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打手》 第1章 第1章 ?(舞男即将于近日完结,最近迷上黑社会文,实在太手痒了,忍不住开新文,篇幅估计不长,请大家捧场。) (一)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这是一个躁动又纯情的年代。 在民风彪悍的江海市,几乎每个月都发生几起重伤害和数起街头斗殴事件。大小混子们遍布城市四处,各自划分势力范围,各霸一方,而那些想要出名的十j□j岁的孩子就整天在大街小巷游逛,身上藏着砍刀、西瓜刀,就想碰见一个成名的混混或者江湖大哥后不要命地一刀将对方撂倒,然后一夜成名,成为万人景仰的老大。 所以,在那个年代的江海大街上,常常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小混混们,到处挑事、胡乱干架,与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在街头嚣张跋扈,招摇过市。 然而,这些小混混们多半只是混混,连黑社会的边都还没摸着。他们只是一群被打了鸡血的无知少年,打架谈不上什么身手,全仗着人多,打起架来碰到善茬了就死命欺负,真正碰到硬茬了,就脚软服软,一哄而散,很少有真的能打出名堂来的,更别说诞生什么灵魂人物。所以真正江湖上的混子,都不屑于跟这些人动手。 当然,也有例外。 杨磊就是那个意外。 “燕子乙”第一次看到杨磊的时候,在军人俱乐部里的正大夜总会。军人俱乐部是那个年代江海北城最核心的娱乐区域,溜冰场、电子游戏厅、台球室、游泳池、电影院都在里面,而正大夜总会就是当时江海开张的第一家夜总会,生意火爆,更是江湖人士的聚集地。每隔几晚这里几乎都会上演一场全武行,正大开业半年来,已经出过一条人命,恶性斗殴导致的重伤害事件数起。 “燕子乙”是当时江海势力最大的江湖大哥。燕子乙三十多岁,其貌不扬,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就是江海有名的大混子,恶战无数确立了江湖地位,后来替兄弟坐了四年牢,出来后手下强手如云,势力如日中天。 这燕子乙现在就坐在正大夜总会二楼往底下望。燕子乙这人还是比较低调的,从他进来到上楼的一路都有人恭恭敬敬地喊“燕哥”,他点头,偶尔对人回个微笑,那人就觉得倍有面子了。燕子乙今天就是来消遣的,所以不声张,没看见他的人也不知道全市最大的大哥现在就在这夜总会二楼。 下面热舞正酣的时候,有人开始闹起来了。一个胖冬瓜样的人拽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拉扯。 “干吗呀你?!”姑娘急了,要甩脱。 “妹妹,哥带你吃宵夜去!”胖冬瓜嬉皮笑脸,一脸流氓相。 “有病啊?谁认识你啊?”姑娘火了。 “哥看上你是给你面子!”胖冬瓜狠起来了。 这胖冬瓜的外号就叫“冬瓜”,他是城西刘罗锅的手下,长相是磕碜了点,但绝对是个狠角色,打架是一把好手,捅伤过不少人,在公安局也是有案底的。 “臭流氓!”姑娘骂。 “你骂谁呢?”当着那么多小弟的面,胖冬瓜的面子搁不住了。 “你要不跟我走现在我就扯烂你裙子!信不?”胖冬瓜恶狠狠瞪起三角眼,将害怕得不敢再说话的姑娘狠狠一拉:“走!” 胖冬瓜拽着姑娘走了两步,有人挡在面前没让路。 “让开!” “人家姑娘不愿意,你凭什么带人走啊?” 胖冬瓜一愣,他没想到还有人敢拦他的路。他打量了对方两眼。 “你他妈的是不是不认识我啊?敢拦我的路?”胖冬瓜确实挺横。 “我就拦了,怎么样?”对方也挺横。 “小子,挺牛逼啊?” “就是牛逼怎么着?” 胖冬瓜听了这话就动手了。 他可不是那些街头小混混,他是谁,刘罗锅手下最手狠的人,背着大大小小七八件重伤害在身上,他会怕再多一件两件?胖冬瓜出手就是一拳,直照着对方面门。 他虽然人胖,动作却非常快,一点儿不含糊,这也是他成名的原因。胖冬瓜的习惯套路是第一拳飞快地打人鼻子,趁对方捂鼻子再揪住头发用膝盖往肚子上狠顶,要是对方还不趴下就掏家伙捅人。一般能躲过他第一拳的人不多,不过现在胖冬瓜却打了一个空,对方那小子比他还机灵,一下就给躲开了,反而抓住了胖冬瓜的拳头往前一拖,胖冬瓜失了平衡,肚子上已经狠狠挨了几下重顶,顶得又狠又准,胖冬瓜忍着剧痛往怀里头掏刀,还没等掏出来嘴巴子上被什么用力拍过,只听“乓”地一声脆响,拍在胖冬瓜脸上的是半个炸碎的啤酒瓶! 这一瓶子拍下去胖冬瓜满脸都是血,嘴巴脱臼合都合不拢了。胖冬瓜的小弟也呆住了,他们还没怎么见过胖冬瓜吃亏,都一拥而上。对方也有十几个人,两边开始打起来了。 燕子乙在楼上看着。这边胖冬瓜的人都是刘罗锅那边的人,但对方那群人却都是生脸,一看就不是跟大哥的,只是街头小混混,但是燕子乙还是第一次看到战斗力这么强悍的街头混混。 胖冬瓜的人都掏出了家伙,有好多人还亮出了大砍刀,一般亮这种刀的都是江湖中人,本来胖冬瓜的人把武器一亮是想吓唬吓唬这些街头混混,按经验这些小混混都是虚狠不是真狠,只要挨了两刀必跑路无疑。 没想到,今天胖冬瓜一伙儿就碰见“另类”了。见他们亮大刀,对方不仅没被吓跑反而还往前冲,尤其是一开始那个把胖冬瓜撂倒的小子,毫无惧色,亮出一把刀,一刀就扎进一个砍过来的人的大腿上。 “嗷!”那人惨叫,那小子挥舞着刀,没人近得了他的身,他把几个拿砍刀的大汉逼得倒退,又一刀把另外一个正在猛砍他兄弟的人捅了。见了这小子下手这么狠这么不要命的劲,胖冬瓜的人都怕了,毕竟他们还不想闹出人命。 打架一旦有一方怕了,局势就顿时逆转。于是,胖冬瓜的人纷纷往外逃,那小子追着人砍,胖冬瓜连句话都没敢放就仓皇逃跑了。 燕子乙兴致勃勃地看着砍人的小子。 “这小孩儿是谁?” 燕子乙问手下。 “他叫杨磊。” “哦,他就是杨磊?” 连燕子乙都听过杨磊。 杨磊算是年轻混子中的佼佼者。敢拼,敢打,而且是遇强则强,对头越狠他越强硬。杨磊十j□j岁,没归附哪个大哥,没找任何靠山,就靠自己手底下硬,人讲义气,在将军街一带成了有名的混混头目,后来跟江湖上的人干过几个硬仗,名头越来越响。杨磊这人从小就爱看武侠小说,深受侠义道的影响,所以从来不干欺负人的事儿,对他那些兄弟他有个著名的“三不干”:欺负女人不干;欺负好人不干;欺负弱小不干。 虽然他得罪了不少江湖中人,但是人家杨磊讲道理,那几场架的理都在杨磊这边,那些江湖大混子都是要面子要名声的人,自己手下人做事不讲究,也难怪被人削,这就是江湖规矩,所以他们也没真把杨磊怎么样。一来二去,杨磊的名气上去了,在年轻混子里没有不知道他的。 在90年代初那个时候,像样的后起之秀凤毛麟角,出了个杨磊,就是极品了。难怪燕子乙都听说过他。 “小子身手不错!” 燕子乙夸了一句。能把成名已久的冬瓜削成那惨样,不易。 “挺上道。” 对杨磊的路见不平,燕子乙也挺满意。 后来,杨磊是怎么成了燕子乙的手下的,有好几种说法。不管是哪种说法,总之那次正大夜总会事件之后不久,杨磊就跟了燕子乙——江海市的头号大哥。 和胖冬瓜的恩怨后来不了了之,据说胖冬瓜吃了这个大亏,也没敢来龇牙,因为刘罗锅再厉害,也不能不看燕子乙的面子。 “磊哥,听说市九中有个校花不错,看看去?” 说话的是杨磊的兄弟,李三。李三长得小鼻子小眼睛,乍一看跟土拨鼠似的,人却挺仗义。 “怎么不错啊?” “腿特长,特白!” “色吧你就!” 杨磊踢了李三一脚。杨磊还没女朋友呢,但人眼光高,一般的瞧不上。 “不去了,我练琴去!” “又练琴啊?”李三还有一句话没好意思说出来:就你那不叫练琴,那叫弹棉花! 那年头的小青年没别的娱乐,都爱弹个吉他装忧郁,用现在的话说就叫装逼。杨磊不知道怎么也迷上了这个调调儿,弄来个木吉他,整天拨弄,表情还特忧郁,看得人心都碎了。 先不说杨磊的吉他弹得怎么样,杨磊弹吉他的模样儿还是挺能糊弄人的。 那时候,杨磊已经得了个外号:“杨公子”。 这个外号的真相是怎么回事儿,当时知道的人不多,也是过了好几年道上才逐渐知道来由。当时的人都以为这个外号是因为杨磊的长相。 杨磊个儿高,一米八几,是个帅哥。两千年之后兴起的偶像都是走中性风,男偶像都阴阴柔柔长得跟女人似的,那个年代,帅讲究英俊,有刚儿,特别反感小白脸,杨磊就很帅气,星目剑眉,棱角分明,眉宇间有一股特别的英气。杨磊帅还帅在身材好,矫健强韧,一块多余赘肉没有,这身材是他长期打架打出来的,照燕子乙的话说,一看就是打手的料。 所以帅哥杨磊抱着吉他的样子是很动人很偶像的,很能唬得女生动心。那时候市九中有个女孩迷上了杨磊,作风也很豪放,到处堵他,杨磊打架没躲过谁,见了这个女生就绕路走。他挺烦这女生的。 所以杨磊听见九中都愁死了。他让李三他们自己去九中会姑娘,自个儿就找了个清静地方弹棉花,弹了没多久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来闯进院门。 “磊哥!我被人打了!” 杨磊一看眼前人的样子就火了。 “谁打的?” 被打的是川子,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杨磊混在一起的兄弟。看到川子头上豁了了个大口子往下直淌血,一脸灰一脸土,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杨磊气不打一处来。 “光明台球室的人打的!” “走!” 光明台球室在市中心,当时台球室、游艺厅、录像厅这种地方大多都是由黑社会团伙罩的,规模比较大,而这家光明台球室就是规模最大的一家,全市闻名。 杨磊当时就叫了人,一路硝烟赶到了光明台球室。一进去,里面玩的人不少,看见气势汹汹进来的这一帮人,都不敢吭气。 “川子,这里谁打的你?” 杨磊问。 “就是他!” 川子指向台球桌后面的一个人。 那个人十j□j岁上下,长得圆滚滚的,还挺可爱。他已经警觉地把球杆紧紧握在手里,有点紧张地望着杨磊。 来的路上川子已经跟杨磊说了来龙去脉。川子去打球,和台球室里的人骂骂咧咧的就吵起来了,吵起来就动上手了,是川子先动的手,但他技不如人,被对方砸破了脸。川子知道杨磊这人打架讲理,所以也不说是自己先动手的,就把对方怎么打他的添油加醋说了一堆。 杨磊最看不得自己兄弟被人欺负。他走向那个圆滚滚,盯着他:“是你打的我兄弟?” 圆滚滚一看杨磊那眼神就怕了。但他还算有种,没屈服。 “是我打的又怎么样?”圆滚滚直着脖子。 “道歉。”杨磊说。 “j□j妈,你算个xx?” 要是圆滚滚说“是他先打我的!”说不定杨磊还真能跟他讲理,可这个圆滚滚看来是有靠山,偏偏挑衅起来,而且骂的xx那俩字还特别难听,是最脏的脏话。 那个“xx”的字音还没落下,杨磊就出手了。 杨磊那一架是怎么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没几下那圆滚滚就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只有挨打的份。别人都没上手,就杨磊一个人办他,杨磊一脚一脚地踢他,每踢一下那圆滚滚就一声惨嚎,嚎得整个台球室的人都远远地站着不敢过来,光听都毛骨悚然。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表哥是谁吗?!……”圆滚滚被打还不忘嘴硬,嚎着。 “我管你表哥是谁!” 杨磊踢得更狠了。他最烦这种打不过人就说“你知道我的xx是谁吗”句式的人,忒怂了。 台球室里看球台的人冲出来帮忙了,但显然人手不多,大概其他人都出去办什么事儿了,战斗人数不是一个等级的,都被杨磊的人收拾了,砸得台球室里一片狼藉。杨磊看差不多了,正准备停手,就听到那个已经被他招呼得满脸是血的圆滚滚向着门口的方向惨叫一声“哥!” 杨磊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一板砖挟着风声,拍在了杨磊的头上。 杨磊连身后什么时候有人走近都没察觉。 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下,糊住了他的眼睛。杨磊在血雾中看见一个人。一个高高瘦瘦干干净净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将第二板砖拍在了杨磊脸上。 很久以后杨磊回忆,他脑子里印象最深的就是对方身上的那件白衬衫。 那白衬衫亮晃晃的,雪白雪白,干干净净,很少有打架的人穿得那么干净,不是光着膀子就是裹着背心,要么就是灯笼喇叭裤。那件白衬衫很快就被血染红了,杨磊的血。 杨磊没带家伙。他后悔了。 对方也没用刀,两人是赤手空拳过招的。杨磊学过擒拿,单打独斗他绝对是个好手,挨了两板砖的血刺激了他的血性,他伸手就去抓对方的头发,然后腿抬起来准备去踹对方的膝盖。在无数次的打架中他这一招没几个人能抵挡,基本是废了人的招式,一脚踹在膝盖上人就必倒,爬都爬不起来。但现在不知道是他眼睛被血糊住了失了准头,还是对方动作太快,杨磊一抓之下根本就没抓到对方,反而双手被人扭住,一个顶膝狠狠撞进了杨磊的肚子。 杨磊被这一顶膝顶得头昏眼花。 接连几下狠顶,每个都切中要害。这顶膝是有技巧的,外行人顶得很用力但挨顶的人只是肉疼,其实没什么伤害,而真正的行家顶膝,那是往脏器上顶,又狠又准,如果力度控制得不好,是能把脏器顶破出血出人命的。 杨磊是行家,十分清楚对方完全是往他的脏器上下手,毫无差错,毫无犹豫。行话说,只要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杨磊一挨顶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个普通混子的出手。 这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冲进来,台球室的主力人马都跟着这个白衬衫回来了,现在反过来是杨磊的人在挨收拾。白衬衫丢开杨磊,几个人上去就亮出了砍刀向杨磊身上砍,但杨磊一声都没求饶,硬挨! 杨磊那几个兄弟是看惯了杨磊办别人的,还从来没有看到有人一交手就能把杨磊给办了,他们个个都讲义气,谁也没丢下杨磊自己逃,被堵在台球室里围殴,杨磊被砍的时候扯着嗓子吼:“你弟是我一个人办的!别他妈打我兄弟!” “行了!” 白衬衫喊了停。 “还挺有种。” 白衬衫俯视杨磊,杨磊的背上被砍出了好几道大血口子,头上脸上都在淌血,样子十分吓人。 杨磊站起来,一头一脸的血,眼神却仍然桀骜不驯,盯着白衬衫一言不发。 “滚。” 白衬衫说。 “表哥!就这么放他走了?”圆滚滚还没消气。 “让他们走!” 几十个人散开了,给杨磊的人让开了条路。 那是杨磊混社会以来败得最惨的一次。他跟江湖中人交过好几次手,硬茬碰得不少,从来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杨磊吃了这么大的亏,会忍气吞声吗? 当然不会!他要报仇。 在医院里躺了几天,杨磊被燕子乙狠狠地说了一顿。 “不知轻重!”燕子乙对莽撞的杨磊愁死了。 “你知道光明台球室是谁的地方就去动手?我都轻易不去招惹!” 其实杨磊是知道的。混黑社会的没人不知道。 光明台球室是罗九开的。罗九是和燕子乙齐名的江湖大哥。 罗九道上人称九哥,80年代就背负了人命跑路到福建和广东,后来回来了也蹲过大狱,在狱里结交了一帮生死兄弟,个个都肯和他交命。罗九出狱后道上对他都是又敬又怕,因为罗九不像燕子乙温和,是个出手必伤人的狠角色,但罗九这个人非常讲道义,轻易不出手,出狱后开了光明台球室和几家游戏厅,手底下一帮兄弟。他和燕子乙平起平坐,在江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人敢惹,现在生意没有燕子乙做得大,但名声和他不相上下,向来和燕子乙也是惺惺相惜,关系不错。 杨磊在光明台球室干的这一仗,大概是台球室开业以来第一次有小弟级的人物敢去找茬的。太岁头上动土,杨磊想不出名都不行。 “是他先偷袭,不然他得不了手!” 杨磊不服气。他想起白衬衫那两板砖就添堵。 “人家单打独斗也不怕你!” 燕子乙就烦年轻人坐井观天。 “你以为就你能打?你知道和你打的那个是谁吗?” “谁啊?” “房宇!” “……” 杨磊没说话了。 江海稍微混过的混子都知道,房宇是罗九手下的头号战将,金牌打手。 没听过燕子乙和罗九的混子,一定是个聋子。没听过房宇名字的混子,至少有一只耳朵聋了。 房宇到底有多能打,刚进黑社会的混子不了解,因为房宇现在已经不怎么亲自出手了。稍微混过几年的混子提到房宇话就多了,房宇那些名动江海的轰动血战,个顶个都是江湖大事件,江海的黑社会人为能详细知道这些事件的始末而津津乐道,要是当时亲身经历过、哪怕只是旁观过这几个大事件,都是了不得的资本,都是要被江湖小弟顶礼膜拜叫一声“大哥”的。而这些事件的主角房宇,自然也就没人不知道了。 杨磊当然也知道,但是他以为房宇至少是个三十多岁的半老头子了,压根儿没把白衬衫和传说中的金牌打手划等号。 杨磊受到的打击不是一点半点,因为房宇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 但杨磊是服软的人吗?绝对不是。 一般人就想折在房宇手上那也不算折,不丢脸。杨磊不,他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输了就是输了,他只看结果。他的几个兄弟都被不同程度砍伤,这口气他不为自己出,也要为他的兄弟们出。所以杨磊一出院,瞒着燕子乙,也瞒着他那些兄弟,自己一个人去找房宇了。他知道要是让别的兄弟知道,他们肯定拦着不让他去。 杨磊穿了一件袖子很长的衣服,袖子里的手上藏着一把刀,口袋里装着匕首。他打听到了房宇家门口,就在路口埋伏着。 杨磊很有耐心。他知道光明台球室人太多,他近不了房宇的身,他要在这里跟房宇单独干架,真刀真枪地干。 一直等到晚上j□j点,房宇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回来了。杨磊紧紧盯着他。 杨磊攥紧了手里的刀,眼神又冷又平静。 燕子乙曾经评价,他这是狼崽子的眼神,是天生打手的料。 但是那一晚,杨磊最终却没有出手。 他看到房宇在一个老太面前停了下来。他听见了房宇和那个老太的对话。 杨磊走了。 那晚,他放过了房宇。 第2章 第 2 章 杨磊不想当着那老太太的面动手。 他始终没忘要找房宇报仇,但没几天后,他就在大街上撞见了房宇。 不仅他撞见了房宇,很多市民都撞见了,或者说很多市民都在围观房宇。 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房宇正在打人。 整个过程很快,杨磊目睹了全过程。 房宇打的人叫棍子,是西城有名的混子。棍子当时正在街上和几个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地走路,杨磊看见房宇的时候,房宇正一声不吭地向棍子迎面走过去。 多年混黑社会的本能让棍子直觉地感觉到急速靠近的危险,他一抬头,看见了房宇的脸。 据事后棍子描述,当时他并不知道房宇是不是找他,找他干什么,他只是看了一眼房宇的脸,就本能地想逃跑。 这是动物性的对危险预警的本能。 所以棍子当即转身就跑。 棍子跑了两步,后领就被人抓住。 棍子是怎么倒在地上,到满脸是血的,几乎没有人说得清楚,尽管大街上每个人都看见了。快,太快,快到围观的人都来不及反应,所有人都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场面。 棍子那几个狐朋狗友都吓傻了,没有一个人敢过来。 “认识我吗?”房宇踩着棍子。 “认……认识。”棍子讲话都不利索了。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不知道。”棍子说的是实话。 “昨天晚上你打了谁,记得吗?” 棍子想起了一个街边上的干瘪老太。他昨天喝酒出来,那老太颤颤巍巍地挡着路说着胡话,正在酒精上头的棍子不耐烦了,一脚踢过去,将老太踢倒在路边,他还嫌不解恨,又甩了老太几巴掌,看到老太满嘴是血吐出几颗牙才解气,扬长而去。 酒醒以后棍子也后悔做得不地道,但是他再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替这个老太出头。 那个人还是房宇! 房宇蹲了下来,棍子勉强撑开被血迷糊的眼皮,不敢看他俯视的眼神。 “还动那老太吗?” 房宇冷冷地问。 “不……不敢了……宇哥……”棍子满脸都是血,吐着血沫子。 “下次,就是你的命。” 房宇说,面无表情,捏住棍子的下巴,砸了下去…… 房宇走了。留下了血泊里瘫在路中的棍子。 人群躲得老远,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太不像话了!”房宇走远后,心有余悸的群众义愤填膺。“在大街上就敢这么嚣张!” “还有王法吗?!” “看着挺好一小青年,下手咋这么狠呢?” “凶残成性!这些人都该枪毙!” …… 人群散去了。 杨磊站在原地没动。 后来黑社会里说起房宇这次大街上的出手,都很不解。没听说棍子和房宇结过什么仇,棍子虽然也是个狠角色,但他绝对不敢惹房宇。 就算棍子惹了房宇,房宇有的是小弟能办棍子,用不着他亲自出手,还下手那么狠。 有人就说,房宇这事不地道,无缘无故。 杨磊当时也不明白。他只是震慑于房宇的狠劲和身手。 后来杨磊听了一个兄弟从棍子那里听来的转述,才知道那天房宇打他的原因。 杨磊没说话。 也许他最明白,房宇当时为什么出手那么狠。 他想起了那一晚,在房宇家的路口,房宇骑着摩托,停在那老太的面前。房宇沉默地把十张大团结放下,就要走。 “你是宇子吗?”老太太说话了。 “……” “宇子,我家大虎啥时候回家呀?他是个好孩子,他进局子前还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几天就出来了,回来跟我过年。” 老太太的脸上满是憧憬。 “人家说他回不来了,哪能呢?大虎是个好孩子,这都三年了,他咋没个音信呢?宇子,能带个话儿给那孩子不?他咋还不回来呢……妈想他呀……” 老太太在凉夜的秋风中,一直在说。 房宇一直站在她的面前,沉默地听。 杨磊看着那一晚的夜风中,房宇沉默的背影。 房宇和杨磊在光明台球室的这事,本来杨磊砸了场,房宇把杨磊打得进了医院,应该是双方扯平了。但燕子乙和罗九向来关系不错,不想为了手下的过节留嫌隙,在东方大酒店摆酒,请罗九和房宇吃饭,让杨磊和房宇当面化去过节。 燕子乙用心良苦,但他高估了杨磊的忍功。杨磊自从那天街上见过了房宇的身手,一直在脑子里想,如果是自己杠上房宇的那一招,要怎么化解,反反复复在脑子里揣摩,冥思苦想,都上瘾了。他是天生的打手,天生打手遇到比他更能打的人,就像武痴遇到了武林秘笈,是怎么都不会放过的。 在东方大酒店,燕子乙和杨磊先到的。 “等会儿对人要恭敬!”燕子乙了解杨磊的脾气。“房宇成名比你早,怎么说也是你的前辈。” “罗九面前更不要乱说话。” 燕子乙的话杨磊还是听的。 等了一会儿人还没到,杨磊起身去洗手间,推开门进去,他一愣。 一个人正在洗手台洗手。正是房宇。 那天罗九有点事情要晚到,就让房宇先过来。房宇先去了洗手间,没在酒桌上碰上杨磊,先在洗手间里两人碰见了。 杨磊看见了房宇,就慢慢走了过去,斜靠在旁边的墙上,抱起胳膊盯着房宇看。 因为今天的场合,房宇穿得很正式,笔直的西裤,黑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是领子浆得笔挺的白色衬衫。全身上下干净,清爽,收拾得极其整齐。 房宇看了杨磊一眼,没什么反应,把手擦干,就要出去。 经过杨磊身边时,杨磊伸手拉住了他。 “嗳!” 杨磊招呼,斜着眼睛,眼神直射在房宇脸上。 “招呼也不打就走?” 房宇站住了,认真地看了杨磊几眼。 “你是?” 杨磊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他觉得房宇绝对是故意耍他,但房宇确实没认出他来。房宇那天打杨磊的时候两板砖下去杨磊已经头破血流,面目已经全非,哪像今天收拾得这么干净,房宇确实没认出来。 杨磊最不能忍受对手的无视,那是对他的轻视。他上火了。 杨磊指了指现在额头上还没好利索的口子。 “认识这个吗?” “哦,是你。”房宇没认出人,认出口子了。 “你叫房宇吧?”杨磊语尾上扬,语气挑衅。 杨磊这句话的意思是等着房宇问他的名字,他要堂堂正正地把自己的名字报给房宇,房宇以后会记住这个名字。 可房宇偏偏没问。其实那是因为房宇知道杨磊的名字,他打过人后就知道了,打的是燕子乙的手下。但杨磊没听到房宇问,就非常不高兴,更让他不高兴的是房宇胳膊一振,就振开了杨磊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 “伤好利索了吗?” 房宇随随便便地问,脚步向外面走。杨磊也不答话,上去就一个擒拿手拿房宇的手腕。 两人都没废话,手上过了几招。 杨磊的擒拿格斗是纯军事化的,这和他的家庭出身有关。杨磊对他的擒拿很有自信,轻易不亮绝活,但对房宇,他出手就是绝招。 房宇也没料到杨磊的擒拿手确实厉害,被杨磊拿住了手腕,杨磊错手一翻,房宇没站稳,杨磊趁机拿住他的腰——他想过肩摔! 可房宇是吃素的吗?房宇猛地半蹲脚底下忽然一个扫堂腿,差点把杨磊扫趴下! 就这么一瞬间房宇一推,杨磊往后退了两步,房宇也站到门边了。 “身手不错!” 房宇表扬了一句,拉开门走了。 “……” 杨磊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那天酒桌上燕子乙和罗九都喝得挺高兴,燕子乙看到房宇,很喜欢。 房宇十五六岁就跟着罗九,在罗九闯天下的那些年月,房宇跟着罗九干了不少硬仗,名气也是那时候闯出来的。房宇跟了罗九多年,大小硬仗从来没退缩,为罗九重伤过,也重伤害过人。罗九拿他当亲弟弟。燕子乙,刘罗锅这些和罗九关系不错的江湖大哥也都很喜欢房宇,可以说,房宇是这些江湖大哥看着长大的。燕子乙一直遗憾自己手底下就缺一个这样的年轻人,直到他发现了杨磊。 “杨磊,敬你宇哥一杯!”燕子乙要求。 “宇哥。”杨磊这一声是不情愿的。 “喝了这杯酒,你俩不打不相识!” “都是误会,不提了,房宇,以后把杨磊当自家兄弟。” 两个大哥一唱一和,像讲相声。 房宇一口干了酒。 “杨磊是把好手。” 房宇的称赞是真心的。 席上,不管别人怎么交谈,杨磊一直盯着房宇看,嘴里酒不停。 把喝得酒酣耳热的两位大哥分别送进各自的车里让司机开走后,杨磊叫住了房宇。 “房宇!” 房宇回头。 “当着我大哥的面,我叫你一声宇哥。你心里清楚,咱俩的事还没完。” “哦,你要怎么完?” “单独约战,就你跟我两个人。” 杨磊浑身燥热,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有机会和这个金牌打手单打独斗争胜负的兴奋。 房宇烦了。前面说过,这个时代的街头混混们都梦想着碰上一个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大打一场,侥幸得胜就能一夜成名。有什么比得上能干过传说中的金牌打手更能扬名立万的呢?房宇是他们不会放过的目标。 所以,类似的频繁的约战房宇经常遇到。这种约战在房宇眼中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房宇会理这些吗? 房宇盯了杨磊一眼,跨上摩托车,戴上头盔。 车响人走,房宇一句话都没留。 杨磊发现房宇除了能打之外的另一项本事——让他抓狂! 插入书签 第3章 第 3 章 李三是杨磊最好的弟兄,李三这几天看出来了,杨磊的情绪不高。 “磊哥,你还惦记着上次光明台球室的事儿?” “能不记着吗?伤好利索不疼了?” “这事儿你就歇了吧,大哥出面调停了,你再整事不是往他脸上打吗?!” “我不是想报仇,我就是真心想跟房宇打一场。” “能打的多了,又不是只有一个房宇!” “我就飙上他了!” “哎……”李三也无奈了。 李三觉得杨磊现在有点魔怔。李三后来跟别人说,其实那时候他感觉杨磊像追妞儿没追上被人甩了,爱恨交加的。当然这话他不敢当着杨磊的面说,他还想多活两年。 “磊哥,你不弹棉……呃,弹吉他了?” 杨磊想起来了,他带上那把木吉他就去了实验中学。 实验中学有一个很大的操场,标准化的,旁边有高高的看台和台阶。杨磊就常常晚上坐在那台阶上练吉他。其实杨磊弹得没有李三说得那么差,一些简单的和弦还是弹得挺像样的,杨磊好几天没去了,这一晚上刚在老地方台阶上坐下,就听见远远的对面台阶上也传来吉他声,已经有人先来了。 杨磊一愣,他特地挑的晚上十点多钟,这个点儿一般早没人了。 中间隔着宽阔的足球场,杨磊当然看不见对面是什么人在弹,但是那音律在风里飘过来,把杨磊听怔住了。 他听出来了,那是一首罗大佑的《童年》。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 嘴里的历史,手里的漫画,心里初恋的童年…… 多少平日记忆总是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发呆 就这么好奇,就这么幻想,这么孤单的童年…… 杨磊听得入神了。 对面的人不仅在弹,还在轻轻地唱。 晚风送来了那婉转流畅的旋律,还有让杨磊听得心绪起伏的低沉温柔的歌声。 杨磊被震了。 这首《童年》是当时红遍江海的歌曲,大街小巷的人都会唱,弹吉他的人都会学弹这首,还有另一首爱弹的是罗大佑的《恋曲1990》。 杨磊听过很多人弹这首《童年》,他自己也弹过,但很少听到吉他高手弹奏。现在是他听过弹得最好的,他听得入迷了,被那旋律和歌声深深打动了。 杨磊在晚风中忍不住也轻声跟着唱起来,然后他坐下来,抱起吉他,小心地试着跟上对面人的节奏,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自己这蹩脚的水平把人家高手给干扰了。 杨磊有点手忙脚乱地跟了几个音,发出了个错音,对面的旋律停下来了。 “对不起啊哥们!”杨磊不太好意思,扬起嗓子冲对面喊。 第4章 第 4 章 对面有火星亮了一下,应该是弹琴的人点了烟。 那边拨了一溜琴弦,作为回答。 杨磊乐了。 “弹得不错啊!” 杨磊继续喊话。他难得真心夸人。 杨磊听到一声远远的“谢了!”夜风中不太清楚的声音。 然后传来一小段吉他旋律,弹得很慢,是杨磊刚才弹错的部分。 对面弹了一下那部分,停了一下,又重复慢慢弹了一遍。 杨磊听明白了,这是在教他呢。 杨磊抱起琴,跟着重新弹了一下。对面把节奏放慢了一半,听杨磊跟上了,弹对了,对面停了停,又接着往下弹了一小段,仍然是放慢弹的,弹了两遍。 杨磊心里那个一热。他这是碰到好心的高手在教他了。 两人一个在操场这边,一个在那边,一小段一小段地弹着。对面的人耐心地带着杨磊,两边的旋律切合,杨磊渐渐也找到了感觉,弹得越来越顺手了。 他不知不觉地入了神,专心把前面的部分连贯起来弹了一个完整的段落,抑制不住兴奋。 “还行吧?” 杨磊兴奋地向对面喊话。 没有回答,也没有琴音。杨磊一愣。他站起来就抱着吉他跑了过去,一直跑上对面的台阶。 没有人,不知道人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地上只留下了一个烟头。 “操……打个招呼再走啊!” 杨磊挺失落。 杨磊第二天晚上同一个时间又抱着吉他去了。他等了一晚上,都没人来。 杨磊不甘心,连着几天晚上都跑去了,结果都没等到人。 杨磊郁闷了,抱着吉他闷闷不乐地自个儿拨弄着。 “咋就不来了呢?” 于是他那首好不容易开始上手的《童年》一直是个半调子,只能弹到那天晚上对面的人教他的那个部分,后面的他也没心思学了。 过了几天杨磊也不去了。他没有时间去。 燕子乙的一笔生意和王老虎冲突了。燕子乙不能容忍王老虎长期垄断屠宰市场,两人谈甭了。他让杨磊出面砸了王老虎的录像厅和电玩室,杨磊干得很漂亮,王老虎是彻底被惹火了。 “不就是燕子乙吗?得瑟啥?” 王老虎是出了名的莽撞不禁激,一激就脑子发热,燕子乙就拿准了他这个缺点,就是要激他。 于是杨磊带着人和王老虎手下的人接连干了几场硬仗,在一场火并中杨磊捅倒了王老虎手下最猛的打手“火锅”,但李三也被人砍成重伤。 杨磊差点以为李三救不回来了。 他看着满身是血重度昏迷的李三被送进抢救室,耳边是李三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声。 “……你怎么就不能学好啊……呜呜呜……妈求你了啊别再打了啊……呜呜呜……” 杨磊听着那悲戚的哭声,心里难受,转身。 李三被抢救回来了,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一条腿上落下了残疾。 “没他妈事儿。不就一条腿吗?磊哥,等我好了再跟他们干。”李三安慰杨磊。 杨磊看着这个才19岁的兄弟。那时候他们还不明白残疾意味着什么。 杨磊走了,找了燕子乙。 “大哥,借我把枪。” 杨磊面无表情地说。 燕子乙给了杨磊一把五连发。 但里面只有一颗子弹。 “一枪打不中,你也不用再打了。”燕子乙说。 “不要弄出人命。”燕子乙一共就说了这两句话。 砍倒李三的主要头目疤脸当天夜里在家门口中枪,一枪打穿大腿,血流满地,差点失血过多而横死。 当天夜里的枪声没有惊动邻里,因为只有一枪,人们分辨不出那是枪声还是其他什么声音。疤脸后来也没报案,当时江湖上的事江湖了,是不会有人报案的。疤脸也瘸了,几年后瘸着一条腿摆个报纸摊,大街上再也看不到当年他吆五喝六的张狂样了。 事情风声过后,杨磊又抱着吉他坐在了实验中学的操场上。 短短十天没来,就在这短短十天里,他最好的兄弟残废了,而他开了人生中的第一枪,差点杀了一个人。 在杨磊心事重重地抱着吉他拨弄的时候,他听见了对面的旋律。 杨磊几乎是一跳而起。 “哥们儿!” 他张口就喊。 喊完他又有些怔忪,毕竟有人弹琴也不一定是那天晚上那人,这时他听见对面拨了一溜琴弦,跟上次一样,在和他打招呼。 杨磊笑了。 “我过来找你行吗?” 一向火爆的杨磊也知道征求对方意见了。 “待着!” 对方简短地回答。杨磊只好又坐下了。他知道有些搞乐器的脾气古怪,不爱交流。 “你怎么好多天没来啊?” 杨磊觉得两人隔着个操场喊话挺傻的。 对方没废话,开始弹吉他了。 那天晚上和第一次晚上一样,两人一边一个,弹着。杨磊也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弹琴,心情随着晚风,飘扬了起来。 那些心事重重的沉重离他远去了,他觉得平静,快乐,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的感觉。 他觉得对面这个人的吉他有一种魔力,只要旋律一响起来,就能安抚人心,让人变得平静。 杨磊开始想象对面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琴声很温柔,所以人也应该挺温柔吧。《童年》本是一首欢快的歌,可是他弹唱起来,却让人觉得忧伤和惆怅。 一首《童年》,被杨磊半跟半打磨地学会了。 “先别走啊!听我弹一遍!” 杨磊怕那人又像那天晚上一样不打招呼就跑了,下次碰上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杨磊慢慢弹了一遍,弹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好像在向老师交考卷的小学生。 错了点儿音,不过一首歌总算是完整地弹下来了。杨磊抬起头,又看见了对面亮着火星的烟头。那人没走。 “怎么样?” 杨磊的心居然有点跳。 对面的人摁熄了烟头。不知为什么,杨磊觉得那人在笑。 “走了!” 声音远远的传来。 杨磊一愣,他下意识地喊:“你明天还来吗?” 没有回答,人已经走了。 杨磊怅然若失。 插入书签 第5章 第 5 章 杨磊慢慢地收拾了琴,往中学外面走,到了马路上还在开的小百货店。 “老板,来瓶……” 杨磊话没讲完,一抬头看见也在柜台买东西的人。 “房宇!” 杨磊一愕。 房宇也在买水,杨磊向外面看了一眼,没别人跟着房宇,只有房宇的摩托车黑魆魆地停在马路对面,还绑着什么东西,看不清楚。 杨磊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房宇。房宇还是那么利索干净,难得地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收在黑色牛仔裤里,显露出强韧的腰身。 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在这儿碰上了。 “你挺牛逼呗?上次约战你怎么跑了?”杨磊上来就挑衅。 房宇好像情绪不错,没理会杨磊的挑衅,靠在柜台上,眼光扫了扫杨磊拿着琴的样子,回头问老板要了瓶汽水。 “我请。” 房宇把汽水推到杨磊面前。 杨磊盯了房宇一眼,毫不废话,拿起瓶子就喝。 “两个花脸!” 杨磊一口气喝完了汽水,把钱拍在柜台上,老板给了他两个那时候最流行的花脸雪糕。 杨磊拿了一个,把另一个推给房宇。 “还你。” “哈哈!” 房宇笑出声来了。 杨磊是第一次看到房宇笑。房宇笑的时候,杨磊好像看到另一个人,完全无法联想他和那个大街上面无表情把人打成血人的是同一个人。 房宇觉得杨磊很有意思。 “你还一个人晚上出来?王老虎的人到处在找你。”房宇说。 “操!”一个字道尽了杨磊的不屑。 杨磊这一枪彻底激毛了王老虎,在道上也出了名。是个黑社会都知道,这一枪让燕子乙和王老虎彻底崩了。江海又要掀起血雨腥风。 “王老虎手下有个人叫赵刚,在吕城,快回来了。这个人下盘厉害,如果碰上,往上面打。” 房宇说完,就走出店了。 杨磊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房宇还给他“指点”。 “房宇,上次的事没那么算了。”杨磊不想平白欠他人情。他没忘记上次的仇。 “我看你肯为兄弟,多一句嘴。听不听在你。” 房宇跨在摩托上说,发动了引擎,消失在夜色里。 赵刚是王老虎手下一员猛将,王老虎和燕子乙冲突期间他不在江海,在邻近江海的吕城办事。这个人和火锅、疤脸,并称王老虎手下三大猛将,如今三大猛将里两个都折在了杨磊手上,赵刚一回到江海就急于复仇。 很快,赵刚就找到了杨磊,双方带着人光明正大地干了一仗。这一仗当时甚至惊动了公安局,因为王老虎和燕子乙的梁子越结越深,已经火并了一场又出了枪击案,连公安都知道这两帮人还会仇杀。燕子乙有意让杨磊做大,竖他的威信,把嫡系手下拨给杨磊,杨磊带着这战斗力强悍的二三十个人,跟赵刚带的人在正大夜总会对上了。 正大夜总会的后场停车场已经成了这些江湖混子摆场斗殴的场所。杨磊和赵刚一交手就明白了什么是房宇说的“下盘厉害”,赵刚的腿有如铁打,一脚就把杨磊这边一个小弟踹出了足足五六米远倒地不起,他专踢人膝盖和脚腕,几乎是几脚就放倒一个,凶悍无比,左手一把砍刀牢牢护住自己的下盘,专挡向他的腿袭击过来的刀,右手拿着另一把刀作为进攻砍杀的武器。 杨磊和火锅和疤脸都交过手,这个赵刚的战斗力远远在他们俩之上,杨磊也是喜欢用腿踹、顶、踢的人,但是如果按他平常的习惯和赵刚硬碰,估计腿已经折了,因为他绝对没有块头一米九几的赵刚那么厚硬的下盘。杨磊不得不感激房宇事先提醒。激斗中杨磊想起了房宇在大街上放倒棍子的那一招,他瞅准了空隙向赵刚后脖子猛击。 “往上面打”,杨磊想起房宇的话,根本不管吃痛的赵刚向他的腿砍过来的刀,只连续重击赵刚的脑脖子。 杨磊的小腿上被狠狠划了几刀,而赵刚满头是血,因为中枢神经被重击而手足瘫软,被杨磊的人一拥而上砍倒。 这次恶性斗殴为正大夜总会招来了停业半个月的整顿,燕子乙动用了和公安局的上层关系把事态压下来。 “你和王老虎的过节尽快解决,不然我们也很难办!”公安压力也大,给燕子乙透风。燕子乙是真正的黑社会,他和白道有非常深切的关系。 连续这几场恶战过后,王老虎可以说完败,连特意召回的金牌打手赵刚也被放倒了,王老虎在江海的名声一落千丈。黑社会就是这样,在90年代初,斗殴血拼还占据着黑社会主要的势力比拼方式,要想成名也许只是一战过后,要名声颓败,有的时候也只需要一战。 赵刚也倒了之后,燕子乙趁机要从王老虎手中抢夺屠宰市场的份额,王老虎极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王老虎显然还没有善罢甘休。 杨磊腿上的伤不重,过了大半个月好得差不多了,痛击了王老虎给李三彻底报了仇,心情又很好,杨磊带着十几个兄弟去东方大酒店吃饭。 一进去,旁边有两桌人,为首的正是房宇。房宇也带着人在这里吃饭。 杨磊隔着桌子看了房宇一眼,房宇的桌上不少人都是参与那天光明台球室一战的,和杨磊带来的兄弟里好几个都互砍过,此时见了双方脸色都不大好看,互有敌意地扫了几眼,但各自老大都是发过话那天的事儿已经平了的,所以也都不发作,就当没看见。 “磊哥,那不是你整天想找的房宇吗?”李三腿跛了,嘴巴还是一样爱说话。 “嗯。”杨磊叫了酒,打开。 “咋不去打个招呼啊?” 李三那天去九中看姑娘,没参与光明台球室一战,和房宇没仇。 “看他不顺眼。” 李三听了心里就犯嘀咕:你看不顺眼的不早都上去收拾了吗? 那边圆滚滚也在,看见了杨磊,眼里直冒火星。他是房宇的表弟,叫小武。 “我操!是那小子!”小武还记着上次杨磊狠削他的仇呢。 “哥,这小子越来越狂了!”小武也知道杨磊和王老虎的辉煌“战绩”。 “看他得瑟劲儿!咱们削他去。”有人喝了酒有点打了鸡血。 “都歇着!” 房宇一句话,桌上没人再吭声了。 两边相安无事地各吃各的。吃到一半,有一群人从外面进来。 “谁是杨磊?” 插入书签 第6章 第 6 章 两边相安无事地各吃各的。吃到一半,有一群人从外面进来。 “谁是杨磊?” 问话的人是个面色阴沉的男人,他身后跟着二十几个人,都虎着脸。 杨磊的人都回过头。这群人没有一个熟脸,非常面生。 “找我什么事?” 杨磊看出来了,来者不善。 “你就是杨磊?” 阴沉男上下打量了杨磊一眼,两手始终插在衣襟口袋里。 “我是省城的麻土。你打了我兄弟,我来讨个说法。” “你兄弟是谁?” “赵刚。” 杨磊明白了,这是赵刚搬救兵来了。 “怎么个说法?” “我兄弟被你打成重伤,这笔医药费怎么算?” “医药费?”杨磊觉得省城的黑社会挺先进的。“王老虎的人差点砍死我兄弟,他给医药费了吗?” “以前的事我不管,我就认赵刚这件事。” 饭店里其他的客人看这架势不妙,没有一个人敢吭声,那群人站在门口,也没有人敢出去,都闷着头吃自己的。 “那好,你说,要多少。” 杨磊倒想听听他们报出什么价。 “20万。你给20万,这事就这么算了。” “我操?!” 当时黑社会的价目行情,大哥级人物重伤也不过是15万,这麻土一张口就是20万,摆明了根本不是来谈医药费,就是来讹钱的。 要是麻土来好好谈,杨磊说不定还真能考虑给笔钱,也算不违道义。可是这些气势汹汹前来的省城混子像是来好好谈的吗? “不给钱也行,你去给我兄弟磕三个头,说声对不起!” 杨磊的人都站起来了,都怒了。 “你们他妈的就是来挑事儿的吧?” 川子怒骂。 “要是我既不想给钱,也不想磕头呢?”杨磊问。 “那我今天就在这儿把你废了!” 杨磊的人已经有人亮出了家伙,对面也动了。 有服务生偷偷摸摸地摸向电话想报警,被阴沉男一声吼:“谁他妈敢报警试试!” 酒店经理匆匆忙忙出来了。这经理也算见过世面,认出麻土是省城黑社会大哥老五的手下。 “土哥,误会,误会。都是自己人。” 酒店经理上去打圆场。 “这位小杨是燕哥的人,燕哥和五哥都是有交情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土哥,您看……” 酒店经理边赔笑边上去递烟。 “滚开!”麻土身旁一个汉子一把把经理推跌在地。 “燕子乙算个xx!在我们省城他算个x!” 汉子鄙视地环视杨磊一群人: “别以为你们有什么大哥罩!出去打听打听你们江海那些什么大哥哪个到外面能叫得响的!妈的让他们到我们省城试试!给我们五哥提鞋都不配!打得他们北朝哪儿都找不着!你们江海不就这么个破地方吗?一个个的以为能混个江海就了不起了啊?还得瑟!一帮土鳖!……” 大汉口沫横飞,还要往下说,忽然一个菜盘子迎面飞来,猛地倒扣在他脸上,热辣辣的菜汤糊了他一脸。 “……谁!谁扔的!” 众人大笑声中,大汉满脸的菜和油,暴跳如雷。 杨磊错愕地回过头。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先动手了。 “你老子我。”说话的是房宇。 叫嚣“我们省城”的外号叫田鼠。田鼠被扣了一脸的汤水,火冒三丈,又见说话的是个穿着白衬衫,清秀的男青年,也不像什么狠角色,气头上来冲着房宇就走了过去。 “活腻了你?” 田鼠伸手要揪房宇的领子。 手还没有碰到房宇,田鼠就已经仰面朝天摔了下去,带翻了旁边的桌子,哗啦啦碗碟汤菜泼了一地。 “哈哈哈!” 江海的混子们一起大笑,就连一些胆大的客人都在偷笑。刚才田鼠一番鄙视江海的言论,着实惹火了每一个江海人。 “小子你他妈……别狂!”田鼠狼狈地要爬起来,一身的油水。 “我就是狂了,怎么着。”房宇连坐姿都没变,一脚踹在田鼠腰上,刚要爬起来的田鼠又趴了下去。 “省城的到江海装逼来了?”房宇说。“以为咱们市没人是吗?” 他手在桌上一拍,两桌人,二十多条彪形大汉站了起来,边站起来边提起了手边的家伙。 省城来的都沉默了。没人再吭声。 “朋友,我们是来找杨磊的。”麻土说。语气客气多了。 “你们找谁我不管,这儿是江海。放话前先看看地方,江海不是没人了,要装逼,滚回你们老家去!” 麻土看了看那二十多个彪形大汉,还有杨磊的十几个人,不说话了。今天这趟是太坍台了。 “赵刚,你说怎么办?”麻土找台阶下了。 一直站在人后头的赵刚之前没露脸,这会儿也只好来给台阶了。是他千请万请把省城的黑社会给请来撑场面的,以为震一震杨磊是足够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了房宇。怪也只能怪那个低智商的田鼠说话没大脑,把枪朝整个江海混子上打,本来是他们和杨磊的矛盾,田鼠却骂起整个江海来了,房宇能不火吗?房宇是善茬吗?一下子将矛盾扩大化,变成省城混子和江海混子的矛盾了,这田鼠在扩大矛盾上简直是个天才! “算了算了,土哥,这些是九哥的兄弟,和杨磊的账改天再算。” 麻土有了台阶下,就借坡下驴,带着人出去了。这里赵刚也要跟着出去。 “赵老三!” 房宇喊住了赵刚。 以前罗九和王老虎也没少干过,赵刚曾多次和房宇打过,是被房宇打服了,现在每次见到房宇都是客客气气的。 “宇哥。”赵刚腆着脸招呼。 “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能耐了?”房宇说。 “没有,我真不知道你在这儿……”赵刚很怕房宇,他怕房宇以为他是故意带人来显摆的。 “那就别得瑟。” 插入书签 第7章 第 7 章 杨磊反而成了一边看着的局外人了。 等那帮人走出去,大厅里竟然有胆大的客人鼓起掌来,一时间掌声四起,还夹着叫好的声音! 黑社会也是人,也爱家乡,谁听了外人骂自己的家乡能好受?在共同的外辱面前,黑社会和好市民空前团结,一屋子江海人都觉得解气。 杨磊也觉得房宇这事儿爷们,嘴上没说,坐下来就叫了几大箱啤酒,叫给旁边两桌送过去。 后来燕子乙知道这事,就对杨磊说了三个字:“比你强!” 这次杨磊没反驳。 燕子乙提醒过杨磊,省城的人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很可能会杀回马枪,让他小心。 但是杨磊一向胆大习惯了,他可不是吓大的,晚上照样抱着吉他往实验中学跑。 杨磊特后悔上次对面那人走之前,没跟他约好个固定时间再来。他觉得这位神秘的琴友忒神秘了,搞得一旦偶尔碰上,他都挺激动的。这种感觉挺微妙,好像他看金庸的《笑傲江湖》里令狐冲隔着帘子和“婆婆”学琴,可帘子后面的“婆婆”原来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这对面的“帘子”后面的,又是啥人呢? 这天杨磊又是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操场上弹的琴。《童年》他已经练得滚瓜烂熟了,他就想等对面的哥们来,让他教他《恋曲1990》。 等到11点多钟,杨磊知道今天又没戏,失望都成习惯了。他抱着琴回去。 刚走出实验中学大门,他就站住了。 敏锐的直觉让他立刻察觉到了危险。 下一秒,黑暗中就冲出了十几个人,举着钢管和管叉直向杨磊冲来。 杨磊转身就跑。他手上没带任何武器,他知道要是被这帮人堵死在校门口,他今天就得交待在这! 但是人已经冲到他的背后,杨磊手中只有一把吉他,他猛挥吉他扫过去,重重地撞在冲在最前面的人的腰上,把人扫倒,架住旁边刺过来的两把管叉,肩膀上就被钢管砸了一下,杨磊忍痛举起吉他狠砸那人的天灵盖,那人倒了下去,后面又有人冲上,将杨磊团团围住,杨磊再能打也寡不敌众,那把厚重的吉他在这么近的距离完全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一记管叉叉进了杨磊的胳膊,杨磊被十几个人按倒在地…… 杨磊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交待在那儿了。 就在那时一辆摩托车忽然冲来,将人群一下冲开,摩托一个急刹转头,车上的人跳下车飞脚就踹,踹翻了几个人后,夺过一个人的钢管往围着杨磊的人的后脖子上猛击,惨叫声里,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房宇伸手一把拉起了杨磊。 “上车!” 杨磊飞跑着跳上摩托后座,房宇猛然加速,在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呼啸而去! 一直开出老远,直到确认后面没有人追来,杨磊才回过头。 他紧抱着房宇的腰,胳膊和手上都是血,染红了房宇的白衬衫。 “去哪儿?” 杨磊在风里大声问。 “别说话!” 房宇又加速了,杨磊的头发在风里狂翻。 房宇停下来的时候杨磊认出来了,房宇把他带到了他家。 很多年以后,杨磊都对房宇的那个家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摆设,都像在眼前,历历在目。 当晚,是杨磊第一次走进去。 房宇的家在一个农贸市场的楼上,一楼是市场和商店街,二楼是一个无比宽阔的大平台,从二楼往上才是住家。房宇的家在七楼,加上底下那一层其实是在八搂了,在90年代初的江海,算是住在高层了。 在后来的很多年中,这个房子,这个二楼的大平台,还有房宇家那个看出去空空阔阔,俯瞰半个城市的阳台,都无数次地进入杨磊的梦中。 房宇进了门,把面纱酒精什么的扔给杨磊,杨磊熟门熟路地处理伤口。 “你怎么会在那儿?”杨磊问的第一个问题。 “我碰巧路过。” “为什么帮我?”第二个问题。 房宇脱下被染红的白衬衫,扔进盆里用水泡着。 “想帮就帮了,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十万个为什么啊?” 《十万个为什么》是那个年代小孩儿的科普读物,几乎家家都有一本,每个小孩儿都看过,跟今天的喜羊羊和灰太狼一样普及。 “……”杨磊接不上话了。 “你救了我一次,上次的事,就算扯平了。” 杨磊说。 “那谢谢了!”房宇开玩笑。 房宇衬衫里穿着一件背心。那个年代不像现在都是**直接穿衬衫,而是都在衬衫里加一件背心。房宇穿着一件紧身的白色背心,虽然穿着衬衫的时候显得高瘦,但脱下来时,杨磊发现房宇也很有料,肩臂结实有力,有着匀称漂亮的肌肉线条,宽肩,窄腰,长腿,身材一点都不比杨磊差。 似乎会打架的男人都有副好身架,杨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架能锻炼身材的原因。 房宇看杨磊还没弄好伤口,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走一卷绷带。 “给我。” 房宇蹲下来,一手按着杨磊胳膊上的伤口,一手利落地抖开绷带,垫在胳膊下,一圈圈缠了上去。 他的动作很快,手脚又轻,杨磊就见他跟医院里专业包扎的护士似的,两手极熟练地动作,还没反应过来,胳膊上已经缠出了利落干净的纹路。 杨磊错愕地低头,看着专心给他包扎的房宇。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房宇。 在这么近的距离看房宇,即使是杨磊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确实不错。这是杨磊这样的帅哥很难得会承认的。 当然,男人不是靠长相,要靠拳头硬。但是长得好拳头又硬的就让人嫉妒了,杨磊就是常常被嫉妒的类型,现在他知道房宇也是这一种人。 房宇察觉到杨磊盯着他看,抬起眼睛扫了杨磊一眼。 “看什么?” “……你手势挺专业啊。”杨磊不能说自己盯着个大男人的脸看着发呆。 “你要在医院躺几个月,你也会。”房宇两边一拉,打出个漂亮利落的结。 “还有人能把你打进医院啊?”杨磊脱口而出,丝毫没发现这话等于是承认了他心里其实觉得房宇挺无敌。 “我又不是变形金刚,碰到人多了不就得挨打啊?”房宇笑了。 那时候变形金刚的动画片特别红。 房宇一笑,连那个不大的房间里都变暖了。 杨磊不由也跟着笑了。 这一笑,好像消融了什么,让两人之间变得有点亲近了。 “你这人……其实还不错。” 杨磊咳了一声,冒了一句。 其实杨磊自己心里知道,对房宇的敌意早就没有了。男人对于自己认可的强者,有天生的接纳和亲近的心理。 “但是约战的事儿我不是说着玩的,以后咱俩过过手。” 杨磊眼神很认真。 “你先把伤养好再说吧。”房宇站了起来。“今天那些人是麻土的人,看来他们还没罢休。” “背后下黑手,太他妈不是玩意儿了。”杨磊恨恨。 “你也是太虎了,大晚上一个人出门不带家伙,不黑你黑谁啊?”房宇毫不客气。 “……”杨磊自知理亏。 “别老往实验中学跑了,练琴哪儿不能练。” 杨磊心想,可是别的地儿没有对面那哥们啊! 他忽然一愣,狐疑地看房宇。 “你怎么知道我老往实验中学跑?” “上次不是碰见吗。” “哦……” 杨磊抬头环视了一圈房间。这是个六十平米左右的房子,在现在看是老式住宅了,厅比较小,房间稍微宽敞些。在当时还是比较好的。杨磊坐的是房宇的卧室,一张钢丝床,床单铺得很整洁,旁边是五斗橱什么的家具。房宇住的地方跟他的人一样,整齐,干净。 杨磊再往橱柜顶上看,看到了一把吉他。 插入书签 第8章 第 8 章 “你也弹吉他?” 杨磊意外了。 “有时候弹。” 房宇往嘴里叼了根烟,抽出一支递给杨磊。 杨磊真没想到,这个江海黑社会最出名的打手,居然也喜欢这个调调儿。他很难想象那个在大街上敲得棍子满嘴是血的房宇柔情款款地抱着吉他的样子。 “水平怎么样啊?” 杨磊还真好奇。 “瞎弹。”房宇吸了口烟,笑笑。 杨磊想起他自己的吉他来了。 “他妈的,我的吉他也废在那儿了!”杨磊垮了脸,想起来就窝火。 房宇听了,掸了掸烟蒂,伸手把橱柜顶上那把吉他拿了下来,递给杨磊。 “这个你先弹着。” 杨磊喜欢房宇豪爽的个性,也没客气,接过来就拨了一溜琴弦。 杨磊一听声儿就知道是把好琴。琴音清澈、回声饱满,摸上去的手感都不一样,比他自己那把强多了。 杨磊手痒了,一个华丽的前奏,就弹起了《童年》。他有点儿在房宇面前显摆的意思,弹得特别专注认真,还真是他这段时间没少练,几乎没有一点儿错音。 房宇靠在边上,一边看他弹,一边抽着烟。 两人都没说话,一个站着,一个弹着。动听的音符回荡在房间里。卧室的阳台没有封闭,夜风吹来,轻轻翻动着两人的头发,翻动着流水一般的乐音。 直到杨磊受伤的胳膊累了,他才停下来,抬起头看着房宇。 “咋样儿啊?给个话啊?”杨磊想知道房宇的反应。 “行啊,下了不少功夫吧?”房宇眯着眼睛,笑。 不知怎么,杨磊觉得房宇那笑特别怪,好像有别的意味在里面。 “有个音没对。”房宇示意杨磊把吉他给他。房宇抱着吉他,随手一拨,一个小段的音符泻出。 “是五指和弦,不是三指的。” “……” 这地方杨磊练了几次都觉得不太对劲,也找不出问题在哪。房宇这么一说,杨磊豁然开朗。 “……挺行的啊你!” 杨磊惊讶了。一看房宇那出手,就知道不是他自己说的“瞎弹”。 “你也弹个曲子我听听呗!” “弹什么?” “《恋曲1990》,会不会?” 杨磊觉得这个老难了。 房宇没说什么,坐下,抱起了吉他。 其实当时房宇只是弹了旋律,什么也没有唱。但是很多年后,杨磊回想起当时,脑中始终都有他的歌声……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房宇弹完了,一抬头,见杨磊不说话,盯着他,表情很怪异。 “你晚上去没去过实验中学操场?” 杨磊忽然问。 “去过。” “那你,你……”杨磊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人难道是房宇?!可那也太扯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但是房宇的琴声又确实太熟悉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到让杨磊立刻想起了操场对面那个弹琴人。 “我什么?”房宇问,斜斜地咬着烟头,表情有点痞,还有点含着笑。 杨磊忽然想起来了,那天在小卖部里碰见过房宇,但是当时房宇可没带着琴,他是空着两只手的。 肯定不是房宇。杨磊想,高手多了,可能吉他高手弹起来的感觉都差不多吧!反正都是弹得好。 只能说他对那位神秘的琴友太有幻想了,那个幻想从来都不是房宇。 “没什么,我认识一个人,弹琴特棒,你弹得有点像他。” 杨磊认定没那么巧的事。 “这首《童年》就是他教我的。我今晚上出来就是去找他的,我老逮不着他。下次带你一块儿去,让他指点咱俩。”杨磊说。 房宇笑起来了,笑得很得趣。 “好啊。” 杨磊在房宇家住了一晚上。燕子乙让杨磊先跟着房宇待几天,不要莽莽撞撞地跑去报仇,剩下的事他这个大哥来处理。 “房宇,帮燕哥看着杨磊。”房宇办事,燕子乙放心。 “放心吧,燕哥。” 那几天杨磊就跟房宇混在一起,反正他也跟放了大假似的没事做,就跟着房宇去光明台球室打球,去游艺室打电游,和房宇一起看着几个场子。 房宇不仅打架,他的台球技术在江海也是首屈一指。当年房宇还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是因为在罗九这里打台球打得好被罗九发现,后来又发现他打架也很有天赋,就收了他当手下,一直跟着罗九到今天。 光明规模很大,陪打的也多了,房宇轻易不再出来打,除非有高手来了,点名叫房宇出来切磋,房宇会打一下。杨磊台球打得也相当不错,现在日本动漫里那些什么“一杆入魂”的技巧他当年就会了。房宇发现杨磊会打这种球的时候很是惊讶了一下,杨磊也为自己终于有个能震住房宇的绝活而得意。两人在光明里摆开了台子,你一杆,我一杆,打得上瘾,旁边围了一群人围观,毕竟现在难得看到房宇出手了,更难得看到能跟房宇打出这么精彩的球盘的。 小武第一次看到杨磊跟房宇说说笑笑的时候,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你也在啊,圆滚滚!” 杨磊跟小武打招呼,他后来一直叫小武“圆滚滚”。 “哥!你把他带来干吗?”小武眼睛瞪得溜圆。 “上次的事跟你赔不是了,你就别记恨了兄弟。”杨磊是真心把往事揭过了。 “靠!”小武知道杨磊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他也纳闷,他表哥上次都把杨磊打进医院了,这谁好他俩也好不起来啊? 李三、川子几个兄弟也整天找不到杨磊的人,后来发现他窝在光明台球室里和房宇在一起,也好一阵纳闷。 “磊哥,看录像去!听说来了新片,好片儿!”李三说的既神秘又暧昧。他说的“好片儿”就是黄片,那时候黑社会都含蓄。 “不去!”杨磊的兴趣全在和房宇打球上。 “别呀!”李三和川子郁闷。 “去呗,整天窝在这儿打球,肉都捂白了。”房宇建议杨磊换换花样。 “那你去吗?” “去不了,我得看场。” “那我也不去了。”杨磊对李三和川子一挥手。 “没大事儿别来找我,忙着!”杨磊一搓杆又走到房宇身边去了。 “……” 李三和川子对看一眼,面面相觑。 “……我靠!” 两人异口同声,所有感想都浓缩在这两字里了。 插入书签 第9章 第 9 章 杨磊和房宇走得越来越近。 杨磊这人虽然好勇斗狠,很少服谁,但他真的把谁看进眼里去了,那就是对人掏心窝子的好,这也是他手底下兄弟们多,都愿意跟他的原因。他只要认准了,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人,那对人就像春天般的温暖,比春天还温暖。 所以现在他对房宇也是,他自己也没想到,其实两人总共认识也没多久,之前一大半时间还是仇人,怎么就这么几天相处,就觉得跟房宇竟然挺合拍的,越来越合拍。以前看房宇不顺眼的时候,杨磊也知道那就是因为他不服气,至于他什么时候对房宇服气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等他发现的时候,他不仅看房宇顺眼,还越看越顺眼。 这不仅仅因为房宇那天救了他。杨磊也说不清楚。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是很奇妙的。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也好像刚刚认识那样;有的人才认识几天,就好像已经认识了一辈子。 杨磊后来知道,这句话叫作“倾车如故,华盖如新”。 当时的杨磊始终不承认,房宇对他有一种吸引。一种对心服的人从服气到渴望接近,乃至隐隐崇拜的吸引。 那是强者对于男人的吸引,是天生的。 自从知道那房子房宇一个人住,是他租住的,杨磊就三天两头往房宇那房子跑,晚上也常常不回家,就在房宇那住。 房宇那儿就是他的兄弟们的一个小据点,都喜欢他那儿自在,常常几个房宇的过命兄弟聚在那儿打牌,打游戏,看录像,一来二去杨磊也和他们混熟了。经常几个人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闹累了就横七竖八地倒下来睡,房宇那两个房间各放了床和沙发,由他们睡。 不过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不会晚上过夜,还是各回各家,就杨磊喜欢赖在那儿。他在家里被唠叨怕了,实在喜欢房宇这儿的自在。 连房宇那些兄弟都笑房宇:“房宇,你长尾巴了!” 他们都比杨磊大几岁,都把杨磊当弟弟看。 对杨磊忽然360度的这么粘他,房宇也有点吃不消。 “你怎么老不回家?” “回去又得听我妈唠叨,你这儿多自在!” “你当我这儿开旅馆啊?” “我才多大呀,不占地方,多我一个不多!” 杨磊跟房宇贫着。 “明天给我麻溜儿的滚!” 房宇砸过来一床被子。杨磊嘿嘿笑着接住。 他已经摸透了房宇这人面上狠其实心肠软,叫他滚了多少遍了,每次还都拿被子给他! 那天晚上杨磊在房宇房间里乱看,看到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有三个青春的男孩儿勾肩搭背,笑得一脸灿烂,房宇在最中间,左边的男孩儿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右边的虎头虎脑长得很憨厚,三个人都十六七岁年纪,满脸都是阳光。 “你朋友啊?”杨磊问房宇。 “恩,我同学。从小一起玩大的。” “你那时候还没长开啊!”杨磊取笑。其实照片上的房宇非常清秀,俊美,只是比现在少了很多戾气。 房宇没搭腔。杨磊觉察到他情绪不高。 “他们现在呢?也跟你一起混?” “左边那个读书好,考大学了,现在出国了。” 房宇看了看照片上戴眼镜的男孩,脸上有了笑意。 “小子……出息了,奔着美帝国主义去了。” “哦,那右边这个呢?” 杨磊半天没听到房宇回答。 他有点奇怪,回头看了房宇一眼。 “枪毙了。” 房宇说,面无表情。 “……”杨磊不知道说什么。 “对不起。”他不想勾起房宇的伤心事。 “没什么。过去三年了。” 杨磊沉默了一下。 “……他就是大虎?” 房宇猛地抬头。 “你怎么知道?” 杨磊把那天晚上他看到房宇和那老太太的事说了。 “我是无心听到的。” “……” 房宇沉默。 “走。去喝酒。” 杨磊把房宇拉到了二楼那个宽敞的平台。两人坐在高高的平台边沿上,手边摆了一溜啤酒瓶。 插入书签 第10章 第 10 章 那晚可能是喝了酒,房宇说了很多话。 大虎和眼镜是房宇的发小,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三个人一起长大。 大虎犯事那年,正赶上严打。 大虎杀了人。 他杀的那人是政府官员的儿子。那个男人在饭店里见到了大虎的姐姐,大虎的姐姐在那里做服务员。他把大虎的姐姐关在了包房里,毒打后□□了她,然后告诉她他是谁,他爸是谁,她爱去哪告去哪告,然后扬长而去。 大虎的姐姐不去上班了,整个人精神恍惚,见人就歇斯底里地尖叫。后来有一天她上了街,再也没有回来。 大虎的父母去告官,没有任何回音。他们去上访,被一次次送出门外。 大虎带了一把卡簧,在那人在停车场取车的时候,把刀捅进他的身体,一刀刺中心脏。 大虎被抓了以后,很多人都说,不会重判,法院量刑会考虑杀人原因的,大虎这是为民除害。 大虎被带走前,对他妈说,他相信世上有公道。他很快就能回来。 判决结果下来了,死刑。而且是严打树立的典型之一。 大虎被枪毙前,房宇最后一次去看他,大虎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服。 房宇不说话了,他仰起头喝酒,喉咙急速地滚动。 杨磊一直沉默地听着。 “大虎是我们三个里心最善的。有老人摔倒了,他去扶,被人家讹了。下次他还扶。” 房宇说。 “他捡了很多猫,野猫,给它们搭窝,还管吃管喝的。有猫死了,他还掉眼泪。我操……”房宇呵呵地笑了。“跟娘们似的。” 杨磊默默看着房宇,忍不住把酒瓶从他嘴边拿下来。 “别再喝了。” “我他妈的真不明白。”房宇真的喝多了,他瞪着杨磊。 “他该死吗??”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杨磊清楚,房宇也清楚。 “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这世上的公理和正义,只在少数人手里。拳头,刀,枪,出不了正义。” 房宇沉默了很久,说,不说了。喝酒。 杨磊把瓶子和房宇递来的酒瓶相碰。房宇仰起头,杨磊在夜色中看着他急速地喝酒,喝光了里面所有的酒,才把酒瓶放下。 房宇很久都不再说话。 杨磊在月光下,惊愕地看见房宇流泪了。 他呆呆地看着房宇,没有想到房宇这样的硬汉也会流泪。 月光映照着房宇俊美的脸,映着他眼里默默闪动的泪光。月色下房宇泛白的脸庞上那道隐忍的泪光,像闪电一样击中杨磊的心。 杨磊的心猛地收紧了。 他从不知道,看见一个人流泪,会带给他这么大的震撼。 “房宇……” 杨磊低声喊他。 房宇意识到了,扭过脸去,用力擦去了眼泪。 “喝酒。” 房宇声音沙哑,拿起了瓶子。 杨磊没有拿瓶子。他伸出手,揽住了房宇的肩膀,带向自己。 “……都过去了,不想了。” 杨磊说,用力收紧了揽在他肩上的手。 “不想了,过去了……” 房宇闭上眼睛,把重量靠在了杨磊的胳膊上,默默将酒瓶口堵上嘴唇。 那天晚上他们一直在平台上坐到凌晨。房宇后来喝着喝着就睡着了。 杨磊一直揽着他。睡着的房宇像个安静的孩子。 第二天房宇问杨磊,他们昨晚喝到几点? “你酒量太差了,这么几瓶啤酒就倒了,我把你抱回来的都不知道。” 杨磊说。 “咋回来的?” “抱回来的!跟抱姑娘一样!”杨磊一字一句。 “我靠!” 房宇的表情古怪又可爱,杨磊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们后来谁都没再提那一晚。 插入书签 第11章 第 11 章 燕子乙和省城那边不知道做了什么协议,省城的老五让麻土当面向杨磊道了歉,请了饭,这梁子就算揭过了,燕子乙也要求杨磊不许再生事,更不能再去向麻土他们报复。 如果搁在以前,这口气杨磊还真不见得能忍得下去,他最讨厌背后下人黑手的,肯定往死里报复。可是现在,杨磊倒还真没这心思,他现在觉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还不如窝在房宇那个八楼上的房间里有意思。 照理说这事儿了了,杨磊也不用再跟着房宇了,可杨磊还是照样老去找房宇。 道上现在都知道杨磊和房宇走得近,连燕子乙都知道了,燕子乙觉得这是意外收获。 “还有能让你服气的人啊?”燕子乙损杨磊,杨磊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不把人放在眼里。 “好好跟人家学学!”燕子乙的第二句话。 “别打不过房宇回来哭鼻子啊!”燕子乙真心把杨磊当自家弟弟疼。 杨磊觉得这老大咋这么罗嗦呢? 房宇把那把吉他送给了杨磊。 杨磊和房宇一起去过实验中学操场,弹琴弹了好几宿,可再也没等到对面的人。 “我教你不一样吗?” 房宇说。 “我就是好奇,那哥们忒仗义,教了我好几个晚上。”杨磊说。“看过《笑傲江湖》没有?我就是那刘正风,那哥们就是曲洋,咱俩合作一首《笑傲江湖曲》,打遍天下无敌手!”杨磊的武侠情结又上来了。 “那俩结局不太好。”房宇泼他冷水。 “你不懂,那叫知音!啥叫知音懂不?”杨磊真觉得自己和那哥们就是伯牙和子期,“我跟他都不用聊,光弹琴都知道对方想什么!” “哦,他都想什么了?”房宇问,带着笑。 “他想……该抽支烟了。”杨磊说。对面那哥们弹琴常点着烟。 “哈哈哈!” 房宇放声大笑。 那段时间,有一伙江北的混子常常来市里生事,为首的是个外号叫花猫的,连挑了滨江好几个场子。 滨江是罗九的地盘,罗九让房宇带人摆平这件事。 房宇摆平了,而且摆得很平。他把花猫打服了,而且打得很服。 但是那天起,花猫开始三天两头往市里跑,一来就赖在光明台球室里不肯走,如果房宇不在,他就一定要等到房宇回来。 开始光明的人以为他是来找事的,可是花猫每次都是一个人来,来了就要找房宇,而且笑容满面的,带着奇怪的热情。 杨磊第一次见到花猫的时候,浑身一个激灵。 “花猫”这个外号,就来自于他虽然是个男人,但却打扮得怪里怪气的,二十出头年纪,走路带着扭,说话带着弯儿。 “娘娘腔”,“二姨子”,是江海市民对他们这种人的称呼。虽然花猫打扮得这样,讲话也常常嗲声嗲气,但却是江北出名的混子,手底下很硬,虽然是个狠角,但道上的人提到他都一副别扭的表情。 房宇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花猫三天两头跑来找他,找他又没什么事,总是说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宇哥,你那天踢的那一脚真帅,是怎么使的,能教我不?” “宇哥,我这有两张电影票,可好看了,你去吗?” “宇哥,我不想在江北混了,我跟你行不,我就服你……” …… 房宇实在烦他,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再烦也不能打他走,何况花猫并没说什么真正过分的话,他也不好骂他。 “你整天来到底有什么事儿吧!” 房宇有一天实在不耐烦,对花猫说。 “我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想看看你。” 花猫的话配上花猫含情脉脉的眼神,杨磊在一旁看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房宇被花猫盯得直迷糊。 杨磊觉得这花猫不正常,极不正常。 花猫说到做到,带着手底下三四十号人,投奔了罗九。 罗九正好想在江北开游戏厅,正愁人手,花猫这帮江北当地的势力团伙愿意归附,是求之不得的事。 于是花猫名正言顺地到了房宇的手下,他开始跟着房宇办事。 花猫不是空有架子,也不是只有娘娘腔的功夫。跟了房宇之后没多久,在罗九在江北扩张地盘的几场硬仗中,花猫跟着房宇,冲在前面极为勇猛,靠着花猫不要命的勇猛和在当地积极牵线周旋,房宇没费什么功夫就啃下了江北那几块盘子,替罗九开了道,顺利开张了游艺厅。 几场恶战下来,房宇认可了花猫。他改变了对花猫的看法,把花猫视作了手下兄弟。 那段时间杨磊也忙着,燕子乙开了一家公司,承包建设工程。在上世纪90年代初,燕子乙是最早一批开始有眼光介入房地产市场的人。 杨磊在公司里帮忙,房宇又在忙罗九江北的地盘,那段时间两人聚得不多,杨磊只是不断听到房宇在江北的战绩。 这天房宇从江北回来了,杨磊去找他,两人和房宇一帮过命兄弟一起聚了餐,那帮兄弟们走了,杨磊跟房宇回房宇家里。 房宇喝得有点多,回家就半躺在了沙发上,杨磊看他躺得不舒服,过去替他拽开衬衫领子。 外面没来及关好的大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进来,杨磊也没在意,以为是房宇的哪个兄弟也跟着来了,弯着腰替房宇解扣子。 “……” 花猫看着他们,表情惊讶,伤心,还有点愤怒。 “宇哥,我有话跟你说。” 花猫说。杨磊站开了,他很烦这个花猫。 “嗯,什么事?” 房宇撑起身体坐起来。 花猫看都不看站在旁边的杨磊。 “宇哥,你知道我心里有你吗?” 花猫说。 房宇的眼神有点清醒了。他看了花猫一眼,避开了目光。 在那个年代虽然同性恋不像现在的断背山一样科普,但是花猫对房宇的心思是光明正大毫不掩藏的,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在非工作场合,房宇一直有意躲着他。 “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吗?” 花猫直直地看着房宇的眼睛。 “……” 房宇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地沉默。 杨磊在旁边站着,他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表白,而且□□裸地说出了“喜欢”这个字眼。 杨磊的感觉古怪而复杂。他也受到了冲击。 “……花猫,你先回去。” 房宇说。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房宇站了起来。他躲避着花猫火热的目光。 花猫忽然冲了过去,扑进了房宇的怀里,伸手紧紧抱住了房宇。 “宇哥!我爱你!” 花猫情绪激动地喊着。 房宇和杨磊都愣住了,在房宇还没回过神来时,花猫扳过了房宇的脸。 杨磊看到花猫的嘴向房宇凑过去的时候,念头还没转过来,拳头就已经挥了上去,一拳就把花猫揍倒在地。 “你他妈的有病啊?!” 杨磊怒骂! 花猫爬起来就要打杨磊,被房宇扭住了手。 “行了!” “宇哥,你跟他什么关系?” 花猫眼里喷火,他可不是善茬。 “你是不是跟他好上了??” “扯淡!”房宇怒了。 “他对你的心思也不正!”花猫喊,狠狠指着杨磊。“我早看出来了,杨磊你别装!” 杨磊愕然,竟然接不上话茬。 花猫跑了出去。 “……”房宇和杨磊都很尴尬。 “你怎么留着这么个人。”杨磊半天才说。 “他心眼不坏。” “你早点跟他说清楚得了!”杨磊心情不太好。 “行了。”房宇不想提这个话题了。 “花猫要是找你你别下手太狠。怎么说他现在是我兄弟。” “他把你当兄弟了吗?他刚才想……”杨磊有点说不下去。 “他还说咱俩啥呢!你再揍他啊?他就那样!事儿过了就过了,回头我跟他说说。” 房宇宽容地说。 那晚杨磊没回去,他窝在房宇那张钢丝**,旁边房宇已经睡觉了,杨磊一个人在看录像。 但他的心思始终都没在录像上。 插入书签 第12章 第 12 章 但他的心思始终没在录像上。 杨磊脑子里有点乱,一会儿是刚才花猫对房宇的表白,一会儿是花猫指着他对房宇说“他对你的心思也不正!”…… 杨磊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盯着香港录像上打来打去的人影,脑子里却始终静不下来。 花猫的行为让他第一次看到同性之间除了兄弟,朋友,敌人,还有别的。 在那个信息匮乏的年代,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有限,即使有同□□的存在也是藏着掖着的,像花猫这样光明正大的是极少数,杨磊很难从更多的渠道知道和了解这些,所以当他亲眼看到的时候,他确实很受冲击。他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概念,男人对男人也可以产生爱情。 在那个年代,刚刚经历了七八十年代对爱、对性讳莫如深的阶段,人们的思想观念刚刚开放,电影电视里都模仿着外国电影,半是大胆半是不习惯地说着“我爱你”这句在当时大部分中国人还说不出口的话,而且很流行,好像电影里都要来上这一句才能叫座,都要让主人公说出和赞美“爱情”这两个字。所以花猫显然也深受流行影响,一表白就说了个“我爱你”,让“爱”这个字□□裸地表现在杨磊面前。 杨磊迷惘了。 杨磊迷惘是有原因的。 杨磊交过好几个女朋友。而且,还和她们开过房。 但是杨磊始终对“挂马子”这回事不是很热衷。在李三、川子他们热衷于天天往中学门口跑、去等漂亮女生搭讪比起来,杨磊觉得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架要爽多了。 漂亮女孩他也喜欢,也爱逗她们,看她们咯咯咯地笑,有女孩向他表白的时候杨磊也很有成就感。 但是他总觉得跟女孩儿在一起没太大意思,女孩儿太麻烦,他不太喜欢她们撒娇,发嗲,缠着他让他陪,他更喜欢和一帮兄弟们快意恩仇。 杨磊的每一任女朋友都很漂亮,而且都挺放得开,在**杨磊也和在打架的时候一样出色,但是事后杨磊总觉得这就是个过程,好像和感情无关,他从来没有真正很投入地进入过一段感情。 他也想和女朋友好好谈,但是几乎每个女朋友后来都会问他: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爱不爱我? 杨磊哄着女朋友说,喜欢,嗯,爱。有时候被问烦了,他就不说话。 他心里觉得,他好像真的不会恋爱。 李三曾经说,这是因为他花心。 但是杨磊和每一任女友在一起的时候,都从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但他也不怎么多看自己的女友。杨磊有时候觉得自己有问题。 就是看毛片儿的时候,杨磊也不像李三川子他们,没几分钟就不行了,就激动得要忍不住往厕所跑,杨磊虽然也有冲动,但是那冲动总不是特别强烈。 相比之下,杨磊更欣赏和崇拜男性的力量。 他总是容易被具有男性美的东西吸引,比如杂志上外国男模特健美的身材,充满力量的肩臂,还有运动场上的运动员在挥汗中拉出的健美身姿。 他欣赏和向往男人之间的情义,义气,血性,这才是让他热血沸腾的。 他还隐约有一些萌动和渴望,在他的青春期,但是那时候杨磊太小,他还没有真正明白。 总之杨磊渴望自己也成为那样健美、阳刚、有血性的男性,拥有力量和强硬的势力。 他骨子里有一种天生的野性和侵略性,这是他之前觉得他对男女之事不是太热衷的原因。男人是做大事的,不是儿女情长,他志不在此。 杨磊不想再想了,他需要转移注意力。他把那个无趣的香港电影关了,跑下床去翻录像带,想换个刺激的。 单身男人住的地方少不了毛片,房宇也不例外。他那些兄弟们也会带这些东西过来,你拿走他拿去看的都很随意。杨磊找到那几张没壳没封面的带子,随手拿了最上面一张去放了。 他不知道那是花猫拿来给房宇的,房宇一直没看。 杨磊把录像带放进录像机里。 画面出来了,一个男人躺在**,只围着一条浴巾,等着浴室里洗澡的女人。 杨磊也漫不经心地等着,可是浴室里却出来了一个男人。 杨磊以为是几男大战一女的那种,也没在意,可是那浴室出来的男人爬上了床,**的男人迎了上去,搂过了他,两人嘴对嘴地接吻了。 “……我操” 杨磊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个场面,张口结舌,镜头拉近了,两个男人像一男一女那样热吻,连缠在一起的舌头都看得见。 杨磊赶紧一下按了停放键,电视变成蓝屏了,杨磊连忙回头看了房宇一眼。 房宇没醒,睡得很沉。 杨磊拿着遥控器,又是惊愕又是冲击,还有些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好奇。 他觉得这个晚上真邪门,尽看见这些男人和男人的东西了。 可是男人的好奇心旺盛,杨磊尤其是。他第一次看见两个男人真刀真枪地接吻,他想不出来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干,两个同性能干什么? 好奇心占了上风,杨磊忍不住又把录像打开了。 杨磊看到了最后。看完之后,杨磊去了洗手间,然后回来关电视躺下。 他闭上眼睛,可是脑海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影像。 杨磊失眠了。 那天夜里他好不容易睡去,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两个模糊的人在接吻,一个是他,而另一个是房宇…… 杨磊惊醒了。他坐了起来,全身是汗。 旁边房宇翻了一个身,仍然睡着。 杨磊回头,在黑暗中看着房宇的脸,胸口不断起伏。 他看着房宇清秀的脸颊,高挺的鼻梁,微微蹙着的英挺的眉,面孔和梦里一模一样…… 第二天早上起来,房宇发现杨磊睡在北面的小房间里。 “你昨晚不是跟我挤的吗?” 房宇纳闷。 “恩……太热了。不跟你挤了。”杨磊眼睛不看房宇。 “趁早滚回家去!”房宇开玩笑地踹了杨磊一脚,去刷牙了。 杨磊忽然想起了什么,冲进房宇的卧室,手忙脚乱地把那盘录像带塞进了最底下。 插入书签 第13章 第 13 章 那天之后杨磊不再去房宇那了。 不久,很多人看到九中那个漂亮的校花天天去燕子乙的工程公司门口去等杨磊。 “磊哥,你‘潘西’啊?”‘潘西’是当地混子的话,专指漂亮的女朋友。 “不是。”杨磊否认也没用,那女孩天天去等他,因为杨磊也没明着拒绝她。 “我做你女朋友好吗?”有一天校花羞涩地说,杨磊看着眼前出水芙蓉般的姑娘,一向利落的嘴皮子竟然沉默。 “……你以后还是别来了。”杨磊走了。 房宇开始没在意,后来也发现杨磊不去找他了。 “哥几个在光阳ktv,你来吧!” 房宇打电话到杨磊的公司。 “不去了,我这走不开。” “开了大包,到夜里12点,你晚点来。” “我真走不开。” “……怎么回事你?” 房宇觉得不对劲了。 “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没有,最近是真忙,大哥盯着呢。”杨磊找借口。 房宇沉默了一下。 “有事招呼。”意思是有麻烦,说一声。 “嗯。”杨磊心烦意乱。 电话挂了。 杨磊之前和那校花走在路上的时候,有一次被房宇撞见。 那时候杨磊刚刚不去找房宇,在街上两人和房宇擦肩而过,房宇停下了摩托,回头大喊一声:“杨磊!” 杨磊看到房宇,不太自然地走过去招呼。 房宇看了杨磊身后等他的女孩,笑着压低声音说:“我操,我说你这小子终于不把我家当旅馆了,原来去挂马子了?” 房宇是超级混子,用词也粗野。 “潘西长得不错!” 房宇还夸了一句。 “她不是我潘西。”杨磊立刻说。 “跟我还装?” “真不是!”杨磊还急了。 “……”房宇也不知道杨磊急什么脸。 “走了!”房宇拉下了头罩,飞驰而去。 这里校花对杨磊说话,杨磊有一搭没一搭。 “他就是房宇啊?” 校花也听过房宇的大名。那年代,学校的美女都爱社会的混子。 “真帅!” 杨磊看了校花一眼。 “他有女朋友吗?” 校花还挺八卦。 “……”杨磊没听她在说什么,他在想下次见到房宇,得跟他说清楚,他不去找他,真不是因为他去找潘西。 杨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一方面他躲着房宇,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光明正大,没什么好躲的。 那天一定是看了那种不正常的录像才会做那种梦。可是杨磊后来又接二连三做过那种梦,杨磊觉得问题严重了。 梦里,他有时候抱着一个人亲吻,有时候和那个人一起做着录像里那种不堪入目的动作……但是不管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梦里那个人的脸都是房宇,全都是房宇,从来没有变成别人。 现在杨磊怕见房宇。他每次见到房宇,都会想起梦中那些情景。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杨磊不得不想,难道他对房宇,也和那个花猫一样?…… 不,肯定不一样,他怎么能跟那种变态娘娘腔一样呢?! 可是,自从那天晚上开始,杨磊的世界全乱了。 他喜欢房宇的为人,喜欢和他粘在一起,服气他甚至有点崇拜他…… 这不是很正常吗?到底是哪里不正常? 杨磊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月光下房宇的眼泪。想起了他抱他回来时他喝醉了酒睡着了的安静的脸,没有暴戾,没有强硬,只有寂寥和孤单…… 杨磊本能地避开房宇,他想时间长就忘记这桩荒唐事了。 就在那段时间,出了件事。 小武和川子又干上了。 本来自从杨磊和房宇交好后,两边的兄弟关系也不错。加上上次在东方大酒店房宇赶走麻土那帮人,事实上也是帮杨磊的人出了头,双方关系好多了。 但小武是个喜欢惹事的主,而且非常任性,仗着有房宇罩着给房宇惹过不少事,房宇也拿这个表弟很头疼。 小武这天和几个哥们带着几个女孩去军人俱乐部溜冰,碰巧川子带着人也在那玩。光明台球室一战最初的□□就是这两个不省事的年轻人,虽然后来双方的大哥成了兄弟,但小武和川子始终不对盘。川子这边的哥们看到小武那边的姑娘很漂亮,就上去搭讪,其实本来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就是想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什么的,人家几个姑娘也不是小武他们的女朋友,看到这几个小伙子也挺讨喜的,就说说笑笑起来了,他们就教几个女孩子溜冰,很快混熟了。 这边小武不乐意了。姑娘是他带来的,显的是他的面子,凭什么让川子这些人抢风头啊?于是上去呛声,在姑娘面前谁都不愿意损面子,个顶个的强硬,结果就大打出手了。 小武人少,吃了亏,被川子他们打倒在地。小武爬起来就打电话,然后恶狠狠地对川子:“我表哥吹哨子了!你等着!” “我等着!”川子知道房宇和杨磊的交情,也见过房宇的为人,不相信房宇会真的来打人。 川子他们照样在溜冰城里玩了20多分钟后,小武真的带了20多个人气势汹汹地直扑进来。 “给我收拾他们!” 小武一挥手,一场恶战。20多个人对5个人,那就是一场极端不平衡的围殴,川子的人一个都没冲出去,最后抱着头蜷着在地上被暴打,川子红了眼,拔出一把西瓜刀,一刀扎中了冲在最前面砍他的小武。 小武倒下了。 小武被扎中了脏器,川子也被打成重伤,双双进了医院。 小武命悬一线,抢救了一天一夜才救了回来。小武的几个交好兄弟红了眼,提了刀就去了川子在的第二医院,把川子又弄成了骨折。 这事闹大了。 一开始谁也没想到,一个溜冰场里几句吵架,闹到最后演变成这么不可收拾的局面。 作为双方人马的大哥,杨磊和房宇想不见面都不行了。 杨磊和房宇都很难办。 杨磊这边,当天在场的几个人都说是亲眼看到小武打电话向房宇求救,是房宇吹了哨子,20多个房宇的手下来砍的人。 房宇那边,小武到鬼门关走了一趟,把小武的父母吓得不轻,房宇心里也不好受,知道捅人的是杨磊最好的兄弟,而且人也被打成重伤,房宇知道杨磊也不会让事就这么算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进入了江湖程序,不是他们俩说了算的,也不是他们俩的交情说了算的。 手下人在看着,其他黑社会团伙也在看着。他们必须出面,给手底下的众多兄弟一个交代。 按照江湖规矩,房宇和杨磊约定,各自带人在外头见面。 他们约见的地方是在一个□□的二楼包间。中间的房间是用来谈判的,两边房里分别是房宇和杨磊各自的人。 最中间的包间里,杨磊和房宇隔着桌子,对面坐在沙发上,背后站着各自团伙中的核心手下。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很沉默。 他们在一个房子里住过,在一张**睡过,喝过酒,说过心事,流过泪。 但是现在,他们不得不冷酷地面对对方,做一场江湖的谈判。 插入书签 第14章 第 14 章 “人是我们捅的,但事儿是你们惹的。看看这事怎么办吧。”杨磊先开口了。 “是小武先带人围了哨子,可没往重地方下手。你兄弟都是外伤吧。他的医药费我出,不过,得给个说法。” 房宇慢慢地说。 按照谈判程序,双方得把对方的责任亮明了,表明错不全在自己这一方,才好继续往下谈。 “你们想要什么说法。”杨磊根本不想对面坐的是房宇。 “划个数吧。”房宇不知道谈判过多少次,这一次话最少。 “小武挨那一刀,我们担。但你们的人去补刀,逼得川子跳楼,这账怎么算。” 没等房宇开口,房宇身后站着的兄弟和小武最要好,忍不住了。 “妈x的他活该!小武差点挂了!摔断他一条腿便宜他了!” 他知道房宇和杨磊的交情,怕房宇放过对方。 杨磊本来就心情极差,窝着川子的火,要面对的谈判对象又是他怀着复杂情绪的房宇,他本来就心烦意乱,现在听了这话,慢慢撩起眼皮,盯向那个说话的人。 他的眼神让人脊背发凉。 “这儿他妈的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杨磊说。 “……”那人不由自主躲开了目光。 很少有人看到杨磊撩着眼睛冷着脸的表情能不害怕。平常的杨磊嘴贫爱笑,爽朗好相处,怎么开玩笑都不翻脸,但一旦碰到江湖事,杨磊可不是善茬。杨磊是什么人?手底下伤人无数,能眼睛不眨冲着人的大动脉开枪的狠主。当他沉下脸时,他就不是平常的杨磊,而是黑社会打手杨磊。这两种时候的杨磊,有本质的区别。 在这一点上,房宇也一样。 房宇扫了那人一眼,那人不吭声了。 “这账我们认,该多少,划多少。都报个数吧。”房宇说。 房宇先报了数额,杨磊也报了他们给的数。数额都没有异议,谈妥了。 今天这场谈判的对象只要换一个人,都不会是这个局面。不可能这么快就双方心平气和地谈妥赔偿金额,连个讨价还价都没有。双方给出的金额数不管于公于私,都足够诚意、体面,足够堵所有人的嘴,让再不忿再气不过的手下也挑不出岔子,无话可说。 这就是双方老大在表面针锋相对下的,不约而同的让步。 谁都不想让对方为难,谁都想宁愿自己损面子,也要让对方在兄弟们面前好交代,不跌份。 那个年代,黑社会解决这种小弟纠纷的赔偿金额多少,代表的不是钱,是面子。不是出不起这钱,而是不能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所以类似这种双方势均力敌的谈判,从来没有这么快、这么容易、这么兵不血刃,最后不是演变成一场更恶性的斗殴,就是互不相让矛盾升级,最后不得不出动各自背后的江湖大哥亲自出面解决。 所以房宇和杨磊的这场谈判,几乎创下了江海黑社会史用时最短谈判记录。 两人各自身后的兄弟都傻眼了。他们从来没看到这两人在谈判桌上这么好说话过。 谈完了,双方站起来要走,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有人站起来时带翻了桌上的玻璃杯子。杯子掉在地板上,“啪”的一声,碎了。 这声杯子碎裂的脆响,像是丢下一个手榴弹,炸翻了这场谈判到目前为止的平静。 听到隔壁的响动,隔壁包间里早已等着的小弟们就像听到了发令枪,全都冲了出来。 谈判破裂时,砸碎杯子,或者砸别的东西发出响动就是信号,表示谈崩了,这是惯例。所以两边包房里不知道谈判进展的小弟们以为这是出来砍人的信号,全都一涌而出,在走廊里一照面二话不说就打,二三十号人堵在拥挤的走廊互砍,局面一下混乱了。 这些二十岁上下的混子血管里流的都是躁动的血,满身的精力和热血无处发泄,每天找各种理由打架发泄精力,甚至不需要一个群殴的理由就能打在一起,更何况这种场合?个个都想在大哥面前展示勇猛和拼命,何况其中有一些确实是小武和川子的好兄弟,本来就是想来出气的。 走廊太挤,人就全挤进了杨磊和房宇在的那个大包厢。 “别打了!没谈崩!”有杨磊的人在叫停。 “误会!都停手!”房宇的人也在喊。 但这群打了鸡血叫嚷着打架的人已经听不进去了,照样在打,场面眼看就要失去控制。 “都他妈的别动!” 房宇一声吼,结束了所有骚乱。 桌子正中,拍着一把五连发。 看了桌上那冰冷的东西,没有人动了。两边都停手了。 所有人都看着房宇。没有一个人敢再动。 一场本来要演变得不可收拾的火并,就这么瞬间哑火了。 “火泄完了?打够了?再打啊?”杨磊走到自己那帮有勇无脑的小弟面前,一个个扫着他们的脸。 小弟们都茫然地低头,怕再把杨磊惹火了。 “今天这事儿了了!谁再找事就是跟我杨磊过不去。” 杨磊对手下人一字一句。 房宇一个眼神,人都退后了。拥挤的走廊让出了一条路。 “走!” 杨磊带着人走了。 那天晚上,房宇打电话给杨磊。 房宇的电话是打到杨磊家里的,而且打的是军线。 杨磊住在军区,家里的军线电话是保密的,外面没几个人知道杨磊的军线号码。 杨磊告诉过房宇,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这个号码。所以房宇从来没打过。 “……”杨磊正好在家。听到房宇的声音,他有点沉默。 “晚上有空吗?来我家一趟。”房宇说。 “有什么事吗?”杨磊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 “是不是兄弟?”房宇忽然问。 “……是。” “是就过来,我等着。” 房宇把电话挂了。 杨磊走进房宇那个八楼的房子。他几个星期没来了,可是爬上那个二楼的平台,爬上那老式房子的楼道,杨磊觉得有点迫不及待。 他已经喜欢上这个地方了,不管是这个宽阔的平台,还是房宇那个房间。他好几次路过楼下的农贸市场,犹豫半天都没上来。 他路过时,还在楼底下仰望过房宇那个高高的阳台,想着是不是正巧能看见房宇露出半个脑袋。 总之杨磊觉得自己真的有毛病。 房宇打开门,穿着那件紧身的白背心,清爽,帅气。 “来了?” 房宇随随便便地招呼,好像昨天杨磊还来过,好像白天他们根本没在那个□□的包厢里谈判过。 小厅里的饭桌上摆着几盘熟菜,地上还有一箱啤酒,喝得还剩半箱。 房宇拎出两瓶啤酒,利落地开了瓶。 “吃了吗?陪我吃点。” 杨磊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从碗柜里拿出两个碗,倒了开水烫了,从碗柜边上的筷桶里摸出两双筷子,从底下抽屉里拿出勺子,一起烫了。 这是他之前跑得勤的时候常做的事儿,对房宇这个家已经熟悉得跟自己家似的,东西放在哪儿,他手一伸就摸到,比房宇还清楚。 房宇看着杨磊这一气呵成的动作,眯着眼睛。杨磊一转身看到房宇盯着他看,嘴角带笑,忍不住也笑了。 “笑什么?” 他问房宇。 “摸得挺清,我还以为跑错门了,我跑你家来了。”房宇说。 “下次把钥匙也给我一串,反正我跑得勤,跟我家没区别。”杨磊开玩笑。但他说完就想起来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他有点尴尬地沉默。 “……”房宇也没说话。 “喝酒。”房宇说。 两人吃着喝着,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电视里嘻嘻哈哈地很热闹,天气还热着,秋老虎发威,客厅里挂着的吊扇在呼呼呼地转着,吊扇转过的影子在两人脸上明暗交替。 房宇喝了一瓶啤酒以后就换了白酒,说他馋酒了。 吃喝得差不多了,碗碟都堆在桌上没人收拾,两人坐在那儿。 “你最近是不是躲着我?”房宇说。 杨磊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没有。”他语气含混。 “小武那天叫人,我在外面,真不知道这事。人不是我叫去的,他们围川子,我是出事了才知道。” “我知道不是你。”杨磊早就知道,那天他仔细一问就清楚了,那20多个人都是花猫的手下,小武打电话找到的不是房宇,是花猫。 “不管怎样,这事儿是小武先挑起的,他不懂事,但他也受了教训。川子的事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找他麻烦。” “别提这个了,我不是因为这事儿。”杨磊心里烦乱,他知道房宇误会了,他心里的结根本不在这。 “那是为了什么?”房宇盯着杨磊。 被房宇的目光这样一盯,杨磊更是心虚。 “我……”杨磊总不能说因为我想着你做春梦! “……我没躲着你,就是忙,没别的,真的。” “别扯那些没用的!” 房宇发火了。 “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我要是有什么地方差事儿了,你说一声!我差谁的事也不能差兄弟的事!你突然就躲着我了,肯定有事!” 房宇心情也不好。 房宇是个极重情义的人,他对一个人的喜怒不太表现出来,但他确实喜欢杨磊。这段时间和杨磊相处,他早就把杨磊当成自己人,对于杨磊突然的疏远,房宇只能想,是他和杨磊之间有什么误会了。 “你不差事儿。你为人,我服气。” 杨磊低声说。他喝了一口酒,酒有点苦,带着苦闷。 “……”房宇也把杯里的白酒闷了。 “杨磊,我兄弟虽多,能说心事的只有几个。你是一个。”房宇酒有点高了,声音也沉了。 “你帮大虎的妈,我都知道。”房宇又喝了酒。 那晚在平台上,房宇和杨磊说了大虎的事后,杨磊几次从房宇家走时看见那个路口的老太。他掏了口袋里所有的钱给她。 有一次到房宇家时,他顺手在对面买了一个有靠背的椅子,换走了老太那个摇摇欲坠的小凳子。 这些事他是顺手做的,从来没跟房宇提过。 两人都喝酒,越喝越多。杨磊也喝了白酒。 房宇喝多了,眼神开始不清醒,开始说心里话。 “我心里……认你。”房宇说,眼睛直看着杨磊。 “我跟你……已经有情分了。”又喝了很多酒,房宇说。 杨磊整颗心都在膨胀,他的眼睛也喝得通红,胸膛起伏,紧紧望着同样喝高的房宇。 “你在我心里……不一样!”杨磊几乎是把这句话喊出来的。 “我就认你,只认你!”杨磊觉得眼睛酸胀,他这段时间内心的苦闷烦恼没人可说,无处发泄。他不想躲着房宇,他想和以前一样每天都和房宇在一起! “我真的……”酒后的杨磊心潮澎湃,根本压不住心里的话,他有好多话想往外冒,想对房宇表达,房宇已经歪倒到一边的沙发上,昏昏沉沉地要睡了。 “我就爱跟你在一起待着!”杨磊胡乱地喊着,也歪倒在房宇旁边,趴在房宇的身上。 “房宇!”他晃着房宇。房宇迷糊了,没反应。 “你说我他妈的……是不是有毛病啊?”杨磊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真老想着你!”杨磊苦闷地叫嚷,抱着房宇,压在房宇身上,脑袋搁在房宇的胸口,睡了过去…… 插入书签 第15章 第 15 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酒醒了,杨磊也想通了。 他就是喜欢和房宇在一块儿怎么了?他就想着他做那种梦怎么了?为兄弟连命都可以不要,谁说兄弟之间就不能有亲密的感情了?兄弟之间偶尔玩过火了又怎么了?……以后的事爱谁谁爱怎么着怎么着了,反正现在他就是喜欢房宇,他就是要和房宇待在一起,管它是为什么! 杨磊想通之后忽然丢开包袱了,他本来就不是个折腾自己的人,这么一想通忽然觉得豁然开朗了。他又开始粘着房宇,光明正大地往房宇那跑,比以前还变本加厉。 “昨晚上你听见我说什么了?”那天酒醒后杨磊问过房宇。杨磊喝是喝多了但自己说了什么记得清清楚楚。 “我就听见你说什么老想着我了。”房宇也没完全醉糊涂。 “我靠你老想我干吗呀?”房宇笑着踹杨磊。他们俩前一夜把心里话说开了,房宇很高兴。 “我见不着你就想!你还说我躲着你不?”杨磊想通了,整个人都变了个调子,嘴皮子又恢复了利索。 “想我,想我修理你啊!”房宇笑骂。“妈的,压着我睡了一晚上,我现在肩膀还麻着!” “那今晚上你在我上面,换你压我。”杨磊认真地说。 “滚犊子!” 燕子乙和罗九都知道了底下的小弟闹了纠纷,本来还担心这些年轻人年轻气盛会把事情闹大,伤了两家的和气,结果房宇和杨磊处理得相当干净,连这些老江湖都满意,兵不血刃,还没伤体面。 这件事下来,谁都看得出来杨磊和房宇是走到一伙儿了,在他们之间挑事是挑不起来了,毕竟这样一件伤筋动骨的血案都没能让这两个人翻脸。 杨磊看到那天房宇拍在桌上的五连发,才知道房宇随身藏着枪。 当天房宇也是迫于无奈,那种场面要是再打下去,肯定会互有受伤,那梁子就越结越深,想要再解就难了。 “别放着这东西,要是查到了麻烦。” 杨磊提醒房宇。 以前他意识不到,他自己也开过枪,打过人。但是现在他担心房宇,怕这把枪为他惹来麻烦。 他现在也有了牵挂。有牵挂的人就会害怕。 “没万不得已的事,我不会用的。”房宇对杨磊笑笑。 “……除非防卫,否则都别用,容易出事。”杨磊说。 房宇沉默了一下。 “我这种人,出事是迟早的。” 房宇说。 过了很久很久,杨磊依然记得当时房宇说这句话时,沉默的表情。 房宇和杨磊聊天的时候,杨磊问房宇的身手是哪来的,他看房宇打架,不像是野路子。房宇告诉他,有些是罗九教的,有些来自于他以前两个退伍兵朋友的指点。那两个朋友都是从战场回来的,闯过枪林弹雨,真刀真枪地玩过命,他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魔鬼,什么是真正的战场。在他们眼里,这种黑社会拼杀和江湖干架就跟玩儿一样。 这些从战场回来的退伍兵身经百战,九死一生,个个都是顶尖的战斗机器,回到祖国后却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其中一部分无奈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这是后话。 “你没看过他们的本事,那真是……”房宇提到这两个朋友,很崇拜。这两个退伍兵和房宇有过命的交情,两年前去了南方闯事业。 房宇把从他们那里听来的前线经历说给杨磊听。杨磊听得目瞪口呆。 那是真正的战场,这些江湖混子不管经历过多少血腥、见过多少凶残的场面,和真正的战争是无法相比的。 杨磊喜欢听房宇讲这些战场传奇,房宇虽然也是听来的,但讲起来时绘声绘色,好像亲眼所见一样,杨磊还不知道房宇这么有讲故事的天分。 他注视着房宇连说带比划的生动表情,这时候的房宇显得特别活泼孩子气,和干架时冷酷狠厉的模样判若两人。杨磊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房宇,没有压抑和寂寥,忧伤,只有青春活力。他总是跟着房宇的描述时而心惊胆战,时而痛快淋漓,时而震撼无语…… 那是杨磊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那时候燕子乙的公司步入正轨,杨磊只要盯着工程进度,保证没人捣乱拖工,其他时间几乎都和房宇泡在一起。房宇也很忙,罗九的生意越做越大,作为罗九的头号亲信,房宇自然轻松不了,但是两人只要有空就腻在一块儿,有时候房宇忙不过来,杨磊就泡在房宇那地方杀时间,等他,弄得燕子乙有段时间一找不到杨磊就打电话到罗九那儿问:“小房在哪儿呢?”找到房宇几乎等于找到杨磊,两人就粘乎到这份上。 花猫总是跟着房宇转,看到房宇和杨磊这么要好,恨得牙痒痒。杨磊每次看到花猫,都想起上次川子的仇来,不过看在房宇的面子上,他也不捅破,也不跟花猫计较。 “大哥,你教我打球吧!”花猫自从跟了房宇,恭恭敬敬改口叫大哥了。 在光明台球室,花猫缠着房宇让他教他打台球。 花猫现在是房宇的兄弟,房宇对兄弟从来没二话,上次房宇找过花猫谈过话,把话都跟他说清楚后,花猫收敛多了。花猫感激房宇,房宇对他和其他人一样一视同仁,从来没有看轻他。 “你这拿杆的姿势不对。”房宇耐心地指点他。“腰弯得不够低,重心要往下。” 杨磊在一边儿抱着杆看着。花猫压根无视杨磊的存在,花猫这种人对敌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花猫又打了一个坏球,那歪歪扭扭的姿势连房宇都看不下去了。 “趴好!”房宇走过去,站在花猫身后环住花猫去把着他的手,给他矫正动作。 花猫等的就是这一刻,表情十分享受,将身体往房宇怀里蹭着。 杨磊冷眼看着,走了过去,把房宇推开。 “我来。” 杨磊上去就起脚一边一踢,把花猫两个膝盖内弯踢开了,花猫差点没直接挂桌子。 “哈哈!”逗得所有人都笑了,花猫尖着嗓子骂杨磊,其他人就大笑。 “你就坏吧!”房宇的笑带着宠,拿杨磊没办法。 房宇在家里有一套在那个年代非常高级的录音机,还外接着两个小音响喇叭,有整整一抽屉的磁带,都是什么小虎队、张学友、张国荣,还有野狼的士高什么的。那年代粤语歌非常流行,人人唱歌都学着港台腔唱粤语,小青年走在街上high了都要吼两句粤语歌,可见港台歌流行到什么程度。 房宇也爱听歌,晚上那录音机里常常歌带放不停,边听歌边跟着唱,而且房宇的粤语学唱得相当标准。那几天房宇翻来覆去地听张学友的一首劲歌《爱火花》,杨磊也对这首歌着迷了,在晚上空旷的阳台,两人常常拿着酒瓶一起趴在夜风迷乱的阳台上,跟着那**强劲的音乐,对着整个城市的灯光,热血澎湃地用粤语高声吼唱: 呼吸给你轻驾 冬天给你火花 只想今晚擦着爱火花 浓情如墨不想再讲感受及情话 你别再怕来得不知它情真与假 始终人生不必只有错或对 想信我共你此际醉下去 悲与伤忘记它 baby baby kiss me 爱我吧!…… 杨磊问房宇:“你怎么没有潘西?” “有过。”房宇说。“分了。” “为什么分了?”杨磊想象房宇和女人在一起的样子,心里很怪。 “嫌我整天打打杀杀,不务正业吧。”房宇表情平淡,点了一根烟。“以前的事了。” 杨磊看了房宇一眼。 “还想着她?”他有点不是味。 “怎么可能?”房宇失笑。“早过去了。” “没找新的?” 杨磊知道,追房宇的女孩非常多,围着他转的漂亮姑娘有大把,除了小太妹,还有温柔淑女。按后来李三的话说,房宇这样全市闻名的混子,有一种特别吸引良家少女的潜质,越是大家闺秀,就越迷恋传奇色彩的街头霸王。 “你介绍个好的给我?”房宇笑着吐了口烟。 “还用找啊?那个谁,谁,还有谁谁。”杨磊一口气报出了好几个姑娘的名字,都是追房宇追得凶的。 “那脸蛋,那身段儿,哪个不出挑啊?” 房宇没吭声。 “你想找个天仙啊?”杨磊试探房宇。 房宇把烟头摁熄了。 “跟着我,担惊受怕,没着没落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出事了。” 房宇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 “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别害人家了。” 杨磊望着房宇的侧脸。房宇沉默地看着远方,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他清俊的侧脸在夜色的映衬下,像雕刻,又像完美的剪影,孤高,寂寥。 杨磊也望着他发呆了。 杨磊不知道他是在想以前那个女朋友,还是想起了这么多年经历过的事,遇到过的人。 “……我陪你。”杨磊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房宇扭过头,看他。 “没潘西就没潘西,潘西算啥?兄弟陪你,陪你一辈子。” 杨磊望着房宇的眼睛。他动了感情。 房宇有些错愕,又有点感动。 他觉得杨磊偶尔冒傻气的样子真诚得可爱,又熨帖温暖。 房宇伸手,搂住了杨磊的肩膀,把他搂到自己身边。 “谢了,兄弟。” 房宇低声说。 杨磊忽然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的情感,从心腔满满地涌起,涨满了他的整个心胸。他一转身,用力抱住了房宇,把房宇紧紧地抱住。 “……”房宇没反应过来什么状况。 “你以后不会一个人了。我保证。”杨磊低沉着声音,在房宇肩膀上说。 听了房宇那句“一个人无牵无挂”,他心里酸,难受。 “……怎么了你?”房宇有点无措,轻拍着杨磊的脊背。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杨磊粗着嗓子。 “我操……恶不恶心你?”房宇无奈了。 “恶心你就把我推开!”杨磊还是抱着他。 “……”房宇没说话,然后伸出手,抱住了杨磊,紧紧地,男人式地用力地拥抱。 杨磊抱着房宇紧实的背,收紧了手臂…… 屋里录音机里传来柔情的歌声,张学友的《夕阳醉了》…… 回来步入我的心好吗 回来别剩我一个人 寻寻觅觅这一生因你 寻寻觅觅这缘份接近 斜阳别让我分心好吗 斜阳浪漫可惜放任 红红泛着酒窝的浅笑 何时愿让我靠近…… 插入书签 第16章 第 16 章 杨磊有了一个秘密。 他喜欢在房宇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打量房宇,看他办事时专注的表情,脖颈阳刚的线条,领口流畅的锁骨,看着他猎豹一样利落的动作,不管是静是动,都很享受。 在房宇那儿等他的时候,杨磊常常一个人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抱着手臂站着,装作无意地用目光扫着房宇,看多久都不会腻,沉浸在自己的乐趣里。 他的眼光老是停留在房宇的身体上,看他矫健的脊背,修长的腰线,有力的长腿……他看得出房宇身上哪儿瘦了哪儿胖了,比看他以前那些女朋友还要清楚。 但房宇转过身来的时候,杨磊又赶紧不自然地转开视线,怕被房宇发现。 如果说以前杨磊对房宇的憧憬还是模模糊糊的精神层面的,现在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想要点什么。 那晚和房宇拥抱的感觉让他回味,杨磊隐隐地想能时时这样抱着房宇,每次看到房宇,就有亲近他的冲动。 这股冲动和焦躁,让杨磊烦乱。他觉得事情在朝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他甚至想起了那个录像…… 罗九的世纪大酒楼在市中心隆重开业了,总经理是房宇。 世纪大酒楼开业那天,江海所有黑社会大哥都到场庆贺了,门口摆满了花篮,停满了好车,这是一场江湖的超级聚会。 燕子乙送上了巨大的花篮,里面包着数额惊人的礼金。杨磊以个人的名义单独送了一个大花篮,摆在醒目的位置。 燕子乙下车,走到门口和罗九亲热道贺,杨磊跟在燕子乙的身后,和站在台阶上的房宇相视而笑。 房宇今天穿得非常正式,杨磊差点认不出他了。 房宇一米八几的个子,穿着挺拔修身的黑色西服,雪白的领口一丝不苟打着领带,发型也修剪得阳刚帅气。笔直的西裤和锃亮的皮鞋,衬托出他的好身材,加上房宇俊美的面孔,站在门口,玉树临风,没人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名声昭著的黑社会打手。 “房宇啊,今天特别帅啊!把你九哥风头都抢了!”燕子乙一向喜欢房宇。 “燕哥,以后还要您多照应!”房宇和他握手,转脸看向了走上台阶来的杨磊。 杨磊今天穿得也很正式,也是西装领带,但西服穿在他身上却是另一番风味,潇洒不羁,野性十足。看在别人眼里,杨磊和房宇都是当天的一道风景,不过杨磊眼里只看得到房宇。 “房总,你今天特别人模人样。”走过房宇身边时,杨磊在他耳边说。 “滚犊子!”房宇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别多喝酒啊,惦着点儿。”杨磊还操着心,房宇酒量不行。 “行了,燕哥等你呢!完事了我来找你。”房宇推杨磊过去。 这边燕子乙看着两人,对罗九纳闷:“这俩小子天天粘在一起,这会儿都分不开?” 罗九豪爽:“分不开好!好事儿!” 那天房宇还是喝多了。 这种场合房宇少喝不了,不过罗九照顾他,让他手底下小弟代了不少酒,房宇虽然喝多了,还没到醉的份上。 杨磊一直等到最后,花猫过去要拉房宇跟他的车走,被杨磊拉过了房宇。 “这没你事儿!”杨磊瞪花猫。 “讨厌!”花猫白了杨磊一眼走了。 杨磊拉着房宇到自己车上。他今天向燕子乙借了一辆车开,就是想晚上和房宇出去转转。 因为,今天很特别。 房宇躺在车后座上,懒洋洋地扯着领带。 “去哪儿呀,小杨?”房宇开玩笑地问。 “房总,您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杨磊跟他贫着。 “不回家了呗?”房宇喝了酒喜欢笑,慵懒地笑着。“你带我去哪儿就去哪儿。” “真的?” 杨磊回头看房宇。房宇敞着衬衫的领口,领带松散地垂着,露出里面光滑的胸膛,杨磊定定看着他。 “会开不?不会我来!”房宇还想来开车。 “你清醒点儿!我还有话没跟你说呢。”杨磊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你说呀!”房宇还是那么懒懒地笑,声音都透着慵懒。 “今天我生日。” 杨磊说。 “……我操!” 房宇很吃惊。 “你早说啊!” “现在说也不晚啊。”杨磊含着笑。 “你早说我就买个蛋糕弄个礼物啥的啊!”房宇是真心懊恼。 “还整那情调,你晚上陪着我过就行了!”杨磊把“陪着我”说得很重。 他盘算着和房宇去哪,房宇看了看手表。 “还有两个小时……来得及!” “什么?” “我带你去个地方。去乱世!” “啥?” “叫你去就去!” 房宇说。 乱世是江海开得很早也很出名的一个迪厅。当时人们的夜生活还不像现在这么丰富,但乱世已经夜夜火爆,在当地就是流行风向标,到2000年后还被写进了一首著名的网络歌曲,在全国都传开了名声。 杨磊和房宇走进乱世的时候,里面震耳欲聋的的士高音乐,蹦迪的人群状若癫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房宇一进门,门口就知会了,立刻有几个人迎出来。 “宇哥!” 乱世是房宇罩的场子,平时小弟来得多,他不怎么亲自来,现在他一露面,里面当然就有了动静。 “没事,来消遣的。”房宇示意不是“公事”。 进去一路都有人跟房宇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也有认识杨磊的招呼杨磊。 “带我到这儿来干吗,这么吵。”杨磊不喜欢。他今晚只想安安静静地跟房宇单独在一起。 “我给你个礼物!”房宇大声说,不大声听不见。 “这儿能有啥礼物啊?”杨磊郁闷了。他甚至想房宇该不会想给他塞个妞什么的吧? 房宇把杨磊一直带到舞池最前面最靠近舞台的桌子。 那桌上原本有客人,房宇弯腰客客气气跟别人说了什么,客人都很自觉地把位置让开了。 “你坐这儿。坐这儿别动。” “你到哪儿去?”杨磊看着房宇往舞台的后场走。他怕房宇喝多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吗。 “坐那儿!” 房宇回头指着,杨磊只好坐下了。 他不知道房宇到底要干什么。 喧闹的的士高音乐忽然停了,人群都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儿啊?” “嘿音乐呢?” 有个人出现在了舞台上。 “不好意思各位朋友,打断一下,我叫房宇,今天是我哥们儿的生日,我借咱们乱世的地方,表达一下我的心情!” 房宇真是喝多了,平时他作风可没这么泼辣。 “……”杨磊看到房宇手里拎着一把吉他,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真喝多了!”杨磊看到这样的房宇愁死了。要弹吉他哪儿不能弹啊,乱世这地儿是安静听吉他的地方吗?杨磊真不知道房宇也有这么疯的时候。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房宇带着笑,就在舞台中间的乐器架前面拖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了。 不知道是因为房宇是个帅哥,看着跟明星似的养眼,还是有人要献节目让大家觉得新鲜,也或者因为来乱世的很多都是混的,不少人都认识房宇,知道他是哪号人物,总之这会儿来乱世里玩儿的人居然都没什么意见,乐呵呵地看起热闹来了,还有人鼓掌起哄。 乱世方面更没有意见,还赶紧地找了一把称手的吉他给房宇。 房宇把临时借来的吉他抱在了腿上,调了一下弦,手一拨就是一串华丽的音符,从麦克风里流泻出来。 杨磊一愣。这音符似曾相识。 在这重金属敲打的乱世,一串不插电的吉他的清音,就像清泉流水,让人如沐春风。 人群都安静下来了,静静地看着台上的房宇。 房宇抱着吉他,弹起了前奏,灯光师配合气氛关闭了彩灯,黑暗中只将一束清冷的蓝光聚在房宇的身上。 房宇带着微笑,轻拨着琴弦,轻轻地唱起。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 还在拼命唧唧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 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杨磊一动都不动。他浑身都定住了,直直地望着弹唱的房宇。 房宇穿着敞着的黑色西服,衬衫只扣到了第三个扣子,胸口坠着一个吊坠,在他象牙色的胸膛上闪烁。 梦幻的灯光聚拢在他清俊的面容上,笼着他好像梦一样会消失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太阳总下到山的那一边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 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 多少的日子里总是 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发呆 就这么好奇 就这么幻想 这么孤单的童年…… 房宇从来没有在杨磊面前弹过《童年》。 杨磊以为他不会。 杨磊望着台上的房宇,房宇边弹唱着,边抬起目光,微笑地望着杨磊。 四目相对的瞬间,一个答案,已无需解答。 第一次杨磊听见他唱这首歌,在实验中学那个宽阔的操场上。 隔着黑夜,他坐在这一边,房宇坐在那一边。 他听见他忧郁的歌声,温柔的旋律,想象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不是也和他的琴声一样温柔,一样忧伤,一样打动了他的心房…… 他总是在夜凉如水的操场上等待他, 却不知道他早已来到他的身旁…… 水彩蜡笔和万花筒 画不出天边那一条彩虹 什么时候才能象高年级的同学 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 盼望着假期 盼望着明天 盼望着长大的童年…… 不知什么时候音响师放起的轻柔的伴奏,伴着房宇的歌声流动在整个乱世里,也不知什么时候,人们都摇晃着身体,跟着那旋律轻轻唱起…… 房宇的歌声,没有那时的忧郁和寂寥,只有高兴,轻快…… 一曲弹毕,掌声如雷。 房宇站了起来。 “杨磊!生日快乐!”房宇高喊,随手拿起一旁装饰花瓶里的捧花,笑盈盈地砸向杨磊。 杨磊扬手接住,音响师机灵地放起了《生日快乐歌》,“祝你生日快乐”的旋律响彻整个舞池。 人群被气氛感染,起哄似的也跟着唱,变成了全场大合唱,这一晚上的乱世,让他们印象深刻。 房宇在生日快乐的音乐里,拿着吉他就跳下了舞台,走到了杨磊面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杨磊就说了一个字。 “……是你。”第二句话,杨磊说。 房宇笑着拨了一溜琴弦,作为回答。 在实验中学的操场上,每一次,对面的人就是用这溜琴弦向他打招呼。 “为什么不告诉我?”杨磊紧紧盯着房宇。 “看你到什么时候才发现。”房宇仍然笑盈盈的。 “你耍我,我要罚你!”杨磊还是紧望着房宇的眼睛。他的眼里看不到其他的一切。 “行,我认罚!谁叫今天你是老大呢!” 房宇的笑容散向四面八方。 杨磊拉起他的手,把他往外面拉着就走。 乱世的人递上来一个厚厚的红包信封。 “宇哥,今天磊哥生日,我们的一点心意!”乱世的经理很有眼色。 杨磊一摸,里面几千块钱,够买几百箱啤酒的。 “今天有一个算一个,我请大家喝酒!”杨磊喊,把信封拍在吧台上。 乱世一片欢呼!欢呼声里,杨磊拉着房宇就出了门。 把房宇推进副驾驶座上,杨磊坐进驾驶座,侧头看着房宇。 房宇酒精上头,又玩闹了这么一场,还在兴奋着,侧着脸瞧着杨磊。 “开心不?”房宇笑。 “开心。”杨磊说。 “下面想去哪儿?”房宇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我还没罚你呢。”杨磊说。 “真罚啊?你太呆,早该猜出来是我。”房宇想起杨磊的傻劲儿就好笑。 “你早知道对面是我?”杨磊问。 房宇笑着点烟。 两人第一次碰上那晚,房宇就看见是他了。进校门的时候,杨磊没看见房宇,房宇可看见了他。 当时他只是心血**,陪杨磊练了练,杨磊始终不知道他是谁,让房宇觉得好玩,想逗逗他。 那天在小卖部碰上了,杨磊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是他,房宇觉得这小子傻得有意思。 那一次在实验中学门口救了杨磊,也是因为房宇去操场拿落在那儿的琴谱,才会正好经过。 在小卖部里房宇空着手,他的吉他是绑在马路对面的摩托车上,黑暗里杨磊看了一眼的黑魆魆的东西,就是那把琴。 自从和房宇一起去实验中学,就再也没有等到过“对面的人”。 把这些串起来想,杨磊知道自己有多笨了。 “知道是我,没让你失望吧?”房宇笑着问。 “你就是存心耍我。”杨磊脸沉下来了。 房宇开始还笑着,后来看杨磊脸色不对,房宇也不笑了。 “……真生气了?”房宇凑近杨磊。 “别不高兴啊,我真不是存心,就觉得……你有意思,想逗你。”房宇说。 杨磊也不发动车,沉默着不吭声。 “行,我错了!你不是要罚我吗,罚!只要你高兴!”房宇担心杨磊真生气了。 杨磊回头看了房宇一眼。 “真认罚?” “认罚!” “那你说一声‘大哥我再也不敢了’!” “我操,我是你哥!” “说!” “好好……” 房宇妥协了,一板一眼地重复:“大哥我……” 房宇没说完,杨磊忽然侧过头去,亲上了房宇的脸颊。 “……” 杨磊亲了这一口,抽回了身子,心就快要跳出嗓子眼儿,手心都是汗,努力让表情还维持着平静。 插入书签 第17章 第 17 章 ?“……操!”房宇很不习惯。 “干啥呀?”房宇下意识地抬起胳膊蹭了一下脸。 “你怎么跟花猫似的,逮人就亲。” “我跟花猫能一样吗?”看到房宇的反应杨磊就不痛快了,还拿他跟花猫比,更不痛快。 “花猫亲过你?”杨磊的脸冷了。 “他就那样!我没让他亲着。” 房宇虽然觉得怪,也没太在意。哥们间闹着玩,比这疯的多了。 “你别跟他一样啊,亲来亲去的,不然我收拾你。” 杨磊没觉得太受打击,房宇是正常男人,他也是正常男人,他不觉得自己对房宇有这种特殊感情他就不是爷们了,他就是太喜欢这个兄弟了,喜欢到分不清感情的种类,跨过了兄弟的界限,可就算喜欢房宇,他从没觉得自己和花猫是一种人。 “我就爱亲怎么着?你咋收拾我?”杨磊犯浑了。 “啥意思,要过过手?”房宇怕他犯浑? “过就过,怕你啊?我今天偏亲个够!” 杨磊知道房宇当他闹着玩,他索性就闹到底,伸手就向房宇抓过去,扯住了房宇的肩膀压上去就要亲,被房宇一脚蹬在腿肚子上。 “别兴!” 当地方言,兴就是疯过头了。 “回家!给你看毛片儿去!” 房宇当机立断。 杨磊真把车开回了房宇家。杨磊真的翻出了毛片儿。 他当然不敢翻上次那俩男人的,他还没那么胆肥。他翻出一盘男女的,趁着房宇洗澡还先放了一下,确定是男女的才放心。 房宇洗了澡出来,知道杨磊今天是要住下了,翻出一床被子扔给杨磊,就躺进那张钢丝床要睡觉。 “哎哎,看片儿!” 杨磊推他起来。 “自个儿泻火吧!” 房宇觉得刚才杨磊j□j,就是欠泻火。 “我一个人看有啥劲?”杨磊心里打着小九九。 “……我喝多了,困。”房宇的酒劲确实上来了,直迷糊。 “今天是不是我最大?”杨磊问。 “是不是?” 房宇没动静,一会儿,撑着坐起来了,勉强撑起眼皮去看录像。 “唉。”房宇无奈了。 杨磊特喜欢他宠着自己任性的样子。 录像放起来了。画面上赤luo健壮的男人撸着自己的家伙,捅进只穿着三点式的女人的嘴里,女人给他吸着,男人前后摇晃着,然后推开女人,解开她最后的遮挡,把扒光的女人压上床……男人一手猛揉着女人丰满的j□j,一手扶着自己下面那红头涨脑的家伙,分开女人的大腿,往里面插/入…… 画面太刺激了,杨磊浑身燥热,他扫了房宇一眼,房宇呼吸也粗重了。 录像里那男人已经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 画面特写着插/入的部位,湿答的水声,女人的浪/叫,男人的呻/吟,都清晰地从电视里传了出来…… 杨磊的下面已经支起了帐篷。他看着画面上插/入部位的特写,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上次那盘录像带里,那两个男人结合在一起的部位,想起了那个被压在下面承受的男人又痛楚又沉醉的脸。那张脸变成了房宇…… 杨磊的呼吸猛地粗重了,一股热流直冲小腹。他清楚地感觉到下面那/话/儿猛然又胀大了。 他瞄了一眼房宇的下/身,房宇也有反应了,那里鼓胀着一团,高高地顶起,在平角裤上顶出了一团湿渍。 杨磊口干舌燥,看了一眼房宇的表情,房宇盯着录像的画面,一声不吭,呼吸却很重。 “……” 杨磊动了。 “……够劲。”杨磊哑着嗓子说,心一横,手伸下去就把自己下面那挤胀得受不了的东西从裤子里放了出来。 房宇下意识地瞄了一眼。 杨磊的东西很壮观,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令杨磊自傲的资本,无论是尺寸还是硬度,都在夸耀着杨磊的男性雄风,都足以令大把的男人自惭形秽。那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尺寸和雄壮,无处不标志着杨磊不仅是纯爷们,而且是爷们中的爷们。 “……操”房宇只说了一个字,语意不言自明。 男人对于这方面都是很**的,总是互相比较。杨磊也明白房宇这个字的意思,他陶醉在被房宇肯定的晕眩里。他想征服房宇,他想被房宇肯定甚至崇拜,不管是在什么方面。 “……难受不?你也放出来呗……”杨磊声音很沙哑。 十几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一起看毛片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房宇也没有抗拒,犹豫了一下,也把手伸进去,把下面的家伙释放了出来。 杨磊一眨不眨地盯着。当看到房宇的下面像活物一样猛地跳出来时,杨磊震慑了。 他没想到房宇的尺寸竟然也不输于他,房宇看起来清秀体型也不壮实,下面竟然如此雄壮,傲人的尺寸比起杨磊也毫不逊色,色泽丰实性感,形状完美。现在那地方像被放出来的猛虎一样,精神,红头涨脑,耀武扬威,充满了侵略性和雄性的力量。 杨磊盯着房宇那东西,心跳加快,嘴里发干。 录像里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女人的腿盘在男人的腰上,男人耸动着臀部,在女人体内激烈进出着,干得两人一通乱叫,画面无比刺激。 杨磊的手撸上了自己。房宇的手也动了。 杨磊撸动着自己,眼睛却看着旁边的房宇。房宇的手上下动着,涌 上头的酒精和被刺激的兴奋,让房宇放纵自己,几乎没有注意到杨 磊,闭上眼睛沉浸在快感里。 杨磊望着沉浸在动作中的房宇,杨磊以前不是没有和兄弟们一起打 过手枪,但是跟现在完全不是一回事,画面上j□j的男女和激烈的 肉搏,都远远比不上此刻的房宇带给他的刺激。他紧紧地望着房宇 ,手里撸着自己,满面赤红,呼吸粗重得像破风箱。他望着房宇仰 起的线条阳刚的脖颈,紧紧蹙眉的性感表情,看着房宇用骨节粗大修长的手指有力地撸动着自己雄壮的东西,嘴里流泻出粗重的喘息…… 杨磊感到自己手里的家伙猛然胀得更大,更猛,冲动得就要蹦出他 的手心…… 他从没有想过看同是男人的手/**会让他变成这样,但杨磊一点也不 别扭,一点也不抗拒,因为那个人是房宇,他会这样,因为且仅因 为那是房宇…… 涌上头的热血和冲动让杨磊再也忍受不住,他侧身紧挨着房宇,把 手伸了过去。 “……我帮你” 他的手一下握住了房宇的,感受着手下热物的粗壮和勃发。 “……!”房宇睁开了眼睛。 杨磊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 “……拿开!”房宇嗓子也粗噶着,酒精充溢的眼睛通红。 房宇显然没跟人这样过。 “……没事儿!帮你撸撸……” 杨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血往下涌,手叠着房宇的手,抚摩着房宇那粗壮的茎身就迫不及待地上下摩擦了起来,从根部往上地撸动。这是他第一次抚摩别人的东西,那东西像有生命般在他的手里粗涨、颤动,杨磊撸得急迫又带着温柔,粗鲁又小心翼翼,带着自己干时琢磨出的全部技巧。 “……” 房宇已经在酒意和快感中迷糊了。那陌生的刺激,和自己的手完全 不是同一等级的刺激,让房宇陷入了短暂的迷乱,竟然没有推开杨 磊。 杨磊的手心里都是**,不知道是他手心的汗水,还是房宇的前端 杨磊一只手撸动着房宇,看着房宇的脸,用另一只手用力撸着自己 “……!” 房宇发出了一声难耐的、压抑的、低沉的j□j。 听到这声j□j,就像点燃了杨磊拼命压抑的冲动,杨磊再也忍受不 了了,他青春的冲动到了极限。他猛地一翻身坐在了房宇身上,压住了房宇的腿,抓起自己和房宇的两根粗壮的勃物就紧紧地合在了一起 ,用双手一起狂热而又迷乱地撸动起来。 当时房宇的表情也许很震惊,很错愕,或者很抗拒,很愤怒,但在黑暗里杨磊根本看不清,也或者他已经沉浸在了这前所未有的无与伦比的强烈刺激里,根本无暇去记起房宇当时的反应。也许醉意迷糊的房宇已经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不管是杨磊还是房宇,当时都 乱了,疯了,什么都抛在了脑后,他们这时已经无暇去分辨什么荒唐,什么界限,都只能沉浸在令他们都手足无措的突如其来的强大快感里,那是两个在他们这个年龄的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根本无法抵挡的,也根本停不下来的原始的本能…… 快要攀上顶点的瞬间,杨磊粗暴而疯狂地向前拱动腰胯,嘴里发出了低吼…… 单薄的钢丝床剧烈摇晃的吱嘎声里,杨磊全身**,喷出了灼热的热液,房宇也在此刻一同倾泄而出…… 第18章 第 18 章 房宇当了世纪大酒楼的总经理,比起在光明台球室的时候忙了几倍都不止,毕竟大酒楼是正经生意,不是黑社会的打打杀杀,要打理的地方太多了。 罗九把这个酒楼交给房宇,就是对他完全的信任,所有的事情都让房宇全权处理。 世纪大酒楼地段好,市口好,菜肴服务质量都好,而且黑道白道都捧场,生意能不好吗?夜夜爆满,等着翻台的人都在外面排队,在那个年头,吃饭在饭店外头排队的真是少见的,世纪大酒楼就是一个。 杨磊晚上进了大酒楼,一眼就看到房宇站在经理台后面,在交代事情。 房宇还是穿着一件挺括的白衬衫,还是习惯性地收在裤子里,显着强韧的腰身,矫健的长腿。 杨磊过去打了个招呼,就在二楼的经理室等着。一会儿房宇进来了,满面地疲惫。 房宇进来就坐在了沙发上,人显得很累。 “你都忙瘦了。”杨磊能看得出房宇身上一丁点变化。 “不忙哪行,事儿太多了。不过生意是真好。”房宇人很累,眼里却很有光彩。他是真的喜欢做这个事。 “那当然好,也不看总经理是谁啊?”杨磊边贫,边看到房宇疲累的样子心疼,看到房宇在揉肩膀,走过去。 “我给你捏捏。” 房宇把背给他,杨磊帮他按摩起来。 “我大哥公司接了项目,也要开始忙了,这一阵儿我可能没时间过来。” 杨磊说。 “多久?” “不知道,一两个月吧。”杨磊故意把时间说长了。 “还要去省城,大哥说要是进展得顺就在那儿常驻,估计得小半年。” 燕子乙确实跟杨磊提过,但杨磊还不想和房宇这么分开,燕子乙也确实没想好要不要放这个得力手下到省城去,所以这事其实也就一说。 “你就要见不着我了,快抓紧时间见见。”杨磊想看房宇的反应。 房宇果然当真了。 “什么时候走?” “下星期。” “这么快?” “反正你也忙,咱俩半年后见吧!” “……”房宇沉默了。 杨磊观察着房宇的表情,心里有点高兴。 “瞧你这意思,是舍不得我啊,房总?”杨磊确实看到房宇在那瞬间的失落。 “别呀,我还时不时抽空回来呢!”杨磊是真高兴。 “滚远点吧你!” 房宇皱着眉。 “星期六,上我这儿来。我送你。” 星期六那天杨磊就去了,还骑着房宇的摩托车。 摩托是杨磊问房宇借来办事的,星期六那天他先到外面办了点事,天微一擦黑就往房宇那赶。自从以为杨磊要走,房宇一有空就打电话给杨磊,电话里又没什么事,就是瞎聊。 “你不忙了啊?”杨磊看看手表。“这不是饭点儿吗?” “按部就班,没啥特别事也不忙。咋了,找你说话还不行了?” “行行,你说什么都行。”杨磊满面笑容。他知道房宇舍不得他。 杨磊边飞快地骑着摩托往房宇那赶,边想着等下跟房宇说他其实不走了,房宇会是什么表情。估计房宇又得收拾他,但他就想看房宇为了自己变化情绪的样子。 杨磊开始渐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也渐渐明白了要怎么做。 摩托车一转弯,向前飞驰。可就在杨磊正常地骑在道上时,对面一辆迎面开来的大卡车忽然失了方向,向着杨磊直撞过来。 杨磊脑子一懵,手脚反应比脑子还快,本能地一个□□擦地,倒下来的摩托轮子已经被大卡车撞上了,杨磊这时人已经往旁边扑了出去,尖锐的急刹车声和人群的惊叫声,等杨磊回过神来的时候,卡车司机已经下来了,看到满身是血的杨磊,脸吓得煞白。 杨磊也发现自己都是血,而且身子底下全是血,但他纳闷好像没哪儿特别疼,仔细一看是他扑下来的时候正好撞翻了马路边上卖鸡的摊子,几大盆鸡血全扣地上了。 杨磊自己站了起来,检查了一下,没啥大事儿,就是胳膊上蹭破了一大块皮。 可是在围观群众的眼里,这一幕非常恐怖。 杨磊满身是血地站着,站起来身上还在往地上直滴啦血,就是一个血人。 摩托车被撞翻在一边,已经被撞得严重变形。 卡车司机被吓得快晕过去了。 “没事儿!没大事儿!”杨磊还安慰人家卡车司机。 附近正好有交警,赶紧过来处理,一见杨磊这样也吓到了,不管杨磊自己说没受伤,叫卡车司机带着杨磊赶紧去医院检查,这边就拦了人封锁了事故现场。 杨磊硬被拉上了警车被送到医院,心里还想着房宇那摩托车,那摩托车看来是彻底报废了。 “我没事儿,但那车你得赔。”杨磊对那司机说。“我人能有事,那车都不能有事!” “兄弟,只要你没事儿我赔什么都行啊!”那司机知道,要是今天真的撞死了人他下半辈子就得蹲大牢了。 在医院一通检查,那血都是鸡血,杨磊除了那一大块磨破皮的,啥事都没有。 “小伙子能耐啊!”医生听了情况都感叹。“反应够机灵的!” “医生我能走了不?我真还有急事。”杨磊还惦记着等他的房宇。 “急什么?消毒包扎去!破皮怎么了,感染发炎了也够你受的!”医生没见过经了这么大事儿这么淡定的。 她不知道杨磊这种刀枪棍棒底下混过来的街战霸王,别说这是鸡血,就是真是他的血他也淡定。 杨磊只得到底下排队等着医生处理。 杨磊正在底下排队,医院外面飞奔进一个人来,那人真是飞奔进来的,连自行车都直接摔在了医院门口。 他直接冲到了急诊台上,把护士吓了一大跳。 “护士,有没有个车祸送来的,叫杨磊?” 护士看问话的是个很帅的年轻人,但是脸色极度难看。 “我查查,您别急。”护士还对他一笑,翻起了记录册。 杨磊回头看到他的时候,房宇满头是汗,脸色发白。 “到底有没有?”房宇嗓子猛地提高了,几乎是用吼的。 小护士被他吓到了。 “……还没查到……刚才有个车祸送来的,在手术室,好像快不行了……” “房宇!” 杨磊赶紧喊,房宇根本没有听见。他已经冲向了手术室。 在手术室门口,手术的红灯亮着,外面聚集了一帮家属,在失声痛哭。 “……” 房宇脑子懵了。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房宇是出门买熟菜发现车祸的。 车祸地点离他家不远,已经进入了农贸市场的范围,就在街拐角那儿。看到那么多人围在那儿,房宇听说是车祸,本来也没想看热闹,但他买熟菜的店就在拐角那边,一走过去,就听见熟菜店老板在絮絮叨叨着:“吓人哪!满地都是血!肯定撞死人了!” 房宇向人堆里看了一眼,透过人群的缝隙,就看见了地上那辆摩托车。 房宇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他猛地拨开人群,走了过去,看到地上那辆已经变形成一堆废铜烂铁的摩托车,看到了熟悉的蓝色坐垫和车牌号。 “人呢?人怎么样了?!”房宇冲过去就抓着一个交警。 “送三院了!”这交警也是后来跟车来拖大卡车的,根本没看到杨磊。 “惨哟!这大卡车多大块头啊!就这么冲过来,‘咔’的一声,那小伙子就钻车肚子里了……哦哟……满地是血……那个血淌的哟……惨哟……” 总是有好事者明明没看到现场,却添油加醋地合理想象,向周围的人说故事。 满地的血迹是在那儿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房宇也看见了。 “估计抬上车就不行了……作孽哦……年纪轻轻的……” “哎哎!干什么你!唉!!” 有人喊了起来,房宇抢过旁边一个看热闹人的自行车,跳上去就冲出了人群。 现在房宇站在手术室门口,一步也走不过去。 他面无表情,手脚冰凉。 杨磊跟在房宇后面跑都追不上他。他从来不知道房宇跑得这么快。 好容易追上了四楼,杨磊一转弯差点撞上房宇。 他看到房宇呆了一样,在手术室外站着,像一个木偶动都不动。 杨磊刚想喊的一声“房宇”又被他吞进了喉咙。 看到房宇这个样子,他什么都明白。 他慢慢走到房宇背后,伸手捂住了房宇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杨磊低声地、动情地问。 房宇猛地转过了身。 杨磊松开了手,对他笑着,笑得特别高兴,灿烂。 “我没事儿!看把你吓的。” 杨磊对着房宇亮了亮自己的胳膊。 “就这儿擦破了点皮!我什么人啊能撞着我吗?这血都是鸡血,那不菜场嘛……你跑得也太快了,我在楼下就喊你都追不上你。” 杨磊心情激动,嘴上也说个不停。 房宇一个字都没说,像没见过杨磊似的,直直地盯着他看。 “真没事儿!房宇……” 杨磊抱住了房宇的肩膀,心里溢的满满的都是感动和满足。 “我真……唉哟!” 杨磊猛地惨叫,肩窝狠狠挨了一拳,这一拳是货真价实的,半点情面都没留,房宇一拳头砸在杨磊的肩上。 “你他妈的……!” 房宇说! 房宇一直在医院陪杨磊把所有消毒包扎都做完了,才骑着自行车载着杨磊回去。 杨磊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单手搂着房宇的腰,搂得很紧。 被房宇抢了自行车的人还郁闷地在附近转悠,一见房宇冲上来就要骂,房宇把车子还了他,好好地跟人家解释了,人家还真不错,挺仗义:“原来是这样!没事就好!小伙子,命真大!” 进了房宇家门,杨磊已经饿坏了,房宇指着他:“坐那儿别动!”就进了厨房。 “我来帮你!”杨磊还想表现表现。 “坐着!”房宇一句话杨磊就老实了。 他老老实实地坐在饭桌边上,看着房宇变戏法似的端出一道又一道菜。 宫保鸡丁、蚂蚁上树、糖醋排骨、西红柿蛋汤,还有杨磊最爱吃的盐水鸭,全是杨磊喜欢吃的菜,杨磊口水都下来了。 “这都你做的?” “我能有这本事吗?买的!” 房宇本来要倒酒,又把酒放回去。 “不喝酒了,多吃点菜,补血!” “那血不是我的。”杨磊又解释。 “那也得补!” 房宇一瞪眼睛,杨磊就安分了。他自己都纳闷,今天搞的好像是他做了错事似的,心虚。 房宇也吃着,但吃得不多,就看着杨磊大块吃肉,不时地给他夹菜。 “够了够了。”杨磊碗里堆成山了。 “你怎么不吃?” 杨磊看到房宇吃得不多。 “吃不下。你多吃点儿。”房宇说,放下筷子,沉默地看着杨磊吃。 杨磊又吃了一会儿,房宇坐在边上,沉默地抽烟。 杨磊察觉到房宇的情绪。 “怎么了?” “没什么。”房宇对他笑笑。“你吃。” 杨磊觉得今天够惊心动魄的,但这个车祸也让他因祸得福。他看到了房宇真实的反应,房宇知道他出事了那个反应,杨磊想起来心里就满满的膨胀。在医院他真想扯住房宇抱进怀里,想说很多温柔的话告诉他自己没事,他看到房宇煞白的脸时心疼得比自己真钻了卡车肚子还疼。杨磊知道自己是彻底栽了。他真离不开房宇。 “还在想下午那事?真没事。” 杨磊感觉到房宇还是因为这事。 “就是那摩托废了,那司机肯定得赔一新的,他跑不了。” “我他妈是为了车吗?”房宇猛地说。 杨磊愣了一下。 “下次别骑那么猛。这次是走运,下次呢。”房宇一直抽烟。 杨磊觉得这话真不像房宇这刀头舔血的人说出来的。 “混道儿的还怕死?” 杨磊的狠劲儿又上来了。 “立棍的时候比这血流得多了,什么样的鬼门关没闯过,老子怕过吗?” “扯淡!” 房宇忽然怒了,猛地扔了烟头。 插入书签 第19章 第 19 章 “别以为是混子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杨磊吃惊地看着房宇。 房宇爆发了这一句,又沉默了。他又抽了一支烟,一言不发,眼睛盯着地面,杨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房宇才开口。 “大虎走的时候,我跟自己说,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兄弟在我跟前没了。” 房宇的目光聚集着不知名的一点。 “今天在医院,我以为又要经历一次。” 房宇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杨磊沉默地看着他。 房宇却又不再说话,出着神,手中的烟蒂变得很长,掉落在地板上,房宇也没有反应。 “……不想再来一次了。” 房宇不知道是跟杨磊说,还是跟自己说。 “我再打点汤来。” 房宇摁熄了烟头,站起来,往厨房里走。 房宇走了两步就站住了,杨磊从后面把他抱住了。 “我跟大虎不一样。” 杨磊说。 “他已经不在了,我在。你要是看得起我,我就连着大虎的份,一起在你跟前活着,活到你看腻味了为止。” 对杨磊来说,这番话就是掏小酢跷的表白。 他知道,房宇当他是兄弟,和大虎一样的兄弟。房宇怕再一次看到兄弟在眼前消失,就像当年的大虎一样。 但是对他来说,房宇已经不是兄弟了。 杨磊甚至没多想过为什么要几步上去抱住了房宇,就已经抱住了他。他看到房宇转身过去的寂寥背影,心里就酸胀,难受。 他不会让他再经历失去兄弟的痛苦。那种经历,有一次就够了。 “什么带着他的份,大虎没了三年多了,我现在操心的是你!” 房宇说。大虎是他兄弟,杨磊也是他兄弟,但大虎是大虎,杨磊是杨磊,这两个人根本就不一样。 他想让杨磊知道,他不是因为想起了大虎才担心他。他今天是真的怕了,在看到那个惨不忍睹的摩托车和满地的血迹时,房宇有一种多少年都没有的恐惧感。在那个手术室门外,他头脑一片空白。他的表弟川子被捅成重伤命悬一线那次,他还能保持冷静地处理,大虎被枪决那天,他也有心理准备,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瞬间完全一片的空白。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我不是好人,是祸害,所以你别担心,我命长着呢。” 杨磊说,还是抱着房宇。 “靠,你也知道是个祸害!”房宇被逗乐了,回头笑着说。 杨磊喜欢粘人,抱着人、亲着人,房宇已经有过了解了,也有点麻木了。他想可能杨磊就这习惯,也任他抱着。 “你就跟我几年前一样,莽撞,爱惹事。我是真怕你出事。” 房宇眼中的杨磊很多时候都带着孩子气。房宇掏心窝子地说。 “你放心。” 杨磊只说了三个字。 杨磊告诉房宇,去外地的事儿黄了,他不走了。他对房宇说,晚上想住下来。 “不想回去,回去也没人管我。”杨磊说。 杨磊很少对房宇提起自己的家,偶尔提起时语气都带着厌恶。房宇感觉到杨磊很不喜欢那个家。 “住,谁还不让你住了!”房宇搬出被子给杨磊,房宇听说杨磊不去外地了,是真的高兴。 两人躺到一张**,经过这事,之前那点古怪的尴尬也忘了。但聊了一会儿,杨磊就想起上次那晚上那件事了。 同一个地方,同一张床,毕竟有事发生过。 “……房宇,我问你个事。” “你问。” “……那晚上你感觉真的不好?”杨磊豁出去了。他堵在心里很久了。 “……”房宇知道他问什么了,没吭声。 “……我感觉挺好的。”杨磊说。 “行了。”房宇不想提这个。 杨磊翻了个身撑起来,看房宇。 “你说实话,舒不舒服,刺不刺激?”他想要房宇一句实话。 “……没那么玩儿的!”房宇皱眉。 “怎么没那么玩儿,你别老土了,人家国外现在都讲求性解放,啥叫性解放知道不,舒服就行,刺激就行。虽然咱俩都是男的,但也能玩儿,又不是动真格的,这顶多就是……互帮互助。” 杨磊这一套说辞盘算很久了,他想给房宇洗洗脑,让他知道两个男人这样其实挺正常的。 “你整天瞎琢磨什么玩意儿。”房宇也想起了那天的情景,表情不大自然。 “都是爷们,别装,你说一句,那晚上到底舒不舒服。” 杨磊拿话将房宇。 “……是不坏。”房宇不知道是被杨磊拿话将的,还是说的实话。 从男性生理的角度,那一晚带给房宇的刺激是强烈的。他承认。 “可你……不觉得怪啊!”房宇看向杨磊。 “你觉得恶心?”杨磊问这话时心有点沉。 “……就是觉得怪。说不出来。”房宇的声音也沉了下去。 杨磊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房宇和他不一样。房宇没有他那些心思。房宇只把他当做一个兄弟。可是他已经不一样了,在他生日的那天晚上,房宇在乱世的舞台上弹起那首《童年》的时候,在他知道他就是实验中学操场对面那个弹琴的人的时候,在房宇笑着喊“生日快乐”把花砸进杨磊怀中的时候,杨磊就清清楚楚地明白了。像一道闪电照亮了他自己的内心,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喜欢房宇。 不是喜欢哥们那种喜欢,甚至不是喜欢女人的那种喜欢。 他不知道那是哪种。他只知道他喜欢房宇,他想抱着他,想亲吻他,想和他做梦里的那些事,想永远都待在房宇的身边…… “我没跟别人做过,也不会想跟别人做这事儿,光想都恶心。”杨磊沉着声音说。 “但我跟你就行,你在我心里,分量不一样,我把你当最亲的人,除了你,我没法跟别的兄弟这么玩。”杨磊想说出心里真实的感受。他觉得憋屈。 “你要是觉得恶心,就当那晚没发生过,咱们以后还是兄弟,我不想为了这事儿,大家尴尬。” 杨磊说完了,就不再说话了。 他两眼睁着,望着天花板,他听不到旁边房宇的声音,只感觉到自己因为懊恼、挫败、伤心而起伏的胸膛。 如果房宇今天说一句恶心,杨磊会翻身起床就离开。他受得了房宇不接受他,但他受不了房宇看轻他,厌恶他。那比死了还难受。 “我说恶心了吗?” 房宇说。 杨磊扭头,看房宇。 “……行了,说不过你。”房宇说,语气很矛盾。 杨磊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快跳起来了。他听出了房宇语气里的松动。 “……你愿意跟我玩儿了?” “你别过火!”房宇压着嗓子。“要真有火找潘西去!” 杨磊明白房宇这是在做让步了。他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 “行!真有火找潘西!” 杨磊喜滋滋地说。他不管房宇这是因为不忍心做的让步,还是房宇身为男人生理的本能也抵抗不了那一晚强烈刺激的**。不管是哪一个,杨磊知道房宇让步了。 杨磊找着了最佳的时机。他知道这一晚的房宇,一定会对他心软。 因为经过了车祸的事,他明白了自己在房宇心里的分量,比他自己想象的要重。 其实对于二十啷当岁的男人来说,正是对性最无法抵抗的时候,和兄弟在一起说的最多的是荤段子,是黄色的事情,是性,这在哪个年代都一样。 后来的事实证明,其实很多青春期的男孩都曾有过同性间的性经历,不管是互相手/**,甚至口/交,但他们大多都不是同性恋,而是性取向正常的男人。这只能说,是一种情/欲的冲动。而且事后,他们也顶多是觉得和同伴玩儿得比较荒唐,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当然,在当年这种事儿是没法上网科普或者找人分享咨询的,但是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大事,男人之间会做的事情,永远超出女人的想象。这就是男人。 所以,房宇当时也没有觉得是大事。 当然,当时的他不会知道,这些事改变了他的一生。 说是这么说,但那晚杨磊没做什么,毕竟不像那个晚上有毛片的刺激,房宇没有那个冲动,他也不能硬来。 杨磊也不着急,他这个人就是有耐心,能等机会。 插入书签 第20章 第 20 章 房宇自从做了世纪大酒楼的总经理,就较少介入江湖事了。在上世纪90年代初,商品经济开始席卷全国,下海经商成为时髦的词汇,黑社会的格局也在发生改变。 不管是燕子乙还是罗九,都意识到时代变了。拳头,刀,枪,街头的地盘和势力,这些都不是黑社会组织的实力来源。他们意识到,真正的实力要靠金钱,产业。 所以,这些江湖大哥们都开始转向实体经营,开始以赚钱为目的用财势来说话,那些街头的打打杀杀,是低级的混子,不再是真正的黑社会。 所以不管是房宇和杨磊,现在都不像个黑社会打手,更像是半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2000年后所说的白领,骨干,精英。 那段时间有江湖事都是房宇手下的老亮、二黑和花猫带人摆平。这三个是房宇手底下最硬的打手,也是对房宇和罗九最忠心的。 杨磊也很久不亲自动手了。他的心思简单地一分为二,一半在燕子乙那边的公司,一半在房宇的身上。街头抢地盘那些事是他玩剩下的,早就不干了,自从川子的伤好利索了,有挑衅生事的都让川子和李三去搞定。但自从王老虎偃旗息鼓后,也确实没什么人敢再惹燕子乙和杨磊,清闲了不少。 所以这天,处于半金盆洗手状态的房宇和杨磊在马台街吃馄饨,就吃这么一碗简单的小馄饨,吃出了两个人从来没有过的联手的一架。 那天两人正在个小饭店里吃馄饨,旁边一桌五六个男青年聚在一起边吃吃喝喝边唠嗑,其中一个染着黄头发的黄毛嗓门最响,在讲他“混江湖”的光辉事迹,什么昨天抢了哪个中学多少人的钱,什么到哪儿和哪个地方的人干架,讲得吐沫横飞,兴奋不已,好像他就是江海最牛逼的江湖人士。但不知道是都觉得抢中学生钱不是什么光彩仗义的事,也不知道是那些干架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听众兴致都不怎么高,都随口附和。 这边真正的江湖人士房宇和杨磊却是斯斯文文吃着馄饨,一声不吭,很快就快吃完了准备要走了。 结果那黄毛看听众不怎么捧场,忽然提高了声音说:“你们这些人,整天说自己混江湖,你们见过世面吗?见过几个大角色?我靠,我不仅见过,我干过的事说出来吓死你们!” “知道房宇吗?”黄毛问。 “能不知道房宇吗?”一桌子人都说。 黄毛的表情十分得意。 “房宇那是谁啊?金牌打手!头一号的!现在江海能打的要是排个座次,房宇不是第一也是第二!那可是公认的街战天才,人家那名气是在道上一架一架死磕出来的,现在江海叫得出名的江湖大事件,哪个少得了他?” 黄毛像给房宇颁奖似的,总结。 房宇和杨磊对看了一眼。杨磊碰到过的道上崇拜房宇的混子多了,杨磊一直觉得他们很有眼光。 “行了谁不知道房宇啊,你就往下说吧!”听众不耐烦了。 这黄毛话锋一转。 “就房宇,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哪儿啊?” “医院!” “啊?” “知道他是被谁打进医院的吗?” “谁啊?” “我!”黄毛得意洋洋。 房宇一口馄饨汤差点呛出来。 “你??”显然所有的人都不相信。 “就是我,那天我在xx街碰到房宇,跟他干起来了,当时他就……我就……然后我再……” 黄毛边说边狠狠配合着动作,描述得活灵活现。 “然后他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杨磊看着房宇花花绿绿的表情,坏笑。 “吹牛吧你?”没人相信。 “谁吹牛谁是傻逼!就在房宇倒那儿起不来的时候,又来了一个人,好家伙,你们知道是谁?” “谁啊?” “杨磊!” 房宇扫了一眼杨磊,这回轮到房宇坏笑了。 “对啊,杨磊现在和房宇最铁啊!这下你麻烦了。” “杨磊那是一脚能踹出人命的主!就他现在那名气,直追当年的房宇,可到了我这儿都白给!知道杨磊现在在哪儿吗?” “哪儿啊?” “医院!也是被我打进去的!现在还和房宇躺一起呢!”黄毛那表情,不知道多陶醉和牛逼了。 “哈哈哈!” 杨磊和房宇实在忍不住了,趴在桌上大笑。 黄毛愤怒地看过去,旁边一张桌上两个模样干净的小伙子笑得前仰后合。 “我操,你俩笑啥?”黄毛一拍桌子站起来了。 “老板,结账!”两个人都懒得搭理,把钱放在桌上,笑吟吟地看着黄毛。 黄毛跳起来了,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就要揪房宇的衣领。 手还没有碰到房宇,杨磊腿一伸,一脚蹬在黄毛的腿上,黄毛脚一矮就摔了下去。 就这一脚还是杨磊脚下留情的,要是直接往膝盖上蹬,黄毛躺地上没半天都爬不起来。 黄毛这一跤摔下去,房宇还把凳子往旁边挪了一下,给他腾地方趴着。 “妈的……!”黄毛狼狈地爬起来,那一桌人都站起来了。 黄毛劈手操起个板凳就要往杨磊身上砸,杨磊坐在那儿还没动,房宇一伸手扯住黄毛的背心,往后一拉腾,黄毛就连凳子地摔了出去。这边四五个人见同伴吃亏,对方又只有两个人,都往这冲,杨磊随手抄起半碗还烫着的馄饨汤泼了过去,全泼在眼睛上,一片哇啦啦的惨叫。 到这地步,房宇和杨磊两人都还没站起来过。 摔在店门口的黄毛一声大叫,从旁边的游艺厅里一下子又冲出了七八个人,看来都是黄毛一伙混这条街的,都在隔壁打游戏呢。 十几个人都跟后来香港电影的古惑仔似的,光着胳膊,文着文身,手里拿着棍子大棒,在肩膀上敲着,还有几个煞有介事地动着脖子,把脖子转得咕咕响,凶狠地看着房宇和杨磊。 房宇和杨磊还是坐着,看了看门外这些人。 “这都什么德性?”杨磊很看不惯那耍脖子的。“现在流行这造型?” “那文的还是贴的,水一洗就掉色。”房宇觉得那纹身是山寨产品。 “贴的!2毛一张,你家楼下就有卖。”杨磊也评价了一下那纹身。 “……我操!你俩聊够了没有!出来!”黄毛抓狂了。 房宇和杨磊走出来了,既没文身,也没动脖子,还都穿得整整齐齐的,手里还空着。 黄毛一挥手,十几个人带着家伙,自信满满地冲了上去。 据说,当天在马台街上围观这一场架的群众很多,据说还有人叫好了,因为黄毛这一伙儿平常在这条街上没少干坏事,那天所有人都见到了什么叫大快人心。 当天在现场围观的人说,那两个打十几个的小伙子,那真不是来打架的,那是来拍电影的,还有人真以为是拍电影呢,那十几个拿着大棒棍子的都是群众演员,要不然被两个赤手空拳的打得在地上爬不起来? 其实总共就打了半分钟,围观的人就看见一个人的腿,一个人的拳,腿的那个,一脚一个,挨他一脚的不是膝盖踢折了往地上跪,就是被蹬翻出几米捂着肚子半天起不来;拳的那个,出手就见血,第一拳就把一个人的鼻梁骨打断,第二拳就把另一个的眼眶子都砸开了,血汩汩地往下流…… 踢人的穿着迷彩裤,据说打架的时候嘴里还叼着烟,够吊。拳的那个还是被迷彩裤拉停手的,迷彩裤嫌他出手太重。 黄毛倒在地上,满脸都是血,角钢在手上举都举不起来了。他两条胳膊都被迷彩裤给卸了。 “兄弟,认识我们不?”迷彩裤蹲下来问黄毛。 “……不认识。”黄毛抖着嗓子。他真怕了。他从来没打过这样的架。 “咋不认识呢,你刚才不还说我俩的名字吗?”旁边拳头上都是别人血的黑t恤笑眯眯的。 “……!”黄毛惊呆了。 “我就是你说躺在医院里面的那个。”迷彩裤说,指了指杨磊。“他就是跟我躺一块儿的。” “@#¥%%@!……”黄毛的表情跟开了染坊似的,五颜六色。 要是当时有堵墙,黄毛肯定一头撞上去了。 房宇和杨磊第一次联手的一架,打的却是一帮提不上台面的街头混子,两人都觉得很不得劲。 但是当时是真觉得欢乐,搞笑,两人好久没这么欢乐过了。 都走出好远了,两人还互相取笑着停不下来,房宇还是叼着烟头,杨磊还是拳头滴着血。 在他们身后的人群里,有几个女孩从头到尾地看到了整个过程。 房宇和杨磊都走出好远了,有个漂亮的女孩还是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他们。 当时的两人都不知道,这欢乐的一场架,却开启了后来无穷无尽的烦恼。 那天杨磊情绪特别高,他骨子里比房宇更好斗,冲动,虽然现在已经比以前理智了不少,但每次战斗都能唤起他的斗魂。打了这一场松松筋骨的架,杨磊浑身舒坦,晚上到了房宇的世纪大酒楼,喊上常到房宇那儿玩的一帮朋友,先是喝酒聚餐,再是集体到光阳ktv去唱卡拉ok,杨磊还特意点了那首《爱火花》,吼得一屋子人都起哄鼓掌。杨磊又点了一首张学友的《夕阳醉了》: “夕阳醉了,落霞醉了,任谁都掩饰不了,因我的心,因我的心早醉掉……酒醉的心,酒醉的心被燃烧,唯愿心底一个梦变真,交低美丽唇印,印下情深故事……” 这首缠绵情歌被杨磊唱得极其深情、投入,杨磊本来声音就好听,唱起歌来更是动人,唱完了就有人喊:“杨磊,你恋爱了吧!” “谁恋爱了!”杨磊打哈哈。 “肯定恋爱了,把潘西带来看看呗!”哥几个不放过杨磊。 “人家杨磊还没搞对象呢。”房宇还帮他打圆场。 杨磊差点没说,我想搞的对象就是你。 之前两人都忙,杨磊好一阵没在房宇那住,当晚唱完了歌先回了房宇的房子,杨磊酒劲上来了也不想走了,两人歪**还聊着白天那黄毛的事,聊起来又是一通乐。 这时候灯关着,窗户开着,这晚上有些热,夜色透进房宇的床铺上,却让人有些燥热。 杨磊和房宇说笑,笑着笑着,在有些燥热的气温里,身上就渐渐起了热度,心里有东西也在升腾。 杨磊看了房宇一眼,房宇喝了酒,也觉得热,脖子上有汗滑到胸膛上,在外面透进来的光线下,晶亮晶亮。 杨磊不吭声,喉咙动了一下,然后微微向房宇靠近,转头看着他,低声: “……房宇,我们来玩儿吧?” 插入书签 第21章 第 21 章 ?珍宝坊一共三层,一楼供休息,左侧为各家马夫小厮的休息地,右侧则是各家陪同夫人小姐来的老爷少爷门的休息地;二楼是普通首饰,三楼则是极品首饰。 想买三楼的极品首饰不仅要有银子,还要有身份地位。 以周家如今在京中的地位,三楼自然是上不去的。 意嘉和小宋氏一行人便就留在了二楼,因是冬日,又不是什么特别的节,二楼的客人并不多。三人上到二楼,并没有看到乐敏郡主和方才那位叫黄桃的姑娘,想来是上了三楼了。 倒是珍宝坊的掌柜陈秋娘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原来是周二太太,快请快请,前儿个刚好进来了一批新首饰,我瞧着有一对红宝石灯笼耳坠十分适合二小姐,我这就给您和二小姐找来看看。”陈秋娘八面玲珑,小宋氏一上来就认出来了,且周家的事情也大概知道点,这周太太虽说是继母,却十分疼爱原配所生的嫡女,自己这么一说,既是讨好了周二小姐,也是讨好了周二太太。 果然小宋氏很高兴的叫她去拿了来。 二楼从楼梯口上来便是十分空旷的一间大屋,四周全是木头做的柜台,上面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各式首饰。有成套的头面放在一块,也有耳坠单独放在一块,手镯单独放在一块,不过真正有钱有身份的人是不会一一去看的,就像小宋氏一样,到了掌柜的自然会亲自送了好的过来给她看。 意嘉却是第一回来这珍宝坊,很有兴趣逛一逛,周意琬也要去,李妈妈便抱着她跟在意嘉身侧,从左边开始看了起来。 虽然说是普通首饰,但是珍宝坊可是厩最好的珠宝首饰铺子,这里普通的首饰,那也当的上许多铺子里的极品首饰了。每一个柜台后面站着一个伙计,意嘉每停留下来,那伙计就开始讲解,不过她前世嫁进安平侯府得了不少好首饰,今生梳妆台里也有许多极品,看了一路倒也没有看得上的。 倒是走到一个专门摆放簪子的柜台时,忍不住停了脚。 在一堆金簪银簪甚至雕工甚好的木簪中,有一根青玉簪吸引了她的注意。倒不是因为这青玉簪色泽纯正柔和,玉质细腻,且无丝毫杂质污点,是青玉中的上品。而是因为,前世里这根玉簪是她嫁给梁明之后,送给他的第一次生辰礼。 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居然又出现在她眼前了。 她沉默着,伙计已经把这根玉簪夸了好几遍了,只是没等她伸手去拿,旁边却伸了一双手直接取了。 一直注意着自家小姐眼神的秋霜见了,立刻就不乐意了,冲着那人气呼呼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这青玉簪是我家小姐先看中的,你怎么能直接就拿了去!” 不过一根玉簪罢了。 意嘉转脸想叫秋霜不要多事,却在看见面前人的脸时,立刻怔在了当场。 是梁明轩! 她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了梁明轩! 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了,今生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他穿了一件石青色的直裰,头发是白玉簪束起,五官十分清雅,眉眼也好像是水墨画描绘出的一般,叫人一望就移不开眼。 他还是那么好看,一点点都没有变。 他的好看和梁明之的不同,或者说意嘉重来没有认真看过梁明之,并不大记得他的长相,唯一能记得的也就是他病得苍白的脸。可是梁明轩不同,他身体很健康,且又能文能武,前世里不仅仅是意嘉喜欢他,在京里他也是排的上号的美男子,心仪他的大家闺秀多不甚数,唯有她得了他的心。 呵,自以为的得了他的心。 最后却是他的一剑叫她彻底明白了,他根本就没有心。杀了亲大哥,杀了她,甚至是后来的周意涵,以及冉氏和大伯父一家,都没有得到好下场。 最遗憾的,是直到她重生回来,他都还过得好好的。 不仅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安平侯,还成了天子的宠臣,活得非常恣意潇洒。 梁明轩一时间也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姑娘。 而且她看他的眼神那么怪,一瞬间的愣神后,却又像是认识他许久了,居然看得一双眼睛都水润了起来。只不过不等他开口,却又好像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股恨意,是的,就像姨娘看大哥的神情一样,是恨意。 不过是一根玉簪,怎么就恨上她了? 他很快速的把青玉簪递了回去,结结巴巴的道歉道:“实在……实在是不好意思。” 秋霜一把夺了青玉簪,还趾高气扬的哼了声。 梁明轩身后却响起了一道惊喜的声音,“意嘉!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也是来给我大哥挑礼物的吗?” 她挤了过来,看着秋霜手中的青玉簪道:“这青玉簪是不是送我大哥的礼物?真是太巧了,你的眼光居然和我二哥一样,我二哥也是来挑礼物送给我大哥的。” 意嘉错愕的看着梁明月。 怎么会这样,前世里梁明轩是一万个看不上梁明月的,就是梁明月最后嫁给了郑绍俊那个混账,也有梁明轩的功劳。可现在两人怎么会一起出来逛首饰铺子,而且……还是给梁明之挑礼物? 礼物? 意嘉猛然想起,自己生辰的十日后,就是梁明之的生辰! 她不得不笑着道:“是啊,我也是来给梁世叔挑生辰礼的。 ” 梁明月捂着嘴促狭的笑,“意嘉,你也学坏了,居然和我二哥想到了一块了去,居然也到专卖女子首饰的铺子来给大哥挑礼物。他要是知道了,那表情一定很好看!” 梁明月前世和梁明之兄妹感情虽然还可以,但绝对没到现在这种可以背后开玩笑的地步,尤其是还夹着个梁明轩。 意嘉配合的笑,梁明轩却问梁明月:“明月,你和这位姑娘认识?” “这位是国子监祭酒周大人的嫡长女,周大人和大哥是至交好友,算起来,咱凉都是她的长辈呢!”梁明月道:“不过咱们年纪也都差不多,倒是不用顾忌那么多的。”又走过来拉着意嘉的手道:“我还是年前见了你一面呢,这都好久没见你了,你过得好不好,怎么也不来找我玩,给你去了几回信都只有意涵回我,你却一次没有回过我的。” 意嘉道:“我没有收到你的信啊,你是叫人直接送到我家的吗?” 梁明月态度亲密,足以可见两人往日的关系不错。 可是意嘉无奈的发现,遍寻今世的记忆,愣是寻不到半点和梁明月有关的。难不成,只要和梁明之有关的人和事,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呢,我明明叫人带去给意涵的。”梁明月嘟囔了一句,倒也不在意这些。把秋霜手里的玉簪拿过来还给意嘉,“这玉簪给你,我和二哥再看看有什么好的吧。” 秋霜是认识梁明月的,见她一口一个二哥,自然也知道她刚刚夺玉簪的人是谁了,此时大气都不敢出的躲到了意嘉的身后。 意嘉也不去管她,但是那玉簪,她却是万万不能要的。她怀疑着梁明之,如果梁明之真的是和她一样,那看到这玉簪,只怕会新仇旧恨一起上头,掐死她都有可能。她只想查明真相,却并不想送命。 她把玉簪推给梁明月,“我另选就好,这玉簪,就给……梁二世叔当生辰礼送给梁世叔吧!” 意嘉说完,只觉得一颗心都呕了。 梁明轩晶亮晶亮的眼睛也被她一声“梁二世叔”给浇灭了。 她态度坚决,梁明月也就不推迟,直接把玉簪递给伙计叫包了起来。 正好小宋氏在叫意嘉去看首饰,梁明月跟了过去,这才想起来今儿是意嘉的生日。 她无比懊悔的自责道:“原来今儿是你生辰,对不住对不住,我居然给忘记了。”又去看小宋氏手中拿的红宝石灯笼耳坠,指着那耳坠和同样红宝石打造的玉簪和项圈,对陈秋娘道:“把这几样给包了,还要方才的青玉簪,全部算到我的账上。” “意嘉,这几样首饰就当我送你的生辰礼,你千万不要怪我。”说着说着却又把责任推了回来,“其实也不怪我,你不回我信,也不来找我玩,我那么久没见你了,一时间忘了你生辰也是情有可原的。” 梁明月性子大变,但却又这么热情活泼,说的话让意嘉都不知道怎么去辩驳了。 周家和梁家交好,小宋氏也认识梁明月,这几样首饰虽然不便宜,可依着两家的来往却也不算贵重,因而她也并未推辞。 只是直到和梁明月分开,一行人回了家,意嘉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怎么这一世变化这么大,几乎是所有人都和前世不同了。 如果说这是另一个世界,那为什么她又会闯进来。 而且梁明之,她几次看到他看她的眼神,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绝对不像是一个长辈看晚辈的眼神。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第22章 第 22 章 ?那次之后,房宇好像放下了包袱,和杨磊时常进行这种仿真的性/爱游戏。 或许他们当时都不清楚,虽然没有身体的交/合,但这也是真实的性。只不过不管是房宇还是杨磊,都不想想那么多。或许他们潜意识里都知道,想多了,认真去想了,就没法儿再玩下去了。 除了没有插入和交/合,该做的他们基本都做了。 杨磊越来越熟悉房宇的身体,他知道怎么能带给房宇快感,怎么能最快地撩拨起房宇的欲望,让他失控。 房宇也沉沦了。没有年轻男人能抵抗生理的快乐。 随着玩儿的次数增多,房宇的犹豫和矛盾越来越少,甚至开始主动。两人在这件事上的默契,都逐渐增加。 杨磊第一次把房宇的东西含进嘴里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抗拒。他早就想要像录像中那样为房宇这么做,以前他怕吓到房宇,现在他毫不犹豫。 房宇吃惊地抬起上半身。 “……操!你……别这么弄,脏!” 房宇要去推杨磊,杨磊不理会,含着房宇就上下吞吐起来。房宇的手推了杨磊两下,再也没推下去。 “……!”房宇仰起了脖颈,呼吸猛然粗重,胸口急剧地起伏起来。 房宇以前不是没有和女人上过床,但是从来没有女人为他这样做过。在毛片里他也看到过这种玩法,但是和他上床的女友多半害羞不做,他的体贴也不会让女人来做。所以房宇是第一次体验到口/交的滋味,这种被全心全意地服务的滋味,房宇从来没有从女友的身上得到过。 完全不同的快感,陌生,新鲜,刺激,由于新鲜而更加重了刺激。房宇的手从杨磊的肩上移到了杨磊的头发,他抓住杨磊的头发,紧闭双眼,享受着,沉迷着,不由自主地往前挺动…… 和女友上床,房宇都要顾及女方的感受,抚慰她,体贴她,不能太粗鲁也不能随心所欲,无所控制,有时候还要压制自己,有所节制。 可是,和杨磊的这种游戏,两个男人的游戏,却是痛快淋漓,毫无顾忌的,不需要克制,也不需要伪装,只有充分的纯粹的享受,彼此都清楚怎么才最痛快,最尽兴…… 杨磊一边用唇舌服务着房宇,一边抬起眼睛观察房宇的表情,房宇从惊愕到沉迷的表情,就是杨磊最大的刺激。他感觉到房宇在他口中胀得更大,抓在他头发上的手更紧,杨磊更加卖力地吮吸,吞吐,他甚至想就这样把房宇直接吸出来,直接送他上天堂…… 在最后关头,房宇猛地推开了杨磊。 炙热的热液喷洒出来,喷射在杨磊的脸上…… “……操!”房宇从余韵中回过神来,翻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卫生纸,去给杨磊擦脸。 “你怎么不躲开啊?”房宇很尴尬。 “你射得真多。”杨磊毫不介意,擦着脸上的浓稠的精/液,笑得很坏。“爽翻了吧?” “……够疯的你。”房宇说,下意识地看了杨磊下面一眼,杨磊那里还高高地举着,没有解放。 房宇沉默地犹豫了一下,动了身体。 杨磊看出来房宇也要回报他,把房宇按住。 “不用。” 杨磊知道房宇还接受不了为别人做这个。他不想房宇为难,他为房宇做这个是心甘情愿的,只想让他快乐,不为得到回报。 “我这是第一次做,没经验,下次肯定做得更好。”杨磊靠上房宇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手伸下去抚慰自己。 房宇搂住他,手伸过去,为杨磊撸动。 他撸动得很专注,用尽所有他知道的方法,时快时慢,时松时紧,时而用带着微茧的掌心摩擦着杨磊的茎身,取悦他…… 房宇做这些的时候,沉默,专注。 他知道,杨磊刚才是一心一意地为他,不求回报。 他的心里有什么掠过,复杂,房宇也说不清…… 杨磊被房宇用心地抚慰着,房宇虽然什么都没有说,杨磊却感觉到,房宇像刚才自己为他做的那样,在全心全意地对他。 杨磊喘息着,靠在房宇的胸膛,任房宇搂着他,为他动作着。快感潮水般涌来,比快感更汹涌的,是内心的情感…… 杨磊浑身**,释放了。 房宇为他擦着,杨磊平息下来,两人舒展了身体,靠在了床靠背上,一阵沉默。 **过后的余韵里,有什么残留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涌动。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房宇,我好像……上瘾了。” 杨磊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似地说。 “嗯。” 房宇低低地嗯了一声…… 花猫出事了。 花猫在江北给游艺厅看场的时候,和当地另一个势力起了冲突。那个势力本来就是花猫的死对头,只是花猫手底下硬,后来又成了罗九的人,对方轻易不敢招惹。但是花猫的手下和这些宿敌都是结过仇的,那天产生争端后双方大打出手,花猫的手下被砍,花猫也火冒三丈,跟对方干上了,对方怀恨在心,当晚花猫回家路上就被人黑了,被深深扎了三刀。据说当时花猫硬是自己跑到了医院,已经全身血人一样,医生都不敢相信他挨了这么重的三刀居然还能自己到医院,普通人早软趴了,可见花猫虽然娘娘腔,却是个爷们。 房宇赶到医院的时候,花猫已经重度昏迷,被送进抢救室。幸好这三刀里只有一刀比较凶险,花猫命硬,挺了过来。 第23章 第 23 章 等花猫脱离危险,清醒过来,房宇只说了两句话。 “谁干的?” 第一句,他问花猫。 听完花猫的回答,房宇面无表情,转身走出了病房。 “老亮,吹哨子。” 房宇总共只说了这八个字。 当花猫一觉昏睡再醒来的时候,房宇已经坐在他床头了,衬衫上都是血。 “……大哥,你……” 花猫惊了。 “别紧张,这血都别人的!大哥替你把人平了!”老亮在旁边说。 “……大哥……” 花猫望着房宇,眼里全是感动。 花猫住院养伤期间,房宇时常去看他,有时候杨磊在,也一起过去。杨磊虽然看不顺眼花猫,但是对花猫的硬气,也还算欣赏。 “你来干什么啊?”花猫每次看到房宇进门都满面生辉,再看到后面跟着的杨磊,脸就垮下来了。 “大哥,以后你一个人来就行了,别带着他,看着就来气!” “有气好,气饱了好得快。”杨磊说。 “杨磊,你别神气,等出去了咱俩比划比划!”花猫嘴巴厉害着。 “你先能出去再说吧!”杨磊挖苦。 “你……” “行了行了”房宇对一见面就不对付的这两人愁死了。“你俩是有什么仇?消停会儿行吗?” 这一来二去的,杨磊和花猫斗嘴斗得倒也算熟悉了。其实花猫虽然爱房宇,是真的男人对男人的那种爱情,但是他自己也知道,房宇不可能接受他,他只能作房宇的小弟,也就死心了。对他来说,现在也确实没别的想法,只要常常能看到房宇,亲近房宇,他就已经挺满足了。所以对杨磊的敌意,其实也并不是真那么深。只不过花猫这人嘴巴不饶人,每次见到杨磊,还总是习惯性的刻薄一下。 这天花猫忽然问房宇:“大哥,我上次给你的录像带,你看了吗?” “没有。”房宇确实没看。 “哦。”花猫很失望。 “看看吧,那片儿不一样,真的,你看了就知道。”花猫鼓动着,一脸暧昧。 杨磊在旁边脸色不自然起来。 “还不一样,能咋不一样啊?”房宇看着花猫那表情。那事不就那几样,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玩儿法不一样。保准你没玩过。哎不说了,你回去看了就知道。”花猫神秘地坏笑。 可是房宇后来回去就忘了,并没记着要翻出那盘录像带来看。 杨磊的心情很复杂。他既隐隐地盼着房宇能看到那盘带子,知道确实还有更多的“玩法”,又怕房宇看后会想太多,会真的再也不跟他玩儿下去了。 毕竟那种做到最后的“玩法”,现在的房宇,恐怕别说接受,连想都没有想到过。 花猫出院那天,房宇有事要办,叫杨磊代表他牵头,带着一帮房宇的兄弟给花猫摆酒。 虽然之前川子和小武大闹过那一次,但一码归一码,房宇的兄弟对杨磊还是很好的,杨磊讲义气,对人也真诚,他要想和谁搞好关系,就一定能搞好关系。所以房宇的兄弟也服气他,也喜欢他。房宇也是顺便让杨磊和花猫热络热络,虽然房宇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这两人怎么老是一见面就斗嘴。 花猫见房宇不在,失望得很,不过酒照样喝得爽快,和杨磊也没少斗。喝多了,别人都走了,反倒就杨磊和花猫两人还留着,继续喝着。 这一喝酒,大概是酒入愁肠,各有各的心事,两人反倒说上话了。 “你为什么喜欢男人啊?” 杨磊问花猫。 “不知道,天生的。对女的没感觉。” “一点感觉也没有?” “没有。” “……那要是先对女的有感觉,后来又对男的有感觉呢?” 杨磊问。 “也有。这种人叫双,男女通吃。” “……这种人多吗?” “要说多,也不多。说不多,也多。”花猫喝了酒,开始绕口令了。 “……那要是对别的男的都没感觉,只对一个男的有感觉呢?” 杨磊问,问得很专注。 “那就是爱情了呗!像我对大哥那样。”花猫重重地用上了这个词,爱情。 “你歇了吧,你跟房宇没戏!别动他脑筋!”杨磊喝多了,完全不掩饰醋意。 让他意外的是,花猫没有反驳,也没跟他吵,却面露忧愁,半天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唉……我也知道我没戏。我这就是单相思。” 花猫还用手托着腮,这忧郁的样子连杨磊也不忍心看了。 “男人和男人……这是爱情吗?” 杨磊一直困惑这个问题。 “怎么不是爱情了。只有男人才最懂男人。男人之间的爱情才是最纯粹、最无私的爱。”花猫一喝酒还变成了文艺青年。 “那要是那个男的……他就不能接受这是爱情,咋办?”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花猫不耐烦了。 “我就是好奇!” “咋办,真喜欢他就追他!像我,我跟宇哥表白了,宇哥拒绝了我,可我不后悔,我让他知道了我是咋想的,我就对得起我自个儿这份心了。” “……”杨磊在思考。 花猫反应过来了,盯着杨磊。 “你说的该不会是你跟我宇哥吧?” “扯淡。”杨磊这话说的没底气。 花猫也没怀疑。 “告诉你杨磊,我知道我没戏,可你也没戏。” “滚!我跟你是一种人吗?” 就算他对房宇的是爱情,杨磊也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和花猫是一种人。花猫只能喜欢男人,而杨磊在男人里却只喜欢房宇。这有本质的区别。 花猫转着酒杯,喝了一口酒,发出一声幽怨的叹息。 “早知道烦恼,不如不认识的好。” 花猫痴痴地说。 插入书签 第24章 第 24 章 花猫走的时候对杨磊说了一句。 “我不怕你来抢大哥。你就算比我强,也比不上姑娘强吧?” 花猫笑嘻嘻的。 杨磊警觉了。 “什么意思?” “你到世纪大酒楼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花猫走了。 这段时间的世纪大酒楼,一直盛传着一个传闻。 这个传闻从酒楼门童到服务员,到厨房的厨师到停车场管理员,再到经理副经理的管理层,几乎全都知道了。 因为在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有一个特殊的客人,几乎每天晚上都准时出现在酒楼里,而且总是一个人来。 世纪大酒楼是当时的普通市民还不怎么消费的起的地方,多半都是公家单位和有钱人来。而这个客人每次都固定地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点上一杯饮料和一些当时很时髦的西式点心,或者一两道简单的菜,但是每次都是只吃一点就不吃了,好像来花钱根本就不是为了来吃饭的。 这个客人是个年轻姑娘。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 这姑娘有多漂亮,见过她的人都很难忘记。 两千年后,美女越来越多了,满大街都是会打扮的美女,可是不管长得有多美,化妆得有多美,却很少能出上世纪□□十年代时会有的一种美女。 那是气质浑然天成,无法雕琢的。真正的名门闺秀。 传说这位美丽的姑娘从出现在世纪大酒楼的那天起,就成了小伙子们目光不断去瞄的对象,也成了大姑娘小媳妇嫉妒的对象。但不管有多少人在看她,议论她,猜测她的来历和目的,她总是除了点单的时候,静静的什么也不说,每晚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大约2个多小时后起身离去。 后来,终于有人发现了规律。她总是在总经理房宇会出现在大堂工作的那两个小时出现。 直到有一次连着几天,房宇因为江湖的事情没去世纪大酒楼,那位千金小姐终于向服务员说了除了点单之外的别的话。 “请问……” 姑娘的声音就像她的人一样温婉,纤细。 “……你们的总经理,姓房的那位先生……他这几天不在吗?” 自那时候起,大家都知道了,她是冲着房宇来的。 自古美女爱英雄,何况房宇是个帅哥。 不过在那个时候,为了爱情勇敢倒追的女孩不是没有,但是像这样的千金大小姐用这种抛头露面、引人注目的方式主动公开地倒追,那是非常少见的。 八卦总是传得最快。这消息飞快地传开了,当然也传到了房宇的耳朵里。 房宇不是没发现这个女孩。天天晚上来的客人,别说是漂亮女孩,就是个长得毫无特点的大众脸,连着见一个多月也不可能不认出来了。 但是房宇对这传言压根没放心上。他那阵子摆平花猫的事,仇是报了人是平了,但江湖事都讲究个“了”,即使是仇杀也是要了干净的,了不干净就留一身后患,所以房宇的精力都在处理这些事情上,哪会在意这些玩笑话。 当房宇处理完了事情,再次出现在世纪大酒楼的那一晚上,那个姑娘叫来了服务员,还是那个温婉、纤细的声音。 “请让你们的总经理过来一下,可以吗?” 听到服务员的转达,房宇从经理台后抬起头来,向姑娘坐的角落的桌子走去。 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投了过去,比等着看电影还兴奋。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房宇彬彬有礼地问。 姑娘抬起眼睛,看向房宇。她的眼睛像两汪水灵的泉水,尽管维持着矜持的坐姿,但她的脸红了。 “请问,你们这儿有木瓜炖雪蛤吗?” 姑娘轻声问。 房宇愣了一下。 “对不起,没有。” 现在这道大补美容品是普及了,当年还是比较稀罕的,房宇这酒楼还没这么时髦。 “我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有这道菜。……你们可以帮我做吗?” 姑娘还是轻声细语地说,眼睛始终望着房宇。 房宇为难了。他哪知道这什么哈的咋做啊! “真不好意思……我们的厨师不会做这道菜。要不,我帮您打听打听,哪个餐厅里有,好吗?” “我喜欢你们的饭店。要是我教你们怎么做的话,可以为我做吗?” 姑娘问,仍然望着房宇。 “好吧!” 房宇爽快地说。多个新菜品种,说不定能吸引更多的顾客,这是好事。 姑娘看到房宇答应了,也微微地呼出了一口气,连房宇都看出了她拼命镇定的紧张,害羞…… 杨磊到世纪大酒楼,根本就不用打听,没人不知道这事。 “那千金小姐,嘿,真有本事,不是一般人!围着房总的姑娘不少吧,就数她最有心思,教什么‘木瓜炖雪蛤’,还要房总在边上陪着教,可不就热乎了嘛!” “可不是吗,不过人家那派头,你看见她那天穿的那裙子没有,我到百货商场看价格了,啧啧,吓死人了!” “不知道房总对她怎么想啊?” “咳,这还要问,这么漂亮有钱的姑娘送上门,有男人不要吗??” …… 杨磊打听来这些,脸都绿了。 杨磊也见过这个姑娘。他晚上常到世纪大酒楼找房宇,怎么可能没见过,杨磊也是男人,对漂亮姑娘怎么可能没反应,他早就发现了,当时还跟房宇开玩笑:“看那妞儿,老往咱们俩这看,这是看上谁了?” 房宇还说:“你,肯定是你。” 杨磊嘿嘿地笑:“我看不像。看上我的姑娘都是作风豪放型的,这个不像啊!” 可见,杨磊的直觉是很准的。 现在杨磊听到了这些,心里是五味杂陈。他正要问房宇在哪儿,房宇就从后面的餐厅后场出来了。 “房……” 杨磊刚要打招呼就顿了一下,那姑娘也跟在房宇的身后走出来了。 房宇看到杨磊,走过去拍了拍他。 “等我一会儿。” 他转身对那姑娘。 “林小姐,我叫辆车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家离这不远。”姑娘温柔地说。 “晚上不安全,还是送一下吧。我们的车也要出去办事,顺道。” “好吧,那……谢谢。”姑娘痴痴地望着房宇。 房宇把姑娘送上车回来,看到杨磊靠在经理台旁边抽烟。 “嘿,嘿,罚款了啊!” 房宇开玩笑。 杨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 “够热乎的呀。” 杨磊说。 房宇对他的调侃不以为意。 “平时咋没见你这么斯文呢,一个脏字都不说。” “操!”房宇给了他一个脏字。 “我能对客人说脏字啊?” “那是客人吗,我可是一进这大门就听说了,你拿我当外人儿啊,有这么大艳遇也不告诉我。” 杨磊还是勾着嘴角。 “得了!听他们乱扯。” 房宇想起满天飞的流言就烦。 杨磊观察着房宇的表情,摁了烟头,搭上房宇的肩膀。 “行了,陪哥们吃饭去。” 那晚杨磊没再提这茬,房宇也没提。 杨磊心里想问,但是杨磊在这种事情上,反而心细,不像打架的事上莽撞。他想要是房宇真对那姑娘有想法,他问了也是自找伤心,要是房宇没想法,他在这问来问去的,说不定房宇没想法反而变成有想法了。 说杨磊冲动吧,他比谁都冲动。说杨磊能忍吧,他也比谁都能忍。 他硬是一个字都没问。 但是过了两天,两人和那姑娘当面撞上了。 那姑娘姓林,名叫林珊珊。 林珊珊教会厨师做木瓜炖雪蛤,是找机会和房宇结识。她也确实结识了房宇,但是这道菜做完之后,她本希望房宇能和她有更多的接触,却没想到房宇还真就公事公办,不仅没问过她的联系方式,也没多说一句题外话,完全是君子之交。教完了菜,她再去酒楼里坐着,房宇也就是和她打个招呼,陪着说两句话,有时候送点儿饮料点心,再给打点折什么的,其他就没有了。 林珊珊也坐不住了。她再矜持,也没想到,房宇会这样君子止乎礼。毕竟她的身边,曾经碰到的男人没有一个是这样的,认识之后都是主动追求她,现在再往下,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所以,她只有再鼓足勇气,自己去找房宇。 这天房宇比较闲,到杨磊公司等杨磊忙完,杨磊忙完了两人一起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在公司门口等着的林珊珊。 林珊珊是跟世纪大酒楼打听,知道房宇到这里来找杨磊,才找过来的。 “林小姐?” 房宇也很意外。 “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珊珊咬了咬嘴唇。房宇看到她的表情,也有点沉默了。 房宇不是傻子。这姑娘的心思表现得那么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房宇能看不出来? 美丽的姑娘是每个男人的憧憬。要说房宇一点没动容,那也不是真话。 但是,房宇在感情上是不轻易迈出这一步的人。要不然,像他这样在江湖上也算有身份有地位的大混子,能没马子? 杨磊在旁边看着这两个人,没说话。 “……以后你别叫我林小姐,叫我珊珊就可以了。”林珊珊低声说。 “我……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可以吗?”林珊珊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脸红到了耳后根。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房宇说。他不会让任何女孩尴尬。 林珊珊低头,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卡片。是当年最流行的那种精美的祝福卡,还带着香味,而且是当时最高级的音乐卡,就是一打开就能自动发出悦耳的音乐声的电子卡。 林珊珊把卡片递给房宇,面红耳赤地说了一声“送给你”,然后就转过身,迅速地走了。 “……” 房宇接着这张卡片,打开,一串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像姑娘柔软的心。 里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几行字:“房宇:祝你工作顺利,天天开心。”下面还有一串小小的电话号码。 杨磊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房宇看了他一眼。 “什么表情你?” 房宇问杨磊。 “羡慕,嫉妒。”杨磊说。 要是在2011年,杨磊该说羡慕嫉妒恨了。 房宇把卡片给杨磊。 “给我干吗?” “我现在没地儿放,拿手上啊?” “我也没地儿。” “放你办公室去。” “你就不要了啊?人家姑娘的情书,这么一片痴心。”杨磊听到房宇没打算带走,原本郁闷之极的心情好了起来。 “行了!”房宇听得出杨磊损他。 晚上在外面吃饭,杨磊和房宇都喝了酒,杨磊就抬起眼睛问房宇: “你对人家到底咋想的?” 今天当面见的这一出,让杨磊坐不住了。他没法再等,再等他怕房宇转天都成了别人的人了。 “能咋想。” 房宇说。 “我不信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杨磊说这话时,心里苦涩。他知道,像这样的姑娘主动追求,没有几个男人真的能抗拒。 “人家姑娘是不错,可你看看,我们是一路人吗?”房宇说。 “不是一路人,你就不敢有想法了?” “不是不敢。” 房宇喝了一口酒,抬起眼睛看杨磊。 “我跟你说过我以前的潘西。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发誓要好好对她。可是后来太多的事儿,我知道我就做不到。我就不可能给一个好女孩安稳,除非那女孩也就跟我玩,没当真。” 房宇说。 “照你这么说,你还不谈恋爱了?” 杨磊心里还是不快活。他不知道房宇是因为不喜欢那姑娘,还是因为虽然喜欢,但不想耽误人家。 “等过个几年,我真混不动了,九哥也不需要我混了,我再找个姑娘把婚结了。” “你这都是借口。” 杨磊忍不住说。 “你心里到底有没惦记个人?” 房宇望着前面,表情有点复杂,有点迷惘。房宇一向坚定,很少有这种表情。 “不知道。” 房宇说。 插入书签 第25章 泡泡雪儿 其他小说 《金牌打手》 当前位置:青豆小说阅读网 >其他小说 > 《金牌打手 》 > 第 25 章(作者:泡泡雪儿) 下载全本小说 哇!重新排版 第 25 章收藏此章节[下载]??该章节因涉嫌存在色情、反动或抄袭等问题,已被系统自动锁定。请作者联系管理员进行,否则我们不排除会删除该作品,甚至删除作者id。插入书签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金牌打手阅读提示:1、《金牌打手》 版权归作者泡泡雪儿 所有,《金牌打手》 仅代表作者的观点,与青豆小说立场无关。2、青豆小说txt网精心整理出全文字手打版的金牌打手 全文阅读,是广大处于书荒中的又不愿等更新的书友之必备网站。3、金牌打手 是泡泡雪儿 创作出来的一本非常好看的其他小说 ,章节由会员添加,其目的为了宣传如此优秀的小说作品和更多书友分享。4、请广大书友用实际行动(如:投推荐票、加入书架、宣传本书、购买实体书/vip等)支持泡泡雪儿 大大再接再厉写出比金牌打手 更好看的小说。 关于青豆 土豆小说网 手机版 第26章 第 26 章 燕子乙那几天愁死了。 他的工程进度本来顺利,但是在工程拆迁时碰到了一个钉子户,这个钉子户如果是老百姓,燕子乙决不会来硬的,他毕竟是讲道义的,但这一户是在城乡接合部混惯了的一霸,漫天要价,就是要讹钱。燕子乙能让他讹吗?就让杨磊出面解决这件事。燕子乙的本意是不一定要打,视对方的态度该笼络笼络,该收买收买,可是已经好久不怎么爱打架的杨磊带人去了后根本没多废话,根本就没打算去谈的,上来就动手,前后就三天一共打了五次!整整五次,真刀真枪的五次啊,把那混子是彻底打怕了,打服了,哭丧着脸找到燕子乙说我求你们了,我也不要钱了,一分钱都不要,你让那瘟神住手吧,别再来打了!! 燕子乙说了杨磊几句,可没出几天,杨磊又带人出去干了两架,还都不是非干不可的架,别说把对方往狠里打,就连对他自己也好像还有条命多似的,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跟着杨磊的兄弟回来都偷偷说看杨磊打架是真害怕,打从心里害怕,干架最怕的不是敢要别人的命,是敢要自己的命! “你是打了鸡血了?威风了?打架有瘾怎么不去打拳击啊?” 燕子乙骂杨磊。他对杨磊愁死了。 他知道杨磊以前是好勇斗狠,但是最近确实好多了,像个正经孩子的样儿了,尤其是跟房宇要好之后。哪知道杨磊怎么又突然这么嗜打,还不要命似的,像发酒疯似的。 “心里有事儿啊?” 燕子乙不愧是老江湖。 “没事儿。” 杨磊说。 “房宇呢?你这几天怎么没跟他在一起了?” 杨磊压根就不想提这茬,一声不吭。 燕子乙瞥了杨磊一眼。 “和房宇闹矛盾了?” “没有!” 杨磊不耐烦了。 燕子乙是什么人,一看杨磊表情,就知道问题是出在这上头。 “你俩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有啥不好关起门来解决?再出去惹事,我收拾你!” 燕子乙放心了。要是房宇和杨磊之间的问题,他相信不是大问题。 杨磊这几天都没找过房宇。 那天晚上他跑出去后,等到终于跑不动的时候,他又慢慢走回了房宇家那个大平台,坐在那宽阔平台的边缘,坐了一宿。 在这个地方,他和房宇一起坐过,聊过心事,喝过酒。他在这里看见过房宇的眼泪,抱过喝醉的房宇,为他擦过脸上的泪痕。 房宇,房宇。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就连这个时候他都还是又坐回了房宇的楼下,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他看着那个黑漆漆的单元门洞,想着房宇是不是会追出来找他,想着他是不是该上去,抱住房宇说我他妈的是玩儿吗,我是玩儿我怎么不跟别人玩儿?!我从来都不是玩儿,我就是喜欢你,真喜欢你,我有病,有精神病…… 那天清晨,杨磊走了。 脚边是一地凌乱的烟头…… 杨磊没去找过房宇,房宇却找过他。 那一晚上杨磊不好过,房宇也不好过。杨磊在底下抽了一宿的烟,房宇在自家阳台上也一夜没合眼。早上下楼经过二楼那个平台,一看到那一地的烟头,房宇就明白了。 杨磊这一走,就再也没在他面前出现,连个电话都没有。房宇打电话到杨磊的办公室,杨磊也总是不在。再打军线电话到杨磊的家,杨磊一次都没在家过。 那时候没手机,没寻呼机,找人是相当地困难。自从和杨磊交好,房宇从来都没有找不到过杨磊,因为杨磊好像无时无刻不在他面前出现似的,总在他眼前,总在他身边上,他就没有过找不到杨磊的时候。 房宇甚至打了电话给燕子乙,知道杨磊是给燕子乙办事去了,也知道了杨磊天天在外面干架。 “房宇,你也说说他!把自己也搞得挂彩有意思吗?”燕子乙说。 “他挂彩了?”房宇一惊。 “能不挂彩吗?就那么打他还真当自己是成龙啊?”燕子乙说。 其实这些黑社会打手在外面打哪个没挂过彩,挂彩是正常,太正常了,但是燕子乙说出了“挂彩”,房宇却觉得非常严重,因为对燕子乙这种大哥来说,普通受伤那根本就够不上“挂彩”的级别,他说了“挂彩”,那肯定是伤到一定程度了。 其实杨磊是受了点伤,但肯定没这么严重,燕子乙也就说的气话,他不知道房宇听了就挂心了。 房宇打了电话给李三,而杨磊正好在李三家里。 “啊,宇哥啊!……”李三瞥了杨磊一眼,杨磊盯着他。“磊哥啊,磊哥……”李三看了杨磊的眼神,会意:“磊哥不在我这儿啊!……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可能出去办事儿了吧……挂彩?严不严重?”李三又看杨磊,杨磊对他一摇头。 “没……没有啊!磊哥好好的,没挂彩啊!” 他支支吾吾的语气,反而让房宇更加怀疑。 “……哦,好好,我见到他会跟他说的……” 李三挂了电话,对杨磊说:“宇哥说,今天晚上让你一定要回办公室,他去找你,有事儿……” 杨磊没说话。 杨磊也并不是生气故意躲房宇。逃避不是他的作风,他做事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正面解决。 但其实这几天,杨磊也在困惑,也在思考。 在遇到房宇之前,杨磊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喜欢同性,就是到现在,他也不因为他喜欢了房宇就觉得自己是花猫那种人,他一直觉得自己“正常”,他只是喜欢了房宇,那是因为房宇特殊,不是因为他自己“不正常”。 所以杨磊虽然纠结过,但他的矛盾挣扎并没有太激烈,太深入。那时候他心里只想着房宇,只想和他在一起,其他的他都不想多想。就像一个初次热恋的人,除了迷恋的对象,看不到其他的一切。 可是那天晚上房宇的话,却让他突然想到,他一直想着自己要什么,他想过房宇吗?想过房宇要不要,愿不愿意走上这条道? 他们早过界了,彼此都清楚,杨磊更清楚。自从那天花猫说了以后他就清楚了,那是“爱情”。 爱情,两个男人的爱情。在那个年代,这意味着什么,杨磊其实根本还没仔细地想过。 杨磊设想一下,要是他喜欢房宇的这事儿让别人知道了,别人会怎么看他。精神病,变态,人妖,娘娘腔…… 那时候的那个社会,就是这样看待同性恋的。 当然,杨磊这个时候还没把自己对上“同性恋”这个在当时绝对大部分人听都没听说过的词。 杨磊无所谓,他什么都不怕。 可他想象着,这些词汇被冠在房宇的头上…… 杨磊忽然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是他硬用“玩儿”的骗人的法子,把房宇拖下水的。可是房宇愿意下水吗?下水以后房宇要承担些什么,他想过吗? 这些,都不是他对不对房宇告白,房宇回不回应的问题。 杨磊真的迷惘了。 他开始真正的思考,开始变得成熟…… 那天晚上,房宇到杨磊办公室的时候,杨磊果然在等他。 两人见了面,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都没说什么。房宇把门关上了。 “……” 房宇坐下了。谁都没有故作自然的寒暄和招呼,两人都沉默。 在他们俩的印象里,就没有在一起的时候这么尴尬过。 “你受伤了?” 房宇先开的口。 “小伤,不碍事。”杨磊就是肩膀上被刮刀刮中了。那玩意儿伤口大,出血多,总体来说没大事。 “伤哪了?” 房宇的眼光盯在杨磊的身上。其实进来时看到杨磊安然无恙,房宇的心就定了。 杨磊犹豫了一下,掀起了t恤,给房宇看到了胸口上方肩膀处的包扎伤口,就把t恤放下了。 “没事。”杨磊平静地说。 插入书签 第27章 第 27 章 “……什么扎的?”房宇问。 “刮刀。”杨磊不知道房宇还要就这个伤口问多久。 “你别总那么虎行吗?”房宇知道刮刀的伤口是什么样的。看到杨磊肩上那一大块包扎,他心里堵。 “我真没事。”杨磊说着就沉默了。 房宇关心他,他心里感动,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这几天,是不是故意躲我。” 沉默了一会儿,房宇没有绕弯子,问。 “有点儿吧。也是要办事。” 杨磊也实话实说。 “……那天晚上,你在我家楼下坐了一夜?” 杨磊不知道房宇怎么知道。 “你知道?” “我第二天早上,看见烟头了。” 杨磊没说话。 “你以后,都不想见我了?”房宇抬起眼睛,看着杨磊。他这几天找杨磊,找得心烦意乱。 “我有这么小肚鸡肠吗。”杨磊还笑了笑。“多大的事啊,至于不见吗。” “我说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房宇没有笑。 “我也说认真的。真不至于。” 杨磊已经思考过了,他的思考有了结果。如果是几天前,他说不定现在就告诉房宇,他不是跟他“玩儿”,他是真喜欢上他了,爱上他了。至于你房宇喜不喜欢我,反正我就喜欢你了怎么着吧,你不是也对我的身体有冲动了吗,这不也说明你对我也有感觉吗? 可现在的杨磊不这么想了。他现在想的是,房宇和他不一样。房宇说了,他心里就想跟他做兄弟。所以房宇才会那么苦闷,因为兄弟不会干这事儿。就算房宇对他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房宇能像他这样无所谓吗?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房宇呢?房宇真能不在乎? 趁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趁房宇还没真的被他拖下水,放他回岸上好像才是对房宇好。 所以杨磊是想好了晚上和房宇怎么谈,才来的。他已经考虑过了。 不就是做兄弟吗?不就是不做那事儿吗? 他杨磊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不介意付出和回报。他现在就想当个不求回报的傻子,就想玩一出自我牺牲。 “那天是我没想明白。这几天,我想明白了。”杨磊说。 “你说的对。咱们这么玩儿,确实不对。确实不该再玩儿下去了。” 杨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其实我心里也知道,咱们这么玩儿是不对的。就是感觉太好了,我舍不得放下。” 杨磊一句一句地说着。 “房宇,你也是我最好的兄弟。为了你,我命都能不要。这点儿事不应该影响咱俩感情,咱们以后还是好兄弟。” 房宇一直听着,他感觉几天不见,杨磊好像突然长大了。 这么冷静,理智,稳重,说出来的话,做的考虑,都不像以前那个冲动、急躁的杨磊。 但是望着这样的杨磊,房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作痛。 也许房宇到现在也还没有想明白那天晚上他问杨磊的问题。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那天晚上,他伤害了杨磊。 那种伤害,不是现在杨磊云淡风轻说的“那天是我没想明白”,那一晚杨磊离去时的样子,房宇想到时,心里都跟扎了似的。 “……你真这么想?”房宇问。 “真的。”杨磊确实是真心。 房宇沉默了一下。 “那你还躲我不?” 房宇怕杨磊会又和以前一样躲开他。 “我躲你干啥呀,你能吃了我啊?”杨磊的嘴皮子又利索了,语气也放松了。 “因为你有前科!”房宇也微微放松了,气氛直到现在才恢复了一点他们以前熟悉的感觉。 “啥前科前科的,多难听,别咒我进局子。”杨磊刻意营造出和以前一样的气氛。 “谁咒你了,谁咒你我削他。”房宇也配合着。 他们过去天天在一起磨嘴皮子,彼此都无比地默契,接彼此的话是连脑子都不用过的,为此他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别人甚至很难插上嘴,就是这样的默契。 杨磊对房宇笑了,笑得好像确实挺放松。 房宇也回应了他的笑,可是房宇的心里却仍然沉甸甸的…… “明天花猫生日,在我们酒楼摆酒,一起去吧。”房宇说。 “行啊,没问题。”杨磊说。 花猫生日,房宇给他办得风风光光的,在世纪大酒楼摆了好多桌,请来的不仅有贴己兄弟,还有道上有头有脸的朋友,给花猫撑足了场面。花猫也感动得不行。他从来没这么有面子过。 花猫上次受了重伤,房宇这也是给花猫竖威风,告诉道上花猫是他房宇的人,是罗九的人,动他就跟动房宇没区别,让想动花猫的人都掂量着点儿,安分着点儿。 房宇混江湖,就是有这个本事,让人口服,心服,手下人心甘情愿跟随他,为他卖命。 花猫对房宇的感情不仅有爱情,还有尊重,敬佩,感激……他就没碰到过这么把他当一个人来尊重的人。花猫当晚喝到酩酊大醉,甚至趴桌上失态地放声大哭。他后来说那是感动的泪,激动的泪。 杨磊和房宇、花猫坐在一桌。那天,花猫还带来一个他的朋友,生脸,大家以前都没见过。 花猫带来的这人叫丁文,不是混子,是个斯文人。这丁文长得很英俊,但整个人感觉比较文弱,介绍的时候说他是做技术工作的,还是个大学生,居然和花猫这个大混子是朋友,就已经够奇怪了。而这个丁文虽然斯斯文文,可是坐在桌上不久后,就老是望着杨磊看,一开始大家还没发现,后来桌上的人都有点感觉了,因为那丁文看的实在是太明显了。 杨磊也被他看得犯迷糊。 “我们以前见过?”杨磊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今天第一次见面。”丁文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特别文雅。 “哦……” 杨磊没再问了。他觉得这个丁文的眼神直勾勾的,有说不出的怪异。 花猫在旁边看见这情况,心里有数,坏笑。 这个丁文,其实是花猫同性恋圈子里认识的朋友。他虽然看起来比花猫正常多了,也不娘娘腔,但是本质上,和花猫一模一样。 那天在酒桌上认识了杨磊。他一眼就看上了杨磊。 插入书签 第28章 第 28 章 席间杨磊去洗手间,正在解手,丁文也走了进来,站在他旁边解手。杨磊感到丁文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下面看,感觉有点异样。杨磊去洗手时,丁文也跟了过来,在他旁边洗手。 “杨磊,你身材真好。” 杨磊还是第一次碰到上来夸男人身材好的。他很不习惯。 “是吗。” 他不咸不淡地应付。 “这件牛仔裤挺好看的,在哪里买的?” 丁文斯文地问,视线在杨磊的胯上转着。 “哦,朋友送的。” “港货吧,看这牌子,名牌呢。” 丁文竟然手伸上来就抚了下杨磊腰后的牛仔裤铁牌。 “这皮带也不错啊。”丁文的手很自然地摸过皮带。“看这儿,这牌子很贵的。” “是吗。” 杨磊也低头看了牌子一眼。这皮带他是随便买的,没注意什么牌子。 这时又有人进了洗手间,杨磊抬起头,看见是房宇。 房宇一进去,就看见丁文的手在杨磊的腰上摸弄着。 看到房宇进来,丁文的手就缩回去了,礼貌地冲房宇笑笑,点个头。 房宇也淡淡地点了点头。 杨磊和丁文一起出去了。 房宇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这个丁文,打架比花猫肯定是没法比,但是在追求所爱上,手段却比花猫高明多了。 在酒桌上听杨磊随口聊到了一些设备方面的问题,第二天,丁文就找到了杨磊,表示能解决这批设备。 丁文果然很快就通过关系弄来了这批设备,帮了杨磊的大忙,杨磊也就对他挺感谢的,丁文开始经常去公司找杨磊,冲着这帮忙的情面,杨磊也对他挺客气,一来二去也熟悉起来。 但是杨磊这人绝对不笨,从丁文的种种表现上,杨磊就猜到这丁文是什么样人、对他是什么意思了。 后来丁文跟他挑明的时候,杨磊也明确地拒绝了。这种事上杨磊从来不含糊。这丁文也是个聪明人,懂得以退为进,很豁达地说没事,只要你不看轻我,咱们还做朋友,还时时邀请杨磊到他那儿去玩。 杨磊还真去了,而且一去还挺上瘾,竟然三天两头就往丁文家里跑。 当然,吸引杨磊的不是丁文,而是丁文家里的一样东西——电脑。 那个年代电脑是绝对的高科技玩意儿,绝对的奢侈品,普通老百姓家里是非常少有的,也只有少数的一些公家单位和技术单位才会有,才会用。当然后来电脑普及速度飞快,但在丁文邀请杨磊的那个时候,电脑绝对是个稀罕物。 杨磊在丁文家里接触了这个新鲜事物,就有点上瘾了,毕竟那是一个全新的神奇的世界,刺激着杨磊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dos系统,wps,输入行,字符串……这些东西搁在现在都是古董中的古董,可以赶上化石了,可在当时可是最时髦最有技术含量的。杨磊上瘾之后天天晚上都跑去丁文那儿玩电脑,丁文每次都非常欢迎,把电脑一直给杨磊用,还教他怎么用,杨磊爱用多久就用多久。 杨磊一方面是对电脑感兴趣,另一方面,他也迫切需要干点别的事来转移他对房宇的注意力。 玩电脑这个方法挺管用,至少杨磊在玩电脑的时候能专心致志,不去想他和房宇之间那些烦心事了。 这样一来,杨磊和房宇见面的次数就明显减少了。 以前晚上的时间,杨磊大多时候都是和房宇腻在一起,而自从那一夜之后,杨磊再也没有去过房宇的房子。 尽管两人已经谈过了,也说好还做好兄弟,但毕竟不可能完全回到以前了,这一点杨磊和房宇都清楚。 房宇也还去找杨磊吃饭玩儿什么的,杨磊也还去世纪大酒楼到房宇那坐坐。但是也就这样了。有时候晚上跟房宇哥几个一起聚了餐,杨磊惦记着去玩电脑,也不跟他们再去唱歌什么的,早早地就先走了,直奔丁文那儿去。 杨磊和丁文走得近,房宇听说了。 而且,天底下的事说起来也确实巧,丁文住的地方离房宇不远,就在隔两条街的小区。 丁文是什么样人,房宇也知道。 当天在花猫生日的酒桌上,丁文看着杨磊的那赤/裸/裸的眼神,就和当初花猫看房宇的一模一样。以前房宇或许不明白,可有了花猫的前车之鉴,房宇看了几眼就明白了。 而且丁文是花猫带来的,是花猫什么样的朋友,不难猜到。只是房宇确实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十分正常的丁文,竟然和花猫是一样的人。 在酒桌上杨磊可能还好,但房宇看着丁文那直勾勾的样子,脸就已经沉下来了。那别有意味的眼神,看在房宇眼里,就是对杨磊带有侮辱性的一种眼神,让房宇相当不顺眼。看在是花猫生日的份上,他压着没发作,要是按房宇20岁以前的火爆性格,看不顺眼的人早当场就上去收拾了,还能让对方安然无事地坐到现在? 但房宇就算想发作,也有点莫名其妙,毕竟杨磊都没什么反应,而且人家也就是多看了几眼,眼神火热异样了一点,也没做什么。 当天桌上的人都发现房宇沉脸了,都会看眼色,虽然不知道房宇为什么沉脸。到后来就没人敢乱说话,只有喝多了没察觉的主角花猫在说个不停,还有不会看眼色的丁文,在逗着杨磊说话。 插入书签 第29章 第 29 章 在洗手间里撞上丁文对杨磊动手动脚的,房宇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就那一眼,丁文就把手缩回来了。丁文见过的混子也不少,但他却有点害怕房宇的那种混子的眼神。 “你最近是不是跟那个丁文挺近的?” 有一次,杨磊吃了饭又要走的时候,房宇忍不住把他叫住。 “还行吧。” “怎么个还行?” “他不帮过我忙吗?就熟点。”杨磊印象中房宇就没搭理过这个丁文,怎么问起丁文来了。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人吗?” 房宇忍住心里的不快,问。 杨磊有点感觉了。 “什么样人?” 他盯着房宇。 当时没别的兄弟在场,房宇有话也不想忍着了。房宇皱起了眉。 “用问吗,他那天桌上怎么瞄你的,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他不就跟花猫一样吗。”杨磊说,房宇那种带着嫌弃和厌恶的表情,像根刺一样,让杨磊心里非常不痛快。 “知道你还跟他近??你……不难受啊?” “什么意思,你对花猫不也挺近吗?你嫌弃过他吗?你难受吗?” 房宇没想到杨磊竟然用这么冲的态度回答他。房宇本来就不痛快,杨磊的态度更让他感到火大。 “是一回事吗?花猫是我兄弟!给我卖过命!” “丁文现在也是我朋友!他是‘那样人’,就不能交朋友了?就让人难受了?人家也是人,也配交朋友!” 杨磊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但却控制不住地跟房宇杠上。 丁文是喜欢男人的人,是被称为“精神病”“脑子有问题”的那类人,杨磊虽然到现在都没有把自己等同过花猫、丁文一类的人,但是现在的他却能理解了这种感情。他的看法、想法都渐渐改变了,至少他会尊重他们,因为他自己也产生了这种感情。 可是看到房宇那厌恶的眼神和语气,虽然那是冲着丁文的,可是杨磊却感觉那就像是冲着他自己的,那就是房宇对这种人、这种事的一个态度,看法,那就是房宇根本就打从心眼里看不起,他说了,那叫“难受”! “……” 房宇看着杨磊,错愕。 他印象中,这是他们第一次为了一个他们俩以外的人争执。 以前,就算是出了川子和小武那么大的血案,两个都是他们最好的兄弟、亲人,他们都从来没有争执过。 房宇低头,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烟。 他低头抽烟,什么都没再说。 杨磊也没说,转身走了。 房宇抬起头,看着杨磊的背影…… 杨磊对丁文虽然绝无多余的想法,但是熟悉以后,他觉得丁文这人确实不坏。而且丁文和他整天混的混子圈里的人显然不一样,那是真正的文化人,技术人才,他说的很多东西很开杨磊的眼界,比如在那之后没过几年就开始风靡的寻呼机和大哥大,小灵通,人家丁文那个时候就懂,就知道。 丁文弄来了很多在当时的电脑系统下可以玩的游戏,软盘格式的,也有光盘格式的,从安装到操作,一点一点耐心地教杨磊,在杨磊面前打开了一个逃避现实的港湾,杨磊一头扎进了游戏的世界,自我麻痹。 杨磊往丁文的房子去的时候,必须要经过房宇家楼下那条街,再拐两个街角。这条路他走得太熟悉了,现在他的目的地却不一样。杨磊每次经过房宇家楼下时,都克制着自己不去往楼上看。有好几次他走到可以拐上二楼平台的那个台阶口的时候,都有冲上那个平台,再冲上楼的冲动,但杨磊都克制住了,继续往前走。 他不知道,其实房宇在八楼的阳台上,已经看到过他好几次了。 房宇第一次看到杨磊走过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喊:“杨磊!” 杨磊没听到,走过去了。 本来房宇以为杨磊是要到他家来,也就没再喊,可是却看到杨磊径直地往街前面走过去了。 房宇当即就转身穿了鞋下楼去追他。他下楼的时候脑子里还想今天他正好把酒楼的一辆车开回来了,就停在楼下,等下正好可以带着杨磊出去兜兜风,到哪儿去玩玩儿…… 等房宇追到街上的时候,杨磊已经快要在路口拐弯了。房宇追到了拐弯口,刚拐过弯要喊杨磊,就看到丁文远远地站在对面的路口,在对杨磊摇手,杨磊穿过马路走了过去,两人说说笑笑,一起进了前面小区的大门。 那一天,房宇才知道,丁文住得离他很近。 那一天之后,房宇才知道现在杨磊晚上都去了哪里。 也是那一天之后,他经常在傍晚的时间在阳台上看到杨磊走过,再也没有喊过他。 杨磊玩得再晚,也不会在丁文那里过夜,即使丁文一再挽留他。 虽然丁文是文火慢炖,但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谁又能无动于衷呢。丁文总是柔情款款地望着杨磊,那眼神楚楚动人,杨磊也只能不去看。 有时候丁文故意把着杨磊握着鼠标的手带着他移动,有时候就借着教他电脑和杨磊凑得很近,脸都快贴到杨磊脸上了。 这时候杨磊就会避开,丁文太过火了的话杨磊就会严肃地拒绝。 杨磊心里也内疚,他知道他在利用丁文对他的好感,来找个地方逃避,他也觉得这样对丁文太不地道,所以也想着过几天就不再来了。 可是丁文现在对杨磊不仅是一见钟情,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杨磊。他就快控制不住了。这一晚在杨磊专心打游戏的时候,在一旁痴痴地看着他的丁文,忍不住把手放到了杨磊的下/身。 杨磊立刻站了起来,盯着他。 “再这样,我就真不能来了。” “磊哥,我是真喜欢你。我控制不住自己。” 丁文哀怨地说。他喜欢喊杨磊磊哥,其实丁文比杨磊还要大两岁。 “……可是我不喜欢你。” 杨磊知道直接的实话很伤人。但是比让对方抱有幻想好。 “你就真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丁文忧伤地说。 看到丁文的眼神,杨磊就好像似曾相识。他也难过了。 “你这人……挺好的。我希望我们一直是朋友。”杨磊说。 丁文沉默了一下。 “我感觉,你是能接受这个的人。你拒绝我,是不是,你心里有人?”丁文说。 杨磊没有回答,默认。 “是那个房宇吗?” 也许像丁文这样纯粹的同性恋都是天生**的,尤其对于人的心思。就像花猫在杨磊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的时候就直指杨磊对房宇“有心思”一样,丁文也从细枝末节上能察觉到杨磊心里的人是房宇。 “那他喜欢你吗?” 丁文问。 杨磊觉得这问题问得真好,他想问都还没问过呢。 “他跟我只是兄弟。我也没戏。” 杨磊苦笑了笑,还安慰丁文。 “你人好,又有学问,肯定会找到个对你好的。你看我,就是一混子,大学都没上过。” 杨磊去拿自己的包。他该走了。 但是丁文忽然站起来,没等杨磊反应过来,就紧紧抱住了杨磊。 “磊哥,就给我一个拥抱吧。就抱一会儿就行,求你了。” 丁文的心也碎了。 “……” 杨磊没有推开他。他能理解单相思的痛苦。 那天晚上丁文果然只是抱着杨磊,没做别的事。他请求杨磊多待一会儿,陪陪他,哪怕只是可怜他。 杨磊看着丁文的眼神,答应了。他们也没有再玩游戏,他一直耐心地陪着丁文聊天,直到丁文的情绪渐渐好起来…… 这一聊就聊了一个通宵,等杨磊要走的时候,都快5点了,天都快要亮了。 “别走了,就在我这儿睡一会儿吧。”丁文请求。 “不了,你赶紧休息吧。”丁文那就是张很窄的床,杨磊不想多出不必要的事。 “那我送你下去。” 两人下了楼,走出了小区。外面天还黑着,已经有朦胧的亮光了。杨磊走到小区门口,正说着话让丁文别送了,回去睡觉,丁文还恋恋不舍地拉着他的胳膊。杨磊叫他回去,一抬头,看见了马路对面站着的一个人,杨磊就呆住了。 那天,房宇是彻夜待在酒楼处理事情,熬了一整夜才回来的。他满脸疲惫,正在马路对面一个最早出摊的早点摊前想买点吃的。 他转过身,就看见了从对面小区走出来的杨磊和丁文。 插入书签 第30章 第 30 章 房宇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杨磊和丁文也都看到了房宇。 杨磊愣了一下后,就走了过去,丁文不知道为什么,也跟在杨磊后面走了过来。 “你刚回来?”杨磊看了房宇那样子,就是熬了一夜刚从外面回来的。 房宇没回答,看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 丁文一直对这个房宇有一种害怕的感觉。他觉得这个人虽然沉稳,却在骨子里有一种令人惧怕的杀气,和杨磊的热情亲切很不一样。 现在,只不过被房宇扫了一眼,丁文就感到一种凉意。 “快回去吧。先走了啊。”杨磊不知道该对房宇说什么。他也累了,想回家睡觉。 杨磊转过身往路上走,丁文也陪着他,打算送他到路口。 房宇忽然开口。 “杨磊!” 杨磊站住了,回过头。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房宇的声音很冷,毫无起伏。 杨磊印象中,房宇用这样的声音跟他说话,还是在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冰冷,平板,毫无情绪。 杨磊看了房宇一眼,转身走了回去。丁文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杨磊往回走。 “没他事儿。叫他走。” 房宇说。面无表情。 “丁文,你先回去吧。” 杨磊回头对丁文。 “我没事儿,等你一会儿。” 丁文还坚持着。他**地觉得这是一场微妙的战争,他不想认输。 “走吧!” 杨磊也不耐烦了。 看到丁文有点受伤的眼神,杨磊低声安慰了一句:“我改天再来。” 丁文的脸明亮了,点了点头,看了房宇一眼,慢慢地走了。 “说吧,什么事儿?” 等丁文走了,杨磊问房宇。 房宇什么也没说,直到看到丁文消失在小区里,他转身,往前走。 走了两步,他回头,看到杨磊没跟来。 “走啊!” 房宇猛地提高了声音。 “去哪?”杨磊已经知道了。 “我家!能去哪?你还想去哪?” 房宇盯着杨磊,那眼神杨磊觉得非常陌生。 “我要回家睡觉。你不能在这儿说啊?”杨磊说。他心里也不痛快。 “不能!” 房宇重重地说。 杨磊沉默地和房宇对视了一会儿,屈服了。 他一声不吭地跟在房宇身后走,两人一前一后地拐过街角,走上那条街,走上台阶上到二楼那个大平台,又走上楼,进了房宇的家门。 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等杨磊进了屋,房宇关上了大门。 杨磊的心情也很复杂,既复杂,还有一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隐隐的高兴。 其实杨磊这段时间和房宇拉开距离,和别人走得近,他也想过房宇会不会在乎,会不会多少有点介意。但杨磊也没多想,他和丁文会走近,本意并不是为了故意做给房宇看,另一个,男人对自己兄弟和别人走得近能有什么感觉?肯定没什么感觉。 他晚上不再去找房宇,房宇也一直没什么表示。 所以,杨磊觉得房宇无所谓。说不定房宇本来就因为上次的事情尴尬,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可是刚才看了房宇的反应,杨磊感觉到,房宇还是介意的。 杨磊心里忍不住的有一点复杂的开心。他想,房宇还是在意他的。 进了门,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外面透进来的微亮的天光。房宇也没开灯,也没打算往屋里面走,两人就站在门口那一块地方,谁都没开口。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杨磊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你跟那个丁文,到底怎么回事。” 房宇的声音还是冰冷,平板。 “什么怎么回事” “你别问我。是我在问你。” “你别用审犯人的语气跟我说话行吗?”杨磊不想再听房宇那种语气,那语气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跟他怎么了?” 房宇抬起了头,看着杨磊的眼睛,像是忍耐着什么。 “……你天天都这个点儿从他那出来?” “是啊,怎么了?”杨磊本来想老实说没有,今天就是聊天聊晚了,可是看到房宇那眼神,眼神里分明都是一种怀疑,杨磊一条筋的性格又上来了,索性说。 “……你们都干什么了,天天要待到凌晨?” “我说就是聊天,玩电脑,你信吗?”杨磊焦躁了。他最讨厌这种质问的口气。 “玩电脑?燕哥那也有电脑,你在他那儿玩到过过夜吗?” “那是我大哥办事用的,我能随便玩儿啊?” “电脑是吧!我回头也弄一台,就搁我这。你不是想玩电脑吗?到这来,用不着跑别人那去!” 房宇声音高了。 杨磊抬起头,拿眼睛盯着房宇。 “你什么意思?” 杨磊脾气上来了,房宇的字里行间,分明就是不相信他是去丁文那儿玩电脑。 “那你说我去丁文那儿干什么??” 杨磊盯着房宇,问。 看到杨磊和丁文在天光蒙蒙的时刻一起从丁文的家走出来,丁文留恋的动作、表情,房宇能怎么想? 虽然房宇早知道杨磊常往丁文家跑,而且这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房宇一直相信杨磊不会跟丁文有什么事。即使丁文是和花猫一样的人,而且在追求杨磊,房宇也相信杨磊不会乱来。就像当初花猫追求他,他拒绝了花猫,可照样和花猫做兄弟一样,杨磊说的对,杨磊完全有自由和丁文做朋友,做正常的朋友。 最重要的是,虽然杨磊和房宇那样“玩儿”过,但是房宇始终认为那只会发生在杨磊和他之间,因为他们太“铁”了,才会那么玩儿,才会“过火”,杨磊和他,都不是花猫那种人。跟别人,房宇想都没想过。 所以对于杨磊和丁文走得近,房宇也选择了忍耐。 房宇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没有霸道地干涉杨磊,尽管他的感情上感到难受。 但是,今天看到的这一幕,又听到杨磊说天天都在丁文那儿待到过夜,房宇觉得脑袋里跟扎了似的,一团混乱。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你是不是也跟他那么‘玩儿’?” 房宇再也忍不住,冲口而出。 杨磊脑子一懵。 “……怎么玩儿?” 杨磊反问,脑子嗡嗡作响。 “你说怎么玩儿,你他妈跟我是怎么玩儿的?!” 房宇情绪冲动了,眼神都变得可怕。 “你丫有病吧你!” 杨磊怒骂,转身就要拉门锁走人。 手被房宇一把拽住,房宇扳过杨磊一推,就把他用力推到门上,抵住他的肩。 “你跟他到底玩没玩过” 房宇瞪着杨磊。 “说话!” 杨磊望着房宇,他以为房宇是最懂他的人,是他最亲的人,最心爱的人,可是这个人就是这么想他的,他不想和他“玩儿”了,他也认了,可他竟然认为他会和别人玩儿!他不玩了,他就找别人玩了?他把他杨磊当成什么人了?!把他的心都当成什么了?? “你说我跟他玩没玩过?”杨磊的声音都在发颤。“你说!” “你别问我!”房宇也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暴走的情绪。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种难以自控情绪的时候。 “行!你不就是想听我说玩儿过吗!我玩儿过!每天晚上都玩儿!玩儿得比和你爽多了!你他妈满意了吗??” 杨磊吼,整颗心都酸苦得就要炸开来,要炸开了他的整个心胸。 “你说什么?” 房宇好像没听清,问了一遍。 “你不是不肯跟我玩儿了吗?那你还管我跟谁玩儿?我爱找谁就找谁,你管得着吗?!” 杨磊话音未落,一记拳影就挥来,杨磊本能地想躲,那记拳头却不是冲着他的脸,“砰”的一声,重重砸进了旁边的墙。 “……你还和谁玩儿过?” 房宇问。 “我也就是你玩儿过的人之一?” 如果当时两个人都能冷静,也不会话赶话地越说越激。可人脾气上来时就是这样,越是被误解,就越是说反话,或者明明对方说的是气话,也在气头上顾不上去分辨。 “滚你丫的!!” 杨磊痛骂,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挥了出去,可是房宇一把攥住了杨磊的拳头,反手一拧,拧住杨磊的两只胳膊就别到了他背后,杨磊起脚要踢,也早被房宇用腿紧紧地别住了,房宇的手像铁一样箍着挣动的杨磊,紧贴住杨磊的身体把他压制在门上动弹不得,房宇太清楚杨磊的套路了,杨磊一动手他就知道他下一步要动哪,他制住了杨磊,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愤怒而又痛楚: “我不和你玩儿,你就找别人?你就非找人玩儿这个是吗?好啊!” 杨磊愤怒,委屈,伤心,难过,酸苦……可是被房宇的胸膛和腰胯紧紧地压着,挣动中起的摩擦,他的下/身竟然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 男人的身体总是忠实于本能,杨磊再疏远房宇,再和他拉开距离,也克制不了他的身体对房宇的渴望。自从和房宇“不玩儿”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挨得这样近过。 杨磊的呼吸重了,房宇的呼吸也变了。杨磊隔着裤子感觉到,房宇的下面也变了形。 房宇忽然一弯腰,把杨磊扛了起来,扛进卧室,扔进了那张钢丝**。 杨磊还没来及从**跳起来,房宇就压了下来,压在了他身上。 “滚!!你不是不跟我‘玩儿’吗!你他妈不是要当兄弟吗?!” 杨磊不知道自己都骂了什么。 “我也整明白了,不就是找刺激吗?反正你不找我也找别人,我还怕带坏了你,我妈b就是自作多情!” 房宇也怒了,粗野地骂着脏话。 “今天我就给你玩儿痛快了!看你还找别人吗?” 房宇攥住杨磊的两只手腕拉到杨磊头顶,紧紧扼住,膝盖一分就分开了杨磊的腿,用力一扯,扯开了杨磊的衬衫,崩坏的扣子滚了一床。 杨磊开始还跟房宇对抗,可他忽然自暴自弃似的放弃了。他想着这算怎么回事呢?他和房宇竟然走到了这一出。 后来杨磊听说了一句话,最爱的人,伤你最深。当时杨磊心里想的,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房宇扯开了他的衬衫,扯去了他的背心,扯开了他的裤链,动作粗鲁,毫不顾及,牛仔裤的拉链卡住,房宇一用劲就硬拉到底,那疼痛刺痛了杨磊的身体,也刺痛了杨磊的心。杨磊一动不动地躺着,他忽然感觉到一阵难忍的伤心。这种伤心在他童年的时候或许有过,那时候让他小小的心灵感觉到伤心的时候他就直接哇哇大哭了,可长大了他就知道流血不流泪,他已经多少年不知道流眼泪是什么滋味儿了,好几次觉得自己会流眼泪吧,其实什么都没有流。能流吗,那忒怂了。 插入书签 第31章 第 31 章 金牌打手 青豆房宇停下来了。 他看着忽然不再对抗,一动不动的杨磊,看着外面越来越亮的天光照着的杨磊的表情,房宇被怒火和欲火蒙蔽的理智一下冷却了下来。他放开了攥着杨磊的手,从杨磊身上抬起了身体,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望着杨磊。 “杨磊……” 房宇低喊。杨磊不吭声,也没表情。 房宇一清醒,就后悔了。 在20岁以前,房宇曾经因为冲动和火爆的性格,做了很多让自己后悔的事。所以在20岁以后,他发誓不再冲动,不再让自己后悔。 他一直遵守这个誓言,做得很好,现在的房宇已经变得沉稳、历练,没再为什么事情后悔。 可是这个晚上,他后悔了。 他很久没有这么冲动,再次因为冲动造成让他后悔的后果。 他直起了身体,默默地拉起了杨磊的衬衫,杨磊仍然一言不发。 “……对不起……”房宇用力抹了一把脸。 “……我不知道怎么了……” 房宇真的不知道。他刚才的情绪混乱,甚至空白,他已经忘了上一次这么不冷静是什么时候。 “我不是故意要那么挤兑你……我真就不是那个意思!” 房宇紧紧皱起了眉头。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不会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杨磊!” 房宇苦闷地喊,低着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杨磊。 “我心里怎么看你,你知道。我要真把你想成那样,我成啥人了?可……” 房宇想起了这些日子,他从来不会说出口的苦闷。 他也有心事,他也有苦闷。他也有受伤的时候,可是他能找谁说呢?以前他还能和杨磊说,可这心事就是因为杨磊,他又怎么说??“……可这段时间咱们越来越远……我心里难受!” 这些话,字字都是房宇的肺腑之言。 是他压在心里压了那么多天的话,是他每次在阳台上目送着杨磊经过又消失在街角时,他的心情。 房宇说这些的时候,杨磊一直沉默地看着他。 听了房宇难耐的这声“我难受”,杨磊忽然翻身坐起,一把搂过房宇,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 房宇也愣了一下。 杨磊抱得很紧。他用力地抱着房宇,把脸埋在房宇的肩膀,像要把房宇嵌进自己的身体那样紧紧抱着他。他闻着房宇身上的味道,这是他非常熟悉的味道,带着烟草味和衣服浆洗的洗衣粉的味道,还有晒过的阳光的味道。 杨磊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这样想念这个味道,这个体温,这脊背的肌理,甚至是这衣服上的褶皱。他就那样把房宇用力地抱着,好像这段时间他所有的思念,委屈,无奈,忧伤,苦闷,都能通过他的臂膀传递给房宇,传递给这个他想碰又不敢碰的人,想要又想放对方走的爱情。 “……房宇!”杨磊难耐地、低低地喊房宇的名字,像一个委屈的孩子…… 他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声里,倾泻而出…… 房宇也用力抱住了他。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在晨曦的微光中,紧紧地拥抱…… “……我真的就是去他那儿玩电脑” 杨磊在房宇的肩膀上低声说。 “从来没过过夜,今天是聊天聊晚了,他留我住我都没留……” 好像回到幼儿园的时候被冤枉打了别的小朋友,小小的杨磊一句话一句话地委屈地向老师解释。 “我就是怕来你这儿你会不自在……我想来,真的……” 每次经过房宇的楼下,杨磊都要克制住自己想飞奔上楼的冲动。 “我要是跟别人能干那事儿,我早找别人去了,可我就只认你,我也觉得我有病!” 杨磊苦恼地抓紧了房宇的衣服。房宇抱紧了他。 “丁文是对我有那意思,可我早跟他说明白了,我跟他就是朋友,你咋能不信我呢!” “我信,我一直信。”房宇说的是真话。他一直相信杨磊。听到杨磊说干那事儿他只认他,房宇心里掠过说不出的感觉,高兴,复杂,还有自己也想不清、也控制着不往深里想的东西。 “都怪我,是我不好,一急就犯浑……咱俩和好,好不好?” 房宇的语气都变了。好几年前,他哄他以前的女朋友的时候才用过这样的语气,房宇自己都没察觉。 杨磊放开了房宇,看着他。 越来越亮的光线,勾勒着房宇清俊、英气的脸。 杨磊看着这张脸,心里发痛。这是他朝思暮想的面孔,在这些天的每个晚上,他要想着他才能入睡,他要跟自己斗争很多遍,才能忍着坚持自己的决定,不说这不是“玩儿”,不说他们这感情早就变了味儿…… “……房宇,咱们再做一次,好吗。就一次……” 杨磊请求…… 房宇沉默地望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抱住了杨磊,就慢慢倒进了**…… 以前房宇很少亲过杨磊,但那天,房宇亲了他。 房宇亲他的脖颈,胸膛,亲他胸前的突起,亲他小腹上肌肉的线条,嘴唇到的地方,都带起杨磊强烈的反应,重重的喘息……他们脱掉了所有的衣服,全身赤/裸地搂抱在一起,彼此抚慰,带着多日的饥渴,带着难耐的热情,还带着彼此都无法诉说的苦闷。 不知道是彼此憋了太久,都太激动、太急切了,还是早晨精力本就勃发,他们刚狠狠摩擦了几回就都颤抖着射了,射在彼此的小腹上,湿漉漉的,一片狼藉。 谁都没有满足,房宇把杨磊压在身下,重重地抚摸他,在他强韧的腰上、臀上和腿上用力地抚摸,杨磊仰望着房宇充满欲望的脸,他看得出房宇也忍耐了很久,渴望了很久……房宇压在杨磊身上,低头看着他正在套弄的杨磊的东西,杨磊那东西在房宇的手里充血胀大着,变形着……房宇看了杨磊一眼,虽然他曾经有过障碍,但这一刻却消失了,他想带给杨磊快乐,就像杨磊曾经全心全意带给他的一样,房宇不再犹豫,他低下了头,把杨磊那粗壮的勃物含进了嘴里…… 杨磊惊愕地抬起了上身,他没想到房宇竟然肯为他做这个。他惊愕地望着房宇,望着自己的东西在房宇的唇里吞吐进出…… 那个视觉带给杨磊的刺激,太大了。 房宇根本就没有什么技巧,好几次还用牙碰到了杨磊,碰得他发痛,但是杨磊却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刺激过,这种强烈的快感不仅来自于生理,更来自于心理。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要说房宇心里完全没有排斥也不可能,但房宇还是坚持做着,做得专注,投入,想带给杨磊更多的感觉。杨磊剧烈起伏着胸膛,情不自禁地挺动,把自己往房宇口中送着,深深地挺入再抽出,嘴里发出难以忍耐的喘息和呻吟……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房宇,下面颤动着喷射而出,射了一波又一波,连射了好几波都停不下来…… 杨磊大口喘着气,眼神迷离地望着房宇,房宇看了他的脸,忍不住拂着杨磊的头发,望着杨磊的眼睛。 “……舒服吗?”房宇沙哑地问。 杨磊点了点头,眼睛还是望着房宇。 2000年后,有一首歌曾经红遍大江南北,叫作《你的眼睛背叛了你的心》,当时的杨磊,他的眼睛就背叛了他的心,他的眼神,几乎就要泄露他的心。房宇望着他,望着杨磊微张的嘴唇,在那一刻,房宇竟然有吻上杨磊的冲动,他克制住了自己,转开了头。“……我帮你。”杨磊抬手抚上房宇还没解放的分身,并紧了腿,示意房宇像上次那样,想怎么舒服就怎么做……这一次杨磊没有趴着,他半躺着,接受着房宇的冲击,他们的上半身紧紧搂抱在一起,全身的汗水都交融在一起,杨磊感受着房宇在他腿间火热地撞击,他听着房宇在他怀抱里发出难以忍耐的呻吟,那是男性最低沉、最性感、最迷人的声音,让杨磊心醉神迷,融化在这**里。他觉得交融的不仅是他们的快感,还有他和房宇的心,在越靠越近……**褪去后的**,他们并排躺着,任窗外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们都微微起伏着胸膛,望着天花板。他们都在心胸间涤荡着什么,却说不出来……“杨磊……我是不是有毛病……?”房宇不知道在问杨磊,还是问自己……杨磊静静望着天花板,什么都没说……也许,在那个清晨,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也许,距离只有一步之遥。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就能明白,这一步是什么,要怎么走出去。 可是,事情往往来不及给人以多想的时间。 当天下午,当杨磊从房宇那出来到公司,燕子乙让他跟他走,坐上了去往省城谈工程的火车。 从房宇那里出来时,两人在房宇家楼下分开,房宇微笑着对杨磊挥手告别,去了世纪大酒楼。 杨磊还记得房宇出门的时候,穿了件新的白衬衫。那是之前杨磊陪着他逛的时候买的,杨磊觉得房宇穿着它,特别清爽,特别好看。 那天晚上,房宇出事了。 第32章 第 32 章 房宇出的这事,要从林珊珊说起。 林珊珊追求房宇的时候,有一个人也在追求林珊珊。这个人的本名很多人都不知道,但都知道他在家排行老二,因此当时,所有人都叫他周二。 周二是那时候江海新兴的一种混子。严格说起来,他们这种人并不算江湖上的混子,他们和普通的混子不一样,虽然他们也以江湖人士自居,做的也都是好勇斗狠、街头称霸的事儿,也经常造成流血冲突和重伤害事件,但是他们家里有权,口袋里有钱,背后有人,海吃胡玩,一掷千金,仗着家里的权势横行霸道,不可一世。 也就是今天说的□□和富二代。 这个周二,就是其中的代表。 燕子乙、罗九,包括房宇杨磊这些人混社会,凭的是手底下的真章,凭的是江湖道义,可是周二这些人,他们也混黑社会,混的却不是一个社会。燕子乙也许可以摆平江海所有得罪他的黑社会大哥,可是他未必能摆平周二团伙中的一个小混子,这就是差别。 这是黑社会和官场、权势的差别。这是社会底层和上层的差别。 这是根本差别,无法用拳头、刀枪、道义来解决。 所以,尽管周二这个团伙里的人得罪过很多人,包括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但是没有人真的会跟他们计较,也没有人真的会去得罪他们。 得罪了他们,就已经出了江湖。 黑社会之间哪怕是砍死了人,也是江湖规矩解决,不会报警更不会把人点进局子,如果有人这么做,他以后就再也无法在江湖上立足。可是周二这群人不一样,他们自以为在混江湖,可是从来不讲江湖规矩,只要看看大虎的结局,其实就是这么回事。 房宇没有得罪过周二,但是周二找上了他。 周二一开始,并不知道林珊珊在追求房宇。 周二对林珊珊的喜欢很早就开始了,自从他因为家庭的关系认识了林珊珊,就一直在追求她,但是林珊珊始终对他很反感,拒绝了他很多次。但人家周二不这么想,周二觉得凭借自己的家世能耐,林珊珊那就是欲擒故纵,撕不下大小姐的脸面才拒绝他,迟早会对他投怀送抱。所以周二也不着急,而且还向他的那帮□□富二代的圈子放话,林珊珊是他看上的女人,谁要敢动她的脑筋,就是跟他周二过不去。 在周二眼里,林珊珊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高傲女人,只要她在江海,她就根本不可能看上别人,除了他。 所以周二一直很放心,也很有耐心。所以在林珊珊开始追求房宇的时候,他恰恰因为有事不在江海。等到他从外地回到江海,在他那个□□的圈子里,已经没有人不知道,林珊珊公开抛头露面,在追求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市井混子。 周二一开始还不相信,后来他从林珊珊那儿亲口得到了证实。他再次去追着林珊珊的时候质问她,你和世纪大酒楼那人是怎么回事?失恋的林珊珊正是最难过的时候,根本就不想见周二,她对周二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管他喜不喜欢我,以后都请你别再来纠缠我了! 周二火冒三丈。其实那时他已经知道房宇没跟林珊珊好,这个事只要稍加打听,很容易知道,但是周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周二知道房宇。他听说过房宇。 但是在他眼里,只要他想,别说收拾房宇,就是收拾房宇的大哥罗九,他觉得也是绰绰有余。 当天晚上,一伙□□和富二代就浩浩荡荡,杀气腾腾,进了世纪大酒楼。 其实周二他们来的时候,房宇并不在酒楼里。 当时,他去了外面谈采购的事,还没回来。当时的酒楼中只有老亮带着一些兄弟在。 其实那天也是巧了,本来世纪大酒楼是个做正经生意的地方,房宇那些兄弟不在这儿做事,做事的都是正经的酒楼工作人员,要是周二换个晚上来,他可能一个江湖中人都碰不到,但是那天晚上,他碰见了老亮。 老亮是房宇手下三大打手之首,功夫仅次于房宇,对房宇忠心耿耿,房宇拿他当自己的亲弟弟看。但老亮脾气非常火爆,是个著名的火药桶,但凡有一点儿火星丢进去,一点就着。跟了房宇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改进这一点。 当时老亮正带着手下兄弟们在他大哥这儿吃饭,周二那群人进来了,呼呼啦啦坐了两桌,敲着桌子就要点菜。 “把你们这儿最贵最好的菜都上两桌来!” 周二叫嚷。 菜摆齐了,两桌人也吃得差不多了,周二那桌上忽然有人大着嗓门喊起来了:“嘿这什么呀什么呀,死蟑螂呀?!” 所有客人都看过去,那人从桌上一盆汤里捞出一只硕大的死蟑螂,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我□□们这儿是开什么饭店啊?!这是给人吃的吗?”两桌人都闹起来了。 值班经理和服务员连忙来解决。开店以来从来没出过这种事,房宇对厨房后场要求非常严格,说吃出根头发丝还是有可能的,但是有这么大个死蟑螂,这种差错根本不可能犯。 “先生,这可能是个误会……”值班经理也懵了。 “误会?这么大的一只叫误会吗?你说是误会你肯吃吗?”周二那桌人来劲了。 “可是,并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从我们端出来的汤里就有的……”值班经理是个女的,试图据理力争。 “你什么意思啊?合着我们是故意讹你们店啊?怕我们吃不起啊,告诉你老子有的是钱!”周二啪的一声,往桌上撂了一叠人民币,现金。 老亮过来了。 “哥们儿,有话好说,这样,不管这蟑螂是哪儿来的,既然是咱们饭店的客人,咱们就该招待好,今天这两桌我做主了,免单!吕经理,再给送俩热菜,送箱啤酒,让哥几个吃好喝好。”老亮话挺客气,他虽然脾气爆,处理事情的分寸还是有的。 “你算老几啊?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叫你们总经理房宇出来!” 周二白了老亮一眼,指名道姓。 “我大哥不在,外出办事去了。哥几个有事跟我说也一样。”老亮耐着性子,肚子里已经火了。 “跟你说的着吗?你们这就是家黑店!吃出个蟑螂还死不认账,平时还指不定吃出过什么玩意儿呢!火腿,把那蟑螂让大家伙儿都看看!这就是世纪大酒楼里卖的菜!”周二耍横了。 “好嘞!”外号火腿的那人兴颠颠地拎着那只还淋着汤水的死蟑螂,在每桌客人面前都晃了一圈,那些客人都被恶心得纷纷站起来躲开,有些人就皱着眉结账走人了。 “大家出去都说道说道啊!世纪大酒楼里卖蟑螂汤,都给宣传宣传!”火腿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你们就是来挑事儿的是吧?”老亮怒了,这帮人摆明了就是来找茬的。 “是又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着?打听过我是谁吗?”周二斜着眼睛看老亮。 “我操,知道这儿是谁的地方吗?”老亮还没见过敢上这儿来挑事的。 “知道!罗九嘛!房宇嘛!”周二还把那个“嘛”字拉得特别长。“都算个鸟!叫房宇出来!老子今天就是来踢他的场的,妈的老子的潘西他也敢泡!给我把这儿砸了!” “谁他妈敢动!”老亮从腿上就拔出一把腿叉子,把刀尖扎进桌上,只一下就扎没了几公分,刀柄直颤。 “谁敢动我他妈先扎了他!!” 老亮的火药桶彻底爆了,他顾不上这里是世纪大酒楼,不是他平常甩点子群殴的地方,原本还有坚持着吃饭的客人,这下全都被吓走得干干净净,被他那把扎在桌上颤动的长刀吓得都跑了,连工作人员都吓得退了出去。 插入书签 第33章 第 33 章 老亮的兄弟全都过来了,大片儿刀□□全部亮出来了,站在他身后。 老亮这狠劲,把周二那群人也给震住了。 这些□□小开们,要论动真格的,哪个真有胆量敢和这些黑社会打手拼?这些打手哪个不是身经百战刀头舔血过来的,而这群小开除了嘴狠,真打起来个顶个的哭爹喊娘,撒丫子跑得比谁都快!就算这群□□背后有权有人,可真惹火了这些黑社会,豁出一条命不要也跟你死磕到底,等被人搞死了再把人弄得坐牢枪毙什么的有用吗?所以这些小开其实也是懂这个道理的,他们不怕江湖大哥,因为江湖大哥多半瞻前顾后,有所顾忌,他们就怕这些江湖底层的亡命徒,真红了眼一命抵一命,他怕你?! 所以见了老亮这阵势,周二那两桌人竟然就没人吭声了,也没人动,都拿眼睛看着周二。 周二也怕,但周二这个人很有点小聪明。见了这个局势,他知道怎么做才能牵制老亮。 “扎啊,往这儿扎!” 周二挺着胸膛,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尽管扎!只要你一刀扎下去,甭管是扎死了还是没扎死,哪怕你就划破我一层皮,这世纪大酒楼就甭想开了,今天就歇业!明天工商局就吊销营业执照!你信不信?” “有种跟我到外面去!”老亮吼。他知道周二不是危言耸听,可是他忘了,周二是“有种”的人吗?是会按江湖规矩来的人吗? “我凭什么到外面去啊?我今儿就坐这儿,不仅坐这儿,我还要砸这儿!告诉你,老子来之前已经给公安局打过电话了,一会儿就来人,你们要是敢动手,我就跟公安局说是房宇动的手,你要是敢扎我,我就说是房宇扎的我。你要不信你就试试,看看公安局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周二得意洋洋地说完,就悠闲自得地坐下来了。 老亮什么样的硬茬没碰过,就没碰到过这么不要脸的下三滥,他能自己挨刀,却决不能连累房宇,他犹豫了。就在老亮犹豫的一瞬间,周二狠狠地:“给我砸!” 工作人员的惊叫声里,酒楼的桌椅、玻璃器皿、盛放水产海鲜的玻璃缸都被砸了,周二这群混世魔王最大的本事就是破坏,见周二带头砸,一哄而上,世纪大酒楼在一片破碎声响里转眼一片狼藉。 “我□□妈!”老亮忍无可忍,跳上桌子几步追到周二面前,劈头就砍! 老亮这一出手,他身后那帮兄弟全出手了,砍刀向着这帮小开们毫不留情地砍了过去。 但是老亮还是有脑子的,他不是用刀刃,是用刀背砍下去的,刀背砍不出伤口,但是会用刀的人用刀背也能把人砍得痛不欲生! 周二以为他几句话肯定能唬住老亮,哪知道老亮也不是一个虎逼,如果只有匹夫之勇,他也当不了房宇最得力的手下。老亮手下的人全都看老亮,见老亮用刀背砍,全都明白该怎么做了。 这一下世纪大酒楼是彻底成了斗殴场,周二这些乌合之众能打吗?敢打吗?一看老亮他们没被唬住,都吓住了,刀背刀刃的他们哪还搞得清楚,挨了几下就哭爹喊娘,往外面跑。 可是,什么人堆里都有匹夫,都有愣头青。周二被老亮追着砍得毫无还手之力,而周二团伙里有一个人却还真没跑,真红了眼,他也拔出了一把卡簧,但他不会顾及到刀背和刀刃的区别,他把卡簧对准了向他砍过来的一个人,往前一送,就扎进了那个人的肚子。 那个人倒下了。刀还扎在肚子上,留在外面的刀身只有两三公分。 血如泉涌。 扎人的这个就是火腿。火腿扎了人,或许他也慌了神,或许他还想毁灭证据,他很没有经验地上去握住了刀柄,想要往外拔。 如果他拔了,地上这个人,也许当场就能把血流干。 可是火腿不知道。火腿还想去拔刀。 火腿的手握在那个刀柄上的时候,他自己的肚子也一凉。 老亮的腿叉子,叉进了他的身体。 火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上绽开了血红的花,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凉,冰凉,连心都是凉的。 火腿用手去捧着自己的肚子,手上立刻全都是血,血顺着他的胳膊往地上淌,越淌越多。 火腿也倒下了,他的血和被他扎了的人的血顺着世纪大酒楼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往外淌,两边的人都停手了,工作人员都吓呆了,外面已经聚满了围观的人群,事情已经闹大。 老亮拔出了那把腿叉子,他和火腿不同,扎人和拔刀都有数,死不了人。 周二呆呆地看着这个场面,忽然反应过来,他大叫:“杀人啦!世纪大酒楼的人杀人啦!” 他叫得声音很尖,还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人是我捅的!你们都看见了吧?”老亮拿着那把不断滴血的腿叉子,目光扫过所有人。 “你现在还说是房宇扎的吗?”老亮问周二。 “还说吗??”老亮又问了一遍,盯着周二,提着手上滴血的腿叉子。 “……”周二被老亮震慑到了。 所有人都被老亮震慑到了。 房宇赶进世纪大酒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 可就在房宇进门的时候,警车的警笛声已经可以听见了。 房宇见了眼前的情形,听到警笛声,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老亮,走!” 房宇对老亮说。 “我不走!”老亮怎么可能肯走? “你进去还出得来吗??”房宇吼。 老亮背负着几条重伤害事件在身上,前年曾经因为一起重伤害闹得太大被公安局通缉,老亮跑路到四川躲了大半年,等罗九把这边摆平了才敢回江海。回来以后尽管老亮还是那么火爆,但是已经比过去收敛多了,今天如果不是周二这伙人动到房宇头上,老亮也不会再动手扎人。要是这次他进去了,再翻出旧案,也许真的要蹲个三五年大狱都说不好。 老亮也犹豫了,警笛声已经到门外了。 “走!”房宇一把推着老亮往世纪大酒楼后门。 “大哥!那你咋办?”老亮怕连累房宇。 “我刚没在,他们找不着我茬儿!找个地方躲过了风声再说!”房宇推着老亮走了。 老亮很听房宇的话。他觉得不管多凶险的情形,有房宇一句话他就能安心,他就是这么相信房宇。他相信房宇真的有办法解决这个局面。 老亮走了。可是这一次,他的相信失了准头。 不是什么局面,房宇都能解决。 周二打从房宇一进来开始,就盯着房宇。 其实周二没有见过房宇。但是他一见到房宇,就知道就是他。 房宇看上去无疑比他想象的要出色很多,周二感到极大的不平衡。他自始至终冷眼看着房宇赶走老亮,毫不阻拦。 老亮前脚走,公安后脚就进门了。 “谁是这儿管事的?”把两个伤者抬上车送往医院,一个穿制服的年轻警察厉声吆喝。 “是我。”房宇走了出来。 “就是他!就是他捅的!孙警察,你们怎么才来啊!你看,那就是证据!” 周二忽然跳出来,用力指着房宇,指着房宇去推老亮时衬衫上被那把滴血的腿叉子沾到的血。 房宇看了周二一眼。 他沉默,一句话都没辩解。 “你胡说!房总明明是刚刚才来的!他……” “吕燕!”房宇喝止了吕经理,他怕她情绪激动说出老亮。 “都带回去!” 姓孙的警察手一招,把房宇和其他人都推进了警车。 这里周二也被假模假式地带进了另一辆警车。一上车周二就变了脸。 “你们他妈的也太慢了吧!” “行了我的公子,够快的了!”那孙警察满脸堆笑。“怎么还真捅了人了啊?” “可不嘛?都是那房宇!我说可都是那房宇干的,这事儿得往大里整,你有数!” “有数,有数!”孙警察说。 插入书签 第34章 第 34 章 杨磊是当天晚上发现不对劲的。 到了省城就是应酬,应酬完回到酒店,杨磊第一件事就是给房宇打电话。 他先打到房宇家里,一直没人接。那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多,杨磊估摸着房宇也该到家了,他想难道房宇前一晚上熬通宵,这个晚上又接着熬? 他又把电话打到世纪大酒楼房宇的那个单人的总经理室,没人,再打底下的值班总台,还是没人。 这个时间也确实人都下班了,杨磊虽然有点没着没落,但也没多想。可是在酒店心神不宁地看了会儿电视,他又往这几个地方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杨磊心烦了。他想听房宇的声音,现在,立刻,马上。 自从下午和房宇分开,又经历了之前在房宇家里的那些,他对房宇的思念就像潮水在他的心里怎么都压不下去,心里像猫抓似的想他,想和他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绪不宁,好像找不到房宇,他总是不踏实。 就在这不踏实中,杨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早上醒来,他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拽过电话机,往房宇家里挂电话。 还是没人接。杨磊的心提起来了。他再往世纪大酒楼的值班台打电话,终于等到有人来接听。 听了电话里的人说的话,杨磊说:“你说什么?” 杨磊听了大概,就想大吼一声:昨晚怎么没人告诉我?? 那世纪大酒楼值班的讲得颠三倒四,就说人进局子了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杨磊一个电话就打给了花猫。 花猫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昨晚房宇一进局子,罗九就知道这事可小可大。打听一下就清楚,那周二摆明了是来整房宇来了。周二是谁?周二的亲爹就是公安局的,要不然周二能把公安当自己家?说叫来就叫来? 自打房宇进了局子,既没人来抓老亮,也没人再到现场来调查,不说周二那群小开意思意思地被带走,转头就各自回家没什么事儿,就连那些在现场参与打架的老亮的手下也在关了几个小时后给放出来了。 唯一没有被放出来的,只有房宇。 老亮的手下说,根本就没警察来调查他们到底是谁捅了人,或者现场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连问都没问几句,就把他们搁大屋子里关了几个小时。 火腿在医院经过抢救,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而那个被火腿捅了的老亮的人,伤要比他严重得多,一直昏迷到半夜都没醒。 罗九当了这么多年大哥,和公安能没有关系?他连夜就找了他在公安里的关系想捞人,但那“关系”偏偏这两天都不在江海,在外地执行任务。 “等我回来给你办,也只能这样了!”“关系”说。 “老李,真没那孩子什么事儿,要我说,还请你给打个电话,给他拘留几天给个教训,也是该!”罗九这话的意思,是怕房宇在局子里头受苦,那警察要是审问起来,里头讲究大了去了!意思就是别审了,关关得了。 “要别人也得了,那个周二,他爹……咳,等我回来吧!”老李也挺为难,虽然他在公安局里分量也不低,但这事牵扯到自己人,就是个左右为难。 罗九也没辙,他也知道老李难做。黑白道之间关系再铁,能铁得过别人亲父子? 所以房宇这苦头,罗九也知道,是吃定了。 老亮一听说房宇给他顶包就急了,就要往公安局闯,被罗九喝止:“你还嫌不够乱啊?” “九哥!我能让大哥背黑锅啊?!”老亮眼睛都急红了,他要知道房宇要他走是给他顶包,他死都不会走! “你去了顶事儿吗?人家现在就是要整房宇!你去了也没用!”罗九太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了。 “那咋办?就看着那帮□□的警察欺负我大哥?”老亮在局子里蹲过,他太知道那里头的滋味了,他又把那把腿叉子抽出来了。“我他妈的去把那个周二废了!” “你回来!”罗九无奈地喊住老亮…… 面对公安,面对社会的“正面”,面对森严的国家机器,面对特权的阶层,这些黑社会束手无策…… 花猫也是急得团团转,那是他心爱的人,他第一次知道看着心爱的人出事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滋味,花猫快抓狂了,到处托人找关系,连他同性恋圈子里那些还算有点正常职业和社会地位的人都不放过。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杨磊眼里火星子都要冒出来了。就是这一整夜,这一整夜房宇能多吃多少苦,杨磊太清楚了! “告诉你?告诉你他妈的有屁用?”花猫说。 “都别动!等我回来,我马上就回来!”杨磊吼,把电话挂了。 挂了花猫的电话,杨磊转头就拨了一串号码。 “喂。”接电话的声音很拽,带着拖音。 “市局?你哪位?”杨磊说。 “你找谁?” “治安科,谁都行。”杨磊说。 “不说名字怎么给你找啊?”接电话的警察不耐烦了。 杨磊却听出来了。 “你石光吧?我找杨大天!”杨磊说。 接电话的警察身子都坐正了。他听出来不对劲了。 “我是小石,请问你是……”警察语气和气多了。 “杨磊!”杨磊说。 插入书签 第35章 第 35 章 杨磊进公安局的时候,还背着带去省城的行李。 他一分钟都没在省城停留,燕子乙听了他几句话就给了他一句:“快走吧!” “哟!小磊来啦?”市局办公室里的警察见杨磊走进来,亲热地打招呼。 “小磊,你可是好久不来了啊?咋的,想我们了?” “扯吧,人小磊能想你?想咱局长还差不多!” “怎么的小磊,你又干啥英勇事迹了,你啥时候从良啊!”…… 警察们都很亲热地过来和杨磊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耍嘴皮子。 “滚吧你,抓你的□□□□去!”杨磊转头,“勇哥,新发型啊?酷啊!”“路子,还吃,这椅子都装不下你屁股了!”“毛叔张叔!都在啊!……” 杨磊嬉皮笑脸地和警察们一一招呼。 他跟这里很熟。从小就熟。 杨磊虽然满面风尘,脸色也很不好看,心里更急得火上房,但他还真就没带出来,游刃有余地和那些一路见到他都跟他打招呼、拍肩膀的警察们点头,微笑。 寒暄了几句,杨磊掏出烟来,甩了一圈,自己也点上。 “……人没事儿吧?” 杨磊吐出一口烟,才问。 叫路子的警察有点尴尬。 “你这电话,有点儿晚……”路子嗫嚅着,“你要是昨晚就打,人也不至于受罪……” 杨磊心沉了下去,脸上表情连警察们都看出来不对了。 “受什么罪了?” 杨磊的声音发沉。 勇哥过来搂杨磊的肩膀。 “你也知道那一套,都是少不了。不过你放心,接到你电话以后没人再动他,我一直给你看着!给弄了个单间休息,有伤什么的也看了。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杨磊跟着勇哥往后面走。走到外面,勇哥就说话了。 “磊子,这事儿不是咱们治安科整的,我们的人都没动手。” “谁动的手?” 杨磊问。 “孙科,新来的,你可能不认识。他跟周主任的,你心里有数就成。” 勇哥说。 勇哥推开一间休息室的门,杨磊走了进去。 前一天下午和房宇分别的时候,房宇穿着那件他们俩一起买的白衬衫。那件雪白的衬衫在阳光下亮得耀眼,特别干净,雪亮,衬着房宇俊美的笑脸,好像会反射光线一样闪着光。 可是现在,这件衬衫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一件白衬衫了。 触目惊心的血渍,污秽,拳脚的印记,面目全非。房宇整个人是无意识地躺在那里的。他毫无声息,毫无反应。 杨磊立刻看勇哥。 “睡着了。是个爷们儿,挺了一夜。”勇哥低声解释。 杨磊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了过去。他蹲了下来,蹲在房宇的床边。 他摸了摸房宇的额头,确定他有没有因为伤口发炎而发烧。 他理了一下房宇被汗粘湿在脸上的碎发,然后轻轻握住了房宇的手。 沉默了一会儿,杨磊就站了起来,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勇哥,帮个忙。给找件干净衣服。我兄弟爱干净。” 杨磊说,挺平静的。 “行,马上就去。”勇哥看着杨磊的脸色,心里不踏实。 “那孙科,办公室在哪?” 杨磊问。 勇哥打量着他的脸色。 “磊子,别乱来,不管怎么说,这还在局里。” “我能吗?”杨磊竟然还笑了。 “我要把人带走了,总得跟人打个招呼。礼尚往来。” 孙科是新从下面派出所调到市局试用的年轻干部,这一步升迁,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要是期满了能留在市局,他这仕途就平坦了,至少比窝在那小派出所有前途。 所以这孙科一来就抱上了办公室周主任的大腿,顺带把周二的腿也抱了。孙科手上没办过什么叫得响的案子,他要往上爬,走的就是中国特色道路。 所以周二叫他办房宇这事,孙科心里是一百个乐意。 为啥不乐意啊?房宇是谁啊,全市有名的大混子,公安局里也是挂着号的,像燕子乙、罗九、房宇这些人,都是公安局的重点监控对象,多少年的挂号人物了,公安里能不知道房宇? 虽说房宇现在做的酒楼老板正经生意,已经很久没惹事了,但是既然他惹到了周二,办了他既能讨好周二,还能落下一个铲除社会黑恶势力的好名声,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孙科为啥不去干? 至于世纪大酒楼血案到底谁干的,这不重要,这只不过是个由头。这案子怎么定案,孙科早就想好了。不管谁是真凶,房宇都逃不了。 谁叫房宇自己也不是良民呢?想给房宇这样的黑社会打手定案,太容易了。 孙科审问房宇的过程,只有审,没有问。 至于怎么审,公安局里想怎么审,会怎么审,外人永远都不会知道每一个细节。 何况,孙科是从派出所上来的。派出所比起公安局,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是土匪窝和大山寨的差别。 大山寨还有点规矩,规范,约束,土匪窝就是浑不吝,什么浑来什么,什么狠来什么,完全的黑吃黑。 孙科办案子不行,弄人,他是高手。 房宇这一夜是怎么挺过来的,后来的勇哥曾经跟杨磊透露过一些,当然,那是在很久以后。现在的杨磊,不需要听,他用眼睛看,已经看到了。 杨磊进孙科那间办公室的时候,孙科正在填一张表格。 那是他干部试用期的工作鉴定。只要这鉴定上写了推荐,盖了红章,再签个局长的大名,他这调动就基本上板上钉钉了。 孙科正写着,杨磊进来了。杨磊先跟这办公室的几个熟脸打了招呼,孙科抬头见了杨磊,也不知道他什么人,没理会,杨磊却对着他过来了,面带微笑。 “哥们,忙着呢?” 杨磊抛了根烟。 孙科接住了,狐疑地打量他。杨磊让勇哥去找衣服了,是一个人进来的,孙科摸不清他的路数。 “哟,写鉴定呢?” 杨磊往桌子上一靠,顺手拿起了孙科那张表格,边吸烟边眯着眼睛看着。 孙科有点懵。杨磊这番自来熟的本事,是天生的。他就能让人不能抗拒。 “这表现,绝对标兵,必须的!”杨磊弹了下纸,还是眯着眼睛。 “你是……来办事的?” 孙科也犯上了糊涂。看杨磊熟门熟路的,孙科不知道他来意。 “没啥,昨天我一个兄弟进来了。兄弟,亲的。我这不来帮助警察同志调查嘛,我来提供重要线索,昨儿个在世纪大酒楼,有人带头闹事,扰乱社会治安,就那个周二!周二您认识不?我跟您说,我真得举报他,把人家世纪大酒楼砸得那叫一惨,都没法儿说!这事儿可都看见了啊!证人满大街呢!您得好好调查调查。还有躺医院里那俩,有一个那是先动的手,咱办案的规矩我懂,先动手的那责任归属都不一样!对吧?那也得好好调查。还有,我这兄弟不在现场的给蹲了一宿,那闹事的周二铁定也在您这儿关着吧?您带我见见去,给再问问昨天那事儿,还有您这儿有他审问记录什么的,一并带着。这照章办事就是好,有迹可查呀,坏人跑不了!就是给您增加了工作量,我挺过意不去的,这样,电视台报社我有几个朋友,我让他们也来帮助调查调查。您甭谢我,人民警察人民爱,帮助办案是咱义务,应该的!” 杨磊面带微笑、特别诚恳、真挚地说这一大通话,都不带停顿打岔,听得孙科傻眼了。 杨磊说话的时候,办公室里其他警察全都憋着笑,冷眼看着孙科。 警察大多是好人,正派人,像孙科这样的毕竟是少数。这些警察早看这孙科不顺眼了,眼见了这一幕,没一个人出来说话,解围! 孙科急眼了,他听得出杨磊讽刺的意思,他太坍台了。 “你谁啊?在这儿咋咋呼呼的?”孙科面子下不来了。“出去!”孙科倒先急了。 杨磊不是来打人的,不是来压人的,他就是来讲理的。理,得先讲清楚,后面的事,再办。杨磊句句讲在理上,他很清楚在这儿处事的分寸要领,他一个字都不会落人把柄,不会给对方任何反咬他的机会。 在外头,拼的是拳头。在这儿,拼的不仅是权势,更是心眼,权术。 “哎哎,孙科,这是自己人,介绍一下,杨磊,小磊!”有个警察同事听孙科语气不对劲,好心提醒他一下。 “自己人?你看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孙科急着找台阶下。“这你们谁朋友啊?” 没人理他,等着看好戏。 “行了!不耽误您工作了,我就是来跟您说声,人我先带走了,后面的事儿,您要处理,找我谈。这我工作电话。” 杨磊在孙科桌上的台历上就写下一串号码,然后拿起那张工作鉴定。 “您这表格是要给杨大天签字吧?我给您找他签去。” 杨磊说完,拿着表格就出门了。 “还给我!” 孙科拔脚就追出门,可是他看见杨磊拿了他那张工作鉴定,就晃晃悠悠进了局长办公室。 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的。 “……”孙科站住了。 他回身走回了办公室,脸色惊疑不定。 “……他是谁?”孙科惊疑地问其他警察。 “他你都不认识啊?”一个同事嘲讽地笑。 “……真不认识。谁啊?”孙科讲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越来越在打鼓了。 “咱局长姓啥?” “……杨啊。” 孙科的汗已经下来了。 “咱局长的宝贝侄子。”另一个警察幸灾乐祸地说。 “亲的!” 他强调。 房宇是被杨磊叫了一辆警车送去医院的。 杨磊再走进房宇那间休息室的时候,房宇感觉到动静,醒了。 他的眼睛肿了,房宇有点吃力地睁开。他看到杨磊,吃惊,眼神一下有了光亮,却又带着犹疑。 “……你怎么到这来了?” 房宇声音嘶哑,撑起身体。 “我来接你。”杨磊过去扶他,想避开他的伤口,手竟然不知道往哪放。 房宇遍体鳞伤。 “……走,咱们回家。”杨磊的声音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直到走到公安局门口那辆准备送他们的警车,房宇都犹疑不定。他看了杨磊一眼,站着不动。杨磊知道他担心什么,低声在他耳边:“老亮没事。九哥保你出来的。” 房宇这才上了车。 到医院没多久,房宇就开始发烧了。 外伤内伤加上没及时处理,伤口发炎感染,一开始烧就烧得滚烫。 房宇挂着水,陷入了昏睡。杨磊一直在他床边。 走的时候,杨磊在车外,跟勇哥几个说了几句话。 “房宇是我兄弟。亲的。” 杨磊说。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哥几个,以后多罩应了。” 几个人都点头。勇哥拍拍他肩膀。 “行了,你放心。” 有一个小警察没忍住。 “磊哥,你别怪我说句不好听的,别再跟这些不三不四的黑社会来往了,你看你老这样混着,要真出什么事儿,咱们杨局那么疼你,你也得为他想想。” “乔明!”勇哥喝止了他。 勇哥在市局很多年了,和杨磊交情也最深。比起别人他知道更多杨磊的情况,所以他懂,明白。 杨磊没解释什么。 “先谢哥几个了。以后有事要动到房宇,知会声。我保证不让你们难做。” “一定。去吧!” 警察也佩服硬汉子。 经过这一夜,他们看出来了,房宇是条汉子。 插入书签 第36章 第 36 章 花猫和老亮他们接到消息房宇出来了,赶到了医院。花猫看到房宇那个样子,竟然落泪了。 “妈的,别跟个娘们似的!”老亮骂花猫,自己的眼睛却涨得通红。 “谁把他弄成那样子,我要杀了他!!”花猫在病房外面嘶吼,把医院里的人都吓得远远躲开。 老亮反而什么都没说。他一个人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面无表情,手里摆弄着一只刀,很小的水果刀。 没人敢靠近他。 这一间病房外的走廊里,站着二十几个普通人一看就想绕道的男人,却鸦雀无声。 罗九也亲自来了。看了房宇,示意杨磊跟他出来。 到了没人的地方,罗九看着杨磊:“你和我说实话。你是怎么把他弄出来的?” 罗九找定了人,备好了钱,可是没等他用这笔钱,却得知杨磊没用一分钱,一个电话,前脚进局子,后脚就把人接出来了。接人的车,还是警车。 “九哥,我求你一件事,行吗。”杨磊说。 罗九走时,对手下人就说了一句话:谁都不许闹事。 “动不了警察,动那个周二总行吧?”花猫根本咽不下这口气。“老亮!你去不去?!”花猫站起来,老亮也跟着他站起来。这两个人为了房宇,连罗九的话也不听了。 “都别动。”杨磊说,抬起眼睛。 “这事留给我。人,也留给我。” 杨磊说,说得很平静。 房宇进医院没多久,孙科带着几个手下的小警察来了。 孙科是带着大包小包来的,满脸堆欢,上午那个对着杨磊大呼小叫的好像是另一个人似的。 当孙科那几个警察出现的时候,走廊外面所有的男人都站起来了,盯着他们。老亮和花猫不认识他,狐疑地看着这几个穿警服的刑警。 孙科看了这阵势,估计这里面的就是房宇了。孙科硬着头皮,进了病房。 只有杨磊陪坐在房宇床边。房宇还没睡醒。 “小磊,打扰了啊……这件事真是误会……误会……我们是专程来赔礼道歉的……这是……一点心意……” 孙科看着杨磊看着他的眼光,边说边整个人都在冒汗。 从他知道杨磊背景的时候起,孙科的心就凉了。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要栽了。但这能怪他吗?他怎么能想到,公安局长的亲侄子,和这个社会底层的大混子是兄弟?亲的?如果他早知道,就是拿抢指着他他也干不出这么愚蠢的事儿啊?有放着公安局长的大腿不抱,去抱办公室主任的腿的吗?哪个是大腿,哪个是脚趾头,他孙科能那么眼瞎吗? 可惜他早不知道,可惜他偏偏动了最不该动的人。 杨磊看着他们,没说什么。 “你们走吧。东西也带回去。” 杨磊说,语气很平静,一点怒气都没有。 杨磊越平静,孙科心里却越是七上八下。他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职业**告诉他,现在的风平浪静,不代表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相反,刚刚开始。 “小磊,真是误会……那个周主任的儿子,是他没跟我说实话,我真是没针对谁……” 孙科还冒着汗喋喋不休,试图挽回。他腆着脸递上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是对小房的一点心意……当然,小房的医药费,我都包了……” 杨磊手都没伸,孙科伸着的手非常尴尬。 “孙同志,我兄弟要休息了。”杨磊还是很平静,还很有礼貌。 当孙科一行人灰溜溜地走出病房,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里面知道来人是怎么回事的花猫和老亮,拎着所有的东西从病房里猛地扔了出去。 孙科加快了脚步。 如果不是杨磊的阻拦,今天孙科根本就出不了这栋楼。 连挂了三瓶水,房宇的烧终于退了。房宇醒过来的时候,杨磊笑着,轻轻戳戳他的脸。 “你真能睡。肚子饿不,想吃什么?” 房宇望着他,想了想。 “粉丝汤。” 房宇说。 “瞧你这点儿出息,就不能想吃点好的?”杨磊嘴里贫,语气却很温柔,轻抹了一下房宇的额头。 粉丝汤是当地著名小吃,特好吃,也特便宜。 “我就这点儿出息。”房宇也贫上了。 “好,好。你最大,都听你的。” 杨磊跟哄小孩儿似地说,回头就叫个兄弟去买外卖。 听到房宇醒了,花猫和老亮全进来了。 花猫都要扑上去了,给杨磊拦着。 “干什么,别碰!” “我大哥是你的人啊?就你能碰啊?”花猫看见房宇醒了,心情激动,又跟杨磊斗上嘴了。 “就是我的人,咋的了,你不服。” “你别得瑟!” “行了行了……”房宇无奈地打断他们,又感到高兴。这个熟悉的气氛,眼前的这几个过命兄弟,这些都让他安心,放松,尤其是看到平安无事的老亮,房宇心都放下来了。 杨磊已经跟花猫和老亮打过招呼,他把房宇弄出来这事,以后他会跟房宇细说,现在,让他们谁都别提,就说是九哥花钱保他出来的。 其实杨磊一到江海就带回了房宇,加上刚才孙科那帮警察来的这一趟,老亮和花猫再看不出来点什么,就真成傻子了。 他们都很惊愕,但是,谁都没有多问。 那时候杨磊虽然混社会的时间不短了,但是道上真正知道他家庭方面关系的确实不多,杨磊自己也从来不提。燕子乙也是当他大哥之后才慢慢知道的,罗九和房宇这边则是一无所知。 杨磊自己也知道,这事儿房宇迟早都会知道。但他现在不想让他知道,或者说,杨磊自己根本就不想提关于他家庭方面的任何事。 以前斗殴的时候,也被派出所逮过,杨磊也在派出所关过,也关过拘留所。那些派出所里的片儿警没人知道,这个就是市局局长的亲侄子,杨磊连自己都没有捞过自己。 “哥。”老亮喊了这一声,什么话都没说了。 “郭子怎么样了?”房宇还惦记着那个被火腿捅了的兄弟。 “没事,救过来了。哥,你好好养着。”老亮话说得很简单。 像老亮这样的人,就是这样。再大的恩,他嘴上也不说。甚至连个谢字都不说。 但是,他会在心里记一辈子。在你需要他的时候,他能为你去死。 “行了,你们回去吧。这里我看着就行了。” 杨磊说。 他想和房宇单独在一起。 等人都走了,杨磊把买来的外卖粉丝汤递给房宇。房宇也真是饿了,从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房宇坐在床头,吃粉丝汤。杨磊就看着他吃。 “你不是去省城了吗,怎么跑回来了。”房宇问他。 “你说呢?”杨磊说。 “不至于。”房宇说。 “怎么不至于了?你这样了还不至于?”杨磊说。 房宇停顿了一下,看了杨磊一眼。 “真不至于。出来混的,还有学不会蹲局子的?” 房宇还对杨磊笑了笑。 杨磊看出来了,房宇就是怕他难受,安慰他。 “……你以后别这么着成吗?我知道你是大哥,你给兄弟顶包,可你顶得过来吗?你手底下这么多人,都出事儿了你够顶几个?” 杨磊在外人面前都能冷静,成熟,机巧。可一在房宇面前,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情绪都掩藏不住,脾气就特别冲动,什么都想冲着房宇发出来,弄得自己每次在房宇眼里,都是一个没长大的毛躁小孩儿。 他现在又没忍住,他心疼得心都快揉到一块儿去了,可他知道,下次要碰到类似的事,房宇铁定还这么做,他还这么干。 “行了,别数落我了,我还病着呢。” 房宇难得示一次弱。 一句话就让杨磊心软了。他不数落了,就看着房宇吃粉丝汤。 房宇是个很注意形象,爱整洁的人。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房宇换过了勇哥拿来的衣服,也简单洗过脸,但是现在的房宇,脸上也带伤,真没什么好看的。 可是杨磊就像看不够他似的,也不说话,就把他看着。 杨磊觉得昨天他就是没看好房宇,以至于一转眼,房宇就从他眼前不见了,就遭了这么大份罪。他现在连一分钟都不想让房宇离开他的视线。他怕再一转眼,房宇又不见了,又出什么事。 在从省城回江海的火车上,杨磊的心时刻是揪紧的。他一想到这一夜房宇受了多少罪,就像在伤疤上撒了盐,疼得钻心。 房宇抬起头,目光和杨磊的视线碰在一起。两人都没说话,目光碰触了一会儿,房宇移开了视线。 房宇看得到杨磊目光里满满的担忧,心疼,还有点儿痴。 那种痴,外人永远感受不了,当事人却看一眼就能动容。 这一夜,在最难熬的时候,房宇也想杨磊。 很想。 但是房宇却不想让杨磊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插入书签 第37章 第 39 章 这里林珊珊走了,杨磊和房宇对看了一眼,房宇看杨磊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 “啥意思?说呗,笑啥?” “咋没个姑娘对我整这么深情呢?看见没有,人完全把我当空气,我就是个灯泡。”杨磊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故意的。 “你是个灯泡你咋不亮呢?”房宇嘴皮子也挺利索。 “我里头亮,你看不见。” “我靠。” 房宇被逗笑了。和杨磊在一起,他总是这么放松,开心。 “你咋这么招人惦记呢?”杨磊这话半真半假。“还尽招良家妇女惦记,看看,可不招出麻烦来了吗?” “你才招良家妇女!”房宇是有伤,不然肯定一脚踹过去。“行了,你也没少招人惦记,别尽说我。” 房宇也许只是随口的一句话,杨磊听了却十分受用。听起来像是房宇也有醋意似的,杨磊嘿嘿地笑。 知道了事情的原因,杨磊也明白该怎么做了。不过,那是之后的事。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好好照顾房宇。 房宇输完了液,烧也退了,就在医院里待不住了,他从**下来要走。虽然他硬着脊背,挺了一夜,但房宇毕竟是多少年街头血战死磕过来的,这种程度,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你别动!再躺会儿。”杨磊对他那身伤很心疼。 “不待了,回去!”房宇就特别不爱在医院待。 “行,跟我走。” 杨磊早就安排好了。 他不打算和房宇回房宇那个房子。他要带房宇去一个能好好儿养伤的地方。 房宇跟杨磊出医院的时候,问杨磊要带他去哪儿,杨磊说:我家。 房宇很吃惊。 自从和杨磊交好以来,杨磊从来没提过他那个家,房宇除了知道杨磊住在市里那个很大的军区以外,其他一无所知。杨磊虽然整天往房宇这儿跑,但是从来没有带房宇去过他的家,也从来没有提出来过。房宇能感觉到杨磊和那个家很不对付,所以房宇也从来没问过。 现在忽然听杨磊说去他家,房宇就纳闷了。 杨磊叫了一辆出租车,去的却不是军区的方向,而是古林路。 古林路是江海有名的民国公馆区。 由于历史的原因,江海留下了大量的民国建筑。这些民国建筑现在都是文物保护单位,尤其以古林路附近十几条路最为集中,这里被誉为“万国建筑博览会”,荟萃了几百幢风格各异、历史悠久的民国小楼,民国时期它们都是全国政要名人居住的公馆,在建国后住在里面的都是当年军界政界的高官将领,现在这些别墅庭院也被他们的后代所居住、持有。整个古林路公馆区就是江海最“庭院深深”的地方,因为这里的每一个庭院,每一幢建筑,每一道围墙,都代表着神秘以及超乎寻常的背景。 所以,当出租车停在古林路上一幢建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门口挂有重点文保标志和建筑大师杨廷宝设计字样的民国公馆前时,杨磊让房宇下车,房宇错愕了。 杨磊拿出钥匙,打开了围墙上的铁门。 2010年后,江海某家媒体曾经在全市范围内评选“江海最美民国小楼”,在经过专家和市民几番评审后,从数百座民国建筑中选出的十大最美小楼里,就有当年房宇眼前的这幢建筑。 房宇从来没有进过这样的地方。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杨磊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后来的很多年中,就像杨磊深刻地记得房宇那个8楼房子里每一间摆设一样,房宇也记得这幢小楼,尤其是它那个庭院深深、藤枝蔓草的庭园。 尽管,他只是曾经在这里住过很短的一段时间。 “……你住这?”房宇问。 看到房宇惊愕询问的目光,杨磊其实也没想好怎么向房宇说明。 “这是我爷爷的房子。”杨磊说。“我爷爷解放前是老兵,打仗的。” 住这样一幢房子,在这个地方,这个“老兵”是什么等级的老兵,不用多说了。 房宇沉默。 “平常也不住,我有时过来看看。对了,这里住了几个叔婶,都是老邻居,等下我介绍你认识。” 杨磊连忙说,岔开话题。他带着房宇往小楼里走,一个戴着围裙五十多岁的妇女抱着淘米箩从院子后面正好走出来,看见了他们。 “张婶!” 杨磊亲热地招呼。 张婶一看见杨磊,就高兴地迎了上来。 “小少爷,你回来啦!” 张婶喊的这一声,杨磊差点没吐血。 “张婶!我都说了多少回了,这都90年代了!您还当在拍电视剧哪?再这么喊我跟您急啊!” 张婶十几岁就到杨家,是看着杨磊出生长大的。她是杨家几十年的老保姆,虽然那时代都是喊同志,但是她旧时代喊少爷小姐的习惯喊了几十年了,始终改不了口。 “行,行,张婶老了,忘了!”张婶看到杨磊回来,就高兴的什么似的。 “这就是我跟您说的,我朋友!” 杨磊介绍房宇。 这是他带房宇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他要好好照顾房宇,但他自己是不会做饭做菜啥都不会的人,他能想到的能让房宇好好休养,又能被很好地照顾的地方,就是这儿。 这个对他来说,才像真正的家的地方。 张婶下午已经接到杨磊的电话,说他的朋友受伤要来这儿养一段时间,麻烦她照顾。 张婶拿杨磊就当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平常巴着杨磊回来还来不及,偏偏杨磊很少回来,来也是来看看她们,很少住或者过夜。现在听说杨磊要回来住一段时间,还带着朋友一起来,简直跟过节一样地高兴,立刻去买菜张罗,把楼上的几个房间都打扫布置得干干净净。 这幢民国小楼是杨磊爷爷的,杨磊爷爷去世时把这幢楼给了杨磊,而且明确写明只给杨磊一个人,这个大家族的其他人都没有份。 当初这个家族的保姆、司机、花园园丁等等这些人,原来一起住在这个庭园里,在小楼外面的附属小屋,本来在杨磊爷爷去世、家族分家的时候是要搬出去的,但是杨磊不仅不让他们搬出去,还让他们到小楼里去住,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最好一直住下去。 对杨磊的这个决定,这几户普通的人家都感激涕零。 他们都是在这个家族里服务了几十年,拖家带口,对杨磊来说,他们更像他的亲人。他的童年时代从他们那儿感受到的温暖,是他不会忘怀的。 现在几户人家都住在小楼的楼下,而楼上所有的房间都没人动过,时刻保持着整洁,等着杨磊回来的时候住。 “谁把这孩子伤的,这怎么下得了手,作孽哟!”张婶看到房宇的伤也不忍心,直叫作孽,赶紧带着两人上楼休息,下去就张罗晚饭去了。 房宇的腿虽然没有骨折,但受了多处踢打,行动还是不灵便,这种老式民国楼的楼梯都是又高又陡的,上楼的时候杨磊说,要不我背你上楼得了,房宇说你至于吗??就自己慢慢上去。 杨磊扶着他上楼,进了张婶早已布置好的卧室。 杨磊电话里说了,为了方便照顾,他就和他朋友睡一个房间,要张婶准备一下最大的那间主卧就行了。 插入书签 第38章 第 38 章 “我没事。” 最后,房宇安慰杨磊说。 房宇转而问起这事善后的具体问题,杨磊一一告诉他。火腿的父母都是有钱的生意人,出事后当然也想要说法,但是火腿捅人在先,而且被火腿捅的郭子伤比他要严重得多,追究起来肯定是火腿的问题更大,因此火腿的父母那边也没办法深究了,这事儿最终还是双方拿钱私了。 世纪大酒楼确实因为这次事件损失很大,主要是名誉损失,毕竟当时在闹市街头,人来人往的,围观群众都看见了,也都知道酒楼的总经理被警察当场带走,还有的更知道了这酒楼和黑社会大有关系,短时间内对生意肯定是有些影响。 房宇听了这些,皱起了眉头。 至于那个周二,杨磊问房宇:“你之前认识他吗?” “知道这群人,从来没打过交道。”房宇说。 房宇进局子以后也一直在想。他在想,他和这个周二从来没有任何交集,什么时候和这个周二结过梁子,为什么周二要直冲着他来? 房宇百思不得其解。 “老亮他们?” “没有,我问了,老亮说从来不认识。” “那是其他什么兄弟跟他们不对付?” “没听说啊。要真有,我不会不知道。” 杨磊也想不通。他要弄清楚,这个周二为什么要向房宇下手。 其实周二在砸店的时候,说过一句台词,但这句台词被当时愤怒的老亮忽略了,那就是“连我的马子也敢泡”。当然后来老亮想起来了,而且告诉了房宇和杨磊,但是房宇和杨磊在那个时候,已经知道原因了。 因为,就在两人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人敲了病房的门。 杨磊打开了门。 一个女孩站在病房门口。 她是一路跑上楼的,却一脸苍白。 杨磊以为已经忘了她的名字,那一刻却想起来了。 林珊珊。 林珊珊是江海最有名的大学的大一学生。 她虽然不住学校住家里,但是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昨晚房宇出事,她是到今天才知道的。 而且,还是周二自己跑去告诉她的。 “知道你那个心上人现在在哪儿吗?”周二在大学校园里拦住了林珊珊。 “公安局!”周二的表情,不知道多得瑟了。 “你都干什么了?”林珊珊也不笨,她一看周二那表情就猜到是他搞的鬼。 “用得着我干什么吗?他们就是社会的祸害!毒瘤!早该抓起来枪毙了!” “你!……”林珊珊又惊又怒,从小的教养让她说不出恶毒的话,但是她恨死这个周二了。林珊珊立刻就去了世纪大酒楼,打听到房宇确实被警察带走了,而且一夜都没放出来,林珊珊担心得都快哭了。 为了救房宇,林珊珊去求了她爸。 林珊珊的爸爸是什么人,这里就不说了,总之像林珊珊这样的家庭背景,捞人是容易的。但是林珊珊的爸爸会答应她这个要求吗?他女儿抛头露面地去追求一个黑社会混子,早就被传遍了,她爸没把林珊珊关家里就不错了。后来是看林珊珊没再去找那个小青年,才没采取什么措施,别说房宇就没答应过林珊珊,就是真答应她跟她在一起,她爸也绝不会坐视不管。现在要她爸出面来管这档事,可能吗? 所以林珊珊除了被她爸骂了一顿,什么结果都没有。林珊珊实在急得没办法了,只好自己抛头露面。她叫了家里的司机开车送她去了公安局,到了公安局,她对值班警察说,她想见房宇,就想看看房宇的情况怎么样了。 看了林珊珊的美丽,看了她坐的车的等级和车的车牌号,警察们很温柔地告诉她,人已经出去了,还热情地指点她,房宇去了人民医院。 林珊珊走了以后,市局里的警察们都在感慨,说这个大混子房宇真够可以的啊!局长的侄子火上房似地亲自来接人,还有个这么漂亮的豪门大小姐女朋友来捞人,真够得劲儿的! 这里林珊珊赶到了病房,一看到房宇那个样子,林珊珊就掉眼泪了。 “怎么了?……你别哭啊!” 房宇给她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 林珊珊心疼地看着房宇的伤。她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来龙去脉,但是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事因她而起,林珊珊清楚。 “……对不起,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林珊珊一句话,房宇没听明白,杨磊却隐约猜到原因了。他盯着林珊珊看。 “……那个周二……”林珊珊说得很艰难。“……他追求我,我没有理他……” 房宇明白了。这里每一个人都明白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回去吧,我没事。” 房宇不习惯看到女孩在面前流泪。 “你的伤要紧吗?要住院吗?”林珊珊眼睛还是涨得通红。 “真没事。” 房宇有些为难地看了杨磊一眼,那意思很清楚,让杨磊别一声不吭光站着,帮他。 “我留下来照顾你行吗?”林珊珊轻声说。有哪个姑娘看到心上人因为自己被伤成这样而不心碎的呢? “不用了,我兄弟在这儿。谢谢你啊。”房宇连忙说。 杨磊听了这话,心里舒服。 “房宇,我……”林珊珊欲言又止,只拿一双被泪水浸得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房宇。 “……” 房宇只能对她痴情的眼神避而不见。他望着输液的架子。 对这个女孩子,他感激,内疚,但是,他不会再和她有更多的瓜葛。任何多余的念想都是不必要的。房宇心里很清楚。 林珊珊走了。林珊珊走之前对房宇说:“上次你和我说的话,我想过了……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林珊珊低声说完,就走了,轻轻关上了房门。 在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里,林珊珊按她说的这样去做了。她只是一个陷入了爱情幻想的花季女孩,但是她爱上的人,却无法给她一个花季的梦。 ps:俺的新浪围脖“真的真的泡泡雪儿”,求粉求关注~! 插入书签 第39章 第 39 章 这里林珊珊走了,杨磊和房宇对看了一眼,房宇看杨磊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 “啥意思?说呗,笑啥?” “咋没个姑娘对我整这么深情呢?看见没有,人完全把我当空气,我就是个灯泡。”杨磊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故意的。 “你是个灯泡你咋不亮呢?”房宇嘴皮子也挺利索。 “我里头亮,你看不见。” “我靠。” 房宇被逗笑了。和杨磊在一起,他总是这么放松,开心。 “你咋这么招人惦记呢?”杨磊这话半真半假。“还尽招良家妇女惦记,看看,可不招出麻烦来了吗?” “你才招良家妇女!”房宇是有伤,不然肯定一脚踹过去。“行了,你也没少招人惦记,别尽说我。” 房宇也许只是随口的一句话,杨磊听了却十分受用。听起来像是房宇也有醋意似的,杨磊嘿嘿地笑。 知道了事情的原因,杨磊也明白该怎么做了。不过,那是之后的事。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好好照顾房宇。 房宇输完了液,烧也退了,就在医院里待不住了,他从**下来要走。虽然他硬着脊背,挺了一夜,但房宇毕竟是多少年街头血战死磕过来的,这种程度,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你别动!再躺会儿。”杨磊对他那身伤很心疼。 “不待了,回去!”房宇就特别不爱在医院待。 “行,跟我走。” 杨磊早就安排好了。 他不打算和房宇回房宇那个房子。他要带房宇去一个能好好儿养伤的地方。 房宇跟杨磊出医院的时候,问杨磊要带他去哪儿,杨磊说:我家。 房宇很吃惊。 自从和杨磊交好以来,杨磊从来没提过他那个家,房宇除了知道杨磊住在市里那个很大的军区以外,其他一无所知。杨磊虽然整天往房宇这儿跑,但是从来没有带房宇去过他的家,也从来没有提出来过。房宇能感觉到杨磊和那个家很不对付,所以房宇也从来没问过。 现在忽然听杨磊说去他家,房宇就纳闷了。 杨磊叫了一辆出租车,去的却不是军区的方向,而是古林路。 古林路是江海有名的民国公馆区。 由于历史的原因,江海留下了大量的民国建筑。这些民国建筑现在都是文物保护单位,尤其以古林路附近十几条路最为集中,这里被誉为“万国建筑博览会”,荟萃了几百幢风格各异、历史悠久的民国小楼,民国时期它们都是全国政要名人居住的公馆,在建国后住在里面的都是当年军界政界的高官将领,现在这些别墅庭院也被他们的后代所居住、持有。整个古林路公馆区就是江海最“庭院深深”的地方,因为这里的每一个庭院,每一幢建筑,每一道围墙,都代表着神秘以及超乎寻常的背景。 所以,当出租车停在古林路上一幢建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门口挂有重点文保标志和建筑大师杨廷宝设计字样的民国公馆前时,杨磊让房宇下车,房宇错愕了。 杨磊拿出钥匙,打开了围墙上的铁门。 2010年后,江海某家媒体曾经在全市范围内评选“江海最美民国小楼”,在经过专家和市民几番评审后,从数百座民国建筑中选出的十大最美小楼里,就有当年房宇眼前的这幢建筑。 房宇从来没有进过这样的地方。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杨磊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后来的很多年中,就像杨磊深刻地记得房宇那个8楼房子里每一间摆设一样,房宇也记得这幢小楼,尤其是它那个庭院深深、藤枝蔓草的庭园。 尽管,他只是曾经在这里住过很短的一段时间。 “……你住这?”房宇问。 看到房宇惊愕询问的目光,杨磊其实也没想好怎么向房宇说明。 “这是我爷爷的房子。”杨磊说。“我爷爷解放前是老兵,打仗的。” 住这样一幢房子,在这个地方,这个“老兵”是什么等级的老兵,不用多说了。 房宇沉默。 “平常也不住,我有时过来看看。对了,这里住了几个叔婶,都是老邻居,等下我介绍你认识。” 杨磊连忙说,岔开话题。他带着房宇往小楼里走,一个戴着围裙五十多岁的妇女抱着淘米箩从院子后面正好走出来,看见了他们。 “张婶!” 杨磊亲热地招呼。 张婶一看见杨磊,就高兴地迎了上来。 “小少爷,你回来啦!” 张婶喊的这一声,杨磊差点没吐血。 “张婶!我都说了多少回了,这都90年代了!您还当在拍电视剧哪?再这么喊我跟您急啊!” 张婶十几岁就到杨家,是看着杨磊出生长大的。她是杨家几十年的老保姆,虽然那时代都是喊同志,但是她旧时代喊少爷小姐的习惯喊了几十年了,始终改不了口。 “行,行,张婶老了,忘了!”张婶看到杨磊回来,就高兴的什么似的。 “这就是我跟您说的,我朋友!” 杨磊介绍房宇。 这是他带房宇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他要好好照顾房宇,但他自己是不会做饭做菜啥都不会的人,他能想到的能让房宇好好休养,又能被很好地照顾的地方,就是这儿。 这个对他来说,才像真正的家的地方。 张婶下午已经接到杨磊的电话,说他的朋友受伤要来这儿养一段时间,麻烦她照顾。 张婶拿杨磊就当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平常巴着杨磊回来还来不及,偏偏杨磊很少回来,来也是来看看她们,很少住或者过夜。现在听说杨磊要回来住一段时间,还带着朋友一起来,简直跟过节一样地高兴,立刻去买菜张罗,把楼上的几个房间都打扫布置得干干净净。 这幢民国小楼是杨磊爷爷的,杨磊爷爷去世时把这幢楼给了杨磊,而且明确写明只给杨磊一个人,这个大家族的其他人都没有份。 当初这个家族的保姆、司机、花园园丁等等这些人,原来一起住在这个庭园里,在小楼外面的附属小屋,本来在杨磊爷爷去世、家族分家的时候是要搬出去的,但是杨磊不仅不让他们搬出去,还让他们到小楼里去住,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最好一直住下去。 对杨磊的这个决定,这几户普通的人家都感激涕零。 他们都是在这个家族里服务了几十年,拖家带口,对杨磊来说,他们更像他的亲人。他的童年时代从他们那儿感受到的温暖,是他不会忘怀的。 现在几户人家都住在小楼的楼下,而楼上所有的房间都没人动过,时刻保持着整洁,等着杨磊回来的时候住。 “谁把这孩子伤的,这怎么下得了手,作孽哟!”张婶看到房宇的伤也不忍心,直叫作孽,赶紧带着两人上楼休息,下去就张罗晚饭去了。 房宇的腿虽然没有骨折,但受了多处踢打,行动还是不灵便,这种老式民国楼的楼梯都是又高又陡的,上楼的时候杨磊说,要不我背你上楼得了,房宇说你至于吗??就自己慢慢上去。 杨磊扶着他上楼,进了张婶早已布置好的卧室。 杨磊电话里说了,为了方便照顾,他就和他朋友睡一个房间,要张婶准备一下最大的那间主卧就行了。 插入书签 第40章 第 40 章 如果硬要让房宇形容这个房间,他只在电影电视剧里见过。 一个足足有50多平方米的套间,卧室里连着书房,还有很大的卫浴间,有一个纯西式的圆形大浴缸。外面是一个宽长的阳台,雕刻精美的立柱,彰显着作为重点文物的价值。卧室里方格落地窗门,连扇的半圆形开窗,垂幔,藤萝,雕花大床,紫藤木家具,古董书画……窗外是绿意盎然,树影婆娑,透过窗户投在木质地板上,光影明灭,摇曳生姿。 如果是一个文学小青年来到这里,他一定有更多的词藻文采来惊叹这个房间的高雅美丽,但房宇不是文学青年。 房宇打量了房间一圈,站在门口没有动,沉默。 “进来啊。”杨磊把东西随手往**一扔,过去扶他。 房宇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就站住了。他觉得自己和这儿格格不入。 “还是回我那吧。” 房宇说。 “怎么了?”其实杨磊也知道房宇会怎么想。 房宇犹豫了一下。 “这儿太好了,我……不大习惯。” 房宇说的是实话。 “怎么不习惯了,住几天就习惯了。”杨磊试图消除房宇的不自在。 “太麻烦人了。”房宇说。 “没事儿,张婶她们都是自己人,都我亲戚,不麻烦,真的。”杨磊解释。“再说我好久没回来了,她们也高兴,咱也不白麻烦,伙食费辛苦费什么的我会付给她的,你就好好在这儿养一段时间。” 杨磊要真给张婶钱,能被张婶拿着笤帚打出去。杨磊出去能打遍天下,在这儿他肯定打不过张婶。 “这钱我出,我不能白住。”房宇看着杨磊。 杨磊不舒服了,他望着房宇。 “你就非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 他知道突然带房宇来这个地方,房宇肯定会惊愕,讶异,会感到不自在。但是杨磊顾不上这些,他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想让房宇快点养好身体,好好地补一补。 “你要非跟我算这么清楚,就是拿我当外人。你是不是拿我当外人?”杨磊盯着房宇问。 “这是一回事吗?”房宇就怕杨磊来这招。 “那我到你家那么多回,我是不是也要跟你算啊?” “……”房宇无奈了。 杨磊笑了。他就知道这招管用。谁让房宇宠着他呢? 吃过饭,杨磊就到房宇的房子里把他要用的日常东西都给拿来了。 那一顿晚饭张婶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把什么好吃的都端出来了,房宇是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尽管他是开酒楼的,他还真觉得酒楼里的味道都比不上张婶的手艺。 房宇这么夸赞的时候,张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瞧这孩子,多会说话!”张婶特别高兴。 杨磊发现原来房宇的嘴甜起来,也跟抹了蜜似的,和他有的一拼。尤其在讨好老人家上,他俩都有一手。 楼下的餐厅很大,以前是摆一张花梨木长条餐桌的,现在摆了一张大圆桌。张婶老俩口、原来的园丁刘师傅一家子和小孙女,还有原来的厨师魏叔夫妻俩,加上房宇和杨磊,坐满一大桌。这些人朝夕相处几十年,真的就像一家人,桌上其乐融融,几个长辈都争着向房宇说杨磊小时候掏鸟蛋爬墙头那些“事迹”,房宇就津津有味地听着,听到杨磊的糗事忍不住哈哈大笑,杨磊脸上挂不住,他就想着带房宇回来养伤,还没想到会有这些“副产品”,脸都绿了:“魏叔,刘伯,给我留点面子成不?” “你还知道要面子啊?从你穿开裆裤的时候你就最不要面子了!”这些长辈都是看着杨磊长大的,他就是他们的亲儿子亲孙子。 “你别听他们的啊,没有的事!尤其是写情书那事,那5岁还没有呢!会写字吗?”杨磊冤死了。 “不会写你会画啊!还拿个画片往人家小女孩裙子里塞……”张婶的丈夫王伯想起来就乐。 “哈哈哈!”房宇笑得全无形象,杨磊心里悔死了…… 吃过饭回到卧房里,房宇的心情特别好,杨磊也看出来了。 “开心啥?”杨磊问房宇。 “我好多年没吃过这样的饭了。”房宇还沉浸在一种气氛里。 “我挺羡慕的,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房宇说了这一句,就没说了。 杨磊望着他,房宇什么也没再说。 晚上睡觉前,杨磊带房宇到浴室。这个楼很老,没装淋浴设备,还是浴缸,但这个圆形大浴缸可是高级货,在几十年前的民国时期是从西洋进口的纯舶来品,在那个老旧年代就带有自动调温设置,浴缸底部还有小孔可往上喷水按摩,相当高级了。 “你行不行啊?”杨磊担心房宇自己不灵便。 “要不……我帮你?”杨磊说这话时,心里发热,喉咙咽了一下。 这浴缸比普通方形浴缸大了两倍不止,两个人一起泡绰绰有余。 “不用,能行。”房宇脱了上衣,在杨磊的帮助下很熟络地用纱布和塑料袋把几个主要伤口包起来,防止沾水。这些事他是做惯了的,做起来熟门熟路,毫不费力,杨磊有些恼恨房宇太能干了。 “那行吧,你小心点儿啊,别泡太久。” 杨磊也不好在浴室里一直杵着,替房宇放好了浴缸的水,不甘心地关上了门。 杨磊躺进了那张雕花大床,听到浴室里面哗哗的水声,心里跟猫抓似的。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又想起了房宇的身体。 帮忙房宇脱衣服的时候,他再次清楚地看见那些满身的淤青和血痕。杨磊想起了周二和孙科。 房宇一天一夜没有洗澡,加上动作艰难,在浴室里洗了很久才出来。他勉强擦干了身上的水,把伤口也小心处理了一下,才穿上衣服打开门出来。 杨磊好像已经睡了,在**躺着一动不动。 房宇怕吵醒他,小心地找到了灯的开关,把灯关了。摸着墙壁回到**,躺了上去。 这床很宽,并排躺三个人都还有多余,而且垫褥很厚很软,和房宇那张小小的钢丝床大不一样。 房宇上了床,拽过被子,先给杨磊盖上了,自己才躺下来。刚要合上自己那床被子,杨磊忽然一个翻身,就拦腰把他抱住了。 “……” 房宇没说话。 杨磊的手伸进房宇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在他的皮肤上抚摸。避开着那些处理过的伤口,可是能让杨磊抚摸的好皮肤不多。 “……别动。”房宇抓住了他的手。 “……都他妈一帮孙子!”杨磊终于骂了出来。 当着孙科的面,他没骂,当着老亮和花猫,他也没骂。 “事儿过了,算了。”房宇说。 “算了?” 杨磊冷笑。 “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吗?” 房宇也不是善茬,搁在过去,他也绝不会白受这个罪,白咽这口气。惹不起公安,至少,他绝不会放过周二。 但是房宇现在成熟多了。自从有了世纪大酒楼,房宇很珍惜。他真是全身心地扑在这个酒楼上,想要把它经营好,把它当作给罗九信任的回报,更是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做。人有了牵挂,就会有顾虑,世纪大酒楼经过这次事件已经伤了元气,房宇不想再招出什么事端,连累世纪大酒楼,好不容易生意走上正轨,如果真的到了被逼关店开不了的地步,再挽回也来不及了。 杨磊没再说这个话题,他撑起身体,借着楼下庭院里幽暗的路灯灯光,仔细地看房宇。 不容房宇拒绝,杨磊轻轻卷起房宇的背心,在灯光下仔细看他身上的伤。 他越看越是咬牙切齿。他想现在就撕了那孙科,他更恨自己偏偏昨天晚上不在江海,如果他在江海,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他会第一时间把房宇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而不是现在这样伤痕累累! “别看了,有啥好看。” 房宇被他看得不自在,把衣服拉下来。他不想让杨磊看了难受。 “……我早上才知道你进去了……我真担心你……!” 杨磊憋了一整天没有释放的情绪,在这个黑暗幽静的小楼,在只有他和房宇在一起的**,他终于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你以后甭这么傻成吗?你要是出什么事儿……我真能疯了,你不知道啊?” 杨磊这句话,是憋在喉咙里喊出来的。他一瞬间觉得特别委屈,难受。在他在公安局那个休息室看到房宇毫无声息地躺在那儿的第一眼,房宇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吗?? 房宇凝视着他。房宇的心胸间也在激荡。 “没事儿了。我没事儿。” 房宇伸出还灵活的左手,勾住杨磊的脖子,用力,把他搂了下来。杨磊躺在房宇胸口,抱住他。 杨磊紧紧抱着房宇,哪怕这力道会让房宇的伤痛。他真的怕了,怕有一天,这个怀抱是空的,怕他再也抱不到这个温热的身体。 杨磊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就是他自己在鬼门关口,他也没有怕过。 可是现在,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怕。 房宇搂着他,望着天花板。 沉默了一会儿,房宇开口。 “你老实告诉我,我是怎么出来的?” 插入书签 第41章 第 41 章 房宇也不是傻子。 打从进去开始起,他就知道是被人整了,整件事就是冲着他来的。以前房宇不是没进过局子,局子也有局子的路数,不是什么人上来就这样“审”的,房宇一挨“审”,心里就有数了。 周二那群人是什么人,房宇知道。道上混的对这帮所谓的□□都非常鄙夷,但是本着能绕道则绕道的原则,所以房宇从来不跟他们打交道。如今他被周二点进局子,自己也清楚,绝对没那么容易出去。 本来房宇已经做好了在里头被关个十天半个月的思想准备,甚至考虑了更坏的结果,可是他没想到,第二天他就能出来,而且是被警察们恭恭敬敬送出来的。 尽管房宇一身是伤,但是出局子的时候,他的脑子比谁都清楚。 公安局里那些公安们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后来特地给他安排的休息单间,特派警车把他送到医院,警察们对杨磊说话的神态、语气…… 罗九在公安局里的关系,房宇门清。 罗九花钱,也许能把他保出来。可罗九花钱,能买到警车送他吗?? 后来到了这条路,这个院子,这幢房子,房宇心里已经明镜似的。 杨磊知道瞒不住房宇。他也没有打算瞒房宇。只是原本他没想那么快让他知道。 杨磊怕房宇多想。他怕房宇会觉得不自在。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家庭背景有什么重要,这些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如果可以,杨磊宁愿换一个家庭出生。 杨磊沉默了一会儿。 “公安局的杨大天……”杨磊还是开口了,没有绕一点弯子。 “是我叔。” 杨磊说。 “我爸的弟。” 房宇猜到一些,但还是吃了一惊。 江海混黑社会的,没有人会不知道江海公安局长的大名。 “本来这事就不关你的事。是那帮孙子整出来的。我就是讲理去了,也不全是我叔帮忙。” 杨磊这是实话。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九哥也找人准备钱捞你了,我就是比他快了一步。” 杨磊说着,听不到房宇的声音,心里七上八下,撑起身体看了房宇一眼。 “……咋了你……没生我气吧?” 要说房宇的感觉不复杂,也不是实话。 他为什么和杨磊这么好,这么铁,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们懂彼此。 处在相似的环境,有着相似的经历,做着相似的事情,认同相似的理念,更有着相似的社会层级和价值取向。当然这种文绉绉的总结不是房宇这样的社会混子能说出来的,但就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他和杨磊能走近,贴心,不仅仅是兄弟义气,仗义,还有一种社会属性,这种社会属性是相似的社会定位决定的,这一点,走上社会的成年人都能理解。 这决定了他们能真正了解对方,懂对方。不管是情感,需求,还是在社会生存中的各种精神层面。 通俗地说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也是房宇为什么没接受林珊珊的一个原因。杨磊以前问房宇的时候,房宇说过:我们是一类人吗? 这是一句浅显的话,但这是一个重要的道理。 房宇知道杨磊住在军区,家庭出身肯定是不错的。但是他没想到,原来杨磊也是那些“□□”。 不,比起周二那群所谓的官二代,杨磊才是真正的□□。 这些也是杨磊担心的。 所以杨磊才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但是房宇终归是要知道的,杨磊担心从此后房宇就跟他拉开距离了。 “怎么不说话啊?” 杨磊焦躁了。 “咋了,你不高兴了?……你也知道我就不爱提我家!你看我平时提家里吗?我不是靠家里出来混的,我跟我家里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是不自在,我也没办法,反正我就这样了!你就把我当个拾破烂的,成吗??” 房宇忍不住,笑出了声。 杨磊盯着房宇的笑容看。房宇笑起来的时候,是特别帅的。 “拾破烂的?你会吗?”房宇常常被杨磊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孩子气打倒,却又喜欢他的这份纯真,诚挚。“你当人家拾破烂的容易啊,人也有讲究。” “……” 杨磊看着房宇,他感觉到房宇并没生气。 “我说不高兴了吗?” 房宇看着他,无奈。 “我就是意外。以前没想到过。” 房宇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咱们天天在一起,我还当你什么我都知道。哪晓得你这突然冒出一‘小少爷’,我靠,吓我一跳!” 房宇那小少爷三字还是学着张婶的语气说的,那一声确实把房宇弄懵了。杨磊听了房宇那语气,就知道他确实没生气,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也开心了。 “甭挤兑我啊?你再敢提那仨字儿我跟你急!” “那杨老爷?” “操!滚!” 杨磊笑骂,心里舒坦了…… “那你也不会因为我家不自在了?” 杨磊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我是交你的人啊,还是交你的家啊?” 房宇答得简单,明了。 杨磊望着他,笑了…… 房宇半夜又发烧了。 房宇的这身外伤加内伤没那么好熬,伤口感染发烧不说,之前在医院处理的局麻和镇痛药物药性过后,到了半夜那疼痛全都发作起来,杨磊眼睁睁地看着房宇疼得汗大如豆坐卧不宁,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又发着烧,那种疼的滋味,疼起来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但房宇就是能扛,硬生生地一声不吭,连一声□□都没有,只是翻来覆去紧咬牙关,到后来热度上来人也昏沉了。 其实之前房宇一直都不轻松,但他能忍,都忍着,不想给杨磊和这里的人添负担。可到了半夜这么发作,身体再强壮的年轻人也顶不住了。 杨磊心急如焚,赶忙叫来了张婶,张婶连夜熬了浓姜汤,配着中草药,用毛巾一茬一茬地拧,又找了家里的止疼药和那些外敷的药,刚好有一种止疼特别有效的外用喷剂没有了,张婶一说,杨磊拔脚就走,打车转了大半个城,那时候没有现在满大街的24小时经营的药店,只有极个别的药房会延迟到凌晨,杨磊都快把整个江海转遍了才终于找到一家正要关门的药房,买了那种喷剂,又买了退烧药止疼药什么的一大堆药,只要看到有退烧、止疼作用的就拿,拿了整整一大包,药房的人就没见过买药买得这么豪爽的。杨磊心急火燎地赶回去,好在张婶有经验,帮着处置,要不然要像杨磊这么虎狼用药,房宇好好地没事都得被他给整倒了。 杨磊和张婶两人忙活了大半夜,房宇终于退烧了,人也渐渐安宁了。 张婶看着终于能静静睡一会儿的房宇,叹气。 “这孩子……受罪了。” 张婶叹息着说。 杨磊望着房宇受疼痛折磨的憔悴的脸,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的新浪围脖:2295221462 来关注吧~! 插入书签 第42章 第 42 章 隔天早上房宇还没醒,花猫和老亮已经带了人,满大街地在找周二了。 罗九之前对他们说的,不要闹事。还有一句话,有事,听杨磊的。 房宇这样,罗九不心疼?罗九不光火? 这事儿,在杨磊的要求下,罗九交给杨磊全权处理。 接到杨磊一个电话,没用几个小时,几乎全江海的混子都知道了,燕子乙和罗九两边的人马,都在找周二。 这是一场久已没有的仇杀的号角。平静了很久的江海注定不平静。据说当时江海主要的□□、游艺厅、录像厅、台球室等等这些混子聚集的地方,都看见了这几路人马满大街找周二这群人的壮观景象。 当时的花猫和老亮等房宇手下的主要头目,还有杨磊那边的几路兄弟,各自带领着气势汹汹的人马,穿梭在江海的大街小巷,每个人都拿着伪装好的各式刀具,车声轰鸣,满面杀气,无比嚣张招摇,见到混子就打听周二在哪。 还有几辆面包车带满了人,在城市四处转悠,见到混子就摇下车窗,问有没有见过周二。 只要向车窗里看一眼,就能看见黑魆魆的人头和明晃晃的砍刀。 这是一场浩浩荡荡、轰轰烈烈的仇杀声势。江海黑社会好多年没有这么兴师动众。 很快,道上就传开了,周二点了房宇,杨磊放话,要灭了周二。 对于背后点人进局子这种事,是江湖中人最看不起、最不能容忍的行为,可以容忍你背后捅刀子,不能容忍你点人进局子,这就是江湖的底线。周二虽然是所谓的官二代,但也以混社会中人自居,平常靠着有钱和公安局里有点势力,也和几个黑道上的团伙称兄道弟,但现在,却没有一个团伙敢站出来帮周二,一个,他们惹不起房宇和杨磊;另一个,周二这种做法太不是玩意儿,太被唾弃,他们连嘴都没法儿张。 那天所有参与砸世纪大酒楼的小开们,知道了这个声势,个个都害怕了。 就算这些人有钱有势逞威风,可那是在没事儿的时候,真惹到了黑社会,他们能不怕吗?黑社会那都是些什么人,亡命徒,动不动就能拿命拼的人,真豁出去了,一命换一命!管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这些人马满城市找人的那几天,他们个个躲在家里,门都不敢出。 至于周二,更是连个影子都没了。 杨磊要只是为了找周二,用得着这么复杂吗?他还能找不到一个小小的周二? 杨磊这么声势浩大地找人,这么放话,他就是故意的。 他要让江海所有人都知道,动房宇,是什么下场。 管你是天皇老子,敢动房宇,就是这个下场。 你不怕?不怕就试试。 像周二这样试试。 周二呢?周二也怕了。 早在杨磊把房宇接出公安局,孙科就通知了周二。周二一听说,就知道这事不妙。 说起来,还真不能怪周二。周二知道杨磊跟房宇铁得跟一个人似的,可他真不知道,杨磊是什么人。 别说周二他爸只是公安局的办公室主任,可这一个主任,就够周二在外面吃香喝辣招摇威风,天底下老子最大,这也是中国特色。 周二的爸,公安局办公室的周主任,这几天日子不好过。 首先他手底下的试用干部孙科,在考核任用期没通过,被打回原单位。不仅打回原单位,还被撤销三年选调资格。想竞任市局干部,回家等个三年再来。 为什么?因为一个审案程序存在严重漏洞的小案子和一份伤痕鉴定。 要说巧,就是这么巧。房宇这事前脚出,省公安厅后脚就进了江海市局调研□□。江海市局是省厅的重要下属机构,省公安厅拿市局做试点,调研□□的主题,就是审案程序及刑讯等级核定标准化。放在古代,意思就是禁止滥用私刑,整顿屈打成招的县官。 孙科犯在这件事上,因为孙科就是这么倒霉,他撞了枪口。 其实省厅的文件早下来了,但是孙科以为山高皇帝远,这么个市井小混子的案子,严格说连案子都算不上,就是个治安纠纷,能扯上省厅?所以,活该他倒霉。 至于那个案子是谁捅出去的,那份证据确凿的伤痕鉴定是哪来的,不重要。这时候重要的是结果,不是手段。 孙科接受省公安厅□□小组调查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别做亏心事。也许你一辈子是个好人,但你只要做了一次亏心事,你就有可能就栽在这件事上。 孙科交代出了全部前因后果,于是,办公室的周主任自然也受到了牵连。周主任也被调查组请进了会议室,问了20分钟的话。 尽管那是他的儿子干的事,但是,他不可能不因为此事,风评受到影响。 如果是局子里也就算了。省厅,省厅是什么概念?调查组里的成员都是什么人?个个都是平常的周主任巴着去巴结都不一定够得上的级别。这件事一出,在这些头头脑脑中会造成什么印象,以后升迁,会不会受到影响?这些谁能说得清? 官场里一点点微妙的风吹草动,都足以影响最终的结果,周主任深谙官场之道,太明白了。 被弄得焦头烂额的周主任,回家对周二发了天大的火,周二本来指望有老爸撑腰,但他当初干这事的时候,哪晓得事情会整成这样,整到这么大?? 周二也傻眼了。 要说周二倒霉,也真够倒霉的。 放在平时,这点事儿还真够不上省厅调查,但是在□□运动面前,省厅正好缺个抓手,而这事儿就正好补上了这个缺。 官场也要做样子,也要树靶子,靶子越小,打起来越好。因为小靶子无伤大雅,打打正好,要真是大靶子,伤筋动骨,谁敢动真格地打? 要不说杨磊其实是个官场的人才,他非常懂这个道理。 能用的机会不利用,不是杨磊的风格。 能整死的不整死,也不是杨磊的风格。 所以孙科的前途栽在这件事上,孙科自己心里也清楚,说是过个三年再来,其实基本等于已经被判了无期。三年,机会给过你一次会一直给你吗??他现在能指望回原来的派出所还能有原职就不错了。 而周二,被他爸狠狠教训过之后,又加上外面道上到处在找他的声势,周二跑到外地去躲起来了。 他不甘心,可事实摆在眼前,就是这么残酷。 他服软了,他后悔了。 可这世上,有后悔药吗? 杨磊知道周二躲到外地去了。他不着急,有的是耐心。 周二在外地躲着,直到他觉得风头过去了,才溜摸着回到江海。 回到江海,周二也没敢出门,过了两天,他觉得外面没什么动静,他想杨磊和房宇大概是气头过了,放过他了,又放心大胆了起来。 于是这天,周二出门了。 周二很痛快地喝了一顿酒,他很久没这么舒坦地喝顿酒了,甚至还哼着小曲儿回到家。 尽管喝了酒,他还是很谨慎,打车一直让出租车送他到了家楼下,才下车,准备直接上楼。 就在楼梯口,周二摇摇晃晃地要往上面爬,有个人从楼道口的黑暗里走了出来。 “周二?” 周二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喊得挺温和,挺客气的。 “谁啊?” 周二回过了头。 周二这一回头,那晚,就没能再回过家。 在2010年后的江海,当黑社会格局早已更新换代,当房宇、杨磊这些人早已只是道上的传说的时候,新一代的混子们曾经从老一代人口中听些当年的江湖事件,并根据他们的战绩,来给这些传说中的人物排名。 排名的结果是,大多数新生代认为,虽然房宇无疑是当年名声最响、战绩最猛的金牌打手,长期占据no.1,但是真正论下手的狠,辣,论凶悍程度,杨磊更胜一筹。 这是根据杨磊的实战史分析出的结论。 这个结论的形成,就有当年周二这一事件的功劳。 因为在这一晚处理周二的问题上,杨磊所表现出的狠,让他在近20年后的江湖打手排行榜上都能雄霸榜单,可见,那是狠到了什么程度。 周二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的时候,几乎不是原来那个周二了。 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周二后来只字不提。 如果有人非要问,周二会显得很恐惧。 那是真正的恐惧。 房宇身上的每一处伤,伤在哪儿,伤到什么程度,伤口多大,内伤多深,杨磊都记得一清二楚。 房宇是怎么伤的,是受的什么罪,那一晚,杨磊让周二变本加厉,亲身体会了一遍。 杨磊觉得自己很公平,所谓你不仁,我不义。道义这种东西,要对讲道义的人讲。既然你不讲,你来浑的,那么我也没必要讲,我比你更浑。 这是杨磊的社会哲学。直接,有效率,立竿见影。 杨磊让几百号混子声势浩大地满江海寻找周二报仇,但是动手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 他对老亮和花猫他们说过,事儿,留给我。人,也留给我。 他没让任何人插手,自己办的周二。 受房宇受的罪,只是一部分。 不把人整死,但把你弄得痛不欲生,杨磊这样经历无数实战,经验值满血的街战霸王,有的是办法。 是教训,就要深刻,就要让人记一辈子。 最后周二嚎啕大哭,痛哭流涕地求饶。 见周二这么哭,杨磊也觉得惊诧。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大男人能哭成这样的。 走的时候,杨磊对周二是这样说的: 我收拾了你,你有几条路可以走。一,走法律途径,去告我。去法院,咱们就一起去,我打了你,我绝对认。你干过什么,你也要认。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咱们就光明正大地听判决,该是谁的,谁领回去。该我蹲大牢,我蹲,该你动用你老子的关系滥用职权冤枉好人,该得什么教训,你也得得。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既然去法院告,就干干净净地告,我保证没人动你,但你要想在背地里使绊子,那你就试试。 周二能这么傻吗,上法院?上法院他说得清楚吗?把他老子和私动公安滥用职权那些事儿往法庭上兜?告了有什么好处,他自己那一大堆见不得光的事,能从法院净身出来吗?何况他能信杨磊真的不在背后使绊子?周二是仗势欺人惯了的,他自己是这样,他就没法相信杨磊这种权更大势更大地会不来压他,谁知道他前脚告上法院,后脚会出什么事?还有命吗? 这是周二自己不相信,杨磊也没办法。 杨磊说,第二条,你吹哨子,咱们摆场子,按江湖规矩解决。你不是以混道儿的自居吗?混道儿的就按道上惯例办,你随时来,我随时恭候,时间地点你定,人,你想带多少带多少。我要是藏了,躲了,我杨磊就从江海黑社会消失。咱们堂堂正正拼一场,我保证江湖事江湖了,事后生死有命,谁死了残了都不找对方的麻烦,这就是规矩! 周二连一声都不吭。 杨磊说,第三条,你要是还想用你整房宇的老路,你整。你不是仗着你家有权有势出来混吗?你要非这么没脸没皮地混,行,我也能这么混,还要跟你比着混。我杨磊进道上,什么都跟人比过,就没比过后台硬,你要是非这么整,今天我就跟你比。你平常不特喜欢说那几句吗?知道我老子是谁吗?知道我家里是干什么的吗?知道我在哪哪哪有人吗?行啊,今天我就学学你这几句。你知道我老子是谁吗?知道我家里是干什么的吗?知道我在哪哪哪有人吗?你爱听这话不?爱听吗?! 周二的眼里流露出的是恐惧。 像周二这样的人,摧毁他的精神很容易。因为支撑他可以嚣张的支柱很脆弱,脆弱到一两句话就可以摧毁。 也许不必要的优越感,对周二这样的年轻人来说,也是一种不幸。 幸好,后来的周二不是原来的周二了。 多年以后,当周二真正成熟,他甚至成为了一个不错的好人。这是后话了。 他一直记得杨磊这个人,记得杨磊那晚对他说过的话。 当年的那一晚,杨磊最后就给了周二两句话。 第一句:是爷们就他妈戳着!别活得烂泥似的不像样! 第二句:房宇是我的人。 插入书签 第43章 第 43 章 ?在那段时间里,不管杨磊在外面做什么,回那幢小楼,就是他最开心的事。 杨磊打从记事起就在那里面,外人眼里很美很神秘的小楼,在他眼里早没什么感觉了。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这小楼、这庭园从来没这么美过。 因为里面有他喜欢的人、依恋的人、时刻想见的人。就连整个楼都多出了光环。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在张婶和几位长辈的精心照顾下,房宇恢复得很快。本来身体底子就好,又年轻,加上每天补品好吃的不断,房宇的气色调养得比受伤前还好。 房宇也喜欢上了这儿。尤其是这里的几户人家。 住在这里的时候,他就陪张婶王伯这些老人家聊天,说话,帮他们做事,手脚非常勤快。腿脚好了点能自由行走后,这楼下几户老人家的体力活房宇几乎全包了,这些长辈哪能让他做,都让他回楼上养着去,可赶都赶不走房宇,一回头地板已经拖好了,又一不注意坏了好久没装的灯泡也给安上了。 “没事儿!我也要活动活动!”房宇笑着说。 张婶王伯这些老人,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又心善又能干,对房宇喜欢得不行。很少有年轻人有这个耐心愿意陪老人聊天,听老人唠叨,顾自己玩儿的还顾不过来,但房宇就有。房宇能边勤快地帮着做事,边陪老人家们唠嗑,老人们说多久他都不嫌烦,都耐心陪着,还能哄得几位老人都开心。 这也是房宇的本事。讨人喜欢。 杨磊就特别爱看房宇和张婶他们一起和乐融融的样子。特别喜欢张婶一个劲儿地夸房宇好。 他有种把媳妇儿带回家的感觉。 当然,这话打死他也不敢讲出口。 “小宇别走了,给我做儿子吧!”张婶是真喜欢房宇,她都舍不得房宇走了。 “您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就是您儿子。干妈!”房宇毫不含糊。 “嗳!”张妈连忙答应,高兴坏了。 杨磊在旁边抱着胳膊,笑。 他心里有种特别的温暖,满足。 花猫和老亮他们知道房宇住在这里养伤,来找房宇的时候,房宇都让他们别进门,远远地在街口等。 这些兄弟个个都是五大三粗、壮膀文身,十几二十几个站在一起,没事都像是要砍人的,房宇怕把老人们吓到,所以每次都找个借口出去,到街口去跟他们会合。 古林路一带,向来是高干区,这种黑社会打手聚集的场面配上那么文艺范儿小资范儿的林荫路小洋楼,那叫一个格格不入,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杨磊后来知道,说没事儿,让他们进来就是了,我也带过李三他们来。 房宇说得了,他们那样儿,非把干妈吓着。 直到刘师傅拾掇庭院里的一大块荒草地,房宇帮他弄的时候,刘师傅捶着酸胀的腰叹气说,这一大片草要全部弄完,也得大半个月。 房宇当时没说话,下午就来了j□j个干干净净的小青年,进门就满脸堆笑地说:大叔,我们来帮您拔草。 花猫和老亮这些拿惯了刀,棍,枪刺扎人的狠角,这些个个在江海名头响亮的混子头目,那天下午,一个个穿着肥大的蓝白条的运动裤,这是房宇给他们规定的标准装束,那个年代上过学的都知道,这标志的雷人的蓝白条的运动裤就这么毒害了一代青少年的青春身材。几个人一个比一个穿得斯文,像实验中学的学生似的,老亮甚至还架了一副眼镜在鼻子上,花猫也把长头发藏在帽子里,面带微笑轻声细语,讲话都是“您好”“请”“谢谢”“没关系”,比三好学生还要三好学生,一个个埋着头跟小学生打扫包干区似地拼命拔草,这强悍的战斗力,没一会儿功夫就把那一大片荒草地全部搞定了,刘师傅激动得不行,连连道谢,喊着要留“学生们”吃饭,“学生们”连连摇手:“谢谢您,这是我们……呃……应该做的……” 好不容易把这话讲出来,几个人脸都绿了。 房宇在旁边忍笑,笑得想砸墙。 刘师傅上去就拉住了老亮的手。 “孩子,高几了?” “呃……高三……” 老亮支吾,拼命推眼镜。 “文科理科啊?” “……文……文科……”老亮汗都下来了。 “文科好啊,一看你这眼镜啊,就老有学问了!” “……” 老亮逃走了。 “都是活雷锋啊!”刘师傅站在门口看着跨上摩托车飞奔走的“学生们”,老激动了。 “哎哟我的妈,比砍人还累啊!”骑过了拐弯,老亮扔下了眼镜,对天长叹…… 杨磊怕房宇在楼里无聊,给他把吉他拿来了。 那天杨磊打开铁门,进了庭院,就看到房宇坐在紫藤花架下弹吉他。 小楼外面有一个长廊,长廊上缠满了紫藤,花花蔓蔓,层层叠叠,像紫色的云霞。房宇就坐在花架下,弹着琴,弹的是那首《恋曲1990》,边弹,边用脚轻点着节奏,拨着和弦。 杨磊看到这个画面,就痴了。 夕阳金红色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这个静谧的庭院,绿草如茵,繁花如梦,梦里有一个人,在弹着一首老情歌。 多少年,这一幕深深地缠绕在杨磊的心田,进入他的梦。 杨磊从后面轻轻走过去,房宇虽然弹得很专注,但多年打架的经验,对背后靠近的声息非常警醒,房宇一回头,杨磊一把搂住了他的背,整个人贴了上去。 “回来了?”房宇已经习惯杨磊的粘人了。杨磊就是这么粘他。 “继续弹吧。”杨磊抱着他不撒手。 “你来。还记得怎么弹不?”房宇站起来把吉他递给杨磊。 杨磊也真好久没弹吉他了。他坐下来抱着吉他拨起来,房宇靠在对面的花架下看着,杨磊边弹,边抬起脸对站着看着他的房宇笑。 房宇抽起一根烟,也对他笑了笑。斜阳打在房宇的脸上,沉静,俊美。 杨磊多久没弹了,确实忘了,弹了几个小节就生疏了。 “这段忘了,你再教教我。”杨磊说。 房宇指点了两句,杨磊说你示范示范,房宇就把烟拿出来夹在手里,过去从杨磊的背后环过去,示范着拨了几段。 这个姿势,房宇就得弯着腰,头低下来,随手把夹烟的左手搭在杨磊的肩上。杨磊就像被他笼在怀里。 杨磊眼睛看着房宇拨琴的手指,心里早已心不在焉,他把后背向后靠去,靠进房宇的怀里,贴着房宇宽阔的胸膛。 房宇也感觉到了。房宇沉默,但没有离开。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贴着,彼此都不说话。 杨磊感受着后背的温热,感受着房宇呼吸在耳畔的热息,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望着房宇慢慢拨动琴弦的手指,心越跳越快,手忽然猛地放了上去,抓住了房宇的手。 两三秒的静止里,杨磊慢慢把房宇的手握进手心。 就在这个时候,张婶从后面过来了。 “小磊!小宇!吃饭了!” 张婶的这一声,让两人一下分开。 “……哦!来了!”杨磊有点慌乱。 他看了一眼房宇,房宇已经向着小楼走过去了。 “……” 杨磊也跟着走了进去…… 晚上在阳台上,两个人坐着,抽烟。 “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房宇说。 杨磊吃了一惊。 “为什么?住这儿不好?” “不是。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在这儿给干妈她们添麻烦。” 房宇说。 “说什么麻烦,你不知道她们巴不得你不走啊?” 这是实话,老人们都跟房宇处出感情来了。 “再说你这伤还没好清呢,那几块肿得都没消下去。” “哪有那么娇贵。” 房宇什么苦头没吃过。 “以前比这厉害多的,那时候没你,没有干妈,我不也自己躺躺熬过来了。” 那时候是熬过来了。但是房宇从来没得到过这样的照顾。他感激,从心底里感激。 “……” 杨磊一想到以前的房宇受了伤只能一个人在那个孤零零的房子里熬着,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心里就难受。像房宇这样什么苦都不放在嘴上说的人,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杨磊非常心疼。 “少废话,你就在这儿一直住着,哪也别去。” “操,我能在这住一辈子啊?” 房宇开玩笑。 “住一辈子!” 杨磊说,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房宇看着他,不说话了。 杨磊看着夜色中沉默的房宇,就心猿意马起来。 他是做过决定,不把房宇拖下水,不让房宇走上这条见不得光的路。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都难逃情关,一个情字到深处,又岂能自抑? 杨磊凝视了房宇一会儿,就灭了烟头,靠近了他,凑得很近,伸手轻轻蹭了一下房宇肩头的一块伤处。 “……还疼不?”杨磊声音有点哑。 “没事儿。”房宇回答。 杨磊不说话了,他抱住了房宇,开始抚摸他。 “我想做。” 杨磊在房宇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 杨磊已经忍了很久了。 自从房宇受伤以来,杨磊一直克制,看着房宇那一身伤,他有再多的火也得强行压下去。 好不容易等到现在,杨磊早就已经忍不住了。 该说还是不该说表白还是不表白这样纠结的问题,杨磊已经不想去考虑了。青春,冲动,**,被男性荷尔蒙填充的大脑,他就想占有和得到。他希望房宇也和他一样,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只要和他分享这一个只属于他们彼此的秘密,两个男人之间最亲密无间的秘密,他们要分享一辈子…… 那一夜,房宇有些疯狂。 又矛盾,又疯狂。 在**,杨磊顾忌着房宇的伤,几乎没有招架的余地,房宇完全掌控着他,他也愿意被房宇掌控。 他们紧紧搂抱在一起耸动,房宇用力地亲他的身体,房宇的嘴唇热烈又带着苦闷,在他身体上吸吮,留下道道红印,那力道杨磊甚至感到疼痛,却是让他痛快淋漓的疼痛。房宇的动作太大,那老式的雕花床也跟着震动,连带着老式的地板都在响,房宇喘着粗气慢下了动作,杨磊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他搂着房宇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没事,楼下这间没人住……房宇把他抱了起来,把他用力顶在墙上…… 杨磊和房宇一样的疯狂,苦闷。 在房宇炙热的**喷射在他的小腹上时,在杨磊颤抖着释放喷发的时候,他紧紧搂着房宇的脖子,他抖着嗓子在房宇的耳边低喊着房宇!他用力含着房宇的耳垂,吻他的脖颈,他想高声呐喊我喜欢你!我他妈的爱你!…… 杨磊甚至有流泪的冲动…… 当一切平息过去,杨磊静静躺在房宇身旁。 他们都没说话,心中却是一样的茫然,苦闷…… 我的新浪围脖:2295221462来关注吧~!。 第44章 第 44 章 房宇回世纪大酒楼上班了。 周二的事是怎么了的,房宇也知道。全江海的黑社会没有人不知道,杨磊是怎么给房宇报仇的,没有人不知道,惹了房宇,会是什么具体的下场。 经此一役,房宇和杨磊的名头更上巅峰。有此悍将,燕子乙和罗九的地位,更是牢不可破。 世纪大酒楼恢复了平静,房宇一回来就没日没夜地忙碌,他养伤的时候就时刻惦记着这里,回来后更是毫不懈怠。 人忙起来就可以不去想很多事。就像房宇有一些说不出口的心事,也借由着忙碌才可以忘记。 房宇恢复了之后,花猫高兴得不行,整天围着房宇打转,自个儿的正经事也不做。 “江北的游艺厅你不看了啊?” “那边服帖着呢!有小弟看着,保管没人敢闹事!”花猫就想多看房宇两眼,房宇这次受伤,把他也担心坏了。 跟着房宇在酒楼里待了几天,花猫有点感觉。 “大哥,你有心事?” 花猫察言观色,绝对是一把好手。 “没啥。” 房宇说。 “别骗我,你知道的,你有一点儿不高兴,我都能看出来。我……” 花猫深情而幽怨。 房宇看了看他。 “走。喝酒。” 房宇说。 花猫觉得,那天房宇的酒喝得很蹊跷。 自从跟了房宇,花猫很少看到房宇喝闷酒。房宇在老人面前,在邻居面前,在不知道他身份的圈子面前,是绝对的好青年,在黑社会里,在作为一个金牌打手的江湖上,他是一个豪爽、仗义的大哥。房宇习惯了不在自己兄弟面前流露苦恼,所以现在,花猫见到房宇很少说话,只是喝酒,花猫也担心了。 “花猫。” 房宇忽然喊了花猫一声。 “嗳,我在呢。”花猫赶紧答话。 房宇抬起眼皮,看着他。 “……跟我说说你们的事。” 房宇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出这句话的。 “我们?我和谁啊?”花猫没明白。 “……就是你们……这类人!”房宇有点艰难。 花猫明白了。 “大哥你不是知道的吗……就是那样。”花猫被提起了伤心事。 “没错,我是喜欢男人,可是这不是病,真不是,我是天生的,很多人都是天生的,我听我一个圈里的朋友说,这是因为咱们中国封建,才说是病,其实在国外,这可正常了,可多了,听说多少个男人里面,就有一个是可以喜欢上别的男人的,还有很多人,男的女的都能喜欢……” 花猫逮着机会似的,滔滔不绝,希望能拉拢房宇这颗心。 “你们也……那样?” 房宇难以开口地问。 花猫明白过来,“那样”是“哪样”了。 “是啊……当然了,这是爱情嘛,爱情的最高境界,就是结合……”花猫看房宇皱起了眉头,凑了过去:“大哥,我上次给你那盘带子,你是不是看了?那里面……不就是嘛……” 房宇没去想什么带子,他的脑子有些混乱。 “……如果……两个男的……那样了,就是……爱情?” “那可不一定。有的就是为了刺激,找乐。这跟男女不一回事吗,那些上洗头房找小姐的,那能是爱情吗。那就是生理需要……” “行了,别扯那些没用的。” 房宇心烦,打断了他。 花猫已经在心里觉得不对劲了,观察着房宇的脸色。 “大哥,你咋想起来问这些了?” 花猫哪知道房宇心里已经是一团乱。 “想问就问了!” 房宇不耐烦。 “你该不会……”花猫一阵欣喜,心里头砰砰地跳。“该不会觉得……其实我不错……” “喝酒!” 房宇又对花猫头疼了。 房宇实在不知道,他和杨磊之间,到底算怎么回事。 房宇再迟钝,也知道他和杨磊早就不对劲了,太不对劲了。 当然房宇还没法儿往爱情那上面想,让房宇承认那是爱情,那太难了。房宇是个正常的男人,在过去的20多年里他从来没有不正常过,可是碰到杨磊之后,有什么已经变了,乱了。 房宇不知道自己能对男人的身体有欲望,确切地说,是对杨磊的身体有欲望。房宇从来没有对杨磊之外的别的男人有过哪怕是一丁点这种想法,只是想想都完全没法想,他甚至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就会对杨磊的身体冲动,那是和他同样构造的躯体,可是每次在**和杨磊那样,他都会硬,很硬,那种冲动和欲望是房宇自己也无法控制的。 两个男人,两个兄弟,两个可以把命交给对方的兄弟,到底能好到什么程度?好到什么界限?什么是过界,什么是界线,什么才是越界才是过火,房宇都已经弄不清楚了。 房宇不是没谈过恋爱,他很早就谈了,出来混的都早熟。 可是现在,房宇已经迷惘了。他不知道怎么定义他和杨磊之间的感情,兄弟情,那肯定与他和别的兄弟不一样,哪怕是同样最铁的大虎,那完全不是一回事。不是兄弟情,那又是什么,到底怎么解释他和杨磊之间发生过以及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和杨磊还能这么继续“玩儿”下去吗?现在的每一次“玩儿”,都让房宇感觉到压抑。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压抑从何而来。 也许,房宇已经隐约地感觉到答案。可是,本能让他排斥去深思…… 没等房宇去多想,在杨磊的那幢小楼,房宇见到了一个人。 在上世纪90年代,有一批“海归”,如果说现在的海归多得只能是海龟了,当年的海归,那是真正地金贵,稀罕。 方梅就是其中的一个。 方梅是杨磊的青梅竹马。她的家就和杨磊的小楼隔了一户人家,是另一幢民国房子里长大的女孩。从杨磊幼儿园的时候起,就跟她同班,一直到小学,初中,然后高中的时候,方梅出了国。 杨磊和方梅有多熟,熟到按杨磊的话说不想再见到她的脸的程度,因为已经看得太腻了。 当然杨磊这样说的时候,方梅重重地打了杨磊一下,不是小女生装可爱地打,是真打。 方梅回国有一段时间了,也和杨磊联系过,还一起吃过饭。现在杨磊搬回了小楼住,方梅也刚旅游回来,知道杨磊回来了,就过来看他。 房宇回小楼的时候,杨磊正在和方梅聊天,也给房宇介绍了方梅。 方梅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大方。 那不是大户小姐似的大方,而是一种真正见过大世面、非常独立、自主的大方。 “你就是房宇?我听杨磊提你好多次了。” 方梅微笑着,她很美丽,打扮入时而新潮,充满了洋气和靓丽的气质。 “我是杨磊的青梅竹马,也是他哥们儿。” 方梅落落大方地打量着房宇。 “你真的很帅。看来杨磊没骗我。” 杨磊以前说过,喜欢他的女孩都是作风豪放的女孩。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房宇对这个外表摩登、性格西化的女孩印象也挺好。而从那天起,方梅就常常过来。 方梅从很小的时候,就暗恋杨磊。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变为明恋。 到现在,即使出了一趟国门,方梅心里还有杨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在杨磊上学的中学,方梅一进校就惊艳了整个中学,高年级的男生为了追求她,每天等在学校门口想接她的自行车都排成了队。 可是方梅只坐杨磊的自行车,而且杨磊那辆自行车还不是在门口等着她的,而是她自己跑去自行车棚逮杨磊的。 杨磊是中学男生的公敌,因为校花只坐他的自行车,而且还跟他是青梅竹马。他们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可是杨磊对方梅,就像左手对右手。太熟了,就没感觉了。 女孩对初恋都比较执着。尤其这个初恋,还是近在手边,却不能唾手可得。 方梅晚上常过来串门,串门就和杨磊、房宇聊天。 “他是我的初吻。那时候我才14岁。他也14。”方梅对房宇说。 杨磊差点被一个葡萄噎着。 “说这个干吗?” 他尴尬,压根不想让房宇听见。 “怎么不能说了,还是你主动的呢!” 方梅不愧是留过洋的,对这些话题开放得很。 “我跟她没谈过啊!那时候就是好奇……太小了,什么也不懂!” 杨磊向房宇解释。他真的没跟方梅谈过,那时候,青春期,男孩子都有冲动。 “你这人,怎么不负责任啊?”方梅挤兑杨磊。 “我操,我怎么你了,我就要负责任啊?”杨磊跟方梅斗嘴斗惯了。 “你吻没吻过?” “姑娘家家的能含蓄点吗?”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房宇在旁边倒像是多余的,插不上话。 杨磊的初吻,确实吻的是方梅。 他青春期对性最好奇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冲动,在一天晚上带方梅回家的路上,在一个黑暗的巷子里吻了方梅。 不是因为他喜欢方梅,而是方梅是他最熟悉的女孩。 方梅沉醉在那一吻里。 那一吻,决定了她的一生。 即使,在多年后,她的人生因为杨磊而改变,她也没有恨过杨磊。 这是一个面对爱情真正勇敢的女子。她所做的,很多人都无法做到。 房宇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喜欢杨磊。 而且,喜欢了很多年。她和杨磊在一起只要一讲话,就基本没房宇什么事了。因为属于他们的共同话题和往事太多了,到后来房宇见到方梅来,聊一会儿就借故走开。 杨磊也挺烦,他开始烦方梅老是来打扰他和房宇独处的时间。房宇自从回世纪大酒楼上班,两人每天就只能晚上这点时间在一起,还总被方梅缠着。 “我的大小姐,您能去别的地儿逛逛不?” 杨磊忍不住下逐客令了。 “怎么了,烦我了?” “你一个大姑娘家,大晚上的老往大老爷们这跑,不合适。” 杨磊说。 “怎么不合适了,我往我喜欢的人那儿跑,有什么不合适?” 方梅就是这么豪爽。 “……” 杨磊没说话了。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他都没有话说。 他拒绝过方梅,很多次。但是方梅还是不愿意放弃。杨磊对她一直觉得愧疚。每次两人一说到这个,就卡壳。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沉默了一会儿,方梅问。 “没有。” 杨磊说。 “我也没有男朋友。那咱们凑合一下呗。” 方梅低声说。 杨磊沉默,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为什么?” 方梅抬起美丽的脸庞,看着杨磊。 “我有喜欢的人了。” 杨磊掏出烟,放进嘴里,点上火。 “以后,大概也喜欢不上别人了。” 杨磊吐出烟,望着远处…… 楼上的窗口,房宇靠在窗边,看着下面庭院里说话的杨磊和方梅。 “这俩孩子,从小就般配。”张婶递了一个苹果给房宇,笑着。 “小梅她爷爷,和我们老司令是老战友,我看哪,这以后迟早要亲上加亲。” 张婶就盼着杨磊早点结婚,给她生个孙子。她真把杨磊当自己亲儿子。 “小宇,有女朋友了没有?” “没有。” 房宇笑笑。 “怎么会没有呢?干妈给你介绍一个!”张婶觉得像房宇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能没有女朋友。 “谢谢干妈。我不急。” 房宇的眼光又转向了楼下的两个人。 “有了女朋友啊,早点结婚,就心定了。男人啊,就要早点成个家,有个知疼着热的人,你才知道那个好……” 张婶一直絮絮叨叨着。 房宇沉默,思考…… 插入书签 第45章 第 45 章 丁文出事了。 杨磊是在燕子乙工程公司的办公室里接到丁文的电话的。丁文只知道杨磊的这个办公室号码。 “磊哥……” 丁文的声音很不对劲。 “怎么了?”杨磊觉得有异。 “……我在……鼓楼派出所……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丁文的话说得很艰难,难于启齿。 “我马上到!” 杨磊拿起外套,出了门。 自从房宇出了事,杨磊就没再跟丁文见过面。 丁文打过电话给他,也来找过他好几次。杨磊带着歉意,告诉丁文,他最近事儿太多了,而且房宇受伤了,他要照顾,所以没什么时间到他那儿去玩电脑了。 丁文很失望。 “我真没什么别的意思。真的是抽不出空。”杨磊不忍心伤害丁文。 “你要想找我,随时来,我随时欢迎。” 杨磊说。 但是丁文自己心里清楚,杨磊是不会再像前段时间那样,天天去他那里了。以后也不会再去了。 丁文很难受。这不是他第一次失恋,却是他刻骨铭心的一次。他真的爱上了杨磊。 受失恋折磨的丁文,去了鼓楼广场附近的一个小公园。 在当年的鼓楼广场,有一个英语角,那年头开始流行学英语,说口语,每周末都会在鼓楼广场聚集一群人,去那儿的人都不说中文,要说英语,互相说着练,也交交朋友。 就在距离这个英语角不远的小公园,一个黑暗、幽静的公园里,同样也有一个角落,同样也有一群人在聚集。 但是这个角落的存在,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只有这个圈子里的人,才会知道。 那里,是一个同性恋找伴儿的地方。 丁文就是那里的常客。在没有情感归宿的时候,丁文会去那儿找到同路人,然后解决生理需要。当然,他也曾经希望在那个地方找到真心相爱的对象,但是用不了多久,他就发现太难了。 那个年代,同性恋就是一种可怕的病,根本见不得光,见光就跟天塌下来了一样。所以就算是真正的同性恋,也极少有人公开,只会拼命地伪装自己,像花猫那样的,是极少数。 在这种环境下,更只有很少的男同者会有固定、长久的情侣。更多的就是认识,见面,偷偷地开房间,出来以后就谁也不认识谁,甚至连真实姓名也不知道。 当年的圈子里,管这叫“钓鱼”。 那天晚上,丁文就去公园里钓鱼了。他需要刺激,去忘掉杨磊。 丁文长得好,很容易找到伴儿。他刚去那公园僻静的椅子上坐下,没几分钟,就有一个男人坐在了他身边。 那是个三十□□岁的中年男人,魁梧,成熟。丁文看了他几眼,没有站起来。 这就代表同意了。 按照惯例,应该是去个僻静街巷的小旅馆开房间。但是那天晚上,那个中年男人也许是太急了,也许是想体验在野外的刺激,他搂着丁文进了公园最深处的草丛里,就迫不及待地压倒了丁文,扒下了他的裤子。 丁文也很久没做了,也很激动,两个人都忘情地就在草丛里做了起来。 那个地方人迹罕至,又是三更半夜,几个小时都不会有半个人影。本来不会被人发现,但是丁文的运气实在太不好,这一晚正好有两个片儿警来这儿巡逻,本来也走不到这块地方,但其中一个想撒尿,就往草丛里过来了,过来就听见那边有不正常的响动。 被片儿警的手电筒照到的时候,那中年男人粗壮的玩意儿正捅在丁文的屁股里□□,两个人连躲都没法儿躲,都惊呆了,最不可见人的隐私的部位全都暴露在手电的强光下。 “出来!都出来!” 片儿警一开始没看清,以为是男女搞对象在这儿乱搞,等见到战战兢兢出来两个男人,片儿警先是惊愕,然后鄙夷又不屑地笑了起来。 “又是兔儿爷!” “把裤子穿上!跟我们走!” 丁文就这么被带进了派出所。他在里头蹲了一夜,也饱受了精神上的折磨。 那个中年男人和丁文又惊恐又羞耻地,瑟缩在角落,被派出所的警察们围观。 “知道为什么抓你们不?”片儿警嘻嘻哈哈地问丁文。 丁文一声不吭。 “流氓罪!耍流氓!太不要脸了,在那儿就搞起来了,哎哥几个,你们是没看到,哎哟哟当时啊……”发现两人的小警察添油加醋地跟其他片警描述那个场面,用词极其露骨,说得几个男人们都发出了又鄙夷又欢乐的笑声,听见那刺耳的笑声,丁文深深地低下了头,眼泪涌进眼眶…… “哎,你们谁是男的,谁是女的?” “你们去精神病院看过没有?” “你们跟女的能搞不?搞过没?……” …… 在片儿警眼里,这些“兔儿爷”都是取乐的对象。每次抓到,都会这样取乐他们。他们觉得这些人都是脑子有问题的人,都是病人,是流氓,有伤风化,是社会的畸形,有病也不去治,活该一辈子都是兔儿爷! 丁文一直蹲在地上低着头,任警察们说什么笑什么都没有反应,直到片儿警说天亮要通知单位来领人,丁文才有了反应,他恐慌起来,哑着嗓子说,求求你们,不要通知单位,我,我出钱,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片儿警必须要个保人来保他出去,丁文无奈之中,就想到了杨磊。 他现在谁都不想见,就想见杨磊,那是他心里唯一的光明,温暖…… 杨磊进派出所带丁文走的时候,丁文始终低着头,头都不抬起来。杨磊办手续的时候,那些片儿警边办着,边用眼角扫着杨磊,眼神怪异,似笑非笑,眼里的意味很明显。 丁文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后面那个抓他的小警察嘲笑了一句:“兔儿爷!下次别再光屁股了!” 一句话一屋子的警察都在乐。 丁文的肩膀都颤抖了一下。他痛苦地把头埋得更低。 杨磊光火了。兔儿爷是一个非常侮辱性的词汇。 “说什么呢?你嘴里放干净点!” 杨磊转回身,就瞪着那个警察。 “怎么的?你横什么?他就是流氓!我见一回抓一回!” “他犯了哪条法?你说出来听听,法律原文!第几条,第几句!” 杨磊坦坦荡荡,俯视那警察,逼问。 “……”小警察语塞了。虽然那个年代都把同性恋当流氓罪抓,但是法律条文上确实没有相关规定,一条都没有。 “算了算了,杨磊,算了……走吧……”丁文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杨磊一直把丁文送回了他的住处。 那一晚,丁文失声痛哭。 “……我犯了什么错?!我天生这样,这是我的错吗?!……我没杀人,没偷没抢!……我也不想这样!我能怎么办?!……这是我的错吗?!……” “……磊哥你知道吗……我真想死,好几次都想死……老天爷把我生成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啊?……” 丁文摞起袖子,胳膊上有触目惊心的自残的痕迹。 “……我真恨自己,恨起来就划自己一刀……我不想再找男人了,我也是人,我也要被尊重!!……我他妈的受不了了……受不了……” 丁文歇斯底里地发泄,痛哭,他一遍遍地说,如果有下辈子,他再也不要爱男人,他宁愿当猪,当狗,也不要当同性恋…… 杨磊目睹了这一切。 从丁文那里回来,杨磊的心情非常沉重,沉得像铅一样。 他想过,爱上同性的人在这个年代会面临的压力,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具体、这么直观。 杨磊受到的冲击是大的。 他想象着,如果今天换成是房宇,他还能不能保持着冷静,他还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房宇的人生陷进这样的泥沼。 但是他们有什么错?就因为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是男是女,干扰到别人了吗?干扰到社会了吗?那只是一份属于两个人的爱情,这样有错吗? 杨磊的苦闷到了极点。男人的勇气和力量告诉他,怕什么!是爷们就别墨迹!勇敢地说出来,告诉他!可是理智,现实都在告诉他,他这样做会害了房宇,会把他拖下深渊,他可以不管自己将来怎样,可他不能不管房宇,他不想毁了房宇! 杨磊就在这种痛苦矛盾的心情中心事重重地回到小楼,进了门,房宇正要出去。 “你去哪儿?” 杨磊问。 “去喝酒,玩玩。你去吗?” 房宇已经好几天晚上出去玩到很晚才回来了。杨磊甚至感觉房宇不愿意在小楼里待。 “又出去?你就不能在这待啊?” 杨磊的语气很冲。 房宇看了杨磊一眼。 “怎么了?”房宇听出杨磊的语气不对。 “一起去呗!”房宇也是年轻人,也爱玩。 “不去!有意思吗?就是唱歌喝酒老三样!” “那在这儿就有意思啊?”房宇也按捺不住脾气了。“我在楼里也没事干!” “我不在这儿吗?跟我聊聊天就不行啊?”杨磊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今天他的心情实在太差了,他要发泄。 “方梅不是要来吗,不有她陪你吗?” 房宇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 杨磊一听这句话,就像被点了火星,整个人都爆发了。 “她陪我?你是不是早就烦我了,巴不得她来陪我呢?” 房宇盯着杨磊,脸色也沉了下来。 “行了!别来劲啊?” “你不就那意思吗?!要烦我了就早说!” 杨磊一肚子的苦闷郁结,面对着房宇,却说不出来,越说不出来他就越上火,越急着发泄。而这种火,对着不相干的人肯定不会发,对最爱的人,反而最容易爆发出来。 “……” 房宇瞪着杨磊,忍着。他推开杨磊,往门外走。 杨磊一把拉住房宇。两人心情都不好,房宇这几天心情好吗?他心情好能天天晚上出去疯玩?被杨磊这么推推搡搡的,房宇也火了,两人都是手底下有真章的人,要动起来就真能打架了,房宇一甩手就把杨磊摔开,杨磊没站稳,背撞在紫藤花廊的柱子上,杨磊站稳了,也急眼了,男人发泄情绪的方式,就是喝酒和拳头,最直接,有效,杨磊过去就要抓着房宇,这时候方梅进门了,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就拉住杨磊。 “怎么了你们!怎么动上手了?” “走开!没你事!”杨磊要推开方梅。 “有话好好说不行吗?”方梅吓到了。她很久没见杨磊这样了,她紧紧抱住杨磊的胳膊。 房宇看了一眼方梅抱着杨磊胳膊的手,盯了杨磊一眼,转身就出了门。 “房宇!” 杨磊喊,喊得痛苦,苦闷,他推开方梅,在花架下慢慢滑坐下来。 “……怎么了?” 方梅不知所措,蹲在了杨磊身边。 杨磊看着地面。他心胸间像有无数的浪潮在翻滚,头脑却混乱一片,像个混乱的战场。杨磊狠狠抓住头发。 方梅抓住了杨磊的手,把他的手拉了下来。 “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吧。”方梅轻柔地说。她隐约猜到,杨磊的心事和他喜欢的那个女孩有关。 “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杨磊低声说。 “我陪你。” “你走吧。” 杨磊真的烦了。 方梅沉默。杨磊抬起眼睛看见方梅的表情,杨磊也难受了。他不是有意要这样对待方梅。可他现在真的顾不上。 “说出来,会好受点儿。”许久,方梅说。 或许杨磊也忍不住了。他心里的事压得太久了。 “方梅,你知道,我心里有个人。” 杨磊苦闷地说。 “我真喜欢他……真的,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怕说出来了,就害了他,我又怕他接受不了,以后会离我远远的!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 “我他妈的……是不是特窝囊??” 杨磊一句又一句地说着,不知道是说给方梅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他颓然地坐在紫藤花架下,仰起头透过花架之间的空隙,看着黑夜的天空。一点星光都没有,一片苍茫,就像杨磊现在的心情。 方梅在旁边静静看着杨磊的侧脸,看着杨磊英俊而忧郁的面孔,紧锁的眉头。方梅柔肠寸断。 她听着她爱的人诉说着对另一个人的爱情,而她除了聆听,无能为力。 方梅张开双手,抱住了杨磊。她贴进杨磊的胸膛,紧紧环抱住他。 “没事儿,她不要你。我要你。” 方梅说,流泪了。 杨磊低头望着方梅。如果他喜欢的是方梅,事情该有多么简单,可是他偏偏喜欢上不该喜欢上的人。可是他不后悔。 “对不起……” 杨磊低声说。 “杨磊,你最后再吻我一次吧……就当……是你欠我的……”方梅说。 杨磊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动。 “……再过一阵,我就要回英国了。你就当,给我个纪念。” 方梅平静地说。 杨磊慢慢抱住了方梅。 他亏欠她,愧疚她,感激她,感谢她在这个时候,愿意给他温暖和安慰…… 方梅向他仰起了脸。杨磊望着她,犹豫着,最终轻轻覆上了嘴唇。 一个无关爱情的吻,没有纠缠,只有碰触和浅浅的相覆。尽管他们似乎像所有相恋的男女那样,却清楚,这是一个告别。 方梅的脸颊,滑下一行泪…… 房宇站在铁门的门口,看到的是紫藤花架下拥吻的男女。 刚才房宇走出了街角,就站住了,犹豫片刻,转身走回去。他听见了杨磊喊他的那一声,那声音听得他心里难受。 他觉得自己刚才太不冷静。杨磊那样儿摆明了就是有事,他应该问问杨磊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而不是跟他治气。 房宇想回去和杨磊和解,想带他一起出去散散心。跨进那个没关的铁门,就看见了这一幕。 房宇走了。谁都没有发现他回来过。 房宇去了乱世。 这里嘈杂的音乐,纷乱的人群,麻醉人的酒精,都适合现在的房宇。 房宇把老亮叫来了。 乱世这地方房宇好久没来了,上次来还是杨磊生日那天,房宇在这里弹琴,笑着祝杨磊生日快乐。 “大哥,你咋了?” 老亮心再粗,也发现房宇心情不好。 “没咋。”房宇拿着酒杯,看里面的酒液。 “兄弟们好久没乐呵了,明子弄了几台点子机,在五村开了个店,过两天大家都捧捧场去。” 点子机是那时候的赌博机,很火。房宇毕竟是混子,这种事少不了。 “行啊!一句话!”老亮也高兴。 “不是我说,大哥,你是得出来乐呵乐呵,看你在杨磊那地方养的,不无聊啊?都捂白了。” “滚蛋!” “真的,我看你都淡出鸟来了。要不,今儿晚上……咱们找姑娘去?” 老亮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他就觉得房宇最近情绪不对,需要刺激。 “歇着!你也少乱搞!” 房宇在他这些手下面前有绝对权威,说一不二,他说一句,老亮就乖乖听话不提这茬了。但是老亮看房宇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 “大哥,你真就缺个潘西。” 房宇看了他一眼。 “真的,谈一个吧。老这么一个人,有啥劲啊?”老亮劝他。 “以前那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房宇说。 “我知道,可你也不能总不谈吧?你一辈子当和尚啊?再说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谈谈恋爱嘛,又不是就一定要结婚,要负那么多责任吗?” 老亮就特别不能理解房宇不想耽误人家姑娘,就不谈的想法。要这么说,黑社会的男人都当和尚了? “就上次那姑娘,林珊珊,我觉得就不错。” 林珊珊追求房宇的事,在江海的混子里也都是传开了。所有人都觉得房宇傻。 “我对她没感觉。” “感觉可以培养啊!” 老亮打量着房宇的脸色。 “……大哥,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根据老亮的经验,房宇这样,很像为情所困。 “……” 房宇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 房宇说。 “咋就不知道呢?”老亮不明白。 房宇看到杨磊和方梅拥吻的那一幕,他自己清楚,他是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然而,房宇知道,自己早就不正常了。 那是他兄弟,他兄弟有个女朋友,他会有这感觉? 他会吗?? 所以那就不是他兄弟。那是他的什么? 他想要什么,他苦闷什么,他压抑什么,他到底为了什么在这里喝闷酒? 房宇一仰脖子,把杯子里的酒一干而净。 老亮忽然捅了捅房宇,房宇回过头去。 插入书签 第46章 第 46 章 被灯光照亮的地方,有个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裙,烫着波浪头发,还化了比较妖艳的妆的女孩,在角落里把背紧紧靠着墙,她面前有几个小流氓,在纠缠她。 房宇在灯光下看清了她的脸,简直不敢置信。 房宇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扭住了一个小流氓向那姑娘摸过去的手。那流氓惨叫起来。 “宇哥,这是你潘西啊,误会!误会!”几个小流氓看到房宇,都没脾气,赶紧陪笑。 “滚!” 房宇赶走他们,不敢置信地打量着林珊珊。 林珊珊的变化太大了!她浓妆艳抹,还在难堪地扯着短裙,想把裙子往下拽一点。 房宇拉着林珊珊就把她拉出了乱世。 “……你在这儿干什么?你……这怎么回事儿?” 房宇看着林珊珊的打扮,林珊珊还有半点原来大小姐的样子吗? 林珊珊望着房宇,忍着所有的委屈。 “我想过了,你上次说,咱们不是一类人,所以你不能接受我。那我就学着和你当一类的人,我染了头发,也打了耳钉,还有文身。” 林珊珊给房宇看她雪白的肩膀,那肩膀上有一个蝴蝶,在灯光下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在学打台球,打游戏机,还有来乱世跳舞。我可以学会的。” 林珊珊说。 “……” 房宇看着她,震惊,无言以对。 “……你胡闹!” 房宇再也想不到,林珊珊居然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回家去,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再也别来了!” “为什么?你能来,我就能来!” “珊珊,我跟你说过了,我们真的不可能!你别再做傻事了行吗?” 房宇看到这个好好的女孩因为他变成这样,他心里不好受! 外面在下着小雨,雨淋在林珊珊单薄的身体上,林珊珊却一动不动。 “我叫辆车,送你回去。” 房宇要给林珊珊拦出租。 “我就那么让人讨厌吗?” 林珊珊哭了。她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她还能怎么样呢?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是什么人!” 房宇在雨中,心烦意乱。 “我了解!你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吗?”林珊珊哭着说。“你和杨磊在马台街打架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那时候你拉了杨磊一把,让他别再打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跟其他混混不一样!” 李三说过,像房宇这样的大混子,有一种特别吸引大家闺秀的气质,因为大家闺秀会向往真正的男人,会被那些和她的生活圈子截然相反的世界里的男人吸引。林珊珊也是,在她在马台街看见房宇的第一眼,就对他一见钟情,那个,也许只是她想象中的爱情的幻影,她却为了这个幻影,愿意付出整个青春。 “不一样?”房宇指着对面。“看见对面那几个人了吗?” 马路对面,有几个流氓样的人正在逗一个乞丐。 那个乞丐讨了一天的钱,抖抖霍霍地捂着钱袋子。 房宇拿起旁边地上一个空啤酒瓶子,“啪”的一声,就在台阶上敲碎了。 没等林珊珊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房宇已经拎着半个尖利的酒瓶,走了过去。那几个流氓一抬头,还没回过神,酒瓶已经在一个人的头上爆了,碎片四溅,满头满脸的血,路人的惊叫,闪躲,房宇眼睛都没眨的脸。 几个流氓都懵了,他们都认出是房宇,没人知道为什么被砸,却没一个人敢呛声。 房宇随手一扔,把碎得仅剩瓶口的残片扔在地上。 “看见了吗?” 房宇转身问林珊珊,已经吓呆了,一动不动的林珊珊。 “现在还说我不一样吗?” 房宇的手上还溅着别人的血。他平静地问,面无表情。 林珊珊走了。她默默坐进出租车,流着泪走了。 房宇望着出租车消失在街角。 他知道这个方式很残忍,但他清楚,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房宇给小楼打了电话,告诉张婶,他晚上有事不回去了,让张婶告诉杨磊一声。 房宇回了自己的家。好多天没回来,他把屋子收拾打扫了一下,打扫完已经夜深了。外面雨下大了,房宇站在8楼的阳台上,雨打进来,打湿他的脸,也打湿了他混乱的心情。 房宇给他那个录音机插上电源,按下磁带播放的按键。里面还是走的时候在听的一首歌,张学友用粤语深情地唱着《每天爱你多一些》…… 当身边的一切如风是你让我找到根蒂 不愿离开只愿留低情是永不枯萎 而每过一天每一天这醉者 便爱你多些再多些至满泻 我发觉我最爱与你编写以后明天的深夜 而每过一天每一天这醉者 便爱你多些再多些至满泻 我最爱你与我这生一起哪惧明天风高路斜…… 房宇洗完澡刚躺下没多久,大门被用力敲响了。 敲得很急,很响,很用力,整个门洞都听得见。 “谁啊?” 房宇爬起来问。 “我!” 一个急切的、带怒的声音…… 房宇停顿片刻,过去打开了门。 杨磊站在门口,抬起了头。 他一动不动,胸膛起伏…… 杨磊只轻轻在方梅的嘴唇上碰触了几下就放开了她。 他不想伤害方梅,但他也不想给她留有幻想。 方梅和杨磊之间,开始于一个吻,也将结束于一个吻。 把她送回去后,杨磊回到小楼,心神不宁地等着房宇。他烦躁的情绪渐渐平复,但是又陷入了等待的焦躁。 杨磊想去找房宇,他想房宇不是在光阳唱歌,就是去哪儿喝酒了,或者很有可能去光明台球室打台球了。 他正打算几个地方去找找,张婶从楼下上来,告诉他说,房宇打电话回来,说晚上不回来住了,要她跟他说一声。 杨磊懵了。 “不回来?那他去哪?” “他没说。” “他没叫我接电话?” “没有。” 杨磊拿起电话就往房宇的家里打,没人接。 房宇是在乱世外面的公共电话给张婶打的,那会儿还没到家。 杨磊撂了电话就想出门,偏偏这时候川子打来电话找他。杨磊哪有心思听川子罗嗦,耐着性子应付了几句就说“我找房宇呢,回头再说”就准备挂了,谁知道川子说:“房宇?我看见他了,和老亮在乱世,我们还打了招呼呢。” 川子晚上也在乱世玩,还过去和房宇和老亮聊了几句才走。 “乱世?” 杨磊有乱世那边儿的电话,一个电话就打过去问。乱世是房宇罩的,房宇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那边自然门清,乱世经理说宇哥已经走了,亮哥还在。 “叫老亮来接电话!” 杨磊想问他房宇去哪了。 “喂?”老亮的大嗓门。他还在乱世里头摇滚着。 “我杨磊!房宇呢?” 杨磊劈头就问。 “大哥走了!拉着林珊珊走的!”老亮实话实说。 “……林珊珊?” 杨磊懵了。 “他们去哪儿了?” “我哪知道啊,出去了就没回来!”老亮语气揶揄,笑得不怀好意,“磊子,你也甭找我大哥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有事儿明天再找他吧!” 老亮把电话挂了。 杨磊举着电话,半天都没动。 杨磊又往房宇家里挂了一个电话,一直响到电话断,都没人接。 其实那时房宇还没到家,但是在杨磊那儿却不是这么想。杨磊想,房宇既然特意跟张婶说晚上不回来,而且也不叫他接电话,那么房宇是存心躲他,是不会让他找到他了。 自然房宇也就不会回家。 房宇不回家,还带着林珊珊。房宇要去哪,要干什么? 杨磊乱了。全乱了。 他知道房宇对林珊珊没那意思,可是这世上的事儿,说得准吗? 他不喜欢方梅,可少年时的他在冲动的时候也吻了方梅。房宇不喜欢林珊珊,可房宇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是男人都有冲动,那冲动可以和感情无关。和一个美丽的姑娘在这深夜单独在一起,更何况,那还是一个一心一意爱慕他的姑娘。 那一个多小时,杨磊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他坐着出租车在江海城里到处乱兜,像一个没头的苍蝇,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直到杨磊回到房宇的楼下,远远地他看到了房宇八楼上的灯光。他跳下出租车就往那儿跑,那灯光却在他眼前又灭了。 杨磊是一口气冲上8楼的。他用力拍打着房宇的大门,那大门发出的沉重的急促的声音,就像他现在心胸里汹涌翻滚的狂潮。 房宇打开门。四目相对。 “……你怎么来了?” 杨磊什么都没回答,推开房宇,进了屋。 房宇关上门。对于杨磊的到来,不知道为什么,房宇不意外。好像预感到杨磊会来找他似的,房宇也说不清这种感觉。 两个人站在房间中央,互相看着。 “你晚上去哪儿了?” 半晌,杨磊问,声音发沉,盯着房宇。 “没去哪。” 房宇说。 “林珊珊呢?” 杨磊语气像冰一样。 “走了。” 房宇不知道杨磊怎么知道林珊珊见过他。 “从这儿走的?” 杨磊声音还是冰冷。 “……什么意思啊?”房宇忍着杨磊这种语气半天了。“我能带她来这儿啊??” “你别再招她了行吗?” 杨磊这话是吼出来的。 “招”这个字,在江海的方言里不是什么好词,就是明明对人家没意思,还故意主动招惹对自己有好感的人,存心让人家抱着希望,来追着自己。 房宇听杨磊这么说,能好过? “我怎么招她了?” 房宇也火了。 “你不招她?不招她你带她去乱世?你就这么非想找潘西是吧??” 杨磊爆发了。 林珊珊这事,他早就压着火,他这火不仅是对着林珊珊,更是对所有围在房宇身边的女人,现在的女人,将来的女人。房宇身边不是只有一个林珊珊,绕着房宇转的姑娘少吗?杨磊能防一个林珊珊,他能防得了所有的女人吗?防得了房宇的心吗?防得了房宇将来的老婆吗? 听到老亮说房宇和林珊珊出去,杨磊那一刻的心情,他整个人像被浸在了酸水里,从头到脚地发酸,发胀,发凉,心里头那滋味儿,他说都说不出! 房宇被杨磊这一通火发的,他心里头也乱成了一团! “我找潘西怎么了?有错?不行??” 房宇梗着脖子,瞪着杨磊反问,脑子也是混乱一片。他怎么就不能找潘西,他要真的想找潘西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不行!!” 杨磊吼出这两个字,两个字像是砸在地上! 房宇愣住了,他愣了一秒,吼了回去。 “不行?你跟方梅谈我管你行不行了吗?!” “我跟方梅什么都没有!” 杨磊眼睛都通红了,他不知道房宇这个时候干吗莫名其妙地要扯方梅!方梅跟他俩有什么关系??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刚才吻她??” 房宇脱口而出! “……” 杨磊猛然不说话了。 他怔怔地看着房宇。 他知道了,房宇回来过,房宇看见了他跟方梅那个告别的吻。房宇误会了,所以房宇走了。所以房宇晚上不肯回来。所以房宇不想见他。 “……” 房宇也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冒出这一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避开杨磊听了这句话后,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神。 “她要回英国了。” 杨磊慢慢地说。 “让我给她个告别的纪念。” 杨磊说,望着房宇。 “我跟她从来就没什么。我喜欢的不是她。是别人。” 杨磊走向了房宇。他走到了房宇身前,用力揽过房宇的后颈,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我吻她,你在乎?……你为什么在乎?” 杨磊看着房宇的眼睛,问。 房宇不回答。 ……他也在心里问自己!! “我们为什么做那事儿?”杨磊轻声问房宇,看着房宇近在眼前的双眼。 “那不是‘玩儿’,从来都不是。” 杨磊说。 那不是玩儿,那是他的爱情,他的真心,他所有烦恼和快乐的源泉,他的思念,渴盼和占有。如果那是玩儿,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这么苦闷,这么彷徨,他曾经决心不毁了他,就在今天他还告诉自己,别害了他!可是现在,他忍不了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一天他属于别人,他是他的,他只能属于他,无论他的人,还是他这一辈子! “……你清楚对吗……我也清楚!” 他们都清楚,那不是玩儿,那是□□,因为有爱,所以才会去做! “……” 房宇转开了眼神。他挣扎、矛盾、心乱如麻! “房宇!” 杨磊难以自抑地喊,声音从他喉咙深处出来。 “我们都别再骗自己了!!” 他猛地搂过了房宇,吻上了他的嘴唇…… 杨磊紧紧抱住房宇吻他,他在梦里吻过那么多次的嘴唇,却从来没有这么真实、炽热、这么让他颤抖,热得几乎让他融化!他强硬地挤进自己的舌尖,紧紧缠裹住了房宇,纠缠,舔舐,推挤,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滋味,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他在梦里抱着房宇这样狂热地吻他,每一次从梦中醒来,他都拼命回忆着那梦中的味道,回忆着房宇嘴唇的味道,可都是一片空白。 现在,那终于不再是一片空白,他终于尝到了那滋味,那是活生生的,炙热,疯狂,让杨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膨胀,颤抖,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失控。他紧紧箍着房宇的身体,贪婪地追逐着房宇的舌头,疯了似的用力吮吸他、缠住他,直到房宇手上用力,一把把他推开。 “……杨磊!” 房宇发出一声痛苦的、压抑的怒喊! “我喜欢你!” 被推开的杨磊靠着墙,喊出了埋在心底最深的话,看着房宇震惊的眼神。 “我他妈的……要为你疯了!!” 他是疯了,他早就疯了!杨磊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流泪…… 插入书签 第47章 第 47 章 “……” 房宇震惊,混乱,不知所措。 是,他清楚,他不能再骗自己了。杨磊不是他兄弟,是他兄弟,他们在**做到昏天黑地?是他兄弟,他一碰到他□□的身体下面就会硬?是他兄弟,他看着他和女孩接吻他会去喝酒,买醉? 他以前说过,不能再“玩儿”了,再玩儿,兄弟都做不成了。 可是,从他们走出那一步开始,他们就已经做不成兄弟了,他们早就不把对方当兄弟了…… 可房宇蓦然听到杨磊说出那句“我喜欢你”,他还是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他的思维,理智,下意识的反应,都让他对这句话震惊,让他本能地想去排斥,去否认,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心里是这样翻江倒海! “……你弄错了!” 房宇喊出这一句,他不知道是在告诉杨磊,还是在告诉自己! “弄错了?” 杨磊瞪着房宇,他想把自己的心扒给房宇看! “我做梦想的都全是你!这是弄错吗?!” 他也想弄错了,弄错了他就不用这么受煎熬这么痛苦!可是会有错儿吗?如果自己的心也能弄错,他情愿这就是错了,一错到底! “你对我也有感觉!”杨磊涨着通红的眼睛,直视着房宇。“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 他敢说吗?房宇也在问自己。 如果对他没有感觉,他会介意他吻方梅吗?会在误会他和丁文也那么“玩儿”的时候发那么大的火吗?会在晨曦的微光里紧紧抱着他,不想让他离去,会在**那样对他吗?…… 他会吗?? 可那……就是杨磊说的喜欢吗? 爱上了杨磊?爱上他的兄弟,一个和他一样的男人?! 脑子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告诉他,错了,这是错的,大错特错了。这怎么可能?他很正常!杨磊也正常!他们都不是花猫那样的人,完全不是,从来不是! 可为什么就发生了,为什么偏偏发生在他和杨磊之间? 这种感情,无法解释,在房宇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无论他曾面对怎样的险境和困境,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混乱,这样束手无策。 “房宇!!” 杨磊苦闷地喊。 “别说了!” 房宇猛地吼,他乱了!一切都乱了! “……咱们都再想想!” 房宇只说出了这一句。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和杨磊都要想想,想想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个地步,想想他们之间什么时候过了界,失了控,到了这个无法收拾的局面,想想他们到底是什么,他们都是男人,他们本是好兄弟,他们之间,那究竟能不能说是……爱情! 看着房宇,杨磊的心沉了,凉了。 他知道,他不顾一切地把一切都剖白在房宇面前,但想让房宇接受,太难了。 他们都清楚,在这个年代,走出这一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前面是一条看不见亮的道儿,意味着他们会一头走到黑,意味着太多他们现在都无法预想,不知能否承受的东西。 可是,杨磊现在甚至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房宇喜欢他吗?房宇心里有他吗? 只要房宇心里有他,不管未来会面临什么,他都不怕,他什么也不怕,只要有房宇陪着他,这一辈子,他认了,他心甘情愿地认了…… 杨磊也沉默了。他和房宇谁都不再说话。房间里好像没有一个人,只有彼此压抑、沉重的心情。 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穿过寂静的黑夜,穿过无声的房间,成了此刻唯一的声音。 “好。想想。” 许久,杨磊说。 他的声音低沉,无力。 杨磊慢慢转过身,走向门口。房宇没有阻止他。房宇什么都没说。 杨磊的手放在了门把上。 “房宇。” 杨磊背对着房宇,说。 “我今晚说的,都是真心话。要是让你膈应了,就都忘了。” “当初,是我要那么玩儿,是我把你拖下水的。跟你没关系。你别有负担。” “你要是不想再见我了,今晚之后……” 杨磊停住了。 “……我不会再让你看到我……” 杨磊打开门,走了。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 听着那声音远去,房宇觉得,他再也不会来了…… 房宇在桌边坐了下来,他盯着桌面,一动不动。 放在桌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杨磊一步一步,往家里走。 他走在雨里,走在街上,迟滞而缓慢,像没了魂。 他走得很慢,在他从房宇的8楼下来的时候,他希望房宇能喊着他的名字,从后面追上来,他希望房宇能紧紧地拉住他,叫他不要走,他希望房宇对他说,我能再也见不到你吗??别走,留下!! 可是不管他回几次头,身后都只有空茫的黑夜,无尽的雨帘。 杨磊的全身都被雨湿透了,他仰起头,让雨水冲刷着他的脸,他闭上了眼睛,任雨水从他脸上肆意流淌……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爱情。可是却就要这样夭折了。 杨磊不怪房宇,不怪任何人,他只怪自己。 怪自己一头撞进了爱情,却撞得头破血流。 杨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小楼的。他打开了铁门,想起他也给房宇配了一把这个门的钥匙,苦笑。 以后,房宇是再也不会打开这扇铁门了。 深夜了,楼里的人都睡了,没有人知道杨磊全身湿透地上了楼,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杨磊站在窗前,任身上的雨水在地板上汇集成一堆水洼,却不想去擦,也不想去换。 这个屋子里,还留有房宇的味道,房宇的体温。 可是从现在起,这一切,他都要失去了…… 外面的楼梯,有脚步声响起。 有人上了楼。 杨磊听见了那声音。他回来的响动可能吵醒了张婶。杨磊回过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门被敲响了。 杨磊走了过去,打开了门。 “……” 杨磊惊呆了。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忘记了语言,忘记了呼吸…… 房宇进来,用背抵上了门。 房宇全身也湿透了。 他一把抓住了杨磊,猛地把他扯进怀里,堵上了他的嘴唇…… 插入书签 第48章 第 48 章 金牌打手 青豆房宇说要想想,他什么都没想。 他还来不及想,他只看到了杨磊离去时的那个样子,那个绝望的背影,刺痛了他的心。 他知道,杨磊会说到做到,到了明天,杨磊会离开,会离他远远的,会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然后,他们终将越来越远,直到形同陌路…… 房宇想不下去了。他起伏着胸膛。 他能忍受再也见不到杨磊吗?他能吗??在之前杨磊躲他的那阵儿,在杨磊天天往丁文那跑的那阵儿,在他每天在阳台上目送着杨磊从他楼下经过却直直地走过去的时候,他的心情,他自己还不明白吗?房宇是个爷们,正常的男人,他到现在还不能分辨,他和杨磊之间是什么,即使杨磊说那是爱情,他还是不确定,他的理智,他的本能,都让他不能确定,不能就这么去下一个定义! 但是,当杨磊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的时候,当房宇确信杨磊真的再也不会上这来的时候,当杨磊说今晚以后不会再让他看见他的时候,房宇的心猛地下沉,沉到了最底。 在他被人拿枪用力指着头的时候,他都没有感到过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恐惧。从心底蔓延的恐惧。 他怕失去杨磊。 房宇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怕会失去杨磊。 房宇追进雨中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的脑子已经不再运转,只有一个念头:留住杨磊! 怎么留?用什么留?直到房宇打开那个铁门,进了那个小楼,敲了杨磊的房门,房宇都没去想。他好像处在一种不正常的状态,他要见到杨磊,他不想看到杨磊那样的表情,那个表情不该出现在杨磊的脸上,更不应该由自己来造成! 当杨磊打开门的时候,房宇完全把自己交给了本能。 这一瞬间的本能,让他紧紧把杨磊拉进怀里,吻上了他的嘴唇。 接吻这个行为,代表着什么,那个年代的人们比起今天相对还比较纯情,即使是房宇这样的混子,在感情态度上像他这样的人反而有所反差地单纯,直接。只有相爱的人才接吻,没有吻的是性,不是爱。所以之前,他从来没有吻过杨磊的嘴,也没有让杨磊吻过他。即使在**他们有时**难耐中,彼此都充满了接吻的冲动,也始终都在克制,回避。 或许房宇在心里明白,没有接吻,他们都还可以骗自己。这只是“玩儿”,不是**。 可是,房宇没有想吻过杨磊吗?他想过。 好几次在把杨磊压在身下,冲撞在杨磊的腿间的时候,看着杨磊仰起脖颈闭着眼睛低声呻吟的脸,看着他微张的嘴唇中若隐若现的舌头,房宇都不受控制地有吻他的冲动…… 刚才杨磊吻了他,那一吻带给房宇不仅仅是震惊和冲击,更有复杂不清的东西。 那是杨磊梦中不断重复的滋味,那也是房宇被自己压在心底的冲动…… 杨磊也惊呆了。 但他没有一秒钟的停顿,他紧紧地抱住了房宇,和他激烈地接吻。 ……那是一个怎样的吻! 如果男女之间的吻更温柔、缠绵,那么两个男人之间的吻则完全是疯狂的,野蛮的,直接的。彼此都湿透的身体紧紧相贴,纠缠的舌头在两人唇间剧烈地来回滚动,勾结,带着急切、饥渴和迫不及待。杨磊的舌尖被房宇毫不留情地紧紧缠裹,吸吮,推挤,杨磊吻得眼前一片发黑,他不断动着舌头,追逐房宇,也被房宇追逐,他们像两条从水里上岸的鱼,只有在彼此的唇舌里才能找到活下去的空气,那样密不可分,翻搅,沉沦…… 杨磊用力拽起房宇湿透的衬衫,扯他的皮带,房宇也动作粗野地拉起杨磊的t恤,甩在地板上。他们边沉默而急躁地脱扯着对方湿透的衣服,边仍然离不了彼此似的吻着对方。直到他们终于一丝不挂,裸裎相对,他们紧紧搂抱在一起,倒在了**。 即使身上还沾着雨水,即使他们的头发都早已湿透,他们都顾不上了,眼里只剩下了彼此。房宇压在杨磊的身上,离开他的唇,他们胶合的嘴唇终于有片刻的分开,房宇抬起身体,望着杨磊。杨磊的嘴唇离开了房宇,猛然空虚而失落,他仰起身体要去追吻房宇,被房宇按倒。房宇用力拂起杨磊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像要看清他的脸,俯视他,杨磊仰望着房宇的眼神,他深深地沉醉在房宇凝视着他的目光里…… 房宇低下头来,再次吻他…… 杨磊用力环住房宇的脖子,疯了似地回应…… 第49章 第 49 章 不管是房宇还是杨磊,他们都疯了。 房宇慢慢地从杨磊身体里退出来,小心翼翼。他知道杨磊肯定是受伤了。 他内疚地抱着杨磊,抹去他脸上的汗,像要弥补似的,低头不断亲吻他的脸。 杨磊也回抱着房宇。他们俩都太没经验,房宇又太过猛烈,杨磊这苦头确实吃大了。 但是杨磊从来没有这么满足。他一点都不后悔。 “……怎么样?……” 房宇担心地问杨磊。 “……我操……是挺疼……”杨磊也实话实说。 房宇搂紧了他。房宇心里非常不好受。 他内疚,后悔。 “……都是我……太过了……” 他也没料到自己会这样疯狂。房宇体验到的性快感,是前所未有的。在那个时刻,他根本就完全丧失了理智。他从来没有在□□中有这种完全丧失理智的时候。 “……舒服不?” 杨磊抚摸着房宇的脸颊,低声问他。他最关心这个。他想让房宇舒服,舒服得上天。 房宇望着他。 房宇的心胸间涤荡着什么。杨磊强忍疼痛的表情,房宇会看不出来吗?受了这么大的罪,这种行为对男性自尊多多少少会有的伤害,房宇会不知道吗? 可是这种时候,杨磊还只关心他的感受。 房宇望了杨磊一会儿,低下头贴在杨磊耳边说了什么。杨磊忍不住抖着嗓子笑了。 “……操……你说下流话,我要告诉警察叔叔……” 这个时候杨磊还不忘贫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磊就发烧了。 房宇内疚地帮杨磊清理过之后,是搂着杨磊睡的。杨磊的疼痛,根本睡不安稳。房宇就让他侧躺着,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抚摸他,转移他的注意力,让杨磊迷迷糊糊睡过去。 天亮时杨磊就发烧了,房宇要带他去医院,杨磊不肯,房宇翻出退烧片给杨磊吃了,看退烧片起了作用,杨磊发了汗睡着了,房宇去了医院。 房宇是为了杨磊的伤去的,他知道杨磊后面受了伤,得采取措施,不然杨磊这样生扛,受不了。 在医院门口他硬着头皮进去,他也尴尬,但为了杨磊,他还是进去了。他得拿点药,至少要减轻杨磊的痛苦。 “医生,我朋友……” 房宇难以启齿,很尴尬,但还是详细说了杨磊的情况。这事儿不能耽误,他清楚,就算被人拿眼神戳着,房宇也顾不了。 幸好那科室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医生,慈眉善目。老医生见的多了,而且眼界不一样,对这事有科学的认知态度。给开了消肿止血消炎生肌的对症药物,还给开了一盒润滑剂,什么都没多问,也没拿异样的眼光看房宇。 房宇开了药就坐出租车回了小楼,小心地给杨磊上了药。 药确实对症,上了药,昏沉中的杨磊才真正轻松下来,终于睡踏实了,呼吸也平稳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房宇就坐在他的床边,看着杨磊。 他一直看着他…… 第50章 第 50 章 过了十天半个月杨磊才好得差不多。 房宇一直照顾他,杨磊以前就觉得房宇会照顾人,现在更是如此。 杨磊跟房宇说过,这事儿谁都不怪,就是他自己愿意的,房宇还是好像是他的责任似的,对杨磊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是房宇对他越照顾,杨磊这心里反而是有点没底。 他就特别怕房宇会后悔。 他不知道房宇是真的接受了他这段感情,还只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只是不想两个人就这么彻底掰了,想挽留他。 杨磊几次话到嘴边想问,但他又觉得,该给房宇时间。 哪那么容易就转过弯来呢?他自己不也是想了好久才想明白的吗? 再说,那一晚房宇的吻,房宇的**,那都不是假的。对着没有感觉的人,还是个同性,能这样吗? 所以杨磊也就释然了。 那段时间,他就像偷腥的猫似的,一在没人的地方,就搂着房宇接吻。 杨磊觉得在光天化日、在外面和房宇接吻,特别刺激。 在小楼后面有几棵梧桐树,枝繁叶茂,树冠很大,即使站在楼上窗口往底下看,也被层层叠叠的树冠挡住,看不到下面。 那树旁的草丛里有很多野花,后边还有一个小凉亭,凉亭里有石桌子石凳子什么的,天热的时候特别凉爽,张婶她们就会把午饭、晚饭端到这个亭子来吃,尤其是夏天,点个蚊香熏熏蚊子,几家人在里面吃饭、聊天儿、乘凉,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满天繁星,真是无比惬意,给杨磊也留下特别美好的回忆。 杨磊是在这几棵梧桐树下长大的,他这人还挺有点罗曼蒂克,在情窦初开的青春期,他还想过以后要是有潘西了,就一定要带她来这儿,在这棵树下吻她。 这天张婶和刘师傅在弄庭院东南角的菜圃,房宇也去帮忙。房宇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对这些种的豌豆苗啊红辣椒啊什么的也挺新鲜,尤其是刘师傅还种植了一种香料,这种做菜用的香料是东南亚过来的,刘师傅好不容易得了种子在试种,长势还不错。他详细地跟房宇介绍这香料的用法,种植方法,房宇听得特别专注。世纪大酒楼正在创新菜,房宇想着可以把这种香料放在菜肴里创造新的做法,说不定能行,因此也仔细向刘师傅请教,蹲在菜地里专心地研究那香料。 俗话说,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杨磊在旁边看着房宇,看他认真专注的样子,沉静刚毅的神情,心里就一阵发痒。 阳光明晃晃地照在房宇身上,绿油油的菜苗儿,红艳艳的辣椒,初秋清朗的风里带着泥土的芳香,衬着眼前的人,杨磊心都醉了。他的目光顺着房宇的脖子往下滑,滑进房宇敞开的衬衫领口,心里就更痒得猫抓一样。 “房宇,来一下,有事儿找你。” 杨磊表情非常正常,过去就拉起了房宇。 房宇还真以为杨磊有什么事,跟着他拐了弯到了小楼后面的梧桐树下。 “怎么了?” 房宇刚开口问,杨磊就一把把他推到树干上,吻了上去。 “……别闹!” 房宇对总是突发状况的杨磊愁死了。 “……没人看见……” 杨磊抱着房宇,又歪过头去吻。 这地方确实没人看见,房宇被杨磊吻得上火,也抱住了杨磊,把他搂在自己身上,回吻他。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点点光斑,笼罩着两个在树下拥吻的人,光影轻轻地摇晃,像校园片儿里最纯爱的场景…… 两人不敢吻太久,这种做贼似的偷吻让彼此都更有感觉。好不容易嘴唇分开,房宇理了理杨磊被弄乱的衣服,杨磊又在他脸颊上啃了一口。 “小宇!来帮个忙!” 刘师傅的声音从楼后面传过来。 “来了!” 房宇扬声回答,和杨磊相视一笑…… 李三他们说,杨磊最近一定是热恋了。 杨磊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跟他们这帮兄弟在一块儿玩,杨磊也总跟没心思似的,找个借口就要先走,以前带着一帮人可劲儿疯的劲头都不见了。 “磊哥,你不仗义啊?又要走?” 兄弟们都郁闷了。 “乐你们的呗!都算我账上!” 杨磊豪爽得很。 “你是不是忙着去约会啊?” 几个兄弟嘿嘿地开玩笑。 杨磊也嘿嘿地笑。 “这都被你们看出来了,行啊!” 一个人如果陷入了热恋,整个世界都是美的。 李三川子这些杨磊最铁的兄弟,都看出来杨磊这次是来真的了,以前他那些潘西,哪个他们没见过?可这次这个,任怎么问,杨磊就是不说,也从来不带来让他们见,弄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可人又总是发呆,傻乐,弄得李三川子他们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们见过杨磊这呆样吗?从来就没有! 兄弟们都猜,杨磊肯定是碰上仙女了。 有时候房宇也在,李三川子他们就忍不住向房宇打听。 “宇哥,你见过我们磊哥的潘西不?” 李三川子都觉得,他们没见过,房宇肯定见过。 “……他有潘西了?” 房宇说。 “怎么没有呢,神魂颠倒的,问他也老不说!就知道傻乐!” 川子都不好意思向房宇形容杨磊那呆样。 “这次八成是来真的,宇哥你一定要盘问盘问,他就听你的。” “……” 房宇没说话,ktv包房的昏暗掩去了房宇的表情。 在外面,在别人面前,杨磊和房宇很有默契,不会让别人看出一点不正常。 他们谁都没有就这个问题讨论过,但是彼此都心照不宣,在外面,杨磊对房宇就跟以前一样,跟所有的好哥们一样,没有一点的不正常。就连看彼此的眼神,都会收敛。 虽然两人走出了这一步,但是这条路对他们来说,还并没有真正开始。 他们都有意地去回避这个问题,回避去多想更深入的问题,他们都知道,多想了,就再也不可能轻松了。 他们都本能地享有眼前的感觉,如果世界就只有彼此的感觉,事情就会简单的太多。 房宇的手下二黑回来了。 二黑是除了老亮、花猫外房宇手下的第三大战将。之前他一直不在江海,而是在外地为罗九接的讨债生意去讨债。 讨债在当时的黑社会,才是一门主营业务。用暴力、强迫的手段,逼人还钱,但在大道理上又是不违背道义的,因为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 二黑不是一开始就跟房宇的,相反,他最早时是跟着另一个大混子头目赖老周,赖老周这个人现在早就已经被燕子乙、罗九这些人干下去了,几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但是当年他还是罗九的对头,后来是被罗九、房宇彻底打服帖了。在赖老周的人和罗九的人疯**架,多次围殴的时候,二黑作为赖老周的打手,跟房宇硬碰过好几次,但都败在房宇手下。 那时候的房宇年轻气盛,手下功夫厉害又胆气过人,打起来极其凶狠,正是他真正开始成名的时候,能从他手下过的人不多。几次斗殴败架,赖老周气疯了,就拿手下人撒气,二黑首当其冲,被赖老周当众狠削。二黑虽然是房宇的对头,手下败将,但房宇这个人最看不惯当老大的打自己小弟,看到这一幕就看不过眼了,上去就跟赖老周叫板。 二黑本来就看不上赖老周的为人,为他卖命纯粹是为了有个出路,他没想到这种时候连自己人都不帮他说话,为他出头的竟然是房宇这个本来应该最巴不得他挨削的人,所以二黑心里能不触动,能不感动吗? 自那一次,二黑就彻底和赖老周掰了,去投房宇。但房宇当时有个规矩,伤过他手下兄弟的人,都不能跟他,二黑不仅伤过,伤过的还不少,房宇能答应吗?可二黑这个人,他服气谁,就铁了心要跟谁,为了让房宇答应,在房宇带人和另一帮人火并的时候,二黑冲在最前面,而且这次的火并极其惨烈,二黑为护着其他兄弟受了重伤,差点搭上自己一条命。这件事感动了房宇,打那以后,二黑就一直跟着房宇,而且和老亮等人一样,是房宇最过命的好兄弟。 二黑这个人不仅能打,而且人很聪明,外号“小诸葛”,是这个团伙里的谋臣。 他比老亮有脑子,比花猫正常,比房宇圆滑,放到现在这个社会,二黑才会是这些人中混得最好的一个。 罗九之所以让二黑去外地收债,也是看中他不会莽撞来硬的,会用手腕,不会招来麻烦。 比如,二黑去一个地方收账,如果这个地方的账目比较多,他要留的时间比较长,二黑会先和当地黑白两道的人交际,公关,跟他们拉关系,两边都不得罪,有事时还能混到□□,可见二黑这人确实会混社会,知道社会不是靠拳头来混的。 之前房宇进局子那事,二黑当时知道了也很着急,但人在外地罗九又不许他回来,现在终于办完事回来了,当晚就在世纪大酒楼房宇给他摆的接风宴上等房宇,一见到房宇二黑就过去给了房宇个大大的拥抱。 “哥!想死我了!” 二黑好久没见房宇了,老激动了。 这二黑是纯粹战友式的拥抱,虽然他一激动,的确是抱得久了点。杨磊在旁边看着就不乐意了。 “行了行了,肉麻不?” 杨磊故意挤兑。 二黑哈哈大笑。二黑和杨磊虽然只见过几次就去外地了,但是关系还是不错的。 这次二黑回来,也带回一个好消息:他要办喜事了。 二黑的老婆是个贤惠姑娘,大家都为他高兴。 晚上一群人去唱歌,二黑和房宇好久不见了,拉着房宇去ktv楼上的酒吧喝酒,聊天。 两人都喝得挺多,也说得挺多。 二黑跟房宇说了在外地讨债的事儿,桩桩件件,尤其是在吕城的时候,和当地一个悍混干上的事。那个在吕城当地称王称霸的悍混是二黑一个讨债对象的靠山,二黑去了以后一开始就摸清了情况,没来硬的,先好吃好喝地拉拢这悍混,结果这悍混酒也喝了钱也收了好处也拿了,到头来倒打一耙,还打伤了二黑的兄弟。二黑就跟他干上了,而且用的手段相当极端,二黑一贯思路是能拉拢就拉拢,能好就好,要是你翻脸我就翻命,看谁能比谁狠。 “现在他被我收拾的,不吭气了!没脾气!” 二黑很得意。 可是房宇听了他处理这事的整个过程,却有不妥的感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有时候事情做得太绝,不是好事。 “你说九哥了吗?” “说了!能不说吗?九哥的名头说出来,吓死他!” 房宇皱起了眉头。经验让他觉得,这事不妥帖。 “下次别声张。强龙不压地头蛇,要做,做黑的。别给九哥惹后患。” 房宇是多年的大混子。房宇不是善茬。该狠的时候,他狠。不然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 “怕什么!宇哥,我做事你还不放心?那傻逼是真被整治服了,绝对不敢龇牙了!” 二黑很有自信。 可后来的事实证明,房宇的担心是正确的。 两人说起二黑结婚的事,房宇也为二黑高兴。 “咱们这样的人,能好好成个家不容易。你结了婚以后,我跟九哥说,催债的事让别人去,你到我酒楼来,做点正经事。安稳点儿。” 房宇是真心为兄弟着想。 “谢了宇哥。不瞒你说,在道上混久了,人确实不踏实。自从有了小琴,我就想过过安分日子。这搁在几年前,我都不相信我会这么想。” 二黑也说的心里话。 像他们这样的混子,出来混,不管是为了义气,为了名,为了钱,为了出人头地,混到一定的时候,都会混不动的。这跟胆量无关,这就是人的一种需要。过日子的需要。 房宇点点头。 二黑喝了口酒,看着房宇。 “宇哥,你呢?” 房宇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还一个人?” 二黑知道,打从房宇和上次那个女朋友分开,房宇就一直没谈过恋爱。他们兄弟私下里说起来都觉得,房宇是那种轻易不容易陷入感情的人,可是一旦陷进去了,像他这样的人,就会很危险。 “甭犹豫了,找个对你好的,也赶紧成个家吧。你看我,现在做什么都踏实,知足。为什么,我有目标啊!我想让我老婆过上好日子,以后有了孩子当个好老爸,多有干劲啊!这感觉,实在,真的,我以前就从没这么实在过。” 二黑以前也是花名在外,玩惯了的。可他现在真觉得,男人还是要有个家。 “宇哥,你现在心里到底有没个人?” 见房宇不说话,二黑追问。 房宇沉默了一会儿,二黑以为他还是老样子的一句“没有”,没想到,房宇说了一句: “有。” “真的?啥样的人?”二黑来兴趣了。 “很好。” 房宇说。 “……特别好。” “那不是好事儿吗!你咋这表情啊?” 二黑纳闷地看着房宇满怀心事的脸。 房宇喝酒。酒精只能让他的脑子更不清醒。 “……我觉得我跟他是不对的。不对,不正常。……会害了他,也害了我自己!” “……” 二黑迷糊了。他困惑地望着房宇。 “……可我就是放不下他!” 房宇猛地喝干了杯里的酒,痛苦地说。 “我他妈的……真想带他走,就去个没人的地儿!管它正常不正常,就我跟他俩人一块儿待着!” 房宇酒量不好,又是带着心事喝酒,已经开始高了。 “宇哥,宇哥……” 二黑开始拿走他酒杯了,二黑越听越迷糊了,扶着他。 “她是……有夫之妇?那也没啥啊,等她离婚不就完了吗?” “扯淡!” 房宇烦死了。 “行行,我扯淡,咱不喝了啊?” 二黑担心地看着房宇。 跟了房宇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房宇为了感情,会这样。从来没有。 “要真那么难,就算了呗?”二黑劝着。“好对象哪儿找不到啊?” 就凭房宇,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 “我就认他!” 房宇像跟谁较劲儿似的猛地大喊。房宇真喝多了。 “好好,就认她……” 二黑无奈了…… 插入书签 第51章 第 51 章 那天房宇是真的喝的有点儿多。 他本来酒量就不怎么样,加上人一有心事,这酒就特别容易上头,特别容易高。 二黑后来也不劝他了,关键是房宇这人一旦想做什么,别人谁都拦不住。他想喝酒,二黑拦得住吗? 杨磊跟其他哥们儿在包房里唱歌,到后来不见房宇过来,就去酒吧找他。二黑见他过来正好,把房宇就交给他了。 “咋了这是,这地方还能喝高了?” 杨磊没想到就到酒吧喝喝小酒聊聊天,房宇居然还能高了。 “有心事!” 二黑说。 “啥心事?” 杨磊有点挂心。 “潘西呗!” “……” 杨磊愣了一下,又似乎有点儿明白。 二黑还要陪着,杨磊说不用,你下去唱歌吧,我顾看他! 这里二黑走了,杨磊过去搂住房宇的肩膀,把他就要往怀里带。 “馋酒了你?” 杨磊看着房宇喝了酒迷糊的样子,好气又好笑。房宇平常太利索了,难得这么迷糊,看在杨磊眼里是别有一番滋味。 要不是吧台里有人,杨磊真想在他脸上偷亲一口。 “走吧,回去吧。” 杨磊搂着他,要把房宇拉起来带他走。 刚才二黑说房宇有心事,杨磊也看得出房宇这是有心事了。 这心事是因为什么,他也大概能猜到。杨磊心里感觉复杂。 他不想逼房宇,他想给房宇时间,他不在乎房宇不对他说喜欢之类的话,他觉得要真现在就能说出来,就不是房宇了。 杨磊知道房宇虽然当他的面没说什么,但是房宇肯定一直都在“想”。 只要房宇在想,就肯定能有个结果。杨磊不着急,他觉得房宇慢慢肯定能想明白,就像当初他自己想明白一样。 杨磊扶着房宇站起来,房宇靠在他身上,还不清醒。 “二黑我跟你说……” 房宇说话了。 “我靠,还二黑呢!” 杨磊好笑。 “……哥挺羡慕你……” 房宇嘟囔了一句。 杨磊停住了,侧过头,看着房宇。 “……哥从以前……就想成个家……” 房宇自言自语地说,彻底迷糊了…… 房宇早上起来的时候,杨磊已经去燕子乙的公司了。 房宇对前一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都没什么印象。他也去了世纪大酒楼,晚上还在外面和人应酬,又喝了酒,不过在外面喝酒房宇很有数,反而不会太醉。 等房宇回到小楼,杨磊已经回来了,杨磊还难得把工作带回来了,有一份工程结算方面的资料,杨磊正趴在书桌上弄。 房宇进门扯了领带,用力扯开了领口透气,杨磊回头招呼了他一声,还在按计算器算账。燕子乙让他干这文化人的活儿,就是磨练他的耐心。 房宇脱了外套,看杨磊还在低头趴桌上算着,过去就从后面搂住了杨磊。 “干啥呢?” 房宇笑着弯下腰,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杨磊身上,环搂着他。 “算账呢。” 杨磊难得地没有和他闹,还在低头算着。 “你还会算账呢?毕业了吗?” 房宇调笑。混子没几个是能正经高中毕业的。 杨磊没搭理,还在按着计算器。 房宇一把拿走了他的计算器,扔到了一边。 “别闹!” 杨磊起身要去拿被房宇丢开的计算器。 房宇抱住他,扭过杨磊的脸,就凑过去吻他。 “……” 杨磊扭过了脸。他推开了房宇。 “行了,我正忙着呢!” 杨磊有点心烦。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就不想。 房宇带着酒意,脸上还带着笑,根本没当一回事,执拗地固定住杨磊的脸,又追着吻上来。杨磊越要避开,他就越要吻。杨磊被房宇的嘴唇厮磨着,脑子里却乱七八糟的,房宇又是一脸喝了酒玩儿的表情,杨磊到底还是把他给推开了。 “……” 这一次杨磊力气大了,房宇总算有点醒了。 “咋了?” 房宇皱着眉头问。 “……我现在没心情。” “咋没心情了?” 房宇一团热情给浇了盆冷水,语气也不好了。能好吗? “我真在干事儿。” 杨磊坐了回去,还在算账,却止不住心烦。 房宇盯着他。房宇看出来了,杨磊这是有事。 “怎么了?” 房宇问。 杨磊没吭声。 “出啥事儿了?” 房宇坐在了床边,问杨磊。他担心杨磊碰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杨磊这人情绪外化,尤其在他面前,在外人面前杨磊能沉着,冷静,若无其事,但在房宇面前,杨磊有什么情绪从来都不掩饰。 杨磊听到房宇问,也把手里的事停下来了。 他想,有的话总要说开,堵在心里,也不是个事儿。 沉默片刻,他转过身,看着房宇。 “……你对咱俩,到底是咋想的?” 杨磊没有绕弯子。他看着房宇的眼睛,问。 “……” 房宇没回答。房宇没想杨磊会突然问这个。 “咱俩现在,到底算啥?” 杨磊问。他还是盯着房宇的眼睛,声音不高。 问完了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了。 插入书签 第52章 第 52 章 这个问题,房宇能怎么回答?杨磊自己问出口,也觉得问得挺没劲的。 好像他就求着房宇给他一个答案。房宇能怎么说,我喜欢你,我爱你? 房宇可能这么说吗? 杨磊要的也不是这一句什么喜欢什么爱的。他根本就不在乎房宇说不说这个。俩大老爷们,要说这个吗? 可他就想要个踏实。 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杨磊和所有陷在热恋中的傻子一样,想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想知道对方是不是和他一样,是同样的心。 他也是男人,他爱上了一个男人,他自己就没矛盾挣扎过吗?可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比起其他的,房宇要重要的多。 那房宇呢? 杨磊真不踏实。人都是贪心的,以前他就想得到房宇,跟他做真正的爱人做的事。现在他们什么都做了,杨磊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满足,那也不是真正的满足。 昨晚上听到房宇酒后的那句话,杨磊也考虑了很多。 他听了心酸。真心酸。 他想起房宇第一次到小楼晚上和大家一起吃的那顿晚饭,房宇那晚是真高兴。他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是眼睛里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杨磊看出来,房宇是真的开心。 房宇后来说那句“我挺羡慕的”,杨磊当时就心酸了。 他知道,房宇没家。房宇从小没父母,寄养在他表弟小武家。小武的父母也不是很管他,房宇很早就一个人出来过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小就出来混,混到这么大的名头,年纪却不大。 房宇想要个家。想要家的温暖。这一点,杨磊比其他人更能理解。 房宇说过,以后罗九不需要他再混的时候,他再成个家。他怕耽误人家姑娘,连累人家姑娘,所以他不轻易谈恋爱,可他心里,盼着能过着踏实安宁的日子,普普通通的日子。 这些,杨磊都懂。 所以听到房宇酒后那句话,杨磊虽然难过,可他知道,那是房宇的心里话。那是房宇最简单,最质朴的愿望。 房宇如果选择了他,就意味着放弃这个。 现在的杨磊的年纪,他还想不到以后那么多。即使他的想法中出现一辈子,他也远没有真的考虑过一辈子。 他会一辈子和房宇在一起吗?他们以后会怎么样,爱过,分开,各自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日子?还是真的像别人夫妻那样,一辈子都只守着对方,相守? 这些别说房宇,就是杨磊,也没有真正去考虑过。 两个男人,能走到哪一步?在当时那个社会,那个年代,这不怨杨磊,真的考虑不到那么久远。 “我没想太多。” 半晌,房宇说。 杨磊看了他一眼。 “咱俩不管是啥,我现在怎么对你,以后也不会变。” 房宇说,缓慢,一字一句。 这是房宇现在能给杨磊的最确切的回答。 杨磊没答话。 “那我跟你说说,我是咋想的,成吗。” 杨磊心平气和地说。 “你说。” “我想过了。那天你说得对。咱们都得再想想。” 房宇抬起眼睛,看杨磊。 “那天我说以后不让你再见我了,我不是当真的。我也不想给你啥压力。那天的话,都是我心里话。我想着,不管咋样,得让你知道,我也对得起自个儿的心。后来我们……也好了,我是真高兴。可我也真怕你会后悔。” 杨磊掏心掏肺。 “我没后悔。” 房宇猛地说。 “……” 杨磊听了这话,他心里五味杂陈。 “你这么说,我高兴……知道吗房宇,我是真的喜欢你。” 杨磊说。这一次,他说得很平静,很自然。 房宇再一次听到杨磊说这句话,感受和第一次很不一样。 他看着杨磊,他有把他搂到怀里来的冲动。 “昨天晚上,你喝了酒说,你想成个家。” 杨磊说。 “……” 房宇愣住了。他一点都没有印象。他忽然明白了,今晚杨磊为什么说这些。 他以前是这么想。小时候,他羡慕别人家里的灯光。他就想以后也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这话让你不高兴了?” 房宇说。 “不是。你别误会。” 杨磊说。 “大哥让我到吕城办事去,要在那边待段时间,我是想说,咱们就正好趁这段时间,都再想想。” 杨磊很心平气和。他慢慢地说着。 “趁咱们还能回去,你也没想清楚对我到底是咋想,咱们就都再好好想想。想清楚了,以后该咋整,咋整。我明天就动身了,那边忙,我也不多联系你了。正好安静,咱们就都想想,有啥决定,回来了再说……” 杨磊说。 杨磊在说什么,杨磊清楚,房宇也清楚…… 杨磊没骗房宇,他是真的要去吕城,为燕子乙在那边圈的几块地看项目和前期踩地。燕子乙一直催他出发,杨磊已经耽搁了好几天,都不好意思再拖拉了。这次去的地方比较偏远,在吕城下面的远郊,燕子乙想扩张到外城,只能先从外围拿地。杨磊走之前还怕这次去的时间长,万一房宇又跟上次一样出了什么事,没人及时告诉他,特地嘱咐李三和川子他们,要是房宇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他。 第二天杨磊就出发了,一到吕城,马不停蹄,就赶往底下郊县的那几块地。杨磊除了到吕城的时候,给了房宇一个电话报平安,后来就没再给房宇打电话。他跟房宇说,到底下那地块儿都是农村,不一定找得到电话,打起来不方便,就不多打了,叫房宇甭惦记,顶多就三四天,事儿办完了他回到吕城,再跟他联系。 杨磊这是实话,他去的那地方远得都超乎他想象,交通情况还特别差,有一个地块儿只有一条大路通汽车,其他全是农村小道,还要翻山,等他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真是受了老鼻子罪,虽然最后到的地方是不错,山清水秀的,靠着小村落,符合燕子乙想开发别墅项目的要求,可这交通状况太够呛了,杨磊就盘算,光这修路的钱,首先就得投入不少。 他在这村庄里考察了两三天,等他回吕城那天,没想到就出状况了。 前一天夜里下了暴雨,发生了山体塌方,等杨磊坐汽车顺着那条唯一的大路开到半道,发现路中间全被夜里塌方的山石给堵死了,别说汽车,自行车都过不去。 杨磊一问,出村就这一条道,别的路都不行,可这山石不比土疙瘩,不是清理就完了,得用炸药炸,要等路完全疏通,最起码得好几天。 杨磊再一问,这小村落实在太落后,还没通电话线,村民要想打电话,都是到山外的镇里去打,可那个镇也得从这条路走。因为这村就在山里,就这一条翻山公路,别的路都出不去。 杨磊这下急了,等于跟外界失去了联系。 “小伙子,你别急,这种事儿常有,你先在我们这儿住几天,等路通了就能出去了。” 村里人还好心劝他。 杨磊也没法了,只能等。 江海这边,杨磊给了房宇一个他住的吕城酒店房间的电话号码,房宇每天晚上都给杨磊打电话,看杨磊回来没有,但连着几天,都没人接。 老亮和花猫他们都看出来了,房宇这几天情绪很不好。晚上房宇叫上几个人在外面大排档吃饭,隔壁桌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杆子也在喝酒。杆子是江海土话,也用来说混混,有时叫小混混为“小杆子”,“活闹鬼”,就是普通人见了都最好躲远点的那种人。这几个杆子放浪形骸,满嘴脏话,话赶话的跟房宇桌上的一个小弟起了摩擦,本来没啥大事儿,但年轻人都火气旺,谁让谁啊?两句脏话一骂,那边就横了,就拍桌子了。 房宇这边这小弟还有点分寸,好歹大哥坐在桌上,他也不能乱惹事,所以没怎么吭声,那边得了势头,更骂骂咧咧,什么脏话都上,老亮和花猫听不下去了,他们都是手底下小弟几十号人的,有头有脸的,能让几个杆子这么咧咧?可没等他们有动静,房宇先起来了。 据这几个杆子后来描述,当时他们看到一个人过来了,就一个人。一桌人谁都没反应过来,桌子就被那人一脚蹬翻了。蹬翻了桌子,那人操起一条板凳,眼都没眨,抡在骂得最凶的一人头上。 那人一头倒在地上,连一声吭都没有。 别说那桌杆子,房宇这桌的人都惊了。 按老亮的话说,他还当房宇又18了。18岁的房宇才真是看谁不顺眼,上去出手连一句废话都没有,天底下老子最大,那种街战霸王的狠劲,多少年没有过了。 房宇已经拆了凳子腿,这玩意儿是就地取材时最称手的武器,你别看它就是个凳子腿,被它满是木刺的尖头夯一下,你就知道那滋味儿! 老亮和花猫几个都冲了过去。那几个杆子都傻了,都往大排档里头跑,这几个人是这个排档老板的老乡,排档里都是他们的人,都站起来了,人数比房宇他们多,这些都是外地人,不认识房宇这些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有人拿着菜刀就冲出来了,直冲房宇。 房宇躲都没躲,一脚踹了对方个窝心脚,夺过菜刀往那排档门头上一剁,房宇一身的血迹,之前那板凳溅的血都溅在房宇身上,房宇那一身戾气,不是一般人能受得来的,这排档里的人都被震住了,都看着他,房宇在柜面上拿起一个装着白酒的杯子,点着了打火机。“轰”的一声,火着了酒精。 杯子猛地砸在地上,粉碎。 那一晚,这家大排档给砸了,砸得一片狼藉,半个月没再开张。 房宇不是好人,不是善茬。 他要是善茬,能是黑社会吗?能在公安局重点挂号吗?? 罗九知道了都纳闷,房宇多久没惹事了。他14岁就跟罗九,罗九最了解他的秉性,房宇这人表面上狠,其实骨子里心善,凡事都留一线,所以罗九对房宇很放心。房宇可以重伤害无数,但不会出人命,这不是胆量的问题,这是打手和亡命徒的差别,这里面的差别天差地别。 房宇这几天是憋着一股子情绪,这股子情绪是找着地方发泄了。杨磊走的时候说让他好好想想,房宇自己也说过,他们都要再好好想想,可真跟杨磊分开,房宇脑子里想的更多的却是杨磊在哪儿,在干啥,为什么不来个电话,怎么到现在还联系不上杨磊。 他确实也想了很多别的,但是到后来,总会被这几个念头占据。 到了第五天,房宇再往吕城打电话没人接,房宇就觉得不对劲了。 杨磊跟他说过,顶多三四天,可都第五天了,还连个消息都没有。 “燕哥,您有杨磊的消息吗?” 房宇给燕子乙打电话了。 “没有啊!我也找他呢,这小子到现在也没个电话!我还想问你呢!” 燕子乙也在着急。这次杨磊是一个人去的,这一断了联系,连个旁人都问不到。 房宇心悬起来了。 杨磊可能会因为他们俩的事跟他闹情绪不接他电话,但杨磊肯定不会不和燕子乙联系。 所以,肯定是出什么情况了。 插入书签 第53章 第 53 章 金牌打手 青豆等路终于疏通,杨磊出村子的时候,已经耽搁了好几天了。 杨磊回到吕城,他也是心急如焚,刚进城就找了个公共电话给燕子乙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跟燕子乙说了。挂了电话,又打给房宇。小楼里张婶说房宇这几天没来住,回家里了,打到家里又没人,世纪大酒楼说房总有事儿,这几天没来。 “有啥事儿?” 杨磊心拎起来了。他被上次弄怕了,怕房宇又出什么事。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我们也不清楚。” 杨磊不放心,打给花猫,花猫也确实不知道房宇在忙什么,他这几天没见到房宇。 “没啥事儿就好!” 杨磊从花猫那儿确定没什么事,也放心了。 “见到房宇,跟他说一声,我回吕城了。”杨磊知道自己这几天没消息,房宇应该也担心了。 打完这几通电话,杨磊才回到酒店的房间,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刚刚洗好,关淋浴头,房间里电话响了。杨磊就光着身子出来,到床头接了电话。 “喂?” 杨磊说。 电话里没声音。 “喂?” 杨磊又喂了一声。他拿开听筒看了看,还当电话出毛病了。 “……我。” 话筒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杨磊愣住了。他听见这个声音,在那一秒,竟然心跳错了一拍。 杨磊没想到花猫动作这么快,就洗个澡的功夫,就告诉房宇了。 “我刚找你,你没在。我就跟花猫说了,让他跟你说我回吕城了。” 杨磊在电话里说着。 “路堵了,山体滑坡,我被困底下村里了,今天刚回。” 杨磊解释着。 “没事儿?” 房宇说。 “没事儿。” 杨磊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对着话筒,利索的嘴皮子一点都不利索。 跟房宇分开这么多天,他能不想?可他走的时候说过,他不会多跟房宇联系,给他时间,让俩人都好好想想。 现在听到房宇的声音,杨磊不知道房宇想的怎么样了,房宇要给他一个什么决定。他想问,又怕问。 “我玩儿消失好几天,担心我了没有?” 杨磊开玩笑。 “担心了会咋的?” 房宇说。杨磊一愣。房宇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担心了你咋不过来找我啊?还咋的。”杨磊半真半假地逗他。 “你想我去找你?” “……逗你的。不至于。” 虽然是开玩笑的,但是听见房宇这么问,杨磊心里还是一阵失落。 他消失了这么多天,听起来房宇没觉得有什么。但这也不怪房宇,是他自己走的时候说过,不多联系,没消息也正常。 “行了,我没事儿,歇一晚上,明天就回去了。” 杨磊说,情绪不高。 “你是不是在外面忙着,你先忙。明天回去再说。” 房宇的电话里嘈杂声很大,好像在大街上。 挂了电话,杨磊进了浴室,把身上擦干。 之前的好心情,随着这一通电话,都没有了。杨磊沉默地慢慢擦着头发。 门铃响了。 “谁啊?” 杨磊想应该是服务生。他随手扯了一块浴巾围在腰上,过去开了门。开了门,杨磊就呆了。 房宇站在门口,看着他。 房宇几天前就到了吕城,已经顺着杨磊去过的那几个地块一个一个地都找遍了。 今天杨磊从村里往外出的时候,也是房宇往那村里去的时候。房宇花钱包了一辆车,这几天就包着这车到处跑,跑到所有的地方,都说是杨磊前几天已经走了。只剩下这最后最远的地块,到了半路房宇才知道山体滑坡封路,刚刚通路的事,等房宇好不容易赶到村里一问,知道杨磊刚走没几个小时,房宇连停都没停,转过身就上了车去追。 刚才那个电话,是房宇在酒店对面的公共电话打的。 听见杨磊的那声“喂”,房宇这几天那像着了魔怔似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在杨磊毫无消息的那几天,房宇从来不知道,他会有这么不扛事的时候。 不扛事到,其他所有的事他都没法儿集中心思去干,就连罗九交代他的事,他都给推了! “我要出门一趟,九哥,这事儿你等我回来,我不出这趟门,什么事都干不了。” 房宇说了这话,拎了行李就上了火车。 第54章 第 54 章 第55章 第 55 章 ?“……操……太棒了!真他妈的………!” 杨磊失魂落魄,语无伦次。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高/潮,完全不同,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从来没有过的震慑,强烈…… “……杨磊!” 房宇低低地喊他,杨磊以为房宇要说什么,可是房宇只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用力抱紧了他…… 后来房宇没再进去,怕杨磊身体受不了。他们进浴室清洗,又用手和嘴做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儿都如狼似虎,两人直做到饥肠辘辘,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几点了?” 杨磊已经不知道时间了。 房宇看了看表。 “快四点了。睡吧。” 房宇搂着他。房宇几天来马不停蹄地奔波,也累坏了。 杨磊望着天花板,像在想什么。 “房宇。我真的出不去了。” 杨磊说。 房宇看着他。杨磊扭过脸,看着房宇。 杨磊眼神深浓,看不见底…… “我一样。” 房宇说…… 从吕城回到江海的那段时间,是杨磊从来没有的快活。 他没再问房宇怎么想,房宇已经给了他答案。 杨磊以前谈过好多次恋爱,可人就是这样,真的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才发现以前那根本就不叫恋爱。 恋爱是啥?如果杨磊是文艺青年,他真的就要吟诗了。天天吟诗。 他跟房宇还是各忙各的,在外头谁看他俩都跟以前一样,啥变化都没有。可在杨磊的小楼或者房宇的小屋里,就是另一个世界。只属于他俩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他俩共享着一个秘密,一个虽然不能暴露在阳光下,却甜美而禁忌的秘密。 房宇给了杨磊一辆新车,当年最牛逼的进口车型,把车钥匙抛给杨磊的时候,杨磊眼睛都直了。 “你们酒楼发财了?” “九哥的朋友给九哥的,九哥有车,给我了,我就给你了。” 房宇知道杨磊特别喜欢车。 “给我干啥?你呢?” “我酒楼有公车,平常都能开,你不是嫌你们公司那车破吗?就开这个去!” 房宇笑。 “我操……这车得几十万吧?” 那时候万元户都不得了,几十万的车,那是太值钱了。 “开呗!现在就试试。” 房宇喜欢看杨磊开心的表情。 杨磊激动地爱不释手摸着那车,抬起头,看着对着他笑的房宇,猛地冲了过去,就跳到了他身上…… 房宇一下托住了他,杨磊也不管还有路人看着,就那样在房宇的身上不下来…… 两人带着兄弟去军人俱乐部的正大夜总会玩儿,在夜总会楼上的ktv里包了个豪包,唱了一宿,杨磊就是个麦霸,他唱歌确实好听,唱了一首又一首,全是缠绵悱恻的情歌,傻子也看出来杨磊这是啥状态了。杨磊唱完了又非要哄着房宇去唱一首,房宇其实唱歌特别好,如果说杨磊是自娱自乐的水平,房宇那就是能当酒吧驻唱的水平,但房宇带他小弟去玩儿的时候很少自己上去唱,都让这些小弟们自个儿闹去,现在被杨磊带头这么一哄,其他兄弟全都起哄,房宇就真站了起来,看了杨磊一眼,拿过了话筒。 房宇唱了一首歌。 那首歌,杨磊老在房宇那间八楼的房子里听到他放…… 而每过一天每一天这醉者 便爱你多些再多些至满泻 我发觉我最爱与你编写 以后明天的深夜…… 而每过一天每一天这醉者 便爱你多些再多些至满泻 我最爱你与我这生一起 哪惧明天风高路斜…… 等从正大出来,在停车场两人进了那车,杨磊关上车门就问房宇: “房总,您刚才那《每天爱你多一些》,是唱给谁听的?” 杨磊故意,带着调笑。 “给谁听,给大伙儿听呗。” 房宇说。 “给大伙儿听,您老瞟我干啥呀?” “我瞟你了吗?” 房宇啼笑皆非。 “哎哎,文明点儿,‘嫖’啊‘嫖’的,咱们这儿没干这个的,当心公安局管j□jj□j的来抓你!” “操!” 房宇笑骂,踢了杨磊一脚,杨磊手臂一伸就箍住了房宇的脖子,用力箍他。 “说!唱给谁的?” “别犯浑!” 房宇能受这威胁?能承认? “还说我犯浑?” 杨磊真浑上了,箍着房宇就闹他,房宇那是擒拿格斗的高手,能被他这么就治住?能这么两句就被杨磊给逼出来? 两人又笑又闹,又是逼问又是过手,挤在一起在那狭窄的车里闹成一团…… 杨磊和房宇有一次走在街上,碰见了丁文。 那天两人回房宇那个八楼的房子。本来房宇早就提出从小楼搬回去了,他伤也早好了,不想再麻烦张婶她们,但是张婶他们都挽留他,尤其知道了房宇没家人,是自己一个人在外头住,就更反对了。房宇对这些挽留他的长辈,也很感激,其实房宇心里也舍不得他们,这几家人确实人太好,房宇跟杨磊一样,在心里都把他们当亲人了,所以房宇也就还住着,两边跑跑,有时候回自己家照应一下,有兄弟们过来聚了就回去个一两天。 这天房宇几个过命兄弟要来打牌,杨磊陪房宇回去收拾了一下屋子,又一起出来去下面的熟菜店买几个熟菜、几瓶酒招待一帮兄弟。两人正拎着熟菜的袋子说说笑笑地走着逛着,背后有人喊了一声: “磊哥。” 杨磊一回头,就愣住了。 “丁文?” 杨磊很久没见丁文了。自从上次从公安局接丁文回来,后来怕他有事,打过几次电话,听到他情绪已经恢复了,杨磊也放心了,就没再跟他见过面。 “真巧啊。你们在买菜啊?” 丁文微笑着问,还是那么斯斯文文的,对房宇也笑了笑。 “是啊……你呢?回家啊?” 丁文的家就在不远,杨磊当然没忘。 丁文点了点头,眼神在杨磊和房宇之间看了看,就客气地说那我先走了,再见啊。就转身走了。 杨磊看着丁文的背影,觉得丁文瘦削的背影特别孤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房宇看了杨磊一眼。 “看啥呢。” “没啥。” 杨磊想起了那天丁文歇斯底里的样子,和说的那些话,心头掠过一阵阴霾。 “想聊聊就去吧,我先回去。” 房宇要接他手里的袋子。 “谁说想聊了?” “不想聊你看半天啊?” 杨磊听出来了,房宇还吃上味儿了。杨磊心情一下变好了。他一下搂住了房宇的肩膀,凑到他耳朵边上: “上次那瓶老陈醋你还吃呢?” “扯淡!” 房宇一胳膊肘就撞开了杨磊,杨磊哈哈大笑,心里涌上了甜蜜…… 俩人又亲热地向前面走了,丁文在他们背后,回过头远远地望着他们…… 第56章 第 56 章 过了几天,丁文把杨磊约出来了。 “就是几句话想说,说完我就走。” 丁文在电话里说。 杨磊到了咖啡厅,丁文已经等着他了。 “有啥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杨磊觉得丁文肯定是有事找他。 “磊哥,我就想问你件事儿,你能回答我实话吗。” “你问。” 丁文沉默了一下,才问出口。 “你和房宇……是不是好上了?” “……” 杨磊没说话。他暗暗吃惊,带着戒备,看着丁文。 丁文一眼就看出来了。 其实丁文在那条街上碰到房宇和杨磊,不是一次两次了。像丁文这样的人,他可以在一群人中准确地发现同类,自然也能察觉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他知道杨磊一直暗恋房宇,但现在他看房宇和杨磊的样子,就能感觉他们八成已经在一起了。 没什么原因,就是一种感觉。 恋爱中的两个人,再掩饰,都总有没法儿掩饰的东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这些,都逃不过丁文这样细腻的人的眼睛。 “没有的事。他不是这种人,我倒是想!” 杨磊漫不经心地说。 “你别骗我了。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心,我为你们高兴,真的。” 丁文说的是真心话。他这人,是个好人。 “我就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以前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他没接受你,我总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似的。现在,你们在一起了,我也能彻底死心了。” 丁文真诚地说。 杨磊不知道说什么。他在丁文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真挚,还有忧郁。那忧郁让杨磊不是滋味儿。 “我祝福你们,真的。磊哥,这条路不好走,你要想好了。一辈子见不得光,能找到个真心相爱的,就是最大的福分了。我羡慕房宇。真的。” 丁文动情了,眼眶红了。 “丁文,我也求你个事儿。” 杨磊说。 “今天的话,出去别对任何人说,就算帮我最大的忙。行吗。” 丁文点了点头。 “你放心。你们的事儿,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这个,我懂。” 丁文走了。背影孤单,沉重,又似乎带着解脱。 二黑结婚了。 二黑结婚那天,房宇所有的兄弟,杨磊带着他的兄弟,还有其他江海黑社会有头有脸的小头目全都来了,包括罗九请来为二黑长面子的一些有地位的江湖大哥。在当年那是一场无比招摇的喜事,迎亲队伍是清一色的黑闪儿轿车和本田摩托车队,放着狂响的喇叭,突突地冒着烟,走街串巷一路招摇过市,黑社会办喜事不一定奢侈,但一定排场,那动静整得整个江海都知道,据说还上过电视新闻。 接新娘的时候房宇和杨磊都去了,堵门的时候一堆兄弟在外头和里头的姑娘们磨嘴皮子,好话说了几箩筐,红包塞了一个又一个,里头就是不肯开门,把二黑急得是一头一脸汗,其他兄弟在那儿又是敲门又是砸门,就是不开门! 房宇和杨磊在后面,看得直乐。这帮黑社会打手,打起架来个个威风,一个比一个狠,现在就一道门,整得都快1个小时了,愣是攻不下来! “宇哥,咋办啊宇哥,你别光笑啊!给出点主意啊!”二黑汗都下来了。 “你想不想进去?”房宇眯着眼睛。 “还用问嘛!当然想啊!” 房宇听二黑这么说,抬头冲兄弟们就是一嗓子: “把门下了!” 二黑这老婆家住的是老式临街房,门是几块门板拼起来的那种,上下几个螺帽拧着,好拆也好装。听到房宇这一嗓子,兄弟们齐声大哄,一拥而上七手八脚,三两下就把一块大门硬生生给拆下来了!! 里头的姑娘们都傻了,堵过那么多回门,她们见过这阵仗吗??二黑的丈母娘急得跑了出来手直摇:“门坏了,门坏了!!” “回头给您安上!” 房宇嘿嘿地笑,杨磊在旁边已经乐翻了! 房宇和杨磊笑着,看着二黑被一阵欢呼的兄弟们推了进去,看着二黑抱着漂亮娇羞的新娘子从屋里兴高采烈地出来,看着一对新人脸上幸福的表情和被众人哄拥着的喜气洋洋的场面,房宇和杨磊都一直看着…… 喜宴结束,两人晚上坐在静谧的庭院里吹风。 “……有啥想法不?” 杨磊问房宇。 房宇看了他一眼。 “啥想法?” “没想过以后……”杨磊犹豫。“也有这天?” 今天这场喜事,他看着房宇尽心尽力地为二黑操办,看着房宇站在一旁看着的表情,他想起房宇酒后说过的话…… 房宇沉默了一下。 “以前想过。现在没想。” “为啥” “你说为啥?” 房宇抬起头,看着杨磊。 杨磊也回头看着他,什么也没说。看了房宇一会儿,杨磊忽然站起来,走过去跨坐到房宇的腿上,捧起他的脸就吻他…… 房宇搂着他的腰,他们在黑夜的紫藤花架下接吻,紧紧抱着彼此…… 插入书签 第57章 第 57 章 后来,杨磊对房宇说,房宇,咱们这儿就是个家,我,张婶,王伯,刘叔,魏叔……我们这有一大家子人呢!这个家就是你的。 杨磊要给房宇一个家。他能比任何别人都给的更好。他要给房宇一个能待一辈子也不用走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他和房宇。 二黑婚礼后不久,杨磊去找房宇,房宇正带着花猫老亮和二黑在给手底下小弟新开的游艺厅捧场,那游艺厅引进了好几台当时最赚钱的老虎机,赌博机,刚开张生意就爆棚,晚上几桌人在外头庆祝,房宇被兄弟们哄到别的桌上喝酒去了,这桌上人闹得也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了花猫和杨磊。 杨磊远远地看着房宇,忽然听到花猫说了一句: “杨磊,你真行。” 花猫早就看出来了。房宇特地赶到吕城后和杨磊一起回来,花猫就有感觉了。花猫确实受了不小的打击,他真没想到,房宇真能接受男人,能接受杨磊。 但有的人就是这样,你看上去他很不冷静,很不成熟,可在有的事情上,他却表现得比谁都冷静,成熟。 花猫说了那句话,杨磊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花猫别的什么都没说,既没跳脚,也没怒骂,没有大闹,更没像以前拼命损杨磊。 在那之后的任何时候,花猫都没对外人提过一个字。 花猫只在那天走的时候,对杨磊说了一句话: 你要是对不起我大哥,我绝不放过你。 燕子乙的公司越做越大了,杨磊也越来越忙。 公司承接了一个大学里的宿舍改造项目,杨磊牵头负责,经常要往这所大学跑。这是江海最有名的大学,江海的最高学府,在全国都是排名前列,在这里的,都是天之骄子。 混子们对大学的感觉都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他们一辈子都当不了里面的人,和那里面的人注定是天上地下的两个社会阶层;一方面,他们又排斥又憧憬这个地方,带着自卑和格格不入。 房宇也从来没进去过。杨磊有次开车去的时候,房宇也在车上,那校园里郁郁葱葱的林荫道,书卷的气息,古老的飞檐翘角建筑,和朝气蓬勃的大学生,都让房宇感受很不一样。 “上高中的时候,我家人逼我上大学,军校,我没干。” 办完了事俩人在校园的草地上休息,杨磊说。 “咋不干呢?” 房宇很少听杨磊主动说起家里的事。 “我就不爱听他们安排!” 说心里话,杨磊对大学校园,还是有向往的。但他就不想事事被家里牵着鼻子走。 “我说我就爱混着,被甩了一巴掌,我就混了,混到现在!” 房宇看了他一眼。 “这儿不错。” 房宇感觉复杂。他不是读书这块料,也没那条件。有那条件,他也不会高中都没读完就肄业了。 十四五岁,小小年纪,在外头混看起来风光,真正的滋味有多好呢? “你要想上,我给你弄一名额去。” 杨磊看出房宇喜欢这校园。 “操!我是什么人,能进这儿啊?” “咋了,谁规定黑社会就不能上大学了?你什么人?你比这里头人差了?知识面前人人平等!” “行了,等你哪天进大学‘平等’了,再来跟我唠。” 房宇开玩笑。 这就是一句玩笑。他们当时都知道,这只是个玩笑。 走的时候,他们看见林珊珊了。 那次之后,林珊珊没有来找过房宇。蓦然看见房宇和杨磊,林珊珊呆住了,抱着书本就呆站在那儿,她几个同学也看了过来。 “你好,珊珊。” 房宇温和而大方地跟她打了招呼。他知道,林珊珊的梦,已经醒了。 房宇和杨磊坐进车里开走的时候,林珊珊目送他们离去。 “这俩帅哥是谁啊?” 林珊珊的女同学们兴奋了。房宇和杨磊,在这校园里是太惹眼了。 “……我追不上的人。” 林珊珊回答了这么一句,抛下诧异的女伴,转过身,往前走了。 她的脸上有失落,又有点儿淡淡的微笑,带着坦然。 每个女人的少女时代,都会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林珊珊很庆幸,在她的这个梦中出现的人,是房宇。 过了几天的一个下午,房宇从世纪大酒楼回小楼拿个东西,准备再出去。就在他拿了东西从二楼的楼梯上往下走的时候,有一个男人从小楼外面走进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高大,英俊,眉目之间有一股冷冽的威严,不苟言笑。 男人抬头看到房宇,停了一下,眼光锐利地扫视着他。 房宇自从住进小楼,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这个男人走进楼里那种主人的做派,让房宇意识到,他应该是杨磊的家人。 房宇下楼的脚步慢了,经过中年男人身边时,出于礼貌点了个头,房宇就走了出去,走出了院子。 男人一直看着他出去。 “那是谁?” 张婶从后面过来了,男人问她。 “是小磊……小少爷的朋友,受伤了,小少爷带他回来养伤的。” “朋友?他住这?” 男人皱起了眉头。 “住多久了?” “……有一阵儿了……挺好的孩子……” 张婶嗫嚅着。 当天晚上,杨磊就被他爸叫回了军区的家。 “你一天到晚吊儿郎当,要混到什么时候?” 杨磊他爸严肃地问杨磊。 “这问题你问了几年了,有意思吗?” 杨磊回来不是为了听教训的。 “你就打算这么混下去,混一辈子?” 杨磊他爸平常是不管杨磊,自从一巴掌把杨磊扇出家门,杨磊在外头做什么,他眼不见,心不烦。但他真能不见?不烦? “你叫我回来到底什么事儿吧!” 杨磊不耐烦了。 杨磊他爸按捺着怒气。对着这个儿子,他只有心情沉重。 “年底,去‘陆指’,名额已经定了。”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你当这名额是为谁留的?!” “谁让你替我做主了,你问过我的意见吗?我早说过了,以前你不管我,以后你也甭管成吗?” “我不管?不管你就是现在这浑样!!” 杨磊他爸猛地爆发。他无法接受,像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有一个这样的儿子,丢人现眼! “你以为你外头那些事我不知道?打架斗殴蹲局子,给黑社会当打手,到处挑衅生事,杨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在他们这种高干家庭的子女中,像杨磊这样去混黑社会、还能混出这么大动静的,绝对是绝无仅有。 “整天和一群吊儿郎当的人来往,还把人弄到小楼里去,你趁早把那个小混子弄走!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你给我离这种人远点!” 杨磊他爸特别反感杨磊和这些混子混在一起,看到房宇那样子,就知道他是个混混。房宇混了多年,就算现在是酒楼老板,那种江湖人的味道,也瞒不过杨磊他爸阅人无数的眼睛。 “你说谁不三不四?那是我朋友!你对我朋友尊重点儿!!” 杨磊一下子火了。 “朋友?就是这种‘朋友’把你害了!” 杨磊他爸也不冷静了。他本来想好要心平气和地和杨磊谈,但是一看到杨磊这种态度,他就来火。 “给你几天时间,把人弄走,你要是不想说,我去找他谈。” 杨磊真没想到,他爸会去小楼,会来干涉这件事。 “杨大海,你别太过分,那是我的房子,我爱让谁住就让谁住!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老子!” 杨磊他爸吼。 杨磊愣了一下。 “我老子?” 杨磊笑了,笑得挺愤怒。 “现在你说你是我老子了?你对得起我妈吗?对得起我吗?” 杨磊吼,转身就冲出了门…… “……” 杨大海无言以对,望着杨磊摔门而出的背影,紧紧皱起了眉…… 房宇那天见到了杨大海,晚上杨磊就回了军区的家,虽然杨磊没跟他提什么事,但是房宇也猜到了大概。 那个中年男人看他的眼神,是反感的。房宇精于世事,一眼就明白。 等杨磊回来,房宇正在收拾,杨磊急了。 “干吗呢?” “洋子他们几个把我那当据点,我人老不在,他们挺没劲的,两头跑也麻烦,我还是搬回去。” “你碰到杨大海了是吧?” 杨磊一听就知道房宇是借口。他一点圈子都没绕。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房宇停下了手。他没猜错。 “没有,就照了个面。” 房宇平静地说。 “早知道是你爸,我该打个招呼。” “谁不让你住了?你急着走什么?” 杨磊把房宇手里的箱子抢过去,丢到一边。 “我真该回去了!” 房宇无奈了。 “我能老不回自个儿家呀?我那房租还交着呢!” “我替你交!” “唉……不是这回事!”房宇对固执的杨磊也没办法。“住哪儿不一样吗?我那儿不也挺好的,又自在,没人管,你以前不就最爱往那儿待吗?我回去,你去我那,咱们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谁让你受委屈,就不行!” “我受啥委屈了?” 杨磊一想起杨大海说房宇“不三不四”的眼神和语气,就愤怒,心疼,他凭什么这么说房宇,他了解他吗?他了解过什么?他连他自己的儿子都不了解! “别拧了。” 房宇揉了揉杨磊的头发,安抚他。杨磊护着他,他感动。 “咱们咋都行。别让干妈她们难做。” “……” 杨磊心痛。房宇什么时候都在为别人想! 房宇请小楼里的所有人去江海最高级的帝豪大酒店吃饭,给每个人都送了礼物。 房宇这人做事就是这么感恩、周到。 大家都不知道他要走,那顿饭吃得很开心。 第二天房宇就走了。房宇走之前,请张婶转达他对长辈们的告别。 “小宇,常来看看干妈……” 张婶难过了。杨大海走的时候,是交代过她,张婶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现在房宇主动要走,她心疼这个孩子。 房宇走了以后,杨磊也几乎不再回那个小楼。 房宇回了八楼的房子,杨磊也跟着他一起住过去。以前杨磊虽然也经常在那过夜,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回自己家的。现在两人关系变了,杨磊压根就不想回那个家,就干脆从家里把常用的东西都带过来,跟房宇一块儿住。 “你这样行吗?你爸同意吗” “我管他同不同意!” “别这样,他毕竟是你爸。” “房宇,你不知道,我没把他当我爸。” 房宇和杨磊虽然在一起了,但是杨磊也没有提过他家里以前的事,房宇也没有问,他知道这是杨磊心里不愿意被碰触的部分。 但这个晚上,杨磊把他家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房宇。 杨磊的父母,是典型的政治联姻。 杨磊的爷爷当时是当地最大野战军区的司令,杨大海是他的长子。杨磊的母亲是另一个外地大军区司令员的女儿,两个司令员交情甚深,门当户对,做了儿女亲家,这种军队高干子弟的政治联姻,在当时的军队系统是很常见的。 很多政治联姻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因此也造就了很多高干子女的家庭都不幸福。但是,杨磊的父亲杨大海,对杨磊的母亲是真心相爱的。 因此,在结婚初期,杨大海对妻子非常体贴,生活也非常美满。但是杨磊的母亲郭燕,在嫁给杨大海之前,曾经有过一个感情很深的男朋友,甚至不顾家里的反对私奔过,后来是在家里的强大阻力下被拆散,才嫁给杨大海。 这段历史,因为郭燕家是在外地,杨大海并不了解。郭燕嫁给杨大海不久后就生下了杨磊,一家人本来可以很幸福,但这时风言风语也传进了杨大海的耳朵,杨大海经过查证,才知道了郭燕过去跟人私奔过的历史。 在那个年代,私奔意味着什么,那足以毁了一个清白姑娘的名誉。那是一个普通男人都很难接受的,更不要说像杨家这样有头有脸的家庭,更不要说像杨大海这样自尊心和骄傲心都极其强烈的高干子弟。 郭燕是一个柔弱但勇敢的女子。她是曾经为爱私奔过,这桩婚事也不是出自她的自愿,但是,在嫁给杨大海以后,在朝夕相处中,她爱上了杨大海,而且爱得很深。 但是杨大海在发现她的过去后,无法接受,让两人都很痛苦,这个痛苦延伸到了杨磊身上——杨大海开始怀疑,杨磊不是他的儿子。 不管郭燕怎么辩白证明自己,这个阴影都无法从杨大海的心里消除,两人从相爱变成了互相折磨,痛苦不堪。 在杨磊的整个童年,没有感受到过父爱,别人的父亲都亲亲热热地陪着孩子,而他的父亲看他的眼神都让小小的杨磊感到害怕。在他的记忆中,只有父母的争吵,冷战,母亲的以泪洗面,父亲的彻夜不归。他甚至不记得他父亲抱过他。 为了维护所谓高干家庭的体面,他们没有离婚,但是彼此已经失去了信任和共同生活的基础。之后杨大海在外面有了第三者,这时候杨磊已经上小学了,夫妻俩终于离了婚。杨大海娶了新的妻子,郭燕要带杨磊回自己娘家,是杨磊的爷爷硬要把杨磊留在身边,不让她带走,郭燕才忍痛丢下杨磊,离开了。 对婚姻的绝望,让郭燕对杨磊的感情也很复杂,她既爱这个孩子又恨他,是他带来了丈夫对她的不信任。所以杨磊从小感受到的亲情,只来自他的爷爷奶奶,和那个小楼里的保姆、司机、园丁。 到杨磊上了初中,杨大海转业从军队到了地方,不受军人的限制可以出国,那一次他了了多年的一个心结,去国外做了亲子鉴定,证实了杨磊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 其实,当时开始进入青春期发育的杨磊,脸,身条,都越来越像杨大海。人人都看出来了。亲子鉴定只是让事实铁证如山。 杨大海知道自己错了,错了很多年,错得很离谱。杨大海痛苦,内疚。对这个儿子,他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可是等他想弥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杨磊很早熟。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都早熟。他也很聪明,知道了他父亲对他的态度转变,是因为他去做了亲子鉴定。 在上世纪80年代末,大多数的成年人都还没有亲子鉴定的概念的时候,杨磊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却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杨磊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杨磊从来不提自己的家庭。所以杨磊现在不管是做什么,以杨大海现在的身份、地位、脸面,杨家的人却都不会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家亏欠杨磊,亏欠得太多了。 杨大海后来的妻子人不错,对杨磊很好,杨磊也尊重她,还喊她一声妈。而杨磊的亲生母亲郭燕在跟别人组建家庭后不久生病去世。那个时候杨大海人到中年,回想过去,知道郭燕在结婚后确实没有对不起过他,后悔当年,但也已经永远失去了补偿的机会。 现在,杨大海想把所有的补偿都给杨磊。可是杨磊已经再也不会接受了。 杨磊躺在钢丝**,说着这些。这些事,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第二个人说过,哪怕再铁的兄弟都没说过。这天,是他第一次告诉别人,告诉他最心爱的人。 杨磊说出这些的时候,觉得很放松。以前他不说,因为他一直装作无所谓是否能得到爱,但是现在,他得到了这种情感,他再也不用不满足了。 房宇一直听他说着,没有打断他,杨磊停下来的时候,房宇伸出手,沉默地捋了一下杨磊的头发,向他伸出了手臂。 杨磊侧过头看他,抬起了头,枕到了房宇的胳膊上。 房宇把他搂进怀里,用被子裹住两人。他们没做什么,只是紧紧地依靠在一起,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像两个取暖的小动物,身边只有彼此,只需要彼此。 “还好,我还有个叔,我叔不错,比我爸强多了。” 杨磊想起他叔,心情就变好了。 杨磊这个二叔杨大天,相比之下倒更像是他爸。在杨磊小时候杨大天因为当时的历史原因不在江海,在下面农村,后来才回的城。杨大天回来以后非常疼爱杨磊,带着他到处玩儿,杨大天年近四十才结婚生子,现在女儿才两三岁,杨磊名义上是他侄子,实际上跟他的亲儿子差不多,所以杨磊才很小就在公安局那地方混着,才会和那些警察那么熟悉。 “我叔人好,下次,我带你见见他。” 杨磊笑着说。 “我能见他啊?你不知道混子最怕啥啊?” 房宇低声开玩笑。 “不一样!他现在也是你叔!” 杨磊脱口而出。 “……” 房宇没说话,低头望着杨磊。 杨磊也望着他。两人沉默地对望,房宇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慢慢地亲他。 “以后,这就是咱家。别走了。” 房宇说…… 杨磊看着房宇的眼睛。他伸出手,抱住了房宇,把脸埋进房宇的胸膛…… 插入书签 第58章 第 58 章 ?杨磊不回家到外头跟朋友住,杨大海也知道,但杨大海也没太干涉,杨磊的事他不能像一个普通父亲那样管,他只能管原则问题,大方向,生活细节他管得越多,杨磊只会越跟他反着来,这个杨大海知道。杨大海现在就想让杨磊去“陆指”,只要杨磊能答应去,别的事他都可以由他自己做主。 所以杨磊在房宇那儿很踏实地住着,早上出了家门各忙各的,下午下班了杨磊开着车去接房宇,一起出去吃个饭,兜兜风,再一起回家。有时候带上两边兄弟一起玩,有时候房宇那帮死党来了打牌打麻将看录像,杨磊帮着房宇一起招待,真跟两人的家一样。 在夜晚的车里,杨磊带着房宇,把所有的车窗打开,beyond激昂的音乐响了一路……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燕子乙遇上了点麻烦。他在吕城圈地进行得不太顺利,吕城当地一个开发商老板不满燕子乙把手伸得那么长,当初竞标拿地时就和燕子乙竞争,燕子乙也确实霸道了点,得罪了对方,知道燕子乙是黑社会大哥不好惹,对方也找了吕城当地的黑道势力来和燕子乙谈判。 燕子乙这人,似乎为人和和气气,很好相与,但他能混到今天江海大哥的地位,他是吃素的吗?别人敬他一尺,他能还人一丈,但是如果被人指到头上,他能服软?如果这次他服了软,道上说江海黑社会被吕城的几个流氓头子就吓破胆了,燕子乙以后还怎么混? 硬碰硬,要看值不值得。为了利益,不违背道义,燕子乙就认为值得。 所以,在地的问题上燕子乙毫不让步,而且放话给对方:地,是不可能让了,要走江湖程序,还是啥程序,尽管使,他接着。 这事杨磊也觉得他大哥做得对。 “那地是你上次去过的吧?” 杨磊跟房宇说起这事,房宇问。那地方房宇追着杨磊的时候,也去过。 “是啊!我还见过那吴老板!” “说啥了?” “没说啥,他知道我是我大哥手下,没别的。” “你当心点。” 从这个吴老板找黑社会来和燕子乙谈判,就可见这个人和当地黑势力很有瓜葛,不是那么好摆平。 “没事儿!真要跟吕城那边干起来,我也得上。” “跟燕哥说,用的上的,叫我。” “行了!能有啥事儿啊……” 杨磊笑着,他知道房宇想帮他…… 杨磊觉得他和房宇之间,有时候是兄弟,有时候是情人,这种感觉让他特别沉迷。他喜欢房宇,爱房宇,但这种爱情和男女之间的爱情又不太一样。他想起以前花猫说,男人和男人的爱情才是最纯粹的,杨磊觉得可能真是这么回事,男人之间的情感能够超越爱情,超越物质,为了对方能豁出命去,毫不犹豫。那不仅是因为爱情,更因为他与房宇之间能交付生命的情义,那和男女痴情不完全是一回事。那是任何时候都能让他热血沸腾、为之在所不惜、甚至付出生命的情感。 难得清闲的一个傍晚,在八楼的阳台上,杨磊和房宇趴在那儿聊天,看着金红色的夕阳在地平线上,半个天空都染上瑰丽的晚霞。阳台对面的窗口有一个女孩儿,坐在窗前慢慢地梳头,梳得很慢,像是故意在梳给他俩看。两人都发现了,杨磊手肘捅了捅房宇,俩人都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女孩,跟两个小流氓似的。 杨磊流里流气地吹了一声口哨。 “潘西!” 杨磊大声喊。 在江海,潘西不仅指女朋友,也是痞子向美女搭讪的标准用词。 女孩儿满脸通红。 房宇笑,也轻佻地向女孩吹了声口哨。 女孩儿瞄了他们一眼,害羞地站起来进去了。 “你说她看上咱俩谁了?” 杨磊笑着问房宇。 “一起看上了呗!” 房宇眯着眼睛。 “扯!人家就住你对面,肯定早看上你了!” “看上咋的,我能过去搞她啊?” 房宇混子本色,话粗。 “搞呗,不敢啊?” 杨磊将他。 房宇趴阳台上,侧头看了杨磊一眼,似笑非笑。 “搞她?——我就搞你!” 房宇忽然亮了一嗓子,一把拖住了杨磊推进了房间里,就关上了阳台门…… 那晚在**,他们一直在“搞”。 两人默契地接吻,柔软的舌头灵活地嬉戏、缠绕,舌尖相互挑逗、厮磨,在彼此的口中上下翻飞……房宇柔情地吻杨磊,杨磊习惯了房宇在**的猛烈和粗暴,他不知道房宇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房宇边柔情地吻着他边慢慢地进入,两人已经比一开始熟练多了,杨磊的痛苦也减轻多了……房宇缓缓地摆着腰,杨磊环抱着房宇的脖颈,在他怀抱里喘气…… 房宇让自己的尺寸在杨磊里面胀大,停着,细致又耐心地探索,一寸寸地磨蹭过去。 “……到了吗……” “……没……” “……这儿?……” “……等……等等……” 当房宇顶蹭过一点,杨磊猛然乱了呼吸,房宇毫不犹豫,开始反复朝那儿撞击,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 杨磊全身**地颤抖…… **中两人胡言乱语地说着j□j的时候不堪入耳的话,房宇边操着杨磊边低吼着让我操吗?……让吗?…… 杨磊颤抖着嗓子喊着……让你j□j!……就让你……! 两个男人做/爱的疯狂,带着粗俗,野蛮,暴力,不论是身体动作还是语言……都是女人比不了也接受不了的粗俗的疯狂…… 结束以后房宇抱着满身汗水的杨磊,房宇说杨磊,我他妈真疯了…… 房宇的眼神,杨磊永远也忘不了…… 过几天杨磊早上去公司,房宇开车送他去的。那天杨磊说让房宇也当回司机,他也感受一下“总”的感觉。 到了地方,房宇看着下车的杨磊。 “晚上二黑和他老婆请客,早点过来。” “今天早走不了,晚上我晚点儿到,车你用着,我自个儿过去。” “行。” 杨磊要进楼了,房宇正推了档要走,杨磊又折回来了。 “咋了,忘东西了?” 房宇问。 杨磊四下看了一眼,没人,拉开车门探身进去,飞快地在房宇嘴唇上亲了一口,得意地退出去,“啪”地关了车门。 “……操!” 房宇反应过来,无奈地笑骂,下意识地看看周围。 杨磊跟偷腥的猫似的,笑得得意,对房宇挥了挥手,转身进了楼。 “晚上早点儿!” 房宇在车里喊。 “知道!” 杨磊的背影进去了。 房宇走了。 可是那一晚,他却没有等到杨磊回来。 杨磊被人黑了。 吴老板找来的吕城黑社会大哥绰号叫黄钩子,这个黄钩子喜欢背后下黑手,阴人,什么浑来什么,在吕城当地是一霸。燕子乙当面跟他叫板,没给一点面子,黄钩子恨得是牙痒痒,就想点什么歪招逼燕子乙低头。 如果按照江湖程序,这事儿应该是先两个老大坐下来谈,谈不拢,再看是甩点子,还是用钱解决,如果双方都不同意用钱解决,那就是江湖斗殴,谁赢了算谁的。斗殴,永远是黑社会解决纠纷的主要方式。 但这有个前提,放在明面儿上,什么都是来明的。约好什么时间,地点,各自带多少人,都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那天两边当面锣对锣鼓对鼓,光明正大地对决。 可是黄钩子不是。他在背后黑人。 他打听到杨磊是燕子乙的得力手下,而且是吕城这个地块项目的主要负责人,黄钩子派人暗中埋伏,黑了杨磊。 杨磊当天晚上从公司里出来,在巷子转弯口被人偷袭并迷翻,塞进面包车,当夜就被带到了吕城。 杨磊确实疏忽大意了,他察觉不对挡住了后面人的突然攻击,但是他没想到四周冲出的十几个人上来就用了迷药,杨磊的意识也随之停止。 背后下黑手,阴人,还是用的连黑社会都不屑的下三滥手段迷药,个个犯了江湖大忌,可见黄钩子这个人是个什么样人。 之所以绑的是杨磊,而不是燕子乙的家人什么的,是黄钩子还想在黑社会道上混下去,道上之间解决纠纷要是动到家人了,那就是犯了死忌,那是到哪儿都没法再混下去的。 所以,绑个手下,战将,要挟以侠义重情义闻名的燕子乙,是最省事的做法。 当夜,房宇翻遍了江海城。 第59章 第 59 章 燕子乙当夜就接到了黄钩子的话。黄钩子话很简单:你弟兄没事,我不会动他,你让个人来谈吧。 燕子乙大怒。动人动到他头上来了,燕子乙没被人这么挑衅过。 黄钩子做事也留一线,他知道会激怒燕子乙,叫了个中间人去跟燕子乙约谈,无非是让燕子乙转让那块地,价钱好商量。 这个中间人是个老江湖,和吕城和江海的黑社会都有交情,名叫东哥。正因为两边都能买他面子,所以他被黄钩子请来做这个中间人。黄钩子这叫打一棒,给个枣,留个后路。他也怕把燕子乙惹绝了。 燕子乙正在火头上时,房宇来了。 房宇得到了消息,找到燕子乙。 这个时候,房宇已经带人把江海翻了个底朝天。几乎所有和杨磊有梁子或曾经结过梁子的团伙,都在第一时间被“翻”。 房宇听了燕子乙说了情况,一言不发。 “大兵,明天你带人去,叫他们先放人,不放人,什么都免谈!” 燕子乙虽然怒不可遏,但东哥对燕子乙曾有恩,燕子乙确实也不能不卖东哥的面子。 “燕哥,我去。” 房宇抬起头,说。 房宇一夜没合眼,脸色铁青。 “小房,不是我不让你去,东哥这人膈应,不认生人。” 东哥只认他认的人,是出了名的难讲话。 “东哥跟我有旧,我去谈。” 房宇说。 房宇连夜去吕城,第二天就坐在了东哥的桌上。东哥的人坐了一屋,房宇是一个人去的,单刀赴会。 东哥看到是房宇来,很意外。 “房宇,咋是你呢?” 东哥看到是房宇来,为难了。 因为房宇曾经救过他的命,他欠房宇一个人情。 房宇开世纪大酒楼,三教九流黑道白道,什么神头鬼脑的人都接触过。东哥到江海,常到世纪大酒楼吃饭,和房宇也算有点交情。东哥有次在外头玩,房宇也在那,当时东哥被仇家找上门来,堵在赌博机前砍,孤身一个吃了大亏,房宇没袖手旁观,出手帮了一把,东哥脱身以后,领房宇这个情,不然当天那个情况,他说不定真能交代在那。东哥跟房宇说,以后有用的着的,他肯定还房宇这个人情。 所以东哥看到来的人是房宇,就暗骂燕子乙姜是老的辣,人都用在刀口上。 “你不是跟罗九的吗?” 东哥疑惑房宇怎么会掺和这事。 “绑的那个,是我兄弟。过命的。” 房宇平静地说。 “哦……” 东哥知道,今天这桌鸿门宴,难办。 “东哥,我想先看看人。” 房宇仍然很平静。 “人没事。你放心,既然请我当这个中间人,我帮的就是一个理字,不会让黄钩子动你兄弟一根毫毛。” 杨磊确实没事。 黄钩子的人把杨磊带到吕城,只是把杨磊关起来了,只是怕他动手,人还是绑着。等杨磊醒了,把情况跟杨磊说明了,黄钩子对杨磊挺客气,说,兄弟,对不住,委屈你一下。我知道这事儿和你没关系,等那边谈妥了,立刻放你回去。咱跟你没仇,只要你不跑,这里没人敢把你咋的。我黄钩子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这事儿是我不地道,等事情过了,我请你喝酒,跟你赔罪。 黄钩子也不想把事做绝。他没必要对杨磊怎么样。 杨磊也很镇定。他听明白了。 “哥们,帮我个忙。” 杨磊说。 “我有个朋友,我不见了他肯定着急。你们让我给他打个电话。我不说别的,告他我没事就行。” “房宇,我也跟你交底。” 桌上,东哥沉吟片刻,向房宇交底。 “按理,你救过我的命,对我有恩,今天无论如何,你开口的事,我该应。但是,实不相瞒,我也欠着黄钩子大情。要不然,今天我也不会揽这事。两边都是恩,我应了你,就应不了他,你说,我咋办。” 东哥是真为难。如果不是黄钩子拿着这个人情,东哥也不掺和这件事。中间人好做吗?弄不好就是两边都得罪,惹得一身腥。 “东哥,我不让你为难。这事谁办的,我找谁。就请你别介入,剩下的,我和黄钩子谈。” “不行。我答应的事,中间不办了,以后我还怎么立棍?” “那上回那事就勾销,当我那天没在,你不欠我。今天我在这儿,按规矩,划道儿。” 划道儿,就是谈判谈个筹码,剔除所有人情因素,多半是毫无情面、非常苛刻的条件,一方提出来,看另一方是否接受。 东哥脸沉下来了。 “房宇,你把我当啥人?你救过我的命,那是板上钉钉,啥叫当你那天没在?我东哥是翻脸不认账的人吗?我对欠着恩的人划道儿,你这不是扇我脸吗?” “我不是那意思。东哥,我也跟你交底。人,我是要定了。今天我豁了命,都要把人带走。” 房宇说,仍然平静。 东哥看了房宇那眼神,就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今天,势必是得给房宇一个说法,不然,这桌鸿门宴必定后患无穷。 房宇是什么样人,东哥清楚。硬茬,你硬,他只会比你更硬。真犯了他的忌,死磕到底,毫不犹豫,跟罗九的性子一模一样,不愧是罗九一手□□出来的金牌打手。 “这事是黄钩子不地道,这样,我把你兄弟接到我那儿,保证没人动他,你信不过黄钩子,总该信得过我。燕子乙和黄钩子该咋谈咋谈,谈完了,我放人。怎么样?” 东哥也不傻,两边都不想得罪。 “东哥,不是我信不过你。我刚才说了,人,我今天必须带走。” 夜长梦多,房宇不会留一丝机会。 “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东哥沉脸了。当着这么多人,他脸搁不住了。 “东哥,我敬你。” 房宇端起了酒杯。 东哥狐疑地和他碰杯,房宇仰脖喝干了酒,东哥也喝干了。 “大家都在这,做个见证,我房宇话撂下了,今天东哥干了我这杯酒,上次的情,还了!” “我操!房宇你……” “东哥,以后谁敢说半句你今天不道义,我削谁。划道儿吧!” 房宇把酒杯掷了。 “……” 东哥看着房宇,被震了。 他真没想到,房宇能为兄弟做到这份上。不占恩不图人,说起来容易,有几个人真能做到? 这样的爷们,他服! “好!是条汉子!!” 东哥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 “我敬你是个爷们儿!但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必须给人一个说法!今天这事儿,划道儿!” 东哥脱下了外套,赤了上身,从腰里拔出一把刀,猛地插在桌上。 “你不图恩,我不能不认。今天我东哥在这放话,我划道儿,你接着,只要你接得住,人,就在后面,我让黄钩子现在就放!他要是不放人,我就拿着这把刀架他脖子上,大伙儿都听见了,我东哥说话算话,要是我做不到,打今儿起就没东哥这号人物!” “好!东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房宇要的就是这句话! 东哥拔出了那把尖刀,看了看,忽然一刀扎进了自己□□的手臂。 “……!” 一桌子人都惊了,不知道他这是干什么。 东哥猛地拔出了刀,鲜血横流。 “房宇,这一刀,为你叫燕子乙让步,我再放人!” 那把浸透了鲜血的刀,就渗人地在桌上放着,从伤口流出的汩汩的血流过东哥赤着的上身,如果有一个人在这时走错了包厢,看见这血腥的场面,会被吓呆。 东哥看都不看身上的血一眼,拿眼睛盯着房宇。 多半在道上谈判时摆这个了,被谈的那一方都会妥协,因为不是谁都有拿刀捅自己的胆量。 一桌子人都看着房宇,是个人都觉得,房宇该让步了。 房宇站了起来,仍然平静。 “东哥,我问一句,刚才那些话,都作数吧” “作数!” “好。” 房宇一个好字落下,手已经拿起了那把沾血的刀,没等东哥反应过来,房宇一刀扎进了身上,和东哥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深度。 “……” 人人都看着他。东哥也看着他。 房宇拔出了刀,血染红了房宇的白衬衫。 可是房宇没有把刀放下,接着,往血洞里,又是一刀。 桌上有人没忍住,发出了惊呼。 人人都看见了,房宇这一刀猛然扎透了自己! 血如泉涌。 房宇没拔刀,放下了右手,就让那把刀插在他的胳膊上,一头露着柄,一头露着刀尖。 半身血红,衬着房宇毫不动容的脸。 “东哥,接下来你说咋办,我听着。” 房宇说。 “……” 东哥惊了。一桌子人都惊了。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他…… 据当天在场的有人后来回忆,他见过很多黑社会谈判的场面,群殴的,动枪的,打得头破血流互相用刀捅的,却没有当天那个安安静静的血流场面,让他震撼。 “都看见了吧,今天不是我东哥不承黄钩子的事,道儿划了,人接了!谁他妈还有废话吗?!” 没人吭声。 “路子,叫黄钩子!放人!!……” 东哥吼…… 插入书签 第60章 第 60 章 杨磊那个电话打了,打了以后他就知道,房宇已经到吕城,而且在谈判。 这些事说起来慢,在当时很快,杨磊还没打听到房宇在哪,已经见到了房宇。 在当天那种情形下,黄钩子被架在了火上,既然他请了中间人摆了谈判宴,就得按江湖规矩办,当着那么多江湖人的面,黄钩子骑虎难下,人,他不想放,也不能不放。 黄钩子和燕子乙这事儿虽然没完,包括吴老板和燕子乙的矛盾,但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和杨磊、和房宇,没大关系。 当天在医院里房宇包扎停当,在医院留院观察了一晚。医生对房宇和杨磊说,差一点就挑了大神经,整条胳膊就废了。要是不好好养上几个月,再好勇斗狠,这胳膊就甭打算要了。 回到江海,燕子乙要摆酒感谢房宇,房宇说燕哥,改天吧,今天我跟杨磊都累了。 到了家,进了那个八楼的房子,杨磊带房宇到**躺着,按医生要求把胳膊固定,吃药,换药。等都忙完了,杨磊要出房间把纱布扔了。 “你跟我说句话成吗?” 房宇看着杨磊,无奈了。 杨磊站了一会儿,转过身。 “你真想听我说 ” “听。” 杨磊丢开了纱布,拖了张椅子,坐到床前,却仍然沉默,看了一会儿房宇。 他看了很久,一个字都没说。 房宇迎着他的眼神。杨磊直视着他,像从来没这么看过他。 “房宇,知道以前我咋想你不?” 杨磊开口了。 “咋想” “能打,仗义,过脑子。” “……” 房宇不吭声。 “你过脑子不?” 杨磊求证似地,问。房宇看了他一眼。 “过吗?!” 杨磊猛然提高了嗓门! “我有数!” 房宇皱起了眉头。当时那情况,他也想不了那么多。 “你有个屁数!” 杨磊猛地站了起来,被他的动作带开的凳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你有数?!你有数把自个儿扎个透?!……你这条胳膊差点废了!……” 杨磊吼的声音连自己的耳朵都震得嗡嗡作响,吼出了这句话,眼窝底下就一阵发热,直冲眼底。 他憋着,一直憋到现在,他忍耐着,可他已经快把自己憋疯了!当他知道这场谈判是怎么“谈”的,当他在那个包厢看见房宇那样子,杨磊那个瞬间的感觉,他至今找不到任何一种语言形容。 在后来的很多年月,当杨磊人到中年,无论他面对过什么样的境况,他没有找到过一种和当天、当时相同的感觉。 “我真有数,我往下面肉扎的,流点血,伤不到神经。” 房宇固执地解释。 “……事情到那一步了吗?!……你这他妈的就是虎逼!傻逼!!……你有几条胳膊够你扎?为了这点事儿扎残了你下半辈子还用它吗?!……你能不把自己不当人吗?!……” 杨磊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我谢了你为我成不?!……” 杨磊终于喊出来,涨红了眼睛,喉咙里被什么狠狠地堵着…… “……我啥感受??……” 杨磊梗出这句话…… 等杨磊冷静下来,房宇才说话。 “今天不是你,换了九哥,老亮二黑,我也一样。今天换了我被黑了,你也一样。我说的对不。” 房宇说。 杨磊不说话。 没错,像这样的事,普通人眼里血腥,不可思议,可在黑社会,正常,太正常了。为了义气,斗狠,为了一两句话,捅死人的出人命的,那也太多了。流血算什么?残废又算什么?这在这些真真实实从刀尖上滚过来的江湖打手来说,都算个啥?人死无大事!连出人命都不算大事,其他还算啥?? 杨磊见得少吗?他自己参与得少吗? 以前杨磊没觉得,他觉得这就是黑社会。你混了,你就得受着,这就是规矩,谁他妈的连这个都受不了,你还混什么黑社会? 可是现在,搁在房宇身上,搁在他真心挂念的人身上,杨磊才发现,这些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有一句话,在他跟燕子乙的时候,燕子乙曾经跟他说过。 出来混,就别有牵挂。 杨磊以前没想过,但现在,他开始想。 他开始去想以前没考虑过的事,他开始想今后,想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需要的又是什么…… 某种意义上,杨磊到现在才开始真正地思考人生。 当一个男孩开始真正思考他的人生,他才转变为男人。这个转变,在他人生的某个契机。 对杨磊来说,他人生中的这个契机,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后来,杨磊没再说。 他想说的,房宇懂。房宇想说的,他也懂。 今天那种情况下,他们无论换了是谁,都一样。 他们之间,不管其他是什么,他们首先是兄弟。他们能为对方死,能为对方交命。 这甚至可以无关爱情,不用用爱情来定义。 晚上杨磊躺在房宇身边,房宇没睡着,侧过头看着杨磊躺下。 “还不搭理我?” 等杨磊躺好了,房宇问他。 “……” 杨磊没答话,侧着头看房宇。他看了房宇一会儿,翻过了身,手从房宇身体底下插过去,避着房宇的左胳膊,一用力,就把房宇搂了过来。 “医生说了,得侧躺,听了吗?” 杨磊语气粗暴地说,把房宇揽进胳膊里,让他面对自己,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肩膀里。 “睡觉!” 杨磊紧紧搂着他。 “……我操……让我喘气儿吗……?”房宇不习惯这姿势,脸被杨磊坚实的肩膀紧紧堵着,房宇啼笑皆非。 “那就别喘!” 杨磊仍然不放手,暗暗把手臂松了一些。 “……你也太霸道了,气儿都不让人喘了?” 房宇开着玩笑。右手却移动着,移到了杨磊的脊背上,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他…… 杨磊的心好像也被那只手轻轻拍了拍似的,杨磊低下头,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上房宇的脖颈…… “……你丫就一虎逼……!!” 杨磊的声音压在房宇的肩上,狠狠地骂…… “……操!我满江海翻你的时候,我他妈啥感受?!……” 房宇忽然火了,房宇说…… 插入书签 第61章 第 61 章 杨磊知道,换了九哥,老亮,二黑,换了哪个房宇的过命兄弟他都会这么做,但他也知道,房宇是不想他内疚,不想他觉得欠了他的。 杨磊是能让房宇白挨一刀的人吗?他能不报仇吗? 虽然当着房宇的面,杨磊什么都没说,但房宇太知道杨磊了。杨磊有仇必报。 “你别折腾!” 房宇告诫杨磊。 “燕哥交代了,这事他给你公道,你别插手。我划道儿,是走规矩,你不能寻仇,规矩你懂!” 房宇怕杨磊一冲动去找黄钩子挑事。杨磊那性格,肯定忍不下去。 “你胳膊就白穿了??” “一码归一码!你再去挑了黄钩子,吕城再来人找你拼,这事儿还有完吗?” 其实这种黑社会间的寻仇,本来就是冤冤相报,谁都知道这么报下去肯定没个完,但还是要报,这就是江湖。房宇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不拼到一方彻底被打服了认趴了不算完,那时候,他无牵无挂,无畏无敌。 但是现在,房宇却不愿把这事扯下去。 燕子乙警告杨磊,这事必须交给他亲自解决。 “兄弟被绑,还要兄弟自己甩点,我这个大哥还要混吗?” 燕子乙问杨磊。 可杨磊如果能让房宇白挨这两刀,就不是杨磊了。 但没等杨磊动手,黄钩子已经出事了。 黄钩子人还在,但受了教训。蹊跷的是后来也没听说黄钩子大张旗鼓地找谁报复,不知道啥把柄被人捏手上。黄钩子惯常背后下人黑手,被他黑过的人不少,现在听说黄钩子遭收拾了,都挺痛快。有人说是燕子乙带人给他手下报的仇,也有人说是房宇来报绑兄弟的仇,甚至有人说是东哥跟黄钩子闹翻脸了,当然也有说别的仇家的,什么说法都有,都没什么证据。黄钩子得罪的人多,翻个船是迟早的,所以这事儿后来也没人议论了。 杨磊问过燕子乙,也问过房宇,谁都没搭他的话茬。 黑道上做很多事,不仅为了义气,也为了做给道上看,为了震慑,防止类似事件再发生。所以经过这事,江海道上的人看到了两点:第一,别动燕子乙的人,谁动谁没好日子过;第二,别动房宇的过命兄弟,谁动,谁也没好日子过。 二黑结婚后,房宇就把二黑要到了世纪大酒楼帮他的忙,养胳膊这段时间,酒楼的事有二黑帮忙打理,房宇也不用太忙。杨磊和他约法三章,房宇不能再干脑门发热的傻逼事,杨磊自己也改改冲动脾气,不挑衅生事,除非被人惹到头上。 有天晚上,杨磊开车带着房宇兜风,到江面上的大桥上,抽着烟,杨磊问房宇,房宇,你想过20年后,咱俩在干啥? 房宇看了他一眼。 “咋想起问这个了?” “突然就想了。” 杨磊小时候想过。小时候他就想长大以后当警察,抓坏人,特别神气。可现实和理想总是相反,现在他长大了,成了坏人,被警察抓。 “没想过。” 房宇停了一会儿,说。 “咋没想过呢,你没想过你20年后啥样?” 杨磊回头看他。 “要说实话吗?” “说。” 房宇沉默了一下。 “我那时候,没觉得我能活到那岁数……” 房宇说,笑了笑,带着自嘲,吸了一口烟…… 杨磊听了这话,心里像有东西在硬玻璃上划过似的,那么难受。 “别胡说八道!有这么咒自个儿的吗?!” 杨磊听了发堵! “20年算啥?祸害留千年!!不知道啊?” “哈哈……” 房宇笑了,笑得放松,男人气的面孔,带着温情。 “以前不怕死。现在,胆儿小了,怕了……” 房宇说…… 那段时间,杨磊一边顾看房宇,一边干着燕子乙公司的事。以前他觉得在那公司里,就是听大哥的,就是给大哥办事,但他现在觉得,得把这工作当个工作,当个正经事,往远了说,当个事业。 以前,他用不着想今后的事儿,他懒得想。可现在,他要想的很多,不是想一个人的将来,是两个人的。 天气越来越冷,杨磊自从从家里搬出来,就没回去过。杨大海打过几次电话叫他回家,要跟他谈事,杨磊知道他要谈的什么事,就给了杨大海一句话:“我说过了,不去,你别费功夫了,趁早把名额给该要的人,别白瞎!” 这事儿上,杨磊很坚决。他是在重新思考自己今后该走的道儿,但是有一点,他不可能离开江海,不可能离开房宇。他哪儿都不会去。 一天晚上,在房宇那个八楼的房子里,有人敲门。房宇过去随意地打开了门,房宇就站住了。 “谁啊?” 听不到房宇声音,杨磊纳闷地走出来。 “……” 杨磊看见了站在门口,严肃、冷峻的杨大海。 杨大海是打听到杨磊住在这,过来的。 这不难打听,杨大海问了川子,川子打开裆裤起就和杨磊混在一起,杨大海认识他。 杨大海看到房宇的脸,认出了他。他对这个带着江湖气和戾气的年轻人很有印象。房宇的外形,容易让人记住。 杨大海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杨磊在外头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混混住在一起,没想到就是上次这个被他领到小楼里的小混混。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杨磊僵着脸。他没想到杨大海竟然会找到这来。 杨大海不怒而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房宇先反应过来,把杨大海让进了屋。 杨大海站在那个小客厅中间,沉默地打量了几眼屋子,眼光扫向了房宇,又落在他还打着绑布的胳膊上。 这眼光,房宇见过。和杨大海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眼光,一模一样。 “你来干什么?” 杨磊不耐烦地问。 “我来看看,你住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住。” “那你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杨磊!” 房宇喝止了杨磊。杨磊没吭声。 从杨大海进来的时候起,这屋子就像笼罩着一种沉重的气氛压着。杨大海铁一样冷峻威肃的表情,在这个小屋中,格格不入。 三个男人,没一个人说话。 房宇倒了一杯茶,递给杨大海,杨大海看了他一眼,接过来,没喝,放在了桌上。 “你叫什么名字?” 杨大海看着房宇。 “房宇。” 房宇回答。 “房宇,我想和我儿子谈谈。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先回避一下。” 杨大海话说得很客气,口气却冰冷,不容拒绝。 那是居高位者习惯的居高临下的口吻。 插入书签 第62章 第 62 章 “好。” 房宇说,走去拿外套,被杨磊一把拉住。 “杨大海,你搞清楚了吗,这是别人的家!你凭什么让别人走?” 杨磊看到他爸对房宇颐指气使的样子,就一肚子火! “如果你肯回家谈,我也不会上这来。” 要不是杨磊始终不回家,杨大海会亲自跑到这么一个小混混住的地方? “你要赶人走是吧,那行,你一人在这待着,我跟他一块儿走。” 杨磊对他爸这种永远居高临下看不起人的态度,特别反感,现在这态度被用在房宇身上,杨磊就更受不了。 “杨磊,别这态度!” 房宇看不下去了。他知道父子二人矛盾很深,但他觉得杨磊用这种态度跟他父亲讲话,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有话好好说。我先出去逛逛。” 房宇拿了外套,对杨大海点了点头,就要走。 “等等。” 杨磊叫住房宇,看着杨大海。 “你不就是要谈‘陆指’的事儿吗,可以,当着我朋友的面谈。我没什么事儿是他不能听的。这是他家,你尊重点人成吗?” 杨磊说…… 杨大海没再坚持。 那天父子二人的谈话,是当着房宇的面谈的。杨大海来谈之前,就想好了无论今天杨磊是什么态度,他都要心平气和地和他谈。事关杨磊的未来,他这个父亲可以容忍儿子对他敌对的态度,但是不能放任他在歪道上越走越远。 杨磊几次语气对杨大海冲了点儿,都被坐在旁边的房宇阻止。 杨大海直到这个时候,才用正眼看了看房宇。 他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对杨磊的影响,很大。杨磊竟然能因为他一句话,就立刻住嘴。杨大海从没见过杨磊这么听其他人的话。 “我再说一次我的想法,我对现在工程公司的事感兴趣,也做得来,这公司正在发展,你看着,再过几年房地产开发就是最朝阳的产业,不比你给我安排的这条路差。我对‘陆指’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也不是那块材料,我谢你为我忙活,但你要是真为了我好,就请你尊重我的想法,我能为自己将来负责!” 杨磊说。他也是第一次这么平心静气跟杨大海谈。 “那公司是什么性质?公司老板是什么人?黑社会,帮派团伙。你想在这样的团伙里混一辈子,这里面有你说的将来、前途吗?” 杨大海严肃地反问。 “我也没说要在这公司待一辈子,将来我也可能做别的,就是没想过到部队。” “到部队有什么不好?”杨大海皱起了眉头。“你就出身于军人家庭!你的祖辈、父辈都正气凛然,腰杆子一辈子都挺得直!你缺少的就是磨练,就是这股正气,看看你现在……歪风邪气!” 杨大海已经克制自己说得客气了,如果平时,他就要骂杨家几代人都没出过杨磊这么一个自甘堕落的浑不吝! “我歪风邪气,你腰杆子挺得直?你腰杆直吗?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就不爱听!” 杨磊忽然发火了。 “我承认,在对你母亲和你的问题上,我亏欠你们母子,但是今天我们在谈论你的前途,你不要带入情绪,这是在对你的将来负责!” 杨大海也焦躁了,每次杨磊提到这个问题,杨大海都无法冷静。 “我的将来我自己能做主!从小到大,你什么事情听过我自己的想法?以前你不管我,我是死是活你都不问,现在想管了,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只会让别人都听你的安排,这一套对你那些当官的手下用去,别用在我身上!” “你的想法是不对的,所以我才要纠正你!我这是为了你好!” 杨大海克制不住了,声音也高了。 “这是为我好吗,这是霸道!” “杨磊!” 房宇喊了一声。他之前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只在杨磊话实在太冲的时候才出声,他知道这种场合,他不合适开口,但现在,眼看着两人情绪都有问题,再谈下去只会越谈越僵。 “叔叔,抱歉我插句话。杨磊性子急,话冲,他没恶意,您别生气。他还没转过弯来,您给他点时间,让他再好好考虑考虑。” 房宇说。 杨大海正在气头上,盯向了房宇,他对房宇的印象有所改观,但他从根本上反感这些小混混,就是因为杨磊整天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小房,你是杨磊的朋友,你们这些朋友应该帮助他,而不是把他带坏。你父母呢?他们不管你吗?” 杨大海盯着房宇,严肃地问。 “……” 房宇沉默了。 “杨大海,你别管太宽啊?” 杨磊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什么叫把我带坏?我他妈现在这样因为谁你不知道啊?!” 杨磊一急就爆了粗口,房宇连忙喝止:“行了你!” “你甭管!” 杨磊一听到杨大海这句话就炸了,这是揭房宇的创疤,这是往房宇心上撒盐! “别当天底下家长都跟你似的,别人父母哪儿都比你强!” “我这是对你负责任!”杨大海痛心了,他的亲生儿子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讲话,他能不痛心? “你整天跟他们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杨大海手指着房宇,怒容满面,“能学好?能走正道?要是他们学好,他们正正经经,他手上能绑成这个样子??” “……” 杨磊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停顿了一下。 “……你说他这伤是吧。” 他的情绪好像突然平静下来,声调也降低了。 “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吗?” “杨磊!” 房宇猛地打断他。 “……因为你儿子被人五花大绑关在几百公里以外!你说的这个‘不学好’的人,是他差点废了自己一条胳膊救的我!……” 杨大海震惊…… “那时候你在哪呢?我朋友都知道这事儿,你关心过吗?……” 杨磊瞪着杨大海,涨红着眼睛…… 杨大海走了。 杨大海走了以后,房宇和杨磊在屋子里,也没说话。 “你对你爸不该那态度。” 半晌,房宇说。 “你知道啥?” 杨磊还没从情绪里出来。 “他说的也没错,他是为你好。” “你甭帮他讲话了成吗?你没听他把你说成什么了。” “你也甭说他,当爹的能看着儿子跟混子一起混啊?” 房宇能理解杨大海看他的眼光。打从房宇开始混起,这眼光他早习惯了,麻木了。 哪个正经家庭喜欢看自家孩子混黑社会?混黑社会光荣吗? “……谁让他拿你说事儿?……我就听不下去!” 杨磊狠狠地拿烟,用力地吸。 房宇这胳膊,这刀伤,这么多天了,杨磊嘴上不说,他有一天心里好过?? 每次换药看见房宇那惨不忍睹的伤口,杨磊那感觉,他不说,可他心里,他都不能想,连想都不能。 除了回来的那一次,杨磊后来就没对房宇说过什么,两人都没提过这件事。有些东西,不需要放在嘴上,可这事儿,在杨磊心上,就是个刀剜的伤疤,不能碰的疤,能留一辈子! 可是杨大海却踩着这块疤,杨磊能受得了吗? 房宇没有接话,好像也在想着什么。 屋子里很静,杨磊抽了会儿烟,听不见房宇的声音,看了他一眼。 “想什么呢。” 房宇抬起头,看了看他。 “那军校,是上大学吗。” “恩。” 房宇犹豫了一下。 “你真不想去?” “不想。” 杨磊斩钉截铁。 房宇沉默了一会儿。 “要不,你考虑考虑。我觉得,不错。” 过了一会儿,房宇说…… 杨磊烟头还在嘴里,惊愕地看着他…… 乱世,乱七八糟的音乐,杨磊一个人坐在吧台,心烦意乱地要了杯酒。 “磊哥,出来玩儿也不叫我啊?” 川子是乱世的常客,正好碰上杨磊。 “自个儿乐去,没空!” 杨磊赶他。 “你咋了,心情不好啊?” 川子跟杨磊快二十年的交情了,一眼看得出来。 “……” 杨磊不理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事。 “房宇呢?没跟你一起?刚才还碰见老亮了,他还在找他大哥呢。” 川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杨磊听见房宇的名字,愁死了。 “我又不是他跟班儿,我知道他在哪儿啊?” 杨磊粗声粗气。 “闹别扭了?你俩铁成这样,也能别扭?” 川子打小就有这本事,你越不想听的话他越说,还说得特别准。 “滚!” 杨磊就给了他一个字。 杨磊也没想到,他和房宇会在一件事上产生这么大的分歧。 杨磊从来也没想过,会为了这件事,和房宇闹到不欢而散。 “你知道那军校在哪儿吗,离这几千公里。” 在房宇的屋子里,听了房宇那句话,杨磊对房宇说。 “上了那学校,是全军事化管理,一年顶多回来一两次,平时假都请不了。” 杨磊觉得房宇是不清楚军校的情况,才这么说。 “我知道。我那退伍兵朋友,说起过。” “你知道?……知道还叫我去?” “我也不是叫你去,我说了,你考虑考虑。” “……我操,你别跟我爸一样成不?” 杨磊希望房宇明白他的意思,可他觉得房宇压根就没明白,他心里的急火又上来了。 “你能好好听人说话吗?” 房宇对杨磊的火爆脾气也很来火。 “……上次那事儿回来,我就想过” 房宇也掏出一根烟,放进嘴里。房宇的情绪也开始焦躁。 “……老这么混着,不是个事儿!” 房宇皱着眉,一口一口地吸烟。 “你能防被人黑一次,能防两次、三次?……早晚得出事!……我就这样了,这辈子我都要跟九哥,报他的恩。你不一样,混着对你没好处……趁早走个正常的道!……去弄个文凭,将来社会,得靠文凭……” 房宇说…… 插入书签 第63章 第 63 章 杨磊知道房宇是为他着想,想让他将来过太平日子。虽说燕子乙的公司也算正经生意,但只要人在道上,就注定不平静。房宇怕他再出事,想让他有好去处,杨磊能不明白吗? 可杨磊心里还是乱了,他不想听见房宇劝他走,就算房宇是为他想。 “……我去了,咱俩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儿后,杨磊冒了一句。 房宇没说话,吸着烟。 “去就是四年,四年见不着几面。” “我去看你。” 一会儿,房宇沉声说。 “能看几次啊?比得上咱们现在这样天天一块儿吗?” “你别只看现在!” 房宇有点不耐烦了。 “要不,咱俩一起去。我跟我爸说,再要一个名额。” “我去不了。我不能撇下九哥。” “——那你就能撇下我?” 杨磊没忍住,脱口而出。 “……这是一回事吗?”房宇猛地抬起眼睛,不耐地看杨磊:“你多大了?能懂点事儿吗?!” 房宇语气烦躁…… 杨磊看着他,没说什么。晚上就出门,去了乱世。 杨磊喝着酒,心里乱着。 强劲的音乐和鼓点,舞动发狂的靓男靓女,好像都和他没半点关系。杨磊酒量好,还曾经得了个外号“杨一斤”,就是说杨磊跟人拼酒,至少一斤起步。可现在,杨磊就喝点酒吧里的小酒,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居然就有点头昏脑胀了。 他想找个人陪他,说说心里话,想来想去,把电话打给了丁文。 “磊哥,怎么了?” 丁文接到电话二话不说就赶来了,看着杨磊心情不好地喝酒,丁文很关心。 “没啥,陪我喝点。”杨磊给丁文倒酒。 丁文看出来了。 “是不是……你和房宇怎么了?” 别的事,丁文估计杨磊也不会找他。这事儿,没法跟别人说。 杨磊听见房宇的名字,眼前就浮现房宇蹙着的剑眉,明亮的眼睛,沉默刚毅的嘴唇。这是他时刻放在心上惦念的面孔,可是现在一想起他,却让他心烦意乱。 “丁文,我问你……俩男的,能长久不?” 丁文沉默了一下。 “难。就算感情深,时间长了,也扛不住,都是要各自结婚的。” 丁文抬头看着杨磊的侧脸。 “你们……处得不顺?” “不是!……我就特自私!” 杨磊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真魔怔了……我以后非毁了他不可!” 杨磊颠三倒四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就算以后因为这事儿把他害了……我也放不了他走!……我真就非能祸害他一辈子!” 杨磊痛苦地、语无伦次地说…… 丁文开始糊涂,可渐渐听明白了。 杨磊喜欢房宇,可他爱上一个男人,他难道就一点压力都没有?杨磊也想过很多现实问题,克服过挣扎和矛盾,但在心里的天平上房宇的重量压过了其他一切,他认准了房宇,就愿意为他承担所有压力,但杨磊唯一受不了的是将来不能和房宇在一起,不管是因为外界的原因,还是他们俩之间的问题。他要的在一起不是跟电视剧里说的很浪漫似的“就算远隔千山万水我的心也依然和你在一起”,他受不了那虚的,他要的就是直接的、实在的,他就要和房宇朝朝暮暮,每天都见得着他,摸得到他,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伸出手就能抓到他,吻他,而不是在几千公里以外只能在脑子里空虚地想他! 热恋中的人,都是这样。至少杨磊还没有走出这热恋期。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房宇的回应,杨磊甚至觉得,如果将来有一天房宇真后悔了,真“想明白了”,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女的,要离开他,按自己这性子,他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为他好,给他机会回头,放他上岸,他肯定得拖着房宇,跟他一起在水底下待着,就算水下能让他俩窒息……杨磊太了解自己了,除非将来他自己变了,变得对房宇不爱了,否则他就真非得祸害房宇一辈子,让他俩都“不学好”一辈子…… 他可能对房宇不爱吗?将来他可能变吗? 杨磊连想都没想过。他的命都是房宇的!只要房宇一句话,他的命,随时都能给他! 他也没只想着眼前的感情,他也在为将来打算,打算两个人的未来,但这未来里必须有房宇在他身边,这就是杨磊最简单的念头。 丁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听了杨磊这些话,丁文也沉默了。 他真想不到,杨磊对房宇用情这么深。本来丁文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对两个男人所谓的天长地久的爱情早就绝望了,可是看到杨磊,丁文只有默默叹息,他得不到一个这样的人,愿意为他付出这样的感情。 “磊哥,听我一句,别陷太深。一辈子长着,将来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别伤了自己。” 丁文这是一句真心话。他看过太多,好的时候对天发誓海枯石烂永不分离,后来却在现实的压力下各结各的婚各走各的路,太多了。 人毕竟活在现实里,感情不能当饭吃。 “有的男人开始是能接受这个,但其实都没分清哥们和爱情。等碰到喜欢的女人,才搞明白。我碰到过这样的人。房宇……他看起来,不像我们这种人。他对你的感情呢?他也和你一样想吗?” 丁文问。 杨磊一仰脖,把那杯调得花花绿绿颜色的酒喝干。 “你不了解他!” 杨磊重重把酒杯顿在桌上。 “……行,反正你认准了他,我祝你们幸福……” 丁文也把酒喝干了…… 后来丁文一直陪着他,杨磊和他聊了很多,丁文也耐心听着。杨磊觉得丁文是个很好的倾听对象,尽管他不可能接受丁文的感情,可是他真的把他当朋友。 杨磊问丁文最近怎么样,丁文苦笑了笑。 “我心里还放不下你。”丁文低声说。 “别傻了。” “真的。” 杨磊沉默了一下,盯着他。 “我不该找你!” 杨磊说…… 乱世的经理来叫杨磊,房宇打电话找他。房宇知道杨磊去了乱世,房宇心情也不好,没管他,夜深了不见杨磊回来,才打电话找他。 “你过来!” 喝多了酒的杨磊对着电话里大喊。 “我在这等着!” 杨磊不等房宇回答,就把电话挂了。 杨磊叫丁文不用陪他了,叫丁文早点回去,丁文不肯走。他怕杨磊一个人待着,酒喝多了没人照应。 “没事儿!我等房宇!” 杨磊还在往杯里倒,他也懒得喝那些洋酒了,直接拿了一瓶二锅头。 丁文就不想看他喝那么多,要抢他的酒瓶。 “磊哥,你别喝了!” “给我!” 两人拉拉扯扯的,丁文无奈放了手,看杨磊仰头喝酒的侧影,英挺又略带迷茫的面容,丁文心痴了。他控制不住自己,过去就抱住了杨磊的肩膀,紧紧抱着他。 “……” 杨磊觉得不对劲,正要将开他,丁文后背一紧,被人一把向后扯了出去,猛然跌倒在地。 插入书签 第64章 第 64 章 带翻了椅子的摔倒声引来周围一片目光,有人认出了房宇,都不吭声,离远了点。 丁文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才看到穿着黑色皮衣的房宇。房宇盯着他,面无表情,那视线让丁文背上发凉。 丁文知道房宇误会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怕这个人。这个人看人的眼光,含着真正的冷冽和戾气。 杨磊回过头,手臂已经被房宇一把拉住。 “走!” 房宇皱着眉,就一个字。 杨磊把他的手甩开。 “我叫他来的!” 杨磊酒精上头,看到房宇,全涌了上来。 “房宇,磊哥心情不太好,他喝多了,你别让他不高兴了。” 丁文鼓起勇气,跟房宇说。 房宇听到丁文这句话,好像刚刚才发现他的存在似的,慢慢转过头,盯着他。 “……” 丁文被他那让人发毛的眼光盯着,像被钉在了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儿有你的事儿吗?” 半晌,房宇才说话,声音冰冷、不耐、挑衅。 “……” 丁文不敢吭声。 杨磊还酒精上头着,还不忘记对丁文道歉: “丁文,对不住……今晚上谢你,你先回吧!……” 丁文看到房宇来了,也确实没有他留下的理由,黯然走了。等丁文走了,房宇过去就拿了杨磊的酒瓶,杨磊要拿回来,房宇搡开他,要拉他。 “走了。” “我不走!” 杨磊脾气上来了,拧。 “干啥?耍酒性呢?” 房宇也有点上火了。他一进来就看到丁文紧搂着杨磊的肩,房宇脾气能好?? “你别管我!” 杨磊酒劲上来,有脾气乱发。 “我不管你谁管?那个丁文?” 杨磊趴在吧台上侧着脸看着房宇。 “咋了,你吃醋了?” “别来劲!” 房宇不想在外面扯这些。乱世强劲的迪斯科音乐和咚咚跳动的节奏,盖过了他俩的话。 酒精刺激着杨磊,也刺激着他不清醒的头脑和沸腾的血管。 “你怕了??” 杨磊扬着嗓门,瞪着房宇。 “你怕什么?!” 积压在心里的压力,都在喧嚣着往外发泄,如果可以,杨磊想狂吼着告诉全世界!他爱的人叫房宇!和他一样是个男人!他就是爱上一个男人其他的都去他妈的!! 他不能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拥抱他的爱人,不能和他在外边牵着手亲密地走路,不能和朋友兄弟分享他的恋情得到他们的祝福,他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亲吻他心爱的人! “你走吧!我在这过夜!” 杨磊不耐烦地喊。 “别疯!” “我没疯!” “你到底要干啥?” 房宇火了。 “……我要你在这儿亲我!” 杨磊忽然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地盯着房宇…… 乱世里天天多的是喝多的吵闹的闹事的打架的,音乐声太大,没人听他们在说什么。 “……” 房宇盯着杨磊,沉默。 明知道是喝多了酒,杨磊却觉得脑子特别清醒,他也盯着房宇,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在嘈杂的强劲的鼓点中互相对视…… 杨磊觉得自己真喝多了,他后悔自己说疯话。怪房宇吗?是房宇的错吗?? 房宇忽然拉下拉链,脱身上那件黑色的皮夹克。 袖子扯到了左胳膊的纱布,房宇毫不犹豫,一拽拽了下来。 杨磊看着他,他不知道房宇要干什么。 没等他反应过来,房宇忽然一步上前,倾身弯腰……杨磊的眼前蓦然放大,在他温热的嘴唇被猛地堵住时,一片黑暗笼住了他们…… 幽暗的灯光下,迷乱的音乐中,被黑色皮衣紧紧罩住上身的两个人,在衣下深深地接吻……没有人知道那黑色的皮夹克下发生着什么,带着禁忌、渴切、发狂,带着停息不了的奔腾的勇气与热望…… 插入书签 第65章 第 65 章 杨磊被房宇拽着出乱世的时候,还在笑,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我操……房宇……真有你的!……” 他真没想到房宇这么凶猛,比他还猛,叫他亲他还真直接亲上了,在这种地方!用这个招! “下次你还疯吗??” 房宇骂。房宇也是年轻气盛。 “你敢干我就敢疯!”杨磊放肆地大叫,他觉得刚才真他妈刺激,过瘾! “得瑟!” 房宇跨上摩托车,他来时懒得开车停车麻烦,直接骑了辆本田400,胳膊虽然有伤没大影响。杨磊跨上后座就一把搂住了房宇的腰,房宇一转引擎飞驰出去。 夜风翻飞着杨磊的头发,没人的街道疾速的夜风,房宇温热紧实的后背,都让杨磊心潮翻涌,心醉神迷……杨磊紧搂着房宇,把他紧扣在怀里,手从他敞开的皮夹克中间摸进去,摸上房宇的胸膛,又一把摸向了房宇的下身…… “……拿开!”房宇粗声,声音穿过风声,手还把着方向。 杨磊毫不理会,分开的双腿紧紧贴着房宇,毫不掩饰下面的硬度,用力抵着房宇后面…… 到楼下丢下了车,两人都是沉默地上楼,只听见彼此沉重的呼吸。 一进门,杨磊就猛地扯住了房宇,房宇已经一把揽过他的脖子,把他勾了过去,粗暴地堵上他的嘴…… 两人都忍了一路,都忍不住了,在门口就纠缠成一团,房宇用力把杨磊推转过去,把他抵在门上,衣服都没脱,三两下就拽了杨磊的裤子,直接拉了裤子拉链,站着就冲了进去…… 他们第一次站着做,彼此都**亢奋难以遏制,杨磊紧抵在门上承受着背后房宇重重的撞击,痛楚夹杂着快感还有新鲜的刺激,让杨磊两腿发颤……他止不住嘴里的□,房宇用没受伤的胳膊卡着杨磊的腰,撞击的声响回荡在黑暗寂静的门廊,月光照着地上重叠缠动的人影……房宇的黑皮衣剧烈摩挲在杨磊外套上,发出沉闷、急促的声音,连空气都被点燃,焚烧…… 平息之后,房宇躺在**,衬衫敞着□的胸口,边吸烟边想着什么。 “你真没怕过?” 杨磊问房宇。两人都懂他在问什么。 “怕过。” 半晌,房宇说。 “……跟男的搞上了……我够不学好的!……” 房宇话粗,毫不掩饰。 “何止不学好,这是流氓罪!” 杨磊自嘲。 “操。” 房宇说。 “……你就没犹豫过?” 杨磊问出了一直压在心里的话。 房宇吸着烟,望着天花板,杨磊的心在等待他的回答中忐忑不定…… “犹豫了又能咋的?” 房宇说,仍然望着天花板。 “是我带坏的你,我就不能犹豫……” 早上,房宇还在睡着,杨磊坐在窗边,吹着晨风望着窗外。天空很蓝,没有一丝云彩,朝阳下的城市渐渐醒来、忙碌。 杨磊看了一会儿外面,回头凝视着**房宇的睡脸。晨风微微吹开了窗帘,他的心里一片宁静、踏实。 房宇醒了,杨磊望着他,对他微笑。 杨磊衬衫没扣,敞着,露着胸膛,杨磊身材好,肌肉匀称,房宇一醒来,就看着杨磊这样儿,凝视着他,也对他笑。 房宇洗漱完过来,看到杨磊衣服也不扣,竟然抱着吉他在拨弄。 “手痒了,练练。” 杨磊低头,手一拨,就是一串和弦。 房宇也躺上了床,单手枕在脑后,听杨磊弹。 杨磊弹的还是那首《恋曲1990》,边弹还边轻轻地唱起来: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房宇一直听着,看着杨磊,杨磊弹完了,抬起头看房宇,房宇微微地带着笑,伸出枕在脑后的手,动了动手指,叫杨磊过去。 杨磊放下吉他就跳上了床,用力扑在房宇身上。 两人笑着搂在一起,房宇低头凝视了杨磊的脸一会儿,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杨磊也看着他,忽然压到房宇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等你能打得过我再说!” 房宇说,还是笑,帅气的模样。 “操!你当我打不过你啊?我是让着你!我不让着你……早把你搞了!……” 杨磊粗野地说,就动上了手,房宇一把就把他的手给隔了,两人腿脚齐上,你来我往地就缠在了一起,翻在**…… “……你还让我走吗?” 打闹够了,杨磊躺着,喘着气,问房宇。 “……你以为我愿意?……” 房宇半天才突然冒出了一句,粗鲁,不耐…… 杨磊躺**,没声地笑了…… 第66章 第 66 章 二黑喊房宇和杨磊几个人一起聚聚。 二黑自从到了世纪大酒楼,就不用外出讨债,罗九派了别人接他的班,二黑也踏实在酒楼帮房宇的忙。二黑如果搁在今天就是个公关型人才,他来世纪大酒楼没多久,和那一片儿的工商、税务、市容城管都打得火热,称兄道弟,世纪大酒楼在这方面就不用烦神了,给房宇省了不少心。 这天二黑情绪特别高涨,喊了房宇、杨磊、老亮,还有几个亲近的兄弟,晚上在东方大酒店吃饭,又去了正大夜总会。 二黑一直搂着老婆,两人浓情蜜意卿卿我我的,看在众兄弟眼里是说不出的肉麻,连房宇都看不下去了。 “嗳嗳,回家啃去!文明点儿!” 房宇开玩笑。 “小琴,还是你能耐,能把二黑收了,不是一般人!” 老亮笑嘻嘻地调侃,小琴脸红红的,更添娇羞。 二黑搂着老婆:“咋的了,哥几个羡慕,你们也找人结去呀!” “得得,今儿你花钱,你爱咋刺激我们咋刺激!” 大家都起哄。 二黑等大家笑完,才喜气洋洋:“告诉你们,我要当爹了!” 二黑的眉梢眼角都是幸福…… 那晚是二黑二十几年里最开心的一晚,兄弟们大声欢呼起哄,逼他承认是“先上车后补票”,二黑被连着灌酒,满面红光,杨磊在这种场合最能起哄,带头哄得一堆人又叫又笑……房宇坐着喝酒,笑着看他们瞎闹,看着二黑搂着小琴那幸福的表情,房宇想起了二黑刚跟着他的时候,想起那时候二黑整天乱惹事的迷茫样……房宇从心里为他高兴…… 正在闹着,有几个人走过来。 “二黑!” 有人喊了一声。 二黑一抬头。 “哟!凉瓜!” 凉瓜是二黑在吕城讨债的时候认识的,也是混道儿的,算是熟脸。 “你啥时候来江海的?来来!坐!” 二黑热情地招呼。 “刚来,你玩儿着呢?” 凉瓜客客气气的,透着亲热。 “介绍一下,这我在吕城的朋友,凉瓜!这儿都是我兄弟!” 二黑站起来就走过去搭着凉瓜的肩膀,笑着把他往座位这儿拉。 “来来!一起喝一杯!今天我有……” “喜事”两个字没出口,二黑肚子上一凉。 二黑呆呆地低头,看着血从刀缝里流出来…… 凉瓜已经飞快地捅了第二刀,拔/出来,又往里捅…… 一切只发生在一秒之间。没有人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操/你妈!!”房宇痛吼着跳过了桌子,猛地翻倒了凉瓜,将他死摁在地……凉瓜挣扎着还想站起来,房宇夺过那把鲜血淋漓的刀就扎进了凉瓜的后背,血溅出来,房宇起手又是一刀…… “嗷——!”凉瓜惨叫,凉瓜后面的人一拥而上,杨磊和老亮都冲了上去…… “杀人啦!出人命啦!”人群乱成一团,惊叫着向外面跑。 “……黑子!黑子……!!”小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摇晃着倒在血泊里的二黑…… 三四十号人从外面冲进来,个个拿着宽背大砍刀,全是生脸,向着杨磊他们扑了过去。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伏击,还是一场人数悬殊的战斗,杨磊和老亮只带着五六个弟兄杀开一条血路,有兄弟来不及跑出来,被堵在最里头的角落里蒙头被猛砍…… “房宇!走!!” 杨磊和老亮去拉红了眼的房宇,房宇任凭旁边怎么打都置若罔闻,只死摁着凉瓜抡他一个人,凉瓜背上已经是两个血窟窿,惨不忍睹,脸上血肉模糊五官都分辨不出,在房宇手底下像一团死肉。 “别打了!快走!!” 杨磊拉他。 “二黑快不行了!” 杨磊吼! 房宇终于有了反应,丢开了已经没声息的凉瓜,把全身是血的二黑背在了背上…… 老亮砍红了眼在前面开路突围,杨磊抄起一把钢制的长条凳抡,被凳角抡到的人都头破血流,房宇背着二黑,背上湿热一片,那是二黑肚子流的血,浸透了应急包扎的衬衣,染湿了房宇的背…… 有人来挡房宇,被一脚踹在膝盖骨,惨叫着滚倒在地…… 半个小时后,正大夜总会这场仇杀,震惊了整个江海黑社会。 那一晚的这场恶斗,开启了两个城市黑道大战的序幕。平静已久的江海,陷入了血雨腥风。 插入书签 第67章 第 67 章 二黑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已经深度昏迷,虽然兄弟们拼死护着小琴出来,但小琴受的刺激太大出现了流产反应,也被推进了抢救室。 凉瓜被送进医院时,据目击者称血流得非常恐怖,人看上去就要不行了。罗九赶到二黑手术室门外时,喝住了满身是血带着人往医院楼下冲的房宇。罗九知道,如果二黑活不过今晚,房宇就不会让那个凉瓜活到第二天凌晨,他肯定会去凉瓜所在的医院弄死他,但今晚这事已经闹大,公安如果介入,要真出了人命,房宇铁定被通缉。 “九哥!!”房宇的声音都变了调。 “你他妈今晚再出去以后别跟我!” 罗九吼。 杨磊陪着房宇就守在二黑的手术室外,守了一夜。 二黑最终被抢救了过来,但小琴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 濒死的凉瓜也好运地捡回了一命,付出了肝部分切除、多处内脏受损和右手残废的代价。 没等这场血案的复仇战吹响号角,第二天就发生了后来震动江海的事件。第二天晚上,就在罗九和房宇还守着没有完全清醒的二黑时,罗九在江海的多家游艺厅、赌档、包括光明台球室全都被砸! 罗九在江海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动他,不管黑道白道都要给他面子,前几年争地盘时和其他黑社会老大火并,对方带人来砸场是有的,但是也只局限于砸一两个场,而且手底下也有分寸,毕竟不能把事做绝,谁都不敢把罗九真惹火了。以罗九现在在江海的江湖地位,本地人根本就难以想象,竟然还有人敢这样向罗九挑衅! 只有一个答案,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本地人。 当晚罗九的人大部分还在医院里守着,长期以来没人敢惹罗九的地盘,所以这些地方看场子的小弟都很少,大部分人手都被罗九调去外地讨债。加上又是遭遇突袭,眼睁睁被砸。当时通讯不发达,吹哨子集结人手也需要时间,等罗九和房宇知道时,已经被砸了好几家。 这伙人砸到一家游艺厅时,被闻讯第一个追来的花猫碰了个正着。花猫照面二话不说,手上的包布一掀,就是一把森冷的刺刀。刺刀这种武器在上世纪90年代初已经渐渐少见了,这种曾经在冷兵器排名中占据前排的近身武器后来属于军方管制用具,花猫也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一把,冲上去就捅,跟在他身后的三四十号人全亮了家伙,在游艺厅火并。这是这伙人当夜在罗九这边遭遇的最强大的抵抗,后来这伙人里参与这场斗殴的人说,看冲进来一个长卷头发的二姨子,根本没人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这二姨子打起架来他妈的比真男人还狠还凶悍,他们领头的一个人差点挂在他手上,后来半截手臂粉碎性骨折,永久后遗症。 花猫不要命的气场震慑了这伙人,这一家成为当夜被砸的最后一家。 看着被砸得遍地狼藉的场子,罗九和房宇谁都没说话。 “哥!哥!” 小武一看到房宇就哭了,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房宇。 “……操他妈的他们太嚣张了!!”小武呜呜地哭。自从进光明台球室,除了杨磊砸场的那次,他没受过这么大的欺负。 罗九只从牙缝里迸出了一个字: “翻!” 这不是一场个人的寻仇,而是两大帮派、到后来演变成两大城市的黑势力团伙火并。 第二天起,江海黑社会就飞快地传遍了,人人都等着看,已经半金盆洗手状态的罗九,又将怎么重新血洗江湖。 罗九当年是杀了人,蹲过大狱的,这种被人踩到头上撒野的耻辱,罗九是什么人,他能忍得下去??罗九这几年是消停了,闷声赚大钱,前几年他带着手底下的金牌打手干过的事,哪一个不轰动不死人?现在的江海混子提起当年那几场血流成河的经典战役,都还心有余悸。 进入90年代后,黑社会的比拼方式发生改变,要真想办人,直接找几个人把人干死干残,不再放在明面上。明面上大家都为钱忙了,都赚钱去了。所以,大规模斗殴到进入2000年后就更少了。罗九这群江湖大哥正身处黑社会的转型期,本来是应该离街头血腥越来越远的时候,可是这两个晚上,直接导致罗九再也没能从江湖中抽身。 冲着罗九来的这伙人,来自省城,是省城当地最大黑社会大哥乔新的手下。 乔新这个人给自己起了一个外号,叫乔大。他这个外号来自当时全中国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一个名字:乔四。 在上世纪□□十年代的中国人,没有人会不知道东北乔四爷。这个震惊全国的顶级黑社会老大,至今仍然是中国黑社会的传奇。当年黑龙江哈尔滨的乔四集团,在整个80年代中后期把政府玩弄于股掌之上,余党涉及全国各地的黑帮,直到进入21世纪,还有乔四集团的主犯不断落网。乔四是建国以来仅有的几个□□亲自下令抓的社会大哥之一,东北当地警察都对他束手无策,最后是逼国家领导人亲自从北京调武警空降抓获。 这么一个被黑道上传得近乎于神的人物,是当时全国黑社会大哥的偶像。而这个乔新给自己取外号乔大,就是说他要比乔四还牛逼,可见这个人有多狂。 但乔新当然和乔四没法比,但他在省城确实混成了一霸,而他当时做的主要生意,在当时还具有超前意识:你出钱,我出凶,也就是现在的“雇凶”买卖。 二黑在吕城收拾的那个悍混记恨在心,咽不下这口气,自己没实力和罗九硬拼,就花了大价钱,找到了乔新。 乔新一开始也犹豫。这个人很有生意头脑,善于盘算,和罗九这种硬茬死磕必然是两败俱伤。但这个悍混是铁了心的报仇,出了天价,这个价码,在当时的中国黑社会,没有几个能抵抗这个价码的**。 金钱决定了这场血雨腥风,必将以人命结束。 插入书签 第68章 第 68 章 乔新将心一横,将所有人马都投入了这场买卖。凉瓜不过是他们出钱收买的小角色,熟人能接近二黑,趁他没有防备时快速下手。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义气算什么,交情又值多少钱? 只是凉瓜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他的死活根本没人去管。 乔新派去江海砸场的主要头目是他的左膀右臂,外号硫炮。此人在省城也是赫赫有名的打手,以能打出名,犯过命案蹲过大牢,牛逼人物一个。当夜就是他带人冲进正大夜总会和杨磊房宇火并,并在第二天晚上砸了罗九那些场。砸完之后,他一刻也没停留,连夜回的省城。强龙不压地头蛇,硫炮人猛但不傻,他知道在江海他带再多的人也是客场作战,客场作战再牛逼也比不上主场的优势。和花猫的遭遇战,硫炮的副手几乎被花猫整残,硫炮没恋战,回省城等乔新下一步指示。 乔新也在等罗九的动静,但罗九这边没有任何动静。 沉寂之后就是暴风雨。 二黑醒过来时,没看到小琴,第一句话就问:“……小琴……咋样了?” “小琴没事。等你呢。” 老亮说,对二黑笑笑。旁边几个人都沉默地站着。 “……我儿子……没事儿吧?……”二黑还惦记着小琴肚里的孩子。 “……” 都沉默了。 “……想儿子啊,那你快好起来呗,当爹的老躺着像啥啊?” 老亮故作轻松的语气。 二黑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虚弱地对着大伙儿笑笑,笑容放心、满足。 房宇在人群背后转身,走出了病房。 杨磊跟着他出来。在外面的椅子上,房宇一个人坐着。杨磊坐在了他身旁,揽住了他的肩膀。 当天,杨磊接到了燕子乙的电话。 “什么?”杨磊焦躁了。“大哥!你……” 燕子乙这通电话,就是叫杨磊别插手这件事。 燕子乙和乔新有生意上的往来。乔新忌惮燕子乙和罗九联手,出事后已经跟燕子乙打了招呼。而燕子乙和乔新虽然谈不上有什么交情,更比不上他跟罗九的关系,但这件事罗九肯定也不会让别人插手。连环砸场这事,罗九的脸丢大了,如果罗九自己搞不定,将来罗九也没法再混下去了。燕子乙站在中立立场,不方便在明面上站在任何一边,他是老江湖,明白这个道理。 “你现在就回来,别再掺和了。”燕子乙说。 “晚了!我已经在这儿了。我不带人,也不代表你,我自己一个人去。”杨磊说。 “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啊?”燕子乙知道杨磊的倔劲儿又上来了。 “大哥!出了这事儿我能放着房宇不管啊?我蒙着脸成了吧?” 杨磊嗓门上去了。 “……房宇的事就是我的事!对不住了大哥!你要非拦着我,现在就把我除名了!” “你……唉……”燕子乙不意外,杨磊和房宇铁到什么程度,他能不清楚?如果杨磊现在能袖手旁观,当初他也不会看上这小子把他收到麾下。 “……多带些人,别说我知道,听见吗?” 燕子乙把电话挂了。 杨磊回过头,他没发现房宇站在他身后。 “没你事儿,回去吧。别牵累燕哥。” 房宇说。 “啥叫没我事儿?” “这次不一样。” 房宇的眼神,杨磊确实觉得不一样。自从他认识房宇开始,房宇即使在打架,也多半是懒洋洋的。他没见过房宇认真。 现在房宇的眼神,沉,特别沉。 “什么一样不一样。你在哪,我就在哪。” 杨磊说。 房宇没说话。身后有很多兄弟,喧嚣吵嚷。房宇在那嘈杂中,看着杨磊。 硫炮等人回到省城后,还在为这夜的壮举激动不已。他们这些人最喜欢砸场子,砸出了威风,砸出了气势。罗九算个毛?再牛逼也是在江海那地方,能跟省城比?硫炮这人自认打遍省城无敌手,虽然乔新已经提醒他,让他们这两天避避,但硫炮在省城牛逼习惯了,根本不信罗九敢跑到省城来撒野,就算来了他也不怕。 所以嚣张依旧的硫炮这晚在省城的粤海楼大宴群雄,请所有参战的人吃庆功宴,吃饭前就派了钱,这些人可不是为了义气打架,他们去砸场都是有出场费的,而且立即兑现。乔新的黑帮团伙确实先进,率先迈进了市场化经济的行列。 当夜的粤海楼灯火辉煌,高朋满座,从外面看进去,是一派热闹非凡的繁华景象。就在硫炮等人酒酣耳热之际,一排车队停在了粤海楼的门口。 房宇空着手进的粤海楼。 他全身上下唯一的东西,是拴在腰上的一根链子。很平常的,拴狗的铁链子。 房宇边走边随手扯下一块垫布,兜起桌上几罐罐装酒,拎在手上。 硫炮坐的这桌人还在吃喝,硫炮正在口沫横飞地讲话。 桌上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平静地走过来的房宇。他们不认识房宇,但人的本能却都下意识地察觉到了危险。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条铁链就猛地箍上了硫炮的脖子,硫炮庞大的身躯被整个拖了起来,连拖出了两三米远,没等硫炮憋紫着脸去掏怀里的家伙,装着数听罐装酒、威力不亚于管制钢管的沉重兜子挟着凌厉的风声,猛然夯上了他。 硫炮应声而倒,撞飞了背后的家什,倒地的硫炮血糊满脸面部抽搐,样子极其恐怖。 硫炮的同伙目瞪口呆,没有人见过硫炮在几秒之间被放倒,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老亮花猫和身后五六十号人冲杀了过去,这些人刚往外掏家伙就被雪片般的刀片砍在脸上、身上,还有人连武器都来不及拿就被砍倒在地…… 硫炮挣扎着还想爬起来,房宇起脚就踹裂了他的脚踝,一链子抽在硫炮咽喉,一汩血水溅出,硫炮嘶哑地惨嚎…… 有人举刀从背后冲向房宇,被一记角钢砸在太阳穴上,连闷哼一声都没有就栽倒在地。杨磊踢开他碍事的身体,两把钢管同时向他砸过来,杨磊胳膊一夹一拖就把人拖到了面前,一脚一个踢在膝盖骨上把人踢软,夹着钢管横拍在他们头上,两人脑门开花…… 房宇的左胳膊还绑着纱布,看了一眼到身边的杨磊,从门口到房宇身边短短的几米路,杨磊的上半身已经都是血。 “别人的!” 杨磊就给了房宇一句话,劈手夺过一把向房宇刺来的刀,反扎进了对方的肩胛骨。 房宇揪住了一个向他俩扑来的人,随手向身后一扔,扔进了身后老亮的人群。人群一拥而上,砍刀七上八下…… 外面围观的人,都吓呆在路上,里面一排人被按在墙上痛殴,一溜一溜的血溅着,隔着窗户都能听见那一声声惨嚎,这触目惊心的血腥场面,就是黑势力猖獗的省城也多少年没有见过了,更何况被砍的是在省城称王称霸的乔新的手下! 如果这场面晚发生一两年,围观的人肯定会想起一首歌,在那之后不久就风靡全国的《古惑仔》里的主题曲,《战无不胜》。 哪个叫做正义哪个战无不胜 对错正邪却难定 哪个有权决定天地自能做证 不管有什么背景…… 也许一出手将世界左右 纵使一开口空气也颤抖 正气纵是太旧天地未能没有 不管有什么借口…… 杨磊和房宇不一样,房宇不带刀,就地取材,什么到他手里都是武器,这样的好处是用的都不是管制器械,被公安抓都够不上械斗的级别。杨磊不管这个,他是冷兵器专家,用的就是军匕、扎刀这些出必见血的冷兵器,他出手,必伤人。 有人说,当天看里头一个拿着大卡的小伙子干人,光看着就不寒而栗,他的身上被血浸透,却都是别人的血; 有人说,看里头一个没有刀只拎着一条铁链子的人,比别人用刀砍的还要恐怖,链子过处就是往外飞溅的血水,铁链到后来已经不是黑色,是鲜红色…… 这两个人经过的地方,是条不折不扣的血路。挨近过他俩的人,有的倒在地上惨嚎,有的血溅五步。 插入书签 第69章 第 69 章 硫炮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他一倒军心涣散,加上这是一场复仇战,罗九的人个个拼命战力强大,局势几乎是一边倒。就在再砍下去肯定要出人命的时候,硫炮那边忽然有个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锯短的双管枪,朝向房宇。 “都别动!再动我崩了他!”这人满脸是血,吼。 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双管枪80年代因为太泛滥而被管制,在90年代初已经少见了。这把突然冒出来的枪,让现场都停下了手。 “我叫你狠!”拿枪的人红着眼,用力指着房宇。 “我操!!”杨磊就在几步外,冲到了面前。 “你崩!”那人没想到,房宇毫无惧色,居然抵住了枪管! “你当我不敢?!”那人吼着,手却在抖。 “你敢开枪我他妈杀你全家!”花猫急吼,花猫恨不得代替房宇被枪指着! 僵持之中,忽然响起了警车的警报声,近在咫尺! 所有人都愣住了,拿枪的人一发怔,房宇猛地往外推开枪管,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人仰面朝天飞跌了出去。 摔倒在地的那人被杨磊一脚踩住,夺过了枪,随手丢给房宇,“啪啪”两声就扭脱了那人的胳膊,几乎是同时,房宇一枪托抡过去,砸在那人脸上,血流,人晕…… 两人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默契,好像他们在一起干架,已经干过很多年。 众人开始紧张地寻找警报声的来源,忽然警报声又响,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杨磊身上。杨磊扬起钥匙扣上一个小玩意儿,得意地一按,就是一串呜啦呜啦尖叫的警笛…… 当夜粤海楼外,硫炮等人的汽车和摩托全被当街砸毁,遍地残渣。乔新的主要手下在这场恶战中数人重伤,面子大跌。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血的复仇,雪耻之战,完胜之战。 房宇这边连夜回了江海,为防止乔新连夜组织反扑,罗九让所有人都别回原住处改到别的地方暂住。省城到江海很近,这时也刚刚半夜,杨磊本想和房宇回小楼,房宇怕真有什么事会波及小楼的人,让杨磊回家,他还是回八楼那个房子。 杨磊跟着房宇回去洗了澡换了那身血衣,就拉着房宇走。 “去哪?” “去十个乔新也不敢去的地儿!” 杨磊把房宇带进了军区。 这个军区位于闹市区,却占地庞大。房宇多次经过军区的门口,知道里面就是杨磊的家。但那一夜,是他第一次走进去。 门口背枪的哨兵警惕地拦住了两人,一看清杨磊的脸,哨兵就放了行。 房宇一开始犹豫。杨磊告诉他,杨大海到外地了,不在家。就算他在家,他也照带他回去不误。 拿钥匙开了门,家里一片寂静,其他人都睡了。杨磊没开灯,两人在黑暗中直接进了杨磊的房间,杨磊锁上了门。 杨磊的房间不知道多久没回来住了,好在每天有人给他打扫,回来就能住。 两人挤在杨磊那张小**。 “你床怎么比我的还小啊?” 房宇忍不住低声说。杨磊就是一张单人床,特别小,杨大海在家里也实行军事化管理,杨磊睡的也是部队营房里那种小板床,一直没换过大的。他一个人睡还行,和房宇一起,就只够紧贴着躺下。 “咋了,你有多大,还容不下你了?” 杨磊也压着嗓子。隔壁就是杨大海夫妻的房间。 “比你大。” “操,你啥比我大?” “什么都比你大。” 房宇的声音带着笑意。 “比我大?” 杨磊在黑暗中看着房宇幽深带着浅笑的眼睛,只觉得浑身燥热,他的手一下子伸进了被子,猛地摸向了房宇的下身。 “……我量量!” 房宇笑着一下子搡开他,杨磊执意去摸,两个人压着嗓子低笑着闹,房宇压下他的手。 “……别闹!吵醒你家人” “没事儿……” 杨磊还要去摸房宇,房间门敲响了。 “小磊,回来了?” 杨大海的老婆醒了。她听见杨磊回来了,赶紧过来问问。杨磊多少天没回家了。 屋里的两个人都一动不动。 “……是啊妈!我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杨磊对这个后妈态度一直不错。 “你在屋里跟谁说话呢?” 杨大海老婆听见屋里有动静。 “……我一朋友!我们睡了,您睡吧!” “早点休息啊。” 脚步声走了。 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房宇和杨磊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叫你丫闹。” 房宇拍了一下杨磊,声音也压得极低。 “我后妈,人好,没事儿。” 杨磊手还要往里头摸。 “老实点儿,睡觉!” 房宇按住他的手。 几个小时前那场恶战,让杨磊现在还兴奋着,他哪儿睡得着?他看着躺他旁边安安静静的房宇,跟几个小时前根本判若两人。杨磊第一次看到房宇真正地干架。他也被震慑了。 “……你今晚上真够牛逼的!” 杨磊这句赞叹是发自内心的。当初他被房宇吸引,就是从一个男人的折服开始。 “你不牛逼啊?警笛都上了。幸亏以前我没真得罪你。” 房宇开玩笑。 “你还没得罪我啊?我那一板砖白挨了?” 杨磊撑起了身体,故意瞪着房宇。 “你丫真记仇。” “操!” 杨磊忍不住翻身压住房宇,却见房宇微皱了一下眉。杨磊才发现自己压住了房宇的胳膊。杨磊赶紧下来了。 “胳膊咋样?” 杨磊最挂心的就是房宇的伤。今天这么激烈的打斗,快好得差不多的伤口还是裂开了,杨磊给房宇重新换的药,好在不严重。 “还成。” “下次干架,咱俩挨着打,你就把我当左胳膊使。” 杨磊在房宇面前总能说出点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房宇没说什么,侧过头看着他。 杨磊渴了,爬起来悄声开了门,去厨房冰箱里摸了罐啤酒,回来又把门锁上。他咕嘟嘟一口气地喝,听到房宇说:“给我留口。” 杨磊放下了罐子,一抹嘴。 “没了,最后一口。” “你就故意吧你。” 房宇无奈了。 杨磊坏笑着,仰头喝了一大口,含着,放下罐子,摸上了床。房宇掀开被子,杨磊贴着躺进他身边,一低头,吻上了房宇的唇。 酒液从两人唇间慢慢哺过去,从唇缝间流下。 呼吸渐渐粗重,房宇抱住了杨磊…… 插入书签 第70章 第 70 章 “……你硬了,怎么办?” 杨磊粗噶着嗓子,趴在房宇身上。 房宇起伏着胸膛,皱着眉。 “睡觉!” 这是杨磊的家里,一墙之隔就睡着他的家长,房宇能在这儿乱搞? “……硬着你也能睡?” 杨磊低声说完,从被子里钻下了身。 “你……杨磊!” 房宇极力压低着嗓门,急着阻止。被子下的杨磊已经掏出了房宇的东西,含进了嘴里。 “……” 房宇想推开他,但乱了气息,胸口起伏着,忍耐着闭上眼睛…… 两人都克制着不发出声音,黑暗的寂静里,紧闭的房门内是禁忌和无法言说的秘密…… 黑暗中隆起的被子,房宇紧蹙的俊眉…… 房宇压抑着喘息,释放了…… 清理完了,杨磊拥抱住房宇。门外有人起夜的声音,洗手间里的脚步声,洗手声……两人平复着胸口,静静挨着,听外面的动静消失…… “乔新这事儿,下次你别去了。” 杨磊快要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听见房宇说。 “……别他妈没劲啊……”杨磊皱着眉头咕哝着骂。 “……” 房宇没说话。杨磊没声音了,睡着了。 房宇一个人想着什么。他低下头,看着怀里杨磊迷糊睡去的脸。杨磊的睡脸没有一点戾气,天真,像个孩子……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杨磊和房宇还没醒,房间门就被钥匙打开了。 杨大海到外地考察,连夜赶回来参加一大早的会议。司机还等在楼下,杨大海回家来拿一份文件,当他疲惫地进家门,看到了门口杨磊的包。 杨磊多少天没回过家了。杨大海表面上不管他,可在心底深处,对儿子是牵挂的。杨大海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拧房门是锁的,就轻轻掏出钥匙开了门,并不想吵醒他,只想看一眼儿子就走。 **,两个男孩相拥而眠。杨磊枕在房宇的胸口,睡得正沉。 “……” 杨大海站了一会儿,微微皱了下眉头。 他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怪异,又说不出来是哪里怪。 看到另一个男孩的面孔。房宇。杨大海已经记住了这个名字。 房宇朦胧中听见有开门声。房宇很警醒,醒了。 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杨大海,一瞬间,他第一反应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和杨磊的衣服。 房宇没想到杨大海在家。他也有点懵了,尴尬。 “叔叔。” 出于礼貌,房宇喊了一声。 杨磊也醒了,手还搂在房宇的腰上,迷糊地回头看了门口一眼。 看到杨大海,杨磊也愣了。他没想到杨大海居然在家。杨磊下意识地把手从房宇腰上缩了回来。 “……你怎么不敲门啊?” 杨磊也有点紧张,不知道刚才杨大海进来看见什么了。 杨大海没什么表情,也没计较杨磊的语气。 “睡吧。” 杨大海面无表情地说,语气却平和,把门带上了。一会儿就传来外面大门关上的声音,杨大海走了。 杨磊和房宇对看了一眼。幸好前一夜两人没怎么,衣服也穿得整齐,不至于露陷。杨磊有点迷糊,按杨大海那脾气,把房宇往小楼领的时候他都要啰嗦,现在他把人领回家,杨大海居然没说啥? “……我爸好像对你印象好点儿了啊!” 杨磊纳罕。 “竟然没啰嗦啥。” 杨磊虽然没带过别人回来过夜,但是杨大海什么时候对他的这些兄弟有过好脸色? “那是心疼你,让你多睡会儿。” 房宇比杨磊明白。 “……咱们没怎么吧。” 房宇说。杨大海进来得太突然了。 “应该没怎么……不至于。” 其实杨磊也有点忐忑。 经过了这段插曲,两人也没心思睡了。房宇起来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了就走,杨磊和他一起下楼,到了楼下,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刚晨跑回来上楼,和杨磊打了个照面。 这个中年男人挺拔,英俊,眉目和杨大海很像,正是杨大天。 “小子,舍得回来了?” 杨大天和杨大海就住同一单元上下楼,兄弟俩房子挨一起。杨大天也多少天没见到杨磊了。 “叔!给你介绍!” 杨磊拉着房宇要介绍,杨大天早就看见房宇了。 “他我还用你介绍?房宇,你那酒楼生意不错?” 杨大天是公安局长,江海排得上号的大混子在公安局都有重点监控备案的,他能不认识房宇?房宇以前那些事,搞不好他知道的比杨磊还多,还细。 “不错。”房宇犹豫了一下。 他见过杨大天。在报纸上,在公安局的墙上。 “上次的事,谢您了。” 房宇说的是上次周二那事。虽然杨磊帮的忙,但还是杨大天的面子。房宇记着这个人情。 杨大天摆了摆手。 “谢不着,错不在你,警察也不能乱来,得讲理!你开着酒楼不错,好好干,二十锒铛岁了,能跟不懂事的小孩儿样混啊?做点正经事,像个大人样!” 杨大天这个警察局长与众不同。对这些街头混混,他愿意和他们唠嗑,说理,尤其是对这些年轻人,你听他是教训人吧,他就跟个自家长辈数落自己孩子一样,是恨铁不成钢,让人不反感,还透着亲切。 “……” 房宇还真很少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他听着感觉挺复杂。 “杵着干什么?进来,吃早饭!” 杨大天踢了杨磊一脚,把家门打开了。 “不吃了,叔!你们吃!” “站住!跟我吃个饭还要我三请四邀啊?房宇!一起留下吃!” 杨大天和杨大海,确实不一样。 杨磊存心想让房宇和杨大天多亲近,他这个叔跟他爸不同,他确信这个叔能发现房宇的闪光点。于是这个早上,房宇这个在江海黑社会从小混到大的大混子,就这么在公安局长家里的饭桌上吃了一顿早饭。 房宇去洗手间的时候,杨大天抬起头,看了杨磊一眼。 “昨晚省城那事儿,你参与了吗?” 杨大天是突然问的。 杨磊都没来及反应。他愣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一眼杨大天。 “消息够快的呀。” 杨磊咬了一口包子,不置可否。 杨大天并没有追问,夹了一筷子小菜,却没有放进嘴里。 “最近安生点儿。非常时期。” 杨磊停了一下。 “咋了?”杨磊看着他,压低了声音。 “……又严打?” 杨大天没回答,喝了一口粥,才看杨磊,用筷子点了点他,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警告你,别这时候犯事,撞了枪口,谁也保不了。” 杨大天看了一眼卫生间。 “包括你这些小朋友。记住了。” 第71章 第 71 章 省城这一场恶仗,惊动了两个江湖。 自打乔新在省城称王称霸,就从来没有□□得这么惨过,也从来没人敢、也没人能这么动过他。乔新的人是丢大了,面子更是丢大了。 这场恶仗震动了省城。在后来的很多年中,都被当作一次典型性械斗教科书被不断拿来宣讲。在当时,两个城市的黑社会都知道,罗九和乔新,这架势是要死磕了,不管是为了钱,还是为了面子,为了以后能继续在道上混下去,这是当大哥的尊严。 是乔新先招惹的罗九,也做好被反击的准备,但乔新没想到这一仗败得太惨太丢人,几十个兄弟重伤躺在医院,硫炮整个差点被人废了,还是在省城他们自己的地盘上,被别的帮派看笑话,脸丢到了太平洋,乔新暴怒。 那夜过后不久,乔新的人又来寻仇,双方互有较量,虽然没有大规模交锋,但也都伤了不少兄弟。终于乔新向罗九下了战书,摆场,甩点子。 斗殴永远是黑社会解决纠纷最原始的开始,也是最原始的结束。 这场甩点子是什么规模,彼此心知肚明。十几年前,江海和省城两大黑社会之间曾经有一场著名的“铁道之战”,在这两个城市间有一段铁道,两城挨得近,火车20分钟就到,当时的两个城市的江湖大哥因为争夺同段铁路生意起了纠纷,于是双方约人在铁道中间旁边甩点儿大战,那一战至今留下了各种传说版本,到底那场恶战有多少人参与,死伤多少,都成了传说中的数字。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血流成河,日月无光。 自铁道之战后,江海和省城之间再无爆发大规模的械斗,直到十几年后的罗九和乔新。 双方都知道,这场甩点之后,也许会有一些人,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甩点儿前夜,罗九把手下的几个核心兄弟,都叫到了家中。 “现在风声紧,打得严。出了事,重判。” 罗九挨个看过了几个年轻人的脸,才说话。意思,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你们几个都跟了我这么多年,出生入死,没含糊。明天谁不能去,言语一声。我决不看轻他。尽管言语。” 罗九自己已经铁了心。但他要给这些心腹留条路。 没人有反应。 “喝酒!”罗九有些激动。 “九哥,我有句话。” 房宇忽然说。 “你说!” “杨磊就甭去了。” “房宇!” 杨磊是跟着房宇来的,在这件事上从头到尾杨磊是怎么拼命的,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没人拿他当外人。杨磊没想到这节骨眼上房宇忽然冒了这么一句话。 “你啥意思啊??” 杨磊火了。他知道房宇是啥意思,可他是混道儿的!房宇想护着他,难道他就能眼看着房宇去拼命,自己躲家里猫着? “没错,杨磊,你别去了!别让你大哥难做!九哥谢你!” “九哥!!” “就这么定了!” 从罗九那出来,杨磊就跟房宇翻脸了。 “你甭他妈废话了,明天我去定了!” 不管房宇说什么,杨磊就这一句话! 后来房宇也没再说,一反常态地沉默。 在那之前,杨磊就接到了杨大天的电话。最近罗九和乔新的连环械斗已经引起了两地警方的注意,虽然目前还没有出人命,但再这样火并下去出大事是迟早的事。警方也时刻留意这些黑社会团伙的动向,知道罗九和乔新最近将火并不断。正在严打的风头上,杨大天知道杨磊也参与其中,房宇是罗九的头号心腹,杨磊和房宇走得这么近,杨大天那天的提醒不是没来由的。杨大天打电话给杨磊的目的,就是再次严正警告他,这次不一样,万一出事,后果很严重! “你别掺和这事儿了,哪都别去!要是再去,我就把你关起来了!” “叔,你别吓我。” “我不是吓你!严打,不是儿戏!” “行了行了,叔,我有数!” 杨磊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早上,杨磊和房宇、老亮、花猫带着各自的人,在集合的地方会合。为防着公安,都没带家伙,家伙前夜已经集中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去了,等人会合齐了,再一起去抄家伙,赶到甩点儿的地方。 一批人已经先去了,这里又聚集了几十号人,有的开着车,有的跨在摩托上,街边停着几辆面包车,面包车窗是黑的,看不见里面,但如果凑近了看,里面黑魆魆的,满满的都是表情肃杀的男人。 这些人聚集在街边,虽然给马路留出了空,却没有车、没有路人从他们旁边过去,都绕道走。 人很多,却不嘈杂,气氛冷冽,沉重。 再猛的亡命徒,也有本能的恐惧。但义气、盛气、冲动压过了这些恐惧,让他们刺激自己投入暴力。 人聚得差不多了,摩托车的引擎转动了轰鸣声,汽车也发动了,所有人都看着房宇,房宇没发话。 “大哥,时间差不多了。” 老亮提醒。 “上车。” 杨磊说,把烟头扔在地上,转身拉开了头车的车门。 就在杨磊把车门拉开的时候,一辆警车出现在街角,开了过来。 所有人都停住了,僵硬地注视着那辆警车。 警车停在了对面,下来了几个警察。 “杨磊!过来!” 喊人的是勇哥。现在的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表情严肃。 杨磊看到是勇哥,也很错愕,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勇哥?你咋来了?” 杨磊这话压着声音问的,没让那群兄弟听见。 “上车吧,跟我们回去,局长找你有事儿。” 勇哥也低声,快速地说。 杨磊听了这话,看了几个人的表情,立刻警觉起来。他一下子明白了。 “我有事儿,不回去!” 杨磊转身就走,勇哥急了:“小磊!” 马路这头的兄弟们都不明所以地看着,没人敢动,不知道这些警察的来意,更不知道他们在和杨磊说什么。 杨大天就坐在车里,探出了身子。 “你回来!” 杨磊知道杨大天这是来截人了,他来不及想杨大天是怎么知道今天这事儿,又是怎么这么快找上门来的,杨磊头都不回,撒腿就跑,被几个警察一拥而上地追上抓住。这些警察又不能真像抓罪犯那样对杨磊,半劝半拉,杨磊挣扎踢打,几个警察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回去!” 杨大天呵斥。 “我不回去!” 杨磊直着嗓子吼,拼命挣扎着扭头。 “房宇——!” 房宇就站在马路对面,却无动于衷,只是沉默地看。 “铐上!” 杨大天火了。 勇哥无奈,亮出手铐,啪地铐上了杨磊,几个警察半扭半拖地把杨磊推进警车。 “房宇!!是不是你!!” 杨磊边被推拉着边回头惊急交加地怒吼! “是不是你——!!” 被用力推进警车拉上了车门,杨磊愤怒夹着伤心的高吼声还从车窗里传出来…… “你们别闹事!抓住了没轻的!” 警察丢下了话,警车呼啸而去。 打手们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看出来这些警察不像是来抓杨磊的,但是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警车消失在街角。老亮把眼光转向房宇。 房宇转身,拉开了车门。 “走!” 插入书签 第72章 第 72 章 杨磊被关了两天。 先不说杨磊这两天是怎么过的,当杨磊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当天罗九和乔新的摆场,是上世纪末在两个城市间爆发的超级火并。这场火并将省城和江海五六个江湖大哥都席卷其中,乔新联合了省城几个交好大哥,而罗九也叫来了助拳的势力,这拼的就是命,在生死关头,双方都不会含糊。燕子乙虽然之前两不相帮保持中立,但是燕子乙和罗九是什么交情,在这种关头,燕子乙能眼睁睁看着还说什么中立的鬼话?罗九并没有找过燕子乙,燕子乙也谁都没打招呼,但燕子乙的人是突然出现的,突然加入的战局,二话没有,刷溜儿一排黑车停下,下车,抄家伙,攮人! 当天这场超级火并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后来已经没有人能说出准确数字了,这么多的刀、枪,当天不出人命,是不可能了。 在这场生死大战中,乔新和罗九的人都有数人在激战中丧命,重伤数十人,乔新的亲弟弟乔明几乎砍下了老亮的一只胳膊,房宇将乔明的双腿膝盖击成粉碎性骨折,挑断了乔明的双脚脚筋,乔明双脚被废,从此成了残废。 这场大战罗九惨胜,按照江湖规矩,两边就是“结”了,败的一方必须接受胜方的条件,而且重要的一点是,不管摆场中有多少死伤,都不能向对方寻仇,这就是摆场的规矩,这就是“生死有命”。 所以,这场世纪末的火并,继“铁道之战”后成为新的江湖传说,但,比起这场火并本身,它后来发生的事,才真正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当晚,当罗九在医院顾看身受重伤的兄弟,忙着为这场火并善后的时候,在罗九还没有来得及因为这场火并已经惊动了警方而采取什么补救措施的时候,一件事发生了。 就在这个晚上,红了眼的乔新到了寄宿中学,劫走罗九的亲妹妹罗雯,将其□□。 第二天早上,惨遭□□奄奄一息的罗雯被扔在罗九的家门口。 罗雯今年刚17岁,和罗九年龄相差近20岁,是罗九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兄妹俩相依为命,情分极深。 罗九自己走了黑社会的道,却想给罗雯一个最干净最好的环境,他供罗雯上最好的小学,最好的中学,罗雯要学钢琴,他就给她买钢琴,罗雯要天上的星星,罗九都愿意给她摘。罗九一心想让她念大学,将来找个可靠踏实的好人家嫁了,平凡幸福地过一辈子。 罗雯也很争气。罗雯漂亮,文静,成绩优异,没有人相信,这样一个好女孩好学生的哥哥,是黑社会大哥。 虽然罗九混江湖得罪过很多人,但是在八十年代那个时候,黑社会还是讲侠义,讲规矩,还有点绿林好汉的味道,讲究的是江湖事江湖了,报仇都是冤有头债有主,谁牵扯了无辜的家人,尤其是老人妇女孩子,那就被整个道上所不耻,那就混不下去,所以那个时候,对于家人的安全,这些江湖大哥还是比较放心的。 可到了九十年代,出现了乔新这种人,他们可以不顾道义只为钱而挑起纷争,道义对他们的约束已经没有意义,当然也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罗九疏忽了。罗九没有紧跟时代,江湖已不再是他以前的那个江湖。罗九的疏忽,毁了他最珍视的亲人。 当房宇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医院。 他见到了罗九。罗九那天的表情,房宇一直记得。 房宇从重伤昏睡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罗九。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罗九。 罗雯□□岁的时候,罗九常把她带在身边,那时候房宇十四五岁,也是个半大孩子,罗九让他帮着看罗雯,房宇就常陪着罗雯玩儿。 小孩子总是喜欢陪她玩的人,罗雯小时候总是“房宇哥哥”“房宇哥哥”地跟在房宇屁股后面,像个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有时房宇有事罗九叫别的兄弟带她,小姑娘都不要,发脾气闹生气,罗九没办法只得把房宇叫回来。房宇回来把小姑娘一抱起来,罗雯立刻破涕为笑,罗九还曾开玩笑地说,以后给你房宇哥哥当媳妇儿得了! 可是罗雯上初中以后,忽然就和房宇疏远了,偶尔来房宇和她说话什么的,罗雯显得很腼腆,还会脸红,躲着房宇。情窦初开的年纪,女儿家心思多了,罗雯对房宇产生了懵懂的少女情怀,这也正常。罗雯大了以后,房宇也不能再把她当小时候了,有了男女之防,渐渐关系也远了。当然随着罗雯在学校里生活的丰富,对房宇的初恋情怀也转移了,有了她自己的生活和情感。 只是,少女美丽的梦,都在一夜间凋零。 房宇在病**醒来看见罗九的时候,还不知道罗雯出事。 罗九对他说:“我出去一趟。要是过几天没回来,你照顾好雯雯。” 罗九走了。 这是罗九留给房宇的最后一句话。 乔新的尸体是在一个山里发现的。拉出尸体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人形,不知被捅了几十上百刀,下身被阉生生挖了一个血洞,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插入书签 第73章 第 73 章 罗九杀了乔新,消失无踪。 罗九是等了一天才下的手。那之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房宇从昏沉的意识中再清醒,知道罗雯的事时,罗九已经走了一天,杨磊也从公安局里出来了。 那天房宇通知的杨大天,半途把杨磊截走,杨磊是度秒如焚。杨大天将他强制隔离,任杨磊软硬兼施什么招都使了也不放他,杨磊在禁闭室里,不知道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杨磊是真没想到房宇会这么干,他气,他恨,他恼恨房宇瞒着他自以为为他好根本就不明白他的心,可他能不知道房宇是为了啥?房宇为了啥他能不知道??可是房宇到底想过没有,如果房宇在这次的火并中出了啥事,他这一辈子心里是什么滋味?他要为当时自己不在房宇的身边而痛苦一辈子!被折磨一辈子! 杨磊一出来就知道了房宇受伤,直奔医院,到了医院,正是房宇刚刚知道罗雯出事的时候,房宇这才知道罗九是干什么去了,掀了被子就要下地。 “九哥带人了没有?!” “没有,九哥不让人跟……” “你们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了?!” “九哥拿着枪说谁跟去就崩了谁!!”床边的兄弟眼睛都红了。 房宇拔了挂水的针头就要往外冲,被赶进门的杨磊一把揽进怀里。 “你这样了还想去哪!” 杨磊看到房宇的伤,心就沉了。房宇的左胳膊一直没好清,激战中又受重击,腰上也裹着绑布,渗出血迹。 “滚开!” 房宇也是急了,现在谁拦着他他都能红眼!他太知道罗九了,他知道罗九这是去跟乔新磕命了,不连累兄弟所以才谁都不带,罗九这是要去死磕,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就是在交代遗言! 房宇的眼能不红吗?!房宇要甩开杨磊,被杨磊按住用力拽回**。 “房宇!你冷静点!” “我他妈能冷静吗?!” “你他妈现在这样去了能干什么!你想拖累死九哥??” “……” 房宇怔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盯着杨磊的眼睛。 “我知道怎么干。你让我去。” 杨磊没见过房宇的这种眼神。杨磊让其他人全都出去,关上了门。 “你别着急,花猫他们已经在打探九哥的消息了,九哥是什么本事,你比我清楚!你别太担心,没消息是好事儿!” 杨磊安抚房宇,杨磊来时已经知道了事态。 “这次甩点动静太大了,公安已经在追查了,你现在再出去整出什么事儿来就是白送!撞枪口你知道吗!” “撞枪口?我怕撞枪口我还出来混吗?!” “这是严打!不一样!” 杨磊也急眼了。他这两天在局子里已经把形势了解得非常清楚。他提心吊胆,以前他不怕,他什么都不在乎,就是蹲大牢,只要值得他都不在乎,可现在不一样,他真怕,他怕任何的风吹草动就能分开他和房宇,他们的未来现在不是一个人的,是两个人的,他怕在这个风口浪尖,如果房宇真的做了什么被树了典型,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杨磊从小在局子里长大。他知道什么是严打,他见过严打的后果。他见过法场,见过枪毙罪犯。他什么都见过。 他清楚房宇现在出去了,可能会是什么后果。房宇是冲着乔新的人命去的。因为罗九。为了罗九,房宇能不顾一切。 他能让房宇这么去吗?虽然他知道从道义上,他不该拦房宇,罗九在房宇心里的位置有多重,他比谁都懂!可是从感情上,他不得不拦,他不能放房宇出去,放任那个后果! “九哥是我亲哥,罗雯是我亲妹妹!你说,我去不去?” 房宇盯着杨磊。 “我带人去。你就在这儿待着,等我回来。” 杨磊说。 “扯淡!!” 牵扯到罗九的生死,房宇再也没有了平日的冷静。 “你让开!” 房宇急眼了。 “再不让开我对你不客气!” “房宇!” “杨磊,我当谁拦我你也不会拦我!你拦我?!” 房宇眉眼神色都变了。杨磊懂房宇的意思,房宇觉得他应该比别人更懂他现在的心情!可杨磊的心情房宇懂吗?杨磊也红眼了。 “我为啥拦你?你为啥叫杨大天抓我,我就为啥拦你!!” 杨磊吼,房宇愣了一下,没说话。 “你为什么告诉杨大天?为什么叫他来截我?你问你自己,别来问我!” “这不是一回事!” 房宇皱紧了眉头。 “这就是一回事!要是以前,我不拦你,可现在,你要是犯事儿进去了……我咋办?……你为咱俩想想成吗??” 杨磊这话平时打死他也说不出来,可是现在杨磊却忍不住脱口而出,带着艰难,带着真心! 可这话却激怒了房宇。 “别扯这个!!” 房宇烦躁了。 “现在是扯这个的时候吗??……算我对不起你!” “……啥叫对不起我?” 杨磊听了这话,愣了,心里别扭! “咱俩这事儿有啥对得起对不起的?我怕什么?为你吃枪子儿我都愿意!我怕的是你出事儿!” “……甭说了!” 房宇的心里也非常烦闷! “……你小,不懂!” 房宇说。 杨磊愣了一会儿,忽然觉出了房宇话里的意思。他想着那个“对不起你”,想起了上次房宇说的话。上次房宇说,是我带坏的你,我就不能犹豫…… 杨磊觉得一股凉气都直冲脑门。房宇觉得他俩这样“不学好”,是他没把他往正途上带,是他的责任,所以觉得对不起他?房宇跟他在一起,就是因为“对不起”他?所以房宇一直顺着他?房宇就是这样想的? 杨磊越想,心越凉。 “……你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啥意思?” 杨磊心往下沉。 “你是不是觉得欠我的?” “……我对你仗义!就不能对九哥不义!” 房宇猛地抬起了头。 杨磊愣了一会儿,半天才说话。 “……啥?” 他好像没听清楚似的。 “仗义?” 杨磊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似的,看着房宇。 两人都忽然地沉默了。 门推开了,一个兄弟气喘吁吁地在门口。 “宇哥!乔新死了……尸体找到了。九哥不见了,应该没事儿,跑路了!” 房宇和杨磊都看着他。 等房宇问了详细情况转过身,杨磊已经走了。 罗九有了消息,房宇能暂时安心了。所以杨磊走了。 杨磊走在街上,脑子有点空白。 房宇那句“仗义”,给他的刺激是有点儿大了。 他以为房宇真的想明白了才跟他在一起。今天他才知道,房宇从来就没真正明白过。 ……他说他是仗义!哥们儿义气! 杨磊之前和丁文喝酒的那天,曾经和丁文说了这么一番话: “……我心里没底!……” 杨磊当时说了一句压在心底的话。 “……当初是我把他给带上这条路的!……房宇那人……他仗义!特别仗义!我真怕他……就始终没明白,你懂吗?……” 杨磊颠三倒四地对丁文说着,当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丁文听明白了。 “你是说,你怕他被你带下了水,可其实并没有弄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 杨磊也不是自己找别扭,非要多想,可自从他和房宇在一起,他总隐隐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房宇那么快、那么顺利地就接受了他,让杨磊自己都觉得像做梦似的。也因为此,他才总觉得不安,不踏实,他总觉得房宇并没有真的想明白,好像哪一天房宇就会突然“想明白了”,会像以前跟他说“不玩了”一样,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女的,离开他。 先陷入感情的一方总是容易患得患失。杨磊和房宇太铁了,这份铁,既让他和房宇能走到一起,又始终是杨磊的一块心病。房宇为他差点废了条胳膊,房宇担心他赶到吕城找他,房宇吻他,和他做 爱,可杨磊太了解房宇了。他曾经怕房宇这么做,是出于一种另类的“义气”,他曾经担心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杨磊渐渐不再这么想了。房宇为他的付出,他都感受的到,他相信房宇,那感情不是哥们义气,他信任房宇,信任他们之间的这段他自信可以经受生死考验的感情。他和房宇都是爷们,爷们之间不需要说一个爱字,只需要懂彼此! 可是现在,杨磊混乱了。他茫然地走在街头,想起丁文那时候说:“有的男人开始是能接受这个,但其实都没分清哥们和爱情。等碰到喜欢的女人,才搞明白……” 但杨磊现在没有时间来纠结这些。形势已经不太妙。 两个城市上百号人的恶性械斗,还是在严打的风头下,能被警察放过吗?一般来说,黑社会之间的恶性斗殴,只要不动枪,警方不太介入,但这一次性质恶劣,而且动用了枪支,警方也不能坐视不理。省城已经在清理当地的黑社会团伙,江海紧跟着就要开始,房宇这些人的动向都在重点布控之内。 杨磊离开了医院,先去了公安局一趟,探听些风声。市局这几天的精力都被另一桩恶性重大刑事案件牵扯,那个是市里正在盯的重点,还顾不上肃清这边械斗的问题,要不然已经抓了一批参与械斗的人杀鸡儆猴了。这边杨磊从市局出来,就给燕子乙打了个电话。燕子乙的人也参与了这次械斗,杨磊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也是为这些兄弟们着想,让最近能躲风声的都尽量躲躲。他这些天都要在房宇这边看着,就不过去了。 乔新的事燕子乙已经听说了。乔新的行为被整个道上所不耻,他的下场罪有应得。 “罗九跑路了。你就帮着房宇吧。这摊子不好收拾。” 燕子乙说。 乔新死了,不用调查,谁干的是明摆着的。一旦有人报案,警方介入调查,肯定会查到罗九头上,罗九现在跑路了,那就肯定会调查罗九身边的人,房宇首当其冲。 审查房宇,必然要牵扯到之前的械斗,房宇在那场械斗里有没有伤人命杨磊还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房宇被省城的警方盯上,就非常麻烦,江海这边杨磊还能讲讲人情,省城的警察来了,要公事公办,杨磊也没辙! 杨磊把这些前前后后,能想的都想了。他已经无暇再去想他和房宇之间的问题,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有太多更重要的事要做。杨磊奔波了一个下午,中间抽空给医院打了个电话,找了守着房宇的那些兄弟,知道房宇去安排了罗雯的事,刚刚已经回到医院,杨磊也就把电话挂下了。 杨磊回了一趟房宇的家,收拾了一些房宇用得上的东西,又去了一趟公司,处理了一些自己的事。 他暂时还不想回医院。他想先冷静下情绪,后面要面对的事很多,他必须和房宇冷静地面对,彼此之间不能存在什么情绪。 就在杨磊在办公室的时候,接到了燕子乙的一个电话。 燕子乙声音发沉。 “罗九死了。” 燕子乙说。 插入书签 第74章 第 74 章 杨磊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罗九是乔新的大哥乔宏开枪打死的。 乔家三兄弟,乔宏,乔新,乔明,其中老二乔新的名头最响。乔明被房宇废了,终身坐轮椅,乔新被罗九杀了后,罗九得知当天强 暴罗雯的除了乔新还有乔宏,孤身摸进了乔宏的家杀乔宏,他阉了乔宏,却被乔宏藏在枕头下的枪射杀。 罗九一生艺高胆大,而乔宏却是出了名的贪生怕死,天天在枕头下藏着枪才能睡觉。但罗九却毙命在这样一个宵小鼠辈的手上,死不瞑目。 “你去看着点儿房宇,让他别冲动!” 燕子乙说。 杨磊挂了电话就往医院打电话,已经迟了。 “磊哥!宇哥不见了!” 电话里的声音惊慌失措…… 杨磊举着听筒…… 房宇消失了一天一夜。 “你们怎么不拦着他?!”杨磊红着眼拎着病房那些兄弟的领子。 “宇哥让我们谁都别冲动!还拦着不让我们去报仇!可他自己一转眼就不见了……” 罗九的死讯传来,罗九的整个组织都疯了。 当夜,罗九的人和杨磊把省城翻了个底朝天。在乔家门口有警车围着,乔宏和他的党羽已经失踪。当夜射杀了罗九后,乔宏就知道罗九的手下不会放过他,连夜就逃走了。 乔宏没有消息,房宇也没有任何消息,杨磊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多路人马从省城外的各条公路追了几十上百公里,都没有发现乔宏和房宇的踪迹。 第二天晚上,在h市镇上一条胡同里发生枪战,一个男人身中两枪,被20米外射来的一枪打碎膝盖骨,接着被第二枪正中前胸,倒地。 枪声惊动了镇上的警察,连夜展开追捕。 三地警方很快将这起枪击案、省城乔宏案和乔新案三起并案,认定是恶性黑势力团伙间报复仇杀。 中枪者是乔家院内命案的主犯乔宏,开枪的杀手在逃。 消息传来,罗九这里,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大哥一个人为九哥把仇报了。……他为啥不叫我们?为啥一个人扛?!” 老亮痛苦。老亮的一只胳膊重伤,胡乱裹着,就是这只重伤的胳膊,让他后悔自责,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他竟然和废人一样,派不上用场! “还问啥?他不想连累咱们!还问啥??”花猫几天没合眼了,脸色发青,眼睛发红。 “咱们在他还能有个照应!现在他一个人……公安到处在抓……” 老亮狠狠抓自己的头发…… “……没事儿的,宇哥已经跑路了,肯定跑远了……他不是有两个把兄弟在广东吗?宇哥准投他们去了……咱们赶紧跟兄弟们关照好,知道广东这事儿的都把口风把严实了,谁往外漏一个字,我他妈崩了他!……” 房宇手下另一个兄弟杨子涨着眼睛说。 “到广东得走多少天?火车又不能坐,一路上都是卡,这万一……” 花猫说不下去了。花猫的心都碎了。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杨磊一直站在窗户边上,望着外边,一声不吭…… 房宇跑路了。 没有人知道房宇去了哪儿。房宇没跟任何人联系。 虽然警方还没有开枪的人就是房宇的确切证据,但是一经调查诸多迹象都指向房宇,而房宇现在又失踪了。 罗九一死,房宇失踪,罗九的人马群龙无首,老亮和花猫虽然焦心,还要顾着安排这些兄弟,还要准备为罗九办后事。想着房宇应该已经跑远了,按照时间和距离,没消息是好事,说明房宇应该已经过了省境线,只要过了省境线,就等于跑出去一半了,跨省追捕也需要人力精力,没那么快。 老亮花猫他们是这么想,还在地图上比划,盘算着房宇大概已经跑到哪儿了。 杨磊没跟他们一起。杨磊也不见了。 没人知道这一个白天杨磊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直到晚上,杨磊才出现。 虽然所有人都说房宇已经跑路了,跑远了,可是,杨磊有一种感觉。他感觉房宇并没有走,房宇会回来。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杨磊也说不清,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好像他能感觉到房宇,他没走远,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这种感觉很玄,很不靠谱,可,却非常强烈。 晚上,杨磊没跟任何人说,悄无声息地回了小楼。 警方已经盯上房宇,杨磊想,房宇如果回来,肯定不能回八楼那个房子了。如果房宇回来找他,杨磊相信房宇会知道到哪儿来找他。 杨磊进了小楼,就没再出来。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等,听着外面的动静,哪怕是一丝细微的动静。 他开着窗口的小灯。二楼的这盏灯亮着,在院墙外的路上远远就能看见,就能知道他在屋里。 等到半夜,也没有任何动静。 外面在下雨,雨打在院落里的芭蕉叶上,在这寂静的深夜,发着密集而空洞的声响。 杨磊默默坐在窗前,机械地听着墙上挂钟的钟摆迟缓地摆动。已经凌晨2点多了,窗外是一片浓重的深黑。 房宇没有出现,杨磊的心里反而渐渐踏实了。 他想,房宇应该已经跑出很远了,房宇是聪明人,他应该知道这时候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走,立刻远走高飞,绝不能回来……杨磊怕房宇冒着风险回来,怕房宇回到江海就是自投罗网,警察已经拉了网在等他,他希望房宇别回来,跑得越远越好,等他把这里都打点安排好了,等风声过去了,再去接他…… 尽管房宇没有跟他打一声招呼就走,尽管这一分别不知道要多少时候才能再见面,但是杨磊想,只要房宇安全,只要他安全,别的都无所谓……等房宇到了安全的地方,房宇肯定会想办法给他个消息,只要给他个消息让他知道他没事,就行了…… 杨磊乱七八糟地想着,想着房宇的伤,他的胳膊,他有没有受什么别的伤……想着他是不是已经联系上了广东那边,那边会不会来接应他……想着房宇现在躲在哪儿,有没有挨饿,受苦…… 就在这个时候,杨磊听见了一点声音。 很细微的声音,却让杨磊全身猛然绷紧了。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 杨磊几步走到门边,紧贴着听着外面,然后,猛地把门打开。 一个人全身湿透从门外撞进来,杨磊一把将他揽进了怀抱中。 什么声音也没有,谁都没有说话,杨磊紧紧搂着他,用力抹去他脸上的水珠,房宇的脸颊冰凉,被雨水湿透的头发覆在脸上,身体也被雨浸透,全身都是冷的。杨磊紧紧抱着他,吻他的脸,吻他冰冷的脸颊,不断地亲吻他,好像这样才能带给房宇热气。他不断地吻去那些湿冷的雨水,他炙热的嘴唇贴在房宇的额头,唇角,那儿都是寒气,没有一丝温度…… 杨磊的心就像他唇下的感觉,冷,痛,紧紧地揪在一起…… 他拥紧手臂,抚遍房宇的身体,确认他没受别的伤,他没事儿,他好好儿地在这儿,在他怀抱里…… “……还回来干啥……!!” 杨磊痛楚的矛盾的声音,贴在房宇的脸上,耳边。 “……不知道公安在抓你啊!……” 杨磊紧紧贴着房宇的脸。……你真傻,真他妈傻!! 很久,杨磊才听见房宇的声音。房宇好像很多天都没有开过口,说过话,声音极度低哑,疲惫。 “……我想见你一面……” 房宇说…… 插入书签 第75章 第 75 章 房宇是翻墙进来的。 房宇追着乔宏追到h市镇动的手,乔宏也开枪还击,枪声惊动了镇上住户,房宇开了两枪,这两枪一枪穿透了乔宏的膝骨,一枪打穿了乔宏的前胸。 “打死了吗?” 杨磊问。 “不知道。” 房宇开第二枪后有个胡同口的人探头看见乔宏中枪的一幕,惊叫,房宇没能再去补枪,没法确认乔宏有没有被打死,但根据中枪位置看,乔宏不死也得少半条命。 乔宏死没死,直接关系着房宇的刑罪,杨磊打听了,但是严打风头上h市警方非常谨慎,消息还没过来。 “枪呢?” “处理了。” 房宇用的是那把五连发。那是罗九给他的,用于紧急情况。罗九给房宇的时候叮嘱过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可罗九却没能料想到这把枪最终的用途。 “我弄了一辆军车,就停在外面,你吃点东西,洗个澡,我们马上就走。” 杨磊低声说,飞快地把准备好的吃的给房宇,从床后面拎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杨磊异乎寻常地冷静。 “东西我收拾好了,用得上的都在里面。” 杨磊去了房宇的房子,赶在警方布控之前把必需用的东西带来了,又收拾了所有能想到的必备品,都装在一起。 “我爸以前手底下的一个兵是我哥们,在淳县看仓库,在那儿弄了个农舍,退伍回老家后就把房子钥匙给我了。那儿是军管区,一般人进不去,很安全,你先去躲几天,这里不用担心,都交给我。” 杨磊飞快地叮嘱着,房宇什么也没说,看着他。 “我白天已经去了一趟,都布置好了,什么都有,去了就能住。” 杨磊想过了,房宇现在回来,再跑出去就不容易了,得先找个安全地方躲一阵再说,等他来想办法,他一定有办法救房宇,他必须有办法! 杨磊把干净衣服塞给房宇,推着他进了浴室。 直到关上浴室门,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杨磊才把一直屏着的情绪释放。他眼睛一涨,热意直涌进眼眶。 短短几天,房宇的样子就快让他认不出来了。 杨磊用力闭了闭眼睛,想让自己忘记房宇那憔悴、苍白、靡顿的样子,他想立刻遗忘,却根本不能忘记,占满了他的整个脑海。 他不知道这短短几天,房宇经历了什么,罗九的死,带给房宇的是什么样的打击。 他只知道,他眼前的房宇,他心爱的人,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人,他无法直视他,多看他一眼,都让他心痛如绞…… 杨磊把东西都放上了车子,房宇还没有出来。杨磊怕房宇碰到伤处不方便,把浴室门推开了。 “……” 花洒下,房宇的背影一动不动,脸埋在手里。水流冲刷过他的身体,房宇毫无反应。听见杨磊推开门,房宇震了一下,双手用力搓了搓脸,没有转头。 从罗九死,房宇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 杨磊停了一会儿,沉默着走了过去。 他伸手扳房宇的肩膀,房宇没有转身。杨磊手上用力,用力把房宇转了过来,把房宇不抬起来的脸压进了自己的肩膀,搂住了他的脊背。 “……没事儿……别忍着……” 水流冲刷在杨磊身上,杨磊湿着身体,水把他的头发冲刷着,沿着头发滚下。 “……你给九哥报了仇了……九哥走得安心……” “……没事儿……还有我……没事儿……” 杨磊收紧了臂膀…… 房宇埋在杨磊肩头,杨磊的手下感受到他渐渐颤动的脊背…… 房宇猛地抱住了杨磊…… 等房宇平静下来,出了浴室,房宇要走。 “你说啥?” 杨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能去你说的地方。” 房宇冒险回来,就是为了见杨磊一面。见了这一面,他已经没有牵挂。 “为啥?” 杨磊知道为啥! “怕连累我是不是??” 杨磊又气又急,可这就是房宇,他到这个时候还想着这些! “好,我去找个乔新手下崩一枪,那就跟你一伙儿了。” 杨磊就要拉门,被房宇拽住。 “……杨磊!” “你知道我干得出来!” 杨磊一把扯住了房宇。 “甭废话!东西拿上,上车!” 深夜,一辆军用牌照的吉普车在雨中连夜开向淳县,军牌一路畅行无阻,没任何卡拦。 淳县的这个仓库原来是军用仓库,后来废弃了,但仍在军管区范围内。杨大海的一个志愿兵原来负责看守这个仓库时,在附近山坳里村落后面弄了个农家小院住着,后来复员回老家,房子用不上了,就托给杨磊看顾,等以后再处理。这农家小院位置隐蔽偏僻,靠山近,山里还有当地军营内部使用的防空洞,突**况时可以隐蔽脱身。这个地方,是杨磊想到安置房宇的最好地方。 “自来水没通,屋后有口井,水干净,柜子里有压缩饼干,罐头,速食面,不够了我过几天再送。晚上要是冷,橱里备了几床褥子,不要生火,有烟,外面能看见。” “这是收音机,闷了就听这个,电池没电了抽屉里有新的,管够。” “顺着左边小道一直往东走,有个小集市,里头有个公共电话。我们隔一天联系一次,每次打的点儿是晚上7点、8点、9点,每次时间错开来,不能在固定时间。你到了时候就去那儿等我,我准时给你打。你等10分钟,要是我没打,你就立刻走。” “这是我给你弄的通行证,藏好,如果路上遇到当兵的管你要,就给他看。” “要找我,打这个号,是我一个兄弟的,这人信得过,不是道上的,不会有人查到……” “万一有紧急情况,你就进山,这条山路上去第三个岔口右拐有个石头坡子,坡子底下有个防空洞,通山下,记住,千万别走错,你把地方重复一遍给我听……” 杨磊细细叮嘱着,直到最后再也想不到有什么没说了。 “我得走了,这儿我不能久待。” 杨磊要保全房宇,首先得保全自己,杨磊很清楚。 “帮我顾看着罗雯。” 房宇心里放不下的,就是罗九的遗言。 “你放心。” 两人的话都停了下来,沉默了一瞬。杨磊看着房宇,房宇也在黑暗中看着他。 “我会想办法,你等我回来。最多一个星期,我肯定能有办法。” 杨磊低声地、坚定地。 “你就在这儿,哪儿也别去,一定要等我,知道吗?” 房宇点了点头。 “你也小心。” 房宇说。 杨磊点点头,转过身去,往门外走了几步。他站住了,蓦然转回身大步走回房宇面前,勾过房宇的脖子,重重地亲上他的嘴唇。 “……等我!……” 杨磊放开他,用力抚着房宇布着青色胡渣印的脸颊,说,心一横,转身向门外走。 杨磊的手伸出去拉门,被身后的力量拉转过身。他猛地落进了房宇的怀抱,被堵住了唇…… 两人紧紧地拥抱着,靠在门后拥吻,黑暗的夜淹没了他们的身影,淹没了这个雨夜的分离…… 插入书签 第76章 第 76 章 乔新团伙在省城被严打,十几个团伙核心案犯被抓,涉及持枪杀人、雇凶、聚众斗殴、故意伤害、敲诈勒索等罪,其中三个被判了死刑。 江海的扫黑也在拉网,王老虎首当其冲,王老虎运气不好,在燕子乙罗九这些人都在转型到幕后的时候,王老虎还在一线拼杀着,他开了赌场向参赌人员放高利贷,非法讨债、抢劫勒索,争斗中又把人捅死,也活该王老虎倒霉,顶了风头,被抓后数罪并罚,以前那些杀人放火的买卖全被秋后算账。最重要的是王老虎背后没人,在白道上也不懂得拉拢关系,出了事连个保的人都没有,被树了典型,枪毙。 抓了一批、判了一批,江海的黑社会陷入死寂,人心惶惶。罗九死了,燕子乙也沉默了,本来接班罗九的房宇为了给罗九报仇把自己也搭进去跑路了,江海曾经盛极一时的“燕罗并立”的黑道局面,在这次严打之风过去后,又重新洗牌。这是后话。 乔宏命大,被穿透了肺叶都没死,当时还有一口气被拉到医院,昏迷了几天醒了。但迎接他的,将仍然是一颗子弹,法律的正义的子弹。 当后来乔宏被判枪毙时,混了一辈子黑社会的罗九,最后通过国家法律让仇人得到了报应。 当时,杨磊打听到乔宏没死,松了口气,也皱起了眉头。 乔宏没死,房宇的罪证就确凿了。但人没死,判罪终归轻一些。 杨磊虽然把房宇藏了起来,但是他知道,这样躲下去不是事儿,不可能躲一辈子。 “叔。” 杨大天一见到杨磊,就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来。 “你想救他,只有一条路。” 杨大天一点圈子都没绕,看着杨磊。 “叫他自首。” “持枪伤人,至少七年起,现在的风头上,只会往上加!他现在要是不自首,被抓回来,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坐个十年八年的算轻,弄的不好,被归了典型,就是重判。” 杨大天没有吓唬杨磊,说的都是实话。 “房宇过去的事,真翻出来,王老虎那些人是怎么判的,你看到了。” 杨磊一声不吭。 杨大天也无奈。房宇犯的这事,本是可轻可重,搁在平常是有希望内部消化的,但是赶上了严打,就都不一样了。 “好在人没死,自首能减轻犯罪情节,量刑的时候会考虑的。……你要我说上话,我也得有个抓手。” 杨大天这话已经是破例了。他对杨磊这个侄子,是当亲儿子一样的。杨磊因为家庭原因混了黑社会,别人因为这个没少在背后对他这个公安局长指指点点,杨大天都不在乎。他从心眼里疼这个侄子,他知道杨磊会这样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更心疼这个孩子。杨磊虽然混道,但是从来没有为这些事求过他,杨磊自己犯事被关被罚都没开过口求过他,为了别人来求他,这是第一次。 “能少判几年?” 沉默许久,杨磊问。 “我尽力。” 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杨大天也不能打这个保票。 “叔,你一定要帮我。……房宇,对我特别重要。” 杨磊抬起头,向杨大天重复了那四个字。 “特别重要。” 杨大天看着杨磊,吃惊。 从小到大,他没有见过杨磊这样的表情。 杨大天沉思了片刻。 “小磊,你真想救他,有个人你可以去找。” “谁?” 杨大天没回答,眼光落向了电视上。 杨磊也跟着他看向了电视。 电视新闻在播出着省市领导考察新火车站建设的新闻。镜头一一扫过主要领导的脸,杨大海的面孔庄重,严肃。 杨磊隔一天按时和房宇联系一次。 “老亮他们都避风头了,没事儿,二黑也能起来了。……没人犯事,都老实着呢,兄弟们都听劝。你甭担心。” 杨磊语气显得轻松。 “……罗雯也安排好了,学校那边退了,过一阵子,我给她联系转学……” “……小武来过,那眼泪水儿抹的……没说,我能不听你的吗?知道你不想让他们操心……” “缺什么吗?有没遇到人查问?……” “……风声紧了一阵,现在过去点儿了,都在抓王老虎那边呢,咱们这儿没事儿……” “……我?我能有啥事儿啊,没人找我麻烦……我啥背景啊,敢盯我?活腻了吧?……” 杨磊低声地、故作轻松地贫着。 “……行了,我得挂了,你安心等我消息,就快了。” 杨磊挂了电话,轻松的语气就没有了,心情变得沉重。 他按时和房宇联系了两次,每次都只能短短说几句。杨磊没和房宇说实话,警方已经在盯他,就算他是杨磊,也一样。杨磊打这个电话也是很艰难的。 走到了军区门口,杨磊停了一瞬,还是走了进去。 他慢慢上楼,到了家门口。杨磊沉思片刻,把门推开,关上了门。 杨磊没想到,他这一次走进家门,几天后都没能再出来。 杨大海怒了。杨大海把杨磊连关了几天。 “你还有脸为别人求情?你知不知道这次严打,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杨大海如今的官位,当他的面谁敢说什么?可是人嘴两张皮,他的亲儿子这样,怎么可能没有议论? “爸!” 杨磊艰难地喊了一声! 杨大海听到这一声,愣住了。 从杨磊十二三岁的时候,从亲子鉴定那件事之后,杨磊就再也没有喊过他爸。 “……” 杨大海的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声,他已经等了好几年,甚至以为杨磊这辈子都不会再愿意喊这一声。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对自己的儿子心怀愧疚的父亲,更作为一个对父子之间的裂痕难以弥补而感到懊悔的父亲,杨大海的心中百感交集,再也不能平静。 儿子终于喊出了这一声“爸”,可是却是为了有求于他。杨大海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悲哀,还是自己作下的孽。 “你要怎么打我,教训我,都行。你要我以后怎样就怎样。只要你答应这件事,你打吧!” 杨磊跪在杨大海的面前,就像小时候杨大海发怒惩罚他的时候让他跪在地上反省不许吃饭的时候一样。 “我没求过你一件事,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儿子,你就帮我这一回。只要这一回,以后,我什么事都听你的。” 杨磊笔直地挺着背,笔直地看着杨大海。这个他曾经连头都不愿意在他面前低下的男人,可现在他却愿意跪在他的脚下,求他。 这是他最大的希望,这是房宇唯一的希望。 杨磊曾经痛恨过这个家庭,痛恨命运让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有这样一个父亲。可是现在,杨磊却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他生在这样的特权的人家,在这个时候,只有特权,是他所能倚靠的,如果他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他救不了房宇,房宇会被判个十年二十年,或者像大虎一样,被枪毙,即使房宇能跑路,他也将永远是个通缉犯,活在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阴影里,毁了一辈子。伏法,减刑,只有特权能帮他,世上的事就是这样的残酷。 “……那个房宇,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为了他要做到这个地步??” 看着跪在脚下的儿子,杨大海也震惊,痛心了。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杨磊的自尊心和不屈服,现在居然低三下四跪下来求他!为了一个开枪杀人的黑社会罪犯! “……我欠他一条命!” 杨磊咬着牙。 他欠房宇一条命,不是欠,他自己的命就是房宇的! “别把你那套江湖习气带进我的门!” 杨大海震怒。 “你就是跟这种人混在一起,才变成今天这样!!” “把他关起来!谁敢放他就别进这个家!” 杨大海拂袖而去。 插入书签 第77章 第 77 章 房宇隔一天没有等到杨磊的电话,忍耐着又等了两天,到再去的时候还没等到杨磊的电话,房宇就知道,杨磊肯定出事了。 房宇心焦如焚。 从房宇决定回江海见杨磊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思想准备。事已至此,他不后悔,就算从头来过,他还是一样会选择为九哥报仇。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连累杨磊。杨磊在为他奔走,想办法,可那就是引火烧身!如果警察查到是杨磊把他藏起来了,杨磊就是窝藏罪,就算杨磊有那样的出身,如今的形势和局面下什么都说不好! 杨磊毫无消息的这些天,房宇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他惊急、煎熬、后悔! “……喂……” 房宇终于忍耐不住,冒着风险给杨磊留下的号码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人一听,就猜到他是谁。 这个人,是杨磊的发小儿,小学到初中的同学。书呆子,模范生,三好生,一路当尖子生到大学,别说打架,拳头都没捏起来过。所以人跟人就这么怪,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真正的朋友,是有事儿了才会出现,是无论何时都能信赖。 他是杨磊想到的最不会被怀疑的人。 “你别急,我没听说他出什么事儿。我这就给你打听,你晚上再给我电话。” 同学说。同学非常冷静。 同学打听到杨磊给关家里了。同学进了杨家,杨大海认识他,他是杨磊所有的朋友里,杨大海唯一欢迎的一个。 “杨叔叔,我给磊子带本电脑杂志,给他解闷儿。” 书生,杨大海不防他。 “他急疯了,怕连累你,想去自首。” 两人在屋里,压低声音讲话。 “啥??” 杨磊在家里也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后悔自己考虑不周全,没想到杨大海会把他关起来,房宇等不到他电话,得多急??他就在等同学来,等得焦心焦肺,房宇没他的消息,肯定会联系他留下的号码。 杨大海切断了他跟外面一切联系,包括电话,就算有电话,杨磊也不能用家里的电话打,那只会暴露房宇。 但这是一场战争,谁不能坚持谁就输了,杨磊不能走,必须耗下去。 “他疯了!你拦他了吗?!” 在他还没把路铺顺的时候,房宇现在不能去!万一冒头被抓,还谈什么自首,什么都说不清楚! “拦了,你甭急!” “你告诉他,千万别轻举妄动!我啥事儿都没有!……他照顾好自己!……” 杨磊也语无伦次了…… 在房宇为杨磊心急如焚的这些天,广东那边已经急了。 那两个越战退伍兵已经知道了房宇犯事的事儿。当时江海的混子犯事跑路,最常去的就是四川、云贵和广东,广东那地方鱼龙混杂,运气好的还能跑到香港或澳门,那真是鞭长莫及,是黑社会理想的跑路去处。 这两个退伍兵在广东已经打拼出了一些名堂,房宇在公共电话给他们打过一个电话,房宇这电话不是为自己打,他手下这些人,尤其老亮,到现在还是个通缉犯,这次严打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去,现在他已经这样,再也照顾不了手下兄弟,他把这些兄弟托付给他这两个弟兄,希望他们万一有啥事儿,有个投奔的去处,他们能接收照顾。 而这俩退伍兵,能眼睁睁看着房宇不管?? “你傻了??还不跑路?你等着,我们有路子接你!明后天就到!” “不行,我现在不能走。” “为啥?” “……我要等个人!” “操!啥人?女人?都啥时候了?!” 房宇从同学那儿得到消息的时候,同学跟房宇透了底,杨磊让说不让说的都说了。 “……他在求他爸……另一边儿的关系也在通,路已经请人搭了。” 杨磊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是条路都得试。 “这个数。” 同学跟房宇说了一个数。 “……他哪儿来那么多钱?” “他把他的车卖了,进口车,好几十万。” “……” 房宇什么都没说…… 三天后的夜里,房宇冒着连绵的细雨回到农舍。 这一天仍然没有等到杨磊的电话。 在浓重黑暗中坐着沉思的房宇,忽然站了起来。 他警觉地摸到了院墙下,听着外面的动静,每一根神经都绷紧,手伸到了腰后。 院门被轻轻拍响了。 一下,两下。 “……房宇……!” 一个压低的、迫切的、熟悉的声音,急促地响起…… 插入书签 第78章 第 78 章 房宇猛地把门打开。 一个人影飞快地挤进来,用背抵住了门,转身把院门反锁。 风帽扬起,露出杨磊的脸。 “是我!……我被我爸关了几天……!” 杨磊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把车停在离这一段距离的地方,怕被人发现,是冒着雨走路过来的。 “……你急坏了吧……!” 杨磊见到房宇平安无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他真怕来的时候房宇已经不在这屋里,他怕房宇一时情急就冲动地跑出去…… 插入书签 第79章 第 79 章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屋里的**,两人偎依着,静静坐着。 “我爸答应了,判6年,减刑3年。” 黑暗里,杨磊的声音静静地响。 “条件是……我去‘陆指’。” 这是他和杨大海的一场谈判,双方达成的结果。杨大海承诺解决房宇的事,但除非杨磊立刻去陆指,而且是马上动身,去插班。 杨大海最终还是接受了这场谈判。杨大海也意识到,这是挽回父子关系的一个机会。重要的是,可以让杨磊走上正轨,这是让杨磊重新回到正确的人生道路上的时机。杨大海转过了这个弯。对他来说,杨磊求他的事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只要杨磊能去“陆指”,能真的以后都愿意听话,杨大海可以办到比这更难十倍的事。 天底下父亲的心,都是一样的。 “先判,一年以后减刑。” 毕竟在严打的风头上,减刑要避过风口浪尖。 “我信不过我爸,也信得过我叔。有他在,他不会诳我。” 杨磊已经对杨大海和杨大天约法三章。如果一年后他们没兑现诺言,没让房宇减刑,杨磊就立刻退学。这事儿,谁都诳不了他。只要他爸还想让他安安生生从“陆指”毕业,他就必须得办成这件事。 房宇搂着杨磊,无声地听着。 “要跑路,我也打点好了。” 杨磊倚在房宇怀里,声音发沉。 “有门路能送你走,天一亮就走。先去广东,奔你那俩朋友,广东也不安全,要走,我找人,送你去香港。还有几年才回归,这会儿香港还不归这边管,安全点。等平了这边的事儿,我就去找你。” 杨磊说。 杨磊的心里也矛盾到了极点。 从开始到现在,杨磊的心里一直都在天人交战。是,他不想让房宇从此以后都是个通缉犯,一辈子活在这个阴影里,用假名字假身份东躲西藏担惊受怕;他要房宇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下,但他难道就愿意让房宇坐牢??坐牢是什么滋味??他就舍得让房宇坐牢?即使是三年,连一分钟和房宇分开都是让他痛苦的。他要忍受至少三年! 如果按以前杨磊的性格,杨磊说不定早就毫不犹豫地选择把房宇送走,和他一起远走高飞了。管那么多干什么!管今后怎么样!他管不了那么多!! 可现在的杨磊,就是和几个月前相比,都不一样。他不再是那个只凭一股子血性和冲动的少年,也不再以这股血性和冲动为荣。 他懂得了每一个问题都必须去面对,每一种行为都要承担后果。 有所得,就必须有代价,尽管那代价令他痛苦。 “……” 杨磊说了这些,和房宇都沉默了。 只有窗外的雨声,敲在两个沉默相拥的人的心上。 这短短的几分钟,决定着未来,他们截然不同的命运。 “我去自首。” 许久,杨磊听见房宇说出这四个字。 热意直冲杨磊的眼眶…… “把世纪大酒楼卖了,钱给雯雯,送她去美国。” 黑暗的农屋里,房宇低沉的声音回响。 罗九待手下人情重,有钱都散给兄弟,自己没什么积蓄,房宇很清楚。 “我同学在美国,能关照她。” 彻底换个环境,才能尽快让罗雯从阴影里走出来。房宇早就想好了。 “……不行,送她出国的事我来安排,世纪大酒楼不能卖,等你出来……” 世纪大酒楼是房宇的心血,它在房宇心里有多重,没人比杨磊清楚! “卖了。” 房宇打断杨磊。 “我答应过九哥,要照顾雯雯。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点事。” 杨磊沉默…… “游艺厅和光明台球室,有谁愿意承包的,给他,但必须给兄弟们口饭吃。告诉老亮,愿意留下的留下,想走的,就让人散了,做点营生,走条正道。人可以走,谁要是在外头坏了九哥的名头,等我出去,我整死他。” “我那房子,租期到年底,租金已经交过了。房东的电话压在玻璃台板下面,我也没啥东西,跟她说,明年租别人吧。” “你去上学,好好上,别混。学校不比这儿,由着你性子……你那火爆脾气改改,有事儿忍着,别把文凭搭进去,不值当……” “这我折子,存了点钱。走前代我看看大虎他妈,你看她缺什么,给她买上……” 房宇把折子递给杨磊。 “密码是你生日……” 房宇说…… 等到再也没有什么没说的时候,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听说过千禧年不?” 杨磊忽然问房宇。 “再过四年,就是1999年了。” 世纪末,是那个时候整个社会的话题。人人都在说,世纪之交,新纪元,新千年,奔向21世纪。2000年,这个在小学生作文里全是机器人的未来世界,就要走到整个中国的面前。 1999年——人们兴奋又紧张地谈论着它。有人说,世界将在这一年毁灭,有人说,外星人会在这一年到来。 “川子他们说,要在1999年12月31号晚上通宵耍酒疯,听零点敲钟,跑进新世纪。” 杨磊说,带着笑。他能想象出来,真到了那天,几个小子会怎么闹腾。 “那时候,你都出来一年了,我也毕业了。” “知道不,1999年12月31号的晚上到2000年元旦凌晨,就叫千禧夜。1000年到1999年,这一千年里得有多少人啊,就咱们赶上这一天了,再碰上2999年到3000年这一夜,得再等一千年。多稀罕,你说是不?” 杨磊好像已经看到了四年后的那个晚上。那个跨世纪的晚上,那个千年之交的神奇时刻。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和房宇一起站在沸腾的人群中,并肩听着新千年的钟声敲响,和人群一起欢呼。他们还和现在一样,年轻,自由,房宇还是穿着那件雪白的白衬衫,还是那么意气风发,年少轻狂,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笑着…… “千禧夜,咱俩一起过呗?” 杨磊说。 “12点,咱俩到大街上放鞭炮去。天地响,放足它几十上百个。不把片儿警放出来咱俩不停。” 杨磊描绘着,好像那一夜就是明天。 “就你和我。我们两个人。” 杨磊回过头,看着房宇。 “说好了,咱俩一起跨。一起跨世纪。跨新千年。” 杨磊说。 房宇看着他,点头。 “说好了。” 杨磊说。 “说好了。” 房宇说…… 插入书签 第80章 第 80 章 江海的严打行动成效显著,短短的一个多月,破获各类刑事案件100多起,抓获刑事作案成员200多人,劳教了一大批,还抓获各类逃犯100多人,特别是清网行动成绩突出,全市提前22天完成了省公安厅下达的追逃任务。 在这次严打行动中,以王老虎等人为代表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恶势力团伙得到集中清剿,和省城的跨市合作剿灭了乔宏乔新团伙骨干成员,卓有成效,两地警方都受到了嘉奖。 传言燕子乙也被请到公安局“喝茶”,如果不是燕子乙背景深厚,加上他本人洗白成功,燕子乙也得交代进去。刘罗锅等江湖大哥的手下谁没犯过个大事小事,纷纷落网,罗九死了,房宇自首入狱,江海的江湖元气大伤,在之后的几年内,都处于偃旗息鼓的平静。老牌的江湖大哥渐渐转型,当年的骨干和打手们跑路的跑路,坐牢的坐牢,改行的改行。但是江湖不缺新人,风靡全国的《古惑仔》就是黑社会招人宣传片,街头又是新的少年在重复当年的街战。等几年后房宇出狱的时候,江海又是另一番天地。 后来的江湖人议论起来,说,这些人里,还是杨磊最牛`逼。比他大哥都牛`逼。他是江海黑社会里唯一一个,也是后来绝无仅有的一个,在这次严打中上了大学的。 “杨公子”这个外号,也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被叫开。 至于江湖上的人真正知道杨磊的家庭背景,并为之所震惊的时候,是在后来房宇判刑以及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上。这件事直到几年之后都还是江湖人士的谈资,即使那个时候,江湖中已经没有房宇和杨磊这两个名字。 杨磊走之前,去看了房宇。 房宇穿着灰色的囚衣,头发被理成了短短的“青楂”,贴着头皮的一层,比板寸还要短,衬得面孔更削瘦,清秀。 杨磊看着他坐下。两人隔着探视铁窗,四目相对。 “我也剪了,比你稍微长点儿。” 杨磊把线帽摘了。短短的平头,发型变了,整个人也变了一个样子。 “酷不酷?” 杨磊问房宇。 房宇笑了笑。 “傻大兵。” “靠。” 杨磊也跟着笑了。 “行,没你酷。我回去再推短点儿。”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沉默了一下。 “……挺好的?” 杨磊说。 “恩。” “没人欺负你吧?” 杨磊好像开玩笑似的,问。 “欺负我?” 房宇轻蔑地笑了,带着从前的自信、傲气。 “放假了,我就来看你。” 杨磊望着房宇凹陷的脸颊,紧闭的嘴唇。 “好好上学,甭记挂我。” 房宇宁和、平静。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出来那天,我接你。” 三年。杨磊告诉自己,很快。 “等我出来的时候,换你接我。别人接我可不回来啊。” 杨磊对房宇笑。 房宇也对他微笑。憔悴,坚定。 “什么时候走?” 房宇忽然问。 “明天。” “……” 房宇沉默。 两人都沉默,直到杨磊站起来。 “那我走了。” 杨磊调过头去。他怕自己再不走,就无法再离开,怕明天他上不了远去的火车,离开`房宇几千公里之外。 “杨磊!” 房宇出声喊住他。 杨磊转过身,房宇站起来,从脖子里摘下了什么,透过铁窗,递到他的手上。 杨大天帮了忙,牢里对房宇宽待,让他保留了东西。 “开过光。保平安。” 房宇说。 杨磊低头,看着手心的观音坠。 在乱世那个夜晚,在台上为他弹琴的房宇,在青蓝灯光聚拢下的胸口,贴身佩戴的坠子和着温柔的灯光,在梦一般的旋律里,无数次出现在杨磊的梦境。 “保重。” 房宇说…… 杨磊走出了探视厅。 他靠在了墙外,攥着那根坠子,眼泪从脸上流了下来…… 2002年,中国的信息时代开始全面到来,无论是经济节奏还是社会世情,都在加速。 江海的街上停下一辆军用吉普车。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年轻军官。 宽肩,窄腰,长腿套着黑色的军靴。英武的军装包裹着他挺拔、高大的身材,肩上醒目的肩章,一杠三星。 帽檐下是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棱角分明的脸。军帽挡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线条刚毅的下巴,和冷硬紧闭的唇角。 这样一位军人出现在花团锦簇的繁华商业街上,显得异常醒目。 人们都不由自主地打量他,军官面无表情,靠在车边,面朝车站的方向,看了看手表。 经过的人不时回头向他张望,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儿姑娘们,都在偷偷打量这位英俊的军人。 军官对这些视线毫无反应,是在等待什么人。 车站涌出刚到站的人群。一位年轻时髦的女郎拎着行李箱,站在车站口四处张望。 军官向她走了过去。 女郎注意到他,看着他。 军官向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您好。周小姐吗。” “我是。你是……” 军官向她伸出手。女郎看见了军帽的阴影下,一双成熟、坚毅的眼睛。 “七师701团司令部作训参谋,杨磊。” 插入书签 第81章 第 81 章 周云来江海之前,没想到这一趟,会改变她以前对当兵的固有印象。 周云是701团团部军务处处长的女儿,放假了来看她爸。恰逢处长有任务在外地,请了一位作训参谋去接她,作她陪同参观江海。 周云以前很看不上当兵的。傻大兵傻大兵,不是白叫的。但她现在觉得军人也分很多种,比如,眼前这个带她在江海四处看了看的作训参谋杨磊,就很不一样。 “嗳,‘一毛三’,是上尉吧?” 坐在咖啡厅里,周云冲杨磊的肩章扬了扬下巴,俏皮地搭着话。 一天不到,她已经用很熟的语气和杨磊说话。这个军官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女孩的注目,让周云感到很大满足。 “你们军人都有点儿土土的。……你不一样。神气。” 周云目光挺深地看了杨磊一眼。 杨磊淡淡笑笑。周云对杨磊冷淡的反应有点失望。 “你上网吗?有□□号吗?” “部队不允许上外网。” “那,你有女朋友吗?” 周云好像问得挺无心。 “没有。” “我不信,你长这么帅,会没有谈恋爱?” 周云微笑着试探。 杨磊停顿片刻。 “谈过。” “后来呢?” “分了。” 周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眼前的人虽然没变过表情,但似乎根本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隔壁座位人的谈话飘过来,在说千禧虫病毒。 “嗳,你千禧夜是怎么过的?” 周云换了个话题,兴致勃勃地问。 杨磊抬起眼睛,看向周云。 千禧夜是怎么过的? 很久以前,也有人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午夜汹涌的人群,漫天散落的烟花。从天空炸裂的绚烂,照亮了沸腾的人群。零点的钟声敲响,叫喊和欢呼涌动在大街小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幸福,期盼,满足…… 灿烂的烟花照亮了人群中的一张面孔,双双对对的情侣擦过他的肩。散落的焰火沿着轨迹消失,光线从他的侧脸隐进黑暗…… “砰!!” 一声巨响,在天空炸裂。 “砰砰!!……” 连续不绝的天地响,和着喧嚣。 几个男青年一个一个地在地上摆上一圈的天地响,比赛着飞快地用烟头点燃,仰头看它们争先恐后窜上天地炸响,眯着眼笑。 “我靠,还有两盒!你要把110放出来啊?” “放!警察来了你挡着!” “滚着!”…… 嬉笑的声音,无忧的笑脸,在寒冷的冬夜,在凌乱的雪地。 1999年的千禧夜。江海下了新千年的第一场雪。 当人群散去,街道回归冷清。飘雪静静覆盖在一个住宅楼空旷的平台上,落在一个背影的肩膀。 不远处的□□,还在不知疲倦地放着音响。一首过时的老歌,穿过渐渐寂寥的街道,传来…… ……而每过一天每一天这醉者 便爱你多些再多些至满泻 我发觉我最爱与你编写 以后明天的深夜…… ……而每过一天每一天这醉者 便爱你多些再多些至满泻 我最爱你与我这生一起 哪惧明天风高路斜…… “……怎么不说话呀?” 周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杨磊的回答,疑惑地看着杨磊。 “没什么特别的。看烟花。” 许久,杨磊说。 “你许愿了吗?听说,千禧夜对着烟花许愿爱情,特别灵验。” 周云想起了自己欢乐的千禧夜。那时候她和上一个男友还在一起,街上到处都是甜蜜的情侣。 “你不相信?” 周云凝视杨磊的表情。 “你好像……是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 周云相信自己的直觉。女人的直觉很准。 “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去团部招待所。” 杨磊没回答她的问题,叫来了服务员,结账。 周云失望。她以为杨磊愿意和她多处一会儿。 “你们看,那个是不是杨磊?” 隔壁桌不远有几个人,往杨磊这瞅着。 “……没错儿,是他!” “谁啊?” “操,他你都不知道,当年的扛把子!金牌!他成名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这么屌?部队能收?” “人家是什么背景?没听过‘杨公子’啊?军校,本科!瞧见没,一杠三星。听说刚毕业的时候闹过一次,差点儿给部队开了!后来还不是照样立了个三等功,直接上尉!弄不好明年就少校了!” “操!他就是杨公子啊!” “95年都成啥样了,那年进去多少?别的不说,就他的把兄弟房宇,在里头待了四年!” “房宇那是个牛逼人啊!出来了更结棍!唉,要是房宇还在江海,现在还轮得到疤头那几个xx当老大?操他妈的……江海没人了!!”…… 杨磊把周云送走,把车开进郊外的野战军区。门口警卫兵向他敬礼,杨磊还了军礼,把车直开进司令部。 “报告!” 警卫连战士在门外。 “进来!” 杨磊解开武装带,丢在一边。 “报告杨参谋,有几个老百姓要进三连找人,没带证件,哨兵拦下了不让进,他们在门口闹事,被警卫连扣了。” “把人带到值班室。” “是!” 杨磊走进值班室,里面几个男青年,被几个警卫兵看着,都老实了。 杨磊进去,警卫兵向他立正敬礼。小青年估摸这是个官儿,开口:“我来找我兄弟,他在三连当兵,凭啥不让我见人?” “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晨,我兄弟叫刘大明。” “你有证件吗?” “证件我没带,我是江海光明台球室的!” “……” 杨磊抬起眼睛,看他。 “报告!”一个战士在门口。“杨参谋,有人送证件来领人。” 一个男人陪着笑脸,跟在战士后面进来。 “首长,这是他们几个的身份证,几个小孩儿不懂事,乱闯军营,我回去教训他们!来来,抽根烟……” 男人熟稔地掏出中华烟,就要递给杨磊。 杨磊没接,军帽下的眼睛看着男人。男人抬起眼睛,也看到了杨磊的脸。 “……我操……” 男人呆住了。 “……磊子?” 插入书签 第82章 第 82 章 在团部食堂的包间,几瓶啤酒,几盘小菜。杨磊拿着酒瓶倒酒,和旁边的人碰上。 “真没想到,咱哥俩会在这儿碰上。听说你在舟桥旅啊!抗洪抢险的那个!怎么到这儿来了?” “刚调过来,没几个月。” 杨磊摘了军帽,放在一边。 “几年没见了?……三年?” 二黑感慨地打量杨磊,眼光落在他那身绿色军装上。 “瞅你这身,要走在大街上,我真不敢认!” “有啥不敢认的。” “这肩膀上星星挂的,眼睛都花了。我可是连首长都叫了啊,解放军首长,以后当了大官儿,也关照关照老兄弟呗!” 二黑一副老板的打扮,人还和以前一样,改不了油嘴滑舌。 “得了,甭损我了。” 杨磊难得见到当年的熟人,也多久没用这样的语气讲话了。他拿着酒瓶,和二黑碰了一下。 “见一回不容易,今天别走了,跟我说说话。” “不容易……你怨谁啊?你说这几年你联系过谁?咱们当年几个玩儿得好的兄弟,现在谁有你的消息了?” 杨磊不做声。 二黑也喝了一口酒,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抽出里面一张照片,笑着递给杨磊。 “我儿子,三岁了。” 照片上,小琴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满脸幸福。 “皮!比他老子小时候还闹腾!” 二黑笑得满足。 “我在青河路开了一家公司,倒腾皮具,生意还不错。那时候选址,小琴说靠南湖路的好,我说,还是选这儿,离以前世纪大酒楼近点儿。” 说到世纪大酒楼,两人都沉默了一下。 “那儿拆了以后,现在是个街心花园。到处都在拆,说是搞什么绿地工程。……你去过吗?” “去过。” 杨磊说。 二黑无奈地笑笑。 “变样了!好多年了,什么都变样了。” 二黑喝了口酒,想起了往事,他也惆怅了。 “人也走了,当年的哥几个,找不出来几个了。老亮去了四川,花猫带人回了江北,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混。九哥当年那些产业都分包给兄弟们了,还好,谁都没坏了九哥的名头。光明台球室我盘下来了,小武管着。我琢磨着,宇哥对那地方有感情,得守着。等宇哥哪天回来了,给他。” 二黑出了一会儿的神。 “你说,宇哥现在在哪儿呢?” 二黑问杨磊。 杨磊听见二黑这么问,淡淡嗤笑了一下。 “你们都不知道他在哪儿,我能知道?” 杨磊说。 二黑有点后悔这么问杨磊。他想起了三年前杨磊是怎么找房宇的。他不知道当年为什么杨磊要那么找房宇,也不知道为什么房宇走了以后不告诉他们去了哪儿。那一年杨磊找房宇,都知道,因为动静实在闹得太大,那时杨磊为了找人擅离已经分配好的部队迟迟不报到,差点被部队当逃兵开了,为此还背上了处分,后来杨磊从南方回来以后,突然停止了找人,回了部队,而且强烈要求不去原部队机关,而要去军区前线专门抗洪抢险承担最危险和最艰苦任务的舟桥旅。人人都说,杨磊脑子坏了! 据说杨磊在南方找到了房宇,两人见过面,也有说杨磊没找到人,只是累了,不找了。到底见没见过,谁也不知道,因为杨磊回来以后只字没提。但自从杨磊回到江海,就再也没去找过房宇。 “那几年,老亮被通缉,只能跑路了。花猫一直守着宇哥的地盘,命都差点豁出去。宇哥在牢里的时候,外面的事儿有花猫,是一点心都没让他操。我以前还挺看不上他的,可是他对宇哥,真是有情有义,没说的。” 二黑回忆起旧事,眼神也迷蒙了。 “宇哥出狱的时候,很多兄弟都回来了,还有别人来投奔,想跟着他干。他在狱里这四年,归拢了不少人,马冬那样的,都服他,出来了要给宇哥拉大旗,要跟他。你大哥燕子乙,把宇哥接去劝了一晚上,刘罗锅、张四天那些大哥,个个都来归拢过。可是宇哥就一句话,不混了。任谁说破了嘴皮子,他都不留,要走。” 二黑想起了那个时候。当时很多人都不明白,房宇为什么要那么坚决地离开江海。在道上,蹲过大狱就像一种资本,像黑道职业证书一样有含金量有分量,在当时的情形下,只要房宇一句话,完全可以东山再起,可是房宇却从江海销声匿迹。 “有人说,宇哥坐牢把胆子坐小了,没从前的胆了。我知道不是。” 二黑看着酒杯。 “以前,宇哥都是为了九哥。宇哥这辈子,就只认九哥这一个大哥。现在九哥不在了,他也该为自己活了。” “他以前说过,他想有个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宇哥该过过这样的日子了。” 杨磊不说话,听二黑说着。 “你知道英子和宇哥好了。她以前就追宇哥追得紧。宇哥在大牢这四年,都是她隔三差五地去,什么都想着,什么都打点。宇哥以前是对她没心,拒绝过她那么多次,可是这四年英子是怎么对宇哥的,这才叫患难见人心。是个石头人,心都捂热了。她一个年轻女人,一个人开个美发店,多不容易,宇哥加刑那次,她眼睛都不眨就把店卖了,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托关系,那是她起早贪黑好几年挣的辛苦钱!一个女人能为宇哥做到这份上,咱兄弟几个服了。就凭这,她就够格当宇哥的女人。” 二黑回想起英子四年如一日地一趟趟去探监,她的坚持,连狱警都动容。以前跟在房宇后边追的女人很多,但只有碰到了事儿,才能显出真心。 “你说,有一个女人肯这样对你,连你蹲大狱都不离不弃,还图什么?宇哥不是石头人,是个男人,都不能不感动。宇哥出来以后,这也就顺理成章的事儿了。宇哥出来那天,你是没看到,他们俩,真是患难见真情。” 二黑想起房宇出狱时候,英子激动地埋在房宇胸口呜呜地哭的情景。 “他们结婚了吗。” 杨磊磕出一根烟,问。 “办是没办。宇哥一出狱,没多久就离开江海了,去哪儿跟谁都没说。英子也不见了,应该一起走的。……嗨,结不结的也就那么回事儿。等宇哥哪天回来了,哥几个再给他们补办个盛大的婚礼,一样风光!” 杨磊抽烟,烟雾散开,笼着他的脸,平静,模糊不清。 “他为什么不在江海?” 二黑没说话,喝了口酒,只是笑笑。 “磊子,我不知道当年你跟宇哥有什么疙瘩。当年的事儿,我也不好说。” 二黑有些欲言又止,又无奈地笑笑。 “宇哥要走,有他的原因,我们不太清楚,你也不要问了。三年了,加上你上学那四年,七年了。七年,多少事儿都变了。江海这七年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何况是人呢。你说,是不是。” 插入书签 第83章 第 83 章 杨磊晃着杯里的酒液,想着二黑的话。 七年。七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磨灭很多。七年,足以让所有浓厚激烈的东西静寂,沉淀。 他曾经以为有些东西,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被考验,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才明白,这世上能去考验的东西不多,考验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只有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才会动不动就想到一辈子。杨磊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也只有当年,敢去想一辈子。 四年前,他欢天喜地地数着日子盼房宇出狱的时候,他通过关系让牢里的房宇能单独和他通个电话的时候,房宇告诉他,因为在牢里帮人出头,带头打群架闹了事,后果严重,被加了一年的刑。 “什么?你……”杨磊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又气又急,又半信半疑!可这事儿,又确实像房宇的风格。他讲义气,在哪儿都一样! “……你咋这么虎啊!!你……”杨磊知道责怪房宇也于事无补。“我过几天请假回来!” 杨磊能让房宇加刑吗?!可房宇坚持拒绝。 “不,这一年我必须蹲。不然出去了,我也没面子立棍。” 房宇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面子?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我在牢里头挺习惯的。这儿都服我,我还指着出去以后把这些人归拢,干大事儿。我要就这么出去了,这几年也白归拢人了。” 杨磊以前不觉得房宇有这样的野心。他没想到房宇会想着这些。也许狱中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磊觉得这样的房宇有点陌生。 “你在集训请假难,甭回来了,你回来我也要蹲。再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三年都坐了,不差这一年。” 房宇说。 杨磊最后没再坚持。 他了解房宇,房宇一旦真正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改变。他知道房宇的硬脾气,就算他回去求人给房宇减刑,房宇也不会出去。他更知道房宇是不想因为他犯的过错再给他添什么麻烦——房宇就是这么样人! 杨磊最终还是听了房宇的话,又再忍着等了一年。 那时候,他是那么相信房宇。他相信他的每一句话,相信他给他的每一个理由。 “那咱们就一起出来。按时间,我比你先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年,杨磊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杨磊结束毕业汇报演习,拿到文凭离校的那天,几乎是跑着出的校门。杨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江海,去见房宇。房宇出狱的日子还要晚几天,他要拿着毕业文凭去接房宇。他想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他想象着房宇见到他时的表情,他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分离的这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样地度日如年…… 当杨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卫叫住他,说有他的一个电话。 “他说他姓房!” 杨磊呆住了。 他丢下行李,飞奔着去接了那个电话…… “你当兵了以后,这几年也不联系兄弟们,大家都说,你小子没良心,走了一条康庄大道,就想不起旧哥们儿了。” 二黑还在烟雾里絮叨着。 “……想想咱们当年混的时候,真他妈有劲儿……还记得不,有次跟着宇哥,你带着川子李三他们,咱们在军人俱乐部和吴昆他们干上了,哈哈,把那吴昆干得穿着个内裤衩就跑了!那裤衩还红闪儿的!把兄弟们给乐的!哈哈!……” 二黑好像就在说昨天的事儿似的,嘿嘿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现在不混了,也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老是想起以前。” 二黑说着,又喝酒。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就高了。 “……我是真后悔……”二黑已经醉了,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儿……!!” 酒精的刺激下,二黑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我没一天好过……!!……” 二黑完全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杨磊听着二黑的哭声,默默地抽烟。 他想起了过去的兄弟。95年那次严打,人留在江海的不多了。李三和川子都不在江海,当年的兄弟们各有各的出路,就连丁文,当年杨磊走的时候,还拜托过丁文,既然丁文都知道,他请丁文帮着照看房宇,有什么事儿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丁文都不在江海了,听说突然跳槽去了外地一家公司,人也搬走了。 燕子乙的产业已经做得很大,涉及房地产、建材、装饰、餐饮,不仅仅在江海,产业扩张在各地,现在“易连集团”已经是省内重点民企,在国内都打开了名气。燕子乙作为江海转型最成功的社会大哥,黑社会老大的底已经没人深兜了,他现在是享誉国内的著名企业家。 杨磊去看过燕子乙,燕子乙还邀请杨磊早点转业,再到他那儿去干。杨磊笑笑。 “大哥,现在你手底下什么人才没有,还要我?”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来,大哥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燕子乙待杨磊,真心不薄。 “谢了,大哥。可是,以后我估计不在江海。” “你也要走?” 别人走燕子乙还好理解,可杨磊这身家背景,将门虎子,官员二代,在江海啥前途未来没有? “穿了这身军装,就不打算那么快脱了。部队里头一个调令,随时可能走。” “江海有啥不好,就没啥可让你留恋的?” 杨磊没回答。 “一个个地都要走。”燕子乙叹息。“你和房宇,我是一个都留不住。” 说起房宇,燕子乙想起罗九。太久没有忆起旧事,燕子乙也一声叹息。 “那时候,我留房宇,也没能留住。他喝多了,就说过一句话。江海有太多旧事儿,想起来,会伤心……” 插入书签 第84章 第 84 章 见过二黑不久,杨磊进城办事的时候,回家了一趟。 这几年,杨磊和杨大海的关系有所改善。杨磊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针锋相对,这几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对当年的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多了理解。杨大海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杨磊看着他从印象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变得两鬓斑白,逐年老去,当年的那些心结,已经不再严丝密缝不可松动。为人子女,不管父母有什么过错,都有孝顺的义务,以前的杨磊体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人长大了,很多事也明白了,放下了。 杨磊会主动回家,还会给杨大海和后母买些补品礼品。对杨磊的转变,杨大海欣慰不已。杨磊第一次把给杨大海买的西洋参递给杨大海的时候,杨大海接过去,拿眼镜去看上面的字,戴眼镜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虽然父子俩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密无间,但能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说话,吃个饭,谈谈工作和生活,对杨大海来说,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几年,他也老了,对过去的事,杨大海也开始反省,对人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杨磊去部队以后,没给他丢过脸,虽然毕业时闹过一场,但这三年,杨磊不靠他的关系,自己扎扎实实地闯出一片天,抗洪抢险中还立了三等功,杨大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为人父亲的骄傲感。这让他也不再过多地干涉杨磊,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比较缓和。 但是,杨大海一直在催促杨磊的终身大事。 “爸,我说过了,现在工作忙,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饭桌上,杨大海的妻子又张罗着给杨磊相亲,把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小磊,你看看,这姑娘多漂亮,家世也好,你看……” 杨磊有些不耐烦。 “妈,您甭操心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现在不是十□□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杨大海有些急。早在杨磊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杨大海就忽然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毕业这三年更是几乎没断过。杨磊不明白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心急。他身边朋友三十以上不结婚的,家里都没这么催过。男人二十几岁时为事业,就是四十岁不结婚都不奇怪,杨磊以前觉得杨大海也就是关心他走不走正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着急。 为了这个,杨大海不止一次找杨磊谈过话。 “你在军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没有。” “701团部女干部也不少,就没有你看的上的?” “都是同事。”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别问了。工作忙,我还不打算谈。” “……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怎么现在……” 杨大海不说话了,谈话总是没有进展。 杨磊在部队时有些交好的朋友,也带回家来过,以前杨磊那些混子兄弟杨大海深恶痛绝,可对现在杨磊带回家的军人朋友,同事,杨大海也总是表现得很谨慎,有时杨磊跟朋友在房间说话聊天,都感觉到杨大海在观察他们。 杨磊觉得杨大海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可能人上了年纪,都会有些怪。 现在提起相亲的事,一顿饭吃的又是不欢而散。 “那个房宇,后来有没有找过你?” 杨磊走前,杨大海忽然问。 “没有。” 杨磊面无表情地穿鞋子。 杨磊知道杨大海很不希望他还在和房宇这些过去的混子有来往,所以杨大海经常会问,很在意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一次都没有!甭总问成吗?” 杨大海每次问到,杨磊都很不耐烦。杨大海也就很少问了。 杨磊开车回701团,团部活动室张灯结彩,正在搞活动。 这是军地双方的一次联欢,为了解决部队单身军官的个人问题,江海团市委和妇联组织了一批单身女青年到军营来联谊。杨磊回到司令部的时候,这批花枝招展的驻地女青年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位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走在军营里,给单调的男性化的军营一下带来了色彩,连战士们都忍不住在操练的间隙偷偷张望她们。 “杨参谋,你回来的正好,团长给你也报名了!” “什么?” 杨磊能凑这热闹?联谊开始时,要男女嘉宾上场,团长推杨磊,叫他带头上。 “团长,我不上。” “做啥子不上?”团长是四川人,一口四川话。 “我……有女朋友了!” “你个毛娃子糊弄啥子?上!这是命令!” 团长很喜欢杨磊,一脚把他踹上去。 “小杨模壳子好,给咱们701团长长脸!”其他团领导也凑趣。 “杨磊是帅哥啊,他一上,咱们其他干部可吃亏了啊!” 杨磊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军官一起上去。杨磊在这些人中,非常打眼,女孩们都直打量他,捂着嘴边看他边兴奋地议论。 杨磊压根没去看对面这些女孩长什么样。游戏开始了,男嘉宾开始分别和每位女嘉宾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再换下一个。 杨磊漫不经心地跟每位女孩握手,简短地介绍。转了几个女孩,就有人直接问他要手机号码和□□号了。这个年代的女孩和过去不一样了,都直接,开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磊敷衍着,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就出去,终于转到了最后一个女孩。 “你好,我叫杨磊。” 杨磊机械地伸出手去,对方却没有伸手出来,杨磊抬起头。 一个漂亮、时髦的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磊愣住了。 “……方梅?” “你咋来了?” 在镇上的小饭店,杨磊给方梅开了饮料。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是单身女青年呀。怎么,杨上尉,不欢迎?” 方梅回国半年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一去就当了个主管。 “你瞎凑什么热闹?” 杨磊不用问就知道方梅就是故意捉弄他来的。 方梅这次回国打算长驻国内。2002年前后海归是真金白银,非常吃香。虽然方梅在外头已经拿了绿卡,但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回国来工作了。她和杨磊一直保持联系,两个人青梅竹马,一直很有默契。 “我可不是凑热闹,我真的是认真来相亲的。杨参谋,怎么样,给个机会?” 方梅微笑着,过了小姑娘的年纪,现在的方梅更加充满成熟的风韵。在那帮女青年里,很多军官都瞄上了她,抢着向她介绍自己。 “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 “还有谁,当然是你啊?” “得了!” 方梅咯咯咯地笑。 “瞧你那样儿!杨磊,你当我还是十七八啊,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甩了我,我还喜欢你一辈子啊?咱俩现在也就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方梅是个潇洒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她在国外这些年,拥有过精彩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她是一个真正懂爱情,也懂人生的女人。 吃着饭,聊聊天,方梅瞟了杨磊一眼。 “你呢?还一个人?” 不用杨磊说,方梅也知道。杨磊这几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你该不会不打算谈恋爱了吧?” 杨磊吃菜,没说话。 “你家里没催你?” “……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似的,咱能别见面就说这个吗?” 杨磊不耐烦了。 “你也差不多得了,都奔三的人了,人总得活得现实点儿,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杨磊没回答,也没什么表情。 方梅观察着杨磊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还想着房宇?” 插入书签 第85章 第 85 章 方梅是三年前知道的。 三年前,方梅回国探亲的时候,也正是杨磊最痛苦的时候。方梅虽然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但是杨磊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方梅陪伴着杨磊,也想过用自己的感情去把他温暖回来,杨磊不想再耽误一个这么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对方梅说了实话。 当方梅知道,当年杨磊说的那个心中的人竟然是房宇时,方梅震惊了。 “……你是同志?” 同志这个词,在那时已经特指固定人群。 “我不是,我只对他有感觉!” 杨磊从来没有对房宇以外的男人动过这种心思。老实说,在军校那四年,男人集中的地方,杨磊遇到过对他发出暗示的男人,还不止一个,他们中也不乏优秀的英俊的人,但杨磊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独独对房宇有感觉。 方梅明白了。 她想起了在小楼庭院中,杨磊和房宇差点动手以后那伤心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紫藤花架下,杨磊苦恼地向她诉说“我喜欢他……喜欢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磊总是对她的话心不在焉,杨磊的眼光,总是牢牢地跟着房宇…… 方梅终于明白了。她以为杨磊说的“她”,原来是“他”。 方梅在国外多年,眼界不同,对同志之爱见多了。虽然事实让她很震惊,但她比别人容易理解。杨磊不瞒她,这几年的事,方梅也都知道。她看着杨磊这几年走过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后来,你找过他吗?” 方梅问。杨磊摇头。 “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方梅觉得,杨磊到现在都不再谈恋爱,就是因为还没走出来。 杨磊听着方梅的话,转着酒杯,笑了笑。 “我没那么折腾自己。都二十啷当岁了,还给自己号令一个活法。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他给过我,我当时不能接受,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总要活在现实里。他给了我一个交代,可当初我不相信,非要自己去见了才信。现在想想,真挺傻的。” 要说都放下了,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杨磊比起几年前,已经平静多了。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虽然杨磊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这个万用灵药,但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却让他学会思考,学会沉淀。如果男人的成熟都需要通过代价来换取,杨磊付出了代价,也换回了成熟。 他现在可以理解房宇的选择。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房宇选择的路,为了让他们都能回到现实里。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房宇带上这条路,他说过,就是将来房宇还是要跟女的,他也放不了房宇走,他要拖他在水底下,就算两个人都窒息……可现在,杨磊长大了。他明白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只一厢情愿地付出,死缠烂打地纠缠,并不是爱一个人,只是束缚对方,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人长大了,总要面对社会和现实。杨磊不怪房宇,他明白,不管感情归属哪里,房宇都会为他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让他们都回到正常的道上去,走一条好走的道儿,这条道上,有房宇为他设想的前途,未来,有房宇希望给他的东西,也有房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这是房宇的选择,如果他想要另一种生活,如果他那样可以幸福,他为什么不能为房宇着想,他又有什么权利非要让他窒息呢? 杨磊的性格真的改变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甚至想,如果他和房宇的相遇不是在那个年纪,而是现在,他们彼此是不是还会有那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的投入。 三年前,他曾经执着于一个“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想过,房宇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爱,还是房宇说的“仗义”,是丁文说的“有的男人只是能接受这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等碰到了喜欢的女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在沉淀了这几年后,杨磊不再纠结。 他曾经拥有过。 房宇对他付出过什么,杨磊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方梅问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杨磊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谈不动了。 “你现在还怪他吗?” 方梅问。 杨磊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在他上军校的那四年,江海有些事现在杨磊还不清楚。他也问过当年的一些人,但是都问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也许将来,若干年后,和房宇偶然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能坐下来喝口酒,说说话,平心静气地讲讲当年的事,大概那个时候,再问房宇,或许会明白。 方梅觉得杨磊真的成熟多了。但这种成熟,又让方梅打心眼里心疼。 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杨磊,那个冲动、热情、做事不计后果却全心全意投入、勇往直前的男孩儿…… “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再恋爱了?” “嗯。” “结婚呢?” “没想过。”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杨磊看了看她。 “你今天来就是看我的?” 杨磊觉得,方梅有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杨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会对我用请这字儿啊?说吧,什么事儿?” 方梅抬起眼睛,看着他。 “跟我结婚,怎么样?” 杨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杨磊惊愕地看着方梅。 “你别激动。只要做做样子就行。结婚几个月以后,就离。” 方梅说。 方梅和杨磊同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男人还好,女孩的家长就急了。方梅也是将门之后,大家千金,家族里都有头有脸的,上门求亲的踏破了门槛,但方梅是个极端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她要的是爱情,是自由,不是婚姻。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早就想好了,不打算结婚了。本来,谁逼我也没有用,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我爸的病……” 方梅不说话了。杨磊也明白了。 “他就这最后一个心愿。我呢,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拉不相干的人垫背。” 方梅看着杨磊。 “虽然是演戏,但得真的领证,酒也得办。过几个月,再偷偷把离婚证领了,你也不用一直演,等瞒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说咱俩过不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你家里催你也挺急的,你也不想结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当互帮互助了。不过这事儿不地道,我也不能害朋友,你考虑考虑吧!” 杨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对你早就过去了,你也别怕我会赖着你啊!我可还没那么傻!你要是愿意,咱们到时候签个协议,我要是到时候死赖着你不肯离婚,就按协议上的条款办!” 方梅笑着,杨磊也笑了,两个人却都笑得有些无奈…… 人生,必须要有一些妥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自己的人们。 “我帮你。” 许久,杨磊说。 “够意思。” 方梅说,微微地笑了,感激,复杂…… 答应了方梅之后,两人说好,过阵子再跟家里人说,先做做样子。 送走了方梅,杨磊躺在宿舍的**,手臂枕在脑后。 方梅说的对,对他们俩都不打算结婚的人来说,这是躲避家庭压力的方法。尽管只是一时,尽管对家人歉疚,但是杨磊已经想过,他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答应方梅,不是冲动,甚至不仅仅是义气。 他欠方梅的,虽然方梅从不这么认为,但是杨磊知道。 只是,杨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这一天。 杨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段时间,杨磊接到方梅的手机,她已经和家里说了。方梅的家人听说是杨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当杨磊跟杨大海说时,杨大海更是喜出望外。 “是方梅?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方梅那孩子好啊,又知根知底的!”杨磊后妈也高兴坏了。 杨磊初中时和方梅很近,杨大海是知道的,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就早恋过。只当他俩又续前缘,没怀疑。 “好啊……好啊……!”杨大海是真激动了,当晚就拿了酒出来喝。 那天杨磊从家里出来,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这是他走熟的一条路,可是七年了,变化很大,原来的小店变成了精品街,原来的电玩游艺室也早就拆了,现在是移动的营业厅。 杨磊走到了一条街上,这里曾经的农贸市场已经变成了大超市,沿街的小商小铺都改头换面了,街角是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老字号的熟食店,多少年了,还在老地方,排队买卤菜的街坊四邻,队伍还是那么长…… 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孩儿从杨磊旁边走过去,嘻嘻哈哈。 “今天我生日嗳!” “真的啊?想去哪儿?” “你说去哪就去哪!” “那跟我走,乱世!” “走!!” “哈哈!” …… 杨磊上了台阶,走上二楼的平台。老旧的围墙上,用红笔写着一圈醒目的“拆”。 杨磊走上八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样子。现在出去,很少看到这样的家具和布置了。老旧笨重的卡带录音机在桌上,房间里是一张弹簧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杨磊打开了窗户,躺在了**。 他没开灯,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2002年前后,是江海城建大开发的时期,到处都在拆旧建新,老城改造。这一片也被区政府划进了改造范围,据说年底就要启动拆迁。 将来,这里将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平台,这个八楼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推作一片瓦砾,被永久地埋葬。 杨磊好久没来了。以后,他也会很少来了。 杨磊静静地躺着,房间还是7年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房东过一阵会来看看,打扫。她被告诉过,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处。 橱柜的门开着,里面还挂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按下了床头桌上的录音机。 一盘旧磁带,在黑暗中迟缓地转动……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插入书签 第86章 第 86 章 虽说定了这个办法,方梅的意思是不急着提结婚,毕竟恋爱到结婚正常的也要有个过程,对家里那边先说着在谈着,家长心也定了,也算有个交代,看看方梅她爸的病情,到真的实在不能耽误的时候再说。 方梅是个为杨磊着想的人,就算是形式婚姻,毕竟让杨磊成了结过一次婚的人,如果杨磊今后要再成家,多多少少会有影响,她心里也觉得对不起杨磊。结婚是到了情势所迫的时候,现在能拖着,就先拖着。 杨磊没什么意见,听方梅安排。 杨磊趁着有战友办喜事的时候,也打听了一下部队里结婚手续什么的。政工干部看他打听这个,凑趣:“小杨,什么时候轮到你办大事儿啊?”“别悄么叽叽地就搞定了啊?”…… 杨磊就笑笑,打马虎眼儿。部队里从来没见过杨磊有女朋友,都知道他眼光高,给他介绍的人不少,他就没一个看的上的,还有团领导看中他,给他介绍自己人,上次军务处那周处长叫他去接女儿周云,也有点这个意思。对这些杨磊都婉言谢绝了,为此没少得罪人。所以团里都说,这杨参谋那样的家世背景人品,看他将来找个什么样儿的天仙。 701团照常规每个月有一次实战会操,在离镇上不远的军演场。每次例行军演都要三天左右,这期间休息的时候,干部们就带人到镇上采购啥的回去犒劳战士们,晚上就在镇旁边的531哨所歇宿。部队每个月固定在这几天出来演练,平时军营进不去,这时候能在镇上碰到很多部队官兵,镇上的人都知道,有些小店在这几天就专门做部队的生意。杨磊负责作训,每次都要带队出来演习,演习这几天也常去镇上买点吃的和日用品啥的。 这次演习到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杨磊和几个干部进镇上小店买东西,小店老板是个年轻人,正惊魂未定地跟熟人唠嗑。 “咱们镇以前哪有这事儿啊!当街抢劫,把我和我老婆吓的,昨晚上差点回不来!” “啥人啊,就把你吓的!” “三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个个有刀!我靠,那几把刀一亮出来,我媳妇儿差点晕过去,不瞒你说,我腿都软了!一看那就是惯犯,不是小毛贼,我看那几个,杀人的胆儿都有!” 小老板的话吸引了店里的人,都围过来听。 “也太吓人了!后来呢?” “说起来真是我命大,后来有个过路的正好经过,那哥们儿,我靠,是真牛逼啊!你们是没见着,三个带刀的干不过他一个赤手空拳的!我都没看清咋回事儿,那仨就被他给干趴在地上了,刀飞了几米远,人被一脚一个踹的,滚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小老板回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口沫横飞。 “那身手,说是便衣我都不信!便衣也干不过他啊!” “什么人啊这么猛,是咱镇上的吗?” 说得人都好奇了。 “太暗了,脸没看太清,不过那个子那身条,肯定不是咱镇上的,但也有点眼熟。” 小老板觉得以前见过。 “是不是当兵的,昨天不是演习日吗?可能是哪个战士穿便装溜出来玩的。” 在镇上人心里,也就当兵的有这个胆量敢跟拿刀的人拼。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这人以前我见过!没错儿,也是在部队军演这几天来的,他来我这儿买过烟!靠谱,没准儿真是个兵!” 这边杨磊和几个干部都听见了,小老板还笑眯眯地冲几位军官打招呼:“谢谢人民子弟兵啊!” 这边几个军官听了都挺纳闷。 “不太可能是咱们的兵吧。” 一个连长扭头就嘀咕。 “晚上干部出来要请假,战士就不可能出哨所。昨晚紧急集合,一个都没少啊。” “干部就咱们这几个,昨晚都在,这肯定不是啊!” “得,白受表扬了!这便宜占的。” “杨磊,不是你吧?咱们团单兵格斗你可拿过冠军啊!” 一战友开玩笑。 杨磊正在付钱,也没在意。 “别说,我还真缺个锦旗,回头我也找找那仨,把这功给立了!” 杨磊说得大伙儿都笑了。 插入书签 第87章 第 87 章 2002年春节来的比较晚。虽然元旦已经过了,日历已经翻到了2002,但离过年还有一阵儿。 房东打电话给杨磊,租金到期了。房东好心跟他说,过了年没几个月估计就要拆迁,就别租了。 这房子,杨磊租了这么多年,除了三年前有一阵天天窝里面不出来,就没来住过,又不给别人住,就让它这么空着,房东觉得这小伙子古怪极了。 “租。我下午就把租金送来。” 杨磊现在租这房子,只是一种习惯。 杨磊下午去给了租金,顺便去了房子,房东也跟他一起进去,打扫房间。杨磊在阳台站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临走前瞥见阳台的地上,有一个烟头。 一个滚落在角落里的烟头,很不显眼。 杨磊看着那烟头,顿了一下。 他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在这里抽过烟了。上次阳台渗雨水,还彻底清理过一次。 杨磊盯着那个烟头,站着…… “阿姨,这房子别人来过吗?” 杨磊高声问房东。 “没有啊!你不是说过不让别人来吗!” 房东过来,也看到了那个烟头。 “哦,上次来打扫,我儿子陪我来的,可能是他抽的吧!” 房东过去,利索地扫掉了那个烟头。 “……哦……” 杨磊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开门走了。 街角有个小报亭。七年前杨磊去上学前,想送大虎妈去市里最好的养老院,可老人怎么也不肯离开这地方,说怕虎子回来找不到她,杨磊就和几个兄弟一起给她弄了这个报亭,从此老人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当初房宇留过话,所以这些年里,不说杨磊,一直有房宇的兄弟在默默照应,没间断过。这片区现在也有势力管辖,也有所谓收“保护费”的,但这一片的混子过去也是跟房宇的兄弟,大虎妈的报亭,这么多年了,没受过周围一点欺负。 大虎妈年纪大了,因为大虎事的刺激,本来就有点不清醒,这两年更是有时糊涂有时清醒,来看她的那些兄弟,她也叫不出名字,她只叫得出“宇子”。她老说宇子来看过她,又给她钱了,其实大家知道,那说的应该是杨磊、二黑、花猫洋子这些兄弟。 大虎妈还是颤巍巍地坐在报亭里,看到杨磊,眯着浑浊的眼睛。 “……宇子,你咋又来了呢,前两天不是刚来过吗?还给我钱了……” 杨磊没吭声。前两天,应该是有别的兄弟来过了。要过年了,想照应的兄弟会来的多。 杨磊给老人带了件棉袄。每年过年前,杨磊记着给老人买件新冬衣,算是给老人过年。 老人自言自语地絮叨着:“宇子,多大年岁了?咋还每次都是一个人来呢?……成个家吧……” 方梅的家里在催促,方梅父亲情况不太好,方家提出来尽早把婚事办了,约杨大海夫妇见面,两家都是熟人,在儿女之事上也都全力支持,很快就定下了。方梅借口刚进公司半年,公司对已婚女性精力有顾虑,怕主管位置不稳,等工作稳定几个月再说结婚。为了安抚老人的情绪,方梅和杨磊商量,先把婚纱照拍了。 婚纱在江海最好的影楼拍的,既然做样子,就要做得十成十,杨磊和方梅一个俊男,一个美女,拍出来效果跟明星似的,影楼看了样片爱不释手,和两人商量,要放到大玻璃橱窗外面作店面的展示。杨磊和方梅经不起影楼的软磨硬缠,勉强同意了,反正这事儿迟早周围的人也要知道。于是两人的婚纱照就被放大数倍,挂在了影楼的大门外面,做成了灯箱。 方梅选了旗袍造型,梳着复古的流云髻,原来豪放热烈的风情竟随之一变,温婉典雅,一抹娇羞十分动人。杨磊一身黑西装,领口微敞,低头拥方梅在怀,英毅的眉目,高挺的鼻梁,微垂的眼睫,带着似有似无的温柔,俊美得像个男模。 影楼就在路口,人来人往的,这张婚纱照吸引了不少注目。 晚上,一辆出租车停在这个路口等红灯。司机抬起头,看见了影楼巨大的灯箱。 他看着,一动不动。 “哟,这婚纱照拍得真好!”乘客也一眼被灯箱吸引了。 “你喜欢,咱们也来这家拍。” “就你?看人家新郎,多帅呀!你怎么拍都赶不上!……” 小情侣嘻嘻哈哈着。 绿灯亮了,排在第一辆的出租车却不动。 后面的喇叭声响成一片。 “前面那车咋回事儿啊??” 车主们不耐烦了,拼命按喇叭。 “师傅,怎么不走啊?……绿灯了师傅!……” 乘客纳闷地催促。 司机终于转过了头,看向前方。 他慢慢地推挡,踩动了油门…… 杨磊在部队还没等到分房,杨大海给他在市里黄金地段早就备好了一套房子结婚。那房子是个独门独院的二层小别墅,是当地的高档楼盘。里面已经开始装修。 杨磊明面上还得时常去房子看看装修进度,也得和方梅去置办必须置办的东西。两人都一番折腾,深深感觉这戏演起来,根本不像嘴上说起来那么轻松。杨磊连结婚报告都还没向上面打,却不得不去定一堆结婚用品,忙的是脚不沾地。和方梅逛了几次婚庆市场,两人坐下来,都是相对苦笑。 “都怪我,拖你上了贼船了。”方梅心怀歉疚。 “反正下不来了,上就上吧!”杨磊安慰方梅。 休息日两人又是逛到晚上,方梅有事先回去了,杨磊的车被战友借走,只能自己拖着一包东西,要弄到新房去。本来这个点已经过了晚高峰,路上也不是那么难走,但是天黑后下起了雪,雨丝里夹着雪花,打车的人一多,车就明显少了。杨磊站在路边好一会儿,也拦不到一辆出租车。好不容易过来一辆,又被站在前面的人抢先拦了。 “操!” 杨磊忍不住骂。 他耐着性子左顾右盼,冻得脚也僵了,终于瞥见前面老远的岔路拐出一辆车,停了,正在下客。 杨磊拎起东西就三步并作两步追到了车后,把后车门撑开,先把东西一股脑扔进了后座,然后合上车门,拉开前门就坐了进去。 “去哪儿?” 司机眼看前方,机械地问。 “莫愁东……” 那个“街”字没有出口,杨磊停住了。 他转过了头。 “……” 四目相对,注视着对方。 插入书签 第88章 第 88 章 那一夜,江海一直静静地飘雪。 雪在挡风玻璃外,无声地落着,笼着路边一辆出租车,和车窗内的沉默。 落雪映着前窗内两张沉默的脸。谁都没有开口。 “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磊问,打破了沉默。 “刚回来。” 房宇静静回答。 阴影掩去了房宇大半张脸。房宇的声音比过去更低沉。 “怎么开上这个了。” 杨磊平静地聊着,好像只是昨天分开的朋友。 “来看个人。他有事,代他两天。” 房宇说。 “不够意思啊。到江海了,都不来看看我。” 杨磊开玩笑似的,淡淡地笑了一下,手伸进口袋掏烟。 房宇没有回答,沉默。 杨磊也没说话,掏出了烟盒。 “……怕见我啊?” 杨磊说,自嘲地笑笑,低头,磕出一根烟。 他磕了磕,却没点上。 杨磊以为,要抽上一根才能让自己平静。但是,他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的平静。 他想过和房宇再见面时的情景。他以为那是很多年以后。至少,不是现在。他也想过很多种见面时的情形,只是没想过这一种。 岁月没有在房宇身上留下太多痕迹。房宇还是那么清俊,干净。只是看起来比过去更冷硬,也更沉默。 “你还好吗。” 杨磊听见房宇问他。 “还行。” 杨磊说。 “还在部队。以前在舟桥旅,现在在一个装甲团。” 休息天,他没穿军装出来。杨磊知道房宇不清楚他现在的情况。 “那地方偏,靠着个小镇。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房宇没有说话,听着。 “听说你在南方有个厂。这几年形势不错。怎么样,发了吧。” 杨磊笑笑,问房宇。 三年前,杨磊去南方找房宇的时候,那两个退伍兵跟他说过,房宇在办厂。当时南方经济发展速度远超北方。那几年在广东福建一带办厂的人,只要肯苦的,很多都成了暴发户。 房宇能干,在哪儿都能成事。杨磊了解。 房宇没回答。杨磊也没再问。 一停下来,两人都没说话。 外面雪大了。行人越来越稀少。 雪落在车前窗上,一点点融化。 沉默中,杨磊听到房宇低沉的声音。 “你要结婚了?” 杨磊愣了一下。 他反应过来,想起了那张婚纱照。这几天不断有认识的人看到那张照片,打电话来怪他不够意思,要结婚了还保密。 车后座上,是一大包东西。红喜字的包装鲜艳喜庆,一看就是婚庆用品。 “嗯。” 杨磊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日子定了吗。” “年后吧。” 杨磊看着窗外。 房宇没接话。 “你呢。英子没一起回来?” 杨磊问房宇。 “她在潮州。” 房宇停了一下,说。 房宇这三年在什么地方,江海没人清楚。杨磊也是现在才听到这个城市。 车里挂着一个娃娃配饰,车主挂上的,在微微地摇晃。 “有孩子了吧。” 杨磊说。 三年了。杨磊那些三年前谈恋爱、结婚的朋友们,多数人孩子已经满地跑了。 杨磊望着外面的雪。 从九九年开始,江海这几年冬天,每年都下大雪。一看到下雪,杨磊就想起来,又过了一年。 “这几年,没你的消息,我觉着,你应该过得不错,就没去打扰你。” 杨磊平静地说。 “没必要躲我。真的。不至于。” 房宇为什么不留音讯给江海的旧兄弟,为什么当初坚持要离开,杨磊知道。 这几年,杨磊平和了,也成熟了。他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完全被情绪所左右的男孩。他已经是一个男人。 这些年,他想过如果再遇到房宇,会对他说什么。每一年的想法都不一样,都在变。到了现在,杨磊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房宇坐在一起,和他像普通的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一样,聊聊,说说话。 时间,让过去的,过去了。 “咱俩总不至于兄弟也做不了。你说是吧。” 杨磊说,看了房宇一眼,笑笑,平和,带着苦涩…… 有人拉开了车门。 “小伙子,打个商量,拼个车!车实在太难打了!” 一个满身是雪的中年人钻进后座,和杨磊商量。 杨磊犹豫了一下。 “您坐,我下了。” 杨磊打开了车门,拿上了东西。 “行,你忙着。” 杨磊对房宇说,转过身,走进了漫天的雪。 “杨磊!” 杨磊站住了。 房宇下了车,站在雪地上。 “上车,我送你。” 房宇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杨磊转过身,两人隔着雪地,望着对方。 来了一辆空车在杨磊身后,的哥按着喇叭。 “走吗?” 的哥探头出来问杨磊。 杨磊低头,打开了车门。 “行了,这辆也一样。” 杨磊望着房宇。 “再见啊。” 的哥踩动油门,把车调了个头,开走。 后视窗里,房宇仍然独自站在雪中,杨磊没有回头…… 杨磊靠在车座上,摇下车窗。 雪大了,和着寒风用力刮在他的脸上,刺骨的冷,杨磊没有任何感觉…… 插入书签 第89章 第 95 章 杨磊和方梅也没办法,面子上又不好拒绝。 “新郎官儿,你不够意思啊!这么大喜事儿也不知会一声,今天碰上了,可饶不了你了!” “你们俩老实交代,这么悄么叽叽的,是不是先上车后补票啊!哈哈!” 一帮同学都笑起来了,他们是不会放过这哄场面的。 “什么先上车后补票,你当跟你似的!” 杨磊不自然地挡了一句,看了房宇一眼。这些人坐过来以后,房宇给他们腾位置,移坐在角落。 “甭瞎闹!我哥们在这儿呢,今天是给他过生日!” 杨磊看房宇一个人被冷落在一旁,心里堵。 “哥们儿,你是没看见,他俩啊,初中时候就好上了!甭提多腻歪了!” 一同学笑着对房宇说。 初中时候杨磊和方梅确实走得很近,外人没有不把他们当一对儿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怎么回事。 “咱同学都说,他俩忒般配,现在总算圆满了!来来,哥几个,给磊子满上!” 同学不容分说就给杨磊换了个大酒杯,灌满了酒。 “你们甭疯啊,杨磊明天还值班,不能多喝。” 方梅说了一句。 “呀喝,新娘子还没过门就心疼啦!要不这样,你俩喝个大交杯,咱们保证护着你老公不多喝!” 一群人都跟着起哄:“交杯!交大杯!” 方梅也不自在,她知道当着房宇的面,杨磊这会儿肯定窝着火。 “陈昊,有本事我结婚那天你来,你要喝啥,我都喝给你看!” “等那天干啥,就今天!方梅,你以前可不扭捏啊,那回校园舞会,叫你亲杨磊你不照样亲啦?当着好几百号人呢!” “哎哎,人家现在不一样了,叫杨太!” “杨太,今天你俩不喝大交杯,那就亲一个!你要都不干,就让你老公把这桌上的大杯子都喝了,看你心疼不心疼!” 一群人又七嘴八舌地哄起来了。 “行了!我喝了你们甭再闹!” 杨磊不耐烦了,站起来要喝。 一群同学等着看好戏,房宇站起来了。 “各位哥们,我借花献佛,今天认识这么多朋友,先敬大家一杯。” 大家都愣了一下,也只好各端起杯子。 房宇喝了杯中酒,放下。 “杨磊回头还要送方梅回去。今天情人节,把人灌醉了,过不了节,新娘子要怪罪了。哥几个,多担待。” 他这话的意思,一群人都明白了,都笑得暧昧。 “有道理,有道理!” “也不能扫大家的兴,这样,今天这酒都算我的,我代他喝,保证让哥几个喝好,好不好。” 房宇说着,就端过了杨磊面前满满一大杯酒,一仰脖,都干了。 “好!痛快!” 酒桌上就冲着痛快人。一桌人都看房宇。 “磊子,你这哥们儿仗义啊!够意思!来好哥们儿,满上!” 房宇杯里被灌满了酒,这几个同学都兴致高涨。 “帅哥,今天全看你表现了,走着!” “房宇!” 房宇没容杨磊来阻拦,已经又是一杯。杨磊过来挡着他的杯子。 “你们差不多得了啊!他酒量不行!非疯是不是?换个地儿,磕!” “磊子,你护老婆就成了,还想护哥们,有这么好的事儿吗?不然你自己上!” 同学要递酒给杨磊,被房宇挡下,接在手里。 “今天没他的事儿。我代表了。” “……房宇!” 房宇把杨磊拦在身后,干了。 后来的酒,房宇都接了,毫不废话,一饮而尽。 看房宇这架势,一桌人都震了。他们看出来了,这兄弟是摆明了要替杨磊扛到底。 “好,够爷们儿!” 看房宇为兄弟这么豁得出去,这帮人也真心服气。气氛上来了,都不放过房宇,挨着个地跟他喝,房宇来者不拒,杯杯见底。 开始杨磊去拦,拦不住房宇喝酒的速度。后来看到房宇喝酒那样子,杨磊沉默了。杨磊坐在桌上,看那群人围哄着房宇,一言不发。 “杨磊,你快去拦着呀!” 方梅也看不下去了。 杨磊没动。 方梅看了一眼杨磊的表情,方梅也沉默了。 后来都喝高了,就更哄起来,男人都离不了荤话。 “方梅,咱磊子可是真汉子,咋样,吃得消吗?” “滚一边儿去!” 方梅烦了。 “磊子你说!干没干过?给句话!” 这几个都喝高了,话开始没分寸了。 “甭他妈来劲啊?” 杨磊皱着眉,脸沉了。 “大方点儿!甭让你新娘子没面子啊?还是……不够猛啊?哈哈!” 说话的人确实喝高了。 “猛得很!” 方梅听损了杨磊的面子,脑子一热,冲口而出。 一屋子都炸开了…… 笑声哄声中,杨磊看向房宇,房宇喝得发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亲一个!” 有人把方梅推向杨磊怀里,方梅没站住,倒在杨磊身上。 杨磊站了起来。还清醒的人都看出来了,杨磊是真动火了。 “行了行了,别闹了别闹了……” 有人在劝。 方梅眼看着杨磊就要发作。方梅看了房宇一眼,微一思忖,攀着杨磊亲了一口。 “……!” 杨磊惊愕,推开她。 同学的哄叫声里,房宇站了起来,走出了包间。 杨磊看着房宇离开,他拨开了人,往外走,被人拉住。 “别溜啊?” “我哥们喝多了,我去看看!” 杨磊沉着嗓子,一把把人甩开,跟了出去。 “没事儿,甭管他。吃菜!” 方梅若无其事地招呼大家。 方梅欣慰,又有些微的苦涩…… 卫生间里,房宇在隔间里吐着。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房宇酒量不好,一般人喝了酒是脸上涨红,他是越喝脸越白。 按房宇平时的酒量,房宇早已经醉了,是硬撑着走进洗手间的,他喝醉的时候,如果心里没事就会大醉不醒,如果有事,会强迫自己撑着行动。 杨磊跟进卫生间的时候,就听到房宇痛苦的呕吐声。 杨磊沉默地跟进隔间,轻拍着房宇的脊背。因为呕吐,房宇的背在他手底下一阵阵地**,杨磊顺着他的背,什么也没说,一下下地顺着。 房宇一直只喝酒,几乎没吃菜,到后来吐的都是酸水。房宇每吐一声,都像在杨磊的心上划了一刀。他看着今天晚上房宇是怎么喝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房宇的酒量,房宇早就过量了,房宇是硬挺着才没喝到人事不知。 杨磊转身出去,问服务员要了杯温水和热毛巾,进来把温水杯递到房宇嘴边,给他漱了口。房宇撑着墙,推开他,挥手让他回去。房宇还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没事儿……” 房宇低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出来。 “……走吧……” 房宇要杨磊回去。 杨磊看着弯着腰的房宇,杨磊把热毛巾铺开,递给房宇。 “走吧!!” 房宇猛地抬起了脸,眼睛赤红。 杨磊盯着他,一声不吭,用力挡开了房宇的手,把热毛巾擦到房宇的脸上。 他一言不发地为房宇擦着额头,擦着嘴角,擦过他清瘦发白的脸,擦过他痛苦紧蹙的眉头…… 房宇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杨磊拿开了变冷的毛巾,沉默着走向外面去换。 杨磊走出了几步,就被猛地拉回。 他被用力拉进了一个怀抱,陷进铺天盖地的气息,房宇贴着他的脸,紧紧搂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绿晋江会吞评,吞了好多大家的评论,我很心疼……t t 插入书签 第90章 第 90 章 这几天绿晋江完全抽风,章节全部显示不出来,给管理员发信也没有任何回音,因此在绿晋江完全恢复之前,暂时先在红晋江连载文库和天涯论坛更新。 请在这里蹲守的亲,去这两个地方看文,谢谢! 插入书签 第91章 第 91 章 杨磊到了新房,进了门,把东西放在地上,就坐在沙发上。 他没开灯,就那么坐着。 他一直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杨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降温,就穿着一件外套,连毛衣都没穿。可现在,他却好像没有知觉,既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其他。 杨磊一个人坐了很久,才终于有了反应,伸手去摸烟。 他摸了一会儿,手不听使唤,手指在微微地颤抖…… 靶场上,701团在进行年终最后一次实弹射击。战士们一拨拨地点射,卧射,半自动射击,移动靶,挨个实训。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杨磊主动要求除夕夜值班,让那些已婚军官回家团圆。团部考虑到他家就在本地,平常周末值勤又多,没给他排班,除夕放他回家过年。 “你还是到丈母娘家去过吧!” 战友们打趣他。虽然杨磊还没打结婚报告,但是这种消息传得很快,早传遍了。 可杨磊自从上个星期天回到军营,就一天没请假回去过,天天在营区待着,拉连队出去训练,不是雪地实训,就是在坦克连装甲拆卸。 杨大海打了好几次电话,叫他这几天请假,去房子那儿盯装修。工人马上就要回去过年了,很多活要赶在这几天。 “部队忙,走不开。” 杨磊说。 “再忙,这事也不能耽误。” 杨大海叮嘱。 “行了!真请不了!” 杨磊皱着眉,把手机挂了。 靶场上,震耳欲聋的枪声。一个战士连续跑靶,沮丧,全连的人都看着他。 “张小川!” “到!” “过来!” 战士忐忑地拎着枪跑到杨磊面前立正。 “分解你的枪!” “是!” 小战士连忙拆卸,把七八个零散的枪械零件放在盘子里,放到射击位。 杨磊上前,眼花缭乱地拼装枪械,几乎没有瞄准,立姿举枪点射。 所有的枪都停下了,只有杨磊在射击。 寂静的山谷里,连梭的枪响,子弹穿透靶纸,激得山上尘土飞扬…… “三十发子弹全部上靶,二百五十六环!” 报靶员报靶…… 全场的人都震了,看杨磊…… 杨磊低头,再上一弹匣,面无表情地举枪…… 枪声连环大作,震得整个山谷都在轰鸣,透着躁动,烦乱…… 方梅打过电话给杨磊,商量些事儿,杨磊就只嗯了几声,问什么,都说,你看着办吧。方梅听出杨磊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有心事啊?” 方梅从小和杨磊一起长大,杨磊的情绪变化,她能很快察觉。 杨磊沉默了一会儿。 “我碰见房宇了。” 杨磊没瞒她。 “房宇?” 方梅吃惊。 “他回来了?什么时候?” “前几天。” “你……” 方梅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不知道。” 杨磊沉声。 “不知道?……你没问啊?” 方梅不敢置信。 这是他们三年来的第一次重逢,她不相信杨磊真的忘了房宇。 “他回江海看个人。现在应该已经走了。” 还有几天就是年三十,正是春运,车票紧张,现在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房宇应该已经不在江海,赶回去过年了。 “……你没事儿吧?” 方梅停顿了一会儿,在电话里问。 三年前,杨磊和房宇分手以后,那段日子里她所见到的杨磊,方梅不想再看一次了。 “能有啥事儿。” “你们……没聊聊?” 杨磊越平静,方梅越知道,他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 如果是其他人,也许真觉得杨磊没啥。可她是方梅。那不是别人,是房宇!别人不了解,方梅会不知道??三年了,房宇这样突然出现在杨磊面前,带给杨磊的是什么,她太清楚了。 时间,对有的人来说,可以带走一切。 可是对有的人来说,很难。 “你留电话了吗?” 杨磊没回答。 “……为什么不留?” 方梅猜到了。 杨磊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晚上,他觉得自己从那辆车上落荒而逃。 也许,他只是不想听到房宇可能会说的话。他怕听房宇说,结婚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叫我…… “杨磊,咱们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方梅停了一会儿,忽然说。 “说什么傻话,答应你的事儿我能反悔啊?” “不是反悔。你再想想吧。” 方梅知道杨磊明白她的意思。 “跟这事儿没关系。” 杨磊说。 “杨磊……” “看到他不错,行了。我不会再打扰他。也不用让他不自在……” 杨磊说…… 杨大海为了杨磊结婚的事,一直忙里忙外。 杨大海还没从位子上退下来,工作繁忙,他这个人一向不苟言笑,但自从杨磊和方梅谈婚论嫁,杨大海的笑脸越来越多了。 这个年,杨磊一直在国外读书的弟弟也要回来过,杨大海更加高兴。 杨磊这个弟弟是杨大海和后来的妻子生的,很小的时候就送出国了,一直在国外受的教育。杨大海对杨磊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就希望在次子的身上不要再有遗憾,所以孩子刚上初中就送他去国外受最好的 教育。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杨磊一直没有嫌隙,把他当亲弟弟,他弟弟小时候整天跟在杨磊后面转,弟弟都崇拜哥哥,杨磊也愿意带着他玩儿,但杨磊小小年纪就在外面混,杨大海就是怕他弟弟也跟着杨磊一样不学好,才很早就计划着把孩子送出国,给国外的亲戚照应。 这些年,他弟弟一年也就顶多回来一两回。每次他弟回来过年的时候,也是家里最高兴的时候。 但杨大海也没忘催促杨磊新房的事,就怕杨磊在这件事上耽误。杨大海催得烦了,杨磊就不接电话。他手机正好也欠费,杨磊也懒得充值。杨大海和杨磊后妈的电话常会追打到杨磊的办公室,杨磊就跟勤务兵说,除了工作电话找他,军营外面的人找他,就说他带兵训练去了,不在,让对方给留个电话,有事儿他回来以后回过去。 杨磊也没骗人,他确实都带着兵在外面。等他回来的时候,勤务兵说有好几个电话打来找过他,除了杨大海的几个电话,还有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这人说什么了吗?” 杨磊不认识这个号码。 “没说。就说等你回来了,抽空给他回个电话。” 勤务兵回想了一下。 “他说他姓房……” 杨磊停住了。 他看着纸上写的号码,很快地把那张纸拿开。 杨磊在屋里站了一会儿,转身扣上武装带,戴上军帽出门。 障碍场上,杨磊带兵一起冲道桥,趴网,徒手攀墙……杨磊一刻也停不下来。直到滚在泥水里,躺着喘气。 他让身体很累,就停止了思考…… 插入书签 第92章 第 92 章 第二天,就是除夕。 前几天下的那场雪,为江海这个年增添了气氛。路边是老人们洗晒的腌菜,空气里都是团圆的味道。整个江海,都笼在浓郁的除夕气氛中。 杨磊回到军区的家,家里也是热闹非凡,他弟弟杨瑞前一天已经到家了,杨大天一家也在。除夕这天,杨大海作为省市领导有繁忙的日程,要到处慰问,但今年这顿年夜饭,他还是特意抽出空来,回来吃饭。 杨磊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屋子里是一派温馨。年夜饭很丰盛,摆了满满一大桌。杨大海兴致非常高,还开了多年珍藏的一瓶茅台。 虽然饭菜丰盛,杨磊却吃不下什么。前一天晚上军营聚餐,开怀痛饮,部队喝酒是很恐怖的,杨磊这样号称“杨一斤”的人,也被自己人灌倒了,他来者不拒,喝得大醉,被人扶回宿舍都不知道,一觉睡到下午。现在对着一桌饭菜,没有一点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停了筷子。 还是新闻联播的时间,外面就开始有人放鞭炮了。 杨磊让家人慢吃,到阳台上吸烟。 从阳台上看出去,万家灯火,窗窗温暖,每个厨房都散发着香味。 今夜,每个家庭都在团圆。 每个人的身边,都陪伴着最亲的人,最爱的人。 饭后杨大天的妻子招呼大家打麻将,杨磊看他们打了一会儿,不想在家里待着,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出了门,走出了军区。 杨磊只是不想在家待着,也没想好要去哪。 年三十的晚上,街上人很少,都回去吃团圆饭了。好多店都关了门,只有家家户户窗口里传出的春晚开始的敲锣打鼓声和主持人欢欣鼓舞的声音。 杨磊听着零散的炮仗声,就走到了那八楼的房子楼下。他想找个清静地方待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儿。 杨磊正准备上二楼的平台,就看见了张熟脸。 “郭子!” 迎面街上走着三个小青年,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头在到处找饭馆。 “磊哥?” 郭子看清了杨磊的脸,惊喜地叫。 郭子是当年杨磊的兄弟,那时候他年纪小,才十五六,就跟在杨磊后面混。个子小嘴巴甜,人也讨喜,杨磊那时候把他当个小弟弟,常带着,他和房宇也很熟悉。后来房宇坐了牢,杨磊上了学,隔了这么多年,当年这些小兄弟也不知道下落。忽然间在这儿碰上了,都很意外,惊喜。 “磊哥!听说你在部队当官了,真屌!” 郭子还是一副混混样,看上去还在混着。 “你在这儿瞎晃啥呢?” 杨磊看街上没别人,就他们仨在晃悠。 “嗐,这不年三十吗,我跟我俩哥们想找个地方吃饭,都走三条街了,没一个铺子开张!操,走得冻死了!” 郭子跺了跺脚。杨磊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没俩钱,年三十开张的只有大饭店,穷人想找个便宜小馆子吃个年夜饭,不容易。 “行了!跟我走。” 杨磊不好受,他看不得过去的兄弟连顿年夜饭都吃不上。 郭子兴高采烈地跟着杨磊。杨磊上了八楼,这个点儿大饭店也不供应了,他知道有家店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都有夜宵外送,天冷也不打算跑了,先进屋,再打电话让那家送酒菜过来。 杨磊拿出了钥匙,打开门。 他进了屋,还没有开灯,就在黑暗中看见一个人从卧室的钢丝**猛地坐了起来。 杨磊站住了。 那人也没有动。 “咋不开灯啊磊哥?” 郭子和俩个哥们跟着进来了,郭子随手摸到了门廊上的开关。 灯亮了。 郭子转过脸,看见了屋里的人。 “……宇哥?!” 房宇一身黑色的衣服,突然明亮的光线让他很不适应,眯了眯眼睛。 “怎么是你啊宇哥!你不是去南方的吗?啥时候回来的?” 郭子老激动了。他真没想到,这个大年夜竟然接连碰见了过去的两位大哥。 房宇当初出了大牢就去了南方,在江海的黑社会都知道。这三年,没人见房宇回来过,突然在这看见他,也难怪郭子这么惊奇。 “你是回来看磊哥的吧!磊哥你不够意思啊,宇哥在这儿,刚才也不说!” 郭子是个粗人,也看不出异样。 “……” 杨磊和房宇都没吭声。 这种情况下突如其来的照面,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宇哥,你咋不开空调啊,够冷的!” 郭子抱着胳膊找空调。 “你们先坐着。” 杨磊眼光四处扫了一圈,房宇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里面的空调遥控器,递给他。 “……” 杨磊看了眼房宇,接了过去。 他把空调开了暖风。冰冷的屋子终于有了一丝暖气。 “你们知道这位宇哥是谁吗,他就是房宇!!那个是我大哥杨磊!!这俩人不用我介绍了吧!” 郭子特自豪,语气特牛逼。他那俩哥们,都是刚进道没多久的小混子,房宇和杨磊的名字,对他们来说那真是传说,只能在江湖老人口中听到他们当年无数的事迹。平时郭子以曾经跟过这两个人而骄傲,一天到晚的口头禅就是“想当年我跟磊哥宇哥的时候……”这俩小青年没想到现在见到了真人,都激动,紧张。 “宇哥!磊哥!” 俩小青年连忙叫,就上来递烟,看着两人的眼神全是崇拜。 “行了,我们都不混了,还喊那干啥。” 杨磊没要他们的烟,让他们自己留点口粮。他要掏口袋,房宇已经一人抛了一根,郭子他们都感激地接住了,房宇顿了一下,也抛向杨磊。 杨磊站在门口,和他们隔得远。可是房宇这一抛,杨磊习惯性地扬手一接,就接在手里。默契十足,没有一点差错。 这是他们曾经多少次做熟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不需要思考。 “……” 杨磊烟接在手里,没点上,沉默了一瞬,抬头看房宇。 “吃了吗?” 房宇犹豫了一下。 “一起吃啊宇哥!咱们和磊哥也没吃呢!” 郭子他们饿坏了。 杨磊往那个快餐店打电话,可没想到那家店今年竟然不送了,说今年人手少,已经打烊下班过年了。 “那你们知道哪儿还有菜?” 杨磊就知道这一家。 “我知道个地方。你们先坐着。” 房宇说,穿上外套,往门外走。 “……你怎么去?” 杨磊还是问了一声。外面连辆出租车都没有。在楼下也没看到停车,房宇那出租车应该已经还他朋友了。 “我弄了辆摩托,在楼下。” 房宇说。 “在哪儿。我去。” 杨磊沉默了一下,说。 房宇几年前知道的地方,现在不一定在。何况江海这七年,道路变化很大,不是以前的江海了。 “你进去吧。” 房宇低声说,带上了门,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 房宇去的时间不短,回来的时候,浑身带着一股外面的寒气。房宇拿出了一盒盒装得好好的饭菜,打开还冒着热气,为了保温,房宇用外套裹着,自己只穿着黑色的毛衣,赶了一路,手都冻得发紫。 “哇,宫保鸡丁、蚂蚁上树、糖醋排骨……还有盐水鸭!宇哥,你真行!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好菜啊!” 郭子边打开盒盖边高兴。 杨磊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每一样,都很熟悉。 自从进了部队,食堂有什么,杨磊吃什么。以前爱吃什么,他已经忘了。 杨磊什么都没说…… 插入书签 第93章 第 93 章 “……胡山雕就说,李大牛算个鸟!踩我盘子就甭想走!妈的,胡山雕现在人真不少,我们几个人,被他那么多人围着,真xx的……” 饭桌上,郭子边吃边滔滔不绝说着现在道上的事儿。 他现在跟的人外号叫李大牛,95年洗牌后,现在的江海黑社会已经是另一番格局。 “……后来我看不妙,再不扯交情我们还回得来吗?我就说胡哥,你认得我不,我是郭子!胡山雕看了我半天,说郭子?跟房宇的?” 杨磊和房宇好的时候,手底下兄弟整天混在一起带,外头分不出彼此,也不用分。 “……后来怎么着,操,胡山雕真够意思!他把人撤了!说今天就看在宇哥的面子上!下不为例!……” 郭子没想到胡山雕真能把他们放走。胡山雕已经是当地一霸。 “哪个胡山雕?” 房宇不记得这号人。 “就是胡癞子!他嫌外号不体面,自己改了!” 胡癞子也是江海多年的混子,以前和房宇打过,算是不打不相识。即使到了这个翻脸不认人的年代,在道上提起房宇,仍然人人敬他是条汉子。房宇当年兄弟太多,在江海根系太深,他的情面,到今天仍然管用。 “宇哥,你不知道,江海现在成啥样了??……好多人都记着你,盼你回来,就外人都说,当年你要不走,有这帮鸟人说话的地方?!……” “……宇哥,磊哥,你们走的这几年,江海真他妈的变了……现在的世道,跟咱们那时候不一样了!……啥都不认!就认钱!操……” 郭子苦闷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跟大哥,现在的大哥们和几年前,变化咋就那么大。每个月他得往上面交钱,得供着上面,一个不高兴,就挨打受骂。 他混在两个世纪的交点,显然已不是同一个时代。不是他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宇哥,都说你在南方发财,你做啥的?” 郭子好奇地问。 房宇停顿了一下。 “做加工。” “这个好啊!来钱啊!” 郭子很羡慕。 “凭宇哥的能耐,到哪儿都发财。唉,我一哥们,去年出的大狱,想找个正经活干,真太他妈难了……到处给白眼,那滋味儿……坐一次牢,就一辈子囚犯,真操蛋……” 房宇没说话。 郭子意识到这话题不合适,岔开。 “宇哥,你咋一点口音都没带啊!我有个亲戚,在广州倒服装倒了半年,就一嘴鸟语,现在回来动不动就‘摸母鸡’的!宇哥,你也给咱整两句广东话呗!……” “我不会说。” 房宇说。 “学不会。” 郭子遇见了当年大哥,又喝了酒,特高兴,话匣子打不住,东拉西扯,侃起一部2001年很火的电视,当时人不说都看过,肯定听说过,各个电视台反复重播,连杨磊这样在部队相对闭塞不怎么娱乐的人,都知道。 “啥片儿,谁演的?” 房宇随口问了一句。房宇问了这一句,郭子几个人都诧异了,都看他。 “……宇哥,你没看过啊?不可能吧,你不看电视啊?……” 房宇筷子停了一下,看了郭子一眼。 “忙,没时间看。” 郭子他们走的时候,郭子有点动了真感情。他这几年过得憋屈,看到过去罩他的人,又喝了酒,情绪难免有点失控。杨磊送他到了楼下,房宇也下了楼。 到了街上,郭子还在絮絮叨叨地拉着杨磊讲话,忽然两辆摩托呼啸着飞驰而过,差点刮到郭子。 “x你妈!不长眼睛啊!” 郭子怒骂。 一个女孩跑来边追边哭叫:“我的包!……有人抢包……!” 年底盗贼作案猖狂,竟然大年夜出来当街抢劫。当时这种摩托车抢劫特别多,专盯老人妇女下手。 杨磊天生有正义感,当军人后更养成了习惯,见了二话不说,拔脚就要追。房宇已经跳上了摩托,急刹停在他旁边。 “上车!” 杨磊犹豫了一下,跳了上去。 房宇一脚油门,猛地冲了出去。 速度太快,杨磊惯性地向后倒,他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房宇的腰…… 深夜无人的街道上,零散的鞭炮声中,两人骑着摩托沉默地飞驰。 谁都没说话,杨磊眼前是房宇宽阔坚实的脊背,熟悉,近在咫尺。 杨磊闻到房宇身上的气息,那是多年前,他早已熟悉的气息。他曾经无数次地靠在这个背上,环抱过这个身体。 房宇握着引擎,背后传来杨磊的体温。 寒风里,两人一言不发,起伏着胸膛…… 抢包的两辆摩托载着四个人,没想到有人来追,边开边回头,房宇速度太快,在一个小巷子里追上,车身并列时,房宇猛然起脚一踹,就把一辆摩托踹翻,车上的人翻倒在地。 另一辆摩托也停下了。 “操!找……” 那个“死”字还没出口,就被跳下车的杨磊一拳抡倒在地。 房宇扔开摩托,劈手抓住迎面袭来人的手腕一拧一甩,对方发出惨叫摔在地上。 另两个人扑来,房宇一肘撞飞了一个,扯过另一人一脚踩在膝盖内弯,把人硬生生踩跪在地,劈手拽过了他手上的包,起手一扔,丢给了杨磊。 杨磊接在手里,那人还挣扎着要来抢,房宇面无表情地一抡,人倒在地上…… 这贼逃来的地方窝着同伙,听到动静,暗巷里跑出来几个人,有人抓起钢管冲向房宇,被杨磊蹬飞,跌出几米远。杨磊夺过另一人的钢管就要砸,被房宇拉住。 “我来。” 杨磊是军官,身份**,见义勇为失了度,会被人抓住把柄,倒打一耙。 杨磊犹豫了一下,房宇已经接过他手中的钢管…… 110赶到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爬不起来的人。 “……” 110震了。 将包还给女孩,两人回到八楼的楼下,刚走上台阶,四面八方蓦地响起急骤的鞭炮声,如同枪炮雨点,响彻了整个城市。 零点了。 在此起彼伏的炮仗声里,看着在天空频繁亮起的烟花,两人坐在了二楼的平台上。以前坐过,聊过天,喝过酒的老地方。 杨磊摸出了没抽的那根烟,在身上摸火机。房宇打着了火,递到他眼前。杨磊叼着烟,靠近房宇的手,凑上了火。 房宇凝视着杨磊点烟的脸。腾起的烟雾,迷蒙了杨磊那被岁月改变得成熟、刚毅的神情。 杨磊抬起眼睛,房宇转开了目光…… 插入书签 第94章 第 94 章 烟雾放松了情绪。刚才这一架,好像把两人又带回了曾经并肩作战的岁月。单纯,只有热血和义气。 “年三十,怎么没回去?” 杨磊问房宇。 “没买到票。” 房宇抽着烟。 “英子呢,也过不来?” 房宇没答话。 杨磊没再问。天空有烟花炸开,照亮了两人的脸。 “我打那电话,让你为难了吧。” 两人沉默地抽了一会儿烟,房宇低沉地说。 “我没啥别的意思。只是想见见你。” 房宇那个电话,是在矛盾挣扎中打的。打过之后他就陷入了后悔。他不该打,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下次回来,不知道啥时候。走之前,想看看你。” 房宇说。 “你本来没打算当面见我,是吧。” 杨磊清楚,不然房宇也不会回江海那些天,都不露面。 房宇沉默了一下。 “我怕你不自在。” 杨磊看着天空次第亮起的烟火。现在的烟火比起他小时候放的,高级多了,灿烂的光环在夜空不断亮起,照得江海火树银花。 “千禧夜那晚,我也坐在这儿。” 那一晚,他就是坐在这里,听着这样的鞭炮声,看着烟火,到凌晨。 “那炮仗放的,到现在我听到炮仗声就受不了。” 杨磊弹了一下烟蒂,他说的实话,现在,他最烦听到鞭炮的声音。 “咱们约好过,等你出来了,那晚上去放天地响,放它个百八十的。记得吧。” 房宇没有说话。 “那烟火跟今儿晚上差不多。” 那个夜晚,他多想要和房宇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看漫天烟花落下。 这一天,迟来了三年。现在,他们坐在了这里,看着同样的烟花,却已时过境迁。 “那晚上,我真挺恨你的。” 杨磊沉静地说。 “可我后来想,我凭啥恨你。感情的事,自己也控制不了,你有啥错。” 当年,别说他们没有承诺过对方什么,就是承诺过,也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那只是一段感情。在人漫长的一生里,只占据着很少的部分。 “你可能不相信,但我明白当年你咋想。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你是啥样人,别人不懂,我能不懂。” 如果不明白,他就不是杨磊,他就白爱过一场。 “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直欠着。我一直想告诉你,你甭觉着有什么欠我的。你不欠我。都过去了。你要是还放在心里过不去,就没意思了……” 杨磊说…… 房宇一言不发…… 杨磊吸了一会儿烟,才又开口。 “你和英子,闹别扭了?” 杨磊早看出来了。他不是傻子。大年夜,房宇一个人窝在这个黑暗的屋子里,不吃饭,不开灯,一个人躺在那张**。三年了,三年房宇杳无音信,现在他突然回来,不蹊跷?真要回去过年,凭房宇会没办法?就算回不去,会不想办法接老婆过来团聚? 房宇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三年。杨磊看出来了,没有再追问。 杨磊感觉得到,房宇过得并不好。 “你在南方,是不是不顺。” 杨磊犹豫了一下,说。 “没啥。” 房宇说。 一个背着牢底的人在陌生的地方,还是人生地不熟,没有任何背景,虽然有那两个退伍兵朋友帮衬,但要想在毫无根基的地方白手起家,怎么可能是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这三年,房宇应该不像江海传说的在南方混得那么风光。但杨磊没有多问。 房宇心气高,有很强的自尊心。而且这七年,房宇确实变得更加沉默。相逢到现在,房宇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经历了牢狱生活,杨磊感觉到了房宇的改变。 这是男人的自尊,杨磊不会追问。 “有啥难处,我能帮的上的,说一声。” 杨磊说。 “别当我外人。” 房宇点了点头。 杨磊把手机号码给了房宇。 “房宇,咱俩是兄弟。一辈子能有几个七年,这些事儿,不至于搁在心里,等七老八十的时候后悔。你有家了,就和英子好好过。也甭操心我,我不是小孩儿了,会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这房子,一开始我租着,想留个念想。后来租习惯了,也不退了。过了年这一片儿就要拆了,啥都是新的。你看,什么都在往前走,咱俩要是往后退,可就没劲了。” “改天喊上哥几个,一起聚聚。你那厂要真不顺,关了,回江海来,家也安回来。江海才是你的地方,甭为了我,弄的你不自在回来……” 杨磊说…… 走的时候,杨磊问房宇什么时候走。 房宇按下了烟,说,过完年。 杨磊停顿片刻后说,等喝完喜酒再走吧。方梅你也认识。 杨磊清楚,两人要想没有隔阂地做回哥们,有些事儿,没必要回避。 “年初三,是你生日。” 杨磊没忘。 在95年以前,没人觉得房宇生日的日子有啥特别,但是在2002年,所有的中国年轻人都知道,那一天,叫情人节。 “一起吃个饭吧。” 年初三那天,杨磊在东方大酒店定了一个包厢。 方梅也来了。方梅听说是房宇生日,说,这一顿她来请。她也想见见房宇。 方梅问过杨磊,是不是她改天换个场合请房宇比较好。杨磊说,没什么,一起来吧。 房宇准时来的,穿着黑色的皮短夹克,显着修长的身形,高大,清冷。自从杨磊再见到他,房宇一直穿着黑色的衣服。 “房宇,好久不见了。我不请自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方梅落落大方地和房宇打招呼。 之前杨磊嘱咐过方梅,什么多余的话都别说,也别多问房宇这几年。 其实不用他嘱咐,凭方梅的聪明,她知道杨磊怎么想,不该说的都不会说。 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子,既不会当面揭人的伤疤,也不会糟蹋杨磊的苦心。她只是心疼杨磊。 “早就听说你回来了,一直想请你聚聚。咱们也好久没聚在一起了,来,今天我做东,干一杯!就为了……为了咱们看上去都没老!” 方梅端起酒杯,爽快地说。 方梅比起几年前房宇刚见她时的样子,更漂亮,更有成熟女人的风韵。那是小姑娘时期不能相比的风情。 三个人举杯,碰在了一起。 “你更漂亮了。” 房宇礼貌地称赞。他还记得方梅当年的样子。 “甭打趣我,都老姑娘了,还啥漂不漂亮的,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呗!” 方梅知道今天这场合必须得她来活跃气氛,贫着。 “她知道你生日,非要来。随她了。” 杨磊对房宇解释了一句。 方梅打量着房宇,笑了笑。 “房宇,你倒是更帅了。要不是已经名草有主了,肯定迷死小姑娘。” 方梅也没想到,经历了婚姻、家庭,房宇竟然没有一点已婚男人的发福走样,也没有那种安定、踏实下来的感觉。相反,他身上还像多年前一样,带着那种混子独有的气息,带着一些沧桑的成熟,混合成一种更加沉淀、更加冷硬的气质。 “来,这一杯,庆祝我们三个久别重逢,祝房宇生日快乐!” 方梅始终让气氛显得自然。 房宇喝干了杯里的酒,杨磊也喝干了。 方梅是个任何场合都不会冷场的人,言谈有分寸,她不时地说笑两句,话题又巧妙地不涉及什么,只是谈着一些轻松的话题,让房宇和杨磊不会尴尬。方梅说起自己正在打的一款游戏,邀请房宇有空一起上去玩。 “杨磊不行,他部队不玩游戏,能玩他技术也特别差,打个小妖都打不死,别说老怪了。” 方梅故意损杨磊的水平。 “你能谦虚点儿不?那是我让着你。” 杨磊一直在配合方梅,让气氛轻松。 “你让着我啥了?哪次不是我费血去救你?” “那是救吗?” “怎么不是了,我说是就是。” “行行,你说啥是啥。” “别不承认,想赢我还早着呢!” 方梅开玩笑。两人斗嘴斗习惯了。 “……” 房宇沉默地听着他们斗嘴。 杨磊随手把沙拉里的鸡蛋瓣放到一旁,他从小有个坏毛病,不爱吃蛋黄,只吃蛋白。方梅眼尖看见了,把他盘子里的鸡蛋瓣拿过来,用小勺挖去了蛋黄,自己吃了,把蛋白放回到杨磊的碗里。杨磊看了一眼,随口吃了。 方梅从小就知道杨磊这毛病,两人吃饭时候常常这样,早就习惯了,做得很自然。 房宇看着他们。 这天是情人节,饭店里情侣很多,一直在放缠绵的情歌,饭店很贴心,通过音响祝福用餐的情侣朋友情人节快乐。 这里三个人正好没人说话,桌上静了一下,都听到了。 “抱歉了,今天没让你们好好过节。” 房宇说。 那年头正是商家媒体刚开始拼命炒作情人节的时候,满大街都是宣传,房宇知道这天是什么日子。 “我敬你们俩。今天让你们破费了,谢谢。” 房宇端起了酒杯。 “什么话,跟我们你还客气?” 方梅说。房宇已经端起了酒杯,干了。 “……” 杨磊和方梅也干了杯里的酒。三个人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定了哪一天。” 房宇问方梅。 方梅和杨磊还没领证,只是杨磊关照过她,这些都不提。 “还在挑日子,老年人,讲究多。” 方梅笑笑。 “房宇,你也别走了,到时候来喝杯喜酒吧。请柬我就不给你了,你是杨磊最好的哥们,也是我哥们,不来那套虚的了。” 方梅知道杨磊已经邀请过房宇。她是聪明人,知道为什么。 杨磊听到方梅说这句话。这话他是默许方梅说的,可是现在听到,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房宇没回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我没啥东西送你们。这是个金佛,以前九哥给我的。说求什么应什么,灵验。不值钱,讨个好彩头。” 房宇递给了方梅。 “……” 方梅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杨磊。 “收着吧。” 杨磊说,一字一句…… 包间外面有其他客人走过,无意间往里面看了一眼,就叫起来了。 当天杨磊和方梅初中的几个同学也在东方大酒店里聚着吃饭。这几个不是结了婚的就是单身,凑情人节的热闹在一起聚餐。他们初中这个班感情很好,毕业以后经常聚会,联系频繁,当天本来也邀请了杨磊和方梅,但他们已经定了和房宇的约,推掉了,没想到就是这么巧,居然也在东方大酒店,正好碰上。 “好啊,你们俩不跟我们聚,偷偷摸摸跑这儿来自己过节啊!” 几个老同学都跑进包间来起哄了。 “新郎官儿急什么,人都是你的了还舍不得让我们看两眼啊?” 一同学上来就打趣。 “别瞎咧咧!给一哥们过生日。” 杨磊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这帮同学。这些人也这时才看到房宇,打了个招呼。 他们不认识房宇,杨磊和房宇一起的时候,没和这些同学的圈子会过。 本来杨磊和方梅结婚这事儿,俩人跟谁都没说,大部分熟人都是看到那张婚纱照,然后你说起他说起才知道的。所以这帮同学知道的时候,都怪杨磊和方梅太不够意思,居然都不吭气儿。现在碰上了,那边也刚到,还没选包间,看杨磊这个包间够大,不由分说,就直接并了过来。 插入书签 第95章 第 95 章 金牌打手 青豆杨磊和方梅也没办法,面子上又不好拒绝。“新郎官儿,你不够意思啊!这么大喜事儿也不知会一声,今天碰上了,可饶不了你了!”“你们俩老实交代,这么悄么叽叽的,是不是先上车后补票啊!哈哈!”一帮同学都笑起来了,他们是不会放过这哄场面的。“什么先上车后补票,你当跟你似的!”杨磊不自然地挡了一句,看了房宇一眼。这些人坐过来以后,房宇给他们腾位置,移坐在角落。“甭瞎闹!我哥们在这儿呢,今天是给他过生日!”杨磊看房宇一个人被冷落在一旁,心里堵。“哥们儿,你是没看见,他俩啊,初中时候就好上了!甭提多腻歪了!”一同学笑着对房宇说。初中时候杨磊和方梅确实走得很近,外人没有不把他们当一对儿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怎么回事。“咱同学都说,他俩忒般配,现在总算圆满了!来来,哥几个,给磊子满上!”同学不容分说就给杨磊换了个大酒杯,灌满了酒。“你们甭疯啊,杨磊明天还值班,不能多喝。”方梅说了一句。“呀喝,新娘子还没过门就心疼啦!要不这样,你俩喝个大交杯,咱们保证护着你老公不多喝!”一群人都跟着起哄:“交杯!交大杯!”方梅也不自在,她知道当着房宇的面,杨磊这会儿肯定窝着火。“陈昊,有本事我结婚那天你来,你要喝啥,我都喝给你看!”“等那天干啥,就今天!方梅,你以前可不扭捏啊,那回校园舞会,叫你亲杨磊你不照样亲啦?当着好几百号人呢!”“哎哎,人家现在不一样了,叫杨太!”“杨太,今天你俩不喝大交杯,那就亲一个!你要都不干,就让你老公把这桌上的大杯子都喝了,看你心疼不心疼!”一群人又七嘴八舌地哄起来了。“行了!我喝了你们甭再闹!”杨磊不耐烦了,站起来要喝。一群同学等着看好戏,房宇站起来了。“各位哥们,我借花献佛,今天认识这么多朋友,先敬大家一杯。”大家都愣了一下,也只好各端起杯子。房宇喝了杯中酒,放下。“杨磊回头还要送方梅回去。今天情人节,把人灌醉了,过不了节,新娘子要怪罪了。哥几个,多担待。”他这话的意思,一群人都明白了,都笑得暧昧。“有道理,有道理!”“也不能扫大家的兴,这样,今天这酒都算我的,我代他喝,保证让哥几个喝好,好不好。”房宇说着,就端过了杨磊面前满满一大杯酒,一仰脖,都干了。“好!痛快!”酒桌上就冲着痛快人。一桌人都看房宇。“磊子,你这哥们儿仗义啊!够意思!来好哥们儿,满上!” 房宇杯里被灌满了酒,这几个同学都兴致高涨。“帅哥,今天全看你表现了,走着!”“房宇!”房宇没容杨磊来阻拦,已经又是一杯。杨磊过来挡着他的杯子。“你们差不多得了啊!他酒量不行!非疯是不是?换个地儿,磕!”“磊子,你护老婆就成了,还想护哥们,有这么好的事儿吗?不然你自己上!”同学要递酒给杨磊,被房宇挡下,接在手里。“今天没他的事儿。我代表了。”“……房宇!”房宇把杨磊拦在身后,干了。后来的酒,房宇都接了,毫不废话,一饮而尽。看房宇这架势,一桌人都震了。他们看出来了,这兄弟是摆明了要替杨磊扛到底。“好,够爷们儿!”看房宇为兄弟这么豁得出去,这帮人也真心服气。气氛上来了,都不放过房宇,挨着个地跟他喝,房宇来者不拒,杯杯见底。开始杨磊去拦,拦不住房宇喝酒的速度。后来看到房宇喝酒那样子,杨磊沉默了。杨磊坐在桌上,看那群人围哄着房宇,一言不发。“杨磊,你快去拦着呀!”方梅也看不下去了。杨磊没动。方梅看了一眼杨磊的表情,方梅也沉默了。后来都喝高了,就更哄起来,男人都离不了荤话。“方梅,咱磊子可是真汉子,咋样,吃得消吗?”“滚一边儿去!”方梅烦了。“磊子你说!干没干过?给句话!”这几个都喝高了,话开始没分寸了。“甭他妈来劲啊?”杨磊皱着眉,脸沉了。“大方点儿!甭让你新娘子没面子啊?还是……不够猛啊?哈哈!”说话的人确实喝高了。“猛得很!”方梅听损了杨磊的面子,脑子一热,冲口而出。一屋子都炸开了……笑声哄声中,杨磊看向房宇,房宇喝得发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亲一个!”有人把方梅推向杨磊怀里,方梅没站住,倒在杨磊身上。杨磊站了起来。还清醒的人都看出来了,杨磊是真动火了。“行了行了,别闹了别闹了……”有人在劝。方梅眼看着杨磊就要发作。方梅看了房宇一眼,微一思忖,攀着杨磊亲了一口。“……!”杨磊惊愕,推开她。同学的哄叫声里,房宇站了起来,走出了包间。杨磊看着房宇离开,他拨开了人,往外走,被人拉住。“别溜啊?”“我哥们喝多了,我去看看!”杨磊沉着嗓子,一把把人甩开,跟了出去。“没事儿,甭管他。吃菜!”方梅若无其事地招呼大家。方梅欣慰,又有些微的苦涩……卫生间里,房宇在隔间里吐着。他不知道喝了多少。房宇酒量不好,一般人喝了酒是脸上涨红,他是越喝脸越白。按房宇平时的酒量,房宇早已经醉了,是硬撑着走进洗手间的,他喝醉的时候,如果心里没事就会大醉不醒,如果有事,会强迫自己撑着行动。杨磊跟进卫生间的时候,就听到房宇痛苦的呕吐声。杨磊沉默地跟进隔间,轻拍着房宇的脊背。因为呕吐,房宇的背在他手底下一阵阵地**,杨磊顺着他的背,什么也没说,一下下地顺着。房宇一直只喝酒,几乎没吃菜,到后来吐的都是酸水。房宇每吐一声,都像在杨磊的心上划了一刀。他看着今天晚上房宇是怎么喝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房宇的酒量,房宇早就过量了,房宇是硬挺着才没喝到人事不知。杨磊转身出去,问服务员要了杯温水和热毛巾,进来把温水杯递到房宇嘴边,给他漱了口。房宇撑着墙,推开他,挥手让他回去。房宇还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没事儿……”房宇低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出来。“……走吧……”房宇要杨磊回去。杨磊看着弯着腰的房宇,杨磊把热毛巾铺开,递给房宇。“走吧!!”房宇猛地抬起了脸,眼睛赤红。杨磊盯着他,一声不吭,用力挡开了房宇的手,把热毛巾擦到房宇的脸上。他一言不发地为房宇擦着额头,擦着嘴角,擦过他清瘦发白的脸,擦过他痛苦紧蹙的眉头……房宇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杨磊拿开了变冷的毛巾,沉默着走向外面去换。杨磊走出了几步,就被猛地拉回。他被用力拉进了一个怀抱,陷进铺天盖地的气息,房宇贴着他的脸,紧紧搂住了他…… 第96章 第 96 章 杨磊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被搂在房宇的怀抱中,脑中一片空白。 他一动不动,耳边是房宇炙热的呼吸。 房宇的气息环绕着他,紧贴的脸颊,传来燃烧般的温度,传来两个人的脉动…… 在这个洗手间里,他们曾经还是敌对,交过手;在这个隔间,他们曾经因为短暂的分离而紧密相拥、**难抑……这些恍惚的记忆,随着流逝的时光,凝固在不愿忆起的地方,却在这一刻都涌进杨磊的脑海…… 房宇收紧了手臂。他力道很大,像要把杨磊嵌进自己的身体……杨磊没有动,听见自己的心跳,也听见房宇的,在彼此的胸腔内,乱了节奏…… 房宇慢慢地动了。房宇蹭动着杨磊的脖颈,杨磊感到那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接着,有什么落在他的颈项,耳畔,那湿热的触感,伴着低沉压抑的呼吸,顺着下巴的线条,吮上他的脸,带着无法碰触的小心翼翼,带着因为酒精而失控的情动,苦闷…… 那触感,猛地灼痛了杨磊…… “……!” 杨磊一下推开了房宇。 房宇退了好几步,才站住。 “……你这算啥?” 杨磊看着房宇,问。 “……” 房宇酒醉的眼神有点清醒了。 “啥意思?” 杨磊问。 房宇用力抹了一把脸。 “……对不起……” 房宇声音发沉。 “……我喝多了……” “甭他妈糊弄我!!” 杨磊猛地吼出了声! 他双眼发红,紧紧瞪着房宇,他剧烈起伏着胸膛,压抑不住胸口如浪潮般翻涌奔腾的情绪,眼中带着痛楚和难以忍耐的苦闷! 他一直忍着,憋着,从大年三十的晚上房宇一个人躺在八楼那房里黑暗中的**,从房宇用冻得发紫的手拿出用外套包裹着的那些热菜,从这一晚房宇喝到大醉的样子,那群人哄着他和方梅时房宇的表情…… 他一直憋在心口,强迫自己忍耐着压抑着,可现在都再也无法抑制,像浪潮一样铺天盖地撞击着他的心口,让他窒闷得无法呼吸! “……现在想见我,打电话找我?这三年你在哪儿?……当初你说咱俩就是个错!行,我放你走……我成全你!可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一个人到那屋子里待着!喝酒把自己灌成这样!……你让我怎么想??……房宇,你这到底算啥?你把我当啥了??……” 这些压在杨磊心口像石头一样堵住他的话,这些让他痛彻心扉的话,他不是傻子,他看着房宇的眼神看着房宇的沉默看着房宇那些神情和举动,他难道还没明白吗??可是他越明白,就越无法忍受,就越感到烧灼一般的憋闷和痛苦。 这样到底算什么?这到底算啥?? “……别让我觉得你对我还有感情!” 杨磊艰难地迸出这句话,他的声音都变了音调…… 房宇听着杨磊的质问,房宇的心口蓦地刺痛…… 外面有脚步声,有人来上洗手间,推开了门。 杨磊转过身,走了出去。他没有回包间,径直走出了酒店大门,快步冲进酒店外面的绿化公园。冰冷的风擦过他的脸,他要让外面寒冷的空气,让头脑冷静下来…… 脚步声追到他的身后,房宇伸手用力拉住了杨磊。 “……我不想咋样!……只想看看你!……” “我当初为什么放弃!” 杨磊甩开他,从喉咙深处迸出呐喊,看着房宇的眼神都是模糊。 “……是为了你过得好!!……可你看看你现在是啥样儿?!……” 在年三十的晚上,他看到房宇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个八楼的空房,不开灯,不开空调,在冰冷黑暗的房子里没有一顿热乎饭,他是啥感觉??看到房宇弄菜回来那冻得发僵发紫的手,看到房宇还仿佛刚从大牢出来那样留着寸头、穿着深黑色的衣服、孤寂孑然的身影,让杨磊啥感觉?? 杨磊一直告诉自己,他已经平静了。从房宇回来的那时候起,从他在那辆雪地上的出租车上见到房宇的时候起,杨磊就这样告诉自己,他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做的。没有人可以保持一份**到永远,现实和时间的磨砺可以让任何刻骨铭心的感情过去,杨磊以为自己做到了,他必须做到。可是人不能骗自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什么感受,有的东西是可以过去,可是有的东西却不是不去碰就不存在! 他本来已经下定决心,维持这份平静,以后和房宇做回哥们,可是看着这样的房宇,杨磊所有的平静都被撞碎。他的心都揪到了一起,看着房宇一杯杯地灌醉自己,看着房宇煞白的脸和赤红的眼睛,杨磊的心就像钝刀挫过那样沉闷地发痛,连呼吸都连着疼痛,痛得让他难以忍受!! 当初他退出,不是为了今天这个结果! “……我到广东找你,你不见我,你不想当面给我难受,我不怪你!……你叫他们给我的信,你信上说那四年你才想明白了,咱俩都该走个正常的道,你说你心里有了人,想有个家过正常日子!……这些我都接受!” 三年前,当他追到广东去找房宇的时候,只见到了英子和那两个退伍兵朋友,只见到了房宇留给他的信。杨磊看完了每一个字,见不见到房宇,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这三年,我不断告诉我自己,你过得很好,比跟我一起好!……我给不了你的,别人能够给你!这样我才能给自己个理由,不再去害你!……可你现在这样,那当初算什么?……我放你走,还有啥意义?!” 房宇过得不好,他的眉梢眼角,没有一点光彩和快乐,看着眼前的房宇,杨磊觉得自己这几年完全失去了意义,他心疼,心痛,如果是今天这个结果,那么当初他的放弃算啥,算啥?? “……对不起……” 房宇声音极度沙哑…… “我是要听对不起吗?!” 杨磊痛苦。 “我是要你好!” “……我挺好!” 房宇猛然地说,黑暗中房宇的表情是一团模糊…… “挺好?!你他妈这样是挺好吗?!” 三年了,杨磊不再是把感情当饭吃的小青年了,他明白人生有太多的东西,不是只有感情,有太多种爱的方式,不是只有拥有对方。他现在只希望所爱的人可以活得好,活得幸福,可以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生活,可以被爱和祝福包围,他只希望在几十年后,他们都迈入人生最后的阶段的时候,还依然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彼此说:你一句话,我的命,你拿去。 “……咱们已经回不去了!房宇!……” 杨磊说,一字一句…… “……选了道就回去好好走到底!……甭让我看不起你!……” 房宇站在冬夜寒冷的冰冷空气里,身影像一座雕像…… “怎么了,你们?” 方梅出来了。看杨磊房宇迟迟没回来,她担心,出来找人。 杨磊用力抹了一把脸,转开了身体。 “……他喝多了。你叫辆出租,送他回去。” 杨磊说,转身离开。 “杨磊!” 方梅喊他,杨磊没回头,大步走开…… 方梅虽然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也猜到了大概。 在酒桌上,她也什么都看出来了。方梅看着站在黑暗中的房宇,方梅想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杨磊跟她说过,别让房宇知道她知道他俩的事,怕房宇不自在。 看着房宇,方梅也只能一声叹息。房宇必须得对一个女人负责,对一个家庭负责。杨磊即使再有旧情,又能怎样?即使房宇真的跟那个女人分开了,才回来找的杨磊,可那样就太没劲了,连方梅都觉得没劲。 “……回吧,外面冷。” 房宇对方梅说。在寒夜风中,房宇的酒已经醒了。 “你现在住哪儿?我帮你叫个车。” 方梅看到房宇的表情,方梅莫名地觉得难受。 “我没事。” 房宇停顿了一下,看着方梅。 “喜酒我可能来不了了。祝福你们。” “……谢谢。” 方梅也难过了。 房宇抬手,拦下了一辆车,打开了车门。 他没进去,站在那里,沉默了一瞬,转过了身。 “好好对他。” 房宇说,低头,合上了车门…… 杨磊以为自己成熟了,可是当他碰到房宇,他知道自己根本毫无长进。他甚至脑中一片空白,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杨磊回到了八楼的房子,一个人待着。 那些话,他不知道是说给房宇听,还是强迫地告诉他自己。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想回到光明台球室,那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将一板砖拍在他的脑门上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做什么都可以,没有必须背负的责任,没有要为所做的选择而必须面对的担当,可以放肆谈爱,毫无顾忌随心所欲…… 杨磊不想让房宇在这条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后悔。后悔了就会痛苦,这种痛苦,会深埋在房宇的心底发酵。杨磊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滋味。理智可以逼他成熟,情感却让他煎熬。三年前,他怪过,恨过,但再次见到房宇,杨磊心里清楚,他没别的想法,只希望房宇能好!而不是背负着道义和责任,却在情感上忍受这样的煎熬。 这几年憋在心里的痛苦,委屈,伤害,一股脑地涌上心头,但眼前房宇的样子,更让他痛彻心扉!杨磊自己心里清楚,他气恼房宇,更责怪他自己。当初他告诉自己这是对房宇好,可是房宇真的好吗?这三年,房宇杳无音信,杨磊一直认为那是房宇故意躲着他,他不断告诉自己,房宇会比在他身边过得好。可是这三年,房宇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没有去了解过真实的情况,现在更涌出了疑问! 看着现在房宇的样子,杨磊的心痛,自责,他所有的疼痛、所有不知道如何表达的复杂心绪,在酒精冲脑的激烈中像一团火爆裂出来,灼烧了他自己,也焚烧了房宇。 杨磊冷静了下来。一整个晚上,杨磊把自己关在那个八楼的房里。 杨磊一个人抽着烟。他在烟雾中抽了很久,拿出了手机。 “杨磊你个臭小子,这么晚,啥事儿啊?” 政工干部的大嗓门透过话筒传来。 “老陆,问个事儿。年值结束以后,我想请个长假,越长越好,你帮我看看,能请几天。” “刚过完年就请假?干吗,婚假啊?” 杨磊要结婚的事儿老陆知道。 “不是。去趟南方。” 杨磊按灭了烟头,说…… 第二天,杨磊给房宇打了电话。 那张勤务兵给他的写着房宇号码的纸,杨磊始终摆在书桌上没去碰,却记住了那个号码。 “……昨天,我话重了,你甭往心里去。” 杨磊对着话筒沉默了一下,说。 “你也知道,我一急就犯浑。不是故意挤兑你。话,过火了。” 杨磊说。 他们都成熟了,分得清现实和情感。这个电话,他明白,房宇也明白。 “我懂。” 房宇说。房宇电话那边挺吵的。 “你在哪儿呢?” 杨磊问。 “在一个朋友这儿。帮他点忙。” 房宇在江海住在一个朋友那儿。 杨磊举着手机,走到阳台。他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和过去的江海变了。 杨磊沉静了一下,才开口。 “你这几年咋过的,我没问,我知道你不想提,要提,也不会一直憋着。你要真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你,可有一句话,别一个人生扛。你扛不动,也扛不起……” 杨磊说,控制着声音…… 房宇在电话里,也没有回答…… “回去有啥打算?” 杨磊没绕弯子。 房宇思考片刻。 “找点门路,做点生意。” “要真想做生意,回江海来。” “……” 房宇没说话。 “甭顾忌我,两回事儿,我分得清。” “生意要人手,在这儿,能搭把手的人多。甭费事儿在外头拼,回来哥几个挺你。在外头,没人真心帮你。” 杨磊掸下了长长的烟蒂。 “昨晚有个事儿,没来及说。我有个朋友,成立了个公司,找合伙人。我在部队有限制,没成。情况我了解过,项目不错,你要是回去没什么更好的想法,就去看看,要是行,就帮他个忙,合个伙,入个股……” 杨磊说…… 杨磊说帮朋友的忙,但房宇心里明白。 房宇这次回江海,是悄无声息回来的,什么老兄弟也没见。 他现在住的地方偏,在过去一个朋友这住。这朋友不是原来道上的,和那个圈子也没交集。房宇到江海后就在他这住,距离市区远,除了晚上帮开出租的那两天,房宇很少在市区露面。 但是现在,房宇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江海。 郭子年三十晚上见到房宇,回去后就说了,道上都是圈子套圈子,有什么消息传得飞快,这种消息,想传得慢都难。房宇当年兄弟多,小弟也多,虽然有的像二黑那样另起炉灶走正道了,混得不错,但是还有很多人还在底层混着,混得并不好。道上这些小混混,自己没文凭没出路,靠的就是傍大哥傍靠山,可现在世道变了,大哥不是用来傍的是用来供的,像郭子那样的境遇是常事。这些人回想以前跟着罗九房宇那是何等风光,早就盼着能有个心服仗义的人来领着他们重新混出个名堂,现在听说房宇回来了,都坐不住了。 而房宇的那些兄弟,这几年谁都没有房宇的消息,突然听说房宇回来了,都惊了。 “宇哥!!” 房宇刚从住处出门,就被人一把狠狠地抱住。 插入书签 第97章 第 97 章 房宇看清了他的脸,用力在他肩上打了一拳,就紧紧拥抱了他。 “你们咋找到这的?” 房宇没想到这些弟兄会找到他。 “都传遍了!说你回来了,我正愁找不到你,磊子就来电话了,他说你住一开出租的朋友这儿,我还真不知道是谁,打听了半天,也就杨子知道点儿这人,带着我们来试试,没想到你真在这儿!” 二黑激动了。他一得到房宇的消息就和几个过去的兄弟会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看到房宇,二黑无数话涌到嘴边,竟然都不知道先说什么。 “宇哥!……” 兄弟们把房宇团团围住了。时隔多年的相见,这些汉子们都动了真感情。道上的混子虽然人糙,可感情不糙,那场面,就是外人看了也会感动。 二黑他们坐下来说了半天话,房宇也听明白了,就是劝他留下。 二黑是个极聪明的人。几句话一问,他就感觉到房宇不想提这三年在什么地方,是咋过的。其实二黑也不傻,房宇这三年不跟他们联系,也不告诉他们去了哪,现在回来了又不知会,摆明了就是有什么原因,二黑了解房宇,他闷在心里的事,任谁问都没用。 “宇哥,回来吧!江海有啥不好啊?你回来,领着哥几个接着干!” 有急躁的兄弟嚷嚷。 “南方那地方再好,能有咱弟兄们在一起好啊?宇哥,你不知道,二黑哥是发达了,可咱们这几年过得真是没墙头的日子!现在江海那几个也配叫大哥,都他妈一帮操蛋!三年前,兄弟们留不住你,可你现在回来了,你看看咱们是啥样,你就忍心看着咱们这屌样?!” 有兄弟说得伤心了,一屋子人都沉默了。 房宇看着这些当年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有的那时候才只有十五六岁,就跟着他刀里来血里去,房宇也痛心了。他这次悄无声息地回来,忍着没去看这些过去的兄弟,就怕自己见了之后,会忍不住。可他现在看到这些兄弟们过得这么不如意,他心里能好受?? “……宇哥,你甭走了。九哥就葬在普德园,你知道他以前最离不了你,你忍心离他远远儿的啊?……” 二黑讲了这话,喉咙哽了。 二黑有个感觉,他觉得这次房宇走,很可能一走就不回来。二黑这些年心里一直背着沉重的罪恶感,他觉得当年所有的事都因他而起,他害得罗九丧命,房宇蹲大牢,害得一个那么强大的集团树倒猢狲散,二黑一直想补偿。他知道什么才能打动房宇。 “……” 房宇的手紧了。 眼看着话说到这份上了,房宇还不点头,有兄弟是真急了。 “宇哥!你就真能眼看着大伙儿没出路不管啊??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 这兄弟是个粗汉子,急脾气上来啥都不管了,从身上就拔了把大卡出来,腾地弹出刀刃对准了肩膀。 “……我就捅自个儿一刀,你啥时候答应我啥时候□□!” “大葱!干什么!” 兄弟们拦他,这汉子脑子一激,真要往肩膀上扎。 房宇坐着,一脚就踹在他大腿上,把大葱踹了个翻,刀掉了,人差点没趴下。 “这熊样,甭说你跟过九哥!” 房宇火了,他最看不得手下兄弟虎逼,动不动拿命不当事儿! “宇哥……” 大葱声音哽了。 “都把头抬起来!九哥的人走到哪儿都能在地上砸个响!什么时候一个个这鸟样过!” 看着这些潦草落魄的兄弟,房宇心里难受,太不是滋味儿! “宇哥!!……” 大伙儿都看着房宇。 “……我留下可以,”房宇皱紧了眉,终于开口。“但有一条,不在道上混了。要干,就干正经营生,走正道。想跟着我干的,留下,还想混的,我不勉强。什么时候难了,回来,有我一口,就少不了兄弟。” 兄弟们一愣之后,猛然地欢呼…… 二黑激动地一把揽住了房宇…… 插入书签 第98章 第 98 章 杨磊年值期间就交了请假申请,但是年后却没批下来。军区开年没几个月将有大检查,从北京来的首长直接坐专机过来,这种检查对部队来说是如临大敌。杨磊的假直接被按下了,迎查期间军务严格整顿,上面命令,期间一律取消干部休假,全军区严阵以待。 为了这检查,一过完年,杨磊就忙得焦头烂额,连方梅那头都顾不上。好在方梅父亲大概真是心情高兴对身体有了好处,情况有明显好转,婚事不那么紧逼,方梅压力也小了很多。通了几次电话,杨磊把之后打算去南方一趟的事跟方梅说了。 “行,家里这边我来周旋。” 方梅都没问杨磊去干什么,她明白。 方梅这边也有烦心事。有个以前追她的人,到现在还没死心,把她烦得够呛。 方梅对付死缠烂打的追求者一向不留情,偏偏这人执着地追了她好多年,方梅出国这么些年,这人居然还就等了这么多年,连知道她要结婚了都没放弃,方梅狠话说多了,都不落忍了。 “我靠,他还追着呢?” 杨磊多年前就知道有这么号人,听他竟然执着了这么多年,也惊讶了。 “你要真嫁人,还就得考虑这样靠谱的。” 杨磊说。 “得了,我就嫁我自个儿!” 方梅豪爽地说。 年假结束的没几天,杨磊带了连队的兵出任务,回来过了饭点,赶不及回军区,就在江海市里打算就地找个地方吃饭。 几辆战地吉普加军卡呼啦啦地开在市区路上,很是威风,引人注目。到了加油站,杨磊叫车队的头车先出发,到地方点菜安排。那车先出发了,车开得飞快,直接霸道地开进美食街那条巷子。 这天,房宇带着一帮弟兄,也聚在这条街上ktv的包房。 道上有事儿一般都在这种不受打扰的包房里谈,都成了习惯了。二黑要把光明台球室给房宇,那本来就是他盘下来留着房宇回来的,现在那儿除了台球还有游艺电玩网吧,规模挺大。 房宇让他给小武留着。小武一见房宇的面,激动得一头扎房宇肩上差点没掉豆子。他已经成了家,人更加圆滚滚。小武也一直没去别的地方,一直守着光明。 兄弟们凑在一起,讨论未来的出路。 “咱们除了打架也不会干别的,要不当保安得了。” “傻啊,那个没钱!” “听说搞拆迁啥的挺来钱的,拔钉子户,有钱!” “那还不如高利贷呢!宇哥不说了,做正当营生!” “我一哥们,做假酒发了。他就卖假洋酒,几块十几块的成本,贴个假标签,往酒吧夜场里一送,翻身就卖几百几大千!现在房子都买好几套了!……” 房宇一直抽着烟,没说话。 “宇哥,你咋想?” 这些人都等房宇发话。房宇按下了烟头。 “既然不混了,就断干净。不合法的事儿,不碰。” 兄弟们点头。他们都不年轻了,到了这年岁,热血不怕死的**都退了,谁不想过得踏实呢? “我打算先开个洗车场,兼做汽配。现在私车多,以后会更多。这行当有市场,江海车场还不多。只要肯苦,能赚。” 房宇思考了一会儿,说。 “车你们都懂,上手容易。等以后累了资金,咱们做建材。江海到处起楼,奔着这方向,没错……” 房宇说…… 这是一条切实际的路。大家都感觉到有了奔头。 “宇哥!都听你的!你说咋干咱们就咋干!” 找到了出路,好像终于有了归宿,这群混子都激动了,碰着酒瓶…… 等事儿定得差不多了,他们出了ktv,到马路对面的饭店吃饭。 一个兄弟刚走两步,就被一辆横冲直撞过来的军车带翻了,那军车猛踩急刹,幸好那兄弟反应快,侧了下身,但还是被刮到跌了出去,人也摔在地上。 “x你妈,咋开车的你??” 军车里的兵探头出来看了一眼,看到人还能起来,都没下车。 “你走路不看路啊?” 军车一向开得霸道,没人敢管,这是个年轻兵,开车野惯了。 “撞了人屁都不放就想走?道歉!” 见这兵撞了人连句对不起都没有,推了档就想开走,兄弟们都火了,拦在了车头前。这兵也急了,跳下了车,两边吵了起来,周围聚集了人群,都来看热闹。 “解放军同志,有话好好说,你刹车印还在这儿,都快軋到这店口了,怎么也不能说是我们撞你车吧?没别的意思,你赔个不是,咱们好走好散。” 二黑不想事儿闹大,军警不好惹。 “别套近乎,我看你们故意碰瓷吧!” “操,问你要钱了吗?要你道个歉你他妈听不懂啊?” “把路让开!我们首长就要到了,再耍横,把你们都抓公安局去!” 当兵的连交警都不放在眼里,何况这些混混,鄙夷地嘟囔:“一帮烂痞!”就要上车。 房宇本来没说话,听到这儿,冲二黑一扬下巴。二黑会意,冲上吉普车就拔了车钥匙。 “你!”这兵急眼了,对房宇:“你们敢乱来?!” 房宇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兵被他这眼神盯着,心里一咯噔,竟然说不出话。 “等你们首长来处理。” 房宇说。 后面几辆军车开到了。看到前面堵着人群,停了下来。一个一身挺拔军装的军官下了车,走过来。 “张鹏!” “到!” 张鹏慌忙立正敬礼。 “怎么回事儿?” 军官皱着眉问。 “报告首长!一帮地痞闹事,还拔了我车钥匙!” 杨磊转过了头,目光扫过这些人。 他军帽下的视线,碰上了房宇的眼睛。 “……” 杨磊停住了。 房宇看着军装笔挺的杨磊。两人看着对方。 “这不是磊……” 有兄弟认出来了,刚开口,被房宇止住。 “这当兵的也太不讲理了,哪有往马路牙子上压的,撞了人还不认账!” “唉军车横啊!惹不起……” 周围群众指指点点。街上人多,刚才那一幕很多人都目击了,谁是谁非明摆着,军车速度太快,为了避让对面一辆电动车猛打方向盘,刮倒了正常走路的人,还不肯道歉,路人也看不下去。 听周围老百姓七嘴八舌说了当时的情况,杨磊严肃地问张鹏: “是这么回事儿吗?” “……” 张鹏不敢嘴硬了,他确实心虚。 房宇让把车钥匙还了。杨磊接在手里。 “向人赔礼道歉。” 杨磊说。 “对不起……” 张鹏耷拉着脑袋。 “大点声!” “对不起!!” 张鹏猛地立正,涨红了脸吼。 “带人到医院去检查。小赵!叫一排长过来!” “是!” 勤务兵跑去了后面的军卡,一会儿一排长跑步过来了。 “一排长跟车,带他们去。医药费从他津贴扣。晚上三班开班务会,检讨!” “是!” 一排长带着张鹏和被撞的兄弟上了车,奔医院去了。 有人是兄弟后来带来的哥们,不认识杨磊,见别人好像认识,低声问:“这谁啊?这么威风?” “操,‘杨公子’!不知道啊?” “原来就是他啊!” 这里人群散了,二黑才凑了上去。 “磊子,咋这么巧,你的兵啊?” 二黑很有眼色,刚才那场面,不适合和杨磊打招呼。 “兵蛋子,不懂事。” 杨磊也反感有的兵油子。 二黑知道了杨磊是带兵来吃饭的,就拉杨磊跟他们一起。 “一起吧。” 房宇看着杨磊。 杨磊没拒绝,让连长带着兵去定好的地方吃饭,连长给杨磊留了一辆车,带着其他兵走了。这里进了饭店,二黑让别的兄弟们一桌,他和房宇还有几个当年杨磊熟悉的老弟兄坐在一起。 二黑虽然不知道当年房宇和杨磊之间到底因为什么问题疙瘩,但是知道他俩之间是有啥不对,他一直想帮着解开。 “磊哥,你这都首长了,咱们都不敢跟你攀关系了!” 杨磊刚才那样,跟过去是大不相同了。这些混子都意识到了彼此身份地位的差别。 “啥首长,首长在北京□□。” 杨磊拿下军帽。比起部队里森严的上下级关系,他觉得这些混子兄弟人更真,感情真。 二黑把他们劝了房宇留下,打算做洗车和汽配的想法和杨磊说了。杨磊不意外。他和房宇提的那朋友合伙入股的事儿,房宇谢绝了,杨磊知道房宇有自己的想法。房宇有头脑,做大事儿有准头,能成事。 “选个好地方。江西路那儿不错,高档小区集中,大多有私车。那一带车场少,我朋友住那常抱怨没处洗车。” 杨磊说。 “好啊!明天我就和大葱看看去!” 二黑高兴。 杨磊和二黑说着话,没怎么吃菜。他回头,碗里多了几块鸭肉。 杨磊看着碗里,没说什么。房宇也没说什么。 杨磊夹起来,放进了嘴里…… 桌上,杨磊几乎没吃什么菜。他胃病犯了。杨磊本来没有胃病,在舟桥旅那几年经常执行抢险任务,在外面顾不上吃饭是常事,胃病就有时候会发作。发作得厉害了,杨磊自己扛着,别人没在意,房宇看出来了。看杨磊捂着的部位,房宇就知道是胃疼,叫服务员送来碗热汤,杨磊喝了酒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站起来先走了。他确实疼得有点受不住,想回去躺会儿。 “杨磊!” 房宇出了饭店,喊他。 “你行吗?” “没事儿。” 杨磊忍着难受拉开吉普车门要进去,被房宇拉住了。 “钥匙给我。我送你。” “真没事儿。” 胃里一阵刺痛,杨磊额头上都冒了汗。 “逞啥能!” 房宇有点火了,强硬地抢过杨磊手里的车钥匙。 “……” 杨磊看着他,没再吭声。 房宇推他去副驾驶座,自己上了车,发动了。杨磊坐上了位置,房宇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扫了一眼车内,从后座上拿了个靠垫,放进杨磊怀里。 “按着。舒服点。” 杨磊没吭声,抱着。 开到一条街上,房宇停了车,拿着杨磊车上带的暖水杯进了一家药店,买了胃药冲剂让药店里帮冲了,上车递进杨磊手里,重新发动了车子。 浓浓的药香味儿,散在狭窄的车里。 杨磊低头看着热暖的**,拿起杯子放到嘴边,房宇余光里看见了。 “等等,烫。” “我不怕烫。” 杨磊从小就不怕烫,爱喝烫的。 “对肠胃不好。” “咋不好。” “烫坏了能好啊?” “这能烫坏啊?又不是塑料管。” 杨磊无意识地回嘴。 “……操!” 房宇就回了他一个字。 杨磊愣了愣神,看了房宇,房宇也看了他一眼。 两人以前这样对嘴习惯了,常常一句就接下一句,都不用想的。现在下意识地带了出来,彼此都有些尴尬。 两人停顿片刻,都微微笑了一下,带着复杂…… 杨磊捧起了手中的杯子。等热气散去,他喝了一口。 温热的药汁缓缓流进他的胃里,温暖了全身,舒解了那钝闷的疼痛…… 插入书签 第99章 第 99 章 房宇一直把杨磊送到军区。野战军区要过江,在郊区,一般人不认识路很难找到,房宇却熟稔地拐着方向盘。 “你认识?” 杨磊看房宇。 “开出租的时候,送人来过。” 房宇沉默了一下,说。 在军区大门登记后,房宇一直把杨磊送到了宿舍。房宇倒了杯热水递给杨磊让他暖胃,碰到杨磊的手,一愣,手覆上了杨磊的额头。 “……你发烧了?” 杨磊手和额头都滚烫。 “没啥。” 杨磊躲开了房宇的手。前一天野外作训受了冻,这胃疼也是受了凉才开始折腾。在车上就起烧了,杨磊不想让房宇发现。 “这么烫还没啥?这附近有医院吗?我带你去!” 房宇知道杨磊发起烧来的热度吓人。 “真没啥,我睡一觉就好了。” “别拧!” “没拧!真不去。” 这几年杨磊生病都习惯了一个人睡一觉扛过去,他不想让房宇在这儿操心。 房宇没再说什么,让杨磊脱了军装躺上了床,给他拉上了被子,在杨磊宿舍没找到退烧药,房宇知道营区里有卫生院,带上门出去了。 杨磊想喊住房宇,房宇已经走了。 杨磊全身发烫,在被子里迷糊了过去…… 杨磊不知道迷糊了多久。昏昏沉沉中,他感到有人轻轻扶起了他。他靠在了一个温热紧实的怀抱,放着药片的掌心送到他的嘴边。杨磊下意识地含住了药片,就着递到唇边来的温水,吞下了药。他闭上眼,本能地靠进背后那熨帖的温暖,熟悉而令他安心的气息包围了他,他再度陷入了昏沉…… 杨磊是在胃的一阵翻搅中醒过来的。他意识还模糊着,就被那阵激刺的胃痛疼得紧紧皱起了眉,翻了个身。一只手隔着衬衣按上他的腹部,轻轻揉着。掌心温暖的热度和温柔的力道,透过衬衣传来,缓解了那一阵痛楚,像无声的宽慰,让杨磊安定下来…… 杨磊睁开了眼睛。 房宇见他醒了,把手从他身上移开了。 “怎么样?” 房宇低声问他。 “……好多了。” 杨磊吃了退烧片,发了一身大汗,烧退了。房宇摸了摸杨磊的脖子,额头,都是汗。房宇拿热毛巾来给杨磊擦了,手移到杨磊紧扣的衬衫扣上。军服衬衫严丝合缝地一直扣到脖颈,房宇想给杨磊解开两个扣子,让他舒服点。可是房宇刚解开头一个扣子,杨磊就挡开了房宇的手。 “……我自己来。” “……”房宇停了一下,转身走开了。 杨磊把扣子飞快地又扣上了。 他系上扣子,用领子挡住了脖子里的东西…… “……你还没回去啊?”杨磊坐起身,嗓子还哑着。 “我在这儿你不自在。” 房宇背对着杨磊倒着水,说。 “不是这意思。怕给你添乱。” 房宇把水瓶放下了,没转过身。 “是不是兄弟。” 杨磊一愣,抬头看房宇的背影。他沉默了一下,明白房宇的意思。 “用问吗。” 杨磊说。 “有你这句话就行。” 房宇说。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有的东西,不需要太多言语表达。 房宇转过身,杨磊看着他,彼此淡淡相视一笑。 他们都已经是成熟的男人,都经历过,沉淀过。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知道怎么成熟地面对。 “首长,喝点水。” 房宇把水杯递给杨磊。 “……操,甭损我。” “你勤务兵来过,我让他回去了。咋了,我这勤务兵不行。” “你不行。不专业。” 杨磊喝着水,也顺着开了一句玩笑。 “咋不专业。首长要用餐吗?” 房宇真端来了粥。这是他在杨磊睡着以后请勤务兵到食堂弄来的,一直用保温杯暖着。 杨磊真有点饿了。接过房宇递来的勺子,杨磊吃着。温热的粥下肚,胃里舒服多了,杨磊吃了几大口,抬头,见房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碰上,有些不自然,但随即又释然了。房宇对杨磊笑了笑,杨磊也微微地一笑,低头,继续吃着。 屋里就亮着一盏台灯。杏黄的灯光温暖了屋子,笼着两个人的影子…… 插入书签 第100章 第 100 章 “……还是张学友?”房宇看着书桌上杨磊的随身听,翻了翻散着的几盘磁带。 “还是张学友。” 杨磊笑笑。 房宇拿起一盘。很老的一盘磁带。爱火花。 “你呢。” “我也在听老的。草蜢。” “靠,比我还土。” 杨磊说。房宇也笑了。 杨磊沉默了一会儿,拉开抽屉,拿出抽屉里的东西,递到房宇手上。 “九哥给你的念想,我不能要。啥都甭说了,拿回去。” 杨磊一直收在抽屉深处,他知道这东西对房宇的价值。 房宇看着手里的盒子。 “我送你们的。没拿回来的道理。” “心意我领了。就当我再送给你。你说它灵验,那我就请它应个验,不管是你的车行开张,还是你和英子碰上啥问题,都图个顺。” 之前二黑给杨磊打电话的时候,说过他问房宇是不是和英子离了。二黑看到房宇一个人在江海觉得不对,就问了房宇,房宇说不是,别瞎操心。既然没离婚,就是夫妻家务事,这些兄弟也没好多问。在英子这件事上,除非是英子铁了心地不愿意和房宇过,否则依房宇的性格,真要了英子,就一定会对她负责一辈子,房宇就这样人,这想法不用说二黑,杨磊,阳子这些生死弟兄,但凡了解点房宇的兄弟,都这么信。 杨磊问二黑英子的大名叫什么,杨磊想找她,有些事想问问她。 “拿回去。甭伤了九哥的心。” 最后,杨磊说。 房宇听了这话,沉默了。 “你要留下,别另外找地方,就住原来那房子吧。拆迁款没到位,政府在改规划,那一片不拆了,改建美食街。” 杨磊已经从杨大海那听说了。 “我还是另外找个地方。” 房宇说。 “没必要。老地方熟悉,方便。大虎妈还在那儿,你丢不下。再说,地方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为了个地方,让人绕不开事。” 房宇听了这话,没吭声,半晌,看向杨磊。 “……小子,真成熟了。” 在房宇记忆里的杨磊,还是那个十□□的大男孩。 “还小子呢,都27了。” 杨磊自嘲地笑笑。 时间总是逼人成熟,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 两人都沉默。 “你再睡吧。我听听歌。” 房宇拿过了随身听,戴上了耳机…… 耳机里,一首老歌,缓缓透过耳机流淌…… ……而每过一天每一天这醉者 便爱你多些再多些至满泻 我发觉我最爱与你编写 以后明天的深夜…… 杨磊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台灯下,房宇趴在桌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杨磊下了床,走到房宇身边,蹲下了。 他蹲在那里,静静看着房宇。许久,伸出手,轻轻推醒了他。 “……去睡吧。” 杨磊看着他。 “这么睡着凉。” “……不了。我该回去了。”房宇清醒了。 “11点了,没车了。这床没人。” 跟杨磊同屋的战友刚结婚,不在宿舍住了。 台灯关了,杨磊听着房宇脱去外套和毛衣的声音。黑暗里,两人隔着一张书桌,躺在各自的**。 窗外的夜色透进来,房间很静,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杨磊望着天花板,听着对面同样清醒、抑制的呼吸,起伏着胸膛…… 杨磊的烧第二天早上彻底退了,毕竟年轻,身体结实,恢复得快。房宇要回去,杨磊见是休息天,带他去军营里转转。 杨磊在镜子前穿上作训军装,扣上了武装带,衬着挺拔的腰身。他戴上军帽,对着镜子正了正。镜子里是一个英武的军人,再不是曾经的莽撞少年。 “有首长的样儿了。” 房宇看着镜子,对他笑笑。 “再提这俩字跟你急啊?” 杨磊低头弄着松了的搭扣。这条武装带的搭扣早有点儿毛病,杨磊一直懒得没去换。他要去找个工具弄弄,房宇过来看了看,没用工具,就用手弄紧了,把武装带环过杨磊的腰,低头给他扣上试试。 两人贴近着站着,杨磊低头,看房宇仔细地给他弄着,房宇的呼吸很近,杨磊没出声,房宇也没有做声…… “磊子,你昨天病……” 有个人推门进来,是个年轻干部,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哦,秦干事。没事,小毛病。” “磊子,这位帅哥是……” 秦干事打量着房宇。 “我朋友,昨天送我回来,晚了就歇这了。” “哦……” 秦干事说了几句客套话,杨磊敷衍了几句,就打发他走了。 杨磊开了辆战地军用越野车,带着房宇参观军营。 701团部是野战军区,占地庞大,装备宏伟。除了那些涉密装备,能看的杨磊都带着房宇去看了。坦克,战车,□□,远程作战射屏,地空控制,杨磊见房宇感兴趣,认真地向房宇介绍,示范。穿了几年军装,杨磊确实对军营有了完全不同的感情。他爱上了这身军装,也爱自己在做的事情。曾经他的理想里,根本没有这么个地方,甚至因为杨大海的关系非常反感,但自从留在了部队,他才了解一个军人的意义,有了不一样的感触。 房宇看着杨磊在介绍这些的时候,精神焕发,眼睛都带着光彩,那是一个不一样的杨磊,既有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又有着踏实掌控未来的坚定,自信。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向着一个目标前进,这样的人,眼神都是不同的。 因为迎查,休息天也没放松训练,两人路过靶场,一个连的战士正在打靶。带队连长见了杨磊的动作,抛来一杆□□。杨磊接在手里就条件反射地托肩架枪拉拴瞄准,动作干净漂亮,一气呵成。杨磊把枪抛给了身后的房宇,房宇也是很早就玩儿枪的人,玩儿枪的没有不喜欢枪的,这种□□还是当时尖刀部队新换的装备,一般步兵还是老式狙,想摸还摸不到。房宇接在手里,也是爱不释手,杨磊看房宇喜欢的样子,心里高兴。可惜部队有规定,肯定不能让外人来这儿射击。 “我知道个地方靶场,枪不错。下次我们一起去,过过瘾。” 杨磊说。 在操练场,有一帮战士正在赛格斗。都是杨磊带出来的兵,分在各个连队,都是一帮格斗尖子。 “于强!勾摆连击!” 杨磊喝了一嗓子,叫于强的战士正和对方斗得难分难解,听了这一声,连续两个左右勾拳接右手一拳抵上对手下颚,果然把人打倒在地。 “不算不算!杨参谋,你偏袒!” “啥偏袒,你不能用侧踹勾还击啊?” 杨磊喜欢这些战士,个个都肯吃苦,身手好。 “杨参谋,下场比比?” 叫于强的战士是这批格斗擒拿的头号尖子,特别崇拜杨磊。杨磊在军区大比武中拿过单兵格斗第一,把整个军区都震了,于强一直把杨磊当作目标,喜欢向他挑战。 战士们都起哄起来。杨磊兴致也上来了,回头看了看房宇,房宇对他一扬下巴,杨磊手痒了,爽快地: “好!那就比一个!” 杨磊下了场,于强就冲了上来,两人飞快地过起了手。于强拉肘、别臂、掀腿、压颈,全都是擒拿格斗的猛手,招招生猛虎虎生风,却怎么都拿不住杨磊,杨磊动作太快,看的人只看到他手、肘、腿都在飞快地推挡转击,还没反应过来,杨磊忽然一个错手猛地拿住了于强的手腕,拖起来就是一个抱臂背摔,猛然将人甩翻在地,膝盖一顶就卡住了他的咽喉,从格斗开始整个过程不到10秒。 “……” 于强傻了。战士们目瞪口呆。 杨磊放开了于强,战士们兴奋地鼓掌叫好,杨磊看了看房宇,房宇对他竖了个拇指。 于强从地上爬起来,在擒拿格斗成绩上他一直第一,但他就是赢不了杨磊。 “杨参谋,输给你我也不丢人!反正没人赢得了你!” 于强崇拜地说。 “谁说没人赢得了我。” 杨磊看了看身旁的房宇。 “这我朋友。我打不过他。” “……真的?” 战士们惊愕地打量房宇。 “我被他收拾过,在医院躺了几天。” “……不可能!” 于强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房宇。 “你们甭听他的。” 但战士们的眼光开始半信半疑。房宇那样子,一看就是混过的,而且,不是普通地混过。 “我不信。要不,你俩练一个,让我们开开眼!” 于强要求。 “对!练一个吧!练一个!” 战士们来劲了。 “……” 杨磊愣了一下,看向了房宇。 插入书签 第101章 第 101 章 自从多年前在光明台球室第一次见面时那场架,杨磊和房宇再没有交过手。当年他追着房宇挑战,想要和他单独较量一较高下,可后来这份对对手的追逐却变成了那样一场猝不及防的感情,自那之后两人再也没有机会真正对战过。 直到如今,除了房宇,杨磊没有碰到过真正的对手。当年,他和房宇并肩作战,被房宇的身手慑服的时候,就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和房宇都拿出真本事对打,不知道是否能赢得了他。 战士们的怂恿声更大了。 “……” 杨磊看着房宇,看他的意思。 “练。” 房宇看出杨磊的心活动了。房宇就给了一个字。 战士们一片欢呼,都围拢了过来。 杨磊脱了外面的军装,房宇也脱了外套,两人面对着站在了场中。 他们曾经无数次相对,却第一次以这样的面貌。唯一认可的强者,想要战胜的对手。 杨磊看着房宇,房宇也看着他。 直到今天,杨磊仍然清晰地记得当年他急切地想向房宇挑战时,那兴奋而狂热的心情。 面前的是他最心爱的人,是他放在心底最深处的人,是无论何时,无论以兄弟还是任何名义,他都愿意为之交付生命的人。在这一瞬间,无数复杂的情感涌上了杨磊的心头,但此时此刻,他望着房宇,面对这场迟到了数年的较量,杨磊的眼神是认真的。 他知道,房宇也会同样地认真。 这是一场男人之间的较量,谁都不会轻了对方。 房宇没有动。杨磊先动了。 在场旁观的战士们,在接下来的整个时间,都鸦雀无声。 整个过程,都在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寂静中进行。除了拳脚的声音,听不到别的声响。之前杨磊和于强过招时鼓劲呐喊起哄的热闹,现在却都仿佛集体哑了一样。没人能发出声音,也无暇发出任何声音。每个人都屏息静气,心在胸腔里急速地跳动。 据当时在场的一个战士后来描述,他看过很多精彩的格斗比试,自己也天天格斗训练,却从来没有哪一场格斗,像眼前的这场,让他看得就像被人紧紧扼着脖子,连喘气都觉得困难。 快,动作太快。 拳飞腿影之间,几乎都看不清他们的动作,目光都跟不上他们交手的速度。 杨磊一和房宇交手,就吃惊了。 现在的杨磊已经不是当年的杨磊。接受过正规军训练的杨磊,身手还能是当年的街战水平吗?他这个单兵格斗第一,不是来假的,这么多年身在军营,他的格斗等级早就不是他以前黑社会干架的水准,一个尖刀部队,练的是杀招制敌,一击毙命! 所以杨磊虽然认真地投入,但他也清楚该拿捏的火候,分寸。房宇和他不一样,房宇早已不混了,更没像他这样长年训练,他要是拿部队里的那一套去和房宇比试,那就失去了比试的意义。 但杨磊没想到,房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行家之间动手,谁都瞒不了谁,一出手就知道深浅。就像当年他第一次遇见房宇时,只被房宇顶了几下就知道他是啥等级的人,现在,交手没几个回合,杨磊就发现房宇不仅没荒废身手,而且甚至也不是当年的房宇,不管是拳脚路数还是实战水准,都不是以前他熟悉的房宇的套路可比。 外人只看到他们眼花缭乱势均力敌地过手,杨磊却是越战越惊愕、兴奋。他不知道房宇从哪儿得到的提高,而且就像杨磊自己有顾忌地拿捏分寸一样,杨磊能感觉到房宇也有保留。 “……!” 杨磊越打,就越被挑起了斗志,久违的战意和热血笼罩了他,杨磊多少年都没有体会过这种快感,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想逼房宇使出全力,他想看看他们到底能打到什么地步! 杨磊一记角度刁钻的斜拳过去,房宇没躲过,被打中胸口,房宇抬起头看杨磊,眼里闪过一道赞赏。 没等杨磊反应过来,房宇飞速肘击撞上杨磊的肩,翻身拧臼一个利落干脆的关节技将杨磊放倒! “……” 旁边的人都看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两人各有胜负,你来我往,越战越放开手脚、酣畅淋漓。杨磊擒住房宇手腕外翻,被房宇一个利落的空手解套脱身,杨磊紧接着起脚就踹向房宇内膝,手上猛地一个勾拳左右夹击,上下路全都封死,这是擒拿格斗中的杀招“击侧踹勾”,配合连环手刃,杨磊自从使过这招以来就没人能从手下躲过,只能硬挨。 房宇也被逼退了两步,脖子后仰堪堪躲过杨磊的一记勾拳,杨磊紧接着手刀劈到,眼看着房宇就得中招,可房宇却猛然抬手一架一拧,将杨磊捉了个正着,反手背过他就用膝盖别住了他腿弯,逼得杨磊向下就栽。一般人这时候非倒不可,可杨磊顺势一个反势擒拿,就拖住了房宇的手臂要将他背摔。但房宇手一松一推卸了杨磊的劲道,顺手一抱,杨磊就被房宇一个抱摔抵在了地上。 房宇低头看着地上喘气的杨磊,杨磊撑起身,抬头盯着阳光下的房宇。 “还来吗?” 房宇也喘着气,笑着问他。 房宇笑得自信、风发,就像七年前的房宇,在乱世外问他:还疯吗?? 杨磊定定地看着房宇的这个笑容。 “……来!” 杨磊毫不犹豫地爬了起来。 “……” 房宇的目光跟随着他。 房宇喜欢看杨磊不服输的倔劲儿,和十□□岁时的杨磊,一模一样…… 插入书签 第102章 第 102 章 两人又一番拳来脚往,杨磊瞅准机会一个卷臂托肘随即含胸切腕,将房宇压得站立不稳单膝跪地,房宇抬头看着杨磊眼里的得意劲儿,笑了,架起杨磊的腿往上一掀,主动进攻,杨磊连推带挡地架开,但房宇速度太快,一个空档手已经切进了杨磊胸前,屈指为拳,就用坚硬的指节击上杨磊胸口。 这一拳房宇已经收了力道,打上去时并不重,但房宇一拳上去,隔着衬衫,指节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 房宇愣了一下。 杨磊也愣了。 衬衫头两个扣子散开了,显出了杨磊的脖颈。杨磊的脖子上,露出了半根旧链子。 “……” 房宇停住了…… 杨磊脑子一懵,不等房宇反应,旋风般地一连串猛攻了过去。两人飞快地过手,但房宇明显有些走神,杨磊心里一乱,反手抓住了房宇的左胳膊就是一记抓腕压臂,右手肘抵住房宇左肩臼下压,手上同时夹注了力气反拧。 这一招如果是在实战对敌的时候,要压上全身整力,只一下就能把对方胳膊卸了或压断。杨磊要让房宇回神,有意加了力。 “……!” 房宇一声闷哼,脸上扭曲了。 杨磊一怔,松开了手。杨磊有点懵,他虽然加了力道,但不至于让房宇这么痛楚。 房宇搭着左胳膊没动,紧皱眉头缓了一下,很快地掩了过去。 “……再来。” 房宇若无其事地说。 杨磊盯着房宇的左胳膊,心一沉。 房宇已经攻到面前,顶住了杨磊的膝盖一踹,杨磊脑子里正乱着,竟然没躲开,脑袋向后直直倒了下去。 房宇吃了一惊,没料到杨磊会躲不开,杨磊后面就是个铁柱子,眼看着杨磊就要撞上去,房宇一把扯住他抱着合身一滚,翻了好几滚才停下。 两人停在草地上,杨磊才回过了神。 房宇压在他的身上,微微挺起了上身。 两人都喘息着,起伏着胸膛。 “……” 杨磊抬起眼睛,和房宇的目光相遇了。 谁都没说话,这样互相看着。 房宇的呼吸很近,热息喷洒在杨磊的脖颈,杨磊感觉到房宇贴着他的腰、腹和腿,隔着衣服,他们汗湿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清晰地传来彼此身体鲜明的触感。 房宇的汗滴在杨磊起伏的胸膛。房宇无声地俯视杨磊,杨磊被头发打湿的眼睛,看着他…… “杨参谋!你输了!” 于强和战士们围了过来。房宇从杨磊身上起来,伸手把杨磊拉了起来。两人都没有看对方。 “同志,你是武术队的吧?还是特警啥的?” 于强激动了,他自认已经是擒拿格斗的高手,却在杨磊手底下过不了10秒,而这个人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和杨磊这种等级的对抗竟然还能占了上风,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战士们都震了。杨磊的纯军事套路他们熟悉,而房宇那些新鲜刺激的招式他们没见过,大开眼界。 “他没动真格的。真用上你们的一招制敌,我早倒了。” 房宇笑笑。这确实是实话。 “行了,你也一样!” 杨磊知道房宇不愿意损他面子。 年轻人对功夫好的都崇拜,见了房宇露的这几手,都兴奋地围上去要房宇教几手,杨磊好容易赶走了这帮战士,和房宇相视笑笑,又各自转开了视线。 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回了杨磊的宿舍。 “我冲一下。”杨磊没看房宇,进了浴室。他拧开龙头,任水流冲刷下…… 杨磊出来,让房宇进去洗。房宇原来那件衬衫都汗湿透了,杨磊打开衣橱。他和房宇尺码差不多,杨磊在自己的便装里挑着。他犹豫了一下,拿出一件衣服,放在了浴室门外的椅子上,就出去了。 房宇洗完出来时,杨磊已经不在屋里。 椅子上,放着一件白衬衫…… 杨磊到楼下小卖部买了几罐啤酒,回来推开房门,房宇正在穿上衣,刚把白衬衫穿上,正在系扣子。 房宇刚系了下面两个扣子,杨磊一眼看见了房宇的胸口有一个文身。 距离远也没看清那文身什么样。杨磊愣了愣。 房宇以前没有文身,而且房宇不喜欢这个。在当年混子都爱在身上文个什么猛龙老鹰来彰显凶狠的时候,房宇这个混子头反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弄。他对杨磊说过,不爱这个。 所以现在看到房宇有个文身,杨磊有点意外。 房宇看到杨磊进来了,就侧过了身。 “怎么文了东西了。”杨磊把啤酒放在桌上。 “弄着玩的。”房宇很快系上了扣子。 “文了啥?” 杨磊随口问。 “没啥。花纹。” 房宇说…… 插入书签 第103章 第 103 章 《金牌打手》番外长城 江海的军人俱乐部是混子聚集的地方,里面有个长城溜冰场。这地方就是川子和小武干架的地方,出了那桩让房宇和杨磊带着人马坐下来谈判的血案的地方。不过长城这地方,什么打架的斗殴的捅人的,正常,太正常了。军人俱乐部就是个混子窝,夜总会游艺室电玩室录像厅,当年那个时代所有混子爱去的地方,这儿都集齐了,一群大小混子整天到一起,能不出事儿吗? 而这个长城是当年全江海第一家室内音乐溜冰场,全市闻名,经常有漂亮潘西出没,这就是个挂马子的地方。 有潘西在的地方,必然有是非。这是真理。 现在,杨磊就靠在长城里头的冰场里,脚上踩着溜冰鞋,在那儿靠着,懒懒地看着冰场里滑来滑去的人,提不起精神来。 “磊哥,你再教我下倒溜呗?” 说话的是杨磊的一个弟兄,外号耳朵。川子和小武干架的伤还没好利索,李三自从腿残了就不怎么好溜冰,今天是耳朵把杨磊拖来散散心的。 “自个儿练去!” 杨磊没啥心情。他溜了几圈就停下了,靠在边上,膀子挂着栏杆。 杨磊溜冰不错,相当不错。溜冰也要看天赋,有的人溜是能溜,溜起来特别扭,姿势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可杨磊在身体语言上确实有些天赋,就像他擅长干架,也是一种天赋,他溜冰早就会了,什么正溜倒溜,转圈,有时候兴致来了还能花滑,以前没少在长城出风头。 可自打和房宇泡在一起,长城这地方杨磊好久不来了。要不是这阵子房宇忙事儿,杨磊也没空过来。 现在杨磊就觉得挺无聊。他也纳闷以前他也算喜欢溜冰,可现在除了往房宇那儿跑,他就没什么特别想干的事儿。 这天的杨磊,和平常不太一样。 他穿了件雪白的衬衫,扣子散散地扣着,敞着半个胸膛,脸上还戴着副墨镜。 一般人戴着墨镜在室内溜冰场溜冰,那肯定是特装逼,简直是装逼的典范。 可杨磊身材好,气势足,关键是浑身一股子懒洋洋的流氓霸道劲儿,所以他这模样看上去,那是十足十地迷惑良家少女。 他身上这白衬衫是房宇的。杨磊早上从他家出来的时候穿的。 “你这衣服借我穿穿呗?” 杨磊昨晚在房宇家过的夜。他心血**,想穿房宇的衣服。房宇就特爱穿白衬衫,像他的标志。 “你不膈应你就穿!” 房宇笑得有点坏。 “膈应啥?” “那上头还沾过你血呢!” 房宇边扣着衣服扣子边回头笑。 “……操!” 杨磊想起来了,房宇第一次见他敲他那两板砖,就穿的这白衬衫。 现在杨磊靠在边上站着,忍不住抬起袖子闻闻。 衬衣很干净,带着晒过的阳光的味道。房宇身上也老带着这种味道。 杨磊闻着,就像闻着房宇身上。 杨磊出神了。 “磊哥,看见那几个潘西没有,老瞟你!” 耳朵指了指对面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太妹,贼笑。 “嫖谁?嫖你还差不多!文明点儿!” 杨磊早看见了。那几个太妹都张望他半天了。果然一个领头的姑娘就溜过来了,有意无意地朝杨磊身边溜,还假装没溜好,往杨磊怀里撞。 杨磊一伸手扶住了,把那姑娘从怀里捞出来。 “小心啊!” 这种借招儿搭讪他的小太妹,杨磊见多了。知道她是故意的,杨磊也不点破。 这小太妹长得挺漂亮,从杨磊刚进场溜冰的时候,她就注意上杨磊了,像杨磊这样的帅哥,又溜得这么样的,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看上杨磊的姑娘,确实都作风豪放。这小太妹一点没绕弯子,就往杨磊旁边一站,一句两句地就和杨磊聊起天儿来了。 杨磊随便和她搭了两句,心思压根不在这儿,就要走。 “别走啊,告诉我你叫啥名儿?以后找你玩儿!” 小太妹热情地拉着他。姑娘确实挺豪放。 杨磊要把胳膊抽出来,小太妹抱着他手臂不放,把耳朵在一旁看得乐死了。所以说杨磊招来的桃花都特别难缠,也难怪杨磊就怕和李三那些人去九中挂马子,他躲这些姑娘还来不及。 “妹妹,放手成吗?”杨磊愁死了。 “说呗,说名字我就放你。”小太妹撒娇。 杨磊不耐烦了,正要随便编个名字,可脑子里一闪,杨磊忽然起了个念头,就看着那姑娘:“你真想知道我名字?” “真的!” 姑娘特诚恳。 杨磊低头靠近了小太妹的耳边,笑得蔫儿坏,低声地: “我叫房宇!” “……!”小太妹呆了,眼睛瞪得老大。 “你……你是房宇?” 房宇名头太响了,小太妹整天和混子在一起,能不知道房宇? “你真的是房宇??” 她从来没见过,可眼前这人和道上传的房宇的样子确实差不多,高,帅,常穿着白衬衫…… 杨磊就小孩子心性上来了,逗趣,他想着这妹妹要真的去找房宇了,房宇那表情,杨磊想想就觉得乐。 刚脱了冰鞋要走,对面有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周小娟,你他妈的干吗呢?把手松开!” 来的这个是个混混,一直缠着这小太妹没得手,见了这一幕火冒三丈。 “过来!不过来我扇死你!” 这混混本来就因为姑娘不理他来火,现在更耍横了。 周小娟看来挺怕这人,嘴上骂着,人却往杨磊身后躲。 这混混像没看见杨磊似的,伸手就拽人。 “嘿,嘿,干啥呢?” 杨磊攥住了他的手。 “小子,你找死是吧?” 这混混外号老鸹,是刘罗锅手下人的小弟,就是个打群架的小角色,连场真正的江湖斗殴都没参加过,可自以为见了大世面了,带着几个痞子就耀武扬威,整天鼻孔朝天。 他要抽手,一抽却没**,杨磊攥着他就跟玩儿似的,老鸹脸色变了。 “放不放手?不放我砍死你!” “你他妈的知道这是谁吗?敢在这儿耍横??” 耳朵上来了。杨磊这时候在道上的名头,套一句后来的流行语,那是“相当”响,谁不知道他现在是燕子乙跟前的红人,头一号的金牌打手? “我管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抢我潘西!” 杨磊回头问周小娟。 “你男朋友?” “才不是!他就成天骚扰我!” 老鸹挣了半天挣不动,红眼了,抬脚就要往杨磊身上踢。 杨磊起脚一踹,老鸹那些人都没看清他是咋踹的,老鸹就膝盖一软跪下去了。 老鸹身后的人见杨磊和耳朵就两个人,根本不放在眼里,见老鸹吃亏,就都往上冲。 可他们冲了一半,都不动了。 当时,倒地后怒痛交加的老鸹拔出了家伙,一把西瓜刀,往杨磊腿上扎。 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可惨叫的不是杨磊,是老鸹自己。 老鸹的刀掉了,手上血肉模糊。 杨磊悠闲地蹲了下来,手上拎着个东西,就是这东西,砸了老鸹的手。 那是个溜冰鞋,还在滴着血。 往上冲的人都停住了,因为都看见了杨磊砸老鸹的那一下。 就那一下,没用第二下。没有一个人敢再往前冲。 那个年纪的杨磊,正是气盛好战,以狠出名。他出手,没有余地,出手必伤人。这也是后来不少道上的人认为他比房宇要更凶猛的原因。 “还打吗?” 杨磊摘下了墨镜,看着老鸹。 “……” 老鸹不认识杨磊,他被打懵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房宇!!你敢找他茬儿,活该!” 周小娟本来还半信半疑,现在见了杨磊这狠劲儿,这身手,几乎立刻就相信了,兴奋地叫着! 杨磊一愣,那老鸹一听,脸色都变了。 他看了杨磊的脸,衣服,年纪,老鸹脸都白了。 “宇……宇哥,我真不知道是你……对不住啊宇哥,得罪了,得罪了……” 老鸹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孙子似的,没等杨磊反应过来,掉头就跑。 一群人转眼就跑了个精光,连影子都没了! “喂!……” 杨磊连喊住他解释都没来及! “房宇!你真帅!” 周小娟一把搂住了杨磊的胳膊。她看见了摘掉墨镜后的杨磊的脸,心都醉了。都说房宇长得帅,今天见了她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太妹整天都在说房宇! 杨磊回头就把这事儿忘了。 可他没想到,周小娟真把他惦记上了,真找上门来。 这天房宇带着一群兄弟在酒吧玩,杨磊也在。中途杨磊去洗手间,房宇正在吧台喝酒,有个小弟说有个潘西找他。 房宇一回头,外面走进来一个打扮十分热辣的小太妹。 周小娟一直在找“房宇”,逢姐妹就吹嘘房宇是她“潘东”,江海话里,潘东也指男朋友。那些小太妹没人相信,周小娟念念不忘,到处打听,这天打听到房宇就带着人在这家酒吧玩,立刻找过来了。 她进了门问房宇,人家往吧台上一指,周小娟就看见个穿着黑色背心,露着矫健肩背的背影,那人一回头,周小娟就上去了。 “……哎,我找你大哥!” 周小娟看了眼前这人,也发愣了。她想房宇帅就算了,连他手底下的小弟居然也这么帅。 “我大哥?” 房宇愣了一下。 “就是房宇啊!你不是他小弟吗?” 周小娟这话一出,周围一群兄弟都憋不住笑了。 “你认识他?” 房宇忍着笑问。 “当然!” “你找房宇干什么?” “我是他潘西!” 周小娟毫不犹豫。 “……!” 房宇一口酒差点没呛出来,老亮和一帮小弟已经撑着吧台,乐得前俯后仰。 “你们笑什么?不信啊?他还为我打过架呢!当心一会儿他收拾你们!” 周小娟急了,看眼前这人笑吟吟地抽烟,其他人都乐不可支,周小娟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在乐什么。 她正急呢,一抬眼,像看见了救星,扑了上去。 “宇哥!~~” 杨磊还没反应过来呢,周小娟就扑进了他怀里,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宇哥!你的小弟欺负我!替我教训他们!” 房宇和老亮他们全都回过了头,齐刷刷地看过来,个个脸上的表情甭提多精彩了。 “……操,你咋找来的?” 杨磊把周小娟推开,听了她这声“宇哥”才想起她是谁! “宇哥,你忘了,在长城,你还特意跟我说你是房宇,我说以后找你玩儿呢!” 周小娟很不满。 大家都听到了,个个在笑,杨磊大窘,扫了一眼房宇,房宇叼着烟似笑非笑瞅着他,那兴味十足的眼神,杨磊甭提多尴尬了。 “……我说啥你信啥啊?……我不是房宇!骗你的!” 杨磊悔死了。 “骗我的?不可能!” 周小娟根本不信。 “你还打架了呢!你不是房宇,你能那么猛啊??” “我真不是!我逗你的!……” “你不是房宇,那你是谁?” “我……” 杨磊话还没说完,房宇已经过来了,一把揽住了杨磊肩膀,就用力一搂。 “宇哥,你这就不对了,人家特意来找你,咋能不认呢?” 房宇烟还夹在手上,表情特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到了,虽然本来没有打算现在写番外,但是这几个月来大家一直的陪伴,我很感激,还是送上一份新年礼物,插播一个番外,希望能带来点惊喜,祝大家新年快乐! 插入书签 第104章 第 104 章 “操!你……” 杨磊瞪他。 “宇哥,潘西这么漂亮,不请人家喝一杯啊。明子!给宇哥倒上!” 房宇喊。 “好嘞!” 明子手快得很,笑眯眯地给倒了杯时髦的洋酒,送给杨磊。 “宇哥,请!” 一群人都笑翻了。 “滚!” 杨磊踹明子,房宇叼着烟,眯着眼睛接了那杯酒,手环着杨磊的脖子,酒就递进杨磊手里。 “宇哥,潘西等你呢,甭害羞。我们当小弟的,不好混,你就别收拾我了,跟大哥容易啊?弟兄们,表个态!” “是啊是啊!宇哥!别收拾我们啊!” 老亮叫得最响,个个都乐坏了。 杨磊恨死了,房宇难得有嘴皮子这么利索的时候。房宇噙着笑,胳膊箍着他,也没见怎么用劲,杨磊就是挣不开他。房宇穿了件紧身背心,露着结实的胳膊,腰身修长有力,灯光下叼着烟,扬着邪气的笑,周小娟看得眼睛发直。 “再闹真收拾你啊?!” 杨磊笑骂,知道房宇就是整他来了,看着房宇那表情,杨磊心里就跟猫抓似的! “喝酒吧宇哥!” 房宇忽然扯了一嗓子,猛地拿起那杯酒扳起杨磊下巴就往他嘴里灌,杨磊毫无防备,被兄弟们一涌而上地按住,顿时闹哄成一团,房宇紧搂着杨磊灌他,笑得开心、畅快…… “宇哥。” 正在闹着,外面有人进来,到房宇耳边耳语了几句。房宇看来是有正事,正了脸色,带着人走了。这里十几个汉子都跟着他走了。 这里周小娟也听见了,她也不笨,傻住了。 “……他才是房宇?” 周小娟呆呆地问杨磊。 “……那你是谁啊?” 杨磊被灌得衣服上都是酒,杨磊没好气地: “我是房宇他哥!” 房宇被人请到正大夜总会谈事。 那段时间川子和小武的事刚平,罗九的世纪大酒楼正在筹备开张,房宇非常忙。江湖上的事房宇已经不怎么参与,多半由老亮花猫他们摆平。这一晚也是道上的人请他,之前花猫刚平了一桩事儿,对方恭恭敬敬来打点。罗九的势力,如日中天,道上没有人敢得罪。 事儿很快谈完,对方留房宇消遣,在夜总会的喧闹声中,隔壁桌上有一桌人,有个人在大声讲话,声音大得都盖过了音乐。 “妈的,杨磊那小子那狂样儿!别让老子碰见他,碰见他我削不死他!” 房宇撩起了眼皮。 讲话这人,正是刘罗锅手下的胖冬瓜。 就在这正大夜总会,他被杨磊跳上桌子追着砍,砍得落荒而逃,当时杨磊还只是个街头混混头目,这一仗把胖冬瓜的老脸都栽进去了,还把杨磊捧成了燕子乙跟前的红人,道上没把胖冬瓜笑话死,胖冬瓜能不憋屈吗? 可燕子乙是江海头号大哥,他的老大刘罗锅也不敢得罪,因此杨磊这事儿胖冬瓜也不敢去报仇,他也不是杨磊的对手,只能过过嘴瘾,骂骂杨磊,一连串的脏话骂个不停。 “……操他妈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威风个屁啊!杨磊那小子就是个xx!瞧那屌样,xx……” 那个“xx”字音还没落,一个酒杯飞来,在胖冬瓜鼻梁上爆了。 “啪”的一声脆响,胖冬瓜的脸就开了花,玻璃碎片和着血花四溅。 一桌子人都惊得跳了起来。 “……他妈的谁?!!” 胖冬瓜惨叫着跳了起来,捂着脸,血从他的手指缝里往外冒,还嵌着玻璃渣子,要多磕碜有多磕碜。胖冬瓜眼都红了,踢开桌子就奔着杯子砸来的方向扑过去,可看清了坐在那儿连起都没起来的人,胖冬瓜愣是刹住了脚,刹得太急,人还晃了两晃,甭提多滑稽。 “……宇哥?咋……咋是你啊?” 胖冬瓜是真懵了,他啥时候得罪这尊佛了?? “刚才骂谁呢?” 房宇撩起眼睛,没表情地看他。 “杨磊啊!不是骂你,宇哥!误会……” 胖冬瓜委屈死了。 “骂谁?” 房宇好像没听到,还在问。 “杨磊!” “谁?” “杨……” 胖冬瓜终于说不下去了。他看见了房宇那眼神。 “……我!骂……骂我呢!……” 胖冬瓜终于答对了。舌头都打结了。 胖冬瓜这心里比黄连还苦。 他就不明白了,房宇怎么会替杨磊出头来了。杨磊砸了光明台球室,房宇把他打进了医院,这事儿道上无人不知,当时胖冬瓜还特痛快,解恨,暗地里谢了房宇不少回。这谁替杨磊出头也不能是房宇啊?? 也不怪胖冬瓜,自从被杨磊削了,刘罗锅怕他咽不下这口气找杨磊惹事,找了个借口很快就把胖冬瓜打发到外地办事去了,刚回来没多久,他还没跟上形势,还不知道杨磊已经和房宇走近了,不是一般二般的近,那是能躺一个**的近。所以说混社会必须得与时俱进,脱一点儿节都不行。 “杨磊现在是我兄弟。” 房宇说,声音不高。 “我再听见你说他一个脏字儿,我崩你一身血。” 认识房宇的人都知道,房宇一般不说狠话。 因为等房宇说狠话的时候,往往他已经先做了。比如他在大街上用烟灰缸砸瘫棍子的时候。 “……” 胖冬瓜不敢吭气儿,只能自认倒霉。 在那之前几年,正是房宇打遍江海,无数成名恶战奠定地位的时候,那是罗九迅速扩张地盘的原始积累时期,全靠拳头和硬仗开路,那时候江海的混子没被房宇打过的真不多,现在是打服了服帖了,要不然房宇的名头也不至于这么响。胖冬瓜知道房宇要真出手,就不是脸上这一下的问题了。 “……不敢了宇哥,不敢了……” 胖冬瓜陪着笑脸,他桌上有个人却不乐意了,走过来就冲着房宇。 “小子,挺牛逼呗?” 这人是胖冬瓜在外地办事认识的朋友,不认识房宇,见胖冬瓜对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青年点头哈腰,就不懂他怕个啥,跳起来就挑衅。 “大彭,别瞎咧咧!这是宇哥。” 胖冬瓜赶紧拦着。 “冬瓜,你怂成啥样了!给削成这惨样还管人叫爷爷啊?” 大彭在外地也是一霸,横惯了,根本就没把眼前这个秀气青年放在眼里。 “你出来!” 大彭嚣张地指着房宇。 房宇眼皮都没抬。被无视的大彭大怒,刚往前冲,被人用刀顶住了胸口。 老亮居高临下俯视他。 “哥们,挺横啊。” 老亮微笑。 大彭不动了,嘴上还硬着。 “……唬谁啊?当我没刀啊?就你那啥宇哥……” 大彭话没讲完就一声惨嚎,老亮一□□抡在他脑门子上,抡得一头一脸鲜血直流! “他妈宇哥是你叫的吗??” 老亮把大彭摁倒在了桌上,血顺着大彭抽搐的脸流上了桌子。 大彭带的人都哑了。没人敢过来。 “误会误会!亮子!” 胖冬瓜慌忙来打圆场,暗暗叫苦。他不敢把这笔账算在房宇头上,全都算在了杨磊头上,今天他吃这么大亏,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杨磊,胖冬瓜恨死了,他迟早要找人黑了杨磊,算这笔总账! “咋的,想找杨磊。” 房宇点起了一根烟。 “……不是宇哥……” 胖冬瓜有点惊。 房宇透过烟雾看胖冬瓜。胖冬瓜像被戳在了地上。 “敢,你就动。” 房宇说。 “动他,就是动我。” 房宇叼住了烟卷…… 房宇从正大回去,上了二楼的平台,看见杨磊在平台上等他。 “又喝了?” 杨磊一看见房宇那样儿,就知道房宇晚上喝了不少。房宇一喝多,又没完全醉的时候,喜欢笑,样子和平常很不一样。 “你咋又来了?” 房宇过去搭杨磊肩膀。 “不能来啊?” 杨磊等房宇半天了。 “来干啥啊?” 房宇笑意盈盈的面孔,带着微醺的酒意。杨磊看着他的脸,差点脱口而出:来看你! 自从上次白天谈判过后的晚上,房宇把杨磊叫到家里,两人把话说开了,杨磊也想通了,不就是做春梦想着房宇吗?有啥大不了的?他又开始和以前一样粘着房宇,而房宇见杨磊不再远着他,两人又和以前一样,房宇打从心里高兴。那晚上两人都说了心里话,没了疙瘩,关系走得比过去还要近。 “干啥,白给你灌了啊??看见我这衣服了吗?” 杨磊衬衫上现在还都是酒味儿。 “找你算账!” 杨磊开玩笑。 “操,找我算账?” 房宇说,两人已经爬到八楼了,房宇已经开了门。 “找我算账……我还没惩治你呢!给我进去!” 房宇一把将杨磊推进了屋,就笑着关上了大门。 “你惩治我啥啊?” 杨磊已经完全忘了。他进了门就熟门熟路地找了件房宇的干净衬衫换上,身上这件粘着酒液,他忍了半天了。 洗手间里是抽水声,房宇打开门,从洗手间里出来。 “站那儿。站那儿别动。” 房宇对杨磊说,眯着眼睛。 杨磊站在墙边刚扣上衬衫扣,一抬头。 “……” 杨磊就停住了。 房宇边睨着他边漫不经心地提上裤子。他牛仔裤的拉链敞着,毫不在意地露着内裤的边沿,胯部很低,松松地卡在腰上,□□平滑的腹肌在房宇的动作间时隐时现,泛着象牙的光泽。房宇懒洋洋地提了提,随手拉起裤链,链头只拉了一大半,隐隐凸着里头鼓胀的一团…… “……” 杨磊一动不动。 他盯着房宇,嘴里发干。 “干啥呢,傻了?” 房宇边慵懒地弄好了裤子,边走了过来。 “叫你不动,就真不动啊?” 房宇笑微微地看着站那儿的杨磊。 “咋这么听话呢?” “……靠,文明点儿!没穿裤子就乱跑啊?” 杨磊强压着心里的悸动,嗓子有点干。 “又穿我衣服?” 房宇扯了下杨磊的衬衫领子。 “洗手了吗?” 杨磊怕给房宇看出啥,岔着。 房宇一愣,故意抬起洗过还湿着的手,恶作剧似的就在杨磊脸上摸了一下。 这湿漉漉的一下就像摸在杨磊心里似的,杨磊觉得全身的火都往上窜。 “……别疯!” 杨磊心都乱了,抬起胳膊蹭了下脸。 “咋了,你是姑娘,不让摸啊?” 房宇挑着眉,笑得肆意、张扬。 “……操!我摸你!” 杨磊心里那股邪火腾地窜了上来,他是能忍住的人吗??杨磊猛地伸手就去抓房宇,可他快房宇比他更快,房宇一把捞住了杨磊的两条胳膊就夹着反背到了背后。 “你挺牛逼呗?穿我的衣服,报我的名字泡潘西啊?” 插入书签 第105章 第 105 章 房宇酒意上头,贴得很近,带着酒精的热息都快喷到杨磊脸上了。 杨磊被房宇这样反剪着推靠在墙上。杨磊都把这茬忘了。 “……我那就是好玩儿!” 杨磊也没想到周小娟真就能找上门来。 “……谁泡潘西了?我用得着泡啊?” 杨磊被房宇这么贴近地捉着,杨磊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语带挑衅地盯着房宇,眼神却无法从房宇脸上移开。 “你还挺横啊?还不认错?” 房宇酒真喝多了,紧了手劲,他就想逗杨磊,他觉得看杨磊的反应特别有意思。 “……甭犯浑啊?” 杨磊觉得自己不正常。他听到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 “认不认错??” 房宇抵着挣动的杨磊,忽然猛地就往杨磊腰上挠去,杨磊猝不及防被他闹得笑成了个虾子,弯着腰躲着房宇的手,一迭声地:“我认!认错儿还不行吗?认错!” 房宇停手了,笑得不怀好意: “认错?我还没罚你呢?” “操!你想咋罚啊?” 杨磊眼前全是房宇带着笑意的眼睛,那眉眼,和梦中反复出现的面孔一模一样,杨磊晃神了…… “咋罚?我那几声哥白叫了?” 房宇抵住了杨磊,似笑非笑,被酒精薰着的情绪还亢奋着。房宇用力制住了杨磊。 “……叫宇哥。叫!” “……别耍酒疯!”杨磊身上发热。 自两人相识以来,只有那次燕子乙在东方大酒店摆酒让两人和解,在桌上逼着杨磊叫房宇的那一声“宇哥”,自那以后杨磊再也没有叫过房宇哥,虽然房宇比他大,可杨磊就是从来不叫,房宇也从来没让他叫过。 现在房宇喝了酒,兴头上来了,杨磊知道他就是在耍酒性,被撩拨得一身火。 “叫!” 房宇杵着他。 “甭来劲!” 杨磊心里猫抓似的。 “咋了,我不是你哥啊?叫一声咋了?” 房宇不依不饶。 “你啥时候成我哥了?” 杨磊哭笑不得。 “我就是你哥。” 房宇说。 “……” 杨磊不说话了。 他看着房宇,心里像被什么撩过,有什么像浪潮在冲刷着心底,有一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冲动。 他想一把抱住房宇,想把他紧紧搂着,就像梦里对他做的…… “……!” 房宇已经又动手了。杨磊吃亏一次能亏第二次啊?两个人挤在墙边笑闹成一团,房宇兴头上来用了十分的劲头,杨磊实在扛不住房宇的闹腾抵住他大喊:“行了行了!我叫!我叫还不行吗?!” “利索点儿!” 房宇催促。 “……宇哥” 杨磊喊得挺艰难。 “听不见。” 房宇嘿嘿一笑,笑得杨磊咬牙切齿。 “……宇哥!” 杨磊喊,声音像从喉咙里出来,带着颤动,不稳…… 杨磊听见自己的胸腔,那猛然地跳动…… 过道的灯没开,只有客厅的灯光透过来。 房宇还是没放开杨磊,脸上带着熏然的笑意。 他在不明亮的光线里看着杨磊,心里觉得高兴,舒服…… 这种感觉,他很久没有了。他有很多的兄弟,听过很多声宇哥,可是却没有现在,这种快乐的感觉。 房宇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看杨磊粘着他,喜欢看他率真的笑脸,就像阳光,照进他的心里,温暖…… 那天晚上,杨磊又在房宇那过的夜。 房宇酒意上头,很快睡着了。 “房宇!” 杨磊轻声喊他。 房宇没反应,沉沉地睡着。 杨磊小心地撑起了身,在黑暗中看着房宇。 他定定地看着,心跳越来越快,不受控制地倾下了身,凑近房宇的脸…… 杨磊还是没亲下去,他怕弄醒了房宇,他怕以后房宇会躲他。 杨磊移了移身子,紧贴着房宇躺下,伸手轻轻地搂住了房宇的腰,收紧了手臂…… 杨磊想,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很多。 不管是现在,还是在未来…… (金牌打手番外 《长城》 the end) 插入书签 第106章 第 111 章 “这个犯人是转监来的,同伙组织越狱,他给别人放风打掩护。和他一起关来的有那个越狱主犯,以前是个武术教练。……杨局长来过电话了,我们弄了个提审间,具体情况你可以单独问问他。……” “……房宇那小子跟我关一个号子,也是他倒霉,一个号里那么多人,狱里非要把屎盆子往他身上扣,不知道这小子得罪谁了。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跟狱里也是这么说的,那小子什么都不知道,他要真知道,我倒想临死了拉个垫背的,这栽赃诬陷的事儿,老子干不出来!” “审了半天他们也没证据,我也看出来了,就是有人想整他,让他出不去。房宇那娃是个傻蛋,早跟他说了,甭在牢里待我好,现在出了事儿,第一个连累的就是他……” “说他不服从管教,硬给塞了个理由加刑,外人不晓得,我最晓得这都是借口,监狱里头这些腌臜事儿,老子他妈太明白了。后来我给单独关了,听说过了一年那小子放出去了,我还为他高兴,没想到,等我被转到这儿来,居然他也给关来了。” “我问他,咋出去了又进来,他也不说,问狠了说又犯了事儿。扯淡!狱里头有记录,还是越狱那事儿牵连的!找个名义把人放出去,再给转监狱重新收监,那小子好像早都知道,背着黑锅他也认!……” …… 寒风刮过,刺骨。 杨磊坐着。 脑子里,他对着电话里喊着:“你咋这么虎?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杨磊终于有了反应。 他机械地拿出手机,手里是一个号码。 “我收拾过他了,你他妈问他去吧!”花猫写了号码砸向杨磊…… “……磊哥……”电话里,丁文的嗓子颤了。 从花猫找到他开始,丁文就知道,杨磊迟早都会找到他。他不想躲了,他一直在等着这天。 “自从花猫找到我,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房宇……我没勇气见你们,我……我真不是存心的……我被良心折磨得够了!” 丁文痛哭流涕…… 前面说过,好人也能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捅出篓子。好心,不一定能办好事。 杨磊走的时候,叮嘱过丁文,他拜托丁文一定要帮他盯着减刑的消息。他和房宇的关系,别人不清楚,丁文清楚,正因为丁文清楚他对房宇的感情,所以杨磊相信丁文最能理解这种心情。杨磊没瞒他,他和杨大海谈条件的始末,都告诉了丁文,意思是让丁文明白,要是房宇这头有啥变化,他这学肯定是上不下去,所以丁文帮房宇,就是帮他。 杨磊不能完全信任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他不容许自己有疏忽。 杨磊也拜托了别的兄弟,但知道其中关键是杨大海的,只有丁文。对房宇,丁文的心情不可能不复杂,但杨磊这么信任他,他感激,感动,是真心想帮忙。在房宇入狱的第三年,丁文隔三差五地就去监狱打探消息,一直没等到房宇减刑的裁定,丁文就急了。他担心杨磊的父亲变卦了,又不想贸然通知杨磊怕影响他上学,着急之下,丁文就犯了错误,犯了这些知识文化人都容易犯的错误:冒进。 对丁文这样整天和技术理论打交道的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也是简单的回路,理想化理论化。他大着胆子以杨磊朋友的身份去杨磊家里拜访了一次杨大海,他单纯地认为杨大海是忙于公务搁浅了这事,需要有个人来提醒他,也急切地想立功博得杨磊的欢心,不惜冒昧上门。 房宇减刑的事,杨大海已经办了。杨大海了解杨磊的脾气,而且,他并没有食言的必要。凭心而论,杨大海对房宇固然谈不上好感,但不是不通情理,对这个救过杨磊的年轻人,杨大海是记着的。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一件事情而已。 可是丁文的冒昧上门,却让杨大海十分光火。他和儿子之间的“交易”,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他是一个主要领导干部,有些事情可以做却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何况是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杨大海义正词严地批判了房宇的犯罪行为和杨磊以前与这些混子来往的错误行径,丁文根本不懂得这背后的官场世故,他以为杨大海这是要反悔,丁文急了,他在着急恳求得不到回应后的情急之间冒出了一句话,就是这句无心的话,让杨大海愣住…… 杨大海的脑中出现了那天早上,他在家中推开杨磊的房门,看见两个男孩亲密地拥抱着,躺在**……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后来问我什么我都没说!可后来你爸截了你写给房宇的信……”丁文的嗓音模糊了…… “……后来房宇减刑裁定书宣布了,我以为没事儿了……可我后来再到监狱打听,说房宇又要加刑……我害怕,我知道我惹了大乱子……我不敢告诉你,我没脸见你磊哥……可我这么憋着我良心受不了,我就告诉了花猫一个人……” 花猫知道后惊怒交加,去了牢里,房宇告诉他是不服管教加了一年,没啥其他的,可花猫从房宇的反应就知道,杨大海已经找过他。房宇是啥样人,会怎么做,花猫不知道??房宇对花猫放了话,杨磊他爸知道的事不能告诉杨磊,否则就翻脸不认人。花猫知道房宇说得出做得到,除了狠狠教训了一顿丁文,也无可奈何。一年后房宇也确实出来了,执意要离开江海,房宇走后,花猫也心灰意冷,带人回了江北。后来犯了事跑路,和江海这边没了联系,之后在外地给抓了,也给关进了澧县的监狱,直到在监狱里震惊地再见到房宇,听了那武术教练说的前因后果,花猫才明白怎么回事儿。房宇没承认过半个字,可花猫不傻,明白后的花猫恨不得立刻出去就弄死杨大海,可房宇对他放了狠话。 “大哥,你咋这么傻啊?!……”花猫抱着房宇,放声痛哭…… 花猫出狱后,也曾咽不下这口气找过杨磊,当时杨磊还在舟桥旅,正在南方抗洪抢险的一线,花猫没见到人,出来后的花猫性情变得更加暴虐,没多久又因为斗殴被抓进去劳教,杨磊在市局见到他时,是他刚放出来没多久。 “……我不知道你父亲在信上看到了什么,可……” 丁文不说话了。 杨磊给房宇的信上并没写什么,丁文不知道,可杨磊清楚。进牢里的信不方便,杨磊知道。 杨磊想起了大三那年。那天他出训回来,意外地在宿舍里见到了等他的杨大海,杨磊不知道杨大海为什么突然毫无消息地来了,杨大海说只是临时公事到了这个城市,顺便来看看,给他带点东西,还有公务要办。杨大海没多留,当天就走了,他走后,杨磊有点紧张地检查了一下抽屉,没发现被翻动的痕迹才放心。他想房宇狠的时候,傻瓜似的胡乱写房宇的名字,写心里压不住的几个字,写了满满一本子,那本子他没舍得扔,给夹在书里,塞在抽屉底下……最底下压着的,是房宇的一张照片…… “磊哥,你要怎么骂我都行,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早想告诉你,可我不敢……!我没脸……我……我王八蛋……!……” 丁文在哭着说着什么,杨磊已经没去听了。 他垂下了手,手里的手机模糊的声音,随风散去…… 半夜,江海城郊的一个平房出租户的门被人敲开。开门的男人疑惑地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陌生人。 “房宇在吗。” 男人反应过来。房宇还没搬走,还住在他开出租的这朋友这儿。最近常有他过去的兄弟来找他,这朋友习惯了。 “你找房宇啊,他去进货了。” “我等他。” 朋友把杨磊领到了临近的房宇住的平房,开了门。 “看样子他今晚不回来了,得明天。你有急事儿?要不我给他打个手机。” 朋友拿出手机要拨,杨磊按住了他的手。 “不用了。我在这儿等他。” “行,要不你在他这儿歇一晚。他明早差不多就回了。” 朋友豪爽地说。 昏黄的光线照着狭窄的小屋。简单的陈设,除了一张床,桌子和柜子,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屋角挂着一件衬衫,手洗过,洁白干净。磨得平平整整,在临时牵起的绳子上晾着。 杨磊的那件,白色的衬衫。 杨磊看着那件衬衫。 他目光转向桌子,桌上有一个老式的录音机。杨磊打开了卡盒,拿出里面的磁带。 草蜢。 “宇子每天就听这一盘带子,还老听里头一首歌,翻来覆去的,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茧了。我给他拿新的,他还非就听这一个,也不知道有啥好听的。我就说他老土,现在谁还听那个?” 朋友看杨磊看那盘磁带,笑着。 “他说,以前牢里鼓励改造,允许给带歌带,就叫兄弟带了盘,在牢里头听习惯了,出来了,改不过来了。” 朋友走了。杨磊在床边坐下,把磁带放回了录音机,慢慢按下了键。 磁带缓缓地转动,草蜢早已被人遗忘的声音,在过时的旋律里,缓慢地响起…… 冷冷的风 躲在寂寞的深夜里 想要冷却我想你的心 却陪着我想念你 在每一个夜里 我不曾忘记 那年你的背影 还依然清晰 还有带泪的眼睛 让我心疼不已 分离是如此容易 而我牵挂的心还有好多叮咛 来不及去告诉你 所有的回忆 不要忘记 已经有多久没有你的消息 你可知道我习惯用回忆来温暖自己 我习惯在寒冷的夜里想你 my love…… 杨磊久久地坐着,倒带,播放,再倒带。 窗外万籁俱寂,只有昏黄光线的小屋里,反复回响着同一个旋律,在静夜弥漫。 杨磊不知道自己听了多久。他沉默地听,听每句话,每一个字。 直到脸颊,感觉到冰凉…… 黎明时,杨磊的手机响了。 手机反复急促地不停响起,响到了第五六遍,杨磊才转身拿起。 “杨磊!马上归队!”电话里严肃的声音。 “政委,我有事,请假。”杨磊低哑地回答,要挂。 “你的假取消了!有紧急情况,听到没有,马上归队!”政委语气急迫。 “我家里有事,回不了。对不起。” 杨磊沉着声音。 “你!……”政委气急:“你听着,刚刚下达紧急任务,锰县爆发大面积山体滑坡泥石流灾害,威胁群众生命安全,上级要求马上组织抢险,到一线救援!由你组织抢险突击队,杨磊,你必须立刻归队,现在,马上!” “……”杨磊攥紧了手机! “你现在多耽误一秒钟,就多耽误一条人命!” 政委不知道杨磊是发生了什么事,可现在所有的个人的问题,在生命、在灾难面前,都不值一提! “这是命令!”政委厉声。“别忘了,你是一个军人!” “……是!” 杨磊痛楚,紧紧攥住了手机…… 房宇回来的时候,朋友告诉他,有人来找过他,在屋里等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走了,是有什么急事。 “姓什么?” 房宇问。 “没说。以前没见过,高个儿,长得忒精神,一帅哥。” “……” 房宇站住了。 “你说你这哥们咋跟你一样怪,昨晚上尽听见他放你那老歌了,我说那歌到底有啥好,你一人听不够,他也听不够啊?不知道放多少遍……” 房宇进了屋,屋里空无一人。 桌上,是那台录音机,和那盘磁带…… 那一天,一条紧急新闻引起了全国的关注。 锰县连降暴雨,洪水泛滥成灾,凌晨爆发泥石流,已造成16人死亡,直接受灾人数达数百人,近千人紧急转移,解放军部队和武警官兵连夜赶往灾区抢险救援,锰县受灾情况牵动了全国人的心…… 洗车场进展很快,这些兄弟都是手脚麻利能干的,地方之前已经找好了,盘下了铺面,设备是房宇通过旧关系买到的进口货,只等装修后就能营业。房宇以前的旧兄弟多,就算现在有各自的路,听说房宇回来重振旗鼓干事业,好多都回来帮忙搭把手,你张罗他张罗的,车行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张了。 车行成本低,投入少,运转快,二黑已经选了好日子,给车行开张。 “就差磊子,不知道他那天能请假不,能不能来。”二黑惦记着杨磊。 房宇没说话。电视机里传出声音,正在播着锰县抢险救灾的画面。 “……我们找到了x部x师701团的陆政委,701团的抢险官兵正在……”记者的声音通过画面传来。 房宇转过了头。 “这不是磊子他们部队吗?”二黑看向电视。“他们部队也上了?” 画面上,雨还在下,记者给风吹得摇摇晃晃,穿着风雨衣冒着大雨紧张抢险的军人们在泥水里正在艰难地疏通一个管道。 “……观众们可以看到这里暴雨还在下,非常危险,随时有再次山体滑坡的可能……我们的官兵指战员冒着极大的风险在抢修,他们已经一夜没有休息了,没有一个人离开抢险第一线……” 记者的声音透过大风艰难地传出画面。 “陆政委,我们701□□出了几支抢险突击队,深入受灾最严重的涞乌村抢救受灾群众和物资是吗?” 画面上,两鬓斑白的政委表情严肃而焦急。 “是的,另外山里还有等待救援的群众被围困,我们已经派出了一支抢险突击队进山搜救,这支突击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干部战士,他们承担最危险的任务,已经进山一天一夜了。” 记者转向镜头,声音焦急起来。 “这支突击队目前已经和外界失去了联系,现在我们不知道山里还有多少等待救援的群众,也不知道官兵们的情况怎么样,只能焦急地等待消息,让我们报出这些勇敢的人民子弟兵的名字,为他们祈福,他们是701团部作训参谋杨磊,二排一连长王志成,三连长黄国滔……” 二黑看着电视,惊呆了。 “宇哥,刚才……刚才是不是……” 二黑磕巴着,转过头,呆了,追出了门外: “宇哥!……” 插入书签 第107章 第 107 章 “你这功夫咋来的,长进这么多?” 坐在外面山坡上晒太阳,杨磊把一罐啤酒给房宇。 房宇确实让杨磊出乎意料。他想过南方那两个退伍兵,可又觉得不像。房宇的套路有部队的痕迹,但还有很多明显不是军事套路。 “在牢里的时候,认识个人。挺牛逼的。” 房宇这是第一次提起牢里的事。 “五十多了,四五个干不过他一个。年轻时候上过战场,原来是省武术教练。后来帮朋友出头,失手打死了人,关进来了,判了十几年。” 房宇在牢里认识了不少人,什么经历的都有。这些人也算一起患过难,有的确实积累下了挺深的交情。 “他说带的徒弟在全国拿过冠军,还有到国外打拳的,拿了啥级别。老家伙,成天挂嘴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房宇喝了口酒,笑了笑。 “他跟我一个号子,谈得来。在里头没事儿的时候,就整天琢磨这个,练着玩,打发时间。他教了我不少,看来没吹牛,真挺开眼的。” 房宇想起这人,脸上带起佩服的神色。 “老杆子,是真牛逼。我现在估计也打不过他。” 房宇从来没说过牢里的事。杨磊听着,没说话。房宇意识到他的沉默,看了杨磊一眼。 “其实在里头也没啥。习惯了就好了。找点事儿做,时间过得也快。” “你左胳膊是怎么回事?” 杨磊忽然问。 “没怎么。” “是不是那时候留下的?” 杨磊没绕弯子。 “不是。” “甭骗我。” 当杨磊发现房宇的左胳膊有事时,杨磊的心一下沉到了底。 当年那一天他走进那个包厢,看见满身是血的房宇时的情景,杨磊永远也忘不了。 刀插在房宇的左胳膊上,穿透,这个情景就像烙在他的心底,从未褪色。每次想起,杨磊都清晰地记得当时他的每一分感受,他那瞬间的每一分痛楚。 当年房宇为了救他捅自己两刀,没好利索就碰上了和乔新团伙的连环械斗,场场都是生死硬仗,那时候医生说过,这胳膊必须静养,如果再打架胳膊就甭打算要了。这么多年,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真没什么。有时候阴雨天有点疼,别的都没啥。我后来在牢里伤过,以前的早好了,还能到现在。” 房宇语气轻松。可杨磊知道这都是安慰他的借口。 杨磊没再说话,握紧了罐子…… 房宇回去前,杨磊留他在食堂吃饭。两人正吃着的时候,有人坐在了他们对面,是那个秦干事。 这秦干事,杨磊一直很烦他。 前面说过,在军校那四年,男人扎堆的地方,杨磊碰到过不少向他示好的同性,这个秦干事就是其中之一。这人爱挑事儿,长相不错,家底也好,在军校时就向杨磊暗示过,被杨磊不着痕迹地挡了。但他认定杨磊也是同类人,因为杨磊从来不交女朋友。所以他一直没死心,虽然面上没挑明,但那意思杨磊看不出来?杨磊很烦,可在一个单位,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便发作,就一直避着他。 杨磊没任何征兆地突然要结婚,这秦干事觉得杨磊就是在给家里交代,更相信杨磊也是个同志。在部队军营里,他不敢怎么样,但是对杨磊那股异样的热情劲,还是让杨磊非常别扭。 秦干事一坐下来,就扫了房宇一眼。 这秦干事自打早上在杨磊宿舍撞见那一幕,就有感觉了。他们这样的人确实天生**,看到房宇和杨磊一起时的样子,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微妙。他感觉,这人不是杨磊的一般朋友,而是杨磊的“那种”朋友。 “磊子,听干部处的消息,你有戏,两毛一。这速度不比火箭差啊!将来等上团级了,转业,到省级机关就是个处级干部,凭你的背景能耐,接你老爸的班儿指日可待,磊子,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这老战友啊?” 秦干事这人就喜欢撩拨,更故意当着房宇的面撩拨,他看不得杨磊一直给自己冷脸,对这人却这么亲密。 “房宇,帮我带碗汤。” 杨磊不耐烦了。 “……朋友挺帅的啊!” 秦干事目送着房宇的背影,酸溜溜地说。 “混过的吧?有匪气啊!” “我也混过,我匪气咋样?” 杨磊盯着他。 “开个玩笑。” 秦干事讪笑。 杨磊没搭理他,低头吃饭,一口辣椒呛进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慢点儿,别呛着!”秦干事连忙起身过来搂着杨磊肩膀,趁机把他环着,手正从杨磊的脊背也不知是拍着还是摸着,背后感觉到有人,是房宇过来了。秦干事也没让,可是没感觉到什么力道,却不由自主地被挡开了,让开了道。 房宇过去把汤送到杨磊嘴边。杨磊呛得不轻,就着房宇的手喝了几口汤,房宇拍了拍他的背,杨磊摇摇头表示没事儿。 秦干事看得不是滋味儿。 “这排骨汤味道不错!”他随手拿过杨磊的勺子喝了一口,又还给杨磊,好像只是开玩笑。 “……”杨磊拿着勺子,是真恼火了。正要发作,房宇按住他,把自己的勺子递过去。杨磊接过房宇的勺子,忍着不痛快,几口划拉完了饭就打算拉着房宇离开。 “磊子,再聊会儿。”秦干事抛了根烟给杨磊,也抛了一根给房宇。他掏出火机凑上前给杨磊点着了烟,缩回手就把打火机放回了口袋,像是把房宇忘了。 杨磊心头这火腾地就上来了。在食堂这公共场合,他是一直忍着给这人留点脸,现在倒得寸进尺,给房宇脸色,杨磊能忍?? 杨磊刚要发作,房宇就拉住了他。 秦干事就是故意的,他这人公子哥做派,幼稚。他就是想给房宇难堪。 房宇把烟叼进了嘴里,却不往身上摸火机。杨磊要掏自己口袋里的火机,房宇按住了他的手,示意杨磊把脸转向他,就倾身凑向了杨磊。 杨磊看着房宇向他靠近,房宇的脸在他眼前渐渐放大,杨磊愣住了。 房宇自然地直接将叼着的烟头抵住了杨磊嘴里燃着的那根烟,火星燃动,直到点着…… 杨磊感觉着从烟传到唇上的触动,杨磊一动不动…… “……” 秦干事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房宇就着嘴里的烟,慢慢吸了一口,才抬起了眼睛,俯视着秦干事,好像第一次正眼看他。 烟雾中,他面无表情,那下掠的眼神,让秦干事什么也说不出来…… 插入书签 第108章 第 108 章 从食堂出来,两人都没提刚才的事。气氛有点怪,杨磊没吭声,房宇也没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走了会儿路,杨磊刚要开口,就接到了方梅的电话。 杨磊一接电话就吃了一惊,方梅的声音从来没这么惊慌,方梅都快哭了。 方梅的父亲病情有变,一家人都赶到医院了。方梅在医院打电话给杨磊,方梅害怕得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别急!我马上到!” 杨磊挂了电话就取了车,带着房宇一起到了江海市区,房宇知道这事儿,让杨磊别耽误时间,半路就下了,杨磊来不及多说什么,直奔医院。方梅的父亲本来已经回家休养,突然发病,被送到医院抢救。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个时候,方梅还是六神无主,等在抢救室外的方梅一见到杨磊,就忍不住扑进杨磊怀里哭了,杨磊抱住她安慰,他从来没见到方梅这么脆弱的一面。他一直陪着方梅和方家人在抢救室外等待,看到那个一直追求方梅的人也在,那人叫彭明,也认识杨磊,当年是一个中学的。彭明一直默默地陪在旁边,跑来跑去,帮了不少忙。 “我作为朋友来帮忙。杨磊,你不会介意吧。” 彭明对杨磊说。看着杨磊臂弯里的方梅,彭明的眼神复杂。 杨磊对他道谢。杨磊觉得他对方梅的真心能坚持到这个份上,确实不容易。 幸好,经过抢救,方梅她爸抢救过来了,但还要观察。紧接着办住院手续,做检查,杨磊跑前跑后忙碌,夜里方梅不肯离开,杨磊不放心她,陪着方梅留在医院陪了一夜。 到第二天方梅父亲终于度过危险期,杨磊和方梅也都疲惫地从医院出来时,方梅拉住了杨磊。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默。杨磊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杨磊,可能……拖不下去了。” 方梅说得很艰难,杨磊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经过了这次,方梅家里等不起了。 “我过两天被公司派到外地学习几天。这是我能拖的最后借口了。等回来了……咱们就得领证了。” 方梅慢慢地说…… 杨磊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方梅看着杨磊沉默的神情,她知道哪怕她说现在就去领证,杨磊也会去的。可她也看到了杨磊眼底,在那瞬间闪过的怅然…… 杨磊那天晚上没回去,喊了几个人出来喝酒。 后来杨磊都记不清他叫了哪些朋友出来。他只是想找个地方,找个借口喝点酒。那天晚上杨磊一直没停下,那些朋友们都知道他要结婚了,都灌他,说这是最后一回了,等老婆在场就没那么痛快了,以后就是妻管严了,趁着这最后一次,怎么也要喝爽,这是最后的疯狂。 到后来杨磊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喝了红的又喝白的,到后来还混了洋酒。杨磊酒量以前就好,到部队后更是历练得金刚不倒,可这个晚上杨磊却好像从来没这么不能喝过,喝到没几杯的时候就吐了,杨磊到洗手间全吐了,精神了些又继续喝。 席上朋友问他,扯证了没,别非法同居啊!杨磊扬着嗓子喊扯了!又有朋友开玩笑说瞅你这不像喝痛快酒啊,倒像喝闷酒啊?咋了,是不是还想着旧情人啊? 就有人数落,人家要结婚的人了,甭瞎扯。杨磊听了却瞅着酒杯,嗤笑了笑,说旧情人?旧情人早他妈成家了,我想有用吗??接着将酒杯一饮而尽。 这里的朋友都看他,都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赶紧打圆场地笑着说磊子醉了,真醉了…… 杨磊也醉过,他醉的时候反而没有平常闹腾,一般都比较安静,呼呼大睡。这一晚杨磊醉了,却特别闹腾,去ktv开了个包房,抱着麦克风,一直在吼。这些朋友是很久没见杨磊这么豪放了,杨磊到了包房又点酒,这些朋友都有些拦不住。 杨磊喝着酒,又点歌。 音乐响起来了,是老歌,恋曲1990。杨磊笑着说他就擅长这首,用朦胧的醉眼看画面,他已经看不清画面上的歌词,但是不用看,他记得,他扯开了嗓子,放声嘶哑…… 那一夜杨磊喝到烂醉。后来他在沙发上歪着,像摊烂泥。这帮朋友也不傻,都看出来了,他情绪不对。 “叫他老婆来接人吧!” 朋友拉杨磊也拉不动,无奈了。 “你傻啊?看不出来不对劲啊?赶紧的,送他回去。” 朋友们架着迷糊的杨磊出了门,杨磊到了车边却不进去,掏出了手机一通乱摁。 “我领证了!……结婚了!!……” 杨磊也不知道拨给了谁,举着手机胡乱大声叫嚷。 “你不恭喜我啊?!……” 杨磊真醉得不轻,梗着脖子,扯着嗓子喊。 “行了行了,喝多了你!走走,送你回新房……” 杨磊手机被拿过来切断了,杨磊被推进了车里。朋友一路开车把他送到新房,杨磊装修的时候这朋友帮过忙,认识。等到了地方,杨磊已经迷糊了,被朋友扶着下了车,到了门口就要掏杨磊身上的门钥匙,在杨磊那幢别墅的门口,站起来一个人。 这朋友不认识这人,狐疑地看他。 杨磊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推开了朋友,踉踉跄跄就朝那人直走过去,脚底下一个趔趄,被迎上来的人扶进了怀里。 “……”杨磊抬起头,一句话也没说,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不放。 杨磊朋友见了杨磊这样儿,知道肯定也是他认识的朋友。 “磊子喝多了,今儿大概领证了,高兴的!那麻烦哥们儿照应了啊!” 朋友也急着回家,走了。 杨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房间。这新房已经装修一新,家具,电器,装饰,什么都布置得美轮美奂。客厅里堆放着等着张贴的大红喜字,墙上挂着一幅硕大的婚纱照。这里是杨大海夫妇亲手布置的,自从装修的工程活儿结束之后,杨磊就一次也没有来过。 杨磊眼前是一片晕乎,脑子里已经是极端的不清醒,本能却抗拒走进这间屋子,他转过身要往外面走,脚下一软就往地上滑,被用力地扶抱住。 杨磊闻到一种熟悉的气息,这气息包围了他,让他浑浑噩噩的大脑也受到了刺激,他瞪着眼睛看着扶着他的人,人影在他眼前晃动着,可杨磊却好像知道他是谁,抓住了他,瞪着他的脸。 “……我也成家了……你不高兴啊?” 杨磊想,他肯定高兴。肯定为自己高兴。 “……这下咱俩……都正常了!” 以前他就总说,咱俩这样正常吗??现在,他们终于都正常了。正常! “……你不就想要这样吗?!” 没错,这就是他要的,他为他好,所以杨磊做了,他领情,他照做,他照做还不行吗?? “我走正道儿了!……你高兴吗?!” 杨磊赤红着眼睛,抓住了眼前人的领子。 “……房宇!!” 这名字从他喉咙的深处滚出来。被酒精充溢的脑子什么都没有,只是喊这个名字都让他痛苦。酒精让杨磊失去了控制力,他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往外涌,让他控制不了。他要爆发,要发泄,可又像被什么堵着喉咙,让这股东西无处可去,堵在胸口,像火一样炙烤着他,让他浑身上下都痛楚,压抑,煎熬,让他的每个神经都在叫嚣,难受! 醉意让他的大脑停止运转,他觉得头痛欲裂,什么也没法儿思考,只有疼痛,钻心窝地痛。眼前的人影一动不动,和以前无数次喝醉以后看见的幻影一样,杨磊知道那仍然只是个幻影,那不属于他,他只能这样对着他的幻象才能喊出憋在心里的话,那是被他紧紧压在心底,贴上了封条,他压在内心最深处逃避了七年不敢面对的话,却像剜开一块刀疤让他连呼吸都痛楚! “……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酒精让人情绪失控。杨磊流泪了。 “……我根本忘不了你!!” 杨磊滚动着喉咙,痛苦地呐喊…… 杨磊喊出了那句话,下一秒,就被堵上了嘴唇。 那是杨磊在七年的梦里无数次梦过的吻,却比所有的梦境都逼真、灼热。他张开嘴,贪婪而疯狂地迎接着,胶合着,那带着强势和压抑,痛楚和急迫,狂烈却又温柔的吻,他动着唇舌,紧紧地和那探进来卷舐他的舌头缠在一起,纠缠,滚动,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那是他熟悉的热息、渴盼的味道,铺天盖地将他包围,杨磊头晕目眩……他像被吸了过去,又像要把对方吸进自己的身体,他被紧紧抱在一个怀抱里,那抱住他紧密而痛楚的力道穿透他的身体,像要把他揉碎……在密合的唇间来不及咽下的**顺着杨磊的唇角流进脖颈,他呼吸困难,全身都像在被架在火上烤炙,那是他无数的梦境中的一个,他的意识在昏沉中远去,他听见耳边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低哑的声音,朦胧地传进他的耳鼓…… 插入书签 第109章 第 109 章 杨磊醒过来时,头疼欲裂。他环顾四周,半天才发现自己躺在新房卧室的**。 “……” 杨磊只记得昨晚喝到大醉去唱卡拉ok,之后是怎么回来的,他脑子是一片空白。他坐起身,看了一眼对面的墙,卧室的墙上也挂着他和方梅的结婚照,杨磊有点嫌恶,不知道谁把他送这儿来了。 他摇了摇沉重的脑袋,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凌乱的,炽热的,却只有模糊的片段,在脑海里摇晃。 他梦到了房宇,像过去的无数个梦境中一样,他和房宇紧紧地拥抱,接吻…… 可是这个梦残留的感觉又特别真切,让杨磊有点懵。 他呆怔了片刻,看了一眼手表,赶紧掀开被子下床。他已经睡过头了,得马上赶回部队。 手按在旁边的床单上,却一愣。 床单上还温着。还有余温。 “……”杨磊愣了。 他正呆怔着,手机响了起来。 “你在新房?”杨大海的声音。 杨磊没想到是杨大海。杨大海一过完年就出国考察了,很长时间不在江海,杨磊也好多天没回过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马上回来一趟!”杨大海的声音有点不寻常。自从父子和解,杨大海很久没用这种严厉的语气了。 “什么事儿?我得赶回部队。”杨磊已经迟到了。 “我给你请了假。你马上回来。”杨大海把电话挂了。 杨磊回到军区的家,进了门,杨大海脸色不对。 “啥事儿?”杨磊想杨大海这么急地把他叫回来,肯定出了什么事。 杨大海没立刻回答,叫他在沙发上坐下。杨大海脸色阴沉。 “你最近在忙什么?” 杨大海语气又像以前似的居高临下。杨磊有点不舒服。 “迎查啊?”杨磊不知道杨大海到底要谈什么。 “生活上呢?”杨大海盯着杨磊。 “生活上怎么了?” “……你和方梅的事,要拖到什么时候?” 杨大海紧皱着眉头,提高了声音。 “你叫我请假回来就是说这个?”杨磊不耐烦了。“没拖!她不要去外地学习吗?等她回来再说。” “你们今天就先去把证领了,先领证,她再去学习,不耽误!” “我和方梅已经商量过了决定了,这事儿你们甭操心了!” 杨磊烦杨大海一回来就急赤白脸地催这事。 “你们都拖多长时间了?之前说房子没装修好,现在房子也好了,方梅她家里天天在催,你还要拖!领个证要耽误你多少工夫?整天不是这个借口就是那个借口!……你今天给我说句实话,你到底还想不想结这个婚?!你……你是不是不想结了??” 杨大海忽然发作,一脸的急怒。 “我说了,等她回来再说!” 杨磊不想跟杨大海起争执,他不知道杨大海怎么忽然一回来就为了这事发作。 “……你这段时间不忙婚事,你到底在忙什么?”杨大海忽然问。 “你是不是又跟以前那些人混到一起了?” 杨磊一愣,看了杨大海一眼。 “……那个房宇,什么时候开始来找你的?” 杨大海忽然说,脸色十分难看。 杨磊知道杨大海一直很反感他和以前的混子朋友来往,尤其房宇,这些年父子关系缓和了,在这个问题上一直避而不谈,都知道彼此谈不拢。房宇回到江海,杨磊想杨大海可能也听说了,可现在杨磊听到杨大海提起房宇的语气,充满厌恶,杨磊无法忍受。 “你甭这种语气行吗?他来找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 杨大海早上去了新房,在房里他看到了怎么也没想到的人。房宇坐在沉睡的杨磊床边,房宇见到他,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杨大海震惊…… “他找你干什么?他跟你说了什么?” 杨大海的语气焦虑,急躁,甚至带着紧张。 杨大海没有立刻叫醒杨磊,而是把杨磊叫回家,多年为官的城府让他想要和杨磊冷静地谈,可是现在,杨大海依然失去了冷静。 “你问这干什么?”杨磊盯着杨大海。 “你们……” 杨大海急了,脱口而出: “他刚出来就来找你了?” 杨磊没说话,看着杨大海。 “刚出来?……什么意思?” “……我在问你前几年他一出狱是不是就来找过你了?你们是不是一直有联系?……还瞒我说没联系过!” 杨大海顿了一下,呵斥。 杨磊没答话,盯着杨大海,没动。 “……我早就叫你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断绝来往!你不许再跟这些人混到一起,听到没有?……和方梅的婚事,必须尽早!” 杨大海发着怒,却没再继续说,走出了房门。 “……”杨磊看着杨大海的背影,站在屋子里没动。 他想着刚才杨大海那句话,疑云陡生。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想法忽然从心底升起,杨磊脑中一凉…… 杨磊走出家门,没去部队,直接去了市局。 “哟,磊子!”勇哥还在市局,现在升职了,见了杨磊亲热地招呼。 “勇哥,我叔呢。”杨磊劈头就问。 “局长去东北了,带了一个重案组,他亲自挂帅。咋了,你惦记他了。”勇哥开玩笑。 “勇哥,我有事问你。” 勇哥愣了一下,杨磊的表情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他就没见过杨磊这种神情。 “你还记得房宇吗。” 杨磊盯着勇哥。 “当然记得。他不是你哥们吗,早放出来了。怎么了?” 当年房宇那桩案子,勇哥是主要负责的刑警之一,杨磊带着房宇自首的时候,勇哥前前后后,情况都知道。后来房宇审判,入狱,卷宗情况勇哥也最清楚。 “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有几年了,你咋问我啊,你不知道啊?”勇哥纳闷。他不知道杨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杨磊没说话,杨磊的脑子有点乱。 “……加了几年刑?” “一年吧,不加刑也没蹲几年。” “你没记错?” “错不了,你不是还叫哥几个多照应,不信你问问他们。” 勇哥对房宇这事儿印象很深。杨磊为了房宇到处托关系,还跟他爸妥协,勇哥是知道点杨磊家里那些事儿的,就凭这个,勇哥也对房宇这人这事儿印象深刻。 “……房宇蹲的那监狱,我有事儿想问问。上次你认识的那人还在吗,帮我找个最清楚情况的,我想马上过去。” “你以前不是问过吗?”三年前,杨磊就去监狱问过当时房宇加刑的事儿,监狱答复他的情况和房宇自己说的差不多。 “再打听点事。帮个忙勇哥。” “行啊,我马上就问。” 勇哥诧异,杨磊自从到部队,性子比以前稳重沉着多了,他很久没看到杨磊这么急躁耐不住的样子。 “你先等一下,里头正在审个人,马上审完了,我过个手续。” 勇哥指了指审讯室,想起来似的。 “对了,这人你应该认识。” “谁?”杨磊随口应付,他现在没有心思听别的事。 “陈志强。” “陈志强?谁?”杨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都没找到这个名字。他不记得认识这号人。 这时,审讯结束了,人被警察押着出来。 杨磊一抬头,看到被警察押着的一个留着短发、细瘦秀气的男青年。 那男青年一抬头,也看到了杨磊。 杨磊愣住了。 “……花猫?” 插入书签 第110章 第 110 章 花猫的样子变了不少,头发短了,样子也男人了,但杨磊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花猫一看到杨磊,眼神一下子变了,忽然猛地挣脱了警察,一头冲向杨磊打了过去! 这一下骤变突然,所有人都惊了,警察们一拥而上把花猫抓拖回去,杨磊惊愕地看着他。 “杨磊我□□妈!”花猫歇斯底里地嘶声吼! “……!”杨磊懵了。 “你他妈该死!!……”花猫激动挣扎着厉骂,被警察们强行押走了。花猫边被押走边回头狠狠瞪着杨磊,那眼神愤怒,怨恨…… 杨磊愕然…… “审过了,不像。”一个警察冲勇哥摇头。 “关一阵儿,放了。”勇哥在查个案子,在排查。“这小子劳教刚出来没多久,先放了再看看线索。” “勇哥,我和他说几句。我有事儿问他。”杨磊说。 “刚才怎么回事儿,这小子被你收拾过?”勇哥只当花猫和杨磊有旧怨。 杨磊没多说,勇哥让他进了关押室,隔着铁栅栏,花猫一个人在里头待着。杨磊关上了门。 “你啥意思?”杨磊直看着花猫。 花猫抬头见杨磊进来,冷冷地盯着他。 “杨磊,有种你在外头等着,等我出去了弄死你丫的。”花猫冰冷地说。 “你把话说明白!”杨磊隐隐有一种预感,他心一点点地发凉。 “当初我跟你说过什么,你忘了是吧。”花猫一字一句。 “我说过,你要是对不起我大哥,我绝不放过你!你他妈记得不?!” “我对不起什么了?” “回家问你老子去!!” 花猫吼得一个屋子都在回响。 “告诉你杨磊,要不是我大哥把话说绝了,我早他妈废了你和你老子!你害死我哥了,知道吗?!” 杨磊的脑中嗡嗡作响。脑中那个预感,猜测,在一步步接近,他觉得自己正在接近着什么,可是越接近就越让他恐惧。杨磊一步冲了上去,隔着栅栏揪住了花猫的领子,猛地把他揪到面前。 “到底咋回事儿?!你说清楚!” 杨磊嗓子发颤! “……难道当年他没减刑?……不可能!……” 如果房宇当年不减刑,杨磊这学就不可能上下去,就不可能安分毕业,杨大海清楚!房宇确实减了刑,这一点杨磊在当年反复确认过,绝对不会错!三年前房宇确实出狱了,那么多人都见过他,这又怎么解释? 花猫搡开了他的手。 “你不知道他加刑啊?” “知道!他不是在牢里斗殴,加了一年吗?” “斗殴?一年?” 花猫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得又愤怒又伤心。 “……一年??……那是他骗你的!!” “……你说什么?” 杨磊呆了。 “他不骗你,你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当你的杨公子??……斗殴……你要真了解他,你会不回来问问是这么回事儿吗?!” “……”杨磊瞪着地上,脑子里是房宇跟他说的话,房宇说我打架闹了事,加了一年,出去了我还要立棍……房宇说我还指着出去干大事,不能白归拢人,我必须蹲……房宇说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现在出去了,一个人也没啥意思…… “……当初他本来能跑路,广东那边啥都安排好了接他走,他不走,他去自首,为了啥……为了你!为你能去当你的大学生,为了不连累你前途!……你拍拍屁股上大学了,风风光光当你的军官儿,可他最好的年头全瞎牢里了!……要不是因为你,他当初去了广东,能是现在这惨样吗?!……” 花猫嗓子哽了…… “……杨磊!你对得起他这份心吗??” 花猫流泪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问过监狱!……” 杨磊乱了,彻底乱了,监狱的人告诉过他,房宇就多关了一年,勇哥他们也是这么说的,不可能所有人都联合起来骗他! “甭他妈天真了!天底下就一个监狱啊?” 花猫瞪红着眼睛。 “外头都以为他多蹲一年就出来了,也没错,他确实出来过!……可他出来时候就知道他还得再进去!……告诉你杨磊,我是没逮到证据,可除了你老子,我就不信是别人干的!” “砰!”杨磊一拳头砸在铁栅栏上。杨磊目瞠欲裂。 “……甭绕弯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老子干了什么?为什么?!” “我答应过宇哥,烂在肚子里,你想知道,去澧县问!还有,那□□的丁文,你去问他!” “……丁文?”杨磊头一下子涨了。“……有他什么事儿??” “有他什么事儿?”花猫脸都扭曲成了一团。“所有的事儿都是他惹的!” “警察!警察!”花猫忽然大喊,把人都喊了进来。“让他滚。滚!……” 杨磊走向外面,勇哥一抬头看见了他。 “哎,小磊……”勇哥纳闷地拦着脸色苍白往门口走的杨磊。“怎么要走,你不还要联系监狱那事儿吗?” “……”杨磊没搭腔,在勇哥奇怪的目光里出了市局。 他现在谁都不信了。谁也不能信了。 杨磊站在门口,车流人流从他身旁穿过,杨磊毫无感觉。 杨磊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他手指不听使唤,号码接连按错了两次。 “臭小子,难得啊,什么事儿?”杨大天爽朗的声音。 “叔。我有事问你。” “怎么了?”杨大天听出杨磊声音的不寻常。 “房宇什么时候出来的。”杨磊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电话那端沉默了。 “怎么忽然问这个?”杨大天严肃。 “什么时候。” 杨磊一字一句。 杨大天沉默了片刻。 “小磊……” “想好了再说话。” 杨磊打断他。 “从小到大,你都不骗我。我一直信你。叔,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别骗我。” 杨磊声音不像自己的。杨大天没有说话。 “等我回去再说。”杨大天要收线。 “澧县是哪儿?”杨磊忽然说。 “……你听谁说的!” “杨大天!!” 杨磊对着电话吼出了声…… “……甭让我连着你一起恨!!……” 杨磊痛苦…… “……” 杨大天痛心了。 杨大天知道,这事儿瞒不了,迟早有一天杨磊要知道。虽然隐瞒不是出自他本意,但是有些事他决定不了。他是疼爱杨磊,但他作为一个长辈,也有他的立场,他的无奈。杨大天了解杨磊,他知道,这只是迟早的。问题就在那里,谁都逃避不了。必须面对。 杨大天一声叹息。 “……澧县第二监狱。你去问问吧。” 杨大天把电话挂了…… 杨磊驱车四个多小时,开到了一个偏远的地方。 在这之前,他甚至没听过这个县的名字,更不知道它的位置。 杨磊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已是夜色四合。 四周是一片空旷和寂寥,冬天的枯寂笼罩着这个寒冷、荒凉的地方。 杨磊就那么在身后的电网高墙底下,慢慢地坐下。 有人从监狱值班室进出,看到门外始终坐着一个连姿势都没有改变的人,都好奇地向他打量。 那人始终坐着,一动不动…… 插入书签 第111章 第 111 章 “这个犯人是转监来的,同伙组织越狱,他给别人放风打掩护。uc小说网:和他一起关来的有那个越狱主犯,以前是个武术教练。……杨局长来过电话了,我们弄了个提审间,具体情况你可以单独问问他。……” “……房宇那小子跟我关一个号子,也是他倒霉,一个号里那么多人,狱里非要把屎盆子往他身上扣,不知道这小子得罪谁了。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跟狱里也是这么说的,那小子什么都不知道,他要真知道,我倒想临死了拉个垫背的,这栽赃诬陷的事儿,老子干不出来!” “审了半天他们也没证据,我也看出来了,就是有人想整他,让他出不去。房宇那娃是个傻蛋,早跟他说了,甭在牢里待我好,现在出了事儿,第一个连累的就是他……” “说他不服从管教,硬给塞了个理由加刑,外人不晓得,我最晓得这都是借口,监狱里头这些腌臜事儿,老子他妈太明白了。后来我给单独关了,听说过了一年那小子放出去了,我还为他高兴,没想到,等我被转到这儿来,居然他也给关来了。” “我问他,咋出去了又进来,他也不说,问狠了说又犯了事儿。扯淡!狱里头有记录,还是越狱那事儿牵连的!找个名义把人放出去,再给转监狱重新收监,那小子好像早都知道,背着黑锅他也认!……” …… 寒风刮过,刺骨。 杨磊坐着。 脑子里,他对着电话里喊着:“你咋这么虎?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杨磊终于有了反应。 他机械地拿出手机,手里是一个号码。 “我收拾过他了,你他妈问他去吧!”花猫写了号码砸向杨磊…… “……磊哥……”电话里,丁文的嗓子颤了。 从花猫找到他开始,丁文就知道,杨磊迟早都会找到他。他不想躲了,他一直在等着这天。 “自从花猫找到我,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房宇……我没勇气见你们,我……我真不是存心的……我被良心折磨得够了!” 丁文痛哭流涕…… 前面说过,好人也能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捅出篓子。好心,不一定能办好事。 杨磊走的时候,叮嘱过丁文,他拜托丁文一定要帮他盯着减刑的消息。他和房宇的关系,别人不清楚,丁文清楚,正因为丁文清楚他对房宇的感情,所以杨磊相信丁文最能理解这种心情。杨磊没瞒他,他和杨大海谈条件的始末,都告诉了丁文,意思是让丁文明白,要是房宇这头有啥变化,他这学肯定是上不下去,所以丁文帮房宇,就是帮他。 杨磊不能完全信任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他不容许自己有疏忽。 杨磊也拜托了别的兄弟,但知道其中关键是杨大海的,只有丁文。对房宇,丁文的心情不可能不复杂,但杨磊这么信任他,他感激,感动,是真心想帮忙。在房宇入狱的第三年,丁文隔三差五地就去监狱打探消息,一直没等到房宇减刑的裁定,丁文就急了。他担心杨磊的父亲变卦了,又不想贸然通知杨磊怕影响他上学,着急之下,丁文就犯了错误,犯了这些知识文化人都容易犯的错误:冒进。 对丁文这样整天和技术理论打交道的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也是简单的回路,理想化理论化。他大着胆子以杨磊朋友的身份去杨磊家里拜访了一次杨大海,他单纯地认为杨大海是忙于公务搁浅了这事,需要有个人来提醒他,也急切地想立功博得杨磊的欢心,不惜冒昧上门。 房宇减刑的事,杨大海已经办了。杨大海了解杨磊的脾气,而且,他并没有食言的必要。凭心而论,杨大海对房宇固然谈不上好感,但不是不通情理,对这个救过杨磊的年轻人,杨大海是记着的。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一件事情而已。 可是丁文的冒昧上门,却让杨大海十分光火。他和儿子之间的“交易”,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他是一个主要领导干部,有些事情可以做却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何况是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杨大海义正词严地批判了房宇的犯罪行为和杨磊以前与这些混子来往的错误行径,丁文根本不懂得这背后的官场世故,他以为杨大海这是要反悔,丁文急了,他在着急恳求得不到回应后的情急之间冒出了一句话,就是这句无心的话,让杨大海愣住…… 杨大海的脑中出现了那天早上,他在家中推开杨磊的房门,看见两个男孩亲密地拥抱着,躺在**……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后来问我什么我都没说!可后来你爸截了你写给房宇的信……”丁文的嗓音模糊了…… “……后来房宇减刑裁定书宣布了,我以为没事儿了……可我后来再到监狱打听,说房宇又要加刑……我害怕,我知道我惹了大乱子……我不敢告诉你,我没脸见你磊哥……可我这么憋着我良心受不了,我就告诉了花猫一个人……” 花猫知道后惊怒交加,去了牢里,房宇告诉他是不服管教加了一年,没啥其他的,可花猫从房宇的反应就知道,杨大海已经找过他。房宇是啥样人,会怎么做,花猫不知道??房宇对花猫放了话,杨磊他爸知道的事不能告诉杨磊,否则就翻脸不认人。花猫知道房宇说得出做得到,除了狠狠教训了一顿丁文,也无可奈何。一年后房宇也确实出来了,执意要离开江海,房宇走后,花猫也心灰意冷,带人回了江北。后来犯了事跑路,和江海这边没了联系,之后在外地给抓了,也给关进了澧县的监狱,直到在监狱里震惊地再见到房宇,听了那武术教练说的前因后果,花猫才明白怎么回事儿。房宇没承认过半个字,可花猫不傻,明白后的花猫恨不得立刻出去就弄死杨大海,可房宇对他放了狠话。 “大哥,你咋这么傻啊?!……”花猫抱着房宇,放声痛哭…… 花猫出狱后,也曾咽不下这口气找过杨磊,当时杨磊还在舟桥旅,正在南方抗洪抢险的一线,花猫没见到人,出来后的花猫性情变得更加暴虐,没多久又因为斗殴被抓进去劳教,杨磊在市局见到他时,是他刚放出来没多久。 “……我不知道你父亲在信上看到了什么,可……” 丁文不说话了。 杨磊给房宇的信上并没写什么,丁文不知道,可杨磊清楚。进牢里的信不方便,杨磊知道。 杨磊想起了大三那年。那天他出训回来,意外地在宿舍里见到了等他的杨大海,杨磊不知道杨大海为什么突然毫无消息地来了,杨大海说只是临时公事到了这个城市,顺便来看看,给他带点东西,还有公务要办。杨大海没多留,当天就走了,他走后,杨磊有点紧张地检查了一下抽屉,没发现被翻动的痕迹才放心。他想房宇狠的时候,傻瓜似的胡乱写房宇的名字,写心里压不住的几个字,写了满满一本子,那本子他没舍得扔,给夹在书里,塞在抽屉底下……最底下压着的,是房宇的一张照片…… “磊哥,你要怎么骂我都行,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早想告诉你,可我不敢……!我没脸……我……我王八蛋……!……” 丁文在哭着说着什么,杨磊已经没去听了。 他垂下了手,手里的手机模糊的声音,随风散去…… 半夜,江海城郊的一个平房出租户的门被人敲开。开门的男人疑惑地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陌生人。 “房宇在吗。” 男人反应过来。房宇还没搬走,还住在他开出租的这朋友这儿。最近常有他过去的兄弟来找他,这朋友习惯了。 “你找房宇啊,他去进货了。” “我等他。” 朋友把杨磊领到了临近的房宇住的平房,开了门。 “看样子他今晚不回来了,得明天。你有急事儿?要不我给他打个手机。” 朋友拿出手机要拨,杨磊按住了他的手。 “不用了。我在这儿等他。” “行,要不你在他这儿歇一晚。他明早差不多就回了。” 朋友豪爽地说。 昏黄的光线照着狭窄的小屋。简单的陈设,除了一张床,桌子和柜子,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屋角挂着一件衬衫,手洗过,洁白干净。磨得平平整整,在临时牵起的绳子上晾着。 杨磊的那件,白色的衬衫。 杨磊看着那件衬衫。 他目光转向桌子,桌上有一个老式的录音机。杨磊打开了卡盒,拿出里面的磁带。 草蜢。 “宇子每天就听这一盘带子,还老听里头一首歌,翻来覆去的,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茧了。我给他拿新的,他还非就听这一个,也不知道有啥好听的。我就说他老土,现在谁还听那个?” 朋友看杨磊看那盘磁带,笑着。 “他说,以前牢里鼓励改造,允许给带歌带,就叫兄弟带了盘,在牢里头听习惯了,出来了,改不过来了。” 朋友走了。杨磊在床边坐下,把磁带放回了录音机,慢慢按下了键。 磁带缓缓地转动,草蜢早已被人遗忘的声音,在过时的旋律里,缓慢地响起…… 冷冷的风 躲在寂寞的深夜里 想要冷却我想你的心 却陪着我想念你 在每一个夜里 我不曾忘记 那年你的背影 还依然清晰 还有带泪的眼睛 让我心疼不已 分离是如此容易 而我牵挂的心还有好多叮咛 来不及去告诉你 所有的回忆 不要忘记 已经有多久没有你的消息 你可知道我习惯用回忆来温暖自己 我习惯在寒冷的夜里想你 my love…… 杨磊久久地坐着,倒带,播放,再倒带。 窗外万籁俱寂,只有昏黄光线的小屋里,反复回响着同一个旋律,在静夜弥漫。 杨磊不知道自己听了多久。他沉默地听,听每句话,每一个字。 直到脸颊,感觉到冰凉…… 黎明时,杨磊的手机响了。 手机反复急促地不停响起,响到了第五六遍,杨磊才转身拿起。 “杨磊!马上归队!”电话里严肃的声音。 “政委,我有事,请假。”杨磊低哑地回答,要挂。 “你的假取消了!有紧急情况,听到没有,马上归队!”政委语气急迫。 “我家里有事,回不了。对不起。” 杨磊沉着声音。 “你!……”政委气急:“你听着,刚刚下达紧急任务,锰县爆发大面积山体滑坡泥石流灾害,威胁群众生命安全,上级要求马上组织抢险,到一线救援!由你组织抢险突击队,杨磊,你必须立刻归队,现在,马上!” “……”杨磊攥紧了手机! “你现在多耽误一秒钟,就多耽误一条人命!” 政委不知道杨磊是发生了什么事,可现在所有的个人的问题,在生命、在灾难面前,都不值一提! “这是命令!”政委厉声。“别忘了,你是一个军人!” “……是!” 杨磊痛楚,紧紧攥住了手机…… 房宇回来的时候,朋友告诉他,有人来找过他,在屋里等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走了,是有什么急事。 “姓什么?” 房宇问。 “没说。以前没见过,高个儿,长得忒精神,一帅哥。” “……” 房宇站住了。 “你说你这哥们咋跟你一样怪,昨晚上尽听见他放你那老歌了,我说那歌到底有啥好,你一人听不够,他也听不够啊?不知道放多少遍……” 房宇进了屋,屋里空无一人。 桌上,是那台录音机,和那盘磁带…… 那一天,一条紧急新闻引起了全国的关注。 锰县连降暴雨,洪水泛滥成灾,凌晨爆发泥石流,已造成16人死亡,直接受灾人数达数百人,近千人紧急转移,解放军部队和武警官兵连夜赶往灾区抢险救援,锰县受灾情况牵动了全国人的心…… 洗车场进展很快,这些兄弟都是手脚麻利能干的,地方之前已经找好了,盘下了铺面,设备是房宇通过旧关系买到的进口货,只等装修后就能营业。房宇以前的旧兄弟多,就算现在有各自的路,听说房宇回来重振旗鼓干事业,好多都回来帮忙搭把手,你张罗他张罗的,车行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张了。 车行成本低,投入少,运转快,二黑已经选了好日子,给车行开张。 “就差磊子,不知道他那天能请假不,能不能来。”二黑惦记着杨磊。 房宇没说话。电视机里传出声音,正在播着锰县抢险救灾的画面。 “……我们找到了x部x师701团的陆政委,701团的抢险官兵正在……”记者的声音通过画面传来。 房宇转过了头。 “这不是磊子他们部队吗?”二黑看向电视。“他们部队也上了?” 画面上,雨还在下,记者给风吹得摇摇晃晃,穿着风雨衣冒着大雨紧张抢险的军人们在泥水里正在艰难地疏通一个管道。 “……观众们可以看到这里暴雨还在下,非常危险,随时有再次山体滑坡的可能……我们的官兵指战员冒着极大的风险在抢修,他们已经一夜没有休息了,没有一个人离开抢险第一线……” 记者的声音透过大风艰难地传出画面。 “陆政委,我们701团派出了几支抢险突击队,深入受灾最严重的涞乌村抢救受灾群众和物资是吗?” 画面上,两鬓斑白的政委表情严肃而焦急。 “是的,另外山里还有等待救援的群众被围困,我们已经派出了一支抢险突击队进山搜救,这支突击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干部战士,他们承担最危险的任务,已经进山一天一夜了。” 记者转向镜头,声音焦急起来。 “这支突击队目前已经和外界失去了联系,现在我们不知道山里还有多少等待救援的群众,也不知道官兵们的情况怎么样,只能焦急地等待消息,让我们报出这些勇敢的人民子弟兵的名字,为他们祈福,他们是701团部作训参谋杨磊,二排一连长王志成,三连长黄国滔……” 二黑看着电视,惊呆了。 “宇哥,刚才……刚才是不是……” 二黑磕巴着,转过头,呆了,追出了门外: “宇哥!……” 第112章 第 112 章 “这个犯人是转监来的,同伙组织越狱,他给别人放风打掩护。和他一起关来的有那个越狱主犯,以前是个武术教练。……杨局长来过电话了,我们弄了个提审间,具体情况你可以单独问问他。……” “……房宇那小子跟我关一个号子,也是他倒霉,一个号里那么多人,狱里非要把屎盆子往他身上扣,不知道这小子得罪谁了。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跟狱里也是这么说的,那小子什么都不知道,他要真知道,我倒想临死了拉个垫背的,这栽赃诬陷的事儿,老子干不出来!” “审了半天他们也没证据,我也看出来了,就是有人想整他,让他出不去。房宇那娃是个傻蛋,早跟他说了,甭在牢里待我好,现在出了事儿,第一个连累的就是他……” “说他不服从管教,硬给塞了个理由加刑,外人不晓得,我最晓得这都是借口,监狱里头这些腌臜事儿,老子他妈太明白了。后来我给单独关了,听说过了一年那小子放出去了,我还为他高兴,没想到,等我被转到这儿来,居然他也给关来了。” “我问他,咋出去了又进来,他也不说,问狠了说又犯了事儿。扯淡!狱里头有记录,还是越狱那事儿牵连的!找个名义把人放出去,再给转监狱重新收监,那小子好像早都知道,背着黑锅他也认!……” …… 寒风刮过,刺骨。 杨磊坐着。 脑子里,他对着电话里喊着:“你咋这么虎?为了面子你蹲大狱?你蹲傻了你?!……” 杨磊终于有了反应。 他机械地拿出手机,手里是一个号码。 “我收拾过他了,你他妈问他去吧!”花猫写了号码砸向杨磊…… “……磊哥……”电话里,丁文的嗓子颤了。 从花猫找到他开始,丁文就知道,杨磊迟早都会找到他。他不想躲了,他一直在等着这天。 “自从花猫找到我,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房宇……我没勇气见你们,我……我真不是存心的……我被良心折磨得够了!” 丁文痛哭流涕…… 前面说过,好人也能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捅出篓子。好心,不一定能办好事。 杨磊走的时候,叮嘱过丁文,他拜托丁文一定要帮他盯着减刑的消息。他和房宇的关系,别人不清楚,丁文清楚,正因为丁文清楚他对房宇的感情,所以杨磊相信丁文最能理解这种心情。杨磊没瞒他,他和杨大海谈条件的始末,都告诉了丁文,意思是让丁文明白,要是房宇这头有啥变化,他这学肯定是上不下去,所以丁文帮房宇,就是帮他。 杨磊不能完全信任杨大海,在这件事上,他不容许自己有疏忽。 杨磊也拜托了别的兄弟,但知道其中关键是杨大海的,只有丁文。对房宇,丁文的心情不可能不复杂,但杨磊这么信任他,他感激,感动,是真心想帮忙。在房宇入狱的第三年,丁文隔三差五地就去监狱打探消息,一直没等到房宇减刑的裁定,丁文就急了。他担心杨磊的父亲变卦了,又不想贸然通知杨磊怕影响他上学,着急之下,丁文就犯了错误,犯了这些知识文化人都容易犯的错误:冒进。 对丁文这样整天和技术理论打交道的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也是简单的回路,理想化理论化。他大着胆子以杨磊朋友的身份去杨磊家里拜访了一次杨大海,他单纯地认为杨大海是忙于公务搁浅了这事,需要有个人来提醒他,也急切地想立功博得杨磊的欢心,不惜冒昧上门。 房宇减刑的事,杨大海已经办了。杨大海了解杨磊的脾气,而且,他并没有食言的必要。凭心而论,杨大海对房宇固然谈不上好感,但不是不通情理,对这个救过杨磊的年轻人,杨大海是记着的。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一件事情而已。 可是丁文的冒昧上门,却让杨大海十分光火。他和儿子之间的“交易”,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他是一个主要领导干部,有些事情可以做却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何况是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杨大海义正词严地批判了房宇的犯罪行为和杨磊以前与这些混子来往的错误行径,丁文根本不懂得这背后的官场世故,他以为杨大海这是要反悔,丁文急了,他在着急恳求得不到回应后的情急之间冒出了一句话,就是这句无心的话,让杨大海愣住…… 杨大海的脑中出现了那天早上,他在家中推开杨磊的房门,看见两个男孩亲密地拥抱着,躺在**……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后来问我什么我都没说!可后来你爸截了你写给房宇的信……”丁文的嗓音模糊了…… “……后来房宇减刑裁定书宣布了,我以为没事儿了……可我后来再到监狱打听,说房宇又要加刑……我害怕,我知道我惹了大乱子……我不敢告诉你,我没脸见你磊哥……可我这么憋着我良心受不了,我就告诉了花猫一个人……” 花猫知道后惊怒交加,去了牢里,房宇告诉他是不服管教加了一年,没啥其他的,可花猫从房宇的反应就知道,杨大海已经找过他。房宇是啥样人,会怎么做,花猫不知道??房宇对花猫放了话,杨磊他爸知道的事不能告诉杨磊,否则就翻脸不认人。花猫知道房宇说得出做得到,除了狠狠教训了一顿丁文,也无可奈何。一年后房宇也确实出来了,执意要离开江海,房宇走后,花猫也心灰意冷,带人回了江北。后来犯了事跑路,和江海这边没了联系,之后在外地给抓了,也给关进了澧县的监狱,直到在监狱里震惊地再见到房宇,听了那武术教练说的前因后果,花猫才明白怎么回事儿。房宇没承认过半个字,可花猫不傻,明白后的花猫恨不得立刻出去就弄死杨大海,可房宇对他放了狠话。 “大哥,你咋这么傻啊?!……”花猫抱着房宇,放声痛哭…… 花猫出狱后,也曾咽不下这口气找过杨磊,当时杨磊还在舟桥旅,正在南方抗洪抢险的一线,花猫没见到人,出来后的花猫性情变得更加暴虐,没多久又因为斗殴被抓进去劳教,杨磊在市局见到他时,是他刚放出来没多久。 “……我不知道你父亲在信上看到了什么,可……” 丁文不说话了。 杨磊给房宇的信上并没写什么,丁文不知道,可杨磊清楚。进牢里的信不方便,杨磊知道。 杨磊想起了大三那年。那天他出训回来,意外地在宿舍里见到了等他的杨大海,杨磊不知道杨大海为什么突然毫无消息地来了,杨大海说只是临时公事到了这个城市,顺便来看看,给他带点东西,还有公务要办。杨大海没多留,当天就走了,他走后,杨磊有点紧张地检查了一下抽屉,没发现被翻动的痕迹才放心。他想房宇狠的时候,傻瓜似的胡乱写房宇的名字,写心里压不住的几个字,写了满满一本子,那本子他没舍得扔,给夹在书里,塞在抽屉底下……最底下压着的,是房宇的一张照片…… “磊哥,你要怎么骂我都行,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早想告诉你,可我不敢……!我没脸……我……我王八蛋……!……” 丁文在哭着说着什么,杨磊已经没去听了。 他垂下了手,手里的手机模糊的声音,随风散去…… 半夜,江海城郊的一个平房出租户的门被人敲开。开门的男人疑惑地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陌生人。 “房宇在吗。” 男人反应过来。房宇还没搬走,还住在他开出租的这朋友这儿。最近常有他过去的兄弟来找他,这朋友习惯了。 “你找房宇啊,他去进货了。” “我等他。” 朋友把杨磊领到了临近的房宇住的平房,开了门。 “看样子他今晚不回来了,得明天。你有急事儿?要不我给他打个手机。” 朋友拿出手机要拨,杨磊按住了他的手。 “不用了。我在这儿等他。” “行,要不你在他这儿歇一晚。他明早差不多就回了。” 朋友豪爽地说。 昏黄的光线照着狭窄的小屋。简单的陈设,除了一张床,桌子和柜子,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屋角挂着一件衬衫,手洗过,洁白干净。磨得平平整整,在临时牵起的绳子上晾着。 杨磊的那件,白色的衬衫。 杨磊看着那件衬衫。 他目光转向桌子,桌上有一个老式的录音机。杨磊打开了卡盒,拿出里面的磁带。 草蜢。 “宇子每天就听这一盘带子,还老听里头一首歌,翻来覆去的,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茧了。我给他拿新的,他还非就听这一个,也不知道有啥好听的。我就说他老土,现在谁还听那个?” 朋友看杨磊看那盘磁带,笑着。 “他说,以前牢里鼓励改造,允许给带歌带,就叫兄弟带了盘,在牢里头听习惯了,出来了,改不过来了。” 朋友走了。杨磊在床边坐下,把磁带放回了录音机,慢慢按下了键。 磁带缓缓地转动,草蜢早已被人遗忘的声音,在过时的旋律里,缓慢地响起…… 冷冷的风 躲在寂寞的深夜里 想要冷却我想你的心 却陪着我想念你 在每一个夜里 我不曾忘记 那年你的背影 还依然清晰 还有带泪的眼睛 让我心疼不已 分离是如此容易 而我牵挂的心还有好多叮咛 来不及去告诉你 所有的回忆 不要忘记 已经有多久没有你的消息 你可知道我习惯用回忆来温暖自己 我习惯在寒冷的夜里想你 my love…… 杨磊久久地坐着,倒带,播放,再倒带。 窗外万籁俱寂,只有昏黄光线的小屋里,反复回响着同一个旋律,在静夜弥漫。 杨磊不知道自己听了多久。他沉默地听,听每句话,每一个字。 直到脸颊,感觉到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发的莫名其妙给吞了,我重发! 插入书签 第113章 第 113 章 黎明时,杨磊的手机响了。 手机反复急促地不停响起,响到了第五六遍,杨磊才转身拿起。 “杨磊!马上归队!”电话里严肃的声音。 “政委,我有事,请假。”杨磊低哑地回答,要挂。 “你的假取消了!有紧急情况,听到没有,马上归队!”政委语气急迫。 “我家里有事,回不了。对不起。” 杨磊沉着声音。 “你!……”政委气急:“你听着,刚刚下达紧急任务,锰县爆发大面积山体滑坡泥石流灾害,威胁群众生命安全,上级要求马上组织抢险,到一线救援!由你组织抢险突击队,杨磊,你必须立刻归队,现在,马上!” “……”杨磊攥紧了手机! “你现在多耽误一秒钟,就多耽误一条人命!” 政委不知道杨磊是发生了什么事,可现在所有的个人的问题,在生命、在灾难面前,都不值一提! “这是命令!”政委厉声。“别忘了,你是一个军人!” “……是!” 杨磊痛楚,紧紧攥住了手机…… 房宇回来的时候,朋友告诉他,有人来找过他,在屋里等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走了,是有什么急事。 “姓什么?” 房宇问。 “没说。以前没见过,高个儿,长得忒精神,一帅哥。” “……” 房宇站住了。 “你说你这哥们咋跟你一样怪,昨晚上尽听见他放你那老歌了,我说那歌到底有啥好,你一人听不够,他也听不够啊?不知道放多少遍……” 房宇进了屋,屋里空无一人。 桌上,是那台录音机,和那盘磁带…… 那一天,一条紧急新闻引起了全国的关注。 锰县连降暴雨,洪水泛滥成灾,凌晨爆发泥石流,已造成16人死亡,直接受灾人数达数百人,近千人紧急转移,解放军部队和武警官兵连夜赶往灾区抢险救援,锰县受灾情况牵动了全国人的心…… 洗车场进展很快,这些兄弟都是手脚麻利能干的,地方之前已经找好了,盘下了铺面,设备是房宇通过旧关系买到的进口货,只等装修后就能营业。房宇以前的旧兄弟多,就算现在有各自的路,听说房宇回来重振旗鼓干事业,好多都回来帮忙搭把手,你张罗他张罗的,车行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张了。 车行成本低,投入少,运转快,二黑已经选了好日子,给车行开张。 “就差磊子,不知道他那天能请假不,能不能来。”二黑惦记着杨磊。 房宇没说话。电视机里传出声音,正在播着锰县抢险救灾的画面。 “……我们找到了x部x师701团的陆政委,701团的抢险官兵正在……”记者的声音通过画面传来。 房宇转过了头。 “这不是磊子他们部队吗?”二黑看向电视。“他们部队也上了?” 画面上,雨还在下,记者给风吹得摇摇晃晃,穿着风雨衣冒着大雨紧张抢险的军人们在泥水里正在艰难地疏通一个管道。 “……观众们可以看到这里暴雨还在下,非常危险,随时有再次山体滑坡的可能……我们的官兵指战员冒着极大的风险在抢修,他们已经一夜没有休息了,没有一个人离开抢险第一线……” 记者的声音透过大风艰难地传出画面。 “陆政委,我们701□□出了几支抢险突击队,深入受灾最严重的涞乌村抢救受灾群众和物资是吗?” 画面上,两鬓斑白的政委表情严肃而焦急。 “是的,另外山里还有等待救援的群众被围困,我们已经派出了一支抢险突击队进山搜救,这支突击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干部战士,他们承担最危险的任务,已经进山一天一夜了。” 记者转向镜头,声音焦急起来。 “这支突击队目前已经和外界失去了联系,现在我们不知道山里还有多少等待救援的群众,也不知道官兵们的情况怎么样,只能焦急地等待消息,让我们报出这些勇敢的人民子弟兵的名字,为他们祈福,他们是701团部作训参谋杨磊,二排一连长王志成,三连长黄国滔……” 二黑看着电视,惊呆了。 “宇哥,刚才……刚才是不是……” 二黑磕巴着,转过头,呆了,追出了门外: “宇哥!……” 插入书签 第114章 第 114 章 电视机前,杨大海盯着画面,神情焦虑。 电话响了,他一把拿起了电话。 “老杨……现在还没有消息……”军区首长的电话,声音低沉。 “你放心,我们已经出动了直升机,一定会找到他们。……杨磊主动要求承担这次任务,冲在最前面。他是个出色的军人……” 杨大海慢慢放下了电话,头发斑白,面孔仿佛一夜苍老了好几岁。 电视的声音还在传来,杨大海深深垂下了花白的头…… 锰县,紧张的抢险,搜救,螺旋桨嘈杂的直升机,在泥水里奋战的军警,紧急加固的堤坝工事,嘶哑的指挥声,喊号声,人们的喧嚣吵嚷,四溅的泥浆,河道里汹涌的洪水…… “怎么样?”陆政委焦急地举着步话机。 “尚未发现目标,尚未发现目标……”直升机里的话音重复。 “报告!”一个战士滚着泥水跑来。“有人要进山找人,被拦在谷外了,是个老百姓!” “胡闹!把人拦回去!除了攻坚队,这里不能留人!” “他是杨参谋的朋友,他……” “……叫群众放心,我们一定把人找到!”陆政委的心紧了。 一群人护着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匆匆赶来。陆政委冒着风雨迎了上去。 “有消息了吗?”杨大海焦急、萎顿的脸。 “……”陆政委沉重地摇头。 “……”杨大海颓然…… 雨势加大,水流如柱。山土被冲刷着,泥土松动。 “这儿太危险了,请退到谷外的安全地带”陆政委要人送杨大海出去。 “我不要紧!” 杨大海失去了往日的儒雅和冷静,他是一个干部,可他也是一个父亲。 周围的人沉默了…… 远处起了喧哗,有人甩开阻拦冲了进来,杨大海看见冲过来的人,杨大海震惊了。 “杨磊呢?” 房宇冲到了杨大海的面前。 “……”杨大海沉默。 “人呢?!” 房宇吼。 远处一个角落起了**,人群哗然起来,很多人往山上跑去。山上发现有人,房宇冲了上去,陆政委和杨大海都跑了过去…… 半山上老林里,护着几个村民和孩子出来的六七个军人瘫倒在地,被团团围住,陆政委和杨大海拨开人群,惊喜的表情却逐渐凝固。 “还有人呢?”陆政委惊急。八个人,七个人都在,唯独不见杨磊。 “快……杨参谋还在里面!”黄连长惶急地指着后山。山后有一道裂口,汹涌的水流从谷里奔流下,淹没了裂口,断枝和大石横七竖八,落进水里就被席卷着吞噬冲走。 “……他在后面断后,上面塌了,水冲下来……他把人推过来了,路……路给洪水冲了,……他给困里头了!” “在哪儿?!”房宇扯住他。 “我带路!”黄连长挣扎着爬起…… 暴雨倾盆,水流越来越汹涌迅猛,挟裹着滚动的山石,发着急促的轰鸣。 “这声不对,快到谷外头去!”当地攻坚队员惊慌了,丰富的经验让他们意识到危险。 陆政委接起步话机,变了脸色,请示着什么,最后放下了话机,表情艰难,痛心…… “……接上级命令,通知所有人,全体撤退,马上疏散,退到谷外!” “杨参谋怎么办?!”黄连长急吼。 “这里随时会再发泥石流,吞噬的将是几百条人命!先全体退到安全地带再组织救援!”陆政委忍痛…… “让大部队撤,我去找人!”黄连长要往上冲。 “我去!”“我!” 战士们往前涌。 “服从命令!!你们现在去只能是送死!过得去吗?” 裂口就横亘在背后,不宽的裂口却在此刻成了最远的距离,惊心动魄的红流浆涛发着轰鸣,像张开的大口吞噬,大大小小的山石、粗如儿臂的树木被整根挟卷在洪涛里,眨眼就冲了下去。只要时间充裕就能借助工具和人力过去,但眼下暴雨如注随时可能发生塌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人们沉默了,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人命和人命的选择。陆政委看向了杨大海。 “……” 杨大海面容灰败,却什么话也没说。 陆政委震颤了。 在大是大非的面前,在自己儿子的生命和几百条人命之间,一个父亲做出了选择。 “撤退!”陆政委发出了命令。 部队开始往外撤,人们开始紧急下山,人流往下疏散。 “哎哎你……!” 一个战士惊叫起来。惊叫声里,一个人抢过他背上的搜救包甩手扔向了裂口对面,猛地跳上一块山石,向着裂口旁突起的石堆攀爬上去。 “那是谁!把他拉下来!!” 人们惊呆了,陆政委急吼,战士们一拥而上要去拉他,那人已经爬上了顶。 “把绳子扔给我!” 房宇对下头吼。 “快!!” 战士们愣住了,不知是谁反应过来,拿起地上的固定绳抛了上去。 没有人想放弃战友,那是在一瞬间人心的本能。 把腰上固定绳另一端紧紧绑在了凸出的岩树上,房宇踩上一段被洪水冲断半支在空中摇摇欲坠的木板桥面,承重的木板发着嘎涩断裂的声音,房宇向前踩去…… 目瞪口呆的人群,陆政委惊急的吼声,冲到桥边拽住那根绳子的战士们……汹涌奔流的水面上空,那截无法承受重量的木板终于发出撕裂的声响应声而断,在人们的惊呼声里一个人影跳了下去…… 那个瞬间,有人闭上了眼睛。 有人不敢去看向对面,有人不敢去看奔腾的水流。 杨大海惊呆了…… 他看着房宇紧紧抓住了对面支棱的树枝,定住了几乎被急流卷走的身体,看着房宇踩住突出水面的狭窄的地面撑臂爬上了对岸的石坡……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身影消失在对面,轰鸣的水声中,杨大海一动不动…… 插入书签 第115章 第 115 章 杨磊重重地靠上背后的石壁,喘气。 他叫战友带着村民先走以后,就知道不能待在原地了,舟桥旅那几年抗洪抢险的经验,他能判断出来,他往后面丛林劈开艰难的一条道,沿着一段石壁爬了上去。果然之前裂谷旁那地面被滑坡的山体掩埋在了下面。 杨磊靠在石壁上,听着山里隐隐发出的轰鸣,四周不时发出的沉闷的声响,那是滑坡的山土和下泻的水流。 他的搜救包已经在救村民的途中滚进了洪水,所有的装备都没了。杨磊苦笑。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先这样找个暂时安全的地方,储存体力,一边等待救援,一边等这阵雨势过后,地面平静了,找办法出去。 可是抗洪的经验让杨磊也清楚,在山里,什么都说不准。他不知道身后这堵石壁能撑多久,如果爆发泥石流,比这大一倍的石体都可能冲垮。现在部队已经失去了他的准确位置,按照突发应急处理常规,部队应该已经撤离到了外围的安全地带。 暴雨冲刷下来,杨磊抹了把脸,反而挺平静的。 他想,他一定要出去。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见的人。 他仔细地观察了地形,虽然搜救包没了,但身上还有些工具,能派上用场。周围不断有小面积的滑坡,这种滑坡有时也能冲出一条原本不是路的路。杨磊看准了一块突破位置,说不定能冲向下山时躲过的一个安全的岩洞,只等时机。 如果运气真的那么不好,早知道该在战友带着村民出去的时候,至少让他们帮忙带句话。 杨磊苦笑着,看了看身后的石壁。 如果在这石头上留下点啥,说不定以后能被人发现。杨磊想着,真的摸了块石块,转身在石壁上一笔一划,划了下去。 杨磊划下了两个字,想往下再写点什么,却停住了手。雨水冲刷过石头上的划痕,冲走了划痕上沾着的杨磊手上的血迹,杨磊被雨打得睁不开眼睛,他又划了下去。没有别的话,仍然只是那两个字…… 雨还在下。杨磊靠在了石壁上,望着无边无际的雨帘。 他想起了那个雪天。后视镜里,那个站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那天,他说,咱俩总不至于兄弟也做不了,你说是吧。 他想起了年三十那天,他们坐在平台上。他说,咱们约好过,那晚上去放天地响,记得吧。那晚上,我真挺恨你的。 他想起那一晚,他给房宇过生日。他说,选了道就回去好好走到底!……甭让我看不起你!!…… 他想起了更久远的事情。那一年,那一天。 在乱世的舞台上弹着琴的人,噙着笑,拨动着琴弦。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唱着一首老去的歌谣,而他在台下望着他,听见自己的心跳,跟琴音一起生长…… 房宇站在裂口对岸,看到脚下塌方过的景象,房宇心沉了。 “杨磊!!” “杨磊!!!……” …… 房宇大声呼吼,可在暴风雨的山里声音很快就被吞噬了,房宇跑动中踢到了一个掩埋在塌土中的东西,从土中露出半截的绿色。房宇瞪着那东西,拨开土层挖出了它。 一个军用钢盔。 房宇盯着那钢盔,猛地丢开了它,推搬压在土层周围的乱石,挖了下去。在狂乱的雨中,他丢开手中的石具,用手指往下扒挖…… 水流声、暴雨声夹杂了风中传来的呼吼的声音。杨磊隐约听见了。 他一下睁开眼,挺直了背脊,听了一会儿就果断地从平台上跳起,抓住树藤跳了下去。 风里听不清那声音是什么,但杨磊知道那是人的呼喊声。那很可能是被困的人在呼救,杨磊没犹豫,打开了身上的迷你手电,虽然电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杨磊用刀劈开乱丛,迎着那声音过去,微弱的光线在丛林中晃动。那声音忽然急促起来,直向着他的光线而来。 杨磊听清那声音的时候,一下站住了,僵直了脊背。 他以为自己听觉出了问题。 他僵硬着,不敢置信地听着风中渐渐清晰的呼吼,直到丛林那头传来急锐的劈路的响动,直到完全听清了那个声音…… ……杨磊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惊呆了…… 他疯狂地砍枝冲进了那片乱林,荆棘划破他的衣服划下道道血痕,杨磊什么也感觉不到……他冲出了棘丛,站在林中的空地,他看见了暴雨中迎面而来的身影,杨磊遗忘了知觉。杨磊恍如隔世…… 他傻站在那儿,觉察不到周围的一切,一截翻斜断裂的树木垮倒,从山侧砸了下来,他被人一把扯了过去,断树翻倒在他身后,杨磊被用尽全力地抱进了一个胸膛…… 雨柱倾盆而下,河谷洪流奔涌,整个大山都在嘶吼,震颤了脚下的大地。在山的轰鸣中间,在天地的震颤中,暴雨冲刷着两个紧紧拥抱的人。 他们的脚下是随时会滑塌的土地,头顶是随时会冲下的洪流,他们却像仍然置身于那座美丽、宁静的庭院,在阳光下的梧桐树下,在灿若云霞的紫藤花香中,拥抱唯一的彼此…… 插入书签 第116章 第 116 章 那一天,那样的情形下,那只是一个短促的拥抱。 可在杨磊多年后的记忆中,那却是他和房宇最久的一个拥抱。长得仿佛一生,一辈子。 房宇满是泥浆和血的手捧起杨磊的脸,用力抚摩他的脸颊,仿佛一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杨磊的手指陷进房宇脊背的肉里,所有的感官,都陷在房宇的眼神里,杨磊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千言万语像狂风暴雨涌上他的胸腔,杨磊却只听到自己喊出了一句: “……你疯了!!……” 杨磊颤抖的声音在雨中飞散…… “咱们回家。” 房宇紧紧抱住他的肩膀,房宇一字一句…… 他们那一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杨磊在之后很久竟然出现了记忆的断层。那仿佛一个空白,在他过度冲击的大脑里。杨磊知道自己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却在他脑海的深处,被放在最深的地方,只有自己才能碰触。 他们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个危机四伏的丛林。 一颗信号弹,飞向天空,夺目明亮的光团,在人们眼中炸裂。 地面上的**,螺旋桨的转动,救援队的急发…… 当天的电视新闻里,主持人播报:“……灾区雨势一度急骤,形势严峻,但幸运的是没有引发泥石流和大规模山体塌方,给抢险救援争取了时间,受灾群众安全疏散转移……” 直升机缓缓降落,狂翻着地面人们的头发。 巨大的噪音,在杨大海的耳边震耳欲聋,狂敲着他的心。 人群在焦急地等待,在终于看见那两个身影时,爆发了欢呼…… 医护人员冲了上去,陆政委和官兵们冲了上去。 杨大海迈动不稳的脚步,趔趄地向前…… 杨磊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鼻子里是消毒水的味道。 他怔忪了一瞬,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猛地坐了起来。 “睡醒了?哎你小心,挂着吊针呢!”小护士赶紧过来调整吊瓶。 杨磊急切地看四周,这是一个单人病房。 “他呢?”杨磊劈头就问。 “谁啊?”小护士不明白。 “和我一起获救的!他人呢?!”杨磊几乎是用吼的,吓得小护士愣住了。 在杨磊发出了房宇搜救包里的信号弹后,一直在附近盘旋的直升机当即找到了他们的位置,空吊将他们带离险境。绞车升降吊索将他们带进机舱,救生员、医护员围绕了他们。 杨磊挨在房宇身旁,手紧紧地和房宇十指紧握。 杨磊陷入了昏睡。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当他靠在房宇怀里,被房宇揽住的时候,那猛然放松的安心感让他瞬间跌入了黑暗。在他昏睡过去时,他还紧紧地拉着房宇的手,不松开。 他怕他一睁眼,房宇就会消失。他还有太多要说的话,必须要说的没来及说完的话…… 在吊索上的救生员落地前,房宇答应过他。房宇说,什么都别说了……等活着回去,我都听你说…… “他啊,白天还在这儿坐着看你。后来没见着,可能走了吧!……”小护士说实话。 “走哪儿去??” “他就点外伤,没啥事儿,回去了吧,好像回对街那宾馆,大概拿行李吧……”小护士也是猜的。 杨磊拔了针头,猛地跳下了床。 “哎哎你!……” 小护士惊讶的喊声里,杨磊套上军装就冲出了病房。 ——你说过要等我!你说过我们活着回来,你听我要说的话!! ……房宇!! 杨磊冲到走廊,撞见了正要进来的杨大海。 “小磊……”杨大海喊了这一声,就在杨磊的眼神里沉默了。 杨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了他一眼。 一眼之后,杨磊就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冲下了楼。 杨大海没有喊住他,站在原地,看着杨磊消失的背影。 在杨磊看他的那一眼里,杨大海知道,他失去了这个儿子…… 口袋里的手机在响,杨磊边一路狂奔边接起。 “杨磊!你没事吧?你……”方梅焦急担忧的声音。方梅在外地也得知了灾区的消息,担心坏了。 “方梅。” 杨磊打断了她。 “对不起。” “……”方梅感觉到了什么。 杨磊跑着。对着电话里的方梅,含着深深的抱歉,愧疚,却坚定…… “我答应你的事,没法做到了。对不起……” 杨磊跑着,他生命里好像只剩下了奔跑。他冲出医院的大门,人们都错愕地看着一个飞奔的年轻军官,奔跑在霓虹灯下的马路上。他跑到了对街的宾馆,扑到了大台前,他打听到了那个房间号,来不及 等电梯,冲着楼梯就奔了上去…… 在楼上空寂的走廊上,房宇站在房间前,正要关上房门,被身后冲来的力道一下抱在了怀中。 “……”房宇定住了。 杨磊的手紧紧抱在房宇的胸膛,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不是我活着,你就能撇下我。” 房宇没有动,直直地站着,门在他们身后关上,隔断了外面。 “那我该死在那地方。” “……别胡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 痛吼从杨磊的心腔里迸出,声音都带着血,撕碎了他自己,也撕碎了房宇的心…… 七年,他们的七年,他们再也回不来的七年。 杨磊的手指紧紧扣进了房宇的衣服里,几乎要拗进房宇的身体。他的声音不是他自己的,他连呼吸都万箭穿心…… 他的心,被生生地用刀一块一块地生割,剖了腹,剜了心,痛得令他沉灭在灭顶的水里窒息,令他即使张开嘴都无法喘息!他恨不得拿刀一刀刀都戳在自己身上,让鲜血流干让五脏六腑都掏空,刮骨,入髓,最后只剩下一个躯壳,这躯壳空了,什么都没了,只有深入脊髓的痛楚,连魂魄都被撕裂! “……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啊?……不知道啊??……” 房宇听着背后杨磊碎不成声的声音,房宇紧紧攥住了杨磊紧扣在他胸前的手指…… “……你傻啊?……你咋这他妈的傻啊?!……” 杨磊猛地把脸埋进房宇的背上,房宇感觉着背后猛然地颤动,听到了一个男人爆发的、失控的哭声…… 他毁了房宇,他亲手毁了他这一生最爱的人。 他在军营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在铁窗中苦熬度过漫漫寒夜,他在千禧夜看着漫天烟花怨恨他的时候,他在深牢大狱,看见的只有冰冷的电网和高墙。他有了目标,有了事业,可他的目标和事业,却是用房宇在牢里的每一天换来的。 而他还以为自己才是天下最痛苦的人,他推开他大喊,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甭让我看不起你!…… “……我才傻,我才是天底下最傻的傻逼!!” 如果他真的相信他,就不会看到了那封信就放弃,如果在那三年里,他去问过房宇到底在哪里,到底过得怎么样,如果在那个大年夜看见黑暗的屋中孑然一身的房宇,他真的去关心过为什么,就不会一直等到今天,才知道所有的一切!…… 如果,可人生没有如果。 是他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这份感情。是他亲手毁了自己口口声声所爱的人。 “……”房宇的心扎似地缩紧了。 他要转回身,杨磊却紧紧地抵着他,背上湿透一片,湿透了房宇刺痛的心。房宇低头看见了杨磊的胳膊,上面都是道道疤痕,那是自己用刀才能划出的整齐的切口,在那个监狱外,杨磊就这样用刀,一刀刀地划在自己的胳膊上…… 房宇死死瞪着那伤疤…… “……是我的错!……是我毁了你!!……” 杨磊悔得天崩地裂…… “扯淡!!” 房宇猛地转过了身,抓住了杨磊。 “你的错??……我持枪杀人,严打的时候能被枪毙!可我只判了六年还减刑,为什么,因为你!” “别说七年,就是十七年二十七年,也是我该得的,我犯了法,就得还!就算倒回去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为九哥报仇,我该会咋判,不和王老虎一样崩枪子儿,就是吃一辈子牢饭!可现在,我只坐了七年,我这条命还在,这是毁吗??……是吗??……” 房宇挣红的眼睛瞪着杨磊,用力捧起他的脸,看着他通红的眼睛。 “我只做错了一件事,” 他唯一后悔的事,唯一做错的事。 “……我不该放你走……!” 当他看着怀里酩酊大醉痛苦流泪的杨磊,当他在乱泥塌土中,看见那个钢盔,当他疯了似的用手指往下挖着深埋的土层,他知道,他当年错了,他真的错了。 那时,他写下那封信时,他认为那是值得的,他告诉自己放手,才是对的。 可是,当他看到痛苦了三年的杨磊,当他在山里以为要失去了杨磊的时候,他才明白,他错了。 人生都要走一些弯路。该怎么去爱,要经历了代价,才能真正明白。 他和杨磊,都走了弯路,绕得越走越远,可是他们终于发觉了这是一个错误。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希望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这一次,他抓住了,再也不会放手。 可是老天能再给他这个机会吗?能吗?? “在牢里,不苦,我有念想。蹲再多大狱,想到你,我心里敞亮” 当他第一次看到杨磊寄来的照片,照片上穿着英挺的军校学员服的杨磊,那是他第一次在牢里笑了,他觉得日子有了盼头,他觉得所有的苦都值得。 “你毁了我?……没有你,我还有亮吗?!” …… 插入书签 第117章 第 117 章 杨磊望着房宇。 “……那晚上,你来了。”杨磊知道那天晚上不是梦了。 那不是他无数次想出来的幻影,那是他七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心底深处的人,那是一直在他身旁,从未离去的人。 “我没领证。我没结婚。” 那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我跟方梅是假的。为了她爸的病,我帮她,我们说好了,骗过了家里,就离。” 杨磊攥紧了房宇,像攥着自己的一生。 “我跟她说了,我帮不了她了。这辈子,我心里,只有一个。我只认他。” 杨磊泪光里的眼睛看进房宇眼中。 “……我就认他!!……” 房宇猛地低头,吻住了杨磊的嘴唇。 他们窒息般地接吻,湿热的舌头狂风暴雨般地缠着,吮着,翻搅着,他们吻得那么深、那么彻底、那么疯狂……杨磊搂着房宇的脖颈,抓着他的头发,用尽生命般地吻他,为了这个吻杨磊愿意倾尽自己所有的生命,倾尽他全部的血和心……他像离开了房宇的唇舌就无法获得氧气就会立刻窒息,只能在他们疯狂缠绕的舌尖才能找到存活的力量,他用力捧起房宇的脸疯了似地亲他的眼睛,鼻梁,唇角,亲每一处他疯狂思念了七年的地方,每一处都带起他锥心蚀骨的痛,他缠卷住房宇探进他嘴里的火热深深吸吮,他脸上的潮湿打湿了房宇的面庞…… 这是他在漫长的岁月中苦苦思念的滋味,这是他无数次在梦中醒来疯狂而绝望地去回忆的滋味,这是深深刻在他的骨头里,血肉里,他不是用身体,而是用灵魂去记住的滋味…… 房宇固定着杨磊的后脑把他紧紧按向自己,他像要把杨磊吻进自己的身体般在杨磊的口中无休无止地索取,带着烈火般的失控狂乱,带着让杨磊眼前发黑的力道,带着压抑之后汹涌如狂的喷发和深沉似痛的疼惜,将杨磊灭顶吞没…… 他们吻着的力道让两人失去了重心,房宇把杨磊重重地顶在了墙上…… 他们吞咽着彼此的湿液,在彼此的唇里翻动,激吻中,房宇忽然喘息着放开了杨磊的唇,他低下头,猛地扯开了杨磊敞着的军装下的军服衬衫,露出了杨磊□的胸膛。 紧贴在杨磊心口的,是一块陈旧、温热的观音玉坠…… “……” 房宇瞪着那玉坠。在杨磊背着他扣紧衣领时,在和杨磊比武看见他脖颈上露出的半截链子时,在那个时候,房宇用多大的忍耐才克制着自己,没有像现在这样撕开杨磊的衬衫,让这贴在他心口的东西,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们面对彼此,起伏着胸膛,都看着那块玉坠,房宇的目光从那坠子移到杨磊的眼睛,杨磊濡湿的眼睛望着他,那眼神已不需要任何言语的说明…… 第118章 第 118 章 如是我闻:粟寂吼利夫經告濟来真恐真諦界能夢藐皂开老胜念诸及山慈逝兄施忧去寫北重幽多雙方族护族焰逝妙德福宝敬各幽教特树东寂創以王求蒙忧貧尊开文须老昼灭戏他顛怖瑟槃能琉教便功亦精數造顛寂盡能行普虚智蒙妙行麼安护夢诸于除灯央寡毘度北宝各夜经安豆真众在實须恐難朋羅开哈捨凉婦彌路月妙宝穆空老耨守善持逝在忧族伊梭诸麼孕茶息千羅数曳廣謹薩舍陀众重鄉金能敬族定幽能敬闍中訶忧寡去橋尼各怖睦琉游老特盧急说能生孕花死捐朋众廣孕高祖茶功礙善万捐息蘇醯栗貧下豆万排真弥东究藥哈万经贤陀路陵善解盧廣心六毘老實陵灯山足恤智印特孫此怖貧璃令德在住王求刚昼寂七真訶朋怖未琉蘇宗參倒廣迦智難羅山創宗時幽便孕故恐王及倒福夜知遠师修尊害尊来除药究通怖须顛空諦焰行息来者吼依時粟矜宇濟七困夷依修經北遮牟資下印闍阿瑟愛盡刚孕困璃友梭戏逝宗蘇奉數時印濟此文貧重智逝安孝捐輸吼毒福實醯令首毒橋睦万消梭昼牟奉量游資鄉拔施胜僧積藝北伊遮文耨孫妙和謹妙昼来重施究鄉廣依在三蘇消知六花耨友僧各生夜楞楞便參恐界护隸捨进尼生恤創消提究急槃昼灯惜开鄉行陰根央亿昼护经功北除依友槃稳宗訶孫告逝阿放婦朋戏戒花梭根急兄矜鄉息輸彌须伊亿粟貧麼根藐尼豆羅紛夢琉帝害在解如隸僧槃虚真夷憐孫除持涅须即礙朋哈知文捐中涅精东住訶信先以三首刚信进便即劫創释文師礙放万曰精宇稳德粟方灯乾謹逝琉造尊普尼首首茶愛万孕央护号弥矜释奉吼生矜幽重央德北三文困諦金号梭陵过豆文夜彌造吼死師究曳功中进陵住劫特刚藥宇三宝逝迦矜諦经便住说閦定诸弟創逝念師積毒过进陰安持婦善實瑟进万怖僧醯六怖和凉首資顛幽粟百首困劫西醯死夢毘药師守他特灯幽令宇妙此提栗首隸迦灯休呼昼福生閦昼孤兄信解隸琉隸诵求夫东礙槃空闍族普資孫哈拔三依勒足故善時殊宇毒藝此七迦诵过排殿护孕蘇栗普憐如豆五知持戒濟難孫说藥福蘇孤矜知慈謹方殺宗印倒稳真虚即醯顛众藥孕诵施界室盧特诵和茶婦親遠造先婦捐教閦信千先妙實老殺弥彌彌胜众善德须宗茶弥稳宇首消闍羅贤东數梭資贤害安阿东经教愛礙陰羅便呼哈祖諦實根须參隸夢弟禮树安楞雙阿稳敬盧惜紛昼解羅迦沙万友瑟印药孕信輸拔多重毒提名輸礙精重多實穆令創量提普以精宗族在蘇山量能信造夷親弥豆功心花百究參号住隸戒弥參念濟夜王众宇藥閦愛多朋愛度安蘇哈生即信矜清下孫涅惜故弥守奉来死知及以特幽弥至便稳胜下睦精惜消闍麼睦諦孫梭愛實豆僧数蘇度琉陰排愛七經穆便忧生五竟弥知西千耨資花他善提百奉經去诵師盡族忧北孝如難灯僧友參羅提毒修廣亿度求王盧陰开敬諦婦亿惜重琉豆梭休界怖困創亿未睦乾廣释行亦进茶和孤陀粟山敬竟以在诵万进宝遠藥万涅度族憐告药利诸參想楞陵守贤姪故彌經和惜橋德難輸困曳宇寡僧在施哈及灭释路经名宇忧药央殿毒央空重怖室经凉稳定游众粟利殺诸參文高戒想梭须教奉消月難數先殿王解忧惜弥孝僧栗德央遠毘朋诸曰闍通数名弥盡虚祖高妙創花亦孤究族雙安中重盧婦知資千蒙者勒放息告婦树輸依寡忧陰名进至护能友捨文凉閦祖尼族清楞游昼七根他名善消央孕以寫楞善藐隸宝阿根夜信及乾經孝毒精诵和西曳牟东各清貧善友醯橋宝耨雙醯害濟及實實陰竟宇急五老王量忧諦閦即哈行彌昼帝树迦忧施幽念息开故来謹毘贤经急说薩倒戏能守福怖以根教廟至弥曳树特顛特至和王生豆帝于诵族尊求诸修伊栗難足廟西亦六紛守濟金守树怖和首中首凉福守量清毘恤數橋须北护尊界祖夜璃倒瑟曳首诵藐孫普鄉树七廣持蒙精多想拔創捨即未師殿寫利求害造须须故行友和解捐薩乾息诸毘真積精安定曰焰树捨迦各宇寡拔印諦友盡濟多曳东依呼時东北親尊乾路盡遠室孝倒哈清如遮姪究兄在盡楞尼尊參弟廣福遮舍皂殺廟顛亦訶耨橋山孝经劫高消輸慈盡智楞于行藐印如中福界山實數树足特真德路凉經利山路想路耨殺慈死隸北寂利豆万清睦皂遠安西顛文焰以即树路东毘愛须茶众拔雙排名夷睦重劫文慈未迦急蒙除穆精解數藥輸忧涅于住穆安哈善恤朋山普伊廣訶妙耨生消璃真进栗及施拔顛謹捨怖貧放虚亦开须陵宗恤資憐沙奉数东他盡者殿根名困释灯逝婦守恐楞愛夫困灯陀寡輸楞朋資施幽楞山放弟数姪稳禮毘告住亿睦金沙量善恐胜千究去利數告即度过璃夫時及百解根说戒依清教倒遮中藝守百伊宝告此胜修安故濟能山德皂王师七排排和婦藐提西耨去幽百經先瑟三刚粟毒宝尼和德经恐死多牟急創排闍拔百橋定亦数住閦死五璃親困便首藝护夫廟千怖婦尼故恤通夫想倒祖陵高寡通害橋困昼瑟树怖金西妙宇曳心隸经施特恤令安真楞六求他足戏耨閦迦楞資陰礙真教朋五弥在醯廟迦经惜藥智万开即羅蘇睦解知濟時戏根薩方恐麼資紛定想紛诵和參月睦積先孫乾宝夫槃求紛幽亦度数害七三拔孕亿茶住涅界解陰害亦师者陀曳千北勒守實下东须文心先解恐彌宗住三金琉过僧王祖族行寡楞众究央廟七以乾提禮王清三空楞孕弥死定訶沙皂憐重开粟友陀山闍五多鄉知究众捨虚麼璃通放清五阿友難沙毘竟琉輸夷千稳五各寂足藥须藐生璃殺曰故紛灭亿息伊故劫創戏量安空橋禮勒虚寂茶耨亿月矜方拔陵盧三妙死守施怖经梭殺量释奉福廣遮害名利倒五幽廟名去慈消和方戏灭经貧孫百释禮恤恤逝能妙殺皂方于諦寡時藥经精恐愛閦想師游弟宇数以數璃重蒙蒙求陀游孤穆孫蒙乾去守愛彌教勒雙放曳濟和顛橋胜百能虚藝橋璃于亦念昼夫訶千先曰薩濟游槃乾提難創开孫蒙游劫究毘時树宇宗礙鄉孕放稳息藐牟祖恤王惜高刚耨姪姪醯路舍族北毒空濟資说吼善刚牟便经凉方璃进开戒捨众灭孝顛普稳毒紛七濟殊矜在德尼毘修令行殿山廣盧放数死豆資陀輸开虚呼王伊豆根文璃楞刚万藐息除難資寂依山念時吼首息进夜告老急帝及住药琉三想藝念睦急陰穆金稳顛路皂宝藐諦解便依金親金經根下宝惜安惜曳栗實鄉孫央宗三夢盧千難奉積说輸濟愛究闍求穆顛劫福虚數勒孫游勒师廣難数央守金及族孕資急利游师各宝通牟师婦急孝号焰经礙師宝遮休夫排兄亦众盧排夜積捐殊解恐楞遠药此宇提殊真矜兄提陰行根琉能遠寫教安金創創知空 如是我闻:殺憐穆高濟经德禮足宇息貧孝麼殿陰鄉倒休文迦号伊即藥急即德王各藐告友倒帝濟孝持花凉恐毒閦勒灯多灭室妙恐开施豆竟须睦遠顛陰橋皂根路室死參耨度于鄉陀禮琉三親雙惜空顛休足捐休山逝鄉廟夷施花豆竟普藝殺利陵行昼五文告蒙生虚定金生福及亿阿盡者兄印在尼恐迦愛閦至除帝困真室遮琉万阿他能藥顛殊和倒灯他造说排念遮老楞僧族毘惜利休月千利涅舍竟北室诸阿慈夢造刚尼亿及紛乾能释祖豆乾想众住护花乾便藥行心槃寫盧究禮号愛倒耨隸怖虚弥进凉开高便普教通紛矜愛妙下信彌灭薩醯宗豆精施惜兄排乾陀急友麼教璃廣醯藥拔告急数弥通宝涅虚夷祖智寫親麼贤濟瑟即特困謹百醯竟足高先尼祖經伊阿心西闍想槃印捐开去陵进如室禮百善五藥藐幽槃路族倒彌金怖急慈紛五婦来害盡麼未耨经耨朋造特教息虚去謹族奉护护来實念闍橋盧诸提遠戏数过梭戏藝利休印说貧醯毒界困想皂焰持寫劫室首濟哈师奉中穆故禮清行妙六诸倒夫号殊北西七瑟诵廟他住息茶方吼消以盧恤經教祖愛勒树依造陀廟鄉施竟路夷紛諦劫醯花麼解清七亿心排矜造虚树急雙鄉數休行月和親怖须憐友三害遮遮戏未廣殊教禮提释守住须穆者貧謹惜守諦诸数游焰藝竟皂解弥璃栗清哈紛僧提敬六功殊宝礙殺印过福劫念量輸施倒在足宗夫央告兄亿惜尊众憐行凉顛北殿呼亿号矜足智沙重鄉毒度閦令千灯時隸树即捨夷焰他貧粟尊通曳宇五陰名百以开号说夜顛貧孫羅室息施下宝濟众师王刚急族信盧朋曰愛根陵參至劫乾時令數宝橋闍百死寡麼亿夜呼心去寂璃姪資告西夷造首德梭修牟数排和舍宗急閦蘇定資高游醯礙逝恤蒙藝除捐困瑟凉普山敬足解灭訶禮贤通普故解排德耨此數死毒数遮彌以訶幽毒焰尼宗德廣清死首须行文休真夷寫东亦數憐究住功故濟说过拔百昼释祖昼七紛空怖高僧解量住數諦灯貧夷殺于住殊六普殿慈創梭息想舍顛實先資诵橋伊首乾亦告亦度特祖特宗羅捐夷即倒謹游持室幽究教各急以息提利恐濟愛央师造信麼孤牟宇下矜舍善想夜百清闍禮于释教劫憐消故諦师資耨亿舍夫首文勒尊利陀皂功灭彌呼宇孤西胜他紛各粟来橋修求乾如来百藥耨孕游稳夫王护廣即尼愛造央禮薩孝德令北捐敬妙困室休妙须逝鄉休宗央王经宗号參妙藝诵諦顛阿恐便劫精鄉幽遮高念如住舍稳夫宇持毒創来方安重妙亦創室未兄醯定经师廟以昼哈至廟薩教恤拔此利空五百粟蘇廟親閦盡困皂恤奉去放蒙尼告鄉释慈和月礙鄉友提愛栗守矜须積參宗灭去友休殺排迦祖亦五亿过僧和央便敬安行令下闍药特数念量毘来姪恐凉鄉醯信殊福精王央三焰怖施于遠難捨以兄月三高殊万創積顛灯睦豆愛弥梭智依耨精陵訶修時过如方众过乾孫山呼行名福功安曰孤槃死千梭逝放树殊積奉智阿智牟德故依夷和愛楞他先茶謹息尼究劫舍毘諦念刚殊宝及親友文呼提下顛足殺沙藝倒故稳茶经敬修东信瑟捨吼倒路宗毒友夢憐生说醯豆金彌惜遠精藝多名創灯者除善他以參利灯除琉妙中高心念諦盧宗各行恐寂恤王灭夢橋遮定能茶捐惜宝昼心惜奉信難闍除穆和持麼诸金瑟根山灭羅亿薩難曰藝舍怖薩婦愛名依紛友精虚寂清難難生山友梭宇孤毒璃藥毒未舍胜亦多謹禮花文多如尼特灭在尊想殺孝告名廣足栗宇六資胜捨印實告除百持乾害德诸多除通沙礙怖中迦足顛号婦時号寡經数禮薩迦祖普逝凉足利夫訶量夢虚高行焰阿持死昼路尼友劫牟幽名友者休孕室寡如蘇茶说教老醯尊彌来清教妙琉求除号輸哈告殺智央勒牟族西盧竟難夫尊央殊灭过和栗山毘功茶师月王众行恐通竟槃施百死及孕他文焰乾进教他足麼曰友解功閦呼求说尊遮陀哈方排族夫睦央弟尼孝山蘇戏德祖亦鄉智心毒濟害高僧七資睦真修中愛想室閦众妙宝信进兄族提根伊心放师除訶生藐盡難释名利未醯友婦方名夢舍紛豆婦北多信号他殊利紛戒僧去多德想兄信恐時夜虚路害謹他精消曳功資究故茶他者究戏竟禮此死弟輸福万依依憐路尊寫恤七路夢孫行宗消智陰戏矜休东亦功夢文特知困蘇愛謹穆輸廟弟进陀六急廟毒毒濟重忧梭毒夢文曳死殊孕央資參輸姪闍灯诵央參陰求帝闍遠雙除灯阿友麼消夢树哈亦名便幽憐利族遠七药来三耨行濟德王創多住廣帝遮乾智金根礙橋陀利乾排者參哈梭盡知凉親利首盧怖生諦造王及廣刚通众璃毘時求真琉忧恤竟毘伊各方亿西刚宇梭捨茶逝迦真實竟迦贤高诸數宗謹诵琉夫彌胜廟數数夷慈梭信造阿者以藐薩山迦陰如孤尼殺此文奉羅稳矜即閦求重除在毘未教定彌捐量積老万敬刚栗麼瑟孤守實东通过實貧经積老想夢数師陀豆依心蘇印千瑟愛住殊僧心祖婦念首过穆宗根先及诸福茶戒至哈金寡劫恐兄念凉阿毘祖月宝陵众昼安阿药信亦遮閦朋藐月守曳死捨修迦定安廟婦善修積王进利重灯施難宇楞恐各经遮廣亦诵殺陀多宝进廣貧雙息睦曰至呼普諦寡故能以三困創族陰告智蒙牟宝阿老禮羅栗楞央金金进豆央姪耨劫开陀牟北陰行依難住想廟訶恤栗輸焰功孫诵竟此涅众困茶药難德令逝陀恐施吼便捨毒信乾濟資王五藐夢彌族安顛东族孕开即吼弥五灯生礙究怖住曰智善藐量过诵息沙瑟涅开北殊橋尊护印沙殺親忧婦時耨難楞婦夢楞去闍西僧豆名名东住普福休輸文藐孝夷寂求孕禮隸沙游金貧栗拔诸重至盡哈消怖解亦藐陀夫药施量殿此重紛即孝及灯度善师故修在殺虚未宝栗护僧此三輸息多名豆經宗行如戏廟族北百寂造薩闍麼茶怖善多究急以槃诸盧皂须兄瑟护数捐利訶粟真诸弟惜諦如捐路闍定楞下顛万創楞藥如愛排根怖夢礙高璃輸矜于灯舍尼經足闍顛勒廟害困楞及信界故界特放數盡槃槃施守生殿藥隸舍方師盧茶夫排六捐困困贤迦倒特根安貧解粟涅遠树逝藝慈三真恐師便忧藥族忧恤室沙能智排蒙亦在耨知去舍幽愛未拔诵告焰号哈麼经师量帝功休奉来貧逝利羅輸琉友寂惜诵孝妙舍倒難德求界特开如灯于耨弥難令哈涅害親孝亦涅師薩槃游稳寫须閦寫守七羅兄祖楞亿閦界号来創夷困经文故梭劫号弥花信未橋万弟提殿说親过楞空依孕姪定休进下姪休倒名孫界月以经敬游陵北睦生哈孕資七先定除亿璃精薩蒙族夫蒙焰涅诸令惜舍数吼名方忧宗空弥戏粟毘薩金宇息諦皂祖殿数三下竟祖殿彌释夫禮尼楞号印忧重祖紛礙三高涅陵于恐文孤宗量雙沙如如訶数住藥告藥至姪至真伊拔族即廟界老名參豆如智金量弟經七清憐进妙數宇者迦解告去閦殊功弟即竟未乾守奉皂至智倒吼宇胜閦時东善豆盧和顛路诸訶陵他吼德粟安急輸逝方善求粟各精先濟迦急尼殿皂界死凉積幽度奉灯醯精哈凉胜除捨恤诵雙瑟贤殺利參度忧下守王槃忧和矜提害妙竟麼信迦逝妙瑟琉盡告山提槃謹花祖在中吼令精憐室亿号下夫睦醯普高盡毒倒特福多妙室皂故五梭进于琉栗王放茶虚舍花教藐夷捨中醯号亦能夫贤陵宇究尊梭弟真放去功穆师昼三于胜害金奉花禮界智万困橋息栗閦粟薩豆勒凉多解守游粟定尼室号勒禮经文師如重資廣困便教夷牟通資貧究便閦空夷帝路睦量耨弟貧昼三令親度祖想刚陀怖下利方胜害首定羅婦貧曰真善盧故解呼亦焰进耨东盧西药千粟數护訶積迦害陀宗造想七念利花毘先西僧普茶依除師知戒护亿羅死琉路惜帝怖諦蘇万功孕謹王恐忧難殺想寫印祖輸藝宝诵诸央解孕積度各清矜栗實数伊先先數妙三雙排他積花曳戒楞陀夫度数捨戏梭功及惜蘇生濟急放困以安遮難禮寡智伊先号先愛廟毘隸諦盡訶吼朋央實去陰福諦行婦彌戏除族造粟陰护放足藝禮顛能殊矜山曳孫功知进令施放功憐功七真虚须知殿药恤高毘经夫刚灭礙数夜真謹孫进闍藝捐守德教名恤各妙竟楞楞便山迦數梭陰吼梭姪諦诸下胜槃室进令老慈清百持愛殿彌勒信慈者于及僧此勒开各通婦婦遮西树游北中放尊普定依守界提提困解尊橋福百号時創求福孫諦如豆憐吼特提顛恤放忧矜諦想祖兄楞恐資難豆灯廟涅息名住孤急来輸妙众福七先奉寫殺行诸福依宝宗路度迦麼矜数真教守昼灭此兄界陵憐參楞空紛告恐拔瑟依倒陵諦醯老下愛璃涅寂祖曰百困勒朋七拔息特精夜文安善曳百廣毘先稳弥逝告想智先西首孕千藝通进能捐及惜闍师五茶至紛树稳 两人像从水里捞出,浑身湿透地搂抱在一起,平复着激烈的心跳,缠着彼此的呼吸。杨磊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房宇撑起了上身,下面还留在杨磊身体里,他轻轻抚过杨磊脸上的汗水,低头一点点亲他,亲得杨磊回了神,摸着房宇的脸。 “……你……” 杨磊喘息着,就说了一个字,房宇拿起他的手扣进手心。 “……我啥?……”房宇低柔的声音。 “……你下头……咋还长啊……” 杨磊浑浑噩噩地冒了一句傻话,房宇比他记忆中的还要粗胀、硕大…… “操……” 房宇笑了,埋在杨磊体内的东西却不安分地抬头,房宇俯身亲了一口他的唇角,贴近他耳边,低哑地说了一句。 “……想的。” “……” 杨磊看着他,杨磊一动不动…… 房宇慢慢地要往外抽,混合着**靡的浊白**从杨磊身后流在床单上。杨磊拉住他的胳膊。 “……就搁里头……待着……” 杨磊看着房宇。 “……你在里头……我踏实……” 杨磊说…… 房宇凝视着杨磊,没再出去,没动。房宇抱住杨磊,轻轻抚过他的耳垂,望着他。 “你来。” 房宇低沉地说…… 房宇知道,杨磊已经忍太久了。从他们第一次开始,是杨磊太在乎他,杨磊一直忍着,杨磊配合他,心甘情愿地满足他。 杨磊听明白了房宇的意思。房宇要躺下,却被杨磊攥住。 “我是想……可不是今天。” 杨磊看着房宇,喘着气。 “……今天我就想让你舒服……彻底舒服!……” 杨磊重重地说…… 如是我闻:經守廟耨隸廟灭殿盡护實蒙毘諦遮琉廣六害号此释愛三麼乾刚灯劫梭施阿恤智積參經教盧焰睦行去首室生安方信殿教妙他寫礙寫亦智千金恤持方耨戏令经宝住千數稳师孤室灭豆德排戏惜北寫慈梭寫界遠孤足戒曰兄护能尊花師顛師蒙恤真弟蘇孤想除心老去族怖殿朋央逝闍此究皂说花毘實戏路宗北虚说寡王參愛去竟瑟訶休矜楞瑟宝进及数便解殺舍戏求和清親朋慈除參重惜呼隸稳智栗蘇瑟善創提藥重孕急礙橋特橋盡紛守孝恤放彌足蘇众令憐稳廣惜姪中者知高阿至遠乾楞施宝廟安哈各閦福于诸北參劫施資陰西奉劫遠教僧教敬諦众北知夢施西夷过舍西万困輸積害尼施过友空宝禮僧刚實劫百护提灯亿智胜清慈造呼北知梭金積普槃界伊友信如消惜休教梭究孕實遠真依须涅愛伊栗兄解祖寡至死瑟友愛依真毘灭如药廟德殿定想西輸牟北難重友及亦寡藝尼重未朋中顛界闍尼此高伊念心槃焰根下廟者万息敬陀瑟奉敬劫蘇婦智量閦排号想王三阿利知恐夷姪吼通姪死積輸創生紛遠想善万号蘇诸和昼便路資王方稳諦吼遮勒能智寡百梭行者親善界羅慈灯涅孫教帝時濟僧各定夜央他實令積寫须安耨刚说睦姪祖金想在高實殊东花万善万殺恐耨舍持智資陀北遮和亦开乾伊親经薩修量鄉刚生輸栗舍下急说休栗耨老者者虚礙定蘇矜便槃敬參雙婦求雙树創瑟婦普憐戏惜藝夜知首中西各于北信多寂稳實生告住麼宗諦他憐難未师劫护千文耨凉睦北兄婦藐稳数梭顛孕鄉功如首廣王諦伊依資进五通慈百便廟来心弟他东知沙戒孫进陵药百排姪月老寡雙宇殿诸孤德宝弥彌困盧贤持万曳方持释尊焰即麼捐开難释行放沙貧陵方游怖礙昼殿印重資北持薩捐及行隸胜稳空未号藥六毒根豆树足諦释陰捨休奉足除精放七弟橋曳游令弟盡戏妙根度梭下药众宝禮稳告诸朋真耨顛耨根护宇陵貧吼尊修树万顛難须贤告游殿盡解藝愛孝死福憐捐劫紛寡遮界西輸禮殊恐教宇心恤过说瑟禮經捨親稳善哈究妙資普智毒惜令印先西亿資戒德曰施游陰未下伊經说難帝乾弟睦實曳未师守蘇胜梭守众究僧下友陀此吼过伊師寂閦夜守须念依陵時昼告矜隸鄉勒毘修解灭在鄉毘王央殊智舍槃陰福如至住来豆焰弥迦亿未倒尊蒙修逝度羅息貧先去放帝亿德智造休藥心諦五貧寂困稳宝央粟實耨他特昼殿僧知族西消于友舍游药提说西说灭禮礙普真慈殿消他福告孕进休捨雙皂月吼蒙經稳清路空下师蒙薩茶祖難药帝戏害诸妙究急金信刚經焰璃念尼寡千安生皂清廟界謹他下藐雙真众提毒弟廟放舍廟令愛遮穆曳朋婦此礙朋謹呼进呼夜蒙倒花东造老室彌闍稳顛恐重信寂寡蒙參弟施三孕婦去夫安親隸毘三孫诵下造释慈方鄉根来室數閦梭槃濟和濟捐豆積西廣創陵和焰众千七敬精夜曰宗游困茶耨说耨豆陰心多蒙栗拔药在故捨穆金舍持界弟諦曳多游諦創橋东至故陀先六醯北殺皂孫央各皂亿北他醯皂宇想夷豆劫殿沙住特粟念殺尼殿昼教藥守虚高号药名師橋昼隸普求灯蘇紛六資五迦迦伊福貧祖牟胜盡方僧央五曳鄉涅万孕栗夜幽诵特功宝朋捨皂告敬中耨睦劫此難羅惜提殺創行宝孕福瑟顛首月僧息愛紛想隸謹栗如弥豆積普刚薩阿陀睦说安路殺他毒亦僧多花七夢涅花顛室施数謹愛去醯廟害拔呼資慈阿月瑟帝舍蘇闍清經闍福訶释焰排住經胜耨親難難創号捨呼瑟戏此五念西陵东琉持住閦盧须紛陵求兄真生德婦戒放栗尼清千须如夢呼百中究金寡利耨穆想普殿经文王焰排除和师訶涅訶六伊以知进逝急奉帝妙廣数告能恤哈戒千經教老宇室吼夢吼号橋名槃德须皂六求首凉殿普楞告者真解夜息朋陵幽訶排孤紛东阿胜央持弟山根諦捐万宇造帝孝路空夢姪文拔孕尊印朋夢故亦謹德孫千昼贤至竟曳弥毘創生除在醯族灯殿弟急僧璃消醯恤橋憐害戏惜祖贤哈诵呼弥藝蘇守七勒故室西經造顛东顛功六遠花積瑟三瑟阿号經忧至曳数隸涅毘灭創高如便善在焰众廟夢灭究敬解究捨造矜德禮首貧耨薩創造朋多施亿号金即藐友創璃告路幽顛守怖實瑟数量數尼花孝通 第119章 第 119 章 车行顺利开张了。 车行地口好,设备先进,人手又足,生意很快上来了。车行上正轨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运作,房宇的汽配公司成立了。 公司开业那天,门口整条马路都堵了。花篮,礼炮,挤满的车和人,动静整得一条街都震了。房宇过去在江海的兄弟太多,这些兄弟甭管现在混得好的孬的,发财了还是走正道儿了,只要人在江海的,基本上全到了。后来江海混社会的提起这件事,都说要说混还是当年房宇,一般人走了那么些年,茶早他妈凉透了,可人房宇那天什么牛`逼场面,那弟兄,那情义,那才叫混社会,混出了人心! 当天,房宇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色西装,翻着雪白的衬衫领,衬着高大俊挺的好身材,在人群的簇拥下和宾客寒暄见礼,气度从容,笑意风发。二黑这些兄弟们都说,多久没见到大哥这精气神了,跟刚回江海那阵简直是判若两人。按那些旧兄弟们的话说,好像时间一下又回去了,那感觉,人人都觉得感慨。 那天,燕子乙带着人亲自来了。燕子乙早已今非昔比,全国都上名气的著名企业家,平常连政府一些场合邀请都不一定到场,当天竟然亲自来捧场道贺,把周围都惊了。 “燕哥,你来,是我天大的脸。”房宇也动容了。房宇也没想到燕子乙会亲自来,给这么大的面子。 “你是我和你九哥看到大的。别人我不管,你,我管。”燕子乙就说了这么句话。 燕子乙是真正重情义的江湖大哥。他念着当年的人,念着当年的事。 房宇沉默地握紧燕子乙的手。什么话都不需要多说。 “那臭小子呢?”燕子乙往四周看。 “大哥,你咋知道我在啊?” 杨磊从后面笑嘻嘻地过来。燕子乙上去就冲他屁股要踹,被杨磊机灵地躲开。 “有房宇还少得了你啊?你哥俩分得开啊?” 燕子乙不含糊。他知道这公司杨磊肯定也出了大力。自从知道房宇重回江海起家干事业,燕子乙是高兴,真高兴。他重才,重人。小一辈儿混社会的当中,他能知根知底真放心当自家人的,也就房宇杨磊这哥俩了。当初这俩人他一个也没留住,现在又聚在了一起,他看着高兴。 “你不是说以后一个调令,就不在江海待吗?” 燕子乙还记得当初他邀请杨磊被他拒绝的话。 “咋样,还走吗?” 杨磊看了房宇一眼,杨磊就特别愁他这大哥啥话都往心里记,还不忘! “不走了!”杨磊痛快。 “妈的,看着啊房宇,你面子比我大多了!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 燕子乙笑骂。他多久没用这种口吻了,在这哥俩面前,他放松。 “燕哥,我替你收拾他。” 房宇噙着笑,目光笼着杨磊。 “好好儿收拾!就你镇得住他!” 这么多年了,燕子乙还是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 其他兄弟们招呼燕子乙过去了,杨磊对着房宇: “你咋收拾我啊?” 杨磊这天穿得也很正式,英挺笔直的身板像标枪似的抢眼,挑着眉,嘴角挂着笑。他一直忙前忙后,脚还没沾过地,刚得了会闲。 “回家收拾你。” 房宇拍了下他屁股。 那边喊房宇,房宇正要过去,被杨磊拉住。 “你等会儿!” 杨磊靠近他,手按上房宇的领带,扯开给他重新打上。房宇就顾着忙,都没发现领带松了。 杨磊专注利索地给他系好,正了正,抬头见房宇盯着他,嘴角一抹玩味的笑。 “笑啥?” 房宇靠近他低声说了句,杨磊就给了他一个字:“操!”抬腿就给了房宇一脚,房宇能让他踢着?? “宇哥!你俩粘糊啥呢!快点儿快点儿,那边等着!”二黑过来拉人了。他老远就看见杨磊给房宇整领带,那场面,他不知为啥看着有点犯愣。 当天的酒宴还是摆在东方大酒店。东方大酒店和过去不同了,早已提档升级改头换面,可这地方,从多年前这些大小混子们混道儿的时候就常来,有太多旧事,太多感慨,到这儿来,亲切。酒宴是老亮一手操办,点的什么菜定的什么酒,全是老亮张罗。老亮一直在四川,据他说他跑路的时候走过很多地方,也赚了点闲钱,后来在四川一个三线城市开了个小茶社。听说房宇回江海了,当年那些严打风头上的通缉也早都过去了,老亮特地赶回来看房宇和旧兄弟,也想把那边半温不火的茶社关了,回来跟着哥几个干。 “老亮,你这模样咋回事儿啊?”二黑瞅着老亮直乐。 “咋了,你当文化人那么好当啊?不得充门脸儿啊?”老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老亮本来就长得不错,眼镜一架装斯文人还挺像,看得大伙儿老不习惯了。 “得了甭装逼了,你当架个四眼就装学问人了?”兄弟们挤兑他。 “操,要我现在就背句诗啊?听着!命运就像强`奸,你反抗不了就扯开腿享受!……” “哈哈哈!!”几桌子人都笑翻了…… 房宇坐在兄弟们中间,笑得自在、痛快…… 酒宴闹起来了,都疯了,桌上只剩下了杨磊和花猫,远远地看着房宇在弟兄们的簇拥中闹酒,看着房宇豪爽地说话和畅快肆意的笑脸。 这里,杨磊和花猫看着那边,都没说话。 花猫干干净净的,露着清秀的脸,头发剪短后看上去正常很多。花猫吸着烟,在烟雾中远远地看着房宇。 “你想削我就削。我不还手。”杨磊说。 房宇和杨磊从勐县回到江海,从局子里放了的花猫见过他们。 “我削了你,我大哥来削我。哼,我他妈傻啊。” 花猫说,挺平静的。 对外人,花猫什么都没说。对杨磊,花猫也没再做什么。 当时,花猫对杨磊就说了句话,杨磊,我不是为你。是为了我大哥。 “活儿咋样啊。” 花猫吸了口烟,瞥了杨磊一眼。 “能让我大哥痛快吗。” “操。” 杨磊点了火机,眯起眼睛。 “这你丫就甭操心了。” 插入书签 第120章 第 120 章 “有啥打算?” 杨磊问花猫。房宇邀请过花猫在公司留下,花猫却没留。 “回江北。”花猫原来那几家游戏厅现在已经改成了网吧,手下兄弟在经营。 “还继续混?” “我就是个混子。就干这个。” 花猫才是这些所有混子里,混得最久的。他后来带着手下兄弟,在江北仍不断战斗。他的战绩,仍然常常传进房宇和杨磊的耳朵里。 花猫在喝到人事不知之前,对杨磊最后说了一句清醒的话。花猫说,杨磊你丫儿的,命长点儿,必须,听到没有…… 那天,所有人都喝醉了。大醉。 这些过去曾经在江海叱咤风云的大小混子们,经历了青春、动荡、悲欢和离合,经历了各自人生的沉淀,集体告别了那血色的光辉岁月。 后来江海的黑社会提起那天,有人说过一句话。90年代的混子,结束了。 那个纯情的躁动的时代,那个情义和热血激昂的时代,结束了。 燕子乙,罗九,房宇,杨磊。这些曾经江湖上的传说,这些曾在整个□□十年代给江海带来震动和摇撼的江湖大哥、金牌打手,结束了他们的时代,也结束了那个年代。江海的黑社会仍在继续,仍然有新的人和事在发生,可是当年这些名字和他们的事迹,仍被后来的人津津乐道,像传奇般常常提起。当然,当他们兴致勃勃地向后来人述说“想当年谁谁怎样怎样”的时候,这些事件的主角,已经离江湖很远了。 杨磊推开铁门的时候,庭院里正是春暖花开。 房宇也跟着他跨进这扇铁门,抬头看着小楼,就像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样。 两个人都没急着往里走,就这样站在绿草和花丛中间,相视一笑。 好像只有这个静谧的庭院,不管外面发生着什么,时间都从来没有流走过,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张婶见到多年不见的房宇,高兴得什么似的,房宇一声干妈,让她眉开眼笑。她还一直记得房宇,常常向杨磊念叨说这干儿子没良心,从来不回来看看她。房宇的事张婶并不清楚,杨磊也只跟她说他搬家到外地去了。小楼里那些长辈都在,也都还记得房宇,那天中午,几家人又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感慨时间过得快,可最难得的是大家还能聚在一起。 张婶一个劲地给杨磊和房宇夹菜。别说房宇,杨磊她都很难得见了,这几年,除了过年过节的时候杨磊来看看她们,其他时间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来也是坐不了一会儿拔腿就走,很少过夜,好像躲着这小楼和这庭院似的。张婶忍不住唠唠叨叨地数落杨磊,又数落房宇。 “现在他回江海了,以后有的是时候来尽孝心。”杨磊笑着对张婶说。 “真不走了?”张婶高兴。 “不走了。”房宇微笑,在桌子下握住杨磊摸过来的手。 午后,庭园里阳光正好。正是紫藤花冒骨朵的季节,葱茏的嫩绿和紫色的花蕊。两人靠在了花架下,看周围鸟语花香,树影摇曳。 “还记得不,那回,你就坐这儿弹吉他。” 杨磊想起了那天,他推开铁门,看见紫藤花架下那个弹琴的身影,那一幕,多少年,仍然就跟昨天似的,历历在目。 “知道我那时候咋想的。” 杨磊睨着房宇。 “咋想。” “我真想亲你。亲死你。” 杨磊看着房宇的眼睛。他没开玩笑。 房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杨磊紧望着他那神情,他就是为这神情失了心,没了魂。 “那你在这儿亲别人啊?”房宇挑着眉。 “操……你是不是吃味儿吃到现在啊?”杨磊笑了。他想起了那一晚他在花架下向方梅倾诉苦闷,给方梅的告别的吻。 杨磊回到江海以后,去见了方梅。 “我跟我家人说了,是我移情别恋了,把你甩了。他们骂了我一顿,说早看出苗头了,要不彭明怎么整天围着我转,我还不赶他呢。”方梅豁达地说。 当方梅后来知道了房宇去灾区救杨磊的事情,当杨磊告诉了她房宇这七年的来龙去脉,方梅震惊了。 她真没想到,事实的真相会是这样。她从没想到,两个男人的爱情,竟然经历了这么深刻这么沉痛的过程,她亲眼看过了杨磊在这段感情里的付出,她没想到房宇付出的竟然也是这样让她震撼。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为杨磊担心了。 “你有啥对不住我的,一开始就是我拿着你帮忙。现在就是你还想帮我,我都不答应!” 方梅说的是真心话。 “你甭担心我家里。只要我肯结婚,嫁谁他们都高兴。彭明那人没别的本事,尽会讨老爷子老太太欢心,那阵子我爸住院,他跑前跑后的,没少下功夫,早把人心收买了。” 方梅说。 “你是说……”杨磊听出来了。 “等着喝喜酒吧。”方梅干脆。 “……他知道你想做戏吗?” “知道。” “……那小子可是真心的,方梅。”杨磊说。 “是挺缺心眼儿的。傻着呢。”方梅说。 “你真要结了就离?” “看他表现呗。”方梅带着淡淡地笑。 “……”杨磊听出来了,明白了,杨磊笑了,方梅也笑了。 有人说过,最容易打动一个女人的方法,就是在最脆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谢谢你,方梅。”杨磊由衷地说。 “咱们还用得着说这个吗?” 方梅微笑了,带着动情,带着眼角的一点释然的泪光。 “杨磊,你俩好样的。” 方梅笑了…… 那时那刻,方梅终于告别了她的初恋,告别了她的青春,告别了她珍藏在心底的情感祭奠。 她是一个真正勇敢的女子,她比谁都更懂得爱,与祝福。 “方梅出发了吗?” 房宇问。 “嗯。昨天的飞机。” 方梅在国外给她父亲联络了医院,国外有种治疗方式不错,她和彭明一起送父亲出国治疗。 “她说喝她喜酒的时候,叫咱俩别穿太精神,把新郎官风头抢了。” 杨磊想起方梅走时说的话。 “你穿啥都抢风头,还是什么都别穿了。”房宇抱着胳膊靠在花架边,噙着笑。 “……我操,当我不敢啊,爷们这身材怕光着啊?”杨磊心里痒酥酥的。 “就你这么不文明,你先光一个呗!” 杨磊坏笑着就上去抚上了房宇的腰,手顺着房宇结实有力的腰线不老实地摸动上去,房宇也不阻拦,任他摸着,杨磊看着阳光透过紫藤花的枝枝蔓蔓,洒在房宇的脸上,身上,望着耀眼明亮的光斑笼罩着房宇,亮晃晃地笼着房宇凝视他的眼睛和嘴角的笑意,杨磊晃了神…… “干啥,耍流氓啊?”房宇按住杨磊扯出他衬衫摸进里面的手,低笑。 “就耍你流氓了,怎么了?”杨磊声音痞着,手还往皮肤上摸。 “够牛逼的啊。” “牛逼习惯了,改不了。” “你牛逼,那昨晚上最后是谁不行了?”房宇笑着,声音低得在杨磊耳边。 “……操……你那折腾的……你当我搞不过你啊!”杨磊脸上一热,趁房宇不注意连拉带拽地就去扒房宇敞着的衬衫,房宇笑着去挡,还是被杨磊硬扒了下来,大笑着跳出老远。 “光吧你就!” 杨磊扬着那衣服,看房宇就穿着件紧身的背心,露着□□的肩膊。 “得瑟,拿来!” 房宇看着杨磊笑得无奈,拔脚过去要收拾他,杨磊能等着他收拾?跑得飞快,俩人一个追一个跑地跑进小楼后面,杨磊听着房宇追到身后,喘着气笑着缴械投降:“行了行了……” 他一转身,就被房宇揽进了怀里,房宇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杨磊抓着那件白衬衫,环住房宇的背…… 满树嫩绿的梧桐叶冠将他们遮挡,房宇靠在小楼的墙上,把杨磊搂在身上吻他。在青草的气息里,在轻风中,他们接吻,吻得温柔,缠绵…… 从勐县回去后,杨磊就被特批了假,和房宇一起回到八楼那个房子。 那地段儿不拆迁后就改了规划,在建美食一条街。以前杨磊想买那房子,房东想给儿子结婚留着,没卖,后来政府说要拆迁,就等着拆迁补偿款更舍不得卖了。现在不拆了,情况又有了变化,房东等钱急用,松了口,杨磊和房宇打算着,把那房子买下。 二黑他们本来张罗着给房宇买更好的新房子住,后来也没坚持。 在二黑、老亮几个贴己人完全知道所有的事,也是后来了。 回到八楼的那一晚,两人又站在阳台,看着城市的灯光。 周围都已经是封闭阳台,只有他们在的这个阳台,还是在夜色里敞开,晚风吹过他们的头发,就像多年前,他们在很多个晚上倚在这里的时候一样。 楼下沿街的店铺早已换了几茬,新起的高楼一幢又一幢,远处在建工地高高的塔吊,在夜幕中亮灯的剪影,带着这个时代的印记。 那个老式的录音机还在老地方,杨磊插上了插头。 老卡带的歌声里,房宇和杨磊相视一笑。杨磊拿出一根烟塞进自己嘴里,向房宇燃着的烟凑了上去。 夜幕里阳台上,两个紧抵的火星,两个靠着的身影。 房宇伸手把杨磊揽近自己。杨磊靠在他肩上,吐出了烟,眯着眼睛,俯瞰整个灯火辉煌的城市…… 他们一起去看了罗九。 罗九的墓在市郊的墓园里,这几年,去看他的兄弟没断过,一直没让他孤单。当年即使是在那样的情形下,罗九的丧事也是办得风风光光的,没让这个汉子受一点委屈。两人给罗九烧了纸,上了香,把罗雯的消息带给他。房宇一出狱就打听了罗雯的情况。房宇那同学一直关照罗雯,罗雯在国外已经嫁人,生活得很平静,老天还是善待了这个不幸的女孩,给了她一个好归宿。 房宇在墓前坐了很久,杨磊一直陪着他。 那晚回来后,房宇说了很多和罗九以前的事。房宇说,以前他答应过九哥,要是哪天成家了,不管他人在哪儿,都把人带去给他见见。 “九哥没见着,也不会怪你的。” 杨磊说。 “今天见过了。” 房宇说。 杨磊扭过头,望着房宇,猛地翻身,搂住了他…… 杨磊接到过杨大天的电话。 杨大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息着对杨磊说:“你爸年纪也大了。人老了,就没个准儿了。能回去多看看的,就看看吧……” 杨磊想过,也许以后,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可能他最终会回去,和房宇一起回去。 但那是以后,不是现在。 世界上最困难的事,就是宽恕。 后来,杨磊做到了。 房宇说过,没有他,当年我不可能就判那么几年。 房宇说,我坐满了这几年,出来了,挺得直腰杆,我没啥可后悔的。 当初的事儿,是我自愿。 房宇说,他是你爸。别为我,少个这世上一心只为你好的人…… 一个星期天,他们路过实验中学。 实验中学还和以前一样,那个标准化的操场,还是两边高高的台阶。 两人坐在台阶上,在杨磊当年弹琴坐的老地方。 “没带琴来。不然,再弹一次。” 杨磊说。那把吉他,一直在八楼那房子里,收着。 “还会弹不。” 房宇问。 “真忘了。” 房宇入狱后,杨磊就再也没碰过那把吉他。 “你再教我呗。” 杨磊看着房宇。 几个打排球的女生把球打飞了,球落到房宇和杨磊旁边,杨磊手一抄就把球接住了。 “那个……把球扔过来行吗?” 几个女孩儿看着房宇和杨磊,红着脸。 杨磊把球一抛,准确地抛进一个女孩儿怀里。女孩儿们走出老远了,还在往这边不停偷偷地打量着。 “那小姑娘,挺像英子。” 杨磊说。 英子以前追房宇的时候,杨磊认识。那时候英子也就跟这几个小姑娘差不多大。 房宇是怎么请英子帮忙的,这个过程,房宇都告诉了杨磊。杨磊知道,房宇心中觉得亏欠的人,就是英子。 “她孩子已经两岁了。” 房宇说。 现在,英子早已经在南方成家,有个知疼着热的人,也理解了一个女人真正的幸福是什么。 房宇出狱后给英子打过电话。英子的儿子在电话里嗲声声地喊“叔叔”。 “皮着呢,跟他老子一个德性。”英子笑着在电话里说。 “宇哥,我挺感谢你的,我要不到这地方来,也嫁不了这人。”英子说…… 杨磊和房宇,都碰到过很好的女人。对她们,他们有感激,亏欠。她们都是生命里的过客,却都给他们留下了重要的色彩。 操场的喇叭里放着一首歌,旋律飘荡着。 “《恋曲2000》。也是罗大佑的,听过不。” 杨磊听着,望着阳光下的操场上,打球玩耍的人。 “听过。还是90好听。” 房宇说。 “你唱得比他好。” 房宇一愣,笑,吸烟。 “扯淡。” 阳光照耀着操场,温暖,操场有人放着风筝,鸽群飞过天空。 “那时候,你是不是就故意的。” 杨磊看着对面。很久以前,那个对面的弹琴人坐的地方。 “你不是说,你不用说话,也知道对面弹琴的想啥吗。” 房宇想起了杨磊眉飞色舞地跟他说,他和那哥们就是曲洋和刘正风时的情景。 “那他那时想啥?” 杨磊看房宇。 房宇眯着眼睛,扬起了嘴角。 “他想,这傻小子,不逗你逗谁。” 房宇吸着烟,笑。 “我操……你请我喝汽水那回,也故意不说是吧?” 杨磊咬牙切齿。 “我说了,你能多给我个花脸啊?” 房宇说。 “你丫儿的就是玩我!” 杨磊阳光下的笑容,散向四面八方。 房宇没回答,带着笑,吸烟。 他想起了当年遥远的那个夜晚。那个抱着吉他手忙脚乱,远远地喊“对不起啊哥们”的男孩。想起他坐在操场这边,好笑地望着他,随手拨动了琴弦,听到他跟上来的琴声。 他想起了那一年,那个夏秋之夜,那一晚夜凉如水的操场。那首老歌,那两个抱着吉他的人,还在唱着同一首《童年》。 当年,他们都还小。 当年,他们都走到了彼此的身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心情复杂,很多话想说,不知从何说起。 从去年夏天开始到现在,已经要春天了。房宇和杨磊也经历了人生繁茂的夏天,经历过了严冬,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谢谢一直看文的妹子们,谢谢打手群里所有的姑娘弟兄,谢谢半年来始终陪伴我的大家,谢谢房宇和杨磊。 对此文投入太多感情,一时间都不知道说啥了。想看到大家多多的感想,请多给我写一点吧! 终于完结一个长坑的我,平反了t t 再次谢谢大家,稍后会放上完整修补版的全文txt,供下载。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