不回银子怎么办?” “怎么办,打了就打了,还能怎么办?!”文老爹吹胡子瞪眼的说道,倒是也被巧巧问住了。打人的名头好找,但你得收得了场。 事情有这么简单倒好了,但你以为人人都是受了委屈还不吭声的吗?刘二麻子在村子里这么多年没被撵出去,一来他到底是文家村的人,二来,刘二麻子平时那些小偷小摸也是在文家村人的底线之下――无父无母的可怜人,大家总会有恻隐之心。所以在文氏指控刘二麻子偷了家里的银子的时候也根本没人站出来帮腔。惯性思维已经形成,一时之间怎么改得过来?文氏猜疑都是建立在刘二麻子真是小偷的基础上,倘若不是呢?本来就是个懒人,在加上犯浑,他们一家又该被村里人怎么看?欺负孤儿吗? “爹,听巧巧的吧。”文氏说道:“随口一说,就抓住就去把人家痛打,大家也只会认为是我们有错而已。” “总不能这样就算了。”文老爹到底是稍微消了火,又问道:“你到底是丢了多少银子,是不是拿银子回来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他藏在屋里的银子一文没少,更是没有翻动过的迹象,显然是文氏之前就被人惦记上了。财帛动人心,那只能说明文氏带了一大笔银子,被人不小心看见了。 文氏的眼神这才严肃了些,一心沉浸在丢银子的痛苦中,她都没有发觉出这点异常。那个贼那么多户人家不偷,同一屋檐下她老爹的房间不翻,专门直奔她的房间,不明摆是专门冲着她去的吗?要说在同村人面前稍微露自己的富有或是近期内有跟人闹过不愉快...... “文秀!” *** “阿嚏!”文秀打了个喷嚏。 “咋了,冻着你了?”刘二麻子脸上带着关心,忙起身站在窝棚的一处豁口处,挡住漏进来的凉风。 这个小举动让文秀感到了被人关爱,但也只是一下下,这点感动就消失无踪了。刘二麻子不是她心里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而感动也抵不过他无赖占她便宜的事情。原本一件小小的事拖了近一个月,不就是他的借口,好借机多占她便宜嘛。 还好,现在都结束了。 “只有这么多?”文秀问道。她怕刘二麻子不老实,背着她拿了大头。 若是文氏坚持一下,肯定就能当场追回银子。第一次偷银子的刘二也是个笨贼,但好在他演得不错,蒙混过去了。 “全在这里。”刘二麻子自然听得出玩文秀话里的怀疑,但显然他眼下关心的不是这个,“你怎么今晚就来了?太冒失了。” 冒失吗?冒失又能怎么办,她等得太久,都等不及了。 许久,文秀的视线才从银锭子上挪开,深呼吸一口气,道:“你先把银子找个地方藏好,过几天咱们就离开。” “咱们”这个词让刘二麻子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文秀不打算撇开他,这说明文秀已经对他产生了依赖。一个女人对男人开始依赖,她的心也很快会全部落到那个男人身上,更何况...视线下移,刘二麻子把视线落到文秀的小腹上。 “我现在就去,放心吧,没人会发现的。” 比起小偷小摸,一个无赖更懂得怎么藏东西。不然仅靠平时的一点小偷小摸,怎么熬得过漫漫无边又无粮食的冬天,顺利活下去呢? “小心点,我在这里等你。”文秀笑了笑。现在还用得着对方,她自然也不吝笑容。 刘二麻子立即笑着把放银子的布一包,伸出脑袋四下看看,闪了出去。 这个当口立刻离开村子一定会引起怀疑的,文秀不得不按捺下性子,再等几天。至于同谋的刘二麻子自然也只能先暂时一起带走,再图以后。 “冬梅啊,娘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以后可得幸福。”文秀紧紧握了拳头。 “文秀!文秀,死女人,你给我出来!”隐隐有拍门声伴着女人的尖叫。 是谁? 文秀先看了看,才快速闪到大路上去。她借口还二婆家的镰刀出来的,也比较不容易穿帮。 “铁柱娘,是你,找我们家文秀干什么?”是文秀的大哥文大石开的门。 “不管你的事,把文秀那个死女人给我叫出来。”文氏说道。 一想到有可能是文秀偷了他家的银子,文氏心里的怒火就噌噌直冒,不等饭好就急匆匆的跑来,要找文秀问个明白。她好狠的心那,几句口舌,居然要断她一家老小的活路。 “嘴巴放干净点。”文大石气文氏说话粗俗,又怕气头上的文氏经不起刺激,掰扯文秀的旧事,耐着性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她去二婆家还镰刀了,你到底有什么事?” “她不在?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躲着不敢见人吧。”文氏不信,叫道:“赶紧把她给我叫出来,偷了…” “你闹什么呢?跟我回去。”后面的话被赶来的文老爹一手捂住嘴巴,堵在了喉咙里。文老爹边拖边拽的,硬是要把文氏拉回家。起先说刘二麻子偷银子,是他们没证据,现在你说文秀就更没证据了,没头没脑的就上别人家门前去闹,不把文氏当疯子看才怪。 “真是有病!”文大石骂了句,嘭的一下关上门。心里也直觉文秀是个祸害,家里刚清净不久,又闹出事了。 “爹,你看他嚣张的,根本就是心虚,才不敢跟我对质。”文氏被拉得歪歪扭扭的,却还是忍不住偏着头,指着文秀的家的大门,“就是她。在村子里就她跟我过不去,银子肯定是被她偷去的。” 刚才还是言之凿凿的说是刘二麻子,现在又肯定是文秀了,谁信?谁看见了? “回去,咱们再合计合计。”红口白牙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当自己是皇帝呀! “就是她,爹,肯定是她!”文氏挣脱文老爹的手掌,跑了两步又要去敲门。 “爷俩吵架呢。”听到动静,有人端着饭碗就出来了。 “丢不丢人啊你,你看见她偷你银子了?”文老爹攥着文氏的手腕更是加大了几分力气。 “爹――” “都找上门了啊,我还不知道我跟你这么大仇,硬是要把偷窃的罪名安到我头上。”文秀突然说道:“黑灯瞎火的也不怕磕着门牙,就敢小嘴啪啪的诬蔑人。先是刘二麻子,现在就变成我了,怎么,合着你说什么都对,我们就该任由你摆布是吧?” 文老爹赶紧说道:“秀儿啊,不是的,你荷花姐......” “你敢指天发誓说不是你?!”文氏胸一挺,插进话,就是文老爹伸手想堵都没来得及。 “怎么不敢?”文秀当即竖起三根手指,对天赌咒发誓。 半晌,她说道:“我还好好的,那你诬蔑我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呢?嗯,荷花姐?” “不是你,怎么会不是你?”文氏摇头,后退几步,完全不敢相信。那可是九十多两,九十多两啊,居然不是她偷的。 “够了,明天回你婆家去!”r1152 ,阅读请。 一六九、 蠢蠢欲动 “昨天你去哪里了?喝的醉醺醺的,大半夜鬼哭狼嚎。”何氏问道。她这一生病,在家里也什么威信了,个个都是想做什么就去了,完全把她当空气。 “心里不痛快,找三哥喝酒去了。”李聪闷闷道。 “你倒是出息了,自己不争气,还把你三哥拉下水......”一张口就是一股酒味,何氏哪能不生气。 这个时候李聪也不愿触怒何氏,见其眉头皱得越发紧,借口出来漱口,赶紧溜了。 以前他是最愿意听何氏说话的了,但现在气性不顺,耳朵里塞不了东西。 回屋关上门,背靠着墙,李聪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他当时请人写的休书,内容已经不记得,但是大红的官印已经说明一切。他当时为什么要这样急不可待的和杨柳分开呢,或许是因为压力,或许是气愤,但如今事实已成。 怎么会这样?他们兄弟几个,就他和杨柳的夫妻关系结束的那么突然,那么早。并且他们之间还没有其他哥嫂那样吵得厉害,没有撕破脸干过架,明明看上去那么和睦的一对,偏偏还是没有走到最后。 当初集市上的惊鸿一瞥,到知道自己能娶到她时的欣喜若狂,再到如今的形同陌路,现在想想,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上辈子,难道他现在一直活在梦里吗? 但愿只是一场梦。 睁开眼,大红官印如新。 李聪长出口气。 砰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开门,门外的人是秀秀。 “哥,你昨天去镇上,见到嫂子了?”不待李聪开口,秀秀就先问道:“你没让嫂子跟你一起回来吗?” 秀秀脸上的焦急让李壮怔怔。仔细算起来,除了必要的问答外,这还是这些天来秀秀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外面别人的质疑她听不到吗?就那么笃定杨柳是清清白白的,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女人到底给秀秀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秀秀这么相信她。 “她不会再回来了。”李聪压下心底的烦躁,回了句:“以后别再问了。” “为什么,嫂子为什么不肯回来,她还在生气吗?我早就跟你说过.要你去接.....”秀秀大有喋喋不休的架势,吵得李聪满脑子都是不休止的回声。 还能为什么? “我休了她。” 秀秀张大嘴巴,木然僵在原地。 耳边有瓜瓢坠地的声音。 *** 门被砰的一声踢开,大片的明媚涌了进来。 喜花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塞着布条,眯着眼看逆光而来的人。明明是每天都会见到的阳光,她居然有种乍见的感觉,身下冰冷生硬的地砖清晰的传达着她现在的处境不妙。微微欣喜的同时喜花也明白,来的这个人是来对她了结的。 翠北!她心里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她一心帮她,她却在送她的糕点里掺了迷药...若她侥幸有机会活着,一定要昭告所有人,翠北就是个可耻的贱妇。 侥幸,用上这个词其实也是知道她根本没活的机会。能让翠北处心积虑的对付的人,能让翠北不顾还在新婚第二天就下手的人,还会让她活下来吗?翠北就是要灭口,把事实全部埋藏。 可惜... 她恨。 “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来人直接说道。 这声音是...翠北?喜花睁大了眼。今天这个日子她应该还在杜家,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随着翠北的走近,喜花也发现翠北身上还穿着新嫁娘的衣裳,头上的珠钗歪斜,妆也花了一大半,这到底是嫁了还是没嫁?翠北的表情阴郁,显然没有什么好心情。 等等,她刚刚说...活命的机会? 她要杀她! 不,应该说是原本翠北要杀她,这也是她预料到的,但现在,翠北改变了主意。 喜花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无奈嘴巴被堵,即便她现在有太多的不解,也无法问出口。 “你不必疑问,只需点头告诉我,愿不愿意去做。当然,做就生,不做则死。”当着那么多人,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翠北现在是花了极大的忍耐才算没做出疯女人的窘态,还能好脾气的对喜花说话。 生,死,她还有的选吗? 喜花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点头。”翠北慢慢俯下身子,拿掉喜花嘴里的布条,“我就知道,如果能活着,谁会选择去死,你一样,我也是。” 被绑着堵着嘴关了一天一夜,除了肚子饿之外,嘴巴发麻是喜花最大的感受。感觉嘴都合不拢的喜花,更是没法回嘴。 翠北却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昨夜她一夜没睡,把整个事件想了个通彻。原来有这么多的人不看好她和杜绝的结合,只是明面上笑着答应,背地里下黑手。她和杜绝,两相比较下,她这个毫无背景的丫鬟成了牺牲品,就因为她是个无关轻重,随手能丢开的卒子吧。 还真是被人小看了呢。 至于一直未曾露面的大小姐…… 怕是整件事也有她参与在内的份儿吧? 名节丢了,面子没了,对于女人来说最珍贵的东西她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现在是失无所失的她,才该是众人该忌惮的对象。 至于杜绝,哼,那个有贼心没贼胆,遇到点小挫折就慌了神的男人,果然不堪大用,她还是高估了他。不过也罢,事到如今,靠人不如靠己。 杜家,她要了。 “你去见一个人。”翠北说道。 *** “老二啊。”刚午睡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杜汶喊道。 “老爷。” 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杜汶这才记起他已经给杜汉准了假,让他在屋里好好歇息,松缓一下心绪。看清答话的人是他派出去查婚礼上捣乱那两个陌生人身份的暗鹰,杜汶才抬起一只胳膊,任由对方将他搀扶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不满。他年纪大了,或许有时候会脑子不好使,但暗鹰的人也是傻了吗,大白天的穿一身夜行衣?还嫌不够惹眼吗? “以后给我汇报情报,记得把你这身黑皮给我扒下来,蠢货!”他劈头盖脸的就骂了过去。 那人只得连连应是。事实上职业习惯已经形成,他也没注意这么多。 洗漱好,杜汶坐在椅子上呷了口茶,问道:“查出来那两个人是什么身份了吗?” “这两人是从渝河村来的,是顾家船业的人。” “什么时候盆地镇也容得几个外来的小鱼放肆了?!”杜汶握拳砸在扶手上,看来近来的年轻人,都是被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在他杜家的婚礼上动手脚。 稳了稳,杜汶又问道:“他们是故意针对我们杜家的吗?” “应该是恰逢其会。”那人谨慎的答道:“两人中为首的叫廖泗安,在顾家船业待了许多年,在当地很有势力,只是一直不太得志,在别人手底下做事。这次他恰好是在姑爷的手底下,所以他们这次到盆地镇来,估计是知道姑爷的家在这里,想做点什么。” 姑爷? 杜汶一回来就没刻意找人去查探李壮的消息,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场合得知了他的消息。渝河村,跑得还真远。 虽说商场如同战场,也讲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年轻时候也做过这种要挟的事情,有时候是会起到一力降十会的效果。但这两个人想抓住李壮的弱点好进行威胁,哼,还真是好胆,怕是还不知道他杜汶以前在江湖上的名讳吧。敢在老虎嘴边捋虎须,就要有被老虎一口吃掉的觉悟。 “既然是远方来客,我杜家就不能失了气度。去,叫人好招呼他们,也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杜家的待客之道。” 杜汶动了真怒。 既然已经有了李壮的消息,他是不是该去看看写信通知他的何氏? 正想着就有下人来禀报说杜氏来了。 杜汶挑眉,有些诧异。他这个亲女儿居然有天也会在得到他允许后才迈入常青堂? 他还真见识了什么叫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就说我有事在忙,让她在外边等一会儿。”杜汶打算晾一晾她,也好磨磨她的傲气。 下人应是,躬身后退,就去传话,只不过很快帘子又被挑开。 “她说什么?”杜汶眯着眼养神,他就知道杜氏没那么大的耐性。事实上这么多年他们父女相处,都对彼此都缺乏耐心。一个心里有怨,一个心里有恨,要不是还有父女这么点血缘关系,真是恨不得一生都不再相见。 “大小姐说既然老爷在忙,就不打扰了。” 杜汶的嘴角往上咧了咧,看看,他猜得怎么样,明明就是让她在外边儿等的...... “...而且大小姐吩咐奴才把这个盒子交给老爷。” 这是上哪里招来的大喘气的下人?! 杜汶颇有些恼怒的睁开了眼睛,不过他倒是好奇就是杜氏放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打开盒子,里面只是薄薄几页纸,杜汶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先头是不经意一瞥,后来手都忍不住颤抖。 “混账!”他一把把纸捏成团扔在了地上。r1152 ,阅读请。 一七零、 忽远忽近 “你替我去看看你婆婆。”杜汶扬了扬下巴,杜氏顺着他的动作一看,那里有码好的各种礼物盒子。 她送的那些,难道杜汶没看?不但脸上没有一点愠色,反而心平气和的说起其他事。看婆婆,什么时候不可以?偏偏挑这个时候。 说得上话的杨柳也离开李家了,她去有什么意思?算了,就去当个信使,去散心也好。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杜氏又问道,免得她前脚刚走,后脚又有话说。 杜汶下意识的就要张口,站在他面前的是杜氏,他的亲生女儿。被亲生女儿叫做“老爷”,他也算的上是天底下最可笑可怜的父亲吧。 “若儿。”杜汶唤道。 这一声饱含感情的呼唤,让杜氏微微颤了颤,记忆里某些美好的东西也被唤醒,但杜氏很快醒过神,提醒自己那只是幻想。然后她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杜汶。 “我是你爹。” 杜氏的嘴角咧了咧,怎么,稍有不顺就要显示你在家里的最高地位吗? “女儿不敢忘。”她屈了屈膝,恭顺道。杜氏心里明白,在杜汶偏宠柳氏的那一刻起,他就根本不配做她的爹。可是无奈身上流着他的血,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杜汶的女儿”的标签。可是做戏嘛,谁不会?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 多少次在梦里碰到过这种场景,但真正发生的时候,杜汶才发现他有些意兴阑珊。重申他是她爹又怎么样呢?当他有大把的时间的时候都没想过主动去缓和父女两之间的关系,倒是将死了,又变得后悔起来。没有把仇恨灌注到子轩和子墨身上,杜氏现在还能这样对他,算是客气了。 只是,还是不想留下遗憾吧。 “你去吧。”杜汶没了说话的念头,扬了扬手。 他如今能做的只有帮杜氏暗中扫除他能预料到的她将来可能遇到的一切障碍,尽尽他一个做父亲的职责。(.)至于其他,留待以后吧。 有时候杜汶也不禁想,若是柳氏晚些进门,或许原配发妻肚子里的男胎还保得住,也不至于断了杜家的香火。可惜,难以两全。 “若儿。”杜汶望着大门外,半是萧条的园子,喃喃唤了声。 “爹是为了你好,真的为你好。” *** “今天初几?”杜氏忽然问跟在她身边伺候的盛夏。 “十月初五。”现在正是表现的时候,盛夏立即答道。 “初五啊。”杜氏停下步子,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常青堂。初冬暖阳,但明媚的阳光始终照不进那扇半开的大门。杜氏似笑非笑地说道:“杜老爷,真是难为你费尽心思的找借口了。” 十月初八,是那个贱人的祭日,亏得杜汶还记得这么清楚,煞费苦心的找借口支开她。本身就是杜家实际的最高掌权人,明说就是了,用得着拐弯儿抹角吗?他说什么做什么,下面的人等着巴结表现,还有谁敢反对?哼,想到上一次,她亲娘的祭日,还是她主动提醒的,杜氏微微红了眼眶,若是柳氏那个贱人地下有知,也会骄傲自己的魅力吧,有个男人在她离世十几年之后还对她念念不忘。可是,这对她的亲娘有多么不公平。杜氏回过头,为自己刚刚被杜汶的一句“若儿”就短暂的软了下心肠表示羞愧,她太对不起娘了。 “记得多带些衣裳。”杜氏说道,既然杜汶要她腾地方好让他怀念故人,她就索性给他个大面子,做人就要自觉。 *** “我不回去。”一听说老爹要叫她回李家去,丢银子的恐慌都被文氏暂时抛到了脑后。(.)就算是要回去,也不是现在,她还没准备好。 “你不回去,是还等着我一把老骨头再来养你吗?”文老爹不为所动,包袱皮一摊,就把几个孩子的衣裳团成一团,往上面放。 “我能养活我自己。”文氏倔强又别扭。 “那三个孩子呢?” 文氏张了张口,才想起没了几十两银子的依仗,她说这话根本就是瞎话,她现在连大山做冬衣的钱都没有。 “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吵吵闹闹,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更何况你和李强还有三个孩子。你补位自己想,也得多为三个孩子考虑考虑吧。再说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娘,老是待在娘家算怎么回事?” 知道不像话,可李强都说出要和离的话,她怎么可能再好意思回去?以后跟几个妯娌相处,就是跟人斗嘴都会少几分底气。她丢这个人,她要脸面。 见文氏沉默,文老爹也知道适可而止,便放轻了声音,“爹知道你抹不开面子,放心吧,昨天你婆婆说了,让李强那小子来接你们母子。” 原来也不是李强自己主动要求的呀,文氏想回去的心思更冷了,不受人期待的回归,他就算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以后吵架的时候好拿来斗嘴吧。 “不回去,打死也不回去。”文氏一下子站起来,又把文老爹整理好的包袱全部打开,扔到炕上。 “好好跟你说话不听,是想吃顿板子才走是不是?”文老爹年轻的时候脾气就有些急躁,听到这话,当即就气了,抄起屋里的扫帚疙瘩,威胁道:“再跟我说一遍,你回不回去?!” 还用上威胁了,她是不是捡来的啊。 “你打吧。我脸面都丢尽了才出的李家大门,现在再叫我回去,我没那脸。”文氏把身子一侧,背对着文老爹。 “你属牛的啊,还跟你爹我犟起来了。”说罢,还真的一扫帚打在文氏的小腿上。打的文氏的身子都往前倾了倾,扶住炕沿才没跪下去。油盐不进,只能棍棒伺候。 “岳丈,让我来跟她说吧。”李强整个人出现在文氏父女眼前。 给铁柱了一个包着糖块的油纸包,让他一边玩去。李强这才转身看着跟在他身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文氏。他好像也没这么老吧,怎么感觉像是多了一个女儿?正使着小性子,无声跟他抗议呢。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低着头跟我说话吗?” 文氏囧然,她不知道刚才她和老爹的对话,到底有多少被李强听了去,所以才没没底气。虽然那些是她的真心话,但对李强来说也着实伤人,她是不敢。 但是又想想,她为李强生儿育女,为李家做过这么多事情,她也是李家的功臣,凭什么在李强面前抬不起头?于是文氏抬起头,自认为很有气势地看向李强。 李强笑了,这段时间没有见面,他也想了很多。在他眼里,父母兄弟其实和妻子是一样重的,只不过当着父母兄弟的面,总觉得文氏这个做妻子的不懂事,同一个屋檐下住着,哪能一点磕碰都没有。文氏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疑神疑鬼,挑拨离间的,坏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这才让他怒火中烧,说了很多伤人的话。但事实上,伤人也伤己,如果自己有能力一点,早些分出去住,是不是会减少些摩擦呢?当时吵得厉害,还说要和离,现在看看,一人退一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在金师傅那里吃了很多苦,但是他都咬牙坚持下来了。他是男人,是儿子,是丈夫,也是父亲,他明白他身上肩负着什么。 李强忽然伸手抓住文氏的手,“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我看你都瘦了不少。” “还是一样的,没胖也没瘦。”文氏不自在的想把手缩回来。 “那你看看我呢?”偏偏李强抓得紧,还把脸凑了过来。 文氏翻了个白眼,怎么以前就没发现比李强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但对于李强的这种小无赖,文氏不但不讨厌,反而心里有些欣喜。若是夫妻之间能这样相处,她还觉得甜滋滋的。 但文氏毕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人打趣两句还扭扭捏捏的,放不开手脚,当即就向李强看去。她的眼神很认真,看的很仔细,但很快就把头低了下去,心情也低落了许多。 李强变了,瘦了,肤色白了些,脸上的皱纹也少了些,显得年轻许多,但她呢?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她一脸老相,手掌心都生出了老茧。文氏突然生出了配不上李强的自卑感。 “跟我回去吧。”李强讨好似的甩了甩文氏的手,“娘生病了,特别想念你们。” 文氏没有迟疑的就点头了。弄得李强都糊涂了,那刚才他们父女那么大阵仗是为何。 “现在就走吧。”文氏雷厉风行的,立马跟文老爹说了声,招呼两个孩子过来。这下换作李强脑子里一片浆糊,只得跟在文氏后面做。 “娘。”文氏跟在李强身后,弱弱的喊了一声。巧巧和铁柱也跟着奶奶奶奶的叫个不停。 何氏连连应着,又对文氏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奶奶可想你们了。” 少了几个孩子闹着,觉得日子都过得慢了些。 说了一会儿话,何氏又催促道:“快去归置下东西,洗个热水脸,如今黑得早,收拾好了,晚上才好歇...” “娘,我们晚上要回去的。” 屋里陡然安静。r1152 ,阅读请。 一七一、 静不得 “是因为什么?明明都答应的好好的。”再见过何氏之后,李强不知道文氏为什么又改了口。 “我,我还是觉得难为情。”文氏说道。就算她现在回到李家,她要怎么说银子丢了的事情?那么多银子把她卖了都不够抵的,也没人会忘记。 “不是因为这个,我了解你。”李强却不信,文氏答应跟他回来,心里的别扭劲就是过去了,不然她不会松口的。现在反悔,应该是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文氏的鼻子一酸,这么笃定的相信,可是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昨天姥爷家进了贼,把爹给娘的银子全部都偷走了。”巧巧立马解释道。 李强愣了一下,他还是头次听说,问道:“人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又看向两个孩子,用眼神询问,孩子们都摇摇头。 “人有事又怎么样,那可是九十多两。”文氏赌气道。够买好几个使唤丫头了,偏偏李强开口问的却是他们有没有怎么样。她宁愿李强骂她几句,也不愿此刻? “说什么呢,你们母子的安全自然比银子重要多了。” 那是因为你没真正用过这么大笔银子,才可以说得轻松。文氏抬头看他,“可能真的找不回来了,你不怪我吗?” “要怪也是怪我,我是个男人,却让你们母子担惊受怕,当时吓坏了吧。” “还好,就是很生气。”文氏不想表现出太多的软弱。 知道文氏的个性,是不可能再丢失那么大笔银子后听人劝两句就释然的,内心必定是备受煎熬。李强便又劝道:“没了再赚就是,以前我们没有100两银子,不也过得好好的吗?”大概是想起这个“好好的”只是自己的认为,李强又跟的一句,“会越来越好的。” “嗯。”几乎听不到文氏的声音。 “走吧,现在回你母亲家。”李强又说道。 “啊?!” “回娘家。”李强又重复了遍。 她就知道怎么可能丢了九十多两银子,还无动于衷,刚才李强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平白赚她的感动罢了。于是文氏脚尖儿一转,率先气势昂昂的就走在前头。 “你们两个先回去,我跟你母亲去姥爷家把行李都搬回来。”李强又嘱咐两个孩子。 文氏的步子就慢了下来。 感觉好像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轻易被李强的一句话影响,心里既又别扭,但不可否认,文氏觉得心里很甜。她和李强夫妻十几年,今天突然感觉婚后的生活变了模样。 “劝回来了吧?”一看到秀秀,何氏就忙问李强夫妇的事。 秀秀点头,坐在炕前的凳子上,给何氏抻了抻被角。 “回来就好。”何氏点点头,一脸的高兴,“等过两天我的病好点儿了,再把你二叔一家也请过来,吃顿饭,扫扫晦气。” 晦气,也包含杨柳在内吗? 看到文氏回归,秀秀也对杨柳产生了一丝埋怨。虽然她知道对女子来说,名节比性命还重要,但…家里还是有这么多人在等着她回来,她知道的吧…越想越乱,她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注意把何氏盖的被子都扯歪了,秀秀气冲冲的重重跺地走了出去。 “这丫头,又谁招惹她了?”何氏惊疑,琢磨着等她病好,秀秀的婚事还得抓把紧。 不多会儿,余氏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说道:“娘,该吃药了。” 这个点儿?她又没糊涂。 “这时候吃啥药,晚上再吃吧。” “这副药都快就没味儿了,晚上煎新的。” 想到这是她的嘱咐,何氏伸了手:“拿来吧。” 看何氏往药碗里吹了口气,慢慢的喝着,余氏也打算分享一下从李聪嘴里听到的惊天秘闻。如今的年轻人真是太大胆了,居然擅作主张的就自己分开了,有把长辈放在眼里吗? “娘,我跟你说,今早上我听见老五和…” 话没说完,就被一脸急色的小何氏打断了。 “娘,你是不是又再吃药?大夫说了,药不能乱吃。”小何氏发现炉子上的瓦罐里有熬过药的痕迹,立即赶来阻止。 “你这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害娘不成?这是大夫开的,专门治娘的病的。”余氏立即不干了,这不是往她脑袋上扣屎盆子吗? 何氏的注意力也瞬间被转移,连忙帮余氏说话,毕竟是她嘱咐余氏这么做的,“还有药味儿,就这么倒掉怪可惜的,所以我叫你弟妹熬了给我端来,不关她的事。” “娘,大夫说吃几副药,那都是算好几顿的,吃多了肯定会有影响的。是药三分毒,您老忘记这句话了?” 何氏一阵后怕,她节省惯了,认为反正是治自己病的药,多吃点儿,说不定还好得快些,可没想过吃多了还会有什么害处。她在床上也躺得够久了,心里也是着急,要是反倒误事,那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吃,不吃就是。” “做错事”的余氏只得动手收拾还有大半碗药汁的药碗,小何氏这么横插一杠子,不仅显得她无知,好像还有故意谋害何氏的意思。忙活了半天还捞不着一句好,她这么自贱到底是为了什么。 “二弟妹,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有其他意思。”小何氏忙道。她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余氏脸上的不满。 “哪里,不敢!”只是余氏的表情和语气都显示着她压抑的不满,“大嫂自然说什么都是。” 小何氏一噎,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只会自找没脸,便住了嘴。 等余氏走出去之后,小何氏又忙跟何氏解释道:“娘,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何氏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对好起来之后重新掌管这个家产生了怀疑,还有必要吗? “娘,你别多想,养好身体要紧,家里还有好多事情要你拿主意呢。”小何氏又安抚何氏。不是她诅咒何氏,她觉得何氏这次实在是病得恰到好处,闹分家,闹吧,闹得娘生病了,看他们心里还过意得去不。只要这个当口何氏说句话,那分家的事情又得无限延后。 不分家,她就不会是像众人挑拣的萝卜,嫌弃占地方还考虑是否填了肚子后还放屁。 当然,小何氏也明白,这一切的前提是何氏长命百岁。所以她得紧盯着,让何氏赶紧好起来。 余氏坐在灶前的小凳子上,把灶膛里的灰往两边拨了拨,以便剩下的火星把柴点燃,好烧水洗碗。她心里实在不得劲,把一截竹管当做小何氏,狠狠的一脚踢开。 哼,坏心眼的寡妇。 伸了伸懒腰,明天她也去镇上潇洒一下,煮妇当得太久,让别人都看轻了。 *** 吱嘎的推门声,把喜花惊的一跳,防备的盯着那扇随时有可能寿终正寝的大门。分吹起,有灰尘卷着稻草飞出来,她赶忙眯着眼用袖子捂住口鼻,这个地方还会有人吗?选什么地方碰面不好,偏偏是这么偏远的破庙。 忍着心里的害怕,喜花迈进了一只脚。 同时,破庙里的另外一人也转了身。 “翠西姐姐?!”喜花看清来人,又是吓得不轻,“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是不是该得意一下,即便她离开杜家,杜家的丫鬟们还记得她?不过翠西倒是也想知道翠北什么意思,于是翠西从袖管里掏出接头的信物――竹笛。 原来翠北让她来见的人居然是翠西! 喜花有满脑子的疑问,以至于被翠西带到一个地方坐下才回过神。 “我对这里很熟悉。”翠西拈掉粘在袖子上的一截稻草,犹如回到自家般,动作随意,“我被赶出杜家那会儿,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有一个小丫头心疼我,还偷偷过来照顾我的。” 翠西出事的那段时间,喜花本来就在杜家,她至今还记得那个丫头叫喜眉。不是她记性好,不过是大小姐为了杀鸡儆猴,把整个杜家的下人都围拢来看背主的下场,她自然对此印象深刻。但这个时候提起这种往事,她到底打什么主意?喜花暗暗防备,这可是翠西的地盘。 她原本打算回到沈易青身边,可是锦绣那个丫头却对她千防万防,再叫上她在杜家的失势,更是痛苦的明白了时间造就的远近亲疏不是一点旧情就可以拉近的。这次少爷进京并没有带上她,她也是心灰意冷的准备隐退了,没想到这时候翠北居然送信来了,还一言指出她现在的处境。呵,看来当初那个小丫头能顺利走到这里来照顾她,也是翠北暗中点头放行才是,她还是太小看了那个女人。几个月时间就坐稳了大丫鬟的位置,还捞到一份不错的亲事,这让在杜氏身边待了十几年的翠西怎能不怒?临成功前被摘了桃子。不过后来知道那个女人在新婚前夕被人摘了童贞,翠西还是道老天有眼,算给她出了一口恶气! “说吧,她叫你来有什么事?” 命在别人手里,喜花自然要为自己的小命尽忠职守,“翠北姐姐让我带一句话,分了杜家,干不干?”r1152 ,阅读请。 一七二、 败,立 “廖爷,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聪明人下棋,走一步看三步,胸中有沟壑的大能者,未落子而思全局,只有困在境况中的的人才会走一步看一步,你愿意做哪种人?”廖泗安慢慢的放下酒杯,说道。 到盆底镇没多久,他倒是迷上了这种烈性的酒,每天早上都要小酌一壶。好像只有这种烈性的酒才能让他的斗志保持昂扬。壮士配烈酒,千古不变。 瘪三殷勤的替廖泗安把酒杯加满,拍马屁道:“我是笨人,只知道对廖爷忠心便可。出谋划策,那是廖爷这种聪明人,不,是...有沟的人去做的。” 廖泗安差点岔了气,有沟,那是什么词? “有空就多读书,那是胸中有沟壑,什么有沟,说出来丢我的人。” “是是是。”瘪三忙点头。 “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廖泗安一手端着酒杯,挡在嘴前小声的问道。出气然后别人丢丑的时候是痛快,但要防着别人反手一巴掌。乐极生悲,可不是说的尽是那些光知道自得的人? “没有。”瘪三亦是小声回答:“不过廖爷,咱们下一步到底是要怎么做?要不要再找些兄弟过来?”以后怎么样还难说,要是遇到难事,就算他们本事滔天,但是也双拳难敌四手,又不是在自己的地盘儿上,有备无患总是好些吧!更何况在杜家脸上扇了一巴掌,人家能不反击吗?看来他们就应该先躲一阵子,避过风头再做考虑。要面子是一回事,但保不保得住小命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是最重要的一回事。听说杜家老爷子在盆底镇比较有声望,要是他下定决心要整他们两个,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花钱也雇的到人,但真正火拼的时候还是自己的兄弟靠得住。 “暂时还不急,现在着急的该是他们,怎样堵这悠悠之口。三人成虎,指不定原本这场好戏又演变成哪个版本呢。”廖泗安悠闲道。杜家铺出那么大排场准备下人的婚礼,结果出了这种事,不得先花时间挽回脸面?人活一张脸,更别说那些自认大户人家的杜家了。 “不过也不得不提防。”小心使得万年船。 “那我们吃过饭就换个地方。”瘪三立即接住话题,又以极其兴奋的语气说道:“这两天我出门打探消息,这里的人大多都偷偷的议论――‘看,那个就是杜家大小姐身边的大丫头的相好的’。想我三儿也是个人物了。” “没出息的家伙!”廖泗安又好气又好笑,那算什么值得炫耀的知名度,“吃完准备吧。” *** 眼睛上的黑布被摘下来,廖泗安活动了几下眼睛,才适应眼前的阳光。双手被反剪绑在椅背后,两条腿也大张着绑在平行的两只前腿上,这个姿势让他感到一阵屈辱,甚至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两位好。”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色,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男人故作优雅地行了一礼。 大白天的着黑衣,不是疯子就是有恃无恐。尤其是廖泗安注意到他们还是身处在一个花园内,当即肯定是后者。这人背后的主子,想必在盆地镇很有一番势力吧,杜家? “廖爷。”瘪三喊了一声,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恐。跟着廖泗安这么些年,他也算是过得比较风光这么的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还是头一次碰见。关键是他连他们怎么被绑到这里都记不起,可是对方是想要他们的命,那可不是轻而易举?他这人也没啥大心愿,就是作为一个祸害遗留千年,而不是现在就被人当害给除了。 “你的这位手下好像有些害怕。”没想到最先回应的却是蒙面的男人,运气李有几分轻视。 混蛋东西,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带着几分被人拆穿老底的羞怒,瘪三怒视看着那人。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小命还捏在别人手里,只是快速的一瞪眼,没敢做出过多激怒对方的动作。 廖泗安心下明了,既然对方没有在捉住他们的第一时间久将他们除掉,打的应该就是折磨羞辱之类的主意,说明还有讨还的可能。或许会受点皮肉之苦,但小命应该是无虞的。 “突然被绑到一个地方,不害怕才奇怪吧。”廖泗安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四下打量,思考嚎一嗓子喊救命后被救的可能性。这种藏头藏尾的人最见不得光,说不定有好几条人命,要是被抓住,应该能牵扯出好多大人物。但对方大喇喇的坐在对面,与他平视,廖泗安只得把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压了下去。他敢保证对方的匕首会先于一步划过自己的喉咙,舍身取义这种东西不适合他。 “嗯。”那人点头,“所以你才能当他的爷。” 瘪三把头埋得更低。 算是一种赞赏吧。 换一个场合,再换一种背景,廖泗安一定会自得的承认,但显然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有没有可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喝一杯茶?”廖泗安试探道:“和气生财,一切都好商量,也没必要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阁下认为呢?” 在暗自祈祷自己碰到的这个是个变通要自己另外小心思的,吓人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碰到那种死脑筋的打手。 “廖爷果然不愧是渝河村的一霸。” 到渝河村都要十多天的路程,这短短几天,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难道是李强早有提防,暗自传回的消息?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在别人眼里都肉跳梁小丑般,老底都被别人掌握在手里,显然这次是有备而来,不可能空手而归。自己这条小命到底保不保得住现在成了个问题了。 “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别杀我!”听清楚潜台词的瘪三,心底的恐惧无限被放大,立即剧烈挣扎起来。 干脆利落的一记手刀,那人才看向廖泗安,“我想你的手下有些聒噪,就让他暂时闭嘴了。” 与旁人比起来,当然是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有人想要我的命?”廖泗安问道:“多少钱,我出双倍,不,三倍。”表面镇定,廖泗安心里已经急翻了。他没想到,杜家这么快就回过神找他的麻烦,连外面的风言风语都不管了。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时候再装傻就没什么必要了,廖泗安问道:“不过就是个下人,杜家至于花那么大代价抓我吗?”廖泗安实在想不通。杜家如此为一个下人着想,传出去,想必全天下的下人都巴不得在杜家做事吧。可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他家缺下人? 那人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下人再厉害,也撑不起家。我们也还没闲到为下人撑腰的地步。” 咬死没暴露杜家的身份。 那就是他要对付李强妻儿的事情曝光了? 看廖泗安的表情,那人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你还不是猪脑子,所以安心上路吧。” 没想到一趟盆底镇之行,居然会成为他在人世间走的最后一段路。廖泗安慌张的就要大喊,却被人一手捂住口鼻,然后,铺天盖地的黑暗就袭了下来。 *** 杨柳搓着手,时不时的往手心哈气。这该死的天气,营造的那么阳光明媚,却冷得要死。要不是她现在身子不方便,她一定冷的跳脚。 “给我烧个火盆来。”她忙吩咐道。没想到换了个身体还是不大能接受这里的气候。明明是南方的一条鱼,到北方就成鱼干了。 这就是当老大的好处,哪怕她出嫁前是个庶小姐,哪怕她现在被休在家,现在她在杨府说的话都会被下人以最快的速度执行。当然,与张文山给她撑腰有关。 “等张伯回来了,就来告诉我一声。”杨柳说道。离开杨府这件事她也是考虑很久了,按年龄,她属于未成年。毕竟她这种成过亲要做母亲的人已经是大人了,不离开家,总感觉没有长大似的。无论古今,啃老都是一件挺让人羞愧的事情,杨柳可不打算这样做。她手里头银子不多,但是足够在盆地镇买一间小小的房子,让她大怀安慰。 不动产已经有了,炒栗子也还进行的不错,杨柳觉得是时候独立了。 张文山忙完手头的事,听说杨柳找他,连茶都没有喝上一口就急匆匆的来了。杨柳如今怀着身子可不比平常,生怕他因为自己吃荤的身份,在杨家受了委屈不敢声张。 “小姐,今儿身子可好?”一只脚才迈进门槛,他就问道。 咋没人跟她说张文山回来了? “好着呢。”杨柳把从火盆上汲取温度的手移开,给郑文山倒了一杯热茶,“张伯,快坐下,外面冷。” “这才到哪儿呢,还不冷。”张文山笑着摇摇头,却还是依言坐下,双手捧着茶碗,“小姐找我有事?” “也不算什么大事。”杨柳点点头,“我想搬出去住。” “是不是有下人伺候的不好?”张文山神色一变,忙把茶碗放在桌子上,道:“要是用的不顺手的,你就跟我说就是,管教下人,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不是,都挺好的,没人说闲话。”杨柳摇头,“我都胖了好些斤呢!” 那是因为你正怀着身子,不胖,只能说明你受了亏待。 “那是为什么?”张文山实在想不出如今的杨府里还有谁敢给杨柳脸色看,不怕他背后削他吗? “真的没什么,我在外面买了一座一进的房子,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准备过几天就搬进去。” “这么快?”什么时候的事,他都不知道,张文山忙追问:“位置在哪里,房子干不干净,出行方便吗,四邻好相处吗?” 杨柳耐心的听完张文山的话,才笑道:“张伯放心,我都打听好了,房子没问题。我知道,我现在身子不便,但总得为以后考虑考虑,我总不可能在家里待一辈子吧。”那种真切的关怀,她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真心,不应该被辜负。 张文山也知道杨柳说的是事实,却还是想尽最大的可能多保护杨柳一些,“那也不必急在一时,好歹过了这个冬天再说。” “过完冬天是不是再说过完春天?到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磕绊,拖拖拉拉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反正现在已经决定了,还不如马上去做。我买的房子离家里不远,随时能回来看看。”r1152 ,阅读请。 一七三、 隔纸 一只连指甲缝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男人的手拿着一只雪白的包子出现在她眼前,然后头顶上响起一个很慈祥的声音:“吃吧,肉的。” 冬梅却只是防备的看了一眼,嘟着嘴把手背到背后,还停下了脚步。 被挽着一条胳膊的文秀也不得不停下脚步,看了眼刘二麻子,再低头问冬梅:“怎么了?” 见冬梅只低头抿唇不语,文秀扬了扬下巴,示意刘二麻子先走。 刘二麻子只得悻悻的走在前面,他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索,怎么还会不讨小孩子喜欢呢?真愁人。 “我们要和…他去哪里?”再三确定她们说话的声音不会让刘二麻子听到,冬梅才问了下,但那声刘叔叔怎么也喊不出来。她也不明白娘为什么会跟这种人搅在一起,那可是村子里最无赖,最懒的人,难道他要做她的新爹?冬梅的眼里就闪过慌乱,忙紧紧拽着文秀的袖子。 “我们要离开这里,重新找个地方住下来。”文秀解释道。 “就在文家村就可以。”新的地方,冬梅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所以心里下意识的对新事物产生排斥。文家村的一切,或许对她来说并不友好,但熟悉。 孩子就是可以随心任性,只凭心中喜恶就明显的表示出自己的拒绝或是接受,但大人做不到。 “娘长这么大还没有去外边看看,也想带着冬梅一起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咱们过一段时间再回来好吗?”只有徐徐图之了。她也没有去过远方,也会担心将来接触的人是否和善,可是相比于现在她和女儿的处境,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糟的呢?昔有孟母三迁,她愿意效仿一把,只要对她女儿有好处。 “我陪着你,娘。”冬梅的小脸蛋上浮现笑容,感觉到被需要,一份与之共同进退的责任感就油然而生。 其实我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娘需要我呢。冬梅心里乐滋滋的想。 容易相信,容易因为一句话而产生使命感,这就是孩子。 “但我不要他做我的新爹!”冬梅指着刘二麻子。 文秀一愣,随即笑道:“刘叔叔怎么会是你爹呢?” *** 再一次的主动示好被拒绝之后,文秀看不下去了,忙叫住刘二麻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以后咱们三人就在一起生活了,得先让冬梅跟我亲近起来。”刘二麻子解释。 可是,她现在无法告诉他,他和她们没有以后了。亲近起来再离开也是一种伤害,文秀倒觉得冬梅做的对,并不打算阻止。 虽然这样做显得她很卑鄙,但现在显然不是离开刘二麻子的最好时机,有一个大男人跟在身边,比两个弱势母女单独上路安全多了。而且文秀也发现,刘二麻子变得积极,有责任感起来,这对她来说不但不是一个好现像,反而却是一种负担。虽然引人向善是一件好事,但她并不希望刘二麻子的变好,原因是她自己。渐渐累积起来的感情是一道无形的枷锁,若是处理的不好,早晚会烧到她自己。 “怎么不说话,我说的不对吗?” “你…”话才开口,文秀就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便笑了笑:“冬梅还小,小孩子闹别扭,过几天就好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怎么会跟冬梅生气?”他待她好,只是希望有天冬梅也会视他如她的亲爹! “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不急。”刘二麻子的脸上满是真诚的笑意。 抱歉,她的以后不包括他。 *** “娘,我看你病好些天也没什么起色,不如换个大夫试试吧。” 因为杜氏的到来而搁浅了去镇上的计划的余氏撇撇嘴,她也不想成天伺候何氏,可是换个贵点的大夫出诊费都要多少。目前几房里就她们二房和四房的生活不错,但四房滑不溜丢的,好容易来一回,跟个打着体察民生的旗号的大官儿一样,说两句话,放下点东西,就回到自己华丽的屋子里去的,谁见她拿过银子?反正她是不愿出头,大包大揽的。 何氏也知道顾忌面子,“这个大夫开的药虽然起效慢,但效果还是不错。也熟悉,就不用麻烦了。倒是你,又花这么多钱干什么?” 不是她挣的,花多花少也不会有心痛的感觉,但杜氏也不会自己揽功。她笑笑:“这是我父亲托我带来的,他老身子也不好,不便见您,让您不要生气。” 杜老爷子?何氏的目光闪了闪,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查清老四和杜氏之间发生过什么。前些日子只是派人捎了句李壮平安无事的话,但见不着李壮的面,她还是放心不下。何氏知道碍于她的身份和见识,这辈子就只能在李家屯打转,也可能一辈子碰不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她也不想把几个孩子给局限住。要和杜家结亲那会儿,她就看出杜家老爷子是个有魄力的聪明人。这也是为什么明明知道李壮入赘到杜家日子会是多么艰难,她也点头同意的原因之一。李壮喜欢杜氏是一方面,但有一个心疼并愿意全力去培养他的未来老丈人,李壮的未来并不会差。虽然杜氏她的孩子,她她们家欠你撞的实在太多,她愿意赌一赌。 只是她所有的想法都太理想化了,总认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家老是那样闹失踪后的孩子早晚会得到好的回报。偏偏事实,不尽如人意。 杜氏也只有点点头。她的心意是尽到了,但也要看对方接不接受。 “不过娘,你要放宽心,老五和弟妹缘分已尽,也算是好聚好散。老五还年轻,再说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何氏呆呆地看着杜氏。 余氏也满脸讶异,没想到这事最后居然是由杜氏说了出来。 她们的表情倒是把杜氏看的郁闷,难道她真的不会劝慰人?原本一番好心的,结果没起到作用。 “那个...”何氏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些晦涩的缓慢:“你说什么?” 夜风有些寒凉,李家众几乎都围在何氏的门房外,支起耳朵倾听里面的动静。 “我也不知道老五还没跟娘说。”作为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杜氏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她以为何氏久病未愈,除了是大夫用药的原因之外,还应该跟李聪最近的事情有关,哪知道她好像一个都没猜对,就引发了这场大战。 “早晚要说的。”余氏说道,若不是上次小何氏突然进来打了岔,那今天众人不出声的责备的对象就是她了,余氏有些小庆幸。 秀秀自从从李聪口里听说他和杨柳分开的消息就一直有些回不过神,听到杜氏的声音,这才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四嫂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他们俩就是在她家里闹崩,然后飞快的上了档...... 可若是她们知道在此之前她和李壮已经和离,不知道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可是她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呢?杜氏也迷茫了。“弟妹”“四嫂”这些称呼其实早就从她的身上拿去了,她却还要到里家来,甚至愿意陪她们演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杜氏不愿意深想里面的道理,她一直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会后悔的人...... 昏黄的烛火里,何氏是和李聪,一坐一跪,一个在炕上,一个在地上。 “说啊,怎么不说啊?”何氏猛捶了几下炕,说道:“你们背着我行事的时候胆子那么大,怎么现在就没胆子跟我说呢?” “...老三两口子闹得这么凶,都能和和气气的和好,你们又是为什么?” “我还好生生活着呢,你们就都瞒着我,嫌我管的烦了,一个个翅膀都硬了,想飞,是不是?” 虽然有时候气急了,何氏会说让儿子跟儿媳分开,但那也只是气急之下的一个威胁办法,但何氏真的没想过她的某一个儿子和儿媳会真的分开。婚姻不是儿戏,不然她花那么多心思挑儿媳干什么,不就是想要一个跟自己儿子一辈子走到底的人吗? 当然,她也承认杨柳是她最不期待的儿媳,虽然对接受这件事情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毕竟相处了几个月,杨柳身上也没有那些大家小姐缺点,甚至比杜氏,比其他几个儿媳都要好上许多。嘴上不说,但何氏心里已经真真正正的接受她了。这就是为什么何氏在听说杨柳是假怀孕的时候,感觉到愤怒又荒唐了。 何氏看向李聪,气愤的发泄几句后,何氏的脑子也清醒了些。她还是比较了解李聪的,应该是真正喜欢杨柳,但又不够坚定,又特别是在杨柳接连冒出了几个优秀的表哥之后,李聪就更没有底气。现在知道门不当户不对的难处,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天上掉馅儿饼被砸到的惊喜了吧?纵观这几个月的生活,喜不多,惊倒是不少。 “明天你就去杨家,给杨柳磕头认错。” “娘,杨柳她......” “你看见了?你是她丈夫,就不听她一句解释,就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判杀头的囚犯临死前都能为自己说上几句话,你当你比青天老爷还能?”r1152 ,阅读请。 一七四 劝 “我没回来那会儿,娘是怎么劝你的?”文氏问道。(.好看的小说) 虽说已经回到李家,文氏这几天也一直是低调做人,但乍一听见何氏这么训斥李聪,语气还尽是偏袒杨柳,文氏好奇,当初她和吕强吵得这么激烈?并且何氏直接让他们和离,现在又突然偏袒娶儿媳,到底是对杨柳?眼相待还是被吓到之后的妥协。他更想知道之后何氏是这么劝的,强的,都是你家的儿媳妇,说心里不比较,那是骗人的。 那用什么劝不劝的,日子久了,怒气淡了,自己也就想开了,都是成年人,除了好面子,愣是较量谁先低头之外,还用得着谁劝啊?早就不是不懂事的年纪了。 可是不回答,文氏心里肯定会有刺,认为他娘厚此薄彼,说不定后面又闹腾出什么事了。李强便转身面对着文氏,开始措辞那之后何氏是怎么劝他的。 文氏听了半晌,突然黑着脸,猛的翻身背对着李强。 “咋啦?”李强一下子被文氏的动作搞得糊里糊涂的。不是她要听的吗?他也没说错什么呀,突然猛的来这么一下子,胳膊肘差点撞到他的鼻子。 “没什么,困了,睡觉。”文氏硬邦邦的答道。 才怪! 李强也知趣的没有继续问下去,免得再碰一鼻子灰。不过女人还真是难懂,想到他请假几天,明天要早些回金师傅那里,李强很快进入了梦乡。 文氏听着背后传来的微微鼾声,则是睡不着。她想不通,在同为女人的何氏眼里,到底儿媳是什么?想把她劝回来,不过是看在她平时勤劳本分又为李家生育了三个孙子的份上。那要是没有孩子,或者说她惹事生非呢?难道就不能单单是李强喜欢她这个人这一点吗? 何氏也是从儿媳这一步走过来的......哦,她忘记了。何氏上头根本没有婆婆,所以才这么无情吧。在她眼里。她们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和廉价的任劳任怨的老妈子,呼,怎么想都气不顺。 真是难有纯粹。 所以才更让人气愤。 回想何氏刚刚对李聪说的话,文氏又突然醒悟,只怕何氏,也只是想到了别人会乱猜测在这么短时间内,李聪和杨柳分开的真正原因。虽然先前有杨柳莫名失踪的事情显出李聪的可怜和无辜,但舆论总不会只有一种声音。她是怕别人乱猜测李聪吧,或是单独的想要确认杨柳到底有没有怀孕。无论哪一种,杨柳跟她一样,都是被李家人摒弃在外的异性人。 文氏心里涌现一股淡淡的兔死狐悲,但很快又消失了。银子的问题虽然暂时被人遗忘了,但总会有其他机会牵扯出银子被盗的事情,那时候她也不会好过多少。 算了,各自安命吧。 真正让何氏放在心尖儿的,估计也就只剩小何氏一个儿媳吧。只是可惜,她夫命不好。 “管家。大门外有怪人。”原本守门的陆三酉回家奔丧,临走前推荐了的看着从小长大的好友之子小虎子顶替几天。临时工小虎子腼腆害羞,还带着一股孩子劲的憨直。倒是很招人喜欢。 怪人,什么怪人?张文山往外一看,随即把视线收了回来,问道:“他在咱们家门口转悠多久了?” 一看那人的侧身,他就知道那是李聪,墙头草,没主见,没担当,耳根软。所有形容懦夫的词都适合用在他身上。作为另一个毁了杨柳一生的人,如今张文山对其恨之入骨。 “有好几个时辰了。也不说话,就来回的走。时不时地朝里看一眼。”小虎子形容了一下,又追加了自己的评论,“很可疑。” “难道是贼子来踩点儿?”他突然被自己的结论吓到了。 “在哪里捡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张文山抬手就敲了他脑袋一下,“要是如今做贼的都笨到被你注意到了,直接准备一块豆腐撞死好了,还做什么贼?!” 什么意思,难道他就不能发现贼?小虎子缩肩抱着脑袋,张大了嘴巴,还是说...他很笨? “自己知道了就不算笨死了。”张文山看着他生动的表情,笑道:“好了,好好看守大门,别让什么不相干的人闯了进来。咱们杨府可是县丞大人的祖宅。” 小虎子立即抬头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虽然张文山没有明说,但他也知道“不相干的人”肯定指的是外面的大块头。于是等张文山走后,立即目光炯炯的看着李聪。 张文山又看了李聪一眼,他原本打算去看看杨柳的,但现在突然改变主意,等晚些时候再去。 “李聪小子,在一个人逛集呢,过来吃一碗馄饨,暖和暖和。”钱叔看见李聪,扬起手中的勺子就打招呼。 糟糕,怎么没注意就走到这里了? “不了不了,钱叔,我还有事。”李聪尴尬的摇头。他能时不时的在对方的摊子上混一两碗馄饨吃,他知道那也是看在杨柳的面子上。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散了,他再去蹭吃蹭喝,就显得有些没脸没皮了。而且今天走的时候精神恍惚,他也忘记带钱袋了,总不好再去占别人便宜吧。 “叫你过来就过来,还跟我客气啥?”钱叔一边说,一边飞快的往锅里下馄饨。 或许是这些日子的吆喝使然,钱叔的嗓门极大,好些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弄得李聪更加不自在。准备到李武那里蹭吃的李聪只得一步一步,慢慢挪了过去。 “你学大姑娘走路呢,轻手轻脚的,还怕踩死蚂蚁?!”钱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些许日子不见,李聪少了些爷们儿气概,扭扭捏捏的,跟个娘们儿似的。这作态,真难看! “你侄子啊,钱叔?”已经不短的日子让钱叔在镇上建立了一定的人脉,当即就有人笑着说话。 “我女婿!”钱叔笑呵呵的应。 都知道钱叔孤家寡人一个,自然没什么女儿,李聪显然是一个比较宠爱的后辈,大家也就笑笑。 李聪心里不是滋味。 “怎么好久不见杨柳那丫头?”钱叔擦着手,隔着桌子坐在李聪对面问道。 李聪随口敷衍道:“哦,她怕冷,在家里。”杨柳怕不怕冷,他是不知道,但是在她家里是肯定的,说不定还是知道他在外面故意躲着不出来的。真是狠心。 “这才到哪儿啊,我看这丫头就是懒。”钱叔撇撇嘴,又嘱咐李聪,“赶紧吃。”每次李聪道他这儿来,他准备的都是汤水少馄饨多的,年轻人面皮子薄,他又怕李聪吃不够,才特意这么煮的,稍不注意就成糊了。而且这种天气,吃一碗馄饨下去整个人都暖和,最合适不过了。 李聪慢慢的拿起筷子。 “你小子就是客气,你媳妇儿可是理所当然地端起就吃了。”听着语气好像对杨柳不满意似的,但哪里从他脸上看得见一丝不高兴。 李聪双手捧着碗,隔着薄薄的白烟,说道:“钱叔待…我家...娘子...可真心好。” 因为现在的关系,连昔日的称呼都成了问题。 “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跟这丫头投缘,跟他有时候斗斗嘴呀,感觉还挺有意思的。我觉得她就像我女儿,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就是透着一股亲近......” 要近才亲吧。李聪头也没抬,也没应声,专注的往嘴里扒拉馄饨。然后在钱叔的喋喋不休中留下一个空碗和“我吃饱了”一句话,只留钱叔目瞪口呆。 “这小子…”钱叔看着那个像水洗过的空碗,怒道:“就这么不耐烦听老子说话吗?” 吃饱的李聪突然不知道该向哪里,原本他打算到李武那里蹭一顿,再耗上几个时辰,回家说没见到人就好了,现在,他迷糊了。 异于大多数人的身高块头让别人很容易忽视掉他的真实年纪,家里接二连三的的事情发生让人无暇他顾,甚至没人记起他十八岁的生日。他也不算小孩子了吧,可期待过的生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没有想象中的欣喜,更没有期待中的人。 他长大了,无论年纪还是历事,他都算,哦,不,都算一个真正的成人了。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想着何氏昨晚嘱咐着要办的事情,李聪心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事实上,他不知道明明什么错都没有的自己要对做错事的杨柳低头。在杨府的大门站了一个上午,难道还要再去站一个下午?只要杨柳不愿出来,肯定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吧,他又不敢进去,连守门的那个小屁孩儿都拿他当贼防。李聪下意识的捏了一下下巴,是不是他长得有些吓人了? 吱呀的一声开门声,惊醒了李聪。 他侧头,只看到一个女子侧着身子在拉门。 看发型,是个未出嫁的女子,他慌忙把视线转移到他处。只是,为什么会感觉熟悉呢? 再侧头,刚好和要下石梯的女子四目相对。 “你......” “你......”(未完待续) 一七五 往事 杨柳展颜一笑,“逛街?” “啊,嗯。”李聪点点头。 “伯母的身体好些了吗?” 李聪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杨柳是在问候他的母亲。伯母,呵,改口真快。 “已经好多了。”他僵着脸说道。 算起来昨晚上的怒骂还算是中气十足呢。 “那就好。”杨柳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看看何氏,这个时候,会有些惹众怒吧。 恰好李聪一时也找不到要说的,接下来便是沉默。 总归还是有些尴尬啊。 “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杨柳说道。 李聪愣了一下,然后往旁边让开两步。 杨柳路过他身边时点点头,却忽然从心里冒上一股恶心感,忙偏头伸手捂住嘴巴。 这举动让不明所以的李聪大为受伤,紧接着这股受伤变化为愤怒,他娘不过是不了解实情,才会错误的说出让他来道歉挽回的话。甚至为了让杨柳回来,还说要他下跪都行,可事实上呢,率先做错事而不悔改,事后见面更是侮辱对方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挽回。 袖子一甩,他便朝家走去,以至于原本可以注意到的小细节都忽略掉了。 杨柳先去自己的炒栗子店看了看。店面和人手都是杨府的,她现在也还没有能力又是置产又是开店的,而且她现在身子也不允许。真是忧愁,感觉自己怀孕后就变得弱不禁风了呢。 带了一包炒栗子作为礼物,杨柳就打算去看看钱叔。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没精力一件一件讲给旁人听,现在告一段落了,要去联系联系感情。不过话说她本身好像真的没什么人脉。不管关系好坏,连个同辈的手帕交都没有,这日子。她是怎么过成这样的? 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儿,钱叔摊上的人也少了。只还有两三只小猫。 钱叔正坐在小板凳上刷着碗,就听到一个声音:“钱大老板,挣这么多的钱,也不考虑雇个伙计吗?” 这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呀,他转头就看到了包裹的圆滚滚的杨柳。脸是圆的,身子也是圆的,想具体形象珠圆玉润吗?虽然干冷了些。但也不至于… “丫头,你这是窝冬啊。” “这不是已经到冬天了吗?”杨柳径直坐下,“老板,给我来一碗咸菜。” 钱叔的手一抖,什么时候用来搭送的咸菜得用碗装了。 “在家好东西吃多了,来我这小摊上吃点咸菜,换换口味?”钱叔打趣道。但看杨柳的身材,他不这么想才怪。 “嫌弃我胖就直说!”杨柳撇撇嘴,把纸袋子放到桌子上:“我这次可是带了礼物来的。” 钱叔先是把杨柳要的咸菜装了一点儿,又把阿剩下的几个馄饨下到锅里。才抽空打开纸袋看了看,不以为意道:“哦,是炒栗子啊。” 拜托。表情能不能认真一点,嫌弃都写在脸上了。 “炒栗子怎么啦,现在在镇上卖的可火了。” 自从杨柳误食之后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她就动了心思,空间里的栗子树,结的栗子果又大又多,果肉又甜,都不用放多少糖,就是正宗的糖炒栗子了。反正不卖也只是占地方。还不如拿出来改善一下现在自己的经济状况。 “这玩意儿吃多了上火。”钱叔一副有经验的过来人模样,一边准备捞馄饨了。 “好心没好报!你不要我可就散出去了啊。”也没等钱叔说话。杨柳就径直从纸袋里抓了几个例子,散给路过的小孩儿吃。 “也好歹也征求我这个主人的意见吧。”钱叔稍稍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杨柳轻哼一声。然后干呕了一声。 钱叔的表情变了变,然后把煮好的馄饨端到杨柳面前,往前推了推:“吃吧。” 刚才那个动作应该很容易让人怀疑吧,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杨柳狐疑地看着钱叔,直把后者看得毛骨悚然。 “看什么看!美男就是美男,老了也是美男,坯子还在呢。” 她多虑了,人家压根儿就没有多心。 杨柳撇嘴又问道:“你吃了没有?” 钱叔没有说话,因为他早就看清杨柳这丫头的本质了。只不过是嘴上客气一句,她才没有关心他到底有没有吃呢。这不,话音才落,她就动起筷子了。 他早就看清她了。 一直到杨柳慢条斯理的吃完,钱叔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杨柳抬头,然后两手做出防御的姿势,才发觉大街上做出这样的动作,很让人陆辩收了手,不买到大叔,你离这么近干什么?我都看到你鼻孔的鼻毛了。太调皮了 田舒克没跟杨柳嘻哈,而是颇为认真的说的,你怀孕了? “这你也懂?”杨柳怀疑的看着钱叔,不是说一辈子没结过婚吗?女人的事儿,他倒是知道的清楚。 “谁跟你打马虎眼呢,快说,是不是?”要不是在街上,考虑到影响不好,钱叔真想伸手给杨柳一下。 “嗯。”杨柳老老实实的点头,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嗯,也应该隐藏不住吧,她又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门。 “那你还敢乱跑?!” 钱叔忽然提高声音,怒道。 吐沫星子喷到杨柳脸上,她一脸茫然,这是干什么,这么激动啊。 是夜,无星无月。 钱叔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黯然伸伤。 一截蜡烛,晃着微弱的光,一碟花生米,一壶酒,一个惆怅的人。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就对别人好的人,他也不另外。他对杨柳好,也不过是想起了差点成为他女儿的小枝。 他早年孤苦,四处漂泊,挑夫,搬运工,学徒,什么活儿都做过,却无法安定下来。直到后来流浪到渝河村,在顾家船业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都说成家立业,男人一旦到了这个年纪,周围就有一群热心的大婶们介绍姑娘。那个时候他虽然辗转许多行业,手上也有几个闲钱,但不稳定,他不想拖累人家姑娘,就笑着婉言拒绝。拒绝的次数多了,起初那些热心的人也淡了心思,各种猜测的也有,他懒得解释,也就这么一直单了下来,一直到了三十五六岁。 然后又是在顾家船业里待几年,慢慢发展到有可能成为大掌柜的位置,风光体面了,这才又有人上门说亲。不过他年近四十的人了,给他说的那些姑娘都是十六七岁,他都能当她们爹了。他是要找媳妇,又不是找女儿,怎么可能点头?任谁天花乱坠,他也只是笑笑。但或许也是因为到了这个年纪,每天下工后,回到漆黑冷清的屋子里,心里会感觉特别空虚,家里没有个女人是不像样子。 后来他放出话要找个年纪相当的,样子一般就行,有没有孩子无所谓,这才认识了岳芳和小枝母女。 见面过后双方对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但也谁都没有提马上成亲的事情。他们两人都过了冲动的年纪,也各自有自己的考量,有些世俗观念看的也淡了,他便租房租到她隔壁,岳芳先是惊讶,然后很快默认了他的存在。慢慢接触,觉得合适再成亲,对谁都好。 到了一定的年纪,经历过事情,成熟也是要等待。 那段日子,除了睡觉不在一起,他们跟真正的夫妻差不了多少。 小枝那时才十三岁,正是活泼开朗的年纪。生父早亡,她跟着她母亲流浪过很多地方身上却没有沾染到一点恶习,也看不到一点埋怨,他跟她隔着辈分,却更像是平辈的朋友,常如跟杨柳一般斗嘴。 他决定娶岳芳,一个能教出这样优秀的孩子的母亲,人品也差不到哪里去。 岳芳点头。 恰巧,上头有人露了一句,说是下月他升为大掌柜的调令就要下来。那人在东家手底下做事二十多年,忠心耿耿,也说得上话,说这话十有八九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正在兴头上的他哪注意到失败的廖泗安的表情,正是春风得意的他,那段时间连走路都带着风。 然后,乐极生悲。 一夜之间,岳芳被人强,小枝被卖到。 一墙之隔,而被阴谋灌醉的他,一无所知。 再次见到岳芳,除了她眼里的卑微惶恐,他看到的更是一个竭嘶底里的母亲,被殃及后的愤怒。不是为她自己,不是对他,只是因为小枝。与自己的幸福相比,女儿的后半辈子的路才是她心中最重,也是他最心痛的地方。 他一直堂堂正正做生意,堂堂正正做人,却没想到他也会败在堂堂正正这一点上。可是为了小枝,好像也没什么遗憾。 低头,退让,然后在盆地镇多了个卖馄饨的人。 廖泗安! 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人。 自从听说他在人家婚礼上捣乱,让杜家丢了面子以后就销声匿迹了。居然没到他的摊子上炫耀,要么是他的杀手锏还没出,要么就是被逮住了?反正,以他对廖泗安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悄无声息的离开盆地镇。 可是后者,真的有人让他吃亏了吗?(未完待续) 一七六 分道 昨天的错误章节已修改。 ********************************** “她怎么说?”李聪想着他一迈进院门,全家都眼巴巴的等着他回答,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说或是还能怎么说,他们不该期待的。 “她说等些日子会来看看娘。”李聪答非所问,但好像又是回答了。 何氏的脸沉了下来,既觉得杨柳拿乔不懂退让,又觉得李聪办事不利,没拿出丈夫的威严来,但看李聪的面色不虞,她也没再追问。 人群也自然而然的散了。 余氏有些扫兴的撇撇嘴,她还想知道李聪到底有没有下跪求杨柳呢,就半道上被人搅了局。关键她还不能说什么抱怨的话,媳妇熬成婆之前,她就得一直受着这座大山的压迫。可是,明天该怎么跟那些人说呢,她们都还等着她的下文呢。 都怪她多嘴,一时管不住就往外说,现在好了,卡那里了。余氏悄悄回头,想看看李聪是否是独自一人,好去问点什么,但一回头就和何氏撞了个对视,吓得她赶紧回头,小心肝乱跳。这叫什么破事,被最不想撞见的人看到了。 她要不要乖觉点儿,自己先认个错? 脚步微微一顿,余氏决定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躲回自己房间了。老实也并不是什么优点,兴许何氏根本就没瞅见她呢。 不得不说,余氏这次真的侥幸了。何氏只是看向她那边,但是目光没有焦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到何氏这个样子,李聪就难受了。原本以为成家了可以让娘少操点儿心。结果几兄弟中还是他最让娘操心。他和杨柳之间的事本是他的事,他既然做出了决定,也就准备好了应付各种未知的结果。他可以有信心面对任何人。任何事,但唯独不想让何氏伤神。 娘。[]明天儿子再去一定会把杨柳劝回来的。她保证到。在和是还在生病,他更是不孝了。 何氏摇头,摆了摆手,“算了,你自己决定吧。娘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聪的鼻子一酸,眼泪就盈眶:“娘,你别不管我。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能感觉到何氏这次是真的伤心了,连语气都没有生机。 “娘管不了那么多呀。”何氏笑了笑,“娘也想管你们一辈子,可做不到。” 真正能做到一辈子相守到老的,到底还是结伴夫妻。李大海过世后,只是她为了儿女坚守了这么多年,可心早就累了。 “把他们都叫来,我要分家。”何氏说道。 万万没想到,期待已久或者万般不愿的分家会在这种情况下,毅然而然地提了出来。然后强硬的出了最后结果。恰好是各房都有人在,恰好何氏下了决心。 小何氏没有说话,她知道她一个反对的声音起不了作用。 余氏没有说话。作为挑起李家门柱的实际大房,他们极有可能和何氏仍旧在这个住了几十年的看房子再住到何氏过世,遥远的事情就不要先期待了。这场欢心悦事,她们二房只能说是最后一个庆祝的。 文氏没有说话,若是没有丢那近百两的银子,此时她脸上的欣喜该有多么旺盛。可是,没有如果。她也不想反对,既是为了长久的隐瞒,也不愿否定李强给她的希望。 杜氏没有说话。这是李家留给李壮的东西,她不是他。不能说不。或许以前,她会直接拒绝。但撕破的和离书提醒她,她和李壮只差一步,但事实上早已经各不相干。 李聪没有说话,自认是罪魁祸首的他此时对何氏的决定只能全盘接收。至于他的以后,还有那个有一段夫妻缘分的杨柳的以后,他现在想不到。 秀秀没有说话,作为出嫁女,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在娘家参与的最大的一件事,但她没有话语权。她只带了耳朵,而且她说的话他们也听不到。 何氏缓缓的躺下下去,扯好被子,闭上眼睛,“夜了,大家都散了吧。” *** “娘,我们不等刘叔叔了吗?”冬梅的手由文秀拉着,她仰起头问道。 文秀脚步一滞,蹲下身子,与冬梅平视,刚被叫醒的冬梅眼里还有似醒非醒的朦胧,却不忘刘二麻子,她是不是对孩子太放心了。总认为不会的,不会的,最后呢,却... “刘叔叔只是送我们一程,他不跟我们一起走了。” 冬梅只哦了一声,文秀假装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失望。 为了能不纠葛的离开,好不容易才灌醉了刘二麻子,她怎么可能再回头?这段日子,她看着刘二麻子一点一滴的变好,心里不但没有高兴,反而越加防备。他为什么要变好,他变得越好,反而让她从心底生出一种无所适从。他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无赖的嘴脸才更适合他,他变得越来越好,若是离开,只会有人骂她是个有眼无珠的人,放弃了那么好的一个男人。 他哪里好?明明就是一个大无赖,只是只有她一人知道他的过去。别人都通通被他骗了。 但… 手上要使的劲越来越大,文秀转头,才见冬梅在回首张望。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文秀又惊又怒,以至于她拔尖的声音都失了真:“冬梅!” 大街安静,这声更显尖利。 “娘。”冬梅回头又立即低下头,她自然能感觉到文秀的不悦。但有必要走的这么急吗?就算不能再同行,告别一声还是可以的吧。这样不打招呼就离开,刘叔叔早上醒来会怎么着急呢。 说她小孩子不懂事,可冬梅觉得这一次她娘也很不懂事。 “你在看什么?”夜空里点缀的几个星子并不足以照亮前路,让他们看清的只有文秀手上的那盏灯笼。 “没,没什么。”冬梅慌张道。就算文秀缓和了声音,她也知道文秀现在正在气头上。 “跟娘说实话,娘最不喜欢骗人的小孩子了。”文秀沉声说道。她倒是想看看她敢不敢说。 冬梅这才把视线从那团烛火移动到文秀脸上,怯怯道:“我想...想跟刘叔叔说再见。” 到底还是留下了印象啊。 文秀就只感觉一口气堵在了喉咙,不知道是该咽下去,还是该吐出来。 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自然分辨得出谁对她好。冬梅能感受到并且回报刘二麻子对她的真心好,这不就是刘二麻子坚持不懈想要得到的吗?若是她亲耳听到这么一番话,心里该感动死了吧,可文秀反倒不知所措了。 是该劈头盖脸的骂过去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要是刘二麻子坚持不懈的对冬梅好,终究有一天,冬梅也不会排斥他做她的爹,看起来皆大欢喜的结局,可那不是她想看到的。文秀知道单身女子带着孩子生活的不易,也不会硬扛说非得自己带大孩子。当然,那个人首先得对她和冬梅好,也不吃喝嫖赌,顾家踏实,还有…文秀苦笑了一下,她如今这种身份,还带着孩子,有男人要就不错了,居然还挑剔。有这么多要求,还不如自己找一个老实的调教出来算了。可不挑剔,难保她以后的日子不会比她独自带着孩子过还苦。 刘二麻子就是现成的,能被她调教,愿意被她调教,并且最有可能调教成功的男人。可是一个知道她全部不堪的过去和屡次占她便宜的人,一想到这个,文秀心里就极为排斥。已经有机会逃离,过去的人和事,和了解她过去的人都不该来打扰她。 没有下手对付刘二麻子,已经是网开一面,当做这些日子以来,刘二麻子对她们母子得照顾的报答。而且文秀并不知道她以后会不后悔当初的犹豫,所以不要逼她现在就做决定。。 她以为为了她和女儿,她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可现在看来,她的理智还在。 只因为那个人是他么? 还没疯,也就是还没成功。 “娘,你怎么不说话?你生气了吗?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别不要我。”冬梅拼命的拽着文秀的手,脸上满是急色。 她还是重要的,对女儿来说,她无可替代,就像女儿在她生命中所占的位置一样。为了女儿的未来,她可以牺牲自己,那为了女儿的一句喜欢,她可不可以再牺牲一回? 撇开一切,只单单从女人的角度来看刘二麻子,像是重新,头一次接触他,其实他也不算差劲,对吧。 “冬梅,娘问你,刘叔叔好吗?” 冬梅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文秀的脸色,才点点头:“好。” 大概又记起几天前才说过刘二不好的话,她又赶紧道歉似的补充了两句:“长的好看,对我好,对娘也好。” 只要不是瞎子,你真心做过的,总有人看在眼里。至于记在心上… “那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文秀指着前面写着“客栈”二字的灯笼,“要是明天碰见你刘叔叔,咱们就......” 跟他道别吗? 文秀低头看了冬梅一眼。 冬梅也正仰着小脸儿望着她。 那就在一起吧,她在心里说道。(未完待续) 一七七 聚散 文秀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可以重新住到原来的客栈,今晚上的离开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她没有这么做,或许女人都是这样的,明明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却还是要把自己的另外的安排,当做命运的考验,去试一试对方。有时候不信命,却又偏偏相信命运,若是真的有缘,总会遇到的,对吧。 冬梅也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不回到原来的客栈,这样刘叔叔一觉醒来就可以找到她们了呀。但既然文秀这样说了,不会不辞而别,她便安心了。 这一夜,文秀失眠了。 若是第二天真的碰到刘二麻子了,她将把她和女儿后半生的欢苦全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这是一种大冒险,她必须得慎重。谁也无法保证刘二麻子是不是一时兴趣所致,会不会什么时候又变成原来的样子了,真的得到她之后是不是又不会珍惜,那时候她和女儿该怎么办?前一段姻缘里,她辜负了别人,若是此次被背叛,也算是罪有应得的吧。因果报应,怨不了别人。 可她,经不起。 若是没有遇到呢?下决定和行动都需要极大的勇气,那就硬着头皮前进吧。 但不能否认,她心里有个声音在重复,刘二麻子,可千万别让她失望。 这样想着,文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外面天色已经大亮,而原本睡在她身边的冬梅却不见了人影。她的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也没看见人。 糟糕,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文秀拢了拢头发,趿拉着鞋子下了床,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掌柜的。你有没有看见我女儿,八岁,大概这么高...” 而就在此刻。文秀正在焦急寻找的冬梅却出现在了无头苍蝇找人的刘二麻子跟前。 “天哪,冬梅。你跑哪里去了,吓死我了。”刘二麻子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一开口就是一大股酒气往外冒,显然是没有洗漱就跑了出来。 “你娘呢?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乱跑,要是遇到拐子该什么办?你娘该多担心啊。”连珠炮似的说完,刘二麻子又牵起冬梅的手,“走。带我找你娘去。” 他心里是庆幸的,幸亏他没离开,幸亏冬梅找他。 “刘叔叔,我是来跟你道别的。”冬梅却没迈步,而是脆生生的说道。 “道别?你要去哪里,不跟叔叔一起了吗?”刘二麻子的神色仓皇,但好歹还是把话问了出来。尽管他知道冬梅一个小孩子不可能知道那么多,尽管他知道他要被撇下了。 他早就该知道他在文秀心里的地位,说什么地位,那是高看他了。应该是连垃圾都不如,谁叫他的过去那么烂,就算现在想改好。别人也不敢相信吧。不然他在变好的表现那么明显,为什么文秀还是要逃? 昨晚的醉酒分明就是她的预谋,可他还是没出息的上当了。 冬梅虽然不大明白她娘和刘二麻子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但她也不笨,朦朦胧胧的,也能感觉出她娘并不希望再跟刘二麻子见面。虽然文秀的动作很轻,但冬梅还是知道昨夜她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大人们心里有事都是这样的。她便想偷偷跟刘二道别,这样娘用不着为难。她也不会有遗憾。 只是她还是睡过头了,唯恐会跟刘二麻子错过。匆忙的穿好衣服鞋袜,梳了两个歪辫子就跑了出去。索性刘二没有乱找。不然就真的错过了。 “叔叔,我走了,你路上小心哦。”冬梅挥挥手。她的心愿已经达成,虽然她心里也很舍不得刘二麻子,但跟娘相比,她还是不希望惹娘生气。娘的位置在她心里最重,所以,只有对不起刘叔叔了。 刘二麻子扬了扬手,却不知道说什么,呆呆看着冬梅走进人群里。 该不该追上去? 或许,该试一试? 他本来就是个无赖,现在还顾忌什么脸面。怕拒绝,就纠缠下去好了,反正他就是认定文秀了。他已经付出了真心,却被这么无声无息的甩开,他心里过不去。再说世上的事,千难万难,有能比生更难的吗?既如此,去撞个头破血流又怎么样,烈女不还怕缠郎吗? 刘二麻子吐出一口气,突然不再担心前路是否乌云密布。他在,她们在,就什么都好。 “冬梅,等等我。”他扬手喊道。 文秀不敢走远,怕冬梅回头找不到她人,又乱跑出去,只得在客栈前面的街道上踮着脚四处张望。陌生的小镇,冬梅根本不会去其他地方,那就只能是去找刘二麻子喽。两家客栈隔的并不太远,但文秀心里有犹豫,就是不敢迈步。 有没有缘分,距离也是一种考验,不管是千里还是咫尺。她在这家客栈落脚,不就是为了验证一下她和刘二麻子是否有缘吗? 恰在此时,身旁有一对说话的年轻母子经过。 “小瓜,不要乱跑,要是娘一不注意没看到你,你被坏人拐跑了怎么办?”年轻的母亲嘱咐道:“娘会吓哭的,哭得很惨很难看。” “我知道了,漂亮娘亲。”小孩儿紧了紧母亲的手。 若不是此刻文秀的心情不同,她一定会笑出声,哪有这么叮嘱孩子的?但文秀心下一沉,糟糕,光顾着她的儿女私情了,万一冬梅遇到拍花子怎么办? 她还只是个随时需要保护的孩子! 顿时,所有的犹豫都一扫而光。文秀提裙,就要奔跑,就听见人喊了一声娘。 是冬梅。 文秀闻声转头,目光却被那个高大的身影所吸引。 只见那个人满脸高兴的回头指了指身后的马车,然后才面对着她说道:“我把你给我的银子雇了辆马车,准备在下一个镇定居。我将努力工作,养活你们母女,不再懒散,不再偷鸡摸狗,我要变好,变得更好,我要娶你,然后做冬梅的爹。文秀,你愿不愿意信我一次?” 冬梅一手拿着糖人,一手由刘二麻子牵着,等他说完,她先是看了刘二麻子一眼,脸上也没有不高兴,然后和刘二麻子一起看着文秀,等着她回答。 提裙的动作收了回来,文秀定定的看着刘二麻子,后者也那么的看着她,时间仿佛都凝固了一般。终于,豁出去之后忐忑不安的等着结果的刘二麻子看到文秀的唇角,慢慢往上提了起来。 *** 回到杜家的杜氏也没有问起杜汶关于十月初八的事,请过安就回到了自己屋子里。有些事,哪怕只是假装不知道,人也会少很多烦恼。她如今什么都不管,深居简出的,杜氏也才发觉原来她闲的下来,静的下来。 想到李聪和杨柳的夫妻缘分说散就散,她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唏嘘,总有种兔死狐悲的淡淡伤感。看她,胡思乱想什么,这个词怎么适合她和李壮的情况。她和李壮两人的离开分明就是你情我愿,彼此都巴不得的... 这么想,更假。 伸手将梳妆奁最底下一层的抽屉拉开,拿出里面的一只土黄色的香囊,松开紧口,杜氏将里面的碎纸倒了出来。 她伸出手指将每一片碎纸铺开,这是她活这么长时间,除了沈易青的书信外保存得最久的,别的男人的书信了,虽然是碎的,虽然是写的和离。 杜氏又取出一只锦盒,拿出一叠沈易青的书信。放在碎纸的另一边,目光在一左一右中摇摆不定。 一边是她的夫,一边是她真正的夫,一边是单方面的付出,一边是只知道索取,一边是傻得可怜,一边是精得潇洒...... 杜氏一巴掌拍在梳妆台上,闭着眼睛,谁是真正对她好的,她明明就分得清,也早就看清,却还是得陇望蜀,总觉得别人比自家的好。总是被沈易青三两句好话就傻得掏心掏肺,却又总是对李壮没心没肺,失去后又突然念起他的好来...她怎么这么贱?! 是早该了断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得选,但是现在嘛,杜氏睁开眼睛。 红唇微微聚拢,碎纸就纷纷扬扬的吹落到地上。 她知道自己选错了,但为了孩子,她只能一错到底。 李壮,那个记忆中的美好少年,对不起了,还要麻烦再重新写一张和离书。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得到杜氏的允许后,盛夏走进来,把一封书信交给她。 拆开,只简单六个字:李壮在渝河村。 呼,为什么总在她下决心后,有人不断的提起李壮?这是纠缠不清的缘分吗? 也好,他们之间好差一张和离书,才算是真的没有关系。 把信纸重新叠好放进信封里,杜氏回头才发觉盛夏低着头,还没有离开。 “怎么,还有事?”她蹙眉,下一个决心之后,整个人都累了,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盛夏顿了一下,眼睛快速的闭了一下再睁开,像是做了某个艰难的决定般,说道:“禀大小姐,翠北姐姐在外求见。”(未完待续) 一七八 歹意 “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两三天就恢复过来呢?再多休息几天,不用担心。尽管放心吧,我身边的大丫头位置还是给你留着的。” 想着杜氏那一副推心置腹,实际却又以退为进,一副为她好的样子,翠北就气不打一处来。说的比唱的好听,要是真的心疼她这个大丫鬟,就不会一连十几天都没派人来看看,还什么两三天,时间都记错。最关键的是她出嫁前,杜氏派给她几个丫头,这么些日子,一个都没有返回。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杜氏是以为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以为明面上的几句安慰就能起到作用吗?似精其傻的做事,还真以为她除了感恩戴德之外感受不到其她东西? 太自以为是! 翠北本想拂袖而去,却忽然想到那个差点儿成为她丈夫的杜绝。至今没有一点儿消息传出来,是害怕的龟缩了? 好在他以前给她的紧急联络信号还在,翠北便在那处划了一个记号,只想杜绝晚上找上门来。她不知道杜绝现在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要退缩,但他想图谋杜家的把柄在她的手上,那就可以利用这一点让杜绝为她办事。但也不能不防杜绝狗急跳墙,杀了她,以绝后患。 看样子她还得先做点儿什么才行。 *** “几乎当着镇上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面前出了丑,我还以为你会一辈子龟缩着不出头,没想到你也不知道遮掩一下,就敢大喇喇的在大众广庭之下约我喝茶?怎么,破罐子破摔?”翠西坐下来,顺手推开窗户,既然不怕。又何必关着窗户? “你不用拿话挤兑我。”翠北丝毫没有被激怒,“现在我们是有共同目标的盟友。” “盟友?哼,你错了。你是没得选择,我却是随时就能抽身就走的人。”翠西可没那么傻。她是想得好处。但不想站在前头,枪打出头鸟,成为别人的众矢之的,即便最后成功了,也说不定还是得不偿失。而且翠北是什么样的人,她或许过去不知道,但现在经历这么多,她还不长点儿记性。这些年就算白活了。 “你说的没错。”翠北点头:“但我想拿你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翠西不以为意,她孑然一人,还有什么值得被拿捏住的把柄。 看翠西的表情,翠北忍不住笑了,“知道为什么你会败在我的手上吗?你太自信了,应该是自负更为恰当。你总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从不把一个小小的卒子放在眼里。但你别忘了,过了河的卒子也能吃掉帅的。” “蛤蟆吞天,你好大的口气!”翠西一愣,随即大怒。刚才那一下,她差点被吓住了。她翠西当了多少年大丫头,什么没遇到过。居然被一个只当了几个月的后辈威胁,当她这些年都是混过来的吗?就算她现在是虎落平阳,但她也是虎,怎么会沦落到被一只土狗咆哮?!今天不拿出点儿真本事,还让别人以为她怕了她。 她还要再说,却被翠北拿出的小物件吸引住了视线。 “这是什么?”翠西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故作平静地问道。 “哦,小孩子用的。”翠北随意道:“这是我从一个叫小环的小姑娘身上拿的。” “你倒是好意思抢小孩子的东西。”翠西冷哼了一声表示她的不屑,心里却有些发慌。前些日子。或许是否极泰来,她居然碰到了她的亲生妹妹。小环。九岁那年,她和父母走散。辗转被卖到沈府之后,便自称自己是孤儿,其实她还有个一岁多的妹妹。 翠北手上的东西不是其他,正是翠西亲手给小环绣的手帕,她绝对不会认错。明明她出门前都还叮嘱小环不要乱跑,但现在,显然是翠北派人趁她不在家掳了小环,只为威胁她。 “原来你不知道这条手帕啊。(.好看的小说)”翠北故作惊讶的挑了挑眉,“我知道的比你多一点,这个小环有个亲姐姐,听说现在在神府里当差。”翠北看向翠西,一字一顿道:“叫翠西。” 回到沈府,原本自己的名字都被旁人占了,翠西不得不沿用在杜府的丫头名字。没想到更悲催的还在后面,掩饰的够好,结果却被翠北这个贱丫头钻了空子。翠西双拳紧握,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杀气腾腾的看着翠北。 “看来是承认了。”翠北嘲讽的一笑,毫无诚意的保证道:“无须激动,我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要我怎么做?”翠西咬牙切齿道。她怎么听不出翠北话里的隐意,要想保她妹妹平安无事,她就必须做出有相当价值的行为。 “放心吧,用得着你的时候自然会派人来通知你。”目的达到,翠北笑了。 这种随传随到,跟被人呼来唤去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但形势比人强,翠西不得不低头。 “什么时候放我妹妹回家?” 翠北笑而不答。 这个女人实在太难缠了。 翠西不得不改变策略:“我要见见小环,亲眼确保她安然无事。” “那是自然。”翠北答道,“不过还是先发个誓吧!” 发誓就发誓。翠西竖起三根手指,念誓:“苍天在上,我翠西今天对天发誓,在确保我妹妹小环平安无事之后,唯翠北驱使,若违此誓,天…” “等等!”翠北打断,云淡风轻的说道:“拿你妹妹起誓吧。” 翠西杀气腾腾的看着翠北。 后者怡然不惧,说道:“你谎话说的太多,我估计老天爷都不敢信你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翠西终究还是妥协了。 “小心千万别落到我的手里,否则我定然叫你好看。” “多谢翠西姐姐提醒。”翠北笑了笑,“我日后必定当心,不过现在,还是起誓吧。”她晃了晃手中的手帕。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翠西艰难的起了誓。 “果真还是姐妹情深!”翠北似褒贬实的说道。然后把手中的手帕像垃圾似的扔在地上,起了身,又仿佛不小心的踩了一脚。 翠西把弄脏的手帕捡起,“还不快跟上,不想见你妹妹了吗?” 我,忍! 领着翠西去见了一下她的妹妹回来,翠北的心情极好,这种主子使唤下人的感觉让她深深着迷,难怪那么多人都想当主子。 走路经过隔壁的宅子,因为大门是半敞开的,她便往里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翠北的好心情就抖然不见,怎么会是她? 往另一边的酒楼看了看,翠北抿唇,下意识的摩挲袖子里的木牌。 *** “三小姐,那小的就先回去了。” “去吧,让张伯保重身体。”杨柳点头。 有下面的人孝敬了一点好的无烟碳,就运了些回来,做些人情往送。张文山又先给杨柳送了些, 刚才酒楼里那人是翠西和翠北吧,新旧大丫头的授习会?呵呵,叫西北会晤,听上去气势多了。 是夜。翠北坐在圆桌旁,屋里没有点灯。 不知道是杜绝没看到标记还是怎么的,今夜他没有出现。 木牌只能驱使那三人三次,如今只剩下这一次,翠北也知道不到关键的时候,还是不要动用得好。可她不敢保证杨柳是否看到她和翠西见面的事情,要是杨柳不经意在杜氏面前多嘴一句,就算效果不大,但也是打草惊蛇了。若是时间足够,散布两三句似是而非的话,杨柳也就轻易被她弄下去了。但现在她的目的是杜家,对付杨柳的话只会让她的动作被更多人看到。她不想,就只有动用那三人。 半圆的月,清晰的映着三道影子越过墙头。 “一个人都没有,居然劳动咱们三兄弟。”一路无阻的到达杨柳的睡房外,中间的蒙面男子不满道。 “小心无大错。” “反正做完这件事,咱们三兄弟就可以无牵无挂的闯荡江湖,管它难还是简单。”最后一人说道。 不过就是个被休的妇人,难道还是个危险人物? “小心点。”为首的男人说道,然后和最后那人摆出戒备姿势。 中间的男人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根竹筒,插破窗户纸,往里吹了吹。 半晌,才听到屋里人的呼吸沉重了些。 扬手,男人就破开门走了进去,却突然被立在屋子里的一个人吓了一跳。 “是我,老三。”那人赶紧出声。 看着那没有关严实的窗户,男人立即明白老三为什么会比他先进来了。 “我们不是贼…” 又是老调重谈! “有近路不走,傻啊?二哥你就是迂腐。”老三不以为意的打断道。 “说了多少次……” “吵什么吵,办正经事!”老大压低了声音,喝道。自打接受这个任务,老二和老三就有些掉以轻心,说什么杀鸡焉用牛刀。但在他看来,需要用牛刀杀的鸡也不是普通的。阴沟里翻船的例子比比皆是,要庆功,也得等事情办成之后。 老三撇嘴,先一步挑开床帐。 “咦,人呢?” 果然没那么简单。 窗外,一道黑影闪过。(未完待续) 一七九 抓贼 眼看轻功最好的老二已经追了出去,蒙面老大忙喝止要跟出去的老三:“别去,别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要是那道黑影就是杨柳本人,她一个弱女子也逃不出老二的手掌心。(.好看的小说)可要是不是,事情就复杂了,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漏了消息,只能说明对方的武功在他们之上。而且杨柳现在在哪里?他们守在外面,可没见她下午出去过一步,那么她也只能藏在字间小房子里。 “搜!杨柳还在这里。”蒙面老大立即果断说道。 其实他猜的没错,杨柳是在这里,只是谁都找不到。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就一个小丫头,杨柳怎么可能安然入睡?既安全又不会被别人查出异样的地方,那就只有她的空间。空间里温暖舒适,用来睡觉最舒服不过了。 不过… 杨柳从简易的床上侧坐起来,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撇撇嘴,看来得再准备个厨房才行。穿了几件衣服,杨柳才从空间里钻了出来。 咦,有人掀过她的被子,被发现了? 她好奇的她小丫头睡的地方看了一眼,睡得挺沉,还在打鼾呢。难道是有别人? 有贼!杨柳的脑海里闪现着两个字。 她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的摸到角落里的棒球棒,握在手里,跃跃欲试。自从她搬到这里之后,就要张文山帮着找人做了好些个,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来的是飞贼还是毛贼呢? 一想到可以立马见识到电视里那种脚尖一点树叶就飞的老高的场景,杨柳就激动无比。再一想,这么牛叉闪亮的人物,被她背后敲一闷棍就华丽丽倒下去的场景。杨柳就什么都忘了。经历啊,这才是难以复制的经历。 “空间啊,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杨柳嘟囔了一句。轻轻把脚挪到门外。 粗略的把这座房子扫了一遍,还是不见半个人影。老三一脚蹬倒一个凳子,“嘛的,见鬼了,这女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他不相信杨柳还能飞天遁地,难道说这房子里有什么密室,暗阁之类的? 蒙面老大撇了一眼老三,“这房子是杨柳买的。”若说房子是她建的,还有这个可能。买的,可能吗? “老二怎么还不回来?”老三嘟囔道。 一心只想着捉住杨柳的蒙面老大也才反应过来,时间虽然没过去多久,但以老二的轻功,起码追出百八十里地了,难道是点子扎手?当时还是该追出去的,老二的性子虽然比老三稳重些,但最受不得激,尤其是在他最擅长的方面,要是刚才那道黑影的轻功在他之上…… “快接着找。”蒙面老大带着几分惶恐说道。他们三兄弟一向同进同出。,说不定现在已经被逮到了,性命堪忧。只有找到杨柳。才有跟他们谈条件的可能。 老三唬了一跳,好端端的突然说那么大声音,实在是吓人一跳。现在不就是正在找杨柳吗?急又急不出来。 看着蒙面老大已经背对着他,开始敲击墙壁是否空洞后,老三耸耸肩,也要转身寻找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一条细长的影子,慢慢升高。 那个...好像是根棒子! 他蓦然想到什么,眼睛突然睁大。前伸一只手,喊道:“小…” 才示警了一半的。后颈上一痛,人便晕了过去。 或许反应不过迅速。但效果还是有的,受到惊吓的蒙面老大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住老三,越过老三,势必要找到那个人影。 当然重新回到空间里的杨柳,他是注定找不到的。 “原来是个毛贼!”杨柳撇撇嘴,看样子,还根本就不会轻功。这么容易就被她一下子打到了。瞧那夜行衣,蒙面巾齐备,还以为多大能呢,架势唬人,其实就是个空架子。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一个可恶的家伙呢。 蒙面老大拖着三来到了厨房,咬了咬牙,舀了一瓢冷水泼到老三的脸上,想把他弄醒。他追出去鬼毛都没看见一个,他也想知道对手是什么样子。 昏迷中的老三身子颤了颤,但是没醒。 “咦?”好奇的却是杨柳,电视剧里面一旦有人痛晕过去了,都是泼一瓢冷水就行了,这人表现得很不大众呀! “是谁?!”蒙面老大却被这声惊疑吓到了,没错,这是个女声。难道是杨柳?她会武功?她藏在哪里的?蒙面老大一边说,一边摆出戒备的姿势,眼睛四下查探。 “大意了。”杨柳吐了吐舌头,盘着腿坐在空间里,棒球棒就横放在腿上。在蒙面老大出声的时候,她又把头缩了回去。安全之后,不由得玩心大起,在空间里大声答道:“是我是我。” 外面自然听不到杨柳的声音。查探无果的蒙面老大只得用脚尖踢了踢老三,试图叫醒他。 若是敢跟他单刀直面的较量一场,他倒是不怕,他最怵的就是这种鬼魅,只仗着轻功比他好就随意的戏弄人,然后背后敲闷棍,输了。 自从他出入江湖,还没受过这种戏弄,真是晦气! 空间里,杨柳得意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可怜她是个孕妇,现在的空间也多了些贴心的小变化:能随意驱动,听见外面说话。这种利器倒是可以用来国与国之间的间谍活动,现在只能明珠蒙尘,被她拿来戏弄戏弄小毛贼。 看着那个蒙面老大走进黑暗里,杨柳也跟了上去,然后悄悄的伸出了恶魔之棍。 走在前头的蒙面老大,仿佛感觉到什么,头一偏,往后就甩了一个飞镖。 空了,杨柳有些意外。 就这愣神的空档,她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越来越近。 叮。 飞镖毫无阻碍的穿过,斜插进墙里。 嗯?是错觉吗? 蒙面老大微微有些错愕,但又很快恢复回来,四下寻找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三人自从踏入江湖以来,还鲜少有空手的时候。对付一个大宅门儿里面出来的少妇,若是失败,说出去他还怕丢人呢。房子这么小,很快就能判断到底是否有人在,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杨柳却惊魂未定的摸了摸额头,然后感受了一下心跳,还好,还在,那一下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挂了。这个人肯定是在群毛贼中的老大,是有些真本事的,她大意了。当飞镖射过来的时候,她都没有时间反应,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极速放大的飞镖,穿过她的位置。 活着。原来空间还有自动护主功能啊,不过这要用自己小命验证的功能,还是不知道为好。 不过,性命无虞的杨柳立即恶狠狠的看向那个反手就冲她甩飞镖的人。 妹,得罪一个气量狭小,又爱记仇,有恃无恐就要分分钟报仇的女人,你丫完了。 杨柳又紧了紧棒球棒,跟了上去,打定注意要收拾那人,要成功,必须的。 “老爷,逮着一个。”暗鹰把点了穴道的老二扔在了地上。他按照杜汶的吩咐看着翠北,果然在今天发现了端倪:先是一个男人绑了一个小女孩,然后晚上看到三个男人进了隔壁的屋子。但他本意只是查探,没交手,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三个,却没想到弄出动静,有人追了出来,他便顺手逮了。 “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像杜汶这种半隐退江湖的,新冒出来的阿猫阿狗都不知道。他看地上那人的面目,反正陌生得很。 “叫花岗三侠,其实就是做些鸡鸣狗盗的事情。”暗鹰简短的说道。 躺在地上的老二非常不满暗鹰的说法,但全身穴道被封,不能出声反抗。 这年头挂羊头卖狗肉,自称是侠却做着盗贼的事情的人不在少数,杜汶也是见怪不怪了。花岗?那是什么小地方,他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很快杜汶察觉出不对劲来:“三侠,那还有两个呢?” “属下力有未逮,另外两个没有被捉到。” 暗鹰只有一个人,如果三个人分头跑,他能追上一个,也算是幸事了。不过... “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他们的?” “在大小姐租的房子的隔壁一户人家。” “嗯?”杜汶表示不满,说的这么复杂,难道还不知道住在里面的人的身份? “里面住的是杨府三小姐。”暗鹰硬着头皮答道。他也知道事情大条了,要是剩下那两人回头找杨柳的麻烦,那…… “还不快再去看看!”杜汶猛拍了一下扶手。 真是蠢货! 杨柳得意洋洋地扬了扬手中的棒球棒,看看,任你是如何的高手,还不是一棍撂倒。不过这力气使得不对劲儿,有点儿大了。 咧着嘴从空间出来,杨柳踢了踢已经晕过去的蒙面老大一脚,确定对方是真的晕了,便找来绳子想把对方捆起来。 哼,对付她,是想向杨家开火吗? 不知道她哥是县丞吗?她现在跟说“我爸是李刚”的那小子一样牛叉。 绳子才在蒙面老大的手腕绕了两圈,杨柳的脸色就痛苦起来,她捂着腹部,慢慢的坐到地上。她再怎么浑沌也知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救命――”(未完待续) 一八零、 发现 杨柳无比乖巧的躺在床上,任由张文山数落完。 她现在也是后悔了,明明可以安全的躲到那些人离开,偏要充一回英雄,抓什么贼。差点酿成大祸,幸亏现在平安无事! 张文山也知道杨柳现在需要多休息,只是按捺不住情绪激愤才多说了几句。抓贼,那个官府干的事情,而且,她现在的情况能轻举妄动吗?他现在也不说什么让杨柳回杨府的话,他得去备点儿厚礼谢谢人家杜家。昨夜他们要不是及时赶到,他都不敢往下想杨柳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真是胆儿太肥了。 这话给说的既是杨柳又是那两个不知死活找上门的贼子。敢动他们杨府的主子,是觉得命太长了吗? 张文山刚走一会儿,杜氏就带着下人提着礼物来了。一看到杨柳也不是数落,反而笑了。 她不求人可怜,同情,但稍微有点良心的人,这个时候都笑不出来吧。 哼,杨柳闭上眼睛,决定装睡。 “好了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杜氏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不就是笑了两下吗?至于生那么大气?我估计听那些数落,你耳朵里都起茧子了。” “那是嘲笑,落井下石的笑。”要不是谨记她现在不能情绪大起大落,杨柳想这话要是配上激愤的表情和语气,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 “我那是笑你勇敢啊。你想想,一个孕妇,棒敲二贼,多英勇。” 这可比数落更伤心。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看杨柳的表情,杜氏便做投降状,轻轻在杨柳耳边说道:“我明天再来看你,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带。”杨府在这里使唤的下人,吃喝自然是不缺的。 杨柳睁开眼睛,亦是悄声道:“到时候给我带几本话本。” “你现在需要多休息。”杜氏立刻肃然道。(.) …这是逗她玩儿吗? “放心吧,忘不了的。”杜氏又立刻保证到。 天上地下,就是坐云霄飞车,杨柳也敢保证她没有这么的跌宕起伏过。 杜氏拿她当小孩儿哄呢。 ***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叽叽喳喳了半天,余氏才发现都是她在说,李武只是嗯啊一声,弄得好像她很没有涵养似的。她今天到镇上来,不单单是为了见见李武,也想争取个共鸣的人。 “说什么?”李武反问道:“分家就分家呗,反正是早晚的事。家里有多少田地,你也是知道的,娘又没有偏心谁。” 正是因为没有偏心谁才有问题,以后何氏老了是要跟他们两口子过的,分家的时候给他们弄几块好地,近点儿的田,也算是提前示好吧。余氏承认他们这房相比之下是有点儿银子,但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能省一点儿还是一点儿。 不过余氏也明白,她这番话出来肯定会惹李武不痛快,那是他亲娘做的决定,他能说个不字吗?她也就是偶尔想想,但并不觉得肉痛。 “店里还是很忙吗?”余氏看她说话的这份儿功夫,李武都没歇一下,说话便有些期期艾艾,“你都好久没有回家了。” 才过了两天舒心日子,她好像又被打入冷宫了。 “没看见我正忙吗?”李武说道:“我就不上工了,就陪你在家唠个够,行不行?!” “你这人咋说话的,我不就是问了一句嘛,你就冲我发火。”余氏不干了,她好容易来一回,就听她说会儿话怎么的,能少块肉啊? 李武的眉头一皱,刚要发火,余氏就先爆发了:“我走,我走,反正碍了你的眼,怎么瞧都气不顺。” 出了米店的大门,余氏才拍拍胸脯,长出一口气。 她要不反应快,就被李武给压住了,与其灰溜溜的出来,还不如先发制人。没办法,谁叫她在李武面前没什么底气,她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要是李武一气之下学李聪把她给休了怎么办?一母同胞的兄弟,脾气也差不到哪里去。哎,这种感觉真不好。 她愤愤的踢飞一颗石子。 石子蹦蹦跳跳的,打着一个女子的裙裾,然后停了下来。 女子转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余氏,忙上前行了一礼。 “你是?”要不是看到那女子脸上带笑的走过来,余氏都双手叉腰,准备骂一架,顺便泻泻心中的火气。 “哦――”余氏双手一拍,恍然大悟状,“你是那个,那个,五弟妹的丫头。” 名字没被记住,那女子也并不生气,笑着颔首:“夫人好记性,奴婢云翅。” 谁记得你的名字,连你家小姐都不是李家的人了。余氏腹诽了一下,才又堆起笑脸,问道:“你这是...出来办差?” “嗯,我们小姐忽然想吃松子鱼,奴婢便出来买了。” 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有些人张张口,要什么东西,就有人给她置办回来了。哪像她,说一句话还担心得罪别人,真是让人不嫉妒都不行。杨柳原本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小姐,因为一家子迁走了,她倒成了镇上杨府最大的主子了,哎,命啊。 “你家小姐还好吧。”余氏问道。其实她更想问,被休在家的人,日子不好过吧。 “还好,只是稍稍有些见红,没有大碍。”云翅答道:“小姐这两天老是吃不下东西,想吐,不过听府里的老人说怀孕初期都是这样的。所以一听小姐想吃松子鱼,奴婢便立刻出来买了。” 什么什么,怀孕? 余氏愣了下,“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这么一问到是把云翅弄迷糊了,不解:“什么?” 天呐,杨柳怀孕了,杨柳是真的怀孕了。可他们家居然没一个人知道,杨柳也没跟人提起。 “你们小姐现在在哪里,我想见见她。” ***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买好了?”习秋往云翅的提篮里看了一眼,空的。 “还不快去买。”习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三小姐现在睡着了,赶紧去买,别耽误工夫。” “不是。”云翅摇头,“小姐的婆家二嫂来了,说要看看小姐。” 不管是被休还是和离,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杨柳也没声张,除了张文山知道之外,杨府下人一个都不知情,自然没人知道杨柳和李家现在的这层关系。 “你说小姐夫家那边儿来人,还不是李聪本人?”习秋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太欺负人了不是?家里没有一个男的主事的,就是嫁出去的姑娘都容易受到怠慢。 “别这样,让亲家夫人那边看了不太好。”云翅推了推习秋。 习秋不是不懂分寸,自然不会给杨柳跌面子,整了整脸色:“那她人呢?” “临到门口的时候说是要买点东西。”云翅往外面看了一眼,“应该快到了。” 见杨柳应该是在杨府,没想到那丫头把她往医馆领,这样还余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去看望病人又怎么好空手去?再回想丫头刚才说的话,见红,这对怀孕的人来说是大事啊。 幸好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带足了银子,余氏庆幸,这才不至于抓了瞎。 上集市上买了一只老母鸡和几十个鸡蛋,看起来诚(沉)意十足的,余氏这才往医馆走。 “你家里不是有这些嘛,买这干啥?你们家谁要坐月子?”蓦然的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是大柱媳妇啊,”余氏惊魂甫定的拍了拍胸口,才抱起地上的鸡,说道:“看你这话说的,吃只鸡就是要坐月子,那那些有钱人家还不是天天都在坐月子?”余氏暗暗警醒,这婆娘的心思,还真贼。 “那你这是...” 嘛蛋,她就不能是买着自己吃吗?非得刨根究底的。 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余氏也就飞快答道:“是我老娘身子不好,托人给她带回去。不说了,牛车还在等。”说完,也不等那人反应就往前迈步。 “夫,夫人,让您破费了!”习秋想伸手接过那只母鸡,试了几下都没成功。该死的母鸡,她手往哪儿伸,鸡头就跟着往哪儿转,像是要给她一下子。她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抓过活鸡,可要是让余氏拿着,好像又有些不太好吧。 “你拿着,我进去看你们家小姐。”真是,就是个丫头,还端得像个小姐似的,这不敢那不敢的,懒得伺候你。余氏把手里的母鸡往习秋怀里一塞,再顺手把她拨到一旁。 后面一声短促的尖叫,就突然没了声音。 哼,治不了你这娇病。 母鸡买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捆好双脚,除了会扇扇翅膀,叽咕两声,又不会把人吃了。从来也只有鸡躲人的,哪有人怕鸡的。 除了躺在炕上的杨柳,屋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人,余氏也放缓了脚步。 杨柳闭着眼睛在睡,脸色有些苍白,脸也瘦了些。视线往下,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腹部,当然像她这种身材,也只是肥肉而已,对杨柳而言,却是怀孕无疑。再往下,还可以看到杨柳的双脚跟下面垫着两只枕头。 是真的,但… 余氏退了出来,看也没看脸上沾了鸡毛的习秋,游魂似的走了出去。 断而不断,事情远没有想的简单。r1152 ,阅读请。 一八一、 知晓 “你怎么看?”杜汶问道。 杨柳一个弱质女子又怀了身孕,怎么可能是两个做惯了贼的男人的对手,可他们赶去的时候两个男人已经被敲昏在地。只能说明,有人在暗地里帮她。但会是谁?谁会那么大费周章的护着小小盆地镇的一个庶出小姐?莫不是杨柳有什么惊天身世?杜汶的眉毛动了动。 “不可能是杨三小姐。”暗鹰答道:“只是属下有一件事不大明白,杨三小姐睡房里有迷烟的气息,她的小丫头也被迷晕过去了,为什么杨三小姐没事,反倒是出现在外面,还动了胎气。” “莫不是起夜?”他又自言自语的猜测。 女人的这种事情他居然说的那么自然,杜汶没好气的看了暗鹰一眼,但想想好像又是他多想了,便回答道:“且不说平常人家都自备恭桶在屋里,杨柳现在怀有身孕,有可能到外面去起夜?” 除非那是个心眼儿的姑娘。 不过杨柳现在需要休息,他们也不好直接问,毕竟她不是他们家的下人,他们也不是官差。这样想想便把这件事抛到一边了,他们自家的事还没有完呢。 真是个多事之秋。杜汶有些苦恼。 “老二还是那样吗?” “二爷还是在家看着杜绝少爷,一步都没往外走。属下远远瞧着,二爷瘦了许多。” 能不瘦吗?想必老二也察觉到杜绝的一些小心思,才会一步不错的看着他。一边是昔日有救命之恩的生死兄弟,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他夹在中间也很为难啊。难以下决心做出选择,就只有眼前这个笨办法,其实也就是逃。 但是这个笨办法,最终赢的还是他们父子啊,他没时间耗下去了。 看得出杜汶正在苦恼,暗鹰也识趣的没有出声。 “去告诉他。”杜汶扬扬手,复又抵住额头,“我把西北的千亩沙田给绝儿,让他好生经营。” 暗鹰应是,老爷的话未免有发配之意啊,西北,那是什么地方,就算有千亩良田,他也不愿意去。不过暗鹰也明白,杜绝要是不去的话,只有选择得把命丢在这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小命重要啊。 他转身刚要去传话,听到杜汶又再说。 “告诉二爷,无论如何,我会留他一条性命。” 他,应该是杜绝吧? *** 余氏心思沉沉的回到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也不轻松。 又发生啥了? “二嫂,你回来了。”秀秀故意提高了声音跟她打招呼,还拼命的对她使眼色。 干嘛,还跟她有关啊?余氏顿时觉得冤枉,她可什么都没做啊。稀里糊涂的就给别人背黑锅,她可不干这蠢事。 “回来了。”文氏也冒出来笑呵呵的打招呼,但落在余氏眼里,那就是不怀好意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关系就一直不对付,而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要想她们俩和好,这辈子,难了。 果不其然,下一句,文氏的獠牙就伸出来了,“怎么去了趟镇上,也没给娘买点儿东西?娘可也是一病好久了。” 杨柳怀孕的事,她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呢,哪有心思买什么东西? 不过啥意思?儿媳里又不是她头一个去过镇上没买东西的,怎么她没买东西,反倒成了罪呢? “没带钱。”余氏硬邦邦的回答,然后用肩膀撞开挡路的文氏,边往房间里走边高声说道:“娘,我回来啦。” 何氏的房间里没有传出应答的声音,偏偏文氏跟个讨人厌的苍蝇,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嗡嗡的又说开了,挑拨的意味十分明显:“我看是不是没有带钱,是钱不够吧?” 她又没招她惹她,怎么文氏就不屈不挠的跟个疯狗似的,闻到点腥味就死咬着她不放呢?余氏想不通,想找她麻烦,是吃错药了吧。余氏恶狠狠的看向文氏,实在太讨厌了! 这时,秀秀拉住余氏的袖子小声说道:“二嫂,屯子里都传遍了,说你买了十几只母鸡和一大篮子鸡蛋,给...亲家老太太送去了。” 余氏勃然大怒:“是谁乱嚼舌根子,我什么时候买......” 不对,这话她好像是对谁说过。 “记起来了?”文氏不怀好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余氏杀气腾腾地看了她一眼,她记起来了,是大柱的媳妇儿,那个长舌妇!而且她什么时候买了十几只母鸡了,乱编瞎话也编的像样点儿! 前后一联想,余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何氏肯定是听说了这话,现在生闷气呢,肯定是想她给她自个儿亲娘买这么多好东西,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婆婆生病了,她连跟鸡毛都没买吗? 用的还是她儿子赚的钱! 这不能忍! “娘,你也信了外面那些瞎话是不是?”房间里,余氏直言不讳。 何氏拉线的动作一停,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余氏,就继续动作了。 最恨这种不理人的了。 “哎呀,我哪是给我娘买的呀,就买了一只老母鸡和几十个鸡蛋,送给杨柳了。” “你钱烧的慌?”何氏像蓄势已久的火山,嘭的一下子爆发了,吐沫星子都溅到余氏脸上,“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姐,还缺你这点东西?老娘生病躺床上,咋毛都没见你买根回来?就晓得去舔人家的热屁股。” 她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热气腾腾的话呢。 余氏抹了把脸,解释道:“杨柳病了…” 刚开头,余氏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果不其然,何氏又开始了第二次轰炸,“她生病是病,老娘生病就啥都不是,是不是?说你舔人家…” 真难听! 何氏的声音嘎然而止,余氏才发现她的动作已经先于脑子――她的左手正捏着何氏的嘴巴。 怎么会这样?余氏惊诧的抬头看何氏,恰好和何氏的视线对上。 好渗人! 余氏吞了口口水,就看见何氏拿着针的手扬起,就要落下。 “杨柳怀孕了。”她忙大声说道。 何氏的动作一个停顿,余氏忙把左手缩了回来。刚才真是千钧一发啊,有木有。对她的这些个家人啊,说话就不能绕弯子,单刀直入才能少受点罪。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是真的?”何氏忙抓住余氏的手,想要求证,却忘了她手里还拿着针,余氏悲剧还是避无可避的发生了。 该自己的,怎么躲都躲不掉。余氏痛并领悟着。 听完后,何氏肯定道:“那是老五的骨血呀!我明明叫...” 当时就是李聪怎么问,杨柳也不会回答吧。一个孩子,杨府又不是养不起,但那个孩子姓李,她就不能撇开不管! “快去把老五给我叫回来,我有话跟他说。”何氏道。 看看外面的天色,估计李聪也就快回来了,余氏坐着没动,道:“娘,我想求你点儿事。” “买些东西是你应该的。”何氏警惕道。开口就堵死了余氏把钱要回去的可能。 这就是婆婆啊,怎么都斗不过,余氏心里泪流满面。 “不是这件事,那是给五弟妹补身子的,我怎么会要回来?而且,也没花多少钱。”说这话的时候,余氏心都在滴血,没花多少钱?特么的,怎么现在母鸡这么贵? 何氏的神情缓了缓,听到余氏把杨柳改口叫五弟妹,顿时觉得她很懂事,便决定,只要余氏提出的事不过分,她都可以点头。 “我明天想回娘家去一趟。” 好像余氏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去过了,何氏想了一下。可她想的这一会儿功夫,却让余氏以为她不同意。 余氏多想嚷一句他们现在已经分家了呀,可是分家了,结果还是轮不到她做不得主。何氏跟着他们这房过,她就还得这样事事请教。这分不分家有什么差别啊? “我得回家去看看老娘。我今天在镇上随便编的一句话,你看就给家里造成这么大风波,要是再传到我娘耳朵里,还不知道又闹出多大幺蛾子呢。”余氏也愁,心里再把大柱媳妇骂了百八十便,“而且我老娘是身子不太好...” 明明就随口一句话的事儿,偏偏衍生出这么多风波,余氏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根本啥东西没捞到,反倒背了个名声,何氏都能想到亲家老姐姐听到会是什么表情。鉴于余氏带回这么重要一消息,何氏的心情也颇好,扬扬手:“去吧,把家里的老母鸡捉上两只,其他的你就看着自己贴补点儿。” “娘――”余氏满脸惊愕,突然有这么好? “干什么,不想要?”何氏故意黑着脸。 “要要要!”余氏激动的站起身道,顿了一下,开始搓手。 何氏注意到她的动作,头一歪:“怎么,还有事?” “娘,我想亲你一下。”余氏觉得现在只有这个动作能表示她心里的感激。 好久没人亲过她了,何氏恍惚了一下。 “哈哈,我开玩笑的。”余氏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好像有点儿那个,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娘,我走了。” 嘛蛋,说好的亲她呢?r1152 ,阅读请。 一八二 惧与求 “爹,我不去西北。(.好看的小说)” 西北那种苦寒之地,人怎么活?他要的都是那种纸醉金迷,穷奢极侈的生活,虽然杜家跟其他外面的大户根本无法比较,但他自信能拿到手,他不贪大。 “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愿不愿。”杜汉的语气平淡。 如果你想活命的话,他心里加了一句。 “为什么,西北那是个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儿子去了那里,一辈子可就完了。”杜绝气得跳脚,“你忍心看着儿子一辈子都埋没在那里...” “会回来的。”杜汉平静的打断。 “您是说?”杜绝的脸上浮现惊喜,兀自把后半截话吞了下去,“咱们就要奔赴西北了,我想出去一趟,总得见见朋友,跟他们说一声。” 杜绝在盆底镇待的时间不多,哪有什么朋友,不过想找借口偷溜出去吧了。这段时间也是委屈他了,想着明日就要离开,杜汉点点头,权当开恩了。 “酉时前必须回来。” “没问题。”杜绝笑道:“回来的时候我给爹带你最爱吃的芙蓉糕。” 为了回来,他必须得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可这段时间总得有人看着杜家,还有那个叫杜若瑾那个丫头。 至于人选嘛,杜绝偏头看着青砖上的标记,早就选好了。 似乎漫无目的的在镇上走了好几圈,确定后面没有尾巴之后,杜绝才小心翼翼进了翠北的房子。与他想象的有一点不同,翠北没有抱怨,没有冷嘲热讽,反而是满脸惊慌的对他说出事了。 “怎么回事?”杜绝立即神色严肃。 翠北稳了稳心神。便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有详有略的都说了一遍。说罢还问杜绝手上还有没有别的能人。 “我又不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又不是江湖中人,你以为混在江湖里的人都这么好结交吗?”给不了人家好处。人家凭什么给他卖命?花岗三侠还是他既然巧合救了他们一命,才有了三件事的承诺。 要不是担心他们受不住刑法把她供出来。翠北怎么会慌地自乱阵脚?她再什么能,也只能耍些小阴谋诡计,跟人真枪真刀的干,她不只有送死的份儿吗?她就是不甘心这么功亏一篑。 “原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结果我坐了一夜都没等到他们。今天听说杨柳动了胎气,家里还逮住两个贼,我才肯定是他们出了事。”翠北的语气愤愤:“我跟杨柳也有过接触,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人。谁知道她倒是好命。” “她哥哥是县丞,她不是好命是什么?”杜绝毫不客气的骂道:“你们女人就是爱瞎想,你觉得是天大的事情,说不定在别人眼里它就是个屁!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两个丫鬟见面,人家还会有闲情雅致的说出去?未免太抬举你自己了。” 丫鬟怎么了,她又不可能当一辈子的丫鬟。而且总有一天,她这个别人眼里屁都不是的丫鬟,也会来一场华丽的逆袭。站到与杨柳等高甚至更高的位置。 不过,她跟杜绝说这件事是为了寻求帮助,不是为了挨数落的。消失十几天后突然出现。怕是有事求她吧,翠北便淡了语气:“你来找我什么事?” 当着众人的面点出那种事情之后,他来找她还能是有什么事?自然是关于同盟的,他总不可能是来找一个别人用过的女人欢好的吧。但是目前翠北对他还有用的,杜绝也只能小心讨好,免得触怒这个女人。 “想看看你,自然就来了。”杜绝笑着说些好听的话。 “我没听错吧,杜绝少爷居然是想我?”翠北冷哼一声:“想我会一连十几天都没有消息吗?”在她最落魄最急需人安慰的时候,他在哪里。想她?哼,当她是傻子蒙呢。 “我也不想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被我爹关在家里十几天。大门都没迈出去一步,进茅房都有人跟着。”杜绝解释道:“这不我一有法儿出门,就首先来看你了吗?” 翠北不置可否,她只听出了杜绝话里的炫耀,可一点没感觉到受宠若惊。 “关了你十几天,怎么又把你放出来了呢?” 总算问到正题上了,杜绝叹息一声,“我要去西北了,不得不去。” 最后四个字让翠北将要爆发的怒火微微平息了一些,她了然道:“是杜老爷子给你指的路?” “我没得选。”杜绝双手一摊。 貌似就跟她现在的处境一样的。 “那杜绝少爷今天来是......” “翠北,我们俩差点就结成夫妻,你如今叫我杜绝少爷也实在太生分了,还是叫我杜绝吧。”杜绝先从称呼上套近乎。 差点结成夫妻也就是没结成,那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一成不变,谈得上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不过翠北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过纠结,要杜绝有话快说。 嘛的,要不是要利用这个女人,他哪有这么大耐心看那女人的脸色。费了好大的劲,他才把这口恶气咽了下来。 “还要同盟?”翠北似笑非笑地说道:“杜绝少爷去了西北,有千亩良田,还放不下杜家吗?” 现在简直是恨之入骨,更放不下了。 “难道你就不想了?”杜绝反问道。 “那是以前,要是成功了,我就是杜家的当家夫人。”翠北看向杜绝,“现在即便我助你成功了,你能给我什么?你还敢娶我吗?” 全镇的人都已经知道他头上戴了顶绿帽子,那时候...... “看吧,你犹豫了。既想不择手段的胜利,又怕站在明面上之后被人错脊梁骨,好的你都想占,但世上哪有不付出就白捞到的好处?”翠北越发看不起杜绝,他根本就是个被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还以为他想什么都会如意。其实很傻,很天真。连骗骗她,假意答应娶她都做不到。还想成大事? 哼! “我可以做到。” 晚了,如果在她问完问题的时候。杜绝能这么爽快坚定的回答,说不定她会重新相信他。 他要利用她,而她也有用到他的地方,就看谁才是最后赢家了。 “好,那我问你,你去西北,什么时候能回?” “等我爹对我彻底放心…” “那是几年还是几十年?”翠北打断道:“你是想熬到杜家的老不死的都死绝了,再来对付杜若瑾一个女流之辈?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露出了破绽,随时可能被别人反手一把捏死,除了等之外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 被翠北的言语一激,杜绝心里也生出几分傲气,他自认自己是一个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居然被一个丫鬟出身的女人劈头盖脸的骂,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我会想出办法。” *** 灯火如豆,脆弱而又顽强的闪现在一片大的黑色空间里。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鼾声中,某一处的被子动了动。 一个听上去有些痛苦的声音传了出来:“廖爷,你还好吗?” 仔细一看。赫然是消失不见的瘪三。 “好像还死不了。”廖泗安嘶了一声,好日子过得太久,他这副养尊处优的身子也娇贵起来了。一动就浑身都疼。 瘪三打了个冷颤,咧嘴道:“我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今天他们预谋逃跑,没有意外的又被逮住了,照旧的一顿毒打。这种日复一日,看不到出路的日子,瘪三实在是受够了,他主动替廖泗安挡了大部分的鞭子。上次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透,如今又添一身新伤,这破地方。鬼天气,只是让他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黑黢黢的煤洞。是他见识到的第一个人命如草芥的地方。这里没有人在意谁的生死,生了病也根本没有药医。只能靠自己生生的捱,捱过去了,没人在乎,捱不过去,死了也只是一床破草席,反正都是命。捱呀,可是他好像捱不过去了。 身上薄薄的,缩成一团团的棉被根本不能带给他一点温暖,反倒是像一块冰,在一点点汲取走他身上的温度。 或许因为寒冷,或许因为他觉得他自己快要死了,瘪三的脑子忽然变得特别清晰,过去的种种都在他的脑海里掠过。在他最风光得意的那段日子,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段日子会是这样度过,触目的都是沉重的黑色,周围还有那些面若死灰,麻木的人。 这便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吧。 “振作一点,我们还能逃出去。”廖泗安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人最怕的不是绝望,而是看不到希望。他也害怕,但是为了活,害怕就要忍着。 “廖爷,你就别骗我了。”这时候瘪三居然笑得出来,语气空洞道:“我们逃不出去的,他们就是要一点一滴的折磨我们,耗死我们。我们斗不过他们,斗不过...” “所以你得振作起来,不能让他们如愿。”廖泗安说道,一边忍着自己身上的伤痛,翻了个身揉捏瘪三的身子,让他暖和起来。 “我等不了了,廖爷。”瘪三无声的笑了笑,斜眼盯着那一闪一闪的灯光,“我怕死,很怕,刚开始我还以为低头,撇下你就能活,没想到现在是活了,却活的那么艰难,”瘪三咳嗽两声,“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原本我一直以为死很难,因为要抛弃要割舍的有那么多,现在才发觉是自己根本没尝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廖泗安也一阵恍惚,在他来盆底镇之前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的光景?他根本连‘死’这个字,想都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现在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煤洞里,每天不停的辛苦劳动,才能换取果腹的一点儿食物,累的倒头就睡,本意就是让人根本兴不起逃跑的念头。才十几天,他浑身邋遢,胡子拉碴,和以前判如两人,甚至也根本没时间去想儿女情长的事情。在逃跑多次失败之后,他只想着若能用他所拥有的一样东西来换取他的自由,他愿意。 “想我瘪三也是三十老几的人了呢,要是就在这个地方憋屈的死去,每年清明的时候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这一辈子也算白过了吧?”瘪三睁着眼珠子看着黑漆漆的头顶,闭眼喃喃,“好不甘心。” “别说话了。”廖泗安说道:“保存体力,咱们早晚能出去的,相信我。” “我自然相信廖爷。相信…”瘪三慢慢睡了过去。 探到瘪三的呼吸,廖泗安的一颗心才回归平静。只是,他已经开始害怕明天的太阳了。(未完待续) 一八三、 亲变仇 “小姐,你要什么,吩咐我一声就是了,大夫说你不能乱动,要卧床休息。”云翅按住挣扎着要起身的杨柳的肩,说道。 “我觉得我屁股麻了。”杨柳半是开玩笑半是事实的说道。她只是稍稍有些见红,又不是瘫了,这不准那不许的,搞什么? 云翅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姐的意思是要她帮她揉屁股吗? 哈哈哈,杨柳忍不住大声笑出来。这些小丫头还是挺有意思的,无聊的时候逗一下特别开怀。 “小姐你笑话我。”云翅的脸更红,却又碍于身份,不能做女儿态的捶杨柳两下。 “不笑不笑。”杨柳慢慢的收住笑,让云翅往她后背塞了一床被子好让她舒服的躺着,“你去把杜家大小姐送我的那几本书拿来。” “管家让你多休息。”云翅站着没动,显然是张文山之前耳提面命起的作用。 “我只是劳累我的眼睛。”杨柳双掌抻了抻被面,然后睁着一双大眼渴求的看着云翅。 被杨柳这么盯着,云翅也弱了气势,却还是坚持:“管家说了,不行的。” 这可真是听话的好孩子。 杨柳眨巴下眼睛,“你识字吗?” “以前跟小姐学过一段时间,略识得几个字。” 好像不管有才的谦虚,还是没才的实话,大家都爱说略识得几个字,就不能直接说认识吗?弄得她都不知道对方是在客套还是说事实了。不过,认得几个也好。 “那你念给我听。”这是一个折中的好办法。 真人现场版的有声小说啊,有木有。 不能让三小姐累着,又不能逆她的意思,综合一下,好像就只有现在这个办法。云翅只得点点头,去拿了书念。 越读,云翅的脸就越红。杨柳让杜氏带的都是说的些情啊爱的,云翅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经过这种架势?这些私密,脸红心跳的事情都是偷偷的,唯恐被别人撞见,这样大剌剌读出来跟公之于众有什么差别。云翅把书往下移了移,视线往上,却意外瞧见杨柳的眼睛已经眯起来了。 睡着了。 果然,是她读的太无趣了吗?不过能让小姐睡着,也算是错有错着。云翅有些不好意思的合上书,收了声。 “念完了?”云翅的声音一停,杨柳就睁开眼睛问道。 原来小姐是眯着眼听的吗? “没。”云翅一边慌乱应着,一边低头去翻刚才读的那页。 “别找了,我不听了。”杨柳打个哈欠,果然小说还是要看的。她也喜欢那些优美唯美一点的句子,古文是挺美的,只是她不是古人,欣赏不过来。每每听到那些古诗词,她的大脑还得先反应一遍,把它翻译成现代白话文,自己才能理解,脑子真累。 “奴婢知错。”云翅惴惴不安。 嗯? 这也…… “去拿几张纸和毛笔过来,我们玩五子棋吧。” *** “习秋姐姐诶,习秋姐姐。”小虎子的声音传来。 “干嘛?!”习秋没好气的答道。被余氏一把把老母鸡塞到她怀里,习秋恶心了好几天。哪怕她洗过澡,换过衣裳,还是觉得身上有股鸡屎味儿,弄得她心情糟糕透了,连带着对别人也有几分火气。 女人真可怕,他明明都没得罪过她。小虎子腹诽,难怪陆大叔到现在都不肯找媳妇儿。 正在往回赶的陆三酉若是能亲耳听到小虎子心里的话,一定会振臂,对天三呼冤枉,他哪是不想找,是找不到好不好。都看不上他是一个看门的,哼,等哪天他家少爷成了宰相,他看什么人还敢瞧不起他?宰相门前三品官,那时候他一定要挑挑拣拣,选一串漂亮媳妇。[.超多好看小说] “说话呀!”习秋可不知道小虎子心里所想,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小孩子就是麻烦,叫住人又不说话。 “那个怪人又来了,说是要见小姐。”小虎子忙道。 “哪个怪人…”习秋的不耐烦之色顿时一收,问道:“是叫李聪吗?” 他就记得那个怪人,哪去记他的名字了,小虎子愕然。 就知道靠不住! 记得上回小虎子口里的怪人就是姑爷,希望没有换人吧?小姐一个人回杨府都这么久了,也没见他露过一次面,她非得叼难叼难,好好给小姐出口恶气。 不过,习秋看着睁着无辜大眼的小虎子,心里有了计较。 被何氏逼着必须征得杨柳原谅的李聪在杨府大门前晃荡了一个时辰,终于下决心登门了。娘说得对,孩子是他的,其他的,都可以不计较。 不过,好不容易积累起的信心就在看门的小孩儿这里就吃了亏,居然叫他等着,不知道他是杨府的姑爷…哦,他忘了,那只是曾经。李聪不满的情绪只能按捺下来,乖乖等着杨柳决定见不见。 跟以前他进杨府相比,前后待遇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刚才那个小孩子的头。他上前一步,就听见小孩儿说:“大门是给杨府的主子和贵客走的,你要见三小姐,去角门等着。” 角门,那是下人进出的地方,他要去那里等? 等等,他们得好好谈谈。 “你是新来的?”李聪决定端起架势,教育教育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 “是。”小虎子反应极快,“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既然相见三小姐,就得守规矩。府里的规矩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别想仗着块头大就欺负人。” 李聪一噎,他哪里仗着块头大就欺负人了,虽然有这么个意思。 “我不信,你到底给杨柳说过我来了没有?”李聪不耐烦的说道。杨柳本来就做错事,死不悔改,他才把她休掉的,就算她现在怀了身孕,也不过是将功折过罢了,居然还在这个时候摆架子。她难道不知道就算她是一个官家小姐,带着孩子,就算改嫁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吗?还不如低头跟他老老实实回家去,起码是个原配正室。死性不改又自视甚高,惹怒了他,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我们小姐的闺名也是你随便叫的?”小虎子把门打开了一些,整个人显现出来,叉着腰,气势汹汹的对着李聪,“你现在站的是我们杨府的地盘,还敢吹胡子瞪眼的对我们大嚷嚷。不是叫你去角门儿守着吗?老老实实等我们小姐睡醒后再决定见不见你。没有一点儿规矩,就知道穷横。” “你叫李聪?”小虎子轻蔑地问道。 这杨府的下人一个个眼睛都长天上了,就算府里有人做了官,又有什么了不起,是多了只眼睛还是多了双耳朵,凭什么瞧不起人?居然被一个看门的瞧扁,李聪紧了紧拳头,往前走了两步。 瞎子都看得出李聪的愤怒。 小虎子却还从容地翻了一个白眼儿,吐了一口唾沫,才嘭的一声关上门。巨大的铜环和门相撞,发出一阵响,吸引了许多好奇的视线。 李聪的脸色涨红,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到这里来受气,不就是个孩子吗?随便找个女人也能生,为什么偏偏得低声下气去求杨柳,他受不了这口窝囊气。 *** “娘,我说过的,没这么简单。”秀秀搀着何氏说道,目睹这一切后,她已经对杨柳会回到李家不抱有任何一点幻想。 她语气里并没有先知的得意,反而有些淡淡的伤感。或许是因为站在旁观者的位置,或许是她有认真的想过,杨柳和李聪之前存在一个死结,一个不承认,一个想当然,怎么可能再重新走到一块?孩子没被打掉,也没告诉李家人,也算是最后一点仁慈了吧。 何氏形容枯槁,风吹起了她耳边的几丝碎发,越显得虚弱不堪。她微微动了动胳膊肘,拒开秀秀的手,站直了身子,一言不发的看着李聪像个困兽一样对杨府前的一只石狮子拳打脚踢。不管有没有人证明,杨柳和她表哥的同一天失踪是事实,哪怕是杨柳真的无辜也的确没让人侵犯,死抓着这点问题都可以把她打压致死。这个朝代的风气便是如此,也随时不缺落井下石和抱膀子看戏的人,即便是她,不也第一时间考虑的是她儿子吗?先是担心血脉,后是担心名声不好,现在她要李聪接回杨柳,不还是为了杨柳肚子里的那块肉吗?她从来没真正为杨柳考虑过,因为她也担心,万一杨柳真的被侵犯呢? 可,要是没有呢? 明明知道有那点微乎其微的可能,即便存在,也没人在乎。 只有本人才会真的在乎。 杨柳的在乎,她看不到,这个时候又勉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去忽略那点在乎。 杨柳不愿,她们也显得卑鄙。 而且就算他们不在乎,他们也不可能不顾别人的嘴巴和异样的眼神就自顾自的生活。人活一张脸,她也想全家脸上都有光彩。 光彩吗,若是沾染上杨柳,就会一点不剩吧。 可是真的要舍,真的能舍吗?r1152 ,阅读请。 一八四、 翠北回府 此后的日子像这场突如其来却又不是意料之外的霜降,暂时冰冻住了一切,维持了原样:杜汉带着杜绝去了西北,翠北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李杜两家都各自回到原本的生活状态,上工的,上学的,各司其职。 杨柳从被窝里伸出两只手,脚趾并拢,刚要发力伸个懒腰,就被按住了肩膀,顿时吓得她一个激灵,瞌睡全无。 “小姐,这样容易抻着腰。”云翅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她实在是没见过这么爱动的孕妇,忘了她才见过红, 杨柳无语,她本来就是要伸懒腰的好不好。 像重新回婴儿状态,任由云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服务后,杨柳忍住激动的心情,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她终于被允许下地了。 脚底传来的厚实感,让她感慨:老妈果然说得没错,还是脚踏实地带来的满足感最真实。 推开窗,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刺激到杨柳已经习惯温暖适宜的鼻子,杨柳眼一红,眼泪就飙了出来。 太阳看起来这么好,这股寒凉,带着锋利的刀刃似的怪风是怎么回事? “外面下霜了。”云翅一面关窗,一面解释道。 原来是这个具有大欺骗性的节气到了啊。 杨柳揉了揉鼻子,嘟囔道:“什么时辰了,能吃早饭了不?”她饿了。 早饭…再过一个时辰,他们下人都该吃午饭了。 “小姐有没有特别想吃的?”白粥是随时准备好的,小菜也好弄,就是备不齐万一杨柳突然想吃点什么。 “给我煮一条酸菜鱼吧,多放点酸菜。”杨柳没想到他们府上还有一个积酸菜特别厉害的妇人,跟她老妈的手艺不相上下。一想到酸菜鱼酸爽的口感,她口里的口水就泛滥了。 “那奴婢就先去厨房吩咐一声。”云翅行了一礼,退了出去。杨柳则把茶几上装着冻手的果子的果盘推远了些,把糕点盘子抱到怀里,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学门手艺,好打发打发时间。这一天过着跟猪差不了的生活,她早晚一天会变成土肥圆的。 ***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过一阵,喜花才磨磨蹭蹭去开了门。她现在无比怀念在杜家的日子,虽然这种天气也不可能躲在屋子里烤火,但活儿少人多,大家做完事,围在一起晒太阳说话,这一天时间也就过去了。哪像她现在,什么活儿都要做,还没工钱可拿,小命受着威胁,却还要对仇人小心巴结。日子过成这样,她心里的憋屈却没地方可诉。 她还惦记着杜家,杜家里可还有人记得她? 在他们心里,她应该和那几个丫鬟一样,死了吧。 往手掌心哈了一口气,十指互相搓了搓,喜花才拿开门栓,开了门。 这种都被人忘记的地方,居然还有人来串门? “谁啊?”她懒洋洋的问道。 “谁?!”一个四十多岁,歪戴着一顶帽子,后摆上有一大滩水渍的男人,气急败坏的指着刚才滑倒的地方,冲喜花嚷嚷:“站人的地方你泼什么水,摔着人了你知不知道?!” 不说,她还以为那人是自己尿了裤子呢。不过,“我家的门口,我乐意泼水怎么着?谁叫你站得不是地方?” “嘿――”中年男人脸一偏,朝地上吐了口痰,“你们家?特么的,老子还不知道房子租给你们,就成了你们家的了。想讹老子,眼睛睁大点,别以为我怕了你们杜家!” 什么,租的?喜花的神色一僵,又忽的眼睛一亮,对,租的! “请问你是?” 喜花略带恭敬的语气让中年男人稍稍满意了些,他昂着头,傲然道:“房东。” 有房子,就是这么任性! 机会!喜花眼里的光芒更甚,来得好,来得实在太好了。 “快来坐。”杨柳一看杜氏走进来,忙吐掉嘴里的鱼骨头,招呼道:“吃过没有,一起来用点吧,我也刚吃。” 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柳还用袖子挡了挡桌子上的那堆鱼骨头,显然这就是拆穿她说刚吃的证据。 杜氏笑了笑。以前她也就知道杨家有个三小姐,从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性格怎么样。岂料后来两人成了妯娌,现在又不知不觉变成好友,然后她就亲眼目睹了很多次杨柳跟“大家闺秀”,“淑女”这些词完全不沾边的行为。这些熟稔,看起来犹如男人之间相处的方式并不让她觉得惊讶,反倒有些亲切。撇开许多条框, “好。”她点头坐下来,接过热帕子擦了手。 杨府的下人赶紧撤掉上面已经冷掉的菜,收拾干净桌子,又手脚麻利的重新做了几个送上来。 “我还想尝尝你刚才吃的拿道酸菜鱼的。”杜氏有些遗憾的说道。 杨柳也还正在遗憾呢,但也不能让客人吃剩菜啊。听杜氏这么一说,赶紧又让人再重新做一道酸菜鱼上来,还不忘称赞杜氏的品味。 “其实是你更想吃吧。”杜氏拆穿。 “是他!”杨柳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光明正大的推卸。 两人都笑了一阵。 “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想想做什么解闷。” “头三个月你就别想着动了,这几天又是落霜,地面结冰,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杜氏严肃道。 好吧,这个她知道,关键是后面几个月呢?难道除了猫冬,就不能做别的了? 好在杨柳还没问,杜氏又开口了:“要是实在无趣得紧,可以逛逛院子,绣绣花,写写画画,闲不住的。” 绣花?不会!写画,涂鸦两笔算不算? “还没问你店里的生意怎么样呢。” 说到这个,杨柳就脸红。说是她自己做生意吧,但人手是杨府的,地盘是杨府的。而且她就卖个炒栗子,能有多少进账,昨天张文山来看她的时候还带来了是这一个月的账本,居然有五两银子的盈利。他大概也知道多了会让她怀疑,只稍稍贴补了点儿进去,才让账面上显得好看点儿。但是杨柳自己心里明白呀,盈利和花销顶多就是打个平,事实上她还是亏了。 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啊,以前捣鼓粽子也就赚了一文,往事不堪回首,如今也没什么可拿来炫耀的。 只得寄希望于那些果树苗子,希望能很快结果吧。 这时盛夏走进来,对杜氏耳语了两句。 “家里临时有事,我得先回去了。”杜氏面无异色的放下筷子,一边用手帕擦拭唇角,“我改天再来看你。” “你去忙。”杨柳立即说道。 杜氏点头,也没多寒暄,就走了出去。 跟人家一对比,杨柳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饭桶,还是名副其实的那种。 职场不如人家,情场更是个失败者,她怎么就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呢? “她怎么回来了?”一出杨府的大门,杜氏就问道,脸上全无刚才的镇定。 “说是房子到期,被房东赶了出来。”盛夏答道,扶着杜氏上了马车。 不提这茬,她还忘记这么回事呢。 “让她进去了?” 事实上,翠北还是杜府的大丫鬟,她没身份也没理由拦着别人回去吧。 “没有,她说要等大小姐回来再进去。” 等她来接她?还真是给她长脸了!当初不过缓兵之计,毕竟多少还是要给杜汉些的面子。对杜绝起了怀疑之后,杜氏也顺带查了一下翠北,果然发现了她的一些小动作,人总是不满足的吗?她自认待翠北还是不错的,可是背叛,就来得这么真实。而且就算翠北没什么坏心思,但她出了那档子事情,她可能还带着这种下人出门访友?别给她丢脸了。 “那就让她等着吧。”杜氏说道,又问:“只她一个人?” “还有一个,是小姐以前派去的。” 其他几个丫鬟都没了,就她还活着?一定是还有两把刷子,才会被翠北留到最后。看来她杜家还真是风水好,卧虎藏龙,随随便便一个丫头都是宅斗的一把好手。 杜氏改了主意,“让翠北进来,把那丫头赶出去。” 她倒是想看看这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一对儿一旦分开,又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杜汉带着杜绝离开,翠北也暂时没了主意,所以这段时间才这么安分吧。 安分?她倒想看看是不是真。 至于想让她接?做梦吧。 “什么?”喜花蓦然瞪大了眼。 然而角门已经关闭,没人理会她的心情。 “我真的是杜府的丫头啊,我叫喜花,喜云,喜风都可以作证的。”她哭着去拍门。好不容易有机会回来了,她又被拒之门外,这叫什么事啊。 她的卖身契还在杜府,自然不可能去别的府里当丫头,又怕回到家会被官府抓起来当做逃奴定罪。关键的是她身上的毒还要靠翠北的解药,她真的不能离开翠北,不能离开杜家呀。 还有翠北,那个狠毒的女人,一句话也不为她说,进门的时候,连转头都没有,就这样让她自生自灭吗?这是逼着她走绝路啊。 天呐,她还有活路可走吗?r1152 一八五 好心 往烧得要过的枯草树叶上扫了一把野草,李聪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确定火势不会蔓延之后,便站到田埂上,倒竖脚,磕了磕鞋子上的泥,扛上锄头准备回家了。 这几天早上的霜很大,打坏了很多菜,他也就每天晚上都来地里燃一把火,以便减少点伤害。不止是他,屯子里的每家每户都是这么做,每到黄昏的时候,随便往一处开阔地一站,放眼一看,到处都是一团团往天上冒的灰烟,衬托着将黑的夜色,显得沉寂凝重。 李聪很不喜欢这样的场景,这些寄予了希望的黑烟在他眼里只是村民烧给老天爷的纸钱,苍天已死。 哼! “李聪啊,又是你来烧火?”前些日,将他错认成三哥李强的木三叔叫住了李聪,“我听说你们分家了,怎么还是你一个人做地里的活儿?” “哥哥们都忙,很少有时间回来,家里就我一个大男人,自然要多做点儿。反正也不是累人的事,多跑两趟就是。我年轻,脚快,也不耽误工夫。”李聪笑呵呵的答道。 “呵呵,看得开就好,吃亏是福嘛。现在屯子里像你这样还下地的年轻人可不多了。”称赞道。 可不是,出来烧火的都是些老头儿老太,要不然就是妇人带着孩子,他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待在里面还真是挺扎眼的。那场山火过后,他能逮到的猎物也少了,闲的时间多了,现在他又不需要养家,就这么过吧。 “你那镇上的媳妇,倒是好久没见她出门了,怎么两口子还没和好?” 若不是看木三叔的神色真诚,李聪一定认为他是故意在揭他的伤疤。不过,这件事早晚都得让别人知道,家里也没谁再劝他去把杨柳求回来。李聪也乐得轻松,反正杨柳离开后,他反倒觉得家里一下子清净了不少,便有些无所谓道:“我把她休了。[.超多好看小说]” “哦。”木三叔淡漠的点头,好像这种结果是他早就预料到的,没有一点意外。 不过李聪就想不明白了,难道他和杨柳的结局,在别人眼里是早就注定的?有这么多人不看好他们这一对! “你也看开点儿,好男儿何患无妻,没事的。”木三叔劝的。 “您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木三叔笑了两声。 “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全屯子的人都知道了那件事,哪怕你明明知道你媳妇是无辜的,是个要脸面的男人都会选择休妻。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意外的。” 李聪没有说话,他知道木三叔的话还没说完。 “但咱们既然是大男人,也就不能人云亦云,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也要动动脑子多想想。有时候眼睛看不清的东西,就用心去看。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没有哪段姻缘是不需要维系的。多想一想当初第一眼动心是因为什么,人那,哪这么容易就变呢?” 李聪一直记得木三叔单手背在背后,有些感慨的模样。 “娘,木三叔过世的妻子是他的原配吗?” “怎么会想到问这个?”何氏愣了一下,还是把木三叔当年的事情给李聪讲了个大概。 原来木三叔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因为误会他的发妻与别人有染,然后选择休妻的。他的发妻也是个性子烈的,找到了证明自己清白的证人证据,然后着他的面用剪刀自裁了,完全不给木三叔后悔和做出补偿的机会。 用一条鲜活的生命换来的教训,敢忘了吗? 木三叔是要忠告他吧。 可是杨柳是不同的,人没有一模一样的。 李聪有些烦躁的侧身躺着,一把扯过被子盖住头。 *** “哥,这是个什么东西?”秀秀扬着着一块长长的细葛布问道。 杨柳离开后,李聪的一切衣物都有秀秀包揽了,他还没好意思到让秀秀帮他洗内衣裤。秀秀洗衣服前总会把每件衣服都仔细搜查一翻,免得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洗坏掉。这才从李聪挽成一团的衣服里发现了这么个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李聪接了过去。 “是两个手掌形状的。”秀秀也站起来,反复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手背,又凑到李聪身边看。 这不是… 秀秀也察觉出来,“咦,好像嫂子做的手…”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李聪就把布团成一团,扔进了灶房的柴堆上,语气平淡道:“没什么。” 是没什么,真的是没什么,哪怕他曾经想在这方布上画满他和杨柳两人的孩子的手掌形状,但现在,真的没什么了。 “真的…没什么?”秀秀看着那一团布,喃喃道。 *** “咦?”半天点不着火的文氏瞥见布团,二话没说的用火石引燃,放进了灶膛里。 李聪路过灶房的时候,下意识的看向柴堆处,除了干枯的树枝和树叶,别无它物。 天越来越冷,放假回家的李强也第一时间拿起斧头,和李聪一起上山砍柴,准备过冬的柴火。 “老五,你也去学门手艺吧。”打猎跟靠天吃饭似的,稍不注意就饥寒不饱,而且他也不愿看李聪这么颓废下去。 “明年再说吧,你们都忙,我在家里也能照看一下。”李聪摇头。 家里是不能离了男人,他之所以能安心的做着学徒,知道李聪在家也是一方面的原因。李强知道他这样想,是有些自私,把自己的亲弟弟的未来束缚住,但他也想不出别的法儿来。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李强看着近乎光裸的山坡,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刘家村也太欺负人了!” *** 日子久了,当初再热闹的八卦也会一天天淡下去,屯子里的人都知道李聪现在单身一人,说亲的又冒了出来,虽然李聪的本事不大,但身强力壮,人也不错,又有那么多兄弟,以后的日子必不会太难过。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分了家,女方一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还能上哪找这么一门好亲事? 至于他的前妻,还好意思见人吗? 不足为惧! 心思活了的不止一家,包括蠢蠢欲动的花苗。 “花苗,你是来找我的吗?”秀秀明知故问。即便眼前这个人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友,秀秀还是止不住的生气。要不是花苗到她哥面前多嘴,让她哥对嫂子生了嫌隙,又加上突然凑巧的一件事,她的哥嫂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秀秀也明白她这么想有些掩耳盗铃,再凑巧的事情也抵不过一颗不信任的心,但她就是忍不住要这么想。 以前,秀秀是很希望花苗做她的嫂子,因为两人玩的好,成为姑嫂之后,关系会更亲近。但后来李聪坚持娶了杨柳,秀秀便觉得只要李聪喜欢,她也可以接受。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她觉得杨柳也是很好的一个人,曾经那些想法便再也没有提及,甚至希望杨柳和李聪走到最后。以至于花苗的有些小动作,小心思,她明明知道都没太过在意,事实证明,她眼里的情比金坚,很容易因为一条小裂缝就碎成七八瓣。 “当然是来找你的了,我们都好久没见了。”花苗笑笑吟吟的说道。 “看我,还用带件男人的衣赏吗?”秀秀毫不客气的指了出来,“难道是我看错了,是花大叔的?” 花苗这才注意到挂在篮子边的半截袖子,忙讪讪的塞回篮子里。 “秀秀,我们一起玩到大,我也不瞒你。”花苗定定的看着花苗的眼睛,说道:“这衣服,是我做给你五哥的。” “要是让旁人知晓了,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早就知道的答案,再亲耳听到一次,秀秀还是出奇的愤怒。花苗这是没有给她自己留后路么? 花苗幽幽的看着秀秀,“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 该死的,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才愤怒。 “我哥在你眼里就这么好?”半晌,秀秀才问道。 李聪这些日子,是什么样子,秀秀一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对于杨柳和李聪分开的事情,她一直心里怨着花苗。但是撇开这件事,花苗对她哥的坚持和真心,还是让秀秀挺挺感动的。杨柳和李聪的分开,秀秀虽然觉得惋惜,但更多的还是心疼李聪,毕竟是亲哥哥。李聪不可能一辈子不再成亲,有一个从小就熟知的,也一直对她哥一往情深的女人相携走过下半生,也算是美事吧。 这个时候有个愿意陪着他的人,他心里也会好受些。 “我会跟我哥说说,但你不要来找他。”秀秀一咬牙,干脆好事做到底:“娘那里,我也会帮你说好话。但你要发誓,你对我哥是真心的。” 秀秀知道,何氏一开口,事情就定了八成。因为她知道,她五哥绝对不会忤逆娘的意思。而唯一的那次不听话,李聪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痛了,就不会再犯。 听着花苗一字不漏的发了誓,秀秀心里的不安不但一点没少,反而有种隐隐要溢出来的感觉。难道她做错了事?r1152 一八六 拜佛 刘家村和李家屯的人闹起来了! 何氏没有丝毫意外,那场以天灾结尾,李家屯赔偿的山火事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牵扯到李家屯的几个孩子,大家也都选择了息事宁人的做法,却暗中助长了刘家村的气势,因为他们理亏呢。 “干一架就差不多了。”何氏说道。事实就是这样,当理讲不通的时候,绝对的武力是能让对方闭嘴和心服的武器。 这种年轻人之间的事,她这个老太婆自然掺和不进去,身子渐好之后,她也准备去烧香拜拜佛。秀秀的大给说了,一门亲事,听上去还不错,去拜佛烧烧香,对明天的见面,她也好心里有个底先。上次不太愉快的见面,实在让何氏心有余悸。而且她也很希望这门亲事结成,最近家里的晦气事太多,有一门喜事也能冲冲晦气。 何氏便带着秀秀和余氏去庙里求签。当然主要是为秀秀求的,顺便问问余氏的肚子咋还没动静。 这些年,二房就狗蛋一个子嗣,人丁单薄,也成了何氏心头的一块心病。以后李家的门庭可是要靠他们这房顶起来,她不会他们多考虑一些都不行。 收拾齐整,由余氏提着篮子,三人便上路了。 无论多贫瘠的地方都少不了寺庙,就是盆底镇这么一个小地方,也有一座寺庙,拜佛的,烧香的,求子的,祈平安的,各种善男信女,让这座小小的寺庙香火鼎盛! 杨柳站在山脚下,看着那近千级的石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妈呀,没事寺庙修那么高干嘛。这得多费多少人力和财力啊。这石梯爬上去了,胃里的存粮也没有了,这不是考验诚心。是诚心为难人吧。 “若瑾姐,去往山上有没有捷径啊?”杨柳问道。这爬上去她可受不了,她又不为了减肥。这么高那些富家小姐也是走上去的?杨柳才不信呢。 “那有条道过马车的。”杜氏只当是杨柳第一次来,好心的解释道,当然也更心疼杨柳,她以前在杨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杨柳一看,那坡可缓多了,不由得两眼放光。 杜氏笑了笑,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忧虑。她接到杨府管家的请求带杨柳出来散心。同时也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杜绝对杨柳动手了。这是从那两个所谓的贼子嘴里得到的消息,杜氏并不怀疑它的真实性。但杜绝的目的是得到杜家,又为什么冒着得罪杨府的危险去伤害杨柳?只会给他树敌而已。他的目标应该是自己才对。要说威胁,她怎么会因为杨柳就乱了分寸?要挟她的两个孩子才会更...... 她怎么会这样想?杨柳现在也好歹是她的一个好友...杜氏闭眼,摇了摇脑袋。 参观完寺庙外景的杨柳正扶着云翅的手慢慢回马车,眼角的余光叫杜氏呆立着不动,便忍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了,有心事?” “没。”杜氏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显,“你这些日子可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杨柳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没有。” 若是真的是得罪了人。也只是无意中的事情,杨柳哪会记得?杜氏暗笑自己多心。 “不过,”杨柳嘴里嚼着松糕。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倒是看到你那两个大丫鬟在茶楼里见面了。” 大丫鬟,两个!杜氏腰杆一挺,她明白了! 为什么翠北回到杜家之后她也不敢再用,原因就是这里,翠北真的有问题! *** 同一时间,余氏指着过马车的缓坡对何氏说:“娘,要不咱走那条路吧。” “拜佛求签是件很虔诚的事情,怎么光想到偷懒呢?”何氏瞪了余氏一眼,许是在佛家圣地。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柔和了很多。 要是拜佛真的有用,她现在就不止狗蛋一个娃了。那些年看着文氏往外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娃。余氏也眼馋,烧香拜佛。暗地里让她娘找了很多生子灵方,苦得要命的药是眼都不眨的喝了一碗又一碗,结果呢,孩子没见怀上,人却大病一场。 后来,她也就认命了,好在,她还有狗蛋这么一颗独苗。好好养育他,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一定就会艰难。 “还有,这是关系到你小姑的终身大事,你可别想拣懒,给我误了正事。”何氏正色叮嘱道。 余氏撇撇嘴,她就知道她是顺带的,还是个免费好使唤的丫头。 她不满的晃了晃手上的提篮。 刹那间,余氏就感觉到何氏的眼刀子甩了过来。 看何氏的神情,余氏就知道自己要是再耽搁时间,何氏事后一定会好好“招待”自己。她赶紧点头,不再多说,老老实实的跟在何氏身后爬山。 边走边歇的爬上近千级的阶梯,余氏感觉自己全身都不是自己的了。甚至还好心的数了数,八百一十级,九九归一嘛,她懂。喘口气一进庙里,何氏赶紧拈香祭拜,又叫秀秀赶紧跪下磕头,余氏看周围的人都跪着,也得跪在地上,只是她这一跪,就差点起不来身了。 何氏手里执香,口中念念有词:“菩萨保佑,信徒何氏,祈求爱女李秀秀明日相亲顺利,找到如意郎君,夫妻和睦,少些口舌之争。此愿若成,信徒何氏愿意斋戒茹素一月,供奉我佛。” 余氏虽然已经不信佛祖,但看着何氏虔诚的模样,倒也能体会到做娘的担心女儿的心情,也在心底里为秀秀祈福了几句。 何氏说完又拜了拜,将签筒递给秀秀道:“你现在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明天的相亲,祈求菩萨保佑,心里再默念三声菩萨保佑,然后摇签筒。” 秀秀照做,接过签筒摇晃了一会儿,一只签落在地上。 何氏捡起来交给秀秀:“你念念,上面写的啥。” 家里有两个当过掌柜的哥哥,秀秀倒也识得几个字,便接过念道:“第五十二签。” “没了?”何氏一愣。她记得小时候跟娘来的时候,竹签上可是好几句话呢。 秀秀也奇怪,就一句?她把竹签拿在手里翻来翻去的看,确认没有字了才点头:“没了。” “那到底是好是坏啊?”何氏追问道。 余氏在一旁翻白眼,敢情她的这位婆婆还没进过寺庙吗? “秀秀又不是解签的,她能知道什么?我们还是出去问问解签的师傅吧。”余氏说着一把抢过竹签,艰难起身,带着两人出了大堂。 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和尚坐在那里,白色胡须,倒有点世外高人的模样。不过现在他端着在那里,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养神还是睡着了。 何氏将签放到桌子上,道:“师傅,麻烦您帮我们解解这支签。” 老和尚睁开眼睛一看,抬头道:“解签二两。” 何氏倒吸一口气,这可真不便宜。秀秀也暗道这寺庙也奸诈,竹签上也不写签文,就写第几只签,你想要知道?行,给钱。到这里求神拜佛的哪个不想知道结果,就是嫌贵也不得不掏钱。 为了女儿的幸福,何氏还是忍痛递给老和尚二两银子,老和尚接过,将一小块纸片递给何氏。何氏也不看,直接问道:“师傅,还劳烦您给说说这签文是好是坏。” 老和尚抬眸,淡淡的说了句:“上上签。” 何氏一听,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合不拢嘴。收起纸条,也不让细说了,反正是好签就好。 “师傅,这竹签让带走不?” “......” *** 看着上方不知悲苦,仍旧一脸笑意的菩萨金像,和底下一众虔诚祈祷的信徒,杨柳也随大势的双手合十,作了几个揖。 杨柳对这种信仰不予表态,虽然她认为这事情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但也不能说那是假的,毕竟很多事情科学都无法解释。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不过总不能白来这一趟,真心实意的求了个平安,也不管是不是真的有菩萨存在,又有谁听到她在这份愿望了,杨柳抛开了这一件事。眯着一只眼,偷看跪在她身边的蒲团上闭着眼虔诚默念的杜氏嘴皮不再动,杨柳忍不住凑到杜氏耳边,小声说道:“你信吗?” “嘘――”杜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伸出手指指了指上方,“佛祖在听呢。” 杨柳只得跟着作揖,念了几句菩萨恕罪。 “不过,图个心安吧。”杜氏又道。 她所犯下的错就是自己都难以原谅,又何必为难菩萨?以前还可以用年轻不懂事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找一个完美的借口,现在呢,增长的不只是年纪,更是那些日子经历过的事情,让人学会反思。 可是,现在仍然选择执迷不悔的她,就是菩萨也会头疼吧。 等杜家的事情告一段落,她也应该为自己挣个未来了。 “走吧。”杜氏提裙站了起来。 前面有丫头侧举着一只手在开路,杜氏和杨柳跟在其后,猝不及防斜插进一行人,两拨人差点撞到一起。 “对不...” “抱歉...”(未完待续) ps:电炉子烤火,太贵; 忌诗敲键盘,要睡, so:本月完结。 一八七 放过 顿了一顿,杜氏才喊道:“娘。(.无弹窗广告)” 杨柳差点儿顺嘴就紧随其后,出口的时候才改成伯母,还差点儿把舌头都咬住。 伯母,也是,杨柳现在是该叫她一声伯母。 何氏看了杨柳一眼,然后视线下移,落在她的腹部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怀了一个孩子。 “多吃点儿,你最近都瘦了。”何氏说道。 杨柳点头,“伯母,您也要多注意保重身体!原本说去看您的......” “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看的,照顾好自己就成。”何氏忙道,怕再说下去就露马脚,她又转而问起杜氏来。 “给秀秀相了户人家,我来求菩萨保佑明天一切顺利。” “看样子,求了个好签。”杜氏笑道。 杨柳也笑着看向秀秀,但很明显对方回避了她的视线。 怎么... 也怪不着她,她不也改口叫何氏伯母了吗? “嗯,上上签”。说到这里,何氏的脸上也忍不住溢出笑容。这么些天,总算有一个好兆头的事情。 “是在哪里见面,要不我明天跟着,去涨涨见识?”杜氏说道。既然知道了,暂时作为李家的一份子了,她也不能没有任何一点表示吧。 杨柳狂点头,有杜氏在一旁压着,对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使不出来。 “只要不耽误你就好。” 就是同意了。 “我一准去。”杜氏笑。 两人又说了几句,杨柳觉得有些累,微微抬手,后面的云翅就上前稳稳的搀住她。 “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下?”毕竟杨柳现在怀着身子很容易累的,就是现在突然离开。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杨柳微微摇摇头,她也听出何杜两人的对话要到最后了,在加上她跟何氏现在的关系如此尴尬。这么一走,保不齐何氏心里有什么想法。而且她怀身孕的事。根本也就不想李家人知道。 云翅咬咬唇,只得默不作声的搀扶着杨柳。 果然,杜氏问道:“我们差不多可以收拾下山了,娘你还有没有许愿的?” 何氏先是看了杨柳一下,心里有些担忧,逛了这么久,真的没事吗?但好不容易来一回,她又不想不带余氏去求子就这么走了。若是说。她们也势必要陪她一起... “没什么了,我去趟茅厕。(.)”何氏摇头。 算了,她一人去吧,虽然肯定没有本人的祈愿灵验,希望送子娘娘看在她的真心的份上,赐她一个好孙子。 杨柳得以歇息片刻,刚在石桌旁坐下,杨柳就瞥见了在一旁显得有些无聊的余氏,便喊了一声:“二嫂。”说完又有些忐忑,以前秀秀跟她的关系那么好都...余氏怕是不会过来了。但杨柳并不后悔主动给余氏打招呼。 “杨柳啊。”余氏一边说,一边向杨柳走近,还不忘四处瞄了一眼。观察何氏是否在附近。 ......这情形很像两个卧底秘密接头啊。 余氏坐下来,立即紧张兮兮的问道:“娘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就这?也紧张过头了吧。 余氏也不知道真假,虽然她怀疑杨柳撒谎了,只图自己脸上好看,但也只撇撇嘴,没说什么。 “你来拜佛啊?”余氏显然是没话找话,明知故问。 “算是来见识见识吧。”对于不信和不喜欢的东西,杨柳一向都不去了解。 想到刚才的对话,杨柳又问道:“二嫂。你明天陪秀秀去吗?” “还没定呢。”余氏耸耸肩,“我来这里也不过是娘看我肚子不争气。顺便给我求一求。” 说到这里,杨柳倒是记起了以前就想对余氏说的建议。自从她离开李家。余氏是作为第一个关心她的人来看她的,投桃报李,杨柳也说了些自己知道的,可能对怀孕有影响的东西。 余氏听得一惊一乍,她还不知道夫妻房事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呢。她还有不懂的,刚想问,就突然瞥见杨柳身边的大丫头,叫什么来着,红着脸站在一旁,不得不听的窘样,顿时咳嗽两声。 “又怎么了?”杨柳莫名其妙,她又没说得大声,故意提醒她做什么? 顺着余氏大喇喇扬起的下巴,杨柳才注意到她身边伺候的云翅,便一脸认真道:“你也仔细听听,以后用得着。” 咳――余氏这下是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杨柳还是一如既往的脸皮厚啊。 在山脚下分道扬镳,杨柳一行坐马车,何氏一行走路。 余氏是个藏不住话的,从杨柳那里得知何氏没有问一句关于杨柳怀孕的事,她心里就好奇得紧。不说就憋的难受,她就问了原因。 “你又闲得慌?”何氏淡淡瞥了余氏一眼。(.无弹窗广告) 说一下又怎么样嘛,吊人胃口。 “没。”余氏自动退到何氏身后两步远的位置。 “不该管的别管。”何氏却没停,“若是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想想怎么为老二多生几个儿。” 直戳她的痛脚啊。 想到杨柳刚才的那番话,余氏的心思活泛起来了,听说大户人家的闺女出嫁前都有人专门教那些夫妻间的事,说不定可以试试? “还想生孩子,你那玩意儿还灵吗?”听到何氏和余氏这番对话的徐寡妇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疤,喃喃道。 “你不行,我可以。”她放下手,冷冷说道。老天开眼,她果然找到报复余氏的机会了。不管什么,时机最重要,她等到了! *** 文老爹往手心哈了口气,然后双手又揣回袖子里,跺了跺脚,心里着急。他在这里都一耗好几天了,什么时候才能拿回银子?偏偏他每日吃住也要花费。身上带的银子已经花费无几,心里能不急吗? 刘二麻子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粥,还有几个馍。像是做贼似的,四下查看了一下。才走到文老爹身边。 他没想到自以为没有惊动任何人,结果连后面吊了文老爹这么大个尾巴都不知道。对文老爹肯定是他拿了银子,刘二麻子也说不出不是的这种话。既然下决心改正,自己做错的事,就要承认。也幸亏他保证会在这几天里把银子还回来,文老爹才没有直接这么冲上去,他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才跟村子里的人融了进去,可不能因为文老爹一人就前功尽弃。 “老爹。快吃吧。”对文老爹的守信,刘二麻子心存感激,在加上往日文老爹虽然爱说他几句,但也是照料他最多的。体恤他一把年纪,每到饭点儿的时候他也会突然热乎乎的饭菜给文老爹送来。 文老爹没客气的接过,喝了几口热粥才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身上有了力气,他就对刘二麻子翻了一个白眼儿,提醒道:“今天可是我们约定的最后一天了。” “您老记性还真好。”刘二麻子苦笑道。 哼了一声,文老爹可没接招。 “老爹,要不你先回去吧。要是冻出个啥毛病,这可不是划不来嘛。” “我是因为谁才在这里挨冻受饿的?”文老爹瞪大了眼睛看着刘二麻子,“当初老爹我可没少照顾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刘二麻子脸上的苦笑更重,“我不是不想还你银子,我是真的用了。” “那是九十多两,得挣多少年才能挣到的,买了两间破茅草屋就用完了,你唬谁呢?”在这里挨冻受饿几天,文老爹也没闲着,时常在村子里走动,也了解到刘二麻子的一些情况。 “你到底给是不给?现在我女儿女婿他们分了家。要钱修房子,要是被她婆家知道丢了这么大一笔银子。我女儿肯定会被休的。反正我女儿活不成,我也不要命了。酉时之前你不把银子给我。我就进村子去闹,大家一起玩儿完算了。”文老爹放了狠话。 刘二麻子也知道银子还没用完,但不在他手上啊,他又不想让文秀母女知道,夹在两头只有为难。若是两方都不肯妥协,他该站在哪一边? “老爹,你是想逼我吗?” “你自个儿想想,是我逼你吗?咱大老爷们,一口吐沫一颗钉,这几天我可是遵照约定没有去打扰你们。你呢,现在就给老子冒一句没有,把老子当猴耍呢。”文老爹的吐沫星子直接溅到刘二麻子脸上,“别以为你年轻力壮就能吓唬人,我打不过你还不会想辙吗?” 早在临走之前他就想过嘱咐狗剩,要是他三天没有回来,就去李家屯找他女儿给他报案。当然,后来走得匆匆,这事儿也就没最终落实,但文老爹这个时候也显然不会说真话。 “您老真是思虑周全。”刘二麻子可不想才过上几天安稳的生活就又重新流浪,“我回去跟文秀好好说说,一定给你答复。回到村子里若是有人问起,还求你别说见过我和文秀。” “回不回去还是两说呢。”文老爹意有所指的看着刘二麻子说道。 “老爹,我没你想的那么坏。”刚才那一瞬他是兴起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又自我否定了。划不来的买卖,他不做。 文老爹只是哼哼两声,不予作答。 他是发现了刘二麻子的改变,很明显是因为文秀。可因为一个女人而作出的改变,也会被女人的随口一句影响。文老爹不用想都知道,在所谓的这个家里面,文秀的位置肯定高于刘二麻子。 “我也不把你逼急了,好不容易有个家,有个奔头,我也不想这么就把你们拆散了。也不问你们多要了,还我七十两就行。”看刘二麻子还要说话,文老爹眼一瞪,“还要跟我装吗?说你那破茅草屋子二十两买的?我这是拿我女婿用命换来的钱给你们生活呢,别不知好歹。” “是,多谢老爹。”刘二麻子认真而恭敬的长揖及地。 “用二十多两好好生活吧。”文老爹有些感慨。 当年若是他有这二十两,之秋也不会撇下他和孩子离开吧。这样的悲剧有一次便够了,既然他遇到了,现在又只是需要高抬贵手一下,没必要再重演。 荷花也不会怪他吧。 一处有些茂密的枯草动了动。 “爹。”冬梅喊了一声。 心事重重的刘二麻子这才发觉已经回到了家,挤出个笑脸应了一声。 “不是说在村子里转转吗,怎么连碗都没拿回来?”文秀放下筷子,进了灶房,又盛了一碗热粥出来,见刘二麻子还站在那里,嗔怪道:“怎么还不坐下吃饭?” 刘二麻子像个拘谨的小孩坐下了,双手在大腿上摩擦,看文秀不住的往他的碗里夹肉菜,不知道该怎么起头。 “一直刘二麻子,刘二麻子的这么叫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文秀却是说道。 刘二麻子一愣,恍惚了半晌才记起自己的本名:“我叫刘磊,光明磊落的磊。”他不自觉的模仿以前他爹在世的时候,对外人介绍他名字的语气。 文秀一顿,然后叫了一声:“磊哥。” “我…”刘磊也感觉好像都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讪讪的,不知怎么接下去。 冬梅则一脸的不明所以。她觉得她娘和爹之间好怪,娘难道不知道爹的名字吗?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没有听娘叫过爹的名字。 “去把文老爹请到家里来吧。”文秀却又说道。 刘磊惊的一下子站起来,吃惊道:“你都知道了?” 一连几天,每天三顿都出去吃,她能不留个心眼儿嘛? “娘刚才出去找你了。”冬梅也说道。 难怪,就是那个时候偶然发现了吗?他还一直以为他藏得很好。 “请文老爹到家来吧,承了他老人家那么大的情,总得当面说声谢谢。” “文老爹的话...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费了那么多时间,不吵不闹的又舍得还回去? “要不然呢?”文秀翻了个白眼,这个榆木脑袋。 刘磊嘿嘿的笑,忙保证道:“秀儿,我会好好干活,绝对不会让你们母女受累的。” 文秀眉眼弯弯的笑着,左手放下来,轻轻抚摸着腹部,或许,家里要多一个小家伙了。(未完待续) 一八八 子嗣 “掌柜的,外面有人找。[]” “是什么人?”李武忙的头都没抬的问道。 “女人。”伙计答道。 这是什么废话,李武不满的瞪着那个小伙计。 “她说是您的老乡,有两句话带给你。” 他家离镇上又不是十万八千里,还用得着别人帮着捎话?李武心里疑惑,但也没有耽搁,用袖子扫了扫身上并不存在的灰,一手握拳侧举在胸前,一手背在背后的出去了。 伙计在后面瞪大了眼,他觉得掌柜这样举动实在是太有感觉了,动作一出,别人都知道他是掌柜的。他自己在下面摸索了好几天也不得其形,如今有机会再次看到,自然是不肯放过一丝细节。 “嗯?”李武突然回头,警告意味十足的发出声音。 伙计恍然大悟,忙屁颠屁颠的跑到李武侧前方一步处,微微佝偻着背,伸手打起了帘子。 等李武迈出去之后他才直起腰,学着李武的腔调,嗯了一声。 “徐寡妇?”视线一扫,大厅里就这么一个女人。 “原来李大掌柜也是这么肤浅的人呢。”徐寡妇有些幽幽的说道。 “抱歉,抱歉,虎子他媳妇。”李武心里不以为意,不就是个寡妇吗?这么喊一声还不对了?不愿多说话,李武便问道:“是不是我娘让你带来什么话?” “李大掌柜这么急就要赶我走吗?” 既然叫你带话,传了话就该走啊。他么的,这怨妇般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他可没招惹过她。这种不干不净,丑事还闹的人尽皆知的女人,他躲都来不及呢。 幸亏米店上午。人一般都不多。 “哪里,来者是客,小福。赶紧沏茶上来。” 哟,这待遇可是正牌夫人来的时候都没享受到的哟。[.超多好看小说]小福下意识的偏头看了徐寡妇一眼。不是说是老乡吗?看起来过得倒是不错,若是脸上没有那道疤,倒是更好看些。嘴上应声,心里遗憾着到后面去泡茶了。当然小福认为茶没有饭管饱的,也自然泡不出什么好茶。水烧开放茶叶,再放到茶盏里端出来就是了。 “我正好渴了,还是李大掌柜你懂我。”徐寡妇抛了个媚眼儿。 大早上的吃错药了吧,跑到他这里发什么浪? 李武已经有迫不及待想离开的冲动。他宁愿现在派个人去家里问问,也不在这里受这个妖里狐气的寡妇发神经。 恰在此时小福端着茶出来,李武连忙招手道:“小福,你来这里照看一下,我突然想起还有点儿事没有忙完。”然后他又扭头跟徐寡妇告罪一声,也不等对方说什么就离开了。 “哎――”徐寡妇前伸着一只手,喃喃自语道:“跑这么快,像是后面有狗在…” 呸呸呸,那不就是说她自个儿了吗? 小福双手端着茶走到徐寡妇前,客气道:“大婶。您的茶。” 大婶,徐寡妇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老娘有这么老吗?”她怒道。待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在李武做事的米店里,好多人都被她这一身大吼惊的抬起头看。徐寡妇腼腆一笑。低下头,诅咒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小子。 “您不老,不老。”小福忙道:“是小子我年岁小。” 他姥姥的,还不是拐弯儿抹角的说她老吗? “你们这里的管事的就是这么调教你们的吗?对客人言语不敬!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徐寡妇的声音不高,但是很低沉,听起来威胁的意思很重。 威胁,难道是她是东家的什么人?不是说是大掌柜师傅的老乡吗?小福想了想,好像刚才掌柜对这个女人也是很客气,难道眼前这个大婶是东家的…妾? 貌似老了点儿。也丑了点儿。 不过人家有背景啊,拔根汗毛都比他大腿粗。 “那这位姑娘。请喝茶!”小福改了口。 但是寡妇还是不满意,她这身打扮。这个年纪,难道像是还没嫁出去的老姑子吗?她立即两眼狠狠的瞪着小福。 小福嘴一咧,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是,夫人。”说完,转身端着茶就走了。 哼,小爷也不伺候。 午饭过后,李武习惯慢慢呷一碗茶才上工。但显然,他今天的人气太旺,又有一个女人来找他了。 “不是上午那个女人吧!”李武道。他和徐寡妇从来没有打过交道,没想到被找上门来,谁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不是不是。”徐寡妇他还会认不出来吗?小福说道:“是另外一个,她说她姓李。” 难道是秀秀?可要是秀秀的话,小福不会认不出来的。带着这样的疑问,李武走了出去。 “李小妹?”李武大惊。 “大掌柜还真是好记性。” 李武努力把那肥肉收缩的表情当做是对方在笑。 这个不是记性好不好的问题,他生平第一次稀里糊涂的和一个这么肥硕的女人上了床,想不印象不深刻都不行。而且他们兄妹俩不是已经离开了吗?回想起上次因为他们离开不了了之的疑惑,李武觉得来找他肯定不简单。 小福的眼里尽是恍然,看正牌夫人的体型,再看看眼前这位,原来大掌柜师傅好的是这一口啊。难怪上午那个倒贴的女人,掌柜看不上。不过眼前这位,怎么看都是一个白白的大胖子嘛。看不出来哪里美来,大掌柜师傅看人的眼光还真奇怪。 不过他倒是不怀疑李武会在外面找小,在他眼里,那些有钱有势男人家里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李武不也是个成功人士吗? 李武刚要发问,眼角的余光瞥见还跟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他身旁的小福,顿时扭头对着小福:“后面的库房收拾好了吗?” “啊啊啊,我这就去,这就去。”是要打算清场了。小福有些遗憾听不到八卦了,也还是乖觉的把大厅里面的几个人也叫走了。真是,他们米店里就没一个有眼力见儿的,都是一群笨蛋。 “不用支开她们,我其实就只有两句话要说。” 李小妹换一个体型也未尝不是一个美人呢,李武不无遗憾地想。她的声音,表现出来的大气,还有语气里透出的那份淡定从容,他无一不欣赏。 可惜,人无完人。 “我回到盆底镇了,还住原来那里。” 李武点头。心里却纳闷,说这些干什么呢?他又不可能再回头去找她。上一次被人设计,稀里糊涂的跟一坨白花花的肥肉上床之后,在他眼里,余氏都成了美人,把他看女人的水平都拉低了。这种恶心的经验,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肚子里的小家伙姓李。”李小妹说完就自顾自的转身,邪地里一左一右的出来两个人,搀住她。 还真是两句话呀! 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姓什么,关他什么事,她不就姓李吗?等等,他也姓李呀,难道是那次? “不会吧。”李武喃喃失语。 麻烦来了。 因为李小妹体型的原因,就是对话的时候李武也尽量避开她的脸,更不会说是去注意她的肚子了。那肥肥的肚子里面真的有他的孩子吗? 孩子,他和余氏努力了好几年也没有再生出一个,他还一度以为是他的问题呢。偏偏一夜之后,他又有了孩子。要是娘得知之后,怕是会欣喜若狂吧,就是他刚刚震惊之后都隐隐有些欣喜呢。算算日子的话,再过两个月孩子就要降生了,他又要当爹了。 该不该接纳,又该怎么跟家里人说? 下午做事都有些恍惚的李武选择了回家。除了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也想知道家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话捎给他的。 家里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但亲眼目睹之后才能感觉到显然热闹了许多,好像离家太久,许多都变了。 “相公,你回来啦。” 还有不变的大嗓门。 洗了澡,余氏拿出干净的换洗衣服给他,居然没有一点霉味,潮气,反而像是刚从太阳底下收回来。 “没味儿,我天天拿出来在太阳底下晒。快穿上吧,冷。”余氏瞥见李武不动,解释完又催促道。 李武收回思绪,穿好衣服,仔细看看余氏。不用大太阳天出门,余氏的肤色也白了些,脸上也没有浓妆,正仔细的准备他明天要穿的衣服。在灯下看,投在墙上的影子里居然透着几分温婉。 “你好像瘦了些。” “是吗?”余氏立即停下手里的活儿,惊喜的摸脸,心想杨柳的话还是没错的。既然太胖就不易怀孕,她努力减下来就是了。 联想到余氏在饭桌上也没吃多少,李武问道:“今晚吃这么少?” 刚开始是有些不习惯,半夜饿醒,她就灌几碗水下去饱肚。现在又有成效,余氏自然高兴:“我想瘦下来之后,再给你生个孩子。” 孩子… 李武动动嘴,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放心吧,会有的。”他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余氏笑了。 李武也跟着笑起来。 他虽然缺儿子,但不是没有儿子,又何必为了一个有份儿算计他的女人去破坏掉他现有的幸福呢?(未完待续) 一八九 行动 “小姐,你何苦这么难为自己?”陈妈妈坐在小凳子上,帮李小妹洗脚,这个习惯已经坚持了一年有余。 “陈妈妈,我没事的。” 有没有事不是嘴上说说,要自己真的感到快乐。 青梅竹马的表少爷突然另娶她人,小姐一下子变了性格,变得偏执,阴冷,还暴饮暴食,让自己大变了模样。 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的确是姓李,但是随母姓,父亲根本不是李武。只是小子护主,头昏脑涨之下做出的事情。 “小姐真的要嫁给李武那个乡下汉吗?奴婢听说他早已经有妻儿。” “是有。”李小妹点头,“但我就是想看看在大好前程和糟糠妻之间他会选择什么。” 她已经不幸,别人又怎么能比她幸福许多?亲手制造这个不幸和亲眼目睹这个过程,都会让她得到一种满足感。 那般戏耍,又能证明什么?即便证明了什么,小姐最终又能得到什么?无关乎情爱无关乎喜欢,两个人就这么在一起吗? 太儿戏! 陈妈妈心事重重,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小姐好像走进一个死胡同,还执拗的不肯回头。就是表少爷害了小姐!明明跟小姐海誓山盟,连孩子都有了,却转头就娶了别的女人。可小姐呢,为了家族的脸面还不得伸张,只得逃出来保全性命。 “夜了,小姐休息吧。”帮着李小妹擦干脚上的水,陈妈妈说道。 “嗯。”李小妹点头。 怀孕,身子浮肿,再加上体胖,李小妹就是上床休息都有些困难。得好几个下人一起帮忙才能完成常人很随意的动作。 “陈妈妈,你也下去休息吧,不用为我担心。”躺在床上后。李小妹扬扬手。 “奴婢就在外间,小姐记得有事就叫我。” 熄了灯。[.超多好看小说]屋里才暗了下来。 李小妹的眼神也暗了下来。任性吗?不能对自己任性,还不能任性的戏耍一下别人满足一下自己可怜的心吗? 第二天李武又神清气爽地去上工了。 心里的郁结一通,整个人也舒畅了,下工后就去敲了李小妹的家门。 “孩子可以交给我抚养,但是你不能进我李家的大门。”他直接道。他的孩子自然不能流落在外,李武也说不出让李小妹打掉的话,而且一个婴儿他也好跟余氏沟通些。考虑到李小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的不易,李武还说可以给她一笔钱。 钱?她缺吗?李小妹的唇角微微勾起。 “我既然告诉你。就是我们母子共同进退。”弃母保子,果然是大多数男人的做法。 “那也就没有办法了,我不会休妻。”李武道。女人是最麻烦的,地位意识跟老虎占据地盘一样重。余氏虽然已经年老色衰,但毕竟他熟悉多年,也放心,在如今他想更进一步的这个关头,任何事情都要小心。 立在李小妹身后的陈妈妈倒是颇为欣赏的看了李武一眼,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利令智昏。见色起意,薄情的男人屡见不怪,只是苦了女人。 真的吗?李小妹的眼神一转。 “不要说的那么信誓旦旦。如果我有本事让你成为这家米店的大东家呢?” 李武的呼吸一紧,不可置信的问出声:“你说真的?” 他拼死拼活的不就是为了更进一步吗,若是李小妹说的是真,他可是一步登天了。 李小妹但笑不语。 同样的一张肥脸,李武从那小小的眼睛缝李看到了李小妹的自信。 她不是在说笑! “我要再考虑考虑。”李武哑着声音说道。 事关他的未来,不慎重都不行。他丝毫不怀疑李小妹的话,心里的怀疑加上租的这种房子,无一不说明她的实力。至于会不会被认为吃软饭,妻子全力辅助丈夫不是应该的吗?他甚至不需要付出。就白捡了这么大好处,还白得了一个儿子。这买卖。值! 可是,以李小妹这样的背景实力又怎么会看上他这种小地方出身还拖家带口的他呢?只单单因为那不明不白的一夜。才不得不吗?就算是因为身材而自卑,这种背景,只要放出要结亲的话,趋之若鹜的男人还是大有人在吧。至于清高,那玩意儿能管你吃饱还是穿暖? “可以。”李小妹点头,又说道:“我也不需要你休妻,只是我要做大。” 作为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李武心里的天平陡然倾斜。 *** “我得到消息,杜绝伤了杜汉叔,跑了。”杜氏对杜汶说道:“他没有地方可去,只能是回杜家。我不放心他。” 杜汶的神色不太好,如今他的身子越发不好了,每天起床都要人大声喊好久才能清醒。睡不好,人也瘦了,更显得颧骨高高。厚实的衣服一穿,越发显得只剩一把骨头。 “我知道了。”杜汶平静道:“这事有我,你不用插手。” 她难道是想染指他的东西吗?只是不想看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落入到居心不良的人手里! 话头没开好,两人也紧接着一阵沉默。 还是杜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这种宁静。 “你...你还好吗?大夫怎么说?”杜氏有些不落忍,尽管她心里有诸多埋怨,但不可否认,她身边的亲人是越来越少了。杜汶自从回到家后,补药不断,不管是借口还是什么,反正他的身子是大不如往年了。 “人老了,自然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没事的。”杜汶心头一暖,朝杜氏微微一笑,“得闲就多过来在我这里坐坐。” 习惯性就要拒绝的话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变成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杜氏多心,她感觉杜汶的日子不多了。只是这份突然萌生出来的感觉,让她惶恐又无助,对杜汶冷心冷情多年,突然又要她无所谓的面对他的死亡,杜氏才发觉自己做不到。哪怕是想着他是害死她亲娘的直接凶手,杜氏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抽疼。 “我以后每天都来。”杜氏保证道。 杜汶颔首,却道:“有些事该了结了。” 他日子不多了,蠢蠢欲动的人也就多了。他不知道杜绝的这次逃跑有没有杜汉暗中纵然的意思,他也懒得去猜。也许他看不到结局,但至少目前可以把过程往他期望的地方拿捏成形。 “可能会处理掉一批人。”杜氏有些踟蹰,大部分都是杜汶身边的老人,看起来有些...... “你是杜家的当家人。”杜汶重申了杜氏的地位,“一直没变。” 她多想说她在乎的不是这些,可若是没有这些,她也不是杜若瑾了。一个姓氏的延续,更是她曾活在世上的证明。 “你不便出手的还有我。”杜汶扫除杜氏的后顾之忧,“我会为你扫除一切,只为你安稳的从我手上接过杜家。” 换了一种心思,杜氏从杜汶的话里听不出炫耀,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可她明明...这个时候谁能来替她分担一些? “我知道了,但你也要保重身体,没什么比你更重要了。”话一说开,杜氏也没有先前的犹犹豫豫了,“娘已经没有了,我不想连你也失去了。我能拥有的已经失去得太多,再也承受不起了。爹――” 杜汶微微一震。 “按照那些计划,可以动手了。”杜汶说道。 屋子里没有人,但隐约可以听见一声“是”传了出来。 “两个小少爷身边要时时留有人手。” “告诉顾老,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女婿也可以放回来了,这次是我承他的情,改天我请他喝茶。”杜汶一条接着一条说道。 既然要肃清家里的一批人,也不能让杜氏身边无人手可用。李壮也是时候回来了。 他人不在盆地镇,却不表示不知道杜家的事情,多年在江湖里游荡,他已经不再习惯突然变成瞎子聋子。杜家是他的根基,怎么可能不重视?虽然不知道杜氏和李壮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但李壮负气出走的事情他还是知晓的。明知道杜氏的心不在他身上,还能一如既往的爱护她多年,李壮也算个宽厚容人的了,他当时就没有敲错。但男人哪能没有一点血性?还以为沉默的看了太久,李壮也变得窝囊了。这次夫妻吵架,他也只当李壮是一时气愤才离家出走,暗地里让昔日老友必要时出手帮一把。 历练够了,还是要回家的。 男人哪能没有一点气度? 李壮的离开盆底镇之前,对沈易青黑揍了一顿,杜汶就有察觉,估计是李壮有所发现。但更令杜汶心痛的是杜氏居然还对沈易青念念不忘,时间不但没有消磨掉他原本以为会淡的感情,反而让沈易青抓住这点,这些年不知道从他杜家骗走了多少银子。他那个傻闺女啊,怕是也后悔了,看她最近不排斥跟李家人相处,他便肯定了,只是她还还倔强的不肯回头,说一句错了,有那么难吗?有什么不能跟自己的幸福相比? 当年隐藏的事,是不是做错了?(未完待续) 一九零 失踪的文老爹 文氏惊得一下子站起来,震得桌子上碗里的开水都漾了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有几天了?我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等何氏把他从文氏的魔掌里解救出来,狗剩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他龇牙咧嘴,暗暗心惊,女人的指甲原来是这么个厉害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就是偶然发现的。”久久敲门不应,狗剩问过周围的邻居,都说是几天不见文老爹出门,这才发现不对劲。撞开门,还是不见人影,大家才让他跑一趟李家屯,问问文氏。 何氏也是百思不得其所,难道文老爹有什么仇家?不过眼下不容她多想,立马让人把李聪叫回来,陪文氏回来去看看。 “我爹,我爹…”文氏惶惶不安的两只手绞在一起,脸上尽是慌张。 “别急,亲家公说不定只是出去走走。”何氏无力的劝道,又吩咐余氏去镇上把做工的李强找回来,要快。 这时的李聪正沉着脸拦住不时出入他家的花苗,“我警告过你的话忘记了吗?不要再缠着秀秀,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重话,但我可不会给你留面子。” 不就是一次随意之下的谎言吗?伤了谁?曾经的情分尽消,以至于让李聪这么说,她的脸面又该往哪里搁?难道秀秀还没跟他透口风? “五哥,我没有恶意…” “我不管你有没有恶意,我只让你离秀秀远一些,她要嫁人了,你别带坏了她。”李聪的语气既冲又厉。 她就这么恶毒?!她就这么恶毒?!一次小小的撒谎,竟然让李聪记到现在,他到底为谁还是为什么在耿耿于怀? 花苗的心里冒出一股怒气。仰着头,犹如宣誓般道:“你不要我进出你家,不准和秀秀接触。我偏要。不但天天来,还有进你李家的大门。做你的媳妇!” “你!”李聪怒指着花苗,喝道:“不要脸!” 花苗的心中一痛,喜欢了多年就换来一句“不要脸”,可她就是喜欢李聪怎么办?嫁给他的这个想法已经有了好多年,早已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无弹窗广告)她也不过是抓住合适的时机,让李聪更靠近她而已,有错吗?她也根本没有伤害过谁。 “为什么那么生气,我哪里不好。为什么不肯要我?”花苗索性全爆发出来了,她不问不甘心。 “我对你根本没有想法,自然不会娶你过门,你还是死心吧。老老实实的让花大叔和婶儿给你找户好人家嫁了,别在我身上耗。”李聪只是实话实说。 “小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嫁给你了,怎么可能再嫁给别人?”花苗冷笑一声:“找这么多借口,其实你就是忘不了杨柳是吧?你根本就忘不了那个贱人!”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忘不了她?!”李聪像个炸了毛的猫,突然尖声说道:“她那样的女人,她...” 尽管心里对杨柳有太多想要诅咒和发泄不满的话。但李聪却说不出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在心里想的很顺溜的,反复了多次诅咒杨柳的话。当着外人的面就是说不出口。他颓然地放下手,手抱住头在原地跳了两下,低声怒吼:“该死的,该死的!” 他也不知道在骂谁,但显然只有这么骂一骂,他心里才好受些。 花苗的心抽疼。 果然,不如。 但越是不如,花苗心里就越是不服:“你别再痴心妄想了,你们根本不可能。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现在已经配不上你。只有我。才是这世上最适合你的人。五哥,我告诉你。我进你家大门的事是铁定的,而且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先前尖锐慌张,后来又逐渐稳定,自信的语气让李聪的眉毛微微一皱,他不知道花苗哪来的自信,难道她又想出了什么阴谋诡计?李聪心里开始暗暗提防,以免花苗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超多好看小说] “反正我不可能娶你,这辈子都不行。”李聪坚而又决的坚定自己的立场,不管他现在心里有没有杨柳,他也不说会独身一辈子,但未来妻子的人选,花苗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类。 “没关系,我可以等。”花苗笑笑:“而且说不定你明天就改变主意了。” 当他是孩子般善变吗? 对方胜券在握的感觉让李聪心里很不舒服,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给花苗暗中承诺过什么,总之他决心要离花苗远一些。双方的年龄,性别,以及现在所处的敏感环境,都是一种危险。他不想稀里糊涂的就被结亲。未来的妻子是什么人,什么模样,李聪现在还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或许等杨柳的和他孩子出世,在等孩子长大一些,他才会开始考虑,但绝不是现在。 “别让我恨你。”李聪说道:“也别做出后悔的事。” 哪怕她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他还是不肯?又是她强求了么? 花苗还要说话,小路上就突然出现秀秀的身影,正踮着脚招手,“五哥,花苗。哥,快点回家,娘找你有事,急事。” 李聪立马转身就走。 “你全都看到了?”花苗呆呆的看着李聪远去的背影。 秀秀顿了顿,才点点头。在她现身之前,她已经早到好久,把李聪和花苗的对话都听了个全。后来听出局面僵持才跳了出来。 “我哥的话有点儿伤人。”她讪讪的说道。 何止,简直就是破开她的心,再狠狠的浇上一把盐。可惜,这道致命的伤口,他却永远看不见。 “但我哥说的也没错。”秀秀的话峰一转,“先前是我想的狭隘了。感情本来是两情相悦的美事,一厢情愿是不可能幸福的。” 听出点端倪的花苗冷冷的面向秀秀:“所以呢?” “我不会再帮你。”秀秀正色道:“因为我发现,帮你只会让我哥更加痛苦。” “所以就让我一个人痛就好了,是吗?” 秀秀默然。 “你体会过那种得而复失的感觉吗?”花苗问道。 “虽然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伤人,但对于我哥,花苗你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过吧。没有得到,怎么谈的上失去?” 秀秀轻轻的语气落的花苗的耳朵里,却是让她脸色木然一白。 “你嘲笑我?!” “我只是觉得,话说重一点,或许你会更清醒一点。”秀秀摇头。 “够了!”花苗手臂一抡,后退了两步,“我清醒得很。秀秀,我们十几年的朋友,你居然这么说我!还在这里摆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当初是谁说要帮我的?闲麻烦就算了,我不用你帮忙也可以,别再让我瞧不起你。也别给我摆什么语重心长的样子,因为事不关你,所以你才说的那么淡然,一会儿站这边一会儿那边,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我会不会心痛,会不会发疯?什么叫一厢情愿,什么又是两情相悦?你敢说你跟你未来的丈夫就是两情相悦?” 秀秀哑然,或许正如花苗所说,因为她站在旁观者的位置,所以看得清楚。对于同样是因为这份清楚,可以让她随时改变自己的主意,站在她认为对的那一方,却从没考虑反反复复只会让先前许诺的那方的希望覆灭。处在这个位置上她也根本不知道事中人到底又有这样的顾虑和纠结,所以行事会带上一些武断吧。 她不是他们,却自作主张的做了她认为对他们都有好处的决定。 看似好意,却未必不是好心办错事。 旁观者,只是更残忍的一个位置。 田埂上还只剩下她一人,秀秀忽然蹲下来,双手环住膝盖把头埋在膝盖上。 做人为什么这般艰难? *** 看着文氏跟她婆家的小叔子急匆匆的回来,原本搬着椅子守在文老爹院门口的文术老太爷也完成任务回家了。 “爹,爹――”文氏一边小步急走,一边喊道。 李聪则在后面小心的查看有无翻墙撬锁的痕迹。不过随即他又忍不住摇头,是人丢了,又不是丢的物件儿,看这些起什么用。 “三嫂,我去问问周围住的人上次见到文老爹是在什么时候,你搜搜屋里,看文老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李聪说道。 文氏点头。 李聪出去了。 文氏则有些颤微的开始搜索房间,她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家里是否有什么仇人,这次爹难道是被仇人掳劫了?家里的家具上都蒙了一些灰,看样子有段时间了。等她们以后修了房子,一定要把爹接过来一起住!文氏心想,但立马脸色又变了,爹啊,现在你在哪里? 风尘仆仆,看上去都瘦了些的文老爹一脸疲惫的出现在家门口,尽管回来的时候是坐的马车,但屁股疼啊。 “真不是享福的命啊。”他小声嘟囔,手掌贴上院门,却不料门开了。 小贼! 文老爹精神一震,他小心翼翼的拿起竖在墙边的一根块柴,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好大胆,大白天的都居然敢摸进他家里。 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时传来,看来还没走。 不过,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竖起手里的块柴。(未完待续) 一九一、 等 文氏拿着一只煮鸡蛋在文老爹有些淤青的脸上滚来滚去,心虚又心疼的不时瞄瞄文老爹和李强。 李强有些委屈的瞥了眼文氏,他没想到脚跟碰到屁股的跑来,看到一个行事诡异的老头举着一根柴,看上去就要打人。他没多想的就动手了,然后… “跪老实点儿,还东瞧西瞧的瞧什么?连你老丈人都瞧不清,还瞧得清楚什么?”文老爹怒气冲冲的拍了拍桌子。 自知做错事的李强只得把头低了下来。 “你不也没瞧见我吗?”文氏小声嘟囔道。 文老爹一顿,又气势汹汹的说道:“我是你爹,打一顿又怎么了?好好滚,没看到我伤在这儿吗?”文老爹指了指自己的伤处。 “是是是。”文氏喏喏。没办法,受伤的人最大,很何况他还是她爹。 看他差不多消气,文氏又小心的问道:“爹,这几天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到处乱跑,你不知道我多担心啊。” 文老爹先是看了李强一眼,才含糊其词的说道:“也没去哪里,就是随便走了走。” 这像随便走走吗?简直就是离家出走。 “说实话。”文氏停下动作,面对着文老爹,“不然我以后都不回来了。” “你还威胁你老子了?!”文老爹眼睛一瞪,看威胁不到文氏,又撇撇嘴,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和一些碎银子。 “这是什么?”文氏拿起纸一看,顿时惊讶的捂住嘴,然后不可置信的说道:“找回来了?” 不用人吩咐,李强也站起来看。 “嗯。”文老爹点头,“不过只有七十两。” “那也可以了。”文氏立刻欣喜道:“这下修房子的钱有了。” “爹你这几天就是去追回银子了?”李强问道。 “难道我一把年纪还游山玩水?”对刚刚差点重伤自己的女婿李强,文老爹可没有好脾气。 “是谁拿的?”文氏也从惊喜中清醒过来,问道:“刘二麻子?” 文老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当初我就说是那个小子,你们还都不信。”文氏尖锐的声音有些抖动,“送官,一定要把他送去见官。” 李强倒是想得更加清晰点,“刘二麻子现在已经不在文家村了?”要是在村子里还用得着文老爹消失几天? “在哪里,他在哪里,我一定要把他送去见官。”文氏说道。她差点儿就因为这几十两银子修不了新房子,还要面临婆婆和妯娌的质问。这些天担惊受怕,她是受够了,现在一定要找罪魁祸首出出气。 “我放了他。”文老爹说道:“反正现在银子已经找回来了,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 文氏的情绪很激动,“这是找回来了吗?还有二十多两被他......” 李强一把捂住文氏的嘴巴,不让她说话。很明显的,文老爹是动了恻隐之心,才会这么云淡风清得坐在这里,和他们说这件事。 “钱被他用了,我还能让他拉出来吗?”文老爹有些恼怒的说道:“他就是个无赖,他就是不给你又能怎么的?反正他就光棍一个,你就算把他送进官府,还不是让他一辈子有吃有喝的。” “那倒也是。”文氏重重哼一声,“便宜他了。” “这事儿就揭过吧,你们拿着这银子修房子也不慌了。”文老爹说道。 “知道了,爹。”文氏喜笑颜开,总算不用到余氏那里低头借银子了,还推脱,真是。她现在得赶紧给大山买两身暖和的衣裳送去。 等文氏笑眯眯的打了一盆水,去擦屋里的灰,李强才对文老爹说道:“爹,你好像有事瞒着没说。” “当你是官老爷啊。”文老爹翻了个白眼儿。 李强丝毫不以为意,“只要您觉得对,我们都赞成。” 文老爹的神情缓了缓,笑骂道:“还是出去走走长见识,这才几天,你心眼儿倒多了。”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大家都好过。”李强笑。不说,并不表示不知道。 “得了吧。”文老爹接过李强手里剥了一半的煮鸡蛋,站起来说道:“我得出去给四邻说说话。你们在家吃了午饭再走。” “嗯,我给荷花说。”李强点头。 文老爹走出院子,屋里又响起文氏的声音:“相公,你去找找老五,给他说一声,别让他瞎找。” “知道了,你也别忙乎,先准备晌午饭吧。”李强说道:“我下午还要去店里。”时不时的请假,他都不好意思了,不知道金师傅会怎么想。 出院门选了个向左的方向,还没走出十米远,李强就碰到了垂头丧气的李聪。 “老五,没事了,我岳丈回来了。”还以为李聪是因为没有得到文老爹的消息而心情不高兴,李强先是说道。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李聪脚脖子一崴,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哟,喝酒了?”李强也跟着吓一跳。 “三哥,人吓人吓死人的。”李聪屈腰去揉脚脖子。 “明明就是你走路不走心。”李强过去扶了李聪一把,“有啥心事?” 李聪本不想说,又觉得这点小事瞒着李强也不好,便郁闷道:“刚才有个婶子拉着给我说亲。” “好事啊。”李强捶了李聪的胸膛一下,“那你愁眉苦脸的做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没那个打算。”李聪也实话实说,“心里怕,发虚。” “你又没做错,虚什么?这里吃了亏就要长个记性,世上好女人多的是,你愁什么?”李强说道:“我看你就是太闲了才会胡思乱想,下午跟我去金师傅那里学艺吧。” “我不是那块料。”李聪勉强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再乱想的。” “我也不可能就独身一人过的......”他小声喃喃道。 院子里,铁柱一声声的叫着二伯父。 听见动静的李家人都走了出来,打招呼问好。 “怎么回来了,店里不忙了吗?”余氏满脸是笑,李武回家越是频繁,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才不会冷淡。说不定趁热打铁,她很快就能怀上孩子。 “今天不冬至吗?”李武把手里提的大包小包塞给余氏。 余氏点点头,“晚上吃汤圆。” 接过余氏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把脸,李武才问道:“家里好像少了些人,他们去哪了?” “文氏她爹听说是不见了,老五陪着她回去看了。”余氏把帕子拧干,搭在架子上,出去把水倒了,又说道:“她前两天问我借银子呢,我没应声。上次给了她一百两,都没听见个响就没了,都不知道那银子她贴补了娘家多少。” “手头有宽裕的就借给她,总归是一家人,又不是不还,没必要闹得大家心里都不愉快。” 女人家家的就是见识短,为了三五两银子还结个仇,至于吗? 李武便脱鞋子边问道:“狗蛋那里御寒的衣裳送去没?” 上回跟他絮叨的就知道他没听,余氏也不想破坏好好的氛围,就又答了遍。 “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老贵的。”余氏把新棉鞋递给李武,又整理李武拿回来的东西。看着崭新的亮色衣裙和整盒的脂粉,心里欢喜,嘴上却又舍不得。 “成亲好些年我都没给你添置件衣裳,你不怨我,我也觉得过意不去呢。”李武站起来,跺跺脚,拿起衣裙对余氏说道:“试试看合不合适。” “你挑的肯定合适。”余氏脸上带着两朵红晕,接过衣裙在身上比了比,想着今晚烧水洗个澡,再穿上新衣裳给李武看。 “要不要先睡会?”余氏把脂粉和衣裳收起来,说道:“我去帮帮娘,再过几天家里就要忙起来了。” 十一月初十,是张家小伙下定的日子,算着也没几天了。原本狗蛋今天该回来的,余氏都带信没让,等秀秀下定那天再一并多请几天歇歇。 原本是迫不及待就要跟余氏说事的李武脑袋一清,才记起秀秀的事,顿了一顿,他说道:“你去吧,我眯一会儿。” 昏头昏脑的,眼下显然不是说他要迎娶李小妹这件事的最好时机,要是余氏不同意,闹腾起来,也会把秀秀的好日子给搅和了。家里好不容易才有一门儿喜事,可别被他搅黄了。反正就只有几天的时间,等秀秀的好日子过了,他再跟余氏说。离李小妹生产的日子还有两个月,时间上也绰绰有余,他这头一跟余氏说好,回头立马就筹备他和李小妹的婚礼。只要有钱,什么事儿办不到。 不过他也得先给娘通通气,他说了再有娘劝劝,为了狗蛋和她的以后,余氏也不会不答应。他发达了,他们母子不也跟着受益吗?而且他又不是要把余氏休掉,只是把位置挪挪,变成平妻,还是妻子,也没什么变化。 但也得让余氏适应下,李武想了想,决定今夜温存之后,慢慢给余氏透点口风。徐徐图之嘛。 “好日子就要来了。”李武双手枕在脑后,美滋滋的想。r1152 ,阅读请。 一九二、 前夕 不听他们说今天是冬至,杨柳还记不起冬至要吃汤圆的习俗。(.)就像腊八要吃腊八粥,知道,但是未必会吃。还是在古代,这些传统的习俗才得以被好好地保留着。 但杨柳可没忘记今天,今天是母难日,也就是她的生日。 按照她的吩咐,杨府的整个厨子忙活了一下午,蓬松的无奶油水果蛋糕成型了。找不到合适的蜡烛,刀功好的厨子就用刀雕刻了螺旋纹的红色生日蜡烛,还真是煞费苦心。 “万恶的资产阶级啊。”杨柳嘟囔道,只要主子动动嘴,下人就要跑断腿,可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有时候还果真不错。刚出炉的蛋糕冒着一股香气,杨柳又忍不住伸手一根手指去点奶油。等触摸到蓬松的蛋糕,她才记起这不是奶油蛋糕。 “快去把张伯叫来吃蛋糕。”杨柳吩咐道。 真是久违了。 张文山很快就来了,见到杨柳就笑眯眯的问她感觉可好。 杨柳点头,又让了个位置,让张文山也站在她一旁,云翅就点燃了蜡烛。 “这就是小姐让人准备的…蛋,蛋糕?”张文山问道。 “嗯,今天是我的生…呃,不是,是冬至嘛,我就想弄点新花样尝尝。”说完,杨柳偏头,快速的吐了吐舌头,规规矩矩的这么久,差点一句话就露了马脚。都说一孕傻三年,她也开始进入症状了吗? 张文山的眉毛一皱,又很快松开,看来刚刚杨柳只是口误。见她这么好兴致,他也不愿破坏。 双手交叉,默默许了个愿望,杨柳吹熄蜡烛,自己鼓掌,又把蜡烛拔下来,开始动手切蛋糕。张文山主动接了刀过来。 “好吃吧。”杨柳笑得眉眼弯弯。 “倒是挺软乎的。”张文山点头。“不过老奴不好甜口。” “甜甜的才能感到幸福。”杨柳又尝了一口,“很幸福的感觉。” 张文山看着杨柳的侧颜,也笑了。幸福就好,哪怕只是因为一点小小的吃食,简单而又容易满足。三小姐已经核她的生母相比,不像却又相像。三小姐比她生母他要看的清楚。她永远知道自己的底线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卑微到尘埃里去,这样的三小姐值得更好的人。哪怕三小姐现在已经是失婚已经怀孕,张文山敢保证,未来美好的日子还在前头,等着三小姐。 幸福姗姗来迟,但想要的从未爽约。 瘪三死了。在这个冬天真正开始的时候。 一床破草席盖住了脸却遮不住冻得有些人乌青的光脚。 山风飒飒寒,吹的廖泗安久未梳理的头发乱舞,原本合体的衣服,也因为饥饿瘦弱而像是挂在身上。 因为经历过苦难,人才会成长,但若是熬不过苦难这块磨刀石,人也是会死的,就像瘪三现在这样,没有呼吸,没有脸面,就像垃圾一样被人随手扔到一边。 火舌逐渐蔓延开来,黑烟袅袅不止的空。廖泗安的眼睛里倒映出两团火,手却不自觉的握紧。 熬不过去,他也会像瘪三一样死去,最后变成一捧骨灰给风吹散在天地间吧。心里好不甘心,却无法反抗,难道他就要在这里磨掉心里最后一丝热血? 他要逃,一定要活着出去,他不要像瘪三一样,最后只落得一卷破草席就过完了一生。脚尖一转,他决定和后来的三个人谈谈条件。 盘查清楚之后,花岗三兄弟也被废了武功送到了这里,和众人一样挖煤。虽然内力不在,但常年练武,架子底子都还在,寻常三两个大汉是打不过的。虽然打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看守人,但能轻松的从那些弱小的人手里抢过口粮,与大多数人相比,饿不着,他们在这里的生活还过的不错。 黄岗老二将手里啃了一半的馒头扔到地上,偏头把嘴里的馒头渣吐了出来,暗骂:“娘的,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在三人之中以轻功最为见长,内力被废对他的影响最大,感觉像是个废人一样。在这暗无天日的煤洞里机械的挖着煤,尤为压抑心情。自他们进入江湖以来,虽然说不上是一帆风顺,但也还算不错。大的势力,他们不敢招惹,对方也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小势力自然只有被他们蹂躏的份,哪像如今沦落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上。他的心里憋着一股火。 一直黑瘦干枯的手伸了过来,目标直指花岗老二扔在地上的半块粗粮馒头。 心里正是不爽的时候居然还有人不知死活的送上门来,花岗老二脚一抬,准确的落在那只手上,还左右的碾了碾。 凄厉的叫声,顿时回荡在不大的煤道里。 “行了,老二,跟这群死人撒火什么?”老三懒洋洋的靠着煤道壁,以同样懒洋洋的语气说道。 “叫二哥。”花岗老二一下子像是被抓住了痛脚,松开那只手,脚立马前踏一步抓住花岗老三的衣领:“瞧不起我是不是?”除了老大的地位不变,他们的排名都是以武力值论的,现在他的实力大不如老三,对方语气里的一些轻蔑也就显露了出来。 那只黑枯的手抓着被踩扁的馒头飞快的缩了回去。 老大看了那正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惴惴不安,又飞快往嘴里塞馒头的人,才把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现在都到什么地步了,你们还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吗?吵赢了很有面子是不是?” 最紧要的是他们三兄弟抱成团,才能不被人占了便宜。 “是他眼里没我这个二哥的。”花岗老二争辩道。 花岗老三只是耸耸肩,丝毫没有为自己说一句的意思。 一个激愤,一个看上去油盐不进,真是头疼。花岗老大正要说话,眼角的余光里就出现两只脚。 他抬起头。 “我想跟你们谈谈。” “大管事。”路过的工人看到李壮都停下脚步,冲他打招呼行礼。 李壮笑着点点头。 当初放走唐宛如,引廖泗安外出寻找还是做对了,两个月时间他已经完全把顾家船业上下所有人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怕动摇地位了。他心里倒是佩服起唐宛如来一个女人,居然能躲开廖泗安这么久,她心中到底是有多大的勇敢才能不屈不挠的坚持到现在。 过去的空有名头的大管事如今已是名副其实了,换了一种心情再走在街上,看什么都不同了。 虎头衣衫不整的从春风楼走了出来,看见李壮,一愣,随即上前喊了一声。 李壮看着春风楼的招牌,眉头一皱,才把视线落在虎头身上,“把脸上的唇印擦擦。” “那些娘们都太浪了。”虎头一边说,一边提袖在脸上擦了擦。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就待在这种地方,是时候成个家了。”李壮说道:“你又不缺本事,又不少银子,找个干干净净的姑娘安定下来,再生个大胖小子多好。” 他能这么快完全坐稳顾家船业大管事的位置,虎头功不可没。 “四哥,你倒是像我娘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李壮正色道:“你对以后就没个打算?” “混吃等死算不算?”虎头想了想,头一歪,问道。 “…臭小子,我看你就是皮痒。”李壮怒,答个话都不正紧。 “别说我,我看四哥你倒是真的需要找房媳妇。” 李壮的神情淡了下来,敷衍道:“再说吧。” “看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都不着急,我急什么?”虎头摊开手,说道。 “我跟你能一样吗?”李壮没好气的哼一声。 不都是光棍儿,有什么不一样? 虎头话题一转:“再过半个月,船业就该没什么事了,你回李家屯吗?” 这好像是他记事起过的几个月真真正正平静的日子,李壮都有点食髓知味了呢,可是不回去吗?二十多年来,他还没尝试过独自一人在外面过年的。 “你想回去吗?”李壮问道。 “盆底镇也好歹是我的娘家。”虎头伸了个懒腰,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就回吧。李壮也没再犹豫。”他已经能平静的面对现实,但他的家人还需要时间消化呢。 又走了几步,虎头脚步一顿,挠了挠脑袋,“四哥,我想跟你说件事,你听了可别生气。” 这不废话吗? 李壮斜了他一眼,“既然知道我要生气就别说了呗。” “我怕现在不说,以后你会更生气。” 看来事情还不小。李壮索性停下脚步,双手往背后一背,“你说。” “几个月前,我背着你往杜家送过东西。” 李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都能猜想的到,肯定是虎头为他打抱不平,送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还是那次醉酒误事,他把他和杜氏的事情都给虎头说了,这才...... 李壮有些头疼了。 “你送的什么?” “一面镜子。” 李壮看着虎头,等着他的下文。 “碎掉的镜子。”r1152 ,阅读请。 一九三、 伺机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 迎面走过来的两个丫头冲她行礼,翠北高昂着下巴,矜持的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 “瞧她那样子,还以为自个儿还是大丫鬟呢。” “出了那种丑事,居然还有脸面活在世上,要是我早一墙撞死啦,省得丢人现眼。”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没看到人家还好意思向大小姐寻求庇护吗?学着点。” “难怪,咱们脸皮博,才做不成大丫鬟。” 两个丫头不怀好意的嘀咕,音量却又恰巧能让翠北听清楚。 翠北握紧了拳头,这群捧高踩低的小人,当初她得势的时候就应该狠狠蹂躏她们一番。到处乱嚼舌根子,死后入地狱肯定要被阎罗王拔舌头的。 虽然她现在回到杜家,衣食有着,但大小姐也没开口让她做回大丫鬟。她便只能成天在杜家里游荡,做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下人罢了。偶尔仗仗余威,欺负一下不降她放在眼里的下人,但逐渐没起到多大的作用了。正是这种不尴不尬的位置,让她都有些不知所措,都是杜氏那个女人的错。哼,等着吧,要不了几天,等杜绝回来之后,他们里应外合,就看谁是这最后的赢家。杜家,最后还不是她的? 呕――翠北干呕了一下。 她抚了抚胸口,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老是这样想呕又呕不出,弄得人怪难受的。 “难道是...”翠北抚胸的动作一顿,有些惊慌地微微低头,不让人瞧出端倪,难道是那次? “不,不会的。”最初的慌张后她又开始不相信自己运气有这么背。 但,要是真的如果呢? 翠北不敢往下想,日子久了,曾经发生在她的身上的丑事也会慢慢被人们淡忘,但若是她此刻又怀了孕,那这辈子在她身上的污点,都不能被洗刷掉了。 她要证实一下,才能提前防范。她想重新进入众人的视线,但不是以一个笑话的身份出场。 还不知道喜花那个丫头有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去给翠西的妹妹送饭菜,要是饿死了,对她的大业可就少了一份助力。不过量她也没那胆子不听。 必须得出门一趟了,好在她现在虽然身份尴尬,但也没人限制她的出入。 下午就出去吧。反正她不可能是不惊动任何人就能离开杜家的,越早越好安心。 “这就是翠西的亲妹妹?”杜氏看着眼前这个十二三岁,有些瘦弱怯懦的小女孩问道。 “是,叫小环,十三岁了。” “可怜的孩子,倒是把你牵扯进这无妄之灾里了。”杜氏摸了小环的脸一把,然后让人把她带到下面去。 当初她不要喜花进门的用意就在此处,既然能被翠北留用,她也想知道喜花到底用在何处。暗地里跟了喜花几天,再加上杨柳跟她说的话,杜氏派人稍加留意,便发现了小环的存在。 杜氏曾经听翠西讲过她的身世,一直孤儿般存在的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亲妹妹,想必是当眼珠子般疼着。翠北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软肋,也不得不让翠西为她卖命。而翠西能威胁到她的是什么呢?只有她和沈易青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是要她声名俱裂啊。 可即便如此,杜家还是她的,这样也威胁不到她呀。 敲击茶几的手指一停,杜氏收回手,对了,她忘了还有杜绝这么号人物在。 人的贪心是满足不了的,原本以为养了一只猫,然而主人势弱,原本类似猫一样的外表和性格慢慢变化,她才发现是她们亲手养了只老虎。 老虎啊,爹知道吗? 这时,盛夏走进来,对杜氏耳语了几句。 “去跟着,无论她做什么你都要跟着,尽量拖住她。”杜氏立即道。 盛夏领命退下。 “去把翠西叫来,就说我手上有她最珍惜的东西。” 再次走进杜家,翠西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有些陌生,带着熟悉,过往一切,好的不好的全都一并涌现,让她迈不开脚步。 上次凄惨离府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翠西忽然有些怯怯,原本以为可以包天的宠爱,其实刹那间也可以变成雷霆,她在杜家这些年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信使,或者说是间谍更为恰当,但不管哪种身份,都不是她可以随意耀武扬威的,是她没看清楚。可笑的是,她还以为自己能力滔天。 “翠西姑娘,请吧。”请翠西过来的下人在其身后催促。 姑娘,名字没变,但身份变了,她可不再是杜家的下人,为什么要感到害怕?!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可以拒绝的,只是翠北突然回了杜家,她也找不到小环的下落,一听说杜氏手上有她最珍惜的东西,翠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小环。如今的她,没有前途,没有男人,她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依傍的只有亲情。小环,她的妹妹。 翠西昂首挺胸。她不是笨蛋,小环落到杜氏手里,也只能一样作为筹码,一定是要她缄口不言。这本是杜氏和翠北两人之间的角力,自知自己的斤两的翠西是不会插手,但并不表示不会在关键时刻拉或者是推对方一把。选择权在自己手上,怕什么? 杜氏偏着头看着窗外,手里端着一杯茶,也不饮,像是在想什么事。 惺惺作态! 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一下,翠西才上前,微微福了福身,“大小姐。” 杜氏没有回头,也并没点名,就问道:“你说这都冬天了,为什么秋菊还开的好好的呢?” 屋里里也没旁人,翠西撇撇嘴,才答道:“秋菊素来生命力极强,想必......” “生命力极强吗?”杜氏微微浮现一个不屑的表情,“好雨好花知时节,既然是秋菊,冬天就该收敛锋芒,非得等冬天的冷风一刮,才跌落枝头。自以为独占风头,不过是不知死活。” 伴随着最后四个字,杜氏圈住杯子的几根手指一松,杯子就啪嗒一声落在圆桌上,溢出的茶水浸湿了桌布上面的红花。 翠西也跟着一缩肩膀。 随即她又内心鄙视自己,都离开杜家了,还这么经不住吓。 “瞧着倒是精神了不少。”杜氏已经转过脸来面对翠西,“看来回到旧主身边的这段日子你过的还不错。” 到底是从哪只眼睛看出来她现在精神不错的,这不是明瞎吗? 翠西没有说话,只是又对杜氏福了福身。 “怎么没跟你家公子去京城呢?”杜氏故意揭疮疤。 “大小姐,何必明知故问?”翠西的眉毛飞快一皱,口气有点冲地说道。你和我家公子是什么关系,现在还那用这种话挤兑她? “奴婢粗笨,京城里又多是达官贵人,奴婢怕一不小心给公子招惹麻烦,便留守家中。奴婢虽然粗鄙,但也有自知之明,自然不能给公子丢脸。” “也不知道你的粗笨是天性使然,还是说我杜若瑾不会调教下人。” 好在这个尖锐的问题并没要翠西回答,杜氏就站起来,走到翠西身边,抬起她的下巴,“不过自知之明嘛,我倒是瞧不出来,你何曾有过?” 虽然她曾经是杜氏的丫头,但现在已经是两家,表面上客套就好了,非要戳穿,让大家都不好看。她觉得杜氏有些小孩子气,故意激怒她似的,但也觉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进杜家,翠西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越来越差,难道她这几年都活的太表面了吗? “奴婢知错了,还请大小姐责罚。”翠西低了头。 “你现在是沈府的丫头,要处罚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出手,起来吧。”杜氏说道:“咱们曾经这对主仆叙完旧了,也该说说今天的正事了。” 哪里是叙旧,根本就是单方面的言语侮辱。知道自己现在胳膊拧不过大腿,自然杜氏说什么,就是什么。 杜氏拍拍手,然后重新洗漱过,吃饱了饭的小环就被人带了上来。 “小…”刚喊出一个字,翠西就克制住了,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喜,并没有被杜氏忽略掉。 同样的,天真烂漫并不知道内情的小环已经张开双臂跑了过来,亲热的喊道:“姐姐。” 翠西尴尬,但并没有推开小环。 “你们姐妹俩先好好叙叙旧,条件我稍后再谈。”杜氏很是善解人意的说完就走了出去。 作为上位者,自然很懂得什么叫胡萝卜加大棒,已经到这一步,她不需要急于一时了。更何况现在... “她还在外面敲门吗?” “是,哭哭啼啼的求着大小姐见她一面呢。”浓秋说道:“现在外面围满了人,大小姐,你看要不要把她赶走?” 去接小环的时候,杜氏故意让人大摇大摆的从街上走过,让喜花有迹可循,现在不就找来了? “见见吧!”杜氏说道。她还想从这个必死的丫头嘴里,看看能掏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呢,不然她干嘛那么大费周章的,用这么个笨办法。 喜花再一次敲了敲角门,她的嗓子也哑了,从路人嘴里打听到小环被带到了杜家,她就知道翠北完了,她也活不了了。生死关头,侥幸心理又冒了出来。她与翠北不同,她并不是要图谋杜家,只是被胁迫而已,只要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大小姐或许会大发慈悲,救她一条小命。手腕处的红线已经越来越长,对生命的迫切渴求,让喜花又提起气力去敲门。 门开,原本让她有些憎恶的胖大婶儿的脸,此时看起来都那么可爱。开了,也就意味着大小姐愿意见她,愿意给她一次活命的机会了。喜花的脸上绽放出惊喜。 “进来吧,大小姐要见你。”犹如天籁般的声音传来。 喜花立即起身,却不注意被裙子绊住,她顾不上疼痛,生怕门在她耽搁的这一下就关上了,忙手脚并用的爬了进去。 还是一道门,挡住了外面所有好奇的视线。 “说说看,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活命的价值。”杜氏开门见山。这等小鱼小虾,见她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奴婢说奴婢说。”喜花跪在地上,忙不失迭的点头,“翠北一直对大小姐怀恨在心,想取而代之。” 她不想知道恨从何来,这个时候追究下去显然没什么意义,但翠北对杜家有图谋事,她知道了的,杜氏摇了摇头。 “杜绝少爷在去西北之前见过翠北,两个人在屋里说了大半天的话。” 这个嘛,应该是两人合谋商量什么吧,但也不是新鲜事了。 一连说了两个她认为重大的消息,都没产生应有的轰动,喜花一时有些着急,忙拼命回想,还,还有什么呢? “大小姐派去伺候翠北的几个丫头被三个不明身份的男人杀了。”这是旧事,但关乎人命,也是大事吧。 就是现在在某处挖煤的那三个吗?如果只是这么点消息,那显然喜花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杜氏有些无聊的拨弄指甲。 喜花继续说道:“那几个男人应该是杜绝少爷给翠北的,奴婢只见过他们一面,看上去很渗人。平时他们都躲在屋子里不出门,只有翠北有事要他们做的时候才会不在屋子里。” 杜氏微微坐直了身子,显然在思考。这个她倒是也知道些,不过没引起警惕,现在想想要是杜绝手里还有这么几伙人,那在他杜家可是随随便便就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对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来说,江湖中人就是一大毒害,不得不警惕。 喜花的眼里满是渴望,显然杜氏的这个动作变化让她看到了生的希望。 但下一刻,杜氏就打破了这些希望。 “还有吗?我想听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而不是这些废话。” 这是废话?那还有什么?求生的欲望让喜花一条条的说着可能救她命的小消息。菩萨保佑,其中一定要有用的。 “好了。” 喜花抬起头,等杜氏最后的决断。 “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蓦然睁大的眼睛,在世上看到的最后只余下漫漫无边的黑暗。r1152 ,阅读请。 一九四、 而动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 盛夏跟在翠北身后,七拐八拐绕的她头都晕了的时候,翠北停了下来。盛夏抬头看了一眼,是一家小小的医馆。 她出来是求医的? 若说翠北是没钱才不得不到这种地方来看病,那她是不信了。府里有常驻的大夫,她们这个做奴婢的也能沾光,还用跑到这里?而且有真本事的大夫也不会没志气的窝在这种地方,难道里面有什么古怪? 待翠北进入后半盏茶的功夫,盛夏也跟了进去。 她一脸痛苦的叉腰进去,还没看见人就急吼吼的说道:“大夫,您快给我瞧瞧,我好像折了...” 听出是盛夏的声音,翠北立即用袖子挡住手腕,把手缩了回来,然后起身面对着盛夏。 真是大意了,这么大个尾巴跟在她身后,她一点都没察觉到。 “哟,这不是翠北姐姐吗?是哪不舒服啊?”盛夏像是才看到翠北似的,有些惊讶的问道。 “夜里睡不着,所以来找大夫看看。”翠北不动声色的答道。她知道不说个像样的理由,盛夏那个小妮子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盛夏有些自傲的声音:“要我是翠北姐姐怕也是睡不着呢。不过这医馆这么偏僻,翠北姐姐怎么找到这儿的?” 再偏,你不也早来这里了吗?翠北翻了个白眼。 “刚刚妹妹进门就喊道说折了腰,怎么现在不痛了吗?” 盛夏的脸上立刻布满痛苦的表情,“姐姐不提醒我都还忘了。”她不客气的在翠北刚才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实在疼得慌,那我就先劳烦大夫给看看,还请姐姐稍等。” “你先就是。”翠北答。不就是故意跟踪到这里,还在她面前演戏。演吧,跟她耗下去,就看谁先露出破绽。 “那多不好意思。”盛夏一副为翠北担心的表情:“大夫,您医馆李还有别的坐诊大夫吗?夜不能寐,也是刻不容缓的病情。” 刻不容缓,她又不是要死了。 “不着急,妹妹情况紧要些,我这毛病不死人的。”翠北冷冷道。想探她的底,也要拿出几分真本事才行。 盛夏咬唇,暗叫一声糟糕,她就知道翠北不好对付,现在都还滴水不漏。 “那就只能劳姐姐稍候。”事到如今也只能顺坡下驴。虽然过程不太好,但翠北却是被她拖住了。 老大夫不是傻子,从两人的对话就猜出几分,不过他是个大夫,只管看病治人,别的一概不参与。 他正要查看,就听见盛夏又说道:“大夫,是不是在后院好些?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原本打算隔着衣服摸一下盛夏伤处的大夫只得收回手,点点头。(.无弹窗广告) “翠北姐姐陪我去可好?”她又面向翠北,征求陪同。 “那是自然。”翠北点头。刚刚在大夫要说结论的时候盛夏闯了进来,导致她现在都不知道答案,她心里也悬着呢。加之刚才老大夫拱手要道贺的样子,翠北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 两人虚以委蛇了一天,俱是身心疲惫,才回到杜家。 得再偷偷出去一趟。翠北心里焦急,盛夏跟踪她就表示杜氏已经有所怀疑,她这时候再贸然出去,谁知道暗地里会不会又有人跟踪。可是不知道结果...算了,还是喝一剂打胎药再说。 这下出去不方便,只有让喜花那个丫头替她跑腿了。 对了,还有那个老大夫那里,还要堵着他的嘴才行。 出去一趟怎么有这么多要善后的事情?翠北一个头两个大。 杨柳忐忑的和杜氏坐在缓慢去李家屯的马车上。 今天是秀秀的婆家下定的好日子,她这一去会不会让她们不自在?杨柳有自知之明,她现在绝对是李家最不受欢迎的人了。 要是觉得尴尬,待会儿你就在马车里等我好了。杜氏看出她的紧张,便出言安慰。 子轩和子墨也一时都看向她。 见此情景,杨柳自觉说不出什么怯场的话,只得硬着头皮死撑,“我没事,就是怕秀秀她们会不欢迎我。” “不成亲戚也不会变成仇人,这点你还是不用担心的。”杜氏宽慰道:“要是实在有什么不方便,你先行离开便是。眼下顾着你自个儿最紧要。” 她自然不能像杨柳这样随意,但杨柳的担心也并不是不无道理。李家或许会看在这多外人的在场的份上不为难杨柳,并不表示今天所有的来宾都是这么良善。杨柳和她表哥同一天失踪这件事,当时在李家屯闹的动静不小,别人会怎么说,杜氏可一点儿底都没有。她当时怎么会头脑发热的叫上杨柳呢? 怕伤着杨柳,杜氏一时懊悔自己的举动,就这么问了。 杨柳一愣,随即也歪着头自言自语道:“我也纳闷啊,我当时怎么就头脑发热的应了呢?” 说罢,两人都笑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打岔,杨柳紧张的心情消弥了不少。她今天又不是要去闯龙潭虎穴,又不是要跟人家干架,虽然和主家的关系不大好,但她今天只是个前来恭贺的客人,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便是。 “这个样子,不会被她们瞧出来吧。”杨柳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又开始担心了。 冬日里衣裳本来就穿的厚,杨柳瘦,不知内情的人哪瞧得出? 杜氏摇头,又叮嘱道:“你也不能大意,人多就容易磕碰着,你护着自己最重要。待会儿我会吩咐云翅和习秋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自己这样了还到处跑,让别人操心,杨柳有些不好意思:“尽是给你添麻烦了。” “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你就不想见见秀秀?”杜氏问道。 女子一旦出嫁,即便是回娘家也没那么随意了,她和秀秀又还能见得几面?不是因为这个,杨柳又怎么会在杜氏提出到李家屯恭贺秀秀的好日子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点头呢?现如今,只有各自不理会,大家才都好过。但秀秀和她曾经的关系那么要好,杨柳不可能再听说秀秀今天下定之后还无动于衷。 “好些日子不见,子轩和子墨都长高了些。” 杜氏哪能不明白杨柳是在故意岔开话题,当即附和:“嗯,孩子嘛,一天一个样儿。” 李大海家的小院今天收拾得干净齐整,院坝里没有一根冒出头的小草。鸡被迁到后院,原本的地方撒上柴灰又铺了一层细细的泥土踩实了,确保不会有一点儿味儿散出来。主人们都穿上自己最好的新衣裳,笑吟吟的站在院子里接待来恭贺的父老乡邻。 秀秀穿着红衣裳,脸上抹了上好的胭脂,脸蛋红红的坐在自己屋里,身旁围绕着一群同样年轻活力的未出嫁女子。 大家都夸她命好,娘家给力,婆家也颇有家底,新郎官听说也性格颇好。这样的人家嫁过去可不就是掉进了福窝里? 秀秀只是笑。这次的这门亲她虽然没有去相看,但掌眼的可多了杜氏,她也相信她们的眼光。杜氏也笑称若是单看长相的话,这人是绝对可以跟秀秀到老的。女子这一辈子所求的大抵便是如此,说多不多,但说易也难。但事无绝对,若是有意外,只能说是人心难测。 院坝中间排着一溜的红木箱子,赤金的头面,发饰,镯子,各色的布匹,糕点都成双的紧当当的塞满了箱子。旁边还有两只被绑了脚的活雁,偶尔扑闪下翅膀。来围观的每个人都不由得露出羡慕的表情。 对方家境殷实,李家虽然看起来只有破破烂烂的一座茅草房,但说是李家屯的一大富户也不为过。大家都说秀秀是个有福气的丫头,有当米店掌柜的二哥,得白财的三哥,还有前段时间卖灯笼走了狗屎运的五哥,这杜氏大家知道的有钱。每个哥哥随意漏一点,她出嫁时的陪嫁还能差了? 同人不同命,儿子多的好处此刻就体现出来了。 杨柳和杜氏走进院子的时候,人群都不约而同的一时安静了下来。看好戏的,咧嘴嘲笑的,还有不明就里的,人生百态,当然杨柳明白知道这样复杂的目光只是因为她的出现。 这可不是风光。 云翅和习秋立即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的挡住各方的视线。 相比于两个丫头,她表现的可有点弱了。 杨柳抬了抬头。 而李家人的目光大多落在李聪身上。 李聪嘴唇紧抿,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杨柳身上,只是看不清他眼神里的含义。 杨柳也偷偷瞄了李聪一眼,应该是十八岁的少年郎了,健硕的架子还在,人却是瘦了些,眼睛里多了一些忧郁,还有一层薄薄的雾霭,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相爱过,又分开对谁都是一种打击。她心里会痛,跟她毕竟心理年龄和实际生理年龄都要比李聪大,懂得如何克制,转移自己的伤痛。李聪却是真真正正的十八岁,一个大一点儿的男孩子,却被迫要成熟。杨柳曾经经历过这种被迫成熟的过程,她知道有多难,所以才更觉得对不起李聪。其实不该遇上的,若是她没有莫名其妙的进入到杨柳的身体里,或许她和李聪之间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她和他的人生里有一个可能的如果该有多好。 觉得对不起并不是因为做错了,是杨柳觉得她在李聪的人生中经过,然后充当了一个拔苗助长的角色。但个人有个人不可逾越的底线,哪怕以爱之名,也没有例外。 最后还是何氏和余氏迎了出去,一个问杜氏,一个用眼神感谢杨柳。而何氏问的是杜氏,眼神却关切的看着杨柳。 关系融洽的时候忽然插进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何婶,秀秀大喜的日子,这种人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是花苗。杨柳斜了她一眼,却没应声,这种人,哪种人?说的是她?反正她听出了话里的歹意,却没傻得要贸贸然的就发火,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不过看样子花苗过得很不好,身上没有一点年轻女子的畅快,反而阴沉的吓人。她不应该在屋里陪着秀秀吗?杨柳短暂疑惑了一下就把这点小疑问抛到脑后了。 “杨柳,你站住,我说你呢,你听不出来吗?”花苗契而不舍的尖声问道。 “你这人还真是奇怪,请你来看戏你不好好看,偏偏自甘下贱,要当起戏子唱戏给人看。没人搭理,你还不痛快了。”心直口快的习秋最先反驳,“下贱坯子就是下贱坯子,再好的窑再烈火的烧,它也成不了上品。” “你不过是个低贱的丫鬟,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花苗双手叉腰,“什么样的主子调教出什么样的丫鬟,你主子不要脸,你也不是好货。” 习秋还要反驳,杨柳伸手挡了她一下。 “好些日子不见,花苗姑娘口齿伶俐了不少,谁要是娶到你,家里一定很热闹。”杨柳一语双关,开口就扣了顶饶舌多话的大帽子在花苗头上。花苗这般为难,让她想起了她拜堂那会儿,有些人一开始便是注定了不对付。她说道:“像你这么好打抱不平的姑娘,谁家的事你都要冲出来主持一下正义,还真是不多见。不过这是我和李家的事情,你一个姓花的站出来叽叽喳喳,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吧。” “这可不是我多管闲事,我早晚会进这家的大门。”宣誓般的话语,让人群一阵骚动。 “花苗,你闭嘴!”李聪忍无可忍,吼道。 “我偏不,我今儿站在这儿就是要告诉大伙儿,我嫁定你了。”花苗梗着脖子说道。 如此露骨不顾脸面的话,让花苗旁边的几个大婶都忍不住拉了她一把。 花苗不为所动,她已经不再费那水磨功夫,今天就是孤注一掷,就是要逼李聪不得不娶她。 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到李聪身上。虽然花苗的话大胆露骨,但换个角度看,还是挺满足男人的面子的。 “你休想!”李聪咬牙切齿的说道。 “为什么?难道你还舍不得这个贱女人?”花苗指着杨柳。 杨柳眼皮都没抬一下。 杜氏捂着子墨的耳朵,提醒李武说道:“二哥,今天可是秀秀的大好日子。” 惊诧于莫名而起的女人战争的李武这才回神招呼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是我家小妹的定亲好日子,家里略备薄酒,感谢各位老少爷们平日里对我家老小的照顾。大家快请入座。” 人群流动中,也没人注意到花苗到底去或者是被去了哪里。 “我今天就不该来。”杨柳苦笑。管她本意如何,弄坏了秀秀的定亲宴席是真。 “你别这么想。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快到屋里歇歇。”杜氏安慰道。 杨柳摇头,“若瑾姐,我带来的贺礼就以你的名义送给秀秀吧。”说罢,她反手拍了拍杜氏的手臂,向抬定亲礼的那桌人走去。有些事,哪怕不稀罕她善后,杨柳还是要做出补救。 点名要的酒结果换成了一杯茶,端正的端在手里。 “各位,小妇人与刚才那女子有旧怨,一时激愤才口不择言的说了些失礼的话,还请入耳莫入心。小妇人在此以茶代酒,向各位陪个不是。”杨柳喝了一口茶,又道:“秀秀是个顶顶好的姑娘,嫁到张家后,还请多多珍惜。” 说完,将茶杯交给云翅,然后冲那一桌子的人行了一礼,返身走了出去。 李家她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各位保重。r1152 ,阅读请。 一九五 添喜 将今天宴席上的剩菜让帮忙的大叔大婶们带回去些,李家的小院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李聪和秀秀两”人各持一柄扫把在清扫院子,沙沙声清晰可闻。 “你别怨她。李聪忽然说道。 秀秀诧异的抬头看着动作不停地李聪,最后只重新低下头嗯了一声,扫地的动作也恢复。李聪嘴里的她永远只有一个,秀秀已经不会错想。 “她是好意。”李聪忍不住又说道。 不管好意歹意,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秀秀忍不住就要反问。她抬头看到李聪那个颓废样子,忍不住发火了,“你如今要死不活的鬼样子,是做给谁看?现在她跟我们已经是两家人,就算是你给她说好话,她也不会领你这个情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偏袒谁。”李聪还是不温不火的解释了一句。 “懒得理你。”秀秀一恼,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砸向李聪,然后提着扫把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李聪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团,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就被李武兴致冲冲的拉到了房间里坐下。 “还有什么事?”何氏问道。今天忙了一天,她这老腰都受不了了,想早些休息,偏偏李武还拉着她们非要说点儿事。 几个妯娌也掩嘴打着哈欠,孩子们也早就睡了。虽然请了那么多帮忙的,但她们也还是要跑上跑下的,比下地都累。 “娘,今天秀秀下定不是喜事儿嘛,趁着今天高兴,我还有一件添喜的事情想一并说了。”李武说道。为了不破坏这一天,他已经忍了十天。好不容易秀秀的事情忙过,娶李小妹进门的事就要尽快提上日程。时间不等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等不及要出生了。 “什么喜事?”大家都勉强提起了注意力。 “娘。您很快就会再有一个孙子啦。”李武高兴的说道。 何氏立即有些责怪的看向余氏,不是警告过她不要把杨柳怀孕的事往外说吗? 余氏无辜地摇摇手。(.)她没说啊,她也不知道李武是从何处得到这个消息的。冤啊。 “是谁的?”何氏神情僵硬的问道。看来她想瞒的,还是会被抖出来,就是不知道这个消息一出,又会在李家掀起怎样的风浪。 李武有些得意地坐直了身子,掷地有声的说道:“是儿子我的。” 下一刻,齐刷刷的目光落在余氏身上。 余氏刷的一下脸红了,他们这段时间是行房事很频繁。但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怀上啊?如今被李武大喇喇的抖出来,她一点准备也没有。怀上是好,万一…要是万一没怀上呢? 果然,李武心里还是盼望儿子的。 “老蚌怀珠啊。”文氏喃喃道。 李强捅了她一下,低声责怪,“怎么说话呢?”语毕,又立即抬头恭喜余氏。 余氏表现的像个新嫁娘一样手足无措,羞红了脸,一一点头回礼。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何氏也嗔怪的拉着余氏的手。“今天有没有累着?” “娘,我没事的。”余氏呐呐道。 尽管知道何氏对她的和颜悦色是因为未出生的孩子,余氏的高兴还是忍不住从心里溢出来。 众人的态度把李武搞得有些糊涂:“娘。你们说什么呢?媳妇儿她…不是,你也怀孕了吗?” 一个问句,满堂皆惊。 余氏已经顾不得自己有没有怀上,那个“也”字深深的刺激到了她。她知道李武是有大本事的人,肯定会招很多女人喜欢,但夫妻这么多年,即便他们再怎么闹,也没听说李武背着她找女人,更别说在外面留种了。但现在。她的担心还是成真了。 她颤抖的伸出一只手,抓住李武的袖子。以不可置信的语气轻喃:“你在外面有人了?” “这事以后再跟你说。(.好看的小说)”李武随意敷衍了一句,推开余氏的手。急切的对何氏说道:“娘,小妹已经八个月身孕了,咱们家得快点......” 八个月,这么久的事情了,可她居然一点不知情。 除了正说得起劲的李武,其他人都把视线或多或少的落在余氏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余氏也头一次发现,天堂和地狱原来住得这么近。 余氏嚯的一下站起,想掀翻桌子,以泄心中的怒气。无奈家里的饭桌为了经久耐用,都做的结实,她使了大力却只把桌子掀起一个角度,就又嘭的一下扔下来。火气没有发出去反倒又憋了一股火,余氏一把推开李武,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顺便还把门板摔的砰砰响。 “这个疯婆子,我待会儿再收拾她。”在人前丢了面子,李武有些恼羞成怒。 “是你自己做事太莽撞。”何氏也为余氏说话,“纳小这种事情就应该先跟她说一声,她毕竟才是你的妻子。你都不尊重她,怎么怪她不给你面子?” “谁说我要纳小?我要娶她!” “娶?”李聪惊。 “那二嫂呢?”文氏问。 她的反应都被两个小辈说了,何氏就盯着李武。 “对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可能做小?”李武说道:“我也不会把余氏休掉,只是让她做平妻而已。” 李武的话,让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杨柳,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就跟他们李家这么有缘? 何氏有些介怀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还做出这样不知检点的事情,我看她家的家教也好不到哪里去。” “娘啊。”李武着急,个中细节又没法当着这么多人说。他站起身一把搀起何氏,“儿子跟娘去你屋里说。” 好像也没他们什么事儿了,文氏撑着桌子站起来,扬扬手:“走了,洗洗睡了。” “你去看看二嫂吧。”李强握着她的手臂说道。 “平日里我们两闹得这么僵,她肯定以为我是去看她笑话的。”文氏不乐意。同情归同情。就算不能安慰,也别去给人家添堵。 “我去看看。”小何氏说道。 秀秀也站了起来,“我也去。” 李强责怪的看了文氏一眼。却也知道不好再说什么了。 何氏屋里。 “原来是这样,那她也是怪可怜的。”听李武半真半假地讲述了他和李小妹的过去。何氏有些同情的说道。不过她这儿子是怎么啦?怎么尽是和胖女人结成夫妻? “我是同意了,不过余氏那里,你得好好跟她说,别让她受委屈。”何氏又道。 “儿子知道。” 何氏又紧跟了一句:“不过,李小妹是没哄你吧?” “娘,儿子像傻子吗?”李武哭笑不得。 “娘还不是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何氏道:“娘心里就有点儿担心,那李小妹要是拿你消遣怎么办?像她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女孩子,总感觉心理扭曲才正常。” 前半句李武还认真反思了一下。听到何氏后面的话,他就差点忍俊不禁,他娘还真可爱。 “儿子知道分寸。”李武站起来:“娘你先歇吧,我去劝劝余氏。” “好好跟人家说话,这次本来就是你对不起余氏在先,少摆你那臭架子。” 娶媳添丁固然是好事,但也不能忘了旧人。 看到李武过来,小何氏和秀秀才各自回房。 推开门,随处可见被破坏的样子:打翻的水盆,碎茶杯渣子。倒在桌上的蜡烛,随处扔在地上的干净衣裳,李武完全可以想象余氏进门之后发了多大的火。 他伸出两根手指。弯腰捡起地上的洗脸巾,才发现水盆里的水沾染地面,弄起的污泥已经脏了洗脸巾。李武手指一松,上前扶起蜡烛,用袖子扫落圆凳上的碎片,坐在其上,问道:“闹够了吗?” 是她闹吗?难道他就没觉得一点对不起?余氏眼里带泪,恶狠狠的看向李武。 “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吗?不管怎样,你仍是我的妻子。”李武说道。 余氏的心里稍安。又问道:“你是嫌弃我不能再生,所以才在外面找人吗?” “要是有那想法。就不会现在才闹出这件事了。”李武翻了个白眼儿,又把刚才对何氏说的话跟余氏讲了一遍。 是被设计。并不是主动自愿的,余氏得到更大的安慰。她动了动屁股,身子往李武靠近,说道:“那不可以只要孩子吗?我保证会像亲生孩子一样对待他的。”语气真诚,绝不是作假。 他就知道,余氏还是挺善良的。若是没有李小妹后面的话,他跟余氏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个贵人吗?” 余氏一愣,这有什么关系?不过她不笨,很快想通了:“是她?” 李武点头。 “那...”余氏的脸一下子煞白,“她愿意?”贵人啊,有钱有地位能,还愿意委屈她自己做小吗?余氏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但李武刚才说她还是他的妻子... “秀珍,你知道,我这些年这么辛苦就是为了更进一步,给你和狗蛋母子两更好的生活…”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余氏打断,道:“你就告诉我,是娶还是纳?” “娶。”李武没有骗余氏,这也瞒不住。 “平妻?”余氏的眼神和语气都越发小心翼翼,这样的人,她拿什么跟人家比?根本就比不过。 “嗯。”李武点头。 还真是。余氏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让你做平妻。”(未完待续) 一九六、 摊牌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m. 李武开始筹备成亲事宜。 或许是习惯了余氏不顺心就大咧咧,李家人惊讶余氏居然不吵不闹的就点头同意之余,还好奇李武到底怎么劝余氏的。 “劝?!”文氏不屑道:“男人做的决定,女人有法儿说不吗?你看看杨柳,地位比咱们高出一截,不也被老五说休就…” 小何氏拐了她一下,文氏扭头,就看到正沉着脸路过的李聪。 “五叔啊,去地里?”她立即挤了个笑脸。 “嗯。”李聪硬邦邦的答道。 等李聪人一走,文氏又立刻埋怨道:“你怎么不早提醒我?”背后说人就是要不得,好死不死的怎么就被撞见了。 小何氏摊手,她哪知道就这么凑巧。 “不过余氏还挺可怜的。”小何氏心疼道。 生了副悲天悯人的心肠,不看看自己可不可怜,还心疼别人。文氏腹诽完小何氏,又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我看她心也真大。”自己地位被夺,新人带着麟儿强势入驻,她居然表现得那么冷静。 不过,平妻不也是妻吗?文氏无所谓道:“她自己点头了的,是苦是甜都得她自个儿尝。” “你不刚说二弟妹是不得不点头吗?”小何氏惊讶,“怎么转眼就变成她活该似的?” 平妻正妻都是妻,但能一样吗?说白了,就是李武抛弃了糟糠妻。 “哎呀,随便说说而已,你怎么那么较真?”文氏一甩胳膊,“不说了,忙去了。” 怎么反倒是她生气起来了? 走到无人的僻静处,李聪从怀里掏出昨夜秀秀扔给他的东西――原本他以为被烧掉的画有他和杨柳手掌形的葛布巾。东西可以失而复得,人呢? “你是谁?”看着眼前陌生人的,翠北警惕道。 “小的郑德,是康家医馆的学徒。” 那天那家小医馆,可是为什么知道她在这里? “你找错人了。”心有疑惑的翠北转身欲走。 “那天翠北姑娘在医馆里和一穿蓝衣,自称折腰了的盛夏姑娘…” “行了。(.)”翠北折身打断道,她已经听出对方话里的要挟,强忍不满道:“你来做什么?”她要是不打断,这叫郑德的肯定能闹得全府人都知道。 她恨极了这种感觉! “小的奉师傅的命,给姑娘送些补药,或许能解姑娘的燃眉之急。”郑德将手里的药包双手呈上。 没等到上门求她拿药续命的喜花,倒是别有所求的大夫上了门,还要解她的燃眉之急,怎么想怎么凑巧呢。翠北可不相信什么巧合,说不定就是别有用心。 “你师傅想要什么?”翠北没伸手。 “府医。”郑德简短道。 府医每月有固定的俸禄,旱涝保收,又不需要天天出诊,还有主子时不时的这的确是一个美差。 “你们既然知道我,就该知晓我现在的处境,把宝压在我身上,不怕血本无归吗?” “我们也没什么了,不怕输。”郑德道。 翠北缓慢接过,嘴里谨慎道:“我要再考虑考虑。” “静候姑娘佳音。”郑德也不催促。 “你是个人才。”无论她怎么说都没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翠北深深看了郑德一眼,“以后必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多谢姑娘吉言,那郑德就先告退了。” 无人的死巷子里,盛夏将一锭二两的银子放到郑德手上,称赞道:“做得好。” “盛夏姐姐客气。”郑德乐滋滋的将银子收起,拱手道:“下次再有这等好事,姐姐可莫忘了我。” “忘不了。”盛夏保证,随即又正色叮嘱:“今天这事一定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否则…” “小的明白。”郑德点头,:“小的也不是第一次做事的毛头小子了,知道分寸。” “嗯,你去吧。” 郑德又行了一礼。 盛夏四处张望了一下。那天在医馆的事情她回禀给杜氏之后,当夜又从老大夫嘴里得知翠北疑心自己怀孕,但实际上只是胃胀气。这个美妙的误会她自然不会说出来,反倒让那老大夫开了能使得胃胀气的药。 翠北以为她自己够小心,却不知她根本不会把药下在饭菜里,而是把翠北用的碗晚上偷过来煮在药汤里。翠北再用这个碗吃饭,自然就…哼,都落魄了,还保持着大丫鬟时的臭毛病,自己独立用一副碗筷,不倒霉才怪。 至于为什么要隔几天才让郑德出现,当然是让府里的丫头越多人看到翠北的“怀孕”迹象,也让翠北惶恐。 不过,盛夏明白,大小姐是不喜欢对她耍心眼的下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杜氏默许的情况下进行了,不然她哪里敢。要是翠北真喝了那药,必死无疑。当然,药的确是打胎的,没问题,可要是搭配上翠北的饮食习惯,哪怕她往日里再威风,也不是百毒不进,人是多脆弱生物,一下子就没了。 千防万防,还是防不胜防。 “我答应带你来见她,但你也要保证不伤她。你也知道她现在怀着身子,要娇弱一些。”李武说道。既然要娶李小妹,原本他和余氏的婚书就得改。对于余氏的配合,李武也自然不可能做出出尔反尔的事,便带着余氏去见李小妹。只是李小妹现在情况特殊,为了确保自己的未来,李武得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再三叮嘱。 “我知道。”余氏没有一点不耐烦,顺从的点头。 这副乖顺的模样让李武大为不适,但很快他又觉得自己是容忍余氏的坏脾气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李小妹正坐在铺了厚厚的软垫子上等着李武夫妻,她也好奇李武的正妻是什么模样。 “小姐,奴婢输了。”陈妈妈说道。 “是个有野心的男人都难以拒绝我的提议。”李小妹笑笑,“只是陈妈妈愿意相信这世上好男人多些。但太美好了,所以只能是愿望。” “奴婢以为会有例外。”陈妈妈讪讪,“也不知道那余氏是怎么想,居然答应了。”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夫唱妇随,女子永远只有听从的份儿。娘家没有背景,自己又年老色衰,不妥协能怎么样?相比于惨烈的被休证明骨气,如今的结果反而是最好的。”李小妹说着,又歪头自语:“我都突然佩服起自己了,居然能分析出这些。” 陈妈妈这辈子都未嫁,自然不懂为什么女人明明受了委屈还不能说不,但听到李小妹的话还是忍不住心酸,一年前,姑娘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啊。 下人禀报李武夫妻到了。 李小妹微微坐直了身子,眼睛里闪现几分好奇,来了。 首先进门的是李武,然后是一个颇为健壮的粗使婆子。咦,李武的正妻呢? 看着上面端坐的一坨白花花的肉,余氏微微错愕,但很快波澜不惊。她要是放任自己吃喝懒下去,早晚是另外一坨黑点儿的肉。这就是影响和间接决定她后半生的人吗?余氏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在李小妹的腹部上。 这边李武已经语气亲昵的介绍了双方的身份。 这个像粗使婆子的人就是李武的正配?李小妹睁大眼想表示出几分惊讶,但无奈效果不佳。 “李家屯,余秀珍。”余氏又自我介绍了一下。 “余姐姐快坐。我这身子笨重,不好起身,姐姐莫恼。”李小妹呵呵笑,“这是我们姐妹俩第一次见面,都还不太自在,慢慢就习惯了。余姐姐不要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就是。” “我家住不起这么好的房子。”余氏说道。 李武责怪的看了余氏一眼,又补救道:“她没见过世面,说话直,小妹你莫言生气。” “余姐姐才是真性情。”李小妹笑笑。但李武从她的肥脸上也看不出她到底是否在介意,只得作罢。 这么近看,还真是丑得要做噩梦,李武心里叹息。 丫头端了茶上来,又退了出去。 “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正准备招呼喝茶的李小妹只得把话收了回去,点点头,“我想姐姐也是有话要对我说。”她又面向李武,“相公,可否容我们两姐妹说说话?” 茶盏端在手上又不得已放下,李武用眼神警告余氏不要乱说话之后才笑着走了出去。 连坚持要留下伺候的陈妈妈也出去之后,屋里只剩下余氏和李小妹。 李小妹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姐姐喝…” “你不必跟我来这一套。”余氏直言道:“我很不喜欢你。我曾经有个弟媳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们都相处得极好,但我就是跟你亲近不起来。” 一个是弟媳,一个是分丈夫宠爱的人,能一样吗? “可相公需要我,姐姐也知道我不需要你喜欢。”李小妹用稳操胜券的胜利者的口吻说道。 需要,而不是喜欢,正如李武说的。 “是,我不如你。”余氏道:“所以我知道自己沦为平妻后,很快就平静了。我没有被休,能保住今天的地位已经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姐姐也无须这么妄自菲薄,只要你自己觉得无怨无悔…” “错了,我有怨有悔。”余氏打断道:“只是为了儿子才不得不点头。我不想让儿子见到我跟相公大吵大闹,所以忍了,但并不表示我会一直忍气吞声。虽然心里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但我也明白只有你,才能让相公更进一步,才能让我儿子的前途更加坦荡。我图你的,所以我没底气大闹。” 她是不是该说句谢谢? 被别人明晃晃的点出当财神一般供养的存在,李小妹还是有些讪讪。 “那姐姐想跟我说的是什么?” “我恨你,恨李武,是你们让我变成了下贱的妾...” “是平妻。”李小妹忍不住更正。 “是妾!”余氏坚持:“夫妻配,女人只能有一个相公,男人为什么可以堂而皇之的有两个妻子?除了正妻,其他的女人都是妾。” 李小妹还是头次从一个农妇嘴里听到一夫一妻的说法,顿时有些呆愣。不过她随即又佩服起余氏来,她不禁问道:“那姐姐今天来是?” 骂一顿,出出气? 余氏站了起来:“等你嫁进李家,随意打听一下,就知道我余秀珍也是个好面子的人。我好面子,但我如今只为我儿子着想,他以后要是做官,我不想别人看不起他有个妾出身的母亲。或许是我贪心,想占尽好处,所以才落到这般下场。” 李小妹生出两分不好的预感。 余氏向李小妹深深的行了一礼:“我不想让儿子成为庶子,也不会让你成不了正妻,所以...” 一声闷响。r1152 ,阅读请。 一九七 结尾 屋子里传来女人一阵高过一阵的痛苦尖叫,李武焦急的在廊下来回踱步。 不知道余氏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净给他添堵,事先答应的好好的,临了又在李小妹面前撞柱,想让他红事前先办白事,真是晦气。心里不满意也不说,偏偏给他来这一手,害的李小妹受到惊吓早产。 希望母子均安吧。 想到在另一间屋子里躺着,脸色苍白仍旧昏迷的余氏,李武也摇摇头。既然大夫说她现在没事,他目前也只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小妹母子身上。 终余,房间里传出婴孩响亮的哭声。 生了! 李武踮起脚,第一时间大声问道:“小妹,你还好吗?” 门开,陈妈妈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孩子走出来,李武下意识的伸手去接,陈妈妈却侧身避开了。 这个该死的下人,他抱他自个儿的孩子还不许了? “李掌柜,我们家小姐说了,请你不要走。等她缓过神来,有话跟你说。” 正是需要他表现存在感的时候,他怎么会走? 李武连连保证不会走之后,问道:“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 “是小少爷。”陈妈妈答,然后再一次有意无意的避开了李武伸过来的手,“外面风大,奴婢先抱小少爷进房间了。”然后当着李武的面进房间,关上了门。 这老货,看他以后不整治她! 李小妹睡着了,表演得再好也就是给瞎子看,李武就去看仍然在昏睡中的余氏,也不知道派回去送信的到李家屯那没有。 * 因为怕冷,又不断想出各种法儿的杨柳突然记起还寄存在胡家伞店的货架子。过了这么久时间,不知道还在不在,真是给别人添麻烦了。自怀孕后。杨柳夜里很少出去逛,也不知道那个什么太阳伞销售的行情如何。 她嘱咐了习秋几句。习秋便带着两个家丁去了。 习秋出门不多会儿,就有人来的禀告她,说是李聪求见。 不会这时候还来秋后算账吧?杨柳心中拿不准主意,却还是点头让李聪进来。 当李聪走进的时候,杨柳也忍不住惊讶,他身后不是她让习秋要去取的货架吗?货架上纤尘不染,应该是掌柜派人常常清扫的缘故。 下人上了茶和糕点之后,便全都站到门外。 “我没想到你也还记得这个。”杨柳说道。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是推着这个货架,在镇上推销一些小饰品,赚取生活呢。 李聪默然。事实上他也早记不得了,要不是经过胡家伞店外面被掌柜叫住,李聪也记不起他们曾经存放了这些东西。 “我今天来是为别的事。”李聪显然没有一点要叙旧感慨的意思,单刀直入。 又自作多情了。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朋友,只是理想的一句空话。 “为秀秀的事,我还差你们家一句抱歉。对不起,我也没想过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大困扰。”杨柳撑着扶手稳稳的站起身。给李聪鞠了一躬。 “不是这个。”李聪的声音变了,好像有点慌,双手握拳。紧紧的扣在大腿上,强忍着没有去扶杨柳一把。 “你说。”杨柳又坐下把指腹搓热,揉了揉太阳穴,虽说三个月危险期已过,但体弱贫血的体质还是让她有时候大动一下都会犯晕,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久她还在杨府里待着。这种身体情况还出去单住,张文山心里实在不放心啊。 瞥见杨柳的动作,李聪原本的话咽了下去,关切道:“你不舒服吗?” “没有大碍。”杨柳笑笑。“你说。”话音一落,她脸上却突然浮现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李聪腾的一下起身。迅速靠近杨柳。 杨柳一阵阵的抽疼,她伸出食指费力的点了点自己的小腿。疼的断断续续的说道:“抽...抽筋。” 李聪二话不说,立马蹲下去开始帮杨柳推拿活血。 果然,杨柳的小腿硬邦邦的。原来怀孕对杨柳而言是这么一件痛苦的事,那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个孩子? 弯不下腰的杨柳可不知道李聪现在复杂的心情,她只感觉肌肉因为温暖而舒展开,不由得眉头大松。 “小姐小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习秋的声音插进来,也打断了李聪的动作。 看到眼前的一幕,习秋先是一愣,随即又道:“我刚才碰到米店的小伙计,说是余二夫人撞柱了。” “什么?!”异口同声的惊讶从杨柳和李聪的嘴里发出。 “人怎么样?”又是异口同声的发问。 习秋看了看李聪,又看了看杨柳,最后才看着杨柳答道:“人没事,只是现在还没醒。” 呼,心脏回归。 “我们也去看看。”杨柳说道。 习秋点头,然后上前扶着杨柳。 哎哟,杨柳这才发觉自己的脚抽筋还没过去呢,刚才一紧张都忘了。 再去到的时候,李武正侧坐在床边,握着余氏的一只手,定定的出神。 “李大哥,小妹先跟你赔个不是。” “...孩子不是你的。我被男人骗,心生怒意......我也只是想试试你对余姐姐的感情,并不是要嫁给你。 余姐姐是个好女人,尽管她说对你有怨恨...她都是为了你和你们的孩子,从头到尾没有一点为自己着想。” “...你叫我小妹,不如我们结成义兄妹如何?” 娘,还真被你说中了,我真的遇到个心里扭曲的疯女人,只是拿他消遣的。不过,也多亏她,他才能看清他在余氏心中的分量,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二哥,你别担心。嫂子会平安无事的。”李聪一手搭在李武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 李武点头。他自然不会说他并不是担心余氏,而是觉得愧疚。 先前李武订好货的店家准备好货物。想询问李武什么时候送过去合适。小福想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这喜事办不办还是个未知数呢,他也不敢点头,便过来询问李武的意思。对李武耳语几句,小福才颇有些为难的说道:“老板,你看...” 李武双手握着余氏的手,也不说话,直到余氏清醒过来。 看见围在她床边的人。余氏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发出声音:“我...” “告诉郭老板,所有的东西全部送到李家屯去。”李武一直看着余氏:“我要当着全屯子的人再娶你一次,风光大娶。” 意识刚刚清醒的余氏浑身微微一颤,眼泪就流了下来。是做梦啊,只有在梦里李武才会对她这么好吧,余氏又慢慢合上眼睛。 “秀珍,别睡,我在跟你承诺。”李武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 真实的体温,真实的感觉。余氏睁开眼不可置信的轻喃:“不是做梦?” “不是。”李武很肯定的摇头。 “不娶李小妹了?” “不娶。” 余氏顿时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义兄成亲。做妹妹的也不能没有表示。”刚刚生产完原本应该休息的李小妹却被人搀扶到这里,“原本说好的,小妹就捡个巧。当成贺礼送给义兄了。”说罢,走在她身后的下人捧着一个锦盒过来。 “里面是凭证。” 李武没接。 反倒是余氏急了,够不着,就拍拍自己的枕头边:“放这儿,那是我相公的东西了。”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我不打算要了。”李武说道。 “犯什么傻呀,给你这个位置是因为你有本事坐得住,难道妹妹还会吃亏吗?要,为什么不要?!”余氏理直气壮的反问。 “好。依你。”李武笑。 随即余氏的语气又变得小心翼翼,“你说的再娶我的话还算数吧?” “算。” 一室温馨。 这时李聪突然将杨柳拦腰抱起。直接转身向外走,顿时惊叫连连。习秋和云翅更是提裙要追。 “算了,让他们好好说说话吧。”李武拦下了。 短暂的惊慌后,杨柳双手稳稳攀住李聪的脖子,保持身体不至于大晃动。 亭子里,李聪深深吸了几口气,道:“我想重新娶你。” 是受刺激了?杨柳愕然。她承认当听到李武这么对余氏说话的时候,是被其威武霸气感动到了,但现在听李聪这么说,她只感觉是小孩子赌气。感情是什么?散了之后难道若无其事的又能重新在一起?好玩儿吗? 杨柳摇头。 “我认真的。”李聪有点急,伸手拽住了杨柳的一只手腕。 “说实话,没感觉出来。”杨柳直白得伤人:“我就觉得你在认真的说着玩儿。” 既然感情结束就要究其原因,而不是存在的问题都没解决,又一句话就在一起。她喜欢看戏,但不希望自己是戏里面的那些疯傻子之一。 “你…”李聪一噎,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同样一句话,同样是女人,杨柳却是这种反应。 “再成熟一些吧。”杨柳轻轻拿开李聪的手。 * 天将明的时候,一道人影出现在山顶,但又很快前扑倒地。接着,出现了两道更为健硕的身影。 “嘛的,疯子,居然想点火烧死我们。”左边的一个大汉嘴里骂骂咧咧的踢了地上昏倒的人几脚。 “算了,上头不说放了他吗?走了,还有三个傻瓜够你出气的。”右边的大汉说道。 左边的大汉这才停脚,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扯开紧口绳子,道:“你小子对老子生了歹念,老子就扣你一两银子,再给你留一两,自求多福吧。”说着,把钱袋子扔到地上。 “行了,走吧,怪冷的。”右边的大汉率先转身。上头叮嘱放了那人的同时还给了十两银子的盘缠,他们先各拿了四两,现在...自作孽。 山风冷冽,很快将地上的人冻醒。眼神短暂的迷茫后,那人立即坐起,摆出防备的架势。 待确定安全无虞的时候,他才拍着胸口,出来了,终于出来了。他想张嘴大笑,却不料一张嘴就灌了满口风,呛得他弯腰咳个不停。 咦,那是? 伸手摸了摸钱袋子,他的眼睛顿时亮了。 * 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盆地镇的镇门口多了两个背着行囊的人。 “终于回来了。”虎头伸出一只手去接雪花。 “是啊,回来了。”李壮感慨。明明离开不久,但就是多了一种叫游子归乡的情绪。他提了提肩上的包袱,“走,回家。” 视线里多出了一个人影。 “大小姐,翠北没了。”盛夏回禀。 杜氏闭眼扬扬手,盛夏会意的去处理接下来的事宜。原本她还在好奇大小姐要弄死一个人,为什么非得弄出这么多周折,现在看来上位者的随心所欲也是有限制的,要考虑方方面面。 感觉一个人渐渐走近,杜氏不满的皱眉:“我不是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吗?” 脚步声停,但来人并未离去。 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杜氏恼怒的睁开眼,看向来人,然后愕然的僵住了所有的动作。 * 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小孩子们捂着耳朵大声叫嚷。 最醒目的一个大大的红双喜,穿红衣的新人,和脸上挡不住的幸福笑容。 “二哥二嫂。”李壮携着杜氏和两个孩子恭贺:“新婚...应该是...” “重温幸福,甜蜜快乐!”杨柳接道。 李聪点头,自觉的虚揽着杨柳,当仁不让的显示主权。 “恭喜义兄义嫂。”然后是李小妹的声音。 又涌进来道贺的人,杨柳向后避让,不注意踩到李聪的脚,看清是李聪之后当即翻了个白眼。 周围都是人,李聪干脆一把把杨柳抱出了危险的人群,顿时起哄声四起。 杨柳臊得脸红,这人明白他在做什么吗? “再嫁我一次吧。”李聪在杨柳耳边说道。 “不。”依旧不变的答案。 他不都诚恳的承认错了吗?人家都说娶个媳妇好过年,年是要到了,可他的媳妇就是不肯点头。看着李武夫妻甜甜蜜蜜的,他实在眼馋。 “放我下来。” 李聪头一偏,就要说不。 “我头晕。”杨柳立即说道。 这下,李聪不得不小心翼翼放杨柳下来。 ╭(╯^╰)╮ 怎么样,都还是她,棋高一着。 ———————— 结局,估计又要挨骂了。 作为吃全勤的仆街货,除了盗文的坚持不懈的订阅,这本真是扑到臭水沟里了。 果然,不闹腾,不卖座。 会写番外,但是暖春的,一章,依旧v,谨慎订阅。——献给看暖春的盗文者,答谢他们让我感到心暖的评论。【╮(╯▽╰)╭我又抽了。】 以上,不占字数。(未完待续) 番外-暖春 再次提醒谨慎订阅 李铁流从梦中惊坐起,伸手抚汗。 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精神不济了,他这些日子老是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个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脸上还残留着婴儿肥,总是笑着一声一声的叫着冷轩。 冷轩,那是谁? 即便这个梦重复了多次,他也没看清那冷轩的样子。留给他是叫的只是一道背影,周身朦朦胧胧的,像是在一团云雾里。 那应该是那个姑娘的心上人吧。那样美好的年纪,那样简单的两心相悦。 “怎么了?”有冷风涌入,妻子阿木莲也被惊醒,跟着坐起。 “口渴了,起来喝杯水。”李铁流说着便掀开被子下了床。他没有跟阿木莲说他做梦的事,梦本来就是荒诞的,而且梦里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何必说出来惹阿木莲多心。 阿木莲也跟着下床,顺手给李铁流披了一件衣裳,“夜里凉,小心身子。” “这又不是在边关的时候了,这点风算什么?”李铁流笑,却也没有拒绝妻子的好意。 “是啊,不是在边关呢。”风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温柔,但阿木莲心中的忧虑也越来越重《。这些年,他们育有两子一女,连最小的儿子都要说亲了,她担心的什么也没发生,应该是没有变数了。但举家迁到南边落户之后, “你知道我汉家的名字吗?” 阿木莲的手一僵。才勉强提起笑,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你记起什么了吗?”她微微屏住呼吸。 “还是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李铁流笑笑摇摇头。 “其实记不起也没什么,叫李铁流也不错。” 虽然觉得愧疚,但阿木莲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骗李铁流,之前她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从战场上的死尸堆里捡到去掉半条命的他时,他的头部受伤最为严重,连巫医都劝她放弃,可她和他都撑了过来。当下决心要把他作为自己的丈夫时。阿木莲就想好了一切。过去的一切。哪怕是名字,都要全新的。 若是没有遇见那个女子 “我突然想下一趟江南。”李铁流又说道。 “什么?”一时有些恍神的阿木莲吃惊道:“怎么这么突然?”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烟花三月下扬州’这句诗来。趁着咱们年轻还走得动的时候,多看看咱们大渝的山河。” “这才刚过了年啊。”阿木莲面上有些犹豫。其实就是想找借口拖延。当然。不去是最好的。 “慢慢走,慢慢看过去就是了。” *** 最后一处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原本叫林大妞。现在是沈三夫人的林芮气呼呼的说道:“这个臭丫头,又跑了。我原本该发福的年纪了,居然小肚子上连点赘肉都没有,还真是拜她所赐啊。” 这不是好事吗? “夫人,小姐请您放心,等她想回来时,自然会回来的。”婢女又小声道:“您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林芮立即恼怒地回头瞪了一眼,“你还说,我不是叫你好好看着小姐,就是她上茅厕也得给我守着吗?她怎么还是跑了?还叫你传这样的话给我,是不是你吗主仆俩合着伙来糊弄我?”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盼女儿盼女儿却一直生儿子,三十岁上的时候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一家子都如珠如宝的疼着,偏生这闺女跟猴儿投胎似的,一天都闲不住,又跑了。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看她这次回来我不打断她的腿!”林芮撂了狠话。 婢女翻了个白眼,夫人又是说气话了。这句话她听了不下百次了,干打雷不下雨,就是她听的也不怵啊,更别提小姐了。 “回去给我好好跪着,你不是讲义气吗,那这祸你也得担着。” 这回玩真的了? 婢女一愣,随即哭丧着脸干嚎:“夫人,婢子是真的没有放跑小姐啊。小姐是趁婢子睡着了偷跑出去的,真的不关婢子的事情啊。” “你就是抱着我的大腿哭都没用,跪那儿去!”林芮一指院中。 婢女磨磨蹭蹭,看林芮没有半点反悔的意思,才要跪下去。 “等一下。” “夫人,您原谅我了?”婢女立即喜笑颜开的站直了身子。 林芮向旁边点点头,立即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管事妈妈,向林芮一福身,然后走向婢女。 “妈妈有何吩咐?”婢女向管事妈妈福身。 管事妈妈二话不说,半弯着身子在婢女的膝盖上摸了两摸,就又转身折了回去。 “夫人。”管事妈妈讲手中的物件儿给林芮看了看。 “现在跪吧。”林芮又对婢女说道。 完了,作弊被发现了。 可是,夫人怎么知道的呢? 女子爱美,本就穿得不多,春衫薄薄的,再加上该死的倒春寒,根本挡不住地砖带来的凉意。婢女一边龇牙坚持着,一边在心里期盼,小姐,你可要快些回来。 像是听到婢女的心灵召唤,很快有别的丫头进来禀报说小姐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婢女的耳朵灵,一边问,一边拍拍膝盖上的灰站起来。靠山回来了,她也不用跪了。 “好好跪着,谁让你起来的?”林芮一边走了出去,一边对婢女喝道。宠着这个老来女,连带着对她的贴身婢女都多了几分纵容,但林芮是下决心要好好惩戒这妮子一番了。想跑就跑,是把家当旅店了吗?她如今的心情就跟今天的天气一般。谁惹就寒着谁。 婢女又垂首跪了下去,夫人这次可是动真格的,她可看到管事妈妈手上捧着厚厚的戒尺板子。 “沈青珏。”林芮提名骂道:“你” “大妞,好久不见。” 好久违的名字。 林芮扭头:“朱少…朱老爷。” 偏厅里,两人相对落座。 “快三十年不见了,没想到大妞你还是没什么变化,我却由少变老了。” “我一直比你年轻。”林芮翻了个白眼,她不相信撕破脸皮的事情都做了,两人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说笑笑,“还有。请叫我沈三夫人。” 朱子轩也不在乎林芮的态度。笑笑:“还在介怀过去的事?” “你不也说过去了吗?”林芮道:“你当时放过我,我们也就互不相欠了。不然,我们哪里还能客客气气的喝杯茶,我早就一杯茶泼过去了。” “你还是没变。”无论脾气还是对他说话的态度。 “其实我一直是个泼妇。只是伪装得好。你没看出来。” 林芮撇撇嘴,“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拂面了你的,你当时肯定恨不得杀了我,老死不相往来是最轻的,现在上门说些这话,你信吗?别不承认,我可知道你当年没少‘照顾’我家大宝。” “年轻气盛,现在不老了嘛。”朱子轩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林芮也不跟其磨嘴皮子,沈三出了门,她也要避嫌的。她起身认真的对朱子轩福了福身。 “这是作何?” “多谢朱老爷举手之劳寻回小女。”林芮说道:“还请朱老爷赏个薄面,让妾身一尽地主之谊,答谢朱老爷。” 这个大妞,这些年过去了还是介怀当时之事,道个谢都要收几分回去。他知道大妞这么对他,是以为他故意接近沈青珏,好借此接近或者说是要挟她。可他真的没这个意思,实在是看到沈青珏的第一眼,他就从她身上看到了林大妞的影子。或许是没得到,或许是最初的心意萌动,他始终会大妞硬不起心肠来,连带着对她的女儿也有怜惜。虽然当年最后是让沈三摘了桃子,但他恨的只是冷轩,因为冷轩是真的占据了大妞的心。沈三只是大妞的不得已为之下的选择,其实比他还要可怜。 缘分还是让他们相遇了,只是见面的效果却不理想,算不上剑拔弩张,但也说不上愉快。 *** 管事妈妈对林芮耳语了几句。 霎时,林芮的脸色就变了,推开女儿的房门就嚷道:“沈青珏,你出息了啊,出去一趟,招回来个仇家,还带了个外国仔。信不信我真敢抽你?” “我信,我信。”沈青珏根本没听清林芮前面的话就点头,又急忙道:“别进来,我…我换衣服呢。” “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林芮不理,女汉子味道十足的直直绕过屏风。 若不知道那是她娘,沈青珏真想骂一句无耻。 她匆忙拉起衣裳,但还是被林芮看到了她身上的青紫。 “谁干的?!”林芮立即尖声说道:“去滚个鸡蛋来。” “谁干的?”林芮又是问道。她放在手心里疼着的宝贝,从小到大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是谁下的死手? “我不小心跟人家撞了一下。”碰到这么个大嗓门又护犊子的母亲,就是调皮的沈青珏在其面前说话都低了声音。不都说严父慈母吗,她总觉得爹娘的角色错了。 撞了一下就成这样,妈蛋,人形怪兽啊。 “是哪家的小子?”林芮是要一查到底了。 “这么些人,我哪认得全?” 好吧,她气糊涂了。 “看你以后还敢乱跑!”接过用纱巾包裹的煮鸡蛋,林芮一边往沈青珏伤处滚,一边问道:“那小子是谁?” “外乡人,跟家人走散了。我撞见了。就把他带回家了。” 林芮知道得不多,顿时有些糊涂了:“小孩子?”怪只怪她刚才眼里只看到沈青珏,后来又被朱子轩吓得吸引了所有的心神。 沈青珏嘶了一声,林芮没好气的又骂了一句,才边吹气边滚鸡蛋。 “跟我一般大吧。” 那也是十五岁了,居然还没有自理能力,这是得多宠啊。 不过现在那个小子的威胁,显然不如朱子轩带给她的大,林芮问道:“那位老太爷救的你?” “老太爷?”沈青珏显然被这个称呼吓到了。 “娘,你以为你还是我这个年纪吗?” “我很老吗?我没年轻过吗?”林芮辣气壮的反驳。又忽的摆摆手。“问你话呢?乱打什么岔。” 沈青珏只得妥协:“是。是老太爷搭的手。” “他有没有问你其他的?” 娘表现得好像很紧张似的,沈青珏歪着脑袋,问道:“比如?” “问你是否婚配。”林芮没绕弯子。什么救命恩人以身相许啦,这种狗血桥段不要太多。 沈青珏一下子羞红了脸。拉起衣服背过脸去。“娘你乱说什么呢?” 要是真如她表现的这般羞怯。也不会三天两头的就偷跑出去了。林芮放下心,看来朱子轩没问,那她也不能让他有机会问出来。 “好好歇着。再乱跑,你屋里伺候的这些丫头全都要挨板子,我可没给你开玩笑,你再跑她们连坐。原本我把你爹书房里的戒尺都拿出来了,看你受伤就先记下,别往我枪口上撞。” 不等沈青珏撒娇,林芮言语警告了一番就走了出去,她也还有事情要忙呢。 嫁进沈家二十几年,林芮才明白古代当家的女人有多么难,约束又多,偏偏管的事情还不少,她熟悉了二十多年还没习惯。她才刚刚吃过午饭,准备歇息一下,就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林芮一边嘟囔,一边换衣裳准备出去见客。 “安排朱老爷歇息了吗?”林芮又问道。她就几个时辰前跟人家说过几句话,既是旧识又来者是客,更是青珏的救命恩人,这样不管不顾的还是有些不妥当。 午饭时略略陪过几杯酒的大管家忙上前细说了。 林芮点头,“那两人是小子的父母吗?” “是的。” “那既然都接到人了…”算了,是该去见一见。她觉得麻烦的事,但对别人来说是真诚的心意。既然是好的心意,就不该被糟蹋了。 “老爷写信回来,说是明天到,你们可别忘了做准备。”林芮又嘱咐道。 迈过门槛,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三个人影立了起来。 “无须多礼,三位请坐。”屁股挨着椅子的同时,林芮就说道。 这个声音… 看清林芮侧面的阿木莲心里一惊。 怎么会是她?那么恰巧又收留了她儿子。 “多谢夫人寻到犬子。”阿木莲立即站起来道谢,恰好站在林芮看李铁流的视线内。 女主? 林芮一愣,随即又觉得自己狭隘了。 她起身还礼:“这位夫人客气,若不是小女,说不定两位早就找到令郎了。令郎还真是一个翩翩少年。” 她满是欣赏的看着那少年,混血的就是不一样的好看。 “多谢夫人。”少年起身行礼。 “谢夫人赞赏。”阿木莲又福了福。 “我从不虚夸人。”林芮笑着做了个请入座的手势。 “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夫人还请尽管开口。”阿木莲说道:“已经耽搁夫人多时,我们这就告辞了。” 这话一出,让正准备落座的林芮和少年都差点闪到腰。 比起人家,林芮才觉得自己认为的直简有多么繁琐。不过也算是都合彼此的心意吧。 “客随主便。”林芮只能找出这样的话,吩咐下人送他们出去。 一直未说话的少年的父亲这才站起来拱手,才开口说了个“谢”字就被啊阿木莲扯歪了站姿,话也没说完。 但仅是一个高出阿木莲的侧面,林芮还是认了出来。 “冷轩!” 冷轩! 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的名字,如今又在这里听到了。 她为什么知道?李铁流转头,他感觉突然有好多问题要问她。 此时,林芮的声音又传来:“对不起,我认错了,三位慢走。” 视线里只有晃动的珠帘。 阿木莲满是汗的手缓缓松开。 她知道,这个人是认出相公的身份了,一对年纪相当的男女,说是过去没有男女之情她是不信的。而且从这人一眼就能认出冷轩,除了情深至此,她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但为什么不喊停步呢? 內间的杨柳也久久不能平静。 她知道,那个女人的相公就是冷轩,原本错过了,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刻在心底的人,只会随时间越发清晰,哪怕几十年不见,仍旧能一眼认出。想起上次见到冷轩的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妻儿。多年的守望落空,滋味确实不大好受,她恨过,怨过,可最后呢,还是没有选择去破坏。 其实,知道并且亲眼见到他好好的活着,不是她最大的心愿吗?只是当时,她把自己的分量看得太重,所以恨,所以怨。 记忆是很神奇的东西,存在过就不会忘记。失忆,只是暂时想不起而已。 只是那时候,早已经物是人非,只能空叹一句造化弄人,所以还不如不清醒,不追悔。 而且敢说他们现在彼此拥有的,不是最爱的吗? 爱最爱的,嫁最适合彼此的,最美的童话里,是嫁的最爱又最适合的人。她和冷轩少了那么一点缘分,却又各遇所爱,所以,各自安好最美。 (帮忙投下完本,多谢。【其实就想看看多少人看了。】)(未完待续……)r1292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