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当那拉穿成那拉》 1、楔子 洛宁已经不记得她在紫禁城中飘荡了多少年。阎王似乎忘记了还有她这个人,哦,是这个鬼魂,一直没有派黑白无常来勾魂。于是,洛宁的鬼魂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这个让她活着时伤心断肠的地方游荡. 洛宁刚死时并没有怎么恨魏佳氏,原是她自己一时糊涂,竟信了魏佳氏同她共同进退,以至于上了恶当,忤旨断发,触怒乾隆,落得冷宫幽禁,凄凉身死的下场,也怪不得别人许多,是她自己做皇后做久了,忘了后宫本就是红粉修罗场,也算咎由自取。 到后来洛宁看着爱子永d因他的嫡子身份,拦了魏佳氏儿子的路,也糟了暗算。被那贱人在乾隆眼前时不时暗示永d心怀怨怼,背里诅咒父亲,辱骂庶母,导致永d遭乾隆厌弃。魏佳氏那贱人又唆使了太医对着永d的病下了同病症相反的药。更叫洛宁伤心的是,她想去痛永d示警都不成,这个鬼魂也出不了紫禁城半步,眼睁睁看着永d活生生熬死了。只听得乾隆冷冰冰赏了一个贝子给永d,竟是乾隆所有儿子里最低的。 洛宁那时真是恨啊,恨乾隆没有夫妻之情,没有父子之情,她纵得了罪,永d总是乾隆你的儿子,就这样不管永d死活。洛宁也恨魏佳氏,她也是做人母亲的,怎么忍心对她的永d下得了这样的黑手。 可是洛宁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看着魏佳氏这个贱人以皇贵妃终,看着包衣奴才的废物儿子永琰做了皇帝,眼睁睁看着乾隆这个狠毒无情的人竟寿八十八而终。 后来她在紫禁城之中游荡,看着嘉庆帝碌碌无为,继任的道光竟是个吝啬鬼,咸丰更是个糊涂虫。看着叶赫那拉威压同治,光绪两代清帝,将他们欺凌得大气儿也不敢出,甚至把乾隆专用的老佛爷称号也拿了去用,心中真是痛快极了,只觉得一口恶气出了大半:爱新觉罗·弘历,这真是你的报应,看看你选的贱人所出的子子孙孙一代不如一代。转过头来又觉得惋惜,昔年□□太宗浴血打下的江山就那样糟蹋了。乾隆,弘历,你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与地下。 再后来就没有清朝了,紫禁城也改名叫故宫,成了让人游玩的地儿。 再再后来,就有人到故宫拍戏,拍的竟是她乌拉那拉·洛宁的故事。 也不知道是哪个脑残的编剧(洛宁如今也学了许多现代词汇),竟颠倒黑白,生生将她乌拉那拉·洛宁写得愚蠢而脑残。只会带了不知是忠是奸的嬷嬷东奔西走找那个“善良高贵”的魏佳氏令妃和两个不孝不悌,心里只有自己没有他人的“义女”麻烦。这日正拍一场戏,说是皇子永琪带着侍卫福永康夜闯坤宁宫,竟将祖宗家法,伦理道德统统抛了开去,更可气的是明明道理在那个尔瑾那儿,乾隆这个脑残狠毒的依旧狠狠训斥了她,还说什么不会做皇后就不要做皇后。 这下,洛宁这个两百多年的老鬼看到这里也激起了旧恨,要不是下面人太多,阳气足,她真想去那个乾隆面前打个招呼,问声好。 “一群脑残,毫无规矩,哪有这样的丈夫,哪有这样的儿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有人在洛宁身边咕哝。 这话深合本宫心意,洛宁点头:“此言甚是。”等等,等等,谁在和她说话,从她死了之后,再没人和她说过一个字,莫非阎王终于想起她来了? 洛宁转过头去,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少女。 洛宁只当她也是鬼,好容易见个同类,格外亲热,又觉得她这样美貌,年纪这样轻就做了鬼,未免可惜,就问:“可怜的孩子,你什么时候死的?”少女楞了楞,忽然明白过来,这老鬼把她也当鬼了,跳起身叫:“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洛宁喜欢漂亮孩子,且她说的可都是事实,她全家可不都是鬼了,就连乾隆那个狠毒的败家子也做了鬼,是以洛宁一点不生气,掩着嘴笑:“好,好,你不是鬼。” 少女挑了挑眉一笑,两分邪气八分妩媚凑成十分动人,凑近了洛宁问:“嗯,想不想出气?” 洛宁猛然看见少女雪白美丽的脸庞忽然近在眼前,眉胜远山,眼含秋水,雪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莹光,不由惊艳,暗想自己生前死后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倒没一个及得上她的,不由呆了呆,还不及回答,就觉得被人猛地推了一把,一下就跌进虚空里,竟是什么也不知道了,也没看见那少女身后忽然展开的九条雪白丰美的尾巴,在夜色中光华流转。 九尾狐少女拍了拍手,后知后觉地嘟哝一声:“她是穿到书里的世界去的,不会影响历史的哦,嗯,虽然我是美丽的骄傲的高贵的强大的九尾狐一族也不能逆天不是。” 又自恋了,远处一男子抚额。 2、苏醒 “娘娘,娘娘,出大事了。” 洛宁皱了皱眉,到了这个世界三四天了,她还是没有习惯这里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习惯,尤其这个咋呼的,还据说是她乌拉那拉·洛宁的奶嬷嬷容嬷嬷。 别说这个容嬷嬷动则大惊小怪,她来的这个地方,怪异极了。那些个穿着大清朝服色的宫女太监们,竟对她这个皇后,口口声声说着“吉祥”,这真是叫人头疼,在洛宁那个时候“吉祥”那是太监们互相问安的用语。 更有一样,她仿佛是又成了乾隆那个自私偏心的败家子的皇后,依然是乌拉那拉·洛宁,却住在坤宁宫。 坤宁宫,那应该是祭神的所在啊,她洛宁不是该住在承乾宫的吗?这里一切颠倒混乱得叫洛宁头疼。只是,洛宁不敢露出一丝半丝的诧异来,如果她没搞错,这里的乾隆似乎很不喜欢这里的那拉皇后。便是她当年,虽不得乾隆宠爱,总不至于她这个当皇后的大病在床,做皇帝的连人影子也不见,居然乐悠悠跑去西山狩猎了,更借着皇后重病,不能无人打理宫务的由头,把个凤印都交在了令妃那里。洛宁真是想笑,看来这里的那拉皇后比她当年还要凄凉。若是有一丝异样,说不定按她一个失心疯的名头,再次打入冷宫还是好的,保不齐就是一把火烧死。 洛宁想起前世那短短一年的冷宫岁月,就连最下等的苏拉都敢给她脸色瞧,至今想起依然叫她又恨又痛又怕,这一世,她乌拉那拉·洛宁断不要再落得那样的下场。 洛宁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容嬷嬷,这个老妇人生了一张丘壑分明的脸,笑起来也不见得慈和,不笑时更带着三分凶横,怨不得这坤宁宫上下都怕她:“嬷嬷,出什么事了?也值得你这样,你小心脚下,别扭了脚。” “娘娘,皇上从南苑抱回一个姑娘,直接就送到了延禧宫令妃那儿,娘娘,奴婢说句诛心的话,您才是后宫之主,皇上怎么能绕过你去直接把那位姑娘送到延禧宫呢?” 若说起别人也就罢了,这一提起令妃魏佳氏,真真是洛宁的心头恨,若是前世的洛宁,怕也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如今的洛宁,在这后宫之中看了两百年的宫斗大戏,早非吴下阿蒙。听得容嬷嬷这样说,便道:“本宫前些时候病着,宫务都交给了令妃打理,皇上把人带去她那里也是一样的。” 容嬷嬷听了洛宁这话,脸上神色仿佛很是不赞同的样子,仗着自己奶过洛宁,便道:“娘娘,老奴还听得那姑娘晕倒前说了句‘皇上,你还记得十八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皇上听了这话,才把人带回来的,如今满皇宫的传说,那姑娘的眼睛鼻子都像皇上.,。娘娘您看,这成什么话了?” 洛宁听着容嬷嬷的意思,分明是那个姑娘是这里的乾隆在外头的沧海遗珠了,又想,我记得的弘历是个护短凉薄的,倒不是个在宫外头混来一气的。这里的弘历怎么就是虽不知到底的秉性,一个帝王搞出这等名为风流实则下流的事来就是笑话,那迎合他的女子还不知首尾,看来也不是个好的,这样的女子生出来的孩子,想来也是个糊涂的。只是他那样紧张那个孩子,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不走一遭,日后他想起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容嬷嬷见洛宁沉默不语,倒有些黯然,自从十三阿哥永z没了,偏延禧宫的令妃倒是紧接着生了十四阿哥,在那之后,娘娘一日比一日严肃,对着皇上也是一副我虽然说话不中听,可我是为了你好的模样,搞得皇上本来对娘娘有的几分怜惜之意也没了,这回娘娘病了也不见皇上有半分夫妻情谊,若是再不振作,只怕就要叫人踩在了脚底。 洛宁瞧着容嬷嬷低头不语的模样,倒是笑了:“既如此,本宫便去瞧瞧令妃。”容嬷嬷听得洛宁这句,便把头抬了起来,见洛宁脸上淡淡的笑意,却是呆了:娘娘莫不是气出失心疯了吧。 洛宁只是含笑,魏氏,令皇贵妃,孝仪纯皇后,前世你加诸在本宫同永d身上的,本宫这一世双倍奉还,你可准备好了? 延禧宫中令妃正依在乾隆身边,拿个帕子拭着眼角,一面道:“好可怜见的孩子。也亏得她千里迢迢的来寻父,一路上可不知吃了多少苦。”说了,转动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看着乾隆。 乾隆从来就喜欢这等娇怯怯柔弱的江南女子模样,见令妃这样,龙心大悦,一时忘了床上躺着他的沧海遗珠,揽了令妃的肩:“朕知道你心善,如今既进了宫,朕不会亏了她,以后你就多照顾她。” 令妃一介包衣宫女出身,能爬上妃位,如今更乘着皇后生病而执掌凤印,依仗的就是圣意,见乾隆这样,就势倚在乾隆怀里道:“奴才知道皇上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乾隆听了这话,不由大乐,哈哈笑了几声,却惊动了床上昏睡的少女。 少女慢慢转动眼睑,她动了动眼睑,看到无数仙女围绕着自己。有的在给她拭汗,有的轻轻打扇,有的按摩手脚,有的拿冷帕子压在她的额上……好多温柔的手,忙得不得了。她再扬起了睫毛,看到那个仙女中的仙女,最美丽温柔的那个,正对着自己笑。 令妃看着她张开眼,忙凑过去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好孩子,你吃苦了,你伤口还痛吗?” 少女神思恍惚,看了看眼前美丽的仙女,又看了看仙女身后神气高大的黄衣中年男子,张了张嘴,就觉得胸口中箭的地方一抽一抽得疼,心里埋怨起来:紫薇啊紫薇,你怎么没告诉我有人会射箭呢?我小燕子差一点点就变成了死燕子。 令妃看她不说话,就叹了口气道:“是不是伤口很疼啊?你不要怕,宫里有太医,什么样的伤都能治得好。”说话的时候,一脸的温柔慈祥,活脱脱一个为女儿伤势担忧的好母亲。 乾隆看了她这样,不由点头,到底是孝贤□□出来的人,就是慈和。若是皇后在这里,又要忠言逆耳了。 乾隆想批下现在的皇后乌拉那拉氏的不是,心头转了转,倒也觉得那拉除了一脸的刚正,满口的忠言逆耳,还喜欢挑令妃的毛病,对所有的子女们倒是不错,嗯,她容不下这么善良的令妃,说到底还是个妒,没个母仪天下的风范。 再看看令妃,对着他的沧海遗珠都是一脸是慈和,真是个好母亲啊。乾隆不自觉的咧开嘴笑。 小燕子听到宫里两个字时,不由激动起来,撑着要爬起来,一边大声说:“我进宫了吗?我真的进宫了?对了,我的包袱呢,我的画,还有扇子。” 令妃垂着眼睑看着占了自己床的少女,美吗?看不出来,除了一双极大的眼睛,五官说破天也就是个清秀,哪里都不像乾隆,难道像她娘?乾隆的眼光,令妃想到这,不由抽了抽嘴角,只是当着乾隆的面,还得继续温柔:“好孩子,东西都在呢,你叫什么名字?你娘呢?” 小燕子看着令妃美丽温柔的脸,一阵迷糊,不由自主开口:“我叫小燕子,我娘死了。”小燕子是个孤儿,只知道自己娘早死了,倒没想到这个美人问的是别人的娘。 令妃适时落下泪来,转头向着乾隆说:“皇上,这孩子太可怜了。”小燕子看见令妃哭,不知道怎么,鼻子也是一酸,跟着哭了起来。 真说起夏雨荷,乾隆那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不过是猛然听见小燕子吼了那么一嗓子,又见了自己偷香留下的证据,秉着自己乃是天子,本着不能始乱终弃的原则将人带了回来,现在看着小老婆和私生女哭成一团,怜惜之意大起,走过来一手一个把两人都抱在了怀里,一手拍着一个的背。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小太监报:“皇后娘娘到。” 乾隆听得皇后到了,一想到那严肃的面孔,满口的忠言逆耳,不觉头有些胀,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令妃一边儿哭,一边儿拿着眼角觑着乾隆,见乾隆颜色变更,便白了脸,唤了声:“皇上,皇后娘娘来了,她的性子您也知道,这可怎么是好?” 3、再世重逢 坐着肩舆往延禧宫来,一路景色依旧,这看了近三百年的景色,洛宁就是闭着眼也知道哪是哪,只是,许久没有晒到阳光了,还真是怀念啊。 容嬷嬷看着洛宁闭着眼的模样,只以为她叫今儿这事气坏了,在一旁劝道:“娘娘,您同个包衣奴才治什么气,等一会见了她,就拿出主子娘娘的款儿来,您站着,那个奴才就得跪着,凭万岁爷再宠她,日头再大还能大过天去!” 洛宁看着七情上面的容嬷嬷,嘴角微微抽了抽,你这是劝和呢还是拨火呢?只是听完这段话,身体里似乎冒起一团火来,那应该是从前的那个洛宁的愤怒,如今这身子既然叫我占了,说不得只好照我的意思去做了,洛宁,你只管放心,便不是为着前世的仇怨,这一世,就是我放得过她,她也不能放过我,谁叫你我占着皇后这个位置呢。 洛宁觉着心底里的火气慢慢熄了下去,便在这时肩舆也到了延禧宫前,早有小太监脚快,撒丫子一般的跑进去报了信。 尽管报了信,也不见令妃出来接驾,这真是,洛宁笑几声,这真是故意在皇帝跟前挑着我生气呢。可惜,令妃,魏氏,今日的洛宁不是从前的洛宁,而你,还是不是那个美好柔顺的令妃呢? 洛宁搭了容嬷嬷的手一摇三摆的就进了延禧宫,可别说,这三百年不穿花盆底走路,一时之间还有些不惯,不过,就慢慢走着罢,再世为人,再世为人可不能再糊涂了哇。 里头的乾隆听得皇后来了,脸上就带出几分不快了,道:“她在这个宫里都放了耳报神吗?”令妃心道,她要是会这手,这些年也不会这么不招你待见。手中的帕子掩去嘴角的浅笑,叹气道:“万岁爷,她是六宫之主,又是最重规矩的,便是做了什么,也是为着万岁爷好,奴才,奴才不委屈。” 洛宁恰恰走到寝宫门前,就听得令妃这句,真是险些笑出来,这就算是上眼药了么?令妃啊,你可真不放过一丁点儿机会。 “参见皇上,皇上吉祥。”洛宁走在乾隆面前,行了一礼,乾隆口中说到:“啊,皇后怎么来了,你还病着,快起来。”手却不伸一伸,看着洛宁行完礼,这才伸手虚扶了扶。 令妃从乾隆身旁转出身来,道:“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吉祥。”洛宁还不待她跪下去,忙伸出手拦着,笑道:“令妃也太讲规矩了,你怀着身孕,怎么行此大礼,快起来。” 洛宁这个态度真是大出令妃意料,她故意放消息去坤宁宫,就是要这个火爆脾气的皇后知道,皇帝抱了个沧海遗珠回来,直接送到她延禧宫这里,根本就没有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不怕皇后不恼,只要她一闹,皇帝必定更疏远她几分,不料皇后是来了,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令妃顺着皇后的手势立起身,又退回了乾隆身边,洛宁只做不见,却是来到床前,看着紧闭着眼睛躺着的传说里眼睛像皇帝,鼻子也像皇帝的女孩子,道:“就是这个孩子吗?” 小燕子躺在床上,起先听皇后要来,令妃那惊慌的样子吓得她鼻尖都冒汗,她个女人是什么来头,很大吗?那么漂亮的仙女都怕她。所以等洛宁进门来,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睡,这一路听下来,这女人也算和气,说话也轻言细语,就去了几分恐惧,听她走到床前,眼睛悄悄张开一条缝偷看,却看见床前站着个三十来岁的美人,脸色有些憔悴,正弯了腰看她,这一慌,身子一抖,又紧紧闭上了双眼。 乾隆看着小燕子发抖,以为皇后要发难,立时大声道:“皇后,朕已经看到了信物,再不会错的,令妃也说她的眼睛鼻子像朕,你不要吓到孩子!” 洛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是寻常人家认个私生子还要有证人证物,问个清楚明白呢,到皇室这里眼睛鼻子像就成了?更何况,这眼睛鼻子我瞅着也不像啊。只是,你是皇帝,自然是你说什么是什么。只是,这个缸还是令妃继续顶着罢,等太后回来,你自己交代去。 想到这里,洛宁掐了一把手心,眼中便满含了眼泪,转头看着乾隆道:“皇上眼中,我就是这么一个恶妇吗?我不过是要看清楚孩子,您就这样,我,我,”我了几声就用帕子去拭泪。 乾隆叫她这一哭,倒也不好意思,便道:“孩子睡呢,你可瞧清楚没有?” 洛宁擦了泪,抬起头看了看乾隆,又看一眼令妃,这容貌比之记忆里前世的令妃可是差上许多了,温婉有余妩媚不足,能专宠,想来手段是极好的。她这里不过多瞧了眼令妃,乾隆又吼了:“皇后!你看令妃做什么?朕问你话呢?” 洛宁看着眼前一样完全不同模样的乾隆道:“皇上,自从我的小十三没了,我的精神就不大济,且这孩子睡着,不过,令妃办事素来是妥当的,既然她说像,那就是像了。” 乾隆听得洛宁吐口承认孩子像,又提到早夭的小十三,不由也有些心软,便笑道:“这便是了。皇后啊,我们先回去罢,别扰了孩子和令妃。朕也好久没见永d了。“ 令妃再想不到这番把皇后勾了来,不但没使帝后生出嫌隙,反而把乾隆推向好久没去坤宁宫。不由扼腕,只是皇帝皇后要走,她一个妃子不得不送,只得打起笑脸,将洛宁和乾隆两人送至宫外,看着他们二人各自上了肩舆,一路就向着坤宁宫去了。 令妃看着两乘肩舆远去,恨得咬牙,转过身回到寝宫,看见小燕子已经起来了,张大了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四处打量,嘴里不断的发出:“啊,哦”的惊叹。 “哎,好孩子,你怎么就起来了?快躺下。看碰到伤口。”令妃记起这个女孩子可是皇帝的沧海遗珠,看他刚才着急的那样,什么她不醒就要摘了太医的脑袋,便是从前孝贤慧贤重病,可也没听他这么说啊,看来这个孩子可是块宝,此时看她坐在床上东张西望的模样,忙过来按住她,一副慈母的样子。 小燕子是个孤女,这一世从有记忆起就不记得有娘,此时看有个美貌夫人对她这样温柔,不免起了孺慕之心,眼圈一红道:“娘娘,你对我真好。” 令妃就笑到:“傻孩子,哭什么。你是皇上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快别伤心了,好好躺着养伤,明天啊,皇上来看你时,你可要记得喊皇阿玛了。” “皇阿玛?”小燕子一阵心虚,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个送信的,真正该叫皇帝皇阿玛的是紫薇啊。可是,有娘疼的感觉真好,紫薇,我们是好姐妹,你有过娘了,可我还没有,你就让我过几天有娘的日子吧。想到这里,小燕子心中对紫薇的愧疚消退了许多,对着令妃用力点了点头。 “方才那个女人是谁,我听见令妃娘娘你喊她皇后,皇后很大吗?” 令妃正愁不知道怎么让小燕子远离皇后,此时听她这么开口,便道:“小燕子,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皇后是最重规矩的,你这样子的身世,是她最不喜欢的,幸亏刚才你皇阿玛在,不然她刚才就要罚你的。” 小燕子本来就是装睡,听了令妃这几句,脸色立刻发白了,又有些不服气,道:“皇阿玛都认了我,她再大能比皇阿玛大吗?” 令妃巴不得这一句,一脸惊慌的捂住她的嘴:“别这么大声,你看你一来她就知道了,说明她在我这里啊,有眼线,你说的话传进她耳朵里就糟糕了。” “什么盐线甜线,能吃吗?”小燕子张着大眼睛一脸懵懂的看着令妃。 令妃宫中的几个大宫女听到小燕子把眼线说成能吃的,忍不住捂着嘴笑,令妃咳嗽一声,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向着腊梅,冬雪说:“没听见吗?格格饿了。”转过身来,又给小燕子掖了掖被角,“小燕子,你皇阿玛把你放在我这里,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燕子一脸感动:“令妃娘娘,你对我真好。” 4、夫妻对话 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们远远瞅见帝后两顶肩舆朝着坤宁宫过来,这可是多少时候不见的景象了,一时都欢欣起来,齐刷刷在宫门口跪接了,又簇拥着帝后两人进了正殿。 洛宁就道:“皇上,在令妃那儿,当着孩子的面我也不好说,现在请皇上恕我忠言逆耳,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得,又来了。乾隆几乎想抬脚就走,只是看着洛宁憔悴的脸色,站得笔直得身子也微微颤抖,倒也不好那么提脚便走,只得甩了袍子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了,道:“你就不能让我舒坦点,有话快说。” 洛宁的手在袖筒中握紧了帕子:“怎么还不给万岁爷上茶?” “不用了,朕听你说完就走。” “是。皇上,您就真打算认了那个孩子?” “朕就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在令妃宫里你怎么说的?往小了说,你这是打诳语,往大了说那就是欺君!” 这话一出,洛宁立时跪下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请问皇上一句话。皇上要真认了这个孩子,怎么对皇额娘说,怎么对天下臣民说?”这些话,洛宁不能不说,她若是不说,他日那个在五台山吃斋念佛的圣母皇太后老佛爷回来,必定问她的不是,问着她为什么不知道劝阻皇帝胡闹,带累皇室丢脸,就如同前世一般,她不喜欢皇帝做的事,就逼着她去同皇帝说,她和乾隆闹到决裂的地步一半儿也是她的功劳。再到她幽禁冷宫之后不见她有半分垂怜,可笑她前世,哎,不提也罢。 乾隆听得这一句,脸上就有些红,洛宁看他这样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两世的乾隆。虽然面貌性情不一,但是同样身为帝王,洛宁赌他有一样是不会变的,那就是爱面子。前世的乾隆厌恶自己成那样,连自己妃子,贵妃,皇贵妃,皇后宝册金印统统收走销毁,形式上都形同废后了,依旧不肯下废后的明旨,怕伤了他的颜面。这一世,十八年前同个女子私通,还偷吃不擦嘴,留了个孩子,如今私孩子都找上门看,这种放民间都是丢脸的事,他要是敢直认,便不是皇帝了。 “朕不过那么说一句,你怎么就跪下了,你身子还没好全呢,快起来.。你们怎么当差的,都不知道来扶一扶你们的主子娘娘。”乾隆哪里是肯认错的人,虽觉得错怪了皇后,也不过是拿着洛宁身边的宫人迁怒。 一旁的容嬷嬷早在洛宁跪下之时也跪下了,听见乾隆这样说了,忙扑过去扶起洛宁。洛宁虽早已对乾隆无情,看他这般也觉得心寒,暗叹一声,要是真的那个洛宁在这里,怕不又要伤心了。 乾隆看洛宁立起身来,向着洛宁笑道:“皇后啊,朕知道你是为着朕好,这话提醒得也及时,果然该从长计较。” “是,皇上英明。”洛宁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皇额娘,皇额娘。”小孩儿的叫声从外头传了进来,洛宁身子一颤,要是没料错,那该是永d啊,她的心肝宝贝,前一世死时还是光秃秃阿哥头衔的可怜孩子,这一世你长得什么模样?洛宁的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又怕乾隆发觉自己异样,拿着帕子遮着眼角偷瞧了他一眼。 这洛宁选秀女之时有着满洲第一美人之称,论起容色来,实在是只比令妃美貌的,只吃亏在平日说话做事太过方正,便失了情趣,看起来硬邦邦的,远不如令妃温柔解意,不想这一番含泪回望,瞧在乾隆眼中,倒是楚楚可怜。 一个摇摇晃晃的小身影从宫门前跌跌撞撞进来,迈着小短腿走进门来,正要扑向洛宁,忽然瞧见乾隆的身影,吓得打了个寒战,忙规规矩矩站住,倒是行了个一肃三磕的大礼:“皇阿玛。” 永d这个嫡子,乾隆有着说不出的感觉,论起满福来,倒真是要有个嫡子才算的,从前孝贤的两个儿子都养不住,如今这个,瘦瘦弱弱的模样,看着也不是有福气的,因此上脸上总是淡淡的,可看了他噤若寒蝉磕头的模样,又看看孩子他娘站在一边儿泪汪汪的样子,想来也是自己平时对这个儿子太严苛了,便放柔了声音道:“永d啊,起来,自家父子寻常见面,不用见这样的大礼。” 洛宁听得乾隆这句,忙过去把永d从地上拖抱起来,摸摸他白白嫩嫩的小脸,泪珠儿瞬间夺眶而出,抱着哭道:“我的儿,额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这一句话哭的是她前世的永d,临死都不能见一面的悲怆,听在一旁的乾隆同容嬷嬷耳中,却是当她久病复起,见着儿子难免想多了。洛宁怀中的永d也笨手笨脚的用马蹄袖去擦洛宁脸上的眼泪,嘴里道:“皇额娘,别哭,永d听话。” 这一幕瞧在自诩大孝子的乾隆眼中,却是切切实实的母慈子孝,不由也动容了,就道:“好了,好了,别哭了,看吓到永d。”说了走过来从洛宁怀里拉了永d过去,摸了摸永d剃得精光的巴拉脑门,笑道:“稚子之心可嘉啊。”说了,便从腰间接下个荷包来,道:“这个赏你了。” 从来乾隆见着永d,不是淡淡的就是责怪他念书没有几个哥哥聪敏,几时有这般的和颜悦色,永d张着含着泪水的大眼睛,看着乾隆递来的荷包,一时竟不敢去接。 洛宁在一旁忙擦了泪,拉着永d跪下,道:“快谢你皇阿玛。”永d这才接过荷包谢了赏,又偷看一眼乾隆,见他脸上没有不悦之色,小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笑容,洛宁看在眼中,心中一阵惨伤,这孩子被吓成什么样儿了。 乾隆又随意问了永d几句功课,从前他见着这个儿子动辄训斥,小孩子哪有不怕的,就是会也吓忘了,今儿先赏了东西,又摸了永d的头夸了几句,小孩子的胆子就大了,居然回答得纹丝不乱。 乾隆本就心情不错,又看永d这个嫡子虽算不上聪明玲珑,倒也中规中距,一挥手说赏,赏了些笔墨纸砚,东西虽不值钱,在永d这个久被父亲忽视的孩子看来,已是难能可贵了。 乾隆心情一好,就决定留在坤宁宫用膳,这是十三阿哥死后的头一回。洛宁看着容嬷嬷欢喜得几乎掉泪的模样,知道她对这里的洛宁果然是一片赤诚,心也略略放下了些,知道在这个世上,这个地方,她怕是最靠得住的一个了。 这帝后谈话,虽不能如寻常夫妇般随意,可也远不是君前奏对,从前的洛宁就是错在这里。她自以为是继皇后身份,怕人拿她和著名的贤后孝贤比,一面有皇太后耳提面命要她拿出身份来,皇帝做的不对的要劝阻,故此就把女子的柔媚收了,处处摆出一副端正的样子来,便是夫妇之间谈话,也搞得像臣子劝谏皇帝一般,久而久之,乾隆也就淡了。到最后竟是来了个断发直谏,根本是把皇帝的面子扫得精光,所以才落得幽死冷宫的下场。 如今洛宁既重生在这里,不想再走以前的老路,看着乾隆似很有谈性,也就暗自把着分寸,既不能让乾隆觉得反常生妖,也不能过于一本正经,这一场话说下来,她久病初愈累得慌,乾隆看着这个皇后像是和从前不一样,倒也不曾疑心,只以为是她死了儿子,伤心之下改了脾性,倒是好事。那只不知道摸了多少女人的龙爪也伸了过来,在洛宁的手背上拍了拍道:“朕也知道小十三没了你心疼,自己身子也要保重,凡事看看小十二也就是了。” 洛宁看着搁在自己手背上的龙爪,慢慢绽开了笑容:“ 5、第 5 章 乾隆在洛宁这里说的好好的,暂时不认小燕子,只是第二天上午,皇上多了个小燕子格格的消息已传遍了后宫,又在如今后宫第一得意的令妃那里住着,可见皇上喜欢得不得了。 洛宁在坤宁宫里听到的时候,正看着永d写大字,看着容嬷嬷一脸气愤的模样,倒是笑了笑,命永d的奶嬷嬷崔嬷嬷带了永d下去,向着容嬷嬷笑道:“你生哪门子气,不过是个格格,皇上再喜欢,顶破天也不过能封个和硕公主,还能怎么着。” 容嬷嬷的老脸通红,咬着牙道:“娘娘说的是。只是奴才心里替娘娘不服。便真是格格,也该养在娘娘名下才对,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妃子伸手了?” 洛宁扬了扬眉,这倒是稀罕,这倒是快,不独认下了,连养在谁名下都定了么?令妃呀,内务府的包衣奴才,对那个孩子的身份可没好处,皇帝这算是喜欢这个沧海遗珠呢,还是不喜欢呢?一个那么大的私生女儿,在民间养大的,教养好了不见得有功劳,没调理好,那可是一身的不是,这样的事呀,还是留着乾隆心尖上的人去做罢。 “嬷嬷。令妃办事是个稳妥的,皇上这样安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在看了两百年宫斗大戏之后,洛宁哪里还会为这种事生气,争也不在这个上头争,拍了拍容嬷嬷的手,“嬷嬷,我今儿起早了,有些困,扶我进去歇一歇。”这个嬷嬷,忠心是好的,只是性子太直,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害人害己。 容嬷嬷听得洛宁说困,就要请太医,洛宁道:“也不必现在就去叫,横竖明儿就请平安脉了。”说着扶着容嬷嬷的手,又依着身子里残存的一点儿记忆,知道秀菊,玉蝶这俩宫女是他们那拉家的包衣,是她阿玛那尔布借着小选送进宫来的,从前还算妥当,自己如今这一病,凤印又叫皇帝拿了去,难保以后不生异心,还是先敲打一番才好,所以推着要午睡,一并叫进了寝宫。 等进了寝宫,秀菊玉蝶服侍着洛宁拆了二把头,除了外头的常服,扶她上了暖炕,洛宁慢慢瞅了瞅两人,道:“我病了这一场,难为你们服侍得也尽心,我不是不知道的。” 秀菊玉蝶听了洛宁这几句话,忙跪下道:“服侍娘娘,是奴才的本分,娘娘能大安就是奴才们的福气,不敢领功。”洛宁就笑道:“你们俩个是本宫的阿玛送进宫来的,身上烙了我那拉家的印,说句丧气话,要是这回本宫病死了,这坤宁宫换了新主子,你们两个,她也不敢放心使,那就苦了你们了。 秀菊,玉蝶能叫那尔布送进宫来服侍洛宁,自然是聪明灵巧的人,听了洛宁这几句,立时明白是皇后怕他们生异心,故意敲打,不免对瞧一眼,还是玉蝶表白道:“奴才万死。 就是娘娘说的,奴才是娘娘府上的包衣,身上就打了那拉家的烙印,奴才也不是蠢人,如何不明白这个理?奴才自打进了宫,便不敢对娘娘有二心。” 洛宁听了这几句,理路分明,胆子极大,不由心中一动,坐直了身子,道:“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庇竦雷怕迥姆愿捞鹆送罚迥袂屏艘换幔橙粢蹋嫉壳澹缓盟愕们逍悖皇辈恢朗乔煨一故峭锵В锵y氖牵羰钦飧鲇竦醒丈舅庋平馊艘猓值u笮南福砭湍芊帜橇铄璋煨业氖牵日庋厦簦羰堑昧耸コ瑁硕模厥歉霰攘铄讯愿兜慕巧 容嬷嬷在一旁看着这个情景,怕洛宁生玉蝶的气,忙过来道:“娘娘,这个玉蝶说话太胆大了,只是忠心还是有的。” 洛宁叹息道:“我这一病,未免就多心了,你们起来罢。”说了便命两人起来,玉蝶同秀菊两个磕了头,一起立起身来。 洛宁抚了抚盖在身上的墨缎绣金银线凤穿牡丹图的缎被,錾金连枝纹护甲上的宝石熠熠闪光:“容嬷嬷,你传话下去,皇上新认的那个格格,我们坤宁宫的都离得远些,要是遇上了,那格格说什么是什么。”说着,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来,不管是前世的弘历还是今世的乾隆,一概都是偏心眼子,和他心尖上的人,那真是宠得没话讲,就如同孝贤忍足慧贤十几年,死后才得了个贤字,可这个贤字还是慧贤先用了的,说什么帝后恩深,不过是哄人罢了。 容嬷嬷同玉蝶秀菊两人都应了,洛宁也就命她们下去,自己闭了眼睛养神,又慢慢把前世的事同来这里看的,知道的事串上一串,越串越觉得不对劲,明明是大清,明明是乾隆朝,怎么处处是纰漏呢,那也就是说,她从前做鬼时看来的事,在这里许都用不上了。 洛宁想着想着也就慢慢睡熟了,梦见恍惚又是身在承乾宫的偏殿里,只有两个小宫女陪着她,那么冷的天,外头滴水成冰,偌大的一个宫室里只生了一盆火,那还是用她额娘悄悄送进宫的银票贿赂了小苏拉才得来的,可是这么一盆火又怎么抵得过从骨头里生出的心寒绝望。 “娘娘,娘娘您怎么哭了?”容嬷嬷得了乾隆要来用晚膳的信进来禀告时,瞧见的就是洛宁的眼泪顺着眼角慢慢的滑落,这梦中哭泣,大非吉兆啊。 洛宁叫容嬷嬷叫醒了,慢慢伸手一摸,果然掌上湿漉漉的,竟是哭了呢,都隔了两三百年了啊。 “没事,梦见小十三罢了。”洛宁坐起身,要伸手掀开被子要下炕,容嬷嬷忙过来扶了,道:“娘娘,心宽些,您就是不看自己,也要看看十二阿哥。” 是啊,永d那个孩子前世是叫自己拖累了,今生怎么都要护得他周全,才不枉重生这一回。洛宁拍了拍容嬷嬷的手道:“什么事。” 容嬷嬷听了洛宁的问话,就笑开了一脸的皱纹:“奴才贺喜娘娘,皇上吩咐了高无庸来传话,要来用晚膳呢。娘娘,这可是连着第二天了。”这样的事,从五格格死后就没有了,帝后两个越来越疏远十三阿哥再一走,皇帝就再没在坤宁宫连着用膳了。 洛宁正由着宫女服侍着重新梳洗装扮,听了这句,便笑了,皇帝这可不是旧情复燃,怕是有事要来问她呢,算来,除了纯贵妃那里的四格格指婚的事,也就新认的格格要定名号了,总不能小燕子格格这样不成体统的叫。 因乾隆要来,负责梳妆的宫女翠云就给洛宁梳了个大两把头,又捧了首饰盒来请洛宁挑簪子,洛宁一样样看过来,指了一支红珊瑚猫戏彩蝶簪,一支玉燕钗,因是常服,不用大珠,只用米粒珠塞了左右六个耳洞,又指了件百蝶穿花氅衣,衣襟上挂了金三事,也就罢了。 待得她梳妆才罢,就听得一声声皇上驾到传报了进来,洛宁不敢耽搁,忙立了起来,搭着玉蝶的手忙接出殿去,带着容嬷嬷并其他宫女一起出去,才走到坤宁宫正殿外,乾隆的肩舆已到了。洛宁忙领着宫女太监跪下道:“妾接驾来迟,皇上恕罪。” 6、第 6 章 果然就给洛宁猜着了,乾隆来她坤宁宫,不是叙情来着。都是今儿下了早朝,他去延禧宫看小燕子,一面被小燕子的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一面被令妃一声声的可怜可爱说着,父爱忽然之间就爆发了,当时就点了头,令妃便让自己延禧宫的宫女太监们都过来磕见了小燕子格格,等乾隆想起昨天洛宁的话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素来偏心惯了,当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也不觉得是令妃和新女儿的错,至于从前动辄被迁怒的洛宁,这次她是真的什么也没做,当然也没错了,但是太后老佛爷那边怎么办?她从来是最重规矩的,要是让她知道平白多了个十八岁的孙女儿,能给他这个皇帝儿子好脸色看才怪。 所以,皇后这个太后跟前的第一得意人就是乾隆第一个想到的人了。 洛宁听了乾隆的话,脸上依旧是一派八风吹不动的表情,只是问道:“皇上也知道皇额娘的脾气,要是知道了小燕子的来历。皇额娘那么重规矩的人,对那个孩子怎么能有好印象。”她顿了顿,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遮去了一丝不屑,“皇上不要怪我忠言逆耳,都是小燕子的娘的不是,知道自己有了皇上的龙种,就该上京来才对,那时候孝贤姐姐还在,孝贤姐姐何等贤明还能不管她们母女吗?如今官盐都成私盐了,还带累皇上名声。” 洛宁的忠言逆耳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顺耳过,乾隆的龙爪一拍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茶几:“就是洛宁你说的,夏雨荷她就是个糊涂的,朕若是早知道她有了身孕,自然不会不理。如今这孩子都长大了。还是你费心在皇额娘那里说和说和。” “这是自然,替皇上分忧是我分内之事。”洛宁笑得端正,她自是会一字不加一字不减的禀告太后老佛爷,情也是会说的,那可得到太后回宫了,不然,皇上你怎么会记我的情呢。 “洛宁啊,我昨儿在你这里吃的玉笋蕨菜不错。” 这是示好了。洛宁忙笑道:“皇上喜欢那就再做了来。今儿小厨房里还有鸡丝银耳,姜汁鱼片,不知道皇上喜欢不喜欢。” “行啊。皇后看着办。”乾隆心情一好就很好说话,洛宁便想着要把永d叫了来,乾隆却说:“以后吧,朕有事和皇后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的就是你这偏心龙。洛宁忙立起身道:“妾谨听皇上圣命。” “哎,洛宁,坐,坐,不必这样拘礼,不过是些家事。朕刚才去看了纯妃。”乾隆摸着面前的青花团龙纹提梁壶,多亏了令妃提醒他纯妃苏佳氏病很久了,他这才去看了眼苏佳氏,从前那么水秀的一个人,竟是病不能看了。潜邸的老人啊,要是苏佳氏再没了,可就只剩下眼前的皇后了 ,想到这里,倒是对洛宁起了几分旧情,起个手去握洛宁的手。 多久了,多久没有叫弘历握过手了?洛宁已然想不起来,也不想想,更不想叫这个男人握着,作势去擦泪,便把个手从乾隆手里抽出来:“皇上,我也是病糊涂了,明儿我也去看看她。” “罢了,你就不要去了,省得才好又过了病气。朕是想着四格格指婚的事不能再拖了。”令妃心细啊,洛宁怎么就想不到呢?嗯,倒是也不能全怪她,看她病得瘦得只剩影儿了,看着倒也可怜。 四格格?和嘉么?虽没有封号,也是公主,怎么叫四格格?哎,随便叫罢。洛宁便道:“既要指婚,四格格的名号该拟了。皇上,请恕妾忠言逆耳,小燕子是不是也该有个封号才是,满宫的宫女太监苏拉都是小燕子小燕子的叫,也太不成体统了。”乾隆,你不就是想借机给你沧海遗珠一起拟个名号么,梯子我可是送过来了。 乾隆要的就是洛宁这话,这话说了,她算是上了他的船了,他日太后老佛爷回来,总不能帝后两个一起责怪了去。 乾隆又道:“洛宁啊,指婚这一事,,我倒是看好了两个,一个是傅恒家的福隆安,两个人年纪也相若,另一个倒也是富察家的,只是同傅恒倒是出了五服,是硕亲王家的嫡长子富察皓帧。” 乾隆说这话时洛宁正喝汤,硕亲王三个字一入耳,一口汤立时呛了,忙搁下碗,背过身咳嗽,这是什么地方,哪里来的异姓王?还是亲王!异姓王早在圣祖时就削干净了,真是一团乱。乾隆见她咳得可怜倒是伸过手来给她拍着背,容嬷嬷同几个宫女也抢过来服侍,好容易才止住咳,洛宁慢慢转过身来。 洛宁肤色本就白皙,咳了这一阵眼圈儿微红,鼻尖也带了点胭脂色,倒是格外俏丽,乾隆看在眼里心中一动,笑道:“喝那么急,看呛到了吧,没人和你抢汤喝。”这话说得近乎调笑,话出了口,自己也有几分尴尬,再看洛宁倒是没听见一般,正拿着帕子拭擦咳出来的眼泪。 乾隆坐端正了身子,咳一下道:“洛宁怎么看?” 洛宁笑道:“可是这择额驸,也好算国事了,圣祖明训,后宫不得干政,我怎么好说话。”依着前世,这四格格是该封和嘉和硕公主,指婚福隆安的,只是这个地方连着异姓亲王都出来了,这事她还真吃不准了。 乾隆道:“朕本属意福隆安,可是令妃说,一个武将,怎么晓得心疼妻子。朕觉得这话倒也不差。那个皓帧,你也该听过他的事,十二岁时捉放白狐,朕还夸过他文武全才。” 洛宁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乾隆,弘历,我知道你偏心眼子,可没想到偏心成这样,我好歹是皇后,是孩子们的嫡母,你居然先同个妃子商议,简直荒谬,而且照这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属意那个什么皓帧的多些,其中怕是令妃的功劳不小,罢了,是好是歹,只看和嘉自己的命罢。 “皇上不提,我倒是忘了那事了。”洛宁这话分明是推脱,一旁的容嬷嬷却不晓得,只怕洛宁这话惹恼了乾隆,忙在洛宁身后把那个捉放白狐的故事轻声说了。 洛宁看了容嬷嬷一眼,只得笑道:“果然是神奇。只是我觉得,也不能以一事来断英雄,小时了了的事也不是没有。更有一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不是说武将就是无情的。”这话一出口,洛宁心中就懊悔,不是说了不理么,还多嘴,不免就抬眼看了乾隆一眼。 乾隆倒是没生气,硕亲王这一支,他久想削爵,所以一直不下旨封皓帧为硕亲王世子。现在若是下降个和硕公主给他们,皓帧做了和硕额驸,将来掳了亲王爵,也交代得过去了,所以当令妃在他耳边念叨着皓帧的善良之时,倒也合意。只是,福隆安他也是喜欢的,且是孝贤的内侄,能亲上加亲自是再好不过。 洛宁见乾隆没着恼,索性再加一把火,便道:“皇上,我以为既然是四格格的婚事,倒是问着纯贵妃一声儿的好。” 7、没有品级的格格 乾隆听得洛宁要问纯妃的意思,便笑道:“你也想到这了。令妃倒是去探过四格格口风,貌似她心上对那个皓帧属意多些。” 洛宁听是令妃去探过口风,说是四格格对皓帧属意多些,险些就把面前那杯酒都泼到他脸上去。这世上哪有庶母去问别人生的庶女喜欢哪个男人的道理,乾隆,你个脑残居然还乐滋滋的!洛宁隐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垂眼盯着袖口绣的龙凤穿花纹看了会,这才忍住气,抬眼道:“皇上这就算定下了?” 乾隆道:“朕的女儿哪这么容易就许人了。过几日,朕把在京中年龄相当的贵胄子弟都召了来,先考文,后考武,若是那个皓帧不如人,朕也不会把朕的四格格指给他。” 洛宁几乎就想写个服字给他了,在这紫禁城飘了两百多年了,再昏庸无能的,再吝啬短视的都见过了,还真没谁能做出这种内闱科举的荒唐事儿,再一想,得了,这个地方啊,都能有异姓王了,还有什么不能的,我和他较什么真啊,横竖啊御史上书,骂的可不会是我。想在这里,洛宁便道:“是,皇上英明。” 乾隆正为这主意得意,见洛宁不反对,更高兴了,道:“到那日,洛宁也来瞅瞅,替四格格掌个眼,你到底是她皇额娘。” 洛宁听了乾隆的旨意,只觉得眼前一片黑,这真是躲不过啊!可皇帝开了口,她也只能起身应道:“! 话说到这时,晚膳也用得差不多了,乾隆洛宁两人漱口过了正坐着喝茶,依着乾隆的意思,倒象是不想走了,洛宁现在看着这个皇帝,说不出的腻味,只想着他快点走,便问:“皇上今儿翻了谁的绿头牌?” 乾隆这几天对洛宁感觉很不错,且灯下看美人,觉得自己这个皇后啊,瘦了之后更好看,听她这样问,自动自发理解成,皇后吃醋了,怪自己一直没来,就笑道:“皇后这时赶朕走吗?” 洛宁一口茶在嘴里,险些又呛着,皇帝,您真是英明!正当洛宁要说话,就听得殿外容嬷嬷的声音道:“皇上正同皇后娘娘说话呢,七格格病了,自然是该先请太医的。” 哟,不过是在我这里连着吃了两顿饭,令妃你就熬不住了?洛宁扬了扬眉,这次真是多谢你了,我正不知道怎么赶人走呢,转头看了眼乾隆,果然就有要走的意思,忙立起身道:“容嬷嬷,是谁在外头。” 容嬷嬷进来,一张老脸上颇有几分不忿,令妃个狐媚子,好容易主子和主子娘娘能心平气和说说话,就来截人,也忒不是东西了。到了殿里,就给乾隆,洛宁两人行了礼道:“回主子,主子娘娘,是令妃那里的腊梅,说是七格格有点烧,想请主子去看看。” 乾隆还没开口呢,就听得洛宁道:“宣太医了吗?皇上要不去看看,想来令妃也是急了,找您做主心骨呢。”洛宁这番话乾隆听在耳中,倒像是半含酸的模样,反而不好意思就走,便道:“你去同腊梅说,先宣太医。” 洛宁又开始在袖子里攥拳头,乾隆大爷,我都给您搭梯子了,您怎么还不走哇。我真不想侍寝啊。 “皇上,我以为您还是去看一下才好,再说小燕子的伤也没好,您是不是也该去瞧一瞧。”一个令妃不够是不是?那再加个沧海遗珠,这回您该挪窝了吧。一旁的容嬷嬷急得要哭了,我的主子娘娘啊,好容易主子要留下来,您居然往外赶人,您是病傻了么! 果然,新女儿就是好使,乾隆一听就站了起来,道:“洛宁,你这是赶朕啊,得,朕去看看,就不回来了,你自己先安置罢,明儿朕再来和你说话。” “!甭迥灰衷诰妥撸劣诿魈欤蔷吐偎蛋铡 容嬷嬷看得乾隆的肩舆去了,仗着自己奶过洛宁,情分不一样,进来就道:“娘娘,您怎么把主子往外赶呢,好容易来一回。” 洛宁扯起嘴角笑一笑:“嬷嬷。我就是不赶他,他的心也不在这里,等明儿七格格没事就罢了,要是真病了,就又是我的不是了。”容嬷嬷看见洛宁这样,自是心疼,不由落了几滴老泪。 洛宁拍一拍她手臂,笑道:“哭什么,来日方长呢。”洛宁知道既然穿成了这个乾隆的皇后,侍寝是早晚的事,要是一直不侍寝,只能和这个乾隆越来越疏远,早晚也是形同废后,只是她心中恨极前世的弘历,对着这里的乾隆也没什么好感,一想到要和他敦伦,不免浑身不舒坦,能推一日是一日,只是这话不好对容嬷嬷明讲而已。 乾隆这一去就叫令妃勾着了,洛宁暗自念弥陀,倒是容嬷嬷暗自把个洛宁埋怨,瞧着她的眼神也是委委屈屈的,洛宁只是装个看不见。 一直到五日后,把四格格的封号拟定了,乾坤才又来了坤宁宫。 四格格封了和硕和嘉公主,这个洛宁一早知道,但是,那个小燕子,竟不是什么多罗格格更不是什么和硕格格,而是,还珠格格。 “还珠格格,这个是什么品级?”忍了又忍,洛宁终于问出了口,乾隆大爷,您不会脑抽到把实话给礼部的官员说了吧? 洛宁,皇后,你真是不幸地做了次真相帝。乾隆是说了,还是给俩大学士说的,一个是后世赫赫有名的纪昀纪晓岚,一个就是令妃远房表妹夫福伦,这个称呼还是纪晓岚想出来的,至于这个还珠是合浦珠还,还是买椟还珠那只有纪晓岚自己知道了。一旁的福伦早得了自己老婆从宫里打探来的消息,知道皇帝这会儿对这个忽然飞来的鸟女儿一肚子的惭愧,自然是跟着吹捧了几句,所以,小燕子这个还珠格格的名号就算正式定下了。好在乾隆还没有彻底抽,知道偷吃不擦嘴的事是不能叫天下子民知道的,只说是义女。 在洛宁看着乾隆一脸惭愧兴奋地述说了小燕子带给他的新鲜和感动,还有和令妃的母女情深,一再吸气,终于挤了个笑容出来:“皇上,和嘉的封号很好,只是还珠格格,是什么个品级?” 一句话,乾隆的大脑终于回归正常人。不错,本朝格格从来只有三个封号,和硕格格,多罗格格,固山格格,依着品级各自都有俸禄,这个还珠格格,那是没有品级可参照的,既没有品级,那也就没有俸禄。 “就照和硕格格罢。”乾隆正一心惭愧,“这孩子啊,本来该是和硕公主的,委屈她了。” 洛宁扯起唇角笑,可不是委屈了,本来只要养在我的名下,中宫养女,自然是可以有个和硕公主封号的,就同和婉一般,将来指婚也能指个好人家,现在,一个不伦不类的还珠格格,皇上啊,您到底喜欢不喜欢这个女儿啊? 8、紫薇花和小燕子 事实上,乾隆喜欢小燕子这女儿喜欢到要去祭天。洛宁知道的时候,只有四个字可以表述心情,那就是无话可说,也根本不打算说什么,乾隆要怎么着,既然她拦不住,那么拦来做什么? 至于还珠格格,倒是不错,虽然从来不到坤宁宫给她这个嫡母请安,御花园倒是没少逛,时不时的还贡献些给洛宁解闷的小笑话。 比如,把挹翠阁叫做把草问。带回这个笑话的是十一阿哥永w。永w是嘉妃的幼子,自嘉妃死后就由洛宁抚育,这个同前世倒是一样的,看着他同永d一块儿笑嘻嘻挤在坤宁宫吃点心说笑话的样子,洛宁恍惚又回到前世。只是当永w说道:“皇额娘,那个新格格真的是皇阿玛的女儿吗?满宫都说她像皇阿玛,儿子怎么看不出哪像了?”洛宁这才警醒过来,轻声叱道:“休得胡说,皇家血脉,也是轻易能混淆的吗?”这话要是从坤宁宫传出去,叫有心人渲染一番,再传进乾隆耳中,怕不又要对她生了芥蒂。 永w见洛宁发怒,不敢顶嘴,只得站起身来道:“;识钅锝萄档氖牵哟砹恕!庇拉d和永w一块儿厮混,情分不同,看他唬得可怜,就道:“皇额娘说的是,儿子也觉得皇家血脉是不容混淆的,就像五哥一般,他和还珠格格姐姐是兄妹,自然就亲近。” 老五?洛宁还记得他,那个允文允武的荣纯亲王,前世的弘历亲口赞为“于诸子中更觉贵重,且汉文、满洲、蒙古语、马步、射及算法等事,并皆娴习,”甚至一度有意在正大光明匾后写上他的名字,只可惜二十五岁上就死了。只是若是他不死,依着弘历日后的多疑猜忌和权利欲,怕也得不了好去。 洛宁因对五阿哥永琪颇有好感,听永d这么说了一,也就顺着永d的话道:“哦,怎么亲近了?”永d笑道:“儿子今儿放学,路过挹翠阁,便见着五哥同他的伴读福尔泰还有还珠格格在一起喝酒,五哥还说还珠格格是最美丽的小鹿,儿子可没见五哥这样称赞过其他格格呢。” 永d说的事里不合规矩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比如皇子带着伴读在后宫乱走,比如皇子带着伴读同个格格(公主)一起喝酒,甚至说出“最美丽的小鹿”这样近乎调笑的话来,洛宁震惊与这些事发生在永琪身上,这还是那个永琪吗?还是和这地方一般,名儿一样,实则处处错漏? 洛宁这里再次震惊于这个地界的混乱,小燕子却是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 乾隆对夏雨荷有着愧疚,这份愧疚在小燕子身上就化成了纵容。令妃是个善观颜色的,见乾隆偏爱这个女儿,自然更是将母爱发挥至了十二分,拿出自己心爱的旗装头面来,把个小燕子装裹得明艳活泼。又待她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带了她四处游逛,在游逛之时就同猎人永琪又遇上了。 永琪因对射伤这个妹妹有愧疚,又见她明艳活泼,也就格外有好感,两人倒是有许多话说一般。令妃看在眼里,更是喜欢,这个永琪可是大得乾隆的心,都十八岁了依旧不分府出宫,隐然便是未来的太子,如今他们既是兄妹情深,对她自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所以,令妃,小燕子,永琪倒是没事就在宫里相聚,只是小燕子既然是乾隆的义女,那就该来拜见下嫡母,小燕子是不懂,永琪是忘了,至于令妃,她倒是故意的。 洛宁这些日子以来的举动颇叫她不安,从来洛宁都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比如请安晚点,比如说话带些刺,就能激得她发作,她这里发作了,她转头就能去乾隆那里装委屈,次次都能叫洛宁吃个闷亏。如今洛宁不动了,不论她怎么做,怎么说,洛宁一概是没听见,没看见,反叫她心里没底,所以,故意不提醒小燕子要去拜见皇后嫡母。 至于乾隆,他现在的眼里,除了温柔可人的令妃,除了失而复得的女儿,哪里还有旁人。 小燕子在宫里这样得意,宫外的紫薇花已经陷入到走投无路的境界。 夏紫薇说起来倒是个可怜人,她的娘夏雨荷同当时的宝亲王弘历有着一段露水姻缘,以至于珠胎暗结,生下了紫薇。一个少女,未婚先孕,还将私孩子生了下来,这是何等丑事,带累的夏家的女孩子在济南都抬不起头来,都说有了一个夏雨荷,难保这些女孩子不是第二个,婚事上都受了拖累,原本说定的人家纷纷退婚,多有不得已只能去做继室填房的,这样一来,夏家其余族人,哪个不对夏雨荷母女恨之入骨。 夏雨荷的父亲死后,她带着女儿住到了别庄,一个未婚生子的女子,若是以后谨言慎行,也是人一世的笑柄,何况夏雨荷还夜夜唱歌,什么“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盼过昨宵,又盼今朝,盼来盼去魂也消。”分明就是淫词艳曲,哪个还待见她们。等到夏雨荷再一死,紫薇就成了族人欺凌的对象,除了她娘的一些首饰,举凡房屋田产,都叫人侵占了去。 紫薇百般无奈,又想起母亲临终遗言,讲诉了她同乾隆的那段“旷古真情”,又要她上镜寻父,如今济南既不能容身,紫薇只得带了丫鬟金锁,主仆二人女扮男装,带着当年的宝亲王留给她母亲的两样定情信物,一路风尘仆仆地到了京城。 那夏雨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晓得教女儿诗词歌赋,却不教她俗物,紫薇竟不晓得要认父,就该去宗人府,却去了主管礼部典制的太常寺,自然叫人打了出去。 也就是这样,紫薇才认识了小燕子,跟着她去了大杂院,认识了扶老怜幼的柳青兄妹。 紫薇看着小燕子和柳青兄妹都是善良的人,便把自己的身世合盘拖出。小燕子听了,瞪大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道:“紫薇,我没想到你竟是一个格格!你那么高贵美丽,你肯定是格格,你放心,小燕子一定帮你把东西送到你爹手上,让你们父女相认。到时候,我还有柳青,柳红,就有了个格格朋友,以后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小燕子的这番话,叫紫薇感动得眼泪汪汪,把那把扇子同烟雨图都交在了小燕子手上。又把她娘夏雨荷临死前喊的那句话,教会给了小燕子。从那以后,她就盼望着从宫里来人,将她接回去,只是等了一天又一天,一直没有一点消息。 紫薇的心慢慢沉下去,她只以为,小燕子为了给她送信,遇到了不幸,十分愧疚。直到京城之内都传扬了乾隆皇帝认了个义女,紫薇的心才放下,她还以为,她的父亲马上就要来接她了。 9、炸毛的小燕子 在乾隆要带小燕子去祭天的前一天,乾隆终于想起来洛宁这个皇后,毕竟小燕子是要叫她一声皇额娘的,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她们母女相处的怎么样。于是,乾隆摆驾到了坤宁宫。 洛宁笑微微看着乾隆,对于他这个新女儿啊,不管乾隆问品行也好,问什么也罢,她只是说一句:“我不知道啊。” 乾隆终于忍不住了,这个皇后怎么做的?她还有没有点嫡母气度?她就真的容不下一个没了母亲的孩子吗?在他还没来得及吹胡子瞪眼睛之前,容嬷嬷非常及时的来了一句:“回禀皇上,格格还没来坤宁宫请过安呢,所以娘娘不知道。” 没来过?乾隆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咳了声道:“既这样,就叫小燕子过来,皇后是她嫡母,怎么能不过来请安。”洛宁笑道:“孩子才进宫,不知道规矩也是有的,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乾隆听洛宁这话大有国母风范,格外高兴,一挥手道:“洛宁如今倒是越来越有嫡母风范了。”洛宁心道:“难道我从前待着你那些皇子皇女都刻薄了?”脸上却是个堆出一脸哀伤来,叹了口气道:“自从我的小五和小十三没了呀,我险些儿就和他们一块儿去了。可是,我蒙皇额娘,皇上抬爱,扶我做了皇后,这皇上的儿女自然也就是我的儿女了。这样一想啊,心里就好受多了。”说了又用帕子去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乾隆听了这话,想起自己嫡子缘上实在是福薄,孝贤的永琏永琮留不住,洛宁的小十三永z也留不住,如今只有个看着文文弱弱的永d,好歹算是出过花了,也算是一点安慰。想在这里,不由就过去搂着洛宁的肩,道:“就是这话。你是国母,满天下的臣民都跟你的孩子是一样的,你除了永d,不还有个永w吗?” 洛宁用帕子遮着眼角,对了乾隆一笑道:“皇上倒是怪会安慰人的。”她这么一笑,眼角儿一瞟,颇有些妩媚,乾隆按在她肩上的龙爪格外就用了点力。 便在此时就听得外头传报道:“令妃娘娘到,还珠格格到。” 乾隆听得女儿和小老婆来了,只得从洛宁肩上把龙爪拿了下来,两人才分上下坐了,便见令妃一身浅淡梳妆,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摇摇摆摆就进来了,对着乾隆弱柳扶风般跪了下去:“奴才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 她身后的小燕子,看着美好的令妃娘娘居然跪下了,也只得学着令妃的样子跪下,只是这些日子她在宫中,乾隆和令妃只宠着她,可没人教过她行礼,那句“奴才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她口中一说出来,乾隆和洛宁都忍不住笑了,令妃的脸上顿时就有些发白。 小燕子见上头帝后两个都在笑,她虽不明所以,也知道在笑她,她皇阿玛她怪不着,也不敢怪,可上头那个穿着石青凤袍常服的皇后,她就是看不惯,令妃娘娘说了,皇后看着和气,其实可凶了,动不动就要叫人难看的,可不就是这样,她不过说错句话,就笑她。所以她也不等乾隆叫起,自己跳了起来,指着洛宁道:“皇后!你笑什么!我是民间来的,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你也不能笑我!” 洛宁搁在黄花梨六螭捧寿纹玫瑰椅扶手上的手立时握紧了,她前一世,除了弘历和皇太后,几时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叫皇后了,只是,她若是此时发作,前些日子的隐忍可都白费了,想在这里,洛宁的身子又松了下来。 若是她立时发作,乾隆只怕还要回护这个女儿几句,可一看洛宁的脸都有些白,却还是忍着没开口,便向着小燕子道:“胡闹,你娘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皇后也是你能叫的?你既叫了我皇阿玛,就该唤她一声皇额娘才对!” 小燕子一见乾隆训斥她,对洛宁更不满了,怎么了,不就是叫了她一声皇后嘛,就摆个委屈样儿给谁看啊,一听乾隆要她喊皇额娘,就回道:“我没娘,我娘早死了。” 洛宁听了这话,却是咬着牙露出一丝笑容来,向着乾隆道:“皇上,让令妃同小燕子坐了再说话罢。” 本来骂小燕子乾隆也不全是本意,又听小燕子提起夏雨荷来,心早软了,一看皇后洛宁不计较,不但不计较还说要赐座,十分高兴,就抬起个龙爪,越过黄花梨六螭捧寿纹茶几在洛宁的手背上拍了俩拍,就吩咐赐座。 小燕子见乾隆不计较了,笑嘻嘻就在椅子上坐了,问乾隆:“皇阿玛,你们叫我来什么事啊。 ”令妃一听她这话,忙去扯她袖子,洛宁看在眼里只做不知道,只是笑盈盈问:“我和皇上叫你过来,是因为关于你的身世,在济南你和你母亲是怎么过的?你又是怎么到的京城?” 小燕子本就心虚,听得洛宁这番问话,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声道:“皇后你这么问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相信我吗?”一转大眼睛看见了乾隆,看着自己的目光和往常一样的慈爱,嗯,肯定是坏皇后的意思,想揭穿我,砍我脑袋!她在天桥长大,最擅长的就是一个混字,见皇阿玛似乎偏着自己,索性就打蛇随棍上,说哭就哭,泪汪汪看着乾隆道:“皇阿玛,你是不相信我是你女儿吗?” 令妃忙道:“小燕子,你不要急,慢慢说就说了,皇上认了你,你就是还珠格格了。” 乾隆看着小燕子这样,也就笑道:“小燕子,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济南的?什么时候到北京的?又怎么知道朕在西山围场的?你一个女孩子居然就敢闯围场,果然是我们满洲姑奶奶的风范。” 小燕子知道乾隆这是在夸她,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紫薇告诉她的话,道:“去年八月我从济南动身,今年二月才走到北京。我娘怕有人欺负我,所以从小就请人教了我功夫。” 洛宁皱了皱眉,道:“小燕子你官话倒是说的不错,倒是听不出济南口音。”小燕子一听这话,忙道:“那也是我娘请人教的,她知道我总有一天要上京找我爹的!济南话我也会啊。”说了,就吼了几句在天桥时听来的济南话,把个乾隆逗得前仰后合,令妃看乾隆笑得欢快,便也跟着一块儿笑。 洛宁便道:“这孩子倒是淳朴的很,只是,小燕子,你娘死了不足一年罢。”她的目光从小燕子的头顶一直看到脚。嗯,令妃对她倒是不错,瞧瞧这一身装扮,果然是花团锦簇啊。 乾隆顺着洛宁的目光也是上下一瞧,却见小燕子身上穿着湘妃色绣蝶穿花的旗装,旗头上甚至还有一朵大红的牡丹,他自诩是个孝子,看着小燕子这身装扮,脸上就不太好看了,怒喝了一声:“令妃!” 令妃也是个聪明的,顺着乾隆的目光一看,又对着洛宁的话一想,不由懊恼,自己只顾着哄小燕子高兴,竟忘了她娘才死,虽说她娘不是宫里的妃嫔,她不能在宫里守孝,但是,那大红的牡丹,实实在在的不孝啊!忙跪倒在地,道:“皇上,皇后娘娘都是奴才糊涂了,奴才有罪。” 小燕子看着洛宁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乾隆就对着令妃发怒,直觉是洛宁不喜欢自己,连累了美好善良的令妃仙子,她又跳了起来,道:“皇后娘娘,你要生我气就冲着我来,怎么找令妃娘娘麻烦啊!” 乾隆恼了,指着小燕子道:“你娘平时都教了你什么?她才死了不足一年,你就打扮得这样,你心里还有孝道两字吗?”看看这身装扮,简直晃眼睛,令妃也真是,这点子小事也做不好。 洛宁忙道:“罢了,皇上,也许小燕子才进宫,看着旗装旗头一时新鲜,回头让令妃给她换过就是了。” 小燕子从小在天桥街头长大,虽知道父母死了孩子要守孝,但怎么守是不知道的,何况,死掉的还不是她的娘,是紫薇的娘,自然更没有这个念头,直到皇后提起了才想起来,正觉得对不住紫薇,又连累了美好善良的令妃娘娘,一听皇后说情,反倒怒了。 10、令妃初败 小燕子见洛宁几句话就叫美好善良的令妃下跪认罪,十分有气,指了洛宁道:“皇后,我不要你装好人,一直就是你在故意刁难我,我知道了,你不就是不想让我皇阿玛认我,我告诉这个格格啊,我也不想当了。”说了,就摘下旗头上的牡丹扔在地上,还用力踩上了几脚。 乾隆就是再喜欢这个女儿,也被她这副样子气得发抖,指了小燕子道:“你太放肆了,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一点规矩也没有,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样子吗?” 小燕子听得他提夏雨荷,索性道:“我娘规矩是好啊,可是皇阿玛你不也丢了她十八年没理吗?” 洛宁在一旁听了这句,嘴角的笑几乎就要忍不住,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孩子还能说规矩好?只是,似乎乾隆还就吃这句,听见小燕子提她娘,立时就又心软了,暗叹,一定是雨荷怨我扔了她不理,才故意把女儿教成这般模样,重重点了点头道:“唉!你娘是个真正的才女呀!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当初,就是她的才气让朕动了心,可是,却让她付出了整个的一生!她的怨,是这么深刻,她不要你再像她一样……唉!说到底还是我亏欠了你们母女啊” 洛宁怔怔看着乾隆,大爷,您脑子还在么?您知道您在说什么么?您是在说夏雨荷怨望啊,这罪名扣在任何以后臣子妃嫔头上,都是了不得的事,便是我前世的永d,也是在这个罪名下屈死的,怎么到了您这,成了您的愧疚了? 令妃听了乾隆这番话,忙道:“皇上!皇后娘娘,一切都是奴才的错,不关小燕子格格事。您瞧,小燕子已经快哭了,何必再折磨这孩子呢?她才十八岁,已经受过这么多痛苦了,好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才找着了亲爹,现在,皇后娘娘还来给她讲规矩,这也太为难孩子了。” 洛宁听了这话,一口气险些忍不住,什么叫我为难孩子,替父母守孝,不是孩子的该做的吗,你这个贱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还不忘记给我上眼药!到底她是瞧了两百多年宫斗大戏的,终于还是忍下了,向着就要变色的乾隆道:“皇上,不是我要为难孩子。皇上你想想,皇额娘过几个月就要回宫的,那个时候啊,小燕子还没满孝呢,要是她穿成这样跑皇额娘眼前去…..” 下面的话洛宁就不说了,乾隆再抽抽也明白了,要说重规矩,这个宫里最重规矩的还不是他的皇后洛宁,而是在五台山上参佛的皇太后钮咕噜氏,小燕子的身世已经不讨她喜欢了,要是连着给娘守孝也没做到,那是肯定不会认这个孙女的。 想到这里,护犊子护到没有是非,正对着洛宁发作的乾隆立时换了颜色,向着洛宁道:“你说的很是。”转过头又对着令妃道:“从今以后这样鲜艳的颜色就不要给小燕子穿了。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令妃再没想到,洛宁几句话就扭转了局面,只得咬牙笑道:“! 洛宁怎么肯放她过去,又向乾隆道:“皇上,恕我忠言逆耳。小燕子不独穿衣上要改,这说话呀也要改。您看,她和我们说话,都是你来我去的,我们做父母的可以不计较,可是以后到了皇额娘面前呢?还有小燕子可还不会我们满人的礼呢。” 乾隆听着洛宁的说话不住的点头,转头又去看看小燕子,嗯,孩子是好孩子,只是要好好教,洛宁的规矩好,连皇额娘都喜欢的,不如就让洛宁带着? “小燕子,你皇额娘的规矩好,以后要你就跟着你皇额娘学着点规矩。” 乾隆的话还没说完呢,就听见小燕子一声大叫道:“皇阿玛,你不喜欢我了吗?你居然要和这个,这个皇后娘娘学规矩。她,她。”说到底洛宁还真没为难过她,皇后凶,皇后坏这样的概念,一直是令妃不动声色灌输给她的,现在叫小燕子说出洛宁哪不好来,她还真说不出。她胆敢冒充格格,又混得这样如鱼得水,自然是不笨的,一转头看见洛宁背后的容嬷嬷,立时有了主意,“皇阿玛,你看,这个老太婆那么凶,一定会欺负我的!我只要令妃娘娘教我。”令妃娘娘多好啊,又美丽又善良,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小燕子蹭到令妃身边,瞪了一双大眼睛看牢乾隆。 令妃只怕乾隆现在心中第一得宠的女儿被皇后抢了去,又看小燕子愿意跟她,也忙道:“皇上,小燕子她和奴才在一起惯了的,而且,娘娘凤体欠安,奴才原因替娘娘分忧。” 洛宁哪里是要小燕子这个人,瞧她一副市井无赖的样儿,能在几个月里教好了那真是见鬼了,她要的就是令妃接过这个担子,等以后太后老佛爷回宫了,这么一个荒枪走板的格格到了她跟前,乾隆跑不了,教养她的令妃自然也跑不了,到时候,不怕凤印回不到她手上。 只是洛宁再没想到,令妃居然就能在乾隆决定照着小燕子的意思,让令妃教她规矩之时,那么响亮的说了句:“奴才遵旨,十天之内,一定给您一个仪态万千的格格!”说了还含笑看了洛宁一眼。 洛宁故意皱个眉道:“令妃,你□□归□□,可不许勒逼小燕子,要是我知道这孩子受了什么委屈,就是皇上不怪,拼着人说我心胸狭窄,我也不能放了你过去。”这话说得乾隆频频点头。 令妃暗自咬牙,你现在倒是学乖了,会做好人呢。可是你放心,若是说着哄人,你几时是我对手? 洛宁又向乾隆道:“皇上,我们也别拘着小燕子了,倒是后儿您要带小燕子去祭天呢,她和硕格格的服色,内务府有没有送了来?” 乾隆哪知道这些,就看令妃。因为现在后宫是令妃管事,小燕子又住她那里,内务府要送衣裳来,自然是送她那的。令妃这才想起,这些天光顾着哄小燕子这个小祖宗高兴了,这么大一件事居然给疏忽了,又暗自埋怨自己爹魏庆泰,,怎么连这点子事业办不好,叫她怎么开口跟皇上说,升他做内务府总管大臣啊! “皇上,皇后娘娘,想是内务府事多,耽搁了,奴才这就去催要,一定不会误会了格格祭天。” 乾隆叹了口气,令妃啊,办事就是不仔细。 洛宁微微一笑,她怎么会不知道小燕子那衣服送了来没有。令妃的爹做着广储司郎中这个肥缺儿,领着银、皮、瓷、缎、衣、茶六库。可这里的内务府总管大臣那清安却是她乌拉那拉一族的族人,论着族谱,还是她未出五服的族叔,这点子小事,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只要乾隆心里有着令妃办事不力的印象就好。 11、烫手山芋是不能要的 洛宁看着令妃带着小燕子得意洋洋的出去,转眼看见乾隆还在呢,脸上不怎么活络,知道他是偏心惯的,现在怪着令妃办事不周到,等到了令妃那里,被她一撒娇,还指不定怎么样想呢,便道:“皇上,令妃管着一宫的事,自己又有七格格,九格格,就是有七窍玲珑心也有想不到的地方,可惜我身子不好,不能分忧。倒是,小燕子那孩子的衣裳头面,我还能操办,不如,我备些素色衣裳银首饰给送过去?” 乾隆在洛宁初说令妃照顾不周的时候,第一反应果然是觉得洛宁在给令妃上眼药,打算把宫权拿回来,再一听她自叹身子不好,不能分忧,才觉得是冤枉了她。再后来听得她那一番话,便感动了,洛宁啊,你要早这样贤明懂事,不就好了。 只是洛宁从前疾言厉色惯的,又叫小燕子顶撞了那么一回,居然能不气?乾隆有些不信,看着洛宁道:“小燕子方才那么顶撞你,你倒还能想着她。” 洛宁听了这句,心上一跳,知道乾隆又起疑心了,便假意儿叹了口气道:“我哪能不伤心呢,自打她进宫以来,我自问也没半点对不住她,她怎么就那么不喜欢我,难道这个就是民间说的,后娘难做吗?”乾隆听了这句后娘难做,倒是笑了笑,嗯,有怨气才是洛宁的脾气。 洛宁又道:“而且我想着,孩子不亲我啊,也是我没照应她,她才和我生疏,您看她和令妃不就亲母女一般么?可是伤心归伤心,孩子不能不管呀。谁让我是孩子们的嫡母呢。” 乾隆这才笑道:“既这样,小燕子的素服银头面啊,洛宁就多操心了,养心殿那还有大臣等着回话儿呢,朕就先去了。” 洛宁蹲了个安,送了乾隆出了坤宁宫,又看他上了肩舆这才折回来,就命容嬷嬷开了库房找衣裳头面。 容嬷嬷心中不服,拉了个老脸道:“娘娘,别怪老奴多嘴。皇上本来要把还珠格格搁您这的,您还不知道么?从前令妃再得宠也不是专宠,如今有了个得宠的格格在她那里,两个人算是把皇上把的牢牢的,娘娘就该趁着皇上吐口,把个格格拿过来才是。” 洛宁转头看了玉蝶一眼,笑问:“玉蝶,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玉蝶进宫也有五六年了,从前的皇后行事端方,事事依着规矩来,又沉不住气,旁边的容嬷嬷也是个急脾气,两个一唱一和,动辄便是忠言逆耳的犯颜直上,同皇上越来越疏远。她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皇后太直了,甚至可以说个蠢字,便把心灰了。期间令妃也不是没来拉拢过她,就象她自己和皇后说的,她是乌拉那拉家的包衣,烙了乌拉那拉家的印,从来背主求荣的都不会有好下场,她自然也不会那么蠢,无论令妃那怎么示好,她只是装个糊涂,在宫里就熬日子,看到了二十五岁就能出宫。现在看皇后这一病起来,行事冷静且有章法,倒像是换了一个馕儿,不由也振作起来。 此时看皇后来问她,玉蝶就上前一步道:“奴才以为,娘娘不肯接还珠格格原因有二:其一,格格这个出身这个脾气,在太后老佛爷跟前必定不讨好,我们坤宁宫何况沾这个手;其二,我们坤宁宫上下,娘娘本来治理得滴水不漏。可是格格同令妃娘娘交好,把她接了来,令妃娘娘那里可是什么都能知道了。奴才愚钝,也不知说的对不对。” 洛宁点头道:“玉蝶,你就同容嬷嬷一起,选了衣裳头面就给延禧宫送去,就说是我的意思,虽然她娘不是皇上正式的妃嫔,她不能在宫里守孝,颜色衣裳能少穿还是少穿的好。” 容嬷嬷同玉蝶两个领了洛宁的旨,开了洛宁的内库,选了三四身素色衣裳,并两套银头面送了去延禧宫。一回子两人就回来复命了,说是还珠格格看见那些东西,脸拉得比马脸还长,还是令妃娘娘催着,才不情不愿的谢了赏。 洛宁听了也不以为然,她不过是做给乾隆看的,一个外三路的格格,皇上喜欢宠尽管宠去,满破天等指婚时再封一个和硕公主,指婚的人家还不能是满蒙贵胄,满蒙八旗的脸是那么好打的吗? 乾隆那里也得了洛宁给小燕子送衣裳头面的信,他那里觉得洛宁最近表现很好,心上一高兴,就赏了坤宁宫一架十二扇紫檀木山水人物屏风,一对万历朝锦地开光龙凤纹出戟花觚,一对斗彩龙穿云梅花瓶,六尺珊瑚盆景一对,一等东珠一百二十颗,一等貂皮二十条。 容嬷嬷看了赏赐,笑得脸上皱纹都堆成了一堆,多少日子了,除了过年和中秋,也就皇后千秋乾隆才赏些东西过来,这样平常的日子都送赏赐,可是娘娘要见天了。消息传到延禧宫中,便有掸尘的小苏拉打碎了几个花瓶。 至于其他妃嫔,多有扯帕子笑的,皇后这个人吧,虽不讨人喜欢,可是除了和她对着干的令妃,可也没故意为难过人不是?至于令妃,你以为你巴着个沧海遗珠就能专宠了么?皇后娘娘不过送了几件衣裳两套头面过去,皇上就赏了那么些东西,可见到底是正头夫妻,虽然疏远了,情分上还是旁人比不过的。 小燕子哪里知道这些,令妃本打算把皇后派人来传的话加些油添些醋告诉皇帝,却不想因为要祭天,这些日子乾隆都住在养心殿,便是来这延禧宫,也不过和小燕子说说笑笑便走,竟是连个告状的机会也没有,只得暗自咬牙。 却说到了祭天这日一大早起来,令妃带着宫女们,细心的把小燕子打扮成一个“和硕格格”,又用花盆底鞋换下了小燕子脚上的平底绣花鞋。 小燕子从前没穿过花盆底,哪里就会走,一步一摇,两步一晃,唬得令妃忙命冬雪腊梅左右扶住了,小燕子还在嘀咕:“这个格格太不好做了,吃饭要学,说话要学,磕头要学,什么都要学,现在连走路也不会了,早知道这样麻烦,我就不要做格格了!” 令妃听了这些胡话,又好气又好笑,道:“小燕子,你可不能乱说什么不做格格的,这种话给人听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小燕子眨巴着很大的眼睛,问:“要是我不是格格,是不是也要掉脑袋?”令妃脸都白了,捂着小燕子的嘴道:“什么不是格格,这种话以后不可以说了。要是传在皇后那里,你皇阿玛也保不住你的小脑袋,你皇阿玛说你是格格,你就是格格,知道不知道?” 小燕子对她的吃饭家伙那自然是无比珍爱的,听了令妃这话,忙按住自己的嘴,一双大眼睛咕噜噜乱转,对着皇后的印象自然是又坏上了几分。 12、鼻孔君和紫薇花的初见 洛宁知道乾隆要带着小燕子祭天之后倒也没什么激动,虽说祭天从没听说过带着皇女的,还是个未上玉牒的私生女,这样荒唐到亘古未闻的事,只是既然乾隆爱带,关她皇后什么事,御史言官要上书,骂的也不会是皇后不是,她前世呀就是看不穿,结果还不讨好,这世啊。随便罢。 等真到了祭天这天,看着令妃的两个宫女腊梅冬雪扶着一身和硕格格装扮的小燕子过来给她和皇帝磕头时,洛宁的嘴角还是抽抽了,这孩子还真是直肠子,喜欢不喜欢可都在脸上,瞪着自己的眼神,倒像是自己欠着她什么。 清朝皇后的朝服,那真是富丽堂皇的,尤其满人爱用东珠,皇后用的自然是极好的一等珠,粒粒滚圆,看在小燕子眼中又成了洛宁的不是:这个皇后这么坏,一直想着砍我的头,皇阿玛还要带她去祭天,都不带令妃娘娘去,都是这个恶毒皇后不好。皇后穿的也太夸张了吧,一顶帽子上还有这么多金凤凰珍珠就算了,脖子上还要挂三串,不怕人打劫!可怜令妃娘娘就没有,她那么温柔善良都没有。 乾隆哪里知道她心里这么多道道,看着小燕子一身朝服的出来,令妃是下了大工夫的,把个相貌除了大眼睛没优点的小燕子,打扮得明艳动人。乾隆是自己的女儿自己夸,向着洛宁笑道:“朕的女儿就是气派。” 洛宁自然顺着他:“那是,皇上您说的对,这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小燕子这身朝服一打扮啊,果然就是个大清格格样儿了。”反正说说好话又不费力,您爱听,我说就是了。 小燕子对着洛宁瞪了一眼,心道:要你夸!你知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还给我那么难看的衣裳。可是出来前,令妃千叮咛万嘱咐要给皇阿玛和皇后行礼,令妃的话她还是听的,所以,在腊梅的扶持下,甩了下帕子,倒是规规矩矩给帝后两人行了礼。 乾隆看小燕子礼行得很不错,更喜欢了,大手一挥,就带了皇后洛宁,三阿哥永璋,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w,十二阿哥永d,还有沧海遗珠小燕子,就去天坛祭天。 听着满大街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格格千岁千岁千干岁!”小燕子真是得意极了,在一个多月以前,她还是个天桥上混吃骗喝的小混混,搞不好还要被人追打,可是现在,现在她是皇帝的女儿,格格!以后看谁还敢欺负她!至于紫薇,小燕子不是不愧疚的,只是愧疚在排山倒海而来的“格格千岁千岁千干岁!”之前,被小燕子深深的藏在了心底。她掀开轿帘,对着两侧的人群挥手,却没注意到人群里那两张熟悉得脸庞在看见她时,瞬间变得雪白。 紫蔽听着身边纷纷扰扰的关于“义女”其实是沧海遗珠的话,瞪着那顶金碧辉煌的轿子,瞪着那个掀开轿帘,珠围翠绕的“格格”,震惊得目瞪口呆,那是小燕子,那是小燕子,怎么她成了格格,怎么她的皇帝爹爹带了她去祭天。就是紫薇再天真再单纯,到了这个时候也明白了,小燕子拿了她信物,抢了她的身份。 紫薇顿时崩溃了,推开了扶着她的金锁,一路就朝着小燕子的轿子奔了过去,口中还喊道:“我才是格格,她是骗子!我才是格格,她是骗子!皇上,你还记得十八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她跌跌撞撞地跑着,跌在地上又爬起来继续追,白色的衣裙上沾满了尘土,原本梳得光滑的发髻也散乱地披了下来。 轿子两旁都是侍卫又怎么容许她靠近,她的嗓子又细弱,喊声在两旁民众的欢呼声中湮没无闻。那些护轿的侍卫见个白衣女子披头散发的奔过来,都怕是刺客乱民,纷纷骑马来围,又看她倒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这才没有挥刀砍她,只是挥动鞭子朝她身上抽下去。 这些侍卫都是练家子,手上力气足,紫薇现在的模样,这些人没当她是刺客下刀就不错了下手自然不会留情,几鞭下去,紫薇身上就见了血,她一边躲着鞭子一边哭叫:“我才是格格,小燕子是骗子!她骗了我的信物。折扇是我的,“烟雨图”是我的,夏雨荷是我娘呀我才是皇上的女儿啊。” 这个时候金锁也赶了过来,扑在紫薇身上,替她挡了几鞭,又抬头哭着对几个侍卫道:“我们小姐才是皇上的女儿啊!”她才到北京,这官话说的很不好,情急之下自然是用的济南话,这句话一讲,其中一个侍卫的鞭子就停住了,对了她看了几眼。 这个时候,前头又有匹马折了回来,马上一个青年,一身一等侍卫打扮,赶到这里对着几个侍卫喝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格格的凤辇已经过去了。”说了,顺眼就往地上一瞅,便是这个时候,紫薇也正含了眼泪抬头看他。 那个侍卫只看见一张楚楚可怜的脸,那双凄惶的大眼睛,带着哀诉看着他,说了半句:“告诉皇上,请你告诉皇上,‘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映朝阳’”话未说完就晕倒在地。金锁看着紫薇晕倒,放声哭了起来:“小姐!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太太……旱知道会这样,我们就待在济南,不要来北京了……” 这后头赶来的侍卫正是令妃远房表姐的儿子福尔康,借着令妃的枕头风,包衣出身的他居然也爬到了从来只有上三旗满人子弟才能担任的一等侍卫位置上,此刻听着这俩主仆的话,顿时惊疑不定,难道那个格格竟然是假的? 前面,乾隆踌躇志满,一脸的笑,对于身后的打斗争吵,一点也不知道。对于有个和自己关系密切,可能是他真正的“沧海遗珠”,正被自己的卫队打得半死,更是连影子都没看到。他兴高采烈的接受着群众的欢呼,心底涨满了喜悦和欢欣。但是,那被层层队伍簇拥着,包围着的小燕子,却不知怎的,似有所觉,频频回顾,微笑里透着不安。“好像有紫薇的声音……”她想着。往前看,仆从如云。往后看,卫队如山。往左右看,群众如蚁。哪儿有紫薇。 小燕子用力甩甩头,甩不掉紫薇的影子。紫薇,这是暂时的!等我保住了脑袋,等我过够了“格格瘾”,我会把你爹还给你的!一定,一定,一定! 13、要是皇后知道了 福尔康带着紫薇回了学士府。紫薇说的话中的内情实在太重大了,要是是真的,只怕他们一家子都要受连累,所以不敢把这个女孩子交给刑部,只能先带回家再说。 福伦同福晋看着儿子带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孩子回来,正要开口,福尔康就道:“阿玛,额娘,先请个大夫来。”说了就把紫薇送进客房,金锁跟在后面,泪眼汪汪的看着昏迷不醒的紫薇,心中对小燕子的恨也越来越深。 一会儿大夫来了。给紫薇瞧完病,说外头不过是皮肉伤,她昏迷不醒的原因是刺激过度了。在外头等的福尔康听了这句,心中更加不安起来。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如果里头那个女子说的是真的,那么宫里那个还珠格格就是假的。那个假格格是在令妃娘娘宫里认下的,混淆皇家血脉,这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皇后从来都和令妃不对付,抓到了这个把柄,必然往死里整令妃娘娘。而他们福家,只怕也跑不了。 想到这里,福尔康心里更是慌了,就有意进去探听个明白。待得福尔康再转回去时,金锁身上的伤也包好了,衣裳也换整齐了,雪白的皮肤,一张瓜子小脸,眼角勾着,带了几分狐媚之态,因为心里委屈,看人时就带了几分泪光,福尔康从来自命君子,可被金锁这样看了,还是忍不住一股子英雄气往上撞,就道:“姑娘,你们小姐还没有醒吗?” 金锁比之紫薇还要小,紫薇尚且被她娘教导得不通时务,她一个丫鬟更不懂了,见福尔康高大英俊,说话又斯文又和气,且是他从那些侍卫手内救下的她们主仆,就把他当个好人,抹着眼泪把自己的小姐姓什么,叫什么,娘是谁,爹是谁,为何上京,怎么遇上的小燕子,怎么住到的大杂院,怎么认识的柳青柳红兄妹,小燕子怎么自告奋勇替小姐去闯围场,怎么一去不回都说了回。 说完了,就仰起个小脸,泪汪汪看着福尔康道:“少爷,我们小姐才是当今皇上的亲生女儿啊。”说了,不住落泪。 福尔康叫她这一番话震得目瞪口呆,随口安慰了几句,快步走了出来,一路上细想那个丫鬟的话,越想越没有漏洞,这等大事,绝对一个年纪轻轻的丫鬟就能编出来的。他就把个福伦同福晋都拉进了书房,把金锁说的话细细说了回。 福伦的脸色也变了,就道:“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不是还珠格格有着当年皇上留下的信物吗?” 福尔康就道:“不如儿子去那个什么大杂院探一探口风,再问个仔细。”福伦对着大儿子露个笑脸出来,这孩子啊,办事果然周到。 福尔康第一个要找的就是柳青柳红兄妹,他们俩也去看了格格祭天,正惊诧与怎么替紫薇找爹的小燕子自己反而成了格格,忽然见个年轻的官老爷来问,他们也算极有义气,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一时就不敢承认,直到福尔康说出了紫薇和金锁的名字来,才知道瞒不下去了,也就和盘托出。 到底柳青柳红和小燕子厮混得久了,对她有感情,不免为她辩解几句:“小燕子从小是个孤儿,混迹江湖,也没读过什么书,碰到这么大的诱惑,可以从一无所有,摇身一变,变成什么都有,她大概实在无法抗拒这个机会吧!她肯定不是故意的,老爷你替小燕子给紫薇说一声对不起吧。” 福尔康在这一刻掐死这对兄妹的心都有,果然脑残是扎堆的,混淆皇家血脉是何等大罪,那个女混混死了就死了,令妃娘娘怎么?他们福家怎么办?只是事情到了这步,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就道:“你们若想还…..小燕子,还有这个大杂院的人都活下去,就闭紧你们的嘴巴。至于那个夏姑娘,她不会再回到这里了。”说了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这个,请给大杂院里的老老小小,买点吃的穿的!是……夏姑娘的一点心意。” 柳青柳红知道对方的来头,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两人对看一眼,又看了眼桌子上的银子,柳青深吸了一口气:“看样子,不止小燕子当了“格格’,紫薇也变成风凰了!我们什么都不问。这个大杂院,和紫薇小燕子她们,大概是缘分已尽了!” 等福尔康回到福府,再把柳青柳红的话一说,小燕子是假格格这事再确实不过了,一旁的福尔泰是五阿哥永琪的伴读,才从宫里回来,听到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怎么可能呢?”他不住口的说:“那个‘还珠格格’天真烂漫,有话就说,一点心机都没有,举止动作之间,完全大而化之,什么规矩礼仪,对她来说,都是废话。上次和她在御花园里相遇,她居然就在亭子里面,和我们喝起酒来,简直像个男孩子一样,又淘气又率直,是个非常可爱,也非常有趣的人。她怎么可能背叛夏姑娘,做下这样不可原谅的大事?” 福伦道:“现在不是可能不可能的问题,而是事实上小燕子就是假冒的。”他不是从科举上出身的,能做上大学生,领二品衔,靠的就是他妻子是令妃娘娘的表姐。要是令妃一倒,势必连累到他们。如今就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把那个女子杀了灭口,一个是,把那个紫薇往宫里一送,拨乱反正,他们献上真格格有功,皇上自然也不会再怪他们。 福伦说出这段话时,他的福晋就跳了起来啐道:“我把你个没良心的!你大学士是怎么来的?还不是靠着令妃娘娘提携?还有尔康尔泰,哪个不是娘娘提携才有了今日,你们父子怎么可以这样忘恩负义。”说了就哭。 福尔康就问:“那依着额娘的意思,我们怎么办?真杀了那个女子?”如果要杀了那个女子,那么势必连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也要一起杀了,不知怎么搞的,那个丫鬟那双泪汪汪的眼睛就在他眼前晃啊晃,她要一起死了,未免可惜了。 福伦仔细想了想,便道:“杀了也不妥当,万一宫里那个露陷了,这两个女子今儿又是露过相的,很多侍卫都知道你带了回来,到时真交不出人,皇上也不会放过我们。” 福尔康点头道:“阿玛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就把那个夏姑娘先留在府里,免得她在外面到处讲,弄得人尽皆知就不好收拾了。” 福伦又向着福晋道:“你明儿递牌子去见令妃娘娘,把这事告诉她,好让她有个准备。好在,现在皇后还不知道,我们还来得及。” 14、皇后知道了 就在福伦福晋递牌子要见令妃的时候,洛宁的额娘那拉老福晋也递了牌子。 洛宁看着自己这一世的额娘白着头发在下头磕头行国礼时,就想起了自己前世的额娘,忍着泪受了那拉老福晋一拜,忙命玉蝶过去扶了起来,赐了坐,又叫秀菊来上茶,便问:“额娘,阿玛可好?” 老福晋看着上头的女儿,心里也一阵阵的发酸,这个孩子啊自打进了宝亲王后院就没过过好日子,从前有孝贤,慧贤两座大山压着,好容易做了皇后,偏又不受皇帝待见,早知道是这样,倒不如当年就撂了牌子,自己婚嫁的好。此时听得洛宁问话,虽说是母女,到底有君臣之分,忙要立起来回话,洛宁看着她,额外想念自己的亲娘,忙道:“额娘,快起了,自家母女说话,就不用这些虚礼。” 老福晋在容嬷嬷的扶持下坐了,回道:“劳娘娘记挂着,那尔布身子不错。倒是娘娘身子可好全了没有?前些日子听得娘娘病了,奴才,奴才真是寝食难安。”说到这,老福晋真是泪如雨下。这还不是最伤心的,最伤心的是她递牌子求见,竟被令妃以皇后身子不好,不见外命妇为由给驳回了。一个内务府包衣出身的奴才竟然敢这样对皇后的额娘,可见皇后失势到何种地步,过的是什么日子。 洛宁忍不住陪了掉了一回子泪,还是容嬷嬷,玉蝶等人来劝了,这才罢了,老福晋便道:“娘娘,奴才这回求见,一是要看看娘娘,给娘娘请个安,二是有要事要回禀娘娘。”说了看一看左右,除了容嬷嬷便是自己那拉府送了来的宫女,便放了心,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的侄儿达汉是御前侍卫。这回祭天也有幸扈从御驾。” 原来洛宁的侄儿达汉便是当日拦着紫薇的几个侍卫中的一个,当日他清清楚楚听见那个带着孝的女子喊出她,才是皇上女儿的话,而且她身边的丫鬟口音明显带着山东口音,心中就起了疑心,待要再问时,那女子就叫福尔康带走了。达汉一回到家里,就同阿玛阿克敦说了这事。 阿克敦知道自己妹子同令妃斗得厉害,一直都占不了上风,若是那个女子说的话是真的,那假格格是在令妃宫中认下的,自然令妃有走不脱的干系,一家子商议了,就让老福晋借着探视皇后的由头进宫来,将这事禀告洛宁,看她怎么说。 洛宁听了这段,心上跳得厉害,只觉得事情怎么那么熟悉,似乎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又定定神,向着老福晋道:“这事我知道了,便是要揭穿也不是我能揭穿的。额娘回去告诉阿玛,哥哥,侄子们,这事我们家不许搀和,有多远离多远。” 那拉老福晋也是爱女心切,看得这么好能打击令妃的事,皇后就这样轻轻放过了,自然不肯,还要再劝,就看容嬷嬷堆了一脸的笑过来道:“老福晋,您就听娘娘的吧。如今啊,娘娘的主意正着呢,皇上待娘娘也已不同往日了。” 容嬷嬷是那拉老福晋亲自为女儿挑的奶嬷嬷,她说的话自然是信的,又转头仔细看一眼女儿,这才发觉,她眉目虽然一样,只是少了许多刚方之气,看着柔和许多,本来明艳的面容也就显出光彩来,心上就信了,便道:“奴才听从娘娘懿旨。” 洛宁便又同老福晋说了些家常话,赏了些参苓之物,便命容嬷嬷送出去。转头就向着玉蝶道:“你去瞧瞧皇上干什么呢。若是没正事,就说我有事同他商议,请皇上来一回。”玉蝶应了,一路就往养心殿去,路上就遇见了乾隆。 乾隆原本是想去延禧宫的,也是玉蝶会说话,一番话哄得乾隆十分喜欢,又听得洛宁有小燕子的事同他商议,便改去了坤宁宫。 御驾到了坤宁宫,洛宁早在宫门前接了,陪着乾隆进去,又服侍着乾隆脱了外头的大氅,亲自捧了热茶来,微红了脸道:“我刚听玉蝶说了,皇上您是要去延禧宫令妃那里,是我莽撞了。” 若是她不说这话,乾隆倒会觉得对不住令妃,这几句一听,乾隆的帝王之气就来了,伸出龙爪握了洛宁的手到:“洛宁这话就错了。你是上了金册玉牒的皇后,你是君,令妃是臣,你是妻,她是妾,嫡庶分明,而且,令妃从来温柔善良,绝不会计较的。” 嫡庶分明你个头!嫡庶分明你还把我的凤印交给一个包衣奴才,嫡庶分明你还说令妃不会和我计较,她有什么资格和一个皇后计较!还不是你个偏心龙宠的。 洛宁克制着自己把手抽出来,照着乾隆的龙脸上来上几下的冲动,堆着笑道:“令妃自然是个好的,只是皇上,我和您有正事说呢。原是我想着,小燕子既然祭过天了,也下了册封的玉牒,总不好让她继续和令妃挤着吧。总该有个自己的地方了,那才是格格该有的体面啊。” 这话很对!乾隆心花怒放,看看,看看朕的皇后,多周到。 洛宁看着乾隆脸上的笑,又来了句:“还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可是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和皇上说,怕皇上怪我多事。”以退为进么,从前我是不懂,可是这么些年,再笨的人,看也该看会了。 果然,乾隆的龙爪依旧不放开洛宁的手,道:“你只管说,就是说错了,朕也不怪你。” 嗯,是你让我说的,以后要是真查出什么,那和我一点关系没有。洛宁笑得嘴角弯弯的:“我想着,夏雨荷她在济南。”说了抬起眼瞟了乾隆一眼,“您抛了她十八年,如今女儿是认了回来,可是她的坟在哪呢?家里还有什么人,皇上就真的一点不关心吗?” 她在听了额娘来说了小燕子可疑之后,便决定去夏雨荷的家乡打听下,只是这事不能她出头,要是她出的头,无论小燕子是不是真的沧海遗珠,她都得不了好去。只有让乾隆自己派了人去,再查出什么,那真的是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她身在深宫之中,她娘家的人也没有任何举动,小燕子是假的?她怎么会知道! 乾隆被洛宁瞟的一眼逗得心里痒痒的,哎,皇后居然会撒娇了。虽然宫里女人个个会撒娇,可是一贯端方不阿的皇后撒娇,可是头一回啊,这个皇后怎么变得可爱了许多呢,看看,还会为夏雨荷想了,从前啊非忠言逆耳不可。 乾隆眼风扫了下殿里的容嬷嬷和几个宫女。容嬷嬷是老人了,一看皇帝这个神态,忙带了人退了下去。乾隆一看人都走了,就把个龙爪又搁在了洛宁的纤腰上,笑道:“洛宁说的很是,朕对不住夏雨荷母女啊。” 洛宁咬牙克制着自己从乾隆怀里挣脱出去的想头,就同乾隆商议了让大学士傅恒走这一遭,对乾隆来说,这个前小舅子是他最信得过的人,而且看洛宁这么同意他的人选,感觉更是好了几分。他这感觉一好,便决定今儿留在坤宁宫了。 15、令妃被截胡之后 令妃被截胡了,截她胡的还是皇后。这消息长了翅膀一样在宫里飞传,纯妃,舒妃,婉嫔,忻嫔等人多少次乾隆去她们那里时,叫令妃用各式各样的借口把乾隆从她们那里截了去,这回终于轮到令妃了,借口还是养在她宫里的那个沧海遗珠,妃子们那个乐:令妃啊,从来只有你截别人的胡,今儿终于也轮到你了,哎呦呦,被截胡的滋味怎么样啊。 这一夜,满宫的人几乎都没睡好,洛宁是不得不侍寝,一心的懊恼,令妃是恨皇后恨得咬牙,其余妃嫔,巴巴的等天亮,好在给皇后请安时瞧瞧令妃的脸色。 洛宁这里一早送了乾隆上朝,略用了点早膳,梳洗了下,妃嫔们来给她请安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洛宁看着下头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满脸是笑的美人们,嘴角也微微弯了弯,我截了令妃胡,你们很高兴是吧。 舒妃第一个沉不住气,转着眼珠子溜了一圈,笑道:“令妃妹妹怎么没来呢。别是昨儿晚上没睡好罢。”这话一出,底下妃嫔们就一个个笑起来。、 听听这话厉害啊,不仅是笑了令妃,连着我你也捎带了吧,要是我不弹压几句,传给乾隆知道,又能说我轻狂了。洛宁轻轻咳了声,道:“舒妃。” “皇后娘娘。”舒妃忙立起身来,若是说从前底下这些妃嫔对着洛宁只是面子上的尊重,昨儿她那么一手,倒是都不敢小看她了,看来皇后不是不得宠啊。 “令妃管着宫务,还有三个格格要照应,自然忙些,你笑什么?”洛宁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听在舒妃等人耳中,都警惕起来,怪不得昨儿能截胡呢,皇后学乖了啊。 “胖砹恕!笔驽哦琢烁隼瘛m馔沸√嗑捅ǎ骸傲铄锤屎笄氚擦恕! 底下那些美人努力绞着帕子,哦,好戏来了。 洛宁看着一步步行来的令妃,一件藕色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也瞧不出半点不快来,洛宁就笑了,瞧瞧,怪不得她得宠呢,看看她的做派,真是若无其事啊。 令妃走到洛宁座前,盈盈下拜:“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祝娘娘万福金安。”居然提都不提自己来晚了,洛宁眯着眼笑一下,嗯,你以为我是从前那个洛宁,叫你激一激就发怒,然后你好再去告小状吗? “令妃平身,赐座。” 令妃伏在地上的脊背果然僵硬了下:“谢娘娘。”说了,立起身来,在舒妃下手的位置上座了。 洛宁满意了,众妃嫔们失望了。 之后不过是些例行训话,什么好好伺候皇上,有皇子皇女的也要照应好皇子皇女等套话,又因皇太后不在宫里,省了给太后请安,洛宁折腾了半夜身子正倦,正要叫散了,就听得太监报说乾隆来坤宁宫了。 得,接驾罢。 乾隆的肩舆到坤宁宫前时,就见皇后洛宁带了环肥燕瘦各色的美人正规规矩矩跪着接驾呢。肩舆停下,乾隆扶着高无庸的手下了肩舆,走在洛宁面前,一手把她扶了起来,一手扶的却是令妃。 这一下,舒妃等人的脸色又精彩了几分,看来令妃的地位还是不可动摇啊。 “你们还没散啊。”乾隆笑道。 当然没散,现在谁走谁是傻子,一道道秋波就往乾隆身上砸去。 “皇上,我昨儿和你说的事儿,今儿就办了罢。”小燕子啊,该给她挪个窝了,省得到时到时到了别人嘴里,又成了我不慈的话柄。 “嗯,你们散了吧,令妃你留一下。”乾隆来就是想着昨儿洛宁的话,小燕子是正式册封的格格了,挤在令妃宫里,令妃不方便,也委屈了小燕子,所以一下朝就来了坤宁宫。 怎么还有令妃的事儿啊?!妃嫔们藏在袖里的手开始攥拳头,可是皇上叫散了,都不敢留下,只能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去。 乾隆带着头就往坤宁宫里走,洛宁和令妃跟在后头。进了坤宁宫正殿,乾隆和洛宁分上下坐了,乾隆还没开口呢,洛宁就道:“给令妃赐座。”我不说,乾隆也是会说的,所以,这个好人不做白不做。 乾隆听了这句赐座,表示对皇后满意度又增加了,他的表示就是向着令妃道:“令妃,你皇后娘娘说,小燕子已经是正式册封的格格了,再挤在你宫中,你不方便,小燕子也委屈了。所以同朕商议,拨个院子给她住。” 这回轮到令妃偷偷撕帕子了,皇后你可真狠啊,小燕子正式册封了,你就要从我手里抢人! 搬家这回事,还是要通知当事人的,所以小燕子再次被传进了坤宁宫。 经过令妃的不懈努力,小燕子对洛宁那是又怕又恨,那是宁死也不肯来坤宁宫的,好在听见疼爱她的皇阿玛在,善良美丽的令妃娘娘也在,这才壮着胆子进了坤宁宫。 令妃倒不是没教过小燕子规矩,无奈小燕子从来是记吃不记打的,规矩可以说学得惨不忍睹,令妃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她巴不得小燕子在皇后跟前失了礼数,叫皇后责罚,这样皇上必定会护着小燕子,还怕帝后两个不起冲突吗? 果然,小燕子走了进来,匆匆扫了眼端坐在上的乾隆和洛宁,胡乱的屈了屈膝,甩了下帕子:“皇阿玛,皇后娘娘,你们叫我啊。” 令妃瞟了眼洛宁,看你不生气!啊,真不生气啊!令妃看着洛宁脸上绽开的微笑,似乎觉得自己在哪错的厉害。 洛宁那个乐啊,好孩子,就要这样坚持下去,等到太后老佛爷回宫,这样给她老人家看,她啊会好好谢谢你的令妃娘娘的。 乾隆似乎一点不觉得小燕子的规矩有问题,只道:“朕和你皇额娘商议了,你是个大姑娘了,挤在你令妃娘娘那儿委屈你了,朕就把漱芳斋赐给你了!从今而后啊,你有自己的屋子了。” 洛宁在一旁笑道:“地方是不大,不过宫里其他宫苑都有主子了,只好委屈格格了。” 小燕子哪里在乎地方大不大,只知道自己有了自己的屋子了,这一乐连谢恩都不会了,只是咧着嘴笑。洛宁就拿帕子掩着口笑道:“瞧把这孩子高兴的,下头还有你高兴的呢。皇上,小燕子搬了家,您总要赏点什么呀。” 乾隆对于喜欢的人来说,赏赐那是不手软的,珍玩摆设,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头面首饰,一样样报了名来,给小燕子看过了就送去漱芳斋,皇后在一旁听了,又补了几样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小燕子哪里见过这么多好东西,还是她一个人的,整个人都傻住了。 令妃哪里肯在皇后跟前落了下风,且自她表姐福伦福晋告诉她小燕子是假的以后,也不能让小燕子脱离了自己的掌握,就道:“皇上,皇后娘娘,还珠格格既然有了自己的院子,总要有服侍的人才是。奴才宫里的明月彩霞是格格使用惯的,不然就让她们跟了格格去漱芳斋吧。奴才这里要是没人使,再叫内务府送就是了。” 小燕子进了漱芳斋,除了明月彩霞两个宫女,又指了小邓子,小卓子两个太监也跟了她。小卓子本来不姓卓,姓杜。小燕子一听他自称为“小杜子”,就笑得岔了气:“什么小肚子,我还小肠子呢!”于是,把他改成了小卓子。因为既然有个“小凳子”不妨再配个“小桌子”。 平白改了姓,丢了祖宗,小杜子自然不愿意,小邓子也是个缺德的,拍着他的肩说:“格格说你是小卓子,你就是小卓子,你爹把你送进宫来,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吗?”于是,小卓子只能磕下头去,大声“谢恩”:“小卓子谢格格赐姓!”只是心里那口气,却是咽不下去。 只是到了晚上,小燕子看着这么多属于她的金银珠宝,忽然就想起紫薇来了。 16、翻墙的格格 小燕子想出宫,想见紫薇,想把乾隆赐给她的东西,还有各宫娘娘们送的礼分一半儿给紫薇,还要告诉紫薇,她不是故意抢她爹的,只是她从小没有爹,然后被一群人围着,脑子就不清楚了。 小燕子也知道,她要是向乾隆要求出宫,乾隆是不会答应的,就是答应了,也会派人跟着她,那她的秘密就藏不住了,被乾隆知道她是假冒的,恶毒的皇后一定会砍掉她的脑袋,所以,格格决定翻墙。 说走就走,小燕子翻出一件旗装来,包了些金银首饰,打成个包袱,又换上了进宫时穿的那套衣裳,也不走正门,拉开窗,就从窗里翻了出去。 也是乾隆想的太周到了,这漱芳斋离着神武门非常近,小燕子这些日子在宫中到处晃,把路也摸得熟了,借着月色一路就摸到了神武门,这神武门前都有侍卫,小燕子知道自己的功夫是三脚猫,不敢硬闯,就绕了个圈子,走到一处墙角,拿出自己用帐钩做的飞爪,抓着绳子转上两圈,瞄着墙头用力一掷,哪想到紫禁城的宫墙岂是寻常人家的围墙能比的,勾爪就撞在宫墙之上,“啪”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小燕子吐一吐舌头,弯下腰捡起勾爪,再一次要往墙头上掷 这夜深人静的,这一响动传得老远,早就惊动了值夜的侍卫,等小燕子第三次弯腰去捡勾爪时,身边忽然就灯火通明起来,城墙上现出了许多身影,更有人道:“哪来的女贼,放下武器,还能送你一具全尸。” 小燕子听到这句话,只以为叫人看穿自己是假格格了,吓得腿也软了,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上来几个侍卫就要捆她。小燕子又急又怕,哭道:“皇阿玛不要我了吗?令妃娘娘不要我了吗?” 宫里的侍卫怎么会不知道宫里多了个还珠格格,名头上是皇上的义女,实则是皇上的沧海遗珠,听得这个女贼这样哭,就有祭天时远远见过小燕子的侍卫越众而出,提着灯笼往小燕子脸上一照,可不就是还珠格格。 乾隆知道他的沧海遗珠要翻墙时,正在令妃宫中同令妃温存,正要进一步,忽然听得高无庸来报,说是还珠格格打包了金银翻墙出宫时叫侍卫抓住了。 乾隆怒了,令妃也怒了。 乾隆怒的是,这个小燕子规矩学到什么地方去了!民间也没有翻墙出门的女孩子。令妃怒的是,小燕子你一个冒牌货不老实呆着,爬什么宫墙!皇上在我这儿,你给我闹这出,不是搅局嘛!打你进宫,我可没对不住你的地方。 只是,当着乾隆的面儿,令妃还是得做温柔善良的小女人,便半跪在乾隆身边,伺候他穿衣,一边劝道:“皇上,孩子才进宫呢,一时想外头的朋友也是有的,您好好儿的和她说。” 乾隆拍了拍令妃的手,道:“你先歇着,我回头再来。”说了,就出了延禧宫往钦安殿去,路上还打发人去叫洛宁。 洛宁进养心殿侧的钦安殿时,就见小燕子穿着民间的衣裳跪在乾隆面前,地上堆了一堆儿的金银。 洛宁先给乾隆请了安。 “你来啦,坐。”乾隆本来沉着脸,看见洛宁,脸上的神气好了那么下,瞥见小燕子时,又拉下了。 “皇上,小燕子这是怎么了?” “你问她!朕自问可没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她居然就给朕翻墙,你说说,这个是格格该做的事儿吗?”乾隆越想越气,“这从古到今,就没听过皇帝的女儿半夜爬墙做贼的。” 下头这个啊,是不是您女儿可还两说呢,洛宁腹诽,脸上却是一派正经:“小燕子可说她半夜出去要干什么了吗?”这是怕自己拆穿了就溜呢还是怎么着? 乾隆冷笑一声:“凭她什么原因,她现在已经封了。‘格格’,不是江湖上的小混混呀!这半夜爬墙的,成什么体统!”又看看那个飞爪,哼一声,“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小燕子打小就在天桥混,什么坑蒙拐骗的事儿都做过,看人眼色那是根本,早知道乾隆对着夏雨荷心存愧疚,一见他提起夏雨荷来,便先下手为强,立时跳起来道:“你别提我娘!你抛了她十八年不理,你对不起她!你几时记得我娘?她像水还是像火,你早忘得干干净了!你宫里有这个妃,那个妃,这个嫔,那个嫔,这个贵人,那个贵人……我娘算什么?如果你心里有她,你会一走就这么多年,把她冰在大明湖,让她守活寡一直守到死吗?” 乾隆哑了,洛宁简直就想鼓掌了,孩子,谁说你蠢,你真是太聪明了,看看,那个负心人说不出话来了吧。 那也只是一瞬,乾隆还是反应过来了,一拍桌子,大怒道:“放肆!” 乾隆这一怒,洛宁就坐不住了,立起身来站着,钦安殿里伺候的太监宫女纷纷跪下了,只有小燕子仍然挺立,瞪着大眼睛和乾隆对视。 “皇上,令妃娘娘和五阿哥求见。”高无庸忽然进来,在乾隆耳边轻声禀告,乾隆摆了摆手,意思是传。 令妃这是赶来来救驾的啊,这个情可不能让你占了去,洛宁忙道:“皇上息怒,小燕子才进宫,不懂规矩也是有的。您有话和她好好说。” “你个恶毒皇后!我不要你假惺惺求情,你知道你一直想砍我脑袋,别在这里装好人!”小燕子的火气转向了洛宁。一向自诩为大孝子的乾隆听得怒不可遏,这个小燕子,太不知好歹了,洛宁为她求情,她居然还顶撞洛宁,洛宁怎么说都是她的嫡母,这也太不孝了。乾隆抓起手边的景泰蓝茶盏就劈头往小燕子那边砸了下去。 茶盏落地发出一声脆响的同时,小燕子跪下了,下头进来的令妃看到乾隆怒成这样,立时也跪下了,一声凄惨的呼叫:“皇上息怒啊!皇上息怒啊!小燕子天真无邪,她肯定不是故意惹您生气,您可不要听信别人的挑拨离间,坏了父女之情啊。”说了,还满含悲愤的看了洛宁一眼。她身后的永琪也道:“皇阿玛,您可不能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啊。” 令妃下眼药,洛宁已经习惯了,可是这是第一次看到上一世里允文允武,在诸皇子中尤为贵重的永琪一进来就颠倒是非的指责自己,当时就怔住了。她的怔住,在乾隆看来,是委屈得说不出话来,哎,洛宁刚才还为小燕子求情了,这次啊受委屈了,看看,可怜见的,都不会说话了。 “永琪,不要胡说!哪里来的亲者痛仇者快!”乾坤到底喜欢这个儿子,咳了声,板着脸训斥,又看了一眼泪汪汪看着小燕子的令妃,皱了皱眉,这俩怎么是一块儿来的? 17、小燕子和永琪 令妃是怕小燕子叫皇后一训,便什么都招了,好在景阳宫离着延禧宫很近,她叫冬雪去请了永琪来,只说担心皇后娘娘借机为难小燕子,永琪哪里知道许多,再则他也喜欢小燕子这个活泼的妹妹,自然跟着令妃就来了。 小燕子一看永琪和令妃来了,便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哇唔一声就哭了:“令妃娘娘,我想出宫去看看我大杂院的朋友,我不是故意惹皇阿玛生气的。” 对于令妃,乾隆还是喜欢的,便道:“起吧,赐座。”哪想到令妃含了眼泪道:“皇上,您就原谅小燕子吧,她又天真又单纯,完全不了解宫里的生活状况啊。皇后娘娘,您也高抬贵手,不要和小燕子计较了,她不懂事,得罪您的地方,奴才替她给您赔罪。”说了认认真真磕下头去。 洛宁又被噎了下,我什么时候和她为难了?我看戏也看错了吗?这个女人真是时刻不忘给我上眼药啊,又瞟了眼乾隆,看着他的脸色好像又有点奇怪,忙道:“令妃,你快起来。我怎么会和小燕子计较。”说了,又向着乾隆道:“皇上,您看,刚才我给小燕子求情不算,现在令妃也给她求情了,您看在我们俩的份上,就饶了她这回吧。她不懂规矩,还可以慢慢说的。” 对啊,洛宁刚才是求情了,再说也的确没听过她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小燕子的,乾隆点头了。他的心思要是给洛宁知道了,绝对会想挠他一个满脸花:我一个皇后居然还不能对不住一个野丫头! 洛宁一看乾隆点头了,再接再厉:“皇上,您看看小燕子哭得多可怜啊。”令妃岂肯让皇后专美与前,忙接着皇后的话道:“是啊,皇上,您瞧格格这张脸,跟小花猫似的!闹了一夜,又翻墙,又摔跤,还差点被侍卫杀了。”说了,拿着帕子拭了下眼角的泪光,“她娘在天上要是看见小燕子现在这个样子……” 令妃这么一提夏雨荷,乾隆的心彻底软了,道:“罢了,既然皇后和令妃都给你求情,这回就算了,下次不可。” 小燕子素来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便道:“皇阿玛,我还是想出宫,看看我大杂院的朋友们,他们很照顾我,对我很好。”我想去看看紫薇,告诉她,我不是故意抢她爹的,只是有爹的感觉太好了,我一时忍不住。等我过够了有爹的瘾,我就把她的爹还给她。 乾隆看着小燕子这么知恩图报,倒是龙心大悦:“以后想到宫外去,就大大方方的去!不要再翻墙了!咱们满人生性豪放,女子和男人一样可以骑马射箭!你想出宫,也不难!只是,换个男装,带上小卓子,小杜子,为了保证安全,还要带上侍卫。”乾隆可还不知道他“女儿”已经替人改了姓了。 小燕子一听,大喜过望,跪下磕了几个头,道:“谢谢皇阿玛,皇阿玛,你对我真好。”只是听到要带小卓子,小杜子和侍卫,又灰心丧气了。 乾隆哈哈笑几声,道:“闹了大半夜了,都散了吧,洛宁,朕到你那儿用个早膳就去上朝吧,也歇不成了。” 令妃又开始扯帕子了,都是小燕子照顾冒牌货闹的,简直混账。可是乾隆都发话了,也脸上只能堆笑道:“那奴才就带着小燕子下去了。”永琪一看雨过天晴,也给乾隆和洛宁跪了安,跟着一块儿走了。 永琪看着小燕子一身的狼狈,两只大眼睛依旧闪闪亮的,和宫里那些娇弱的女子迥然不同,几乎移不开眼睛:“你到底要给我多少意外,多少惊奇呢?这样的‘格格’,是我一生都没有见过的!”这话露骨的绝不是哥哥能对妹妹说的话。 令妃是知道真假格格的,看着永琪这副模样,又联系到永琪这些日子和小燕子走得那样近,一听她被皇上拎到钦安殿去,立刻跑去求情的情景,心中一动,莫不是?不管怎么样,五阿哥是皇上最喜欢的阿哥,正大光明匾额之后保不齐就是他的名字。既然他喜欢小燕子,真假又有什么关系,便笑道:“这就是小燕子的珍贵之处呀。” 小燕子看着永琪,心中忽然一动,压低了声音说:“你们帮我好不好?我有事要求你们!” “什么事?” “我们到漱芳斋去谈!” 清朝皇子寅时就该去上书房早读的,永琪看了下时辰,想了一想,指着自己的贴身太监小路子道:“你去把尔泰叫到漱芳斋来。” 这下轮到令妃抽抽了,你一个成年阿哥跑到成年格格的闺房中去不算,还叫上自己成年的伴读?传到你皇阿玛耳中,那还得了。算了。这种事啊,我还是避开好,想到这里便笑着道:“小燕子,我就不去漱芳斋了,一会儿九格格该醒了找额娘了。” 小燕子看着令妃,重重点了点头道:“令妃娘娘,今天多亏你救了我啊,你真是最善良的娘娘。”她自动自发忘了洛宁的两回求情,令妃当然不肯提醒她,至于永琪,他作为太子的热门人选,对于手握嫡子的皇后怎么可能有好感,自然也不肯提醒。于是,洛宁被小燕子选择性遗忘了。 永琪一语不发。就跟着小燕子到了漱芳斋。 小邓子、小卓子、明月、彩霞慌忙迎过来,四个人都是哈欠连天,见到永琪和小燕子,忙过来磕头见礼,小燕子挥一挥手,道:“我和五阿哥有事情商量,你们都到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召唤,你们谁都不许进来。” 四人是知道还珠格格的厉害的,口头上说着我们是一样的人,不许说奴才等话,实际上格格架势比宫里任何一个格格都大,人家的主子可没有随便给人改姓的事儿,人家的主子好歹还经常赏点什么,只有这个格格,口口声声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不要自称奴才,实际上一有不顺她心的就大呼小叫,吹胡子瞪眼,最可气的从来一毛不拔不说,万一说了自己是奴才,还得倒扣月钱,都怕了她,忙退了出去。 小燕子一看四人都退了出去,就过来拉着永琪的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带我出宫去!我化装成你们的跟班也好,小厮也好,小太监也好……你们把我带出去。” 18、原谅还是不原谅 永琪看见小燕子的手拉着自己的马蹄袖,晃啊晃的,虽然宫里有好几个异母妹妹,他自己也有两个侍寝格格,可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对着自己撒娇,这个女孩子又是他喜欢的妹妹,心一软就想答应,到底是受了二十年宫规教育的阿哥,还是摇了头:“皇阿玛已经答应你出宫了,你照着规矩来就行。” 小燕子跺脚道:“你不知道,我一定要出去呀!我有一个结拜姐妹,名叫紫薇,我想她嘛!不知道她好不好?我急都急死了,我要去见她呀!我要给她送银子首饰去,还有一大堆的话要告诉她呀!” 福尔泰恰好来到门前,他是知道紫薇的,听见小燕子嘴里说出这个名字,不由浑身一震,原来小燕子心里还是想着紫薇的,我就说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事关小燕子的脑袋,福尔泰不敢就吐露实情,陪着永琪一起安抚了小燕子,等晚上回家时,就和福尔康一起到了紫薇的房中,斥退了丫鬟,关了房门,福尔泰就把小燕子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他激动地注视着紫薇:“紫薇,我就说小燕子不会骗你的,看,她做了格格心里还是没有忘记你,她冒着生命危险都要出来看你。” “她说她还记得我?她还说了什么吗?有没有说我才是皇上的女儿?”紫薇激动的喊了起来。 福尔泰一脸严肃:“紫薇,你不可以这么冲动。假冒格格是要杀头的,小燕子那么天真可爱,你真的忍心要她死吗?” 金琐忍不住插口了:“两位少爷不知道,她骗人的功夫老到家了,当初我们也着了她的道儿,她在北京好多地方,都设过骗局,反正骗死人不偿命!” 福尔康看了眼金锁,又看了眼紫薇。 紫薇在福家这些日子,过得很好,福伦的福晋要看起来就是个慈祥的人,至于福尔康,不得不说,他英俊,高大,善于辞令 ,又仔细体贴,对于紫薇这样迭遭变故的单纯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个不能抗拒的诱惑,所以看见他这个神色,忙叱道:“金锁,你别插嘴。” 福尔康对着紫薇一笑,便问福尔泰:“你没告诉小燕子,夏姑娘在我们家吧?”但愿你不是这么没脑子。 福尔泰不满地看了眼自己的哥哥:“我当然没说,没跟你们商量好,我怎么敢泄露天机呢?只是小燕子一心闹着要出来,这次是爬墙,下回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对于福家来说,一定要保住小燕子,保住了小燕子也就保住了令妃,令妃好,他们福家才能好,所以,为了让小燕子不露陷,一定要让夏紫薇安抚住小燕子。 福尔康沉思了一会,问紫薇:“你要不要见一见她?” 紫薇激动得站起身:“我可以见她吗?真的可以吗?你真的不会骗我吗?” 福尔康看着夏紫薇,要是只说容貌,她可以算个玲珑剔透的美人,甚至还弹得一手好琴,要是她不是这个身份棘手的,也许他也会对这样的女子倾心,可是现在,他叹了一口气:“夏姑娘,下面的话可能会让你伤心难过,可是我不得不说,请你谅解。” “福公子,你请说。” “你要心里有个谱!不管小燕子是怎么做到的,她确实做到了!她已经让皇上心服口服,认了她,还非常宠爱她!昨夜她在皇宫里翻墙,皇上都不肯追究,你就知道她的能耐了!可是,如果皇上发现她是假格格,以皇家律例,她是死罪一条!你,真想置她于死地吗?” 紫薇怔了,她不知道事情这么严重,她想认回爹,这是她娘临死的最后一个愿望。,虽然她还是有点恨她抢了她的爹的,可是,她也不想小燕子死。 所以,她想了很久才道:“小燕子是我结拜的姐姐,我们对着皇天后土结拜的,虽然小燕子顶替了我的地位,当了格格,我虽然懊恼生气,可是,她还是我的姐姐!如果,为了要证明我自己的身份,而把她置于死地,我做不出来!我现在想见她一面,主要是想弄清楚,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如果不能换回来,我就回济南去。” 福尔泰感叹道:“真不枉小燕子那么记挂着你,夏姑娘,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子。” 紫薇对着福尔泰勉强笑了一回,心中的酸楚却是更甚,平白就丢了身份,这算什么事情呀、 福尔康得到了紫薇的保证,就道:“有两个办法让你们见面。一个是你混进宫去!一个是她混出宫来!” “可能吗?”紫薇眼睛一亮。 “只要安排得好,当然可能!额娘随时可以进宫,我们把你扮成丫头,跟额娘一起进宫,到了宫里,必须靠五阿哥里应外合……”尔康转眼看尔泰:“恐怕我们瞒不了五阿哥!这个就靠你了!” 福尔泰拍了拍胸脯,道:“你们放心!五阿哥和小燕子的感情很好,不然,小燕子今天也不会求五阿哥带着她出来,所以他一定不会出卖我们,出卖小燕子的。” 原来,小燕子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谅解啊。紫薇含着眼泪笑了笑,她刚才要是不肯原谅小燕子,那她是不是就是反叛了,所有人都要鄙视她了?小燕子姐姐,你的本领真是大啊。 于是,第二天福尔泰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永琪,又说:“五阿哥,是你把小燕子射进这个宫殿的。小燕子是犯了欺君之罪,你也有责任啊,你不会那么狠心的推她出去受死吧。还有,你想想令妃娘娘,自愉妃娘娘死后,令妃娘娘多照顾你,这件事要是暴露了,皇后怎么肯放过她,你忍心恩将仇报吗?这件事要是现在揭穿了,会死多少人,五阿哥,你不能啊!” 这番话福尔泰本来是说不出来的,那是事后他们兄弟去找阿玛福伦商议,父子三人一起合计了商量出来的说辞,果然永琪被震动了。 “你说的对!皇阿玛现在对小燕子好,是因为以为她是他的沧海遗珠,一旦知道她是假的一定会杀了她,还有令妃娘娘,小燕子是在她宫里认下的,皇后娘娘一直恨她,肯定会说她们是串通的,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件事情周全过去。走,尔泰,我们这就去漱芳斋。” 19、第 19 章 漱芳斋里,小燕子听见永琪揭穿自己身世之时,吓得呆住了,大眼睛里的泪水哗哗的落下,拉着永琪的袖子,不住口的说:“五阿哥,你听我说,我进宫来以后,皇阿玛那么慈祥,令妃娘娘那么美丽,他们对我都那么好,我就糊涂了,一糊涂就忘了我是送信的了,我对不起紫薇,呜呜,我是不是就要被拉出去杀头了?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个爹。我这就出宫去,把紫薇换回来,你不要砍我脑袋。” 小燕子的哭态一点不优美,眼泪鼻涕一把的,在看惯了含蓄优雅地拭泪的妃子公主们的永琪眼中,那是异样的震动!原来,人可以哭得这样放肆,这样真情。永琪本来就不想揭穿小燕子,再叫她一哭一求,心早软了,忙道:“我要是要揭穿你,还会和你在这里关着门说话吗?” 小燕子得到永琪这句保证,才抽泣着止住泪,抽出腋下掖着的帕子胡乱擦了擦泪。 永琪又问她:“小燕子,那你还记不记得紫薇?”小燕子的眼睛又瞪大了,看看永琪又看看福尔泰:“你们是不是知道紫薇在哪里?她是不是恨死我了?我对不起紫薇。”说了又要哭。 永琪就对福尔泰点一下头,福尔泰就把紫薇的消息完完整整告诉了小燕子。 小燕子得到了福尔泰转来的紫薇的消息,知道紫薇不恨她时,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拉着永琪和福尔泰就要走。永琪连连摇头,皇后的眼线可是顶着漱芳斋呢,不然上次小燕子爬墙,她怎么能第一时间知道,第一时间赶过去。这青天白日的走出去,岂不是找不痛快。 不得不说,永琪,你的多疑完全像乾隆,一点样都不带走的。 永琪和福尔泰俩个好说歹说才安抚住了小燕子,两人商议了晚上再来接她。又叫小燕子快点把眼泪擦干净,正要出门,就听得永琪留在外头的贴身太监小路子的声音,一声声传进来:“皇后娘娘驾到,十二阿哥驾到。” 永琪同福尔泰的脸色都白了,一个成年阿哥,一个成年伴读,青天白日关着门躲在一个成年格格屋里,怎么说都是不成体统的事。 永琪看看福尔泰:皇后怎么来了?而且这么巧,难道是她在漱芳斋安了眼线?可是已经来不及想了,皇后已经进了漱芳斋的宫门。 洛宁看了看齐刷刷跪倒的太监宫女,其中还有个太监是她在永琪身边看见过的。难道,永琪在里头。 洛宁皱着眉,看这漱芳斋紧闭的房门,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依着她前世的脾气,看见这样不合规矩不合礼教的事,自然是要发作的,只是手上牵着的永d娇嫩的小手,在此时动了下,洛宁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道:“还珠格格呢?” 漱芳斋的门开了,出来俩男一女,跪在地上给洛宁请安:“给皇额娘(皇后娘娘)请安,祝给皇额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洛宁挑了挑眉,难得见这个小燕子这么规矩啊:“嗯,都起罢。” 待得洛宁身边带的宫女太监们见过了永琪和还珠格格,永d过去给永琪打了个千儿:“见过五哥。”永琪身边的福尔泰竟是一步没退让,待永d行完礼,也不过抱了个拳:“见过十二阿哥。” 容嬷嬷见他这样无礼,眉毛一竖,正要发作,就听得玉蝶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娘娘搬椅子,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小燕子听得玉蝶发作她的宫女,立刻也竖立起了眉毛,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你凭什么训斥我的宫女啊。你在皇后身边就了不起吗?” 永琪心中有病,不敢附和,拉了拉小燕子的袖子道,向着明月彩霞道:“没听到吗?还愣着做什么?” 彩霞明月不敢看洛宁也不敢看小燕子,从地上爬起身来,跌跌撞撞进了屋,就从里面搬了张黄花梨的圈椅来,玉蝶秀菊过来服侍洛宁坐了,永d过去规规矩矩在洛宁下手站了。 洛宁今儿来,倒是乾隆的意思。乾隆看着小燕子同洛宁不亲近,想着洛宁到底是皇后,等他日小燕子出阁,总要皇后多加照拂的,就跟洛宁说,令妃看着七格格和九格格,又管着宫务,未免分身乏术,小燕子那里,还是要洛宁多去瞧瞧有什么缺的少的。 洛宁叫乾隆这番话,气得磨牙,世上竟有嫡母,皇后去给个外三路的野格格赔小心的事,只是乾隆开了口,洛宁再气也不得不做。这不,摆驾来漱芳斋时恰好十二阿哥永d回来了,听得洛宁要去瞧那个皇阿玛宠爱得不行的新姐姐,便闹着也要去,洛宁想着让永d见识一下这个新格格的荒枪走板也好,所以也带上了,只是没想着会遇上五阿哥永琪。 现在瞧着永琪身边伴读的傲慢,又看着永琪视若无睹的模样,显见得平时都是这样的。相对于容嬷嬷的气愤,洛宁倒是笑了,这还没做上太子,这就鸡犬升天啦,要是真做了太子,可让不让人活了?不过,五阿哥,你皇阿玛可是能活到八十八的,这么早就等不及了吗?胤i的例子可是在前头呢!理密亲王的额娘可是圣祖元后,这都能圈禁了,你额娘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偏妃,本宫倒是要瞧瞧,你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 若是洛宁发怒,永琪等人倒也心安,此时看着她笑微微瞅着三人不说话的模样,心上越来越慌,还是永琪出来,给洛宁又行了一礼问道:“不知道皇额娘来有什么事儿要儿子效劳的。” 洛宁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小燕子搬到这儿来,我可还没来瞧过呢,今儿天气不错,过来瞧一眼。”说了一抬手,她身后的几个小太监就捧上几个盘子来,上头装了几样玩物,皇宫里头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小燕子一瞧漂亮东西,眼就亮了,连谢恩也忘了,还是永琪推她过来谢恩。 洛宁又道;“你是皇上认的义女,上了玉牒的格格,我身为皇后,你的嫡母,给你点子东西也是应该的,谢恩不谢恩的,倒是不拘了。”话风忽然一转,脸上的笑容就褪个干净,“不过,福尔泰,你也太不像话了!”说了,目光就转向了福尔泰。 20、皇后也会哭 福尔泰听得皇后突然发怒,忙跪下道:“臣不敢。”洛宁叫他这一句臣气得笑出来,一拍扶手道:“你是哪门子的臣!自来只有汉人称臣,虽说是包衣奴才出身,也是满人,怎么着,不想做满人想去做汉人了?成啊,待本宫向皇上禀明,赐你一个汉人身份!” 福尔泰一听这话,忙磕头道:“奴才说错了,奴才万死。”永琪在一旁辩道:“皇额娘,尔泰和儿子兄弟一般,请皇额娘恕他口误之罪。” 洛宁不理永琪,只问福尔泰道:“你是该死,本宫问你,你是太监不是?”这话迹近侮辱,福尔泰的脸顿时白了,永琪脸上也不好看,倒是小燕子不明所以,便道:“皇后娘娘,你这么凶做什么?尔泰是五阿哥的伴读,你又不是不知道,问什么问!” 洛宁只做听不见,冷笑:“你既不是太监,一个成年男子,青天白日呆在格格的房中,还紧闭房门,本宫问你,你置格格的名节于何地?你置皇家的脸面与何地?”这几句问得永琪同福尔泰都做声不得。 小燕子看着永琪和福尔泰张口结舌,她觉得他们三个人是一方的,自然要帮,立时就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来看我,原来是为了找五阿哥和福尔泰麻烦来的,我告诉你,你送的东西我不喜欢,不敢要!”说了,抢过洛宁方才送来的几样玩物,就朝地上掷去。 永琪见状大急,才喊了声:“不可!”却已然晚了,洛宁送的玩物里恰好有一件五彩玲珑瓷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容嬷嬷早按捺不住,上来就道:“格格,皇后娘娘怎么说都是您的嫡母,您不叫皇后娘娘皇额娘也就罢了,便是民间也没有孩子摔嫡母所赐的道理,您这么做,也太没规矩了。” 小燕子自进宫来,延禧宫和乾隆的人都哄着,其他宫的人都躲着,几时叫人这样训过,顿时大怒,一握拳头,砰的一拳对容嬷嬷打去。容嬷嬷碎不及防,“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小燕子还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要说规矩,我是格格,你的奴才,你对我这么说话,你有规矩吗?”说了还要去踩容嬷嬷。 永琪虽然不喜欢洛宁,但是洛宁到底是皇后,容嬷嬷是她的乳娘,身份也不是一般嬷嬷可以比较的,见小燕子还要去打,忙过来拉。小燕子见永琪拉着她,跳着脚叫:“你放开我!我今天要打死这个老奴才,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反正大不了,我就不做这个格格了!” 洛宁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燕子发狂的模样,身边的永d早被小燕子的猖狂吓得呆了,又看她打了容嬷嬷,禁不住发起抖来。 “小燕子!你太没规矩了!”乾隆的怒吼传来时,洛宁正把永d抱在怀里拍着安慰,一听乾隆的声音,立时毫不犹豫地用护甲狠狠一掐自己手臂内侧,眼泪就落了下来。于是,乾隆过来时,看到的是自己的皇后抱着小儿子哭。 原来是玉蝶看这边要闹起来,便悄悄退了出去,就在半路上堵住了乾隆,宫中的女子,个个都有说哭就哭的本领,玉蝶人虽不美,哭起来倒也有几分梨花带雨的模样,口齿又伶俐,乾隆一拍肩舆,就赶到了漱芳斋来。 小燕子一看乾隆来了,只以为救星来了,扑过来道:“皇阿玛救命,皇后娘娘叫那个老奴才来骂我,还要打我!”说了,向已叫秀菊春和扶起来站在一旁的容嬷嬷一指,“你要给我做主啊!” 说乾隆是个偏心鬼那是一点没说错的,小燕子这番话一说,乾隆就又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洛宁:“皇后啊这是怎么回事?”洛宁一听这话,气得咬牙,只能不断用帕子擦眼泪,又抱着永d不撒手。 乾隆一看这女儿怒,老婆哭的模样,倒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看看跪满了一地的宫女太监,有漱芳斋的,也有坤宁宫的,还有还有永琪景阳宫的?怎么到处都有他? 永琪一看乾隆看自己,忙膝行几步道:“皇阿玛息怒,您也知道小燕子来自民间,不懂宫里规矩,她不是有意冲撞皇额娘的啊,容嬷嬷是宫里老嬷嬷了,怎么可以越过皇额娘就指责格格呢?” 洛宁虽然在哭,耳朵却听着永琪的话,听到他护着小燕子就罢了,还要指责容嬷嬷,就把怀里的永d推开一点,站起身道:“我哭迷了,竟然不知道皇上来了,皇上恕罪。”说了就要跪下去。 乾隆瞧洛宁哭的眼都红了,也是近来同她关系颇有好转,便伸出一只手扶住道:“朕很少看你哭啊。”洛宁要的就是这一句,听乾隆一问,就指了地上道:“您瞧一眼再说罢。” 方才小燕子砸的东西还没收,就那样扔了一地,乾隆便问:“怎么扔了一地的东西?”洛宁便道:“不是您前儿叫我多来瞧瞧小燕子么,我看今儿天气不错,我就来了,没想到福尔泰这个奴才也在,我看着他青天白日呆在格格房中不成个体统,就训斥了他几句”她的话还没说完,小燕子就忍不住了,跳着脚说:“什么叫就训斥了几句啊,你那个意思明明就是要打他!你就是皇后也不能随便打人啊!” 洛宁心中在笑,手上却依旧拿着帕子掩了面道:“皇上,您听见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乾隆看得小燕子这样,也怒了,一手扶了洛宁,向着小燕子道:“你当着朕的面都能这样张狂,可见方才你能多忤逆!皇后不说,你们说!”说了一指地上的宫女太监们。 延禧宫和景阳宫的宫女太监哪个肯吐口,一个是皇后,一个皇帝最喜欢的女儿,一个是皇上最喜欢的儿子,得罪谁都不妙啊,都只是磕头,却是一个字都不肯说,坤宁宫的却是得过洛宁的吩咐,不得她的吩咐不许开口,便也不肯说。 乾隆无奈,一转眼看见永d,便指了他道:“你来说!” 永d因近来同乾隆相处多了,早已不怕他了,见他问了,便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了,他年纪虽小,口齿倒明白,说的十分清楚。乾隆越听脸色就越难看,听到小燕子砸了皇后送的东西,还拿脚踩时,就想起了那天小燕子拿脚踩牡丹花的情景,这脸色都是发青了。 “小燕子!你去给你皇额娘磕头赔罪!还有福尔泰,来人,拉出去打三十板子!叫他长长记性!” 永琪还要求情,一看乾隆的脸色,就顿了顿,还是小燕子仗着乾隆素来的宠爱,梗着脖子道:“我为什么要去给那个恶毒的皇后赔罪!” 洛宁呜的一声,又哭了。 21、被拖累的令妃 看着小燕子那个模样,乾隆那个气啊,实在太没规矩了,小规矩上有些出入,也就算了,可是皇后两字也是她能喊的?还是恶毒皇后!以后是不是就要指着朕的鼻子喊昏君了! “赛威,赛广,把还珠格格给朕拖下去,打二十板子!皇后两个字也是她能喊的吗?” “!比懔炝酥家猓鸵闲⊙嘧印p⊙嘧涌辞∫蛩故峭由弦淮埽e胖硬豢先鍪至恕5弊诺酆罅礁鋈耍桓鲇质腔实劢醋钕不兜母窀瘢阋膊桓艺娴拇苌先ゴ耍荒芮谱徘 乾隆指着小燕子的手都发抖了:“你就是这么给你娘丢脸的吗?啊?你皇额娘赏你东西,你能给砸了,朕说要打你,你就上柱子,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说了向着赛威赛广道:“去!把人给朕揪下来。” 就小燕子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能挣扎过皇帝的贴身侍卫,立时就被拎到了地面上。原本她要是求乾隆几句,乾隆也不一定真就要打她,她这一番上蹿下跳,乾隆已怒不可遏,命就打,赛威赛广只得按到小燕子,正抡起了板子就动手,这一下打下去,小燕子已哭叫起来,一旁的永琪急得不行,过来就给乾隆说好话。 洛宁这里哭着,耳朵却竖着听乾隆说话,听了板子已打到十来下,忙道:“皇上,您高抬贵手,小燕子到底是女孩子,会打坏的。”照着乾隆这个偏心眼的脾气,现在气头上打了小燕子,等气消了,指不定怎么想呢,保不齐还会认为我故意挑事,所以啊,求个情罢。 永琪这时候已顾不上是皇后在求情了,忙接口道:“是啊,皇额娘说的对啊,皇阿玛,小燕子是个女孩子,经不起您的板子啊。” 小燕子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裤子上已经见血了,乾隆看着不免就有点心软,恰好洛宁和永琪都求了情,乾隆一摆手就命停,问她:“小燕子,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 要是这个时候,小燕子肯说句,我不该冲撞皇后娘娘,事情也就过去了,不料这个记吃不记打的,还要嘴硬:“皇后不骂我和尔泰,我也不会扔她东西啊,最多我以后不扔了。” 洛宁退了两步,得,真是白眼狼。 永琪叹气,小燕子,你怎么这么心直口快呢?有时候,实话是不能说的啊。 乾隆又怒了,便道:“方才还有几板子?打完!” 令妃接到永琪求救的消息,匆匆赶来时,小燕子正被押着打刚才没打完的板子。令妃也是见机得快,忙跪下道:“皇上,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小燕子的亲娘,在天上看着,也会心痛的!皇上,看在小燕子娘的分上,您就原谅了她吧!再打下去,她就没命了呀……” 令妃的话提醒了小燕子,当下就哭起娘来,从来小燕子一哭娘,乾隆势必心软,这一回也不例外,只是小燕子这回冲撞洛宁冲撞得厉害,乾隆就看了洛宁一眼。洛宁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便道:“皇上,令妃说的对啊!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夏雨荷她在天上看见小燕子这样,也会心疼的。” 不是要求情吗?我成全你们。小燕子这个格格啊,大半是假的,我才不信夏雨荷那样一个酸文假醋的女子能□□出一个泼妇来。这回可是令妃你自己扯上人家娘的,我不把你和这个市井泼妇死死捆在一块儿,我就不是乌拉那拉·洛宁。至于我?她可是在你宫里认下的,平日也不到我坤宁宫请安,她是真是假,我怎么知道,还不是听你说的。 乾隆听得洛宁也求情了,就把手一摆,板子停下了,这回倒是离着二十板子也差不离了。小燕子已经没有力气叫嚷了,只是抱着春凳哭。 乾隆看她给打成这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小燕子,哎,这孩子啊还是没规矩,还嘴硬,看吃苦头了罢。 乾隆想起皇后洛宁曾经的话来,要叫小燕子学规矩,好在皇额娘跟前交代过去。可是,当时是让谁教小燕子规矩来着?乾隆终于想起来了,一声怒吼:“令妃!” 令妃正跪下底下给小燕子擦眼泪,倒是一副慈爱的模样,听得乾隆怒吼,手一抖,帕子就掉在了地上,转过身来怯生生望着乾隆:“奴才在。” “朕问你,是谁说十日以后给朕一个仪态万千的格格?指着嫡母鼻子骂她恶毒,不听父亲教诲,这个就是你说的仪态万千吗?!”乾隆越说越气,从前看令妃办事不是很妥当的吗?怎么朕把心爱的女儿交在她手上,她就敢这样应付了事,好在现在冲撞的是洛宁,要是冲撞了皇额娘,那可不是一顿板子能了的! 令妃暗自叫苦,她只记得纵着小燕子,巴望着她和皇后起了冲突,以乾隆对小燕子的宠爱,自然是帮着小燕子的,没想到这一回乾隆帮的是皇后,还问起自己的责来,忙道:“皇上,奴才不敢不尽责啊,只是奴才愚钝,想着皇上最爱的就是小燕子的质朴,要是处处按着宫里的规矩来要求她,不是抹杀了她最珍贵的地方吗?皇上,那小燕子和宫里的其他格格还有区别吗?” 洛宁在一旁听了,真是佩服令妃,这么短时间就能说出一套对自己完全有利,又不得罪乾隆的说辞来,看来,从前的洛宁输给她,真是一点儿也不冤枉。不过,令妃,既然你都送上门了,我不踩几脚,怎么对得起你从前对我的深情厚谊呢。 洛宁也不理令妃,只是过来拉了一拉乾隆的袖子:“皇上,您看看,小燕子伤成这样,都出血了,要不把紫金活血丹拿来,叫明月彩霞给她上药?一个女孩子伤在那个部位,总不好宣太医的。” 对啊,洛宁想得周到,乾隆频频点头,转身便吩咐赛威赛广去拿药。 洛宁这才向着令妃道:“你这话可是不通。凭怎么珍贵的好处,还能越过宫规去了吗?你一向体谅皇上,怎么不知道皇上一心想让老佛爷接纳喜爱小燕子这个孙女儿?今儿亏得老佛爷不在宫里,要是她老人家在,你说说,哪家的祖母能喜欢这样不守规矩的孙女?皇上是难得的孝子,也是难得的慈父,你这样溺爱不明,岂不是让皇上夹在其中为难!” 这话说得令妃脸色都白了,一双水杏眼中满含了泪水楚楚可怜地看向乾隆,却见乾隆在一旁频频点头,只得低了头咬着粉唇不做声。 洛宁这才放缓了声气向着乾隆,道“皇上,您也别怪令妃了。您想想,她有七格格,九格格要照应,还要忙宫务,一时顾不过来也是有的,再说小燕子本性也确实可爱,怨不得令妃她喜欢。您就让她起来罢,她还怀着身孕呢,老这样跪着,对小阿哥不好。” 这类似的话,洛宁早前也提过一点,乾隆当时觉着洛宁是在给令妃上眼药,今时今日这情景下,乾隆却是深觉有理,令妃可不是没照应好小燕子吗?伸个龙爪,拍了拍洛宁的手,向着令妃道:“既然皇后求情,你起来罢。” 令妃那个委屈,还得忍着泪谢恩,冬雪腊梅上来一左一右两个就扶了她起身。 这个时候,福尔泰那边也早打完了,侍卫一看这里收场了,就过来回禀,乾隆才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小燕子没读过书,不懂事,永琪和福尔泰你们两个都是饱读圣贤书的人,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不好拿着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出气,只好拿福尔泰开刀,就命革去福尔泰伴读一职,立时赶出宫去。 乾隆这一生气,后果很严重。小燕子挨了二十板子,福尔泰似乎更惨一点,皇子伴读的身份丢了,至于令妃,乾隆倒是没把她怎么着,只不过叫她安心静养,宫权,乾隆起先是要收,洛宁哪里肯在这个节骨眼上接下,别回头乾隆一琢磨,倒成了她挖坑给令妃跳了,所以,宫务成了令妃和舒妃两人协理。 洛宁说得很得体,令妃现在怀着龙种,收了她手上的宫权,会让她难过愧疚,她难过不要紧,就怕对小阿哥不好。 乾隆听得是龙心大悦,洛宁这一番病啊,真是好事,看看,跟换了个人一样,多贤良周到,简直有孝贤遗风。他一高兴的举动就是赏东西,所以小燕子趴漱芳斋养伤的这几天,坤宁宫就没断过赏赐。 宫里那些妃嫔们失手摔碎的东西,也就忽然多了起来。 22、福尔康喜欢的是紫薇吗 小燕子被打了,尔泰被逐了,令妃好容易握在手里的宫权叫舒妃分去了一半儿,福家这几天是十分的不顺,连带着福伦福晋看着紫薇的脸色都有点不对。 都是这个女人闹的,不过是被抢了个爹,又不是要她的命,闯什么御驾呢?不是她闯了御驾,尔康不会把她拎回来,不把她拎回来,自然尔泰也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还珠格格宫里,尔泰不跑到还珠格格宫里,怎么会把个得来不易的皇子伴读身份给丢了。总之都是夏紫薇这个扫把星不好。 其实紫薇是个聪明的姑娘,福伦福晋对她态度的转变,她不是不知道的,又听说小燕子因为五阿哥和尔泰要和她商量接她入宫的时,被寻衅滋事的皇后挑唆着皇帝打了,期间还连累了善良的令妃娘娘,本来被小燕子抢了爹的怨念这下成了愧疚。 因为这份愧疚,紫薇竟然决定回济南去。 金锁那个急啊,这个是太太的遗命啊,太太临死都念念不忘的艾老爷,怎么能救让小燕子那个骗子给抢走了了呢?一看小姐要认命,金锁劝不动她,只好来找救她们回来的福家大少爷。金锁觉得自家小姐可能会听这个英武的少爷的话的。 福尔康一听就急了,夏紫薇这要一出去,万一说漏了嘴,他们福家,还有令妃娘娘可都是有欺君之罪的,再往轻了说也是要发配宁古塔的,搞不好就是满门抄斩,他一腔的雄心壮志岂不是都要化作烟云了!所以,在金锁的带领下,福尔康匆匆赶到了夏紫薇的卧房。 紫薇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又把福家送给她的衣裳和首饰整整齐齐摆放在桌上,就等着金锁回来好一起回济南去,却不想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个高大英俊的青年:“夏姑娘!你真的要走吗?” 要说福尔康这个人在,皮相还真是长得很不错,而且为人也算温和有礼,紫薇又是个情窦除开的少女,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紫薇早不自觉的对着福尔康有了一丝心动,此刻看到他焦急的模样,心中一动,脸上就慢慢浮起了红晕来。 福尔康看在眼里,也是心中一动,这一动倒不是男女之情的心动,而是:“夏姑娘,是我有什么地方错待了你,所以你要离开吗?”不得不说,这话说的极为有水准,福尔康问的是他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这样的话,在情窦初开的少女耳中,实实在在是个不能抗拒的问题。 紫薇的大眼睛里满含了泪水,双手握在胸前道:“福大少爷,是你救了我们主仆,又收留了我们主仆,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一定会报的。您就让我们离开吧,这里,我已经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 “夏姑娘,那是我额娘对你疏于照顾吗?请你不要在意,最近尔泰被责罚了,你能体会一个母亲心吗?” 紫薇摇着头:“福晋待我也很好,可是我不能连累你们了,小燕子,福二少爷都是因为我被打的,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了!我走!这个爹我就送给小燕子了,请您告诉她,要替我好好孝顺我爹。” “小姐,你不能啊!你不能辜负太太啊。你忘了太太还有话要你转告给皇上吗?”金锁哪里肯跟着紫薇走,济南的老房子已经卖了,身边的盘缠也没有了,离开了福家,她们两个弱女子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小姐认回了那个做皇上的爹,当了公主格格,她这个小丫鬟的身份也可以提高呀。 福尔康指着金锁对着紫薇道:“夏姑娘,请你听听金锁的话,你肩膀上的责任,你不能就这么放弃!留下来吧,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着你母亲。你这么走了,我也于心不忍,于心不安啊!” 紫薇早已哭得泪眼朦胧,看着福尔康道:“福少爷,你不要说了,我不走了,我怎么能让我的恩人于心不忍,于心不安呢。金锁,你也起来,我们不走了。” 福尔康心中松了一口气,顺手扶了金锁起来,这个丫头倒是个聪明丫头,只可惜跟错了主子,又安抚了紫薇几句,就推说还有公务转身出来见福伦和福伦福晋。 福伦也得了紫薇要走的消息,依着他的本意,倒是打算远远的送走了事的。福尔康却是不肯。福伦福晋便道:“我看那个夏紫薇生得一脸轻薄样儿,想必和她娘一样是个不安分的东西,便是格格又怎么样,能不能换回身份可还不好说呢。你别是瞧上她了吧?我可是不答应的,即便是她认回了皇上,一个私生女,远不如老佛爷身边的晴格格,正经的豫亲王府和硕格格,依着老佛爷对她的宠爱,将来指婚时必然能封个和硕公主,你可别想错了心。” 福尔康笑道:“额娘,你想茬了。我不说远远送走她,是因为送走了她也没有用。知道她是真格格,小燕子是假格格的人,那个大杂院就有好几口子,我们还能把那么几十口子鸦雀不闻的都挪走,叫他们从此都不开口不成?只要走漏了一个,他日就是了不得的祸端。而且宫里头那个,不住的闯祸,令妃娘娘这回都叫她带累了,为今之计,瑾瑜在握,焉用iq(瑾瑜都是美玉iq是假玉),我们就该让他们早些各归其位才是。” 这一番话说得福伦直点头,自己这个大儿子啊,果然是有计谋,有决断的,只是,如今令妃娘娘在皇上面前似乎没以前讨好儿了,尔泰又被夺了伴读身份,自己也因此在朝堂至少屡次被乾隆皇帝斥责为教子无方。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亲近皇上,再次获得皇上宠信。 这事,福尔康也一时没了主意。 转眼,机会便来了。乾隆要在御花园召见长住京中的各位贵胄子弟,名义上是试下八旗子弟的文武艺,实则是为和嘉选额驸来着,既然是选额驸,自然是要试探下额驸对于皇帝岳父的忠心程度,所以,美好的善良的令妃,为了挽回在乾隆心中的无能形象,给乾隆出了个主意,找人假扮刺客,到时看谁能忠心护主。 但是,找人假扮刺客一定要非常信得过的,不然,到时来个假戏真做怎么办?乾隆自然不想死,于是,令妃借机推荐了福尔康。 23、皇后下慢性眼药 乾隆最近来坤宁宫来得挺勤,一来是令妃身子渐渐重了,二来,这些天他对皇后也挺满意。这天夫妇俩躺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乾隆就把要找人假扮刺客这回事就告诉了皇后,这倒不算全然关心洛宁,怕她受惊的缘故,一大半是怕女人胆小,到时看见了个刺客,惊慌之下失态,她可是国母,丢的不光是她自己的脸。 洛宁本已昏昏欲睡,听到乾隆要来个烽火戏诸侯之后,睡意全没了,真想一脚就把乾隆给踹下床去,您上赶着就想做个昏君也就罢了,别拖我下水啊,要是以后这事皇额娘知道了,说我知道还让你胡闹,不拦着您,不是一大半儿就是我担着了。 洛宁吸气呼气了半日才忍住没忠言逆耳,撑起半个身子看着乾隆,道:“皇上,我又要忠言逆耳了,您肩担着社稷江山,可不能有一星半点损伤的。这假扮刺客的人不知道是谁,靠得住靠不住?” 近来啊,皇后的忠言逆耳倒是越来越中听了,乾隆满意的拍拍洛宁的肩,高兴地把令妃卖了。洛宁心中恨不得立时就赶到延禧宫,拿出中宫笺表来,治她一个莠言惑君之罪,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只得强忍,仔细想了一会,便故意笑道:“老五那个被革职的伴读似乎是叫福尔泰,这个又叫福尔康,倒像是一家子。” 乾隆笑了:“洛宁糊涂了!这俩可不就是一家子么,都是大学士福伦的儿子,论起来同令妃还有亲。那个福尔康是哥哥,福尔泰是做兄弟的。”乾隆的话说到这里顿住了,令妃这个是什么意思?朕革了一个阿哥伴读,她就又把另一个送到朕的眼前来? 洛宁满意地看着乾隆不做声,这做皇帝的啊,就没不疑心大的,从前的弘历是,现在的乾隆也是,这不,再喜欢的女人,他对你也不会全放心的。洛宁这一满意就困了,掩着口打了个哈欠,道:“既是令妃的亲戚,那我就放心了,皇上早些睡罢,明儿要叫大起呢。”她那里倒是很快睡了,第二天卯时,服侍着乾隆梳洗了,略用了小点心,送了他去上朝,转回身来,梳洗装扮了,又用了早膳也就到了妃嫔们来请安的点了。 近来舒妃得意得很,眉角眼稍都带着笑,算是感激皇后推荐她和一直的死对头令妃共掌宫务,来请安问好倒是从不迟早早退,只是对着令妃,说话就有那么点儿不客气了:“哟,令妃妹妹,今儿脸色不错呀,想是昨儿歇得不错。”可不是该不错呢,没捂热的宫权叫皇后悄没声的就拿了一半,皇上前儿昨儿都歇在皇后宫里,这些日子啊就没断过赏赐,看起来皇后是要复起了。说起来,人家虽然是继后,可也是上了金册玉牒的正牌子皇后,将来要进奉先殿的,咱比不了,那也没啥好说的,你一个包衣奴才,不过得意了几天,真以为自己的宫里独一份了。 令妃那个咬牙啊,脸上还是堆着笑,道:“倒是睡的好,多亏舒妃妹妹记挂着。我瞧着妹妹脸色倒像是没前几天活泛,别是才学着掌宫务,不习惯,累着了,可要好好保养才是。”说了,拿着帕子掩着唇,笑了几声。 舒妃脸上的笑容顿时减了几分,又看见其他妃嫔们脸上都是要笑不笑的模样,自觉落了下风,便要撑面子,想了想,复道:“令妃姐姐,还珠格格近来怎么样了?要是伤好了,规矩是不是该学了,我们可还等着看仪态万千的格格呢。” 这话一出,众妃嫔都笑了出来。该,谁让令妃你巴着个沧海遗珠抢皇上呢,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活该你丢脸。 “好了,好了,小燕子既然是皇上的义女,你们自然就是她的母妃,她规矩有不到的地方,令妃如今还怀着身孕,精神短,不免就有疏漏,你们瞧见了该好好提点才对,这也算为皇上分忧,怎么当笑话说了。”分了令妃的权,还能在乾隆面前卖好,洛宁这一阵真是舒心,只是,舒妃说的也太过了,若不弹压几句,指不定一会就有人该对着乾隆泪汪汪了。 “抛窕屎竽锬镘仓肌! 洛宁挑一挑眉,应得快啊,可不是好事:“不过,要是叫本宫知道谁无事生非,本宫也不会轻饶。好了,时辰不早了,都跪安罢。令妃,你留一下。” 令妃最近越来越看不懂皇后了,像是气性一下都没了似的,反叫她无所适从起来,这回单独留下自己,不知道要做什么:“! 洛宁看着在底下有些坐立难安的令妃,笑一笑,只是慢慢喝茶,半晌才道:“小燕子的伤怎么着了?” 宫里规矩,但凡帝后问话,妃嫔们是不能坐着的,令妃虽然得宠,到底也不敢无视规矩,忙立起身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还珠格格的伤好了很多,已经能下地走了。” 洛宁翘了翘嘴角,能下地走?当本宫不知道呢,都能飞来飞去了,还闹着教漱芳斋的太监功夫学功夫。乾隆那个偏心的也是,一面要打一面又心疼,打完了居然还能哄着吃药,这孩子能教好了才怪。 令妃看洛宁不说话,脸上也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垂眼想了下,有意试探道:“娘娘,老佛爷平素常把娘娘规矩好挂嘴边的,奴才斗胆,要不召还珠格格来见一回?您也好当面吩咐提点一二?” 哟,来了呀。本宫要是不答应,方才教训舒妃婉嫔她们的话就是虚伪,你好去告状,本宫要是应了,那个小燕子必然是不听教诲的,你好站干岸儿看戏,那本宫就请你看一回好戏:“本宫也正有此意,宣。” 小燕子被召到坤宁宫时,就见讨厌的恶毒皇后端坐在上,颈项上挂着的一串明珠,粒粒都有桂圆核那么大,映得那张脸端正明艳,完全瞧不出是已经三十多近四十的人了。小燕子再不喜欢洛宁,也不得不过来,甩帕子行了一个马马虎虎看得过去的礼:“皇后娘娘万福。” 洛宁嗯一声,却是瞟一眼令妃道:“令妃,你先回去罢,本宫有话同小燕子说。” 令妃心里有愧,哪里敢让小燕子一个人同皇后呆着,便赔笑道:“娘娘,奴才还是等一等还珠格格,她才学规矩,有不到的地方,奴才也好提醒,免得冲撞了娘娘。” 洛宁自然是知道令妃的盘算,见她不走,也就罢了,随意问了几句小燕子身上的伤,不料这几句又戳到小燕子的痛处了。 小燕子实则是个单纯的人,脑子里没太多的弯弯道道,在她心里只有两种人,和她好的,和和她不好的。和她小燕子好的,自然都是好人,和她小燕子不好的,那自然都是坏人。很幸运,洛宁是那和她不好的那一批,下令打她屁股的乾隆已经给她赔礼过了,而且本来就被小燕子算在和她好的那一批里,所以,洛宁自然成了害她被打屁股的罪魁祸首。 “皇后娘娘!你别装了,你哪里是关心我呀,是看我被打得惨不惨吧!你这是星星什么点火,你太坏了!我告诉你,别以为假惺惺问几句,我就会原谅你,令妃娘娘,我们走。” 洛宁楞了,星星点火是什么?她倒是知道很久以后有首歌叫星星点灯来着,这孩子不会也是叫人踹进来的吧? 小燕子看着洛宁不说话,以为被自己说中了,过来拉了令妃,倒是还不忘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没事的话,小燕子就告退了。”说了,拉着令妃转身就走。 令妃倒也不敢这么就走,挣开了小燕子的手道:“皇后娘娘,您不要和小燕子一般见识,她从来都是心直口快,有口无心的,您那么慈善那么善良,一点不会和她计较的,是不是?” 洛宁笑道:“小燕子的脾气本宫怎么会不知道,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倒是你,路上走慢点儿,明儿就带小燕子来御花园瞅瞅吧。我瞧着她也快闷坏了。” 24、鼻孔君和耗子君 让小燕子去瞧热闹,当然是乾隆向洛宁透过意思。自然是小燕子跟他撒娇抱怨过,在宫里闷,不得不说,乾隆对于喜欢的人,那是怎么都成的,所以一拍脑袋,就想到了御花园选额附叫小燕子去看看吧。虽说没出阁的女孩子不好抛头露面,反正到时洛宁,纯贵妃都要去,肯定要拉帘子,叫她坐后头就成,也不算太没规矩。 这个意思透给洛宁之后,洛宁淡然接受了:到时候丢人丢的也是小燕子和你乾隆的人,我一没宫权的皇后,能做什么呀,还不是顺着乾隆皇上您的意思。 有热闹看,小燕子自然是喜欢的,所以当她看见座位前垂着的纱帘,脸上就不太好看,这挡着帘子还怎么看啊!再一瞅位置,恶毒皇后坐在中间,她的上手便是乾隆,她的下手是个病歪歪的美人,她的令妃娘娘则是坐在这个美人下手,小燕子的位置还要在令妃背后。 小燕子不乐意了,正要嘀咕,还是令妃拉了拉她的袖子,这才忍住了。嘟着个嘴坐下,一转眼却瞅见永琪站在乾隆身侧,她和她这个便宜哥哥的感情倒是好,忙挥了手示意,不是令妃拉着,只怕就要冲过去拍肩膀了。 洛宁是从正经的乾隆朝过来的,当然知道,大清朝因自己算是异族统领汉人的江山,满人少,汉人多,强压之下必有反抗,所以吸取了从前元朝灭亡的教训,倒是教育着八旗子弟要学汉族的学识文化,自圣祖之后更重用汉臣,以期以汉治汉,便是从前的弘历,也是精通满汉双语的。不料这个地方,来的不知道是哪些人家的子弟,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大多连简单的对联都对不上,其间那个叫多隆的,对得人都不忍心听。这样一来,那个硕亲王家的嫡长子皓帧,对的虽没有文采,倒叫那些庸才把他给凸显得鹤立鸡群,只是那一脸的清高自傲,洛宁看着都皱眉,明摆着是皇帝选额附,你清高,清高了还上赶着表现? 洛宁看了乾隆一眼,果然这个好大喜功的男人脸色也不大好看,心道:该!这个脸是您自己要丢的,可碍不着人。只望到时您的烽火戏诸侯能有人捧场!只是怕他脸上挂不住,到时候又寻人晦气,想了一想,依着前世的记忆,这福隆安虽不如生贝勒死郡王的福康安出名,实则也是文武全才的,想来不在这些人里,就凑过身子,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福隆安怎么不在?” 乾隆也悔啊,怎么他就把福隆安派了出去呢,看看底下就一个富察皓帧能看,早知道这样,就该把福隆安留到比试完再说啊!此时听得洛宁问,不由叹息,也转过来低声道:“真是不巧,他爹带了他去那边儿。”“那边儿?”洛宁糊涂了。乾隆咳了一声,眼角对着小燕子那个方向瞟了过去,洛宁顿时心知肚明,也就不问了,故意叹了一声:“他要在了,就好了。”乾隆听了,深感戚戚然的点头,福隆安在了,哪至于这样冷清。 下头那些公子哥儿看着皇帝的桌位旁垂着一排帘子,便知道后头肯定坐着皇后妃子们,都不敢抬头,只有一个富察皓帧,他自恃是硕亲王的嫡长子,便是将来降等袭爵,也跑不了一个郡王,故此自以为高人一等,虽低着头,一双眼却在四处张望。 这真不知道是他的机缘还是他的霉运,就叫他第一个看见一身黑衣,蒙着面的福尔康从假山背后窜出来,便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刺客,本世子在此!休得张狂!”因是见驾,身边不能带兵器,这一声一出,就握着拳冲了过去。 御花园里聚集了适龄未婚的八旗子弟,人倒是不少,虽然肚子里没啥墨水,到底也是从小耳提面命的,在皇帝皇后驾前,不敢乱看,再者也没想到御花园里忽然就蹦出个刺客来,一时都呆了。就叫富察皓帧冲在了最前头。 福尔康还没喊出“刺客在此”呢,就见个熟人打了过来,自然是一呆,没想好举刀不举刀呢,就叫富察皓帧一拳打在一只眼睛上。福尔康勃然大怒,因他家算是富察氏的包衣奴才,虽然靠着令妃,福伦做到了大学士,他也得以充任一等侍卫,但这样的晋身之途多有其他贵胄子弟看不惯,这个富察皓帧就在其中,平日见着了福尔康,说话就不大客气。 因富察皓帧是乾隆元后孝贤一族的人,而乾隆对于孝贤的“深情”和对富察氏的厚爱,福尔康也清楚,所以也不敢直接冲突,此时一看就是这个老冤家,所以还手了,这还手居然还不客气,虽不敢真砍,也用刀背猛砸了几下。富察皓帧吃痛,挥动拳脚也往福尔康脸上身上拼命打去。 富察皓帧这一冲,其余子弟也反应了过去,都一拥而上,这一下算是一团混战,不知道是故意还是错手,别说是担任刺客这一光荣任务的福尔康,就是英勇救驾的富察皓帧身上也挨了许多拳脚。 小燕子在帘子后头看见下头这样热闹,心痒手痒,就要冲下去一展拳脚功夫,令妃正担心自己外甥死活,没留意她,就叫她窜到了帘子边上。 洛宁忙扯乾隆袖子,乾隆一瞧,立时喝道:“给朕站住了!”小燕子叫乾隆打过一回之后,对他也有些怕,只得站住了,嘟着个嘴,不住瞟着外头那一团混战。 乾隆这一声吼,下头的公子哥儿们也都听见了,以为皇帝是命自己等住手,也都停下了手,福尔康同富察皓帧便从最底下爬了出来,多隆素来与清高傲慢的富察皓帧是有旧怨的,此时看他慢慢爬起来,都躲在另一个八旗子弟身后,出脚一踹,又把富察皓帧踹倒在地。 这时福尔康脸上的蒙面巾也早扯下来了,已然叫人打得鼻青脸肿,富察皓帧也没好到哪里去,辫子都散了,身上的锦衣满是脚印。 乾隆一瞅,乐了。洛宁等妃子也在帘子后头掩了嘴笑。一场大戏就在乾隆夸了众子弟忠勇之心可嘉之后落幕了,刺客福尔康得了大大的夸奖,乾隆一高兴,甚至恢复了福┗首影槎恋纳矸荨 令妃那个得意啊,我的外甥果然争气。 洛宁那个满意啊:谁不知道福尔康是令妃的贵亲,他演刺客,乾隆又这么重赏,这不明摆着说一出烽火戏诸侯的戏是令妃你同那个福家的主意?底下那些八旗贵胄子弟们哪家的背景不比你令妃强?这一回你把他们的儿子当猴儿耍,就仔细着他们日后逮着机会找回这个场子罢!嗯,今儿天气可真不错。 三日之后,指婚的旨意下到了硕亲王府。硕亲王嫡长子富察皓帧,文武全才,忠勇兼备,尚和硕和嘉公主。 25、令妃的眼药白上了 说起来,乾隆那么快下旨,令妃在期间功不可没。 对令妃来说,促成富察皓帧同和嘉的婚事,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她自知出身低微,乾隆现在虽然宠爱她,也保不齐日后怎么样,便想在朝中寻一助力。若是让和嘉嫁了傅恒的儿子福隆安,傅恒那个老奸巨猾的,只知道一个乾隆皇帝,对自己没半分帮助好处。硕亲王岳礼这一支就不同了。岳礼名头上是亲王,乾隆忌惮他是异性王,不肯重用,所以没什么实权,若是能让他的儿子尚了和嘉,这便算自己人了,就是不用岳礼也得用自己的女婿不是,她要是促成了,硕亲王这一支还能不念自己的好吗“ 再有,在御花园里皓帧的表现也出色,纯贵妃也算见过了,和嘉那里也探过口风,都没说不好。自己促成这桩婚事,纯贵妃一脉也就算是她一条道上了。 所以,从御花园回来,令妃就在乾隆跟前狠夸了富察皓帧几回。乾隆本来就有给岳礼家一个和硕额驸收他一个异姓王的打算,再叫宠妃那么一推,也就下了指婚的圣旨。 公主下降,自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自硕王府接了旨,就开始忙碌,要选造公主府的地址上报内务府批准,批准了之后还要督造公主府,公主府中各处的家具物什、帘栊帐幔,自然也要开始置办起来,整个王府都忙做一团。 再说旨意一下,这准额驸皓帧便成了新贵,每日都有帖子来请,三天里倒是有两天不着家的。硕王岳礼同福晋从前就爱这个儿子,只是惋惜她过于清高,不肯与京中贵胄子弟交往。如今看他肯去交游,正是求之不得,哪里去管他。 却不想皓帧不过是借着出来同尚书家少爷,侍郎家公子喝酒论诗的名头,溜到帽儿胡同,见他的梅花仙子白吟霜。 这个白吟霜论起容貌来,也算不上上上之选,只胜在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是水汪汪的,对着皓帧张口就是皓帧你高贵你善良,闭口就是要是只要你经常来看看我,我就满足了。 富察皓帧叫这个卖唱出身的女子迷得忘了自己已经是额驸,已经有了个妻子的事实,也忘了这个白吟霜才死了爹,就在指婚的旨意下了之后不到一个月,就在帽儿胡同的这处小院里收用了白吟霜。从那以后,两个人更是如胶似漆一般,什么礼仪,什么王法都已经忘在了九霄云外。 这件事,硕亲王府不知道,皇宫里自然更不知道。 因纯贵妃病重,洛宁身为嫡母,正忙着教导和嘉婚后如何管理公主府,又想着富察皓帧不知道性情如何,不免就告诉和嘉些夫妇相处之道。 说起来,和嘉和洛宁并不亲近,但是女孩子面临出嫁之际,心情总有些忐忑,她母妃纯贵妃已经病入膏肓,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洛宁这个嫡母对乾隆的子女们一直都不错,这几日相处下来,和嘉不免就把孺慕之情移了几分在洛宁身上。 此时看她说夫妇相处之道,迟疑了半日才道:“皇额娘。要是,要是他纳妾怎么办?”说了,脸就红了。 和嘉今年也不过十四岁,身形也没完全长成,这一脸红轻声,看起来就又小了点,洛宁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前世早夭的五公主一般,眼圈儿一红,就把和嘉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但是,你要记得,你是皇家的公主,然后才是富察家的媳妇儿。他们家要给富察皓帧纳妾,得你点头。要是那个富察皓帧胆敢欺负你,记得拿出公主的身份来,你是君,他是臣!再不然,回宫来告诉皇额娘,皇额娘给你做主。” “皇额娘。”和嘉第一回叫得这样真心,把头搁在洛宁肩上,伸出两只手抱着洛宁的腰。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来她总是想哭,虽然崔嬷嬷去打探过,皇阿玛御花园比试的时候,富察皓帧鹤立鸡群,文武兼备,忠心可嘉;虽然令妃给她讲的捉放白狐的故事,又让她觉得那个男人是个善心的人,可是心里总是发慌,直到洛宁给了她这一番话,她莫名的心就安了些。 洛宁轻轻拍着和嘉的背,才十四啊,自己前世嫁给弘历做侧福晋时也这样大,比她更可怜。那时的弘历身边有着端庄得体的嫡福晋,有着他心爱的高格格,自己嫁过去,就在那样两座大山底下死死压着,一丝气也透不出,到后来,哪怕是做了皇后,还是觉得孝贤的影子在,慧贤的影子在,所以一门心思要做个直言谏君的贤后,想要万古流芳,却没想到是那个下场。想到这里,洛宁叹一口气,眼角也落了两滴泪下来。 乾隆到坤宁宫时,有意不叫人摆驾,却是听得令妃说,和嘉在坤宁宫总没什么笑脸儿,别是皇后娘娘一心要规矩,逼紧了和嘉。鉴于洛宁近来表现不错,乾隆当时也没说什么,今儿到坤宁宫来时,忽然就想到了这话,便不叫人传报,自己放慢脚步走到坤宁宫正殿前。触目就看见洛宁搂着和嘉,虽然两个人都脸带泪痕,可怎么瞧怎么都是母女情深的模样,于是大声笑道:“好好的,怎么都哭了。” 洛宁一惊,忙推开和嘉立起来就要行礼,和嘉眼疾手快伸手扶了洛宁一把,看来乾隆眼里,更显得两人是母女情深了,便放了心,看来,是令妃误会了。 洛宁同和嘉给乾隆行了礼,洛宁看了一眼和嘉便道:“皇上,也是和嘉一片孝心,担心纯贵妃的身子,所以落了几滴泪,我也是没用,叫她一哭,就想起同纯妃一起在潜邸的日子了。” 乾隆进来时,和嘉是怕的,怕皇阿玛知道自己还没出阁就想着怎么辖制额驸纳妾,有失皇家公主的风范,会对自己反感,没想到皇额娘会说这番话,这番话不仅圆了自己哭这一事,还叫皇阿玛觉得自己孝顺,回护之意再明确没有了,不由又看了洛宁眼,眼泪就又落了下来。 洛宁拿着帕子给和嘉擦了眼泪,笑道:“要出阁的大姑娘了,还这么爱哭,等出了阁,可不能这样了,你是和硕公主,一举一动都带着皇家的体面,知道不知道?你今儿先回去罢。”和嘉便跪了安,退了出去。 乾隆见和嘉走了,便向着洛宁笑道:“你还说和嘉,瞧瞧你自己,都是孩子的额娘了,还哭。”说了很自然的拿过洛宁手上的帕子,给洛宁擦去眼角的泪痕。 洛宁蓦然就想起了前世,前世的弘历也曾这样帮自己擦过眼泪,可是到了后来,她在冷宫之中,流干了泪都不见他来看一眼,死后还是那等凄凉心中疼痛难忍,眼泪倒是落得更急了。乾隆大奇,板着洛宁的肩道:“你哭什么呢?朕瞧你哭得这样,到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洛宁勉强止住泪。也不好说实话,只得道:“我只是看着和嘉,就想起我的小五了,她要是还活着,也该有十来岁了,忍不住伤心,请皇上恕罪。”乾隆不是很喜欢洛宁生的小十二永d,对着一样是洛宁生的五格格倒是十分疼爱,可惜五格格在三岁上就没了,此时看洛宁难过成这样,不免也有分黯然,他是不会安慰人的,转念一想,便道:“我们没了个五格格,可是老天又还了我们一个小燕子,她天真活泼,待人至诚,不如,你就多看顾她些。也权当看着五格格了。” 洛宁听得简直想咬乾隆一口,那个小燕子有什么好?不识字就罢了,很可能是假的也不说了,眼睛里一点规矩王法也没有,便是民间也没有庶女指着嫡母鼻子骂的道理,早可以以忤逆罪论斩了,还要看顾她!只是乾隆开口了,洛宁也只能咬牙点头。 于是,乾隆皇帝决定带了皇后去看看小燕子,让小燕子这个开心果哄皇后笑一笑。 26、洛宁借小燕子洗白 乾隆还有个私心还没和洛宁说,他想着等福隆安从济南探访了小燕子的亲人回来,就给他们俩指婚。小燕子虽然出身上差一点,嫁到别的贵族家庭,指不定要瞧脸色,傅恒家家风醇厚,又是自己亲戚,想来也不会计较,到时候,还要皇后出面和傅恒的夫人说啊,所以,这个母女关系一定要搞搞好。 等到了漱芳斋,乾隆震惊得呆住了,他已经想不到小燕子这个女儿还能做出什么叫他震惊的事来。青天白日,一个格格居然带着太监宫女趴在地上玩骰子。别说大清朝开国一百多年没这样的事,便是三皇五帝到如今,也没听过这种事情! 这脸丢的,还是丢在皇后面前。 洛宁拿着帕子掩着口,轻咳了声道:“格格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你们这般奴才,还不把格格扶起来。”乾隆大爷的脸色不好哇,如果这个时候我发难,这个小燕子跑不了一顿板子,可是回头要是乾隆一心疼,便又是我的不是,横竖傅恒他们去查了,这个小燕子是真是假,就要水落石出,我何必在这个时候挑这些小毛病。 乾隆听得皇后洛宁打圆场,忙接口道:“是啊,你们这般奴才,扶格格起来。” 在宫里聚赌是违反宫规的,轻则降等重则杖毙,明月彩霞,小卓子小邓子四人哪里敢,原来是小燕子一口一个我是格格强拉着的,这回看见帝后两个来了,吓得都瘫在了地上。此时听洛宁竟是略过不提,便如死后还阳一般,忙从地上爬起身来。明月彩霞两个就过来扶起了小燕子。 小燕子心里可没那么多弯弯道道,甩开扶着她的明月彩霞,跑到乾隆身边,拉着乾隆的袖子,撒娇:“皇阿玛,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乾隆指一指洛宁,向着小燕子道:“怎么不叫皇额娘。” 小燕子看看乾隆,又瞧瞧洛宁,只得过来,嘟着嘴给洛宁请了安。洛宁笑道:“起罢。格格这几天都做什么了?”她完全是没话找话说,不想这一句正好问到了小燕子的病根上。 原来小燕子已经在永琪和福┑拇煜鲁鋈ゼ俗限保亚。迥铄偷慕鹨楸Υ艘话攵ァw限痹谟犁鞯囊话朊钜话肟仪笙拢诟6档娜拔肯拢弈蔚卦铝诵⊙嘧游抟獾那赖形p⊙嘧拥玫搅俗限钡脑拢闹斜纠淳筒欢嗟睦14胃辛6毖滔粕氐焦铮几吒咝诵俗鏊幕怪楦窀瘛5牵彩钦庖淮纬鋈ィ⊙嘧硬胖浪系男形遣鸫┝耍溃铄锬镆溃褂泻芏嗪芏嗳艘溃蚯虿荒鼙欢穸镜幕屎笾馈 所以,洛宁这一问,小燕子就心虚了,她一心虚嗓门就大,立时就对着洛宁道:“我能做什么!关在这个皇宫里,我能做什么!” 乾隆皱眉道:“你怎么和你皇额娘说话的?你皇额娘看着不苟言笑,实际也是疼你的。”刚才她只要抬出宫规来,你又得挨一顿板子,真是不识好歹。 洛宁想了一想,向着乾隆道:“皇上,当着您的面儿,我有几句话要问小燕子。”小燕子听到这句,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张着大眼睛看着乾隆,只望从他嘴里冒一句“不许”来,不想乾隆却点了点头,只得转回头来看着洛宁,虽然慌张,还是昂了昂头:“你要问什么?” 洛宁掩了掩唇角,看了小燕子一回,满意地看见小燕子脸上的红晕褪了些,这才道:“小燕子,本宫问你,自打你进宫之后,本宫可有半分错待你的地方?今儿当着你皇阿玛的面,你可以说个清楚。” 小燕子迟迟疑疑地看了乾隆一眼,嗫嚅着问:“什么,什么叫错待?你又没给我穿过衣服,不会给我戴错的了。” 洛宁忍着笑,凑到乾隆耳边道:“皇上,这可不行啊,我们听着可爱。可是皇额娘回宫来,她要是也这般张冠李戴地回话,冲撞了皇额娘怎么办?” 乾隆也叫小燕子这句戴错东西惹得笑出来,听得洛宁这句也就点点头,向小燕子道:“你皇额娘的意思是,她有没有什么地方对你不好?”这个也是乾隆想知道的,在他心里,小燕子活泼可爱,没有心机,她一直和洛宁不对付,说不定其中就有误会,说开就好。 小燕子这才明白“错待”的意思,不免对洛宁的观感又坏了一层,恶毒皇后,知道我不认识字,还说这些文绉绉的话来难我,叫我在皇阿玛跟前丢脸。此时听乾隆问她,洛宁有什么地方对她不好,就得意了,心道:“那是你自己要我说的,可不是我要告状的。”于是,小燕子就开始想,这从头到尾想一遍,又从尾到头想一遍,不由张口结舌,实实在在说不出洛宁怎么对不住她来着。 洛宁看着小燕子张口结舌的模样,拿着帕子掩去了嘴角的笑意,慢慢看了乾隆一眼,道:“皇上,您看,我说和小燕子有误会吧。” 乾隆拍一拍洛宁的手,向着小燕子道:“你皇额娘人是严肃一点,对着皇子皇女们倒都是没说的,既然是误会,以后不许顶撞你皇额娘了。” 小燕子终于憋出一句话:“她刚才就刁难我了。” “我怎么刁难你了?”洛宁看了一眼乾隆,见他没有什么表情,笑着问了一,今儿她就是要借小燕子的口说个明白,她乌拉那拉·洛宁,可从没有对不住她还珠格格的地方。 “你明知道我认的字不多,还说我听不明白的话。这不是刁难是什么!”小燕子扯一扯乾隆的袖子,“皇阿玛,你最疼我了,你是世上最好的爹,你就不说我听不懂的话。” 乾隆的子女不少,可是没一个和他这么撒娇的,叫小燕子扯着袖子晃了那么一圈儿,乾隆就又心软了,想一想皇后那也不能算错,看,她要做了对小燕子不好的事,敢这么当面问吗?小燕子呢也是一派天真,不会说谎的。所以啊,说到底就是这俩没缘啊,要洛宁和小燕子能像她和和嘉一样亲如母女看来目前是不可能的了。再说,洛宁的话也对,小燕子对着皇额娘也是这样答非所问,皇额娘那关肯定过不去,乾隆想到这里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于是,小燕子悲剧了,乾隆决定让她和皇子们一起去上书房上课。清朝的皇子们卯时就要开始晨读,夏天还好些,冬天那是天都是漆黑的,小燕子才上了两天就开始叫苦,便是从前在天桥混饭吃也没有这么起早过啊。她一不高兴,就开始闹着不肯做格格了, 永琪和福┖没八稻≌獠虐哺ex诵⊙嘧印s犁餍Φ溃骸盎识钅镎馐枪室馕研⊙嘧樱墒撬恢溃庖哺宋颐歉鞴槠湮坏暮没幔 27、和美人挨板子 永琪不愧是乾隆最看好的儿子,小燕子正为上课这事发愁,他倒是看到了机会,向着小燕子和福尔泰道:“如今,正是我们让小燕子和紫薇各位其位的好机会!”小燕子眨着大眼睛,一头雾水地看着永琪:“什么鸽子棋子?我不明白。” 永琪看着小燕子,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信赖的光泽,看得永琪顿时雄心万丈起来:“小燕子!你好好忍几天,等皇阿玛到上书房来看你学得怎么样时,给他看看你的成绩,然后向他请求,说你有对好姐妹在宫外!又温柔又有才华,能帮你学习!请求皇阿玛准许她们进宫赔你学习!紫薇那么善良聪敏,皇阿玛一定会喜欢她的,等皇阿玛喜欢紫薇了,我们再把故事慢慢的告诉他,感动他,这样紫薇得回她的身份,你也不用担心掉脑袋了。” 小燕子的眼睛在听永琪说完这番话后,忽闪忽闪地亮了,扑过去给永琪一个拥抱:“永琪。你真太聪明太伟大了!我每天都在发愁,怎么让紫薇进宫来,怎么让皇阿玛喜欢她接受她,怎么保全我的脑袋!现在,问题都让你解决了!你真太伟大了。” 永琪的脸红得象块红布一样,咳一声道:“好了,好了,今儿纪师傅教你的三字经你一定要背出来。不然,明天他会打你掌心的。” 小燕子一声哀鸣,趴在了桌子上,可怜兮兮地看着永琪和福尔泰:“可是,这些字,他们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们,一定要我背,我会死的。” “在皇宫里可不能随便说死不死的,你怎么就记不住!”永琪轻轻弹了下小燕子的脑门,“你背不出的话,就想想紫薇。” 小燕子听见紫薇两个字,就来了精神,直起脊背,大声道“我知道紫薇在等我!永琪,你放心,我一定会帮紫薇认回她皇阿玛的。” “小燕子,你真是太善良了太让我感动了,你充满了活力,给这个死气沉沉的皇宫带来了生气。”永琪感动了。 小燕子死记硬背了一夜,又在永琪和福尔泰的护驾下,勉强通过了纪晓岚的核查,迫于永琪的虎视眈眈,纪晓岚还要夸小燕子几句聪明。 永琪看着小燕子回到她的座位上,下面便是永d背功课了。说实在的,永d背的不算很熟,倒也不至于到有人提点才能背下去的程度。可是永琪不喜欢永d,这个弟弟,生下来就是嫡子,连名字都和他一个音,简直是阴魂不散,此时看他背得结巴,就冷着脸哼了一声,也不看他,自言自语道:“圣祖明训:‘日进日新,精进永固希贤希圣,谁能阻挡虚心向学,习人之善研读古书,审其大义一字未明,必加寻绎’怕是有人记不得了。” 他这一哼,永d背得更结巴了。纪晓岚看了永琪一眼,知道他是故意生事,无奈如今他正好是乾隆最喜欢的儿子,寄予厚望,轻易得罪不得,十二阿哥也确实背得不流利,他左右为难,权衡了下,也只好对着永d叹了口气,道:“十二阿哥,对不住了。” 上书房的规矩,皇子犯错,背不出书都是不能打的,这个时候,就是伴读挨打了,偏不巧,永d的伴读病了,告了假,这背不出书又不能不打,只得叫了永d的哈哈珠子进来。 永d的哈哈珠子一进来,上书房的几位皇子皇孙倒是都吃了一惊,这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生得眉目如画,可真是漂亮,若果不是剃着半拉月牙头,倒像是个女孩子。哈哈珠子进来先向永d请了安,又给各位皇子皇孙请了安,之后对着小燕子竟也不迟疑,也一样恭恭敬敬请了个跪安:“奴才钮钴禄·善保见过还珠格格,祝格格万福。” 永w倒是先笑了,胳膊肘儿一撞永d道:“好漂亮的一个哈哈珠子,新来的?爷喜欢,跟爷换了?” 纪晓岚拿着戒尺敲一敲书桌,咳一声,永w便不说话了,便向着小善保道:“你过来。”善保依言过去,在纪晓岚跟前双膝跪下,把个手掌高高举过头顶,纪晓岚便打了十下,一边儿打一边儿问:“日后还用不用心背书了?”善保道:“用心。”纪晓岚又问:“日后还贪不贪玩了?”善保复答:“不敢了。”待得打完了,又恭恭敬敬退下,一边的永d脸上颜色已变了三四回。 到了申时,这一天的课时才算结束,皇子皇孙们纷纷走了出去,永w因要去他同母哥哥八阿哥永璇那里去,就同永d打了声招呼,先走了。永d正等着善保收拾东西,就听得五哥永琪在他身边道:“不要以为你是嫡子便目中无人,不肯好好学习。当哥哥的今儿是给你个警醒,若是皇阿玛在,瞧你背书背成这个结巴样儿,还不定怎么生气呢。” 永d咬了咬牙,抬起头对了永琪道:“知道了。” 他到底年纪小,心中憋着气,脸上就遮盖得不全,永琪还没说什么呢,因小燕子还记着永d当初在乾隆面前告的状,害自己挨了二十板子那个场子。在她眼中,皇后是恶毒皇后,这皇后生的儿子肯定也是不好的,这回儿一半是替永琪出头,一半是为自己出气,就过来一掌就推在永d肩上,把永d推得倒退了几步:“喂!你怎么这么坏,,除了告状,你还会什么,连书也背不出!五阿哥是为了你好,你那么凶的看着他,要打人吗?姑奶奶先和你打一场!” 永d还没出声呢,身边的善保已经抢过来,在小燕子跟前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格格,十二阿哥从来都是尊敬诸位阿哥格格的。您是姐姐,十二阿哥是弟弟,十二阿哥便是做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十二阿哥计较了。”永琪看着善保跪下挡在永d身前,那番话又说得不好反驳,下死眼看了他一样,又看看永d,冷笑一声道:“ 永d你怎么说。” 永d叫善保一跪,一磕头,倒是静了下来,知道要是真吵了起来,依着皇阿玛的偏心,自己决计讨不了好去,只得笑道:“五哥说什么呢,做弟弟的怎么敢对哥哥姐姐不敬。”说了竟就打了个千儿,退后了两步,目送着五阿哥永琪,还珠格格和福尔泰走了出去,这才来扶起了善保,对他看了几眼,便道:“你随我走。” 28、皇后看待善保 听了永d说的在上书房永琪的所说所为,洛宁怒极,重重一掌就拍在了海棠连枝紫檀茶案上,她这一掌落下,坤宁宫中当值的那些宫女太监就跪了一地。 洛宁气极:好一个爱新觉罗·永琪,你也算是做哥哥的!你眼中还有半点儿兄友弟恭吗?便是当年九龙夺嫡,都恨不得背后下刀子了,见了面还不得亲亲热热喊着哥哥弟弟。你活了近二十岁,还是个光头阿哥,就真以为自己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了?就敢逼着上书房的总师傅打弟弟了!他日真叫要你做了皇帝,还有我们母子的活路吗?保不齐就是一封矫诏,圈了永d,逼本宫从殉。便是为了永d,本宫也决不能叫你坐上那个位置去! 容嬷嬷凑上来道:“娘娘,便是十二阿哥真背不出书,他做哥哥的也只有回护的道理,哪里就有递话把子的理。您这就宣五阿哥过来,问问他什么是兄友弟恭?” 洛宁吸一口气,向着容嬷嬷道:“此事本宫自有道理,你先带着人退下去,本宫有话同永d说。钮钴禄·善保,你也在宫门外候着,本宫一会传召你。” 容嬷嬷应了一声,带着坤宁宫中大小宫女太监都退到了门外,洛宁方才喝道:“永d,你同我跪了!” 永d只以为自己额娘知道了这事能为他讨个公道,便是他真背不出书,也该由纪晓师傅自己决断怎么处罚,怎么也轮不到永琪拿话硬衬的,此时看皇额娘发怒,只得跪了,心中却不怎么服气。 洛宁站起来,走在他的面前,道:“永d,我问你,我为什么叫你跪了,你可知道?” 永d抬头看一眼洛宁,却看自己的额娘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闪着光,直直的看着自己,心头发慌,仔细想了想,磕头道:“儿子不争气,没背出书,给皇额娘丢脸了。” 洛宁叹了一口气,自己前世就是对永d爱护太过,使他不知道身为唯一的嫡子便是身处虎狼环伺之中,懦弱太过,全然不懂如何自保。今生更是因永d失而复得,不免就溺爱些,险些又走了老路,想着就摸了摸永d的头,道:“我气的是你不知道自己身份。” 永d听得洛宁这句话,不由抬起头来看着洛宁,洛宁蹲下身来,摸着他的脸道:“好孩子,我斥退宫人,只为和你说一番话,这番话我今儿说了,你要记在心里,只是不能在任何人跟前提起一字半句,不然,额娘危矣,你皇阿玛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永d到底也就六七岁,听洛宁讲得这样慎重,就跪直了身子,看着洛宁道:“皇额娘的话,儿子听在耳中,烂在肚子里,决计不会向人提起一字半句。” 洛宁道:“我就知道我的永d是好孩子。永d,你皇阿玛初即位时理密亲王的庶长子弘谋逆一事,你可知道?”永d点了点小脑袋,洛宁笑一笑道:“理密亲王是圣祖爷的废太子,可是就因为他是嫡子,他的庶长子永皙尚能掀起风浪来,给你皇阿玛惹了不小的麻烦。你是我的儿子,乾隆朝唯一的嫡子,有他的前例在,你说说,要是你其他哥哥弟弟想要你皇阿玛那个位置,他们会怎么看你,怎么对你,又怎么对你额娘?” 永d听完洛宁这番话,低了头想一想,便道:“他们定然容不下儿子。也容不下皇额娘。” 洛宁便道:“那永d要怎么做?” 永d握着拳大声道:“儿子绝不能让他们得意了去。儿子好好表现给皇阿玛看!” 洛宁笑微微扶起永d,道:“额娘只要你好好儿习文练武,好好儿长大,至于你皇阿玛那里,永d只要做个乖儿子就好了,其余的,我们不急,横竖你皇阿玛长寿着呢。”永琪,五阿哥,你既然如此得意,本宫叫让你更得意,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不信乾隆喜爱你会喜爱到,他在壮年,你就众望归心了。 “去把那个善保进来。”洛宁返身在椅上坐下,看着殿外进来的那个七八岁的男孩。 “奴才钮钴禄·善保叩见皇后娘娘,祝娘娘万福金安。” 钮钴禄·善保,若是洛宁没有记错,日后权倾朝野的和|少时的名字便是钮钴禄·善保。那个乾隆朝的和|,文武兼备,兼通满,汉,蒙,藏四文,最多时曾一人兼任二十多个官职,实实在在的是一名能臣。世宗积累下来的国库早叫乾隆个败家子糟蹋光了,若是没有和|的长袖善舞,钻营谋略,四处奔走,乾隆那个败家子哪里来的十全武功,哪里来的盛世虚名。到了乾隆朝后期,乾隆真是离了谁都行,就是不能离了和|。至于若说和|贪,后世有一句话----“绝对的权利滋生腐败”,洛宁认为用在和|身上,那是千真万确。再则和|虽然是个亘古未有的巨贪,却有一点是可嘉的,他倒不是个奸臣,若是一早管束起来,也未必就能走上那条不归路去。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看着善保在自己面前跪了,不过七八岁,身子单薄瘦弱,洛宁放缓了语气。 “!鄙票l鹜房戳寺迥谎郏值拖峦啡ァ “今儿上书房,你做的很好。” “护着主子是奴才应该应份的,不敢当娘娘夸奖。” 洛宁笑了,这里的钮钴禄·善保,果然还是一样俊秀,一样的聪明,倒不如趁着永d现在的伴读病了,革了他去,换了这个善保来做。一来前世的和|,因着他太岳丈英廉识拔他与微时,便一世对他妻子好,是个感恩图报的。若是在这里。他同前世一般,也是三岁没了亲额娘,九岁亡了阿玛,此时提拉一把,日后他要是也得了乾隆青眼,必是永d一大助力。便不说日后,就冲着他姓钮钴禄,叫他做永d的哈哈珠子,让那个太后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想我呢,许还认为我看轻她钮钴禄氏出身低微。 “善保,你果然很好。本宫觉着叫你做哈哈珠子倒是委屈你了。待本宫禀明圣上,就让你做十二阿哥的伴读,从今以后,你要和今儿一样,用心伺候十二阿哥,知道不知道?” 善保果然便如洛宁料到的那样,三岁的时候,他额娘就因为生他弟弟难产死了,他阿玛继娶。因钮钴禄·善保家有个世袭的三等轻车都尉,依着朝廷国法便是该善保这个嫡长子承继,是以这个继室瞧着善保兄弟俩横竖不顺眼,欺着钮钴禄在福建都统任上,该着善保进咸安宫官学上学也不给他去,反送了他来给个不受乾隆重视的皇子做哈哈珠子。善保因在继母手下长大,听多了冷言冷语,此时听到一国之母反而言辞温和,心中震动,再次抬起头看了洛宁一眼,复又低下头磕了个头道:“奴才谢娘娘恩典,奴才一定好好伺候十二阿哥,万死不辞。” 29、大闹翊坤宫 要说小燕子不讲理,自私,甚至有些仗势欺人那是没错的,但是她倒是有一个好处,就是对着她认为对她好的人好。叫比如紫薇,她觉得紫薇是个格格都没看不起她肯和她结拜,对她很好,所以肯为了紫薇冒险闯围场。至于后来冒认了紫薇的身份,有一半她是说对的,被突如其来的疼爱砸晕了,还有一半那便是福尔康说的,泼天的富贵一下袭来,小燕子一个没受过教育的混混自然扛不住。 如今她既然觉得在宫里站稳了脚跟,除了皇后的坤宁宫,谁都对她好,便心心念念要把紫薇也接进来,好让她认回她的爹。于是,小燕子就去求了她认为宫里除了乾隆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令妃。 小燕子自然不敢说她要接进宫的是乾隆的亲女儿,只说是在济南的好姐妹。令妃早听表姐福伦福晋说了,依着她的本意,倒是打算斩草除根的,将紫薇远远送走,来个死无对证。至于远在济南的紫薇家人,倒也不怕他们日后寻上京来,几个平头百姓,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哪里就敢冒认皇亲?《打皇袍》不过是出戏罢了。 无奈小燕子开了口,令妃也不好坚拒,又想着真假两个格格都在她手上,自是比在外头强,就想答应,转念一想,不由就生了怒气。原来要接紫薇进来,说说简单,实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说清廷每年小选都要进来一批宫女,可都是旗内的女子,内务府都有名单一一对应的。若是从前令妃独掌着宫务,倒也不难,偏皇后洛宁作梗,让舒妃和她同掌宫务,那舒妃从来就和她不对付,想越过她去搞两个宫女进宫,舒妃非搅局不可。 小燕子张着大眼睛看着令妃皱眉沉思的模样,就蹲在她脚边道:“令妃娘娘,我和紫薇情同姐妹,她又是个才女,会弹琴,会唱歌,会写诗,会画画,皇阿玛要我学文章,她来了也能帮我啊,令妃娘娘,你就答应我罢。” 令妃叫小燕子缠得头疼,忽然就笑道:“到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如今啊,皇后娘娘让我和舒妃一起管事,我一个人答应了不算,不如,你去问问你舒母妃?只要她也点头了,我立刻就派人把那个叫紫薇的接来陪你好不好?” 小燕子听了,就站起身来,伸手抱了令妃下道:“令妃娘娘,你真是这个皇宫里,除了皇阿玛以外对我最好的人。”说了欢欢喜喜就跑了出去。令妃看着小燕子跑出去,温柔美丽的脸上绽开笑容来:小燕子啊,我能不能拿回宫权,就全靠你了。 小燕子自打进宫,除了自己的漱芳斋和令妃的延禧宫,永琪的景阳宫,别的妃嫔那里那是赏赐照拿,至于要去谢恩这事,小燕子不懂,乾隆忘了,洛宁装不知道,令妃故意不说,所以舒妃的翊坤宫宫门朝哪开,小燕子都不知道。 小燕子却也不笨,随手抓了路上遇见的一个向她行礼的宫女便问:“喂,舒妃住哪?” 小燕子抓着的宫女叫个瑞云,却是太后慈宁宫留下来看房子的蔡嬷嬷的娘家侄女儿,如今就在婉嫔那里当差,瞧在她姑母份上,婉嫔对她倒也不薄。 瑞云张口结舌看着抓着她的小燕子,她倒是认得还珠格格的,只是还珠格格叫舒妃娘娘不是该喊“舒母妃”的吗?怎么张口就是舒妃舒妃的?瑞云也知道舒妃娘娘从来和令妃娘娘不对付,别是这个还珠格格听了令妃娘娘挑唆,去找舒妃娘娘不痛快吧,要是告诉了她,回头她冲撞了舒妃娘娘,别人知道是我说的,岂不是连累了婉嫔娘娘?一时就迟疑起来。 小燕子是个急性子,最恨人拖拖拉拉不说话,就抓着瑞云的肩膀摇了几摇,问道:“你是聋子啊还是哑子!你不认得我吗?我是还珠格格,我问你话你怎么不说。快说啊,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瑞云叫她摇得头昏眼花,脑子里已然糊涂了,顺手指了下舒妃住的翊坤宫的方向,小燕子手一松,扔下了瑞云,施展轻功就朝着舒妃的翊坤宫掠了过去。 舒妃也是倒霉,正打算同皇后洛宁联络下感情呢,扶着绮云的手真要出宫门上肩舆,忽然就见一道红色的人影掠了过来,口中还道:“舒妃,舒妃娘娘,我有事找你啊。” 得,给这个天魔星给瞅见了,走不成了。舒妃听着小燕子满口胡乱称呼,只能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挤出一丝笑容来:“是还珠格格啊。” 小燕子来到书房面前,甩一下帕子马马虎虎行了个蹲礼,也不待舒妃叫起,自己就站了起来,一把推开绮云,落霞两个宫女,自来熟地搀着舒妃的胳膊道:“舒妃娘娘,我找你有事呢,你要出去吗?”说了。就把她往里拉。 舒妃脚下是三寸高的花盆底子,叫小燕子一拉,脚下不由自主就跟了走。绮云忙道:“格格,格格,您慢些儿。”小燕子因为有事要求舒妃,也是有意思讨好,回了头笑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摔着你家舒妃娘娘的。” 不想话音才落,她自己穿花盆底走路就不牢靠,何况手里还搀着人,这回头说话一分神,脚下就一个趔趄,人就往侧一倒,舒妃也叫她带得倒了下去,就摔在了小燕子身上。小燕子叫舒妃胳膊肘撑在肚子上,不由吃痛,她这回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一吃痛,就反射一般,就把舒妃往另一侧用力一推,这一下变起俄倾,绮云,落霞两个都来不及来扶舒妃,眼看着舒妃翻身倒在了地上。 “娘娘,娘娘。”宫女们七手八脚来扶,舒妃靠着绮云的身子站了起来,左脚钻心似的疼,竟是不能落地,身子一软就又倒了下去,一旁的落霞忙出力和绮云一起扶了,都没空搭理小燕子,只是把舒妃送回了寝宫,服侍她在美人榻上靠了,绮云就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搬起舒妃的左脚来,除了花盆底的绣花鞋,却见脚踝已然肿了起来。 “哎呀,不过是扭了脚嘛。我从前在天桥卖艺时也常扭的啊,没什么了不起,过几天就好了。”小燕子也跟了进来,她起先看舒妃站也站不稳,倒也怕出事,现在一看,倒是放了心,又怕舒妃怪她,所以先赖在前头。 绮云的脸都挣红了,道:“格格要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请明儿再来,奴才这就回皇后娘娘,请太医来给娘娘瞧一瞧脚。” 小燕子顶听不得皇后娘娘四个字,本来正自己倒了茶喝,一听到这句,就跳了起来,指了绮云道:“我知道了,你是要去那个恶毒皇后那里告我的状!我进宫来,所有的倒霉事都是那个恶毒皇后害我的,上次假惺惺给我送东西,挑唆皇阿玛打我,这次给她知道了,肯定又要打我!我不许你去找她。不就是扭了脚,有什么了不起,我还被你撞了呢。” 舒妃本来倒也没怎么怪小燕子,此时听到小燕子最后那句,险些气得哭出来,指了小燕子道:“你给本宫滚出去!本宫不想看见你!” 小燕子听得“滚”这个词,顿时就把手上的茶盏砸在了地上,指着舒妃道:“你以为我就讨好你啊,我不过是有两个姐妹想进宫,令妃娘娘答应了。你只要点个头就可以了。” 30、小燕子告黑状 舒妃也不算不能忍气的人,这回也叫小燕子气得发抖,支撑着直起上身,一只手拍着身下的床榻道:“还珠格格!令妃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她教你这么顶撞长辈的?!本宫怎么着也算是你的母妃,你累得我伤了脚,不道歉也就罢了,还说些风凉话,,你眼睛里还有没有一点规矩王法!你简直目无尊长,岂有此理!” 小燕子心中,令妃那是天底下最温柔善良的人,看舒妃指责令妃,更气了:“你和那个恶毒皇后一样,都不喜欢令妃娘娘还有我!你们没事就挑我的毛病!令妃娘娘她就不挑!令妃娘娘那么温柔善良,对我像亲娘一样,我不许你说她不好!” “娘娘,娘娘。”绮云看舒妃气得发抖,忙过来给舒妃揉心口,道:“娘娘,你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身子还不是您自己受罪。” “你给我去掌她嘴!别说在宫里,就是外头的庶民,我也没听过哪家的孩子会这样跟长辈顶嘴的!”舒妃也是气糊涂了,推着绮云要她去打小燕子。绮云哪里敢,她看着小燕子连舒妃也敢冲撞,自己要是去打她,怎么讨得了好,从前容嬷嬷的例子在呢,只勉强劝解:“娘娘,还珠格格才进宫,您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小燕子听得舒妃要打她,也不管那些宫女太监敢不敢过来。一脚就把离得她近的落霞踹到在地,叫道:“我要告诉皇阿玛去!你和皇后都欺负我!”说了撒腿便跑。 舒妃听小燕子要去告诉乾隆,知道乾隆最喜欢这个野路子的女儿,她一告状,自己有理也软三分,立时便后悔了,急叫“拦着她”。 小燕子的功夫虽然是三脚猫,可也不是那些太监宫女能拦得住的,可到底他们人多,小燕子一时也闯不出去,左冲右突之间头上的旗头也歪了,一只袖子也扯坏了,小燕子更生气了,嫌着脚下的花盆底鞋碍事,左右两脚就把鞋子踢了出去。 却说那头瑞云叫小燕子摇昏头了,等小燕子走了才惊觉自己闯祸了,也不办差了,立时赶了回去一五一十告诉了婉嫔知道。婉嫔一听,小燕子找了去翊坤宫,来不及埋怨瑞云多嘴,带了她就往舒妃这里来,指望着千万别出事。她带着瑞云和两个小太监才走到宫门前,就见两只花盆底鞋从空中砸了下来,一只正正好好砸在她脸上,婉嫔哪里受过这种惊吓,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瑞云的一声惊叫,使得众人都停下了手,这一瞧,翊坤宫的宫女太监们呆住了,小燕子也呆了呆。到底小燕子是在天桥长大的,混吃混喝的经常被人抓,这种情景见多了,一见翊坤宫的宫人们不来抓她了,机会难得,光脚只穿着白袜子撒腿就跑。 小燕子自知闯祸了,舒妃不会放过她,那个被她砸到的妃子不会放过他,恶毒的皇后只怕就会砍掉她的脑袋,所以,小燕子急着就去找救兵,她的救兵就是乾隆。这路上堵到个小太监一问,说是皇上正在养心殿接见首辅军机大臣张廷玉张大人呢。总算小燕子还算知道,乾隆在养心殿的时候她不能闯进去,所以她转头就去景阳宫找了永琪。 在永琪眼中,小燕子天真活泼可爱善良,是这个人人勾心斗角的皇宫之中的一股清风,一道清泉,自从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妹妹之后,感情就慢慢变质了。此时看着小燕子歪着旗头,鞋子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脚下穿着的袜子都变成了黑袜子,一身的狼狈又哭得稀里哗啦,心都痛了,一面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一面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都是为了紫薇才会找舒妃娘娘的。你真是太善良了,善良得让我感动。” 永琪身边是有两个格格的,他平时对那两个格格倒也不错,只是从来没有这样温柔的举动和宠爱的语气。两个格格都惊呆了,她们不知道小燕子这个格格是假的,看着身为哥哥的永琪替成年的妹妹擦眼泪,又拉着她出了景阳宫。两人只觉得背后发凉,现在站不住,心中同一个念头是:这是,这怕是要闹出丑闻来啊! 永琪带着小燕子去找了他们的救星令妃,令妃早知道小燕子大闹翊坤宫的事,在自己宫中笑了好一阵子。别说,舒妃啊,你得罪了皇上的心头肉,我看你怎么收场。 正笑着,就看见永琪拉着小燕子来了。令妃忙迎了上去,拉着小燕子,红着眼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去找舒妃的。我怎么忘了,她一直和我有心病。可是有心病也不该在你身上出气啊。我宁愿她骂的是我。”说了,拿着帕子擦眼睛。 小燕子和永琪一脸感动的看着令妃,美好善良的令妃娘娘又把错揽在了自己身上了,这怎么能怪她呢? 腊梅捧着一双花盆底鞋过来向着小燕子,含着眼泪道:“格格,娘娘啊把格格您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这双鞋是您以前留在这里的,娘娘吩咐奴才一直好好收着呢,奴才这就服侍您换上。”说着就蹲下身,搬起小燕子的一只脚,替她拍掉脚底的灰,服侍着小燕子穿上鞋子,紧接着又服侍小燕子穿上了另外一只鞋。 永琪在一旁看得直点头:令妃娘娘就是这样善良的,自从我的母妃病死了之后,她也是这样照应着我,和嘉的婚事她也一样操心,她才是真正把皇阿玛的孩子都当成了她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啊! 小燕子泪汪汪看着令妃:“令妃娘娘,呜呜,我感动死了。”抱着令妃就哭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她扭了脚,我也不想的啊。可是她要去告诉皇后,还说你不好,我就生气了。令妃娘娘,为什么你这么善良这么美好,皇后和其他人就不喜欢你呢?” 永琪在一旁深情地道:“那是因为她们嫉妒。嫉妒令妃娘娘得皇阿玛的宠爱,嫉妒令妃娘娘的善良和宽容是她们做不到的,所以她们就恨令妃娘娘,令妃娘娘和皇阿玛对你好,所以她们也恨你,以后你一定要小心啊,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皇阿玛,告诉令妃娘娘,还有我!” 小燕子一面哭着一面点头,永琪和令妃正在劝她,就听延禧宫外头一声声传报进来:“皇上驾到。” 令妃和永琪听得乾隆来了,忙拉着小燕子迎了出来,就在延禧宫前面跪接了乾隆。 乾隆也听了小燕子大闹翊坤宫的事,正打算来问问令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才到延禧宫就看见令妃,永琪,小燕子跪在地上,小燕子的旗头也歪了,身上的旗装一只袖子也破了,再往脸上一瞧,连眼睛都哭得肿了,立时道:“小燕子,谁欺负你了,跟朕说!” 小燕子得了乾隆这句话,便是有了十足的靠山啊,哭得更厉害了。在小燕子眼中,哪怕是她做错了,只要她道过谦了,那不接受她道歉的就是坏人。至于她自己怎么让舒妃摔的了,又怎么顶撞的舒妃,她还真认为自己没错,所以哭着说了舒妃不肯答应她的要求,还要告诉皇后,还要叫宫女太监们打她,又问乾隆:“为什么她们那么坏啊。我不就是要两个姐妹进来陪啊,她们都不肯,我不要做这个格格了,什么‘还珠格格’啊,到处被人欺负,还不如在宫外自在呢,我要出宫去。” 乾隆眼睛一瞪胡子一吹道:“胡说!这个格格也是你说做就做,说不要做就不做的?你说的她们,除了舒妃,还有谁?”小燕子脸都哭红了,说:“还有皇后。皇阿玛,皇后不喜欢我,一直要砍我脑袋,这次的事情她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令妃在一旁陪着哭,心中却是得意洋洋,小燕子果然了不起啊,皇后虽然什么都没做,可是她这一回把状给掺一起告了,依着皇上对她的偏心,怕皇后有嘴也说不清了啊。只怕啊,皇上会想,舒妃之所以敢和小燕子为难,怕是出自皇后的授意,算是皇后建议让她和我共掌宫务的回报罢。至于舒妃,怕是才到手的权也保不住了吧。 不得不说,令妃那真是十分的了解乾隆,乾隆听了小燕子的哭诉,偏心眼和多疑这两桩病症一起发作了:不错啊。皇后放着到手的宫务不要推给舒妃。以前也没听说舒妃和她关系好啊。这一回舒妃突然就为难小燕子,指不定就是皇后背后唆使的,她怕她自己出面我会恼她,所以把舒妃给推了出来,不然小燕子找她办事,她怎么要去告诉皇后呢?要知道皇后现在可不管宫务!我说她怎么就忽然大度起来了,反常即妖啊!她原来也学会玩心眼了!实在可恶。 31、皇后的反击(上) 小燕子这一场大闹,洛宁在坤宁宫也听到了消息,她倒没说什么。一旁的容嬷嬷直念阿弥陀佛啊,亏得娘娘当时不肯接手宫务,不然倒霉的可就是娘娘了。听说舒妃娘娘的脚踝伤得不轻,这伤筋动骨可是一百天啊。 容嬷嬷正感叹呢,就听得外头传报,说是舒妃,婉嫔求见。 洛宁拿着帕子慢慢擦着尾指上的景泰蓝护甲:“舒妃不是扭了脚么?来我这里做什么?” 容嬷嬷上前一步道:“奴才这就打发她们回去?”洛宁抬眼看一眼容嬷嬷道:“打发回去?这话传出去,倒像是我凉薄了。传罢。”说了又招手叫了玉蝶过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玉蝶转身出去。 舒妃是坐着软椅进来的,一直就在擦泪,婉嫔的脸上红了一大片。两人到了洛宁跟前,婉嫔先跪下了,舒妃挣扎着从软椅上爬了下来,要给洛宁磕头。洛宁忙道:“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拘礼呢。”说了就叫绮云扶着舒妃。 舒妃推开绮云,依旧跪倒,哭道:“皇后娘娘,今儿的事您闹这样大,您也该知道了,那个还珠格格,不守规矩私自就敢往宫里要人,还说是令妃答应了,我点头就成,我说了她几句,她就说奴才恶毒,还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说了抬眼瞅了洛宁一眼,指望着洛宁问她,小燕子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不想洛宁不接口,只能又哭道,“奴才不敢执掌宫务了,奴才是来求娘娘,求娘娘让皇上收回成命罢。”婉嫔也哭道:“皇后娘娘,您瞧瞧奴才这脸,都说打人不打脸,奴才真是没脸见人了。” 洛宁皱了眉,这舒妃敢情是来给令妃上眼药啊,你怎么不去乾隆那里上眼药,是知道自己在乾隆心里比不上令妃,所以想拿着我当枪使么? 外头的玉蝶匆匆进来,先看一眼舒妃,在洛宁跟前匆匆蹲了个安,就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洛宁听了,挥手叫玉蝶退下,声音微微提高了:“舒妃啊,你好歹也是进宫十多年的老人了,身居一宫主位,怎么也不知道点分寸!凭是什么委屈,就值得你从翊坤宫一路哭到了我坤宁宫来?知道的,说你和个小辈生气,不知道的,怎么想!” 舒妃叫洛宁这句话一噎,仔细一想,脸上顿时红了,她只想着叫皇后看看她的委屈,却忘了,这一路哭了来,皇后要是存心找她不痛快,便好说她借着还珠格格一事咒她了,顿时止了哭,忙擦了泪,又磕下头去道:“奴才该死,奴才糊涂,娘娘恕罪。”一旁的婉嫔也不敢再哭。 洛宁冷眼看着舒妃跪在下头,只是不叫她起来,便听得外头一声声的传报,乾隆直接就走了进来。 洛宁见乾隆进来,忙立起身,走过来给他请安,舒妃和婉嫔也转过了身,坤宁宫的太监宫女呼啦啦就跪了一地。 乾隆才在延禧宫听小燕子告了舒妃一状,连带着洛宁也捎了进去,此时便有意看她二人神色,却见舒妃哭得眼都肿了,洛宁脸上倒是瞧不出什么,便故意问洛宁:“舒妃她哭成这样是做什么?” 洛宁便道:“她倒是能做,我可不会说,您问她自己罢。” 这话说的,看起来理直气壮啊。乾隆咳一声,就在上手的紫檀炝金螭龙圈椅里坐了,就问舒妃:“你怎么说啊?” 舒妃看得乾隆来了,眼泪又要下来了,只是记得洛宁刚才的话,只得忍了泪,把小燕子如何到她宫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说了回,只是说到委屈时,还是落了几滴泪。 洛宁待她说完了,就向着乾隆道:“您看看,这么点事,她就给我一路哭过来,知道的。说是小燕子气着她了,不知道的,还当我怎么了呢。” 乾隆叫洛宁这句话一说,就有些尴尬,心头对洛宁的怀疑倒是去了几分,要是舒妃真是洛宁的人,洛宁怎么会在这等节骨眼上寻舒妃的不是,想着,就瞪了下头的舒妃一眼,道:“小燕子便是做事不合规矩,你好好说她便是了。如何就要打她?朕让你同令妃同掌宫务,你就是这么掌的吗?” 洛宁方才打发玉蝶出去,就是去打探下小燕子去哪里了,有没有到乾隆那里去告状,得到的消息却是,小燕子去了令妃那里,糟糕的是乾隆后来也去了。洛宁便知道,令妃是不会错过这个给自己上眼药的机会的,因舒妃是自己推荐了去分她权的,这一回令妃肯定说舒妃和自己是一伙的,瞧乾隆进来时神情,果然就是起了疑心。洛宁这个心寒啊,前世的弘历偏心不讲理,这一世的乾隆一牵扯到令妃和那个小燕子,更是近乎脑残。 “皇上,舒妃的事且慢说,您瞧,婉嫔还跪着呢,叫她起来罢,这一回啊,她倒是无妄受灾了。”洛宁推了乾隆一把,指一指婉嫔。 婉嫔听得洛宁提起自己,就抬头看了乾隆一眼,让乾隆瞧了瞧自己脸上的伤,又低下头擦泪:“皇上,奴才可没得罪还珠格格啊。”宫里头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踩着尾巴头会动,洛宁送了这样一个告状的机会在婉嫔跟前,婉嫔不告状才怪。 “这个,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小燕子没说啊。 婉嫔便把自己想去舒妃那走走 ,才到舒妃宫门前就叫小燕子的鞋子砸了一事说了,说完又看了乾隆一眼,斟酌了下语句又道:“虽说还珠格格也不算故意的,只是她也不能砸完人一声对不住也没有吧。”这无辜挨打了,要个道歉,说到哪里去可都是她的理,乾隆便是再护短,也不能说她不对。 洛宁接了一句:“这倒是小事,叫小燕子回头给婉嫔磕个头也就罢了,小燕子也不是故意的。论起辈分,婉嫔也算小燕子的母妃,小燕子给她磕头不算丢份。皇上,您说是不是?”叫小燕子去给婉嫔磕头,够膈应她了,不过啊,小燕子,既然你说我是恶毒皇后,这一回我就恶毒给你瞧瞧。 乾隆一听洛宁的处置,那可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嗯,心上对洛宁的怀疑又去了两分。 洛宁继续道:“倒是舒妃,皇上啊,我可不会处置了。” 乾隆便问:“从前你处理宫务也是雷厉风行的,方才处置婉嫔一事也处理得很好,怎么这回倒是说不会处置了。” 这话说的有刺啊,洛宁装听不懂乾隆的质疑,道:“既然皇上这么说了,我就忠言逆耳了。说起来,小燕子的确有不是,舒妃再怎么着也是她长辈,她怎么好在舒妃宫里闹腾,便是有什么委屈,有我,还有皇上您,难道我们都不能给她主持公道了?就值得闹得舒妃伤了脚,婉嫔伤了脸吗?还闹得整个后宫都沸沸扬扬的!皇上!您别说我说话不中听,我们大清朝自开国从来,都是以仁孝治天下的,皇上您更是罕见的大孝子,万民敬仰的表率。小燕子可是您的义女,昭告了天下的,今儿小燕子这样做,万一有嘴碎的奴才传到宫外,可就成笑话了!皇上,我以为当务之急,是严令满宫的奴才,今儿的事,只许烂在肚子里,谁敢往宫外漏一个字,就拔了他的舌头!” 方才在延禧宫,乾隆叫小燕子和令妃哭得糊涂了,只记得舒妃欺负了小燕子,保不齐皇后洛宁也有份,正要兴师问罪,被洛宁这一番话一说,大觉有理,可不是,再怎么着也没有小辈和长辈动手的理,传扬出去可不叫汉人瞧我们大清朝的笑话了,不由连连点头,转头向着高无庸道:“皇后的话,你可听见了?还不传旨去!” 高无庸在一旁松奔蓖瞥鋈ゴ肌j驽屯矜啥钥戳艘谎郏及档溃夯屎笳飧鲅垡┫碌煤莅 p⊙嘧硬恍17飧鲎锩闶窃诨噬细肮疑虾帕耍噬峡墒歉龃笮19樱蘸笤僬饷蠢匆换兀⊙嘧幽歉鲆澳裰慌戮捅嫩q不了了。 洛宁知道乾隆素来标榜自己是个大孝子,又是最爱面子的,就在这两事上做文章,果然看乾隆点头的模样,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便又道:“至于舒妃,她是宫里的老人了,便是小燕子有错,她也该徐徐劝说,开口就要打,也怪不得孩子哭闹,皇上,她和令妃同掌宫务,是妾举荐的,如今闹成这样都是妾顾虑不周的缘故,请皇上责罚。” 乾隆看洛宁自己认错,又跪下了,连“妾”都用上了,态度十分诚恳,再则方才她说的也挑不出错来,便道:“这也怪不得你,你哪里料得到这些。”说了亲自扶了洛宁起身,又向着舒妃道:“你也起来罢。” 舒妃伤了脚,又跪了许久,哪里站得起来,便是绮云扶着,也是颤颤巍巍的站不稳,乾隆看了,这才知道舒妃伤得重,想想小燕子哭诉的那些话,又看看舒妃和婉嫔凄惨的模样,不由叹了声,怎么朕的女儿就和朕的妃子们犯冲呢。 洛宁站了起来,向着舒妃道:“你说小燕子说要放两个人进宫,是什么人?哪个旗的?” 32、皇后的反击(下) 乾隆听了洛宁问舒妃,小燕子要的是什么人,便也看向舒妃,舒妃忙答:“回皇上,皇后娘娘。还珠格格是要她在济南时的两个姐妹,应该是汉人,奴才恍惚听着其中一个该着是名叫紫薇,另一个就不知道了。” 洛宁听得“紫薇”两个字,心上就像被人撞一下一般,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这该是我做鬼时看着他们拍的那个脑残戏啊!听着小燕子,容嬷嬷的名字,还有这里错乱的规矩时我就该想着的,可是真糊涂!既然是那个脑残故事,那么那个紫薇才该是沧海遗珠啊!怪不得小燕子要接她进来。 乾隆看着洛宁一声不吭,就道:“皇后,洛宁,你想什么呢?” 洛宁瞬间就拿着了主意,听得乾隆问她,便笑道:“我是想,既然是小燕子的姐妹,她富贵不忘本,要接人家进来做伴也算是有良心,只是我们大清朝的规矩,宫女一律得出在旗下,放两个汉人进宫,可是不合祖制。不如,我们叫小燕子来问问,若是可以,就送些银子出去给那个叫什么紫薇的安家也就是了。皇上,您看呢?” 舒妃自然是不愿意小燕子如愿的,听了洛宁这句,忙接口道:“皇上,皇后娘娘,奴才斗胆说一句,奴才觉得凭什么交情也不能越过祖制去,无规矩何以成方圆。”说了,就低下头去。 乾隆听了,便命宣还珠格格来坤宁宫。不出意外的,令妃陪着小燕子就来了。 小燕子已然换好了衣裳,一进坤宁宫就瞅见舒妃和婉嫔,两人都哭得眼睛肿了。小燕子只以为是被乾隆训的,心中得意,就对着她们得意洋洋地一瞪眼睛,这才过来给乾隆见礼,又不情不愿的给洛宁甩了下帕子。不想她对着舒妃和婉嫔瞪眼睛的嚣张神情就落在了乾隆眼中,舒妃也就罢了,今儿的事婉嫔实实的无辜,小燕子还能对她那样无礼,看起来,今儿闹成这样,还指不定是谁的错。 洛宁只做不知道,向着小燕子道:“小燕子,我听舒妃说,你要接你两个姐妹进宫,可是这样?” 小燕子忙不迭点头,却不是不答洛宁,向着乾隆道:“皇阿玛,紫薇是个才女,会写诗会画画会弹琴会唱歌,你不是要我学写字吗?就让紫薇进来陪我好不好?” 乾隆本来就觉得小燕子有些无礼,又看着她对洛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由更火大一点点,到底平日还是喜欢这个女儿,便忍着怒气道:“本朝祖制,非旗下女子不能入宫执役。” 小燕子道:“皇阿玛,什么之一之二的,我不懂!紫薇是我好姐妹,你就看在我的份上,答应了吧,有她在我肯定好好儿念书。” 洛宁便道:“小燕子,你皇阿玛的意思是,只有我们旗人的女孩子才能进宫,你问问这里的宫女,哪一个不是出身八旗的。你念旧是好事,不过也不能违了祖制,这样罢,我和你皇阿玛商量了,送一笔银子出去给那个叫紫薇的安家,也算你尽了姐妹情谊。”跳吧,快跳啊!你要跳了我才好说下面的话啊。 小燕子不负洛宁希望,跳起来道:“皇后!我问的是皇阿玛,不是你!这是我和皇阿玛的事,不要你管!你眼中就是银子,银子!你有银子了不起啊” 洛宁瞟一眼乾隆,如愿地看到他脸色青了,令妃也看到了乾隆的脸色,忙过来拉小燕子:“小燕子,你听我说。” 小燕子看乾隆脸色变了,她仗着乾隆素来宠她,以为乾隆是气恶毒皇后,手一扬甩开令妃,令妃脚下踩的是花盆底,哪里经得住小燕子一甩,险些站不住,亏得腊梅跟在她身后,伸手扶得快,这才没摔着。 乾隆这下真怒了,顺手抓起手边的茶盏又朝着小燕子砸了过去,小燕子手脚灵活,身子一闪,那个茶盏就擦着她的鬓边飞了过去,十分不巧地砸在一个小宫女的头上,茶盏砸得粉碎,那个小宫女头上的鲜血涌了出来,她伸手摸了摸,又放在眼前一瞧,立时就晕在了地上,那个小宫女不是别人,正是扶了婉嫔来的瑞云。 小燕子看见这种情景,呆着了,要是那个茶盏砸在她的头上,糟糕的可是她了,看来皇阿玛真的生气了。依着动物的本能,小燕子撒腿就要逃。 洛宁忙喝道:“赛威赛广,拦下格格!” 乾隆再也想不到,小燕子看自己发怒竟不是下跪认错,而是撒腿就跑,自己那么多儿子女儿,这么做的,小燕子那是头一份啊!联系到她刚才进门的样子,看来这个女儿不光眼里没嫡母庶母,看来,连自己这个皇阿玛都不在她眼里了,气得直叫:“不用顾忌,给朕拦下这个不孝女!” “不孝女”三个字一出,洛宁拿着帕子掩着嘴角笑了,舒妃婉嫔只觉得心头一口气出了一半儿,令妃扶着腊梅的手都有些抖,怎么办,皇后知道有紫薇那个人了,小燕子又惹恼了皇上,对于最注重孝道的乾隆来说“不孝”可是他最厌恶的罪名了,怎么办? 赛威赛广有了帝后的吩咐,自然不用再顾忌小燕子是还珠格格,三下五除二就把小燕子从坤宁宫的宫门口拦了回来。 乾隆的龙爪重重一拍案几,嘭的一声巨响,洛宁在一旁听得都替那案几疼,乾隆骂道:“小燕子,你给朕跪了!你好啊,朕还没怎么着你呢,你能撒腿就跑,你眼里还有朕吗?你还把朕当你皇阿玛吗?”洛宁一旁腹诽:这个可不是您的女儿,自然不认您。 小燕子只得跪了,嘟着个嘴看了乾隆,泪汪汪道:“我是看皇阿玛生气,你砸得那个宫女都出血了,我怕啊。” 这一瞬间,乾隆几乎是佩服起纪晓岚了,他怎么能忍小燕子的啊,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能一脸都是你的错的表情。乾隆喝道:“住口!朕问你,朕问你……”实在要问的太多,反而一下子不知道先问哪个了。 洛宁在一旁道:“皇上,您消消气儿,您要放心,我来问。”乾隆挥了挥手道:“这是家事,你是皇后,你来。” 小燕子一看乾隆叫恶毒皇后问她,急了,正要开口,就见乾坤一个眼风扫了过来,到底是做了二十四年皇子,十□□年皇帝的人,一个眼风便是刀子一般,小燕子立时缩了缩头,嘟了嘴不敢出声。 洛宁便道:“今儿你去舒妃宫里说的什么,做的什么,劳烦还珠格格仔细说一回罢。”她这话一出,小燕子不知道厉害,一旁的令妃却是知道的,舒妃这人在呢,不光她在,她宫里的宫女也在呢,怎么能容忍小燕子往她们头上倒污水,正要提点几句,就看洛宁向自己看了一眼,笑微微道:“令妃,你好生坐着歇歇,别再闪着了,小阿哥要紧。”令妃又看一眼乾隆,见乾隆无话,只得吞声坐了。 小燕子依旧是和在令妃宫里一样的说话,舒妃就急了,靠着绮云站了起来,走到乾隆洛宁跟前跪了,叫起屈来,又指着绮云道:“这个丫头刚才也在,皇上皇后娘娘只管问她,” 小燕子知道自己理屈,忙抢着道:“她是你的宫女,说话肯定向着你,不能作数!” 舒妃狠狠瞪了她一眼,复向着乾隆和洛宁道:“要是一个不够,奴才宫里大半的宫女太监都可为证,奴才要是有半句不实,奴才原领欺君之罪。” 洛宁听了,便向着绮云道:“本宫问你,还珠格格在舒妃那里说的什么,做的什么,你一一从实招来,倘或有半句不实,叫本宫查了出来,本宫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小燕子还要再说,洛宁已截口道:“还珠格格,你等这个奴才说完了,有不对的地方,你再说,若是你受了委屈,皇上和本宫自然还你一个公道。”说了便命绮云讲。 但凡能做宫妃大宫女的,势必是聪明伶俐的,能记住话,那是首要的一项本领,绮云自然也不例外,便把小燕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完完整整说了一回,因为是君前奏对,小燕子本人也在,她便一个字也没敢加。绮云既然没添油加醋,小燕子便也反驳不得,只好对着她瞪眼睛,暗道:等过了这回,姑奶奶一定要你好看! 便是这样,乾隆听得已然怒不可遏,又看小燕子还敢对着绮云瞪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喝道“掌嘴!” 绮云一楞,以为是要打她,立时连连磕头,哭道:“皇上,奴才绝无半字虚言,奴才要是欺瞒了皇上,就叫奴才被雷劈死,皇上明鉴啊!” 乾隆喝道:“朕叫你们去打小燕子,你们都聋了不成!”洛宁拿着帕子掩着唇角的笑,继续添火:“皇上,便是小燕子冲撞了舒妃,叫她磕头赔罪便是了,女孩子家家的,何必掌嘴呢?” 乾隆火气更大了,他总不好对这洛宁说,刚才小燕子给朕告状了,在朕面前撒谎了,说你和舒妃联手欺负她,朕都信了,朕上当了:“你不要多管,容嬷嬷,给朕过去打,重重的打!” 33、小燕子再次挨板子 洛宁听得乾隆叫容嬷嬷去打,不由楞了楞,这个事儿好像看见过啊?哦,对了,那个戏里是小燕子顶撞我这个皇后,我叫容嬷嬷去打她,小燕子居然还手把容嬷嬷打伤了,戏里那个脑残皇帝还怪我来着。只不知道这里,您自己叫容嬷嬷去打,小燕子要是再还手,您会怎么着啊? 洛宁乐滋滋打算瞧好戏。 容嬷嬷早就瞧着小燕子不顺眼了,听见乾隆吩咐,那是圣旨啊,普天之下谁敢违抗!所以腰杆子挺得笔直,走到小燕子跟前,先蹲了蹲:“格格,奴才这是奉了皇上的圣旨,格格恕罪。”说完了,扬起右手就在小燕子的左脸上来了下,紧接着反手又是一掌。 小燕子开始两巴掌还忍着,看着容嬷嬷这个“丑陋凶狠”的老太婆还要打第三下,立时跳了起来,伸出一脚就把容嬷嬷踹趴下了:“你个死老太婆,敢打姑奶奶!姑奶奶和你拼了!” 乾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小燕子竟然敢当面抗旨,竟然敢在朕的面前自称姑奶奶,这还了得,简直是目无君上!当即喝令赛威赛广把小燕子拿下,不用顾忌身份。 小燕子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经得起御前侍卫的捉拿,不过几下便被赛威赛广按住了,小燕子还不断挣扎。 乾隆实在看不下去,就命拖出去打五十板子,又看洛宁仿佛要说话的样子,想起前回小燕子挨打也是皇后求的情,再想到今儿小燕子居然还恩将仇报,更生气了,补了一句:“给朕重重的打,谁也不许求情。求情一句就再加十板子,不怕她被打死就尽管求!” 洛宁闭上嘴坐下了,乾隆大爷,这回是您不给求情,您的开心果儿打出什么事来,可怨不了别人了。” 令妃张了张口,也坐下了,她心里对着小燕子这个野鸟还是有怨的,刚才自己好心好意去拉她,还甩自己,亏得腊梅扶得稳,不然摔了肚子里小阿哥,这个野鸟死一百次也赔不了。 小燕子在外头的大哭小叫不断的传进来,一回是哭自己不要做格格了,一回是哭爹叫娘,一回又是叫紫薇救她,然后又是叫永琪救她。 这普天下哪有成年妹妹挨打口中喊着成年哥哥名字的道理,所以这话一出来,所有人脸色都变了。洛宁和令妃是知道小燕子和永琪不是亲兄妹的,还好些,乾隆脸色尤其难看,联想到刚才还在令妃宫里看见永琪,心中就更不舒坦,喝道:“用布塞着她的嘴,打完了才许放开。” 哎,真是可怜,一个格格,被塞着嘴打,前朝有没有不知道,这大清朝立朝以来怕是头一份了。洛宁心中那个快意啊,端着茶盏慢慢喝了几口茶,借以掩去嘴角的笑意。 “皇阿玛,皇阿玛,不能打了啊!不能打了!”永琪凄厉的呼声从外头传了进来,洛宁就是有心理准备也叫永琪那仿佛死了爹娘一般的叫声吓得手一抖,茶水就泼在了手上,一旁的秀菊忙过来接过洛宁手上的茶盏,又拉了洛宁的手瞧,好在茶不怎么烫,虽然有点红,看着也没大碍,洛宁挥手叫她退下,转头看乾隆,却见乾隆脸上都气红了。 洛宁便道:“皇上,叫侍卫住手罢!老五那声可不好听啊。”乾隆忍着气,摆一摆手,命高无庸去传旨,又叫把永琪宣进来。 这时离着乾隆要打的五十板子也差不了几下了,小燕子哭得没了力气,裤子上早见了血,永琪看在眼中,心如刀割,心里那个恨洛宁啊,小燕子每次和洛宁遇上都要吃苦头,这个皇后的心太黑了,她怎么就容不下那么可爱单纯善良的小燕子呢。 乾隆传召,永琪也不敢耽搁,含着眼泪看了小燕子一样,咬牙奔了进来,就在乾隆跟前重重跪了,不断磕着头,哭道:“皇阿玛,小燕子天真单纯,那么可爱活泼,您怎么忍心听信谗言责打她啊!”说了含悲带恨看着洛宁,“皇额娘,小燕子就是得罪过您,您也看在她是无心之失,高抬贵手罢,您就别为难她了。” 乾隆叫永琪的话堵得脸都红了,合着朕在你眼中就是个昏君,别人说什么朕就做什么是罢,,小燕子那无法无天的样儿朕是亲眼看见的! 洛宁道:“老五,这话本宫可要问清楚。什么叫小燕子得罪过本宫?自她进宫以后,除了你皇阿玛宣召,她脚尖也不曾踏进我坤宁宫半步,本宫到哪里去为难她!”乾隆一听这话,转头看着洛宁喷火:“小燕子从来不给你请安?” 洛宁张大眼睛看着他,乾隆大爷,这话我早和你提过吧,敢情您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啊:“哎,这孩子才进宫时身上带伤,许是不方便来请安,后来么,估计也忘了,我还能为这事和个孩子计较不成。要不是老五说我故意为难小燕子,我也不会拿出来说。” 乾隆才消了点的气,又起来了,指着洛宁道:“她是朕的义女,也就是你的义女,天底下哪有当子女的不给父母晨昏定省的,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 洛宁立了起身,瞅一眼乾隆,委委屈屈地道:“她的规矩,一直是令妃□□的,我想着,令妃素来办事牢靠,总会教好的,也不急在一时。” 令妃在一旁咬牙啊,好你个皇后,长本事了,小燕子告的状,你有本事洗干净了不算,还能拖了我们两个下水!算我这回大意了:“皇上,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无能。”说了顶这个个大肚子,挣扎着就要跪在地上。 在永琪眼中,令妃素来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一看皇后在乾隆跟前给令妃上眼药,便道:“皇上,这如何能怪令妃娘娘!她自己有七格格九格格要照应。还要打理宫务,她一个女子,分神不周也是有的。再则,您不是也说过,小燕子最可贵的地方就是不谙世事,就是单纯直率吗?您对小燕子的父爱去了哪里了,皇阿玛!” 永琪说的凄惨,洛宁听得险些笑出来,这个颠倒的世界里,连那个聪慧机敏,允文允武的荣纯亲王也抽抽了,你这话是说情呢还是拨火呢。 果然乾隆更不舒服,看着跪在地上的永琪摇头,这儿子从前看着聪明,怎么现在这样糊涂了,小燕子这不叫不谙世事,也不叫单纯,这是粗野,这是没教养,这是不孝!叫他不舒服的还有永琪和令妃,小燕子三人之间的关系,一个是年轻庶母,一个是成年妹妹,一个是成年皇子,这三个人扯一块儿,乾隆到底的帝王,再抽抽,多疑和防备心总是有的,就疑心起三个人连成一气来。 “罢了,既然令妃你事多,自己也有着身孕,正好舒妃也伤了,这宫务即日起就还给皇后罢!令妃,你好好养着身子,好好教导小燕子,朕不想再看见一个不着调,目无尊长,忤逆不孝的东西,等太后回来,她还要这么着,朕只问着你!你退下罢。” 永琪再没想到,自己的求情反而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一时就呆住了。 令妃也没想到,自己挑着小燕子去闹事的结果竟然是宫权就那样还给了皇后,一时就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也微微发抖,洛宁看着令妃身子晃了两晃,忙道:“这怎么了,别是刚才一闪,动了抬胎气了,快宣太医!” 乾隆叫洛宁这一声叫,也想起来刚才令妃叫小燕子一甩,差一点点摔了,到底是宠妃,不由起了几分怜惜就道:“是啊,宣太医,在皇后这里瞧了再回去。” 令妃的本意倒是希望勾着乾隆回她的延禧宫,撒个娇儿,也许宫务还能留住,不想皇后命就在这里看,连乾隆也答应了,只得应了。不一回,太医院的罗太医就到了,先给各位主子请了安,就过来给令妃请脉。 其实令妃自有了身孕之后,就极为重视保胎,再加乾隆又宠爱她,珍药灵药也赏了不少,所以肚子里那个结实着呢,虽然刚才闪了闪,没动着根本,没什么大碍。只是在帝后两个人四只眼睛死死盯着下,罗太医打死也不敢说不要紧啊,这要是万一日后有什么差池,他吃饭的家伙可要保不住了。 罗太医便依着惯例,只说令妃动了胎气,需好好静养,不能劳心动气,不然就胎儿就有危险。这话事先说了,将来令妃母子平安就是他的功劳,要是有什么不测,他已经说过胎儿不好,也怪不到他的头上。这把病情夸重三分,从来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保命发财的法宝。 太医这好好静养的话一说出来,令妃便知道自己再也保不住宫权了,乾隆再喜欢自己也越不过自己肚子里那个孩子去,只得装个欢欢喜喜的样子道:“奴才也觉得自有了身子之后,精神就短了,皇上,皇后娘娘体恤奴才,奴才感恩不尽。”说了就命腊梅回延禧宫取凤牌来缴还坤宁宫,这是做给乾隆看的,以示自己不恋权。 洛宁笑道:“令妃你也太着急了,这归还凤牌也不急在这一时。既然你动了胎气,就回去好好将息着,要吃什么用什么,宫里头一时没有的,只管同本宫说,不要委屈了自己,更不要委屈了小阿哥。”令妃听着那个堵心啊,还得咬着牙谢恩。 洛宁看了看她,忽然道:“令妃。”令妃听着洛宁语气慎重,忙应道:“奴才在。” 34、令妃受惊 洛宁含笑道“既然太医说你不易劳累,那教导还珠格格这事儿,本宫想,还是交给别人为好,本宫瞧着,庆嫔就可靠,皇上您看呢?” 乾隆听得洛宁提议把小燕子交给别人教养,一想,可不是,太医都说了,令妃不能劳累了,那个小燕子啊,太会折腾了,别伤了令妃肚子里的小阿哥,想到这里,就看了眼洛宁,笑道:“皇后想的周到。” 令妃冷汗都险些吓出来,小燕子那个蠢货要是落在别人手上,万一说漏了嘴,她自己掉脑袋没事,我表姐家可跑不了欺君之罪啊,还有我也要受连累!忙道:“皇上,皇后娘娘,小燕子自进宫来就和奴才在一块儿,奴才心里是把她当女儿一般看待的,奴才不舍得和小燕子分开,再者这些日子,奴才和小燕子彼此的性子也摸熟了,换个人还要重新熟悉起来,怕误了皇上的事儿。” 洛宁慢慢笑道:“皇上,这倒是为难了。小燕子那个样儿啊,交给令妃吧,我怕伤了她的身子,把小燕子交给别人吧,令妃方才那话说得倒也有理。” 永琪还没走,他知道小燕子的身份,自然也是只信得过令妃,便道:“皇阿玛,皇额娘,令妃娘娘说的是啊,小燕子和令妃娘娘情同母女,想来令妃娘娘的话她还能多听着些。” 洛宁看着永琪,叹一口气道:“老五说的也有理。皇上,横竖小燕子要养伤呢,目前啊,也不用急着定,等她养好了身子再看罢。您说呢。”乾隆这才答应,令妃刚松了一口气,正要跪安,洛宁忽然又叫住了她,却不急着说话,只是歪着头想事。 令妃已叫洛宁吓过一次了,看她那个若有所思的样儿,心中更慌了,勉强笑道:“娘娘有什么旨意?” 洛宁不理她,只是向着乾隆道:“皇上有件事,我想求您的旨意。” 乾隆道:“什么事儿?”嗯,今儿洛宁受委屈了,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都应了她吧。 “皇上,我刚才啊想了想。小燕子闹着要那个叫紫薇的女孩子,说起来也是她念旧,不是得了富贵就忘本的,可是好事呢。” 乾隆瞅了洛宁一眼:“这朕知道,可是祖制就是祖制。”洛宁心中啐了他一口:您违祖制的地方还少么?祖制不得纳汉人为妃,您倒是没纳,那个沧海遗珠怎么来的?您别告诉我,夏雨荷她是汉军旗的!脸上却是堆着笑道:“我想着,我们派个人出去瞧瞧,若是那个紫薇果然是何小燕子说的那样,或者让她进宫,所谓近朱者赤,也许小燕子看着她,能有所进益,将来老佛爷回宫了,也能看得过去,现在这个样儿,是在不成话啊!皇上,您说呢?” 永琪是了解小燕子的,小燕子是心心念念要让紫薇进宫,好把阿玛还给她,这一回事情没成,日后还是要生出事来,此刻听得洛宁开口似乎有答应紫薇进宫的意思,立时接口道:“皇阿玛,皇额娘说的对啊!紫薇那个女孩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的确是个温文尔雅的才女,小燕子也肯听她的话,有她在,对小燕子肯定是个好事!” 洛宁要的就是令妃或者永琪表白他们知道紫薇,此刻听得永琪夸紫薇,十分满意,便笑问:“永琪,听你夸的,倒像是见过那个紫薇一般。本宫也想见一见那个紫薇,你知道不知道她在哪里?” 永琪刚想说知道,毕竟他是乾隆亲自□□的皇子,这点政治嗅觉还是有的,心中忽然迟疑起来,难道皇后知道紫薇才是皇阿玛真的沧海遗珠?可这不可能啊,那尔布家一点动静也没有,皇后身在宫里,她怎么可能知道?永琪抬头看看洛宁,洛宁却是若无其事地喝茶,永琪心中迟疑不定,说还是不说? 令妃只觉得心快跳出来了,皇后知道还是不知道?要是不知道,她上赶着提紫薇做什么?可是,她要知道,这是现成的一个把柄,她那么恨我,怎么能置之不理? 乾隆看永琪不说话,便问:“你皇额娘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答?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永琪一咬牙道:“回皇阿玛,皇额娘的话,儿子知道,那个紫薇现在福伦大学士家中。” 洛宁顿时笑了,得,这一回算是真捆一块儿了:“令妃啊,原来是在你表姐家,怎么你早不说呢?这就简单了,明儿接进宫来,我和皇上瞧瞧,要是果然是和永琪说的一样,倒不是不能破一回例的,皇上,您的意思呢?” 乾隆不做声了,这事怎么都透着奇怪,小燕子的朋友居然住在福伦家,听着口气,永琪也见过几回了,令妃居然也不提,再想起那个福尔泰从前爱往小燕子那跑,乾隆脑子里灵光一闪,倒不是猜着紫薇身份可疑,而是:难道福家想尚主抬旗,所以勾搭着紫薇,想借紫薇再勾住小燕子。 好啊,一个包衣奴才,居然也敢肖想朕的女儿,简直做梦!看来这事令妃也脱不了干系。那个紫薇,在福家留不得,不管怎么着,都给朕留在宫里! “就依皇后说的办。” 乾隆答应了,洛宁满意了,令妃和永琪两个心怀忐忑地跪了安也就退了出去。 乾隆当天就留在了坤宁宫,第二天上朝去前,对着领着宫女服侍他穿衣的洛宁道:“那个紫薇,朕就不见了,你自己看着,若是个知进退的,就留下!” 洛宁的手顿住了,他怎么忽然就决定留下紫薇了?难道他猜着什么了? 乾隆看着洛宁一脸惊愕,倒是笑了,他的这个皇后就是一根直肠子,从前脾气不好时是这样,现在算是改了脾气了,还是不会转弯,只是啊,这话也不好和她说白了,她不喜欢令妃,别拿着这个去问令妃的不是,动了令妃的胎气就不好了,朕儿子少啊。所以起个龙爪在洛宁的肩上拍了拍:“留在你宫里。”福家休想借着紫薇接近小燕子好尚主抬旗。 洛宁记得那个故事里,小燕子和紫薇两个,一硬一软,一个仗着脸皮厚撒娇撒痴,一个满口的高贵仁慈,联手把个乾隆哄得团团转。既然她来了这里,就不能让她们连成一线,所以洛宁本来就盘算着等紫薇进了宫,她就能以□□好规矩再给还珠格格使用为由,想办法求得乾隆同意,把个紫薇扣在自己手上。 此时听了乾隆的话,洛宁真是巴不得,为着日后好把自己完全摘干净,洛宁故作迟疑道:“可是,您也知道小燕子她一直误会我,我要是再扣着她的人不给,还指不定怎么想我呢。” 乾隆便道:“你是皇后,是嫡母,就是要了她的人又怎么样!小燕子要是找你胡闹,叫她来找朕。” 得,有您这句话啊,我就放心了。洛宁“绷松退土饲〕鋈ィ醋潘狭思缬撸宦芬∫位尉腿チ搜牡睢 却说当日一出坤宁宫,永琪就要往漱芳斋看小燕子去,令妃推脱着自己动了胎气,直接回了延禧宫。一进延禧宫,立时就派了心腹小太监小周子拿着延禧宫的腰牌去了福伦府,叮嘱了紫薇诸如皇上还不知道你的身份,要忍耐;皇后面善心恶,累得小燕子又挨打了,皇后问话,千万小心应对等语。 只是到底兹事体大,令妃还是不怎么安心,就是夜里做梦也梦到小燕子的身份被拆穿了,自己叫乾隆废为庶人,打入冷宫,紧接着一根白绫就要赐死。在梦里,令妃看着高无庸捧着白绫朝自己走过来,他身后是皇后洛宁不断冷笑。令妃梦见自己向着乾隆爬过去,想求乾隆的原谅,乾隆却是一脚踢翻了她,口中骂着:“低贱的洗脚婢!” 令妃一声惊呼,醒过来时已一身的冷汗。值夜的冬雪已然过来了,撩起帘子轻声道:“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令妃按着心口,只觉得一颗心跳得极快,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嘴里也发苦,便道:“给本宫倒杯蜜水来。”冬雪答应了,转身出去倒了盏蜜水,扶起令妃,喂着她喝了。令妃才定了神,便问现在是什么时辰,冬雪道:“回娘娘的话,刚到丑时,还能睡一回子。您真不要紧?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 令妃本来就心情不好,听得冬雪问她要不要宣太医,顿时怒道:“你个狗奴才,是不是巴望着本宫出事,你好瞧热闹!”说了抬手就是一掌,打在冬雪脸上,冬雪忙跪下,磕头道:“奴才说错话了,请娘娘息怒,娘娘恕罪。”令妃哼一声,这才罢了,闭眼养了回神,只是再也睡不着,就叫冬雪拿过大靠枕来靠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隆起的腹部:皇后有什么,也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包衣奴才又怎么了!当年的孝恭仁皇后乌雅氏也不过是出身镶蓝旗的包衣,她产育的四阿哥做了世宗皇帝,全家也就抬旗进了镶黄旗,她照样能做太后。孝恭仁皇后能,我为什么不能?我魏氏哪里就不如别人了!况且,皇上不喜欢皇后的十二阿哥,明眼人都瞧得出,皇后啊皇后,你也未必能笑到最后。 令妃也算是了得,便是被收了宫权,也一样含笑微微的去给皇后请安,对着舒妃,庆嫔等人的冷嘲热讽也是听耳不闻,只是她强打起来的镇定,就在紫薇进宫见了皇后之后,溃散了———皇后把紫薇留下了,留在了她的坤宁宫。 35、紫薇见皇后 紫薇得到接到进宫的懿旨时,手都在抖:五阿哥和小燕子都说皇后是个恶毒的人,小燕子因为做了格格,碍了她的眼,被她挑唆着皇上打了几次板子。昨儿晚上五阿哥和令妃娘娘都派人出来传了信,说是小燕子提出要接我进宫,她就又打了小燕子五十板子。现在她要接我进去,会不会是要拿着我出气。要是她知道了我娘和皇上的那一段真情,会不会也不肯放过我?紫薇越想越慌,眼泪就在眼眶里转啊转,几乎就想回济南去。只是接她进宫的轿子已经在福伦门外等着了,紫薇只得提心吊胆的走出了房门。 福伦福晋和福尔康就在门外等着,一见紫薇出来,就拉着她的手道:“夏姑娘,有些话,事关还珠格格的生死,我不得不和您说,您可别见怪。” 紫薇道:“福晋,小燕子是我的姐姐,我当然不会不管她的生死,您有话尽管说。” 福伦福晋便道:“您看,还珠格格对你多好,宁可自己挨打都要接您进宫。可是皇宫里不比外头,有些话漏了一个字,就是要死人的,死很多人,您千万小心,别说错了话,连累还珠格格。” 福尔康也道:“夏姑娘,千万小心说话,五阿哥托我转告你,你的话可以决定还珠格格的生死,还有我们全家的生死,我知道,我们没权要求你不认回自己的爹,可是,请在保证还珠格格还有我们大家都能安全的前提下,好不好?” 福尔康的话却深深打中了紫薇的,她不能不顾小燕子的生死,更不能不管福家满门的生死,可是,紫薇只觉得一颗心酸酸的疼,像是受了委屈又没处可说的样子,眼睛也觉得涩涩的,手里的帕子皱成了一团,勉强道:“福晋,福少爷,您们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乱说话的。” 金锁也要跟着紫薇去,就陪着紫薇一起到了福家的正厅,洛宁派了来接紫薇的坤宁宫总管太监张得福瞅了瞅紫薇,又看一眼金锁,似笑非笑地用公鸭嗓门道:“这个姑娘,皇后娘娘懿旨,只接紫薇姑娘一个,你不能跟着。” 金锁只能停了脚步,拉了紫薇的手,泪汪汪道:“小姐,您自己小心啊,要是皇后娘娘让您留下来,记得来接奴婢,奴婢不想和您分开。” 紫薇听得金锁不能跟了她一起去,就更觉得没了主张,皇后的懿旨又不能违抗,只好壮着胆子出门上了来接她的青衣小轿,一路上心慌的厉害,就怕进了宫,皇后对她发难。 好在皇后比紫薇想的和气的多,在她三跪九叩之后,就叫她起身了。 “你就是紫薇?,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紫薇壮起胆子,慢慢抬起头来让洛宁看清楚自己的脸,又低下了头。 洛宁看着颤巍巍站在下头的紫薇,那张脸,白生生的,眉目秀丽,腰肢袅娜,十足的江南女子风韵,若是她娘也是这样的形貌,倒是能入乾隆的眼,只可惜啊,那个夏雨荷是个没脑子的,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不说,一家子出了这么个败坏门风的,只怕族里其他女孩子也叫她害得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听还珠格格说,你和她是好姐妹?” 紫薇竖着耳朵听着上头的动静,听得皇后问话,忙小心翼翼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奴婢和还珠格格是好姐妹。”总算紫薇还记得福伦福晋给她说过,进了宫在皇上皇后,各位主子娘娘跟前不能自称我,便用了金锁一贯的自称。 洛宁眯了眼笑道:“紫薇,还珠格格是小燕子时,你和她能做姐妹。如今小燕子是当今皇上的义女了,上了玉牒的还珠格格,你们的身份啊就天差地远了,你和她是好姐妹这样的话,以后不能再提了,知道不知道?”她如愿地看到了紫薇的身子抖了一抖,脸色瞬间苍白得跟纸一样。 “是,奴婢知道了。” 哎哟,声音都抖了,眼里都有泪花儿了,真是怪可怜的。可是看过了那个脑残戏里的紫薇就是用这样楚楚可怜的神态,把高贵仁慈这样的帽子一顶顶压在乾隆头上,一次次将他们那些人犯的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而把个没什么大错的皇后逼得无路可退。洛宁对着紫薇这样的可怜样儿真是没什么同情心,不过,这一回,为着自保,也为着报仇,洛宁决计不能让他们连成一线。 “嗯,你和还珠格格是怎么认识的呀?”洛宁接过容嬷嬷递过来的蜜水,却不喝,只是看着紫薇。自从她知道这个是什么地界,自然也是知道紫薇和小燕子是怎么认识的,不过这个过场还是必须要走的。 “怎么认识的?”紫薇心里慌了,她不能说她是京里认爹才和小燕子认识的,那样会害死小燕子的,还会连累福家;也不能说是在济南就认识的,要是皇后问起小燕子来京找爹,我怎么跟来,为什么跟来,这可怎么说啊!论起说谎,紫薇远远没有小燕子那种张嘴就来的本事。 容嬷嬷在一旁喝道:“紫薇,娘娘问话,你怎么不答!” 紫薇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含着眼泪看着洛宁道:“皇后娘娘,奴婢同还珠格格怎么认识的不重要,奴婢怎么来的京城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奴婢愿意伺候还珠格格,娘娘,您那么高贵,那么仁慈,您就答应奴婢了罢。”说了就重重磕下头去,眼泪就落在了地毯上,叫厚厚的地毯都吸了进去。 容嬷嬷还要说话,洛宁摆了一摆手,示意她退下,又道:“你大概是不知道,本宫就同你分说分说。我们大清朝历来是没有汉人宫女的,大多出自八旗各自旗下的包衣籍,所以你要进宫,须得皇上或者是本宫开恩,许你入咱们满人的包衣籍。你可知道包衣是什么?” 紫薇摇了摇头,眼泪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纷纷落下。 洛宁叹一口气道:“包衣就是奴才,一入包衣籍,那就一辈子是奴才了,你是奴才,你的孩子还是奴才,,就跟你们汉人大家子的家生子是一样的,子子孙孙都是家生子。你可要想清楚了,等入了包衣籍再要反悔,可是没处后悔的。” 紫薇一下跌坐在地上,她怎么会不知道家生子是什么意思,在济南时,她家里也有过家生子,那就是主人家任打任卖的奴婢啊。她明明是格格啊,怎么能去做奴才呢,要是不答应,不答应就得出宫,下一回还能不能进来,什么时候还能进来,就谁也不知道了。 娘,我该怎么办?!您的遗命我不能不遵,可是,我是金枝玉叶的格格啊,我怎么能做奴才呢?!可是娘的托付怎么办。小燕子,小燕子,你害得我好惨! 紫薇匍匐在地上,瘦弱的肩头不停抖动。容嬷嬷看在眼里,心中真是厌烦,那个还珠格格那是野蛮得跟市井泼妇一样,眼前这个还珠格格的姐妹,更没规矩,当着皇后娘娘哭成那样,不知道的还当皇后娘娘怎么着她了。皇后娘娘肯抬她进旗,那是抬举她!奴才也不是人人有资格叫的。 洛宁向着玉蝶道:“既然紫薇姑娘不愿意,那就罢了。你去扶她起来,送她出去罢。瞧在她同还珠格格做过姐妹的份上,送她一百两银子。不过,紫薇姑娘,本宫话说在前头,你这一出了宫,可不许再提和还珠格格是旧识的事了,知道不知道?”本该是金枝玉叶,却被个街头混混抢了身份,本宫看你忍不忍得住这口气。 紫薇听的洛宁那句“不许再提和还珠格格是旧识”的话,浑身一抖,一把甩开来扶她的玉蝶,向前爬了几步道:“娘娘,我愿意,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入包衣籍。奴婢愿意伺候还珠格格。” 洛宁诧异地扬了扬眉,这还真沉得住气啊,罢了,横竖傅恒他们快要回来了:“玉蝶,带她下去,洗个脸,换身衣裳,等本宫禀过皇上,再抬她入包衣籍吧。”洛宁说到包衣籍三个字时,加意重重咬了字,果然看着紫薇身子又是一抖。 “娘娘,奴婢还有个婢女在福家,能不能请您开开恩,也把她接了进来?”紫薇壮着胆子,金锁陪着她进京的,她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非亲非故的福家。 玉蝶“哧”一声笑了出来,手上加了把力气就把紫薇搀了起来,笑道:“紫薇姑娘,你能进包衣籍都是皇上和娘娘格外开恩了,你倒好,还要带婢女,可没听见过进宫做宫女的还能带着婢女的。” 洛宁笑道:“带她下去罢。挺俊一个姑娘哭得都没样了,怪可怜的,你带她下去之后,把宫里规矩都慢慢和她分说了。” 36、和美人打酱油 容嬷嬷看着玉蝶扶着神色发呆的紫薇下去,这才凑过来道:“娘娘,这么个娇滴滴的泪包儿,您真要留下来?她可是还珠格格的姐妹,和咱不是一条心。”这个紫薇,可是皇上最喜欢的那个类型啊,从前的慧贤皇贵妃就是这样娇怯怯的,她在世那些年可是把个孝贤皇后压的死死的,直到慧贤皇贵妃死了,孝贤才能生出皇七子来,娘娘这回可别引狼入室。 洛宁再信容嬷嬷,也不能把她知道紫薇才是真的沧海遗珠一事说给她知道,倒不是信不过容嬷嬷,只是怕容嬷嬷知道底细,行动间露出马脚来,引起乾隆疑心,此时听得她问,便笑道:“皇上吩咐把她留下,我自然要遵旨。再说了,总比她在漱芳斋的强。”说了,拍了拍容嬷嬷的手。 容嬷嬷便想歪了,对啊,令妃怎么上去的?还不是孝贤皇后为了压制慧贤皇贵妃抬举上去的,要是紫薇那个美人去了漱芳斋,可是等于把皇上往漱芳斋送,往漱芳斋送就等于送给令妃啊,那还了得!忙堆了笑道:“娘娘说的是,奴才糊涂。” 洛宁笑道:“只是她在我们坤宁宫,嬷嬷要劳心费力了,规矩上不出大错就成,记得不要让她单独出坤宁宫办差就是了。你下去吩咐一声,那个紫薇别差她做繁重活计,免得叫人说咱们同还珠格格不对付,拿她的姐妹出气,其他的慢慢说吧。” 容嬷嬷应了声,自下去吩咐坤宁宫的宫女太监不提。 乾隆料理完朝政也就来了坤宁宫,洛宁接了驾,奉完茶,便向着乾隆道:“皇上,那个紫薇倒是接了来了,只是,哎”说着,洛宁便叹了口气,笑道:“您是没见着,她呀和小燕子全然是两个性子,我不过问了几句她同小燕子怎么认识的,愿意不愿意进宫,就哭得呀,倒像是我怎么着了她。” 乾隆一皱眉道:“她不愿意进宫?” 洛宁道:“奇就奇在这里,我也以为她不愿意做奴才,可没想到,我一说让她回去,她就磕着头说要留下来,您是没瞧见,哭得那惨,我这真是开了眼了。人现在在后头,我让玉蝶现教着规矩,您要不要见一见?还有,那个紫薇到底入哪个旗的包衣,还要听您的旨意。” 毕竟入宫做宫女是要入包衣籍的,紫薇是在洛宁安排下入的包衣籍,日后真相揭开那天,乾隆保不齐觉得没面子,洛宁可不想成为被迁怒的那个,所以把话都赶在头里说了,您看啊,我觉得奇怪,可都给您说了,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乾隆哪里耐烦见个泪包,皱了眉道:“就入你乌拉那拉家的包衣吧,朕就不见了。这天差地远的两个性子,怎么倒做了姐妹了。” 洛宁笑道:“许就是缘分吧。我想着,要是两个性子一样的,怕是做不成姐妹的,您想啊,两个小燕子,可是见天要打架了。” 乾隆想了两个小燕子在一起闹腾的样子,头都疼了,便道:“亏得不一样,不过,那个紫薇没学好规矩以前,不许小燕子见她。” 洛宁心道,便是您不说,我也不能让他们两个见着面,有您的话啊,我那是更有底气了,便笑道:“我知道了,皇上您来还有别的事儿么? 乾隆笑道:“皇后这话朕不爱听,朕没事就不能来和你说说话了?不过,今儿朕倒是来夸洛宁的。” 洛宁奇道:“我做了什么事儿,皇上要夸我?” 乾隆便道:“今儿,朕去了回上书房,纪晓岚倒是夸了一回小十二,说小十二近来大有进益,背书流利,凡事也有了不少主见。都是洛宁教导得好。朕的儿子,怎么能唯唯诺诺的。” 洛宁刚要说话,就听得外头传报:“十二阿哥求见皇上,皇后娘娘。”洛宁抿了嘴儿一笑道:“哎哟,这孩子别是知道您在这儿,来告状的罢。” 乾隆看洛宁笑的妩媚,就起个龙爪去握洛宁的手:“你做了什么,小十二要告状?” 正说着,永d就从殿门外走了进来,洛宁借机就把手给抽了回来,等着永d磕了头,洛宁便笑道:“永d,善保在不在?” “回皇额娘,在外头候着。” “传。”洛宁转身向乾隆道:“您见一见那孩子,好不好的,我听您一句话。” 乾隆难得见洛宁这样神神秘秘的,也就点头答应了。一会儿就见外头进来一个孩子,个子不高,低着头瞧不清面目,走在御坐前,也不用人招呼,就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口中道:“奴才钮钴禄·善保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祝皇上万福圣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声音清脆,口齿伶俐,用的竟是满语。 乾隆颇为惊讶,问道:“你姓钮钴禄,可是太后老佛爷的族人?” 善保跪在地上道:“奴才蒙天恩,能和太后老佛爷同出一姓,已是万幸。”这话的意思就是虽然都是姓钮钴禄的,但是不是一族的,就跟明朝的皇帝姓朱,可是不是姓朱的都是皇族一样,只是一个小孩子说话如此得体,乾隆就来了兴致,命他抬头。 论起相貌来,洛宁记得前世的和|有满族第一美男子之称,可称才貌双全,也是他生得美貌,乾隆有对他隆宠非常,以至于后世有乾隆同和|有断袖分桃的传说。 这一世的善保倒也不差什么,生得粉白一张脸,小小年纪已然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洛宁知道乾隆这个人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个视觉系,善保这样漂亮聪明的孩子,他必然喜欢。果然,乾隆一看善保的长相,就笑道:“倒是个漂亮孩子。”又问,“你是永d的伴读还是哈哈珠子?” “回皇上的话,奴才蒙皇上恩典,做了十二阿哥的哈哈珠子。” “哦,那上书房教的,你可会”” “回皇上的话,上书房教的奴才都会。“ “哦,上书房都教什么了?” “上书房教了论语,‘虎兕出于押,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 洛宁在一旁扬了扬眉,前世的和|,便是在仪銮卫中任职时,恰巧缅甸一个要犯逃脱,乾隆得信大怒,就在銮驾之中说了这话,连问了三回没人回答,正要发怒,一旁的和|答道:“典守者不能辞其责。”从此便得到乾隆青睐,踏上登云之路,没想到到了这里,居然还是这句。 乾隆因听纪晓岚夸永d近来有长进,有意考校他的学问,便问一旁的永d:“小十二,你能解释其中意思吗?” 永d便道:“回皇阿玛的话,这话出自‘季氏篇第十六’。是说季氏将要去讨伐鲁国的属臣颛臾,圣人反对,举了这个例子,看着是问‘老虎、犀牛从笼子里跑出来,龟甲、玉器在匣子里毁坏了,这是谁的过错呢?’圣人的意思其实是,国家的大臣们都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大臣们尽忠职守了,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乾隆听了,觉得这番中规中矩没什么独到的见解,只是在永d这个年纪,倒也难得,便也喜欢,便说了赏。永d带着善保磕头谢了赏,就退了下去。 洛宁看着两个孩子下去,这才向着乾隆道:“皇上,您看,善保姓着钮钴禄,却做着永d的哈哈珠子,传扬出去,皇额娘脸上可不光彩,你也瞧见了,善保这孩子也聪明知进退的,不如就赏他做了永d的伴读,日后皇额娘知道了,想来也是喜欢的。” 乾隆是知道自己皇额娘的,出身并不算高贵,虽一样是姓钮钴禄,同圣祖的孝昭仁皇后那个母族不好比。孝昭仁皇后的阿玛是辅政大臣一等公遏必隆,自己皇额娘的阿玛当年不过是四品典仪,入皇阿玛潜邸时是个格格,如今虽做了圣母皇太后,到底有心病,要叫她知道她钮钴禄氏的孩子只做了皇子的哈哈珠子,决计不会高兴,所以,对着洛宁的提议十分赞同,当即就准了。 高无庸出去现就去了南七所找到了善保,传了旨,又领着善保来谢恩。 善保虽然阿玛额娘早亡,在继额娘手下讨生活,十分早熟,到底也是个孩子,一听得自己真做了皇子伴读,一张脸都高兴得红了,磕头谢恩的时候都咧着嘴笑。 乾隆看着他笑得那样,也就喜欢,故意逗他:“你高兴什么,以后永d背不出书,你替他挨打。” 善保认认真真道:“奴才一定陪着十二阿哥好好背书,奴才不想挨打。” “哈哈哈哈,这倒是实话,下去罢。”乾隆乐了,向着洛宁道:“这孩子倒是聪明伶俐长得又俊,等皇额娘回宫了,也叫她瞧瞧。皇额娘必定喜欢。” 永d的伴读要是能得乾隆和皇太后的青眼,对着永d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洛宁便笑道:“皇额娘素来慈爱,看见这样伶俐的孩子自然是心疼的。” 洛宁正和乾隆说话呢,就看得外头有人探头探脑,再一瞧却是玉蝶,洛宁便道:“鬼鬼祟祟站那儿做什么?有什么话进来回。” 37、碰壁的令妃 玉蝶听得洛宁召唤,就走了进来,先给跪倒乾隆和洛宁请了安,也不起身就回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原不该来打搅皇上和娘娘说话的,只是那个紫薇问什么时候送她去还珠格格那里,奴才说皇上和皇后娘娘说话,做奴才的不奉召唤,不能打搅。哪成想她就跪下来求奴才,奴才被她搅得没法子,只能来瞧瞧皇上和皇后娘娘说完话没有,不想打搅了皇上和娘娘,请皇上,娘娘恕罪。” 玉蝶是个口齿伶俐的,一番话说得清楚明白,乾隆听着那个紫薇实在是个软骨头,印象更坏了几分,眉头就皱了起来。 洛宁忙笑道:“瞧我,方才给她哭糊涂了,你去告诉她,皇上的旨意,她就留在我坤宁宫了。还有还珠格格那儿,你也去说声,好叫她能安心养伤。皇上,您瞧呢?” 小燕子昨天给打的惨,虽然侍卫们知道小燕子是乾隆的开心果不敢下狠手打,到底是五十板子,也趴在床上动不了了。乾隆知道了,不是不后悔的,只是是他自己在气头上吩咐了谁也不许给小燕子求情,所以也没人可迁怒,只得吩咐给小燕子送点上好的金创药去。此时听得洛宁这话,倒是体贴小燕子的意思,也就喜欢了,笑道:“顺道再送点紫金活络丹去,就说是皇后赏格格的。”玉蝶领了旨意便往漱芳斋办差去。 洛宁笑道:“皇上送礼,倒让我做好人,那妾就谢过皇上了。”乾隆笑道:“空口白牙的一声就算谢了?皇后也太小气了。” 洛宁笑嗔道:“您富有四海,这天底下哪一样不是您的,我有的,还不是您给的,您问我要谢礼,我可给不出。” 乾隆摸了摸洛宁的鬓发道:“洛宁啊,朕接到蒙古那边的消息,和婉怕是不大好,也就在这几个月了,你明儿宣弘昼的福晋进宫,好好给她说说,是朕对不住他们夫妻啊。” 洛宁立时便明白了,为什么乾隆特地跑来夸奖永d,又一口答应了提拔善保,原来是有着这样一件难事。和婉是和亲王弘昼唯一的女儿,嫡福晋吴扎库氏所出,幼年就抱养在孝贤名下,后来封了和硕和婉公主,远嫁蒙古巴林的博尔济吉特德勒克为妻。只听说她自到了蒙古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同额驸也相处冷淡,如今小小年纪就要熬死了,实在的可怜,这叫弘昼夫妇心上怎么过得去。 洛宁心中黯然,只得道:“n抑懒恕! 乾隆拍一拍洛宁的肩:“朕还有点折子要批,你歇着,就不要送了。” 话虽这样说,洛宁还是送到了坤宁宫正殿门前,蹲了安,看着乾隆出了坤宁宫这才折返来,便叫了赵得福来,命他往和亲王府宣旨,名和亲王嫡福晋明儿进宫。 赵得福领了旨,转身出去,一路走一路摇头,今儿这两趟差事,第一回是宣个民女入宫,指定是没好处的,也就罢了。这回去和亲王府,那是能活出丧,坐在棺材里吃祭品的主儿,能打赏才怪了。 赵得福从坤宁宫出去没多久,就听得人笑盈盈唤他:“赵公公,哪里去呀?”赵得福停下脚一瞅,却是延禧宫的冬雪,这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不由就笑了,道:“冬雪姑娘啊,有日子没见倒更俊俏了,你怎么不在令妃娘娘跟前伺候,跑这里来做什么?” 冬雪生得略有几分姿色,同宫里几个首领太监都挺说的着,可是延禧宫和坤宁宫不对付,所以冬雪倒是没怎么和身为坤宁宫总管太监的赵得福拉过话。这回是令妃知道洛宁把紫薇接进了坤宁宫,打发了她来打探消息,冬雪正愁找不着人,回去没法交差,忽然看到赵得福一路走,一路摇头叹气,便似瞌睡掉下个枕头来,就先出声招呼,此时一听赵得福口气,倒是挺热乎,也就顺着杆儿爬了:“您叹什么气儿呢?” 赵得福瞅了她一眼,故意叹道:“咱们今儿晦气,上半晌跑了回差,接了个民女入宫,一文赏钱也没有,那民女不知道规矩就罢了,瞧着令妃娘娘的面儿,咱总不能向福大人讨赏不是。” 只要要钱就能办事,冬雪忙接口道:“哎,赵公公,您也太客气了。咱们宫里当差的,俸禄有限,花费却不少,还不是指着主子们打赏才能攒点银子。令妃娘娘啊就怕公公委屈了,命我在这里等公公,算是替福大人给公公赔个不是的。”说了就从袖管里掏了个荷包出来,扭上前几步,塞在赵得福手上。 赵得福手上一掂,倒是压手,也就笑了,道:“奴婢在令妃娘娘跟前没有寸功,怎么就敢领娘娘的赏。” 冬雪看着赵得福接了银子,便笑道:“公公何必客气。您是坤宁宫总管,抬个手儿,就有许多好处,娘娘只请公公留心着,什么时候那个紫薇姑娘发落到内务府了,给娘娘通个信儿,娘娘必有重谢。” 赵得福把个荷包塞进袖筒,脸上却做个惋惜的神情道:“冬雪姑娘,令妃娘娘说晚了。皇上才下了旨,把那紫薇姑娘抬入乌拉那拉氏的包衣,就留在坤宁宫伺候了。” 冬雪虽不知道紫薇的身份,也知道令妃紧张这个紫薇的下落,听得她留在了坤宁宫,知道回去复命,令妃娘娘必然发怒,脸上的笑容就僵着了。 赵得福笑嘻嘻道:“冬雪姑娘,回去替奴婢谢令妃娘娘赏。日后令妃娘娘有什么使得着奴婢的,娘娘尽管说。”说了一甩拂尘,就从冬雪身边走了过去。冬雪无可奈何,只得回延禧宫复命。 冬雪一说完,就见令妃把手边那只要了许久乾隆才给她的前朝水洗天青折枝瓶给扫到地上砸碎了。 令妃本来打算是紫薇只要进了内务府,她就能跟前来撒娇把人给要到她的延禧宫。只要紫薇在她的手下,她就能封着她的嘴,实在不行,就是叫她永远出不了声也容易,再不料想,这回皇后下手极快,竟是立时就能讨下圣旨来,把人给扣在了坤宁宫。 皇后!乌拉那拉·洛宁,你这是向本宫发难吗!本宫倒要瞧瞧,皇上的心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本宫。“腊梅,去禀告皇上,就说本宫身子不爽快。” 乾隆到底还是紧张令妃肚子里那个阿哥的,一听令妃不舒服了,原本是打算去安慰安慰舒妃的,这就转到了延禧宫,就见令妃靠在美人榻上,散着青丝,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瞧着楚楚可怜。 “皇上,您来了。”令妃装作挣扎着要下床给乾隆请安的样子,乾隆忙过来几步,按住了令妃:“爱妃,你别动,仔细动了胎气,太医来过没有?” 令妃含着眼泪看着乾隆道:“奴才听说皇后娘娘那儿事多,就没禀告娘娘,奴才见着皇上就没事了。” 冬雪在一旁道:“娘娘,您也太能忍了,您不保重自己的身子,小阿哥怎么办呢?”说了,擦了几滴泪。 乾隆也道:“是啊,传朕旨意,宣太医。皇后也是的,知道你有身孕,就该多照拂着点。” 令妃要的就是乾隆自己提皇后,忙接上去道:“皇上,您可别怨皇后,她倒是派人来瞧过,只是奴才自己逞强。” 乾隆感动了,令妃真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女子啊,不枉朕平时那么疼爱她。他正感动呢。就听令妃道:“皇上,奴才有个不情之请,您那么善良仁慈,您一定会答应奴才的,是不是?” 乾隆正被令妃吹捧得得意,当即笑道:“你又要什么了?上回景德镇贡上来的十二月花神套杯吗?朕赏了。” 令妃只做不知道乾隆已经答应把紫薇给洛宁了,撒娇地靠进乾隆怀里道:“奴才怎么敢要那个,奴才是想,皇上能不能开个恩,把紫薇赏给奴才。毕竟她和还珠格格是好姐妹,格格又爱往奴才宫里跑,她在这里,她们姐妹也好时常见面,皇上,您就答应奴才吧。” 令妃正靠在乾隆的怀里说话,全然没注意乾隆的脸色越来越沉。令妃只以为是洛宁要的紫薇,却没想着其实是乾隆自己疑心福家想要接着紫薇尚主抬旗,本来倒还没吃定她令妃也夹杂在其中,一听她开口要紫薇,便把她和福家连成了一条线,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扳着令妃的肩推她起来,道:“紫薇朕已经给了皇后,你就安安心心养胎,生个阿哥才是你的本分,就不要想你不该想的。”说了拂袖而去。 这是令妃得宠以来第一回叫乾隆撂下了,话还说得很重,顿时目瞪口呆,眼泪簌簌而下,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己说错哪句话了,还是,还是皇上知道小燕子是假的,紫薇才是真的,不会啊,要是皇上知道了紫薇的身份,怎么能让她入包衣籍。 把紫薇留在坤宁宫,那便是一把刀搁在皇后手边,一个女孩子,看着泼天的权势富贵,保不齐就要心动,哪天紫薇一个忍不住漏了实情,自己喝福家那就是有欺君大罪啊!令妃再一次怨恨起自己的表姐来,说了多少回,把那个紫薇远远送走,再不然就让她闭嘴,如今倒好,进了坤宁宫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腊梅,你去请五阿哥来。再拿了我的腰牌出宫,叫福伦福晋明儿递牌子进宫!”皇后,你便是捏了紫薇又如何,本宫也有本事叫你死无对证。 38、气急败坏的小燕子 腊梅奉了令妃的命令就去景阳宫找永琪,不料却扑了个空。腊梅便问永琪的格格毛氏和胡氏,那两人素来烦着一个年轻庶母和个成年皇子走那么近,只推说,阿哥的事,她们不敢过问,都说不知道。腊梅没法子,只得塞了个银锞子给景阳宫一个粗使的小苏拉,这才知道漱芳斋的还珠格格派了人来请永琪过去。腊梅只得出来,就往漱芳斋赶。 永琪之所以去漱芳斋去,这要说到玉蝶奉了乾隆的旨意去给小燕子说紫薇进宫的信。 玉蝶是洛宁的心腹,自然不能瞧目无嫡母,屡次冲撞洛宁的野格格顺眼了,平日里不好得罪,怕她告状,这一回既然是奉了乾隆的旨意去的,说话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玉蝶对着趴在床上养伤的小燕子态度是恭恭敬敬的,可是什么话能戳小燕子的心窝子,就说什么话,譬如紫薇听皇后娘娘说要只有入了包衣籍才能进宫哭得伤心极了;什么紫薇后来还是答应了进宫,皇上就开恩抬了她进皇后家的包衣;什么皇上把紫薇赐给皇后做奴才了,特地来告诉还珠格格一声,好叫还珠格格放心等话。 这些话便是叫乾隆亲耳听见也没什么,每一句都是实话,每一句都没对还珠格格不敬,只是听在小燕子耳中,却是洛宁派了她去挑衅。 小燕子这回叫打得不轻,只好趴着,玉蝶的话一句句都刺得她难受,恨不得扑上去把恶毒皇后的宫女一拳打倒在地,再踏上一脚,叫她永世不得翻身,奈何自己动弹不得,只好抓起床上的枕头去掷向玉蝶,口中尖叫:“狗奴才,你滚!你们坤宁宫就没个好东西!”这一动,就扯到了屁股上的棒伤,疼得眼泪直流。 玉蝶一闪身躲过了枕头,笑盈盈道:“格格忘了,紫薇现在也是坤宁宫的人,格格这话可是把她也骂进去了。紫薇对格格可是一片诚心的,要是听见格格这么骂她,一定会伤心的。” 小燕子叫玉蝶这句话气得捶床,可惜床上的几个枕头都叫她掷在了地上,被子又扔不动,只好骂道:“ 你个狗东西,你等着,等姑奶奶能起床了,一定来救紫薇出去!不让她被恶毒皇后欺负!”转头看着明月彩霞都站在哪儿,便骂:“你们两个狗奴才,站那里做什么!还不给本格格去掌这个狗奴才的嘴!” 别说玉蝶现在是奉了乾隆圣旨来传话的,便是只是皇后洛宁差来的,也不是漱芳斋的人能动的,动了玉蝶,就是对皇上,皇后大不敬,那是要掉脑袋的,明月彩霞两个自然不肯送死,只是摇头,不敢往前一步。 小燕子见支使不动明月彩霞,她是混在市井里长大的,一连串脏话就脱口而出,又骂明月彩霞道:“你们两个吃里爬外,养不熟的白眼狼,贱货,等本格格能起身了,看本格格怎么扒了你们的皮!” 玉蝶心中直摇头,脸上依然端着个一本正经的表情道:“奴才传完话了,格格请保重身子,娘娘赏给格格的紫金活络丹,奴才已经交给了明月,娘娘说了,请格格记着用,奴才告退。”说完,恭身退了出去,待得走到漱芳斋门外,脸上才浮起一丝笑容来,还珠格格,叫你不痛快的,还在后头呢。 玉蝶来说的那些话,小燕子听了,起先倒是真担心紫薇会不会被皇后欺负了。等玉蝶一走,小燕子的气慢慢消了,就开始忧虑,万一那个恶毒的皇后打了紫薇之后,紫薇受不住苦就把她才是格格的实话给皇后说了。皇后那么坏,时刻想着砍她小燕子的脑袋,要是知道了她是假格格,肯定立刻就会抓了她去,把她砍了。 一想到脑袋危险,小燕子就急了,她一急就想着找人商量,令妃和永琪比起来,有着动物般直觉的小燕子还是更相信永琪一些。 永琪听得小燕子找他,不顾两个格格的劝阻,立时就来了,他素来是把漱芳斋当成半个景阳宫的,虽然小燕子在寝宫躺着,他也不避讳,直接就走了进去。 小燕子一看永琪来了,立刻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抓着永琪的手道:“五阿哥,永琪,怎么办?皇后把紫薇扣在了坤宁宫,她那么恨我,会不会拿紫薇出气?她会不会打紫薇,会不会骂紫薇?紫薇那么瘦弱,她受不了的,永琪,我求求你,去救紫薇好不好?永琪,紫薇会不会说实话啊,呜呜,要是她说了实话,我也不会恨她,都是我自己不好。” 永琪被小燕子感动了,她自己都伤成那样了,还想着保护紫薇,自己都有危险了,还能不怪紫薇,她真是又单纯又善良:“你放心!紫薇是皇阿玛放在皇后那里的,皇后不敢拿她怎么样,否则,她没法向皇阿玛交代!” 小燕子的大眼睛都哭得肿了,泪汪汪看着永琪:“永琪,你不骗我?”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养好伤,好好表现给皇阿玛看,趁皇阿玛高兴的时候,我们再提出让紫薇来和你做伴,你放心!还有令妃娘娘呢,她也能帮着照看一二的,你放心,我不会让紫薇有危险的。” 小燕子感动了:“永琪,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永琪被小燕子泪汪汪的眼睛看得心里发烫,可是碍着明月彩霞在,只能含混安慰几句,又看见被小燕子扔在地上的紫金活络丹:“明月,格格的药怎么能扔在地上!格格是个大而化之的脾气,从来不和你们讲尊卑上下,你们就敢这么没规矩,还不捡起来!” 明月心里那个委屈啊,这个格格哪里是大而化之的人,刚才狗奴才骂得可顺口呢,到底碍着永琪是五阿哥,不敢反驳,只能蹲在地上捡药,好在紫金活络丹外头都包着蜡壳,倒是不碍着用。 小燕子却叫道:“不许捡!那个恶毒皇后送来的药,谁知道有没有毒啊,都扔掉!都扔掉!” 永琪便道:“小燕子,你是皇阿玛最喜欢的女儿,在这个皇宫之中,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个敢害你,就是皇后也不敢,你听我的,安心用药,你忘了,你还要早点好起来,去把紫薇救出来。”小燕子听到救紫薇,也就不闹了,永琪又劝了小燕子几句,这才走出漱芳斋。 永琪虽然劝着小燕子放心,到底他是受乾隆教育多年的皇子,比小燕子更多了几分担心。那个皇后,最近虽然不再动不动就拿出皇后的款来压人,可是手段却狠毒了许多,宽厚的令妃娘娘丢了宫权,小燕子每次去坤宁宫都叫皇后暗算了,这回更叫皇上打得趴在床上动不了。实在可怕。 如今紫薇留在皇后那儿,只怕更是不妥,从前紫薇没进宫,不知道格格和奴才的差别,这一进宫,知道了这其中的差别,人心到底都是偏的,说不定她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就会出卖了小燕子。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安抚住紫薇。 能到坤宁宫安抚紫薇的人,永琪想来想去也就一个令妃。所以,腊梅找到永琪的时候,永琪也正要往延禧宫去,一听令妃有请,也就跟着她去了,却不想两人的举动,都落在了假山后一个宫女的眼中。 却说赵得福自和亲王府回宫,就来见洛宁复旨,又把冬雪塞给他的荷包自袖筒里摸了出来,双手托着举过头顶,笑道:“娘娘果然神机妙算,奴婢出了咱们坤宁宫,延禧宫的冬雪就在路上候着了,问了奴婢紫薇姑娘的事,这是延禧宫贿赂奴婢的,要奴婢在紫薇去了内务府之后就知会延禧宫,奴婢拿了荷包才告诉她,皇上把紫薇给娘娘了,延禧宫的银子,不拿白不拿。” 洛宁向着赵得福笑道:“你个鬼灵精,还非得得了银子才说实话。怕这里多少银子你也瞧过了罢。” 赵得福“嘿嘿”了几声,笑道:“不敢欺瞒娘娘,奴婢瞧过了,延禧宫的手面儿不小,倒是塞了十两银子呢。” 洛宁点了点头示意容嬷嬷去把荷包接了过来,就在容嬷嬷手上瞧了瞧,倒是内造的料子,显然不是外头可以买得到市卖货,就把个荷包搁在手边,向着容嬷嬷道:“取五十两银子给他。”赵得福忙谢了赏,接了银子就退了出去。 到了晚间,玉蝶秀菊两个伺候洛宁卸妆之际,洛宁把个荷包指了给她们瞧,问:“你们分宫前,在内务府学规矩时,该在一处呆过,可瞧得出这个荷包是哪个的针线吗?” 玉蝶和秀菊两个拿起了荷包仔仔细细翻看了一回,秀菊道:“娘娘,奴才眼拙,不敢就说是,只是依稀像是明月的针线,明月爱打在针脚处打个同心结。她说,打了同心结,日后出宫能配个好人家,这线结儿倒像是。” 明月给漱芳斋前倒是延禧宫的人,只是既然给了出去,同延禧宫也就无关了。洛宁暗自叹息一声,我也太性急了,令妃那么仔细一个人,怎么肯那么轻易就把可能为我所用的东西送过来。 39、荷包背后的故事 洛宁知道那荷包是明月的针线,不免就有些失望,正要叫玉蝶秀菊两个退下,忽然心上一跳:既然冬雪手上能有明月的东西,那明月和彩霞手上未必就没有延禧宫里的东西。想到这里就抬起头看了看秀菊。 秀菊见洛宁看她,忙上前一步道:“娘娘有什么吩咐?”洛宁道:“你既认得出这是明月的针线,那么延禧宫还有谁的针线活好?” 秀菊笑道:“娘娘要问别的,奴才不一定答得准,针线活计算是奴才能拿得出手的,所以平日也多有留心。延禧宫的两个大宫女冬雪腊梅的手都笨,倒是有个□□华的,做得一手好针线,延禧宫里要见人的针线活计,多是出在她的手下,只是冬雪腊梅两个爱面子贪功,不肯让人知道。要不是奴才从前在内务府时见过春华的针线,后来听说她分去了延禧宫,又在腊梅手上见过她做的帕子,奴才也不能知道。” 洛宁点点笑头:“你倒心细。”令妃啊,本宫差点上了你的当,怪不得冬雪那个奴才敢拿着明月手里出来贿赂我坤宁宫的总管呢。原来你下了两路棋呢。要是赵得福贪图你的银子,从此跟你了,自是最好。要是赵得福反过来向本宫举发了你,本宫拿着这个荷包问你,你自也能用春华来洗脱嫌疑,消息传到皇上那里,本宫怕要背个嫉妒陷害的罪名了。你好手笔,好心计。 洛宁把个荷包扔在一边儿,看了看玉蝶和秀菊:“那个紫薇怎么样了?” “娘娘,奴才真要回禀呢。”秀菊上去一步道:“那个紫薇,下半晌还哭着问奴才怎么不送她去漱芳斋,她同还珠格格是旧相识。奴才回说,皇上的旨意叫她留在坤宁宫,她立时便不哭了,还问着奴才,皇上来坤宁宫多不多,皇上平时最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说了,抬头看了洛宁一眼,“娘娘,奴才以为,这个紫薇心不小。” 洛宁拿着帕子遮唇笑了,这个紫薇啊,怪不得认亲的信物那样轻而易举就叫人骗了,怪不得被个只会瞪眼睛鼓鼻子的男人骗得死心塌,瞧瞧她这说的是什么,亏得我是知道她身份的,不然只怕同秀菊一样,也认为她想攀皇上那根高枝呢。 容嬷嬷等人都以为洛宁会恼,不想洛宁反而笑开了,心中自然忐忑,都低了头不敢出声。洛宁笑了回,便道:“容嬷嬷,今儿玉蝶和秀菊的差事办得都好,赏。”又向着秀菊和玉蝶道:“你告诉紫薇,好好的学规矩就是了,没学好规矩之前,不要叫她往前头来。”秀菊提醒得好,乾隆那个脑抽的,要是瞧见一个美貌少女不断对他献殷勤,还不定怎么抽呢。 洛宁那是看戏没看全,她要是看到戏里那个紫薇对着她爹乾隆时时刻刻的表示着仰慕和爱戴,搞到乾隆真以为紫薇对他有意思,想纳紫薇为妃,再听见秀菊方才那话,只怕她这时就笑不出了。 乾隆今天又翻了庆嫔的牌子,这已经是第五天了,洛宁不用伺候乾隆,又把能叫令妃吃不好睡不着的紫薇握在了手里,这心情别提多好了。她这心情一好,睡得也香;人睡得香,脸色就好。 清晨妃子们来给洛宁请安时,一个个都诧异:好容易令妃怀孕不能侍寝,又冒出个庆嫔,眼看着也有专宠的势头,皇后心情怎么能这么好,脸色白里透红的,看着哪里像是奔四十的人啊。 洛宁慢慢把底下坐着的美人们看了一遍:庆嫔虽然近来得宠,倒也没有很张狂,对自己说话时,脸色神色也算得上恭敬,只不过瞟向令妃的眼色就不那么客气了;令妃也沉得住气,心里那么大的事,还能插话讨论哪个颜色的胭脂擦在嘴唇上好看;舒妃,婉嫔两个被小燕子那个野格格一闹,关系倒是近了不少,都坐上下手了;那个蒙古的多贵人脸色看着有点黯淡,也是啊,打世祖后蒙古妃子就没得意的…… 这一圈看下来,只缺一个纯妃。 纯妃啊,太医说在熬时间了,只望她能拖到太后回宫,看着和嘉出嫁罢,不然,和嘉那个孩子还要守二十七个月呢。 洛宁想起和嘉连带着就想起和婉来了,等下吴扎库氏来,我和怎么和她开口啊。 和亲王弘昼,都说他是个活出丧,吃祭品的荒唐王爷,可是他和他嫡福晋吴扎库氏感情好得很。弘昼共有八子一女,其中六子一女是吴扎库氏所出,乾隆这个狠心的硬抢了人家唯一的女儿,还不好好看待,给送到蒙古去了,如今才二十多就不行了,连个子女也没留下。乾隆大爷,您叫我对着人家的亲额娘,怎么开得出这个口。 洛宁愁归愁,和亲王嫡福晋吴扎库氏还是奉诏进宫来了。 一身亲王嫡福晋服色的吴扎库氏低着头进了坤宁宫,正要跪下给皇后洛宁请安,洛宁已然道:“免礼,平身,赐座。”这个节骨眼上洛宁实在不忍受礼。 吴扎库氏道:“臣妾谢娘娘赐座。”还是蹲了个安,这才走到一侧坐下,抬了头看着洛宁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召唤奴才有什么吩咐。” 她这一抬头,洛宁便瞧出她的眼圈儿是红的,厚厚的脂粉也没遮盖住,显见得哭了很久。也是,弘昼到底是个亲王,和婉的亲阿玛,她的事,弘昼只怕也知道了,所以昨儿又折腾了一出活出丧。据赵得福说,弘昼那是一身素服坐在棺材里又是喝酒又是哭,想来哭的是和婉,这阿玛额娘当得实在是委屈。 想明白了这个,洛宁便不好以皇后的语气身份说话了,想一想,叹一口气,道:“阿兰,纯妃要不行了。” 吴扎库氏听了洛宁喊她小名,脸上僵硬的神色倒是缓了一缓,道:“娘娘,纯妃也病了许久了,这也是命数,只望她能撑到老佛爷回宫,也好亲眼看着和嘉公主出嫁。”说到这里,便想起了和婉,说起来,亲王嫡福晋的女儿是和硕格格,被孝贤皇后养在名下之后便是和硕公主,身份上倒是高了,却远嫁去了蒙古。和婉出嫁的时候,她是亲生额娘却只能算是外命妇,不能亲自送女儿上轿,想到这里眼眶不由就红了。 洛宁看着吴扎库氏的神色,就知道她想起了和婉,只好劝道:“你要哭就哭罢,原是我和皇上对不住你们。” 吴扎库氏忙跪倒在地:“娘娘,您这是说什么话,我们当不起。和婉能叫皇上喜欢收为养女,是她的福气,远嫁蒙古,那也是咱们大清公主的职责,和婉应该的。”到底女儿是她心头肉,还是忍不住要哭。 洛宁亲自过来扶起了吴扎库氏,拍着她的肩背道:“这是弘历让我来对对弘昼夫妇说的,不是皇上对和亲王夫妇说的。” 吴扎库氏听到这句,心中一动,含着泪抬头看着洛宁,做了爱新觉罗家媳妇二十多年,吴扎库氏深深知道,当今的乾隆皇帝看着是个明君,实则多疑善妒,这样的话,绝不会是他能说得出的。皇上登基之初,几番试探打压,逼得自己家王爷也为了避嫌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个荒唐的主,那全是为了叫那个皇帝哥哥安心。刚才那几句必然是皇后自己的话,倒是入情入理,便是传扬开去,听到的人也只会说乾隆是个好皇帝,好哥哥,好父亲。怪不得王爷回来说,皇后病了一场之后,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如今看着果然不错。 吴扎库氏顺着洛宁的手跪了下去,就在地上磕了头道““娘娘,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既是皇上的弟弟也是皇上的奴才,哪里当得起皇上这句对不住,娘娘同皇上的这番深情厚谊,臣妾同王爷粉身难报。” 洛宁忙扶起了吴扎库氏,又劝慰道:“你也不要急,待到明年开春,我和皇上请旨,接和婉回来养病,她年纪还轻,宫里又有的是好太医,只要能治得好和婉,什么药不能给她寻了来。” 吴扎库氏道:“劳娘娘操心了。娘娘,臣妾听说,皇上那个义女还珠格格很会折腾,目无尊长,数次冒犯娘娘,臣妾说句犯上的,娘娘是万金之体,犯不着为这样的格格生气。” 这话算是对她方才提议要接和婉回京养病的回报了,明确这一回是站她这一边的,洛宁笑道:“阿兰这话有理,我如今呀也想开了,只要皇上喜欢,我就不上赶着忠言逆耳叫皇上不痛快了,说句犯上的话,我是皇后不假,可我也是弘历的妻子不是。” 外命妇要进宫觐见皇后,妃子,总要提前一天递牌子的,洛宁正和吴扎库氏说话,外头小太监就递过装着写着外命妇丈夫姓名、官职以及命妇本身官诰、姓氏的牌子的盘子来,容嬷嬷接了,又拿了进来,递在洛宁眼前,洛宁眼一扫,却见里头有个牌子写着:大学士福伦福晋魏氏。 40、洛宁的盘算 这是洛宁来到这个世界,接收宫务之后第一回瞅见福伦福晋的牌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早知道这个世界乱,可是没成想乱成这样,本朝自圣祖后就定下典制,福晋一词专称亲王、郡王及亲王世子的正室,侧室称侧福晋,也有贵胄之妻由皇恩封赏特赐福晋封诰的,就如她额娘,那还是因为她是皇后,她阿玛那尔布循例封了三等承恩公的缘故。一个包衣奴才出身的大学士的妻子,居然敢称福晋,真是荒谬。不过,福伦福晋,你来的正好,本宫正好借你的口,唱一曲好戏给那个夏紫薇听听。 吴扎库氏看着洛宁神情有些奇怪,便道:“娘娘可是看见了什么人?” 洛宁笑道:“也没什么,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人,这进了宫啊,母女姐妹见一面也是不易了。”说了就同容嬷嬷道:“都准了。” 吴扎库氏赔笑道:“也亏得我朝世祖圣命,许外戚进宫探视,不然啊,那真是一年也难得见上几面。”洛宁笑着应了,又同吴扎库氏说了些闲篇,看着天色不早,便让吴扎库氏跪安了。 容嬷嬷看着吴扎库氏出去了,这才向着洛宁道:“娘娘恕奴才多话,这个福伦福晋仗着她是延禧宫那位的表姐,眼里那真是没人,等闲的宫女太监见了她没有敢不赔笑脸的。而且从前延禧宫的掌着凤印时可没少留难老福晋,老福晋真真受了不少冤枉气。依奴才的浅见,这回就该驳回她的牌子,也叫延禧宫的知道娘娘的手段。” 洛宁微微皱眉,要不是她知道这个容嬷嬷奶大了那个洛宁皇后,她真要以为她是延禧宫派了来的眼线了,这话说的挑人火不算,还把刀柄子往人手里送,只是不好明说她,便道:“嬷嬷,我知道你是为着我不平。可是咱们要出气不在这个上头,来日方长。” 容嬷嬷还要再说,洛宁已道:“今儿小厨房做了豌豆黄和萨其马,秀菊,你给永d送点去,他爱吃,顺便也赏点给那个伴读善保。”容嬷嬷便知洛宁不想再说,只得退下。 洛宁看着她出去,这才向玉蝶道:“明儿那个福魏氏来的时候,你领着她在殿后来,找些事给她做。”玉蝶也不多问,只应了一声 第二天,等宫妃们请完安,洛宁略歇了歇,换了身衣裳便开始召见昨儿递了牌子的夫人们。照着往日惯例,这些夫人们给皇后磕头请安后,皇后一般不会留她们说话,都让她们去各宫探视自己女儿去了。 这一回,洛宁开口留人了。“福伦福晋,你留一下。” 福伦福晋一怔,她接到令妃递出来的消息,知道紫薇给皇后留在了坤宁宫,心中也急啊,只怕紫薇嘴不牢漏出真相来,那是抄家杀头的大罪,此时看皇后留她,心里发慌,脸上就不提好看。 说起来这个福伦福晋仗着自己表妹在宫里得宠就有些目中无人,所以人缘一直不是太好,再者这些夫人们也是常进宫的知道皇后和令妃不对付,看着皇后单独留下福伦福晋,知道必然有事,她们都听说近来皇后手段见长,所以都想留下来瞧热闹。只是皇后不开这个口,坤宁宫也不是她们想留就能留的,只好一步三回头,满心不舍地走了出去。 洛宁让福伦福晋站着,自己慢慢慢慢喝着茶。她越是不做声,福伦福晋心底就越发慌,只是规矩上,皇后不开口,她就不能说话,只得咬牙等着,坤宁宫正殿里一点声也没有,福伦福晋只听得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下响着,越跳越快。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宁才道:“福伦福晋,本宫有一桩事情想不太明白,今儿正好你来了,本宫问问你。” 福伦福晋只觉得脚底下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颤着声道:“娘娘,奴才什么也不知道。” 洛宁笑道:“这倒奇了,本宫还没开口呢,你怎么知道你不知道?再说,这事啊,你必定知道。” 福伦福晋只觉得洛宁的笑声里透着杀气,只得强打着精神道:“不知娘娘要问什么,奴才定然知无不言。”心中拿定了主意,要是皇后拿着紫薇的事问她,只咬一个不知道,不清楚,横竖紫薇手中没个物证,还说不准谁是假冒的呢。 洛宁道:“本宫就是算不过来,你是令妃的表姐,怎么你姓魏,令妃也姓魏,这表姐妹之间,怎么是一个姓的?” 听洛宁问的是这个,福伦福晋只觉得被高高的吊到半空的一颗心落回了胸膛里,忙答:“回娘娘的话,奴才的外祖父同令妃娘娘的爷爷是亲兄弟。因奴才的外祖父没有儿子,只得奴才娘一个女儿,奴才的爹是入赘的,奴才所以姓魏。” 洛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么说,你同令妃是没出五服的表亲。” 福伦福晋本来紧张着洛宁要问紫薇的事,此事听得洛宁只问她同令妃的表亲关系,心上松了口气,便笑答:“娘娘说的是。” 洛宁向着身边的秀菊道:“怎么不扶福伦福晋起来?叫人瞧见了,还以为福伦福晋犯了什么错,本宫罚她跪呢。” 福伦福晋忙笑道:“娘娘玩笑了,给娘娘下跪是奴才的本分,奴才自己能起,就不要劳动这位姑娘了。”说了自己立起身来。 洛宁舒展了下搁在扶手上的手指,似笑非笑道:“这没出五服啊,有什么事儿,倒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福伦福晋,你说是不是呀?” 福伦福晋听着洛宁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是滋味,可是宫中规矩,皇后问话,内命妇,外命妇,下至各个宫女太监都不能不答,不及细想,只得道:“娘娘明见,是这样的。” “嗯,时辰也不早了,你去令妃那里吧,本宫不留你说话了。” 福伦福晋跪安的时候,壮起胆子偷眼往上一看,却见洛宁笑盈盈地看着她手上金嵌红绿宝石的护甲,心上不由抖了几抖。 福伦福晋一路想着洛宁同她说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只是说不出来,不久就到了延禧宫。腊梅早在宫门前迎着,一看见她,忙上前几步拉着福伦福晋的袖子道:“福晋,你怎么这回才来。你忘了外戚见宫眷都是有时辰的,不许在宫中久留。” 福伦福晋道:“腊梅姑娘,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心里何尝不着急,只是皇后留着我说话,我也没法子走,快带我去见你们娘娘,我有话同她讲。” 两人说着就进了延禧宫正殿,腊梅依着惯例就退了出去,只留了令妃和福伦福晋两个。令妃道:“表姐,我送出去的消息,你收到了?” 福伦福晋道:“娘娘,且别说这个,我心里正发慌呢。”说了就把洛宁怎么留下的她,又问了她什么话,她怎么答的,一一说了遍,叹口气道:“我心里总是不安慰,你说,那个皇后也不是才知道我们是表姐妹,怎么今儿特特问起这个来?” 令妃听了,也不说话,低头想了很久,一拍身下的软榻道:“好一个乌拉那拉洛宁!好个皇后!本宫小瞧她了!表姐,你说错话了。” 福伦福晋站了起来,脸上就有些不好看:“我说错什么了?” 令妃咬牙道:“她必然是叫那个紫薇躲在后殿,让她听到我们是表姐妹。你想,小燕子那个假格格是在我宫里认下的,小燕子有欺君之罪,我自然跑不了。紫薇一直在你们家,欺君之罪,你们也跑不了!所以,保全小燕子就是保全我,保全我就是保全你,保全小燕子就是要舍她紫薇!你明白了?皇后那是借了你的口,离间紫薇同你们之间的感情。” 福伦福晋听得脸色煞白:“您是说,皇后知道了?” 令妃只觉得肚子一阵阵抽痛,可是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立起身道:“皇后近来虽改了性情,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大个把柄放在眼前,她未必忍得住,所以,她未必肯定紫薇才是真的沧海遗珠。可是她要是一点不怀疑,问你这些话就全无道理,我们便是捆在一起。荣辱与共,同一个外人有什么相干。所以,皇后这是起了疑心了,敲打那个紫薇呢。所以我们不得不防,有些事,是她逼得我们不得不做。” 福伦福晋看着娇媚面容都有些扭曲的令妃,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娘娘,您说,要我们做什么。” 令妃看了自己表姐一眼,心中那个恨啊,这一家子都是没有用的,只会妇人之仁,若是依着她的意思,早把紫薇这个祸根除了,哪里有今天,只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招手叫福伦福晋靠近她,附爱福伦福晋耳边说了一番话。 福伦福晋脚下一软,就跌坐在椅子上:“娘娘,这也这也太狠了。” 41、鼻孔君的心思 令妃看着福伦福晋变色的脸,秀丽的眉头皱了皱,扶着腰缓缓坐下,看着案头那支雕连枝藕荷白玉如意,放缓了语气道:“本宫也想与人为善,可是皇后现在步步紧逼,本宫也是不得不自保,同时也在保你们。”说了转头盯着福伦福晋看了眼,“你们倒还有个自保的法子,就是现在到皇后那儿去,告诉她,小燕子是假格格,她那里的紫薇才是真的,皇后许还能提拔你们一步。” 福伦福晋忙跪下身道:“娘娘这话说得奴才一家都死无容身之地。别说奴才全家的前程都是娘娘给的,就是只说奴才也姓魏,这同出一个血脉,奴才也不能背弃娘娘啊。” 令妃这才笑道:“我不过那么一说,你怎么倒跪了,快起来。等过了年啊,太后老佛爷就要回宫了。那时候晴格格也该着一起回来。晴格格那是豫亲王的格格,正牌子的和硕格格。凭着老佛爷对她的宠爱,将来指婚时必然加恩,封个和硕公主也是可能的,叫尔康上心着点。” 福伦福晋脸上就有些喜色,向着令妃道:“那就请娘娘多多周旋了。”尔康要是能尚了晴格格,那全家抬旗就有望了。 令妃道:“这是自然。本宫方才说的话,你回去告诉尔康要仔细妥帖办了。还有一桩事,咱们把难听的话说在前头,你也听仔细了。若是事情败露了,本宫身在深宫,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本宫一概不知道不清楚。只要本宫能脱出身来,自然还能拉你们一把,本宫要是折了,那就大伙儿一块死罢!” 福伦福晋忙道:“这个不用娘娘吩咐,奴才们自然知道。娘娘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吩咐,奴才这就出宫去了。” 令妃也就放缓了脸色:“去吧,本宫身子重就不送你了。” 福伦福晋道:“奴才哪里敢劳动娘娘相送。”说完,请了跪安就退了出去,一头走一头擦汗,令妃娘娘关照的事情,兹事体大,她急着要赶回去同丈夫儿子商议,好容易走到宫门外上了等候在外的自家轿子,就跺着脚吩咐快走。 福家的轿夫听得福晋催促,也就脚下抓紧,不多时就到了家中,早有两个丫鬟在侧门等了,见轿子停下,就赶过来,一个打起轿帘,一个就扶福伦福晋下轿。福伦福晋抓着扶她的那个容长脸面的丫鬟道:“翠云,老爷和大少爷呢?” “回福晋,老爷在书房,大少爷,大少爷。”翠云迟疑地看了福晋一眼,终于道:“大少爷在花园子里,那个紫薇姑娘留下的金锁姑娘也在。” 福伦福晋听得这一句,心口一股邪火就往上撞,扶着两个丫鬟的手就直往里走,也不回房,就赶到了后花园里。才进园子,转过□□,就见滴翠亭里,那个生了一双狐媚眼睛的金锁在石桌前坐着,正娇滴滴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尔康。 福伦福晋只觉得一股血从心头涌起,直冲头顶,也不要翠云翠烟两个扶了,一甩手挣开两人,踏着花盆底鞋就往亭子里冲。 花盆底重重踩在鹅卵石上发出“踏踏”的声音,福尔康和金锁听得声音,抬头看见是福伦福晋,两人忙立起身来。福尔康几步走下亭子,伸了手就要去搀自己额娘,福伦福晋一把把他推开,直冲到亭里,指了金锁道:“你好歹也是大家人家出来的丫头,怎么就这么不知羞耻,光天化日就和少爷坐在一起。”说了抬手要打。 金锁忙跪倒:“福晋,您听奴婢说。并不少奴婢不知规矩,是大少爷要问奴婢,我们小姐在济南的事,奴婢下回不敢了,您息怒。”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她家小姐进了宫,这好几天了一点信也没有了,她在福家奴婢不是奴婢,客人不是客人,处境尴尬,哪里敢不小心做人。今天是福尔康少爷叫那个翠云去找了她来花园,说是想问问她家小姐在济南的事,金锁不敢推脱,这才过来了。 福伦福晋听得这句,举起手倒是落下也不是,打下去更不是,只得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福尔康会意,忙上来笑道:“额娘。你冤枉金锁姑娘了,是儿子找她问话来着。金锁姑娘,你回去罢。我额娘只是重规矩,没别的意思。你家小姐把你留在我家,我们福家自然要好生看待与你。”福伦福晋也就趁机放下手。 金锁心中委屈至极,只是不好说什么,只得应了一声,低着走向园子外走去。福伦福晋看着她走远,这才向着福尔康道:“我儿,可是你听说什么了?好好的叫她来问那些。” 福尔康扶着福伦福晋坐了,这才道:“额娘没听尔泰说吗?” 福伦福晋道:“说什么?”福尔康看看四周无人,这才道:“尔泰回来说,五阿哥对那个还珠格格不同寻常。” 福伦到底是积年的妇人,听了这句就隐约猜到了,事涉宫闱私情,也就压低了声道:“那同你问济南的事有什么关系?” 福尔康道:“我问金锁,那个夏紫薇在济南还有什么亲眷,都住在哪里,平素来往不来往。额娘,您也不是不知道,当今皇上极为看重五阿哥,五阿哥又看重还珠格格,所以,我们要是能保全了还珠格格,使她和那个夏紫薇各归其位,五阿哥必定记着我们的情,他朝有那一日的话,少不了我们福家的好处。” 福伦福晋便道:“尔康,你果然有主意,也会打算,可是同令妃娘娘想到一块儿去了。”说了,便把今日进宫皇后留她下来说了什么,她去令妃那里令妃又说了什么,都向着这个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儿子说了一遍,“令妃娘娘的意思,是要叫知道夏紫薇身世的人统统闭上嘴。尔康,你说怎么办?这人命关天啊!我心里倒是不大敢,可是,令妃娘娘那里催得紧。” 福尔康脸上神色也就凝重起来,想了一回道:“额娘,令妃娘娘对着我们家有提携之恩,她的吩咐我们家哪有不尽力的道理。只是我刚也也问了金锁了,夏家人口不少,又不是聚居一处的,真要动手,想要不走漏一点风声,只怕不易。” 福伦福晋道:“不易也要去做。我听着令妃娘娘的声口,想是有意在太后老佛爷跟前替你美言,让你尚了晴格格。”说了,顿了一顿,向着金锁去的那个方向侧一侧头,“那个妖精,你同我少沾。” 福尔康却笑道:“额娘,儿子是那么糊涂的人吗?” 他自知道夏紫薇才是乾隆的沧海遗珠之后,在心中早盘算了多次:晴格格虽然深得太后喜爱,将来封成和硕公主的可能也很大,可是太后老佛爷一薨,晴格格不管是和硕格格还是和硕公主都是空架子罢了,豫亲王这一支早没人了,做她的额驸没有多大好处。那个夏紫薇又不同,她是皇上的沧海遗珠。将来若是能回归本位,皇上为着天下悠悠之口最多只好认她为义女,可是就因为这样,依着皇上多情的性子,必然对那个夏紫薇深感愧疚,这愧疚便是那个夏紫薇和她夫君在皇上面前得意的资本。再说太后老佛爷不太喜欢令妃娘娘,令妃娘娘去说项,只怕老佛爷不答应的可能更大。可是那个金锁却是夏紫薇身边唯一信得过的人了,要是她能在夏紫薇跟前替他多多美言,夏紫薇这条线倒是更容易得手些。 福伦福晋看着福尔康答应了,便又吩咐了几句,也就起身回房。福尔康转身就去找了福尔泰,两人一碰头,商议几句,福尔康就同福尔泰出了门,准备进景阳宫找永琪商议。 福尔康自毛遂他荐出演了刺客之后颇得乾隆青眼,福尔泰又是永琪的伴读,他身上有宫内行走的腰牌,所以两个人倒是没被守宫门的侍卫留难,两个大摇大摆就进了宫。他们俩才一走进去,立时便有个侍卫打扮的青年从侍卫值夜的那排屋子的后门悄悄出来,顺着小路一路飞奔而去。 福尔康兄弟俩到了景阳宫见到永琪,立时就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三个人就关起门来商议。 永琪听到皇后扣住了紫薇,还在言语间对温柔善良的令妃娘娘和他视为好友的福家颇多威胁时,发怒了,一拍桌子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皇阿玛怎么让这么恶毒的女人做了皇后!紫薇是小燕子最亲密的姐妹,是皇阿玛的亲生女儿!她恨小燕子,就叫紫薇做奴才,只是在打皇阿玛的脸,这也罢了!她对福晋说的那些话,明明的是在威胁啊!皇后怕是起了疑心,现在只怕她对紫薇严刑逼供,让紫薇说出实情来。如果紫薇受不来苦,招供了……” 永琪的话顿住了,福尔康和福尔泰的脸色都难看起来,紫薇要是一招供,第一个死的是还珠格格小燕子,他们福家知道她才是真正的格格而隐匿不报,决计也跑不了。 42、紫薇的震撼 说起来紫薇其实是个可怜的人,还没出世就背上了私生子的名头,待到出世,又遇上个不通俗务,整天只知道情情爱爱的娘。清朝女子通常早嫁,十四五岁就出嫁的比比皆是,十六七岁还没出阁的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夏紫薇之所以耽搁到十八,那一来是没有人家愿意要一个私生女,在世人的眼中,母亲是不守规矩没有廉耻的,这私生的女儿能好到哪去,娶了来还不叫人笑话死,二来,却是夏雨荷想不到,夏雨荷心里只有她那段旷古真情,只有‘君当入磐石,妾当如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哪里能想到女儿的终身的归宿。就是她要死了的当口,想着的却还是那个早把她忘在九霄云外的宝亲王,还是要女儿上京去替她问一声“蒲苇韧如丝,磐石是不是无转移”。 夏紫薇在这种母亲的教导下,怎么能懂得人情世故,自然不懂太常寺是掌管宗庙祭祀礼仪的衙门,她要寻父该去是的宗人府。更不知道防人之心,所以才能把至关重要的信物给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当然更不会去想为什么非亲非故的福家会把她留下来,知道她身世之后,也是要她不能说实情。 直到她被秀菊领着在坤宁宫后殿掸灰,前殿的声音清清楚楚传了进来,紫薇这才明白,,怪不得福晋老是令妃娘娘如何令妃娘娘如何,原来福家和令妃娘娘是表亲。原来福家和令妃娘娘是一体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怪不得福家也和五阿哥一起,要她不能说,要她保着小燕子,原来小燕子有事,真是会死很多人的。为了她一个人认回爹爹,小燕子要死,福家大少爷要死,还有福大人福晋,不,不,紫薇的眼泪不住的落下来:娘,我该怎么办? 秀菊也不去劝她,看着她哭,只是道:“紫薇是不愿意给我们皇后娘娘做事吗?”一句话唬得紫薇收了泪,握着手中的拂尘道:“这位姐姐,能给皇后娘娘做事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是被灰迷了眼。” 因洛宁吩咐过要看着紫薇既不能为难她,也要她知道什么是主仆之分,尊卑有别,所以秀菊一面看着紫薇掸灰一面笑道:“紫薇,说来你同还珠格格结拜之时也想不到吧,还珠格格还能成为咱们皇上的义女,这一回啊,还珠格格可真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咱们见了她,可是还要自称一声奴才。” 秀菊这话正正戳在紫薇的心口上,她的手不由自主一抖,就把多宝格上那只前明的百鸟朝凤景泰蓝转心瓶扫落在地。 景泰蓝又称“铜胎掐丝珐琅”,是一种在铜质的胎型上,用柔软的扁铜丝,掐成各种花纹焊上,然后把珐琅质的色釉填充在花纹内烧制而成的器物,掉在地上虽然不能跟瓷器一般跌碎了,也发出了“咣”的一声,把秀菊同紫薇都吓得不轻,两个人一起扑了上去,抢着要瞧那个瓶砸成什么样儿。 这一声也惊动了洛宁,便打发了容嬷嬷过来瞧,秀菊虽不敢为难紫薇,却也不肯担着责任,便先开口道:“嬷嬷,想是紫薇才做这等杂活,所以不仔细,您高抬贵手,饶了她这回吧。”说了就推紫薇认错。 容嬷嬷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就转向了紫薇,她的脸不笑的时候颇为严厉,紫薇闯了祸,再被她那么一看,自己先慌了,还不待容嬷嬷开口,已然先跪倒在地:“容嬷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不小心,您那么善良宽厚,您就谅解奴婢吧,奴婢下回不敢了。” 容嬷嬷叫她那么一跪,又是这一番话一说,只觉得背后生寒,天底下有这么认错的吗?要是不谅解她,是不是就是不宽厚不善良了?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可真像延禧宫的那位在孝贤跟前时一样的。 紫薇跪在地上,就见容嬷嬷走过来,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只摔得扁了一半的转心瓶,老脸上浮现出的一片惋惜之色,就把已到了嘴边的几句求情的话,咽了回去,低了头不敢做声。容嬷嬷看着紫薇不做声了,脸上的不耐神色这才褪了几分,道:“娘娘也听见了摔东西的声音,我也不能救说饶不饶你,得回了娘娘再做道理。只是你也放心,我们娘娘不是严苛的主子。你先回房呆着,还有,说了多少回了,你得自称奴才,不是奴婢,怎么总改不了?” 紫薇挣扎着开口应道:“是,奴才知道了,奴才下回不敢了。”又看着容嬷嬷拿着砸扁的景泰蓝瓶走到了前殿,这才敢立起身来,满心忐忑地回了那间同另外三个宫女同住的屋子,就在坑上坐了,看着炕上一排四条被子,又摸摸身上的宫女服色,不说同小燕子现在是还珠格格这样人上人的身份相比,便是比在家里那使奴唤婢的生活也是不可同日而语,不由眼泪簌簌而下。 容嬷嬷去到前殿时,就见洛宁正在听赵得福转进来的禀报。 原来洛宁的侄子达汉最近升了二等侍卫,也在宫门前轮值,今天福尔康福尔泰兄弟俩进宫,他正好在班房里看见了,他知道这俩是令妃的侄子,令妃又同他的皇后表姑是死敌,便只推要解手,顺着小路就飞奔到坤宁宫,悄悄唤出了赵得福,把福尔泰兄弟的行踪说了一回,怕被人说她擅离职守,马上赶了回去。 赵得福得信也就不敢拖延,立时进来禀告了洛宁。洛宁听着赵得福的话,脸上绽开了微笑。 她记得当时看戏的时候,正是她把紫薇扣在坤宁宫,那个福尔泰同五阿哥就闹出了夜探坤宁宫的戏码。这场戏可是把她气得不轻,一个皇子带着两个外臣为了一个宫女居然能夜探坤宁宫,那个脑残的乾隆居然还能为个宫女在一帮子奴才跟前怒斥皇后,有道是‘当面责子,背后教妻’,何况那个还是皇后。因为皇后统率六宫,须有威仪,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后从来只有废没有责。这还罢了,一个皇子夜闯皇后的寝宫,往小了说那是忤逆不孝,往大了说,那是窥测帝踪,任何一个罪名,都足以使那个皇子被圈了。真不知道写出这段戏的人脑子长到哪里去了,居然还能说“没人敢给个皇子扣上刺客的罪名”,理密亲王,您可真是冤死了! 不过,既然她洛宁来了这里,这夜探坤宁宫要是再次上演,而夏紫薇毫发未伤时,这出戏会怎么走呢?她乌拉那拉洛宁真是很好奇啊。 “容嬷嬷,咱们那间静室收拾出来没有?”洛宁接过了那只砸扁了一半的百鸟朝凤转心瓶看了一眼,倒是真有些心疼,好东西啊,就那么没了,乾隆个败家子的闺女也是败家子。 容嬷嬷上前半步道:“回娘娘,收拾出来了,那个紫薇您打算怎么处置?”这回她是真犯错了,便是收拾她也没人能说出半个错字来!娘娘您吩咐吧。容嬷嬷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洛宁道:“那么,就请紫薇进去呆一会儿吧,告诉她,把墙上两幅画都给本宫瞧仔细了,本宫要她照样儿描一副出来。画得好了就当是补了她砸的那个景泰蓝了。” 容嬷嬷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向紫薇传旨。 紫薇正在自己房中坐卧不宁,听得容嬷嬷进来传了皇后的话,一块石头就落了地,含着眼泪道:“嬷嬷,奴才一定不负娘娘的嘱托。”画画,她还是能画的。 容嬷嬷又下死眼瞅了紫薇几眼,便领着她去了静室。 静室中南背北的墙上挂着两幅女子肖像,稍高的那幅画像上的女子脸容端庄秀美,身着明黄色旗装,画像旁是一行小楷,上写着:“深情赢得梦魂牵,依旧横陈玉枕边.似矣疑迟非想象,来兮恍惚去迁延.生前欢乐题将遍,别后凄愁话未全.无奈彻人频唱晓,空馀清泪醒犹涟.” 分明述说着魂梦相牵的缱绻深情,紫薇正在感动,就见容嬷嬷已然跪倒在画像前磕了三个头,回身向着自己道:“这位是我大清朝的孝贤先皇后。”紫薇忙跪倒磕了头。 又看容嬷嬷向着稍低一肩的画像也磕了三个头,那幅画像上的女子更为秀美,画像上一般有着一首悼亡诗:“年将不足畏,事每有余悲,得句凭消闷,参禅那断痴,两疏谁为待,三岁忽云期,忧喜一番梦,长眠人未知。”一般的情深意切。 容嬷嬷道:“这个是慧贤先皇贵妃,你也磕头。”紫薇依言磕了头。 容嬷嬷这才道:“娘娘就是命你照着样儿描这两幅画像。娘娘说了,画像上的诗一样要照录下来。” 紫薇也是通文墨的,看画像上诗句的口吻,分明是男子的悼亡诗,再结合画像上两人的身份,必然就是当今乾隆皇帝的御诗了,能写出这样情真意切的悼亡诗,可见先皇后和先皇贵妃在乾隆心中的重要,紫薇忽然觉得那首“雨后荷花承恩露”在这两首诗前显得那样轻薄肤浅。这就是娘说的“旷古深情”吗?这就是娘要问的“磐石是不是无转移”吗? 43、坤宁宫来刺客了 紫薇看着乾隆给孝贤和慧贤的悼亡诗,只觉得心上什么东西慢慢的崩塌了。 容嬷嬷看着脸色惨白的紫薇,心中鄙夷,只是皇后吩咐了,对紫薇客气着点,别让人觉得她们坤宁宫同还珠格格不对付故意拿着还珠格格的好姐妹撒气,只能忍耐道:“紫薇,你仔细瞧了,能不能画?” 紫薇默然点着头,泪珠随着她点头落在了地上。容嬷嬷这才回头吩咐两个小太监把早准备好的画案搬了进来,就在静室里搁好了,向着紫薇道:“你慢慢画着。”说了,带着人退了出去,顺手又把门给带上了,转头向两个小太监吩咐道:“娘娘说了,你们俩就守在这里,什么时候那个紫薇画完了,什么时候让她出来。”说了,自去向洛宁复旨。 洛宁听了,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看外头天色,向着赵得福道:“去看看皇上用膳了没有,要是没有,就说本宫请皇上移驾坤宁宫。” 赵得福应了声,转身出来,就在通往养心殿的路上遇见乾隆正坐在肩舆上,当时就跪下了:“奴婢坤宁宫赵得福,给皇上请安,祝皇上万福圣安。” 乾隆一见是坤宁宫的总管太监,就跺一跺脚,示意停舆。近来他同洛宁关系不错,连带着看着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也顺眼许多,也就笑道:“你这奴才,急赤慌张的做什么呢?” 赵得福赔笑道:“奴婢是奉了娘娘的懿旨来请皇上的。娘娘说了,要奴婢来瞧瞧皇上用膳了没有,皇上要是没用膳就请皇上御驾驾临坤宁宫。” 这洛宁不请乾隆,乾隆也是要来的,快过年了,宫里各个妃嫔啊也该升一升了,这个要和皇后商议了再报请皇额娘答应的,所以听得这句,就笑了:“得,朕倒是要瞧瞧你们皇后娘娘备了什么好吃的就要请朕,要是没好吃的,朕就罚你这个奴才。” 赵得福赔笑道:“要是皇上喜欢,尽管拿奴婢的狗腿下酒。” 乾隆笑道:“朕要吃你的狗腿做什么。起罢,回去告诉你们皇后娘娘,朕准她奏了。”高无庸听得乾隆这句,便吩咐摆驾坤宁宫。 赵得福听得乾隆答应了,就赶在前头一路回去报信,洛宁听得乾隆答应过来了,笑道:“办的好,下去领赏。” 容嬷嬷见洛宁高兴,也就凑上来笑道:“娘娘,奴才说句不该说的,您啊,是不该同皇上赌气。”一个令妃还没倒呢又来个庆嫔,可够烦心的。皇后这样多好,也免得皇上老被狐媚子给勾搭了去。 洛宁瞅一眼容嬷嬷,知道她想岔了,也不纠正,反拉了她的手道:“嬷嬷,我知道你是真心疼我,所以我有件事儿,要你去做,托给别人我可不放心。” 容嬷嬷听得洛宁这句,就把老腰一挺:“娘娘您尽管吩咐,奴才决计给您办得妥妥的。” 洛宁就附在容嬷嬷耳边说了几句,容嬷嬷看了洛宁几眼,道:“就这样?娘娘放心,奴才如今年纪大了,夜里睡不稳也是有的。”洛宁笑着点头,容嬷嬷虽然性子急了些,好在对洛宁那真是一条心,绝无二话的。 正说话间,乾隆的肩舆也到了,洛宁听得传报声,就带了坤宁宫大小宫女太监接了出去,独留在静室画画的紫薇和门外守着的两个太监。 帝后两人进了坤宁宫,分上下坐了,洛宁道:“皇上,今儿我把和亲王福晋召进宫了,您是没瞅见,那眼红得呀,脂粉也遮不住,我瞧在眼里,心上也难受。”说了,就拿个帕子拭了拭眼角。 乾隆听了这句,心上也有点黯然,道:“昨儿弘昼又闹活出丧,朕知道他心里难受,所以也就当不知道。” 洛宁便道:“我有句话要请皇上您恕罪了才敢再禀告。” 乾隆瞅了瞅洛宁,多疑脾气又来了,皇后这是欺负谁了?令妃那儿没听说,庆嫔那儿也没听说,小燕子那里据说皇后还送药了,她到底又干什么了? 洛宁看乾隆的神色就知道这大爷又抽抽了,她也习惯了,自顾自道:“我看和亲王福晋可怜,我啊就自作主张说,我和皇上对不住他们夫妇,还说,这个话啊,是弘历对弘昼说的。”洛宁一边说,一边悄悄抬眼看了乾隆一眼,果然看着乾隆脸色和缓了,继续又道:“和亲王福晋听了,倒是哭了,说那是臣子本分,不敢当皇上的深恩。皇上,要是我那话不得体,您可别生我气。” 乾隆起个龙爪握住洛宁的手,笑道:“和婉也是朕的女儿,朕心里也不好受,你这话很好。洛宁啊,你现在越来越有皇后的风范了。” 洛宁这才笑道:“皇上既然不怪,那我就放心了,皇上,我想着这几天天色都阴阴的,怕是要下雪了,所以今儿叫小厨房里炖了乳羊,去去寒气,您要不要用点?” 乾隆就应了,在洛宁这里用了晚膳,又叫了永d来问了回功课。永d如今的课业倒是大有进益,乾隆摸着他的脑袋夸了几句,连带着一旁的善保也得了赏,叫永d退下之后,向着洛宁道:“永d这个孩子,朕以前觉得他畏畏缩缩的,没个皇子气度,如今长进了好些,洛宁教导得好呀。”洛宁忙道:“那是纪师傅的功劳,您也知道我,不过认识些字,论起心胸眼界来,能跟着孝贤姐姐的脚踪儿走就不错了,哪里能有什么见识。” 乾隆笑道:“朕不过夸你一句,你就惶恐了,这气度上压果然就差着些,不过,你能事事学着孝贤,也就是了,这天也不早了,我们早些安置了罢。” 洛宁听得真是磨牙,孝贤是好,孝贤能不好么?您宠得慧贤都没边儿了,她都得受着,“似昔慧贤曾入梦,尚余慰者到今谁?”这种悼亡诗也亏您写得出,孝贤在地下能安慰才怪。 心中恨归恨,还是得过来同乾隆一起进了寝宫,宫女们上前分别服侍着帝后两个更衣梳洗了,服侍着两人安歇了。 乾隆虽然已四十多岁,身子却已然健壮,这一番折腾下来,洛宁浑身都跟散架一般,虽然身子困倦,可是心中有事,闭着眼也睡不着,就听得耳边乾隆的呼吸渐渐绵长起来,显见得睡熟了。 耳听得寝宫里那架自鸣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又敲了两下钟,却是过了子时了,便是此时,忽然听得一个苍老的女子的声音大叫道:“有…..有刺客!”而后就听得打斗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洛宁大喜,立时坐起身来,便把个身子往乾隆身前一挡,一面大叫:“有刺客,护驾啊!” 乾隆也叫容嬷嬷那声惊醒了,一看自己的皇后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亵衣,散着一头长发,脸色在烛光下煞白,身子都在抖,却是挡在自己身前。 乾隆脑补了,乾隆感动了:朕的皇后对朕真是一片真情啊,都有刺客了,她一个弱女子明明怕得身子都在抖,却还拿她自己护着朕!(洛宁:皇上,我那是冷的,你想多了。)真是朕的好皇后啊!不对,朕的皇宫里,朕皇后的坤宁宫里怎么会有刺客!朕来洛宁这里是外人怎么知道,难道有人想对洛宁不利? 当值的宫女太监们早拥了进来,高无庸也在门外道:“皇上,皇后娘娘,您们放心,侍卫们已然把刺客为着了。” 乾隆扯起锦被裹住洛宁,向着众宫女太监道:“你们护着皇后,朕去看看。”说了,一把抓过床头的大氅披了,拔出案头装饰用的那柄龙泉剑就大步向前去。洛宁在他身后叫道:“皇上,刺客还在外头,您是万民的主宰,您不能以身犯险啊。” 乾隆听得龙心大悦,回头看了一眼洛宁,道:“区区几个毛贼,朕是真龙天子,还能怕了他们不成!”说了就朝着寝宫外走去。 永琪和福尔康福尔泰三个他们仗着熟悉宫里情况,一开始倒也没惊动侍卫,三个人分头去找紫薇,却不想容嬷嬷依了洛宁吩咐,一直没睡,就躲在窗后守着呢,一看来人了,立时就喊叫起来,惊动了侍卫。 永琪他们没料到乾隆正好歇在坤宁宫。这皇帝来了坤宁宫,他身边的侍卫自然也在坤宁宫驻扎了,这样一来,坤宁宫的侍卫人数翻了一倍也不止。一听来了刺客,这帝后两个任何一个人出了差错,他们这些当值的侍卫,个个脑袋不保,所以都冲了出来,奋勇杀敌。 永琪他们三个功夫倒是真不错,只是好汉架不住人多,才过了没几招,三人身上都挂了伤,他们三个便想逃走,奈何侍卫们领功心切,死命就把这三个缠住了,三人身上伤口越来越多。 永琪开始心慌了,他是皇阿玛最看重的皇子,是未来的储君,难道就要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恶毒皇后的坤宁宫中吗?他正心急之时,就见寝宫门一开,里头踏出一个披着黑狐大氅的中年男子来,正是他的皇阿玛乾隆。 44、叉烧五挨打 永琪等人夜谈坤宁宫,却叫乾隆和坤宁宫的侍卫围住了,正在负隅顽抗之际,就见乾隆从坤宁宫寝宫门里走了出来,永琪像是看见了救命菩萨一般,一声惨呼:“皇阿玛,您救救儿子啊!” 乾隆怎么能不认得自己最喜欢的儿子的声音,一听永琪这一叫,心上大震,一旁的高无庸也听出了是五阿哥的声音,脸色也变了:完了,这回出大事了,五阿哥别是和皇后娘娘不对付,想弑母吧。高无庸壮起胆子看了乾隆一眼,却见乾隆脸色铁青。 这一回乾隆不知道紫薇,对她也没感情,这一回乾隆看着坤宁宫正殿里三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刺客”,耳中听着最疼爱的那个儿子喊着“皇阿玛”:气得浑身发抖,真是朕的好儿子啊!你这是要弑母啊还是要弑父啊! “给朕抓活的!” 不得不说,永琪在有些时候是非常聪明的,听得自己皇阿玛说要留活口,立时就扔了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伸手摘了蒙面的黑巾,露出了本来面目,福尔康福尔泰一看永琪扔了剑,也跟着跪倒了。 他这一露真面目,那些侍卫们都恨得咬牙:皇子穿着夜行衣夜探皇后娘娘的寝宫,这怎么说都是能捅破天的大事,他们这些知情人还不得被灭口啊,都恨不得上去一刀刀活剐了这个脑子里一团糨糊的五阿哥。 乾隆看着永琪的脸,脑子嗡一声大了,又看着他身后两个,一个是福尔康,一个是福蒙碜踊瘟肆交危呶抻垢辖羯侠捶隽耍溃骸盎噬希1v亓灏。 乾隆一把推开高无庸,几步冲到永琪跟前,抬手就是两巴掌,又是提起一脚把他踢翻在地,又补上几脚,边踢边骂:“你个畜生!孽障!你这是蝮虺蟒枭之心啊!你说!你要弑母还是要弑君!你给朕说!”骂了还不解气,忽然记起手上提着剑呢,一翻腕子就把龙泉宝拔了出来,就要朝永琪身上劈下去。 “皇上,皇上,您手下留情。您不能啊!”身后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有个身子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乾隆的腿。 这声音一出来,满坤宁宫的侍卫宫女太监纷纷都跪了下去。乾隆回头一看,却是皇后洛宁,散着一头黑发,身上也不过穿了件夹旗装,正跪在地上,双手抱着他的腿,满含着眼泪看他。 乾隆一见洛宁,便想起方才她怕得发抖依然挡在自己身前的可怜模样,一下就心软了,道:“你起来!你替这个孽子求情做什么?你当他是儿子,他可没当你是额娘。今儿朕要是不在这里,他只怕就是要弑母了!”乾隆狠狠瞪了福尔康兄弟一眼,他一贯的疑心病发作了,他怎么都不会承认他一贯看好的儿子永琪不想做隐形太子,等不及要做皇帝了,那么只剩下一个解释,那就是要刺杀皇后。这不,福家兄弟也在,他们是令妃的子侄,自然是想扶令妃登上后位!真是狼子野心! 洛宁心中啐道:您当我愿意!要是在别的地,您爱剁几剑就剁几剑,爱怎么砍怎么砍,可这是在我坤宁宫,皇额娘又喜欢这个老五,您要是在这儿砍了这个没脑子的,往后皇额娘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想我呢,您看着我也不会痛快,我能不求情么。 “皇上,您先息怒,听听老五怎么说,您再处置也来得及啊,皇上,咱们爱新觉罗家可没杀儿子的先例啊,皇上。” 乾隆其实在想到也许是福家想扶令妃上后位时,对永琪的怒气就少了些,听洛宁这样说了,也趁机下了台,将宝剑交给了高无庸,回身双手扶起了洛宁,又向容嬷嬷同玉蝶秀菊墨梅等几个宫女叱道:“你们怎么让皇后这么样就出来了,这么冷的天,皇后要冻出个好歹来,朕揭你们的皮。”说了,又好言抚慰洛宁叫她回去加衣裳。 永琪看得洛宁进去,他现在是保住性命地位要紧,也顾不得洛宁才从他皇阿玛的剑下救了他,膝行几步爬过到乾隆跟前,哭道:“皇阿玛,儿子是不得已啊。您知道小燕子有个好姐妹进了宫做宫女。小燕子得罪皇额娘那么多回,她怕皇额娘拿紫薇撒气,儿子不忍看她担心,就想夜里来瞧一瞧,儿子断没有谋害皇阿玛和皇额娘的心啊!皇阿玛,您明鉴啊”说了,砰砰磕头。 乾隆指着他,几乎无语:“为着一个不着边的宫女,你就敢夜探你皇额娘的寝宫,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忤逆,你这是悖伦,你这是要被天打雷劈的!”说到气急,一脚又向永琪踢了过去。 福尔康在一边看得几乎要吐血,他早就说皇后寝宫不是那么好探的,是这个五阿哥说什么:没有人会把一个皇子当做刺客。现在看看,皇上气得都要弑子了。五阿哥要是躲不过一死,他们福家只怕是在劫难逃。所以,也不顾皇上说话,臣子奴才不能插嘴的规矩了,大声道:“皇上明鉴!五阿哥顾虑的没错啊。皇后娘娘她正拿着紫薇姑娘撒气。您不是严禁‘纵性滥刑,虐殴奴婢’吗?皇后娘娘那是悖旨不尊啊!皇上!” 乾隆正要说话,一旁的赵得福已然噗通一声跪倒了,哀声道:“皇上,您可不能听信谗言啊!您问问坤宁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们,皇后娘娘几时打过他们?皇上,那是这个恶贼血口喷人啊,皇上!” 永琪忙道:“皇阿玛,您明鉴啊!尔康他说的没错,皇额娘正把紫薇关在密室里,门口还有小太监守着,皇阿玛,您派人去瞧瞧就知道了,皇额娘那是抗旨啊!皇上!” 这里正闹做一团,令妃那边也知道了,一听自己两个侄子跟着五阿哥夜闯坤宁宫,不巧皇上正在,这一急,险些晕过去,只觉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疼,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忙命腊梅冬雪给她穿戴了,坐了肩舆就往坤宁宫赶,通报传进来,乾隆的疑心更大了,令妃怎么知道的?乾隆忽略了,坤宁宫进了刺客这么大的事儿,宫里上下哪有不知道的,别人不过是听说“刺客”里有五阿哥不敢来讨晦气罢了。 “传。”乾隆看着挺着大肚子进来的令妃,脸色更不好看,这个女人心大了啊,亏得朕还觉得夺了她的宫权,想提她做贵妃,现在看来,缓缓吧。 令妃缓缓蹲了个安,她肚子大了,蹲下去不方便,若是平时,乾隆早叫免礼了,可今儿,乾隆居然看着她行完礼才到:“起来,你来做什么?” 令妃的心就往下沉一点,细白的牙齿咬着红唇,泪汪汪看着乾隆道:“皇上,奴才听说奴才的两个侄子做出胆大妄为的事,奴才特来请罪的。奴才求皇上看着这两个小奴才平日都妥帖的份上,您开恩,饶他们不死罢。” 乾隆看着令妃泪汪汪的模样,皱了眉道:“你就不问问朕受没受惊?” 令妃一窒,她接到消息是说三个“刺客”都抓住了,既然是五阿哥和福尔康兄弟俩,那乾隆肯定是毫发未伤的,她一时情急,只想着保住福尔康兄弟,免得他们死到临头把她给拖下水,却忘了乾隆这茬,忙跪倒在地,哭道:“奴才该死,奴才只是一时慌张。” 福尔康一看令妃来了,乾隆对着令妃的神色也不同往常,知道这回祸闯大了,不独自己载了,只怕连这个宫中内援也要被连累,如今之计,只有把皇后一起拖下水,所以,大声道:“皇上!您要是真不信,就叫赵公公领了您去看!看看那个密室里的紫薇。 赵得福看了坤宁宫寝宫的门一眼,转头向乾隆道:“皇上,奴婢敢以性命担保,皇后娘娘决计没有为难紫薇。皇上,真要见紫薇,奴婢去把她带了来。” 他越是这样拖延不肯答应,永琪福尔康等三个越是觉得坤宁宫心里有鬼,永琪也忙道:“皇阿玛!您看看,这般奴才推三阻四,必定心中有鬼!皇阿玛,您明鉴啊。” “皇上。”洛宁早换好了衣裳,站在坤宁宫寝宫后头听着,听到此时,就把个寝宫门一推,大步走了出来,走在永琪跟前,颤声问道:“老五,我问你,你心里有没有拿着我当你皇额娘,你为着个宫女就这样闯我的寝宫,亏得今儿你皇阿玛在,不然,你置我的名节与何地?置你皇阿玛的颜面与何地!你,你太叫我伤心了。”说了,转过身来向乾隆拜倒道:“皇上,妾恳请皇上移驾,妾请皇上亲眼瞧一瞧老五说的密室,请皇上亲眼看一看那个紫薇,妾是怎么对她的,请皇上亲眼看一看妾是不是他们说的那种狠毒的人。” 乾隆要扶洛宁起身,洛宁只是不肯,乾隆手上一加力气,就把洛宁硬生生扶了起来,却看见她已然满脸是泪,乾隆抢过洛宁手上的帕子,替她擦了泪,道:“好,你带朕去。”说了,又向着侍卫道:“你们也押着着个畜生跟着来。” 令妃依然跪在地上,看着皇后出来,听到皇后说了那番话,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皇后一定是早有安排,一定是!可是,她怎么能算到永琪尔康尔泰他们会夜探坤宁宫? 45、这一回合皇后全胜 永琪在洛宁自己表示要带着乾隆去静室时已知道不好,皇后若是没有凭仗,绝不能说这样的话。只是他还心存侥幸,以为那个静室里最多没有刑具罢了,再不想,坤宁宫的静室里供着的是居然会是先皇后孝贤和先皇贵妃慧贤的画像。 在看到静室里是这个样子时,永琪整个人顿时失了力气,他不仅夜闯坤宁宫,还攀诬嫡母,这一回就是皇玛嬷在怕也不能保他全身而退了。 房中的紫薇已然画得差不多了,只剩慧贤画像上那首悼诗还没有描摹上去,此时听得门开,以为是容嬷嬷来了,转身道:“嬷嬷,奴才快画好…”那个“好”字,在她看见了穿着黑狐大氅的乾隆时顿住了。 “大胆奴才,见了皇上还不请安!”高无庸在一旁喝道,紫薇忙跪倒磕头。 乾隆眼中完全没有看见那个长着和夏雨荷一摸一样脸的夏紫薇,只有墙上那两幅画:一个是孝贤,一个是慧贤,他一直以为没有皇后气度的洛宁,竟然在她的坤宁宫里挂着她们的画像,乾隆又是震惊又是感动:“皇后,朕以为,……”朕以为只有朕念着她们。 “皇上,我和孝贤姐姐,慧贤姐姐在潜邸时就服侍您了,虽说我们不是亲姐妹,可那十几年相处下来,这感情也和嫡亲姐妹没什么两样了。如今她们抛下皇上和我先走了,我这心里啊,空落落的,所以在这里安了个静室,我想她们的时候就过来和两位姐姐说说话,有四季鲜果啊,我这里也上一份,表表心意。皇上,我一直没告诉您,是怕你知道了笑话我。” 洛宁用帕子遮着眼:皇上,您感动么?令妃不就是在孝贤的灵位前哭得最凄惨,您才瞧见她的么?孝贤姐姐啊,既然一个洗脚婢都能拿您来邀宠,想必您也不会在意我用一回罢。 在乾隆眼中看来,却是他的继皇后提起从前的事又伤心了,他感动了,于是一只龙爪揽着洛宁的肩,一只龙爪握着她的手道:“洛宁,朕怎么会觉得你傻!”你要是早说了,朕也就不会误会你么偶有心胸气度了。 洛宁便道:“是,是我说错了。对了,皇上,这个就是紫薇,小燕子的那个姐妹。我看着这两幅画像有些旧了,想着小燕子说紫薇能诗善画,我就叫她重画一幅,怕人惊扰到两为姐姐,也怕紫薇她要什么,所以才叫人在门前守着。没想到竟闹出一场是非来,叫老五误会我。”说了轻轻叹息一声。 紫薇听得皇后提及自己,忙道:“奴才夏紫薇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乾隆早把十八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忘在了九霄云外,此时看见夏紫薇的人,看着她的脸,听着她的姓氏也是毫无察觉,只是对着身后的永琪一瞪眼睛道:“你这个孽子,畜生!你给朕好好瞧瞧!这个就是你说的皇后凌□□婢吗?!” 永琪在侍卫手里挣扎要下跪:“皇阿玛!儿子错了!儿子一时糊涂!求皇阿玛饶了儿子这一回,儿子再也不敢了。”说了又转向洛宁道:“皇额娘,您那么善良仁慈,您一定会体谅儿子一番忠君之心的吧。皇额娘,您就宽恕儿子吧。” 洛宁握着帕子的手捏紧了,好一个老五,这回我是善良仁慈了?你闯坤宁宫时怎么不记得本宫是你皇额娘!你指责本宫凌□□婢时怎么不记得本宫是你皇额娘,你逼着纪昀打本宫的小十二时怎么不记得本宫是你皇额娘!你且等着!本宫会好好恶毒一番你瞧瞧的。 “皇上,您叫侍卫暂且放了老五,他到底还是您儿子,是大清的皇子,这样叫侍卫押着,他脸上不好看啊。” 这话不劝倒还好点,一劝出来,乾隆那看见孝贤和慧贤时降下去的火气顿时上来了,驳道:“你是这个小畜生的嫡母,是朕的皇后,是这大清朝的国母!你顾怜他的颜面,他几时顾怜过你的颜面!”拉着洛宁就往外头走,路过永琪身边时,怒气不息,重重踹了他一脚。 乾隆拉着洛宁回到坤宁宫正殿之时,令妃还在地上跪着。她已然是六七个月的身孕,肚子隆得老高,在地上跪得时间久了,就觉得后腰发酸,小肚子也往下坠,想立起身来却又不敢,好容易看得乾隆出来,再一瞧五阿哥永琪依然由侍卫押着,心上就知道不妙,仗着乾隆从前宠她,就用乾隆素日最爱的神情,抬头唤了一声:“皇上,皇后娘娘。” 洛宁抽出握在乾隆龙爪中的手,扶乾隆坐了,道:“皇上,我想着,令妃也没大错,福家兄弟是她子侄,她情切关心也是有的,您就看在她腹中小阿哥的份上,叫她起来罢。” 这一回,洛宁的眼药几乎就上在明面儿上,字字句句戳在令妃的软肋,令妃竟是一个字也辩白不得,心里那个恨啊,看着乾隆皱眉看向自己时那个目光,心都有些抖:“皇上。” 乾隆也不叫令妃起,先拍一拍洛宁的手道:“你坐。”自己一裹大氅先坐下了,下死眼看了令妃几眼,这才道:“你起来。”冷眼看着令妃勉强立起身来,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却不赐座,转而问永琪:“老五,朕问你,今儿闯坤宁宫是谁的主意?” 这话一问,永琪心上狂跳起来:要是说是福家兄弟的主意,他二人是外臣是奴才,皇阿玛指不定就要砍了他们,他们必然不肯就此认罪,到时再攀咬起来,只怕皇阿玛的怒气更甚;这要是认了,皇阿玛如今在气头上,我一认,说不准就要圈了我,被圈过的皇子与大位也就无缘了,认还是不认? 就在永琪踌躇之际,乾隆已然明白了,这是老五的主意啊!便是不是他的主意,那么轻易就叫两个奴才唆摆了,朕如何放心把祖宗的基业交给他,顿时觉得心灰,就向着高无庸道:“传旨,五阿哥有失朕意,办差不力,先拖下去打五十板子,再在景阳宫禁足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就出宫建府吧。”挥了挥手,“堵上嘴拖下去,朕不想听到他说话。” “令妃。” “奴才在。”令妃听到乾隆喊了自己,上前半步,用手扶着腰,蹲了一礼,果然觉得乾隆的目光就在自己肚子上转了两转。 “你好好的在宫里养着罢,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延禧宫一步。”乾隆一旦怀疑起一个人来,那是事事处处都看着不对的,令妃扶腰的那个动作,在乾隆眼中就是令妃示意,她怀着孕呢:笑话,怀着孕,朕一样能处置你。 这是被禁足了 。令妃心里那个恨啊,还得谢恩。扶着腊梅和冬雪的手退出去前忍不住狠狠剜了跪在地上的福尔康,福┬值芰窖邸 等她回了延禧宫,叫她摔东西的旨意后脚也跟了来,乾隆以她对皇后不敬为由,降她为嫔了。来传旨的高无庸还笑嘻嘻告诉她:“令嫔娘娘,皇上还有圣旨,打今儿起,您在延禧宫好好安胎,您家的亲友就不要递牌子求见了,什么时候再许他们递牌子,等皇上的旨意。” 令妃几乎要晕过去,这禁足不算,还降了一等,她好不容易才爬上的妃位,就这样没了!福尔康福尔泰这俩个白眼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那是皇后的坤宁宫啊,不是能随便闯的地,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高公公,那,那福家兄弟呢?”最好乾隆能砍了他们的脑袋! 高无庸甩了一甩拂尘,笑道:“这俩啊,皇上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倒是没要他们脑袋,不过一人打了一百板子,革去所有职务,赶出宫去了。令嫔娘娘,您好生歇着,奴婢回去复旨了。” 乾隆其实还没出气,依着他的性子,倒是想要福家兄弟脑袋来着,可是总不能说这福家兄弟夜闯坤宁宫吧,要是传扬出去,他以后怎么面对群臣,怎么面对天下子民,可是不重罚福家,乾隆那口气便出不来,所以,紧接着倒霉的是福伦。 那时已然是寅时,福伦正要上朝,就接到了圣旨,一下从正一品的大学士被降到了四品的鸿胪寺卿,连降了七级,还没等福伦夫妇缓过神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两个儿子就从宫里被扔了回来。 这真的是扔回来的,乾隆当时的口谕是:打完之后要是没死,就给朕扔回去。所以福尔康兄弟俩行完刑之后,就叫平时就看他们不顺眼的侍卫们扔上从太仆寺里找了来的一辆拉草料的板车,连夜出了宫,来在福府前,喝一声:“接人嘞。”就把这兄弟俩从板车上踢了下去。待到福家的家丁出来瞧时,板车早去得远了,地上掷趴着自家的两个少爷,臀部以下的衣裳都被鲜血染得通红,福伦福晋一瞧见就晕了过去。 福伦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真假格格事发了! 46、继续收拾令嫔 福家的丫鬟们一看福晋晕过去了,七手八脚把她抬回房,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参汤,好容易才把人救醒过来。福伦福晋醒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可怜的儿啊!”一面就捶胸顿足哭了起来,她正哭呢,福伦从外头走了进来,看见她那样,气不打一处来,上去抬手就是一巴掌,掴在他妻子脸上。 这是成亲以来,福伦第一次对他妻子动手,福伦福晋顿时止住了哭声,捂着脸张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摒出一句话来:“你竟敢打我!!你忘了你的大学士是怎么来的了?还不令妃娘娘瞧在我的脸上才肯提拔你!没有我,没有令妃娘娘,你还在翰林院窝着呢!你竟敢打我!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和你拼了!”就要扑上去和福伦厮打。 福伦一把推开她,道:“你教养的好儿子!!这胆子能通天了!竟然就夜闯坤宁宫!这是炒家灭族的死罪啊!要不是皇上容情,你我现在就该在诏狱里了。”越想越恨,手又抬了起来,想了一想又把手放下了,只是哀声叹气。 福伦福晋也呆了,不可能,她的福尔康那么聪明那么能干,怎么能干这么糊涂的事儿,福伦福晋挣扎着问了一句:“那令妃娘娘呢,皇后呢?” 福伦道:“皇后什么事都没有!还趁机给五阿哥和令妃娘娘都上了眼药,现在他们两个都被禁足了,紫薇也依然在皇后手中。等天一亮,你就递牌子进宫,问问你那个表妹,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福伦福晋忽然就想到了金锁,忙道:“那个金锁,那个金锁怎么办?” 福伦就道:“问了令妃娘娘再说,实在不行,说不得只好对不住她了。”福伦福晋已顾不得计较刚才被丈夫打了一掌的事,忙着梳头更衣,又去看了福尔康福┝礁觯醋帕饺说牟易矗幻狻岸 薄叭獍 钡目藜干诀咂透久巧侠慈傲耍b赘=胖棺”套爬岢隽嗣拧 到得宫门前,下了轿正要递牌子,这里轮值的太监们都认识她,打头那个脸儿微黄的见她把牌子递过来就笑道:“哎哟,是令嫔娘娘的表姐啊,您哪,回去罢。”说了就把个牌子往福伦福晋怀里一丢,福伦福晋手忙交乱接了,也顾不得令妃还是令嫔了,只以为是令妃被禁足了,这些太监趁机要好处,心中一面暗骂,一面就摸了个荷包来要塞上来。 那个黄脸的太监正要推,他身后那个肥胖的首领太监就走了过来,一把从福伦福晋手上抢过荷包,往自己怀里一塞,笑道:“福夫人,您哪,以后都不用来递牌子了,咱们皇上说了,令嫔娘娘身子不好,要好好静养,不让外戚打扰,什么时候许外戚探望,要等他老人家圣旨。咱们也是奉旨行事。” 这话一出,福伦福晋只觉得一口气撞上来,身子就晃了两晃,向后就倒了下去。随轿而来的两个丫鬟七手八脚扶住了,送她进轿,片刻也不敢停留,转过轿子,催着轿夫快走,一行人脚不点地的就去了。 宫中正是妃嫔们给皇后请安的时辰。 坤宁宫来了刺客;隐形太子五阿哥永琪被禁足景阳宫;令妃被降为令嫔,禁足延禧宫;在紫禁城称爷的福家兄弟被打了一百板子给扔了出去,革了所有职位,几桩事情一串联,满宫的妃嫔都觉得事情大了啊,有会联想的,甚至猜到五阿哥不耐烦做太子了,想弑君篡位上去,宫里的女人再笨也只是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所以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大家都有志一同的闭嘴了,似乎昨夜风平浪静,什么事儿也没有。 洛宁对这种状况很满意,笑盈盈问了各人的起居,叮嘱一番好好伺候皇上,好好教导皇子皇女,也就叫她们散了。 容嬷嬷看着那些妃嫔们噤若寒蝉的样,老脸上都笑开了花,向着洛宁道:“娘娘,这回咱们总算是出了口恶气,以后看谁还敢不把您放眼里。” 洛宁看着容嬷嬷,这个嬷嬷,心是直的,只是口太快了,叹了口气道:“嬷嬷,这话以后别说了,传在皇上耳中,又要生事。”容嬷嬷悚然而惊,忙答应了。 洛宁这才笑道:“我知道嬷嬷一心为着我好,不过叮嘱你一句罢了。”转头在正殿正位的下手坐了,吩咐道,“赵得福。” 赵得福在门外听得洛宁宣召,忙迈步进来,打了个千:“奴婢在。” “把太医院院正给本宫宣了来。” 赵得福领了旨,转身就奔了出去。 太医院的院使姓张,已然是八十来岁的老头,须发皓然,身子骨倒结束,迈过坤宁宫高高的门槛时每页不用人搀扶,一路进了正殿,就在洛宁脚前跪了:“臣,太医院院使张徽参见皇后娘娘。” 洛宁笑道:“赵得福,快扶张院使起来。给他搬个椅子。” 张徽忙道:“臣谢皇后娘娘。” “本宫听说,张院使的先祖乃是汉朝神医张机张仲景,想来张院使正是家学渊源。” 张徽忙立起身来道:“臣惶恐,张仲景正是臣的先祖。” 洛宁摆了摆手:“你坐罢。本宫记得令祖有名言‘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生长全,以养其身。’真真的是仁心仁德。”虽然满人重视女儿的教养,也不过使她认识字,会管家而已,药书是不会学的。洛宁飘在紫禁城这两百来年,百无聊赖之际也就看了些,这回有意收拢张仲景的后代,所以说了出来,果然一言既出,张徽脸上的恭敬之色便诚恳了几分。 张徽又跪倒了,谢恩道:“娘娘说的正是先祖所著作《伤寒杂病论》中的序言,娘娘真博闻强记。” 洛宁道:“张院使快起。本宫宣你是因令嫔身怀龙种,从前劳累着了,所以,皇上仁德,赐她在延禧宫中安胎静养。”说到这里,洛宁顿了顿,紧了紧小指上的那枚护甲,脸上又现出笑容来:“令嫔这胎,皇上和本宫都极为看重。本宫命你们两日一请脉,请脉的太医看哪个有空就哪个去罢,倒不必拘着一定要谁,脉案和药方子都请院使多费心,给把把关,务必要给皇上和本宫保全小阿哥,院使,你不会使本宫失望罢。” 令嫔,你那么爱生病,这回本宫就成全你,两日一请脉,本宫看你还能怎么病。若是指定了一个太医,极容易叫你收买了去,这次次都要换过,本宫倒要瞧瞧,还有哪个胆大不要命的能被你收买了去。 这张徽在太医院里混了四十多年,从九龙夺嫡时过来的人,早混成精了,如何不明白皇后的意思:不能动令嫔肚子里的孩子,那是皇上看重的。可也不能让令嫔有机会作怪,借着龙胎邀宠。这事说难倒也不难,更没什么风险,还能讨皇后的好,如今皇后恩宠日隆,不答应的才是蠢货。 张徽忙起身跪倒:“臣遵旨。” 洛宁便说了赏,复又道:“你这趟差要是办得好,本宫和皇上请个恩典,赏你那孙儿一个前程。” 张徽的独生儿子早年溺水身亡,只留下一个孙儿,今年已然三十来岁,仗着家里有些家底,斗鸡走狗的,没个正形。张徽自己老迈,无时无刻不为这个孙子揪心,此时听得洛宁这句,复又跪倒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谢了恩。回到太医院,就把太医院里所有太医的名单都划拉了一回,挑拣出七八个为人胆小谨慎又有医术的来,列出了一个名单来,果然是两日一请脉,每人依次轮值,拿回来的脉案和药方子,张徽也自己认真仔细看过之后才许照方抓药,十日八日的,张徽还要自己跑上一回。 这样一来令嫔那里本来想借着动胎气啊,七格格九格格病了之由想向乾隆撒娇的,给洛宁整得无计可施,便是想收买个把太医为自己所用都无从下手,把令嫔气得知管拿着延禧宫的瓷器宫女出气,这是后话。 却说洛宁这里见完张徽,正要歇息一会,就听高无庸在外头报道:“奴婢高无庸来给皇后娘娘贺喜。” 高无庸服侍了世宗,如今又跟着乾隆,洛宁自然不能拿他当普通太监瞧,就下了请字,转眼高无庸就迈步进来,就向洛宁请了个安,肥胖的白脸上都是笑:“奴婢给娘娘贺喜,皇上升了那尔布老大人为二等奉恩公了。皇上还说,娘娘不必谢恩。真要谢,他今儿晚上过来用晚膳,娘娘备些酒菜也就是了。”这是乾隆为了昨儿永琪带人“夜闯坤宁宫”给洛宁的安慰了。 虽然乾隆说了不必谢恩,洛宁还是恭恭敬敬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跪倒,三跪九叩谢了帝恩。一旁容嬷嬷早备好了个荷包,内里装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高无庸也不客气,笑嘻嘻谢了赏,辞了洛宁就回去复旨。 乾隆正在看折子,见高无庸回来了,就问道:“皇后怎么说啊?” 47、离间计 高无庸听得乾隆问话,忙道:“回皇上,奴婢传了您的旨意,说了娘娘无须谢恩,皇后娘娘还是朝着咱养心殿行了三跪九叩的国礼,话倒是没说。” 乾隆掷了朱砂笔道:“朕心里有些疑惑,你说怎么她请朕去她那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呢?”在他的心里还是不大想承认自己视为未来储君,寄予厚望的儿子会糊涂到能带着外人夜闯皇后的寝宫。好大喜功的乾隆到底不能一下就接受自己能看错人到这种程度。 高无庸看着乾隆的脸色,想了想,陪着小心道:“皇上,奴婢觉得这是凑巧了。奴婢愚钝,奴婢以为,这五阿哥要做什么,皇后那里怎么能做得了主呢?” 乾隆听了这话,细细想了,果然就是这个理,也只得按了按额角,叹了口气道:“逆子啊!你去把正大光明匾额下那个匣子给朕取了来。” 高无庸答应一声,带了两个小苏拉就到了养心殿正殿,搬了梯子来搁在正大光明的匾额前,命两个小太监扶稳了,自己爬了上去,伸手探到后头,摸了个锦匣出来,小心爬下来,双手捧着,一溜就回了东暖阁,哈着腰低了头迈步进到了东次间,就在锦帘前道:“皇上,奴婢复旨,锦匣请来了。” 乾隆在里头道:“进来。” 高无庸答应一声,弯腰低头进了门,就听乾隆的声音道:“搁桌上,你们都出去。”高无庸头也不敢抬,只碎步上前,把手上捧着的那个重逾千斤的锦匣恭恭敬敬搁在书案上,倒退着出了东次间,知道乾隆不想有人在近前,更不想被他们听到动静就招了招手,领着太监宫女们一起退到了东暖阁的房门前,这才停住脚,直起腰叹了口气:五阿哥,锦绣前程啊,锦绣前程啊您就那么一手毁了。 坤宁宫的洛宁不知道乾隆曾对她起的疑心。洛宁要是知道,只怕真是会把手上的那盏热茶统统倒在乾隆头上,她正叫了紫薇来,看过她描摹的两幅画像,笑道:“小燕子说你是个才女,果然不差。你父亲想必也是个才子,才能□□出你这么个水灵灵的女儿来。” 紫薇正伤心,她和她娘生得极像,要是乾隆还记得夏雨荷,看着夏紫薇的脸哪能那样视若无睹,听得洛宁问话,低了声道:“奴才没见过爹。” 洛宁扬起唇角笑了笑道:“原来你是遗腹子,好可怜的孩子,怪不得和小燕子会结为姐妹呢。小燕子真是好不容易才认回她皇阿玛的。” 紫薇猛然抬起头来,张大了眼睛看着洛宁,小燕子认回她皇阿玛!皇阿玛明明是我!是我的! “怎么了?”洛宁心情极好地喝了口茶,看了看苍白着脸的紫薇,嗯,她可是记得戏里那个紫薇啊,真是会用这么楚楚可怜的样子,又用她如簧巧舌硬把小燕子那个泼妇种种蛮横无理的行为给说成天真和单纯啊。 “娘娘,娘娘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奴才求求您了,求求您了。”紫薇忽然就跪下了,在洛宁的脚前连着磕头。 洛宁示意玉蝶去搀她起来:“这要看你求本宫什么事,本宫也不能贸然就应了你。” 紫薇挣开扶着她的玉蝶,向前膝行了几步道:“皇后娘娘,您那么善良那么仁慈,您就让奴才去看一眼小燕子,不,不,是还珠格格吧。奴才有几句话要同还珠格格说。” 洛宁搁下茶盏,看着紫薇:“放肆!你是奴才,还珠格格是主子,同主子说话要说回禀!你规矩学到哪里去了!你这样跑到漱芳斋,岂不是叫人说我坤宁宫的奴才,仗着服侍本宫,眼里连皇子皇女也没有了?!” 洛宁的话字字句句戳在了紫薇心里,什么奴才,什么主子,什么皇女,主子该是她啊,她才是皇阿玛的皇女!是小燕子,是小燕子抢了她的爹,抢了她的身份,害得她现在做了奴才,害得她见了自己的阿玛都不能开口叫上一声!紫薇心上忽然就涌起恨来,匍匐在地,抖着身子,就想说出实情来,可是,可是信物呢?扇子,画,都给小燕子骗去了,我,我该怎么办。 “皇后娘娘,和嘉公主来了。”容嬷嬷的声音在暖阁外头响起,紫薇就听得皇后的声音忽然就温和起来:“快宣。” 门帘子一掀,一股冷香就飘了进来,匐在地上的紫薇眼角就瞥见一角淡紫的旗装,一个脚上穿着三寸厚底绣着蝶穿花绣鞋的身影在身旁立了,少女清婉活泼的声音道:“儿臣和嘉给皇额娘请安,祝皇额娘万福金安。”紫薇便知道了,那是纯贵妃的女儿,和硕和嘉公主,要是论年纪,该是自己妹妹了。 “快过来,到炕上暖暖,这么冷的天,你跑了来做什么。”皇后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慈爱。 “皇额娘,儿臣听说昨儿您这里来了刺客,儿臣急得不得了,本来一早就要来给皇额娘道受惊的,可是我额娘又咳血了。”那和嘉说到后来一句时,声音也带了点哽咽。紫薇便想起了自己的娘,病到后来,也是那样,一口口的吐血,紫薇不敢抬头,只怕叫皇后看见自己一脸的泪。 “那你还跑过来,不好好陪着你额娘,看手冷的,一会把冷气都给你额娘带回去。”洛宁摸了摸和嘉的手,这个孩子啊,在这个崩乱的世界里,许给了那个富察皓帧,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所以洛宁不自觉的就多疼了她些。 和嘉本性上是个乖巧的孩子,现在同洛宁混得熟了,知道这个看起来严厉的皇后,其实挺疼她的,所以听得洛宁叫她上炕暖暖,也不客气,就往炕上一坐,脱了旗鞋,一眼看见跪在地上的紫薇,便道:“皇额娘,她犯错了吗?犯错了,就交慎行司去,您别气着自己。” 洛宁笑着看了和嘉一眼:“她就是那个还珠格格的姐妹,你皇阿玛让她在我这里当差,刚才她求我要去看看还珠格格,我还没应呢。” 和嘉“哦”了声,她对那个蛮横的还珠格格没什么好感,所以连带着看紫薇也不喜欢,俯下身,看了看紫薇,紫薇整个身子都扑在地上,和嘉只能看见她黑黢黢的头发:“你这是什么意思?皇额娘不答应你,你就不起来了吗?果然和还珠格格一样,一点子规矩也没有!真不知道怎么样没规矩的女人才能教导出那样粗野的女儿,什么才女,肯定是骗人的,怪不得皇阿玛不接她进宫。” “不!”紫薇开始还能忍耐,到听得和嘉辱及自己亲娘,便把自己的身份和所在的地都忘得干净,一声痛呼,立时就站了起来,一手指着和嘉道:“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娘!” 和嘉正靠着洛宁剥香榧子吃,叫紫薇这一叫,心一抖,手一颤,才剥好的雪白一粒香榧子就落在了地上。和嘉虽然才十四五岁,到底是养在宫里的正牌子公主,从小到大,几时被人这样吓过,顿时怒了,也忘了自己在坤宁宫,面对的是皇额娘的奴才,叫道:“崔嬷嬷,给本宫掌她嘴!”崔嬷嬷却没糊涂,不敢就上前,也就偷看了洛宁一眼,见洛宁脸上辩不出喜怒,就不敢上前动手。 洛宁是晓得紫薇身份的,知道她早晚要让乾隆认为义女,自然不想她们姐妹俩把关系搞得僵了,便道:“紫薇,你同本宫跪了!这个是和硕和嘉公主,你方才没行礼,公主没同你计较已经是天恩了,你如何还为了还珠格格的娘就同公主顶嘴,真当本宫性子好,不会送你去慎行司吗?” 和嘉话出口也后悔了,却见洛宁没有怪她的意思,便又坐了下来,依旧往洛宁身边靠了靠,一面是撒娇一面是讨好地道:“皇额娘,儿臣再给您剥香榧子。” 紫薇几乎是跪也跪不住,这个是自己的妹妹啊!自己的妹妹是公主,那样金尊玉贵,提起自己娘时的不屑,说娘不守规矩,说娘骗人,皇后娘娘一声也没有驳斥,是不是皇后娘娘也是想的,是不是宫里所有人都那样想的?小燕子,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紫薇一夜没睡,又折腾了这一回,心力交瘁,身子晃了两晃,向着地上一倒竟就晕了过去。 和嘉剥香榧子的手停了,看一眼紫薇,又看一眼洛宁,就这么晕了?洛宁真是感激和嘉啊:这孩子真是乖,这一番话果然刺激得紫薇崩溃了,我倒要看看,闹过这一场之后,紫薇和小燕子的感情还能不能跟那个戏里一样,牢不可破。 “搭下去,宣太医。”洛宁接过和嘉手中剥了一半的香榧子,向着一旁的玉蝶淡淡吩咐,手上却把个香榧子剥了出来,往和嘉嘴里一塞,道:“你是公主,日后要管一个公主府的,行事要有公主的做派,堂堂一个大清和硕公主怎么好和个宫女争执,有失体统。” 和嘉脸上一红,想要回话,可嘴里有香榧子,又不好吐出来,又不敢就咀嚼,只好转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洛宁,想了想,就重重点了点头。 洛宁笑了,摸了摸她的脸:“以后啊,也不好就说还珠格格的娘怎么了,她是你皇阿玛的女人,说了她不好,你皇阿玛脸上也不好看,知道不知道?” 和嘉的脸更红了,只能点头。便在此时,就听得门外有人唱报:“皇上驾到。” 48、永璂出息了 前头晕了的紫薇刚给搭下去,转眼听得乾隆就来了,玉蝶忙过来服侍这洛宁穿鞋,和嘉匆匆咽下了口中的香榧子夜来帮着洛宁整理衣裳,洛宁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等两人匆匆整理完,乾隆已经进来了,一看洛宁同和嘉两个正要行礼,就把手一摆道:“都罢了。怎么今儿想起来瞧你皇额娘了?”后头那句是向着和嘉说的。 和嘉素来有点敬畏乾隆,看着他脸上带笑,胆子也就略大些,道:“回皇阿玛,儿臣听闻皇额娘昨夜受惊,特来告慰的。” 乾隆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时那个叫人搭出去的宫女,随口就道:“方才那个宫女是什么人?怎么晕了,叫太医瞧了,要是病了就移出去,省得病气过人。” 洛宁心知紫薇没什么病,不过是一时气急攻心罢了,听乾隆这样说,不由就有些可怜紫薇,只笑道:“知道了。”又说,“皇上,您打发了高无庸来说要在这里用膳,我叫小厨房备了鼎湖上素、蟹黄鲜菇、乌龙肘子,看着天冷,又叫他们准备了一道江米酿鸭子,温了坛十二年的状元红,您看着还要添点儿什么?” 乾隆看了眼站在洛宁身边的和嘉,身量还没长足,不过才到洛宁耳根,脸上还带了几分稚气,便像纯妃才进潜邸时的模样,便道:“和嘉也留这里用膳吧。顺便把永d和永w也叫了来。”顿了蹲,向着洛宁道:“朕是说小十二。” 和嘉听得乾隆让她留下来用膳,脸上就显出了几分欢喜,忽闪着眼睛看这乾隆,清清脆脆答了声:“谢皇阿玛。”转头便吩咐崔嬷嬷去告诉纯妃一声,免得她记挂。 永w和永d过来时,菜还没上,乾隆就把他们叫到一旁去,认真看了几眼。 孝贤的两个嫡子都死了,再加上洛宁的小十三也没有保住,乾隆生怕这个唯一的嫡子哪天也走了,所以对这永d不免冷淡些,也免得到时伤心。可是经过昨儿老五那么一闹,乾隆扒拉了下自己剩下的儿子,不由哀叹起自己子孙不繁盛起来,又后悔怎么没事把老六给出继了,如今剩下的儿子除了病歪歪的老三,也就老五,老八,老八脚还不太好,剩下还能□□□□的就剩小十一和这个小十二了。 今儿正好湖广总督陈辉祖上了个折子,是当地一起杀夫案,案情纠葛,当地求赦和喊杀两种声音相持不下,彼此都有乡绅士子上书陈情,陈辉祖不能决断,就报到朝廷上来了。 乾隆有意考校两个幼子,便拿着这个案子问二人道:“永d,永w,朕有话问你们。今儿湖广总督上奏了一个案子,朕要看看你们怎么说。武昌有一户方姓船户,家里也看得有十几艘船,只生了一女,就招赘了一个女婿在家,改宗姓方。这女婿到了方家之后,不上四五年,方氏夫妇先后都暴病死了,由女婿承继了家业。转过两年,方氏女发现自己父母实则是叫她丈夫谋害的,方女同丈夫理论不过,一日趁着她丈夫熟睡,一根绳子将他勒死了。如今湖广总督将这个案子报了上来,你们说该怎么判?” 永w想一想道:“依儿子看来,这方氏女杀夫,依律该是凌迟之罪,她父母教她丈夫害死了,其情虽苦,也该着告官才是,这般冤冤相报,朝廷王法倒是虚设了。” 永d接口道:“儿子以为十一哥说差了,这死者即已改宗姓方,又娶了方氏女为妻,那方氏夫妇便同他是嗣父母一样,他毒害方氏夫妇,依着律法便是子杀父,也该是凌迟之罪。他在杀方氏夫妇之际,同其妻夫妻之情已然断绝,所以方氏女杀他,不该以妻杀亲夫论,合该以杀死平民论,是个斩刑。又因她是手刃杀父母的仇人,孝心可嘉,我大清素以孝治天下,儿子恳请皇阿玛恕其不死。”翻身跪倒在地,磕了个头。 乾隆听了永d的话,倒是大吃一惊,依着他的想法,永d能同永w一般念头已然很好,不料永d竟将他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不由认真看了永d几眼,忽然觉得这儿子或许是个可造之才,弯腰扶起了永d,在他剃得精光的半拉月牙头上摸了摸,道:“好孩子,朕就准你所奏,饶她不死。”摘下身边的玉佩亲手替着永d系上,又把荷包解下来,赏了永w。 洛宁虽在看着太监宫女们布菜,眼睛却不时看着乾隆这里,等看着永d跪倒了,乾隆扶了他起来,又赏了他东西,心上一松。转而看了眼一旁的永w,前世里这个在她身边教养了十来年的孩子,看着她的永d叫乾隆厌弃,不说给他求情,便是来往也极少,仿佛从不曾在一个额娘膝下生活过一般,洛宁早就寒了心,这一世里,对着永w不免就有些芥蒂,这回见乾隆是赏赐有厚薄,也就额外留意了永w的神情,看他把个荷包捏来捏去的,微微皱眉的模样,不由暗自叹息了一声。 乾隆问完了话,就带了两个儿子过来,又向着洛宁笑道:“今儿我们就学学人家小门小户的,不要拘礼了,和嘉也不用布菜了,都做,都坐。”让永d在他左手边坐了,又让永w在他右手坐了,洛宁也带着和嘉落坐,叫洛宁惊诧的事紧接着来了,乾隆竟向着他身后给他布菜的墨菊道:“那个鼎湖上素小十二喜欢,给他夹一筷子,小十二爱吃肉,夹筷肘子给他。”乾隆转脸向洛宁道:“小十一和小十二年纪小,倒是都有自己的见识。 永d永w两个唬得忙搁下筷子立起身来,打了个千儿道:“儿子谢皇阿玛赏。” 待到吃完饭,乾隆反道:“明儿起,你们俩个从上书房下了学,就到朕的养心殿来,给朕说说你们当天都学了些什么。太宗皇帝八岁时已管家了,你们也都快七八岁的人了,也该有点皇子样了。” 洛宁听了这话的意思便明白乾隆有意要看看这两个小儿子的出息,这事轮不到她说话,所以也只装不明白,叮嘱了永d永w几句,也就丢开了手。 和嘉又陪着乾隆和洛宁吃完茶,这才告退,她原该住在西三所,因洛宁说了叫她就近照顾纯妃,所以依旧在纯妃的储秀宫住着。 纯妃的身子其实早掏空了,不过是撑着一口气希望能熬到亲眼看着女儿出嫁,今天知道和嘉叫乾隆留在坤宁宫吃饭了,反而有些高兴,看着她回来,便命宫女上前给她除了外头带着寒气的衣裳,又换上了早在熏笼上暖着的湘妃色绣浅绿萼梅彩蝶的旗装,招手叫她过去在她的塌边坐了,开始细问她在坤宁宫做了什么,皇后又说什么等等。 当纯妃听到乾隆赏了永d一块他随身的玉佩时,忍不住咳一阵,一口血又涌了上来,纯妃身边的宫女阿兰忙上来用手帕子接了,眼见得鲜红滴滴一团血,和嘉的眼眶又红了。 纯妃漱了口,又喝了几口温水复又躺下了,拉着和嘉的手道:“傻孩子,哭什么呢,人总是要死的,只是我心里到底放不下你们啊。” 和嘉匍在纯妃床头道:“额娘,您想不想皇阿玛,要不明儿我和皇额娘说说,让皇阿玛来瞧瞧您。额娘,这几个月下来,女儿觉得皇额娘其实挺好的。” 纯妃一怔,摸着和嘉头的手也停了下来,片刻笑道:“是啊,其实她的心不坏。你和她多走动走动,以后等额娘不在了,也有人照顾你。你皇阿玛啊,就不要来了。额娘有你就够了。” 纯妃是真不想见到乾隆,自己只有两个儿子,老三永璋因为在孝贤的葬礼上哭得没有叫乾隆满意,被骂得只剩半条命。老六永莫名其妙就出继给了慎郡王,从此就成了外臣,母子俩见一面都难,那样一个男人啊,还是不见的好。 和嘉哪里知道纯妃心里想的,见纯妃不答应,心上只以为自己额娘是逞强,也就不提了,靠着纯妃的床头,陪着纯妃又说了回话,看着纯妃渐渐睡了,这才回到自己寝宫安歇。过了两日去给洛宁请安时,到底委婉提了起来,洛宁对着纯妃一脉倒也同情,自是一口就答应了,等过几日乾隆来时,就劝着乾隆去瞧了瞧纯妃。、 乾隆看完纯妃回到坤宁宫时,神情颇为黯然,向着洛宁道:“朕看着纯妃怕是撑不过年去,等不及皇额娘回来了。反正和嘉的公主府也建造得差不多了,要不,给皇额娘去个信告诉她一声,咱们就把和嘉的婚事赶紧的办了,让纯妃能看着和嘉出嫁,也当冲个喜。” 洛宁自然答应,又道:“那纯妃的位份是不是也要提一提?”乾隆道:“朕已下旨,晋纯妃为皇贵妃。一同报给皇额娘知道罢。”洛宁立起身答应了,又道:“既然纯妃晋了皇贵妃,那贵妃位就出缺了,您看?” 两世的经验告诉洛宁,乾隆要是宠着谁,上赶着拦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不如自己提出来,还能落个好,横竖还要皇额娘点头呢。因庆嫔前几日查出来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洛宁索性大方的提议封她为妃。乾隆对庆嫔正在喜欢的时候,自是满口答应。两人商议着又晋了婉嫔为婉妃,为了大清和蒙古的友情,晋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颖嫔为颖妃,忻贵人为忻嫔,一串名单拟了下来两人有志一同的都没提一个人-----延禧宫的令嫔。 49、第 49 章 乾隆不提令嫔的理由是,贬了份位的妃嫔再没有当年就复位的道理,要是当年就复位了,岂不是说他当时贬错了。好面子好到打折胳膊袖里藏的乾隆便是真错了也不会承认,何况这一回乾隆认为自己没错,所以他故意忘了前一段时间还捧在手心疼爱的令妃。 至于洛宁,洛宁看着乾隆不想提的样子,那是正中下怀,自然不会上赶着自找不痛快。看着写着晋封妃嫔名单的册子,随着年礼一起送去了五台山,洛宁笑了:令嫔啊,你就好生在嫔位上过年罢。至于等你生下那个排行十四的阿哥,只怕那时傅恒也该回来了,你还能不能再嫔位上呆着都不知道呢,这一世,想回妃位,想做贵妃?有那个小燕子在,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自乾隆遣傅恒去济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倒不是傅恒不上紧,实在是乾隆交给他的事不好办。乾隆叫他去找那个十八年前的人面桃花,这样隐私的事情,总不好敲锣打鼓地去做,只好弃了官身,带着儿子福隆安,运了些茶叶绸缎之类装作行商到济南经商。 父子俩寻了家干净的客栈住下,也不好就去打听夏雨荷这人,只能先扮个寻常客商的样子,在街面上打听这哪家做生意比较老实,哪家的老板人可靠些,这打听了半个来月,倒有好些人说那家叫瑞虹祥的绸缎铺子,门面不大,老板倒挺实在的,也热心。傅恒就找上瑞虹祥说要出脱手上的绸缎。 傅恒带来的绸缎都是上等货,他志不在赚钱,价钱上就极好说话,再加上傅恒有意要同瑞虹祥的老板交好,好借他去打听夏雨荷,所以放出在朝廷之上交际应酬的手段来,这一来二去就同这个老板熟悉起来。 瑞虹祥的老板姓朱单名一个奎字,今年已然五十多岁,生得白胖,见人就笑,为人也热心,傅恒也是有意亲近,两下里一凑合,一两个月之后,两人也几乎无话不说起来。傅恒见时机已到,这日就请朱奎喝酒,酒过三巡之后,傅恒就说:“朱兄,在下这点日子来看着你也是个古道热肠的,有件事,还望朱兄帮个小忙,在下决不会叫你白辛苦一场。”说着,敬了朱奎一杯。 朱奎看了看傅恒敬他的酒,就笑道:“我就知道,您从京城来的,又把那么好一批货贱价卖给了我,自然是另有所图。兄弟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本分商人,您有难,要钱,我还能帮衬些,其他事是不沾的。” 傅恒就道:“在下也是本分良民,在下只是要向朱兄打听一个人,朱兄可知道济南城的夏家?” 朱奎听到夏家,眼角就跳了跳:“济南貌似没有姓夏的大家富户。” 傅恒久在官场打转,朱奎的神情怎么瞒得过他的眼睛,而且据皇上所说,当年夏雨荷的父亲也算是当地名士,她未婚先孕,还把私生女生下养大这样的丑事,只怕济南城里不知道的人不多,朱奎不想谈也是情理之中,可是说不知道有姓夏的人家便是矫枉过正了。 “朱兄,这夏家十八年前有个女孩子,做了件惊世骇俗的事,你都没听说?” 朱奎手上正端着酒杯,被傅恒这句话一吓,手一抖就泼了出来,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白面微须的书生,想起自己的爱妾雨娟说的话来,当年同夏雨荷有私的是个从京城来的大人物,看着眼前这位,年龄上正好相当,又是京城口音,莫非就是他! 朱奎心头一股怒气忽然就冒了上来,手中酒杯里剩下的半盏残酒就朝着傅恒脸上泼了上去,口中道:“你害得夏家一族在济南都抬不起头来!如今你还回来做什么!” 傅恒身后的福隆安见眼前这个商人拿酒泼自己阿玛,顿时大怒,一步上来,右手扣住朱奎的右手一扣一板,左手掐住朱奎的肩胛往前已推,就把个朱奎按倒在桌面上,喝道:“大胆,竟敢对我阿玛无礼,信不信小爷卸了你这条胳膊。” 朱奎挣扎几下,丝毫动弹不得,他带在身边的两个长随也叫傅恒的护卫拿下来了。朱奎恨恨道:“原来你是满人!怪不得,你们满人哪里有什么礼义廉耻!你对夏雨荷始乱终弃,可曾想过夏雨荷怎么个下场,夏氏一族其他女孩子的名节也要受损,她们的终身怎么办?啐。” 原来当年夏雨荷未婚先孕事发之时,朱奎的侍妾夏雨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开始不知道这事对她会有怎么样的影响,看着夏雨荷一家三口给赶了出去之后还挺同情的。直到她嫡亲的姐姐雨莲忽然就叫夫家退婚了,父母竟然不敢说一个字,而族里其他到了论婚嫁年龄的堂姐,正议婚的都被回绝了,其他没定亲的也没了人上门提亲,这才觉得出了大事了。雨娟是听姐姐们在一起时哭泣诅咒时才知道的,原来那个夏雨荷未婚先孕竟是连累了一族的女孩子,世人都觉得夏家的女孩子未必规矩,差不多的人家都不肯要她们,怕娶了夏家的女孩子被人嘲笑,雨娟这才恨起夏雨荷来。 再后来那些姐姐们,有的给人做了填房,有的就只好给人做了良妾,雨娟也不得不嫁给了朱奎做妾。 这个朱奎也算是个好人,因自己比雨娟大了近二十岁,雨娟还给他生了唯一一个儿子,所以对着雨娟很是宠爱,雨娟怨恨夏雨荷和那个对她始乱终弃的男人,朱奎当然也没好感,这一次误会傅恒就是那人,以为他回来又要生出事端来,不免就动了真气。 傅恒挥了挥手叫福隆安退下,问道:“朱兄同夏家有亲?”朱奎刚想否认,傅恒已然截口道:“那朱兄动这样大的气做什么?”朱奎活动了下胳膊,迟疑了下,沉着脸点了点头。 傅恒笑道:“这倒是天公作美,也免得我奔波了。朱兄可知道那个夏雨荷葬在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 朱奎听见傅恒问夏雨荷葬在哪里,更是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她死了?说起来这个女人也真是……”朱奎叹着气摇了摇头,真是不守规矩,更能说恬不知耻,自己带着私生女过活,就该谨言慎行才对,还半夜唱什么:“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盼过昨夜又盼今宵” ,怎么能叫人看得起,怨不得夏家的族人不肯让她葬在祖坟里。 傅恒对夏雨荷没什么好感。夏雨荷和乾隆情不自禁的时候,他姐姐孝贤还在,作为小舅子,对着他姐夫的外室能有好感才怪,所以看着朱奎叹气摇头,说话吞吞吐吐,也就道:“不瞒朱兄,在下这次是受人所托。夏夫人那种人物,在下不敢消受也无福消受,你有话只管直说无妨。” 朱奎听见傅恒不是那个人,怨气也就消了,这才把夏雨荷一家三口如何被族人赶到了大明湖畔的别院去住,夏雨荷生下一女,而她的父母没几年都病死了,说到这里,朱奎忍不住鄙薄了夏雨荷一番,他认为夏雨荷的父母是给夏雨荷气死的,因为夏雨荷连累父母丢了一世的脸面,还每夜唱什么“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盼过昨夜又盼今宵”。 他说完了倒是畅快了,不免担心傅恒生气,他那个儿子还要动手,看了傅恒一眼,就见傅恒频频点头,也就放了心,继续把夏雨荷父母死后,夏雨荷带着女儿过活,怎么样不守规矩,怎么样夜夜唱相思说了,又说:“夏雨荷自己不守规矩也就罢了,把个女儿□□得跟扬州瘦马一般,请了先生去不教女戒女则女四书,只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夏雨荷一死,夏家那些人一半是欺负她女儿孤苦伶仃,一半是恨夏雨荷带累了夏氏一族的名声,抢占了夏雨荷的那所别院,她那个女儿据说带着个丫鬟上京寻父去了。” 傅恒便道:“那夏夫人的女儿闺名叫什么可有人知道?那丫鬟又叫什么?家里还有什么老仆人在?” 朱奎笑道:“据说那个女孩子是八月生的,所以叫个紫薇。”傅恒听了但笑不语,紫薇,紫薇星,说那夏雨荷是个才女倒也不错,她既然知道同她春风一度的男人是当今皇上,那么给女儿起名紫薇,一来是合了生辰,二来怕是更有她是帝王之女的含义。 既然找到了知情人,余下的事倒也好办了,在朱奎的协助下,傅恒找到了从前服侍过夏雨荷母女的一个姓钱的老仆妇,又通过朱奎之手,把夏雨荷的一张琴赎了回来。临回京前,又让福隆安去了未出脱的那些茶叶都送给了朱奎,言语中又敲打了一番,令他不许说出去。 朱奎是个生意人,本就后悔一时冲动把自己同夏家有亲这事透给了这个从头到脚都透着古怪的满人老爷,又被福隆安一番恐吓,也就赌咒发誓决不向任何人泄露,等到傅恒一走,立时就变卖了家产,带着妻妾幼子,一大家子都搬到淄博去了。 傅恒带着人证钱氏取道水路回京。 50、花与鸟 不料那个钱氏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上船没多久就病了,她是重要人证,傅恒自然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带了钱氏弃舟上岸,延医治疗,将养了半个多月才慢慢起复。傅恒虽知道京中那个还珠格格只怕有蹊跷,反正人在宫中,倒也不怕她跑了,所以等到钱氏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慢赶路。这样一来,回到京中之时,离得年关也差不多了,小燕子早在皇宫之中闹了许多事出来,砸了皇后洛宁赏的东西已经是前情了,这回小燕子是闯要洛宁的坤宁宫要人。 小燕子自知道紫薇被留在了坤宁宫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一是担心紫薇被恶毒皇后欺负了,二是担心紫薇说了实情,再加上能安慰她的永琪和令妃,一个被禁足了,一个是勒令静养,所以小燕子没个人商量,更心急起来。也是她从小就摸爬滚打长大的,筋骨强健,皇宫之中各色灵药也多,将养了十来天之后,这只野燕子又能飞了。 野燕子能下地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养心殿见她的皇阿玛。养心殿那是乾隆处理政务,召见大臣的地,乾隆便是再宠爱小燕子也不能让她进去,何况对着这个粗野无礼的半路女儿已经淡了,就叫高无庸在门前拦了,听得她是来要紫薇的,便道:“朕是天子,君无戏言,朕说把紫薇给了皇后便没有反悔的道理,不许胡闹。” 小燕子的领悟能力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的,乾隆的意思是,朕把紫薇给了皇后了,你不许胡闹!在小燕子那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的理解力下,这句话的意思歪成了:朕把紫薇给了皇后,你要人找皇后要去,不许跟我胡闹。于是,小燕子“奉命”闯坤宁宫要人来了。 洛宁正在坤宁宫的小库房里说:“虽说公主下降,一概嫁妆内务府都会准备齐的,我到底是她们的嫡母,也要备一份妆奁才是。”容嬷嬷同紫薇,玉蝶几个,就在洛宁的指挥下在库房里挑选,譬如嵌着鸽血红的的头面,羊脂玉的玉镯,桂圆核大的珠链,各色材质的如意,林林总总堆了一桌子,宝气珠光耀人的眼目,又有各色皮子,也是一箱子一箱子的翻出来。洛宁就笑道:“七格格和九格格的顺手也备上。到时还珠格格也十八了,更要备上一份,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紫薇当时不过是一时气急攻心,其实没什么病,她到底是知道自己现在的奴才身份的,不敢久歇,不过躺了两天就起床了,跟着玉蝶秀菊两个在皇后跟前服侍,只是经过洛宁那一番话,人一下就瘦了下去。此时跟着洛宁进来清点给和硕和嘉公主添妆的妆奁,又提起还珠格格小燕子来,虽觉得心头刺痛,倒是能忍住眼泪了,洛宁瞧见了,心中暗自诧异,能变成这样,要么是彻底死心了,要么就是恨上了小燕子,只不知道是哪一种情况。 小燕子闯道坤宁宫门前时正是洛宁清点完给和嘉添妆的妆奁,带了容嬷嬷,紫薇玉蝶几个才出了小库房,就听得小燕子咋咋呼呼的声音叫道:“皇后!皇后你出来!把紫薇还给我!” 洛宁听得这个声音,眉头一皱,转脸就去看紫薇。紫薇见皇后看她,忙退了两步道:“皇后娘娘,奴才不去。”洛宁诧异地扬了扬眉,这是想通了?到底不放心,便道:“本宫记得,你进宫是为着和还珠格格会面,怎么这回不愿去了?” 紫薇咬了咬唇,就在洛宁跟前跪了:“皇上赏了奴才在坤宁宫服侍娘娘,奴才便是娘娘的人了,还珠格格她,您也说了,从前的事,不能再提。”只当,只当我没福气认爹。 洛宁笑着,出个手虚扶了下道:“你既这样说,本宫也不能强你所难,起罢。”紫薇给洛宁磕了个头,就站了起来。 她们正说话,因坤宁宫的侍卫不敢对着还珠格格下狠手,就叫她左突右冲地就闯了进来,一眼看见站在一处的恶毒皇后和可怜紫薇,小燕子甩开跟着进来拦阻她的太监,一面叫:“紫薇,你不要怕,我来救你。” 紫薇看她过来,向后躲了几步道:“小燕子,不,还珠格格,您回去罢,奴才是皇后娘娘的人,奴才不能跟您走。” 小燕子自动自发理解成洛宁欺负紫薇了,所以紫薇很害怕 ,总算她还记得洛宁是皇后,她不能和皇后直接动手,但是嘴上却不客气,向着洛宁道:“皇后,皇阿玛说把紫薇给我了,你让她跟我走吧。” 洛宁看一眼脸色微微发白的紫薇,垂了眼笑道:“本宫记得,皇上把紫薇赏给了本宫,所谓君无戏言,还珠格格要说皇上把紫薇赐给了你,圣旨呢?” 小燕子一窒,又扬起脖子道:“那是皇阿玛的口谕。”洛宁理也不理,自顾向着里间暖阁走去,容嬷嬷,玉蝶,秀菊紫薇等人忙碎步跟上。小燕子见洛宁不理她,也跟了上去道:“皇后,我没骗你,不信,你派人去问皇阿玛。” 洛宁走到暖阁前,紫薇快走几步,撩起了锦帘道:“娘娘小心。”洛宁颇为吃惊,转头看着紫薇,却见她一身二等宫女装束,黑黢黢的发髻上只带了两样银头面,脸上连脂粉也没有,倒显得更秀丽了,便笑道:“嗯。”正迈步要进去。哪想到小燕子看不惯了,过来要拉紫薇:“紫薇,你不用做这些奴才事的。” 洛宁看着紫薇的脸红了红,闪开了小燕子拉她的手,暗自点头,道:“还珠格格,本宫的奴才不劳你教诲,你要这个奴才,等皇上亲自同本宫说。”说了扶着玉蝶的手,抬脚就进了暖阁。紫薇看着容嬷嬷也进去了,就要跟上。 小燕子看着紫薇恭敬顺从的模样,再也忍耐不住,上来一把拉了紫薇道:“是不是皇后欺负你了?你不要怕!和我说!我是皇阿玛最喜欢的还珠格格,我给你做主。”她只当着这番话能叫紫薇感动,就像在大杂院时,她提出替紫薇闯围场时那样,感动得紫薇眼泪汪汪的,不料紫薇看了她一眼,竟是说:“奴才谢过还珠格格。皇后娘娘对奴才很好,格格不必费心了。” 紫薇这几句话,奴才和还珠格格这几个字眼咬得特别重,洛宁是知道底细的,不由惊疑,这孩子莫不是恨上了? 小燕子那是心中有愧,听紫薇口口声声的格格奴才,不由恼羞成怒,她的恼羞成怒不是立时承认自己是假的,而是指着紫薇道:“我知道了,你觉得跟着这个恶毒的皇后有好处!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忘了想办法让你进宫的永琪被她害得给关在了景阳宫不能出来,一直帮着你说话的令妃娘娘被她害得关在延禧宫了,她以后也会害你的!紫薇!” 容嬷嬷在一旁早就忍耐不住了,上前道:“还珠格格,五阿哥和令嫔娘娘被禁足,是皇上的旨意,您不能这么指责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那天还给五阿哥求情了,她是您嫡母,您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小燕子看了容嬷嬷一眼,忽然道:“我是格格,是我大还是你大?” 容嬷嬷一怔,顺口就道:“当然是还珠格格您大。” 小燕子一抬手就给了容嬷嬷一巴掌,她还记得容嬷嬷听乾隆的话打她耳光的仇,下手格外重,容嬷嬷是个老人,哪里吃得消,顿时跌跌撞撞倒退出了几步,还是紫薇一把扶住了。 “大胆奴才,在格格我面前竟然敢不自称奴才!掌嘴。”小燕子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得意地笑,又去看紫薇,意思是:紫薇,我厉害吧。你不用怕皇后。 紫薇吃惊地看着小燕子,在大杂院时还知道照顾老人的小燕子,怎么变成这了,难怪和嘉说她粗野无礼,原来都是真的。容嬷嬷是个老人啊,她怎么可以故意寻衅,还动手打人,这些还不算,明明是她抢了我的身份,怎么说得倒像是她在给我恩惠!那个永琪,我的五哥,处处护着你一个外人,宁可叫我这个亲妹妹做奴才,他对我有什么恩惠!至于令妃,你是在她宫里错认的,她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燕子看着紫薇扶着容嬷嬷,却不肯到自己身边来,又气又急地一跺脚道:“好!好!我知道了,紫薇!你恨我!你明知道你在坤宁宫我就会担心你,就会难过,所以你故意要我难过!我算白认识你了!” 要是紫薇没经过洛宁一番教导,没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不知道自己身处在怎么样难堪的境地,叫小燕子这番话一说,也许就会心软动摇了。可是现在,紫薇已经明白了她失去的一切是多么重要,又看着小燕子那样没有愧疚之心,一副你不理解我,你不原谅我就是你不对的模样,不由心灰意冷,含着眼泪道:“小燕子,我最后一回叫你一声小燕子,我真的希望,从来没有见过你,没有认识过你,没有和你结拜成姐妹,也没有把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小燕子被紫薇一连串的没有吓得脸色发白,倒退了几步,忙不迭摇头说:“紫薇,我不是故意的啊,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我,我,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不要恨我。”一把推开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宫女,跌跌撞撞就跑了出去。 51、惊恐的野鸟 洛宁看着紫薇,莫不是真想通了,要和那个野格格决裂?只是从前看戏的印象太深,这一朵花一只鸟,刚柔并济,配合默契,唬得乾隆团团转。洛宁一时不敢就相信,故意问:“紫薇,你到底把什么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交给了还珠格格?你可知道,奴才毁谤主子,那是要杀头的。” 紫薇说完那些话,就觉得堵在心头的一口气出来了,看着皇后牢牢盯着自己的眼睛,放开了容嬷嬷,在洛宁跟前跪了:“娘娘,您那么聪慧,那么睿智,那么宽厚,对坤宁宫每一个奴才都很好,所以奴才才敢说实话,奴才大胆请您想一想,奴才若是胡乱攀诬还珠格格,以格格的性子,她岂有不反驳奴才的道理,奴才说的没有一个字是假话。”一旁的容嬷嬷也道:“娘娘,紫薇说的对啊,还珠格格可不是能咽下冤枉气的。” 洛宁听得笑了,那样熟悉的语气和措辞,从前看戏时,都是紫薇用来回护小燕子的,没成想这回却是用来指责她,可真是风水轮流转,看来从前那些功夫也算没白下,这算是想明白了?洛宁仔细看了紫薇一回,索性卖个人情给她,待得他日他们父女相认,自己便是无功也不会有过,便问:“若是你有凭证,本宫替你奏请皇上,当今皇上是万年难得的明君,断不会叫个奴才平白受冤,必然会替你主持公道。” 紫薇看着洛宁,皇后娘娘知道了?不,不会的,我没说,五阿哥和令妃娘娘那么回护小燕子自然也不会说,福家,他们见不着娘娘,更不会出卖他们的亲戚;小燕子自己更不会说。那皇后娘娘她怎么可能知道。想来是我在她跟前喊了冤,她是后宫之主,不好不管。皇后娘娘若肯伸手,也许我就能完成我娘的遗愿了,宫里那些娘娘公主们也能知道,我娘不是个会教出粗野无礼女儿的人,她们就不会再讥讽嘲笑我娘。小燕子,对不起了,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我只是要给我娘个清白,对不起,你不要怪我,五阿哥,你也不要怪我。 紫薇踌躇半刻,终于道:“娘娘,奴才斗胆请娘娘接奴才从前的婢女金锁进宫,她若还在,奴才还有个人证,那还珠格格同奴才之间的故事,奴才合盘托出;她若不在了,奴才一无人证二无物证,也没话好说了。” 洛宁讶然地扬起眉,她知道紫薇是个聪明人,在那个戏里同小燕子和令妃她们沆瀣一气,一大半原因也是逼不得已:小燕子拿着恩情要挟她,福尔康拿着感情威胁她,几个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里的皇后和皇太后又不待见她,所以只能和那些人站成一队。如今她趁着自己知道后情的机缘,先下手为强彻底斩断这几人之间的联系,但紫薇能明白得如此快,倒也出乎她的意料。考虑了一会,也就允了,差了赵得福往福家接人,道:“好好儿的把人带回来。” 紫薇听了这句,重重磕了个头,含了泪道:“娘娘,有您这番话,奴才没齿难忘。” 洛宁为着日后卖人情,故意笑道:“你既在本宫的坤宁宫喊了冤,本宫若是置之不理,便是本宫失责,你起吧。”紫薇答应一声,又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心上却是确信洛宁一无所知了,倒是对这个皇后多了几分信赖。 不说洛宁这里正等着赵得福去接金锁来,小燕子一路奔出坤宁宫,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原谅了她的紫薇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越想越是惊慌:“紫薇,我虽然抢了你的爹,可我不是故意的,我都告诉过你了!我只不过是想尝尝有爹疼爱是什么样子,可是有爹疼爱的感觉太好了,做格格的感觉太好了,我都说了,我会把爹还给你的,会把格格还给你的,你当时都原谅我了,为什么你现在还要恨我呢?一定是皇后,是皇后在你面前说了我的坏话!对,对。我找永琪去商量!”小燕子一直以为令妃不知道她的来历,只好找她在宫里唯二一个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去商量了。 小燕子冲到了景阳宫前,把门前想要拦下她侍卫撞了一个趔趄,不但不停住脚步,还大叫一声:“别拦着本格格!”就冲了进去。毛氏胡氏两个格格听见声音出来见是还珠格格,虽不敢惹她,可见她那样大呼小叫,横冲直撞的实在不是个体统,正要上前叫小燕子轻声些,就见永琪从书房走了出来,叫道:“小燕子。” 他两个格格对看一眼,这俩在小燕子出现前,也争过宠,到后来发现,永琪大爷把半路来的个不着调的妹妹看得比什么都好,简直有仿秦俗之夷风的嫌疑,要是闹出事来,永琪那是有大麻烦的,别的不说,那个位置是别想坐上去了,两个先后都劝过几回,不想永琪反而训斥她们嫉妒,多口舌,不睦,桩桩件件都是七出的罪名,她们两个哪里敢再提,只好闷声不响,经过这几次下来,两人之间的感情反倒好了。一看永琪出来了,胡氏便道:“姐姐,我前儿得了几样外头的新鲜花样,拿来绣鞋面儿正好,您到我房里看看?”毛氏自然答应,两个就回了房,都不搭理永琪和小燕子。 虽然乾隆命人打了永琪五十板子,但是,他到底是乾隆最宠爱的儿子,保不齐将来就是太子,天子,所以行刑的侍卫们都不敢下重手打,那五十板子,看着鲜血淋漓,实则一点筋骨也没伤到,他身体又强健,上好的灵药用着,这隔了五六天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因乾隆勒令他在景阳宫禁足,没处可去,也没个兄弟姐妹的来探望他,只好关在书房看书,顺便想念下活泼可爱,毫无心机的小燕子,便在这个时候,就听得小燕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起先是以为自己听茬了,再一辨,果然是的,就走了出来。 小燕子看见永琪,就像是小狗看见了主人,弃婴看见了父母一样,直扑过去,抓住永琪的两只手道:“永琪,我好怕,我好难过,紫薇她不肯原谅我,她恨我!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都给她道歉过了,我”小燕子还要再说,永琪一把捂住她的嘴就把她拖进了书房,这才放开她:“小燕子,你忘了,这是在皇宫!你不能乱说,会掉脑袋的!” 他这番话不说还好,一说,小燕子更紧张了,就在永琪书房里团团转道:“永琪,我说过要把皇阿玛还给她的啊,她为什么不能原谅我!要是她跟皇后说了,要是她现在就跟皇后说了!那个恶毒的皇后一定会去告诉皇阿玛的,皇阿玛一定会杀了我的!”小燕子对于自己的脑袋,那是万分的珍爱,一想到自己这颗能吃饭能说话,能想很多赚钱点子的脑袋就要不保,就紧张得不得了。 永琪最看不得小燕子这样慌张的样子,抓住她的肩说:“小燕子,你不要怕!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是皇阿玛最疼爱的儿子,我一定能保护你。” 小燕子摇着头:“不要,永琪,你为了劝紫薇,就被那个恶毒皇后陷害了,这次我不能再连累你,我走好了,反正这个皇宫太可怕了,动不动就要挨板子,动不动就会掉脑袋,我不要做这个格格了,我把她还给紫薇!永琪,你替我告诉紫薇,我不是故意的,我还是把她当成我的好妹妹。”说完就要走,永琪哪里肯放她走,两个人正拉扯间,就听得外头高无庸的声音道:“皇上口谕,宣还珠格格,养心殿见驾。” 小燕子一听乾隆召她去养心殿,她属于鸟类的直觉再次告诉她,大事不好,快逃。小燕子一把拉开书房的门,就要往外窜,再不想门前站着两个黑铁塔一样的大汉,正是赛威赛广兄弟俩,把个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小燕子往外一冲,正好撞在他们坚硬的胸膛上,小燕子自己的冲力使得她自己被弹回去了几回,捂着鼻子眼泪直流,破口骂道:“两个狗奴才,给本格格闪开!” 却见赛威露着雪亮的牙齿一笑道:“皇上说了,只要能把格格请去,怎么样都成。”说着双手交握,扳动着指节,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永琪听到这句话,脸都白了:皇阿玛的意思是,就是伤了小燕子也无所谓。那是不是说,紫薇已经在皇后面前全招了,皇后已经去告诉了皇阿玛!皇阿玛一定会杀了小燕子的,她那么单纯可爱,她是无意的啊!皇后怎么可以这样狠毒,不,不要紧!紫薇手上没证据,皇后手上也没证据,只要小燕子不承认,皇阿玛和皇后就不能拿她怎么样,对,就是这样。 小燕子脸上的血色也褪干净了:“放屁!皇阿玛那么疼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我不信!肯定是那个恶毒皇后叫你们来抓我的,我才不会跟你们去。”说了就要跑。 永琪在小燕子身边拉住了她,抓着她的手道:“小燕子,你忘了纪师傅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跑到哪里去。你放心,你有画,有扇子,你是皇阿玛亲封的还珠格格,没人敢拿你怎么样!不要怕,我和你一起去。” 52、初虐野鸟 高无庸听了永琪那番话不由自主咳了几声,道:“五阿哥,皇上在养心殿等格格呢,您放心,只消格格没做什么犯王法的事,自然没人能为难格格。”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高无庸白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他服侍了世宗雍正和乾隆两代皇帝,在这个皇宫里,除了乾隆和皇太后钮钴禄氏之外,哪个对他不是客客气气的,便是孝贤皇后到如今的皇后,任哪一个要召见他,都得带个请字,更别说贵妃以下的见了他,还得喊一个高公公,独有这个还珠格格,高无庸前高无庸后的,简直是狗眼看人低。高无庸那是人精,心中虽然不乐意,脸上口中那是一点没带出来,可这回眼瞅着这个还珠格格有大麻烦,还是忍不住笑了。 永琪看着高无庸脸上神密莫测的笑容,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强了,便道:“高公公,我能不能一块儿去,你看,还珠格格性子急,和皇额娘又不对付,我怕她们会吵起来,我在还能帮着分说一二。” 高无庸乐了:五阿哥,看来那个大位您是真不想要了,行啊,您要去,咱家也不能拦着不是,谁让您是主子,咱家是奴婢呢。便笑道:“五阿哥,您是阿哥,奴婢只管奉皇上的旨意,召还珠格格去见驾,别的奴婢做不了主。” 永琪知道高无庸这话的意思是,你是阿哥,我不能拦你,可我也不敢答应你,你自己看着办吧。他一贯是碰着和小燕子有关的事,判断力就为零,既然高无庸不拦着,永琪就陪了小燕子一起去养心殿见乾隆。 乾隆不是在养心殿正殿召见的小燕子,小燕子还没那资格,他和皇后洛宁都在西暖阁的中室等着审人。 却说永琪拉着小燕子进了西暖阁给乾隆请安,再一瞧,果然,皇后洛宁就坐在乾隆下手,手上正拧着帕子。总算永琪还知道此时在紧要关头,千万不能和皇后赌气,就推着小燕子给洛宁磕头请安。 小燕子其实也是聪明人,看着一贯宠爱她的乾隆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心中忐忑,果然不敢嚣张,就给洛宁蹲了个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这回真不是洛宁来告状的,而是乾隆让高无庸来请洛宁去的养心殿,洛宁到时,就看见傅恒也在,乾隆脸上神色那个精彩啊,简直可以用五色纷杂来形容,见了洛宁的第一句话是:“紫薇在你宫里怎么样?” 洛宁叫乾隆这话吓了一跳,好好的问紫薇,看来他是知道了,虽然有思想准备,洛宁还是有一点惊慌:“皇上,紫薇在我宫里很好啊,您问这个做什么?” 洛宁惊慌的表情在乾隆眼中看来是怕人再误会她,也就叹了口气道:“把她喊了来,就在后室等着,朕一会有话问她。” 洛宁听到这句,就知道傅恒该是查出真相了,秉承着直肠子皇后的风格,洛宁先叫容嬷嬷回去传紫薇,立时便道:“皇上,既然您提了紫薇,那我也有事情向您回禀。”说了就把小燕子怎么闯的坤宁宫,紫薇怎么说的简要说了回,看了乾隆一眼,这回乾隆大爷的脸上涨得通红了,洛宁故意道:“皇上,您别怪我鲁莽。我想着紫薇那么说了,坤宁宫那么多大小奴才都在,总要有个是非曲直才是,若是她冤屈了小……” 洛宁小燕子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呢,就见乾隆抓起手边的一个青花笔洗掷在地上,怒道:“你当时就该把小燕子拿下!” 洛宁装个惊诧地表情道:“皇上,您怎么这么说,便是小燕子真拿了紫薇什么,只要还给紫薇,小惩大诫一番就是了,怎么就要拿下,小燕子到底是您的孩子啊。”快生气,快生气! 乾隆再次不负洛宁希望地暴怒了,道:“小燕子她,她!罢了。洛宁,你给朕坐着,一会你就明白了,不管出了什么事,朕都不许你求情,听到没有!” 洛宁一副茫然地样子应了,就在乾隆下手坐了,才坐下没一会,就见永琪同小燕子两个相携到了,看着小燕子给自己行礼时那种愤怒不甘又带着些心虚的表情,洛宁真是险些要笑出来:小燕子,你不是一直说本宫是恶毒皇后吗?这回,本宫一定让你满意。 洛宁的平声两个字还没出口呢,就听得一旁的乾隆道:“给朕跪着。” 小燕子看看乾隆,又看看身边的永琪,只得老老实实跪了,到底心虚,抢先道:“皇阿玛,是不是皇后娘娘给你告状了?她,她都是骗你的,你不要信她!” 乾隆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是怒极反笑,道:“哦,朕的皇后她骗朕什么了?”乾隆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不着四六,粗野无礼的野鸟,十有八九不是自己的沧海遗珠了,所以提起洛宁时,也不再说“你皇额娘”,野鸟哪里明白这几个字里巨大的差别,又看乾隆笑了,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顾不得一旁的永琪拼命拉自己袖子,一扬脖子大声道:“她骗你说我不是你女儿。” 这话一出来,洛宁不忍心地用帕子遮了自己脸,果然一旁的乾隆抓起了案头的砚台朝着小燕子就砸了过去,亏得永琪眼疾手快,一把就把小燕子扑倒了,砚台擦着小燕子的身子就飞了过去,跌在地上。 乾隆召见傅恒前正在批阅奏章,所以砚台里磨的是朱砂,鲜红的朱砂翻倒在驼色的西藏进贡的暗八仙地毯上,倒像是染了一片献血。 “皇阿玛!您怎么可以这么狠心,都不听小燕子辩解!皇阿玛!小燕子单纯活泼,她就是做错了什么也一定是无心的啊,您不能只听皇额娘的一面之词啊!”永琪凄厉的叫声叫乾隆皱紧了眉头:这个儿子怎么了?从前为紫薇夜闯坤宁宫,这回又自己跑了来替小燕子辩解,难道他是知道的?“永琪,朕不是让你在景阳宫闭门思过吗?怎么跑这里来了?高无庸,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无庸听得乾隆问他,忙上前几步,弓着身道:“回皇上,奴婢去漱芳斋没见着还珠格格,后来有个在御花园扫地的苏拉告诉奴婢,他亲眼看见还珠格格进了景阳宫。奴婢就去景阳宫传皇上的口谕,五阿哥要一块儿来,奴婢不敢拦阻。” 乾隆在脑抽,也是圣祖康熙亲自□□过的,看着永琪的情状,前后一联系,基本肯定这个自己曾寄予重望的儿子那是知情的,心里那个冷啊,挥手叫高无庸退下,转过来向小燕子道:“你娘是谁,你是什么时候生的?临死怎么跟你说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又是怎么进的京,怎么闯的围场,再给朕说一遍。” 小燕子听到乾隆问这些,不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道:“皇阿玛,这些你不是都问过了吗?我娘叫夏雨荷,是山东济南人,我是八月生的。我娘早病死了,她临死前让我拿了扇子和画上京找你,要我认回爹,我都说过一遍了啊。” 她以为乾隆听到夏雨荷这名字就会心软,不料乾隆冷笑一声道:“宣。” 话音才落,就见外头进来三个年岁都差不多的嬷嬷,一样的装扮,齐刷刷站成一排,乾隆便指着三个嬷嬷道:“小燕子,朕派了傅大人去往济南给你娘扫墓,顺便带了个你们家的老嬷嬷来,你去认认,是哪一个。” 洛宁在一旁看得差点喝彩,这一手狠啊,傅恒查实了带了来夏家的人,小燕子这个假货能认得出才怪,连辩解的余地都没了。 这话一出,永琪脸上的血色颓得干干净净,小燕子惊得跳了起来,看看三个嬷嬷,又看看永琪,再看看乾隆,忽然就大声叫道:“好了,好了,皇阿玛你不要问了!我承认,我不是你女儿。你真正的女儿是紫薇!我是替她闯围场的,结果让永琪射了一箭,莫名其妙就进了宫,我不是故意要抢紫薇的爹的,只是皇阿玛你太慈祥了,对我太好了,我又从小没了爹,想知道有爹是什么滋味啊。紫薇,紫薇呢,我要和她说话。” 乾隆虽然早料到了,可是听得小燕子这些话,还是一股怒气冲了上来,大怒道:“小燕子!这么说来,反倒是朕对你太好的缘故,是朕的不是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欺君!朕现在可以砍了你的头!” 小燕子虽然一鼓作气说出了真相,可是听得乾隆说这句,还是害怕起来,大声道:“我当时和皇阿玛你说过啊,和令妃娘娘说过啊,我说我不是格格,可是你们都要我闭嘴,说我再胡说,就要砍我头,现在弄成这样,也不能全怪我一个人。” 乾隆听着她还叫皇阿玛,更是生气了,就向着赛威道:“过去给朕掌她嘴,皇阿玛也是她这个贱民能叫的吗?” 赛威答应一声,迈步来到小燕子身前,小燕子想躲,可是以她三脚猫的身手,怎么能躲过御前侍卫的掌握,瞬息之间就正正反反打了七八下耳光,打得小燕子双颊红肿得发亮,嘴角溢出两道鲜红的血来。 永琪看得心疼不已,顾不得在乾隆御驾前,扑上身去,用身子挡住小燕子,一面回头含着眼泪大喊: “皇阿玛!您不是一直教导我们:‘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吗’?小燕子对您实在是一片孺慕之心啊,她也说了,她是那么爱戴您啊!你怎么能这么忍心!”一边说一边扯起袍子角来给小燕子擦着嘴边的鲜血。 乾隆看着永琪那样,简直是不能置信,他明知道这个还珠格格是假的,还要这样护着她,简直是目无君父!还没等他发怒呢,就听身旁也响起一声脆响,倒是吓了他一跳,转头一看,却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后拍了桌子:“老五!你放肆!小燕子她罪犯欺君,皇上现在只是小惩大诫,你居然还为了她拿话将你皇阿玛!你眼中还有你皇阿玛吗?你心里还有祖宗家法吗?” 傅恒一直在一旁装壁花,听得皇后问这句,不由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不像是直肠子啊,这话问得刻毒,五阿哥啊,您这回麻烦了。 53、紫薇认父和令嫔的麻烦 洛宁斥责永琪的话一说,乾隆果然更加震怒,指了永琪骂道:“你个没人伦没王法的东西,为了这么不知所谓,欺君罔上的东西屡次冒犯你皇额娘,还顶撞朕,果然祖宗家法都不在你眼里了,朕看那五十鞭子打太轻了!来人,把这个不孝的东西给朕拖到一边儿去,等朕处置完了这只野鸟再来问他!” 赛威赛广答应一声,上来就要拉永琪,永琪知道自己一离开,小燕子只怕立时就会被皇阿玛命人拖出去砍了,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他到底是皇子,赛威赛广也不好生拉硬拽,便僵持在那里。 乾隆更怒,几步下了御座走到永琪身边,起脚就乱踢,口中骂道:“逆子,畜生真是看死朕舍不得处置了你吗? 便是在这时,就有小太监来报:“禀皇上,皇后娘娘,坤宁宫主管太监赵得福求见两位主子。” 洛宁暗喜,来的正是时候,靠向乾隆,在他耳畔轻声道:“皇上,赵得福是我派了去福家接紫薇那个婢女的,让他进来回话吧?” 乾隆叫一串事情弄昏了,忽略了小燕子方才喊的令妃娘娘,也忘了小燕子是在延禧宫里认下的,此刻听得福家两字,便问:“哪个福家?福伦?” 洛宁道:“就是福伦家,紫薇进宫前就住在他家,小燕子那时候吵着要紫薇进宫,您后来答应了,我就派了人去接紫薇,然后不是您把她留在了我坤宁宫的。”说到这里,洛宁故意顿住了,惊慌地瞪大眼睛,用帕子捂着嘴,低低叫了声:“皇上!” 乾隆叫洛宁这一番话一提醒,便把前情统统联系了起来:那只野鸟是在延禧宫认下;令嫔一面说着要给朕一个仪态万千的格格,一面纵容着她在宫里胡闹;那只野鸟是怎么撒泼要紫薇的,而紫薇就在令嫔的表姐家;最要紧的是,紫薇很可能是他女儿,现在却入了包衣籍,成了皇后乌拉那拉家的奴才,还是他亲自下的旨。 说真的,这事还真怪不得乾隆,他又不知道紫薇的身份,当时让入皇后家的包衣已经是抬举她了。怪皇后?洛宁也不知道啊,她身在深宫,性子又直,她怎么能想到有人敢狗胆包天到冒充皇女呢。所以,乾隆便定罪了:这一切都是这只野鸟不好,对了还有令嫔,还有她表姐一家,居然。 敢联手骗朕! 令嫔被关在延禧宫禁足,哪里知道小燕子的真实身份已经拆穿了,奉旨去传召她的是高无庸,更不会把实情漏给她,所以,令嫔到了养心殿看见小燕子被打得那样,永琪牢牢护着她的模样,只以为是小燕子又闯祸了,给洛宁抓着痛脚在乾隆面前上了眼药。令嫔酝酿了一下情绪,含着眼泪给帝后见了礼,乾隆不开口,倒是洛宁说了句“起罢。” 洛宁看着下头梨花带雨的令嫔,便是再恨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令嫔真是会装扮,这都□□个月的身子了,除了隆起的腹部,依旧四肢纤细,脸容秀丽,看起来依旧是楚楚动人的模样:“皇上,皇后娘娘,小燕子她来自宫外,不熟悉我们宫里的规矩,皇上,您就看在小燕子她死去的娘份上,饶恕了她吧。皇后娘娘,您怎么能忍心看着一个女孩子的脸给打成这样。” 令嫔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乾隆的表情,却见乾隆竟然笑了起来:“令嫔,你先站一边去,朕要问紫薇一件事。” 令嫔听到乾隆要问紫薇话时,脸上的血色顿时颓了下去,身子晃了两晃,洛宁道:“来人,扶着点令嫔,别摔了。” 紫薇从后室走了出来,走到乾隆和洛宁跟前,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她被容嬷嬷带到了后室等着,两间屋子声息相通,小燕子的话,永琪的话,她一字字一句句都听得清楚,眼泪就没停过。到了这个时候了,小燕子竟然还能觉得都是别人的错,永琪是她五哥啊,也一点没觉得对不起她这个妹妹,要是说在洛宁跟前提出要见金锁时,紫薇对着小燕子还有些愧疚不忍,到了这个时候,紫薇的心彻底冷了。 永琪和小燕子看着紫薇从后室出来,顿时惊了,小燕子从永琪怀里挣出半个身子,含混不清地叫道:“紫薇,紫薇,你快和皇阿玛说啊,我不是故意的。皇阿玛要杀我!” 永琪也叫:“紫薇,你还记得你们结拜的情谊吗?小燕子是为了你才闯围场的,是为了你才落到这个境地的,紫薇,你不能忘恩负义啊!” 到了这个时候这俩个东西居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乾隆的手都气得有些发抖,一只手悄悄伸过来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乾隆垂眼一看,素指纤纤,指上还带着錾金景泰蓝嵌红绿宝石的护甲。“是皇后啊。”乾隆心上忽然涌起一丝暖意。 洛宁轻声道:“皇上,您就没话要问一问紫薇的吗?”乾隆抽出手来,反过来盖在洛宁的手背上,又拍了几拍,转头对紫薇说:“你起来,你去看看那边,哪个是你认识的。” 紫薇立起身,向着乾隆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瞅见了钱氏。她在济南时同钱氏关系并不亲近,此时此刻见了,却是他乡遇亲人的感动,紫薇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两步,叫了一声:“钱妈妈。”左侧的那个老妇人的眼圈也瞬间红了。 乾隆看向傅恒,却见傅恒点了点头,乾隆心上就信了几分,又问紫薇:“你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朕说清楚!” 紫薇定了定神,就把夏雨荷怎么死的,死前说了什么,自己怎么上的京,怎么错找到太常寺的,又怎么认识的小燕子,怎么把信物交了给她,怎么进的福家,咋么和小燕子又接上线,一一说了。她知书达理,言语清晰,逻辑分明,这一大段话下来,条理分明,虽没对着小燕子和永琪加半个字的指摘,听的人已然知道,这俩人,一个是贪图富贵的女混混,一个是不孝不悌的蠢皇子,放任何一个家族里出了这样的事,都是丑闻。 紫薇说完那些话,仰着头,凄楚的看着乾隆,温温婉婉,清清脆脆的说:“我娘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能见着我爹,要我问一句:你还记得大明湖边的夏雨荷吗?还有一句小燕子不知道的话:‘蒲草韧如丝,磐石是不是无转移?’” 洛宁在一旁听得直犯胃酸,忍不住抽回手,乾隆这里觉得手一空,转头去看洛宁,却见洛宁拿着帕子在擦眼泪,一面自言自语:“紫薇在我宫里说这个小燕子拿了她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我还训斥她来着,如今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乾隆听得心里也一酸,不由自主就叹了口气。 紫薇听得洛宁这样说,忙道:“皇后娘娘,您快别这么说,您那时又不知道我的身世,您那么说都是出于您的职责啊。何况自打我进了坤宁宫,您对我一直很好,连重话都没有对我说过,您这样说,我心里也难受。” 乾隆在一旁咳一声道:“还叫皇后娘娘?” 紫薇一怔,洛宁已然含着眼泪笑道:“叫皇阿玛啊,你吃了那么多苦,不就是为了认回你的皇阿玛吗?” 紫薇震惊了,她的爹就那样认下她了?她找回她的爹的?她看看乾隆,又看看洛宁,看见帝后两个都带着微笑,她满含着热泪,颤巍巍地叫了声:“皇,皇阿玛,皇额娘。”两声一出,热泪夺眶而出。这时,金锁也被传了进来,主仆两个见了,自是不免一番激动。 令嫔站在当下,看着紫薇被乾隆认下了,身子一软,不由自主就倒在了地上,只觉得腹中一阵一阵的抽痛,可是此时也不得不强忍了,颤声道:“皇上,奴才,奴才不明白,怎么紫薇成了夏雨荷的女儿?小燕子,小燕子怎么会的假的,皇上。”好在永琪和小燕子都不知道她知情,福家那里她又敲打过,只要此时咬紧牙关不认自己一早知道,皇后便不能拿她怎么样。 乾隆看着令嫔脸色惨白的样子,一想到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和她有关,心里有一半已经给她定罪了,哪里还会有半分怜惜,又转眼看见一边跪着的小燕子和永琪,怒气更甚,怒吼一声:“今儿的值殿将军是哪个?真是废物!朕不过叫他去拿几个废人,这点子差事都办不来了吗?” 令嫔叫乾隆的怒吼吓得身子抖了一抖,还是以泫然欲泣的面容看乾隆道:“皇上。”乾隆只做没听见,还是洛宁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令嫔有身子,扶她起来。”心中嗤笑:令嫔,魏氏,你这就受不住了?小燕子可是在你宫里认下的,是你对乾隆说,说小燕子的眼睛眉毛都像皇上,是你保她是龙种,紫薇又在你表姐家住着,你要说你不知情,怕是三岁孩童都不能信,你还以为这么娇滴滴叫一声,就能让皇上心软了吗? 令嫔在两个小宫女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只觉得腹中的疼痛越来强烈,她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怎么会不知道这种情况代表着什么,心中更加惊慌起来:这是要生了,可是福家要来了,要是自己不在,他们把什么都招了怎么办?不,不,我一定要忍住,好孩子,为了你额娘,为了你日后的大好前程,你也要和额娘一起忍啊。 54、先收拾福伦一家 却说福伦自坤宁宫的总管太监来带走了金锁之后,就知道大事不好,到了这个时候,不由埋怨起妻子来:“我早说把紫薇那个格格往宫里一送,偏是你个目光短浅的蠢货不肯,为了你表姐,一力要保全那个假的,还骂我没良心。如今你看看,你看看,万一事发,你我怕连脑袋也保不住!” 福伦福晋哭道:“你是个男人,家里事该你做主才是,是你自己心眼活动,怎么反过来怨起我一个妇道人家来了!”福伦气急,上来要打她,福伦福晋就躲,夫妻俩一个追一个逃,正绕着桌子打转,便听得管家一路奔进来叫道:“老爷,福晋,出大事了,值殿将军带了护军营把我们家都给围住了!”护军营是皇帝的禁卫营,平日负责守卫皇宫安全,皇上出巡,便负责御驾警卫,这派了他们来,可就不是一般的事了。 福伦一听得这句,险些栽倒,皇上这是拿他们当反贼看啊!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挣扎也没用了,只得带了自己的妻子,又命仆人抬了两个重伤的儿子,命人大开中门,迎了出去,就在门前跪了,哀求道:“求将军念老臣贱内孱弱,两子身有重伤,求大人手下留情。” 值殿将军姓乐,单名一个方,汉军镶红旗人。乐方据说是战国时名将乐毅的后人,因家世渊源,自己也文武兼备,自然有几分骄傲,平日就顶瞧不上福伦这种自恃清高的裙带官儿,这回又是奉旨前来拿人,虽然福伦说得可怜,哪里肯容情,只吩咐一句“绑了”,护军营的健儿上来,就把福家一家四口绳捆索绑了。乐方又留下一半人马,依旧围着福家,不叫有福家有人口走失,自己带了人回宫覆旨。 福伦进得西暖阁内室时,就见帝后两个坐在上头,洛宁手下安了个小机子,上头坐的正是紫薇。五阿哥和一个脸叫人打得红肿得发亮的女子跪在地上,令嫔也没个坐处,脸色雪白,顶着个大肚子靠在一个宫女身上,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心中就知道不好,挣扎着跪倒在地,以首触地道:“罪臣福伦叩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福圣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就听乾隆道:“你是哪门子罪臣,朕怎么不知道?” 福伦楞一楞,又道:“奴才,奴才看着皇上命人来抓奴才,奴才便自知有罪,求皇上容奴才分辨几句。皇上听完再治奴才的罪,奴才死而无怨。” 乾隆冷笑道:“好一个死而无怨,朕倒是要听一听你们是如何死而无怨的。” 福伦知道有紫薇和金锁在,抵赖无用,只是怎么承认怎么说里大有讲究,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措辞,便承认了紫薇早对他们说过身世,下面的说法却成了:因为事关重大,万一紫薇是假的,会伤了皇上和还珠格格的父女之情;紫薇要是说的是真的,那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所以就派人去济南核实,准备核实了紫薇的说法,再决定怎么办。 乾隆听了,只是笑:“这么说来,你们倒是一片忠君爱朕之心啊。”福伦福晋在后忙道:“皇上明鉴。奴才一家若是真有意欺瞒皇上,就该把紫薇姑娘远远送走,也就没有对证了,可是奴才一家都好好伺候着紫薇姑娘啊。皇上可以问问紫薇姑娘,她在奴才家中,奴才对她怎么样。”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皇后洛宁喝道:“给本宫住口!”福伦福晋一抖,抬眼看了看洛宁,却听洛宁道:“皇上,紫薇既然是您的女儿,她的闺名岂是一个奴才可以喊得的。请皇上把整个犯规矩的奴才交我处置。” 乾隆道:“她是外命妇,归你管。” 福伦福晋一听得这话,知道皇后趁机发难,忙不断磕头道:“皇后娘娘,奴才一时说顺嘴了,奴才以后不敢了,求娘娘饶了奴才这一次。” 洛宁却道:“你方才说,你们一家要是有意欺瞒皇上,就会把紫薇远远送走,这远远送走是什么意思,这话你先给本宫说清楚了。” 福伦福晋叫洛宁这话一吓,把头一缩,求援似的看了眼令嫔。洛宁要的就是这个,便喝道:“本宫问你话,你看令嫔做什么?你眼中还有没有本宫!”她这话是故意说给乾隆听的,令嫔也明白,心中那个气恨啊,气恨皇后刻毒,气恨自己表姐愚蠢,只觉得肚子疼得越来越厉害,可是在这紧要关头,还是得死撑,便转向福伦福晋喝道:“你看着我做什么,皇后娘娘问你话,你仔细答就是了。” 乾隆也看见了,不由疑心更甚,反问道:“令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只野鸟是假的?”一个宠爱的皇子为了个野鸟,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妹妹入了包衣籍而不出声,这个自己喜欢过的妃子怕也不干净,乾隆真是想杀人。 令嫔吓得顾不得自己腹中的孩子,噗通一声就重重跪倒在地,凄声喊道:“皇上,奴才也是才知道的啊,小燕子她没和奴才说过啊!奴才的表姐也没和奴才提,她要提了,奴才一定让福伦禀明皇上的,皇上明鉴啊。”说了就重重磕头。 令嫔这里正磕头,就觉得腹中一阵抽痛,一股热流瞬间就留了出来,不由一声惨叫,捧着肚子就倒在了地上。洛宁霍然立起身,道:“皇上,这怕是,怕是要早产啊!” 乾隆虽然怀疑着令嫔串通外人欺骗他,对着她腹中那个孩子还是上心的,忙命人送她回延禧宫,几个宫女太监上来就要扶起令嫔,令嫔哪里肯走,挣扎着道:“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真不知道啊!” 洛宁因想到这里的乾隆爱抽抽,别看他现在对令嫔各种怀疑,等她生下那个注定早死的小十四,也许又叫她勾回去了,现在自己不管,说不准到时便是让令嫔反咬一口的证据,便喝道:“你们还站那里瞧什么!令嫔腹中的小阿哥出了什么事,本宫问你们是问。”又向乾隆道:“皇上,我跟去看一看?” 乾隆却道:“这里的事还没完,你急什么,容嬷嬷,你去守着,有什么事即来回禀。” 洛宁暗自啐道:乾隆大爷,我还以为您多宠魏氏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既然乾隆说了,她就叮嘱了容嬷嬷几句,也就安心坐下。 福伦福晋看着自己表妹令嫔被人抬了下去,更没了主心骨,又抬眼看了眼洛宁,乾隆却不肯放过她,又问:“方才娘娘问的话,你怎么不答?”福伦福晋只觉得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一边的福伦又气又急,恨不得踹上身边这个蠢女人以脚,还是他们夫妇身后的福尔康道:“皇上,奴才额娘的意思是,我们正因为忠心才会留下格格,才会照顾格格的啊。格格,你忘了在福家的事了吗?格格,您就眼睁睁看着曾经照顾过您的人落难吗?格格,您那么善良,那么美好,奴才真希望奴才没看错人啊。” 洛宁听着真是恶心,这福尔康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在指责紫薇忘恩负义,甚至还隐含着些私情,有要挟着紫薇求情的意识。忙看了紫薇一眼,只怕她叫福尔康这番话打动了,却见紫薇的脸上红了又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含了泪水,不由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暗道:紫薇,本宫已然尽力拉拢你了,你若实在不受教,那本宫也只好视你为敌了。 紫薇立起身来,在乾隆面前跪下,含着眼泪道:“皇阿玛,皇额娘,有些话,女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事,女儿不知道该不该做,可是,女儿不得不说,不得不做。福家确实是一早知道女儿身份的,可是他们也的确没有为难女儿,没有把女儿远远送走。”紫薇的眼泪落在了地上,她反手在脸上擦了一把,这个动作,在从小被夏雨荷以淑女来要求的紫薇身上,实在是很粗野的行为,洛宁看得心中一动。 “皇阿玛,皇额娘,可是到底他们照顾了女儿,如今女儿能回到皇阿玛身边,能再有娘,他们也不能说没一点儿功劳。要是皇阿玛这就处置了他们,女儿又见死不救,连替他们说几句都不做的话,皇阿玛,皇额娘。”紫薇抬起头看着眼泪凄凄惨惨地说,“那女儿岂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了?” 洛宁这一刻真是为自己当初拉紫薇一把的决定庆幸啊,看看,多会说话,通篇都是在说自己的为难,看着求情了,实则等于没求一样。那个戏里的皇后就是这样吃了令妃多少亏。 乾隆对福尔康话里的意思也听得明白,此时看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哭得一脸是泪,又听她委委屈屈说了那些话,知道她这个情求得不得已,便道:“朕知道了,你起来,朕自会处置。”紫薇答应一声,立起身来,依旧走回洛宁下手坐着。 乾隆便道:“傅恒。” 在一旁一直装壁花的傅恒听到乾隆唤自己,忙站出来:“奴才在。” “拟旨明发,鸿胪寺卿福伦,昏悖不明,久负朕望,难堪大用,着即革去一切职务,永不叙用。其妻魏氏,去诰命,废为庶人。把这几个狗东西给朕赶出宫去。” 洛宁听到这个处置,悄悄弯了弯嘴角,不管这次令嫔有没有被拖下水,她在宫外的这个外援是彻底断了,只剩一个没什么能耐的魏清泰了,魏氏,本宫就看你还能怎么折腾。 侍卫们上来,抓着挣扎求情的福家四人就往外拖,一旁的永琪和小燕子看得胆战心惊,知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小燕子平时喊得凶,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什么砍头不过碗大个疤。”什么“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此时看着乾隆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也害怕起来,向着紫薇的方向就爬过去,哭道:“紫薇,你忘了我们结拜的过吗?你说过永远当我是姐姐的啊。紫薇,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啊。” 乾隆怒喝道:“把这个东西给朕按住了!你也配说结拜二字?” 55、虐叉烧和野鸟 太监们听得乾隆吩咐,上来七手八脚就把小燕子按在地上,小燕子拼命挣扎,又哪里挣得开。永琪在一旁看得心急,直叫:“大胆,放肆!格格也是你们几个阉人能欺负的吗?你们放开她!紫薇,紫薇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吗?你真的是铁石心肠吗?” 乾隆被永琪叫得头疼,也顾不得他是皇子了,就喝一声:“去给朕掌这个逆子的嘴!”他身边的赛威赛广敢对着小燕子动手,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小燕子不是乾隆的亲女儿,犯的是欺君之罪,下手自然没有顾忌。可是五阿哥永琪到底是一直以来乾隆最喜欢的儿子,现在乾隆在气头上要打他,日后回过神,保不齐便拿他们这几个动手的出气,所以就迟疑住了。 还是一旁的高无庸明白乾隆的心意:这个五阿哥啊,这圣意是失定了,离那个大位也是越来越远,倒是皇后的儿子十二阿哥永d,既是嫡子,近来乾隆又常带在身边,大有后来居上的架势。所以高无庸一看赛威赛广迟疑,忙道:“赛威赛广,没看皇上发怒了吗?” 赛威赛广只得上去,对着永琪道一声:“五阿哥,圣命在身,得罪了。”说着扬起巴掌就在永琪脸上左右来了几下,到底顾忌着他皇子身份,下手不敢太重,饶是这样,也是永琪从来没有过的羞辱,热泪夺眶而出。 乾隆看着永琪闭嘴了,气这才消了一点,道:“把这个假冒皇室血脉的贱婢送刑部去,依律治罪。” 永琪一听要把小燕子依律治罪,知道那是必死的,也是急中生智,忽然就大喊一声:“皇阿玛!小燕子无罪啊!” 乾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混淆皇室血脉,罪犯欺君,这逆子还能红口白牙地还能说无罪!这是自己一向青眼有加的儿子能说出的话?乾隆气到极了,反而冷静了,问道:“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无罪法。” 永琪爬过来,就在乾隆脚前跪了,双手搭在乾隆膝上,哀哀切切地道:“皇阿玛,您认的是义女啊!您既然认的是义女,哪里来的混淆皇室血脉,哪来的欺君之罪啊!皇阿玛。您要真以这样的罪名处置小燕子,您怎么对天下臣民说?怎么堵天下悠悠之口?儿子请皇阿玛三思,不要一时冲动,酿成大错啊。” 乾隆气道:“老五,朕问你,朕为什么会认那个贱婢为义女,你别告诉朕你不知道!她要不是说她是夏雨荷的女儿,真怎么会认这么个粗野鄙薄下贱无耻的东西为义女!“ 永琪哪里肯罢休,依旧磕头道:“皇阿玛,儿子求您仔细想一想儿子的话。皇阿玛!您一直以来对小燕子的疼爱都是假的吗?因为她不是您的女儿您就要杀她,您这么做,会叫人寒心的。” 乾隆气得无可答言,飞起一脚就重重踢在永琪肩头,把个永琪踢得直滚了出去,他倒也坚强,转眼又爬了回来,继续抱着乾隆的腿道:“皇阿玛,您不能这么狠心啊。” 他正在这里苦求,忽然听得一旁皇后问道:“老五,本宫问你,你这么回护一个和你毫无关系的小燕子,本宫是要夸你宅心仁厚呢还是要说你有兄妹情?只是,你但凡有点人子之心,你又怎么能忍心看着那个小燕子把你皇阿玛骗得团团转?你但凡有点兄妹之情你又怎么忍心放着紫薇不顾,她可是你亲妹妹,你几时回护她了?你竟能看着她进宫做包衣奴才都能忍着不啃声!你这也是作儿子的?!你这也是作哥哥的?!” “皇后!你和这个逆子废话做什么!”乾隆的火气被洛宁的话顶到了极点,左右四顾,忽然看见墙上挂着一柄贴着牛角、金桃皮菱形纹饰,牛筋为弦的长弓,正是他去岁在木兰围场时射杀一只猛虎时所用的宝弓,就又重重起了一脚踢在永琪身上,想把他踢开,好去拿弓。永琪顺着乾隆的视线一看,顿时明白了,自己的皇阿玛这是要拿弓弦勒死小燕子,任凭乾隆的脚重重踢在身上,只是不撒手。 乾隆怒极,喝道:“高无庸,还愣着做什么!把那个弓给朕取下来,交给赛广,就在这里了解了那个贱婢,算是朕赏永琪的一点体面!宫里暴毙了一个格格 ,也没什么大不了。” 高无庸知道这回算是把五阿哥得罪了,所以也没了顾忌,答应一声,快步上前,恭恭敬敬用双手从墙上把那柄长弓请了下来,返身回来就交在赛广手上,赛广单膝跪地,一样是双手接了,立起身来,就朝着叫太监们按在地上挣扎的小燕子走去,一弯腰就把个弓弦套进小燕子脖项,立时就开始绞紧,小燕子开始还能哭叫挣扎,几下一绞,已然叫不出声了,眼珠子也慢慢往外凸。 永琪看得目呲欲裂,死命扑过去阻拦,奈何被赛威拦着,眼看着小燕子就要不行了,又急又气又痛,已顾不得其他了,大叫道:“皇阿玛!儿子不能没有小燕子啊!她要死了,儿子也活不成了!” 他这声吼叫一出,乾隆和洛宁都站了起来 ,洛宁忙喝道:“快住手!”说了又推乾隆,乾隆虽然气恨,也叫永琪这状若疯狂的样子吓到了,也命住手,赛广也就把个弓弦一松,停了手。 永琪一看赛广停了,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抱起小燕子,取掉套在小燕子脖子上的弓,看见小燕子脖子上已然深深勒出一道血痕来,只余一丝气息,人已然昏死过去,又伤又痛,含着眼泪道:“小燕子,你不该进宫啊!你不该为了紫薇进宫啊!” 一旁看着的紫薇心中真不知道什么滋味,一面,小燕子临死的挣扎叫她看的不忍心,一面永琪的话深深刺伤了她。她的亲哥哥对她没有半分亲情,到了这个时候,不怪小燕子贪图富贵,还是她紫薇的错。可看着小燕子死在跟前,她要真不说什么,只怕自己这个五哥以后会深深恨上自己,可要她为小燕子求情,又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正为难间,一眼就见皇后正对她点头,又对着乾隆的方向递了个眼色,心上一动,就站了起来,再一看,皇后似乎又点了点头,紫薇也就明白了,仔细想了想,走到乾隆面前再次跪倒:“皇阿玛,小燕子虽然冒了女儿的身份,可是没有她,女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阿玛,所以,她对女儿也算有恩,女儿心中有怨有恨,也有感激。女儿恳请皇阿玛,宽恕了她的死罪,只当是替女儿还了她一回人情,从此之后,女儿和小燕子就两不相欠了。”说完就磕下头去。 乾隆到底对永琪曾经寄予厚望,看着他以死相逼也就狠不下心,可一看这小燕子,就想起她把自己骗得团团转的模样,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洛宁却是有自己盘算的:钮钴禄氏那个老太太的心和乾隆一样偏着呢,在她不在时,乾隆要逼得老五有了什么事,等她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想我呢,她可是从九龙夺嫡时过来的,说不定就以为我借机除了老五,好扶永d上位。横竖有那个野鸟在,不怕闯不出祸来,等老太太亲眼见过了,到时再处置,可就与人无尤了。所以示意紫薇求情,又看乾隆迟疑不决,便在一旁道:“皇上,我有事儿和您商议。借一步说话。”说着强拉着乾隆袖子就往后室走去。 到了里间,洛宁不待乾隆开口便道:“皇上,您恕我无礼。不是我要求情,可是您也瞧见了,我怕真杀了小燕子,老五他受不住,要是有个什么,他到底是皇额娘最心爱的孙子,她老人家要回来了,问起来,我们可怎么说啊。” 乾隆听了深觉有理,只是对着小燕子的怒气依旧,和洛宁两个出来依旧坐好,乾隆道:“高无庸,传朕旨意,朕的义女还珠格格,急病而亡,朕心甚痛。格格生性淳朴,临死要求葬仪一切从简,朕不忍拂其意,着即日在京郊择地薄棺简葬,不立墓碑。” 永琪听到这句,只以为乾隆还不肯定放过小燕子,正还要相求,便听得乾隆又说:“永琪,这个贱婢,朕就赐给你做个宫女,你出宫建府前在宫里暂住的这段时间里,不要叫朕再见着这个贱婢,否则,朕保不齐就要了她的命。”说完看着永琪直愣愣不知道谢恩的模样,脸上就更难看了,喝道:“还不给朕滚出去!免得朕改了主意。” 永琪这才回过神来,如逢大赦,抱起半昏半醒的小燕子,急急就退了出去。回到了景阳宫这才从太医院召了个姓赵的太医来给小燕子诊治。 赵太医还不知道那一场闹剧,依旧把小燕子当做还珠格格,虽诧异格格怎么跑阿哥寝宫去了,又伤成那样,但涉及宫闱隐私,不敢多问,只是用心诊治,到得第二日才知道还珠格格暴毙的消息,便知内中有情弊,转而禀告了太医院的张院使。张院使是个人精,悄悄的来回了洛宁。洛宁同乾隆一商议,都觉得禁不住永琪宠爱她,留下一个野女人就够了,可不能让这种野女人玷污了爱新觉罗的血脉,所以命赵太医在小燕子吃的药力加了几味,使其终身不能受孕。这事永琪和小燕子两个自然不能知道,这些后话,表过不提。 先说乾隆经过这一场大闹,身心俱疲,想着满宫上下,妃嫔虽多,都是爱献媚讨好的,今儿实在没精神应付,还是皇后那里安静,便对洛宁道:“朕累了,今儿到你那里歇歇。”洛宁正要说话,就听得外头脚步匆匆,高无庸转而进来道:“皇上,皇后娘娘,嬷嬷容氏回来了,还带了个太医来,看样子是出了大事。” 56、不会哭的阿哥 令嫔是破水了才让乾隆命人送回延禧宫的。因为抬着个快生了的妃嫔,怕颠出个好歹来,吃不了兜着走,太监们都不敢快走,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他们倒是谨慎看,可就是苦了令嫔,这养心殿离着延禧宫可不算近,令嫔就觉得这路怎么都走不到头,肚子下坠得疼,身下的水也是不住的流,只得哭叫,又叫皇上,又喊自己冤枉,惹得路过的景仁宫、钟粹宫。承乾宫、永和宫等宫的宫门都开了,这里的舒妃,婉嫔等人都打发了小太监和宫女在门口瞧热闹。 一旁紧跟着的腊梅看了这样,只得不住安慰令嫔,容嬷嬷也道:“娘娘,您忍着点儿,快到了,一会要用力气呢。”她不开口还好,一说话,令嫔看这容嬷嬷,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时候她疼昏了,因为忘了容嬷嬷是乾隆叫了来的,骂道:“狗奴才,瞧本宫笑话吗?”还想再骂几句,又觉得气短,只能哎哟了几声。好容易到了延禧宫,稳婆,两位太医已然奉诏在等着了。 那个稳婆看着有五六十岁年纪,姓孙,汉军旗正蓝旗人,久在宫里服役,便是令嫔的七格格也是她接生的,经验丰富,只一看令嫔的样子就知道发动了,过来请了个罪,就把手伸进令嫔旗装里一摸,摸着里头一条薄丝棉裤都湿透了。做稳婆都知道,这水要是流干了,对产妇和孩子都不好,孙嬷嬷脸色都有些变了,就拉了跟过来的容嬷嬷到一边去说了,只说怕难产。 容嬷嬷因自己是乾隆指派了来的,身上干系重大,就道:“还请嬷嬷尽力,娘娘和小阿哥都靠你们了。”一旁的腊梅冬雪也道:“嬷嬷,只要娘娘平安生下小阿哥,皇上必有重赏,您就多费心了。” 孙嬷嬷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勉力而为,叫切了人参来给令嫔含着,就开始动手接生,虽然胎位正,只是路上水流得太多了,孩子又养得太大,真成了难产。 血水已端出来几盆,参汤也进过几回了,容嬷嬷在外头只听的令嫔在里头叫得撕心裂肺的,一会巴望着这个黑了心的贱婢就这样一尸两命好了,又怕令嫔真死了,回过头来皇上找皇后娘娘的晦气,倒也是坐立不安。 却说里头的令嫔,已经快没力气了,虽然肚子里那孩子已能看见头发了,只是出不来,孙嬷嬷不敢硬拽,可再耽搁下去,只怕出事,只能张了两只血手出来见容嬷嬷道:“嬷嬷,您去见一见皇上,万一有个万一,这令嫔娘娘同小阿哥保哪一个?” 她这话还没落音,就看眼见这个面相凶恶的嬷嬷已然立起眉毛啐道:“你给我进去守着,令嫔娘娘和小阿哥哪一个也不许有事,待我去回皇上。”本来宫妃产育,都有皇后或者能管事的妃子在,这样万一难产,可以命外头等着的太医可以进去施针,骗令嫔也算自作孽,乾隆正为真假格格的事一团怒气,只命容嬷嬷来守着。容嬷嬷虽然是皇后洛宁的奶嬷嬷,到底不能管妃嫔太医,只能现去请旨。 却说容嬷嬷嘱咐了腊梅冬雪几句,带了守在延禧宫里两个太医中那个专长妃嫔产育的吴太医,出了延禧宫,顾不得规矩了,撒腿就跑,赶着到养心殿请旨。 到了养心殿,容嬷嬷年纪到底大了,已然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强撑着回了乾隆,要请圣旨,万一难产,令嫔和阿哥保哪一个。 乾隆听得容嬷嬷的话,又问了吴太医几句,便道:“实在不行,就保阿哥吧。还不快去!” 容嬷嬷和吴太医两个答应一声,就往延禧宫赶。容嬷嬷到底上了年纪,这来回折腾就走不动,便让吴太医先赶回去。 吴太医到延禧宫时,孙嬷嬷已经束手无策,这回他奉了圣旨。当机立断就进去给令嫔施针。也是吴太医针法高明,这三针一下,令嫔一口气就提了上来,孙嬷嬷借机一撑一拉,就把个血孩子给接了下来,孩子已落地,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令嫔已然昏死过去。 令嫔生下来的是乾隆第十四个儿子,十四阿哥,这孩子生得倒也胖大,只是憋久了,整个身子都发紫了,半张着眼,竟是一声都不哭。便是被孙嬷嬷倒提了起来,打了几下屁股,只是哼哼了几声,依然没有哭出来,那声比之小猫叫更细弱几分。还是外头有个等着给才出生的阿哥请平安脉的高太医,看见这样,立时就用银针扎了十四阿哥的几处大穴,小阿哥才哭出声来,却是声息细弱,哭了几声又不做声了。 这时容嬷嬷也赶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正扶着门问:“怎么样了?”经过这一场,腊梅和冬雪也暂时忘了坤宁宫和延禧宫水火不容,哭道:“嬷嬷。娘娘昏过去了,小阿哥也不会哭,您倒是给拿个主意啊。” 容嬷嬷也急了,要是乾隆自己在这儿,这母子俩都死了也没关系,可是这回是自己一个在,要真有个什么,可怎么是好。到了这时候,容嬷嬷不由懊悔起没去慈宁宫请个老姐妹来了,有皇太后慈宁宫的嬷嬷在,横竖有个见证啊。 这里正闹做一团,就听得外头一阵喧闹,便有个小太监一路喊进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容嬷嬷顶在心头的一口气顿时泄了,还没来得及出宫去接,就见帝后两个就进来了。 原来容嬷嬷来请旨了以后,洛宁看着乾隆脸色不对,知道后宫里已经两三年没孩子降生了,他自是牵挂令嫔肚子里那个,不能拦,不但不能拦,还得劝着他来。不然,以乾隆爱抽风的习惯,日后便是自己不慈的证据,便道:“皇上,要不我跟着去瞧瞧?”乾隆巴不得这句,道:“朕正好要去你坤宁宫,倒不如和你一块儿去瞧瞧,再一起回坤宁宫。”洛宁自是答应。 洛宁同乾隆两个坐的是都是肩舆,虽然比容嬷嬷慢走一会,倒也是前后脚到了。帝后两个进了延禧宫,分左右坐了,延禧宫里的太监宫女,并两个太医,容嬷嬷都过来磕头,乾隆也不叫起,只问:“阿哥还是格格?” 冬雪腊梅两个互推,稳婆孙嬷嬷也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容嬷嬷只得上来回道:“回皇上的话,令嫔娘娘生了个阿哥。只是,奴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您看过就知道了。”乾隆便命抱出来。 令嫔孩子的奶嬷嬷早挑好了,此时也到了延禧宫,听得帝后两个要看阿哥,也就抱了出来。满人素来抱孙不抱子,乾隆也就在奶嬷嬷的手上看了看,只见这个孩子脸色虽然有些发紫,个子倒是挺大,眉目也算得清秀,便有些欢喜。 洛宁看乾隆喜欢,便也做个喜欢的模样,伸手抱了抱,只她这一抱倒是抱出了麻烦,孩子一到洛宁手上竟是哭了起来,只是哭声细弱,且断断续续,仿佛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乾隆从来是个好大喜功的,见孩子这样,便怒了,喝道 :“这是怎么回事?”他这一声吼叫,洛宁手上的孩子显然被吓到了,小小的身子抖了下,哭得更厉害些,只是哭声依旧是细弱,更像接不上气。 乾隆的眉皱得更紧了,转问吴太医:“令嫔的平安脉你们是怎么请的?”他一贯多疑,看了这种情形,不免就起了疑心,是这些太医玩忽职守,还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这有人,在乾隆心中自然又是皇后洛宁,也是近来洛宁的表现让乾隆满意,这才没当场发作。 吴太医听乾隆这般问话,就知道不好,好在令嫔的平安脉不是他一个请的,便是出事,也轮不着他一个人担责任,磕头道:“皇上,臣冤枉,皇后娘娘懿旨,令嫔娘娘每三日一请平安脉,且是臣等七八个人轮着请脉的,便是开出一个药方来,也是院使大人亲自过了目的,才能拟定药方。皇上若是疑心臣等不尽心,脉案都在太医院存档,皇上尽可调阅。臣叩请皇上明鉴。” 乾隆这才想起来,洛宁倒是和他提过这事,说是令嫔身子弱又有了身孕,这平安脉让孙院使亲自镇守,今儿太医这话,倒是和洛宁从前的话对上了,看来都是令嫔自己折腾的。想到这里乾隆就失了兴致,只吩咐了一声赏,就起身走了出去。洛宁忙把孩子交还了奶嬷嬷,又吩咐了几句场面话,也就跟着乾隆出了延禧宫,两个上了肩舆,一路就回坤宁宫去了。 却说令嫔这一晕却是到了第二日上午才醒过来,醒来之后便看见了乾隆给的赏。从前她生七格格,九格格时,虽然是侧妃生育庶女,却是比照着皇后产育嫡女的份例赏的,这一回她生的阿哥,却是照着嫔生子的规矩份例,连一柄如意,一匹缎子都没有多赏。有乾隆这个意思在,自洛宁以下的各宫主子送的礼,也都简薄了许多,甚至有借着探视阿哥的名义,过来拿着令嫔那日从养心殿一路哭叫回延禧宫的事来说笑的。 原来令嫔还指望着靠这个孩子今年复妃位,过两年再晋贵妃,可是她辛辛苦苦挣扎了半条命才生下的孩子,吃的极少,睡的也极少,这一天十二个时辰里竟有一半儿时间在哭,要是哭声响亮,倒还能说是孩子脾气不好,可这个孩子哭声一直细弱得跟只小猫一样。太医施针了,便能多吃几口,安静一会,过得半日便又是老样子了,竟像是个先天不足之症。令嫔的心就有些凉了,可是真正叫她发狂的事却是在后头。 57、令嫔让舒妃欺负了 照说若是乾隆对令嫔宠爱依旧的话,借着十四阿哥洗三,乾隆便可以驾临延禧宫,令嫔也能趁机解了禁足,不想乾隆缺席了,皇后也不见人影。乾隆竟是让舒妃主持洗三礼。这一举动几乎就是明说了令嫔的圣宠大不如前。 舒妃同令嫔也是斗了十来年的,从前也曾得宠过,可自她的十阿哥忽然病死之后,便宠爱日衰,渐渐不入乾隆的眼了。舒妃和洛宁还不一样,洛宁便是从前不中乾隆的意,她还是上了玉牒金册,祭告了天地的皇后,有祖宗家法撑腰,还有圣母皇太后钮钴禄氏的支持,令妃再得宠,大面上还是越不过洛宁去。舒妃则是被令妃压制的死死的,受了令嫔不少冤枉气。这一回乾隆让舒妃来给令嫔主持十四阿哥的洗三,这一手,不可谓不恶毒。 舒妃领了圣旨,带着庆妃,婉嫔,等妃嫔摇摇摆摆进了延禧宫。延禧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来跪接了,舒妃看着众人,笑道:“都起罢,你们娘娘怎么样了?” 腊梅是令嫔身边最得信任的大宫女,见舒妃发话,知道她和自己娘娘一直有心病,不敢大意,赔笑道:“回舒妃娘娘的话,令嫔娘娘身子有些虚,其他倒好,劳娘娘记挂了。”舒妃便笑道:“什么记挂不记挂的,本宫奉了皇上皇后娘娘的旨意,今儿是来主持洗三礼的。趁如今吉时还没到,走。带本宫瞧瞧你们娘娘去。” 因她是奉旨来的,如今品级又比令嫔高,腊梅和冬雪自然不敢拦阻,只能陪着舒妃进了延禧宫的寝宫。 依照七格格和九格格洗三时的例子,乾隆是会来的,所以令嫔虽不能起身,便让腊梅和冬雪给她梳洗干净了,正楚楚可怜地靠在床上等乾隆,一见进来的是舒妃等人,不免就有些失望,还得给舒妃、庆妃行礼,便把双手按在身侧,做了个行礼的姿势,道:“令嫔见过舒妃娘娘,庆妃娘娘。” 舒妃也不说免礼,只向着庆妃笑着道:“妹妹住西六宫,可是没听见,那一日啊,令嫔妹妹是从养心殿一路嚎回去的,声音那个凄惨啊,听得人心里那个疼。知道是,是令嫔妹妹发动了,要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自叫小燕子闹了回翊坤宫,舒妃同婉嫔的感情倒是好了,她这话音才落,身后的婉嫔就笑道:“可不是,我是没生过孩子的,那天给令嫔妹妹叫的啊,真是怪怕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庆妃拿着帕子掩着口笑道:“我只听人说了,如今瞧着令嫔妹妹的脸色倒是不错,再想不到前儿那么吓人。好在令嫔这回啊生了个阿哥,虽说身子不大好,只是年纪还小,慢慢调理就是了。” 舒妃便拍了手掌道:“哎哟,瞧我这人啊,见了令嫔妹妹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儿就喜欢,差点把圣命给忘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命我来给十四阿哥主持洗三礼,令嫔妹妹,把十四阿哥请出来罢。” 令嫔到底是才生了孩子的人,叫她们你一言我一句,气得发昏,只是插不上嘴,转眼又听说乾隆不来了,更没了精神,只是挥一挥手,便命奶嬷嬷把小十四给抱出来。 奶嬷嬷把十四阿哥一抱出来,舒妃等人就围了上去看。这十四阿哥生下来时倒是挺胖大的,无奈吃不下,也睡不好,这两三天时间,倒是瘦了许多,看着更是孱弱,一双眼半开半阖,也不指定是醒着还是睡了。 舒妃早听说令嫔的孩子不好,一看这样,想起自己早夭的十阿哥,心中十分畅快,脸上却做个愤怒的样子道:“大胆奴才!你就这么照应十四阿哥的!瞧瞧都瘦成什么样儿了!令嫔妹妹身子弱,没精力说话,你们就这么放肆?等本宫回禀了皇上,一个个揭你们的皮!” 十四阿哥倒是睡了,只是他生来体弱浅眠,舒妃声音说得响亮,离得十四阿哥又近,就把孩子惊醒了,虽然包在厚厚的襁褓里,也看得见十四阿哥抖了一抖,放声就哭,哭声细弱,舒妃等人虽强自镇定,脸上依旧带出笑模样了。 令嫔在床上气得握拳,只是说不出话来。还是十四阿哥的奶嬷嬷跪倒道:“娘娘,您轻声些儿,十四阿哥浅眠,一有动静就醒的。” 舒妃垂眼看了她一眼,嘴里说出的话,那更是跟刀子一样:“嬷嬷, 本宫也是做过额娘的,知道这孩子啊就是额娘的心头肉,本宫的小十生下来身子康健都没留住,既然十四阿哥体弱,你要好好照应,可不能疏忽大意了,万一有个什么长短,便是令嫔娘娘心善不合你计较,本宫也不能放过你!” 令嫔看着舒妃,那是又恨又气,恨的是这个从前被自己压得翻不了身的女人,如今自己见了她还得叫一声“舒妃娘娘”,还得见礼。更叫令嫔生气的是,舒妃看着是在训十四的奶嬷嬷,实际上那是在诅咒她的小十四早死,只是这话还没法挑,令嫔只能咬牙称是,依旧堆着一脸的笑,道:“舒妃娘娘说的是。”心中却道:舒妃,你且得意几日,等本宫有翻身之日,必然双倍奉还。 洗三的吉时快到的时候,乾隆跟前的高无庸来宣旨了。看着高无庸脸上的笑,舒妃等人心中就有不安,从前乾隆把令嫔宠成什么样儿大伙儿都是看见的,别是一转眼就心软了,不由就开始后悔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起来。却没想到乾隆的口谕竟然是说小阿哥病弱,让令嫔好好照顾,无诏就不要出宫了,话虽说的软和,实际上的意思,就是令嫔继续禁足。至于赐给十四阿哥添盆的金银等物,也不过照例而已,竟连当初令嫔还是令妃时生育七格格,九格格时还不如。 高无庸宣完乾隆口谕,离了延禧宫之后,舒妃等几个真是笑若春花,令嫔脸上的笑几乎就要维持不住。 到底舒妃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依着惯例先把用槐叶、艾草煮过的水倒入盆中,之后众人趁热将皇帝及自己等所送的贺礼金银钱物与花生、鸡蛋、枣、栗子等一齐投入水中,这才让嬷嬷吧十四阿哥放入水中洗身,又说了些吉祥话儿,也就抱了出来,擦干了身子重又包裹了,交还在十四阿哥的奶嬷嬷手上,这时十四阿哥已哭得声哽力竭。 好容易等着洗三礼完了,舒妃等人又讥刺了令嫔几句,这才相携离去。 令嫔忍了半日的怨气和怒气和愤恨这才发作出来,就把搁在床头的各样器皿都扫在了地上,茶盏等物碎了一地。十四阿哥本来正在睡,叫这一顿声响惊醒了,张了嘴就哭。令嫔听着他细弱的哭声,格外心烦,便喝道:“抱出去!本宫不想看见他。”奶嬷嬷唬了一跳,不敢停留,抱着十四阿哥就退了出去。 看着奶嬷嬷的背影,令嫔心中那个懊恼啊,自己怎么能生了这么个孩子,病歪歪的样子,自己看了都不喜,更别说乾隆了。原本还指望着靠这个阿哥说晋贵妃的,就冲乾隆今儿这个态度,想回到妃位也难。倒不如生个死胎,自己哭几回,倒还能搏得乾隆的怜悯。 令嫔不知道,她生下的阿哥先天不足,其实倒是救了她一回。本来依着乾隆的疑心病,小燕子那事闹得他颜面尽失,参与其间的,个个都重罚了,这个在小燕子进宫之初,不断说小燕子眉眼像他的令嫔,乾隆自然不能放过。又兼福家和永琪都知道小燕子的假的,乾隆自然怀疑她令嫔也知道,本想降她为常在的。只是贵人以下都不能自己养育皇子,那个十四阿哥病弱成那样,交给哪个妃嫔都像是明着欺负人,洛宁私下劝过几回,乾隆只得罢了,只能让令嫔继续呆在嫔位上,好自己带着小十四。令嫔哪里知道小十四要是没了,她在嫔位上也就呆到头了,只是怨怪着十四阿哥不争气。 自小燕子真假格格事发之后,乾隆招幸舒妃,庆妃,多贵人等人时,这些人不是扯着小燕子的事来安慰他,就是借机说令嫔的不是。要知道小燕子的事,是乾隆的心病,只想宫里没来过这只野鸟,叫这些人一提再提,不免觉得这事有伤自己圣明天子的颜面,索性不再宣召妃嫔,竟是一连在坤宁宫住了十来日。 这十来日里,洛宁为着紫薇在养心殿里知道分寸进退,有意投桃报李,便安排她和乾隆父女两个多说话。 紫薇的琴棋书画是夏雨荷请了先生来教的,颇拿得出手,乾隆又自命是风流才子,这十几日相处下来,倒是对紫薇刮目相看,这日晚间便向着洛宁道:“真就说,夏雨荷那么个才女,怎么会调教出那只野鸟那样的女儿,果然是鹊巢鸠占了。紫薇这样的孩子,朕看着,皇额娘那里也能交代得过去。” 洛宁她这几日也累得很了,一面要处理宫务,和嘉腊月初十又要出嫁,口中虽应承着乾隆,不知不觉就睡得熟了,第二日还是容嬷嬷进来叫醒了她:“娘娘,该起了,各宫主子快来请安了。” 58、中宫有喜 容嬷嬷也知道皇后这几天累着了,眼看着妃嫔们来请安的时辰快到了,这才来请洛宁起床,又道:“格格在外面候着呢,奴才让她进来?”现在的容嬷嬷说起紫薇来,脸上带着笑了。 说起来,这个紫薇要是正常的时候,那真是挺招人心疼的一个姑娘。 乾隆虽然对紫薇不错,可远比不上刚认小燕子那时。那时候啊忙着要给小燕子封号,要带她去祭天,小燕子不守规矩,乾隆能原谅,小燕子闯了再大的祸,乾隆也能原谅。可就是那时对小燕子太好了,现在到了紫薇这里,乾隆就有点杯弓蛇影,也觉得再认个义女,要被人笑话,所以给紫薇拟封号的事一直也不提。满宫上下,也只好格格格格的混叫着,洛宁冷眼里看着,在前后枯荣对照之下,难得紫薇表面上没露出一点伤心来,也算识大体了。 何况紫薇对着自己这个嫡母也算恭敬,玉蝶秀菊墨荷几个大宫女还轮值呢,紫薇倒是每日早早的起来,带着她的婢女金锁,在外头等着自己起床,好进来问安,有时还和金锁两个服侍着自己梳洗穿衣,说话应对也有个进退尺度,这就把无事不进坤宁宫,进了坤宁宫就惹事的小燕子比得一无是处。 人心都是肉长的,紫薇这样小心谨慎,洛宁对紫薇的恶感也就少了很多,听到她在外面等着,便道:“让她进来吧。”说了就要起身。 在玉蝶的搀扶下,洛宁才起了半个身子,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重又倒回了床上。唬得容嬷嬷,玉蝶等人都围了上来查看,容嬷嬷就忙着要去宣太医。洛宁原想见过各宫妃嫔再说,真想喊住容嬷嬷,才一张口,晕得更厉害了,倒想吐了,只得罢了。 却说紫薇这里,金锁自回到她身边,两个人闲下来把各自身边发生的事都说了。尤其当金锁说到福家兄弟夜闯坤宁宫之后,福伦的妻子就把她关了起来以后,两人都觉得,亏得皇上派人去济南,不然,小燕子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金锁的命都可能保不住。虽然在这件事中,皇后在里头没帮过她们什么,可是,至少皇后没存着害人的心,紫薇在她身边那么多时候,她都没为难过紫薇,甚至可以说对紫薇没有说过一句重话。 更何况紫薇觉得自真相大白以来,洛宁对她其实的真不差的,从吃到穿,无不周到,甚至还能想着让她和乾隆培养父女感情,紫薇是那种人家对她好了一分,她就要加一分的人,所以她对洛宁也拿出做女儿该有的孝顺来,晨昏定省,一点不敢马虎偷懒。此时看得洛宁的寝宫忽然就乱了起来,也慌了,看着容嬷嬷急匆匆跑出来,忙拉着她:“嬷嬷,出什么事了?” 容嬷嬷道:“格格,娘娘晕了,您进去看看吧,奴才这就宣太医去。”说了,两条老腿迈得飞快就奔了出去。 紫薇和金锁对看一眼,都抢了进去。这一进去就看玉蝶等几个宫女都围在洛宁身边,洛宁的眼睛紧闭着,脸色煞白的模样让紫薇不由就想起自己娘临死前的模样。那时的夏雨荷也是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紫薇眼圈不由自主就红了,颤着声叫了声:“娘。”猛然想起这是在坤宁宫,立时就改了口,“皇额娘。” 洛宁其实好多了,就是不能开口,一开口就犯恶心,听到紫薇喊她,也就张眼看了她看,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伸手招紫薇到床前来。紫薇含泪到了洛宁跟前,蹲下了身道:“皇额娘,您要不要喝水?觉得怎么样?” 这孩子啊,本性其实还是善良的,以后可不能让她和令嫔,野鸟她们多接触了,免得生出枝节来。洛宁的脸上带着微笑,温柔地摸了摸紫薇的头。紫薇叫洛宁这么一摸,恍惚中又想起了夏雨荷来,心中一软,就在洛宁床前的脚踏上坐了,缓缓把头搁在了洛宁的身侧。 太医来的时候,来给洛宁请安的妃嫔们差不多都到齐了,都在坤宁宫正殿等着。看着容嬷嬷急匆匆出来,又看见太医跟着容嬷嬷急匆匆奔进进洛宁的寝宫,都骚动起来。因是在坤宁宫,都不敢乱说话,这些人就拣着自己平时说得来的围在一起,神色各异,只等着太医出来。 太医进去不一会儿,寝宫里就传出声响了,便听到容嬷嬷的大嗓门道:“吴太医,你可断准了!这可不是玩笑得的。”妃嫔们对看一眼,别是皇后得了什么大病吧?要是那样,皇后病了,纯妃要死了,从前得宠的令嫔几乎等于废了,众人看向舒妃的眼神就有些深邃了。 舒妃也忐忑了,这宫里现在除了皇后,还有那个快死了的纯贵妃,就自己资历最深,皇后要是真病了,自己晋贵妃,掌六宫事那是指日可待啊。 还没等舒妃忐忑完,就看容嬷嬷笑嘻嘻出来,那张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花。看着容嬷嬷的神色,众人便猜到了几分,别是喜罢,皇上最近可爱来坤宁宫。 果然,容嬷嬷道:“赵得福,快带着吴太医一块儿去给皇上报喜。”又向吴太医道:“吴太医,就劳你一起走一回罢。” 吴太医自令嫔生了个体弱的阿哥之后,像是自己没尽职一般,生怕在皇帝心里生了芥蒂,这回中宫有喜,还是自己诊出来的,可以算晦气尽去,已然喜上眉梢,听得容嬷嬷这样说,忙道:“这是臣的本分,臣的本分。应该的,应该的。” 看着赵得福和吴太医俩一起出了坤宁宫,容嬷嬷这才走过来向着各宫妃嫔福了福,又笑道:“各位主子,你们也听见了,娘娘今儿不能见各位主子了,主子们就请回吧。” 都散了吧,这报喜两个字一出来,外头那些妃嫔们的心都沉了下去:得,好容易真假格格弄倒了令嫔那狐狸精,可皇后这儿上去了。她都快四十的人了,居然还能有了。她有祖宗家法护着,皇太后待见着,还有有嫡子傍身,现在又怀了一胎,不管是男是女吧,都是在皇上跟前重重的砝码啊,那我们还有什么好争的啊。 舒妃等人出了坤宁宫,互看几眼,居然有志一同起来。舒妃用眼色问庆妃:等等,这消息啊,有人该更生气吧? 庆妃回个眼神:肯定啊。她从前和皇后斗得多狠,都快把皇后逼上绝路了。现在皇后翻了身不说,赶着她生个病歪歪的阿哥的时候,皇后还怀上了,绝对能气死她。 婉嫔掩着口笑:我们走一趟? 走一趟!皇上只说令嫔无诏不能出宫,可没说咱们不能去探望不是? 舒妃、庆妃等人摇摇摆摆又去了延禧宫,腊梅冬雪等人看见这几个主子娘娘时,冷汗都出来了。上次洗三,这几位主子说话夹枪带棒气得娘娘砸了许多东西,虽然报了内务府,可是内务府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这都过了半个来月了,还没补上呢。今儿她们再来,要是惹得娘娘再砸东西,内务府那里可是要给脸色了。 只是自己是做奴才的,宫里哪个主子都得罪不起,腊梅冬雪只能上来道:“奴才给舒妃娘娘,庆妃娘娘,婉嫔娘娘,豫嫔娘娘请安。“ 舒妃心里高兴,脸上笑得格外开怀:“起来,你们娘娘呢?身子好点没有啊。我们来瞧瞧她。” 腊梅冬雪对看一眼,还是腊梅道:“回舒妃娘娘,令嫔娘娘才喝了药,刚睡了。” 这是拦人啊,舒妃和庆妃对看一眼,庆妃就笑:“令嫔睡了,怪可惜的,原本我们要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的。皇后娘娘有喜了。”最后几个字,故意说的高声了点。 舒妃笑道:“你说那么大声做什么?” 庆妃就道:“皇后娘娘孕育嫡子,难道不是该普天同庆的吗?我高兴,声音就大了些。腊梅,既然你们娘娘睡了,那就等她醒了,你们俩个转告罢。” 这声音才落,就听得延禧宫正殿后头传出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舒妃眉一挑,故意道:“怎么有人砸东西?你们娘娘睡了,待本宫去瞧瞧。”迈步就要往里走,腊梅冬雪两个立时就在舒妃跟前跪了:“娘娘,些许小事不敢劳动娘娘。待我们娘娘醒了,奴才回过娘娘,就把那个粗手粗脚的,交慎行司处置。” 舒妃也不过虚张声势罢了,一看这俩奴才拦,便知道里头摔东西的是令嫔,大感痛快,也就借势住了手,道:“即这样,就交给你了。庆妃啊,令嫔既然睡着,我们回去罢。”“回去罢。” 送走了舒妃等人,腊梅冬雪回到延禧宫后殿,就见令嫔立在屋子中,脸色雪白,单薄的身子不断发抖,只觉得一口血堵在心口,险些就喷出来:皇后居然怀了,皇后居然在这个时候怀了!这是故意和我作对啊!真是欺人太甚!皇上知道了,还不知道喜欢成什么样子!皇后,乌拉那拉氏,我和你没完! 乾隆得到信的时候,正在看和嘉的额附皓帧请辞试婚格格的折子。 皓帧那折子写得声情并茂,只说自己对公主一片赤诚,不愿有人夹杂其中玷污了他对公主的忠诚,所以请皇上收回钦赐的试婚格格。乾隆正感叹和嘉挑了个好额附时,听到洛宁有喜的信。 乾隆那个高兴啊,顿觉得前些天的晦气一扫而光,立时摆驾坤宁宫, 洛宁得知自己怀孕之后,一时之间悲喜交集。前世里,她的三个孩子,两个早夭,就是活下来的永d,也二十四岁那年就没了。到了这里,虽然看着小十二就跟看着她前世的永d一般,只是午夜梦回之际,不免有些黯然,此时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便觉得这个孩子是老天赐给她弥补前世遗憾的,忽然又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对不起一心把自己当亲额娘的小十二,所以,乾隆到的时候,就看见洛宁正摸着肚子发呆。 59、永璂出来逛 洛宁正发呆,忽然听得“皇上驾到”的传报,知道乾隆来了,就起身要迎驾。一旁陪着的紫薇见洛宁起身,忙伸手相扶,两个人还没走出坤宁宫正殿,就听得乾隆一边大笑道:“洛宁啊,这真是大喜啊。”一边走了进来,看着洛宁在紫薇的搀扶下走过来,忙道:“你有身子,快免礼。” 洛宁还是不顾乾隆阻拦,依旧行了个蹲礼,乾隆双手扶起了洛宁:“你就是这点不好,太拘礼了,伤着孩子怎么办?紫薇,快扶着点你皇额娘。” 洛宁笑道:“哪里就能伤着了。”借势起身,同乾隆两个携手走了回去,分上下坐了,紫薇就在洛宁身后站了。 乾隆就笑:“朕已经修书命人驰告皇额娘报喜了。这些日子以来,宫里晦气重重,亏得你有了喜讯,也能叫皇额娘喜欢喜欢。洛宁有大功啊。” 洛宁笑道:“这都是仰赖皇额娘和皇上的洪福,我哪里就敢居功呢。” 乾隆便道:“朕说有功自然是有功。你只管好好养着,和嘉出嫁的事,你就不要劳累了,尽数委给舒妃吧。” 洛宁忙道:“皇上,和嘉出嫁有一半是给纯妃冲喜的,太后老佛爷不在宫里就急赶着办了,已经够委屈和嘉了,我这个做皇额娘的再撒手不管,孩子也太可怜了。横竖我现在日子还浅,内务府那里也准备得差不离了,费不了多少事。何况现在还有紫薇帮我,等我月份深了,再麻烦舒妃帮着打理宫务罢,这一回就不要叫她了。”公主出嫁的各项事宜,基本上都是由内务府包办的,她虽是嫡母,要准备的也有限,这些日子基本上已经备齐了,不过是再提点下和嘉怎么打理公主府罢了,这个时候交给舒妃,那真白便宜了舒妃,洛宁自然不愿意。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乾隆对着紫薇有了些感情,方才进来时正好看紫薇扶着洛宁时小心谨慎的模样,此时又听洛宁这样说,乾隆也就放心,笑道:“紫薇,好好照顾你皇额娘。看着你有什么能搭把手的,就帮着料理下,别让你皇额娘劳累了。”紫薇蹲了蹲,回道:“e馈! 说起和嘉的婚事,乾隆就把皓帧上折子请辞试婚格格的事说了,赞许道:“和嘉的这个额驸选得好,赶明儿你把这事告诉纯妃,也好叫她安心。”洛宁听了也深感意外,额驸请辞试婚格格,这无论是前世还是她做鬼的那些日子,可都没听过啊,莫非,到这里误打误撞,真让和嘉遇上了个良人?就笑道:“那果然是和嘉的福气。纯妃知道了也一定喜欢的。” 乾隆便道:“硕亲王自己也只有一个嫡福晋,一个侧福晋,看来这家教倒是好。”说到这里心思忽然一动,转头就看紫薇。紫薇虽然也是自己的女儿,可是关系名声,不能明认了,指婚时就麻烦,倒是高不成低委屈。既然硕亲王的长子这样有情有义,次子想来也不差,一个亲王庶子配朕的女儿,倒也厮配得过了。 洛宁看乾隆看着紫薇,她会错了意,只当乾隆想起紫薇的名分来,便向紫薇笑道:“紫薇,我忽然想吃碗蜜水,不要太甜也不要太热,温温的最好,你去泡一杯来。”紫薇明白这是皇后有话和皇上说,自己不方便在,也就答应一声,蹲了蹲,退了出去。洛宁看着紫薇出去了,这才道: “皇上,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乾隆心情正好,便说:“你有什么话?只管说。”洛宁叹道:“皇上,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紫薇在宫里住着,总要有个品级,下头宫女太监们才好称呼呀,帮我管起事来,也名正言顺支使得动人。” 乾隆却道:“朕也知道这个理,只是认下谁的名下,封号怎么拟,都要商议。朕的意思是等皇额娘从五台山回来了,见过紫薇再说。”前一回那只野鸟,他以为是沧海遗珠,当义女认下来的,禀告了皇额娘不说,还带了她去祭天,闹得赫赫扬扬结,结果却是个鱼目混珠的,还不知道怎么跟皇额娘交代呢。 洛宁这才发觉自己会错了意,只是既然开了口,索性就把打算和盘托出,就道:“皇上,我倒有个主意,您看着能不能行。只说和亲王有个失散的女儿,最近寻回来了,和亲王福晋带进宫来给我请安,我瞧着喜欢,跟您请旨,要了来宫里陪我住着解闷。和硕亲王的女儿,虽不是嫡出,您加恩封一个和硕格格也说得过去。等皇额娘回宫,见过了,再说我喜欢,求了皇额娘恩典,认在我的名下。您看呢?” 乾隆皱眉道:“朕看不妥,只是弘昼那个脾气,古怪得很,朕要是同他开了这个口,指不定会冒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紫薇上封号的事,容后再议罢。只是你的话也有些道理,紫薇的一概供奉就先比着和硕格格的份例吧。” 洛宁原想这让紫薇认在和亲王名下,而后作为回报,就把和婉接回京来养病,岂不是各取所需,两下里都便宜,可见乾隆虽不肯,倒也给了她颜面,把紫薇的品级给定了下来,洛宁也就笑了。 说话间,紫薇也回来了,乾隆便把和洛宁商议的结果说了给她知道。紫薇再没想着洛宁能开口替她要封号,自然心情激荡,眼圈儿就红了,跪倒道:“女儿谢皇阿玛,皇额娘恩典。” 乾隆就玩笑道:“怕谢朕是假,谢你皇额娘才是真罢。起来,好好照应你皇额娘,便是你的孝心,也不枉你皇额娘为你开一回口了。”洛宁道:“皇上这话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是您也那么想了,哪里能我才开口,您就应了呢?” 乾隆正要说话,就听得外头传:“十二阿哥求见皇上,皇后娘娘。”乾隆听得小儿子来了,就吩咐了传,转眼永d就走进了坤宁宫大门,身后跟着的是他的伴读善保。 永d把善保留在坤宁宫正殿外,自己走了进来,因见乾隆也在,就给帝后两个都请了安。又因为知道紫薇实际上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所以也给紫薇打了个千儿,唬得紫薇忙还礼:“十二阿哥,这可不敢当。” 乾隆虽不做声,洛宁也看得出,乾隆对永d的礼数周到是很满意的。 永d这才凑到洛宁身边,看她尚且平坦的腹部,伸手想摸,又忍住了,抬起头闪个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洛宁道:“皇额娘,儿子听说您要生小弟弟小妹妹了,是不是真的?” 乾隆年近五十,中宫又有了身孕,心情正大好,听永d这样问,便大笑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朕,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永d因近来常被叫乾隆拉到养心殿问话,乾隆对他也颇和气,就把从前对乾隆的惧怕之心淡了许多,听了乾隆的话,认真想了回,答道:“儿子都喜欢,可是儿子想皇额娘还是生弟弟的好。” 乾隆心中一动,便问:“为什么生弟弟的好,你不怕弟弟跟你抢吗?” 永d道:“儿子不想小妹妹和和敬姐姐,和婉姐姐一样,长大后嫁到蒙古去。” 乾隆沉下脸道:“永d,你知道不知道满蒙联姻乃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从□□太宗多少个公主都嫁到蒙古和亲?公主受天下奉养,嫁去蒙古,是她们的职责,是她们的使命。” 永d叫乾隆一训,立时跪倒在地,乌溜溜的眼睛里已然含了泪:“是,儿子知道,可是儿子还是觉得姐姐们可怜。儿子听说和婉姐姐在蒙古都病了,皇额娘说起和婉姐姐,都心痛的哭了。儿子不忍心小妹妹也吃那样的苦,也不想皇额娘伤心,所以儿子希望皇额娘生个弟弟。皇阿玛,儿子会好好照顾弟弟的,教他写字,教他射箭,儿子一定做个好哥哥。” 洛宁在一旁听了,震惊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这些话,这些话是小十二自己想的,还是有人背后提点的?在乾隆对老五不孝不友失望以后,来上这么一段,自诩大孝子,好哥哥的乾隆不喜欢才怪。这些话,永d要是自己想出来的,那这孩子不是纯良至极,就是个天然黑包子啊!要是是有人在一旁提点,那这人又是谁?他想做什么? 果然乾隆动容了,洛宁生的好儿子啊,朕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只当他愚钝懦弱。现在看来,他小小年纪竟然知道心疼姐姐们在蒙古吃苦了,不忍心自己妹子也那样,怕皇额娘难过。重要的永d虽然没老五机敏,可是近来学业上也是大有进益,年纪又小,有的是时间慢慢教。看来,真是比之那个为了只野鸟,可以亲眼看着自己妹子做奴才的老五,强上太多了。 “起来,起来。朕答应你,就是你皇额娘生的是格格,朕也不叫她去蒙古,你和嘉姐姐不也没有去吗?”乾隆双手扶起了永d,摸了摸他的小脸,擦掉了他滚下来的泪珠,“爱新觉罗家的儿郎,不兴哭。” 60、耗子偷情的事暴露了 永d的那一番话,倒是给洛宁提供了一个契机,到了晚间,洛宁便向乾隆提了把和婉接回来养病的事儿。乾隆正感叹于永d的纯孝,听了洛宁这话,也就答应了,看着洛宁微红的眼眶,就拍着洛宁的手道:“你放心,和婉到底也喊朕一声皇阿玛,等开了春,路上好走,朕就接她回来。” 第二日朝会散后,乾隆就留了弘昼下来,把意思同他透了。弘昼只得和婉一个女儿,还叫乾隆硬“抢”了去不算,还给扔到了蒙古和亲,心里怎么不怨。得了和婉病重的消息,伤痛之下,又闹了出活出丧吃祭品的戏码来,此时忽然听得乾隆要把和婉接回养病,倒是意外,谢过恩典,回了和亲王府就把乾隆的话同自己的福晋吴扎库氏说了。 吴扎库氏便想起从前洛宁给她提过要把和婉接回来养病,她原本想着皇后不得圣意,怕不能成,也就没和弘昼提,这回听见乾隆准了,也就把洛宁答应她的话同弘昼说了,又是笑又是哭,只道:“明儿我就递牌子进宫谢恩。”蒙古那地苦寒,只要能回京养病,又有家人陪伴,和婉的病就有希望。便是退到最后一步,哪怕最后依然不治,他们做父母的也算尽心了。 弘昼这人外头看着荒唐,内里却精明,想了想,只怕吴扎库氏赶忙去给洛宁谢恩,倒显得他们夫妇关通后宫,自己这个皇帝哥哥素来多疑,只怕反生出事端来,便道:“也不急在这一两日,横竖和嘉要出嫁了,那时内外命妇都要去贺喜的,你再瞅机会谢恩就是了。”吴扎库氏应了,只等着吉日进宫贺喜。 眼看着离和硕和嘉公主出嫁的吉日就要到了,硕亲王府里却出了事。 原是这几月以来,皓帧同他的梅花仙子混到一处去之后,原本还怕叫他阿玛额娘知道,颇为克制着。大多数时间不过白天来厮混一回,晚上就回府,就是留宿也从不过夜。可日子一长,看着府里没人发觉,皓帧的胆子渐渐就大了,开始夜不归宿起来。 他这一夜不归宿,第一个发现的不是硕亲王岳礼也不是硕亲王嫡福晋雪如,却是岳礼的庶子,皓帧的弟弟皓祥。 皓祥是硕亲王侧福晋翩翩所生,同皓帧只差着几个月,在硕亲王心中的地位却千差万别,在硕亲王心中,他的嫡长子皓帧是有出息的,文武兼备的,是能继承广大硕亲王府;皓祥是没出息的,游手好闲爱惹祸的。却不知道皓祥之所以会是现在这样子,正是拜嫡福晋雪如所赐。 雪如年轻时是个美人儿,选秀时在一溜秀女中也是出挑的,顺利就过了初选,那时孝敬宪皇后还在,复选时看见了她,只说了三个字:“目不正”就撂了她牌子。雪如回去哭了一场,后来就嫁给了那时还是硕亲王世子的岳礼。再后来老亲王没了,岳礼承继了王位,雪如也做了硕亲王嫡福晋。 硕亲王是个粗枝大叶的人,雪如就把个硕亲王府紧紧握在手中,这些年王府里,但凡岳礼多看过几眼的女子都叫雪如以各式各样的名头打发了。直到硕亲王带回了侧福晋翩翩。这是上了玉牒的侧福晋,雪如不能像打发别的女人一样打发她,可是雪如也不会让她好过了。一开始是拿着嫡福晋的身份来刁难翩翩。翩翩是回族进贡来的舞女,生性柔弱,也算是逆来顺受,雪如这才放松些。 转过年来两人先后生育,都是儿子,既然是同年生的,进学也在一年,于是旁人难免把两个孩子拿来比较。于是要是皓祥在学里表现比皓帧好了,得岳礼夸奖了,都是雪如刁难翩翩的由头。皓祥倒是个孝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护着娘亲,只好刻意让着自己这个哥哥,不敢比哥哥出色。这样一来在岳礼眼中,两个儿子就分出高下来,这孩子一分出高下,他们的母亲在岳礼眼中也分出高下来,侧福晋翩翩和庶子皓祥,在硕亲王府里渐渐成了影子 皓祥心里虽不平,可也忍着,只等着将来分家了,再做一番成绩出来,也好让阿玛知道,他不止一个有出息的儿子。 偏皓帧在龙源楼为了个歌女大打出手也算出名了,认识他的混混不少,他老往帽子胡同跑,这不久就叫几个街头上打转的混混看见了,混混吗见了这样香艳的事,自然要说,也就传到了多隆耳中。多隆知道皓帧已经算是铁板钉钉的额驸,闹出这样的事来非同小可,他同皓祥还算关系不错,悄悄的就告诉了皓祥。 皓祥知道,作为和硕额驸,已经指婚了还在外头和个歌女纠缠不清,甚至那歌女还在孝期,他们就滚在了一起,这要是被宗人府知道,上奏皇上,只怕整个硕亲王府都要赔进去。皓祥再不能装糊涂,只能同岳礼把实情说了。 不想岳礼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信,不仅不信,还抬手打了皓祥一个耳光:“逆子!畜生!你平日里不上进也就罢了!可是我想不到,你竟然因为嫉恨皓帧,就能想出这种事来污蔑他!你的良心莫不是叫狗吃了。我怎么生了你这样豺狼心性的儿子!” 皓祥早知道他阿玛不在意他这个儿子,可没想到自己在他心中,竟是这样不值一文,脸颊火辣辣的疼,心上却是沉甸甸的,只道:“要知道儿子有没有撒谎,阿玛只需叫小寇子来问一问就是了。” 小寇子是皓帧的贴身小太监,岳礼听得这个名字,才隐约有几分信了,就着人把小寇子提了来,一吓一打,小寇子便什么都说了:大少爷皓帧是怎么认识白吟霜的;怎么为了白吟霜和多隆贝子起纷争的;白家老爹摔死之后,白吟霜怎么卖身葬父的;又怎么和大少爷重逢的;大少爷怎么收留她的,一一都实说了。 小寇子还是存了个小心,没敢说白吟霜是住在他的表亲家,就是这样,岳礼也怒了,提起脚来就把小寇子踹翻在地,骂道:“狗奴才!竟敢勾搭着世子做这种肮脏事,要不是公主就要下嫁,不宜见血,爷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滚出去!今儿的事,你要是敢同皓帧提一个字,爷就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雪如这些日子是满心的喜气,她的儿子,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皓帧就要尚主了,选秀撩牌子又怎么样,孝敬宪皇后,你的孙女儿还不是得嫁我儿子! 雪如正得意,门呼啦一声就叫人踹开了,雪如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只见岳礼一脸的怒气,直闯了进来,又将屋里所有丫鬟都赶了出去,这才咬着牙对雪如道:“你养的好儿子!” 雪如心中一阵狂跳,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惊慌的神色来:“王爷,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岳礼就把皓祥的话说了,说到气愤之处,用力一拍桌子,怒骂道:“皓帧平日瞧着聪明,怎么见了个女人就犯糊涂!一个卖唱的女子,整日整年的在外头卖笑,哪里就能是个干净身子了,他竟还能要得下!一个七品命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三十两,她一个卖唱的贱人,卖身葬父竟敢就要五十两!她当她自己是个银子打的吗?分明接着卖身葬父,实则是要找个有财有势的,洗手上岸!”雪如听见这话,脸上也白了,颤声道:“王爷,皓帧一向稳重,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别是叫人陷害了。”翩翩那个贱人生的贱种说的,也能信? 岳礼怒道:“我已经问过小寇子了。还能有错儿?现在是什么时候!皇上已经指婚了!公主府都建得了,吉日也选好了,到腊月初五公主就要下嫁了,皓帧这个小畜生在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事,传到皇上那里,整个硕亲王府都要给他陪葬!都是你平日惯的他!” 雪如听得皓帧的贴身太监小寇子也招认了,知道是实情了,不由也生出怒气来,道:“小寇子个狗奴才,勾搭着主子不做好事,王爷怎么立时不杖毙了他!” 岳礼道:“此时还顾不到他,当务之急,你立时就去帽子胡同,把那个贱人给我了结了!叫小寇子告诉皓帧,那个贱人出城了,等到公主下嫁之后,皓帧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雪如满口答应,当即就收拾了下,带了几个粗壮的仆妇,又带了自己的奶娘秦姥姥,正要出门,转头想到,小寇子这个奴才最是刁滑,别自己这里一出门,他转头就去给皓帧报信,就命人把小寇子传来。 小寇子正在自己房里打转,又想给皓帧去报信,又怕王爷知道,正焦急时,忽然听得福晋传他,知道定然是大少爷和白姑娘的事,心惊胆战到了雪如跟前,给雪如磕头,雪如只是不做声。 小寇子跪在地上,只觉得福晋的眼光,冰冷的像两把尖刀,吓得他一动不敢动,好一会儿才听到福晋冰冷的声音道:“那个贱人住哪里。你知道不知道?” 61、差点气疯的硕亲王福晋雪如 雪如见到白吟霜的第一眼就不喜欢,水汪汪的一双眼,妖妖佻佻的,看着就是不安分的主,做出来的事也是不知廉耻,看看,还带着孝呢,就能和爷们滚到一张床上去,这往大了说,便是忤逆,打死也是活该。 “吟霜拜见福晋!”跪在地上的白吟霜虽然不敢抬头,还是觉得肩上两道冰冷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是身子射穿一样,不知道跪了多久,才听得一个老妇人冷冰冰的声音道:“我们福晋叫你抬起头来。” 白吟霜纤细的身子又是一抖,这才缓缓地把脸抬起来,看了眼前装扮得雍容华贵的美妇人一眼,又把头垂了下去。 雪如搁在椅子上的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扶手,冷哼了声,这样一副容貌,一模一样我见犹怜的做派,就同翩翩那个贱人才进府时一样,只会勾人,目光不由自主变得更是冰冷,对着秦姥姥一歪头。 秦姥姥会意,,几步过去,掐着白吟霜的下巴就把她的头抬起来,咬牙切齿道:“贱人!竟敢违抗我们福晋的话!”抬手就要打下去,只是一看清白吟霜容貌时,秦姥姥的手不由自主停住了,这眉,这眼,仿佛是哪里见过一样,眼熟得很。 雪如尖声喝道:“秦姥姥,你问问这个贱人,怎么勾引的世子,想打什么主意!” 白吟霜听到这句话,呜咽一声,哭道:“福晋,您怎么能这么说,吟霜对世子是一片真心啊!吟霜只求能服侍世子已经心满意足了,还能有什么主意,福晋明鉴!” 雪如冷哼道:“你一个低贱的卖唱女打什么主意还当我不知道?我们皓帧是堂堂的亲王世子,眼看着就要尚主,前途无量,你巴着他,哪怕是做个小妾,也算是飞上枝头了!皓帧年轻,叫你迷惑了,还能瞒过我去?秦姥姥,给我打!” 秦姥姥听得雪如吩咐,不敢再拖,就朝着白吟霜脸上左右来了几长,又一把把她推到在地。白吟霜伏在地上,纤细的肩头不断发抖,瞧着正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雪如深吸一口气道:“白姑娘,你也知道世子就要尚主了,他和你在一起,就是欺君,不管是皇上还是公主知道了,世子和你都是有大罪的!为了世子皓,也为了你自己好,你就出城去罢。” 白吟霜听到这句,猛地抬起头来,张大了眼睛看着雪如,凄声道:“不!福晋,吟霜请您原谅我!也请您不要生气!我很清楚自己的身分地位,从来不敢有任何奢求!您,您就当我是世子喜欢的小猫小狗好了,让我在这儿自生自灭!” 雪如被白吟霜吓了一跳,脸色更难看了,冷声道:“你要是小狗小猫倒是好了,不会惹麻烦。现在,你的存在就是世子的祸端!我给你两条路,要么,你乖乖的离了这里,我给你一笔银子,凭你的容貌,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嫁了。你要是不识相,那也怪不得我狠心了!” 白吟霜听到这句,知道眼前这个亲王福晋是下了狠心了,自己要么拼死一搏,不然眼睁睁到手的富贵荣华就要飞了,所以霍然立起身来,含着眼泪道:“福晋,我是个卖唱女,您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但是,您也不在乎世子的感受吗?您是他母亲,你真的要伤他的心吗?虽然您不接受我,可我也不能背叛世子,福晋!请您转告世子,吟霜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说了就要往外冲。 富察皓帧安置白吟霜时,给她买了个丫头香绮,又把小寇子的远房表婶常妈也放在了这个帽子胡同的小四合院里服侍白吟霜,此刻看她要寻死,这两个赶忙上来拦,一个抱着腿,一个拉着手,都哭。 香绮就道:“白姐姐,你要死了,世子得多伤心啊,你不能不管世子爷啊。”常妈却是抬头向雪如道:“福晋,白姑娘腹中已经有世子的骨肉了,您不在乎白姑娘的生死,也不在乎世子的骨肉吗?” 白吟霜一见有人拦,借机就倒在地上,抱住香绮就哭,道:“香绮,你不要管我!让我去死!我不能对不起世子,也不能让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父亲。” 雪如听到白吟霜已经怀孕,更加震怒,立起身喝道:“一个下九流的东西,肚子里那块肉还指不定是谁的!我们硕亲王府不在乎一个野种!”话音未落,就听得外头一声凄厉的喊叫:“额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吟霜!” 雪如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叫吓得一抖,跌坐在椅上,转头一看,却是自己儿子皓帧跌跌撞撞从外面进来,原来还算俊秀的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出,鼻孔张得老大,直冲到自己跟前,双手握拳,嘶声大喊:“吟霜是那么纯洁善良!我不许你这么说她!”唾沫星子都飞溅到雪如的脸上。 雪如叫皓帧吼得楞了楞,半刻才反应过来,顿时气往上撞,立起身来,抬手就是一掌,打在皓帧脸上,怒骂道:“逆子!不孝的东西!你这是和额娘说话的态度吗?” 从小到大皓帧没有被雪如弹过一个指甲,此时突然被打,也是楞了楞,依旧道:“不是儿子要顶撞额娘!吟霜跟着儿子的时候,还是清白之身,儿子知道的清清楚楚!额娘不该侮辱吟霜!” 雪如指着皓帧的手都有些发抖:“一个野女人在你眼中,就比你额娘更重要吗?额娘难道连说她一句都不成吗?”雪如真是气得发昏,真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就是自己人人夸赞的儿子。 皓帧抓住雪如的肩:“额娘!这不是谁更重要是问题!为什么你不明白!她是吟霜!吟霜是我最心爱的人,你是我额娘,我最敬重的人,为什么你一定要我选择呢?为什么我不能两人都爱呢?额娘!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雪如只觉得肩膀被抓得生疼,整个人被皓帧晃得站不住,一旁的秦姥姥不断的喊:“大少爷,大少爷,福晋被你摇昏了!快松手啊,大少爷。”上来就拉皓帧,皓帧哪里听得见,他只想要他的额娘说一句:“皓帧,我支持你们,吟霜是个好姑娘,你们应该在一起。” 好容易皓帧吼完了,一松手,雪如瘫坐在椅上,头晕眼花,耳边还不断回响着皓帧的喊叫,勉强张眼一看,更是气得要吐血,皓帧竟然抛下她不理,去把白吟霜那个小贱人抱在怀里,那个小贱人居然还用泪盈盈的眼光看着皓帧,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姥姥一面替雪如顺气,一面喊道:“大少爷,大少爷,你看看你把福晋气成什么样子了!” 皓帧怀里抱着他的梅花仙子,分了一点神给雪如,又是伤心又是悲愤地说:“额娘!我求您不要伤害吟霜,她是那么纯洁善良柔弱!只要您接受吟霜,我就会和她一起好好的孝顺您,我也会好好的等着娶公主,不然,我和就吟霜一起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冷血的没有感情的地方!” 雪如听到这段话,险些气得晕过去,自己是做了什么孽啊!居然养了这个白眼狼,为了一个贱人,不顾她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不顾硕亲王府上下,要和这个贱人私奔。如果眼光真能杀人,那么在地上拥在一起的皓帧和白吟霜身上早已千疮百孔。 雪如到底咽不下这口气,可是也不敢真逼急了皓帧,只得道:“我儿,我一向疼你,你要她,我怎么能不答应!只是,公主就要下嫁,白吟霜以什么名义进府才能不惹人怀疑,这要从长计较才好。”一面冷眼看向白吟霜,却见这个小贱人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把身子往皓帧怀里藏,雪如只觉得自己的手都气得发抖。 一直缩在一旁的小寇子忽然就冲了过来,跪在地上给雪如磕了个头道:“福晋,奴婢斗胆,献一个计策,就说白姑娘是我三婶的干女儿,自幼失了爹娘,无家可归,所以是奴才求着福晋,收容她在府里当个丫头。然后,等过个一年两年以后,再说白姑娘给贝勒爷看中了,收为小星,不知这样做可不可以?” 雪如叫小寇子这几句气得真想叫人进来一根绳子勒死这个小太监,可一旁的皓帧听到小寇子这几句话,真是如闻大赦,忙道:“好,小寇子,不枉我平时疼你!我们就这么办!”转头又用哀恳的语气说,“额娘!你就答应了吧,只要你答应了,我以后一定和吟霜一起好好孝敬你伺候你。” “你!你好!你真是我的好儿子!”雪如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深深吸了口气,也罢!暂时先容了这个贱人,等公主进了府,就把这个贱人往公主跟前一送。堂堂一个大清和硕公主,还能拿捏不下一个贱人! “就照小寇子说的!不过,皓帧,在公主下嫁以前,你们也不能在一起。别说让宫里的人知道了,白吟霜的命保不住,就是你阿玛知道了,也不能放她过去!听到没有!” 白吟霜听见自己能进硕亲王府了,忙从皓帧怀里脱出身来,对着雪如不断磕头,泪盈盈道:“谢谢福晋,谢谢福晋.”皓帧忙扶住她,充满深情地说:“吟霜!只要你忍耐一下,等公主嫁过来,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再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雪如双拳紧握,长长的护甲几乎切进肉里,用充满痛恨和厌恶的眼光看了皓帧和白吟霜一眼,道:“秦姥姥,取几件颜色衣裳来,叫这个,这个白吟霜把衣裳换了再进府。”说完,转身就走,雪如只怕自己再呆下去,就想把这个杂种和那个贱人一起杀死。 62、第 62 章 硕亲王府东苑偏僻处有一处小跨院,年久失修,虽不至于破烂漏雨,看着也是十分陈旧的模样,雪如就把这里指给了白吟霜,道:“你现在妾身未明,不能让王爷瞧见你,先在这里住了,等公主过了门,我再找机会告诉王爷,就说你是我赏了伺候皓帧的,如今你无事就不要往外头走动,免得生出事端,我也帮不了你!” 白吟霜倒是没有失望,反正已经进了王府,自然不会长久住在这里,所以看起来也是一副欢喜的样子的满口答应了,又和常妈,香绮,小寇子一起收拾屋子,倒是皓帧看见了,不由心疼,转身要去找雪如,说要给白吟霜换一处干净的体面的屋子。 白吟霜虽然也想搬去正房,可是她知道福晋现在对着自己有气,所以用一副又是感动又是埋怨的神气,拉着皓帧的袖子道:“我求求你不要去,能进王府,我已经很感动很满足了,这里很好很好,能和你在一个地方,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卑微的我,不要为了我一个人,就搞得阖府不安宁。你答应我!皓帧!” 于是,皓帧果然心疼又是感动地抱住白吟霜:“吟霜,吟霜,你这么善良,高洁,你一点也不卑微,你是我的梅花仙子,除了你,我谁也不爱,我谁也不要。” 白吟霜要的就是这句,于是,她用含泪的目光看着皓帧:“可是,你就要娶公主了。她是公主,是这个国家里身份最高贵的女孩子,她一定很高贵很美丽很善良。皓帧,我不要求你只爱我一个,我不会和公主抢你的,我知道我的身份。我只希望你娶了公主以后,不要把我忘在脑后。偶尔来看看我,我就满足了。” 这番话果然打动了皓帧,他激动地抓着白吟霜的肩膀,眼睛瞪大了,鼻孔迅速扩张着:“吟霜,吟霜,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还要说这样的话来伤的心。娶公主,那是不得已,谁让我是亲王世子,我从小就知道,那是我的责任,我的命运,我身不由己!可是,我的心,我可以自己做主,我把它给了你!谁也抢不走!” 白吟霜又是笑又是哭地说:“皓帧,有你这话,我就满足了,我会在这里等你,永远等你。” 皓帧握着白吟霜的双肩,深情地感叹:“吟霜,吟霜,诗仙李白有首诗‘情人怨遥夜,静夜起相思’,所以,我们给这个房子起个名字,我们就叫它‘静思山房’好不好?” 白吟霜哪里知道什么李白李红的,只知道既然皓帧说了,为着要他高兴,那是一定要说好的,所以她用力点着头,用朦胧的眼睛充满崇拜的目光看着皓帧,直到皓帧把她紧紧抱进了怀里。 香绮,小寇子,常妈等人都熟悉了这两人热情四射的相处方式,一看这样,立时就退了出去,把那俩人就留在了房中。 皓帧外头的女人不但没被打发掉,反而进了府,这事硕亲王岳礼不知道,他现在正忙着四处应酬同僚,儿子尚主,这样的荣耀,让他意气风发,连带看着庶子皓祥也顺眼了许多。 腊月初五那天,和硕和嘉公主下嫁硕亲王富察岳礼的嫡长子富察皓帧。 和嘉是个美人,尤其盛装之下,更有一番雍容华贵的气势,就如一朵将要盛开的牡丹一样,和白吟霜含羞带怯的娇弱不同,别用一番动人的风韵。 皓祯看着和嘉美丽的脸,心里掠过一阵奇异的感觉:真糟糕!她为什么不丑一点儿呢?如果她很丑,自己对她的冷落,也就比较有道理一些,但她却长得这么天生丽质,仪态万千。 和嘉只听门外嬷嬷们唱的合衾歌已然唱了几遍,自己的额驸却是一副坐立难安,不情不愿的模样,和嘉到底是正牌子的公主,自然有一份傲气在,便道:“折腾了一天,我也累了,你先退下休息去罢。”说了扬声便唤崔嬷嬷、 皓帧正在挣扎,一下看见的是如花似玉的公主,一下想起的是楚楚可怜的白吟霜,只觉得公主无辜,吟霜可怜,正在左右为难,忽然听得这句,再看方才那个脸上还带着一丝羞颜的公主,目光沉静,看着自己的时候仿佛是看着个陌生人,一下就觉得公主骄傲,不如吟霜可爱起来,当下拱了一拱手,转身就出去了。 崔嬷嬷进来时,就见额驸脸色不大好看地出去了,和嘉依旧一身吉服却是立在屋子之中,忙上来问:“公主,这是怎么了?”正要转身劝额驸富察皓帧,却听和嘉道:“我累了,嬷嬷,让他去吧。”富察皓帧原本停下的脚步听到那句“让他去罢”时,终于迈出了门。 第二天,硕亲王带了正福晋雪如,侧福晋翩翩,庶子皓祥一起过公主府来给和嘉请安。 硕亲王带了两个福晋向着公主行完国礼,便是公主向他们行家礼了。和嘉记得出嫁前她额娘纯妃的话,不要太骄傲,不要太任性,所以也就和颜悦色地同雪如说话。雪如只怕皓帧念着白吟霜那个狐狸精,闹出事来惹恼了公主,一整夜都提心吊胆,好容易熬到了天亮,看得平安无事,请安之时,又见公主容色和悦,这才把心放下来。 虽然说清朝公主都是单独住公主府,见额驸要通过嬷嬷召见,可新婚前八天,额驸都该在公主府里住着,等婚后第九天进宫觐见过皇帝皇后之后,额驸再住回自己府邸。可是一连几天,皓帧对着和嘉,都是一副模棱两可的模样,入夜之后,虽然也进公主卧房,却是一副大爷的模样,稳坐不动,连话也再不主动和和嘉说,更别说圆房了。 和嘉看着他这样,不由恼怒,她自为身份尊贵,却叫人这样冷淡,便道:“额驸要是有事,尽管去忙,入夜之后就不用来了。” 富察皓帧听到和嘉的话,便用一副震惊,不能置信的表情看着和嘉,仿佛和嘉这话侮辱了他的自尊,践踏了他的人格,半天才道:“既然公主这么说。奴才告退。”说了,抬脚就走,转身竟就回了硕亲王府。 崔嬷嬷联想到皓帧上折子请辞试婚格格的事,不由担心起是不是额驸有隐疾,所有才不敢要试婚格格,所以才不敢亲近公主。这样的话,那是欺君啊!崔嬷嬷作为和嘉的奶嬷嬷,当仁不让地要为公主出头。她是个奴才身份,自然不能直接问硕亲王的嫡福晋雪如,只好婉转把意思透给了雪如的奶娘秦姥姥。秦姥姥是知道缘故的,立时就来告诉了雪如。 雪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都白了,这个皓帧,想做什么啊!公主也是能冷落得的吗?就把皓帧叫了过去,怒道:“你要接白吟霜进府,我也答应了,你要我好好对待她,我也答应了!可现在你这样不懂规矩,冷落公主,你到底是要怎么样!” 皓帧用受了莫大委屈的眼神看着雪如,直看得雪如心里发毛,这才喊道:“额娘,我都娶了她了,您还要我怎么样?您要我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亲近,额娘,我做不到!求求您,不要逼我好不好?我不能违背我的心。” 雪如看着一副以仓惶模样奔出去的富察皓帧,气得身子晃了晃:我逼你!居然成了我逼你!当初皇上在御花园比试文才武功,那是明摆着要择额驸的,你要不愿意,公主还能强嫁给你不成!你要出风头,要体面,现在尚了主了,风头体面都有了,又来说公主高高在上!不,不是皓帧,都是白吟霜那个贱人,那个狐狸精的错! 雪如眼前浮现出白吟霜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庞,水汪汪的双眼,心中的怒气涨到了顶点,忽然就冷笑了几声。 皓帧从雪如房中出去,虽然不愿意,还是得回公主府,和嘉也不让他进房,只让在书房安歇。 过了两天,便是公主和额驸进宫领宴谢恩的日子。 和嘉进宫,自然不免要面对皇后洛宁和自己额娘的关切,两人都问额驸对她怎么样。和嘉到底年轻面嫩,虽然对富察皓帧那种自以为清高的态度颇有微词,只是不好说出来。 崔嬷嬷却是忍不住,不敢告诉纯贵妃,怕给她添病,趁着和嘉往后头去换衣裳,就在洛宁面前跪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把额驸富察皓帧如何冷淡和嘉的话说了,又道:“娘娘,奴才不敢给纯妃娘娘说,公主只能靠您给她做主了。” 洛宁本以为富察皓帧能拒绝试婚格格,必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不想竟是这样一个人,只觉一股气直往上顶,怒道:“好个狗奴才!,他以为尚了和嘉,本宫就不能拿他怎么着了吗?” 一旁的容嬷嬷看洛宁动怒,忙过来劝道:“娘娘,您现在是双身子,可不能动气。”崔嬷嬷听了这句,也后悔把话说白了,要是皇后气出个好歹来,自己便是吃不了兜着走,正要磕头赔罪,便听洛宁道:“容嬷嬷,这回和嘉回去,把玉蝶给她带了去,富察皓帧那个奴才要敢对和嘉不敬,即来回本宫!” 63、开始收拾耗子和白花 和嘉回到公主府时,惊愕地发现,硕亲王福晋让秦姥姥送了俩个丫鬟给她。 秦姥姥一见和嘉回府了,便上来先请安,又拉着那两个丫鬟跪了,堆着一脸的笑道:“启禀公主,这俩丫鬟,大的那个叫吟霜,小的这个是香绮,福晋说,这俩丫鬟很乖巧懂事,特送来服侍公主。” 玉蝶看着那个老嬷嬷说了那番话,便先看和嘉脸色,却见和嘉脸上有两三分不耐烦,知道她不喜欢,心里就有了主意,便道:“公主才回府,再什么要紧的事,总得等公主换了衣裳再回话,这位嬷嬷也是当老了差了。怎么这点眼力界也没有?” 秦姥姥听着声音陌生,就大了胆子偷眼一看,却是和嘉公主身边多了个眼生的宫女,二十来岁年纪,眉目生得寡淡,一双眼看人的时候却亮闪闪的。秦姥姥不知道玉蝶身份,但只看她能在公主跟前发话,就知道身份不同,正在想怎么答话,就见和嘉公主在那个宫女和崔嬷嬷的簇拥下,已然进去了,不好说什么,心中也不敢埋怨公主,只好下死眼把白吟霜瞪了几眼。 原来雪如想着皓帧不肯和公主圆房,必定是白吟霜那个狐狸精在一旁挑唆的,这个小贱人不让她好过,她自然也不能让白吟霜好过。所以皓帧一和公主进宫谢恩领宴,她立时便让秦姥姥把白吟霜送过公主府来。这白吟霜要是在公主府安安分分的,公主能容下她,那算是她运气,皓帧自然会领她的情,觉得她是慈母。要是这个小贱人不规矩,还是和皓帧勾勾搭搭,惹得公主发怒,收拾这个小贱人,那是公主嫉妒成性,容不下人,那可不关她的事。 白吟霜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皓帧大多在公主府呆着,此时听得能去公主府,心里自是欢喜的,高高兴兴收拾了东西跟着来了公主府,可不成想公主气派这样大,此时她跪在地上,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和嘉公主离去的背影。 因和嘉今儿去去宫里领宴谢恩的,所以穿着朝服。从背后看去,就见公主头上的朝冠镶这数只金凤,每只金凤口中都衔着指肚大的珍珠。朝冠檐下垂下的三行三就的垂贯珠粒粒滚圆,末端还缀着鲜红的珊瑚,被石青织锦团蟒一称,更显得宝气珠光,富贵逼人。 白吟霜看得一时又羡又妒,转而一想:你便是公主又怎么样?皓帧他不爱你,都不肯近你的身,公主也不过守活寡罢了。想到这里,白吟霜的心里不觉好过些,也不觉得跪着如何辛苦了。 却说和嘉进去换衣裳,因玉蝶是皇后指给她的,不敢当她一般宫女看待,便不要她近身服侍。玉蝶却是明白皇后要她来做什么的,便笑道:“奴才虽是皇后身边的人,怎么敢在公主跟前躲懒,赶明儿皇后娘娘知道了,必是要嗔怪奴才没有规矩的。” 和嘉听了这话,这才由着玉蝶领着敏珠,阿兰俩宫女服侍着脱了朝服,换上月白色百花飞蝶冬旗装,因还是腊月里,虽然屋子里都生着炭盆,到底还冷,又叫倒热茶来,和嘉喝了两盏,这才扶着崔嬷嬷的手走到外间去,果然见那两个丫鬟装扮的女子还跪着。 和嘉便在上位坐了,懒洋洋道:“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白吟霜虽然是苦出身,可打小白胜龄夫妇当她掌上明珠一般,后来跟了富察皓帧,虽无名无份,可富察皓帧也当她如珠如宝,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心中委屈,脸上就有些带出来。 在和嘉眼中看来,底下那两个丫鬟,那个十七八岁模样的,生就一副水灵灵的容貌,看人的时候,总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很有几分像宫里那个狐媚子令嫔,和嘉便不喜欢,她是公主,是主子,对着个自己不喜欢的奴才,自然不能和蔼了,只淡淡道:“本宫的公主府里虽不缺人,只是长者赐不能辞,这俩丫头就留下罢。“又向着白吟霜道,“你叫什么?” 白吟霜脸色立时就有些白,抬起眼飞快看了和嘉一眼,抖着身子道:“我叫白吟霜。” 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喝道:“大胆!当着公主的面,你啊我啊的,成什么体统!硕亲王府里就是这么教规矩的吗?” 秦姥姥听得那个眼生的宫女张口就是硕亲王的规矩,这声口绝不是一般宫女能有的,不由一抖,抬了眼去看。 和嘉就把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这位玉蝶姑娘是我皇额娘身边的人,皇额娘怕本宫不能习惯宫外的生活,赏给本宫做伴的,等本宫自在了,还是要回宫里去的,秦姥姥可不能拿她和敏珠,阿兰一样看待。” 秦姥姥听得是皇后身边出来的,忙堆了一脸的笑,道:“原来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怪不得一身的气派,老奴眼拙,方才失礼了。” 玉蝶也不理她,只盯着白吟霜看:“看着你是硕亲王福晋给的,我暂且提点你一回,对着公主和额驸,你要自称奴才,再把话儿给公主回一遍。” 白吟霜哪里学过规矩,也从未跪过这么长时间,就觉得膝盖生疼,眼泪就含在了眼眶之中,正要答话,忽然听得外头有脚步声,心中隐约有了希望,便哭道:“是是是!我错了,不不不,是奴才错了,公主娘娘,你饶了奴才,奴才下回不敢了。” 崔嬷嬷在一旁喝道:“才教的规矩怎么就忘了,谁许你在公主跟前说是的!看来你是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 便在此时,就见皓帧带着小寇子和阿克丹冲了进来,一看白吟霜在地上跪着,脸色就发青了,大踏步向前,正要说话,他身后的小寇子已然抢在前面,在和嘉脚前跪了:“公主,这个丫头是才进府的,不懂规矩,您就高抬贵手绕了她吧。” 和嘉本来就叫白吟霜那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惹得含了怒,再看个太监竟然毫无规矩地在自己跟前抢着说话,就把眉一挑:“硕亲王府好大的气派!一个太监竟然也在本宫面前抢话。崔嬷嬷,奴才在主子跟前抢话,该怎么处置?”崔嬷嬷回道:“该掌嘴!” 皓祯看着白吟霜那副楚楚可怜,泪盈盈地模样,已经疑心她受了许多委屈,再一看和嘉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要发作他的人,顿觉颜面尽失,气呼呼的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小寇子是我的人,谁要动他,就先动我!” 和嘉大怒,一拍桌案立起身来,正要发话,忽然觉得身边转出一个人来,却是玉蝶,却见玉蝶道:“奴才斗胆,请公主把此事交给奴才处置。”和嘉看了玉蝶一眼,见她嘴角隐含着笑意,又想从前在宫里时就听说这个玉蝶是个能干的,皇额娘既然遣了她来,必有用意,也就点头答应。 玉蝶见和嘉答应了,先过来给皓帧行了一礼道:“奴才玉蝶见过和硕额驸。”皓帧听她声音清脆,不由就对她多看了几眼,却见是个面目平凡的女子,又想着她方才也拦着和嘉说话了,自以为挑着礼了,就冷笑道:“公主的人抢话使得,我的人抢话就不行,公主府好大的规矩。” 玉蝶也不生气,自顾站直了,只道:“回额驸,奴才不是和硕和嘉公主府的人。今儿公主回宫领宴,皇后娘娘怕公主在宫外不习惯,这才让奴才给公主暂时做个伴的,奴才的规矩和公主府没关系。” 这话不软不硬,却呛得皓帧一个字也说不得,皇后身边的人,别说硕亲王府管不着,便是和嘉也不能管,只好气呼呼要去拉白吟霜起来。 玉蝶来前就听皇后洛宁吩咐过,说是听崔嬷嬷讲,这个额驸不像话,没体统,没规矩,她不放心,和嘉是公主也是女孩子,有些话她不好说,崔嬷嬷是奴才更不好说。所以要个可靠的人出宫护着和嘉公主一段时间,这个人就是她玉蝶。 玉蝶晓得,皇后肯把这事托给她,自然是对她极为信任了,这差事要是办好了,日后自然有好前程,当时就跪下领旨了。出宫前也只以为额驸许是叫硕亲王府娇纵坏了,少年心性罢了,不成想第一回看见额驸,这额驸不但不对和嘉行礼,还为着个小太监对和嘉公主大呼小叫,玉蝶心中已然有气,脸上却已然端着个笑模样:““额驸,您进公主府还没给公主见礼呢。” 皓帧一愣,怒道:“我是夫,她是妻,怎么还要我对她行礼?” 玉蝶抬眼看了眼皓帧,扯起一边唇角道:“奴才大胆问一句,额驸也是念过书的,难道忘了‘天地君亲师’?公主是君,您是臣。”这句话说完,便把个身子挺得笔直,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皓帧。 皓帧的脚步停下了,半刻才不情不愿地过来,给和嘉打了个千儿:“奴才见过公主。” 和嘉看着眼前这个还算俊秀的男人,心中说不出的懊恼,从前听说他捉放白狐,只以为他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又听说他辞了试婚格格,还以为自己遇着了如意郎君,却不想竟是这么个不分尊卑,妄自尊大的东西,看了皓帧一回,也不起身,只道:“额驸免礼。” 皓帧霍然直起身就过去要搀扶白吟霜,和嘉再也忍不住,断喝一声:“额驸!这个奴才是额娘送给本宫的,轮不到你处置!崔嬷嬷!把这两个个奴才给本宫带下去,好好教导一番规矩!本宫再也不想听见她在本宫跟前你呀我呀的。” 64、公主不干了 崔嬷嬷上来就要把白吟霜和香绮带下去,皓帧自然要拦,他一拦,原本跪在地上的小寇子也就扑了上来,道:“公主,白姑娘是福晋送给您的,您也说是长者赐了,看在福晋的面子上,您别为难白姑娘啊!”皓帧也吼道:“公主,我已经对你很忍让了,你先要打小寇子,现在又要为难吟霜,你到底想做什么!?” 和嘉怒极反笑,一摆手,崔嬷嬷就停了下来,和嘉看着皓帧道:“额驸说本宫想做什么?本宫记得小寇子这奴才已经是第二次在本宫跟前喊叫了,看来他眼中是根本没有规矩两字啊!崔嬷嬷,叫外头的侍卫进来两个,把这个眼中没有皇家,没有本宫的东西拖出去掌嘴。” 皓帧大怒,用手指着和嘉,脸涨得通红,鼻孔大张道:“我说过!打狗尚且要看主人!小寇子是我的人,我不许你动他,要动他先动我!” 和嘉看着这个七情上面,一副狰狞相的男人,别说没有半分王府嫡长子的气度气派,怕是认过几个字的太监侍卫都比他更像个人,心中格外厌恶,眉一轩喝道:“这里是和硕和嘉公主府,不是硕亲王府,轮不到你富察皓帧说话!来人,把这个狗奴才拖下去,给本宫重重的打!”说到“狗奴才”那个“狗”字时,和嘉故意咬重了字。皓帧气得就要冲上来,不想那个皇后所赐的宫女横跨两步,就挡住了皓帧的去路,依旧是个笑微微的表情道:“额驸,您小心看路。” 皓帧本想拨开她,好在还有一丝理智在,知道这个宫女代表的是皇后,冲撞了她就是冲撞了皇后,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就拿眼睛狠狠瞪着和嘉,还没等他开口呢,跪在地上的白吟霜看着皓帧和公主对上,有意显示自己的善良,便膝行几步,扑过来抱着和嘉的腿,仰起脸,用委委屈屈的声音道:“公主,你那么善良那么高贵那么美丽,你一定有一颗仁慈的心,小寇子不是故意冲撞你的,你就原谅他吧!” 皓帧果然就被感动了,扑过去抱着白吟霜道:“吟霜,你太温柔太善良了!”说了,转头又控诉一样看着和嘉:“公主!你就真的不能怀着一颗柔软的善良的心来看待人吗?公主,看看吟霜,再看看你自己!你就一定要拿捏着公主的身份来证明你的高贵吗?” 和嘉听见这个富察皓帧居然拿一个宫女来贬低自己,再看着这个躲在自己额驸怀里,用楚楚可怜的神情看着自己的女人,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感涌上心头,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声音也变得和缓了,道:“既然额驸和白吟霜都求情了,本宫也不是不通人情的。这掌嘴之刑就免了,小寇子。” 侍卫们听命,就把小寇子扔回地上,依旧退在一边。小寇子从地上爬起身来给和嘉磕头:“奴婢谢公主不打之恩,奴婢谢公主不打之恩。” 和嘉浅浅一笑:“本宫只说不打,可没说不罚。你就到外头去跪到明儿辰时罢。也好长长记性,以后该怎么守规矩。” 皓帧本来觉得和嘉在自己和吟霜的正义之下,不得不让步,哪里知道和嘉竟来了这么一出,竟要罚小寇子跪。现在还不到戌时,到辰时,还有整整六个时辰,现在还是腊月里,天寒地冻的,小寇子怎么受得住,这可比打几下嘴巴狠得多了。 皓帧愤怒了:这个女人太狠毒了!他还没开口阻止,就听得和嘉道:“崔嬷嬷,把这个白吟霜带下去,一个奴才居然敢抱着主子的腿,跟主子你来我去的,成何体统!找两个老成的嬷嬷来,好好教教她规矩,这样的事,本宫不想看见第二回。”言毕,转身便走。 皓帧之所以到公主府来,那是因为他一回硕亲王府就听他额娘说,白吟霜姐妹叫公主要了去。皓帧一听说就急了,吟霜那么柔弱那么善良,和嘉公主那么强悍,一定会欺负她的。所以他立时就往公主府赶,才冲进公主府果然就见和嘉公主正要为难吟霜,亏得他来得及时这才救了吟霜。不想闹了半日,和嘉居然还不死心,已然要带吟霜走,皓帧便想拦着和嘉,要和她说个清楚明白。皓帧才向和嘉走了没几步,就见一左一右两个宫女就把他的去路拦了,左边那个正是皇后派了来的玉蝶。 只看这个玉蝶含着笑道:“额驸留步,依祖制,额驸不奉公主宣召是不能进公主寝宫的。”皓帧虽然不甘心,只是不敢对皇后派来的人动手,只得恨恨一跺脚,大声道:“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和嘉进去时正听见玉蝶说这一句,此时她忽然感谢起这个叫姑姑姐姐们怨声载道的规矩了,她实在不想见那个白长了一副清秀面容,却一脑门子糊涂的富察皓帧,更不想听见他说那些让人瞠目结舌,强词夺理的话! 玉蝶看着额驸富察皓帧悻悻离去,带了一脸的笑回到公主寝宫,却见和嘉呆呆坐着,秀美的眉间皱成一团,看得她近来,忙立起身,又挥手斥退了房中其他宫女,过来几步拉着玉蝶的手道:“玉蝶,我只求你说句实话,皇额娘派你出来时,怎么吩咐你的?” “回公主,皇后娘娘说,若是额驸待着公主尊重疼惜,便还罢了。若是额驸进退失据,言语不敬,那么有些公主不好说的话不能做的事,奴才来做,再不然,就让奴才回宫告诉她。”到底身份差别,玉蝶敛了笑容,不敢叫和嘉握着手,从和嘉手中抽回手,半蹲着身子回了话。 和嘉本来只是气恼,忽然听到这几句,眼泪就下来了,拉起玉蝶道:“玉蝶,你没看今儿富察皓帧是怎么对那个白吟霜的吗?他二人那个情状,我瞧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你今儿就回宫,把这事同皇额娘说了,请皇额娘派人悄悄查一查他们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堂堂大清和硕公主,绝不能让两个奴才欺负了!” 和嘉说这番话时,蓦然想起了出嫁前一夜,皇后洛宁找她说的话,那时候皇后说“和嘉,你明儿就要出嫁了,我给你添妆的东西都交给崔嬷嬷给你收好了,其他的事务,内务府也打点好了。只是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你好生记在心里。”和嘉记得皇后说的是:“你要记得你是堂堂大清的和硕公主,你阿玛的当今的皇上!除了你皇玛嬷,本宫,你额娘,你和敬姐姐之外,你是这天底下最高贵的女子。额驸要是个好的,你也不能任性使气,额驸但凡不守本分,你就拿出你的气魄来。”皇额娘,我听你的!若是这俩东西胆敢欺君,本宫决不能放他们过去。 玉蝶想了想,回道:“公主,奴才以为这么晚,急赤慌忙的回去,要是让王府那边的人看见,提前预备了,怕是抓不住把柄。奴才以为,再过几日就是十四阿哥满月宴了,公主自然要回去领宴的,到时公主瞅个空挡悄悄地和皇后娘娘一说,倒是神鬼不知的,查起来也方便。不知公主怎么看?”和嘉听了,细想倒是有理,况且也不急在这一两天,就点头答应了。 却说白吟霜进了公主府,拨给她和香绮住的那间屋子整齐干净,高床软卧的,比在硕亲王府那间什么静思山房好的多了。除去不能见皓帧,还要学规矩之外,几乎可以算是白吟霜从看见自己那个富贵人家才能有的襁褓之后想要的生活。 只是宫里出来的那几个嬷嬷,实在难缠,站立的姿势要学,走路的姿势要学 ,接物送物的姿势要学,甚至连说话语调的高低,语速的快慢,一样样的都要学。但凡她学的不好的时候,那些嬷嬷也不和她废话,也不打她,只让她跪,这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白吟霜只觉得公主在刁难她,原本想等见到皓帧,好好跟他诉苦的,不想一连数日连皓帧的影子也看不见。 白吟霜不由忐忑起来,别是皓帧叫公主给绊住了,变了心。 却说白吟霜来了公主府,额驸皓帧倒是见天的都来了,只是公主不爱见他,听见他来,都是不见。皓帧本来也不是来见和嘉的,只要去看白吟霜,玉蝶就拦,只说:“您是额驸,要是您关心公主,想问公主的起居饮食,奴才回禀您。白吟霜是还没训练出来的丫头,就是学好规矩了,也没资格在公主跟前当差,您要见她做什么?” 皓帧叫玉蝶这几句话气得胸痛,只是碍着她的身份,又怕她转头去为难吟霜,只好勉强问几句和嘉公主的饮食起居,玉蝶看着这个不知所谓的额驸,心中鄙夷,也亏得她能忍住,脸上到底没露出痕迹来,一一答了。 一连几日,皓帧每日都来,次次要问白吟霜,回回都见不到,见不到人便嘶吼一番,偏和嘉总不出来见他,他也不好拿着公主府的人怎么,只得无功而返。 又过了几日,便是十四阿哥满月。虽然十四阿哥病弱,他的生母令嫔又像是生了失了圣意,只是到底是阿哥,满月宴总是要办的,和嘉和她的额驸富察皓帧都要进宫领宴。 65、满月宴故事 和嘉和额驸富察皓帧是不在一块儿领宴的,两个人坐在两个席面上。富察皓帧是额驸,就同皇子们一席,和嘉就同乾隆,洛宁,近来得宠的庆妃,忻嫔,还有她异母姐姐固伦和敬公主,还有两个未成年的阿哥永w,永d都在首席上,因今儿是令嫔是十四阿哥满月,所以令嫔也在一个席面上,至于其他妃嫔,都分坐在令一席上,位份再低点的常在,答应都没让出席,就是这样,也满满当当坐了三桌。 乾隆因和嘉是新婚,觉得分隔他们夫妻不大近人情,就向嘉笑道:“可惜布腾巴勒珠尔不在京内,不然他和富察皓帧倒好一块坐席上。”布腾巴勒珠尔说的是蒙古科尔沁辅国公布腾巴勒珠尔,固伦和敬公主的额驸,乾隆素来拿他当半个儿子看待的。 和嘉却是求之不得,她厌恶富察皓帧,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只是一眼看过去,那个富察皓帧在自己那些哥哥弟弟中间还摆个清高不流俗的样子出来,和嘉看着格外有气,只是看见自己额娘纯贵妃也在一个席面上,不好露出痕迹,只是怕她生气,对病体不利,也就勉强笑着同纯妃说话。 偏那个令嫔一直给禁足,只听说大婚前和嘉的额驸富察皓帧上了请辞试婚格格的折子,以为自己力主推富察皓帧那是给和嘉找了一个好额附,又看和嘉不时看向富察皓帧,只以为他们伉俪情深,故意就要卖人情,笑道:“纯妃姐姐,前些日子,我一直养病,只听底下宫女说,和嘉的额驸上了请辞试婚格格的折子,远的我不敢说,这乾隆朝可是头一回啊,可见我们和嘉这个额驸品性纯良。” 令嫔可不晓得那个富察皓帧只是外头好看,内里却是一个极为不通自私的人,只想着自己做了好事可不能白干,故意在纯妃母女跟前卖好。不成想,席上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便是洛宁也要卖她两三分面子,她撒个娇儿,乾隆也得哄上一哄。这人便是乾隆和孝贤唯一活在世上的孩子——固伦公主和敬。 和敬本来就瞧不上令嫔,皇额娘宫里的洗脚婢在自己额娘的葬礼上哭得如丧考妣,就此居然得了皇宠,皇额娘七七都没过呢,她就能做了贵人!更有一件,这个令嫔从前见了自己,一声声的公主,现在是一声声的和敬,只恨不得叫自己喊她为令母妃。这也罢了,这说什么“和嘉的额驸请辞试婚格格是品性纯良”,那岂不是说自己的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不是个好的? 色布腾巴勒珠尔从九岁起就养育在乾隆宫中,同和敬虽然不好说青梅竹马,两人倒不是盲婚哑嫁的,一直以来颇为相得。所以和敬听了令嫔这样的话,不由就恼了,只是当着乾隆洛宁和和嘉的面,不好为着个额驸就摔脸,只是这口气究竟忍不下,想了一想,对着令嫔道:“我在宫外也听说令嫔病了好几个月,皇阿玛疼惜,都不叫你出延禧宫,如今病可好点没有?”故意咬重了“嫔”字,果然如愿见到令嫔涂着脂粉的脸,还是白了一白。 和嘉听得心中大快,转头一看自己皇阿玛跟没听见一般,也跟着似笑非笑道:“令嫔娘娘也真是病久了,好些个月没出宫了,我大婚时,她都没来。知道的呢,是她在养病,不知道的,还当令嫔娘娘不待见我呢。”其实是乾隆不许令嫔出宫,和嘉非反着说,果然满意地看见令嫔的脸又白上了几分,又觉得和敬在看她,转过头便对了和敬一笑,两人都是一个念头:令嫔降位的由头可不光彩,要是皇阿玛依旧宠她,生了十四阿哥便好晋位了,如今皇阿玛不但没这个意思,看着我们俩刺她也不做声,显见得令嫔是失宠了。 令嫔叫和敬和嘉两个刺得险些坐不住,又看乾隆也在,居然不喝止,心上又灰了几分,知道夜探坤宁宫和真假格格这两件事,便是乾隆心坎上的两根刺,可不是那么容易除去的,说不得只好强忍。只是她怎么也不明白,明明给和嘉介绍了个好额驸,和嘉反到是恨她一样。令嫔怎么能知道根子在那个不着调的富察皓帧身上。 好容易坐在散席,依着惯例,乾隆是该到延禧宫去的,不想乾隆只说:“小十四身子不好,你做额娘的要多上心。”又向洛宁说,“今儿你也累了一日了,早些歇了,朕明儿去看你。”洛宁答应了。 乾隆又和嘉同和敬道:“你们皇额娘有身子了,夜寒露重,你们俩看着抬肩舆的小太监们些,好生把你皇额娘送回去。”他这里吩咐完,就同庆妃一起走了,只抛下令嫔把牙根紧咬,只是说不出话来。 一旁容嬷嬷早送了红狐狸毛石青缎的披风来给洛宁穿上,洛宁向着和敬和嘉笑道:“我吃多了点狍子肉,胃里有点沉,两位公主要是不急着回去,就陪我一起走回坤宁宫罢。” 和敬对这个继皇后倒是没什么,自己额娘死了,总要有人做皇后的,这个乌拉那拉氏,怎么说来都是出身上三旗八大姓,行事也方正,对着皇子皇女们也算都不错,看她开口说的客气,自是满口答应,笑道:“皇额娘太客气了,您要走,我们自然陪着的。”说了过来就托住洛宁的左手,洛宁就对着和敬一笑。 却说和嘉这些天来已经拿定了主意,只说要抓着富察皓帧欺君的罪名要合离,她知道自己皇阿玛极爱面子,要和他说,未必能成。倒是皇额娘,把她身边得用的玉蝶借给了她,分明是有替她撑腰的意思,和嘉要是再不明白要怎么做,也枉自生为帝王女了,所以看洛宁这样说,也过来扶住了洛宁的右手,笑道:“只要皇额娘不嫌弃我笨,我啊天天扶着您都行。” 和敬听她说这句,就转头看她一眼,这虽是黄昏,御花园之中已然灯火通明,映着和嘉年轻美丽的脸,瞧不出一点新婚的娇羞甜美,却也不见一丝忧虑,一时倒不明白了。 因和敬才从蒙古回来,洛宁便问和敬在蒙古住得怎么样,又问和敬的儿子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怎么样,和敬笑着一一答了,又说:“那小子在蒙古野惯了,实在太折腾不像话,我怕他冲撞了皇额娘,所以不敢带他来,等皇额娘生下十五弟,儿臣带他来瞧小舅舅。”。 一旁的和嘉只是顺着洛宁同和敬的话说,此时听到和敬说这句,也就笑道:“只怕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对着奶娃娃可叫不出舅舅两个字。”洛宁却笑道:“哪里知道就是个阿哥,许是个格格也说不定。”和嘉就笑道:“那更好,让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来对十妹妹叫声姑爸爸,看他怎么叫。”这话说的洛宁同和敬都笑。 再走了一回也就到了坤宁宫,紫薇因夏雨荷的孝期没过,二来也没个正式封号所以只在坤宁宫等着,此时听得笑语声,就带了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们接出来:“皇额娘。” 洛宁一指和敬,向紫薇道:“见过固伦和敬公主。”紫薇听了,上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紫薇见过固伦和敬公主。” 和敬这是第一回见到紫薇,不由一怔,转而便明白了这个大概便是前些日子闹得宫里沸沸扬扬,连带着让令妃那个狐媚子成了令嫔的真假格格里那个真格格紫薇了,虽然和敬对夏雨荷无媒苟合的行为很是看不上眼,但是看着紫薇低眉敛目一副恭敬的样子,又是皇额娘让她来见礼的,倒也不好叫她没脸,就笑道:“起罢,紫薇长挺清秀的。”这话已是给皇后洛宁面子了。和敬是乾隆最心爱的女儿,洛宁自然要给面子,便笑道:“这是和敬说的好。” 和嘉对着紫薇倒是有几分尴尬,从前她不知道紫薇身份时口口声声的奴才呵斥过,还要打她,此时见面,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论年龄,紫薇可以做得和嘉姐姐,论身份,和嘉是正牌子的和硕公主,紫薇虽一样的乾隆的女儿,却只领着和硕格格的俸禄,连个正式封号也没有。 还是紫薇这些日子在宫里呆着,一面是洛宁提点着,一面是自己小心留意着,早明白了上下尊卑的分别,自己就是有封号,也不过是和硕格格,所以倒是大大方方道:“紫薇见过和硕和嘉公主。” 她这一声,倒让和敬同和嘉两个,对她的观感好上了不少,和敬就笑道:“外头冷,要是冻着了皇额娘,赶明儿皇阿玛要问我们俩的罪了。”说着就同和嘉一起扶着洛宁进了坤宁宫正殿,紫薇就在后头跟着。 洛宁在正位上坐了,和敬和嘉两个分左右坐了,唯独紫薇依旧规规矩矩站着,和嘉因对紫薇有些愧意,便道:“你怎么不坐?” 紫薇从前在洛宁跟前是有座位的,此时因一个固伦公主,一个和硕公主坐着,便不敢坐,洛宁也怕叫紫薇这样一个身份未明的坐了,和敬和嘉两个会在意,也没开口,因见和嘉这样说了,方道:“紫薇,你也坐。” 紫薇答应一声,就在和嘉的下手坐了,也不敢坐端正了,只挨着半个椅子,和敬和嘉冷眼看了,都暗自赞叹,皇额娘真会调理人,一个半路来是沧海遗珠,规矩也丝毫不乱。 只说和敬陪着洛宁说了会话,便立起身,说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一个人在府里,在不回去,怕他把屋子都拆了,就先告辞了,洛宁也不挽留,命紫薇送。 和嘉一看和敬同紫薇都出去了,立时就在洛宁脚前跪了,哭道:“在宫里时,除了我额娘,也就皇额娘是真疼儿臣,什么都替儿臣想到了。儿臣也知道皇额娘如今是双身子,儿臣不该来烦扰皇额娘,可是除了皇额娘,儿臣也没人可求了,皇额娘。” 66、皇后娘娘定计 却说和嘉一见和敬同紫薇都出去了,立时就在洛宁脚前跪了,只要洛宁替她做主。洛宁示意容嬷嬷把和嘉扶起来,道:“和嘉,上回崔嬷嬷已经同我提过些,所以我才让玉蝶去你那里,怎么,额驸还是不像话吗?” 和嘉听了这话,眼中含了泪道:“皇额娘,那个富察皓帧有脸做的事,儿臣可没脸说,皇额娘您只问玉蝶便是了。” 玉蝶听了这话,便上来把她在和嘉的公主府里的所见所闻都同洛宁回禀了,又道:“奴才也以为,额驸同那个白姓女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哪怕是指婚前就收房了,公主没点头前,也不过是个丫头,如何能为了她顶撞公主,再者就是要收房,公主大婚,这可还没满月呢。” 崔嬷嬷也在一旁道:“娘娘,老奴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没见过那么狂悖无耻的东西。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这硕亲王府里上上下下都不知道规矩怎么写。那个硕亲王嫡福晋如何能不知道把白吟霜那个贱人同额驸有私,这样还把她送过公主府来,这是没把公主放在眼中啊!” 和嘉便哭道:“皇额娘,这不是给儿臣没脸,这个让我们皇家都没脸啊!皇额娘,我额娘那里,我也不敢说,怕她身子受不住。皇额娘,您要是不管儿臣,儿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洛宁略想一想,和嘉也是个可怜的,若是不管,只怕她一世就这样毁了,主意拿定了,便问和嘉:“好孩子,你要告诉我一句实话,这个额驸,你还要不要了?你若是还要这个额驸,我们只好从长计较,你若是不要这个人了,我们便商议个章程出来,拿捏住他的错处。” 和嘉咬牙道:“儿臣只要合离。皇额娘,您是没瞧见富察皓帧那副嘴脸,仿佛他娶了本宫有多么不得已,若是他不愿尚主,他如何就在御花园里上赶着显摆,现在又来装个清高样儿,没的叫人恶心!” 洛宁看着和嘉又是生气又是委屈的模样,十分可怜,便招手叫和嘉过去。和嘉走过去,就在洛宁脚跟蹲了,一旁的崔嬷嬷看着,眼圈儿都红了。 洛宁把和嘉的头抱在怀里道:“这合离可不是小事,我们是皇家,天底下的眼睛都盯着我们被,总要有个对天下人都交代得过去的理由才是。有句话,我也要给你说明白,合离之后,你即使要再嫁,也不能在京内的上三旗里挑额驸了,许就要嫁到蒙古去。你可想好了,蒙古那地苦寒,可是和京里没法比的,到时你要后悔了,可没处哭去。” 和嘉道:“儿臣想过多日了,从□□太宗起多少公主嫁到蒙古了,这原是公主们的使命。便是眼前的乾隆朝,和敬姐姐使得,和婉姐姐使得,儿臣自然也能。” 洛宁听了,便叹道:“罢了,你既然拿定了主意,拼着叫你皇阿玛责怪,我也替你做这回主。”说了就向着玉蝶道,“你去瞧一瞧,和嘉的额驸回府了没有,他若是还等着,便告诉他,本宫留和嘉住两晚,不回去了,叫他不用等了。”玉蝶领命便去了。 正说话间,紫薇送了和敬也回来了,看见和嘉俯在洛宁怀中,满脸泪痕的样子,想到和嘉公主新婚燕尔,原该是一脸的喜气,可是哭成这样,实在让人惊讶。 紫薇虽然心软,却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立时便猜到了,和嘉公主别是同额驸不和谐,自己额娘又病重,只好来皇额娘这里诉苦,想到这里不由就有几分同情,怕和嘉公主尴尬,只做个目不斜视的模样走过来道:“皇额娘,和敬公主上轿了,临去前,公主还说,过两日再进宫给皇额娘问安。” 洛宁看着紫薇眼圈上略有些红,仿佛才哭过的模样。原来洛宁叫紫薇送和敬一程,是知道紫薇将来必然认在自己名下,有意让她同和敬亲近亲近,将来姐妹间也有些情谊。 和敬起先倒还和气,后来问着紫薇真假格格的事,她才从蒙古回来,不知道详情,此时听紫薇说来,虽然紫薇已经削减了许多,和敬是何等骄傲明慧的一个人,自然立时就恼了,一是恼老五永琪不孝不悌,混账至极,白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另一个便是觉得紫薇妇人之仁,毫无主见,不是满洲姑奶奶的做派,便说了紫薇几句,这一说,又联想起紫薇的身世来,到底对她出身有芥蒂,那真是火上浇油,说了句:“本宫只告诉你,你娘做的事,皇玛嬷可不会喜欢。你在哪个福家要是再有什么事,皇阿玛皇额娘也帮不了你。”只这一句话就叫紫薇无地自容,强忍着眼泪送和敬上了肩舆,转回坤宁宫时路上也就悄悄哭了一会。 洛宁知道和敬的脾气,这紫薇可是她亲生皇额娘孝贤在时,乾隆在外头的沧海遗珠,是对乾隆同孝贤夫妇情深深情□□裸的讽刺,在自己跟前和敬能忍,到了外头别是给了紫薇什么难听的话了。只是碍着和嘉在,不好问,正要叫她先退下,不想和嘉先道:“紫薇,我和敬姐姐嫁去蒙古多年,倒是很学了些蒙古人的习性,和我们这些人不大一样,有时候心直口快的,你习惯就好了。” 紫薇一怔,转而就明白和嘉公主这是看出自己哭了,安慰自己呢。想到公主自己心里还在伤心呢,就能安慰别人,可见和嘉公主也是个善良的人,从前她训斥自己,那实在是主子和奴才身份差别,也怪不得她啊,紫薇不由感动了,向着和嘉道:“是,公主的话,紫薇记住了。和敬公主不过教导了些宫里的规矩,紫薇受益匪浅。” 和嘉关照紫薇,那是投桃报李,哄洛宁喜欢,看得紫薇答得大方,不由就笑了笑,既然紫薇回来了,她就不好再在洛宁怀里窝着,也就起身走到一边坐下,因要等玉蝶回话,便捡着永d的事来问洛宁:“皇额娘,儿臣听说十二弟进来大有长进,皇阿玛也夸了好几回。” 永d的进展令洛宁也有些惊讶,满汉两文那是皇子必须要学的,娴熟那是应该的,可是永d他现在居然能说些蒙语,虽不多,已让乾隆颇为惊讶,来见她时,很是夸赞了几句。从来都是枪打出头鸟,永d表现出色,倒叫洛宁更有些不安起来。如今听和嘉提起,忙问:“不过的书读得熟些罢了,谈不上什么进益。” 和嘉见洛宁不愿深谈,到底她也是宫里长大的孩子,转眼就明白了,也就拿着其他的话来解说,不一会,就见玉蝶从外头进来,屈膝行了礼,道:“禀主子,奴才到了宫门前,额驸还等着,奴才便向他传了娘娘的懿旨,那个额驸问,公主真不回去了吗?奴才道:皇后娘娘说的话,还能假吗?额驸就走了。” 洛宁听了,转脸看向和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只道:“和嘉,本宫问你最后一回,这个额驸,你是要还是不要了?” 和嘉听洛宁问的郑重,忙立起身走到洛宁脚前跪了,一字一句回道:“皇额娘儿臣,从前念过卓文君的一首诗,儿臣记得里头有一句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古人尚能如此,儿臣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难道就舍不下一个虚有其表的富察皓帧吗?”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洛宁说完这句,环顾了下左右,两旁的太监宫女们纷纷跪下,洛宁道:“今儿的事,谁胆敢乱嚼舌头,漏出去一字半句的,本宫管叫他生不如死。” “奴才(奴婢)不敢。” 洛宁这才向崔嬷嬷招了招手,崔嬷嬷走到洛宁脚前,正要下跪,洛宁伸出一只手吗,挡住了她,俯下身在崔嬷嬷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崔嬷嬷脸上的神色先是一脸不能置信之色,忽而又转白了忽而红得透。 洛宁直起身道:“崔嬷嬷,公主在我这里住几日,公主府就交给你了,别公主一不在府中,就闹出什么笑话来。” 崔嬷嬷大声道:“娘娘放心。奴才必定办好这桩差事,不叫娘娘和公主失望。”说了转身就出去了,一路之上,就把个背挺得笔直,乍一瞧上去,倒像是年轻了十来岁。 和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问洛宁:“皇额娘,您叫崔嬷嬷去办什么事啊?”洛宁笑道:“明儿你就知道了。”说了便吩咐给和嘉收拾一间卧房。 和嘉虽满心疑问,见洛宁不肯说,也不敢追问,同紫薇一起服侍洛宁卸了妆,看着洛宁上了床,这才退了出来,这时她的卧房也收拾好了,就同紫薇打了个招呼,带着敏珠,阿兰去睡了,到底心上有事,一时也不能就睡着,天没亮就醒了,忙起身,到了外面一看,紫薇也起来了,带着她的丫鬟走了过来,要服侍洛宁起身。 两姐妹会和了,各自道了早安,正要问守在洛宁寝宫门前的宫女墨荷皇后起身没有,忽然就见坤宁宫总管太监赵得福急匆匆走了进来。 67、捉奸在床 赵得福匆匆走进来,看见和嘉同紫薇两个站在洛宁的寝宫之外,脸上顿时现出一丝迟疑来,还是过来向两人打了个千请安。 和嘉笑问:“赵公公这么急,莫非有事要回禀皇额娘?皇额娘还没起呢,你怕是得等一会。” 正说话间,就听得里头传来说话声,走动声,一会儿就见昨儿值夜的秀菊青杏两个大宫女走了出来,吩咐传热水,一眼看见和嘉和紫薇,都过来见礼。 赵得福向着秀菊说道:“快回禀娘娘,昨儿的事有回应了。” 秀菊道:“公公稍等。”转身回去,过得片刻才出来,向着和嘉同紫薇两个道:“娘娘说了,公主和格格回去歇息罢,今儿就不要请安了。”说了,又传赵得福进去。 赵得福到了洛宁寝宫,急急跪下,半是好笑半是佩服地道:“娘娘料事如神,果然抓了个正着,只是,不想硕亲王福晋突然疯癫了。” 洛宁接过秀菊递来的热□□喝了一口,道:“她怎么疯了?” 原来昨儿富察皓帧一听得皇后把和嘉公主留下了,真是求之不得,快马加鞭就到了公主府。他到底是额附,和嘉进宫把崔嬷嬷同三个大宫女一块儿带了去,这公主府里留下的便没个敢拦他的,就叫他带着小寇子同他的侍卫阿克丹直闯了进去。那皓帧一路进去还肆无忌惮地大叫:“吟霜!吟霜!你在哪里!” 白吟霜正被几个嬷嬷训练着端洗脸的银盆。从来王公贵族洗脸洗手,都是不使架子的,都是使女捧着水盆,以半蹲的姿势奉在要用的主子跟前。要让主子洗的顺手,这银盆捧得自然不能高了也不能低了,白吟霜哪干过这些,不是高了就是低了,不是歪了就斜了,一旁的香绮看着心疼,就在一旁哀求两个嬷嬷手下留情。其中一个姓曹的就冷笑道:“她是金子打的还是银子打的,就这么金贵?我和李姐姐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服侍主子当然要尽心,难不成要公主对着我们弯腰抬手不成?那是大不敬!”说了,就拿鸡毛掸子的敲了敲银盆的沿喝道:“抬稳了!” 白吟霜眼中满含着泪,道:“是,是,奴婢知道了。”说了就用颤抖的双手把个银盆举到平胸,也不知道是她失手还是故意,这手一松,银盆呛啷一声就跌落在地上,银盆里的水立时就溅了起来,在场的四个人裙子上都溅湿了一大片。 曹嬷嬷不由大怒,骂道:“小贱人!公主让你好好学学规矩,你就是这么学的?”扬手要打,便在此时就听人喝道:“她是我的人!你敢打她,我就扭断你的手!”转回头一看,却是额驸富察皓帧气势汹汹的带着两个人冲了过来。 皓帧一路闯进来,虽然没人敢拦,可到底也没人会告诉他白吟霜在哪里,他只好自己一点点找过去,找到花园门前,就看见他心爱的吟霜手中端着个银盆,颤巍巍的样子已然心疼了,转眼间银盆坠地,一个婆子冲上去就骂,还要抬手打,和硕额驸富察皓帧自然勃然大怒。 白吟霜一看他来了,脚下一软就跌坐在一地的水里,扬起带着泪痕的脸道:“皓帧,你不要怪她们,是我不好,我没学好规矩,不怪两个嬷嬷,她们没欺负我。” 皓帧看得白吟霜凄惨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地涨红了脸,抓着白吟霜纤细的肩膀大声吼道:“我亲眼看见了!那个死老太婆还要打你!你还替她说话!哦!吟霜!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善良,不要这么让我感动!” 曹嬷嬷和李嬷嬷看得张大了嘴,这个是额驸?在公主府和个宫女你来我去,卿卿我我的!他眼里还有没有公主,还有没有皇家!她们还没诧异完,就听额驸吼道:“你们怎么折磨的吟霜,我就怎么折磨你们!”说了,就命再取个银盆来,在盆里注满了水,让李嬷嬷同曹嬷嬷两个一人一个端了,道:“小寇子!阿克丹!你们两个给我看好了!叫这两个恶毒的婆子端上四个时辰,要是中间水翻出来,就给我掌嘴,狠狠地打!这个是额驸的命令!” 小寇子上回让和嘉在外头罚跪了六个时辰,两三天下不了床,心里对着公主府上上下下的都没好感,此时听得皓帧的话,得意洋洋的大声应道:“ 皓帧心疼地扶起了白吟霜,看着她一裙子的谁,浑然忘了是她自己坐进水里去的,临去前海狠狠瞪了曹嬷嬷李嬷嬷俩一眼,可怜曹嬷嬷同李嬷嬷两个在一个小太监一个看着就杀气腾腾孔武有力的侍卫瞪视下,不得不强打着精神端着那越来越重的银盆,心中恨得咬牙。 皓帧和白吟霜回了她住的屋子,说是让白吟霜换下她被打湿的衣裙,只是当白吟霜的手指才碰到自己的裙带时就被皓帧一把抱进了怀里。 在富察看不见的角度,白吟霜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来,她摔那个盆是故意的,在她眼角瞥见皓帧闯进花园时,故意的一松手,果然就把他吸引过来了。看着他为了维护她愤怒地冲着公主的嬷嬷怒吼的样子,白吟霜安心了,她的浮木,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心里还是牢牢记得她的。所以白吟霜抬起头,用自己的唇吻住了富察皓帧的嘴唇。 他两个人早有肌肤之亲,因为公主下嫁,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时间没能在一起了,富察皓帧到底是个年轻人,满身的热血一下就被白吟霜点燃了,抱起她放在床上,顾不得这是在公主府,两人互相撕扯着衣裳,就滚到了一起。 热情过后,白吟霜窝在富察皓帧怀里,背对着他,委委屈屈地道:“皓帧,皓帧,我们这样是不对的,我们对不起公主,他到底是你的妻子啊。” 皓帧的手指抚过白吟霜背后的梅花状“胎记”深情地道:“有了你,我还在乎什么公主,什么名誉。我老实告诉你,吟霜,因为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所以我还没有和公主圆房!” 这个消息让白吟霜瞬间激动了,转过身去张大了泪盈盈的眼睛看着皓帧:“哦,皓帧,你怎么可以对她那么残忍,那么无情。你这样,让我很有罪恶感,你让我快无地自容了。” 皓帧又被感动了,大声道:“不!吟霜!你不要这么说,你要知道,你是我此时挚爱,我要对不起你,就天打雷劈!”他的话音才落,就听得哐的一声巨响,关闭的房门叫人一脚踹开了,灯笼火把瞬间就把小小的屋子照得如同白昼。 富察皓帧的第一反应是一把把白吟霜抱进怀里,抬头怒吼道:“是哪一个这么大胆!不要命了吗?” 进来的正是崔嬷嬷。崔嬷嬷眼看着两个几乎精光的搂在一起的男女,心中又是痛恨又是厌恶,脸上却是一脸的惊愕和不能置信:“额驸!怎么能是你!” 富察皓帧怒道:“既然知道是我,还不给我滚出去!” 崔嬷嬷却挺直了身子,向着身后的几个侍卫道:“把那个贱人给我拖下来捆了,等公主回府再处置!” 侍卫们涌上前来就要拖白吟霜,富察皓帧紧紧把白吟霜抱在怀里,怒目圆睁道:“她是我的女人!谁敢动她!”白吟霜也紧紧抱着富察皓帧哭叫:“皓帧,救我,救我!” 崔嬷嬷冷笑道:“额驸,您这就错了!白吟霜是福晋送给我们公主的,是公主府的人,怎么成了额驸的人了?便是额驸要收房,也得等公主点头才是。额驸,您自己也有大罪呢。” 富察皓帧怒道:“我有什么罪!”一面大叫阿克丹。 崔嬷嬷此时心中对皇后那个佩服啊,这多少双眼睛看着,额驸这可是□□公主的侍女的大罪,送了宗人府,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呢,所以也毫无畏惧,只命:“将这个勾引额驸的贱人与我捆了!”又向身后一个宫女道,“还愣着做什么!去硕亲王府把福晋请了来!”那宫女答应一声,转身就奔了出去。 富察皓帧虽然也会武,奈何他光着身子动作便不敢太大,还要护着怀里的白吟霜,身上早着了几下,又招架得一会,白吟霜就叫侍卫扯了出去,赤条条扔在地上,一个侍卫扑上去就要捆,富察皓帧看得眦目欲裂,要扑上去相救。 公主府的侍卫们虽然碍着他是额驸不敢下狠手,也不肯让他在扑过去,真在遮挡,就听得身后一声大喊,却是皓帧的侍卫阿克丹到了,就同公主府的侍卫们动起手来,一边赶过来的小寇子就要去救白吟霜。 崔嬷嬷退在一旁喝道:“都给我按住了!私闯公主府,视同谋反!一同交宗人府处置!” 虽然阿克丹悍勇,也禁不住公主府的侍卫人多势众,不一会就给按倒了。也被绳捆索绑捆上了扔在一边,富察皓帧也叫侍卫们按住了,因他还是额附,待遇算是好一点,没用绳索捆着,只用被子把他卷了起来。 富察皓帧还在叫:“放开我!我是额驸!你们想谋反吗?吟霜,吟霜,你冷不冷,你不要怕!我就来救你!” 这里才把几个人都捆完,那边硕亲王福晋雪如也赶到了。 去请她的宫女语焉不详,只说额驸在公主府闹出事来,她只以为皓帧同公主又吵了起来,便赶过来劝架,再不料触目竟然是这样一副不堪入目的情况,她顿时就明白了,这是皓帧和那个小贱人被捉奸在床了啊! 雪如气恨至极,冲倒在赤条条倒在地上的白吟霜身边,脚踢手掐,怒骂道:“你这个该死的贱人!我叫你勾引额驸!我打死你!你个贱人!”所有咒骂在她看见白吟霜肩后那个梅花状的烙印之后都停住了。 不!这怎么可能! 68、疯癫的雪如 雪如看见白吟霜肩后那个梅花状的烙印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十八年前那个冬夜的场景瞬间就在她眼前浮现:那初出生的女婴,那么柔弱那么可怜,在襁褓里哭泣,哭得她的心都碎了。如果不是翩翩那个贱人凭着一副柔弱的模样博得了王爷的宠爱,甚至还和自己前后脚怀了孕;如果不是自己已经生了三个女儿,怕翩翩那个贱人生下儿子,她也不会做出换子的事来。当时为了日后还能相见,是她亲手给女儿烙上了这个梅花印。这十八年来,午夜梦回之际,雪如无数次梦见她亲手给那个刚出生的女儿烙上烙印时,婴儿那声啼哭。 不!怎么可能!白吟霜她,她怎么可能就是那个孩子。可是,那个梅花烙印不会骗人,还有一样的年纪。雪如这才又惊又痛的发现,白吟霜的眼睛是那么像她年轻的时候,一样像两汪清泉,一样的清秀脱俗,这是她的女儿啊! “孩子!孩子!”雪如顿时忘乎所以了,一下就扑在赤条条倒在地上的白吟霜身上,把她抱在怀里,满脸是泪地喊道:“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你!你是我的孩子啊!”说了转过身对秦姥姥嘶喊道:“快拿被子来,没看吟霜冻着吗?” 床上的富察皓帧看着自己的额娘这样心疼白吟霜,顿时忘了自己的处境,大声喊道:“额娘!你那么善良高贵!你是我的好额娘!您快救救吟霜吧!” 崔嬷嬷在一旁听得刺耳,这个额驸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横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了,所以也不必顾忌,崔嬷嬷便命人把富察皓帧的嘴堵住。 富察皓帧挣扎着,奈何他手脚都捆在被子里,反抗不得,只能喊:“额娘救我!额娘救我!”。雪如只顾抱着白吟霜哭,对她那个“儿子”皓帧的求助充耳不闻,,很快和硕额驸富察皓帧的嘴里就塞了他自己的袜子。 秦姥姥被雪如这副半疯癫的模样惊到了,听得自家福晋的嘶喊才回过神来,去到床上要取被子,却叫崔嬷嬷拦着了:“福晋。这个是勾引额驸的贱婢,您怎么不问她的罪,反而顾怜起她来了?” 雪如满脸是泪地喊道:“住嘴!住嘴!她才不是贱人!她也有高贵的血统!你们这些奴才!你们竟然这样对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儿啊!”白吟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雪如瞬间态度大变,但是也知道她现在是要护着自己,所以就把身子往雪如怀里拱,一面哭叫:“福晋,您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情难自禁,我不得已啊,福晋!” 雪如叫她拱进怀里的动作和哭喊搞得忘了是在公主府,和嘉公主的奶嬷嬷崔嬷嬷也在,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哭道:“孩子,不要叫我福晋,叫我额娘,我是你额娘啊!我苦命的孩子啊。你怎么叫人欺得这样惨,额娘心疼啊。” 崔嬷嬷虽然不知道内情,可是看着雪如这样自然知道里头不简单,别是这个贱人同富察皓帧私通是这硕亲王福晋默许的?若是这样,看来事情大了啊,倒是要报给皇后娘娘知道才是。 所以,崔嬷嬷退开一步,让秦姥姥取了条被子去给白吟霜盖。秦姥姥拿着被子走到雪如和白吟霜跟前,原本白吟霜的身子叫雪如挡着她没瞧见,这一走进了,顿时看见白吟霜肩后的那个烙印。 和雪如不同,秦姥姥感受到的不是失而复得的惊喜而是宿怨前来索命的惊恐,一声惊叫,脚下连连后退,竟是跌坐在地上。 她这个模样,一旁的崔嬷嬷看在眼里疑心更重,便道:“福晋!额驸背着公主私通宫女,这是□□大罪!奴才是要上报宗人府的,您这样子,难道是要回护白吟霜这个贱奴吗?” 雪如拼转过头来,此时她脸上的脂粉已经叫泪水冲得七零八落了,露出脂粉下暗淡的肌肤来:“狗奴才!住嘴!公主又怎么样?我还是公主的婆母!公主也要喊我一声额娘!你立刻把吟霜给我放了!” 崔嬷嬷冷冷道:“福晋,这里是公主府,不是硕亲王府,讲的是国法、是君臣,您做不了主。”说了便叫几个侍卫上前把白吟霜拖出去,暂时关进柴,待明儿天一亮就送宗人府。 雪如看得侍卫们涌上来,粗大的手掌就要碰到白吟霜雪白的身子,疯了一样的阻拦,奈何她一个半老妇人如何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公主府侍卫,不独白吟霜叫人抢了去,身上也早捱了许多拳脚。 雪如伏在地上大哭道:“你们怎么这么无情,你们怎么这么残忍,你们怎么这么狠心,你们为什么容不下一个可怜的孩子啊!” 崔嬷嬷的嘴角向下垂了垂,只做听不见:“福晋,白吟霜那个贱人奴才明儿一早就会送往宗人府,至于额驸,奴才也会上奏皇后娘娘,到时皇后娘娘自会处置,您就听信儿吧。”说了便命把雪如拉出去。 雪如哪里肯走,居然不顾自己亲王嫡福晋的身份,翻身滚过来,抱着崔嬷嬷的腿道:“崔嬷嬷,我也知道你是当额娘的,你也有孩子,你就不心疼不关切你的孩子吗?求求你看在我们都是额娘的份上,放了吟霜吧,她不会威胁到公主的,公主永远是正妻,吟霜永远是小妾,这还不行吗?崔嬷嬷。”说了竟然就给崔嬷嬷磕起头来。 床上的富察皓帧看着,眼角都快瞪裂了,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残忍这样没有心肝,这样对他心爱的吟霜,敬爱的额娘啊!只是他的嘴叫袜子堵住了,只能挣扎着呜呜做声。 雪如身边的秦姥姥看着雪如疯癫的模样,整个人都在发抖,当年她是参与了雪如和她姐姐雪晴策划的偷龙转凤之事的,如今那个被换走的那偷换来的孩子回来了,换来的假大少爷还尚了主。,这事一旦拆穿,便是欺君大罪,是要杀头的啊!秦姥姥心里焦急,爬过来要阻拦雪如疯狂磕头,到底她年岁也上去了,只伸出一只手,喊出一声“福晋”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崔嬷嬷脸上的惊疑之色再也掩藏不住,忙叫宫女过来把雪如架起来,哪想到一个平日看起来贵妇模样的女人发起疯来,那也是拦不住的,两个小宫女就被雪如甩了出去,崔嬷嬷更疑心其中有隐情了,就向公主府的侍卫道:“硕亲王福晋疯了,快去请硕亲王来。” 雪如虽然又哭又闹,耳中却还是听得动静,此时听得崔嬷嬷要请硕亲王来,她心中有病,顿时倒吸了一口气,哽咽几声居然慢慢止住了哭声,摇摇晃晃立起身来,道:“崔嬷嬷,你既然不肯容情也就罢了,不要劳动王爷了。” 崔嬷嬷只道:“福晋这话差了,额驸备着公主私通宫女,这等大事,如何能不禀告王爷知道?便是现在不说,明儿宗人府来问话,王爷也是会知道的,您说是不是?” 这话一出,雪如身子晃了晃,又跌在地上,转头看了眼在床上挣扎的皓帧,一股无名之火腾地从心底窜了起来,雪如顾不得其他,扑过去就在这个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脸上头上身上拍打掐抓:“你个逆子!畜生!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富察皓帧正为自己额娘拼命给吟霜求情感动,哪里防备雪如突然发疯一样扑过来打起自己来了,自然要躲,躲藏之中,塞在他嘴里的袜子就叫雪如无意间扯掉了。雪如手上留的是长指甲,几下一挠,富察皓帧原本好算英俊的脸上就显出了几道血痕来,他手脚都困在被子里,无处和躲,也是叫雪如挠急了,待得雪如又一爪下来之际,居然张口就咬,一口就咬在了雪如手掌之上。 雪如痛呼一声,急急收回手,却见手掌之上几个深深的牙印,沁出血珠来,不由捧着手痛叫几声。 崔嬷嬷看得高兴,脸上到底不敢露出痕迹来,忙命人把皓帧的嘴再塞着,假惺惺过来问:“福晋,您没事罢?哎,额驸也真是的,怎么能咬额娘呢,不怕天打雷劈。” 便是这时候,岳礼也跟着去请他的侍卫赶到了,过来不及说话,先朝着雪如脸上左右就是两掌,怒道:“你个贱人!回去我再找你算账!”说完才向崔嬷嬷道:“嬷嬷,犬子糊涂!犬子糊涂叫个贱人迷惑了心智,并不是故意冒犯公主,您回宫在皇后娘娘公主跟前多美言几句。犬子日后定然做个忠臣,决计不敢再有二心!”说了就从袖筒里摸出厚厚一沓银票来塞在崔嬷嬷手上。 崔嬷嬷捏了捏,嘴角现出一丝微笑来:“王爷,您赏的银子奴才不敢要,至于额驸的事,奴才定然就实回禀,并不敢添枝加叶。至于公主怎么样,我们和嘉公主秉性善良,同额驸又在新婚,想来也不会无情的。” 岳礼听到这话才把心放了一半儿,是啊,公主已经是他富察家的人了,皓帧的事闹大了,她脸上也没有什么光辉的。便又赔笑说了几句,崔嬷嬷要奉回的银票,岳礼决计不肯收回,两个推让了好一会,崔嬷嬷这才收了。 岳礼看她收了银票,过来扯起雪如就向外走。岳礼是个武将,脚下自然是大步流星,雪如一纤纤弱质,脚下还踩着花盆底,哪里跟得上岳礼,没走上几步就跌了,岳礼居然也不等她站起来,拖着她就往外走,这样半拖半扯就来到了公主府外,岳礼这才松手,雪如扶着自己来时坐的那顶轿子正要站起来,只觉得脸上重重捱了一下,紧接着腹部又叫人踹了一脚,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就飞摔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耳中只听得岳礼一声怒吼:“我叫你把那个小贱人远远送走,你居然还搞进府来!你是什么居心!” 雪如刚要开口辩解,忽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一股热流就从双腿之间淌了出来。 69、帝后要问案 看着雪如身下迅速蔓开的鲜血,岳礼也怔住了。雪如既受如此重创,方才又心神大乱,一口气没转上来,连声也没出,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岳礼虽怀着一肚子的气,看着自己的福晋这样,知道出了大事,说不得只好亲自过来把雪如抱进轿子,命自己的太监冯木去请太医,一面催着轿子快走。不一会就回到了硕亲王府,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直接就从正门抬了进去,一路穿堂入室径直就抬到了雪如的卧房前。 翩翩眼看着福晋同王爷都给请去了公主府,知道必是出了大事,所以也不敢歇息,就在院子里等着。此时看着轿子直接抬进来,王爷从轿子里抱出下半身都染了鲜血的福晋雪如,又惊又怕,忙叫丫鬟们去烧水,自己就大起胆子跟进了卧房。 虽然秦姥姥晕在公主府,雪如房中的几个丫鬟都在,翩翩就领着她们替雪如换下身上带血的衣裳,又看她下身还在冒血,她是妇人,一看这种情形便知道福晋是小产了,又看王爷脸色铁青,就不敢做声,只是忙前忙后的伺候。 岳礼这一回也不知道是心里什么滋味,自从福晋生了皓帧,翩翩生了皓祥,这王府已然十七八年没有动静了,明明雪如前几天还说她月信迟了,想请太医瞧瞧的,自己什么地方不好打,非要踹她腹部。只是若不是雪如这个蠢货闯了那么大的祸,他又怎么会生气,也不会失控,说起来还是雪如自己惹的事,倒是害了人的孩子。这么一想,岳礼对着雪如的歉意反翻做了恨。 太医很快就到了,硕亲王福晋果然是小产了,这一夜硕亲王府整整折腾了一夜。到得第二天早晨,雪如还没全醒过来,坤宁宫的总管太监赵得福就来传旨了,皇后宣硕亲王嫡福晋雪如觐见。 跟着岳礼的太监冯木进来宣雪如。可怜雪如才小产,还在昏睡。强被唤醒了,直觉头昏眼花,腰腹疼痛难忍,只是皇后懿旨宣召,又不能不去,只得在翩翩同两个丫鬟的扶持下勉强挣扎着起了身,就临镜梳妆,这一看雪如几乎又晕了过去,原来短短一夜,鬓变已然生了些白发,此时雪如也顾不得感伤,只得梳洗装扮了。 觐见皇后,得按品大妆,亲王福晋的朝服可也不轻,脚底下还得穿花盆底。雪如只觉得双脚发软,几乎挪不开步子,亏得一旁的翩翩勉力扶持,这才走出卧房,到得前厅来见赵得福。 岳礼正陪着赵得福说话,他看着一清早皇后就来宣人,知道必是昨儿皓帧那个小畜生奸宿公主宫女的事发了,心中满是怒气和惶恐,对着赵得福赔尽了小心,又使了许多银子,只望能从赵得福嘴里探出一丝半点儿的消息来。 可是如今的皇后不同往常,乾隆虽有宠妃,可该给洛宁的尊重体面一点儿没少,更别说十二阿哥近来也很得皇上青眼,皇后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介于令嫔刚生了个病秧子,皇后生下的不论男女,只要健健康康的,必定能深得帝心。所谓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皇后只要不捅大篓子,那是跑不了的母后皇太后。所以她身边的人现在也不同往常那般小心谨慎,对着个异姓王,还是个儿子闯了泼天大祸的异姓王,哪里肯说实话。赵得福任凭岳礼厚厚的银票塞过来,银子照拿,实话却不肯吐一句。 岳礼心中焦躁,一眼瞥见雪如在翩翩的搀扶下走出来,虽是穿着亲王嫡福晋朝服,脸上脂粉也是厚厚的,愈发显得憔悴孱弱,若是往常,岳礼同雪如感情不错,自然有几分联系,此时看在岳礼眼中,却是格外厌恶,若是这个蠢笨女人早把白吟霜那个贱人处置了,哪里会有今天的祸事。只是当着赵得福的面,也不好再训斥她,只道:“见了皇后娘娘仔细答话。” 雪如心中又怕又惊,听了岳礼的话,只是是满口应承,过来见过了赵得福。赵得福扯起笑容道:“硕亲王福晋既然装扮好了,咱们走吧,让皇后娘娘久等可不是规矩。”雪如只得答应一声,从翩翩怀里直起身来,又看了岳礼一眼,咬牙跟着赵得福往前去了,她是才小产的人,又踩着花盆底,每一步都扯得小腹剧痛,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其他了,只是想着见了皇后怎么答话。 却说洛宁得了赵得福进来报的信,又把崔嬷嬷叫了来仔细问了,真是大感意外。她虽猜到和嘉的额驸同那个姓白的女子必不干净,故意把和嘉留下,放个空挡给他们,再叫崔嬷嬷回去,只要能抓着额驸私自进了公主府,同公主的宫女私下相处,便能兴师问罪,再不想居然是捉奸在床,更没料到硕亲王的嫡福晋竟然会维护那个宫女,这样一来事情可就闹大了,须得立时告诉了乾隆知道才是。 洛宁一面命人传旨各宫,今儿免了请安,自己坐了肩舆就来见乾隆。也是巧,今儿叫的是小起,乾隆下了早朝,就在养心殿后的东暖阁批折子,听得皇后来了,便命宣。一见洛宁在容嬷嬷和玉蝶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已经有些显怀,脸上就带出笑来,再一看,洛宁却是眼圈通红,像是才哭过的模样。 “你怀着身子呢,就别拘那些礼了,快坐。”乾隆扶住要蹲下行礼的洛宁,难得看见皇后哭啊,上回看她哭,还是叫那只野鸟气的,现在野鸟也关起来了,小十二也懂事了,她怎么倒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儿? 洛宁不顾乾隆扶住她的手,执意跪下,含着眼泪道:“皇上,您给和嘉做主啊。”说了,竟是匍匐到地上去了。 乾隆只恐伤了洛宁腹中的孩子,忙叱道:“你们两个奴才!还不快扶你们皇后娘娘起来!”容嬷嬷和玉蝶就扶起了洛宁。乾隆就从她们手里接过洛宁,亲自拉着她到下手坐了,自豪也回身坐了,这才问:“和嘉怎么了?莫不是和额驸闹别扭了?那个额驸,朕看着他倒是个文武全才的,前些日子还上了请辞试婚格格的折子,怎么这回这么不懂事?和和嘉闹了不算,还让和嘉跑你哪哭去了,你放心,朕一会就宣他。” 洛宁拿着帕子遮着眼道:“皇上,我大胆说一句,和嘉那个额驸欺君罔上!他,他是生生打和嘉的脸,打我们皇家的脸啊!” 洛宁知道乾隆最爱的是他的面子,决不能让他知道,这件大丢皇室颜面的事,是她设局让富察皓帧往里跳的。而乾隆这人,有个习惯就是,当他还算待见你时,你说的,就是真的,就是对的,所以洛宁第一时间赶来给告状,自然她的措辞也是仔细斟酌过的。 洛宁只说许久没见和嘉,想问问她婚后同额驸处得怎样,就把她留下说话。这是洛宁身为皇后嫡母的本分,乾隆自然不会疑心。至于把崔嬷嬷打发回公主府,那更是自然,公主不在府里,总要个能做些主的,崔嬷嬷那是和嘉的奶嬷嬷,自然是不二人选。 所以,在乾隆听来,崔嬷嬷无意中抓到额驸同人私通,那真是巧合,是天要亡那个乱臣逆子。 乾隆听得他满口夸赞的额驸居然叫人捉奸在床,硕亲王福晋还护着那个贱人,气得抓起手边的茶盏重重就掷了出去,就在墙上砸了个粉碎。 洛宁在一旁哭道:“和嘉便不是公主,也是一个美貌可爱,又六艺精通的一个才女,凭谁见了都该疼惜才是,这成婚都那么多日子里,居然还没圆房,和嘉面薄不肯说,还是崔嬷嬷说了,我才知道。皇上,和嘉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是看着她被硕亲王一家欺负成那样,我这心里也疼啊。” 乾隆听了这几句,火气倒是略降了些,说起来硕亲王这个异姓王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既然这一家闹了这样一出戏来,那么他削了这个异姓王,自然是师出有名。想在这样,就隔着茶案伸出手拍了拍洛宁的手道:“朕知道你是个慈母,莫哭了,你疼和嘉,也要小心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啊。”说了就以洛宁的名义下了懿旨,将硕亲王福晋雪如,富察皓帧,白吟霜,秦姥姥,等人都宣进宫来。 自打小燕子那只野鸟叫乾隆扔进了景阳宫不许出来,从前她住的漱芳斋便空了下来。因为这里离着神武门近,乾隆便同洛宁一块儿移驾漱芳斋,富察皓帧同白吟霜是叫和嘉公主府的侍卫捆着直接送进来的,秦姥姥叫雪如扔在了公主府,这会儿也一起捆了来。 富察皓帧实在是个不知死活的,一见在柴房呆了一夜,已然憔悴不堪的白吟霜立时就心疼起来,也不管自己在什么地方,大声喊叫起来:“吟霜,吟霜,你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欺负你?”说了转脸又看向坐在上头的帝后二人,一脸沉痛地道:“皇上!皇后娘娘!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无情,这么残忍!这么对待一个可怜可爱的女子!” 乾隆和洛宁都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疯癫的人,夫妇俩的嘴角几乎同时抽了抽。崔嬷嬷算是原告,看了富察皓帧这样,凑过来在帝后二人跟前道:“皇上,皇后娘娘,这个已经算是好的。” 乾隆听了这话,不由瞠目结舌地看了看自己挑中的额驸,咆哮君前还能算好的?那要是不好的呢? 洛宁咳了下,向着容嬷嬷道:“你去问他,如何就敢秽乱公主府。” 不成想,还没等容嬷嬷上前开口,富察皓帧果然又更疯癫了一些,他是叫绳子捆着扔在地上的,听了洛宁的话,就把身子一挺,做个要跃起的姿势,倒把洛宁吓了一跳。帝后两人身边侍卫众多,早上前四手八脚将他按住了。 皓帧嘶吼道:“皇后!我和吟霜那是情根深种,情难自禁,情不得已!绝不是您说的什么秽乱!您怎么能这么把世间上最美好的爱情看得这么肮脏!爱情!爱情那是世上最美好最纯洁的!所有的事在爱情面前,都是苍白的,您明白不明白!” 70、狗咬狗 富察皓帧那满口的“爱情”,“爱情”,吼得乾隆脸都绿了,这个是自己亲眼看中挑给和嘉的额驸?便是和嘉不是他最心爱的女儿,也容不得她叫人这样欺负了,当时便怒喝道:“把他的下巴给朕卸了,朕不想听见他满嘴放屁。” 御前侍卫领命上前,按着富察皓帧,一手按着他的头顶,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只一拧,就听得咔嚓一声,富察皓帧的嘶吼顿时停住了。 一旁的白吟霜自被扔进来以后,一直跪在地上,任凭皓帧如何喊叫,只是流泪,不发一语,待听得上头那个皇帝命把皓帧的下巴卸了,壮起胆子向着富察皓帧跪的地方撇去一眼,惊得她险些倒在地上,原来富察皓帧脸上本来就叫雪如抓破了多处,现在还叫人卸了下巴,嘴歪斜地大张着,口水滴滴答答从嘴角流下,整个样子又狰狞又恶心,白吟霜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口一张,竟就吐了起来。 白吟霜已经半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吐的也都是清水,便是这样,乾隆和洛宁两个也几时看过这样的情景,两个都觉得恶心,尤其洛宁有着身孕,自然更受不住,拿着帕子掩着唇,险些吐出来。 一旁的容嬷嬷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贱人拖出去!”话音才落,就见白吟霜的身子挣扎着向前一扑,惨声道:“皇上,皇后娘娘饶命啊!奴才是被逼的啊!奴才从前是在街上卖唱求生的,世子看中了奴才,奴才一个草民,又能怎么样,求皇上,皇后娘娘明鉴啊。”说了,扭着身子一面挣扎一面就哭。 这话不独乾隆洛宁吃惊,一旁的皓帧更是如雷击顶,也不挣扎了,只是愣愣看着他心目中的梅花仙子。 到了这个时候,看着坐在上头脸色铁青的皇帝,面沉似水的皇后,看着他们对公主的额驸尚能这样毫无顾惜,白吟霜也知道祸闯大了,所以脱口而出是她叫富察皓帧逼的。这倒不是白吟霜她故意要撇清同富察皓帧的关系,只是打她从记事以来,学会的第一样本领,不是唱歌,而是看人脸色,而是趋吉避凶,这几乎已是习惯成自然的举动了。 乾隆的脸更青了几分,指着富察皓帧道:“你说他是世子?”硕亲王上过几次折子,请封嫡长子皓帧为世子,无奈乾隆总是留中不发,所以,富察皓帧只是硕亲王府的嫡长子,大少爷,私下自称世子那是有大罪的。 白吟霜听着乾隆的怒喝,心上一抖,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只是话已出口,再也收不回来了。罢了,皓帧,我对不起你。 “是!”白吟霜这时也豁出去了,咬着牙关道:“奴才自被他所强,跟着他以后,奴才口口声声唤着世子,不独他,便是嫡福晋也不曾纠正过奴才。” 富察皓帧听到这里,不由倒在地上,口中嗬嗬出声,双目之中竟是流下泪来。这就是他的梅花仙子,这就是来报恩的白狐,当时他不纠正是以为,等他尚了公主之后,皇上自然会立他为硕亲王世子,所以也没纠正。只没想到,吟霜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事。 乾隆便命传硕亲王嫡福晋雪如。因雪如是外命妇,便由洛宁下旨,坤宁宫总管太监赵得福亲往硕亲王府传人。 不一会雪如也就带到了,脚下飘云一样歪歪斜斜走进漱芳斋,跪下给帝后两个请安。头碰到地上之时,雪如把个眼睛往左右看了看,却见“儿子”皓帧双目流泪,下颚脱了关节,脸嘴也合不上,到底养了近二十年,雪如如何不心疼,又看吟霜也跪在一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雪如心中真是百爪挠心,说不出什么滋味。 洛宁便问:“富察福晋,本宫听得你昨儿护着同额驸私通的那个贱奴,是也不是?” 雪如身子微微颤抖,其实在她今儿早上醒过来时就后悔了,当时怎么那么鬼迷心窍,看了个梅花烙印就大失常态呢?偏偏在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就是想要抵赖也是行不通的,匍匐在地上的雪如想了片刻才道:“白吟霜,白吟霜原来是奴才府里的奴才,奴才那时觉得她楚楚可怜,拿她当女儿看,并无他情。” 这句“并无他情”一出,乾隆便看了洛宁一眼,洛宁心中也起了疑问,便道:“这话差了。其一,那白吟霜自己招认是被你儿子,硕亲王长子富察皓帧强抢入硕亲王府的。其二,便是她是你府里奴才,哪有堂堂亲王福晋拿着个奴才当女儿的?体统何在!”一旁的乾隆连连点头。 听到皇后这番话时,雪如真不知道是该高兴女儿聪慧机智还是心寒她冷血无情,抖着身子一个字也说不得。 洛宁转了头又问白吟霜:“白吟霜,你在硕亲王府时,福晋待你如何?” 这句话才是真正要命的,雪如扭脸看着白吟霜,眼睛里脸上满是乞求之色,白吟霜看着她这个模样,想起她到帽子胡同的小四合院来找自己时那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样子;又想起她不怀好意地把她送进公主府,哪里肯替她说话,磕头回道:“奴才不敢欺瞒皇上,皇后娘娘,硕亲王福晋待奴才不好,什么拿奴才当亲女儿,那是全没有的事。” 她这话一出,雪如身子晃了两晃,险些倒在地上,心中悲愤莫名:好个没良心的东西!昨儿我那么救你,我那么爱你,你竟就这么回报我的吗?我真是鬼迷心窍了啊! 洛宁冷笑道:“硕亲王福晋,这你又如何解说?” 雪如慢慢摇头:“娘娘,这个奴才狼心狗肺,她胡说,她忘恩负义。” 白吟霜哪里肯答应,直了身子道:“福晋,您口口声声骂我贱人,贱婢,您忘了?要不是皓帧一定护着我,您怕是杀了我的心都有,您就是这么对您亲女儿的?” 听到这几句,雪如几乎就要晕过去, 容嬷嬷在一旁看了,跨出一步道:“奴才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当日和嘉公主府里的崔嬷嬷也在,她是硕亲王福晋身边的老嬷嬷,看了裸身的白吟霜一眼就晕过去了。奴才以为她必然知道硕亲王福晋同白吟霜怎样。如今人也在漱芳斋外,您们看,要不要提进来?” 雪如这才想起这个被她抛在公主府的秦姥姥,心中又惊又怕,她一六十余岁的老人,过了那么一夜,胆子早吓得破了,整整一夜,她会不会说了什么?不,不会的,这事揭穿了,她自己也是个死字,只是,只是若是皇上,皇后万一许她不死呢?雪如越想越怕,小产后本就极为虚弱的身子抖个不停。 秦姥姥在公主府的一间耳房里呆了一夜,别说铺盖,连盏油灯也没给她。秦姥姥这些年跟着雪如,也没干缺德事:硕亲王从前看上哪个使女丫鬟,能拿钱打发的都打发了,有不肯走的,就叫雪如背着岳礼悄悄的卖了进青楼,就有性烈自尽的。再有侧福晋翩翩之所以生了皓祥少爷之后不生育了,那是福晋让她给侧福晋下了药。 现在关在一个漆黑冰冷的屋子里,四周寂静无声,,秦姥姥心里潜藏的心虚和恐惧就慢慢浮了头,眼前不断浮现出白吟霜雪白的肩背上那一个嫣红的梅花烙印:当年那孩子,是叫都统夫人扔进河了呀,都统夫人亲口同她说的,她怎么还能回来,必定是鬼!是冤鬼来索命了。 这恐惧一开始,便是无穷无尽的,秦姥姥缩在墙角,闭着眼念了一夜弥陀,好容易熬到天亮,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进来,重手重脚把她捆了,拖出公主府,就往车上一扔,也是运气实在太糟,同她一个车的竟是白吟霜,秦姥姥吓得一路都没睁眼。 很快秦姥姥就叫御前侍卫扯了进来,就在地上一掷,喝道:“跪了!”秦姥姥竟是她倒底是个老人,如何经得起侍卫那一摔,眼前顿时一阵昏黑,满脑子的白吟霜来报仇了,还不待上头发问,立时就叫道:“小格格,你别怨我,都是福晋啊,都是都统夫人啊,不关奴才的事啊!” 她这声一出,雪如几乎就晕过去,也顾不得是在帝后驾前,急急喊道:“秦姥姥,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呢,你怎么还不磕头!” 乾隆虽然爱抽风,到底也是做了近二十年皇帝的天子,听得这对主仆的话里大有内情,立时喝道:“尔住口!让她说!” 雪如急急爬行几步,拼命磕头:“皇上!秦姥姥她疯了!她昨儿就开始疯了,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不能当真啊,皇上!” 乾隆扯了扯嘴角:“哦?她什么话是疯话?” “她,她,她说的小格格就是疯话啊!皇上,奴才一共两个女儿都成年了,都是皇后娘娘您指婚的啊,皇后娘娘,您忘了吗?” 雪如的额头已经磕破了,鲜血流过她的面颊,鼻尖,又滴落在地,看在洛宁眼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恶心,拿帕子掩着嘴,扭过身,呕了几下,一旁的容嬷嬷看在眼中,忙捧了个银盆过来要接,洛宁定一定神,摆一摆手,示意她退下,转头问秦姥姥:“什么小格格?” 71、做贼心虚 乾隆同洛宁两个看着秦姥姥半是惊恐半是迷糊的模样,说的话里也大有情弊,什么小格格,什么别怨她,什么要怨就怨福晋同都统夫人。两人顿起疑心,莫不是硕亲王福晋同什么都统夫人害了硕亲王姬妾生的女儿?这嫡母谋害庶子女也是有罪的,何况还是上了玉牒的亲王嫡福晋,更是国法难容,洛宁便喝问:“什么小格格,你同本宫说清楚!” 因是腊月里,漱芳斋里生着炭火,温暖如春,秦姥姥呆得一会,身上慢慢回暖,神智也清楚了些,听得皇后问小格格,不由自主向着雪如看了一眼,这一眼落在乾隆同洛宁眼中,疑心更甚,乾隆便道:“皇后的话,你没听见吗?瞧着你主子做什么?莫不是,你主子命你害了硕亲王的庶女?” 秦姥姥听得这话,身子突然一抖,又看了雪如一眼,心内挣扎,她一个奴才,谋害少主子,必定是个死。若是从实招认当年帮着福晋偷龙转凤,欺君之罪,更是个死罪。罢了,罢了,不若现在就死,也落个干净,秦姥姥咬了咬牙:“福晋,您保重!”说了,忽然间立起身来,低着头就往一旁的粉墙之上撞了过去。 也是秦姥姥年纪老迈,又冻饿了一夜本就没有什么力气,更因为乾隆同洛宁帝后两个都在,房中自然有御前侍卫守着,一看秦姥姥要撞墙自尽,自然不能让她如愿了,就有人去拦。就在秦姥姥的额头将要触到粉墙之际被人一拎后领,去势顿缓,就在粉墙前颓然倒地。 雪如一看秦姥姥意图自尽,整个人都瘫软在地,这是不打自招啊!她这一寻死,自是说明,其间有了不得的内情,到了这个时候,饶是平日再有主意,雪如也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便在此时,果然就听得上头皇后娘娘道:“皇上,妾以为,既然秦姥姥意图自尽,那更说明,其间内情重大,请皇上将硕亲王福晋同都统夫人二人交由妾讯问。” 雪如听见皇后用了敬语,知道那是来真格的了,挣扎着要辩解,又听皇上道:“她二人都是外命妇,都由你管辖。”洛宁领了旨意,便命赵得福亲去宣镶蓝旗都统阿纳布的妻子喜塔拉雪晴宣进宫,又命把雪晴,秦姥姥,富察皓帧,白吟霜四人都带下去。 此时富察皓帧的下巴已然托上了,只是遭他心目中高洁纯洁的梅花仙子出卖,一时之间心神激荡,虽然叫两个侍卫搭着胳膊拖下去的,也不知道反抗出声,只是双目发呆地看着白吟霜。 白吟霜到了这个时候,心中也懊悔不已,怎么当着皓帧的面就那样说了,这样一来,竟是把从前的情谊都一笔勾到了,便张口要解释。 洛宁看得明白,忙道:“来人!将这个贱人的嘴给本宫堵上。”又看一眼呆呆跪着的雪如,慢慢道:“硕亲王福晋,你在里间若是发出一星半点声音,本宫就治你一个咆哮御前之罪。带下去。” 雪如听得要把自己姐姐宣进宫来,又不叫自己在场,显见得要问那小格格的事了,只觉得大祸就要临头,一转眼看见旁边叫人堵着嘴的白吟霜和呆滞的皓帧,心中悔恨,怎么换了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来,娶了公主来,还搞七捻三,他自己不知死活也就罢了还连累人!又恨白吟霜既然在外头活得好好的,如何就进府来害得自己方寸大乱,露了破绽。所以洛宁讲的话,她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晃晃悠悠起身,跟着众人退到了别室。 转眼雪晴就被带到了,皓帧□□公主府的事,虽算是皇家丑闻,严禁外传,但是她的丈夫是一旗的都统,她同雪如又是同父同母的姐妹,两家素来走得近,也就探听到了一点儿风声,此时被宣进宫来,自是满心忐忑。 雪晴同雪如虽是一母所生,容貌之上便有五六分相似,也一样生了一双水汪汪滴溜溜转的眼睛。雪晴走进漱芳斋,规规矩矩在帝后二人脚前跪了:“奴才喜塔拉氏叩见皇上,皇后娘娘。”人虽然还匍在地上,头却微微一侧,眼角那么一溜,就去瞧帝后两个。 雪晴这偷看,绝不是暗送秋波,只是因为她心里有鬼,想看看帝后两个的脸色,她这一动作,在疑心病大作,满肚子挑毛病,寻不是的乾隆看来,便是不知廉耻,就冷笑道:“你瞧什么?” 雪晴一惊,想一想才回道:“回皇上,奴才,奴才首次有幸得见天颜,所以心中害怕。” 乾隆冷笑一声:“没做亏心事,你害怕什么?朕问你,岳礼是你妹夫,他家的小格格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不知道?” 雪晴听到“小格格”三个字时,心上狂跳起来,霍然抬起头看了乾隆一眼,立时又把头低了下去,她这一动作落在乾隆同洛宁两人眼中,再一想秦姥姥要自尽的事,显见得小格格一事,却有其事。 雪晴垂着头,心上狂跳,不是要责问皓帧他,她奸宿宫女么?怎么问的这个?是雪如她说了什么?不,不会的,若是雪如真说了,哪里会是宣我来这里,那是混淆宗室血脉,必定是要捉拿下宗人府的呀。 想到这里,雪晴的心定了些,只是依旧不敢抬头,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不明白。奴才的妹子只生了两个女儿,俱已成年,哪里来的小格格。” 见雪晴嘴硬,洛宁看了乾隆一眼,忽然插口道:“喜塔拉氏,本宫不妨告诉你。硕亲王府里的秦姥姥口口声声让小格格找你报仇,所以,本宫宣你来问个明白,小格格是哪个?为什么秦姥姥要这么说?” 雪晴听到这话,身子止不住开始发抖起来,想了想又道:“奴才不知道。想必是秦姥姥她疯了,所以胡言乱语。”只是她身子若不是抖得筛糠一样,这话说出来,许还有点说服力。 洛宁几乎就要喝彩起来,这个雪晴真是铁嘴钢牙,竟能咬死了不认,分明是欺着皇室顾忌着天家颜面,不能无故动刑罢了,只是你不招,本宫就拿你无可奈何了吗? 洛宁转而便向乾隆请旨,就将雪晴雪如姐妹俩,并秦姥姥,白吟霜,富察皓帧五人先送宗人府扣押,又向乾隆启奏道:“且不管小格格是怎么回事,皇上,妾以为,富察皓帧咆哮御前都是喜塔拉氏雪如教子无方之故,喜塔拉氏雪如不宜再居亲王嫡福晋之位。”乾隆也对富察皓帧那个疯癫样儿深恶痛疾,自是准奏。 宗人府大牢因关的不是皇室宗亲,就是八旗贵胄,所以也不像一般大牢一般困苦,是一间间小屋子隔开的。雪如同秦姥姥一间,又把雪晴同白吟霜关在一间,富察皓帧倒是单独关了一间。只是在雪晴雪如姐妹两个,她们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不过半日已然是苦不堪言。” 雪如因昨儿才小产,今日又跪了那么久,现在到了宗人府大牢里,又是累又是怕,也没个好床铺叫她歇息,所有症候都来了,小腹酸酸疼疼的往下坠,只觉得□□的血不住的往外流,身上亲王嫡福晋的朝服都染上了血,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此时秦姥姥的神志倒是恢复得差不多了,看着雪如这样,到底心疼,就去哀求主事,让他送些热水来。因这几人都是皇上特旨送了来的,知道这些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所有任凭秦姥姥说的可怜,只是装听不见。 到得下午,倒是硕亲王府有人送了些铺盖吃食来,又传了句话儿给雪如,说是皇上下旨,说是硕亲王嫡福晋御前失仪,教子无方,不堪为亲王福晋,着去嫡福晋封号,降为侧福晋。 雪如听到这话,她身子本就孱弱,一口气没转上来,就晕死过去。秦姥姥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好容易才救醒,雪如就拍着墙,哭道:“当年都是你给我出了这个主意,以至于有今日之祸。” 宗人府的大牢虽是一间间小屋子,却是声息相通的,雪晴在另一间听得清楚明白,心上也恼了,冷笑一声:“真真是反咬一口,当年是哪个怕翩翩那个回女生了儿子,抢了硕亲王宠爱的?你自己怕王府落在翩翩手里,求我拿个主意,如今反来怪我!我还没说都是你累得我到了如此境地呢。” 雪如在另一间哭道:“你帮着我难道不是为着你自己吗?有个得势的亲王嫡福晋妹妹,你在都统府也风光。” 她二人隔着屋子争吵,虽然语焉不详,一旁的白吟霜越听心里越惊,白胜龄临死前告诉她,她是他们夫妇在杏花溪拣的,她身上的襁褓是只有富贵人家才用的起的,她身后那个梅花状的痕迹是烙印,想来是为了日后相认留下的印记。如今听着雪如同那个妇人的话,又算算自己年龄,在看看雪如昨日疯了一样抱着自己喊孩子的样子,莫不是,莫不是她们,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白吟霜心里慢慢浮了起来。 白吟霜忽然起身,冲到门前双手紧紧抓着栏杆,大声道:“老爷,老爷,劳您去回一声皇上,皇后娘娘,奴才有要事启奏,老爷。” 她这里大声喊叫就惊动了隔壁的雪如同秦姥姥,这两个人是知道白吟霜身世的,听她这样喊叫,哪得不心虚起来,秦姥姥扑在门前大声道:“白姑娘,你千不念,万不念,也念在昨儿福晋怎么样护着你的份上,你不能忘恩负义啊!“ 白吟霜听了这话,更是肯定自己心中猜测,就把个门摇得山响,果然就把个宗人府的主事引了过来。白吟霜隔着门,用她一贯楚楚可怜又柔弱的样子道:“大人,大老爷,奴才有很重要的事回禀皇上和皇后娘娘,求你老通传一声。” 那主事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也晓得白吟霜是为着什么事情才叫送进宗人府来的,看着白吟霜这样,就起个手透过门上的木栅栏在白吟霜脸上摸了一把,只笑道:“皇上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72、真相大白 白吟霜看着今日的情形,她也知道,便是把责任都推在富察皓帧身上,自己怕是万难全身而退。这时听着雪如和雪晴两人争执,有想起雪如异常的表现,白吟霜灵光乍现,模糊猜着自己身世,要是能证实了,只怕还有一条活路。白吟霜便嚷着要见乾隆,她本还只是疑心,不想她才一开口说要见皇上,那秦姥姥便叫她不要忘恩负义,白吟霜就对自己的猜测更有了几分把握。 宗人府的堂主事哪里肯让她就见,又欺着她行为不检,是个轻浮的女子,就过来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调笑道:“你以为你是谁?皇上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白吟霜也不闪避,只抓紧门栏哀求道:“大人,青天大老爷,我有下情回禀皇上,您就给我通传一回,我没齿不忘您的恩情。” 那堂主事还要说话,就听得身后有人喊叫:“吟霜,吟霜,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对我说的话,难道都是假的吗?你说的只要我看你一眼,你就满足了,难道都是在哄我吗?你说愿意等我生生世世都是在骗我,是不是!是不是!”这样疯狂的胡言乱语,其间夹杂着门框被用力摇晃的声音,堂主事回过头看去,却是待罪的额驸富察皓帧面红耳赤,发辫散乱地扑在门上,一面用力摇晃着木门,一面大声嘶吼。 白吟霜只做没听见,依旧苦苦哀求,她身后的雪晴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扑上来拉开她:“你个疯子!闭嘴!”又怪她勾引皓帧,起个手掌就在白吟霜脸上重重一掌,就把白吟霜打得跌倒在地。这一下雪晴是盛怒情急之下出手,下手极重,白吟霜的嘴角都叫她打破了,沁出一缕鲜红的血丝来。 富察皓帧看在眼里,究竟对白吟霜有情,又叫道:“吟霜,你怎么样了?姨娘!你怎么可以打吟霜!你太残忍了,你太狠毒了!吟霜,你要不要紧!” 白吟霜牙一咬,用袖子一抹嘴边血迹,从地上立起身来,却是把衣裳一撕,褪开一半,将半个身子都露在外头,对着雪晴道:“夫人,您瞧瞧这是什么?”说着就把个背对准雪晴。雪晴自被宣进宫来问“小格格”就满心不安,此时忽然见到白吟霜的肩背处有一朵梅花一样的印记,五瓣花瓣,清清楚楚,甚至能看清花瓣之中细小的梅蕊,色做绯红,微微凸起在雪白的肌肤之上,异常的醒目。 雪晴看在眼中,顿觉心神俱裂,发出一声惊叫:“不!你已经死了!我已经把你扔进了杏花溪,那么冷的天,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一面喊叫一面拼命摇头,脚下踉跄后退,一直退到墙根之处。当年换子之事,她虽答应雪如要好好照应那个孩子,又怕那孩子活着雪如日后母女之情迸发,惹出祸端来,所以一狠心就把那个孩子扔进了冬日的杏花溪,却骗雪如说孩子送人了。此时看到当年雪如亲手烙上的印记,这种忽然到来的惊恐就把雪晴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击溃了。 这声一出,另一间屋子里的雪如听了,一时之间又惊又怒又怕,险些又晕了过去。对面屋子里的富察皓帧也停止了嘶吼,惊疑不定地看看自己的姨母和白吟霜。 便是在此时,脚步声纷沓而来,却是宗人府的宗令和亲王弘昼带了左右手下,又有两个个笔帖式模样的男子手中各自拿着纸笔,一行人就走到了几人的牢房前。弘昼向着身后的笔贴式笑道:“郭和,阿楚珲啊,你们给硕亲王侧福晋和都统夫人说说,你都记了什么了?” 其中那个叫做郭和躬身答道:“回王爷,这几位的每一句话,奴才等都一一记录了,不敢有一字差错。”另一个阿楚珲也道:“奴才等不敢辜负皇上圣命。” 听得这话,雪晴颓然坐在地上,另一间里的雪如又晕了过去。此时秦姥姥也顾不得她了,自己也抖得筛糠一般。 弘昼笑道:“皇上圣明啊!喜塔拉氏,如今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白吟霜倒是镇定,忽然就道:“王爷,我养父将我从杏花溪中捞起之时,我身上包着襁褓,那襁褓我养父一直随身携带,如今就在公主府我住的那间房中,可为证物。” 弘昼听了这话,转头就仔细看了白吟霜几眼,点头道:“往公主府提取证物,此事须得向皇上禀告,求得圣旨。待会见了皇上,你自己说罢。”又命开锁,就把雪晴雪如,白吟霜,富察皓帧,秦姥姥等五人复又提了出来。雪如还晕着,弘昼也不叫人弄醒她,却是让人找了块门板来,就把雪如往上边一扔,就这样抬了去见乾隆。 几人重又跪在乾隆和洛宁跟前时,雪晴已不复当初模样,脸色惨白,委顿不堪,雪如更是牙关紧咬,晕在地上。 乾隆看过两个笔贴式所记录的各人对话,又交了洛宁看。乾隆真是怒气勃发,向着底下冷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说了一点雪晴,“你来告诉朕,你给她出的什么主意,可以保全她亲王嫡福晋的权势?从来亲王嫡福晋都是指婚,上了玉牒的,便是硕亲王自己也不能休妻,哪里就用你来保全!”又一指白吟霜,“她到底是什么人,你会那般惊恐,莫非她是来向你索命的冤鬼?” 雪晴平日也是能说会道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抖得体如筛糠,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半刻才哭着磕头道:“皇上,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只是为什么罪该万死,雪晴却是依旧不说。一旁的雪如此时才悠悠醒转,耳中听着乾隆和雪晴的对话,心中恐慌,只怕问着自己,只好依旧紧紧闭着眼睛,装没有醒来。 洛宁也看完了两个笔贴式所录的各人对话,心中有了答案,那就是她们说的小格格怕就是硕亲王同雪如的女儿,又说怕翩翩生个儿子抢去硕亲王宠爱,那么,她们所说的那个孩子必然要比硕亲王庶子大。她的目光就转向了皓帧,又对着地上的白吟霜溜了一圈,别真是这么巧罢,若果真是她,还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了。 想到这里,洛宁便问:“白吟霜,本宫看得这上头说,你要见皇上和本宫,有要事回禀,是什么事?你说来皇上和本宫知道。” 白吟霜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就是养父十八年前从杏花溪里捞起来的。奴才随身还有个襁褓,现今就在公主府中。奴才身上又有个梅花状的印记,据奴才养母说说,必是烙上去的,好做日后相认的凭证。奴才以为,这些都是查证奴才身世的证据。” 这话一说出来,在木板上装晕的雪如再也忍不住,一下就坐了起来,张着眼睛看着白吟霜,伸出一只手点着白吟霜,脸上忽而白忽而红,过了半刻才问:“莫非你是故意接近皓帧,来找我报仇的?”这话一出几乎便是认了。一旁的雪晴听得这话,眼前一黑,向后一载,终于晕死过去。 往公主府提取证物,就是皇后也不能贸然下旨,便由乾隆下了三道圣旨,一道是往和嘉的公主府在白吟霜所住的屋子里取一个襁褓;一个却是有值殿将军领队将硕亲王府围住,不许走脱一人,并在雪如房中搜取证物。另一队则是把镶蓝旗都统阿纳布的住所一样围住,不许走脱一人。 三道圣旨一下,雪如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也不待襁褓和梅花簪取来,便都招了,如何在十八年前怕侧福晋翩翩生下儿子抢了自己的地位,就同姐姐雪晴商议,雪晴便替她出了个偷龙转凤的主意,在外头收买了个男婴备着,若是她生的依旧是女孩子,便把这个男婴充做自己儿子,那个女婴则由雪晴偷偷带出去。这事秦姥姥,雪晴的贴身老嬷嬷王氏以及当日的稳婆俱知情。 待得招完,雪如整个人倒在地上,声泪俱下,向着洛宁道:“皇后娘娘,您也是女人,你也该知道,自己丈夫的心叫别的女人占去是什么滋味,奴才也是不得已啊!” 洛宁瞥了乾隆一眼,把脸一沉,喝道:“住口!且不说皇上圣明天子,旷古难得,便是本宫也是你整个奴才说得的吗?你是先皇指婚给硕亲王,上了玉牒的嫡福晋,硕亲王的子女哪个不是你的子女!你就这样嫉妒狠毒!本宫看,你不是怕硕亲王侧福晋抢了硕亲王宠爱,你是怕将来硕亲王由侧福晋所生之子承继了去,是也不是,你是要在硕亲王府为所欲为!要知道,爵位乃是天家给富察家的恩典,不是你私人所有!” 乾隆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皇后说的不差,不过这样也好由这个由头,他削了这个异姓王便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一旁的白吟霜听了洛宁的话,对着雪如更是气恨,原来自己也是金枝玉叶,为了她的私欲,却落成了街头卖唱的歌女,那个抢了自己身份的人却处处对自己以亲王世子,宗族贵胄自居,自己还以抓住这样的贵族为幸,这真是可笑,真是可笑。白吟霜倒在地上,脸上又是泪又是笑。 富察皓帧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自己不过是贫民出身,不是什么亲王嫡长子,白吟霜才是金枝玉叶的格格:“额娘!额娘你疯了,我是你儿子皓帧啊!我是你引以为傲的儿子皓帧啊!”他的话音未落,倒在地上的雪如忽然跃起身来,扑向富察皓帧,一口就咬在他的脸颊之上,死死不松口。富察皓帧疼得大叫,待得御前侍卫向前把雪如拖开,富察皓帧脸上的一块肉已然被雪如咬下。 雪如满口是血,目光森冷地看着富察皓帧:“你个贱种!你要是老老实实娶了公主,做一对好夫妻,我哪有今日之祸!呸,贱种就是贱种,上不得台面!哈哈哈,哈哈哈,如今我要死了,你也逃不过个死!一个庶民,假冒世子尚了公主不说,指婚了之后,还个歌女勾搭起来,你还想活吗?哈哈哈,哈哈哈!还有你,我的女儿!你父丧期间就同人勾搭成奸,只是忤逆,这是大不孝,哈哈哈,你也活不了,大家一块死罢!” 洛宁听她笑得疯狂,遍体生寒,乾隆脸色也不好看,命人将雪如的嘴堵上,拖在一旁。 又过得片刻,白吟霜所说的襁褓也取了来,雪如倒是用上造的料子做的。这料子是内务府赏下去的,一查底档,果然便是当年赏给硕亲王的府的。雪如的梅花簪也取了来,果然也和白吟霜背后的烙印一模一样。 雪如同雪晴偷龙转凤,以庶民之子冒充亲王亲子的罪行也确凿无疑,更有那庶民之子以亲王嫡子身份尚公主,更是罪犯欺君。乾隆当日便下了处置一干人犯的旨意。 73、终结梅花和想翻身的令嫔 硕亲王岳礼这里先是接了将雪如降为侧福晋的旨意,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皓帧在公主府同个宫女私通,雪如作为亲额娘,叫皇上皇后加罪也是正常的。哪里知道,不过半日时光,又看着值殿将军率领着护军营把自己的硕亲王府团团围住,不独这样,还将雪如房中抄检个遍,搜去了数支簪子,又把雪如的丫鬟尽数带走。亲王府,哪怕是异姓亲王,也不是轻易抄检得的,必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岳礼已然知道出了大事,心上就慌了。 翩翩是个没甚大主意的,见了这样情形,那得不慌,就在岳礼跟前哭,哭得岳礼心烦,待得抬手要打,一看她哭得可怜,又想起她这些年都是这个性子,这才把手放下,反将个桌子重重一拍,喝道:“哭什么哭!没事都让你哭出事来,给我滚回房去!”翩翩从来顺从惯了,不敢再停留,忙退了出去。 待得她回房,皓祥却是来,挥退了翩翩身边的丫鬟,就叫翩翩将容易携带的细软同银票都贴身藏了,翩翩满心疑惑,便问:“皓祥,你这是要做什么?” 皓祥虽不知道皓帧其实是偷龙转凤来的,只是他倒不糊涂,看着亲王福晋的屋子都叫抄检了,便知道此事万难善了。自己阿玛是大清朝唯一的一个异姓王,皇上看着哪里会顺眼,指不定这次就以皓帧在公主府同个丫鬟鬼混为由,治整个硕亲王府一个欺君之罪。皇上再优容,自己阿玛也跑不了一个治家不严,只怕转眼就是整个王府都要被抄了。只是这样的话倒是不好在自己这个胆小怕事的额娘跟前说,所以只催着翩翩收拾东西。 翩翩性子优柔,叫儿子催着,只能应了。她这些年在硕亲王府当侧福晋,看着名声好听,内里却苦。硕亲王是个顶偏心的,这点说起来倒是和乾隆仿佛,对她新鲜劲一过也就丢开了,哪里管她死活。更有嫡福晋雪如也不是个宽柔的,除了月例,一文钱也不会多给,所以这十八年来,翩翩也不过积攒了两,三百两银子。翩翩自箱子底下翻出私房来,将银票就给皓祥看了。皓祥看了,只是叹气,就让翩翩好生贴身藏了。 果然,天还没黑呢,第二道圣旨就来了,这回来宣旨的是乾隆身边的太监总管高无庸。高无庸身后就是值殿将军,又呼喇喇进来一群护军营的官兵,进来就奔向各院,就把硕亲王府里的下人奴才们都驱赶出来,集中在院子里,用绳子串联起来。 岳礼看到这个架势心里就凉了半截,只得换了朝服,带了穿着亲王侧福晋朝服的翩翩,庶子皓祥两个过来摆了香案接旨意。 乾隆的旨意如一盆凉水一般,将岳礼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圣旨上说的是喜塔拉氏雪如十八年前,利欲熏心,胆大妄为,竟以收买来的庶民之子换下她产育的小格格,欺君之罪,罪在不赦,特旨废为庶人,明日处斩。硕亲王昏庸聩g,不能整肃中馈,治家无能,方有此事,罪责难逃,念其从前在公务上也算谨慎,格外容情,今削去硕亲王爵位,连同侧福晋翩翩,庶子皓祥,一同废为庶人,发往盛京效力,即日起程家产奴仆尽数籍没入官。 旨意读完,岳礼就倒在地上,只觉得心口像被刀插过一样,口一张,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自己疼了十八年的孩子竟然是雪如那个贱人换来的!传了三代的爵位就这样葬送在那个贱人手里,岳礼手上紧紧握着圣旨,巴不得手中握着的是雪如的脖颈。还是翩翩过来扶起了自己的丈夫。 皓祥听到这个圣旨也是呆了,半刻才回过神来,几乎就想放声大笑,这太讽刺了,太好笑了!阿玛一心疼爱的儿子居然是假的,自己这个亲儿子十八年来受尽了他的白眼,哈哈哈,连硕亲王这个爵位都断送了,哈哈,哈哈,老天真是会开玩笑,哈哈哈。 护军营的人哪里容他们耽搁,上来扒了岳礼身上的顶戴朝服,只余下一件中衣,在腊月的寒风里瑟瑟发抖。因看翩翩是个女流,倒也没为难她,只叫她自己除了朝服,只许他们各自换了身旧衣,也不许携带细软,就将一家三口都赶了出来。 岳礼站在从前的硕亲王府门外看着门上的封条,他也是四十余岁近五十的人了,哪里经得起这个,当即就倒在地上,起不来身。亏得翩翩同皓祥身上都藏了银票,这才雇了车来,将岳礼抬上车,一家三口凄凄惶惶就往盛京去了。到得盛京安顿下来之后,皓祥寻了个机缘,就往军中效力去了。 至于皓帧和白吟霜两个。富察皓帧以庶民冒充亲王嫡子尚公主,终究是大罪,原也该是个斩刑,念在他自己不知情,罪减一等,留他个全尸,就断了个绞立决。白吟霜,她虽实情可怜,被狠心额娘抛弃,从小吃尽了苦,只是她在养父孝期就同人私通,这种行为在自诩大孝子的乾隆看来,也是不可原谅的,也就一根白绫赐死了,倒真是同日而死了。 却说乾隆对雪如雪晴姐妹俩可谓恨毒。这俩个贱人,为着一己私利,偷龙转凤,以庶民尚公主,险些害了和嘉终身,更是害得自己颜面无光。所以,乾隆不肯叫这俩罪魁祸首痛快死了,虽判的是斩刑,却在斩刑外另上了一百板子。想雪如雪晴两个纤纤弱质,哪里受得住这一百板子,竟是叫活活打死了。监刑的官员报到刑部尚书那里,刑部尚书又报在乾隆跟前。报上来时,乾隆依旧觉得气没出尽,只觉得便宜了这俩贱人,就命曝尸三日。三日之后,原该把尸首发还家属,无奈竟是没人来收领,只得由官府出面在乱葬岗上挖了个浅坑草草埋了。 雪晴雪如娘家受她们连累,被除了旗籍,雪晴的丈夫也废为了庶人,这样一来,雪晴同雪如两个嫁了出去的女儿,都受了连累。 尤其是雪如是几个女儿,她们原本是亲王嫡出的女儿,都是有和硕格格封号的,如今封号也给捋了,又因她们嫁的都是贵族之家,自然不能让庶人之女占着正室位置,同时也废了嫡妻身份,或是抬了有子的侧室,或是另行指婚。雪如雪晴倒是死了干净,只苦了她们的女儿。闹了这么一出,她们的夫家都觉得颜面无光,又怎么能对着她们有好脸色。再者,本来是正室的,忽然降为侧室,要看着嫡室的脸色做人,又要被其他侧室排挤,连带着她们的子女也从嫡出变成了庶出,到了这个时候,夫家不待见,母家也败落了,哪里有人为她们做主,真真是生不如死。只不知道雪晴雪如俩个若是地下有知,看着女儿们这样凄惨,可会安心。 和嘉嫁了个假亲王嫡子的事,纯贵妃终于知道了,她是久病之人,乍闻这个消息,一口气没转上来,当时便昏死过去,之后便再没醒来。就是两日之后,乾隆下旨晋她为皇贵妃,高无庸来宣旨也是对着昏迷不醒的纯贵妃读的。旨意下的第二天,纯皇贵妃就薨了。 纯皇贵妃这一薨,除了乾隆和洛宁,宫中其余人都要戴孝。皇贵妃葬仪是仅次于与皇后丧仪的,极为隆重,偏又临近年关,本来就诸事冗杂,洛宁便觉得撑不住,就向乾隆请旨,让舒妃同庆妃两个暂且理事。 乾隆因前头令嫔生的儿子病弱,又看洛宁的年纪也不小了,只怕这就是自己最后一个嫡子或嫡女了,格外看重,既怕劳累着她又怕洛宁去纯妃宫里冲撞了,所以,即使洛宁不请旨,乾隆也打算让洛宁在坤宁宫好好歇着。此时看洛宁自己请旨,反而觉得她不贪恋权柄,格外欢喜。 乾隆一高兴,就喜欢赏东西,顾忌着纯妃才死,也不好赏什么金银器物,玩物摆设,便叫高无庸送了许多参苓等滋补之物来,又有东北才进贡来的东珠,皮毛等物,流水一样赏进了坤宁宫。 却说洛宁在坤宁宫养息的日子,却是出了件事。纯皇贵妃,在宫里是除了皇太后,洛宁以外身份最高的女人了。依着规矩要在宫里停灵二十七日,这期间,宫里所有妃嫔,贵人,常在,答应,乾隆在京的诸皇子皇女,都到她宫中,朝夕日中三次设奠,所以,令嫔也来了,她也知道十四阿哥这样病歪歪的靠不住,就想再怀个阿哥,要怀阿哥,那就要把乾隆拉进她的延禧宫才是。 令嫔是借着孝贤皇后的死,在灵前哭得比谁都哀痛,这才入了乾隆的眼,所以,这一回她就打算故技重施。她自生了十四阿哥之前,就叫乾隆禁足了,生完了乾隆也没什么表示,所以调养的并不好,人倒是瘦下来了,可是看着苍白憔悴,这在一群哭也怕哭丑了仪态的妃嫔中间,倒显得格外伤痛。 又看乾隆来了,令嫔竟是大哭几声,就做个要晕厥的样子,果然又叫乾隆看在了眼里,当即就过去亲自扶起了令嫔,又命人将她小心送回了延禧宫。 令嫔这一举动,落在一旁纯妃生的永璋,永,和嘉三个儿女间格外刺目。纯妃的儿女们,因纯妃是因为和嘉的婚事气怒之下过世的,对着一直夸耀和嘉的额驸是她帮着挑的令嫔已然恨之入骨。此时一看她要再来一回以哭争宠,和嘉气得险些上去厮打,还是纯妃是长子三阿哥永璋到底是二十余岁的人了,见识更多,将和嘉拉住了,就在和嘉耳边道:“皇阿玛在,你疯了吗?放心,别说皇额娘不会答应,就是舒母妃,庆母妃也不会看着令嫔复宠的。” 果然,令嫔这一晕,竟是又把乾隆拉去了她的延禧宫。只忘了今时已不同往日,她不再是乾隆最宠爱的那个妃子了,乾隆如今放在心上的有皇后洛宁,庆妃,忻嫔,令嫔已然靠后。 令嫔依旧打着七格格病了想皇阿玛,九格格想皇阿玛,自己不舒服等借口想把乾隆从去其他妃嫔的路上截去延禧宫。 这一回两回乾隆还去,次数一多,乾隆便也烦了。再有那个十四阿哥爱哭,这一日十二个时辰倒是有一大半时候在哭,虽哭声细微,在延禧宫正殿里也隐约听得到。乾隆从来是个好大喜功的,巴不得人人见他是个笑脸儿,哪里能听这个,不免就厌烦。 令嫔截胡成功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只是她虽然截不了胡,但是做出这种试图截胡的事来,在宫里已经是大忌。你要真能次次成功,那是你得宠,别人再不服气,那口气也只得咽下。现在一看令嫔打劫不成,这后宫之中才女子,哪一个是笨的,都知道令嫔今非昔比,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能对皇后形成威胁的令妃了,所以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在给洛宁请安时,你刺一句,她笑几声,以看着令嫔花容失色为快。 洛宁坐在上头偶尔不咸不淡地弹压几句,大多数时间是笑着看戏,令嫔气恨,待要告诉乾隆,却忘了乾隆的脾气,他看谁顺眼时,那是什么都顺眼的,如今他正看重洛宁腹中的孩子,哪里会容得令嫔上眼药,反过来把令嫔训斥了几回。 令嫔不说自己失宠,反把一口气都出在十四阿哥身上,愈发的不待见他。 74、野鸟出笼了 因乾隆不大待见十四阿哥,所以连带着从前十分宠爱的令嫔也淡了,从前年节时候私下赏令嫔的东西足以让满宫的女人咬碎银牙撕烂手帕的,今年竟是只有分例上的。倒是洛宁当着乾隆的面,着人送了一些人参燕窝过去,还当着乾隆的面故意笑说:“我看令嫔瘦得怪可怜的,其实我也是看在小十四份上,令嫔身子强健了,才能好好照应小十四呀。要是皇额娘回来了,小十四还是这样,皇额娘是会心疼的。” 乾隆听了反而不悦,令嫔只会争宠,哪里把心思放在小十四身上了,要是真有心,小十四怎么会一点起色也没有?只是皇后一片好心,倒也不好说她,就哼一声:“你不用管她,她有份例有太医照看,自己只要安安分分的就能养好身子。倒是你自己要保重身子,给朕生个健健康康的阿哥才是正理。”洛宁起身答应了。 乾隆今儿来坤宁宫,一面是看下洛宁,其实还有正事。他已经接到驿站来的传报,皇额娘已经从五台山动身好几天了。乾隆知道的再清楚没有,他老娘之所以提前从五台山回来,一是为着真假格格事件,认了个不着调的野鸟,还带她去祭天,结果却是个假的,这个还罢了,给和嘉挑个额驸马,搞得端了一个异姓王,也难怪皇额娘在山上呆不住啊。 乾隆想到这里,不免又怪上了令嫔:都是令嫔不好,不是她在一旁说什么眉毛像,眼睛像,朕哪里就会稀里糊涂认了。当初皇后说什么来着?对了,皇后说要等皇额娘回宫,让皇额娘见过再认,也是令嫔让延禧宫里满宫的奴才乱喊格格。就连富察皓帧那个西贝货也是她一力主张好的! 只是现在不是怪着谁的时候,是要同皇后商议,皇额娘回来怎么说才能让她老人家不生气,或者直接说,让她老人家不要生她皇帝儿子的气。 洛宁听了,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垂着眼睑默默替自己捶肩的紫薇,拍了拍紫薇的手,向着乾隆道:“皇额娘是个顶通情达理的,您看看,紫薇多懂事多孝顺,我自有了身子以后这肩膀老疼,她都不用我说,就知道我什么时候疼了,就过来替我捶捶。这样的孩子,只要和皇额娘处处,皇额娘会喜欢的。至于那个小燕子,我以为横竖您不许她出景阳宫的,也碍不着事。至于和嘉,皇额娘要是问起事情原由来,那也怪不着皇上啊,没出这事之前,谁能想得到有人能胆大包天成那样,连偷龙转凤的事都敢做呢?皇上也是叫别有用心的人给骗了呀?横竖和嘉还有三年孝呢,这三年里,我们慢慢瞅着,再给和嘉挑个好的。” 这话说得乾隆听着舒服,更觉得自己没错,错的都是小燕子和令嫔。 乾隆迁怒了,为着小十四身子不好,不大好交给别的妃嫔养,不然乾隆还真想再降令嫔的份位,只是降不了令嫔的份位,还不好动她身边奴才的吗? 所以,乾隆从坤宁宫出来到了庆妃那里后,就下了道旨,令嫔身边顶得意的腊梅倒了霉。乾隆只说她不用心照顾十四阿哥,就把她打发去了浣衣局。 令嫔本来就看着洛宁送来的东西生气,皇后太过分了!当着皇上的面送,那不是装贤淑,装大度吗?这都是她当初玩剩下的!这气还没生完呢,转眼乾隆将腊梅贬到浣衣局的旨意就来了。 接到这个旨意,不独腊梅险些晕过去,令嫔也是一口气上不来。宣旨的太监就立等在那里,要带着腊梅去浣衣局,腊梅哭个不住,就来求令嫔。腊梅是令嫔的左膀右臂,令嫔哪里能舍了她,便是要舍了她,也要知道是谁在背后黑的她。 若是往时,这样的小太监哪里在她威风八面的令妃娘娘眼中,现在也说不得了。令嫔就从手上摘了个金戒指下来塞在冬雪手上,递了个眼色。冬雪会意,过去送在那小太监手上,只是堆笑问到:“公公您要是不急的话,能否容个情,让腊梅收拾几件衣裳再走?” 那小太监是庆妃宫里的,也没当过体面差事,看着金戒指眼前就一亮,接了揣在袖子里,便向腊梅道:“快些,咱家送完你还要回庆妃娘娘哪里当差喱。”只这一句话,便把庆妃给黑了。令嫔哪里知道那是乾隆迁怒,就是知道也不会承认,只认定是庆妃在乾隆跟前给她上的眼药,就把牙关给咬紧了。 偏到了第二天给洛宁请安时,庆妃就问令嫔:“令嫔,听说你宫里的腊梅让皇上给打发去了浣衣局?依着本宫说,这些奴才,不好好当差,给主子分忧,是该罚。”舒妃在一旁借口笑道:“本宫以为,皇上那是疼令嫔妹妹呢。怕她宫里人不尽心。十四阿哥的身子啊,是该好好上心照顾的。” 令嫔心中有气,被她俩个一搭一唱的讽刺,就是平日装得再好,此时也忍不住了,脸上要笑不笑地说:“谢谢两位姐姐关心。这当额娘的辛苦啊,没做额娘的可是不会知道的。”舒妃的十阿哥没满两岁就死了,庆妃更是没生育,听了令嫔这两句,脸上就挂不住。舒妃便道:“令嫔妹妹这话就不对了,这天下就你一个做了额娘不成?你……” “好了,好了。本宫有正事儿和你们说呢。太后老佛爷已经从五台山动身回京了,照着路程算,也不过半拉月的就要到了,你们都准备着好好伺候她老人家罢。”洛宁看得舒妃就要破口,忙出声打住了,顺势宣布了钮钴禄氏要回京的消息,又看了看令嫔,半沉了脸儿道:“令嫔。” 令嫔听得洛宁单独叫她,心中不由一惊,忙起身在洛宁脚前跪了:“奴才在。” 洛宁看了她几眼,这才慢慢道:“方才庆妃舒妃的话也有理。皇额娘是知道你生育了十四阿哥的,她老人家回来必定要见见孙儿的,要是小阿哥还是这副病歪歪的模样,岂不是给她老人家心里添堵?” 令嫔听着洛宁也在这事上发难,心中暗恨,又觉得委屈,谁不想生个健健康康的阿哥,只会说我,也不看看你自己这么老大年纪,可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个好的呢。她心中发狠,可到底知道皇后今时不同往日,不敢顶撞,就陪着笑脸道:“是,奴才一定用心照料十四阿哥。” 洛宁知道钮钴禄氏其实和她儿子一样,最爱脸面,看着小十四那样的孙子,必定不喜欢,令嫔又是个心狠的,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来,所以才当着满宫的妃嫔贵人面前,敲打令嫔:“本宫有句话放这里,十四阿哥也是要叫本宫一声皇额娘的,他若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本宫也心疼,只问你的不是。好了,都跪安吧” 舒妃庆妃等人看着皇后也出言讥讽,自是欢喜。令嫔却是包了一肚子的气,忍泪回到延禧宫,偏巧今儿太阳不错,也没有风,十四阿哥的奶嬷嬷毛氏正抱着他在外头晒太阳。 十四阿哥牢牢包在襁褓里,只露出个带着虎皮帽的脑袋来,若是他不哭,这孩子看着倒是眉目清秀,脑袋也圆圆的,看着倒是要比同样月份的孩子更大一些,额头也往外凸。要是一哭,那什么原型都显了。 令嫔才受了气回来,一见着“罪魁祸首”就有气,脸本来就阴着,此时更沉得厉害,冷冷看了毛嬷嬷一眼,尖声怒喝:“你抱他在外头做什么,吃了风,感染了风寒起来,算本宫的还是算你的?你个奴才的贱命也能抵得过十四阿哥的?还不滚进去!” 她这一叫,就把十四阿哥给叫醒了,十四阿哥那才两三个月大,哪里吓得,张了嘴就哭,他哭起来的声音细弱,又仿佛接不上气一样,脸也涨得通红,令嫔这一看,真是格外有气,冲到毛嬷嬷跟前道:“本宫叫你抱着他滚进去,你竟敢抗命!本宫就是不得皇上意,处置你个奴才还是能的。” 毛嬷嬷叫令嫔吓了一跳,忙转身进去,令嫔这才转身回正殿,心中恨极,待要拿着宫里摆设出气,才拿起一个连枝花卉的花瓶要砸又住手了,如今皇上的赏赐越来越少,内务府那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只得又放了回去。 令嫔同乾隆倒是一样,不怪自己,只怪别人。乾隆怪着令嫔和小燕子,令嫔只恨小燕子,怪着小燕子不该冒名顶替进宫以至于连累她,就咬着牙把小燕子从头到脚骂了多少回。 小燕子的日子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不错。虽然她的身世揭穿了,做不了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还珠格格,只是永d身边一个侍婢,可是架不住永琪喜欢她,她几乎就是景阳宫里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新年里宫里门禁不如平日严,小燕子在宫里呆不住,就吵着要永琪带她出去玩。永琪禁足的日子也差不多了,看着活泼的小燕子闷得可怜,也就答应了。这一出宫到了天桥那里,从前看惯的百戏杂耍再闷在宫里近一年的小燕子眼中那样亲切,小燕子就像脱了缰的野鸟一样,不,是野马一样,在街上横冲直撞。 街角处围了一群人,从人群的上头可以看见飞舞的刀影,那是有人在卖艺,这个是小燕子的本行,小燕子就忍不住冲了上去要和人家比划。 这一闯进人群看见卖艺的是一对兄妹,小燕子的大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大声喊了起来:“柳青!柳红!是我啊!是我啊!我是小燕子啊!你们怎么不认识我了?” 卖艺的那对兄妹正是柳青柳红,他们为了养大杂院的那些老弱妇孺,常年就在天桥下卖艺。小燕子自进了宫就没了消息,后来传出消息,说是皇上认了小燕子为义女,封她还珠格格,再后来就听说小燕子急病死了。这兄妹俩是知道一些内情的,隐约猜到小燕子别是真实身份拆穿了让皇室赐死了。此时忽然看得小燕子在眼前蹦q,一时间不知道是惊吓还是惊喜,都愣住了。 75、太后回宫 小燕子好容易遇着自己人,正有一肚子委屈要诉说,也顾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很多话是不能讲的,一手拉着柳青一手拉着柳红叽叽呱呱地说:“柳青,柳红,我想死你们了!你们怎么都不来看看我!呜呜,我告诉你们啊,我差一点点就见不着你们了,皇宫里太,……” 小燕子刚要对着柳青柳红述说皇宫有多可怕,皇阿玛怎么翻脸不认人,皇后怎么时时刻刻想要她的小脑袋,皇宫里两个字才一出口,永琪就咳嗽了声,过来分开小燕子和柳青柳红,双手一抱拳道:“在下姓艾,艾琪,行五,你们可以叫我艾五爷,小燕子从前多亏你们照应了,多谢。” 柳青虽然是个不认识几个字的粗人,到底江湖经验丰富,一看这个看起来颐指气使的年轻人自称姓艾,又阻止了小燕子的诉苦,也就明白了他的身份。本来,柳青柳红这种江湖人对着官府,没什么好感,尤其永琪还是皇子,更是不想扯上关系,可是看他说话客气,一旁的小燕子也是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不断点头,也就点头答应了找个地方坐坐。 一行人回到大杂院,小燕子这才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柳青柳红,说到怎么气皇后,舒妃时得意洋洋,仿佛天底下除了天皇老子就是她大的模样,一旁的永琪含笑听着。 小燕子一说到乾隆翻脸不认人要处死她时,眼眶都红透了。当日乾隆是要拿弓弦勒死她,虽然最后还是放了,可是脖项上到底还是留了一道疤痕,如今时日尚浅,疤痕印子还明显,小燕子就要解开扣子给柳青柳红两个看。 永琪再想不到小燕子不拘小节到这种程度,忙阻止她,小燕子还不肯,瞪着大眼睛看着永琪,气哼哼地道:“为什么不能给他们看!他们是我的好朋友!你懂好朋友是什么吗?就是有酒一块儿喝,有肉一块儿吃。”说到这里,她倒是想起了紫薇了,泪珠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在小燕子的心里始终不明白,紫薇为什么不肯给她求情。她会进宫还是不是为了给她送信,为了让紫薇找到爹!虽然她不小心抢了她的爹可是,既然她认回她爹了,不是等于她把爹还给紫薇了吗?为什么紫薇还是不能原谅她呢?看着她死都不肯出声呢? 柳青柳红两个同小燕子是一起厮混大的,对紫薇本来就没什么感情,永琪又是眼中只有小燕子一个的,这会儿倒是同声一气地申讨气紫薇忘恩负义,不够朋友了。永琪更叹道:“有这样的妹妹,我实在羞愧!”柳青也大声道:“我早说过!这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和我们不是一路人!都是小燕子太天真单纯了,才会相信她!” 他这里喊叫,一旁的柳红却想起,论起身份来这个艾琪应该是皇子,可是比什么公子小姐都高贵,怕哥哥柳青的话得罪了他,忙扯柳青袖子,又对着永琪道:“我哥哥是个粗人,说话有口没心的,您不要和她计较。”不想永琪连连点头:“紫薇太让我失望了,在福家说的好好的,在没保证小燕子安全前,不要认皇阿玛,她才进宫就忘了,在她心里只有富贵,哪里有半点姐妹情,小燕子真是受委屈了。”说了,还用爱怜的目光看着小燕子。 就因为有小燕子这个关系在,永琪和柳青他们倒是一见如故,小燕子便吵着要永琪帮柳青做个御前侍卫,这样柳青柳红就不用天天出来卖艺了。在小燕子心中,永琪那是皇子,那是连恶毒皇后都要忌惮几分的皇子,安排柳青做个小小的御前侍卫算什么。这话她就当着柳青柳红的面给永琪说了。 永琪再糊涂,这御前侍卫必须是八旗子弟这个规矩还是知道的,只得道:“小燕子,选拔御前侍卫是领侍卫内大臣的权限,我插不进人去。”说了歉意地看了柳青一眼。 小燕子要在柳青柳红兄妹两个跟前显示自己虽然做不成格格了,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自己还是记得老朋友的,所以一见永琪拒绝了自己,顿时就怒了,一拍桌子道:“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和皇阿玛一样!知道我不是真格格以后,都不要我了!” 永琪深觉受了冤枉:“小燕子!你说话凭点良心!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还不清楚吗?你知道你是假的以后,我也一直帮你瞒着皇阿玛!为了这事,皇阿玛都不让我住在景阳宫了!你不能这样冤枉我!” 柳青柳红两个看小燕子和永琪就要吵起来了,只得一个来劝永琪一个去劝小燕子,永琪那里倒是好说话些,小燕子从来是个有理不饶人,无礼硬三分的脾气,永琪又一直让着她的,都让成了习惯,哪里肯轻易罢休。到得后来,还是永琪道歉了,小燕子这才作罢,又想出永琪出银子,让柳青柳红盘下一个酒楼,让柳青柳红做老板的主意来。用小燕子的话来说这是穷,大家一起穷,有钱也大家一起花。 永琪再次感动于小燕子的淳朴善良,自然是肯出这个银子的。世上的事,只要是银子能摆平的都不是大事,柳青柳红不久就找到了一幢酒楼,老板年老,正要回乡,一概家伙都是齐备的,只要再粉刷一下就能开张了。小燕子自然是义不容辞要来帮忙的。小燕子一来,永琪自然也是跟着来的,钮钴禄氏回京这天,永琪正和小燕子两个在会宾楼帮着粉刷桌椅。 等永琪想起自己皇玛嬷是今儿回京时,时辰已经晚了,永琪来不及回景阳宫换身干净衣裳了,拉着小燕子就往接驾的人群里闯。 钮钴禄氏由晴儿从銮驾里下来时,乾隆同洛宁两个双双上去从宫女和晴儿手上接过皇额娘。虽然钮钴禄氏已经知道皇后又有了身孕,奇怪怎么自己出宫前,皇帝只肯到她宫里打个转儿的皇后居然就怀上了,可是亲眼看着到底不一样,看着皇后脸色不错,身子也有些显怀了,到底是要添孙子孙女了,老年人哪有不高兴的,也就笑了。 钮钴禄氏就把个手往洛宁手上一放,笑眯眯说:“你有身子还跑来立规矩,咱娘儿俩哪里还讲这些。” 洛宁见着钮钴禄氏的心情很复杂。 前世的她对着这个皇太后可以说是惟命是从,也一直以为这个催着弘历立自己为后的皇额娘是真心疼她这个媳妇的。所以打那以后,但凡钮钴禄氏不喜欢乾隆做什么,总是要洛宁去劝阻,理由是:“你是皇后!”洛宁一次次都遵从了,哪怕知道直言犯谏会让前来不快,终于导致夫妇渐渐离心。直到乾隆把她打入冷宫,皇额娘依旧摆驾畅春园过冬,竟是不问她死活,洛宁才明白,钮钴禄氏抬举她是因为她性子直肯听她的话,疼她不过是幌子。她早该知道,一个不得宠的熹妃能坐上皇太后的位置,虽然是生了个好儿子,心机手段自然是十分了得的,绝不是如她面相上看上去的那样慈和。 这一世再遇着钮钴禄氏前,洛宁已想过千回万回,这一世再不能和前世一样直心眼了,所以看着钮钴禄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两转,笑着说自己不用那么讲规矩时,忙道:“皇额娘,您走了那么些天,我只盼着您早些回宫呢,好些事儿啊,您不在,我都没个主心骨。”这话前世的洛宁也说过,那时是真心的,现在却只是为了让钮钴禄氏高兴。 钮钴禄氏就一笑,目光在跪了一地的人群之中扫过,先是在令嫔身上转了转,眉头微微一皱,她出宫前,令嫔还是令妃呢,在宫里能和皇后平分秋色,互相制衡,怎么不到一年的样子,就落败了呢?难道她不在的这一年,皇后学会耍心眼子了? 乾隆顺着自己额娘的目光一看,便道:“令嫔,怎么不出来见老佛爷?” 令嫔只得越众膝行而出,到了钮钴禄氏脚前,磕头道:“奴才恭请老佛爷圣安。” 钮钴禄氏想起邸报上说令嫔生了十四阿哥,便问:“小十四呢,待回抱来我瞧瞧。” 小十四近来不大好,这不大好表现在身子瘦弱,头却出奇的大,三四个月的孩子,还不会抬头,逗他也不会笑。令嫔几次问太医,太医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说十四阿哥因为难产,所以难免体弱,这也是没法子的。令嫔是养了七格格九格格两个女儿的,也有经验,看着这样就知道不好,只怕小十四是个不健全的,偏每日请安,皇后必定问十四阿哥怎么样,搞得她想动些手脚都不敢。此时听得钮钴禄氏问起小十四来,知道是避不过去的,只得道:“e乓换鼐腿面宙直Ю础! 钮钴禄氏再一瞅,其他孙子都在,皇后跟前的永w永d正并肩而立,都长高了,永d看着比从前看着老成许多,就有些喜欢,再一看,不对,少了个,老五永琪不在! 永琪的额娘愉妃早没了,永琪小时候是跟着钮钴禄氏住过的,所以钮钴禄氏格外喜欢这个孙子。此时看他不在,不免就想多了:老五怎么会不在的?别是她不在宫里,皇后欺负起没娘的孩子了? 钮钴禄氏正要发话,只见从天而降两个花花绿绿的人来,就跌在钮钴禄氏,乾隆,洛宁跟前,两旁的妃嫔顿时大乱,侍卫们就要上来护驾。 就听得一人大喊:“皇玛嬷,是我!” 76、野鸟和老太后的初见 永琪想起今天是他皇玛嬷钮钴禄氏回宫的日子时已经晚了,他只好拉着身上沾染着油漆的小燕子往回赶,小燕子还不老实,一路上还跟他闹腾,就这样,小燕子身上的油漆在所难免的沾染到了永琪身上,两个人就以这种令人震惊的形象出现在钮钴禄氏跟前。 钮钴禄氏难以置信地看着脚跟前从小聪明懂事的孙子:“老五?你是老五?永琪,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她又是谁?!”老太太问永琪的声音还算温和,问到叫永琪挡在身后的小燕子时,声音严厉了。 永琪听得钮钴禄氏的语气对着小燕子不满,膝行两步把个小燕子挡在身后,磕头道:“永琪见过皇玛嬷,皇玛嬷万福圣安。回皇玛嬷,这个是皇阿玛赏给儿子的侍婢小燕子。小燕子,快见过太后老佛爷,说太后老佛爷吉祥。” 小燕子不乐意了,什么侍婢啊!正要说她是皇阿玛钦赐的还珠格格,一抬头看见那个穿着黄衣服的带着滴溜滚圆三串大珠串的老太婆身边站着的乾隆,正对着她吹胡子瞪眼睛。自从乾隆要用弓弦勒死她以后,小燕子这只野鸟对着乾隆也有了几分惧怕,一看他的表情是要发怒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忍了下去,一肚子不服气地道:“太后老佛爷吉祥!” 钮钴禄氏如何看不出来这个貌不惊人的野丫头正一肚子不乐意,瞪了眼挡在那个野丫头身前的永琪一眼,向跪在人群中的永d道:“小十二,到皇玛嬷这里来。” 永d听了,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乾隆一眼,却见乾隆点着头,就响响亮亮,清清脆脆地应了声:“!本痛拥厣掀鹕恚觳阶叩脚ヮ苈皇细埃勇迥稚辖庸ヮ苈皇希锲鹇切θ莸男x车溃骸盎事赕郑锒上肽恕! 钮钴禄氏笑道:“真的?小十二真是乖孩子。”一面摸着永d才剃的半拉光头,眼角却往永琪那一溜,这一溜险些没把她气死,永琪正转头对着他身后的那个野丫头鬼鬼祟祟地说话。 当着满宫的宫妃奴才,钮钴禄氏也不好说什么,就在乾隆同永d两个的搀扶下,大踏步从永琪和小燕子身边饶了过去。 晴儿知情识趣地过来扶了洛宁,正遇上紫薇也过来扶,这俩个女孩子年龄相当,品貌仿佛,对看了一眼,心中对对方倒都有好感,也就彼此一笑,一左一右扶了洛宁跟着钮钴禄氏走了。 钮钴禄氏这一走,跪了一地的人也就散了。 一回到慈宁宫,钮钴禄氏就忍不住了,对着乾隆同洛宁两个就喝道:“你们给我说清楚!永琪那是怎么回事!皇帝!你怎么赐了那么个东西给永琪!” 乾隆见皇额娘发怒了,忙递了个眼色给洛宁。 洛宁腹诽道:乾隆大爷,您能不能不要一有事就把我给推出去?心上不乐意,脸上还做个诚惶诚恐的样子,忙在钮钴禄氏脚前跪了道:“皇额娘,这都是媳妇的不是,您就责怪媳妇吧。” 钮钴禄氏也是十四岁就进了雍正潜邸的人,这五十多年混下来,早成了人精,如何不明白这是洛宁出来给皇帝挡风呢。若是从前,洛宁不得乾隆的意,钮钴禄氏也许就叫洛宁起来了,可如今看着令妃都叫她打压下去了,这后宫一家独大可不是好事啊。所以,钮钴禄氏也不叫洛宁起来,只是沉了脸道:“你给我说清楚!” 洛宁想了想,便把乾隆带着老五去西山狩猎,怎么误伤的小燕子,在延禧宫时小燕子怎么冒认的格格,后来怎么拆穿的,一一都说了,自然,乾隆是个一时被蒙蔽的慈父,错的都是敢冒天下之大不讳的小燕子和一心逢迎的令嫔。又说:“媳妇那时一心养病,竟是没能为皇上分忧,媳妇惭愧。请皇额娘责罚。” 乾隆看着洛宁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里也急啊,这平日跪了就跪了,现在皇后可是双身子呢,别伤了孩子啊,所以洛宁一说完,忙道:“是啊,是啊,皇后那时候病着,也不能全怪她。皇额娘,不然让她起来您再训话?” 钮钴禄氏到底对洛宁也不算全不喜欢,听了这话,又看看洛宁有身孕的份上,也就点头了,向晴儿道:“去扶你皇额娘起来。”晴儿答应了,过来扶了洛宁起身。 钮钴禄氏便道:“既然那个贱婢胆大包天竟敢冒认格格,皇帝你怎么不斩杀了她!”还把她放在好孙子永琪身边,这别是皇后为她的小十二动的歪脑筋吧。到底是九龙夺嫡时候过来的,钮钴禄氏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洛宁:只要废了老五,皇帝剩下的儿子里最有希望承继大统的也就小十二了,他虽小,到底是嫡子,废了老五,谁还能越过他去。 乾隆听了这话,一股子气就上来了,哼了一声道:“朕恨不得将那只野鸟的脖子给拧断。”说了就把永琪怎么护着小燕子的事说了。钮钴禄氏一想永琪刚才在自己跟前的样子,对这话也就信了七八分,余下的却是不信永琪会为了那个野鸟顶撞自己这个最疼他的皇玛嬷,便命宣永琪和小燕子。 永琪和小燕子已经回了景阳宫,正让人用松香擦身上的油漆,一边还叮嘱小燕子:“小燕子,这回你给皇玛嬷的印象怕是不会太好,反正我们就要出宫了,你就忍一忍,等出了宫就好了,你就不用那么拘束着了。” 永琪的格格毛氏和胡氏一个帮着永琪擦油漆,一个帮着小燕子擦油漆,听了永琪这话饭,心里那个怨啊:这野丫头不过是个侍婢,我们好歹是皇后娘娘指给爷您的格格,居然还要我们伺候她!还要看她脸色!这还有规矩没有!老佛爷不喜欢她才好呢。 胡氏正替小燕子擦油漆,她心中有气,下手就不免重了些。松香这玩意,擦在身上本来就有些火辣辣的,这样一来,小燕子叽里哇啦乱叫起来:“你疯了啊!你是不是不愿意给我擦啊!这么用力!疼死我了,永琪,永琪。” 永琪正要叱喝胡氏,就听得外头传报:“太后娘娘宣五阿哥,侍婢小燕子慈宁宫见驾!”永琪到了唇边的话成了:“小燕子,你听着。太后是喜欢讲规矩的,你还记得令妃娘娘教你学的那些规矩吗?记得拿出来,别让皇后有机会抓到你的毛病!还有,太后问你话,你不要急着回话,要想清楚才能开口,听到没有?” 小燕子一听到永琪说别让皇后找到机会就慌了,不管身边站着人,一把就把胡氏给推开了,也不看胡氏一绝倒在地上,就在满地团团乱转道:“怎么办?那个恶毒的皇后一直想要我脑袋!现在皇阿玛都是被她骗得不喜欢我了,要是那个老太婆也让皇后说的不喜欢我了,我的脑袋一定保不住。我看还是趁早离开皇宫,我回会宾楼帮柳青他们端盘子去!”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我的!”永琪根本没注意小燕子管他皇玛嬷叫老太婆,只听见小燕子要离开,急得嚷道。 小燕子用手捂着耳朵,跺脚叫道:“别说啦!我已经担心死了。”永琪还要再劝,外头传旨的太监又喊了声:“太后娘娘宣五阿哥,侍婢小燕子慈宁宫见驾!” 永琪知道不能再拖了,只能过来拉下小燕子的双手,对着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几眼,虽然脸上的油漆还没有全擦干净,勉强还能看得过去,至于一身的松香味道,虽然冲人,也只能这样了。到底不放心,对着小燕子又说:“你要记得我的话!小心,再小心。”说完强拉着小燕子就出了景阳宫。 永琪和小燕子到了慈宁宫,太监传报进去。永琪还是不放心,一面往里走,一面叮嘱:“记得小心说话,实在不会说,就闭嘴摇头,听到没有?” 前来宣永琪和小燕子的是钮钴禄氏跟前的太监总管曹安。曹安在心里不住摇头,他在宫里也几十年了,不管是世宗时期还是如今的乾隆朝,哪有长辈召唤,小辈拖延许久的道理?这个从前聪慧孝顺的五阿哥就做了,真是匪夷所思啊。这回进太后的慈宁宫,不说屏气噤声,居然还有心思关照个举止粗野的丫头,真是荒谬啊。 小燕子偏还不领情,大声道:“我知道了,老佛爷也不就是个老太太嘛!有什么了不起?她比皇阿玛还大吗?比皇后还凶吗?”永琪忙站住,拉着小燕子道:“轻声点,不是老太太,是老佛爷,记住了要叫老佛爷,还有不能说老佛爷凶,这种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听到没有?” 前头引路的曹安脸上红了,里头等着要见这个能让自己乖孙女神魂颠倒的女人是什么样的钮钴禄氏脸绿了,乾隆的脸也绿了,看了自己老娘一眼,又看了自己老婆一眼。 一旁的洛宁忍笑忍得嘴角都快抽了,小燕子那只野鸟怎么没说老太太和皇后一样恶毒呢?真是可惜啊。为了掩饰,洛宁低下头拿起帕子掩了嘴角。 她这一动作看在乾隆眼里,却是皇后伤心了,乾隆脑补了:洛宁叫小燕子那只野鸟顶撞过多少回,看看,这回才一出来又在背后说皇后的不是了,也难怪皇后伤心啊!朕真该杀了那只野鸟的。 小燕子哪里知道乾隆又动了杀机,跟着永琪走进慈宁宫正殿,四处一看,那个穿黄衣服的老太太正拉长着脸坐在上头,身后站了个眉目如画的女孩子正替她捶肩膀。乾隆和皇后两个在下面分左右手坐了。 77、太后斗野鸟(上) 野鸟虽然野蛮,却是有着最本能的反应,她一看那个号称是老佛爷的老太太的脸色就知道她在生气。看永琪跪下,也赶忙跟着跪下了。 钮钴禄氏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孙子趴在地上给自己磕头,刚才的火气略降了一点,就叫永琪起来。不想永琪一爬起来,他身后那个不着调的女人也立时跟着爬了起来,钮钴禄氏哪里见过没规矩成这样的人,脸色更难看了点。 钮钴禄氏真是想知道,皇帝和皇后口中那个让自己宝贝孙子为了她半疯半癫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样了不得的绝色,就叫小燕子走近点:“走近点,让我瞧瞧你。” 小燕子听见那个凶凶的老太太要自己走过去,张大眼睛看看永琪,一副永琪你要救我的神色。永琪看着小燕子那受惊的小鹿一样的眼神,知道她害怕,虽然心疼,只是皇玛嬷要瞧她,也只能推着小燕子往前站一点。小燕子只觉得两道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脸上转啊转,似乎要把脸皮给剥下来一样,心中害怕起来。 钮钴禄氏看了许久,越看越是糊涂,这丫头充其量也就一双眼睛长得出色了点罢了,哪里值得永琪那样了?许是皇后太夸张了?钮钴禄氏看了洛宁一眼,转过头问小燕子:“我听说你的来历稀奇古怪。还做了许多热闹事,人老了,就爱听个热闹解闷,你说几件我听听吧。” 小燕子再鲁莽,看着钮钴禄氏笑不是笑,怒不是怒的脸色,也知道要稳重点,看了眼永d,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进慈宁宫前永琪的话,堆着笑脸道:“老太太,不是,是老佛爷,你要听什么啊?” “比如,你爹娘是谁?进宫前是干什么的?”钮钴禄氏扯着嘴角笑了笑。她要不笑还好点,这一笑,倒更像要发怒一样,看在永琪眼中,更为小燕子担心,不由自主看了小燕子一眼。 这一眼落在钮钴禄氏眼中,钮钴禄氏不由灰心两分:得,这孙子真变了,当着自己这个皇玛嬷的面儿,他居然毫不避讳地看着这个女人。别说这不过是个侍婢,我还没拿她怎么着,就是上了玉牒的正妻,我现就罚了,做孙子的也没有当着长辈这样直愣愣看的道理。 小燕子想了想,她在天桥长大,从小吹惯了牛,几乎是张口就来,可是现在对着三巨头六道不怀好意的,想拔光她鸟毛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我,我从小就死了爹妈啊。没人养我,我就在天桥混饭吃。” “混?你混什么?怎么混?!”钮钴禄氏再不通民情,也知道这混字不是好词,何况是在天桥的那个地界,一个女孩子,能混出什么好来! 小燕子也知道老佛爷发怒了,她倒是记着永琪的话,不敢说不能说的就不要说,于是她紧闭着嘴巴摇了摇头。 钮钴禄氏更生气了:“永琪!你叫她给我老实讲!” 永琪看着钮钴禄氏的脸色,知道皇玛嬷生气了,只得向小燕子道:“快回老佛爷的话!” 小燕子伸着脖子,努力咽下一口唾沫:“我有很多方法混饭吃呀!我卖艺,爬杆,耍大旗……有的时候也耍耍诈。” “耍诈!”这句话戳中了乾隆的心肝,在一旁大声怒喝,“所以你耍诈耍到朕的跟前了!你胆大包天到敢冒认朕的女儿!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吗?!” “皇阿玛!您不是已经绕过小燕子了吗?”永琪他也是被乾隆那回要用弓弦勒死小燕子的狠劲吓到了,一看见乾隆脸色铁青,一声惊痛的惨呼,就在乾隆跟前跪了,“皇阿玛,您是天子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您不能反悔的啊!” 洛宁已经习惯永琪这样一惊一乍的样子,倒是钮钴禄氏叫永琪这一叫吓到了,手指颤抖地指着永琪:“永琪!你这是做什么!” 永琪转头看着钮钴禄氏,满含着哀伤沉痛地道:“皇玛嬷,从小燕子进宫的第一天,皇额娘就不喜欢她,永琪不知道皇额娘和您说了什么。可是您也看见了,小燕子这么天真烂漫这么单纯可爱,她没有一点点心机,她进宫,全是阴差阳错,是孙儿一箭把她射进了这个冰冷的皇宫,她不是自己要来的啊!不能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她身上啊!” 洛宁听着永琪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倒不能不说话了:“老五,你这话可是错了。你把她射进了宫不假,冒认阿玛难不成也不是她自愿的,是有人逼她的?你体谅小燕子天真,你怎么就不体谅下你皇阿玛呢?” 乾隆听了,用力点头,可不是,这个儿子,现在眼中只有那只野鸟,全然没有自己这个皇阿玛了,真是不孝!乾隆冷哼了声:“永琪,一个贪图富贵的女人也能称为天真单纯吗?” 永琪转向了乾隆,不得不说,他真是非常会辩解的,再没有道理的事,到了他嘴里也有了三分理:“皇阿玛!小燕子他从小就没了父母,您是那么慈爱,她是让您的慈爱迷惑了啊!小燕子不过是想尝尝有爹疼爱的滋味,她要是真的贪图格格的名分,她怎么能自己承认是假的呢?” 乾隆给永琪气乐了:“这么说,反倒是朕的错了?是朕太慈爱了,哈哈。永琪,说的好,说得好!” 小燕子哪里知道乾隆的心思,听得乾隆这句话,连忙点头,大声道:“是啊!皇阿玛!我就是想尝尝有爹疼爱的滋味。可是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所以我糊里糊涂就认了爹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早给紫薇说了,等我尝够了有爹的滋味,我就把你换给她的。紫薇,我是不是说过这话啊?” 紫薇自小燕子进慈宁宫以来,就躲在洛宁身后,努力低着头,盼望着小燕子不要看见她,不要叫她,哪里想到还是避不过去。 钮钴禄氏也知道紫薇,只是叫永琪和小燕子一闹,一时没想起她来,此时听得小燕子提起了这个人名,也就想了起来,就问:“那个紫薇在哪里?怎么不出来见我,这点规矩也不懂吗?” 洛宁听了,忙立起身来,把躲在她身后的紫薇往前一拉,陪着笑道:“皇额娘,这个就是紫薇。皇上还等着您回来见过了才认她呢。” 紫薇忙走到钮钴禄氏脚前跪了,恭恭敬敬磕了头:“ 紫薇叩见老佛爷,老佛爷万福圣安!” 紫薇自进宫以来规矩就学的不错,再加上洛宁知道钮钴禄氏要回来了,格外□□了紫薇一番,所以紫薇的举止也就很看得过去了。钮钴禄氏看得她这样,气也就略平点:“抬起头来,我瞧瞧。” “!弊限崩渭亲呕识钅锏幕埃淹诽鹄矗抗夂团ヮ苈皇衔1014淮ィ6贝瓜卵垌致拖峦罚允竟Ь础 钮钴禄氏哼了一声:“规矩倒是不错,皇后□□的?” 这话没指名没道姓,若不是紫薇觉着老太太的目光依然刺着自己的背,几乎就要当做是问皇额娘的了:“回老佛爷的话。紫薇的规矩都是皇后娘娘□□的。紫薇愚钝,要是有没学好的地方,请老佛爷恕罪,紫薇回去一定好好再用心。” 洛宁听得钮钴禄氏问话时,心中也捏一把汗,只怕紫薇答话或是答得不得体。钮钴禄氏本来就不喜欢汉女,紫薇身世又是上不得台面的,别老太太捏着紫薇没答话的话柄,不肯认这个孙女,回头乾隆找她的麻烦。等听了紫薇的这番话,一颗心就落在了肚子里:这孩子果然能说会道,这一番话,不得罪自己也不得罪老佛爷,更知道老佛爷没吐口呢,不能叫皇额娘。 果然钮钴禄氏脸上活动了一些,只是依旧不肯放过紫薇:“那个小燕子说,她是替你来认爹的,等她当够了格格,尝够了有爹的滋味就把爹还给你,是不是有这话?” 紫薇咬了咬嘴唇道:“回老佛爷。紫薇不敢说没有这事。” 钮钴禄氏就喝道:“这么说就是有这事的?!她是个不着调的东西,你也糊涂吗?爹是什么?爹是能让来让去的?何况这个爹还是当今皇上!你们把皇上的体面,皇上的心情,把人伦法理置于何地!” 紫薇身子抖了两抖,声音都微微带了些哭音:“回老佛爷,紫薇愚钝,紫薇知错了。紫薇只以为皇上教化黎民有方,一个走江湖卖艺的女子都有一身义气,所以才把信物交给了她。紫薇不知道小燕子能冒认身份,可是那时候,她已经冒认了紫薇的身份,已经是还珠格格了,紫薇虽然伤心欲绝,可是也无可奈何了” 洛宁听得心惊胆战:听听紫薇这番话,当着当娘的面捧了人家儿子不说,还不动声色地告了黑状。什么是虽然伤心欲绝,也无可奈何了啊!这分明是说,情势所逼,她不答应小燕子都不成啊。老五也是个能歪缠的,要是紫薇和老五一唱一和,那还有自己说话的份吗?亏得把紫薇拉在自己身边啊。 钮钴禄氏也是人精自然明白紫薇话里意思,还没等她开口呢,小燕子这只虽然不明白紫薇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永琪失望的脸色,看着恶毒皇后嘴边的笑容,就知道紫薇没帮她。野鸟急了:“紫薇,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是结拜过的姐妹啊!对,我们是结拜过的。你说过,你的娘就是我的娘啊,你忘了吗?” 野鸟终于把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想了起来,既然紫薇的娘就是她的娘,那么紫薇的爹也该是她的爹,那她就不是冒认格格了。 野鸟懊恼,怎么没早点想起来呢? 78、太后斗野鸟(下) 小燕子的话落在永琪耳中,永琪像是捡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先是嗔怪地看了紫薇一眼,怪她不念结拜的姐妹之情,又转头向着乾隆道:“皇阿玛!既然小燕子和紫薇结拜了姐妹,那么小燕子说的她是夏雨荷的女儿也就是没有欺君啊!请皇阿玛明鉴!” 乾隆这一刻真是觉得自己以前没看错人,这个老五果然聪敏机智。可惜,这份聪明机灵全然没有用在正道上,都用在了护着这只不着调的野鸟上了。要是真把祖宗江山传给了他,他保不齐就会像周幽王一样,拿着祖宗江山去讨好那只野鸟,那自己百年之后有什么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乾隆想到这里,不怪永琪自己糊涂,反而更对小燕子恨得牙痒,狠狠瞪了她一眼。 钮钴禄氏可不是洛宁,洛宁是皇后要顾忌着乾隆的脸面感受,钮钴禄氏身为“以天下养”的皇太后,自然无须装腔作势。她心里本来就不喜欢对自己儿子的私生女,又听了小燕子的话,更把脸沉了几分:“紫薇,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娘据说也是个酸文假醋的才女,她是怎么教导你的?‘我的娘就是你的娘’这话也是随便说得的?” 紫薇听了永琪的话,本就委屈,又听着钮钴禄氏的语气十分不好,甚至还辱及夏雨荷,不得不强忍委屈,先把同小燕子结拜的事解说清楚:“回老佛爷,紫薇不敢说没有和小燕子结拜一事,紫薇也确实说过,结拜了之后,我的娘也就是小燕子的娘。只是,那不过是紫薇安慰小燕子从小没有娘的话罢了。紫薇以为,小燕子不曾在紫薇的娘跟前磕过头,紫薇的娘也不曾喝过小燕子一口茶,所以小燕子只好算紫薇的姐妹,并不好算是我娘的女儿,求老佛爷明鉴。” 紫薇这一番说出来,小燕子不知道厉害,永琪的脸色都有些变了,刚想开口为小燕子解说几句,就听得乾隆道:“皇额娘,儿子以为紫薇这番话甚是有理。”洛宁也道:“是啊,皇额娘,媳妇以为,便是民间认个义子义女也要摆个香案,昭告下过路神明的,哪有张口就来的道理,请皇额娘明鉴。” 钮钴禄氏却是不理帝后二人,只说:“紫薇,你再把头抬起来让我仔细瞧瞧。”紫薇心上战栗,强忍着不去看乾隆同洛宁,依旧恭恭敬敬地道:“!庇职淹诽鹄矗门ヮ苈皇锨屏饲啤 钮钴禄氏这一回却问道:“你娘要你进京来找爹?我倒是不大明白,为什么她生前不自己来,要让你一个弱质纤纤的姑娘家在她死后自己孤零零的跑来?她就不怕你路上出事?她就不怕你见不着爹?” 紫薇咬了咬唇,一双眼抬也不敢抬,只是望着地上锦绣织成的藏毯,轻声道:“回老佛爷。紫薇以为,既然是娘的遗愿,紫薇身为女儿,怎么都要替她做到,纵死无悔,纵死无憾。”这句话答非所问,却是恰到好处地投了自诩大孝子的乾隆的喜欢,乾隆忙道:“唉,皇额娘,那些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钮钴禄氏听了这话,就看了自己儿子几眼,直看得乾隆的脸都有些红,这才转头向着紫薇道:“既然进了宫,就好好跟着皇后学学规矩,你娘那些不三不四的毛病,你可不许和她学。听明白没有?” 紫薇听了钮钴禄氏这番话,心中不辨滋味,让她跟着皇后学规矩,这算是默认她了,也算是她达成了娘的遗愿。可是说到她娘那些话,几乎等于明着说她娘不守规矩。紫薇虽聪明,到底年轻,一时之间也就怔了,跪在地上不知道谢恩答话。 钮钴禄氏说夏雨荷不三不四,连带着乾隆也捎带进去了,乾隆的老脸叫自己老娘说得也红透了,倒是不好意思开口,只好递了个眼色给洛宁。 洛宁会意,忙立起身道:“紫薇,老佛爷答应你留下来了,还不谢恩。”又向钮钴禄氏赔笑道,“皇额娘的话,媳妇也记得了,会好好□□紫薇,不叫您老人家失望的。” 紫薇深吸一口气。一个头磕下去:“限毙还戏鹨鞯洌限币欢髯窭戏鹨袒澹煤酶呕屎竽锬镅Ч婢兀唤欣戏鹨! 钮钴禄氏的脸上这才好看了些,挥手叫紫薇退在一边,这才来发落小燕子:“你听到紫薇的话了?” 小燕子只知道紫薇承认了和自己结拜了姐妹,又看着皇阿玛和恶毒皇后两个都承认着紫薇说的有道理,也就得意起来,甩开正拉自己袖子示意自己闭嘴的永琪的手:“是啊!老太太,不是,老佛爷,您看紫薇承认我们是结拜姐妹了吧,我皇阿玛,皇后都说紫薇说的有道理了吧。” 钮钴禄氏忽然就微笑起来:“永琪,你怎么说啊?” 永琪冷汗都要下来了,向钮钴禄氏磕头道:“皇玛嬷,小燕子是个孤儿,从来没有人教过她那些规矩,那些条条框框的。她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只知道她和紫薇结拜了姐妹,所以紫薇的娘也就是她的娘,这不能怪小燕子啊。皇玛嬷,您那么慈祥,您一定会体谅小燕子的,是不是?” 小燕子看着钮钴禄氏脸上的笑,又看着永琪磕头的模样,更加糊涂了,看看永琪又看看钮钴禄氏,张大了眼睛,一脸不明所以地道:“永琪,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钮钴禄氏一拍桌子喝道:“天底下那样小辈在长辈说话时插口的!桂嬷嬷!你去给我掌这个贱婢的嘴!本宫这把年纪了,还没见过如此不守规矩的东西!” 桂嬷嬷是钮钴禄氏进雍正潜邸时的陪嫁丫头,跟着钮钴禄氏已近六十年了,这回钮钴禄氏去五台山也把她带在了身边,所以她不曾听过“还珠格格”的威名,一听老主子叫她去掌嘴,也就答应了一声“保锨叭ゾ鸵蛐⊙嘧印 洛宁对小燕子的脾性十分熟悉,知道她不会乖乖挨打,所以就等着看她炸毛,彻底得罪钮钴禄氏。果然,小燕子真没叫洛宁失望。 小燕子在天桥时就是不肯吃亏的人,自打进了宫,开始有乾隆宠着,就是后来身份拆穿了也有永琪宠着,更是宠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而永琪也没有机会给小燕子说清楚,这个看起来比容嬷嬷还要凶横的老太婆是老佛爷的身边人,是不能得罪的,得罪了就是不敬老佛爷,往重了说是要掉脑袋的。所以,小燕子一看这个老太婆的手伸出来,她抢先动了手,一手伸出去,桂嬷嬷脸上先挨了一掌。 以桂嬷嬷的身份,乾隆这些皇子皇女见了她都要笑着叫一声“嬷嬷”的,几时教训人不成反叫人教训了去?所以捂着脸楞在当场。 钮钴禄氏脸色都青了,从她做了皇太后以来,哪个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钮钴禄氏怒喝道:“皇帝!你让这个东西这么顶撞你额娘吗?!” 小燕子哪里肯服气,高高昂起了头,大声道:“我又没做错,凭什么打我!” 别说乾隆早就想要小燕子珍爱无比的脑袋,就是他还疼小燕子,看着小燕子这样胡闹,也是不能轻易让她过去,大声怒吼道:“来人!把萧氏这个贱婢给朕拿下了!” 一旁的晴儿也是一脸震惊,不能置信地轻声自言自语道:“她怎么可以这样啊,别说桂嬷嬷是老佛爷的人,代表着老佛爷,我们尊重她就是尊重老佛爷。就是只看她是个老人,萧氏也不能对她动手呀!” 乾隆的侍卫赛威赛广就带着慈宁宫的侍卫围上去要抓小燕子。小燕子是吃过赛威赛广亏的,不等他们围过来,大叫一声:“永琪,救我啊!”转身就向宫门外跑去。 永琪如何不明白小燕子又闯祸了,他的皇玛嬷和皇阿玛都气急了,至于皇后她可是一直想要小燕子的脑袋,更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所以他不能眼看着小燕子叫赛威赛广拿下了,就想过去拦,两只臂膀才一展开,不想乾隆看见了,更是怒不可遏:“永琪,你给朕跪了!别以为朕不舍得圈了你!”这一声大喝让永琪脚下一顿,就立住了,只得跪倒在地。 永琪这一立住,赛威赛广更加毫无顾忌,几步便赶上了小燕子。小燕子那三脚猫的功夫,才一过招就叫赛威赛广拿下了。赛威赛广哪里会对她手下留情,立时就反扭着小燕子臂膀就拎回了慈宁宫,扔在地上:“回老佛爷,回皇上,萧氏拿到了。” 钮钴禄氏已叫小燕子气得发昏,直喘粗气,洛宁看她这样也不敢再坐着,就走到她身边替她揉着心口。钮钴禄氏正闭着眼,就觉得手势不像是晴儿,就张开眼看,宁看她张开眼,便赔笑道:“皇额娘,您消消气。”晴儿在一旁道:“老佛爷,皇后娘娘对您真是孝顺,一看您气着了就过来给您揉心口呢,把晴儿都比下去了。” 洛宁记忆里的乾隆朝没有晴儿这个人,可是听她说话,看着是不解世事的单纯,实际上却是在不着痕迹地讨钮钴禄氏和自己的好。果然钮钴禄氏就拍拍洛宁的手道:“皇后,你有身子,自己要小心,晴儿,快扶皇后去坐着。” 钮钴禄氏看着叫赛威赛威按在地上犹自在挣扎的小燕子,忽然道:“刚才这个贱婢是用哪个手打的桂氏,就先敲断哪只手吧。” 79、被虐的野鸟和被赶出去的叉烧 桂嬷嬷因奉了圣母皇太后钮钴禄氏的懿旨去掌小燕子那只野鸟的嘴,反叫野鸟打了,钮钴禄氏顿时大怒,只命人打断小燕子打桂嬷嬷的那只手。永琪听得这句,嘶声大喊道:“皇玛嬷!小燕子一派天真啊!她不是故意的呀,她只是条件反射的反抗了,她是无心顶撞您的!皇玛嬷,您那么慈祥那么宽厚,您就原谅她吧。永琪求您了!” 钮钴禄氏听了永琪的辩解,火气更盛,那个野女人当着他的面顶撞了他的玛嬷,他居然还能要他玛嬷以慈祥宽厚的态度来原谅,冷哼一声:“老五,照着你的话,你皇玛嬷我要是不原谅这个不堪入目的东西就是不慈祥不宽厚了?这个慈祥宽厚,我还真当不起了!赛威赛威,你们还等什么?!难道本宫的懿旨就不作数吗?好,既然我说的不算,皇帝,你来下圣旨!” 乾隆看着老娘发怒,他从来自诩是大孝子,自然愿意拿野鸟来平息老娘的怒气,将永琪的哭求抛在一边,也喝道:“赛威赛广,你们等什么?还不动手!萧氏那个贱婢的两只手都给朕折断了!” 赛威赛广听得皇太后发怒,皇上也命动手,自然再无顾虑。赛威赛广两个本来就是一人握着小燕子的一只胳膊,此时各自反向一扭,就听得咔嚓咔嚓两声脆响,活生生就将小燕子的双手拧断了。小燕子的惨叫和永琪的惨呼几乎同时在坤宁宫里响起。 眼看着随着赛威赛广的松手,小燕子颓然倒地的样子,永琪就觉得心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样,顾不得三巨头在场,膝行着爬到小燕子身边,推开赛威赛广两,就把小燕子抱在怀里,双眼都红透了:“小燕子,小燕子你怎么样,怎么样啊?” “永琪,我,我疼。”小燕子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想抬一抬手,却见上臂是抬了起来,小臂都是软绵绵地垂了下来,鲜红的血滴一滴滴顺着指尖流了下来,小燕子本来就只撑了一口气要找永琪撑腰,一见自己的手成了这个样子,双眼往上一翻,晕了过去。 永琪见小燕子这样,眼角都快瞪得裂开了,对着赛威赛广怒目而视:“你们太残忍了!你们就没有一点点慈悲之心吗?小燕子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啊!“永琪也是急糊涂了,只记得是赛威赛广动的手,却忘了下旨的是他玛嬷和阿玛。所以,他指责赛威赛广没有慈悲心的话在钮钴禄氏和乾隆耳中,无异于指桑骂槐。 乾隆怒喝道:“孽子,畜生!你给朕住口!萧氏这个贱人公然顶撞太后老佛爷,论罪就是活剐了她也是她该受的!如今老佛爷慈悲,只叫人折断她两只手,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了!你现在说谁残忍?!你在说谁没有慈悲之心?!” 永琪叫乾隆一喝神智也清明了些,知道失言了,只是依旧心痛小燕子的伤,含着热泪道:“皇玛嬷,皇阿玛,永琪不是那个意思。永琪只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请皇阿玛,皇玛嬷恕罪。” 钮钴禄氏也是叫人奉承惯的,听了永琪明着指责赛威赛广,实际是在说自己残忍不慈悲的话,早气晕了,又听永琪这一番不痛不痒的认错,自然不能罢休,一拍案几道:“老五!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永琪张了张口,要他承认小燕子有错,钮钴禄氏打的好罚得对,那是千难万难,只是也不能说是钮钴禄氏的错。依着宫里规矩,钮钴禄氏是皇太后,她问话,不能不答;依着家法,钮钴禄氏是玛嬷,永琪是孙儿,长辈问话,永琪也不能不答。永琪权衡了下,只得硬着头皮道:“永琪没什么意思,永琪不敢不敬皇玛嬷。” 钮钴禄氏哼一声道:“好,既然你不敢不敬我,那老五,你说我责罚这个贱婢责罚得对不对?” 永琪叫钮钴禄氏逼得毫无退路,只能红着双眼道:“对,皇玛嬷罚得对。只是,皇玛嬷,小燕子进宫还不到一年,皇阿玛喜欢她天真烂漫也曾亲口允她不用学规矩,您就别和她一般计较了,好不好?” 乾隆听着儿子为了个野女人居然把责任给踢到自己这边了,一拍桌子道:“住口!朕许她不学规矩,难道朕也许她顶撞长辈了?”这个儿子真是太让他寒心,太让他失望了。乾隆闭了闭眼睛,“你给朕带着这个贱婢滚出去,你的阿哥府快收拾好了,也不用等黄道吉日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搬出去罢。” 永琪听得让自己当日就搬出宫去住,外头阿哥府也没收拾好,这样出去倒像是叫人赶出去的,未免觉得脸上无光,只是乾隆开了口,也不能不遵旨,只得答应了,抱着昏迷的小燕子正要出去,就听得钮钴禄氏道:“老五,萧氏不过是个贱婢,她伤了不许召太医。出去了自己想想明白,你错在哪里了。” 永琪听得连太医也不让给小燕子召,又急又气,倒是把被皇阿玛赶出宫去的羞惭冲淡了些,低头答应了,抱着小燕子回景阳宫收拾不提。 钮钴禄氏虽然气永琪,却是气着小燕子更多些,只怪着小燕子勾引坏了永琪,这回一看儿子要把孙子赶出去住,倒是心急,看着永琪出去了,这才开口:“皇帝,他在景阳宫住的好好的,如何就让永琪搬出去?皇后,你也不知道劝劝。” 洛宁在一旁一直装壁花,此时听得钮钴禄氏把矛头转向了她,忙站起来,若是前世,洛宁说不得就要帮着钮钴禄氏一起去劝乾隆。乾隆这人偏心眼,气量也狭窄,自己决定的事就是对了,一定要劝,他不好怪自己皇额娘,必定又是皇后洛宁的不是。洛宁这一世,再也不肯让钮钴禄氏当枪使,想了想,道:“皇额娘,媳妇以为,皇上让他出去,也是有皇上的考量的。” 乾隆道:“皇额娘,这个不关洛宁的事,他从前说是要为愉妃守孝,所以朕才许他依旧住在景阳宫,如今孝期也满了,哪有成年阿哥还住宫里的道理?他要依旧住着叫老三,老六,老八心里怎么想我这个皇阿玛。” 钮钴禄氏险些就说:“你大婚了不依旧住在重华宫吗?怎么永琪就使不得?”只是一看皇帝儿子的脸色不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也就答应了,又道:“既然叫他出去去,总该有个爵位封号,外头大臣们见了,也好称呼。” 乾隆正在气头上,哪里肯答应给永琪个爵位,推道:“他为着个贱婢顶撞您,就是要给爵位也不能在这时候,得瞧他以后懂不懂事。”钮钴禄氏听乾隆拿着永琪顶撞自己的事来说嘴,冠冕堂皇的倒是不好驳他,只是到底带过永琪几年,感情深厚,不肯就此死心。 洛宁听了乾隆不肯给永琪爵位的话,倒是有些惊讶,因为从她到这个世界这些日子里冷眼看着的,乾隆对着永琪的宠爱那同前世也没啥两样,许已经成年的永琪依旧住在宫里,那几乎就是明说乾隆属意永琪做太子了。这回怎么就能毫不留情地就能赶他出去?难道乾隆这么容易就对永琪死心了? 钮钴禄氏见说不通儿子,又一眼看见紫薇站在洛宁身后,倒是有了主意,就道:“紫薇这个孩子倒是不错,懂规矩,会说话,也有孝心,依着我看,就说是蒙古博尔济吉特氏的一个格格,我这次回宫带了来的,皇后看着喜欢,认作了义女,品级么,就照和硕格格罢。皇帝啊,你说怎么样?” 洛宁一听就明白,到底是九龙夺嫡时候过来的人,钮钴禄氏那是不死心要给永琪争个爵位,如今正抛砖引玉呢。别说钮钴禄氏现在递了台阶来,就是钮钴禄氏不递这个台阶来,她都要想法子叫乾隆封永琪一个不上不下的爵位的。 洛宁听了,忙推紫薇谢恩,自己也跪了道:“媳妇谢过皇额娘恩典。有您的话,紫薇那个孩子也就安心了。” 乾隆如何不明白自己老娘打的什么主意,那是玩“欲取之必先予之”呢,。只是老娘递过来的这枝杈倒是没法拒绝的,在回绝了怕要伤了母子情分,要答应,又觉得便宜了永琪那个不孝子,正犹疑间,一看洛宁带着紫薇谢恩了,也就就坡下驴,谢过了自己老娘。 钮钴禄氏见儿子媳妇答应了,就拿着双眼盯着洛宁看,洛宁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便向着乾隆道:“皇上,有件事儿我想求皇上个恩典。” 乾隆不抽风的时候,也算是个明君,看这自己老娘和老婆的样子就知道是什么事,也是他近来对洛宁感觉不错,知道这回怪不得她,连自己也上了老娘的贼船了,就道:“你讲。” 洛宁想一想措辞,才慢慢道:“皇上,老五要出去建府,这府邸上总要悬挂个匾额的呀,总不能只光秃秃写个阿哥府,这岂不是把老五的颜面都扫光了么?”洛宁说到“光秃秃写个阿哥府”几个字时,就想起了前世的永d,至死都是个光头阿哥,他的阿哥府上就是那样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一块匾,心头一阵绞痛,泪珠如同滚珠一般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钮钴禄氏同乾隆哪里知道洛宁为什么哭,只当她是同情怜悯永琪,倒是不约而同感叹起洛宁的慈母心肠来。钮钴禄氏也就叹道:“皇后,你也不要伤心了,老五这孩子只是一时糊涂,等他清醒过来,自然知道你是个好额娘的。”乾隆不听这句还好,听了这句就想起永琪夜闯坤宁宫的壮举来了,冷哼了一声道:“朕看未必。”正要说给钮钴禄氏知道,却见洛宁缓缓摇了摇头。 80、“隐形太子”的痛苦 乾隆看着洛宁对着他缓缓摇头,含着泪道:“皇额娘说的是,媳妇没觉得委屈。”说完就用含着泪水的双眼看着乾隆。乾隆其实顶看不得他看得顺眼的人哭,近来洛宁的表现很得他的心,一看她双眼含满了泪水的模样,记起坤宁宫出事那晚她怕得浑身发抖依然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也是这样楚楚可怜,就把心软了,道:“罢了。既然皇额娘,皇后都开了口,朕再不答应,就是朕不近人情了。就封个贝勒罢。” 皇子封贝勒,虽然算不得高,只是乾隆目前活着的长子皇三子永璋现在也还是贝勒,再者从前世宗出宫建立府之时,也不过封了个贝勒,钮钴禄氏自然也无话好说,也就答应了。 其实红颜祸水是历来的惯例,不管是天子还是皇子,哪怕只是个普通百姓,要是为了个女子闹出些事来,怪的一概是那个女子是狐媚子,不会说那个男子糊涂。现在到了永琪这里,自然也是这样。更何况,小燕子本来就是个闯祸的痞子。所以别说钮钴禄氏糊涂,到底永琪是她亲孙子,这些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永琪在景阳宫里哪里知道钮钴禄氏为了他问乾隆讨封,他只晓得皇阿玛叫他今儿就搬出去,别说他就个光头阿哥,便真的是太子,也不能抗旨不尊。所以永琪一回宫,就让胡氏毛氏两个格格收拾景阳宫中各处的细软,自己把小燕子抱进寝宫,小心放在床上,卷起她的衣袖,要看她的伤势。这一看,永琪险些就哭了出来。 原来小燕子的双臂不是摔断的,是折断的,赛威赛广两个手下有力,折断的地方,骨茬都刺了出来,这也就是为什么小燕子双臂不住流血的缘由。 虽然钮钴禄氏说不许给小燕子召太医,可没说不许找药给小燕子,所以永琪就让他的贴身小太监小路子去太医院找些镇痛止血的伤药来 小燕子此时已醒了过来,双臂疼得她乱哭乱喊,永琪怕她乱动之后,伤骨错位,只得强把她按在床上。胡氏和毛氏俩收拾细软,这景阳宫本是永琪亲生额娘愉妃的住所,自然有她留下的东西;永琪从前的得宠的阿哥,乾隆也有赏赐;还有些珍玩摆设是内务府送来给景阳宫摆设的,这些是可以摔了,不能带了走的。胡氏和毛氏两个一时之间哪里分得明白,不住的来问永琪。永琪又要安慰小燕子,又要应付她们,正是忙得一团乱,便在此时,乾隆的圣旨也到了。 永琪起先以为是叫他暂时不用出去了,再一听,却是道封他做贝勒的旨意。永琪接了旨,心下隐隐失望,又想起皇阿玛从前疼他,在慈宁宫有皇后在,皇阿玛许叫她蛊惑了,若是能单独见一见,也许还有转圜余地,就双手捧着圣旨,对着来传旨的高无庸道:“高公公,我要去给我皇阿玛辞行,请问皇阿玛现在养心殿还是延禧宫?” 高无庸听了永琪的话,两道淡淡的眉毛就在肥圆的脸上扬成了个八字:这五阿哥别是和那个没规矩没王法的野鸟混久了脑子也坏了?他这番话,要是传进皇上耳中,往小了说,那是不敬,往大了说,那可算是窥伺帝踪,从前的理密亲王可就是载在这一条上。得,咱家也是糊涂,这小主子是能夜探坤宁宫的,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高无庸想到这里,也就笑道:“五贝勒,皇上同皇后娘娘一起在坤宁宫呢,您要是想辞行,该去坤宁宫。再晚,两位主子怕是要歇了。” 永琪现在对洛宁同紫薇那是深深怀恨:皇玛嬷这么瞧不上单纯的小燕子,想来是皇后在她跟前告状了,皇后一贯的心狠手辣,这也在意料之中。更可气的是紫薇忘恩负义,小燕子说她们是结拜姐妹时听听她说的:“小燕子不曾在紫薇的娘跟前磕过头,紫薇的娘也不曾喝过小燕子一口茶”,当初结拜的是她,如今把义姐抛在一边的也是她,只知道抓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真真叫人寒心。若是他年,他能登上大位,必定要为小燕子讨回这个公道来。 所以永琪听得乾隆在坤宁宫,十分不愿意去,便道:“既然皇阿玛,皇额娘要歇息了,我就不去打扰了。麻烦高公公传旨,小小意思,不成谢意。”就从胡氏手中接过个荷包,回身递在高无庸手上。高无庸也不推辞,拿在手上微微一掂,却不压手,只做不知道,笑道:“老奴谢五贝勒赏。” 从来能混到皇帝身边总管大太监这个职位的,必定是个人精,高无庸看着永琪自那只野鸟进宫以后接连闹的那些好戏,乾隆又把正大光明匾后的建储匣拿了下来,高无庸便知道这个五阿哥啊离那个大位是远了,所以只一出景阳宫,转过延禧宫,高无庸就把个荷包往跟着他的小太监手上一抛:“咱家赏你了。”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接了,道:“高公公,您怎么就赏了奴婢了?”高无庸笑而不答。 永琪这里连夜出宫,乾隆在洛宁那里却是倒了大半夜的苦水,无非是从前怎么疼爱永琪,怎么教导永琪,到最后这个儿子为了个大字不识几个的野女人屡屡顶撞,叫他心寒。 洛宁看得乾隆满脸怒气,就好言安慰了几句,又故意道:“老五到底还是孩子,不懂事也是有的,待得他长大了,再瞧那粗野的女人必然不喜欢了。” 果然,乾隆听洛宁说永琪还是孩子,倒是冷笑一声:“孩子?老五已经二十岁了!别说圣祖爷十四岁时已擒了鳌拜,就是朕二十岁已经能领差办事了!这样的话,你倒是能说,那个逆子自己也未必有脸能认。朕看,慈母多败儿,说的就你这样的额娘!小十二,朕可不许你再这样惯着。” 就是这时,高无庸也回来复旨了,乾隆自然要问,高无庸眼看着永琪是失了圣意的了,不肯替他遮掩,就把永琪说的话转诉了回。乾隆听了连连冷笑,向着洛宁道:“听听,听听。你拿他当儿子,他心里未必拿你当额娘呢。”洛宁故意拿个帕子半遮了脸,就叹息了声。 乾隆见了她那样,就过来揽着洛宁肩膀安慰了几句,眼瞅着也将近两更天了,也就在坤宁宫歇了。 到了次日,洛宁送了乾隆去早朝,转回坤宁宫用早膳,容嬷嬷就在一旁道:“娘娘,昨儿皇上生五阿哥的气,您如何还劝呢?奴才多句嘴,娘娘莫非忘了五阿哥为着那只野鸟,都能串通了外臣夜闯咱坤宁宫呢。就五阿哥那做派,娘娘你不火上浇油,就是大慈悲了。” 洛宁慢慢喝了口□□,嫌味膻,搁在了手边,扬起眼睫瞅了容嬷嬷一眼,叹道:“看着父亲骂儿子,我是嫡母,我能不劝吗?我要是不劝,日后就是我不慈,这罪名,我可担不起。”容嬷嬷还要再说,洛宁就道:“你明儿瞅个空去回承恩公府,叫我额娘过几天递个牌子进宫。” 容嬷嬷答应了,这时紫薇也进来给洛宁请安:“儿臣给皇额娘请阿安。” 洛宁示意玉蝶过来将紫薇扶起来,收了笑脸道:“你也瞧见昨儿了,老佛爷虽然让你皇阿玛认了你,可是叫小燕子那么一闹腾,她老人家心里未必能过得去。在宫里,太后老佛爷的话,连你皇阿玛也要遵从的,你明白吗?” 紫薇本来起身了,听得洛宁这话,忙又跪倒:“紫薇明白。紫薇求皇额娘指点。” 洛宁看着她这样恭谨,就道:“我哪里有什么话好指点你,只是无论是做人子女还是做人媳妇的,顶要紧的是孝顺两个字。你平日在我跟前就是个孝顺女儿,我要什么,想什么,你能常常第一个就留意到了,这就说明你真孝顺了。你就照样在老佛爷跟前尽孝。老佛爷是个慈悲人,看你仔细,日子久了,也就会喜欢了。” 紫薇昨儿见过钮钴禄氏之后,心中对这个说变脸就发狠的老太太心有余悸。钮钴禄氏对夏雨荷也说了不少难听话,紫薇是做人女儿的,心里哪里能舒坦了,只是此刻听着洛宁这样讲,想想也只有这一条路,自然满口答应了。洛宁这才笑道:“好了,这回算是过了明路了。等礼部拟上号来,你皇阿玛就能下旨了。你就是我们大清堂堂正正的和硕格格了。” 紫薇脸上虽然在笑,心中却发苦,虽然是过了明路了,却说她是蒙古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认在皇后名下的义女,还不是皇上认的义女,这哪里是她母亲的遗愿。都是小燕子闹的。 洛宁看着紫薇脸上的笑有些勉强,如何不明白她委屈什么。都是从前乾隆非要大张旗鼓地认小燕子那个鱼目,如今真的合浦珠还了,反倒不能认,只是这种事也真是无可奈何的,她要是自己心上过不去,也只是自寻烦恼罢了。 洛宁只做不明白紫薇的心思,就命赐座,让紫薇陪着自己用了早膳。 等用完早膳,就是妃子们来给皇后请安的时间。 昨儿永琪在慈宁宫闹的那一出,这六宫之中谁不知道,无不佩服小燕子,就那么一个没才没貌的货色,竟然能让个隐形太子为了她神魂颠倒。哦,都叫连夜赶出宫了,这个隐形太子怕是做不成了。那皇后身边一个嫡子,一个养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难道说,将来大清国的母后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终于要是一个人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思,所以各个妃嫔们给洛宁请安的时候也格外的恭敬。洛宁看着底下的莺莺燕燕,忽然就把目光对准了令嫔:“令嫔。” 令嫔叫洛宁看得心中忐忑,此时听得叫她,忙越众而出,在洛宁的脚前跪了:“奴才在。” 81、快要倒霉的令嫔 洛宁似乎没瞧见令嫔在自己脚前跪了一般,垂着眼睫看了会手指上的缠丝牡丹嵌红宝石的金护指,才慢慢道:“小十四打生下来,还没给他皇玛嬷请过安吧?从前太后老佛爷不在宫里这也罢了,昨儿老佛爷回宫了,论理这做孙儿的该去请安才是,小十四去了么?令嫔真是好规矩啊。”说完话就抬起眼,目光牢牢锁着令嫔。 令嫔果然在洛宁的注视下微微颤抖了下,两旁端坐着的美人们都拿帕子掩着唇笑。谁不知道令嫔那宝贝儿子的身子不好啊,爱哭不是毛病,哭起来跟要断气一样才叫人别扭。就为这,连从前宠令嫔宠得不像话的乾隆都淡了她,何况是一直看令嫔不大顺眼的皇太后钮钴禄氏,还不往死里发作令嫔啊。而且啊,皇后拿着这个训令嫔,便是令嫔哭到皇上那里,皇上也不能说皇后不对,皇后这可是尊敬太后老佛爷呢。 “回皇后娘娘,小十四爱哭,奴才怕惊扰了老佛爷,所以才没敢带了他去给老佛爷请安。请皇后娘娘明鉴。” “令嫔,这话说的本宫可是不懂了。奶娃娃爱哭也是常事,就因为这,所以不敢带小十四去给太后老佛爷请安,你这是在说,老佛爷会和个奶娃计较吗?”洛宁微微舒展了下手指,语气淡淡的,却在说到“不敢”两字时,懒洋洋地加重了语气,听在令嫔耳中,却叫令嫔出了一身的冷汗。宫里谁不知道圣母皇太后钮钴禄氏是最重规矩的,现在的皇后洛宁能得钮钴禄氏欢喜,规矩上一丝不错也是原因之一。令嫔这番话要是叫钮钴禄氏听了去,估计就能收拾她一回。 “皇后娘娘,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愚钝,奴才想多了,奴才不敢,皇后娘娘,奴才错了。”令嫔连连磕头,现在的皇后虽然没有一点疾言厉色,却是可怕了许多,方才一段话,不疾不徐就叫她从心里泛起一丝寒意来。 洛宁也不理她,把手一伸,垂手站在一旁的紫薇忙过来扶了她起身。洛宁一立起来,舒妃等人自然也不敢再坐,齐刷刷都站了。洛宁在紫薇手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向着舒妃等人笑道:“时辰差不多了,该给老佛爷请安了。” 令嫔跪在地上,眼角只见洛宁身上雪灰色缎绣水仙出白狐狸毛的旗装下那双石青色缎绣平金云鹤纹绣花鞋从身边轻轻踏过,一动都不敢动,直到看着舒妃等人都过去了,这才爬起身来,急急低头跟了上去。 经过一夜的休息,钮钴禄氏的精神头也好了点,看着皇后领着一大帮子年轻美貌的妃子来给自己请安,由着皇后领头,规规矩矩地在自己脚前磕头,心情也好了,笑着道:“皇后,你有身子呢,快起来,别窝着了。晴儿,去扶你皇后娘娘起来,给你皇后娘娘看座。” 洛宁笑道:“回皇额娘的话,礼不可废。现在媳妇还跪得下去,等月份深了,媳妇也只好躲懒请蹲安了。”就在晴儿的搀扶下乘势起身,就在钮钴禄氏的下手坐了。 钮钴禄氏这才看了看舒妃等人,就命她们也起来。舒妃庆妃令嫔等人纷纷谢恩,也都站了起来。 令嫔因洛宁借小十四发作了她,想起钮钴禄氏也提过要见小十四的,格外心虚,这站起来之后就有意无意地向后挪了些。不想她们这些妃子在皇太后跟前都是没有坐的,人齐刷刷站着,她这一闪躲就格外现出来。钮钴禄氏本来倒是没想起令嫔来,她这一躲,反而让钮钴禄氏瞧见了她。 昨儿白天钮钴禄氏和乾隆两个大神的态度宫里人可都瞧明白了。小燕子得意时除了乾隆、令妃和永琪,宫里哪个人在她眼里啊,主子们得罪的不少,太监宫女们就更多了。太监宫女们私下多联络一气的,得罪了一个就是得罪了一批,指不定一个扫地的小苏拉背后就有个在主子跟前说得上话的义父义母。从前漱芳斋的小杜子就是拜了钮钴禄氏跟前的蔡嬷嬷做义母,小燕子自说自话给小杜子改了姓,小杜子无可奈何,心中怀恨,在蔡嬷嬷跟前哭了几回。蔡嬷嬷虽然在老佛爷跟前能说上话儿,到底还是奴才,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一回钮钴禄氏回宫了,蔡嬷嬷还能不在钮钴禄氏跟前告小燕子的状?这告小燕子的状,说不得就把令嫔捎进来。谁让令嫔撺掇着乾隆认了那只野鸟呢?谁让野鸟在宫里横行时,令嫔老给她撑腰呢? 除了蔡嬷嬷,告状的还有好几起。所以这一夜下来,钮钴禄氏对着小燕子恨欲其死是不说了,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的令嫔也更讨厌。这回了看着令嫔这种受惊一样的模样就来气,还没怎么着她呢,就做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儿,莫非是说我这个皇太后不慈?再有,在她宫里错认那只野鸟,带累了永琪的事可还没同你算账呢! 钮钴禄氏就哼了一声:“令嫔,你躲什么?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见本宫?” 令嫔叫钮钴禄氏点了名,心中更是害怕,只是皇太后发话,妃嫔们不得不答,只能越众出来,行了个蹲礼:“回老佛爷,奴才一时没站稳,所以闪了闪。” 钮钴禄氏冷笑道:“看来是本宫让你跪太久了啊!”这话就说重了,别说现在的令嫔当不起,便是得宠的令妃也承受不起,令嫔忙跪倒:“回老佛爷,没有,是奴才自己没站稳,奴才有罪。” 这上位者要是故意要挑下位者的茬,那是举动都能得罪,更何况钮钴禄氏是乾隆的生母,根本不用担心令嫔告小状,钮钴禄氏喝道:“放肆!令嫔,你动辄称有罪,是说本宫不宽容,平白就加罪于你吗?” 才二三月的天,令嫔已是一头的冷汗,不住的叩首,语气里已然带了些哭音:“回老佛爷,奴才万死也不敢这样说呀,求老佛爷明鉴。” 舒妃心中快意,含笑看了令嫔一眼:你也有今天!当初你挑着那只野鸟到我宫里闹事,害得我伤了脚还丢了宫权的事,我今儿和你好好算算!转脸就向钮钴禄氏笑道:“回老佛爷,容奴才大胆求个情儿,令嫔呀,是才让皇后娘娘教训了回,怕还没回过神呢,所以举止失措,怕不是故意顶撞您的。” 舒妃的话音才落,一旁的庆妃也笑道:“回老佛爷。令嫔妹妹从来都是尊重您的,想来要不是还想着皇后娘娘吩咐的事,也不会举止如此荒疏。”我让你半道打劫!我让你把皇上往你宫里拉! 令嫔听着这俩死对头不断提她让皇后训斥了的话,知道钮钴禄氏必然要问,这就要牵出小十四来,心中又恨又怕,不住辩解。可钮钴禄氏也是在后宫打滚过来的,怎么不明白舒妃庆妃两个看着是求情,实则是在举发令嫔做错事让皇后抓住了痛脚,故意问:“皇后,令嫔做了什么,你要训得她这样惶恐?” 洛宁看了舒妃同庆妃一眼,立起身回话:“回皇额娘。媳妇想着,您昨儿还说没见过小十四,想瞧一眼小孙儿呢,媳妇就问令嫔怎么不带了小十四来给您请安。不想令嫔说的话不成个样子,您也知道媳妇是个爆脾气,一点就着的,没忍住,训了她几句。哪成想,她,她居然到您跟前闹脾气了,是媳妇顾虑不周。” 令嫔跪在地上,只觉得钮钴禄氏的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刀子一般,浑身都颤抖起来,过得片刻才听钮钴禄氏道:“她说什么了?” 洛宁瞟一眼令嫔,慢慢道:“媳妇不敢说。” 钮钴禄氏一拍案几喝道:“皇后!你怎么也学得这样阴阴阳阳的了!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还能责怪你不成!” 洛宁这才道:“媳妇问她,小十四还没给他皇玛嬷请过安呢,怎么不带了小十四来给皇玛嬷磕头。令嫔回道:‘小十四爱哭,怕惊扰了老佛爷,所以才没敢带了他去给老佛爷请安’。” 钮钴禄氏听到不敢那句时,果然就阴沉沉哼了一声:“看来,本宫平日待人是太严苛了,令嫔才会觉得本宫连个奶娃儿都不肯放过啊。”她这话一出,慈宁宫正殿里的太监宫女,连同皇后洛宁以及各宫妃嫔统统跪下了,齐声称有罪。 “这话又不是你们说的,你们有什么罪?很不与你们相干,都起来!皇后,你有身子,别站着。”有了钮钴禄氏这话,洛宁等人也就各其位,只留令嫔一个再中间跪着。 “桂氏,蔡氏。” 蔡嬷嬷同桂嬷嬷两个听得钮钴禄氏的宣召,答应一声,就在钮钴禄氏跟前站了。钮钴禄氏扫一眼令嫔:“去延禧宫把十四阿哥抱来我瞧瞧,看看是怎么样个金尊玉贵的宝物儿,怕我这个老婆子伤了他。”蔡嬷嬷桂嬷嬷两个听了吩咐,转身就出了慈宁宫。 令嫔听得要抱十四阿哥过来,跪在地上的双膝一阵发软,立时就瘫在了地上。 钮钴禄氏看得令嫔这样,更生了几分厌恶,就拿着眼角夹了令嫔一眼,也不叫令嫔起来,自顾转了头同洛宁,舒妃等人说话。 不一会儿,蔡嬷嬷同桂嬷嬷两个就领着十四阿哥的奶嬷嬷到了慈宁宫正殿前,只叫奶嬷嬷抱着十四阿哥在外等着,两个老嬷嬷相携进来回话。 钮钴禄氏冷冷道:“抱进来罢。这二三月的风冷着呢,别吹着了十四阿哥,回头就是我的不是了,连带着别的孙子孙女也要不敢来见我这个老太婆了。” 82、太后收拾令嫔 十四阿哥的奶嬷嬷听得皇太后宣召,她比令嫔更知道十四阿哥的病,心中慌得不得了,又不敢不来,只盼望十四阿哥睡着不要醒,也能混过一时去。此时听得里头皇太后宣召,只好一步一步挪进来,走到令嫔身边,就抱着十四阿哥给钮钴禄氏跪下:“奴才邓氏给太后老佛爷请安,老佛爷万福圣安。十四阿哥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万福圣安。” 钮钴禄氏只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儿包裹在金黄缎的襁褓里,连脸也遮住了大半,瞧不明白,便道:“抱近些我瞧瞧。” 邓氏听了这句,止不住一抖,就拿眼睛去看令嫔。钮钴禄氏本来不过是要看一眼十四阿哥,她再不喜欢令嫔,十四阿哥到底是她亲孙子,总有几分血脉天性在,并不是巴望着十四阿哥不好好捏令嫔的短儿。可这回一瞧邓氏那心虚的模样,心中就有了疑惑,自己那么多孙子孙女,哪一个生下来之后,他们的额娘不是献宝一样送到自己眼前让自己看的,巴望着能得皇玛嬷青眼的?这样遮遮掩掩,令嫔倒是独一份,别是有什么不妥吧? 钮钴禄氏便不要邓氏抱过来,转而吩咐桂嬷嬷:“桂氏,你抱了来我瞧。”桂嬷嬷答应一声,过来就要从邓氏的怀里抱十四阿哥。 因乾隆不爱十四阿哥,连带着也厌烦了令嫔,所以令嫔顶讨厌听见十四阿哥哭,就命十四阿哥的几个奶嬷嬷轮流抱着,只不许让他哭出声。所以十四阿哥多是在几个嬷嬷怀里抱着睡惯的,睡觉时有个风吹草动就爱哭。这事邓氏知道,令嫔知道,偏桂嬷嬷是奉着钮钴禄氏的旨意来抱十四阿哥,不能回绝的,只得心惊胆战地看着桂嬷嬷抱过十四阿哥。 桂嬷嬷自邓氏手上小心接过十四阿哥,垂了眼一瞧,这十四阿哥的脸倒是生得清秀,有几分似乾隆小时候,脸儿看起来胖胖的,额头还朝外鼓着,闭着眼睡的正香。桂嬷嬷也怕吵醒了十四阿哥,回身小心翼翼地朝着钮钴禄氏走去,待得走到钮钴禄氏跟前,就半蹲个身子笑道:“老佛爷,您瞧,虎头虎脑的,真讨人喜欢呢。” 钮钴禄氏就在桂嬷嬷手上看了看,见小十四脸儿圆圆的,看着倒是白胖,有些意外之喜,就伸了手在小十四的脸上轻轻摸了摸。又伸了手要接过去抱,不想她这一抱,十四阿哥忽然就抖了几抖,张嘴就哭,哭声细弱,似断似续。钮钴禄氏生了乾隆,带大了弘昼,又看过二十来个孙子孙女,便是早夭的那几个哭起来也比这个孩子声音洪亮许多。 钮钴禄氏脸上刚刚要浮起的笑容在听见十四阿哥哭声的一刻凝固住了,这个是孩子哭?这个明明是猫叫!这大清朝立朝以来就没听过有这样的事!钮钴禄氏沉下脸看向令嫔。 令嫔本来看着十四阿哥不哭,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又要钮钴禄氏也要抱,心就又提到了嗓子眼,果然就醒了,一听得十四的哭声一起,不由得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上。 乾隆的妃子们一听见这哭声,一个个都有些稳不住。垂了眼看地的仔细打量着慈宁宫正殿里铺着的深红黄万字不到头的藏毯,像是第一回看见一样认真仔细;拿帕子遮嘴角的像是才吃了东西喝了茶怕嘴角不干净一般,认认真真左右掩着。 钮钴禄氏看了回令嫔就想起洛宁方才的话来,分明的挑唆着自己要看十四阿哥,莫非她是故意要让自己看见十四阿哥这副样子,好借刀杀人,为难令嫔?钮钴禄氏虽然讨厌令嫔,也不喜欢自己被人当枪使,转了头就往洛宁那里看去。却见洛宁也是一脸震惊的神色正看着令嫔。 钮钴禄氏便喝问令嫔:“令嫔,十四阿哥这是怎么了!” 令嫔此时也得了主意,既然是皇后逼着自己把十四阿哥抱在钮钴禄氏跟前,那么,皇后你也别想置身事外。听得钮钴禄氏问话,却不答她,反而膝行几步到了洛宁脚前,含着泪道:“皇后娘娘!奴才说怕惊扰了老佛爷,您非说我不懂规矩,一定要奴才抱了来给老佛爷瞧,如今果然惊了老佛爷的驾,您不能不管奴才啊!” 洛宁在挑着钮钴禄氏见十四阿哥时就把退路给安排好了,此刻看着令嫔在自己跟前哭求,就把个眉一挑,轻喝道:“令嫔!本宫还没来问你,你倒来和本宫叫嚷!本宫是不是跟你说过,要好生照应十四阿哥?你就是这般照应的?本宫问你,十四阿哥这个模样,你是和本宫回过了,还是和皇上回过了?天家血脉也是你这般轻忽得的?” “皇后不知道?皇帝也不知道?”钮钴禄氏狐疑了,洛宁从来是个直肠子,不会转弯的,不像能有这种心机啊。 洛宁就等着钮钴禄氏问这句,忙立起身回话:“回皇额娘的话,令嫔从来没在媳妇跟前提过,更没抱着十四阿哥给媳妇请安过。媳妇因有了身孕,所以也有些避忌,没叫令嫔把十四阿哥抱来看看,只是吩咐过她要好好照应十四阿哥。媳妇竟不知道十四阿哥是这副模样,如今惊到了皇额娘,这都是媳妇的疏忽,请皇额娘责罚。” 钮钴禄氏听得洛宁这番话倒是挑不出毛病来,就看了眼底下站着的乾隆那些妃嫔们,看她们或是低头或是敛目的,想挑个人出来问问,她知道舒妃同令嫔是死对头,不好问她,庆妃也是,同令嫔争宠早结下仇了,要是问这俩,必定是往死里踩令嫔的,不能问她们。钮钴禄氏看了一圈,就看见了婉嫔:“婉嫔,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你出来说说,这十四阿哥到底怎么回事。” 婉嫔身边的瑞云是蔡嬷嬷的亲侄女儿,婉嫔对瑞云一直不错,所以瑞云在自己姑姑跟前自然常说婉嫔的好话,蔡嬷嬷瞧着瑞云的份上,也常在钮钴禄氏跟前说些婉嫔为人温婉顺从懂规矩不轻狂之类的话。是以钮钴禄氏对婉嫔的印象倒是一直不错,一圈子看下来,就见婉嫔站在一堆脂浓粉香的妃嫔中间,低着个头,倒是显得一如既往的温柔和顺,便叫她出来说话。却没想到,婉嫔同令嫔也是有仇的。 当初令嫔还是令妃时,挑唆着小燕子去找舒妃的麻烦,累得婉嫔挨了小燕子一花盆底,还是伤在脸上的,养了一个来月才能见人,小燕子去磕头赔罪时,还一副谁让你自己要送过来的,都是你的错的模样,婉嫔怎么能不怨恨令嫔。 此时听见钮钴禄氏问她,越众而出,就在令嫔的身边跪了,给钮钴禄氏磕了个头:“回老佛爷的话。奴才确实听见皇后娘娘吩咐过令嫔妹妹,要好生照应十四阿哥。娘娘还说,等老佛爷回宫必定是要见一见十四阿哥的,十四阿哥健健康康的才好。” 钮钴禄氏听了,就看了脸上发白的令嫔一眼,又问婉嫔:“十四阿哥这样子,你们到底知道不知道?” 婉嫔跪在地上,在钮钴禄氏看不见的角度,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一现即隐,清清楚楚地答道:“回老佛爷的话,十四阿哥是令嫔妹妹受了惊才早产的,所以天生体弱,这个宫里都知道。只是令嫔妹妹从来不抱十四阿哥出来见人,体弱成什么样儿,我们也不清楚。” 钮钴禄氏从十三岁进四贝勒府做格格起到得封圣母皇太后,也是女人堆里混过来的,一下就听到了重点,哼了一声:“受惊早产?不抱十四阿哥出来见人,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婉嫔慢悠悠回道:“回老佛爷,因假格格是在令嫔宫里认下的,真格格又叫福家藏了起来,后来事败了,令嫔就早产了。十四阿哥体弱,奴才们都是知道的,可是令嫔只说皇上叫她在延禧宫好好带十四阿哥,竟是没有带十四阿哥出来过,所以,今儿看见十四阿哥这样,奴才们也是十分震惊。” 钮钴禄氏是知道令嫔和真假格格事有关的,可是不清楚福家也扯了进去,更不知道因为这个早产了。钮钴禄氏不喜欢令嫔,不喜欢紫薇,可是对着自己孙子还是上心的,一听自己的小孙子竟是因为这个事才早产的,才体弱成这样,就把个眉高高立起来,转头对着令嫔冷笑道:“好个令嫔!魏氏!狗奴才!你哄着皇帝认了个粗野蛮横的贱婢,又把个真格格扣在你表亲家,你这是想做什么,想尚主抬旗么?你把皇上的颜面,皇上的心情置于何地?你自己做了这等事,带累了我的孙儿,不但不知道悔改,还反诬皇后,你真真是蛇蝎心肠!” 令嫔哭道:“回老佛爷,奴才不敢有什么妄想啊。只是当时那个萧氏在奴才宫里,她手上有皇上的信物,又说了皇上当年的往事,奴才愚钝,就信以为真了,都是那个萧氏哄骗的奴才,奴才也是上当受骗的啊。” 钮钴禄氏同乾隆实际上是一个脾气,一旦看你不顺眼了,那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何况令嫔本来就有短儿摆着,看着令嫔此时还在强辩,钮钴禄氏格外有气,就道:“来人!请皇上来,他心爱的妃子叫他自己来处置!” 慈宁宫的太监总管秦安得了钮钴禄氏的懿旨,脚不点地的就往乾清宫去请乾隆。乾隆那里心情倒是不错,西藏的土司巴勒奔要来京朝拜了,一听得老娘叫他,也就随着秦安来了。 到了慈宁宫就见钮钴禄氏面沉如水,令嫔在地上跪着,哭得跟泪人儿一般,见他进来,身子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83、令嫔成了魏贵人 令嫔看着乾隆来了,仿佛是来了救星一般,待得乾隆给钮钴禄氏请完安,洛宁等人又给乾隆请了安,就委委屈屈叫了声:“奴才给皇上请安。”泪珠就扑簌簌掉落下来,身子一软就往地上到去。 若是从前,乾隆许要过来搀她起来,只是如今乾隆看见令嫔就能想起自己叫个粗鄙的贱婢哄得团团转,从前得意的儿子也叫那个贱婢蛊惑得失了本性,这两件事就是乾隆心头的刺,所以瞧也不瞧令嫔,向钮钴禄氏笑着道:“皇额娘叫儿子有什么事?” 钮钴禄氏一指在邓氏怀里抽噎的十四阿哥道:“皇帝!你给我说说,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我打十四岁进了你阿玛的潜邸到如今,别说看见,那是听都没听过有这样的孩子!” 乾隆瞥了十四阿哥一眼,就在洛宁让出的位置上坐了,向着令嫔问道:“朕不是让你好好照应十四阿哥吗?怎么闹到老佛爷跟前了?” 令嫔见乾隆不理她,只得跪直了身子,满含着眼泪道:“皇上,不是奴才要闹到老佛爷跟前的,是皇后娘娘说,奴才不带着十四阿哥给老佛爷请安就是奴才不懂规矩,就是奴才不敬老佛爷,奴才也没法子,惊扰了老佛爷,奴才惶恐。” 乾隆听了这话,就冷笑道:“照你这么说,都是皇后的不是了?你倒是顶委屈顶无辜的了?你倒是给朕说说看,朕叫你好好照应十四阿哥,朕知道,皇后也说过几回,倒是你做了什么?时时打着十四阿哥不舒服的幌子,要朕到你延禧宫去。十四阿哥病了,你不叫太医反叫朕,打量着朕能开方看病不成?敢情朕和皇后的话在你那里都是不作数的。” 乾隆训斥令嫔时,他那些小老婆们可都是让令嫔用这种手段截胡过的,此时听得皇帝这样说,再力持镇定,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影来。 令嫔听了,心中又气又羞,从前她一说着不舒服,乾隆不管在哪个妃子那里,可是立时就来的,从没说过什么他是皇帝不是太医不管开方子的话,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就说起这些来了。这一回,令嫔是真哭了,道:“皇上,奴才素来是个没主意的,巴望着您在,好给奴才个主心骨,并不是邀宠的意思。”这话出了口,令嫔才发现竟是错口漏了实情,不由悚然而惊,就拿个帕子掩着口,张大了泪眼看着乾隆。 “哼!”这一声其实是乾隆大小老婆的集体心声,只是由钮钴禄氏发出来,那是正大光明,理直气壮,不用担着嫉妒的嫌疑。 在老娘没有和最心爱的人冲突起来的时候,乾隆那是毋庸置疑的孝子,令嫔从前最得宠的时候,也算不上乾隆的心头肉,何况是渐渐失宠的现在,听得老娘不满地哼了声,乾隆就喝道:“令嫔,朕的皇子,也是你能拿来邀宠的吗?!” 令嫔自悔失言,可是话已经出了口,上头皇太后和皇后都死死盯着,要辩解也无从辩解起,令嫔到底不能死心,又想着乾隆是个怜香惜玉的脾气,也就把身子匐在地上哀哀切切地哭道:“皇上,奴才有罪,奴才不敢再辨,只是求皇上看着奴才待皇上一片真情的份上,饶过奴才这回,奴才再不敢了。 钮钴禄氏也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只怕他一时心软,因循了令嫔,后来的人有样学样,都拿着她孙子孙女作筏,那可不得了。再说,钮钴禄氏恨着令嫔用小燕子坏了她的乖孙子永琪,就道:“皇帝!既然令嫔已然认了错,承认拿着小十四邀宠,小十四就不能再交给她养了,令嫔这样胆大妄为,你也要好好处罚才是。” 乾隆倒是有些作难,小十四那样,交给哪个妃子哪个妃子不得咬牙啊,可是老娘的话也不能不遵从,可惜皇后有了身子,不然,她既然能收养了嘉妃的小十一,再带个小十四也没什么。乾隆的目光就在自己那些小老婆中间转来转去,每个叫他看过的人都觉得忐忑,只求乾隆不要把那个烫手的山芋交在自己手上。乾隆看了半日,目光忽然就停在了舒妃身上。 舒妃看着令嫔被训,正得意呢,忽然看着乾隆的目光锁在自己身上,心头就抖了几抖,果然就听乾隆道:“令嫔举止失措,进退无据,不宜再居嫔位,即日废黜封号,降为贵人,收嫔宝册,缴回内务府销毁。皇十四子交由舒妃养育。皇后,回坤宁宫后就拟旨吧。” 洛宁立起身来答应了,垂眸看了令嫔,哦,现在是魏贵人一眼,嘴角若隐若现浮起一丝笑意来。 魏贵人听得这句,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像叫人抽干了一般,身子顿时软了下来,这一回是真真正正瘫软在地上,再不是装可怜了。 钮钴禄氏瞟了眼地上的魏贵人,又瞅了眼皇后,再看一眼舒妃,向乾隆道:“皇帝,纯妃走了后,这贵妃位就空着了,我看还是要提个上来。舒妃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从前也诞育过皇子,虽然没了,也是辛苦一场,不如这回就升一升她的位份吧,也算冲一冲晦气。”就是钮钴禄氏不提,乾隆也打算升一升舒妃的份位的,以作让她抚育十四阿哥的补偿,所以听了钮钴禄氏的话,乾隆自然是满口答应。 舒妃真懊丧要领个病秧子阿哥,只觉得晦气,不由后悔不该借着皇后发作魏氏的势头落井下石,反而作弄了自己,忽然听得要晋自己做贵妃了,这一喜,就把心头的乌云统统吹散了,脸上抑制不住的喜色,欢欢喜喜跪下了给三巨头磕头谢恩。倒是本来瞧着舒妃要领养病歪歪的十四阿哥有些幸灾乐祸的庆妃她们,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就有些维持不住。 洛宁唇边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这是钮钴禄氏要升个人上来制衡我啊。舒妃升贵妃,十四阿哥再交给她抚养,连带着十四阿哥的身份也高了一截。这是明摆着告诉我,十二阿哥不是唯一的人选呢。只是,就十四阿哥那样,能不能长大还两说呢。洛宁立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道:“皇额娘,皇上,既然魏氏降为贵人了,那七格格和九格格交给谁抚育呢?” 魏贵人在地上听到这句,眼看着两个女儿都要叫人抱走,顿时急了,撑起身来要求情,这一回倒是声色俱哀:“老佛爷,皇上,皇后娘娘,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啊!十四阿哥已经抱走了,再把七格格九格格带走,叫奴才可怎么活啊!” 洛宁缓缓开口道:“魏氏,依着祖制,贵人以下不得亲身抚育儿女,难不成你要皇上为你违背祖制吗?” 钮钴禄氏也道:“祖制岂可更改,依着我看,七格格就给婉妃吧,至于九格格么,交给庆妃养吧。皇后,你的意思呢?” 洛宁就笑道:“皇额娘的主意自然是好的,只是媳妇还有事要请皇额娘和皇上示下。” 钮钴禄氏听了这句,就笑:“皇后如今的嘴也跟抹了蜜一般,什么事啊,你说来听听。” 洛宁就道:“如今魏氏是贵人了,不宜再居延禧宫主位,要挪个居所才是。可是,舒妃那里有多贵人,林答应了;庆妃那里也有陈常在,鄂答应,倒是婉妃那里只得一个乌雅常在,您们看?” 乾隆就道:“你是皇后,这点子小事你自己做主,不用问过我们了。”钮钴禄氏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魏贵人,嘴角向下垂了垂,依着她的性子倒是想把魏氏这个贱人送舒妃或庆妃那里去,这俩同魏氏一直不对付,保管不会给魏氏好果子吃,只是皇帝说了让皇后自己做主,她做额娘的倒也不好再插手,只得道:“就这样罢。都道乏,跪安罢。” 婉妃是乾隆潜邸时候的老人,年纪比洛宁还大上几岁,乾隆早就不去她那里了,只以为这一世都不能有儿女了,所以钮钴禄氏把七格格给了她,实在是意外之喜,一回宫就命人收拾屋子,立时去接七格格。 至于庆妃对叫她教养九格格倒是不怎么在意,她如今圣宠正隆,自己又年轻,生下阿哥格格那是大有可能的,只是能叫魏氏不痛快,她就痛快了,也派了身边的大宫女翠琉去接。 魏贵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延禧宫,还没来得及歇上口气,婉妃庆妃两个派了来接七格格,九格格两个的人也到了,立等着两个格格的嬷嬷收拾东西,立时就要带走。魏贵人从前不大在意两个女儿,此时看得女儿要被抱了走,这才觉得惶恐,呜呜咽咽的就哭。七格格年岁大一些,看着额娘哭,她就也哭,九格格不过两三岁,抱在奶嬷嬷怀里也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看着额娘姐姐哭,也一起哭了起来。母女三人就哭做一团。只是圣命难违,七格格九格格两个终究还是叫庆妃婉妃抱了走。 魏贵人还没哭完,贬位的旨意接着到了。既然乾隆随洛宁怎么安置魏氏,洛宁怎么可能叫魏氏住去能看见她儿女的地方呢。所以前头是照着慈宁宫时乾隆的口谕,废黜令嫔封号“令”,收缴妃宝册,贬为贵人,只是没叫她去婉妃所居永和宫偏殿,只叫她搬出延禧宫正殿,移居西配殿。 洛宁到了这个时候才觉得积郁在心中两百余年的一口怒气出来了一些:魏氏,终于也轮到你了。才是贵人,我们之间的帐还多着呢,慢慢算罢,前世你加诸在本宫同永d身上的,这一世本宫双倍奉还。 84、和美人第二次出来逛 洛宁的额娘那拉福晋递牌子进宫前,已经听到了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最得圣意的五阿哥叫皇上连夜赶出了宫,只封了个贝勒;从前宠贯六宫,隐隐对皇后形成威胁之势的令嫔降成了魏贵人。从宫门递牌子开始,那些侍卫太监宫女得知是她时,脸上的笑容都比从前恭谨些, 那拉老福晋真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闺女大病一场之后怎么局面都不同了呢? 看着这一世的额娘那拉福晋向自己行完了国礼,洛宁忙叫秀菊扶了起来,又命赐座赐茶“额娘今日可好?” 那拉福晋忙立起身回话:“劳娘娘记挂着,奴才身子还健壮。” 洛宁笑着道:“这我就放心了,额娘也要看着阿玛,不许他多吃酒。侄儿们也要阿玛额娘多操些心,我们乌拉那拉氏不说能出些为国效力的栋梁,总也不能给天家脸上抹黑。” 那拉福晋答应了,这才又坐下。洛宁就同老福晋说了些闲话,无非是家中人口境况等语,老福晋一一答了,又看着洛宁已经显怀的身子,笑道:“娘娘,奴才看这肚子尖尖的,想来又是个阿哥。”洛宁身边有了个嫡子十二阿哥,这一胎要还是阿哥,那是两个嫡子傍身,皇后的地位那是稳如磐石了。 容嬷嬷因是洛宁的奶嬷嬷,身份不同寻常嬷嬷,看着那拉福晋说皇后怀的必定是个阿哥,就上来笑道:“老福晋,奴才也是这样说呢。皇后主子只是不信。” 洛宁笑道:“其实啊,不管儿子女儿,只要健健康康的我就安心了。”话音才落,就听得外头有人大声笑道:“洛宁这话是。阿哥格格,只要健健康康的,朕一样喜欢。是格格的话,就是咱们大清朝入关以来第二个正牌子的固伦公主。”说话的正是乾隆。 原来按清朝法制所定:皇后所生之女才能被封为“固伦公主”,皇后养女和妃嫔所生的女儿是“和敬”。“固伦”满语意思为天下。国家。尊贵。高雅。和硕,满语意思为一方。强调嫡庶之别。这一规矩是清太宗皇太极崇德元制定的。皇太极的孝端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哲哲育有三个女儿,这三个女儿俱封的是固伦公主,而入关之后是世宗顺治,圣祖康熙的皇后都没有生育儿女,直到乾隆,才有孝贤皇后生的固伦和敬公主。至于洛宁从前生的皇五女,照例说是该封固伦公主的,可是她只活了三岁,连个封号也没有就没了,所以乾隆才有今儿这话。 乾隆今儿下早朝出来,就听高无庸说皇后的额娘递牌子进宫了。也是乾隆觉得皇后这些日子来辛苦了,委屈了,有意要在那拉福晋跟前给皇后撑个体面,所以轻车简从就到了坤宁宫,有意不叫人通报,进来时就听皇后在说,只要健健康康的她就喜欢,觉得皇后果然没野心,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希望儿子越多越好,到底是皇后直肠子,没那么多花花心眼。 洛宁和那拉福晋忙立起身来行礼,乾隆把个手一摆道:“自家人,不用那么多礼了,都坐。”说了就在洛宁让出来的上位上坐了,“老福晋今儿怎么想起来看看皇后了?” 乾隆这话倒是没别的意思,只是洛宁从前不得他的意,举动得咎,连带着她的额娘那拉福晋也不受乾隆待见,这日长天久的,那拉福晋见了乾隆自然紧张,一听这话,就以为乾隆又是找茬的,忙立起身道:“回皇上的话,奴才牵挂皇后娘娘的身子,奴才不是说宫里没的照应,奴才的意思是,奴才到底是做额娘的,奴才愚钝,奴才不会说话,请皇上恕罪。” 乾隆听着那拉福晋满口的奴才奴才,倒是乐了,向着洛宁道:“到底是亲娘z,奉恩公福晋和你一样,都不会说话。”洛宁就笑了:“皇上这是拐着弯笑我笨呢。”乾隆就起个手在她脸上摸了下,笑道:“朕哪里是拐着弯,朕这是直说呢。” 那拉福晋虽然知道女儿近儿来颇得乾隆青眼,可是亲眼看着皇帝和自己调笑,老福晋还是呆着了,乾隆转回头向老福晋道:“朕记得奉恩公的长孙达尔汉是御前二等侍卫?” 那拉福晋道:“回皇上的话。蒙皇上恩典,达尔汉正是去年晋的二等侍卫。 乾隆就点了点头,道:“达尔汉也算得勤勉,这回西藏土司巴勒奔觐见,朕想这擢拔达尔汉到朕身边来,你回去告诉他,勤勉办差,要是有了差错,朕一样罚他,不许他到他姑爸爸跟前哭。” 洛宁在一旁忙道:“皇上,达尔汉年纪还轻,没什么见识,接待西藏土司这也是大事,您叫达尔汉随驾,我怕他办事不牢靠,惹您生气。” 乾隆听了这句反而笑了,拍了拍洛宁的手道:“这个皇后就不要管了,西藏土司来京,那是来朝贺朕的,算什么大事,只要他不捅篓子就行。年轻也要历练才是。”一面就立起身,向着那拉福晋道:“老福晋今儿就留在宫里陪皇后吃饭吧。日后没事也可常常递牌子进宫陪陪皇后,皇后到底有了身子,你是她额娘,看着你她胆气也能壮些。” 洛宁同那拉福晋忙起身谢恩。乾隆就说要批折子,也就走了。看着乾隆走了,那拉福晋忙走到女儿身边,轻声道:“娘娘,奴才大胆说一句,如今皇上对您似乎不比往日了,前些日子从宫里传出的那些消息敢情都是真的?” 洛宁就对着容嬷嬷递了个眼色,容嬷嬷心领神会,就带着人推了下去,只余玉蝶同秀菊两个。 洛宁这才道:“额娘听说什么了?”那拉福晋道:“五阿哥是失了圣意,这事同从前延禧宫的有关?”洛宁道:“外头是怎么说这事的?”那拉福晋道:“外头说法可是多着呢,有说五阿哥同那个忽然没了的什么格格有说不清的关系,又说延禧宫那位不大本分。” 洛宁就把脸一沉:“这些话涉及宫闱私隐,也是我们家能说的话,能搀和进去的?额娘不清楚吗?怎么还能拿进宫来问?额娘,你莫非是老糊涂了!” 洛宁是做了二十来年皇后的人,自然有一番气度在,这脸一沉,也叫人肃然生出惧意来,那拉福晋忙立直了身子,垂着双手道:“攀a粤耍攀a粤耍旁俨换崃恕!甭迥獠呕毫肆成溃骸岸钅铮皇俏也痪茨悖翟谖沂且还福祷靶卸家⌒模忝鞘俏壹胰耍哺锰嫖蚁胂搿! 那拉福晋连声称是,洛宁这才走了过去,拉着自己额娘的手,拍了几拍道:“好了,额娘也别这样肃了,原是我在这个举动都受人瞩目的位置上,说话行事不得不小心。你回去把这话给阿玛哥哥们侄儿们都透一透。”那拉福晋满口答应,把个手从洛宁手中抽回来,在袖子里摸了条帕子出来,在额头按了按,又放了回去,这才过来洛宁继续说话。 乾隆从坤宁宫出来,就回了养心殿批折子,眼瞅着该用午膳了,高无庸就过来请旨,乾隆就道:“就在这用罢,把小十二也叫了来,哦,还有他那个伴读。跟纪昀说一声,小十二下午就过去了,留朕这了。” 高无庸答应一声,转身就往上书房传旨去了,不一会就带着永d同善保回了养心殿。永d进了养心殿伶伶俐俐地给乾隆请了安,他身后跟着的善保也趴了下来给乾隆三跪三叩了。 午膳已经摆好了,乾隆就招手叫永d过去坐,又指了桌上的明珠豆腐和五香酱鸡:“高无庸,这两道菜就赏善保了,你带着他下去吃,叫他不要走远了,朕要问他话呢。”高无拿庸上来一手一盘菜抬了,向着善保笑道:“还不谢皇上?” 善保看着乾隆的笑脸,又看看高无庸手上的菜,眼圈突然就红了,哽咽着跪下:“奴才谢皇上赏。”善保是个唇红齿白的男孩子,要是只论相貌,那是永d也差他许多,更难得的是,漂亮是漂亮,没一点脂粉气,乾隆本来就喜欢漂亮孩子,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又觉得这个孩子口齿清楚,聪明伶俐,更加高看一眼,此时看他哭,便笑他:“有的吃还哭,不知道的,当朕要饿你一顿呢。” 永d在一旁道:“皇阿玛,善保怕是想起他弟弟和琳了。”乾隆来了兴趣,就问善保:“想起你弟弟怎么就要哭呢?莫非你弟弟在家挨饿?” 乾隆不过是开个玩笑,不想善保听了这句,噗通一声就跪倒磕了个头道:“皇上,奴才才有个不情之请,求皇上答应奴才,奴才一定好好当差,好好伺候十二阿哥。” 乾隆皱眉:“你小小年纪有什么不情之请?”善保道:“奴才求皇上让奴才把这碗五香酱鸡送去咸安宫给奴才的弟弟,奴才一定在皇上要问奴才话前赶回来。”又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 高无庸在旁听得哎哟了声,倒是心疼那张雪白粉嫩的脸,别在地上磕破了。 乾隆笑道:“你弟弟在咸安宫宫学?朕记得这咸安宫官学只收上三旗的官宦子弟,还用得着你这做哥哥的巴巴的送鸡给弟弟吃?” 永d跟着乾隆时间久了,也不怕这个皇阿玛了,听得他问,就起个手扯了扯乾隆的袍角,乾隆转回头看着永d:“你知道?” 永d道:“皇阿玛,这话善保不好说,他说了就是不孝。但是,儿子是外人,儿子心中觉得不平,儿子说没关系罢?” 乾隆叫永d这一番话说得起了好奇心,自己撩袍子坐下,点手叫永d到跟前来:“你说来朕听听。” 永d就把善保的父亲如何在福建都统的任上死了,他父亲继娶的额娘便苛待他们兄弟,经常不让吃饱饭的事说了,说到后来,乌溜溜的眼睛里都有了泪光:“皇阿玛,儿子看着善保经常藏下馍馍来,儿子有时候给他沙琪玛他也要留起来,儿子觉得奇怪,逼问了他才告诉儿子,这都是他给他弟弟和琳留的。皇阿玛,你就答应了善保吧。可是,儿子也请皇阿玛不要责罚善保的额娘,您责罚了善保的额娘,善保会觉得是因为他的缘故。皇阿玛,好不好?” 乾隆摸了摸永d的脸蛋,自己从前怎么就走了眼呢,这孩子明明又聪明又纯良,自己从前怎么能当他愚钝呢。 乾隆在两个小泪包的眼泪攻势下,另赏了两道菜去咸安宫官学。乾隆不知道的是,自他这两道菜赏下去,因没了阿玛而在咸安宫官学饱受欺负的和琳再没人敢动他了,就连善保和琳的额娘听说了这事,也不敢再叫这俩兄弟挨饿。 85、和美人见太后 钮钴禄氏刚用完膳,看着外头风和日丽的,便要带了晴儿要去御花园散心,这还没出慈宁宫呢,小太监就来报,说是皇上带着十二阿哥来给老佛爷请安了。 看着永d趴在地上磕头,钮钴禄氏脸上不由自主的笑开了,说实话,永d这孩子真是挺招人心疼的,听话孝顺,长得也秀气,又是儿子唯一活在世上的嫡子。待永d磕完头,钮钴禄氏招手叫永d到她身边坐了,摸了摸小脸蛋,握着小手问永d:“今儿怎么没进上书房啊?是不是偷懒不肯去念书?” 永d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皇阿玛忽然就叫自己下午不用去上书房,要带他来给皇玛嬷请安,他不是每日清晨都给皇玛嬷请安的吗?永d就看着乾隆,乾隆笑道:“儿子是来告诉皇额娘件事,好叫皇额娘也喜欢喜欢,咱们大清祖宗保佑啊,永d真是个聪明孩子。” 钮钴禄氏听乾隆这话的意思仿佛是小十二做了什么很叫人高兴的事。作为玛嬷,钮钴禄氏怎么能不喜欢嫡孙呢,也就笑问道:“哦,是小十二念书有长进了?” 乾隆就道:“皇额娘知道西藏土司巴勒奔进京朝见的事了罢。儿子叫礼部和理藩院拟个接见的章程来。朕看小十二在,便问他的意思,朕想着他还没满十岁呢,不过白问一句的意思,哪知道小十二跟朕说。巴勒奔土司不过是西藏一地的藩属,受朝廷封赏,尚要藩从活佛,要显示朝廷恩宠,派皇子迎接就够了。”乾隆说到这里,看向永d的目光就带了笑意,“朕真是意外得很哪。” 钮钴禄氏听到这里,摸着永d的手倒是缓了下来。说起来,孙子聪明,当玛嬷的自然是喜欢的,可是现在听着乾隆的口气,倒像是现在对小十二十分满意的样子,老五又失了圣意,要是将来大位归了小十二,岂不是说乌拉那拉氏连着出了两朝皇后还有一朝天子?自己钮钴禄氏一族的风头岂不是叫乌拉那拉氏给盖得尽尽的了?这点是钮钴禄氏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反观愉妃,珂里叶特氏小门小户的,这也是她一力抬举老五永琪的原因之一。 钮钴禄氏便问:“小十二,你给皇玛嬷说,是不是纪师傅教的你?纪师傅那样用心,你可要好好学,别叫他失望了。” 永d摇头道:“回皇玛嬷,纪师傅没给永d说这个,永d正学《大学》呢。”钮钴禄氏似笑非笑道:“好孩子可不兴骗人。”永d顿时有些委屈,刚要说话,就见皇阿玛正对着自己摇头,忽然想起来皇玛嬷和皇阿玛一样,不喜欢人强辩的,也就低下了头,不做声了。 乾隆本以为自己老娘听得永d这样明白事理也会高兴,却不想老娘似乎没什么高兴的意思,还哄着永d承认那是别人教的,脸上就有些不快,到底他是孝子,也不愿为了这种事同老娘计较,就道:“皇额娘,儿子引个人给你瞅瞅,包管皇额娘喜欢。”说了就命传。 慈宁宫外的钮钴禄_保等了许久,忽然听得宫里一声声传,忙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抖擞着精神快步进了慈宁宫正殿,才进殿门没几步,远远的就给钮钴禄氏跪下了:“奴才钮钴禄氏_保叩见太后老佛爷。老佛爷万福圣安。” 钮钴禄氏本在无可无不可的心情下,忽然听得是钮钴禄氏,声音又是清清脆脆的,倒是来了兴趣,笑问乾隆:“这个孩子是钮钴禄氏族的?哪家的?过来让我瞧瞧。” 善保答应一声,从地上立起身来,垂着双手碎步快走到钮钴禄氏脚前又跪倒,钮钴禄氏一手拉着永d,眯起眼来仔细打量了善保几眼,见他唇红齿白,眉目甚是秀丽,脸上就笑了:“好俊的孩子,哪找来的。” 乾隆道:“善保是永d的伴读,倒是怪伶俐的,正好今儿带永d来陪皇额娘说话,索性也带了来给皇额娘请个安。”钮钴禄氏就问了善保父亲是谁,现居何职,家里人口等话。 钮钴禄氏在不涉及到她自己利益的时候,还是个慈和的人,尤其是善保和她是同族,生得又俊秀,钮钴禄氏不免就格外心慈些,当听到善保说父亲亡故之后,为了让弟弟能在咸安宫官学念书,他自荐了来做十二阿哥的哈哈珠子,还是后来皇后娘娘知道了,怜他孤苦,简拔他做了十二阿哥的伴读时,倒是很落了几滴泪。 一旁的晴儿忙过来递帕子,又道:“依着晴儿说,老佛爷倒不必为善保伤心呢。圣人说,天欲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想来,老天爷要善保将来为钮钴禄一族增光添彩,这才砥砺他的。” 钮钴禄氏眼中还含着泪,倒是笑了,抢过晴儿手里的帕子道:“你胡说什么呢。都说六月的日头,后娘的心,你还说砥砺!”擦了泪就向乾隆道,“这孩子做永d的伴读倒也相宜,若是还是做哈哈珠子,倒真是委屈了。你回去给皇后说,她心慈,这事办得好,我很喜欢。”乾隆自是满口应承。 钮钴禄氏又道:“晴儿,你带着小十二和善保下去,把昨儿新做的沙琪玛拿给他们吃,不要叫他们往前头来,我和皇上说正事。” 晴儿满口答应,永d同善保两个辞过钮钴禄氏同乾隆,跟着晴儿下去了。钮钴禄氏看得两个孩子跟着晴儿进了后殿,这才道:“皇帝,难道你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永d了吗?” 乾隆自然明白自己老娘说的是老五永琪,只是这个儿子啊,从前看着聪慧,近来糊涂事一桩接着一桩的做,实在让他失望。 不说旁的,只说西藏土司巴勒奔进京朝见一事,永琪竟能自己跑了去礼部同他叔王弘昼说,为着显示大清的恢弘气度,是礼仪之邦,要大开城门,让巴勒奔带着他的武士从大清门进入紫禁城,皇帝率文武百官在太和殿前亲迎。这是接见藩属吗?这是属国在迎接上国使者!气得弘昼险些没动手揍他。永琪在弘昼那里碰了钉子还说弘昼是糊涂王爷,又跑了去纠缠领着理藩院的色布腾巴勒珠尔,说了一样的话。色布腾巴勒珠尔被纠缠不过,就照实写了折子。乾隆当时看着折子,就把永琪叫了来训了一场,又去找皇后洛宁诉苦,不想小十二也在,乾隆就拿着该怎么接待巴勒奔问他,不想永d说,巴勒奔是属臣,但是也为朝廷镇守一方土地,为着显示朝廷恩典,皇恩浩荡,可以由皇子亲迎。 乾隆当时也不信这法度周全的主意能是小十二自己想的。皇后近来处理宫务算是井井有条,可前朝国事,她是不懂的,自然不能是她教的,那只有上书房的总师傅纪昀纪晓岚了。乾隆立时就叫了纪晓岚来问,纪晓岚也是一脸惊诧,乾隆这才信了是小十二自己的主意。他倒真是孝子,为着自己老娘前段时间让老五气着了,魏氏生的那个小十四看着也像是养不大的样子,想叫老娘高兴,所以才带了永d来见钮钴禄氏,不想钮钴禄氏不夸小十二,反问他怎么不记挂老五。乾隆能告诉钮钴禄氏说:老娘,我从前走眼了,那孩子外头看着聪明,里头实际是一包草吗所以对着钮钴禄氏的问话,乾隆也只得道:“皇额娘,老五和永d都是朕的儿子,朕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钮钴禄氏就要乾隆这句:“皇帝啊,论理说,这话不该我说,祖宗有明训,后宫不得干政。只是,我现在是以玛嬷的身份给老五求个情,老三身子不好就罢了,便是出继的老四老六都领过差事了,老五可没领过差事呢,也怨不得他犯糊涂啊。总要给些事他做,等他眼界开了,有见识了,许就不把萧氏那个贱婢放心上了。” 听了钮钴禄氏这番话,乾隆也心软,到底从前永琪也是他心爱的儿子,便道:“既然皇额娘这样说了,朕也想老五能长些见识,这回就由色布腾巴勒珠尔带着他一起去接巴勒奔罢。这回差事办得好了,日后再单独派他差事。”钮钴禄氏听了,也就答应了。 乾隆一道旨意就到了理藩院,只叫色布腾巴勒珠尔为正使,五贝勒永琪为副使,负责接待西藏土司巴勒奔一行的事宜。 色布腾巴勒珠尔听得这道旨意暗中叫苦,回府见了和敬,就把永琪从前说的话,并岳父乾隆这回的圣旨都告诉了和敬,又道:“我在外头隐隐听说,皇上这回打发永琪出宫是为着砥砺。我也觉得奇怪,从前皇上那等宠爱永琪,怎么忽然就打发了他出来,也就封了个贝勒,还不如得过罪的三阿哥。可万一是真的,咱们就不能得罪五贝勒啊,你在宫里可听到过什么说法没有?” 和敬之所以能得乾隆宠爱,她是孝贤皇后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女以母贵是一个原因,谨慎小心,善体上意也是另一个原因,听自己夫婿这样问,便道:“你怎么这样糊涂!这样的事也是能打听的吗?既然皇阿玛让你做正使,你就认真办差,若是同永琪有争执,就禀过皇阿玛,由皇阿玛决断也就是了。咱们不巴结人也不能得罪人就是了。” 色布腾巴勒珠尔连连称是,第二日一到理藩院,就着人去请五贝勒永琪来商议接待巴勒奔一行的事宜,不想永琪竟不是一个人来的。 86、得罪了和敬夫妇的叉烧五 色布腾巴勒珠尔请五贝勒永琪来理藩院协商巴勒奔来京朝拜的接待事宜,不想永琪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个青年,身上衣裳也没什么出奇,面目看起来倒还俊秀,微昂着头,走进理藩院正堂之际那副昂昂然的模样,倒像他才是总理理藩院的尚书,见着色布腾巴勒珠尔也不过拱了拱手:“见过固伦额附。” 色布腾巴勒珠尔险些拍了桌子,他是科尔沁左翼中旗扎萨克达尔汉亲王满珠习礼的玄孙,世祖固伦端敏公主(顺治第二任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端敬皇后养女)额驸班第的孙子,早在乾隆八年就封了科尔沁辅国公,乾隆二十年,随定北将军班第(非其祖)征准噶尔,曾封至亲王,因功食双俸,虽获罪被夺爵,可也不是个只凭妻子食额附俸禄的无用之辈!这个被掳了官职的光头包衣奴才福尔康居然只拿着额附来称呼,简直是胆大妄为,目中无人之极。 永琪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姐夫脸色不对,因记着自己是贝勒,论着爵位还高过了辅国公,混不在意圣旨上说让色布腾巴勒珠尔为正使的事,大喇喇在上手坐了,又叫福尔康坐,这才向色布腾巴勒珠尔道:“姐夫,我的主意,你可向皇阿玛禀告过了?皇阿玛命你我接待西藏土司,咱们大清是天朝上国,要好好体现上国气度,昭显皇阿玛礼贤下士的明君风范。我觉得,不但要大开大清门,还要有鼓乐才是,这才是礼仪之邦。” 色布腾巴勒珠尔真是想抓着永琪的衣领问:大开大清门?皇阿玛亲迎?兄弟,你是恨你皇阿玛踹你出宫吧?还砥砺,我看石头就是石头,永远砥砺不成美玉!他人虽直爽,却也不鲁莽,心中对永琪不满,面色还缓和,只道:“巴勒奔是下臣,你我两人亲至已经是给他天大的体面了。要皇阿玛亲迎,这等殊荣只怕巴勒奔承受不起。” 一旁的福尔康插口道:“固伦额附这话差了,当年刘备也曾三顾茅庐,请得诸葛卧龙出山,这才成就了蜀国基业,传为天下美谈。皇上是不世的明君,巴勒奔在西藏也为大清效力,皇上亲迎,更能昭显煌煌天子威仪,惜才爱才之心,让巴勒奔心服口服,做我大清不二之臣。” 色布腾巴勒珠尔听得这番乱七八糟,不成规矩的话,顿时怒气上涌,一拍桌子喝道:“你是谁?现居何官何品?本公同五贝勒讲话,岂是你能插嘴的!” 福尔康的脸顿时红了,自从真假格格事败之后,福家就叫乾隆一掳到底。从来什么品级住什么样的屋子,福家成了白丁之后,自然不能再在从前的大学士府住着,只好搬了出来,在南锣鼓巷找了一处院落搬了进去。因没了官职没了俸禄,又是叫护军营赶出学士府的,也没带多少金银细软,福家一家四口又是过惯享福日子的,只有出息没有入息,没几个月就有捉襟见肘之感。要出去找活干,这福家四个谁也拉不下这个脸来,正忧愁之际,忽然就听得五阿哥永琪迁出了景阳宫,带着小燕子到外建府了,皇上封了个贝勒。福尔康就像是得了天大的喜讯一样,立时就往五贝勒府投了名片。 永琪同福尔康虽不是一个爹妈生的,论者脾气倒像是亲兄弟,见面之后,一个哀叹天家无亲情,容不得善良单纯;一个哀叹怀才不遇,雄心壮志无处报销。便在这时,传来了西藏土司巴勒奔要进京朝见的消息,又隐隐听到风声,说是皇上让五阿哥出宫建府,是为了砥砺他,便如从前圣祖砥砺世宗一般。福尔康听了觉得这便是向皇上展现永琪才华的好机会,就同永琪商议,要拟个十分周全的章程出来,让乾隆看到永琪的才华。 这俩人商量了半日,终于得出了让巴勒奔带着随行的人员和武士从大清门入,乾隆在太和殿前接的章程,自以为是个再得体周到不过的主意。永琪知道这是归礼部同理藩院管辖的,礼部正是一贯胡闹的五皇叔弘昼管辖的,自以为这样一个万全主意送了上去,五皇叔必然喜欢,哪晓得他还没说完,就叫弘昼给赶了出去。这俩兄弟不免哀叹弘昼荒唐糊涂透顶,就由永琪来理藩院缠色布腾巴勒珠尔,色布腾巴勒珠尔被纠缠不过,只得答应上奏。 乾隆让色布腾巴勒珠尔同永琪两个一起协理接待巴勒奔事宜的旨意一下来,永琪同福尔康都认为乾隆是采纳了他们的建议,正是证明了皇上是要砥砺永琪,不由满心欢喜,连夜又商议了下怎么能把计划再周全下。 两人满心以为,皇上既然要砥砺永琪,那么那道旨意明着是色布腾巴勒珠尔为正,永琪为副,实际上永琪才该是正使。所以永琪来了理藩院才带着好兄弟福尔康,才理直气壮地坐了上手正位。没想到,福尔康不过说了几句话,这色布腾巴勒珠尔倒像是一副怕被人抢功的样子,陡然发难,永琪深觉脸面无光,又碍着色布腾巴勒珠尔是固伦和敬公主的夫婿,皇阿玛和皇玛嬷都疼爱和敬,不好直接翻脸,便道:“辅国公,这是福尔康,我好兄弟,文武全才,他也是为国效力心切,不是故意插口。” 色布腾巴勒珠尔冷冷道:“此处是理藩院,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辅国公,又领着尚书衔,五贝勒也是超品,敢问这位福尔康大人官居何品,便是有心效力,也该着在我同五贝勒问话之际答话,随意插口是什么规矩?” 福尔康叫色布腾巴勒珠尔说得脸上通红,只能站起来,拱了手道:“是,下官,在下,奴才错了。”福尔康先想说下官,后来猛然想起自己已然是白丁,在下那是乡野称呼怕这个固伦额附又要挑理,权衡了半日才不情不愿地自称了奴才。 色布腾巴勒珠尔也不理他,只向永琪道:“皇阿玛口谕,待得巴勒奔进京那日,你我郊迎,之后将他的部属安置在驿站,再带着巴勒奔往太和殿朝见皇阿玛。” 永琪听得乾隆不采纳他的主意,心中就不快起来,脸上也有了犹疑之色,只是圣命以下,不得不拱了一拱手道:“知道了。”说完即时就起了身,带着福尔康头也不回地走了。色布腾巴勒珠尔看着永琪走出理藩院正堂,怒气难忍,手一挥,桌上的那只斗彩茶盏就砸在了地上:这还是皇子吗?和共和包衣奴才称兄道弟,他可问过皇阿玛答应不答应,问过他那些兄弟姐妹答应不答应! 色布腾巴勒珠尔这一口气一直忍到家里,见了和敬就把永琪在理藩院的所作所为都说了,怒道:“这还没做太子呢,就这样目中无人,他要是坐了大位,还有我们的活路吗?还不把福家那几个包衣奴才捧上天去!” 和敬听了,脸上也不好看,她想的比色布腾巴勒珠尔还更多点:依着永琪同魏氏的关系,要是他坐了大位,保不齐就能给魏氏一个太妃,太贵妃,乃至太后,她可不想给从前皇额娘宫里的洗脚婢女磕头行大礼。 这夫妇俩对看了一眼,有志一同,绝不能永琪爬到那个位置上去。 第二天和敬就递牌子进宫了,美其名曰带着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给皇乌库玛玛请安。 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比着永d还要大上几岁,个子已经蹿得老高,一看就是个半大小子了。钮钴禄氏看着曾外孙,眼睛都快笑没了,向着和敬道:“你有多久没带着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进宫了?还没见过你皇阿玛吧,你皇阿玛昨儿还说呢,这回大选要给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挑福晋了,还不快带了去给你皇阿玛磕头请安去。” 和敬笑着道:“孙女儿进宫自然是第一个要给皇玛嬷请安的,孙女儿还有个私心,想等午膳时瞅瞅能不能跟皇玛嬷蹭一顿饭吃,讨点皇玛嬷的福气。” 钮钴禄氏笑着点和敬:“大丫头就是嘴甜。”转过头向晴儿道:“你去请皇后到慈宁宫来,就说是和敬来了,叫她一起来用午膳。”和敬忙立起身道:“皇玛嬷,和敬该去给皇额娘请安,怎么好叫皇额娘过来呢?不如孙女儿过去请个安,然后再和皇额娘一起讨皇玛嬷的午膳。”钮钴禄氏想了一想也就答应了,却道:“把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和敬本来就不想带着儿子去,听钮钴禄氏一说,自然满口答应了,又笑道:“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乖乖的陪皇乌库玛玛说话。”说了,就带着自己的侍女出了慈宁宫。 和敬一路往坤宁宫走去。她这回进宫要见的人还真不是乾隆,毕竟永琪是乾隆从前最心爱的儿子,保不齐这次让他出宫建府还真是为了砥砺他。可是眼瞅着永琪和色布腾巴勒珠尔不对付,和自己也不亲近,倒是亲着魏氏一家子,要是他上了位,自己这个前皇后的嫡女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毕竟自己嫁的是蒙古贵勋,到时一道旨意,要自己夫妇俩回蒙古封地,无事不要随便回京,那真是要叫天天不应了,基于这些原因,和敬那是一万个不想永琪即位的。至于现在的皇后洛宁,她可是身边有一个嫡子一个养子的,她要能看着大位传给永琪才怪。 87、洛宁同和敬共识 和敬带着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进宫给钮钴禄氏请安,洛宁在和敬递牌子时就明白和敬这是打算进宫告状呢。乾隆让老五同色布腾巴勒珠尔一块儿协理巴勒奔进京朝见事宜,老五这个不着调既然能想出叫他皇阿玛在太和殿前亲迎的主意,能同色布腾巴勒珠尔说在一起才怪。 和敬外头看着温柔和顺,可到底是乾隆和孝贤皇后的骨血,乾隆朝唯一的固伦公主,骨子里自然有公主的骄傲的,怎么能让老五在色布腾巴勒珠尔跟前放肆了去。 看着和敬走进坤宁宫,蹲下给自己请安,洛宁脸上就笑开了:“快起来,我们母女还讲这个吗?快给公主看座。”和敬依旧行完一个蹲礼才立起身来。洛宁身边的紫薇也过来给和敬请了安。 紫薇的封号已经下来了,礼部上给了贞静顺三个字,乾隆的本意是想圈个静字,去慈宁宫给钮钴禄氏请安时顺带说了那么句,不想钮钴禄氏却道:“贞静贞静,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贞字要紧。” 乾隆知道自己老娘对紫薇的身世还是心有芥蒂,也不愿违背了老娘的意思,紫薇的封号就成了和硕和贞格格。乾隆怕紫薇心上过不去,特吩咐洛宁安抚下紫薇,不想紫薇反道:“累皇阿玛皇额娘为紫薇操心,是紫薇不孝。”乾隆听了,反而觉得紫薇可怜起来。 这事和敬也知道。原本和敬因为紫薇是她皇阿玛在她皇额娘活着的时候在外头的女人生的,心中难免有疙瘩。等紫薇的封号一下来,和敬听着,就觉得这是皇玛嬷在紫薇脸上抽了两掌,便是紫薇的额娘不检点,紫薇这些日子倒是谨言慎行的,也怪可怜的,把这疙瘩消了。这回看着紫薇恭恭敬敬过来请安,也就笑着扶了起来,拉着手打量了回,转头向洛宁道:“皇额娘,可不是女儿哄您高兴,紫薇在您的调理下,瞅着倒是有我们爱新觉罗家的气派了。从前那娇怯怯的样儿,可不像是大清朝公主格格。” 洛宁听着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固伦公主难得的示好,也就笑道:“紫薇,还不谢谢你和敬大姐姐,她是顶稳重顶有堂堂大清公主风范的,她若是肯指点你一二,你就受用不尽了。” 紫薇在宫里的时候长了,也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这回是固伦和敬公主同皇额娘俩互夸呢,只是不好意思明说,都拿着自己做幌子。说起来,她们肯拿自己做幌子,那真算是抬举了,也说明她们拿她当个人物看呢,所以紫薇也就堆了一脸的笑道:“是,紫薇知道了。” 和敬笑着叹息:“瞧瞧这紫薇这规矩,这礼仪。皇额娘就是会教导人,我听色布腾巴勒珠尔说,这回巴勒奔进京的事儿,十二弟可是说了一番有见识的话,想来也是皇额娘教导得好。” 洛宁听了,自是明白和敬拿着巴勒奔进京朝见乾隆的事做幌子,下头想是有什么要紧话说,便道:“哪里是我教导的,他说的我也不明白呢。只是听你皇阿玛说,小十二说的有道理,那便是有道理罢。倒是皇上让色布腾巴勒珠尔做主使,自然是倚重色布腾巴勒珠尔了。”洛宁说的自然是谦辞。若是前世的洛宁,还真是不大明白这前朝的事。可是她在这紫禁城里飘荡了两百余年,看得多了,听得多了,早非昔日吴下阿蒙。她自然明白,小十二那话合规矩合礼合和法度,更难得的是合了乾隆将脸面看得最重的脾性,这绝不是才七八岁的小十二自己能有的主意。洛宁是越来越怀疑,小十二背后有高人指点,这高人定是十分了解乾隆的,不然不能如此恰到好处,只是这个高人会是谁? 和敬要的就是这句,故意道:“色布腾巴勒珠尔也是个急脾气,皇阿玛命他为正使,又叫老五为副使,这是要他们郎舅俩互相帮衬,哪里晓得,老五带了去的福尔康才说了几句,色布腾巴勒珠尔就发作了,气得老五拂袖而去。自己郎舅还罢了,要是接待巴勒奔时,这俩人也当场翻脸,可怎么好。” 洛宁听了,扬了扬眉,心里真是给永琪写了个服字:五阿哥,永琪贝勒,你可真能啊。和敬作为远嫁蒙古王公的公主,你皇阿玛能破例准其留驻京师,又用银近三万两给她造了固伦公主府,连俸禄都比照着远嫁蒙古的公主发放的。你皇阿玛对你这姐姐的宠爱可见一斑。便是我也要给她几分面子,你倒是好,还真敢得罪她。 和敬看着洛宁不说话,便又道:“色布腾巴勒珠尔回来给我一说,我就恼了。一个两个的都不懂事。色布腾巴勒珠尔是做姐夫的,不晓得让让弟弟。老五也是,虽然他是阿哥,是贝勒,爵位比色布腾巴勒珠尔高些,也不能拿着架子啊。” 洛宁拿着帕子掩了掩唇,咳嗽一声,和敬这话的意思可是,要是永琪坐了大位便要目中无人了?洛宁怎么肯让永琪坐上那个位置,只不说从前永琪就看着她同小十二不顺眼,现在为着那只野鸟,她算是和永琪和魏氏结下了死仇,若是真叫永琪登上大位,等着自己的必然是一道殉葬的矫诏,小十二也不能躲过去。如今和敬的态度简直是明摆着的,洛宁也就笑道:“这话原不该我这做继皇额娘的说,只是从萧氏那事看起,再到如今,老五还真是不大懂事,你皇阿玛交代的事,何等重大,还真要色布腾巴勒珠尔多费心了。” 和敬到底是乾隆同孝贤的女儿,洛宁的话虽说的隐晦,她也明白了,皇后果然不想永琪上位呢。达成共识,和敬这才真心实意地笑了,立起身道:“皇额娘,皇玛嬷等着我们用膳呢,女儿要撒个娇,同您一块儿去,您可不能嫌我。” 洛宁看了和敬一眼,笑:“这话说的,叫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听见了,怕是要笑你了。”她的月份已经深了,肚腹高高隆起,看她要起身,和敬同紫薇两个忙过来,一边一个扶着洛宁起身,到了宫外,上了备好的肩舆,和敬这才回身上了自己的肩舆,正要动身,一转头看见紫薇站着不动,刚想招呼她一块儿去,转头一想,皇玛嬷不大待见她,别带了去,不好说话,便笑着对紫薇点了点头,便跟上了洛宁的肩舆。 乾隆在前头也听说了宝贝女儿和敬带着外孙子进宫了,想来必定是要去慈宁宫请安的,叫高无庸出来一打听,果然和敬先去了慈宁宫,后来又一个人去给皇后请安了,说是本来老佛爷要召皇后去慈宁宫用午膳的,是和敬说,皇后是她皇额娘,她过去请安才合规矩。乾隆听了,就感动了,这真是朕和孝贤的好女儿啊,一点没有恃宠而娇 ,进退有度,朕真没疼错人。所以乾隆扔了正在批的折子,也到慈宁宫蹭饭了。 乾隆是先到的,他到了没多久,洛宁同和敬的肩舆也就到了。 洛宁是在容嬷嬷和和敬的搀扶下进的慈宁宫,钮钴禄氏一看着洛宁要蹲下请安,忙道:“和敬,快扶着你皇额娘,看闪着。肃一肃也就得了,月份这么深了,还讲究这些,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后半句钮钴禄氏半是真情半是假意,一半是看着洛宁腹中的孙子孙女份上,一半也是说给乾隆听的:看看,我是多好的额娘,多好的婆母。 洛宁笑道:“谢皇额娘。”这大肚子顶着,真要跪下去,也累得慌,也依言就肃了一肃,就在钮钴禄氏右手下坐了。一旁正和晴儿玩象棋的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也扔了棋子过来给洛宁磕头:“给皇郭罗玛玛请安。” 看着唯一的外孙子,乾隆的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线:“和敬教得好啊,懂规矩。”洛宁也笑道:“可不是,您瞧瞧,这孩子同和敬小时候长多像啊,一转眼也就是英俊的大小伙子了。”实际上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长得像色布腾巴勒珠尔多些,平时又爱个骑马射箭,晒得黑黑的,颇有蒙古汉子的豪迈,只是和敬是乾隆同钮钴禄氏最心爱的女儿,这么夸着决没错。 果然,钮钴禄氏也笑得真心实意:“是啊,是个俊俏孩子。皇帝,皇后,等明年大选时,给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挑嫡福晋可得多用心,别委屈了我重孙子。”和敬倒是脸红了:“皇玛嬷,当着孩子的面,您怎么好这么说,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才十二呢。” 乾隆也笑道:“明年就十三了。你是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的额娘,明年大选时,你来帮你皇额娘的忙,顺便自己也打打眼,瞧中了谁就挑了去。自己的儿媳妇自己上心。“ 洛宁正愁怎么能让和敬在俩巨头跟前说出老五的事来,再想不到乾隆会递这个话来,忙笑道:“和敬办事最是稳妥,有她帮衬着,我可安心了。只是说起大选,皇额娘,皇上,永琪可是出了孝了,也出宫建府了。如今他身边可就两个格格,贝勒府里总是要有个能当家的人,您们说,是放个嫡福晋,还是侧福晋?” 乾隆正生永琪气呢:这儿子越来越不着调,为个野鸟就不认自己妹子也不说了,这国家大事也能胡闹的?一个西藏土司来朝,这儿子竟能让大开大清门,居然还能让自己这个一国之君亲迎,我是皇帝还是巴勒奔是皇帝!爱面子的乾隆怒了:“就他那个糊涂劲儿,哪家的女儿给他都是受委屈的!侧福晋,嫡福晋得瞧他以后再说!” 洛宁含笑道:“皇上,孩子哪有不犯错不犯糊涂的,您不能为孩子闹一回两回的,就那样说自己儿子。” 坐洛宁下手的和敬立起身道:“皇阿玛,您也别只说永琪糊涂,这事色布腾巴勒珠尔也有不是,他可比老五大不少,办过不少差事,只看老五这是头一回领差事,也不能和他计较啊。” 88、和敬洛宁联手 和敬同洛宁虽没把话挑开了,彼此心中都有了默契。此时和敬听的洛宁劝着乾隆,只说永琪还小,难免糊涂,知道这是给自己递话呢,忙起身接过了话头,口口声声说着自己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的不是,实际上却是向乾隆告永琪的状。 永琪带了福尔康到色布腾巴勒珠尔处胡说的事,色布腾巴勒珠尔没上折子,永琪虽上折参理藩院尚书色布腾巴勒珠尔狭私报复,乾隆还没看,倒是不知道,此时忽然听和敬说起,便问:“怎么又扯上了色布腾巴勒珠尔了?” 和敬看看钮钴禄氏,又看看乾隆,再对洛宁瞅了一眼,一副自悔失言的模样:“回皇阿玛,您是知道色布腾巴勒珠尔的,一副急脾气,永琪不过是带了福尔康去理藩院,他就恼了。女儿还说了他,便是福尔康是白丁,他出主意总是想尽忠王事的,他若是说的有理,采纳了也无妨,便是没理,不听也就罢了,怎么能当着永琪的面儿就训斥福尔康呢?这打狗尚且要看主人,何况福尔康同永琪一直情同兄弟,怎么好怪永琪不快。” 钮钴禄氏越听越不是味道,和敬这孩子别是打着给我请安的幌子,进宫来告状的吧,哎,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孩子啊,这心眼子就是多。老五也是,福家那些奴才秧子,怎么能有好主意,他还当个知己谋臣,还为了个奴才同姐姐姐夫闹脾气,糊涂孩子啊。她倒是没怀疑和敬能和洛宁串通,在钮钴禄氏心里,由于洛宁占了和敬额娘孝贤的位置,和敬是看不大上洛宁的。只是怕乾隆听了对老五印象更不好,就看着自己儿子。 乾隆面沉似水:老五又和福家扯一块儿了,和个奴才情同兄弟,真真是没规矩没进退,糊涂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你回去给色布腾巴勒珠尔说,给朕用心办事,不着调的人不用理。” 因乾隆同和敬说的算是国事,钮钴禄氏虽是皇太后也不好插嘴,便给洛宁递了几个眼色,意思是:你去劝劝皇帝,永琪是他儿子!也是你儿子! 洛宁在桌子底下扯帕子,心中暗恨,上辈子就是这样,有触乾隆逆鳞的事,钮钴禄氏就软硬兼施地逼着自己上,这辈子又是这样!只是看着钮钴禄氏眼睛盯着自己看,若真晾着她不理,必然会生出嫌隙来,只得堆了笑道:“皇上,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只是我想着,色布腾巴勒珠尔从来都是个稳重的,永琪年轻虽轻,也有主意,想来其中有误会,您不要生气,有什么话,把两个孩子叫到你们跟前,说开了就好。便是孩子们真有错,教导教导也就是了。” 乾隆听了洛宁的话,哼一声:“慈母多败儿。老五就是让你因循出来的脾气。早前朕要教训他,你不拦着不护着,何至于今日。” 洛宁忙立起身,她的肚子很大了,这一起身起得急,倒是晃了晃,立在洛宁身边伺候布菜的玉蝶忙伸手扶住了。乾隆和钮钴禄氏也吓了跳,这要是扭着了可怎么好,乾隆忙道:“朕不过那么一说,又不是问你的过失,你起身做什么。”一旁的和敬也伸出手扶了洛宁一把:“皇额娘,你小心些。” 钮钴禄氏到底关心洛宁腹中的孩子,看着和敬帮着一起扶洛宁,道:“扶你皇额娘坐下!这要是闪着了,可怎么好。” 洛宁谢了坐,这才又坐了,向乾隆道:“从来严父慈母,永琪一日叫我皇额娘,一日就是我的孩子,孩子犯的错,做阿玛额娘的,哪里会往心里去呢。您就看着我是个女人家,没什么见识,别和我计较吧。” 钮钴禄氏听了,忙不迭点头,向乾隆道:“皇后这话是啊,凭儿子多大,在阿玛额娘眼中,都是孩子,哪有父母揪着儿女的错不放的。” 这话说的乾隆同洛宁两个心中都哼了声,乾隆哼的是,先皇是怎么对弘时的,除籍赐死,虽是父子也不曾容情。洛宁哼的是乾隆对着永璜,永璋还有小十二有过父子情吗? 到底是两世为人,洛宁对着乾隆的脾气十分的了解,知道他要是喜欢一个人,那处处都会往好里想,要是一旦对一个人不满了,那就瞧什么都能挑出不是来。永琪现在明摆着是失了圣意了,他现在听自己的话,不会朝父母子女里去想,只会让他记起永琪从前的错来。 果然,乾隆听了钮钴禄氏的话反而把脸一沉道:“朕同永琪,是父子也是君臣,这君臣父子,君臣在前,父子在后。和敬方才说的也算国事,交泰殿的铁牌上写的什么,皇后还记得吧。” 洛宁脸上做个委屈的模样,立起身低声道:“妾鲁莽,请皇上恕罪。” 乾隆看着是在训洛宁,可接的是钮钴禄氏的话茬,交泰殿里那铁牌上写的更是“后宫不得干政”,就是皇太后,也是后宫里的一员,乾隆这是在指桑骂槐啊,钮钴禄氏脸上就有些热辣辣的,勉强道:“皇帝,皇后有身子呢,怎么又训她!皇后啊,你快坐,这事我们就别管了,由着他们父子去罢。你现在再疼永琪也是白疼,别说他不是你亲生的,就是你亲生的,将来他人大心大,翅膀硬了,也不会把你放在心上的。”说着话,却是横了乾隆一眼。 洛宁拿着帕子掩了掩唇,看着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可是坐在她下手的和敬却瞧见了她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和敬也低了头,垂下眼睫,暗笑,皇后这太极打的啊真是叫人佩服呢,怪不得魏氏在她手上吃了瘪,果然聪明不露呀。看来永琪想上位,就是我答应了,皇后也不能答应。 乾隆叫钮钴禄氏这一番话堵得脸上有点红,看看和敬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看看皇后洛宁眼里都有了泪,都是委委屈屈的模样,就不忍怪她们。至于钮钴禄氏,那是圣母皇太后,乾隆自诩是大孝子,老娘更不能怪,可是怒气总要有出的地方,这无辜被迁怒的人便由魏贵人充任了。 魏氏自叫乾隆降为贵人之后,原本住在延禧宫侧殿的常在郭络罗氏让洛宁给迁到了庆妃那里去了,把魏氏便搬到了延禧宫的侧殿去,至于延禧宫的主殿就一直空着。整个延禧宫冷冷清清只剩了一个魏贵人,便乾隆又命撤了魏贵人的绿头牌,命她禁足,这样一来,延禧宫同冷宫几乎也没差别。 也是从前魏贵人是得宠的令妃时兴头的太过,几乎宫里所有的妃嫔贵人看她都不顺眼。既然皇上不待见了,皇后暗中也在收拾,那大伙儿就不客气了,你不是不能出门吗?没事,咱们来瞧你,延禧宫倒是热闹,几乎日日都有人到魏贵人处串门。 今儿舒妃来说,皇上怎么喜欢庆妃,又赏了庆妃什么。明儿是婉妃来说,七格格管她叫额娘了,真是乖巧,又过一天,多贵人又来串门了,说皇上赏皇后娘娘什么了。 这天庆妃正带了多贵人和郭络罗氏到延禧宫散心了,庆妃看着魏贵人几乎没动的午膳,掩着口笑:“哟,妹妹怎么没吃呢,胃口不好吗?”多贵人也笑:“哎呀,庆妃姐姐,魏姐姐可是穿金戴银惯的,不比我们这些粗人,怎么吃得下贵人的份例呢。”又指着魏贵人惊叫一声,“哎呀,魏姐姐,你眼角怎么长皱纹了。” 魏贵人怎么能不见老呢,从前她做令妃时,虽然妃子份例有限,禁不住乾隆喜欢她啊,滋补圣品,胭脂香粉,绫罗绸缎,吃穿用度比之贵妃也不差什么,一下子降到贵人,本来份例就少,魏氏又是吃惯用惯的,哪受得住。再有她到底是做额娘的,猛然间三个儿女都叫抱走了,说不想那是假的,几下里一夹攻,这短短两三个月倒像是老了几岁。 魏贵人银牙紧咬,一只手却搁在腹部,握个拳,对着庆妃同多贵人的冷嘲热讽只做充耳不闻。便在这时,乾隆的口谕就到了,说是宣贵人魏氏慈宁宫见架。 庆妃笑道:“哎呦,魏妹妹别是这一去呀,又要重获皇上宠爱了,我们这些蠢笨的可又要受气了。本宫倒是有些怕呢。”一边笑着伸手过去在魏氏脸上抹了一把,口中啧啧道:“哎,你们这些奴才怎么伺候的小主?这头发这脸都干干的,可怎么见驾呢。” 多贵人凑趣道:“从前西子是荆钗布衣不掩国色,魏姐姐别是想效仿西子罢。”庆妃斜了她一眼,笑道:“得,我们别耽误魏贵人梳妆了,我们瞧瞧十四阿哥去。这快八九个月的孩子别说爬,连坐也不会呢,可是辛苦贵妃姐姐了。” 魏贵人听到十四阿哥现在都不会坐,一颗心真是直直的沉往谷底,,就向来宣旨的小太监道:“烦劳公公前头引路。” 钮钴禄氏和乾隆到底是母子,两个都喜欢迁怒。乾隆是想起永琪就想起魏氏,都是魏氏弄进宫的那个小燕子让永琪变成现在这个糊涂样子。钮钴禄氏是怪在福家父子身上,可福家父子都是白丁,这口气,便也是呵在了魏贵人身上。 看着魏贵人跪在地上,钮钴禄氏像没看见一样,乾隆也不喊起,只是招呼老娘老婆闺女外甥多吃菜。洛宁看两巨头的态度明显是不想叫魏氏好过,那是正中她下怀,也在一旁顺着乾隆的话,哄着钮钴禄氏多吃几口。至于和敬看着这个在自己皇额娘丧礼上哭上妃位的包衣奴才就有气,所以也当看不见。 魏贵人就那样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就听钮钴禄氏道:“魏氏,你表外甥好有出息啊。” 89、魏贵人成了魏常在 魏贵人低着头进了慈宁宫,恭恭敬敬给钮钴禄氏,乾隆,洛宁都请了安,又问过固伦和敬公主安,这才挺直了身子跪在慈宁宫的地上,巴望着乾隆见了自己身上的装扮,能想起旧情来。 说实在的,魏贵人这是不知道和敬在,所以听见乾隆宣自己去慈宁宫,就有意模仿着孝贤从前的装扮,简简单单挽了个二把头,簪了她晋令嫔时乾隆额外赏的个翠玉桃心如意簪,鬓边的那枝粉色素菊也是通草所制,配着她略见憔悴的脸色,真是又朴素又娇弱,正是乾隆从前最喜欢的模样。 可这身装扮瞧在瞧魏贵人从来就不大顺眼的钮钴禄氏眼中,那就是故意装个病美人,当着自己面,赤果裸勾引自己儿子,真是胆大包天了!钮钴禄氏哼了一声,带着怒气斜了乾隆一眼,这才道:“魏氏,你表外甥好有出息啊!” 魏贵人已经跪得膝盖都疼了,听得钮钴禄氏这声口,分明是语带讽刺,心中不由埋怨福伦一家子,都是没眼力见的,都叫皇上贬为庶民了,还不老实,又来带累人,口中却是委委屈屈地道:“回太后老佛爷的话,奴才身在宫中,福家又叫皇上废为庶人,不能进宫探视,他们做了什么,奴才怎么能知道呢。求老佛爷明鉴。” 钮钴禄氏看着魏贵人那副委屈的模样,脸色更沉了几分:“大胆奴才,到了这个当口,还敢强辩,你这是说本宫错怪你了?” 魏氏听得钮钴禄氏语声又严厉了几分,身子又匍低了些:“回老佛爷的话,奴才不敢,奴才不是那个意思。”说这话时,一双含着泪水的杏眼飞快地瞟了乾隆一眼。 这一眼就落在了钮钴禄氏眼中,更添了一重气:“我问你话,你瞧皇帝做什么?你倒是说说,你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魏贵人见乾隆没什么反应,只得道:“奴才不敢顶撞老佛爷。奴才只是想说,奴才表姐一家做的事,奴才在宫里不知道。” 和敬瞅着魏贵人仿着自己皇额娘打扮就有气,我皇额娘出身满洲上三旗镶黄旗,我郭罗玛法官至察哈尔总管,正正经经的大家嫡出大小姐,你魏氏不过是我富察家的包衣奴才,低贱的洗脚婢,也敢来模仿我皇额娘!何况顶撞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是魏氏的表外甥,更不能轻易放了她过去,起身从一旁的宫女手上接过酒壶给钮钴禄氏斟了一杯酒,先笑道:“皇玛嬷,您消消气,别和个奴才治气,伤了您的凤体,皇阿玛,皇额娘,还有孙女儿可都不安心。您要是放心,孙女儿替您问几句。” 钮钴禄氏就喝了和敬倒的酒,道:“耐日勒吐贺其杨贵,你替我问问这个奴才!她说的什么混话!”耐日勒吐贺其杨贵是和敬闺名,从她就封固伦和敬公主之后,便是钮钴禄氏也很少这样叫她了,这回用着她的闺名称呼,显见得是气得狠了,和敬当然明白,答应一声,这才回身道:“魏贵人,皇玛嬷又问你知道不知道福家做的事吗?” 魏贵人自看见和敬在,就有些后悔自己这样装扮了,这是当着和敬的面儿提孝贤,提自己的出身,刺和敬的心呢,格外加着小心。听得和敬这句问话,倒是难答,想了一想,这才陪着小心道:“是,奴才愚钝了,是奴才想叉了。请老佛爷训教。” 和敬哪里肯放过她,挑了挑眉:“魏贵人的意思是,你心里想着是老佛爷故意刁难你,拿着你不知道的来问你吗?” 这话问的刻骨刁毒,魏贵人猛然抬起头看,看着和敬,双眼之内满含着泪水,一字一字道:“公主,奴才不知道哪里得罪公主了,公主这样加罪,奴才承受不起啊。奴才对老佛爷从来是恭恭敬敬的,怎么敢对老佛爷不敬呢!” 钮钴禄氏听得魏贵人顶撞和敬,冷笑道:“魏氏,你如今不过是个贵人,耐日勒吐贺其杨贵是固伦公主,替我问话,你都敢强辩,我如何能信你心中没有对我不敬?旁的我也不来问你,我只问你,萧氏那个贱婢当时送在你延禧宫时,你心里若是还有我这个太后,怎么就敢撺掇着皇帝当时就认下了那只野鸟!莫非你以为,皇帝宠着你,这个大清朝的后宫就该你说了算?” 钮钴禄氏这话真是说得魏贵人心惊胆战,当时洛宁失势,太后不在宫里,乾隆把象征着皇后地位的凤印都交在了她的手上,怎么能叫她不产生自己是后宫之主的感觉。当时撺掇着乾隆认下小燕子,一半是为了讨好乾隆,一半也是想让当时和她斗得厉害的舒妃,庆妃瞧瞧,谁才是这个后宫里说了算的,现在钮钴禄氏拿着这个来问她,便是魏贵人从前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在这几句话跟前,也是无可答言,只是哭道:“老佛爷,奴才不敢啊。奴才是一心孝顺老佛爷的。当时,当时奴才只想着皇上不容易父女团聚了,先叫着格格也好安慰那个没了娘的孩子。奴才不知道那个萧氏是假的啊,奴才只是糊涂,并不敢不敬老佛爷。” 钮钴禄氏手一挥,手边的黄龙底金龙的碗就飞了出来,跌在地上,砸得粉碎:“还敢强辩,便是那个野鸟是沧海遗珠,也该认在皇后名下,你居然就敢放在自己名下,你打量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从十三岁就进了先帝潜邸,诡谲手段,这五十多来瞧得多了!你是看着皇帝以为那个贱婢是他的沧海遗珠,喜欢那个贱婢,一片慈父之心,你就打着把那个贱婢握在手中,好讨好皇帝,欺压皇后的主意,进而连我也能不放在眼里了,是也不是!” 洛宁听得乐啊,老太太在触及她利益的时候真是一点不糊涂啊,看得多明白!这些都是她想说而不能说的,这话里话外的,不光骂着魏氏,连着乾隆爷也捎带在里头呢。这些话啊也就乾隆他亲妈钮钴禄氏说来,才没人能挑眼,也没人敢做文章。就是乾隆那个爱面子的,是要恼羞成怒也怪不在自己头上。 果然在魏贵人哀哀的哭泣声中,乾隆怒了,指着她道:“怨不得朕和你说了,缓一缓,等皇额娘回宫再认,你就能阳奉阴违,纵着满宫的奴才喊格格!朕那时以为那个贱婢是朕女儿,既然已经喊开了,朕不忍伤孩子的心,只得先认了!朕以为你是孝贤调理出来的人,行事总能有孝贤一二风范,不想你外作忠厚,内藏奸诈,朕真是信错了人!竟是个蛇蝎心肠。怨不得你让你外甥福尔泰坐永琪伴读,怕是看着朕疼爱永琪,心大了,想做第二个曹家。也得看你魏家有没有这个命!” 乾隆说的曹家,正是康熙的伴读曹寅,曹寅一家在康熙朝的圣眷,真是风光无限,无出其右者。 乾隆这话更狠,竟是指魏氏刺探帝意,有不轨之心,这可是杀头之罪。魏贵人哪能不急,直了直身子叫道:“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不敢揣测天意啊!”重重磕了几个头之后,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这回是真的晕了过去。 真是魏贵人从前爱装病把人品都给装没了,这回晕倒,从钮钴禄氏起到乾隆,洛宁无不以为她是装晕,不约而同把头转开了去。钮钴禄氏自然不能放过一个装晕的儿子的小老婆,看了瘫在地上的魏贵人一眼,向着身后的桂嬷嬷道:“桂氏,我们从前看的玉堂春里,那玉堂春在公堂上熬刑法不过,晕过去之后,那个审她的堂官怎么办的?” 桂嬷嬷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回老佛爷话,那堂官命人拿着凉水泼,一泼之后,那玉堂春就醒了。”钮钴禄氏点头道:“这主意不错哪。” 钮钴禄氏起先以为魏贵人是装晕,说这话不过是想她自己起来而已,不想这回魏贵人是真晕了。钮钴禄氏说的她哪里听得见,只是纹丝不动。钮钴禄氏看着魏贵人不动,转头向乾隆道:“皇帝!你看看,你看看!这奴才眼中哪里还有我这个老太婆,到如今你还要回护这个贱人吗?” 乾隆忙道:“皇额娘息怒,来人,把魏氏拖到外头,用凉水弄醒了就送回延禧宫去,朕看着,她做个贵人也是多余,即日起便降为常在。” 这只好说是魏常在时运不济了,就在几个太监上来拖她,她竟是悠悠醒转了,一看两三个小太监拖着自己向外走,惊得魂飞魄散,大喊一声:“皇上,皇上,奴才奴才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信了。” 90、恐怖的十四阿哥 魏常在这句话震得在场四个人都立了起来,洛宁是知道后来的事的,险些站不稳。 这怎么让她又怀上了!魏氏现在腹中这个不是十五阿哥就是十公主啊!一个是以后的嘉庆帝,一个是宠得不像话的固伦和孝公主,洛宁不由自主地撕帕子,难道这个魏氏因此就要翻身了,转念想到养在舒妃跟前的十四阿哥,这口气才松了下来,有那样一个孩子在,魏氏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只是后宫妃嫔 ,都是有太医例行请平安脉的,便是贵人常在也是一样,魏氏要真是象她自己说的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可是涉及皇家子嗣的大事,她这个掌管凤印,统领六宫的皇后一直不知道,要是乾隆和钮钴禄氏俩要找呀茬,就能说她失职了! 洛宁握紧了帕子,在玉蝶的扶持下蹲下了身,向着乾隆同钮钴禄氏道:“皇额娘,皇上,这后宫妃嫔都是有请平安脉的,怎么魏氏有了龙种这样的大事,竟一直没人回禀!这是魏氏自己知道,魏氏要是自己不知道,伤到了孩子,可怎么是好。所以妾想召太医院院使来问问,这段时间都是哪个太医给魏氏请的平安脉,这身孕是一直没发现还是怎么着,总要有个明白说法才是,” 钮钴禄氏脸色也不好看,她真是像洛宁想的那样,疑心着洛宁看魏氏现在失宠了,故意晾着她,晾着那个贱人倒是没什么。别再整出个小十四来,可就难看了。此时听见她要召太医来慈宁宫,也就答应了。 转眼太医院的张院使就到了慈宁宫,他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见皇太后,皇帝,皇后还有固伦和敬公主都在,一个个脸色都不怎么好,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加了十分的小心,颤颤巍巍趴下众人请了安。 洛宁先问着钮钴禄氏同乾隆:“皇额娘,皇上,媳妇这就问话了?”乾隆心中正惊疑不定,听了洛宁的问话,也就点了点头,洛宁这才道:“张院使,你去给魏常在请个脉。” 张院使答应一声,从地上爬起身,走到立在一旁的魏常在跟前,堆了个笑道:“臣给魏常在请安。请常在抬一抬手,臣好请脉。” 魏常在就把个手抬了起来,张院使号了双手的脉,又问:“小主的月信可是迟了?”魏常在咬着唇,含着泪水的眼睛瞟了眼乾隆,又在洛宁身上转了两转,这才点了点头。张院使满是皱纹的脸上就浮起一丝笑容来,道:“这就是了。小主也是生育过两个哥哥,一个阿哥的,怎么都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呢?” 张院使这句无心之言一出,乾隆的脸色更不好看,洛宁拿着帕子掩着唇,轻轻咳了下,这才道:“张院使的意思是,魏常在有了身孕了?” 张院使道:“回皇后娘娘,老臣若是断得没错,小主该是有了两个多月了。” “这样啊,张院使,本宫也知道你们这些在宫里当差的,惯会捧红踩红,别是看着魏常在做了些错事,降了位份,就连平安脉都懒得请了吧?” 张院使本来是站着的,听了洛宁这句,忙扑通一声跪倒,磕头道:“娘娘圣裁,臣等便是再有一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对待小主啊。” “即如此,那魏常在有了身孕一事,本宫怎么不曾听你们来回,皇上也不知道?莫非你们是不把皇嗣放在心上吗?” 乾隆听着洛宁的问话就把个眉头皱紧了,下死眼盯了张院使几眼:“取平日的脉案来朕瞧瞧。” 张院使心上也疑惑不解,这太医院的太医不敢说个个都是神医,但是喜脉是绝不会诊不出来的,月余就能摸到滑脉,到两个月之后,那更是不会错。魏常在前几日还是魏贵人时,刚请过次平安脉,请脉的周榜,回来竟也没用提。 张院使从来都是明哲保身,不肯立于危墙之下的,看得皇帝要发怒,忙道:“回皇上,魏常在的脉,这两个月来都是周榜请的,他回来也不曾提过魏常在怀了龙裔。老臣昏聩,以为他少年新进,总有些本事,不想他竟是连个喜脉也断不出。” 乾隆在不抽风的时候,也是个明白人,听着张院使这番话,自然明白他这是一推四五六,不肯担责,只是这事的干系,也是他能推得干净的?此时乾隆也不耐烦同他多说,只命宣周榜并将魏常在的脉案带来。 周榜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面目也算得端正,身上穿着六品官服,他是第一回来慈宁宫,不由自主地在三巨头森冷的目光下瑟瑟发抖。周榜其实一个月前就断出了魏常在的喜脉,是魏常在看着周榜是个生脸,让冬雪色利兼施,买通了他,要他拖延些时日,不将她有了身孕一时禀告帝后。那周榜进太医院连半年也没有,忽然看着一大注银子搁在眼前,又有个娇滴滴的美人软声央求,居然头一晕就应了。 如今见皇上忽然宣他去了慈宁宫又叫带魏常在的脉案,他到底心虚,一进慈宁宫不由自主就发抖。魏常在在一旁看着周榜瑟瑟的模样,本来就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乾隆瞧了手上的魏常在的脉案,手一挥,脉案就摔在了周榜的跟前:“你给朕说说,魏氏的脉案里只说她如常,怎么张院使断出她有两个多月的身孕?是你错了,还是张院使断错了?” 周榜本就心虚,听了这句,忙不迭就磕头认了罪,就把个魏常在怎么收买的他,给了多少银子,一一都招了。魏常在在一旁听这个周榜居然辩都不辩,居然就直认不讳,双腿一软险些跌在地上,知道这事没法赖,延禧宫里现有冬雪那个人证人,忙道:“皇上,皇上您听奴才说啊,奴才不是有意欺瞒皇上,奴才只是想自己给皇上一个惊喜啊。奴才日日夜夜都念着您啊。皇上您忘了吗?奴才怀七格格的时候,也是自己告诉您的,那时您那样喜欢。皇上,奴才只是想要您高兴啊。”一面就跪倒在地,拿着帕子堵着嘴,呜呜咽咽地哭。 乾隆还没开口呢,一旁的钮钴禄氏发作了,一拍桌子喝道:“巧言令色的贱人!你这是哪是要皇帝高兴,我看你是知道小十四的病,打量着瞒过这段日子,等月份深了,就是我和皇后不说,皇帝也不忍心不让你生下来,我告诉你,你是想错了心!祖宗的规矩可不能废!” 洛宁看着前一世的死对头令皇贵妃如今的魏常在,心中畅快异常,脸上却还是做个惋惜的神色道:“魏常在,虽然十四阿哥抱在了舒贵妃那里,玉牒上总还是你的儿子,有些事,我本不忍心和你说,如今,也不得不说了。宫里几个擅长小儿科的太医都看过了,十四阿哥这一世都是个废人,能不能平安长大都要两说。”魏常在听到这句,只觉得眼前发黑,十四阿哥这一世都是废人,他四肢都全,也不聋不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魏常在听着钮钴禄氏和洛宁的说话,又想起今儿舒妃说的来:十四阿哥□□个月了,别说爬,连坐也不会。难道说,难道说那孩子就是个有病的?魏常在的心越来越冷,依着清朝规矩,要是一个妃嫔生下的孩子不健全,那这个妃嫔以后都不可以再生育。那就是说,如今她腹中这个,也不能保全? 钮钴禄氏冷声道:“皇后!你同这个贱人废话什么!钱氏,桂氏你们俩个去舒妃那里,把十四阿哥抱来,给他额娘魏常在瞧上一瞧。也好叫她死心!” 钱嬷嬷,桂嬷嬷两个领了皇太后懿旨就往翊坤宫去了,不一会就回来了。十四阿哥是舒贵妃亲自抱了来的。 魏常在跪在地上,只抬眼一瞧抱在舒贵妃手中的十四阿哥,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叫,从地上立起身来直扑舒贵妃,口中骂道:“叶赫那拉氏,你这个贱人,你在我手里讨不了好去,就折腾我的小十四,你说,你是怎么磨折他的!”这一下众人都猝不及防,舒贵妃脸上依然着了一掌,怀中抱的孩子也叫魏常在抢了过去。 乾隆爷屡次听说十四阿哥是个不健全的,他从来最爱脸面,听了这个,就不愿意看见小十四,连带着舒贵妃的翊坤宫也不去了。此时猛然看见这个孩子,险些就跳了起来。□□个月大的十四阿哥身子比之同样月份的孩子小上许多,那个头却抵得上两三岁的孩童大,额头高高凸起,五官却又挤在一块儿,这样的形状蓦然瞧在乾隆眼里,哪得不惊。 一直到这时,慈宁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才反应过来,要把魏常在怀里的十四阿哥抢回去,乾隆一摆手道:“既然她是慈母,这孩子就还了她!”转头就向洛宁道:“你怀着身子,这样的怪物不要瞧了,下头的事,你也不用理,朕和皇额娘自会料理。和敬,陪着你皇额娘回宫,宣个太医瞧瞧,别受了惊。” 洛宁知道,下来就是赐给魏氏下胎药打掉她腹中的孩子了,这个情景她是真想亲眼看着,只是圣旨已下,只得答应一声,就要给乾隆和钮钴禄氏跪安。不想魏常在抱着小十四,冲在她同和敬跟前,扑通一声就跪倒了。 91、魏氏被灌堕胎药 魏常在一看洛宁要走,抱着十四阿哥不顾一切就扑到洛宁跟前:“皇后娘娘,便是奴才从前得罪过您,可您也是作额娘的呀,您就看在皇上子嗣的份上,替奴才说句话吧。” 洛宁细细皱了皱眉,道:“你这话说的本宫就不明白了?十四阿哥有舒妃照应,七格格九格格也有人照应了,你还要怎么着?论着规矩,贵人以下是不能抚育子女的,本宫也不能为你破了例。” 魏常在拼命摇头,腹中这个孩子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只要这个孩子健健康康的,那她就有复起的希望。所以魏常在一手抱着十四阿哥,伸出一只手就要去抓洛宁的裙脚,扶着洛宁的和敬和玉蝶都吓了一跳,搀扶着洛宁退后。一旁的乾隆和钮钴禄氏也叫魏常在的疯狂吓到了,连声叫:“你们这些奴才,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贱婢拖开了!还有十四阿哥,怎么能让这个疯子抱着!” 慈宁宫的太监宫女们方才是被十四阿哥的模样和魏常在疯狂的样子震住了,听得钮钴禄氏同乾隆的怒喝才警醒过来,涌了过去在魏常在手中夺十四阿哥的夺十四阿哥,扯着魏常在往后拖的往后拖。 魏常在知道这一走开,自己后半辈子就要在常在位置上呆着了,只是不住挣扎,不住地尖声哭叫。她哭,十四阿哥也哭,整个慈宁宫闹得不像话。钮钴禄氏气的连连拍桌子,冷声道:“罢了,罢了,来人啊,将魏氏这个贱人的下颚给我卸了!皇后!你先回宫,后头的事不是你该看的!让张院使一同去请个脉,别叫这个贱人惊了本宫的皇孙孙!和敬,你也跟着,张院使请完脉,你即刻来回我,本宫的皇孙没事还则罢了,否则我也顾不得人说我不慈了。” 洛宁知道钮钴禄氏这是要下狠手了,自己呆在这里真是不大吉利,也就答应一声,同和敬一起出了慈宁宫。张院使听见打发自己去给皇后请脉,也就知道这事自己基本上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躬身倒退着出了慈宁宫,跟着皇后同固伦和敬公主的肩舆一同往坤宁宫去了。 一旁的舒贵妃看着从前的死对头落得这样下场,心中一时欢喜极了,只是脸上不敢露出痕迹来,只是抱着十四阿哥低着头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乾隆一转眼看见了她,就道:“你怎么还站着,这样的事也是孩子能看的,你也回去,虽然小十四不大好,总也是个皇子,你不可大意。”舒妃只得答应一声,抱着十四阿哥,带着奶嬷嬷几乎是一步一顿地蹭了出去。 魏常在叫卸了下颚,便发不出声,只能嗬嗬叫着,在太监手中扭动着身子,张大了泪眼看着乾隆,脸上满是乞怜之色。乾隆看得倒是有些不忍,一转头就看见了回到了舒妃怀里的十四阿哥,才起的一点怜惜之情立时就烟消云散。 钮钴禄氏指着十四阿哥向着魏常在道:“魏氏,你也知道宫里规矩,嫔妃们生下的子女先天不全的,这个妃嫔就不得再生育了,祖宗规矩在这里,我虽然不忍,也得遵从。”又拖长了声音,“皇帝,你的意思呢?” 这那是征询乾隆意思,看钮钴禄氏这势头,乾隆要是不答应,她能立时掀桌子,别说老娘发怒,就是老娘不发怒,看着小十四的模样,乾隆也怕魏氏腹中那个还是那样,那他堂堂天子,颜面何存。更何况现在皇后腹中那个,太医都基本肯定是个儿子了,都说康健得很,庆妃也有了,魏氏这个,舍了就舍了罢。 乾隆就道:“祖宗规矩自然是不能废的。赏魏氏一碗药罢。”高无庸领旨下去,不久就带了个小太监来,手中一个黑漆描金托盘,上头搁着一只素瓷碗。 魏常在听得乾隆这句,浑身的力气都没了,早就软在了地上,此时看药来了,倒是有了些劲,挣扎着向后爬了几步,还是叫太监们按住了,两个按着魏常在不许她挣扎,一个扶住魏常在的头,魏常在是叫卸了下颚的,那嘴本来就不能合拢,小太监强把她头抬起来,拿着药碗对着大张的嘴倒了下去,一碗黑漆漆的药就尽数倒了进去,来不及下咽的药液顺着魏常在嘴角往下淌,滴落在地上。 看着药都下去了,几个太监这才松了手,把瘫软得泥一样的魏常在扔在地上。魏常在只觉得浑身软得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也没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年多前她还宠贯后宫,连皇后手里的凤印都握在了手上,气得皇后差点就一病不起,谁见了她不是堆了一脸的笑,现在却落在这个境地,生了个残疾阿哥,腹中这个不知男女的孩子也保不住。都是那只野鸟闹的,都是那只野鸟!是老五射的那只野鸟,是老五纵容的那只野鸟,是老五夜闯的坤宁宫,是皇后在皇上,太后跟前告我状,都是他们,都是他们害的我! 钮钴禄氏看着差不多了,就命人将魏常在的下颚推上去,道:“你也别怨本宫心狠,祖宗规矩搁着,本宫也是没法子。皇帝,赏些补药给魏常在罢。”乾隆答应了,就命人把魏常在抬回延禧宫,又派太医过去守着。魏常在咬着牙谢了皇太和皇上恩典,起身挪步出慈宁宫时,腹中已经痛得刀绞一般,心中也恨极小燕子同永琪,又恨洛宁同钮钴禄氏:你们今天治不死我,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回来! 至于同魏常在串通的太医周榜,钮钴禄氏的原意是要以欺君罪论处的,还是乾隆觉得这种事也是有伤天家颜面的,不能显戮,只说他延误办差,叫人拖下去打上三十板子,而后削职为民,永不叙用。处置大臣,算是国事,钮钴禄氏虽觉得便宜了这个和魏氏贱人串通的太医,也只能点头答应。 周榜一直趴在地上,耳中听着太后同皇上对那个魏常在的处置,冷汗一遍遍湿透了小衣。此时听得小命捡了回来,便如死后还阳一般,擦了擦一头的汗,虽然要挨三十板子,可是他自己就是大夫,治个棒疮那是小菜一碟,混不在意,削职为民,从前或许会觉着前程尽毁,经过这一事,倒觉得做个民间的闲散郎中反而自在。磕头谢了恩,也就退了出去。 处置完了魏常在,钮钴禄氏就想起她宝贝孙子永琪了,向着乾隆道:“皇帝,如今你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这些话论理不该我再说你,你也别说皇后她慈母多败儿,你也想想自己!永璋他们哪个不是老早就在外头办差了?老五,你就一直搁身边,只让他守孝,这回一下子就推了这么一桩事给他,怎么怨得他糊涂!”乾隆立起身道:“是,皇额娘训的是。” 钮钴禄氏又道:“我如今也老了,这些事啊我不懂,也不能管,我只要你别训他,且看他这回办得怎么样再说罢。明年大选,你和皇后留心,挑个厉害的福晋,我就不信治不住那只野鸟!收不回他的心!” 乾隆口中答应,退出了慈宁宫,心里倒是有些犯愁,接待巴勒奔有和敬的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看着,出不了大纰漏,这选福晋,看着是家事,实则也牵涉前朝朝局,那是那么容易的。永琪啊,叫那个没才没貌的野鸟迷昏了头,为着她的手伤,折腾遍四九城的医馆,九门提督都在弘昼跟前告过状了。乾隆长叹一声,得,瞅瞅皇后和小十二去。亏得还有小十二啊。 张院使给洛宁请过脉了,虽然折腾了这半天,倒是没动着胎气。因还有两个来月就要生了,就让洛宁多走动走动,生产也容易些。洛宁又叫张院使给和敬请了平安脉,张院使号过脉之后笑道:“要说我们固伦大公主,那真是皇天庇佑,这身子康健着呢。只是有些血虚,气倒正,容老臣开个方子吃些日子就好。”说了磕头出去就在外间开了两个药方,一个是给洛宁安胎养神的,一个是给和敬补血的,先呈进来请洛宁瞧过了,洛宁瞧了,笑道:“本宫与医道上也不通,可张院使本宫还是信得过的。再过些日子,和婉也要到京了,到时候,还请张院使好好给她调理才是。” 和敬正看药方,忽然听得皇后说也嫁在蒙古的和婉要回来了,就抬起头看着洛宁,洛宁挥退了张院使,向着和敬道:“和婉身子弱,蒙古那地又苦寒,她到底年轻,不见得就不能好了,我想着接她回来养病,咱们宫里什么不能有?再有看着你们姐妹啊,她心情也舒畅,病就有指望。她好了,我也算对得起孝贤姐姐了。” 和婉是孝贤的养女,同和敬一处长大,感情和嫡亲姊妹也差不了多少,和敬的眼圈不由自主红了,看着洛宁道:“皇额娘,耐日勒吐贺其杨贵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您是真心疼我们。” 洛宁叹息一声,拍了拍和敬的手,她是知道后头的事的,和婉终于还是没了,年不过二十六岁。乾隆的那些女儿啊,大都二十多三十多就没了,就是眼前这个和敬,也走在了乾隆前头,不由神伤起来。 和敬看着洛宁黯然的样子,倒像是仿佛看见了亲皇额娘,七弟没了时,为着皇后的仪态,不敢大哭,每回背着人时也是这幅黯然神伤的模样,倒是真起了一些母女之情,就在洛宁的脚前蹲了,用帕子给洛宁擦了擦眼角的泪:“皇额娘,和婉也是有造化 您这么疼她。” 洛宁接过和敬手上的帕子,给和敬擦了擦泪:“你怎么也哭,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皇玛嬷那里等你回话呢。倒是有件事我要烦你,等我要生产之后,烦你进宫呆些时日,你也瞧见了,你皇玛嬷上了年纪,舒妃那里有病怏怏的十四阿哥,庆妃也是有身子的,其他人啊,我不放心,只有烦劳你了。” 和敬听了这句,忙立起身道:“皇额娘,耐日勒吐贺其杨贵不敢不为皇玛嬷分忧。” 洛宁听了这话,也就笑了,到底是乾隆同孝贤的女儿,果然深谙其中奥妙,母女俩正说话,乾隆也就到了。 92、永璂真的是包子吗 洛宁正同和敬在坤宁宫说话,乾隆就来了,洛宁同和敬,紫薇三人接了。 乾隆只说免礼,又看了看搁在桌上的脉案,倒是有些感叹自己从前一直认为洛宁比不上孝贤,现在看来,洛宁这个皇后做的还是不错的,至少对着那些皇子皇女都算得上是个慈母。看看,自己诊个平安脉都能想着和敬。这点上啊,就不比孝贤差,只是碍着和敬在,不大好当着她的面儿举着她皇额娘来夸洛宁,只道:“陈院使怎么说?” 洛宁笑道:“牢皇上惦记着。陈院使说无妨,和敬倒是有些血虚,得好好调理才是。” 乾隆也是会看脉案的,知道洛宁说的没差,也就点头了,洛宁又道:“皇上,皇额娘哪里没事吧。我看着今儿她老人家气得不轻。”洛宁从紫薇手上接过茶盏,搁在乾隆手边。 乾隆叹息一声道:“能不气么。咱们大清朝立朝以来就没出过这种事。你说说,你说说,朕平时待着魏氏怎么着?朕想着她是孝贤留下的人,额外高看一眼,凡事不免抬举着几分,她就这么回报朕!”说到这里冷哼了声,“魏氏这个贱人,依着朕的本心真是想将她打发到浣衣局去!” 洛宁低头叹息道:“这话我也不好说,想是魏氏平日不知道保养的缘故。”心中却啐道:您还有脸说!您真是敬爱孝贤姐姐吗?您敬爱她,都能写什么“似昔慧贤曾入梦,尚余慰者今到谁”。可见孝贤活着时,您在她跟前都说了些什么。这能比吗?一个是堂堂大清原配嫡后,一个用民间的话来说就是个小妾!还要做一副对孝贤情深意重的模样来。孝贤也是个可怜的,才三十六岁就没了,估计也是给您气的。到这时,又说抬举魏氏是看着孝贤的面儿上,孝贤地上有知,只怕能跳起来抽您! 和敬本来是打算走的,因乾隆来了就不好立时告退,只能在一旁伺候着,忽然听到这句,嘴角不由得抽了几抽,又听洛宁说魏氏平时不知道保养,险些笑出来,这皇后如今也真是会拐着弯子上眼药啊,魏氏一心巴高望上,心思全用在争宠上了,能保养好吗?只是这话不好由她做小辈的借口,站在那里倒有些尴尬。 洛宁看了一眼和敬,向着乾隆道:“皇上,皇额娘垂怜,说过我诊过脉,让和敬去回她的,您看?”乾隆也觉得和敬在这里,有些话倒不大好说,也就答应了,又向和敬道:“没事就带着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多来走走。等你皇额娘生育了,宫里事务,你来给搭把手,你皇玛嬷年纪大了,不好叫她劳累着。” 和敬就笑:“嫱恕2还拾18辏的突识钅锊皇欠蚱薨。拐婷蝗四苄拍亍7讲呕识钅镆彩钦庋龈牢业摹?杉拾18昊识钅锒际且谎7郴事赕郑翘煜氯说牡浞赌亍!彼盗司投琢烁霭玻肆顺鋈ァ 乾隆听得和敬这句,转头看着洛宁,起个龙爪握住洛宁的手,叹道:“洛宁,如今你越来越有孝贤的风范了。” 乾隆大爷,您是不抬着一个夸一个您就过不去是吧?在孝贤姐姐哪里是这样,到我这里,又这样,这两辈子了,您就没变过!洛宁强忍住嘴角的抽抽,低了头叹息道:“皇上谬赞了,我性子又直,也不会变通,哪里能和孝贤姐姐比呢?不过有些她的影踪儿,不叫您厌弃,我就万幸了。” 乾隆生来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叫洛宁这一番示弱的话,倒是说得顿起怜惜之意,想想洛宁虽不能和孝贤比,可也真没啥过错不是。自她当皇贵妃,皇后以来,这十几年里,除了那个不安分的魏氏,可真是没听过哪个妃子说她半个不字。更别说伺候皇额娘也尽心,对待朕的皇子皇女们,也是一片慈母之心。看来都是那个魏氏心太大了,这些年真是委屈了洛宁了。如今老五眼看着也不成话,小十二倒是渐渐的理路清楚起来。 乾隆这里沉默不语,洛宁的心却渐渐跳得快了,只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什么,又触到了这大爷的逆鳞。忽然间乾隆把个手一收一带,将洛宁拉进怀里,按着她在膝上坐了,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摸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洛宁,这话我只说一回,你听得懂也好,听不明白也罢,都不许问。” 洛宁听得心头一跳,抬起头,张大了眼睛做出一副茫然而略带惶恐的模样来:“皇上?” “永琪闯了那么多祸,朕屡次发怒,你都死命护着,朕看啊,你这因循护短的脾气,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所以朕把话放在这里,朕统共一个嫡子,不能叫你纵坏了!从今以后,小十二就让朕来管束,不管朕怎么着,你不许哭,不许给他求情。要是祖宗保佑,你这一胎还是儿子,等进上书房了也一样。是个闺女,你爱怎么宠着怎么宠着。听明白了没有?” 洛宁怎么不明白,乾隆这是对老五彻底失望了,在自己儿子堆里扒拉了下,觉得就小十二可用了,打算拿他当储君培养呢,只是脸上依旧做个茫然的样子:“皇上,我没纵着小十二。是不是他犯错了?他还小呢,您慢慢和他说,他会改的。” 乾隆叫洛宁这句话逗乐了,有这么说没纵着,立时就回护的?朕的皇后真是一根筋啊。乾隆轻轻弹了下洛宁的鼻子:“你没纵着,以后也不许纵。把小十二叫来坤宁宫用晚膳,朕有事叫他做去。”洛宁答应了,要从乾隆怀里起身,乾隆却不松手,只道:“叫容氏进来,你吩咐下去就得了。”洛宁只得应了,将容嬷嬷唤了进来,把乾隆的话吩咐了下去。 容嬷嬷其实早在宫门外了,看着乾隆难得地揽着自家娘娘坐在膝上,不敢进去打扰,此时听得召唤,忙进来磕头领旨,就往西三所找了永d。 永d正在自己院子里练箭呢,看得容嬷嬷是来传自己皇阿玛口谕的,就停下动作,双手下垂,肃立着听了,又笑问:“皇阿玛好?皇额娘好?” 容嬷嬷笑道:“回十二阿哥,两位主子都好。您放心。” 永d知道这个容嬷嬷算是这个宫里对自己额娘最忠心的一个了,看着她脸上都是笑,知道自己皇阿玛心情不错,将弓箭交在守在一旁的善保手上,道:“你也回去瞧瞧和琳罢,宫门下钥前回来就成。”善保双手接过弓箭,躬身应道:“判还8缣逍簟! 容嬷嬷听了永d的话,笑眯了眼,看看我们皇后娘娘多会教孩子啊,十二阿哥才八岁呢,就知道心疼底下人,真是仁厚。只是她没瞧见,在她背后,善保俊秀的脸上浮现出的一丝笑容。 乾隆见者永d来,倒是喜欢,问了功课,又道:“你容嬷嬷觑寻你时,你在做什么?”永d转着漆黑的双眼,咬了咬唇道:“回皇阿玛的话,儿子原是想把弓箭练好了再给皇阿玛一个惊喜的,可儿子愚钝,练了一个来月了,十箭里仍有两三箭不在靶上。只是皇阿玛既然问了,儿子要是不告诉皇阿玛,在父子是不孝,在君臣是不忠,儿子就实说了,皇阿玛,您别生气,儿子回去一定好好练。” 乾隆哈哈笑道:“傻孩子,朕知道你这么勤勉,喜欢都来不及。高无庸。” 高无庸看着乾隆爷大笑,就知道十二阿哥又要得赏了,只是没想到乾隆竟把他小时候随圣祖皇帝狩猎时用的那张小弓赏给了十二阿哥。高无庸惊啊:皇上从前宠五阿哥宠得那样,可也没把这弓赏给他啊。看来,十二阿哥在皇上的心中大大不同啊。 待得高无庸把弓取了来,乾隆亲自递给了永d:“这是朕当年随圣祖木兰秋狩时用过的,朕用它射过鹿。今儿,朕就赏你了,你可不能辜负朕啊。”永d双手接过弓,一个翻身跪倒在地,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口齿清晰伶俐地道:“皇阿玛,儿子一定不叫皇阿玛失望。”乾隆看着跟前的永d,想起那不着调的老五永琪,为着个野女人连祖宗家法都不知道了,哪像这个孩子,时时刻刻把君臣父子搁在心上,深深叹息了回,双手把永d扶了起来,摸了摸他光溜溜的月牙头,又捏了捏他的小脸颊。 洛宁在一旁看着,眼内不由自主含了些泪,这辈子算是有指望了,只要一直这样下去,小十二不会再跟上辈子一样抑郁而终了。 用完了晚膳,乾隆这才说,在巴勒奔到京时,让永d跟着色布腾巴勒珠尔去瞧瞧。用乾隆的话来讲就是:“皇额娘说的是啊,咱大清的皇子就是要历练历练,从前太宗八岁就能管家了,圣祖一十二岁就亲政,永d也要九岁了,跟着出去瞧瞧,见见世面,可不能再养在深宫了。” 洛宁听了自然喜欢,又想起乾隆说过不许她管的话,也就顺水推舟,只做个又勉强又担忧的样子道:“皇上,您说过不许我管,可是,我怕永d头一回出去,就跟出笼的鸟一样,色布腾巴勒珠尔拘不住他。”大爷,我可把话都给您说明白了,再有什么事,再怨小十二就是您的不是了。 乾隆龙爪一挥道:“朕的小十二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 永d听了,小脸立时涨得通红,看着洛宁道:“皇额娘,儿子一定不会给您给皇阿玛丢脸的,您放心。等您生下小弟弟,儿子还要做个好哥哥呢,儿子会好好照顾弟弟,保护弟弟。” 乾隆听了永d这番话,那真是算得上老怀大慰,这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晚上就留宿在了坤宁宫。 宫里那些刚为延禧宫的魏常在被灌了碗下胎药堕了个未成形的胎儿一事幸灾乐祸的妃嫔们又开始撕帕子了:皇后这也太霸道了,您都快生了,怎么还霸着皇上啊!可是如今皇后母子都得皇帝欢心不说,皇后肚子里那个太医都说了还是个嫡子,咱们还有什么好争的啊,认命罢! 过了几日,永琪再去理藩院时,从色布腾巴勒珠尔口中得了十二阿哥也要来一事,脸上顿时就不好看了。 93、叉烧君和鼻孔君的□□ 永琪听得色布腾巴勒珠尔说巴勒奔来那日,皇阿玛让小十二跟着去,心中就不快了。他也是从前让乾隆宠得不像话,混忘了论起出身来,小十二才是嫡子,皇后的母族出自上三旗镶黄旗乌拉那拉氏,同孝敬宪皇后还有亲,若不是从前乾隆抬举,他拿什么同小十二比。 永琪哼一声道:“一个不足十岁的毛孩子,能懂什么?皇阿玛别是糊涂了。”这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永琪说着浑然不觉,色布腾巴勒珠尔倒是背后出了层薄汗,沉着脸道:“五贝勒,皇阿玛的旨意,也是你我能质疑得的?” 这话一出,一旁的福尔康倒是先反应过来了,扯一扯永琪的袖子,向色布腾巴勒珠尔一拱手道:“大人,接待西藏来使,何等重大的事务,五阿哥只是怕十二阿哥年纪小,不懂事,到时闹笑话,叫人笑话我们大清。” 色布腾巴勒珠尔瞅了一眼福尔康,冷笑:“别说十二阿哥稳重聪慧,便是十二阿哥怎么着,也轮不到你一个奴才在这里说三道四。若不是看在五贝勒份上,我立时能拔了你的舌头!” 福尔康叫色布腾巴勒珠尔一句话刺得脸涨得通红,心里哪里肯服气。在他眼中,色布腾巴勒珠尔是一个能把到手的亲王都拱手丢给了自己兄长的庸才,不过是靠着娶了固伦和敬公主才有今日的体面,他若是有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机缘,必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只是现在色布腾巴勒珠尔的身份明摆着,他是固伦额驸。固伦公主啊,那是爵比亲王的,便是固伦额驸,也是爵同贝子,便是他未被降职时,也不过是一等侍卫。所谓形势比人强,只能忍气吞声过来,打了个千,算是道歉过了。 永琪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吃亏了,正要相帮,色布腾巴勒珠尔就道:“五贝勒,我们还是来议议章程罢,到时要是出了纰漏,你我都没甚好处。” 永琪深深吸一口气,暗道,亚圣说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使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现在皇阿玛这是在砥砺我!尔康,你忍一忍,待我他日登上大位,必定替你把今日的羞辱讨回来!永琪吸了几口气,定了定神,也就同色布腾巴勒珠尔商议起来。 色布腾巴勒珠尔和永琪将章程拟定了,就由笔帖式来拟了奏章,色布腾巴勒珠尔是主事,签字盖章在前,五贝勒永琪身为副使,只能跟随其后。永琪在几个兄弟中间从来是独领风骚惯的,不免深感委屈,用完印,将笔一掷,转身就走。色布腾巴勒珠尔瞧着他那副目下无尘的模样,也从鼻子里出了气:这五阿哥还真拿自己当未来太子瞧了。 永琪忍着气同福尔康一起回了五贝勒府,小燕子正在大厅里转悠,看着永琪回来,晃着两个还吊在脖子上的手就蹦过来了,大声道:“永琪!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你说好带我去柳青柳红的会宾楼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那两个格格,都不知道躲哪去了,想找人说说话都没人,我快闷死了!” 福尔康对着小燕子其实没一点好感,别说他喜欢的是那种娇娇弱弱,文文静静的女子,小燕子连边也挨不上不说,关键是,不是这个女混混胆大包天,抢了紫薇的身份,他姨母令妃娘娘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阿玛福伦还是一品大学士,他依然是风光的御前一等侍卫,都是这个女混混!可是,五阿哥永琪喜欢这个女混混,福尔康知道自己家要复起,也只能靠着这个五阿哥,只好忍气吞声,对着小燕子道:“小燕子,你不要生气。永琪他有正事做,……”这下头的话还没出来呢,小燕子就冲他蹦了过去,若是她的手没断,肯定是给他一拳,现在,只好一脚朝着福尔康踢过去,口中道:“你的意思,我的事就不是正事了!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是你拉着永琪不让他回来!” 福尔康几乎想掐断小燕子的脖子,只是碍着永琪,不得不忍,只能退开两步,让过了小燕子的飞腿,脸上还得陪着笑:“小燕子,永琪的事是皇上指派的,不得不去做。他要是办好了这回差事,皇上就能重用他,皇后也就无话可说了,你明白了吗?” 永琪连连点头:“小燕子,你放心,你受的苦,我终有一天会给你讨回来,紫薇,皇后,一个也跑不了!” 小燕子对洛宁的恨,开始时都是魏氏灌输的,挑得小燕子看洛宁死活不顺眼。洛宁到底是大家子嫡出的小姐出身,又做过贵妃,皇贵妃而至皇后,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去讨好只野鸟,对比哄着她的魏氏,野鸟自然就认为皇后恶毒。而紫薇最后的“背叛”更让小燕子认为皇后实在是坏得不能再坏,所以她倒是没怎么怪着紫薇,此时听永琪咬牙切齿说不会放过皇后和紫薇,忙窜到永琪跟前,她两只手还吊着,只好用肩膀去撞永琪:“永琪,其实不好怪紫薇了,皇后那么恶毒,一定是她逼紫薇的,她拿着刀,逼紫薇,说她不害我就杀了她,所以,紫薇为了活命,只好出卖我。永琪,我都不怪她了,你也不要怪她吧。” 这番话要是叫洛宁听见,洛宁真是会叫这只气晕过去,她还没做什么呢,就成了这只野鸟口里能拿着刀要杀人的恶妇。可是永琪听了,感动得眼眶都有些红:“小燕子,你太天真了,太善良了。你知道吗?你是这个死气沉沉的皇宫里的一股清泉!一股活力!好,我答应你,我不难为紫薇。” 福尔康听着两人的对话,几乎就要怀疑自己跟着这个五阿哥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了。可是,朝野之中,隐隐流传着皇上要砥砺五阿哥,所以才让他出宫建府,让他领差办事的流言。他也查过源头,只是查不到,只看到有同样消息灵敏的官员们,都悄悄上门拜访了。难得五阿哥能当自己是左膀右臂,只要在皇上砥砺五阿哥的时候陪着他,将来福家复起那是顺理成章的,抬旗也不是不可能。 “永琪,你现在最要紧的是看紧十二阿哥!不能让他出风头。当然,他才九岁,也不可能有什么本事,但是,我们要防着有人故意讨皇后好,卖人情给皇后!比如,固伦额驸!” 福尔康口中的固伦额驸自然指的是和敬的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永琪因这个姐夫没拿他当储君敬,早有不满,此时听了福尔康的话,不住点头,忽然道:“既然他能带小十二,那我就能带福尔泰。福尔泰从前是我伴读,我办差带着他,那是天经地义的!你回去就给福尔泰说,明天开始,就来贝勒府,跟着我!” 永琪这话,正是福尔康求之不得的,忙翻身下跪:“士为知己者死,五贝勒对我们兄弟有天高地厚之恩,我们兄弟没齿难忘!”一旁的小燕子是听不懂身没齿难忘的,只是看着福尔康给永琪磕头,顿时起了豪气,拿着受伤未愈的手臂撞着永琪:“尔康,你放心,永琪是个大好人,他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是不是永琪?” “尔康,你快起来,你忘了,我们是好兄弟啊!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永琪一面感动于小燕子的“善解人意”,一面得意于自己几句话就得了两个忠心耿耿的臣子。福尔康顺着永琪搀扶的手立起了身,脸上也带出了笑容。 巴勒奔带着公主塞娅来的那一天,色布腾巴勒珠尔领着永d同永琪回合,一看永琪身后带的人,险些发怒,这五阿哥五贝勒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福家兄弟都是白丁,他鸦雀不闻的就带在身边?他是真把自己当储君看了吧! 色布腾巴勒珠尔转头看了眼永d,身为嫡子的十二阿哥骑在小黄马上,跟在他身后侧,离着他有半步的距离。“十二阿哥,待会儿巴勒奔一行到了,你跟着我做就是了。”色布腾巴勒珠尔看着十二阿哥黑黢黢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这话说的莽撞了,就笑,“十二阿哥聪明,我不过白嘱咐一句。”不想永d竟是一脸的笑,应得爽快:“姊夫,这是永d第一回出宫,规矩礼数上有错漏的,您教训就是。” 十二阿哥的话虽然是场面话,但是色布腾巴勒珠尔听着也觉得舒心,不由在看看挥着手中鞭子同福家兄弟说话的永琪,色布腾巴勒珠尔真是觉得,这老五一大把年纪都算白活了。 又等了片刻,就见一群戴着傀儡面具的舞者在鼓乐声中跳了过来,而后是一列仪仗队,再后头是数十匹骏马,马上都是佩着弯刀,穿着藏袍的武士,三月的天,武士们都脱去一只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来。再后才是两顶十六人抬的大轿,轿上装饰着色彩斑斓的宝石,显然是巴勒奔的大轿。 来了!色布腾巴勒珠尔率先翻身下马,永d跟着下马,随着色布腾巴勒珠尔走向前时,正走过永琪的人马,忽然听得人群里有人啐道:“恶毒皇后生的恶毒小子。”永d霍然扭头看去,却见福尔康福尔泰兄弟身后有个身形瘦小的侍卫打扮的人,正瞪着一双出奇大的眼睛恶狠狠看着他。 居然是小燕子!五哥胆大包天,带着福家兄弟也就罢了,居然还带了他的侍婢,还是戴罪的侍婢。永d只当没认出人,转回头去,嘴角却有着一丝笑容。 94、迎接仪式上的闹剧 两乘大轿越来越近,终于到了色布腾巴勒珠尔,永琪,永d一行人前,轿夫屈膝将大轿停稳,轿帘打起,就有勇士过去扶出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壮汉,头戴镶着红绿宝石的狐皮帽,左耳戴金镶绿松石耳坠,右耳坠珊瑚身穿蓝蟒缎藏袍,披貂皮披肩,下穿大褂,腰束金丝缎腰带,脚下是一双深红藏靴,正是西藏土司巴勒奔。 巴勒奔一见最前头的色布腾巴勒珠尔,就裂开嘴笑了:“扎西德勒。”色布腾巴勒珠尔虽然不会藏语,问好这句还是懂的,忙回了一句,正要把身后的五阿哥和十二阿哥引见给巴勒奔,却见巴勒奔把手一挥,身后即时过来一个武士,一手抱着个酒坛,一手拿着碗,就满满倒了一碗,巴勒奔接过酒碗,递向色布腾巴勒珠尔。 各族敬酒都有规矩,色布腾巴勒珠尔是什么都想到了,怕巴勒奔故意刁难或者是不会说汉语,满语,将理藩院里那个精通藏语的笔帖式都带在了身边,却是百密一疏,竟是忘了询问藏人的礼仪,就是立时把那个笔帖式叫来,这个脸也是丢定了。 就在色布腾巴勒珠尔尴尬之际,他身后忽然闪出个孩童来,光头阿哥打扮,正是永d。永d到得色布腾巴勒珠尔身前双手高举从巴勒奔手中接过酒碗,以食指沾洒向天空弹三次,口中连说了三声“扎西德勒”,这才将酒碗凑到唇边呷了一小口,就把个碗微微向外推了下,一旁的武士也回过神来,向永d手上的酒碗里倒了些酒,又成一满碗,永d依旧呷了一小口,武士再倒满,如此三次,永d这才把一碗酒一饮而尽,双手将空碗递向了巴勒奔,这才退回了色布腾巴勒珠尔身后。 巴勒奔千里迢迢来京城拜见乾隆,队伍行到密云之际就听到消息,说是乾坤让他女婿为正使,庶出的儿子为副使在城外接他,巴勒奔自是觉得乾隆看轻了他,这一回故意用藏人敬奉贵客的礼仪来试探,若是这两个毛头小子应付不来,也算是扫了清朝皇帝面子,不想竟是教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做得滴水不漏。 就在永d往前的时候,永琪本想拿着哥哥的身份呵斥他,不想永d的动作分明是合着藏人的规矩,就连那个抱着酒坛子的武士脸上都是微笑,永琪不由羞恨,觉得色布腾巴勒珠尔既然领管着理藩院,怎么能不懂这些,这回他定然是故意装不懂,却把这一套教给了永d好让他出风头,怒气冲冲地斜眼看了色布腾巴勒珠尔一眼。 巴勒奔大笑,用不太标准的汉语道:“哈哈哈哈!请问上使,这个孩子是谁?” 色布腾巴勒珠尔这才回过神来,把永d又拉了出来,指着他向巴勒奔道:“这个孩子是我们大清朝的十二阿哥,他的额娘是我们皇上的中宫皇后。”巴勒奔上下打量了永d几眼,露齿一笑道:“原来是大清的嫡子,难怪啊难怪!塞娅,你还躲在轿子里做什么,还不下轿见过十二阿哥。” 就听有个女孩子清清脆脆笑道:“阿爸,我来了。”另一顶轿子的轿帘掀了起来,那个名叫塞娅的少女扶着武士的手从大轿里走了出来。 塞娅贴身穿着玄青色裙子,外面罩上帝青色的外袍,蓝色的波纹皱褶上缀着孔雀领花朵。脚上穿着缕花织锦的筒靴,腰间系着宝石镶嵌、丝穗婆娑的腰带,手臂带金钏和海螺镯。中指和无名指套宝石镶嵌戒指,颈上佩红色的琥珀项饰,胸前悬着层次分明的珊瑚、瑰玉、琥珀的短项圈和珠玉穿成璎珞的长项链。披散在身后的一股股小辫,缀满金银、珠玉、珊瑚、宝石。这一身装扮可谓珠宝宝气。 塞娅走到巴勒奔身后,向着众人行了一个藏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咕噜噜从众人脸上掠过,最后落在了永d身上,笑着说:“阿爸,你说的就是这个男孩子吗?” 巴勒奔向着色布腾巴勒珠尔笑道:“我们藏人和你们不同,我们藏人的风俗里女儿尊贵,不输给男儿,所以我们珍爱女儿,塞娅就是我最珍爱的女儿,就宠坏了,有时候没有规矩,上使不要见怪。塞娅,见过十二阿哥。” 这一句话,永琪只觉得脸上像被人热辣辣打了一掌一样。巴勒奔让自己心爱的女儿去见那个年纪小小一肚子奸毒的小十二,却放着自己正牌阿哥不理,真可谓有眼无珠。 塞娅笑嘻嘻答应了,正要过去给永d见礼,就听得人群之中有个尖利的声音道:“这么神气活现,眼睛长在头顶上了。”说话的正是小燕子。其实,小燕子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只是在场的人数虽多,人人屏息凝神,她这一咕哝,立时就凸显了出来。 永琪也知道小燕子闯祸了,忙一拱手笑道:“一个侍卫不懂事,有口无心,土司勿怪。”色布腾巴勒珠尔听了永琪的话,都要给气紫了。巴勒奔是什么样的人,他是西藏土司,镇守一方,看了色布腾巴勒珠尔这样子,就知道开口的必然是大清朝的龙子凤孙,故意问:“上使,这位是?” 色布腾巴勒珠尔也是见过小燕子这个“传奇人物”的,此时看她忽然出现在人群中肺都要气得炸了。这个永琪简直令人发指,侍婢也是能带到这种场面上来的?这大清天下要是真交到他手上,非败了不可! 色布腾巴勒珠尔真想装没听见啊,只是巴勒奔既然问了,也只得回道:“这位是我们大清朝皇帝陛下的五阿哥,爵封贝勒。”巴勒奔哈哈笑道:“果然是皇子,不同凡响,不同凡响。”塞娅听着自己阿爸的哈哈大笑,红红的嘴唇一抿,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乌黑的眼睛就瞟了永琪一眼。她这一瞟,绝不是对永琪有好感,只是觉得一个皇子阿哥忙不迭地要护着一个貌不惊人的侍卫,真是滑稽。 小燕子可是不明白什么是“反响”什么是“正响”,听见巴勒奔笑,就觉得是夸永琪呢,正要高兴,忽然看见那个一身珠光宝气的美丽公主笑着看了永琪一眼。小燕子的本质上,其实是一种动物,塞娅这么一笑,立时激发了守护自己领土的本能---永琪是我一个人的!小燕子就要冲出去和这个不老实的公主理论,却忘了她的手是叫乾隆折断过的,虽然已经时隔三个多月,虽然钮钴禄氏不许永琪请太医给小燕子瞧伤,只是架不住永琪有钱哪。有钱就能请好郎中用好药,可惜她养伤时期从来不老实,所以骨头愈合的一直不是很好。郎中虽说最好继续夹着夹板,生性好动的小燕子怎么可能再忍,闹着不肯用夹板。 永琪从来最吃不住小燕子和他纠缠,就像这回一样,永琪其实不是不知道,他身负皇命是不可以携带女眷的,只是对上小燕子的撒娇威胁,所有的坚持和原则都是不起作用的。所以小燕子的伤没好全就卸了夹板,所以小燕子会穿着侍卫的制服出现在这个她绝不该出现的地方。 为了显示大清朝赫赫扬扬的威风,侍卫们都还骑在马上。小燕子要找塞娅理论,就一点马镫要向前冲。哪里想到马一冲,她手上没劲力拉不住缰绳,两下一作用,小燕子整个人就向后倒去。不知道是她命大,还是她运气不够好,她的脚倒是没挂在马镫上,整个人一下就重重跌在地上。小燕子条件反射似的拿手一撑,只听得清清脆脆的一声咔嚓,伴随着一声惊叫,小燕子的右手竟又断了。 永琪听到小燕子的尖叫,又看一匹马从马队里奔出,其他侍卫座下的马也受了惊,顿时乱了起来,在原地蹬踏,倒在地上的小燕子眼看着就要被马蹄踏到。永琪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什么公事了,立时转回了身向着马队里掠了过去,就在一匹红鬃马的马蹄眼看着就要踹在小燕子脸上之际,一把抱住了小燕子,这时,小燕子身上已经挨了好几蹄子,已然疼得晕了过去。 永琪看着小燕子又疼晕了过去,也顾不得自己身负皇命了,抱着小燕子上了自己的马,交代也没有一句,竟是一溜烟就去了。 色布腾巴勒珠尔看得目瞪口呆,巴勒奔和塞娅嘴边嘲讽的笑容连隐藏也懒得隐藏。 色布腾巴勒珠尔带来迎接西藏土司的侍卫们也是训练有素的,片刻之间依然控制住了座下受惊的战马。色布腾巴勒珠尔这才惊醒,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这脸都快丢得尽了:“土司,您和公主歇息的驿站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巴勒奔也知道不能在看笑话了,也就哈哈大笑道:“有劳大清皇上和上使费心了。请前头引路。” 色布腾巴勒珠尔带巴勒奔去驿站的路上,一路就在担心,要是巴勒奔问起五贝勒带走的人是谁,该怎么回答?说是五阿哥的侍婢?那对巴勒奔是何等的侮辱,指不定这个土司就要翻脸。说是侍卫,这可不行!藏人要是以为咱们清朝的皇子有断袖分桃的癖好,回头回西藏一传说,可是把大清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好容易到了驿站,色布腾巴勒珠尔把巴勒奔和塞娅父女在驿站安顿好了,片刻不歇,立时就带了永d一起回宫复旨。 95、芝麻包和叉烧的区别 乾隆听着色布腾巴勒珠尔将永d在巴勒奔前应对自如的事说了遍,真是笑了会。永d要过了年才九岁!以他的年龄能知道藏人的敬酒礼仪可以说是殊为不易,真是有几分得意的,招手叫永d过去,捏了捏永d肥嘟嘟的腮帮子:“不愧是咱们爱新觉罗的好儿男!永d你告诉朕,你怎么知道藏人敬酒的礼仪的?” 永d抬起头,看着乾隆道:“回皇阿玛,打您给儿子说了要让儿子跟着姐夫去见个世面之后,儿子怕不懂藏人的礼仪,丢了自己的人事小,给您丢脸,给大清丢脸,儿子就有罪了。所以,儿子叫善保找了些书来瞧,这才知道了些。当时儿子看着巴勒奔要敬姐夫酒,儿子以为姐夫既是固伦额驸。又是科尔沁辅国公,他要是接了巴勒奔的敬酒,那咱大清给西藏的体面也太大了,所以才冒昧向前,还好祖宗保佑,儿子没丢皇阿玛皇额娘的脸。” 乾隆就笑了,这孩子是越来越出息了啊,做事明白,还晓得给人留余地。色布腾巴勒珠尔可未必能知道藏人礼仪呢,小十二这话一说,真是顾全了色布腾巴勒珠尔的颜面。小小年纪做事就这样周全,真是个好孩子!乾隆就拍了拍永d的头:“找你皇额娘去,把这事给她说说,也叫她喜欢喜欢。好大的男孩子了,不许在你皇额娘身上蹭,仔细惊了你皇额娘腹中的小弟弟。”乾隆自己也没发现,这一番话里多了些寻常父子的亲昵。 永d答应一声,给乾隆请了个安,向后退了三步,这才转身出去,走到色布腾巴勒珠尔身边时,又打了个千:“姐夫,永d去皇额娘那里了。”色布腾巴勒珠尔因永d在乾隆跟前周全他的颜面,对永d笑得格外灿烂。 乾隆看着小十二出了养心殿东暖阁,这才向色布腾巴勒珠尔道:“你给朕说说,老五又干什么了?” 色布腾巴勒珠尔说了就把五贝勒永琪把侍婢萧氏也带到了接西藏土司的现场,萧氏不知道怎么从马上摔下来,永琪就抱着她走,把皇命公事都扔一边一事回了乾隆。色布腾巴勒珠尔淡黑的脸上都涨红了:“皇阿玛,儿臣这么些年也没听过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亏得巴勒奔没问儿臣,他要是问了,儿臣真是无言以对。儿臣说句不当的话,这别是那个萧氏会什么邪术罢。永琪从前也是个精明能干的,怎么能糊涂成这样!” 乾隆哼一声:“你别给朕说什么聪明能干,朕看小十二的脑子都比他清楚!高无庸,你去把宣那个不着调的老五进宫,不,你叫那个混账东西给朕滚进宫来!”高无庸答应了,心中哀叹着出了宫,往五贝勒府去宣永琪进宫。 永琪抱着小燕子回了贝勒府,一面叫了胡氏毛氏两个格格进来服侍小燕子擦脸,整理衣裳,一面命自己的小太监去太医院请太医,看着小燕子疼得冷汗直流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焦急,不由埋怨道:“我说不带你去,你非要去,你看看,这不又出事了,我送了你回来,还不知道十二那个惯会讨好卖乖,两面三刀的的东西在皇阿玛跟前怎么告我的状呢!” 小燕子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这些日子又叫永琪宠惯了,当时就道:“哼,有皇后那样恶毒的娘,永d当然也学坏了!早知道他年纪小小就这么恶毒,在外头我就该给他一顿好打!永琪,你不知道,我在天桥时,要有人得罪了我,又不能当面打他,我就跟着他,找个机会拿个鸡笼罩在他头上,再拿着板子给他一顿!叫他被打个半死也不知道是谁打的。哈哈哈哈!”小燕子说到高兴之极,忘乎所以,居然就把个右手一挥,这一疼那还了得,小燕子那是眼泪共鼻涕起飞,左手捧着右手不住地哎呦。 永琪看得心疼,他不怪小燕子自己不小心,反责怪一旁给小燕子擦脸换衣裳的毛氏和胡氏:“你们两个也是伺候惯人的,怎么一遇到小燕子就粗手粗脚!莫非爷差你们做事,你们还不情愿,拿着小燕子撒气?!” 毛氏胡氏两个虽然也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在家也是小姐,就是指给了永琪做格格,一般的也是差使着宫女太监,哪里来“伺候惯人”这句话,两个人听着,心头不由气苦,只是不敢顶嘴,只好格外放轻了手脚。 小路子拿着永琪的名帖往太医院请太医,不敢说是给小燕子请的,只说五阿哥扭了脚,要请个在伤骨上拿手的。太医院的袁术张太医就指了个姓何的太医随了小路子去。 何太医到了五贝勒府才知道,不是给五贝勒瞧伤,是给那个传言里皇上赐给五贝勒的曾假冒格格的侍婢萧氏瞧伤,自然有几分怨气,只是碍着五贝勒从前是最得宠的阿哥,最近外头又有皇上要砥砺他的风声,也不敢不尽心。何太医先问可怜小燕子伤在哪里,又瞧了小燕子的手,这一瞧,就把眉头皱紧了。小燕子的右臂上旧时骨折之处就因她没好好修养,本来就痊愈的不好,这回在伤骨的上方新折断了一处,正是新伤加旧伤,十分的麻烦。 永琪就问:“你瞧着小燕子的伤要紧不要紧?”何太医详叙了病情,正要解说,永琪哪里耐烦听他背药书,满心不耐,只喝道:“我不要听你拢阒还芩担说弥夭恢兀俊 何太医躬身答道:“回五贝勒的话。萧氏的伤于性命上自是无碍的。”永琪冷笑道:“手折了自然与性命无碍,谁不知道!都是废话!你平时对着皇玛嬷,对着皇阿玛,对着皇后娘娘也是这么回话不成?莫非你打量着我出宫建府,以为我失势了,就敢这么跟我打马虎眼!爷告诉你,可别想错了心!” 太医忙跪倒道:“臣不敢。只是,萧氏新旧两处的伤离得极近。臣自是能医治,只是不敢说萧氏的右手日后行动无碍。” 这句话一出,小燕子没听明白,永琪和胡氏毛氏两个可都明白了。永琪是勃然大怒,飞起一脚就把何太医踹倒在地,骂道:“放屁!你治还没治,就说这样的丧气话,莫不是真当爷是好性子由着你们这起子顶红踩黑的小人欺负!”还觉得不解气,还要上去再踢。 胡氏和毛氏两个是对瞧一眼,嘴角儿都悄悄地向上翘了翘,心中都道:该!活该!怎么摔断的不是她的脖子。 只是看着永琪踢太医,毛氏胡氏两个也是旗内女子知道这算是殴打大臣,素来为皇子大忌,便是理密亲王当年在圣祖跟前何等受宠爱,圣祖知道他斥骂鞭挞大臣时也怒骂他狂悖昏聩,何况永琪只是一个五贝勒。只能双双上来只得上来拉着永琪。 胡氏劝道:“爷便是这位太医言语失当,您倒是先容这位太医给萧姐姐正骨呀,总不能耽搁萧姐姐的伤啊。”正什么骨,就萧氏骂十二阿哥的那些话,从前做的那些事,砍了她脑袋都是便宜了她! 毛氏也劝道:“是啊,胡姐姐说的是啊。萧姐姐的伤多耽搁一会,她就多疼一会呀,爷,您也忍心!”就这只野鸟的这泼妇样儿,疼死也活该!老天怎么不让那马蹄子往这个泼妇的脑袋上踹呢。 永琪听了两个格格的劝,这才住了手。叫何太医给小燕子接骨。何太医在太医院里也是当过好几年差的,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口中不敢说什么,忍着气爬起身来,过来给小燕子接骨。 这接骨是把骨折的两端对齐,再涂药,上夹板,哪能不疼,上回接骨,小燕子是晕过去的,这一回人清醒着,不免要挣扎躲避。永琪看着小燕子的大眼眶里满含着泪水闪避的样子,真是心痛如绞,只是这接骨接不好,将来的手难复原,只得劝慰:“小燕子。你忍一忍,这个是没法子的,快好了,就好了。”小燕子疼的厉害时不免就把永琪和永d还有洛宁骂个遍,可怜洛宁在坤宁宫里无辜地打了几个喷嚏,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受凉了。 这里正热闹,外头来传乾隆口谕的高无庸也到了。永琪虽放心不下小燕子,捱不过高无庸连着催,只得吩咐了毛氏胡氏两个好好照应小燕子,跟着高无庸进宫。 永琪一进东暖阁,看着乾隆的脸色铁青,再瞧瞧站在一旁的色布腾巴勒珠尔,就知道怕是他和永d两个一块儿告状了,不等乾隆开口,立时就翻身跪倒,口中道:“儿子给皇阿玛磕头请安,皇阿玛万福圣安。皇阿玛,您可不能听别有用心的人污蔑啊!儿子不是不勤勉公务,您可以问色布腾巴勒珠尔,就迎接巴勒奔的章程,儿子也同他商议过好几回,儿子也是一心想办好皇阿玛交托的差事,让皇阿玛喜欢的。至于小燕子,她只是一派天真,想瞧瞧我们天朝上国的风采儿子想让她长些见识也好,就带她去了。哪里知道,马忽然惊了将她摔在马下,事出突然,儿子一时没了方寸,情难自禁。求皇阿玛瞧在这是儿子第一回办差的份上,饶过儿子这一回。儿子下回再不敢了!”这一番话可谓声情并茂,令人动容。 一旁的色布腾巴勒珠尔从鼻子里出着气:这“别有用心”的人说的不是我还有谁!好你个五贝勒,居然还反咬一口,真当我色布腾巴勒珠尔好欺负吗?! 乾隆看永琪为自己辩解得如此之快,如此理直气壮,居然气乐了,本来想训他的话也懒得说了,只挥手道:“朕知道了,巴勒奔的武士想和我大清的武士较量一回,你就跟着色布腾巴勒珠尔把这差事给朕妥妥地办了,就算你将功折罪了。你这就跪安吧。” 永琪趴在地上还打算告永d擅作主张,当众给色布腾巴勒珠尔和自己没脸、要乾隆罚永d。就听皇阿玛叫他退下,又轻描淡写地说什么“将功折罪”,不由喜心翻倒,看来!不然,皇阿玛不能一句话都不说他!永琪强忍住脸上的笑,给乾隆跪了安,垂着头出了冬暖阁,经过色布腾巴勒珠尔身边时,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96、乾隆要起名永琰 洛宁已近产期,虽然宫里良药名医有的是,所以洛宁和她的胎儿都很健康。可是他到底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太医们只怕皇后和嫡子要有个什么,他们这些人的脑袋都保不住,便要洛宁多多卧床休养,以备生产。 洛宁得了这个话,就同乾隆商议了,把固伦和敬公主给接进宫帮着料理宫务,又让和嘉帮着襄理。洛宁提出让和嘉帮着襄理时,是这样同钮钴禄氏和乾隆说的:“我们好好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那成想遇上这么一件糟心的事,总不能让她为着那么个东西孤守一世罢!亏得还没圆房,我以为还是要再指婚的。好在她要守二十七个月的孝,这三年过去,大家差不多也能把这事给忘了,如今让她襄理着宫务,到时就能把份位升一升,指婚时也好看,纯妃在地下也就安心了。皇额娘和皇上看,我这主意可还使得?” 洛宁一边说着还一边擦泪,引得钮钴禄氏也掉了几滴泪,向着乾隆道:“和嘉是个可怜孩子,都是魏氏那个贱人不好,险些毁了我好好的一个孙女儿!皇后如今这主意很好,我看就这么着。皇帝,你的意思呢?” 乾隆对这个安排也很满意,和敬是谁啊!是他和孝贤活在世上唯一的孩子!和嘉才吃了那么些苦不算又没了额娘,也是够可怜的了。皇后能想着她们两个,正是国母风范,大度贤良。乾隆当然就点了头,还故意向钮钴禄氏笑道:“这俩孩子可没管过大事,到时只怕还要皇额娘操心些。” 钮钴禄氏笑道:“哪有你这样当阿玛的,孩子还没管事呢,你看死人家不能了,仔细和敬知道,和你撒娇。她们有不知道的,不能决断的,尽管来问我!”洛宁看着钮钴禄氏高兴,也就凑趣说了几句,逗得钮钴禄氏很是笑了会。第二日就由钮钴禄氏拟了旨,让和敬和嘉两位公主暂时替皇后管理宫务。 钮钴禄氏的旨意一下,乾隆的妃嫔们都躲在宫里咬牙:得,皇后这手狠啊!和敬和嘉是谁啊,正牌子的公主,皇上的嫡亲女儿,由太后下旨让两个公主来主理宫务可谓正言顺。两个公主得了这么大的体面,怎么能不记皇后的情。以后啊,这俩公主算是皇后的人了。 那些本来就轮不到襄理宫务的妃嫔们还好些。舒贵妃和近来得宠的庆妃本来想借着替皇后打理宫务的机缘,做些手脚,安排些眼线的,一听这道旨意,不由就把心灰了:大伙儿老实些罢。和嘉还好,和敬的眼里可是不揉沙子的。 从旨意一下,和敬就住在宫里的,洛宁只怕委屈了乾隆最心爱的女儿,特地叫人把孝贤从前住的长春宫给又收拾了番,让和敬住在长春宫里。和敬看继额娘这样周到,也格外奉承些,每日处理完宫务,总是和和嘉一起来陪洛宁说说话,又投桃报李地指点下紫薇怎么做个和硕格格。 今天色布腾巴勒珠尔来告了永琪的状,乾隆那个气啊,他现在是养成了个习惯,但凡是不高兴了,瞧谁不顺眼了,就到洛宁这儿吐苦水。乾隆觉得,自己的皇后从上回大病一场之后,性子好了许多,善能倾听,还不多嘴,和她说话啊,舒服!于是乾隆和色布腾巴勒珠尔翁婿俩兵分两路,分别去找各自的老婆诉苦。 洛宁其实早从小十二口中知道了老五今儿闹得这一出,当她听见那只野鸟从马上摔下来,仿佛又摔断了哪里时,跟永琪的两个格格的想法一致,怎么没摔断她脖子呢!哎,老天真是太慈祥了! 其实不用乾隆吩咐,永d看着洛宁滚圆的肚子也不敢往上凑,只是坐在她床前的脚踏上,和洛宁说话,交代完了今儿出宫的事,张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哼了一声道:“五哥真是糊涂啊,当着那么多人,抱着萧氏就跑,可把姐夫给气坏了。一个女人,还是个无才无貌的女人!儿子以后绝不会和他一样糊涂!” 洛宁叫小十二这句人小鬼大的话逗得哈哈而笑,坤宁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也觉得好笑,只是碍于身份,只好硬忍着。永d看着皇额娘笑的厉害,知道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又不明白错在哪里,眨着大眼睛看看洛宁,又瞧瞧容嬷嬷。他倒是乖,从洛宁床前的脚踏上起来,跑在拿帕子掩着嘴笑的紫薇跟前:“和贞姐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他这句不说还好,一说就连容嬷嬷也忍不住了,洛宁笑得更厉害了,她腹中那个像是嫌吵一样,就踹了她一脚,洛宁一面笑,一面捧着肚子哎呦。 乾隆到坤宁宫时就听着自己皇后笑得畅快,进来一瞧,却是小十二红着脸立在洛宁床前,洛宁笑得直哎呦,紫薇正给她揉着心口顺气,来的路上那一肚子气竟是消了不少,摸了摸小儿子精光的脑袋:“你说什么笑话逗得你皇额娘这样,说来朕听听。” 永d虽然近来见识上增长了许多,到底年纪小,也没想过自己这话说了会有什么结果,嘟了个嘴道:“儿子不就是说五哥不该为个没才没貌的女人犯糊涂么,说儿子以后决计不会那样么,皇额娘就笑儿子。” 坤宁宫的笑声在永d说完这番话后静了下来,乾隆摸着永d光脑袋的手也顿住了,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洛宁看着他脸色不对,忙道:“皇上,永d还小,还不大懂事。”乾隆一声喝道:“小什么!都二十岁的人了!连小十二都知道的事,他就能不知道!不,!朕看他不是不知道,他是仗着朕从前高看他一眼,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简直是狼子野心!”乾隆的吼声一出来,洛宁立时挣扎着站了起来,满坤宁宫的宫女太监连着永d,紫薇,还有高无庸和容嬷嬷等人都跪在了地上。 洛宁在乾隆怒喝出“小什么!”时,一颗心几乎就吊在了嗓子眼上,以为小十二的话触到了乾隆的逆鳞。带到乾隆又骂“都二十岁的人了”一颗心也就落了回去,也怪乾隆,永琪的“琪”和永d的“d”字发音是一样的。 洛宁听得乾隆骂得狠,只好劝道:“皇上,您别气坏了自己身子。紫薇,给你皇阿玛倒杯乃子来。”又要挣扎起身的样子。 乾隆看着手底下一动不敢动的永d,知道吓到他了,又看洛宁的脸色也不大好,这才缓了语气道:“皇后,你起来做什么?太医可是叫你静养的。小十二,你今儿的话,朕可是记得了。说句大不敬的,朕可不想咱大清再出个端敬!你明白没有?” 永d吸了吸就要掉下的泪:“儿子知道了。”乾隆这才点了点头“后儿要和西藏武士比武,你就跟在朕身边。回西三所去吧。朕和你皇额娘说说话儿。” 看着永琪出去,洛宁又挥退了宫女太监,身边只留了个容嬷嬷,这才道:“皇上,不是我要忠言逆耳,当着一宫的奴才,您怎么好这么说自己的儿子。” 乾隆走到洛宁床边坐了,摸了摸她高隆的腹部:“老五那个不孝子,你以后就不用管了。真是荒唐到亘古未闻的地步!朕若是把祖宗基业放在他手上,他决计能拿了来讨那只野鸟的欢心!这还罢了,他竟然认为朕是砥砺他!”乾隆说到这里时,气得笑了,“居然还能联络大臣!他要是能跟允t一般,能叫满朝大臣向着他,朕倒还能高看他一眼!那成想,他镇日把福家两个奴才种子依为臂膀,把到他门下走动的那些蝇萤小吏看做怀才不遇的未来栋梁,偏对着傅恒,阿桂等人做出一个清高自许,目下无尘的样子。” 洛宁听着乾隆的话,脸上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历经两世的洛宁对乾隆那是十分了解,知道他权欲极重,不然也不能禅让为太上皇之后还握着实权,叫嘉庆做了三年傀儡皇帝。在他壮年之际,传出他要砥砺某个皇子,那么这个皇子自然不能讨了好去。所以那会那尔布福晋进宫时,她递了纸条,让自己父亲哥哥私下安排可靠稳妥的人把皇帝要“砥砺”五阿哥的话传了出去。果然就传在了乾隆这里,也是老天有眼,偏还是在永琪渐失圣心的时候。 乾隆看着洛宁脸上没了笑,就拍了拍她的手道:“有件事,朕要和你说,待得巴勒奔走了之后,永琪的爵位也该动一动了。” 洛宁心里一跳,知道必然不能是升永琪的爵位,怕是要降一等了,心中自然欢喜,脸上还是做个惶恐地样子道:“皇上,永琪的爵位那也算前朝的事儿,交泰殿那儿祖宗可是有明训的。您还是别和我说了。” 乾隆却道:“虽算是国事,到底也是家事,你的老五的嫡母,怎么不能知道!朕想着,既然说要砥砺他,索性再狠一点,贝勒也是高了,等巴勒奔走了之后,朕降老五为贝子。朕只是怕皇额娘哪里不高兴,待会儿和敬和嘉来,你同她们把这个话透了。你们娘三个在皇额娘跟前也有个准备。” 洛宁听了,就要起身答应,乾隆将她按住了,道:“没多少日子了,你得争气,给朕生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阿哥出来。朕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永琰。” 乾隆“永琰”两个字一说出口,洛宁就觉得心口叫人狠狠打了一拳,这个名字正是前世的嘉庆帝的名字!洛宁强忍着心跳。挤出笑容来,勉强道:“皇上这样说,倒是叫我惶恐的很。万一是个女儿,可要叫您失望了。”乾隆道:“只要是健全的,女儿朕一样喜欢。好了,朕不扰你休息了。你自己好生歇着,觉得不对就宣太医,遣赵得福来告诉朕。” 洛宁答应了,从床上撑起身送了乾隆出去,又躺回床上之后,才觉得心跳得厉害,嘴里也发苦。这老天真是会作弄人,把前世的嘉庆给送在了她这里,那小十二怎么办?她是帮着小十二还是这里的永琰? 洛宁正闭着眼睛发愁,就听得宫室外头有声音道:“皇额娘歇息了?”听声音该是和敬。 97、永璂出风头了 和敬那是叫色布腾巴勒珠尔拱了一肚子火来的。老五算个什么东西!不得宠的偏妃生的,母家是下五旗,也不是八大姓,在朝中也没个人,仗着皇阿玛从前疼他,居然真拿自己当储君看!还说什么“不能听别有用心的人挑唆,”在场的不就色布腾巴勒珠尔和小十二,他还能说个小孩子别有用心吗?必然指的是色布腾巴勒珠尔!也太猖狂了,色布腾巴勒珠尔是黄金家族的后人,曾立下赫赫战功的,更没碍着你什么,不就是实话回禀了,你就能说他别有用心。要是让你上了位,还能容下色布腾巴勒珠尔吗?! 其实和敬这回真是想茬了,永琪说的别有用心的人还真的是小十二。对永琪来说,色布腾巴勒珠尔不过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婿,便是和敬得宠又怎么着,一个女婿还能和他争大位不成!只有小十二,出身高贵,母族有力,皇后恶毒,十二狡诈,他们才是心腹大患啊。 和敬听了色布腾巴勒珠尔的话,就叫他在长春宫候着,自己到坤宁宫来探个口风。虽然她是固伦公主,如今还掌着宫务,宫里位份差些的嫔妃们见着她,都要笑嘻嘻地叫一声:“公主。”到底洛宁是堂堂的大清国母,所以和敬到坤宁宫,也是一点规矩不敢错乱的,看见洛宁的奶嬷嬷容嬷嬷还得笑上一笑:“容嬷嬷,我皇额娘可歇息了?” 如今的容嬷嬷在洛宁的叮嘱之下,也是懂得见人三分笑的,何况是固伦和敬公主,忙堆了一脸的笑道:“和敬公主来了。奴才这就去瞧瞧。您稍候。”转身进了寝宫,快步到了洛宁床前,弯了腰道:“娘娘,和敬公主来了。” 洛宁早听见和敬的声音了,听容嬷嬷这么一说,也就笑道:“嗯,你扶我起来,让公主进来罢,这些日子也劳累她了。”容嬷嬷应了,让玉蝶墨荷两个过来扶起了洛宁,又拿大靠枕让她靠了,这才出来见和敬,堆了一脸的笑道:“让公主久等了,奴才回了娘娘说您到了,娘娘请公主进去呢,还说这些日子劳累您了。” 和敬搭着自己的宫女秀云的手就往里走,向容嬷嬷笑道:“皇额娘太客气了。我们做儿女的,为阿玛额娘分忧也是应该应分的,哪里担得起皇额娘问候。”容嬷嬷就笑道:“这是大公主知礼谦逊。我们娘娘私下常说,大公主的面貌性子都和先皇后娘娘一样呢。”和敬忙道:“皇额娘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洛宁寝宫,和敬看见洛宁半靠在床上,就要给洛宁请安。洛宁忙道:“容嬷嬷,扶着公主,自己母女,不讲这些虚礼,给公主看个座儿。”容嬷嬷就过来扶和敬,和敬依旧行了个蹲礼,这才立起身,笑道:“皇额娘要是不嫌弃,女儿就在你身边挨着坐一会。和嘉可是说,她老是挨着您坐的,您可不能偏心眼儿,只疼和嘉不疼和敬呀。” 洛宁听得这话,便知道和敬有话说,故意道:“这话说得怪可怜,像我平日不疼你一样。罢了,罢了,你过来罢。”和敬就走到洛宁床边,挨着洛宁的脚边坐了,又伸手给洛宁掖了掖盖在身上的桃红满地金云锦薄被。 紫薇也过来见过了和敬。和敬瞅了紫薇几眼,忽然道:“我听皇额娘说,你针线功夫上极好,正给小阿哥小格格做衣裳呢,取几件来我瞅瞅。” 紫薇也是聪明人,明白和敬公主这是和皇额娘有话要说,自己不方便呆着,答应一声,走了出去。洛宁又对容嬷嬷使了个眼色,容嬷嬷也就领着宫女们退了出去,房内只剩洛宁近身的玉蝶和和敬倚重的秀云。 和敬看着没人了,脸上的笑才敛了:“皇额娘,有些话原不该我这个做姐姐的说。只是,老五也太不成话了!” 原来是色布腾巴勒珠尔找老婆告状了,老五啊,真是没颜色,和敬也是能得罪的?就是我也要给她三分面子。她撒个娇,老佛爷也得依了她的意思。你就真认为那个大位是你的了,连着固伦和敬公主也不放在眼里了?洛宁的眉间微微一跳,也就叹息道:“今儿的事,我也听你皇阿玛说了。老五可不是太糊涂了,把你皇阿玛气得什么似的。在我这里发了好一会儿脾气。”说着拍了拍和敬的手。 和敬思忖了下,看着洛宁道:“皇额娘,你在宫里,不晓得外头的事。外头有人说,皇阿玛打发老五出去,是要砥砺他。论理这种消息,不该我打听的,我不是不知道,这是大忌。只是今儿的事,叫我心里发颤,色布腾巴勒珠尔已经把老五得罪了,我不得不想。皇额娘,皇阿玛如今也敬重您,您就一点风声没听着?” 洛宁喟叹,到底是孝贤的女儿啊,这一番话,看着是在问乾隆有没有这打算,实际是在问,这流言是不是你传出去的?身为乾隆最宠爱的女儿,乾隆是不是打算砥砺老五,她能不知道? 虽然和敬目前同她是一条心——不能让老五上位。到底人心叵测,所以,洛宁也不敢向和敬漏了底,也不能一口就否认了,倒让和敬对自己生了戒心,想了想就道:“我觉得不像。你皇阿玛今儿还说这事呢,气得很。还说,既然要砥砺,索性把爵位再动一动。”说了,唇边隐隐泛起一丝微笑来,瞅着和敬。 和敬看着洛宁这个神情,也猜到了乾隆绝不是要升永琪的爵位,必然是要降等,大清的爵位多罗贝勒下头就是固山贝子了,再下就是奉恩镇国公、奉恩辅国公。而皇子最低的爵位也是固山贝子,要是从前最得宠的阿哥连贝子的爵位也没有,那可真是“砥砺”了。和敬就道:“说句不敬的话,亚圣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有时也是不准的。” 这句话说得两人相视一笑。又因为小十二在乾隆跟前很是顾全色布腾巴勒珠尔的颜面,和敬自然要投桃报李,就问洛宁:“后儿比武,小十二去不去?” 洛宁道:“我倒是觉得他一个小孩子,去了也不过瞧些热闹,不如在上书房念书的好。可是你皇阿玛说要带他去呢。” 和敬就笑:“就是小孩子才好呢。皇额娘只管放心,有皇阿玛,还有色布腾巴勒珠尔,没人敢欺负他。” 这话的意思,和敬打算让小十二出个风头?果然和敬就问:“皇额娘,女儿听说,小十二练的弓箭不错,皇阿玛把他自己小时候用的弓箭都赏他了。” 洛宁知道要是这回永d能再在群臣跟前露个脸,那离那个位置就又近了一步,心上跳了几跳,脸上强持镇定,笑道:“不过是练个箭,恰好你皇阿玛心情好,不过五十步的距离里十支里能中个七八支罢了。” 和敬听了,也就明白了,故意道:“皇额娘也太心急了,十二弟才九岁呢,难道您要他现在就百步穿杨不成。那我可要替十二弟委屈了,没您这样苛求的。” 洛宁就道:“得,你皇阿玛还说我因循护短呢,我瞧着你这个做大姐姐的也不差什么。”和敬道:“十二弟可是比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都小几岁,我怎么能不疼他。”母女两个又说了回,洛宁到底不年轻了,身子沉重,人便容易觉得累,脸上隐隐露出疲色来,和敬瞧在眼中,也就起身告退。洛宁虚留几句,和敬只说要去看看和嘉,出来却是往阿哥们住的西三所走了回 三日后后,乾隆携着几个阿哥到了西郊演武场。巴勒奔和赛亚一早候着了,看着乾隆到了,父女两个上前见礼。巴勒奔指着塞娅给乾隆引见:“皇帝陛下,这是我小女儿塞娅。” 巴勒奔前两日已经朝见过乾隆了,倒是赛娅,乾隆今儿是头一回见,塞娅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比中原女子都高挑,肌肤微黑,鼻梁高且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正看着站在乾隆身边的永d。永d看塞娅看他,也就对塞娅微微点头。 乾隆看着塞娅看永d,就笑道:“这是朕第十二个儿子永d,朕的皇后所生,你们见过了。 塞娅点头道:“皇帝陛下,十二阿哥聪明伶俐,很像您呢。” 塞娅看着豪爽,可是马屁拍得却到位,夸了乾隆现在正喜欢的永d,连着乾隆也捧了捧。对爱面子的乾隆来是,自然高兴,哈哈笑道:“小公主聪明得很哪。汉语说的很好啊。” 巴勒奔就道:“皇帝陛下别夸她了,聪明是聪明,可是像个男孩子一样,喜欢舞刀弄枪的,昨天晚上还和我闹着要下场比武呢。” 乾隆就笑道:“是吗?那朕等下倒要瞧瞧小公主的本领了。” 满族的武士和藏族的武士连斗了五场,终于以满族武士的险胜而落幕。巴勒奔正笑着向乾隆夸赞满族武士的英武,不想塞娅在一旁站了起来,手一伸,一旁的侍女忙递上一条长鞭,牛筋所制,鞭子的手柄乃是犀骨做的,缕着金银的花纹,上头还镶着老大一块祖母绿。手腕一抖,长鞭顿时扬起,就在空中抽了个响亮。 巴勒奔假意喝道:“塞娅,你要做什么!”塞娅道:“阿爸,我还没比呢!我们藏人,女儿和儿子是一样的。”说了一个箭步跃到台上,用鞭子一指乾隆的那些武士同阿哥们:“你们谁敢上来和我比!你们不会是连个女人也怕吧?”她年纪不大,声音清脆响亮,说的满场的人都听见了,只是都是大男人,也真不好意思上去欺负一个女孩子。 塞娅见没人理她,就对着永d道:“十二阿哥,听说你们爱新觉罗的男儿都尚武,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永d再没想着塞娅忽然同自己挑战,一怔,也就立起身来,想了想,摇头道:“我是男人,不能欺负女人。而且,圣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和你打。” 乾隆是知道这个儿子的,从小身体不大好,就没怎么练布库,也就是近年才勤练了弓箭,一听巴勒奔的女儿指名道姓要他上去,不免有些担心,忽然见他冒出这句,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日洛宁能笑成那个样儿。永d满是稚气的小脸和他嘴里说出的老成话凑在一起,实实在在的有趣。 到底当着巴勒奔父女的面儿,乾隆不能大笑,虚握着拳挡在嘴边,轻轻咳了几声:“永d,不要胡说。”这话的意思明显不过是为了让巴勒奔有台阶下,一旁却有人误会了。 五贝勒永琪看着皇阿玛将“恶毒”皇后的儿子带在身边,早就不忿,此时听见永d不肯同塞娅比,就立起身道:“皇阿玛,儿子不才,儿子愿意领教下塞娅公主的鞭子。” 乾隆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一旁的色布腾巴勒珠尔转了出来,就在乾隆跟前打了个千儿:“皇上,奴才有个主意,能使公主同十二阿哥比较下,又不用交手。”乾隆对这个女婿一直挺喜欢的,听他这么说,便道:“说来朕听听。” 色布腾巴勒珠尔道:“奴才瞧着公主的鞭子能约使到两丈左右,咱们就在两丈处射两排蜡烛,公主以鞭将蜡烛卷起。十二阿哥则以弓箭将点燃的蜡烛射灭,谁先将蜡烛卷完或射完,谁获胜。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乾隆听了,就低头看了眼永d,却见永d小脸上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一动,便道:“你去问过公主。” 塞娅笑道:“不用啦,我听懂了。十二阿哥,这回你敢不敢?”永d看了眼乾隆,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也就向前几步,学着方才那些武士的样子对着塞娅一抱拳:“请公主赐教。” 色布腾巴勒珠尔立时便命人下去布置,不一会儿就排了两行蜡烛来,一行不曾点燃的,是塞娅的,一排点燃的,是永d的。因听十二阿哥要用弓箭,早有侍卫疾驰回宫取了永d惯常练的弓箭来,此时便奉了上来,正是乾隆赏永d的那一柄。别人不认识,从前时常跟在乾隆身边的五阿哥永琪怎么能不认识,脸色顿时有些发青。 永d双手接了弓,只听着发令官一声号令,立时弯弓搭箭,向着两丈远处点燃的蜡烛射了过去。离着他十步远的地方,塞娅也挥起长鞭卷向立在桌上的蜡烛。 乾隆起先倒是怕永d失手的,到底他才九岁,又当着满校场的人,失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不想连着三箭,永d竟是都将蜡烛射得灭了。这一下,乾隆也有些惊讶,待得永d抢在塞娅卷起最后一支蜡烛前将自己面前最后一支蜡烛射灭时,校场上已然欢声雷动。乾隆顿时觉得脸上生光,也大声笑了起来。 塞娅倒是大方,将鞭子一收,笑盈盈对着乾隆道:“皇帝陛下,我输啦。” 乾隆倒是挺喜欢塞娅,到底是土司的公主,活泼大方又懂规矩,长得还好,可惜永琪不着调,小十二又太小,看她认输,就向巴勒奔笑道:“公主也是一身好武艺啊。” 巴勒奔道:“哪里比得上小阿哥,人中龙凤啊!比我那几个儿子都强。”两个做父亲是各自放下身份,吹捧了下对方的儿女。这一场比武便以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落了幕。 98、巴勒奔父女的打算 永d今儿很争气,虽然两丈不算远,可是他到底是只有九岁的孩子,能将全部十支蜡烛都射灭,也是不容易的。乾隆一高兴,当场就把手上的那只翡翠扳指赏了永d。满人尚武,校场之内的武士校尉们看着十二阿哥这个不到十岁的小阿哥就有一手好箭法,又看着皇帝将扳指赏了他,不由齐声欢呼起来,一边的色布腾巴勒珠尔也露着洁白的牙齿笑。只有一旁的永琪那是脸色铁青。 那日色布腾巴勒珠尔进宫向老婆和敬告了五阿哥永琪的状,和敬只叫他留在长春宫,转头就去找了皇后,不一会回来,却是拉着他走了一圈西三所。色布腾巴勒珠尔也是立过战功的,自然有一手好箭法,在和敬的指挥下,指点了回永d的箭法。今天在校场上看着永d的箭法果然大有长进,他自然得意。 乾隆那是得意至极,带着永d回坤宁宫见洛宁,对洛宁说:“看看,朕说朕来教养,不让你插手,果然不错罢!永d今儿大大出了风头,没给朕丢脸,也没给大清丢脸!巴勒奔也狠狠夸了他,说他是人中龙凤,哈哈哈哈。”想到永d跟塞娅说的那几句话,不由哈哈大笑,跟洛宁学了一回,“这孩子有时候憨得叫人笑。”又摸了摸永d的半拉月牙头。 洛宁看着顶着一脸“夸我,快夸我”表情的永d,笑着扭了扭他的小耳朵:“瞧你得意成这样。”永d又把乾隆赏他的扳指献宝一样奉在了洛宁跟前给洛宁瞧。洛宁忙道:“皇上,您怎么把这个赏他了。这个扳指可是皇阿玛给您的。”乾隆只摆了摆手道:“当阿玛的赏儿子东西,还分哪来的吗?朕是看着小十二争气,给了他想必皇阿玛知道了也喜欢。” 永d听得扳指是他皇玛法给皇阿玛的,格外紧张,倒是拿在手里不敢动了。洛宁瞧着永d紧紧握着扳指的样儿就笑。 乾隆现在正是瞧小十二顺眼的时候,那是看他做什么都好。要是以前看着永d握着个扳指不敢动,必然以为他的小家子气,受不得抬举,现在却是:这是孝心!这是恭敬!真是像朕啊!乾隆便向洛宁道:“取个金链子来,给小十二挂上。”洛宁忙答应了,让容嬷嬷去梳妆匣里取了金链子来,将扳指栓了,亲手给永d挂上了。 洛宁给永d挂金链子的时候,顺手在后颈一模,倒是一手的汗,就道:“瞧你这一身汗,快回去叫孙嬷嬷给你洗洗,小心着凉了。回头上皇额娘这里吃晚饭。”永d先瞧了乾隆一眼,见乾隆点头了,这才答应一声,又给帝后两个都请了安,躬身退了出去。 洛宁看着儿子出去了,这才向乾隆道:“皇上,有件事儿,我心上不安。”乾隆道:“怎么不安了?你也快到产期了,也该把心放宽才是。朕可不想再出什么事儿。”洛宁道:“皇上说的是。可是,您看,巴勒奔要进京朝见您,带什么公主呀,还让她和小十二比武。哪有公主挑着人家的皇子上的,别是,别是想在咱们大清招驸马罢,还是瞧上了小十二!皇上,虽说这算是前朝的事,可我到底是小十二的额娘,我这心里越想越是不安稳。”说了,还拿着帕子擦了擦微红的眼圈。 洛宁现在正是母凭子贵的时候,乾隆喜欢小十二,看重她腹中的那个,连带着洛宁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举足轻重起来,此时一看她要哭,忙劝道:“洛宁多虑了,这事朕也不是没想到,小十二还不到十岁呢,这年龄相差也大了些,朕不会答应的。你也是要生养的人了,好好将息着才是,动了胎气,朕也不安。”洛宁听乾隆这样说了,这才把心放下了些。 却说驿站里头的巴勒奔和塞娅父女俩也在说话。巴勒奔果然是想给塞娅招个驸马的。西藏的土司可不止他巴勒奔一个,压在他巴勒奔头上的,更有土谢图汗,只有和大清结成了姻亲,他巴勒奔在西藏才能挺直了腰杆说话,就是活佛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在来京前,巴勒奔也探听过了,都说乾隆最喜欢的是偏妃出的五阿哥永琪,让他住在宫里,行动都带着,日后极可能让他继承大统的,便有意让塞娅嫁给永琪,能做嫡福晋最好,实在不成,做侧福晋也行。反正等五阿哥将来登基了,至少跑不了一个妃子的份位。 哪里晓得到了京城才发现,这五阿哥就是个糊涂东西,领着差事呢,就能半路抱着个人跑了,倒是那个小小年纪的十二阿哥,进退有度,叫人刮目相看。 到了今儿,巴勒奔看着乾隆是拉着那个十二阿哥的手到演武场来,又当众赏了他扳指,便把从前的想法给推倒了。清朝皇帝看重的应该是十二阿哥,这世上哪有不喜欢自己大老婆生的儿子,反而抬举小老婆生的儿子的道理,这期间大概是两个阿哥都名字的读音都一样,传话的人搞错了。 巴勒奔动了把塞娅许配给永d的心思,藏人素来不拘小节,女大男小也是无所谓的,就把实话给塞娅说了。塞娅对着永d这个有着一手好箭法的小孩子倒是没什么恶感,只是道:“阿爸,我都十五了,十二阿哥才九岁,清朝皇帝不会答应的。” 巴勒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肯?便是不能做嫡福晋,谋个侧福晋也好。他那么小,你嫁了过去,还不是由着你拿捏。”塞娅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第二日巴勒奔见乾隆时果然就把意思给透了。乾隆虽然也有借着联姻巩固西藏的想头,可是要让小十二去娶个大他六岁的女子,乾隆那是说什么也不能答应的,就道:“小公主活泼大方,朕也喜欢,只是小十二是朕皇额娘最心爱的孙儿,他的婚姻大事,朕也做不来主。既然爱卿父女喜欢中原汉子,朕大清八旗的男儿由得公主挑,朕无不答允。” 巴勒奔听得乾隆回绝了自己,却又吐口除了小十二,其他人随便挑,便不觉得乾隆下了他的脸面,当下施礼谢恩,转回驿站就把乾隆的意思给塞娅透了。塞娅是巴勒奔最心爱的女儿,从小当着未来土司培养的,听了巴勒奔这话,就道:“阿爸,非要挑一个吗?我瞧着校场上那些可都算不上勇士呢。” 巴勒奔道:“清朝皇帝都答应了,咱们要是不挑个走,清朝皇帝会怎么想?我看着你挑个看着不碍眼的,带回西藏去。到时候,你拿他做丈夫还是做奴隶,都随你的意思。便是清朝皇帝,相隔千里,还能管到你床上去?”塞娅听了巴勒奔的话,就笑了,抱着巴勒奔的臂膀道:“阿爸真是智慧啊。” 乾隆答应西藏土司的女儿塞娅公主在八旗子弟里自择夫婿的旨意传了出去。西藏是高原苦寒之地,又盛行着一妻多夫制度,塞娅是土司最心爱的女儿,自然不能只嫁一个丈夫的。真正的满八旗贵胄子弟都在锦绣堆里娇养大的,哪个愿意去吃这样苦,又有谁甘心同别人分一个女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只怕叫塞娅公主瞧上了。所以偶然遇见塞娅时,不是摆出副纨绔不入流的模样,就是望风而避。塞娅虽然是藏人,来的本意也不纯,到底是巴勒奔捧在掌上的明珠,见了这个样子,自然明白是这些八旗子弟不肯娶她,脸上就觉得挂不住。 那日塞娅带着两个女奴在天桥闲逛散心。藏人都喜欢颜色绚丽的珠宝,哪怕是奴隶,身上也免不了带着什么绿松石,珊瑚这样的宝石,何况是塞娅,自然是一身的珠光宝气。这样一副打扮走在鱼龙混杂的天桥上,那不是对着小偷们说:“我是羊牯,不偷我就是犯傻.”么?塞娅连身边的钱袋子什么时候叫人顺走的都不知道,只是当她在玉器店瞧上一块玉佩,要付钱时,才发现钱袋子没了。 藏人从来不把奴隶当个人看的,塞娅一把扯过一个女奴,指着她,用不是很流利的汉语道:“老板,我拿这个女人换这块玉佩。你放心,她还没被人睡过,怎么样?”藏族的女奴,样貌端正的,少不了要被主人欺负。这俩个女奴也是跟了塞娅,这才没人敢动她们。 那老板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女色上早淡了,更何况家有悍妻,哪里肯为了个女人让出块价值百金的玉佩,摇了头道:“我们汉人没有这样做买卖的。我给您留着,您回家取了银子再来。” 塞娅又把另一个女奴往前一推:“再加上她,她也没被人睡过呢,这总成了吧?”说了就要来抓玉佩,那个老板吓得将玉佩抱在怀里,向后退了几步,尖声道:“你,你这个藏人要做什么!要打劫吗!?” 塞娅怒道:“我是拿奴隶和你换!这两个女奴隶,也是我们西藏有名的美人,曾经有人出了十张羊皮我都没换喂,你换是不换!”她说到生气时,就把个桌子拍得山响。她越是这样,那个老板越是惊恐,只是牢牢抱着玉佩不撒手。 到底塞娅和蛮横的小燕子不同,还是知礼懂事的,知道不能强抢,只是操着不算流利的汉语一会威胁一会利诱,那老板不管她怎么说只是摇头。塞娅无可奈何只得用力一拍桌子道:“你们汉人就是麻烦!你等着我去取银子,你要是敢卖给别人,我就打你!”说完扭头就走,却撞在一个男子身上。塞娅正一肚子火,就道:“你们走路不看的吗?”抬头一瞧,自己撞上的那个男子倒是眼生,他身边的那个不正是那个不着调的五阿哥吗? 塞娅变脸倒也快,立时收敛了怒容,一笑道:“原来是五阿,五公子。方才不知道是你们,得罪了。”永琪也笑道:“我听着声音就像是塞娅,进来一看,果然是你。我来给你引见,这个是我最好的兄弟福!备┫蜃湃槐溃骸叭愫茫愎幌褚欢涿览龅母裆;ā! 塞娅在西藏也是让人夸惯的,所以叫福尔泰夸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上下打量了福┘秆郏胱潘热皇俏灏8绲暮眯值埽匀灰哺檬锹说墓笞辶耍さ玫够褂行┯2统遄鸥6┑阃沸a诵Γ鸵摺2幌肽歉龈┫蜃爬习宓溃骸罢馕恍闱粕系氖鞘裁矗俊 那老板做了几十年生意,此时看着永琪和福尔泰都是衣裳光鲜,都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立时堆上了一脸的笑,迎到了柜前:“爷,这位小姐好眼光啊,瞧上的玉佩正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原是前朝郑贵妃的东西,您也知道啊,郑贵妃是万历朝的第一宠妃,手里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后来前朝亡了国,这玉佩才从宫里流了出来。小人瞧这位小姐喜欢,也没敢高开,只要了一百两。”说着还竖了个中指。 福尔泰听了这话,也不多言,就从袖内取出两张银票,往柜上一拍,口中道:“你也不要说这些废话了。你们这些做生意的,都是欺着外行人不懂行情就漫天要价。这里是五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不等老板答应,手一伸,就从他怀里将玉佩抢了过来,转身来在塞娅身前,要将这玉佩送给塞娅。这玉佩还真是不止五十两,千做万做,赔本生意不做,老板就想来抢,却叫永琪拦住了。 原来,乾隆的旨意一下,虽然在京的那些八旗子弟们都不肯向前,也是有利欲熏心的,想着娶了西藏土司的公主,总也是驸马了。只是塞娅到底是西藏土司的公主,住的驿站自然有官兵和他们自己带了来的武士保护,也不是想奉承就能奉承上的。这点上,福家兄弟那是有人所不及的优势,那就是五阿哥永琪。 照说永琪自己要娶了塞娅的话,也算是在争储的时候的一个砝码,不想永琪即觉得自己深受皇阿玛器重,不在乎一个西藏土司的公主,再有小燕子知道了有谋士给他出这个主意,也是同他大闹了一场,将五贝勒府的珍玩砸了不少,又对着永琪拳打脚踢,还闹着要离开五贝勒府,到柳青柳红的会宾楼端盘子去。永琪素来拿小燕子没办法,看她闹得这样厉害只得好言相劝,陪了许多小心这才哄好了小燕子。 永琪自己不愿意去娶塞娅,福家却是对这个机缘十分上心。在福家父子看来,不管是福尔泰和福尔康,哪个能娶了塞娅公主,就是为着西藏土司的体面,福家也不能继续做没有一官半职的包衣奴才不是,皇上必然要为福家抬旗赐官。便是福伦不能再做回一品大学士,两三品的官,总是跑不了的,福尔康御前侍卫的官职也说不定就能起复。 父子三人就商议着,太后老佛爷身边的晴格格对福尔康有好感,两个人曾月下谈心,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那可不是一般的交情。如今福家时运不济,进不得宫。等福尔康做回御前侍卫,自然能再找到机会和晴格格联络感情。晴格格是愉亲王的独生爱女,虽然愉亲王同福晋都死了,爵位也没了,可是愉亲王府的家财还在,太后都替晴格格收着呢。只要福尔康能娶了晴格格,那福家可是要什么有什么了。 一家子计较已定,就同永琪说了。永琪也认为,福尔泰要是能娶了塞娅,对他也是一大助力,自是肯全力相助。所以,今日和塞娅在街上的相遇即是偶然也是永琪同福尔泰处心积虑的结果。 塞娅虽然才十五岁,看着也活泼爽朗,却不是没心机的人,看着这个第一回见的男人就送了这样一块玉佩给她,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也不推辞,一手就接了过来,却是向永琪道:“谢谢你朋友啦。”说完话,一甩满头的小辫子转身要走。福尔泰看得心急,连忙道:“塞娅,你明日有空吗?我们去郊外骑马吧?” 藏人青年男女之间私下邀约也是常有的,所以塞娅听得福尔泰邀约,倒也没什么反感,也就答应了。看着塞娅离去的身影,福尔泰的脸上浮出一个笑容来。 塞娅回了驿站,就把今儿的事给巴勒奔讲了,巴勒奔沉吟了回,道:“福尔泰,五阿哥没说他姓什么?”塞娅微微笑道:“阿爸,塞娅可不是无知的小姑娘。我知道汉人有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五阿哥自己是那样的人,他的朋友还能是个好的?他们叫女儿去玩,女儿就去,女儿倒要瞧瞧,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来。” 99、塞娅的报复 北京西郊,福┢镒糯佑犁鞯奈灞蠢崭枥吹牧季裕攘诵砭貌趴醇淮艘桓鍪涛溃镌谠婧焐ヂ砩匣夯憾吹娜h砩弦谰纱┳呕龅牟嘏郏飞鲜崃烁鲂⌒〉姆7伲7偕洗髯乓欢ハ饴松汉鳌18趟墒吐觇y闹楣凇2毕罨勾乓惶跞拇缋南盍矗盍瓷舷饴嗣劾5汉骱顽辏恋榈榈毓以谛厍埃鋈嗽谘艄獾恼找卵だ龆崮俊 藏人喜爱各种美丽的宝石,这些珠串宝石项链,都是祖母传给女儿,女儿再传给女儿,一代代积累下来,便是再穷的奴隶,身上的珠宝装饰也能叫人眼前一亮,何况出身在世代土司之家的塞娅。这身装扮对她来说,那是再寻常不过的打扮了,这样的珠冠和项链在她的首饰匣里有许多,可是瞧在心怀鬼胎的福┭壑校词切闹邪迪玻憾嫉琅眉赫呷荨u飧鑫鞑毓鞔虬绲谜庋≈兀匀皇嵌晕乙灿幸獍 k庋胱牛成系男θ莞裢獠永闷鹄础 塞娅一眼看去,只见那个叫福┑哪凶樱床患灏8缬犁鳎鹚凳涛榔痛恿耍旖锹冻鲆凰壳承Γ舷麓蛄苛嘶馗臀剩骸霸趺淳湍阋桓鋈耍俊 福┬Φ溃骸拔灏8绾鋈挥泄拢床涣肆恕9鞑换崾乔撇黄鹪谙掳桑俊比诹恋难劬┝烁┮谎郏吡松骸拔颐遣厝硕汲缟形涫浚隳苡惺裁幢玖炷芙形仪频闷鸬模俊闭饩浠八档眉谅皇桥渖先有⊙鸫t叛傻淖鸸笃疲挂膊痪醯檬治蘩瘢慰龈┐孀徘捉模换峋醯檬艿搅宋耆瑁炊Φ溃骸肮饕趺囱拍芮频闷鹪谙履亍! 塞娅咬着红唇看了他几眼,忽然一笑,就用手中镶金嵌宝的马鞭一指远处的山坡:“我和你赛马。看看谁先到那里,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你敢不敢?“塞娅小巧的下巴向上一扬,乌溜溜的眼珠子就斜睨了福┮谎邸 福┙腥吹男坌亩倨穑牧伺男馗溃骸霸谙旅皇裁床桓业摹!比遄鸥┑懔说阃罚赝范岳煽ㄋ盗艘淮赜铮煽ㄊ歉銮孔车那嗄旰鹤樱し羯沟明詈冢巳幕埃偷懔说阃罚煽死怕礴稚氖帧 其实藏人和满人都是在马背上起家的,骑术都不错。但是塞娅是土司巴勒奔的最心爱的女儿,骑术好之外,坐骑多吉更是神骏,而且日日在草原之上奔驰,哪里是中原贵族圈养的马可比的。永琪的四蹄乌虽也是良种,只是长年养尊处优,早失了锐志,起步倒还并骑,奔出四五丈远时,已落后一个马头,再往前十来丈,就叫多吉抛开了半个马身。 福┮恍南胱乓す貌┑盟那嘌郏鄢蜃乓洌匀恍募保纫患校趾莺莩榱怂奶阄谝槐拮樱幌胨奶阄谑墙杏犁鞒韫叩模永床辉薮蚬姓飧霾皇侵魅说娜艘槐拮右怀椋两科2蜕侠戳耍坏煌俺澹炊に灰簧尤蝗肆6稹r部鞯酶┧燃械媒簦獠琶槐凰o吕矗萌菀装哺w昧怂奶阄冢绲搅诵n狡拢ψ寺硗罚谱鸥┎呗砑贝掖腋狭松侠础 塞娅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冷冷道:“你不是说你是勇士吗?都比不过一个女人,叫我怎么能相信你。”福┑牧痴堑猛ê欤淳醯蒙肆嗣孀樱质懿黄鹑募そ强渍糯罅耍缱牌溃骸肮鳎皇俏移锸醪缓谩j撬奶阄谒p宰印n颐强梢栽俦裙! 塞娅看着福菩Ψ切Φ溃骸奥硎亲铮惶魅说幕埃褂杏寐穑恳俏业穆恚揖鸵坏渡绷耍 比踊嶙呗房季突崞锫恚趺茨芮撇怀瞿锹聿皇歉┑淖铮圆挪豢咸忧梗耸惫室饽没凹じ6褪且锤6├鲜挡焕鲜怠8┙腥饩淠炎x耍闹胁幻饩醯谜飧鑫鞑赝了镜墓饕蔡涡粤耍还锹聿惶埃秃按蚝吧薄u饴硪媸撬模藕骞飨不叮绷司蜕绷耍蘸笞隽宋鞑劓饴恚裁戳季陨窨ゲ荒苡校烧饴硎怯犁鞯模霾焕凑飧鲋鳌 塞娅拿话一试探,看着福┝成系纳袂槭俏讯皇遣簧幔范苏饴聿皇撬模挥善鹆思阜忠尚模锒家嗜私瑁馕灏8绲呐笥咽歉鍪裁闯錾恚考热黄鹆艘尚模筒豢显俜殴偷溃骸澳慵壬岵坏谜饴怼>退懔恕v徊还っ髂闶怯率恳踩菀住!彼低暧侄宰鸥╂倘灰恍Α 福┙腥Φ眯亩臀剩骸肮饕以趺粗っ鳎俊比邮纸欣戳死煽ǎ噶怂宰鸥┑溃骸罢馐俏业氖涛溃俏鞑匾坏纫坏挠率浚灰隳苁す憔褪俏倚哪恐凶钗按蟮挠率俊n易苁窍m鼙;の业牟恢皇且桓鍪涛馈!崩煽ㄋ淙徊换崴岛河铮词悄芴模抛约褐魅说幕埃挥陕冻菀恍Α 塞娅这句话说得福┬坌亩倨穑套抛约阂彩窍拔涞模6本痛勇砩咸讼吕矗宰湃担骸案┮欢u蝗霉魇!比ψ诺阃罚窒蜃爬煽ㄋ盗思妇洌玫氖遣赜铮档娜词牵灰羟椋煤媒萄邓@煽ㄌ耍聪蚋┑哪抗舛嗔思阜滞椤 福┑墓Ψ虿淮恚且驳梅趾退取@煽ㄊ前屠毡即邮涫坷锾粞〕隼幢;に钚陌暮19尤模妒酢7印18硎醵际且坏纫坏暮茫指挥惺嫡骄椤;茏哟笥诮聿鞯母┰趺茨苁抢煽u亩允郑还刚校徒欣煽圩∮冶鄣墓亟冢皇沽Γ退ち艘桓龉缢ぃ姑坏人榔鹄矗煽u匆皇痔嶙鸥6┑难皇至嘧鸥6┑囊陆螅志俟范ィ炙ち顺鋈ィ刂芈湓诘厣稀 福┙欣煽ㄋさ猛坊柩刍ǎ肷砉墙诙枷褚狭艘谎肟谇笕模姑坏人隹诶矗湍苋宕嗷钇玫纳舻溃骸案炱鹄矗悴皇撬的闶怯率柯穑磕悴灰梦沂健!备┙腥患ぃ灰a谰痛拥厣显酒鹕砝矗兆湃酚殖逑蛄死煽ǎЫ粞拦兀蝗突飨蚶煽ㄐ目凇 郎卡真是有些同情这个中原的少年,他怎么就得罪了自家主人呢。谁不知道高原上最美丽的格桑花也是最不能得罪的啊,看着福┮蝗蚬矗笫滞耙簧欤凶┑挠冶郏沂治兆┐蚬吹娜罚枋仆乙慌∫怀叮故巧迅┑挠冶鄢锻蚜司省8┍纠匆蛭蚨范ê斓牧常谡庖凰布渚捅涞貌野灼鹄础 塞娅看在眼中,真是喜欢,用藏语夸了郎卡一番,又说:“郎卡!你真不愧是最出色的勇士,干的好,等回了西藏,我把顿珠送给你做老婆。”顿珠是塞娅的女奴之一,和郎卡两个早就有情,只是碍着两个人的身份都是奴隶,没有主人的吩咐是不能成亲的,一直苦苦相爱着而不能亲近,此时郎卡听见塞娅答应把顿珠送给他,笑得格外欢快。塞娅用藏语夸完了郎卡,这才对着福┧担骸拔业呐ゲ幌窕埃说搅四悖一厝ゾ驮鸱k闶悄凶雍捍笳煞颍阋欢u换嵋蛭サ拇矶治野桑俊 福┠鞘钦嫣郯。罱堑睦浜贵拢笫峙踝派肆说挠冶垡欢桓叶韵潞菔值睦煽ㄔ趺茨懿缓蓿哦匀惨鹧览矗烧馐碧湃碛锵秆裕挚醋潘偶阜钟2拿览龅牧常氲剿院盏纳矸荩荒芡滔侣裨沟幕埃成霞烦鲆桓鲂θ堇矗骸肮鳎阋膊灰鸱@煽耍俏壹疾蝗缛耍媚阈傲恕! 塞娅看着他死撑,笑盈盈捱近他:“福愕男男卣媸强泶蟆!彼底呕埃构室馊ダ丫柿说挠冶郏┠睦锞闷鹚囊焕吹靡簧蠼小hw糯笱劬Φ溃骸鞍。《圆蛔。圆蛔。彝四阌沂稚肆恕@煽ǎ共焕锤9影咽直劢雍谩! 手臂脱臼很痛,接上去更痛,何况郎卡下手还重,福┨鄣眉负踉喂ィ皇侨谂员卟欢系厮底庞率浚12郏陆兴频玫土耍霾怀晌鞑劓饴恚缘恼庑┛嗤范及追蚜耍沟靡a浪莱牛浜乖缫呀锿返男∫率猛噶恕 今天的西郊游,塞娅很满意,想打她主意,也得瞧瞧自己是谁,连自己的马也没有的人,也敢往前凑,以为她塞娅瞧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吗? 福┚尤灰猜猓谒壑腥褪歉鲋彼拿恍难鄣挠械愕舐奈鞑毓鳎约核淙幻荒艽蚬氖涛溃哺粝铝擞补峭返暮糜∠螅勾鹩a嗣魈旒绦隼赐妫饩褪呛孟窒螅 巴勒奔一看见宝贝女儿塞娅,脸上就都是笑容,就问她:“这个满人青年怎么样?我瞧他长得还是挺俊的,我们的塞娅小公主有没看上他?”塞娅倒了一碗青稞酒喝了,就把今天的事告诉了巴勒奔,又说:“这个福┦悄募业模克矶际俏嗜私璧模沂蕴搅怂交厮疾豢侠鲜邓担鞘歉龊煤河12郏荒苷庋潮。庋娜瞬皇呛萌恕n铱此焕鲜担肫遥乙膊换峤欣煽u蛩0郑颐桥扇巳ゴ蛱蛱趺凑饷吹u蟆! 巴勒奔对塞娅这个女儿爱如掌上明珠,她说的话,巴勒奔从来没有不答应的,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立时派了三四个随从出去打探。 或许别的八旗子弟不是那么好打听,但是福家兄弟是谁啊!从前仗着自己有个宠贯后宫的表姨妈就把眼睛长在了头顶上,一副我清高,我不庸俗,我有才,我瞧不起你们的样儿,后来又因为真假格格的事官职一掳到底,被贬为庶人,这样的笑话,满京的八旗子弟谁不知道。巴勒奔派出去打听的人没用上两个时辰就把福家的老底给探听得清楚明白。 当塞娅知道,在自己跟前大献殷勤的福┎还歉霭屡牛貌厝说墓婢乩唇簿褪桥サ氖焙颍称锰啵约悍恐心芩さ亩鞫妓ち烁霰椋畹溃骸澳歉鑫灏8缫蔡撇黄鹞颐俏鞑亓耍酶雠ダ葱呷栉遥∧歉龈└皇嵌鳎尤煌胱鑫业恼煞颍∫膊豢纯醋约菏鞘裁瓷矸荩“郑阋欢t镂页稣饪谄 巴勒奔素来疼爱这个女儿,也觉得大清皇帝的五阿哥这件事做得实在不地道,就道:“好塞娅,你不要气。等我们回西藏时,就向大清皇帝要了福尔泰这个奴隶,想来大清皇帝也不会不给。我还会好好向大清皇帝夸夸他那个儿子,没他儿子的引见,我们怎么能看见这么俊秀的奴隶呢。”塞娅美丽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二天和福┑脑蓟幔谰扇チ耍棺白鞑恢浪媸瞪矸莸难樱醇玫墓蟮木徒懈┞颍共恍砀┗辜郏┮窍牖沟慵矍妥龀鲆桓蹦张难拥溃骸澳训涝谀阈睦铮颖任业男那楦匾穑俊币恍南胱湃17巳患易幽芴旄粗暗母┲坏靡a廊塘恕r坏┙兴u鋈ヒ淮蟊室樱突峥渖细┘妇洌愕酶┮晕皇侨涡远眩运涫狄丫乔楦钪帧r涣欤┰谌砩匣ㄈチ私r揭樱饧负跻丫歉<业娜考业住h氐芥湔荆志桶迅6└虻闹楸k资我铝系任锷透约旱募父雠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就在福┙欣煽u锻蚜司实男n狡律希愿┧担骸案沂俏野肿钚陌呐词且鑫鞑氐呐了镜摹k晕沂遣荒芰粼谥性模墒歉蚁不赌悖娴牟幌肜肟悖愀一匚鞑匕桑鞑赜忻览龅娜荷剑短欤自疲硇矶喽嗟年笈i窖颍硇矶喽嗟呐ィ6悄阆不段遥透一厝グ桑 塞娅那句将来西藏的女土司彻底激起了福┑挠腔沽粼诰┏牵褪悄芴熳龉伲彩乔宄适业呐牛墒亲隽伺了镜恼煞蚓筒灰谎绞焙颍褪且蝗酥峦蛉酥系耐了镜恼煞颉h庋ゴ浚庋不端灰芎宓盟不叮残硭鼓芙犹嫠鐾了荆绞保褪俏鞑氐耐粱实哿耍侨故钦庋涡裕鼓苷冶鸬呐耍癫皇窃妒ぴ诰┏亲龈鲂佟 福┫氲秸饫铮鹑氖郑贸渎钋榈挠锲担骸叭阍谀睦铮以谀睦铩n掖鹩δ悖闳ノ鞑亍! 塞娅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好,我这就让阿爸给大清的皇帝上书,让你跟我回西藏。福悴换岷蠡诎桑课液玫p哪慊岷蠡冢玫p哪悴皇钦嫘南不段摇! 在塞娅闪亮的目光蛊惑下,在锦绣前程诱惑下,福┒蕴旆2鹆硕臼模凰狄嵌匀鞑皇钦嫘牡模蔷退牢奕l鸥6┑亩臼模男θ莞遣永妹览觯丛谛坌牟母6┭壑校悄岩钥咕艿挠栈螅皇枪思勺乓慌孕缀莸孟窭且谎睦煽ǎ┘负蹙拖氡eu窍氯ァ 巴勒奔给乾隆上书辞行,大意是说,谢谢皇帝陛下的招待和赐婚,塞娅任性,没挑中女婿,却看上了一个奴隶,是五贝勒亲自送到塞娅跟前的。那个奴隶叫福尔泰。塞娅很喜欢,祈望皇帝能看在他们千里迢迢来京朝见的份上将那个奴隶赏给塞娅。 乾隆看这巴勒奔的上书,脸上的颜色变换了几回。巴勒奔是措辞虽然含蓄,还是很明显地告诉了乾隆,福尔泰是永琪作为西藏驸马人选送到塞娅跟前的。 乾隆这个气啊:这是朕的儿子做出来的事!把个包衣奴才当贵族子弟去引见给巴勒奔父女。幸亏巴勒奔父女还算明事理,不然认为朕看轻他们西藏,起了离心,可就是西域疆土的隐患了。 怎么只要福尔泰一个奴才,怎么不要了福家一家子呢!这句话是乾隆习惯性到坤宁宫诉苦时对着洛宁感叹的。洛宁在紫薇的搀扶下给乾隆倒了碗奶子来,乾隆看着洛宁顶着硕大滚圆的肚子走来走去就心惊啊,这大概是他这一辈子最后的嫡子或嫡女了,可不能有一点差池,忙伸手接了,又让洛宁坐,洛宁反笑道:“我坐着也不舒坦,还是站站好。您就消消气,福家不过是一家子包衣奴才,不值当您动气。” 乾隆叹道:“ 朕气的哪里是福家啊!朕是想着,他跟在朕身边这么久了,怎么一点成算一点眼力也没有。放着那么多亲哥哥亲弟弟不亲不爱,同个包衣奴才倒是亲如兄弟,还能把个包衣奴才往塞娅跟前送,这是打西藏人的脸面啊!” 洛宁听得这几句事关前朝,就不好再说什么,还是乾隆看她站着辛苦,倒是后悔自己跑了来了,吩咐了紫薇,容嬷嬷,玉蝶秀菊等人小心伺候,有动静即刻去回禀他和皇太后之后就往最新宠爱的慎贵人拜尔葛斯氏处歇息去了。 福尔泰哪里知道这些,正满心欢喜地等着抬旗赐爵好娶塞娅,不想一道圣旨下来,竟是说,因为福尔泰是个好随从,这些日子在塞娅公主鞍前马后服侍得周到,所以将福尔泰送给了塞娅做奴隶。福尔泰接到这道圣旨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等他反应过来,就要去质问塞娅为什么骗他,又想找永琪帮着到乾隆跟前美言几句,只是还没等他决定怎么做,就有御前侍卫上来要带了他走。 福伦的妻子魏氏本来是抱着儿子娶了西藏公主,自己一家都能抬旗的美梦的,忽然间来了这么一道旨,当时就晕了过去。福尔康站在院子里,看着福尔泰叫御前侍卫们绳捆索绑了一路拖出去,忽然庆幸起到塞娅跟前献殷勤的人不是自己。 100、乾隆殴打叉烧 永琪得到福┮簧透雠サ南6币丫砹耍〉拿髦家丫铝恕s犁鞯降自乔∽钚陌亩樱星〈龅氖茨辏郧〉钠2膊皇遣磺宄勒兆约夯拾18甑男宰樱氖橇趁妫髦急闶谴淼模灰铝艘彩峭蚰迅牡摹nt豢赡芩刀模腔事赕帧s犁鞫杂诟<倚值埽够拐嫠愕蒙托值芮樯睿参苛苏幼哦鲜郑沤怕盥迥缀荩穸镜男⊙嘧蛹妇洌奔淳透狭私デ笞钐郯幕事赕帧 永琪的额娘愉妃死的时候,他才三岁,钮钴禄氏就将他带在了身边,永琪一直在慈宁宫住到七岁,才搬到西三所去住。祖孙俩的感情自然比人好些,所以虽然钮钴禄氏对他近来的糊涂行为有些失望,到底还是疼他的,听得五阿哥来了,立时就宣了进来,不想永琪给他磕完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她这个皇玛嬷身体怎么样,而是:“皇玛嬷!您那么善良那么高贵那么慈祥,您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福┍荒歉鑫鞑毓鞔厝プ雠サ模遣皇牵俊 钮钴禄氏看着跪在地下的永琪,还是从前熟悉的眉眼,还是看着稳重俊秀,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叫人寒心呢?“老五,你怎么不问问你皇玛嬷的身子好不好,一进来就让我给那个包衣奴才求情,是不是皇玛嬷不给那个奴才求情,皇玛嬷就是不慈祥不高贵不善良了!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皇玛嬷!” 永琪窒了窒,磕头道:“皇玛嬷,永琪虽然住在了宫外,可是永琪的心无时无刻不挂念着皇玛嬷啊,时刻留心着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既然宫里没您不舒服的消息传出来,那您就是身体康健的啊,所以永琪才没问!皇玛嬷,现在不是争论永琪心里有没有你的时候看!快来不及了,福┚鸵蝗轿鞑厝チ耍事赕郑诠锊恢溃鞑啬抢锊话雅サ比丝矗┦怯犁鞯陌槎粒犁髑橥值埽犁鞑荒苎壅稣隹醋潘獾秸庋亩蛟恕;拾18晔歉龃笮19樱闹家庵挥谢事赕帜拍芩档枚陌。事赕郑笄竽靡坏愕闳拾男木纫痪榷┌伞! 钮钴禄氏叫永琪这一串连珠炮一样的话打击得眼前发黑,这个孙子,这个孙子真是把包衣奴才看得比自家人重,还说什么情同兄弟!一个皇子和一个奴才情同兄弟!自己这个皇玛嬷,把他当眼珠子疼的皇玛嬷他更是没有放在心上1钮钴禄氏伸出手颤抖地指着永琪,只是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晴儿看见钮钴禄氏气得这样,忙立到她身后,替她轻轻捶着肩,柔声劝道:“老佛爷,五阿哥只是一时情急,不是故意顶撞你。您消消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叫皇上和皇后娘娘怎么办呢?他们那么孝顺敬爱您,他们会不安心的呀。”又看向永琪道:“五阿哥,我是承蒙老佛爷垂怜才养在身边的,又是个女孩子,原本天家的事,轮不到我插口,可是,您今儿说的话,我斗胆说几句,既然是皇上已经下了明旨,您让老佛爷去给皇上说,让皇上收回成命,皇上要是听了,是有伤皇上圣明。皇上要是不答应,那是不敬重老佛爷。五阿哥,恕晴儿大胆,您这是为难老佛爷啊,为难皇上呀。” 晴儿的声音软绵绵的,说话也不疾不徐,却是字字说在钮钴禄氏心坎上,可不是这样,为着个包衣奴才,这个孙子还不如个晴儿贴心!钮钴禄氏点着头,张开眼问永琪:“老五,你听到晴儿的话了么?你心里要是还有皇玛嬷,你就跪安回去,皇玛嬷只当今儿你没来过。” 永琪本来就叫晴儿说的又羞又臊,再一听钮钴禄氏说他连晴儿也不如,脸上更挂不住了,抬起头看着晴儿道:“晴儿!你姓什么!你姓博尔济吉特,你不姓爱新觉罗!我们爱新觉罗的家事,你有什么资格可以插口!” 晴儿秀丽的脸顿时涨得绯红起来,眼中蓄满了泪水,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来,给钮钴禄氏捶肩的手也缓了下来。钮钴禄氏氏看着晴儿帮自己开解反而被永琪训斥了,顿时大怒,怒的不是永琪训斥晴儿,怒的是晴儿是她养在身边的,打狗尚且要看主人,何况她还是当朝圣母皇太后,永琪这个小畜生那是根本没把她这个皇玛嬷放在眼中!也是晴儿因祸得福,钮钴禄氏顿时将在心头盘算了段时日的一个主意拿定了。 “桂氏,你带着晴儿下去歇息,叫她净个脸,换身鲜亮的衣裳,待会儿我再唤她出来给永琪见个礼。”钮钴禄氏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咬牙切齿,可是永琪只听到钮钴禄氏叫晴儿给他见礼,他就自觉自发的理解成给他赔罪,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来。又听钮钴禄氏道:“秦安,你去把皇上请来,就说本宫有事要求他!”永琪忙磕头谢恩,钮钴禄氏放缓了语气道:“老五,你起来吧。老五,我年纪大了,记心不大好,有什么话,一会我忘了的,你给你皇阿玛说。来人,给五阿哥看个座。” 永琪笑开了,磕头道:“永琪知道皇玛嬷最疼永琪,果然不差。谢皇玛嬷恩典。”钮钴禄氏听着这个话,心里更是一阵发寒,只是点头不语。 却说乾隆听得秦安说钮钴禄氏有事求他,顿时惊着了,那是他亲额娘啊!他一直以来都说“太后以天下养”,今儿这种话要是传扬开去,他这个一直以大孝子标榜的皇帝的脸面可往哪里搁!乾隆立时也不批折子了,出了养心殿上了肩舆,一路上还跺脚催着快走。不一会就到了慈宁宫前,乾隆不等肩舆停稳就从肩舆上跳下来,一撩龙袍的下摆,三步并做两步就往慈宁宫正殿里赶。一路之上太监宫女们纷纷下跪,皇上驾到一声声传了进来,钮钴禄氏听见儿子来的这样快才稍觉安慰。 “皇额娘!您有事宣儿子就得了,儿子不敢不尽心,您说求字,真真让儿子难以自处啊!”乾隆给钮钴禄氏请了安,在钮钴禄氏下手坐了,看也不看在一旁垂手立着的永琪。钮钴禄氏冷冷道:“不是我逼你,是你的好儿子逼我!!”说到这里,就用力拍了几下桌子,对着永琪怒目而视。 永琪听见这句,立时就跪在地上,哀声道:“皇玛嬷,皇阿玛,永琪只是顾念兄弟情谊啊,永琪并不敢逼皇玛嬷啊!” 乾隆冷冷道:“朕怎么不知道,朕的哪个儿子犯了错,要你来顾念兄弟情谊!” 永琪膝行几步,哀声道:“皇阿玛,儿子说的兄弟,的确不是儿子的亲兄弟,而是儿子的伴读福尔泰。难道皇阿玛您忘了圣祖朝的九龙夺嫡吗?天家的子孙,眼中只有那个大位,心里哪里有半分兄弟情谊啊!”他的话音未落,脸上就重重着了一掌。这一下耳光之重,打得他整个人直跌了下去,双耳轰鸣,嘴里一阵阵的发腥。还不等他爬起来,就觉得有一只脚恶狠狠地往他身上连续踢踩下,原来是乾隆叫永琪气得失了理智,亲自动了手。 康熙朝末年的九龙夺嫡何等惨烈,最后虽然是世宗雍正登了大宝,可是这几十年来,雍正得位不正的传说一直不绝于世,到现在也不时有民间流言,久禁不绝。乾隆朝初年更有当年的废太子理密亲王的庶子弘晰打着雍正篡改遗诏的旗号谋逆过。所以永琪现在这番话,那是活活的揭乾隆和钮钴禄氏的伤疤,乾隆哪能不怒,钮钴禄氏哪能不心寒。钮钴禄氏看着乾隆一脚一脚重重地往永琪身上踹去,连一点求情的意思也没有,只是冷眼看着。 还是一旁的秦安看着,怕当场打出个好歹来,回头钮钴禄氏和乾隆怪他们不知道相劝,所以,想了想,悄悄过来劝道:“老佛爷,奴婢斗胆,五贝勒是满嘴混话,怨不得您生气。可是皇上盛怒之下,出手必重,这是在慈宁宫啊,要是打出个什么来,传扬出去,可是与您的慈名有碍啊。” 钮钴禄氏听了这几句,也觉得有理,这才让乾隆住手。乾隆正是新仇旧恨一起来的时候,钮钴禄氏一句两句劝阻还没用,又踢了几脚,这才停了手。永琪已叫他打得头脸青紫,两眼发黑,还得忍着浑身的疼痛,挣扎着跪好。 乾隆回身坐下,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向钮钴禄氏道:“皇额娘,这个东西太不成话,巴勒奔的女儿好歹也号称是公主,要在八旗子弟里择个驸马,他就能楞把个包衣奴才往人跟前送!这是在打藏人的脸,有碍我们大清朝西南疆域稳定!朕看着,就他的见识胸襟在贝勒位上呆着也是丢人,不如再降一降罢。” 这话要是乾隆在永琪没来慈宁宫前说,钮钴禄氏必然觉得乾隆偏心不疼老五了,可是经过永琪这么一闹,她只觉得寒心,哪里还肯回护他,就点了头。乾隆见老娘答应了,当即就下了口谕,即日起降五贝勒为辅国公。 永琪再想不到自己来为福┣笄椋欢烂痪认氯死矗炊约罕蠢盏木粑灰捕耍皇奔渚共恢懒熘夹欢鳎痔房匆恢碧郯幕事赕峙ヮ苈皇稀2幌肱ヮ苈皇峡匆膊豢此坏溃骸盎实郏艺夷憷椿褂幸皇拢缍部斓街富榈哪昙土耍饷葱┠辏谖疑肀呶廾薹值模皇乔绺窀瘢绺窀竦幕旖校治摹!鼻】醋排ヮ苈皇狭成嫌檀窒胱徘缍飧龊19右沧攀档墓郧啥拢偷溃骸盎识钅锵朐趺囱透龊退陡窀窕故呛退豆鳎薅继识钅锏摹! 钮钴禄氏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笑模样,道:“我想着,既然要抬举,索性就认在皇后名下,封个和硕公主罢,如今先叫着。皇后的产期就在这几日,等皇后生了小阿哥满月之后,再正是册封晴儿为和硕公主。”乾隆对于喜欢的人册封起来那是毫不手软的,又为了讨钮钴禄氏喜欢,自然立时就首肯了。 钮钴禄氏这才叫了晴儿出来,命她在乾隆跟前磕了头,从此改口叫了皇阿玛。又指了呆呆跪在地上的永琪道:“去给你五哥见个礼罢。”永琪到了这时,才明白方才钮钴禄氏说的让晴儿给他见礼是个什么意思,原来是他说的晴儿不是爱新觉罗家的人,皇玛嬷索性让皇阿玛认了她做义女,这分明是给他没脸。 洛宁在坤宁宫待产,永琪在慈宁宫闹了这么一出好戏,她还是在晴儿来给她磕头改口时才知道的。对于晴儿这个女孩子,洛宁是喜欢的,钮钴禄氏可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啊,她能服侍得妥妥帖帖,深得钮钴禄氏欢心,又不仗这钮钴禄氏的宠爱目中无人,也真是难得的了。所以对于要认这个女儿,她倒是真心高兴,就命容嬷嬷往库房取了两柄羊脂玉如意,一对金丝编结成的鹊登梅枝的镯子来赏她,又笑说:“这是给你玩的,等正式册封礼时再赏好的罢。” 晴儿是愉亲王府的嫡出小姐,本来就见惯了好东西,又在钮钴禄氏身边养了那么些年,什么见识没有,一看洛宁赏的就知道分量,那两柄玉如意还罢了,不过胜在玉质莹润,算不得如何出奇,倒是那对镯子了得,喜鹊,树枝,梅花都是由许多细如发丝的金丝一寸寸编就的,梅花的花蕊甚至还能微微颤抖,可谓巧夺天工。晴儿是识货的人,一看容嬷嬷捧了来的镯子,立时就跪了在地道:“晴儿谢皇额娘厚赐。” 洛宁笑道:“论理,该我和皇上谢谢你呢。这些年,皇上国事繁忙,我宫务冗杂,不能时时在皇额娘跟前尽孝,都亏了你。” 晴儿就道:“晴儿从小没了阿玛额娘,亏得皇玛嬷,皇阿玛,皇额娘照拂,晴儿才有今日。在皇额娘跟前尽孝是晴儿该做的,不敢当皇额娘的夸奖。” 洛宁笑着点头,正要说话,就觉得腹中那个孩子重重踹了她一脚,疼得她一皱眉,不由自主就拿手去抚摸腹部,那孩子一脚又踢了上来,洛宁疼得坐不住了,就立了起来。一旁的容嬷嬷和紫薇忙过来扶,地上的晴儿也站了起来过来道:“皇额娘不舒服吗?要不要宣太医?” 洛宁只觉得腹痛好了些,可是后腰生生的往后坠,又酸又痛。她前世也是生过三个儿女的,这一世的身子也是生育过三个儿女,无论心理和生理上对这种感觉都是十分熟悉,知道怕是要生了,深深吸了口气,向着晴儿挤出个笑容来道:“晴儿,你去禀告你皇玛嬷和皇阿玛,怕是就在今天了。” 晴儿虽然聪明,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看着紫薇同容嬷嬷扶着洛宁往寝宫里走,容嬷嬷还一路喊着备参汤,这才明白过来,提起裙摆,踩着花盆底急匆匆地奔出了坤宁宫,气喘吁吁赶到了慈宁宫,不巧乾隆已走了,钮钴禄氏正坐着喝茶。 因见她回来了,就笑问:“怎么跑这么急?皇后赏你什么了?”晴儿努力喘匀气息,答道:“回皇玛嬷,皇额娘赏了晴儿一对玉如意,一对金镯子,皇额娘还说,简薄了。”说了就从随行的嬷嬷手上接过锦盘,将洛宁赏的东西奉在钮钴禄氏跟前,钮钴禄氏瞧了眼玉如意,也把那对金镯子拿起来瞧了,这才笑道:“这对镯子也就你们小女孩子戴着好看,赏得合适。你回来慢慢走就是了,跑那么急做什么?” 晴儿道:“回皇玛嬷,皇额娘怕是要生了。皇额娘让晴儿来回禀皇玛嬷和皇阿玛。”钮钴禄氏听到洛宁要生了,霍然就立起身,晴儿忙上来扶。钮钴禄氏扶着晴儿的手,在慈宁宫的正殿里来回走了几遍,便道:“秦安,你去给皇上说,皇后要生了,她那里有我,叫他专心批折子,不用过去坤宁宫了。待皇后生了,再给他报喜罢。”秦安躬身听了,答应一声,就往养心殿给乾隆报信去了。 钮钴禄氏到坤宁宫时,洛宁的阵痛已经发作了一会了,收生嬷嬷已经在里头伺候。外面站着一脸焦急的紫薇。紫薇见皇太后钮钴禄氏扶着晴儿的手走了进来,忙过来见礼,钮钴禄氏把手一摆道:“皇后怎么样了?” 紫薇对这个看起来严厉的老太太是有些怕的,可是她问了话,不能不答,鼓足勇气回道:“回皇玛嬷,皇额娘进去一会了,容嬷嬷也在里头。太医说大概还早。”说了就用求援地目光看了眼扶着钮钴禄氏的晴儿。晴儿就笑道:“皇玛嬷,您坐一会罢。晴儿虽然没见识,也见过宫里几位母妃生育,都没那么快的,您这么站着,皇额娘在里头知道了,也不能安心呀。” 钮钴禄氏这才点了点头,在晴儿的搀扶下坐了,又让晴儿也坐,看着晴儿在她身边坐了,又看着紫薇还站着,才让紫薇也坐。紫薇谢了恩,缓缓坐下,只是哪里坐得住,一来这些日子和洛宁相处下来,觉得洛宁虽然看起来有些严肃,其实倒是个慈母,皇子皇女们,除了那个和她死对着干的五阿哥,其他人就没说洛宁不好的。再则,这个皇额娘是她在宫里唯一的依靠,她要是有什么,十二阿哥有皇阿玛护着呢,她就又成了无依无靠的那个。 和敬同和嘉也得了消息,两个各自从寝宫赶了过来,就在坤宁宫前遇到了,双双携手进来。直到看见了和敬,紫薇的心才放下了一点,过去给和敬和嘉见礼,眼中隐隐有了泪光。和敬看着自己皇玛嬷坐在上手,脸上不见欢喜也不见焦虑的神色,心上咯噔一下,只是堆着一张笑脸拉着和嘉过来给钮钴禄氏请了安,又问:“皇阿玛知道了吗?” 钮钴禄氏看见这个大孙女还是喜欢的,脸上就隐约露出一丝笑容来:“你这些日子以来也忙,怎么还跑了来,你不是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有的等了。”和敬笑道:“皇玛嬷在这里,耐日勒吐贺其杨贵怎么好不陪着皇玛嬷呢。”钮钴禄氏听了这句也就笑了。 晴儿见固伦和敬公主同和硕和嘉公主来了,早立起了身,悄悄向后挪了几个位置,和敬就在晴儿让出的位置上坐了,又让和嘉也坐。寝宫里隐隐传出洛宁的叫声,不一会,就听开门的声音,传来容嬷嬷的声音,叫着要水要参汤,关门的时候,又传来一声:“娘娘,为着十二阿哥,您也要挺住啊!” 钮钴禄氏的眉头微微挑了挑,满是皱纹的唇边浮现出一丝笑容来。 101、偏心龙的偏心 对后宫的女人来说,无论你在哪个位置,怀孕生产都是件危险的事,对于已经有了个得皇帝欢心的嫡子傍身的皇后洛宁来说,更是众矢之的。洛宁怀孕的这些日子,时刻防范,不敢有一点大意,从接生嬷嬷,到到时该守着的太医,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可是真正到了生的时候,还是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虽然太医一直说胎位正,可是真到了生产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孩子的脚居然先出来了。 接生嬷嬷姓张,也是乌拉那拉旗下的包衣,此时看着孩子的脚露了出来,脸上的血色都没了,也算她有经验,立时就把小脚塞了回去,又按着洛宁的腹部,想让胎位正过来,不想,另一只小脚又伸了出来。张嬷嬷这下底急了,双手都在发抖:这下怕真是要出事啊!现在这个在正生的产妇是皇后啊!她要是有个什么,自己的脑袋只怕也保不住!说不定一大家子都要发配到宁古塔去! 张嬷嬷急了,就出去讨个主意,只要有了皇帝的旨意,便是真有什么,死的也只是她一个。 张嬷嬷张着满是鲜血的手出来,到了坤宁宫正殿才发现,皇上不在,太后老佛爷倒是端坐在上。张嬷嬷就过来磕头:“回老佛爷,皇后主子是横生倒养,小主子的脚先出来了,娘娘的年纪又不轻了,怕是熬不住,奴才请老佛爷示下,要是真有个万一,奴才保哪一个?” 钮钴禄氏闭着的眼睛张开了,看了看张嬷嬷,念了声佛才道:“无论哪个额娘,到了生死关头,都能舍了自己保孩子的。皇后是个慈母,必定不舍得伤了孩子的。”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舍了洛宁。 钮钴禄氏这句话一说,紫薇就坐不住了,起身跪倒在钮钴禄氏跟前哭道:“皇玛嬷,紫薇斗胆想讨个情,问下皇阿玛的主意怎么样,好不好?”钮钴禄氏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紫薇,皱了皱眉,叹息道:“紫薇,你这是让你皇阿玛为难啊!你皇额娘是他的妻子,你皇额娘腹中的那个是他的孩子,舍哪个保哪个,你皇阿玛都心疼,这样不近人情的事,让我这个老婆子来做罢!便是佛祖要怪也怪我!阿弥陀佛。” 自从假额驸事件后,和嘉同洛宁的感情日深,此时看皇玛嬷要放弃皇额娘,哪能不急,正要说话,叫和敬拉了一把,和敬抢先道:“张嬷嬷,皇玛嬷的意思是,小阿哥要保,皇后娘娘也要保!你听明白没有!还有民间有句话,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做官的爹,你进去把这话给皇额娘说了。”张嬷嬷抖抖索索磕了头,又进去了。 和敬这句话说得钮钴禄氏眉头一动,不由抬眼看向和敬,和敬怎么不明白自己玛嬷的心思,她是忌讳着皇后将来集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于一身,乌拉那拉氏一族得势,越过钮钴禄氏家族去。 和敬对着洛宁虽也有好感,倒是没和嘉紫薇的感情深,只是她比钮钴禄氏更了解乾隆,知道自己皇阿玛如今对皇后印象很好,对小十二也很喜欢,要是她难产而薨,必定挂念歉疚,看着皇后遗下小十二自然更不同寻常。就乾隆余下的这些儿子里,小十二被立储的可能性最大,便是没了皇后,将来乌拉那拉氏一族得势也是成定局的。今儿不保皇后,在场的这些主事的,必成小十二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才站出来说话,她说了这话,便是皇后再有什么,将来也怪不到她头上去。 张嬷嬷领了旨意进来,果然在洛宁的耳边说了和敬要她说的话。这话也提醒了容嬷嬷。容嬷嬷一面叫切老参片来给洛宁含着,又握着洛宁的手道:“娘娘,娘娘您一定要撑住啊,您就是不顾惜自己,您也要想一想十二阿哥啊!在这宫里,要是您不在了,十二阿哥还有谁来疼他啊!!娘娘,奴才的好娘娘,为了十二阿哥,您千万撑住啊。” 洛宁那时已经痛得张不开眼,神智也有些模糊,可是容嬷嬷的话,她还是能听见的。当她听见容嬷嬷说到:“您也要想一想十二阿哥啊!在这宫里,要是您不在了,十二阿哥还有谁来疼他啊!”时,恍惚又回到了前世。 前世她冷冷清清死在冷宫里,身边只有一个才进宫的小宫女。消息送到在木兰狩猎的弘历那里,弘历那个狠心无情的丝毫不念三十多年的夫妻情谊,虽命以皇贵妃礼下葬,却是没让开丧,更不叫内外命妇祭吊,只让小十二回来守灵。那时,她的魂魄飘荡在紫禁城中,看着自己的尸首躺在棺椁中,一点陪葬品也没有,凄惨得连个妃子也不如。灵前更只有小十二一个人孤零零守着,哭得饮食俱废也没人来劝一劝他,弘历更是人影也不见。这也罢了,那时的洛宁,心早冷了,也不想见这个狠心人。可是,作为一个额娘,看着唯一的孩子一天天的瘦下去,洛宁的心疼啊,想去摸摸小十二,手一次次从他身边掠过;想和他说几句话,安慰几句,无论她喊得多大声,小十二一句也听不见。再后来,小十二就以光头阿哥的身份让弘历赶出宫去了,她就见不着了。只是听说,因为他是弘历唯一的一个光头阿哥,连他府里的太监都敢给他看脸色,连个寻常的小官吏都敢欺负他。我的小十二,我的永d,额娘对不住你啊!要不是额娘顶撞你皇阿玛,你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啊! 洛宁的心疼得扭起来一样,两行泪水缓缓地滑落了下来。容嬷嬷看着洛宁哭,知道她舍不得十二阿哥,扑在床边声嘶力竭地喊道:“娘娘,您听见了是不是?您再用力,吸气,快了,快了,小主子就要出来了,出来就好了。娘娘,奴才求你使劲啊!” 洛宁咬紧了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十二,这一世,额娘绝抛下你一个,不让人再欺负你。翻江倒海一样的疼痛再一次袭来,这一次,洛宁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挣,忽然觉得一阵剧痛,而后是腹中一空,随之而起的是极为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伴随着容嬷嬷喜极而泣的声音:“娘娘,娘娘,是个漂亮的小格格,像皇上。” 还好不是嘉庆那个挨雷劈的啊。洛宁叹息一声,再也扛不住随之而来的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钮钴禄氏在外听到婴儿响亮的哭声,也坐不住了,按着桂嬷嬷的手霍然起身,看向洛宁的寝宫,就见房门一开,里头走出了宫女来,脸上挂着泪水,看在众人眼中,心内滋味不一,紫薇更是险些站不住,还是和嘉伸个手过来扶了她一把。 出来的是玉蝶。虽然张嬷嬷算是乌拉那拉氏族的人,到底比不过容嬷嬷和玉蝶得她的信任,所以洛宁生产时,就把玉蝶也带了进去,洛宁在生死线上挣扎之时,玉蝶的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看着洛宁生了,玉蝶也是喜极而泣,留下容嬷嬷守着洛宁,自己出来给皇太后报喜:“奴才给太后老佛爷报喜。娘娘生了个小格格。母女平安。” 钮钴禄氏皱眉道:“太医不是说是个阿哥吗?”一面严厉地看向守在坤宁宫的两个太医,“这是怎么回事?”一旁的晴儿接到和敬的眼神,就笑着向钮钴禄氏道:“皇玛嬷。小格格也好的呀,贴心不淘气呢,以后啊,也会孝敬您的。您看,要不要派个人给皇阿玛报喜去?您坐了这大半日也该乏了,既然皇额娘母女平安,您啊,也该回宫歇着了,您要累着了,皇阿玛和皇额娘都不安心的。” 钮钴禄氏也知道诊脉断男女,便是华佗扁鹊再世也不能说次次都准,方才那几句话,不过是因为和敬帮着洛宁,她心里不爽,又不好在坤宁宫问和敬,只好拿太医出气罢了,此时晴儿的话,倒是给了她台阶,也就顺势道:“瞧我,喜欢得糊涂了,快去给皇上报喜,皇后啊给他添了个格格。果然年纪一上去就熬不住,不过坐坐,就浑身疼。和敬啊,你同晴儿陪我回宫罢。这里啊,有和嘉照应的,我也放心。” 照说,和敬是生过两个孩子的额娘,和嘉虽然也嫁过人,却还是未经人事,洛宁这里应该留和敬才对,可钮钴禄氏却叫和敬陪她回去。和敬自然明白,是为着自己让张嬷嬷两个都保的缘故,她早想好了该怎么和钮钴禄氏说,好让老太太依旧疼她,也就笑着答应一声,过来同晴儿一人一边扶了钮钴禄氏向外走,坤宁宫里和嘉,紫薇,宫女太监们跪送着钮钴禄氏出了宫门,上了肩舆,这才立起身。 乾隆正在慎贵人处,到底挂念着洛宁,也没歇息,正看着棋谱自己赶围棋呢,高无庸接了坤宁宫报来的喜讯,忙笑嘻嘻进来道:“给皇上道喜。皇后娘娘生了,是个格格,母女平安。” 握在乾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之上,是个格格啊。虽然乾隆在洛宁跟前一直说,阿哥格格是一样的,可是乾隆没事就扒拉自己儿子,扒拉来扒拉去,自己那些儿子中,死的死,出继的出继,有残疾的有残疾,不成器的不成器,余下可用的也就两三个。乾隆真是巴望着洛宁这一胎能再是个儿子啊,罢了,皇后也辛苦了,明儿下了早朝就去瞧瞧母女罢。 皇后生了个格格,这消息不用半个时辰就传遍了皇宫,所有的妃嫔贵人常在答应们都知道了。要问她们什么感觉?高兴呗! 怎么能不高兴啊,皇帝虽然正宠爱忻嫔和慎贵人,皇帝可也没不待见皇后啊,一个月总有五六天是在坤宁宫的。而且眼瞅着十二阿哥越来越得到皇上的青眼,喜欢的程度甚至要超过从前五阿哥得宠的时候,连世宗赏他的扳指都到了十二阿哥脖子上,重要的是人家还是嫡子,继承大统那是名正言顺的!看来十有八九正大光明匾后的建储匣里会写上十二阿哥的名字了,要是给皇后再得个嫡子,这皇宫她都能横着走了!亏得是个格格,真是老天保佑。 所以第二日来坤宁宫贺喜的妃嫔们个个笑得无比真诚,胭脂染得通红的小嘴里吐出的贺喜的话也是甜蜜得不得了,一副皇后生了十格格,妾等不胜欢欣,普天同庆的模样。 乾隆在下朝以后也到了坤宁宫,一问,皇后还在睡呢,生产时受的苦大了,累过头了,太医已经问过脉了,身子没什么,睡上两天,再调理调理就好了。乾隆听得皇后没事,也就放了心,就叫抱十格格来看。 皇后生的不是嫡子的遗憾,乾隆在看见裹在襁褓里的十格格时化为了乌有。才出生的奶娃娃,眉眼居然清清楚楚,眼裂极长,睫毛也翘翘的,倒真是个漂亮孩子,大概是刚吃饱,正张着还看不见人的大眼睛东瞧西望。乾隆看着女儿粉扑扑的小脸,忽然就心软了,就伸个手指去逗弄。不想手指猜一触到女儿脸颊,许是那孩子嫌他手指粗,皱着小眉头哼哼几声,竟是把脸转了开去,乾隆顿时乐了,在另一侧的脸颊上再碰一下,那孩子居然又把小脑袋换了个方向,这次的哼声加大了,像是发怒一样。乾隆倒是哈哈笑了,这孩子,聪明,朕喜欢! “朕抱抱。”乾隆的话惊呆了奶嬷嬷,惊呆了看着他来,就赖在坤宁宫不肯走的妃嫔们。虽然满人抱孙不抱子,但是,抱女儿也是不寻常有的,所以乾隆抱孩子的姿势很是笨拙,可越是这样瞧在赖着不肯走的那些妃嫔眼中就更是嫉妒,这格格怕是比阿哥还要金贵了。 果然,乾隆是照着中宫诞育嫡子的份例赏的洛宁,还特旨允洛宁的额娘进宫陪伴。也不知道和敬同钮钴禄氏说了什么,钮钴禄氏也是照着乾隆的例子赏的。洗三礼更是钮钴禄氏同乾隆双双亲至,添盆礼也是比照着嫡子来的,殊遇之隆,在乾隆一朝,可谓是头一份了。 太后皇帝两个做出这样的姿态,宫中那些妃嫔们哪个不是人精,送往坤宁宫的礼更不敢薄了,一个个还攀比着,只怕一个不周到,让一贯偏心的乾隆以为她们不喜欢十格格。 自十格格诞生以来不过十日,乾隆这已经是第四次往坤宁宫赏东西了。赏赐到时,十二阿哥永d也在,正趴在摇床边看刚睡醒的十格格,一边向洛宁道:“皇额娘,妹妹像皇阿玛。” 能不像么,没看乾隆喜欢成这样,洛宁可不会以为,乾隆不断赏坤宁宫是因为自己,她明白得很,那是因为“上甚钟爱,以其貌类己”,让乾隆亲口说出:“汝若为皇子,朕必立汝储也。”的固伦和孝公主。可这话,和小十二可不能说,洛宁就笑道:“那么一点点大,你就能瞧清楚了?” 还不等永d开口呢,就听乾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外响起:“哈哈哈,永d说的是,朕也觉得这个孩子像朕。皇后可是吃醋了?” 听着乾隆这句,洛宁笑了,这个十格格果然很得乾隆欢心啊,有这么个得宠的女儿,对她这个额娘来说,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看着乾隆进来,洛宁就笑道:“我怎么敢吃皇上的醋呢,都说女儿肖父有福气。求都求不来呢。” 乾隆笑问:“今儿身子怎么样?你刚生十格格那会儿睡了两天三夜,倒是叫朕担心得很,连着两夜都没能睡好。”洛宁忙道:“叫皇上操心了,是妾的不是。”乾隆摆摆手:“自家夫妻,还说这些。”说着,走到洛宁身边坐了,凝目在她脸上瞧了会,这才道:“今儿瞧着脸色还好,朕也放心了。朕赏的东西你都看了?” “谢皇上,皇额娘赏赐,只是皇上,这已经是第四回赏了,怕是太重了罢。”洛宁看着那些赏赐的时候,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两世都不曾有过的殊荣盛宠,却因为一个原本不该托生在她肚子里的孩子降临到她的身上。 “朕赏的。你安心受着便是。”乾隆拍了拍洛宁的手,起身走到睡着十格格的摇床边,弯下腰去居然就把十格格抱了起来。乾隆每天都要来瞧小女儿好几回,抱孩子的姿势已经熟了,洛宁已看得惯了,可是瞧在永d眼中却是羡慕不已,拉着乾隆的腰带道:“皇阿玛,给儿子抱抱妹妹罢。” 乾隆道:“你抱不稳,摔着妹妹。”说着话还对怀里的十格格笑了笑。十格格似乎对这个老男人熟悉了,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睛,张了张红彤彤的小嘴,咿呀了声,乾隆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十格儿,叫皇阿玛呢?” 洛宁真是哭笑不得,她知道乾隆是偏心眼,可是没想到偏心成这样,降世还不满一个月的孩子偶尔发个声,他都能理解成喊他“皇阿玛”,这要是到了日后,十格格真会说话撒娇了,怕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乾隆都能叫人摘去。 “皇阿玛,我会小心的,您就赏我抱一回罢。”永d伸长了脖子瞧着乾隆怀里的十格格,对她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不想十格格居然格格了两声,倒像是笑了。乾隆顿时吃醋:“这孩子没良心,朕天天来瞧她,她都没给朕笑过。” 洛宁没熬住,笑了出来,乾隆脸上就有些挂不住,狠狠瞪了永d一眼。永d早已不怕乾隆了,见他瞪眼也不惧,依旧道:“皇阿玛,您就可怜可怜儿子,赏儿子抱一会罢。待会儿,儿子就得回上书房念书了。” 乾隆叫永d缠不过,只得小心地把十格格交在永d手上,还教着他怎么抱,又道:“你要是敢摔了你妹妹,朕打你屁股。”永d连声答应,捧宝贝一样捧着十格格,乾隆到底不放心,只怕永d不会抱孩子,女儿不舒服,不过一会儿就把女儿抱了回来,又赶永d去上书房,永d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洛宁看着他父子二人这样,一时五味陈杂,恍如梦中一般,连乾隆和她说话也没听见,乾隆满心在女儿身上,没把洛宁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当回事,倒是又说了一遍,原来和婉昨儿晚上已经到京了,因她还在月子里,宫务都交给了和敬和嘉,弘昼又苦苦相求,乾隆就让弘昼把和婉接回了和亲王府。 102、第 102 章 弘昼虽然有个荒唐王爷的称呼,那也是被逼的。虽然他皇阿玛雍正儿子不少,可活下序齿来的很少,活到成年的更少,到了皇阿玛晚年,成年的皇子也就弘历和他了。当年皇阿玛将弘时出继,而后又以“年少放纵,行事不谨”为名除籍赐死。弘昼那时也有十四五岁了,宫里的孩子都早熟,怎么不明白,,这是皇阿玛要为弘历扫清道路。也就是从那以后,弘昼才开始荒唐起来。 就是这样,也不能阻止乾隆的防他之心。要知道乾隆抱走和婉时,和敬已经三岁了,乾隆自己正当青年,宫中妃嫔众多,哪里需要再抱个女儿去养。喜欢和婉?喜欢能把她嫁蒙古去?和敬怎么能留在宫中?那是乾隆知道自己夫妇俩疼爱这个女儿,要捏在手里啊! 弘昼能怎么样?只能荒唐:皇帝老哥不是不放心我吗?成啊,我闹,我闹给你看!我活出丧,我吃祭品,我收我自己丧事的份子钱,我驾着鸟笼满街逛,我没个亲王体统,这回老哥您该放心了?吴扎库氏是个通透的女人,看着自己丈夫这样折腾,明白他的委屈和无奈,连一句劝的话也没有,甚至在弘昼活出丧时,还带着侧福晋,儿子们哭几声,倒是那两个侧福晋,倒会劝几句,她们一劝 ,弘昼提脚就走,日子长了,也就没人劝了。和亲王弘昼糊涂胡闹的名声也彻底传开了。 可是当他和吴扎库氏见到和婉时,真真心如刀割。好好的一个女儿,在自己身边只长到两三岁,就叫乾隆抱进宫去给孝贤养了。偏从吴扎库氏算起,加上弘昼的俩侧福晋,这一辈子儿子生了好些个,女儿就那么一个,那真真是心尖子叫人剜了一样。 弘昼就拿了自己的名刺让王府的长史往太医院请张院使来。张院使知道和婉是先皇后的养女,钦封的和硕公主,更知道和亲王的脾气,要是他的平民百姓,那可以用混不吝来形容,所以一点不敢大意,立时就跟着长史来了。到了王府就给弘昼夫妇请安,吴扎库氏只哭道:“张院使,和婉这孩子只请你费心,你要是能救了她,不独皇上,便是我们夫妇也忘不了你的功劳。” 张院使连称不敢,吴扎库氏亲自带了他进了和婉卧房,引他到了和婉床前,呜咽道: “吉勒图埃ㄎ腋屯衿鸬穆迕郑埃kan)意思是才德俊秀),我的儿,张院使来了,他先祖是医圣张仲景,家学渊源,你的病,到了他的手上必是能好的。你只管放心,额娘再不让你回去的。” 说张院使家学渊源,那怎是没夸张,且他这几十年大夫做下来,经验丰富之际,和婉是个什么病症,他瞧了面色舌苔,诊了双手脉息也差不多就明白了。和婉公主是积郁成疾,心血都空了,要是从此以后一点心不操,一点闲话也听不到,许还有复原的机会,不然,只怕的撑不过这个冬天去。可当着和亲王嫡福晋刀子一样的目光,这话张院使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可又不能瞒着,不然日后有个长短,和亲王非剁了自己不可,斟酌了许久,才缓缓把实情说了。 吴扎库氏险些晕过去,连张院使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整个人瑟瑟发抖,要说弘昼夫妇俩对乾隆没有恨没有怨,那真是骗人的。要是乾隆抱了和婉去,一直呆在京城也就算了,和婉十七岁上就嫁去了蒙古,那还是因为要给养母孝贤守二十七个月的孝!这一晃就是七八年,中间不曾回京一次,如今病得只剩半条命,要不是皇后还算有心,只怕真就死在那里了。 和敬是乾隆和孝贤亲生的,虽然听着也是嫁去了蒙古,这一年之中大半时间都是留在了京中,固伦和敬公主府何等华丽,共建房两百三十九间,用银将近三万两。和婉呢?敢情不是亲生的就不心疼!吴扎库氏对着弘昼哭骂的时候,弘昼无言可答。 这夫妇俩没法子去怪乾隆,只好把一口气都出在了和婉的额驸德勒克身上。弘昼夫妇将德勒克一顿责备,德勒克也冤啊. 德勒克的人品其实不算糟,只是同和婉两个算是盲婚哑嫁,彼此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偏照着清朝皇室规矩,公主和额驸分府而居,要相见相聚,得公主宣召。和婉又是个温婉沉默恬静的性子,竟是叫陪嫁的教养嬷嬷吃的死死的。要见额驸?行,拿银子来。这拿银子出来前,还得听几句酸话:“女儿家要尊贵矜持,何况您还是公主?哪有公主日日想着见额驸的?传扬出去,可成笑话儿了!” 和婉倒不是不舍得银子,只是实在脸皮薄,被教养嬷嬷这么说上几回,就再开不出口来说要见额驸,两个人一年之中竟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相见。可相见之后,和婉碍于帝女的身份和旁边嬷嬷的冷眼不肯主动开言,偏清朝公主和额驸之间不是夫妇关系,而是上床夫妇,下床君臣,连同桌共食都不能,所以,和婉不开口,德勒克也不能开口,两个就那么僵着。这一年年的,和婉一个人远在蒙古,思念父母家乡,也没个人安慰体贴,怎么能不生病。 这些内情,弘昼夫妇是不知道的,就是知道也得找个人出气,一个花朵儿一样的女儿就成了半个死人,你是她额驸,不骂你骂谁! 所以夫妇两个轮番上,将跪在下头的德勒克一顿好骂。德勒克倒也老实,跪在地上由着弘昼夫妇骂,不说他错了,也不说他没错,只是老老实实听着。 弘昼骂了半日,看着德勒克不做声,就怒道:“你做这个样子给那个瞧?难不成我们还骂错你了!”吴扎库氏则道:“我可怜的吉勒图埃悴荒茉诟改干肀咭簿桶樟耍辜蘖烁雒挥行牡哪腥耍∧愣疾〕烧飧瞿q耍垢雒皇氯艘谎阋惺裁矗闳梦铱稍趺椿睿 彼盗司痛犯鲂兀俑鲎悖蛔】奁a16谒砼缘募父鲅诀咭挥刀希e潘拔苛撕靡换幔庠馐喜攀樟死幔醋畔峦方兴薜檬肿阄薮氲牡吕湛耍骸澳愀宜邓担∧闶窃趺醋藕屯窳耍∧憬穸凰党龈鏊奈辶矗遥揖屯惆颜馓趵厦戳耍 币慌缘暮颓淄跏雷佑黎悼醋约憾钅锛蛑比绶枇艘谎仓荒芎醚韵嗳埃植欢系菅凵吕湛耍馑际牵惴颍野18甓钅锟墒撬档贸觯龅玫降模慊故鞘祷罢辛税. 德勒克虽也会些汉语,到底不怎么熟练,叫弘昼夫妇一逼,就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黝黑的脸也涨红了,只会说没欺负公主,不敢欺负公主,即没别的话,也不会说别的话。 要是德勒克只是弘昼的女婿,弘昼早打上去了,偏德勒克应该算是乾隆的女婿,肯跪在这里听他们夫妇骂,已经算是老实了。弘昼真是又气又恨,指了他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说话还是这样不尽不实,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是没力气同你说了,明儿我们一起见皇上去!”说着话,眼中落下泪来。 永璧也是两头受气,又要劝阿玛,又要劝额娘,忽然外头小太监就奔了进来,向着弘昼夫妇打了千:“王爷,福晋,十二阿哥来了!” 弘昼听见永d来了,倒是吃了一惊,这都快天黑了,怎么这小哥跑了来了?就把眼泪收了,扯过帕子来胡乱拭了泪,命大开中门,又叫永璧亲自去接。 永d这回来,是来瞧瞧和婉的,在和亲王府外头同永璧堂兄弟两个见了礼,双双进了和亲王府的银安殿正殿。永d一见弘昼夫妇坐在上头,也就给两个打了千,问了好,又道:“五叔,您别担心,和婉姐姐能回来,就是老天有眼,不叫我们父女姐弟分离。和婉姐姐的病,必定能好的。” 吴扎库氏叫永d这句话说的又哭了,一把把永d抱进怀里哭道:“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就知道说话安慰人。有些人白活了二十多,一句话也不会说。活活的能气死人!” 弘昼看着自己福晋在个小十二跟前责怪女婿,虽觉得不大妥当,只是他素来有些惧内,再则对德勒克也是不满,就装个没听懂,反问永d永w:“你们俩个怎么来的?皇上知道吗?皇后娘娘知道吗?” 永d答道:“五叔,永d是问过了皇额娘同皇阿玛的,得了旨才敢出宫的。五叔,永d能去瞧瞧和婉姐姐吗?”永d这回来,那是出自洛宁的授意。 原来那个张院使给和婉瞧完病就回宫了,还没等歇上口气,就叫洛宁宣去了坤宁宫。原来洛宁知道和婉回来了,明白她是弘昼夫妇俩的心头肉,定然会请太医去的,就想着宣张院使过去,好好叮嘱一番,让太医们千万尽心。 张院使听见皇后娘娘也来关心和婉公主的病情,就在坤宁宫的地上,抖抖索索把实情又说了回,还摘了帽子道:“老臣不敢不尽心,只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公主的心病不解开,别说老臣,便是华佗扁鹊再世,也是无能的。” 虽然洛宁是知道和婉早亡的的,可是听着张院使这样讲,还是有些感慨,只得叮嘱张院使务必尽心等语,又说:“本宫也知道,弘昼到底是亲王,府里不能缺了良药,只是终究比不得宫里,要是和婉要用什么,万一弘昼那里不足的,你只管来同本宫说。”张院使满口答应,接了洛宁赏赐,这才磕头出了宫。洛宁吩咐张院使这些话,没有命张院使不要对外说,所以日后张院使还是同弘昼夫妇讲了。 弘昼的和亲王府还真是不能缺了什么药,洛宁那话也不过的空口人情,可是要和是她主张把和婉接回来养病串起来看,弘昼夫妇还真是记得洛宁这份大人情。 到了傍晚,永d带了永w来瞧十格格。洛宁看着永d现在渐渐长大,隐隐有了皇子风范,心中一动,就招手叫他过来,拉了他的手问:“永d,你和婉姐姐回来了,你还记得她吗?” 洛宁不过白问一句,和婉嫁去蒙古时,永d也不过两三岁,话都没说全呢,怎么能记得和婉,不想永d想了想道:“儿子倒是记不得和婉姐姐的样貌了,只记得她要出嫁那日,在先皇额娘的长春宫前辞行,哭得厉害,儿子觉得姐姐可怜,也就记得了。后来儿子才知道,和婉姐姐为什么哭,她是要嫁去蒙古,千里迢迢的,怕再见不着家人,难免伤心。” 洛宁再想不到儿子说出来来的话,一套套,合情合理的,远比他这个年龄成熟,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感慨,就摸了摸他的脸道:“和婉既然是你姐姐,如今她病的厉害,你做弟弟的该怎么办呢?” 永d道:“皇额娘,儿子自然该去探病的,只是儿子年纪小,无旨不能出宫,要是皇额娘答应了,儿子这就去向皇阿玛请旨。只是,探病不能空着手,皇额娘,您说,儿子送什么好?” 洛宁就笑道:“你是个小阿哥,能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去了,你五叔就能高兴!”说了,就命赵得福送永d去找乾隆讨出宫的旨意。乾隆听见小十二还想着和婉,就觉得他有良心,果然高兴,又有些疑惑,和婉嫁出去时,这永d还不记事呢,怎么能想着出去看她?他倒不是疑心有人教永d用给和婉探病来讨好自己,而是怀疑:“这孩子别是贪玩,想借着出去给和婉探病,到外头散心去?”转念又想,也罢了,到底是孩子,想着外头的花花世界也是有的,至少他还能记着和婉呢。只是想着永d虽然弓马功夫不错,到底还不满十岁,天色又晚了,不放心让他单独出去,就命人宣了值殿将军乐方来,命他护着小阿哥,又说:“要是阿哥要瞧什么,让他瞧一瞧也使得,只是要在宫门下匙前回宫。”乾隆倒是替儿子都备了些礼,又向永d道:“朕知道你口没遮拦,到了你和婉姐姐跟前,可不许乱说话。” 永d低了头,努了嘴道:“儿子知道了。皇阿玛,儿子真的爱乱说话吗?”乾隆叫他这句逗得乐了,在他脑门上弹了下:“去吧。早些回来,别让你皇额娘担心。” 于是,永d在值殿将军乐方的护送下,到了和亲王府,见着了自他两岁之后就没见过的和婉。 也是和婉的几个嬷嬷活该倒霉,看轻永d年纪小,在永d问候和婉病情时,屡次出声打断,和婉在蒙古叫她们欺负惯了,居然也就收声了。永d瞧在眼中,疑心大起,因是在和亲王府,他又是光头阿哥,也不好出声,安慰了和婉几句,也就向弘昼夫妇辞行回宫了。 103、哭掉祖制的皇后 永d回宫,先是去了养心殿,不想扑了个空,乾隆已经走了。养心殿留值的太监首领见是十二阿哥,脸上满是笑,道:“十二阿哥这么早就回来了,皇上往皇后娘娘那里瞧十格格去了。您要是现在去,怕还能赶上呢。” 永d到底还是个孩子,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坤宁宫去,虽然平日永d架子不大,到底是阿哥,还是皇上最近喜欢的阿哥,首领太监看他脸色异于往日,也不敢再说下去,看着他的背影,自己咕哝了声:“今儿谁惹这小爷了,一脸的晦气。” 坤宁宫里乾隆正做着慈父。十格格刚吃饱呢,乾隆就从奶嬷嬷手上接过女儿,看着小女儿张着粉嘟嘟的小嘴打了个哈欠,把小脑袋往他怀里藏了藏,乐得合不拢嘴。洛宁看着真是无语,乾隆大爷,您都有十四个儿子,十个闺女了,怎么搞得跟头一回做爹一样。 其实这也不好说乾隆偏心,实在这个十格格怕是乾隆最后一个嫡出的孩子了,老年得女,长得又像他,难免偏心,这伸手一抱,自然就抱出感情了。一有感情,照乾隆这个爱者欲其生的性子,那是越看越爱的,越爱就越偏心,偏心到十格格打个喷嚏都是最可爱的。 因看十格格要睡,洛宁就道:“皇上,十格儿要睡了,您把她放摇床上吧,这抱手上睡,回头睡惯了,可就放不下了。”不想乾隆道:“朕的女儿还怕没人抱了,她不肯在床上睡,就叫嬷嬷们轮着抱,不够就再召人。是不是啊,十格儿。” 别说洛宁,就连不懂事的十格格似乎嫌这个阿玛肉麻,皱了皱眉,把小脑袋扭了个方向,闭着眼继续睡。乾隆不死心,还要招惹,还是一旁的紫薇过来道:“皇阿玛,皇额娘是看您操心了一日了,怕累着您,女儿来抱罢。” 乾隆这才把十格格交在紫薇怀里,回身在洛宁的床边坐了,笑道:“你还是这个别扭脾气。我们是夫妇,什么话儿不好实说, 非绕弯子,亏得今儿你还没说忠言逆耳。”洛宁看着抱着十格格退在一边的紫薇,轻声道:“皇上,您是真龙天子,您这么宠十格儿,我只是怕她太小。”说了,轻轻叹了口气。前世的五格格活着时,弘历也是很喜爱的,只是还没到像乾隆一样没事就要抱一回的程度。就那样,都有人说,那是弘历太喜欢这个女儿了,人小福薄扛不住才没的。这话不知道怎么传进了弘历耳中,弘历杖毙了几个太监宫女才止住了流言,只是五格格的死,终究成了洛宁的一块心病。 乾隆明白洛宁的意思,笑道:“洛宁多虑了,朕是天子,朕的十格儿生来就是个有大福气的!名字朕都起好了,就叫她卓博拉库宜尔哈(满语,意思是无忧花),洛宁觉得怎么样?” 这里正说话,就听得传报,说是十二阿哥求见,值殿将军乐方求见。乾隆听了,就向洛宁道:“让小十二进来,乐方是朕命他护送小十二去弘昼那里,想来是复旨来了。”说着话,忽然就瞧了紫薇一眼,“紫薇,你去给乐方说,朕知道了。” 洛宁诧异,怎么好好的叫紫薇去给个外臣传话,正要开口,忽然看见乾隆递过来的眼神,心上一跳,也就道:“小十二这个点来了,该是要蹭饭了,紫薇,你顺路去下小厨房,瞧瞧今儿有没有小十二爱吃的。”紫薇答应了,转身出来,就见坤宁宫外一个穿着软甲的男子,背对着夕阳半跪在地上,一张脸隐在阴影之中,只隐隐瞧见双眉浓黑,目光刚毅。 “永d,皇阿玛皇额娘让你进去。”紫薇也不明白怎么皇阿玛让她来同个外臣说话,心中忐忑不安,叫了永d进去,又定定神:“乐将军,皇上说他知道了。” 乐方应声:“鸥嫱恕!彼盗司土2鹕砝矗抟饧湟惶肪颓萍苏驹诠徘暗淖限薄w限贝耸被姑怀鲂律阉匮牛欣つ鞯牡乒庖挥常故怯倘绻蒙淅婊t话悖桓以倏矗土送返雇思覆健w泶蟛嚼肴ァ 永d进到洛宁的寝宫,给帝后两个请了安。乾隆就笑道:“朕以为你要在外头看一看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永d道:“回皇阿玛,儿子看完和婉姐姐就回来。”说着话,小脸涨得通红,忽然就道:“皇阿玛,儿子年纪小,有些事儿子想不明白,不知道该不该问。” 乾隆以为永d还记着自己说他爱乱说话,就笑道:“你要问什么?只管说来。”永d得了乾隆首肯,便道:“儿子去瞧和婉姐姐,姐姐房中有几个老嬷嬷,和婉姐姐说话,她们竟敢打断!儿子不明白,和婉姐姐是皇阿玛的女儿,是公主,那几个老嬷嬷是什么人,就敢这么大胆!” 洛宁听了,就道:“想来是和婉的教养嬷嬷。虽说是教养嬷嬷,可也是奴才,怎么有主子说话,她们就敢打断的理。和亲王福晋说什么了?” 永d道:“皇额娘,您忘了,这几个教养嬷嬷是内务府指派的,婶母就是有疑心,也说不着话。”乾隆听了这句,过来笑着轻轻踹了永d一脚,道:“小子,长本事了,敢说你皇额娘。你倒是说给朕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永d低着小脑袋想了想道:“儿子想,许是姐姐性子太温和了,又远在蒙古,所以叫几个嬷嬷用规矩辖制住了,时间一长,那些奴才忘了根本了。” 乾隆爷听过公主陪嫁的教养嬷嬷们严厉的话,因为自世祖以来都是这样的规矩,所以以前也没怎么往心上去,也这回听永d一说,倒是有些诧异,怎么竟到这个地步了?洛宁看着乾隆似乎心动的模样,便道:“皇上,小十二还小,怕是说不明白。不如,我们把和敬叫了来,问问她便是。” 和敬就住在长春宫,接了旨意,坐着肩舆过来也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进了寝宫,给帝后两个请了安:“皇阿玛皇额娘叫女儿来有什么事吗?” 乾隆觉得他在这里和敬怕是不大好说夫妇闺房里的事,就向永d道:“小十二,跟朕去你皇玛嬷那里用膳去。”不待永d答应,拉了他抬脚就走。 和敬看着乾隆出去,便明白这是皇阿玛让皇额娘问她呢,怕是家事了,就笑道:“皇额娘,您要问什么?女儿定然知无不言。”洛宁叹息一声,招手叫和敬坐到身边来,握了她的手道:“既然你叫我一声皇额娘,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和敬,你同色布腾巴勒珠尔怎么样?” 和敬一怔,随即起了疑心,别是她在宫里,色布腾巴勒珠尔在家闹出什么荒唐事了罢。想到这里,眉尖微微立了起来:“皇额娘,您有话只管直说,女儿是爱新觉罗家的传人,凭它什么事儿,女儿不怕。” 洛宁看着和敬的样儿,才知道她会错意了,失笑道:“瞧我,都说生个孩子笨三年,才叫你十二弟笑过,这回又说错话了。和敬啊,你和婉妹妹昨儿回京了。” 和敬听着洛宁直承自己说错了,也把脸红了,立起身道:“皇额娘,是女儿想岔了。既然和婉回来了,女儿明儿就去瞧瞧她。” 洛宁道:“这正是我想说的。你十二弟今儿已经去瞧过了,回来说和婉仿佛被教养嬷嬷辖制住的样子,你也知道,你十二弟还小呢,看人看事不一定准,所以明儿你去走一遭儿,到底怎么样。要是那几个奴才真的胆大包天,敢辖制和婉,本宫必然不肯善罢甘休!” 和敬听了这几句,霍然起身道:“皇额娘,您要是打算问这个,那女儿现在就可以说给您知道,十二弟说的怕是不假。祖制上,给公主安排了教养嬷嬷,公主们要见额驸,须得通过嬷嬷传。女儿初嫁时,教养嬷嬷也曾想辖制女儿,拿着祖制狐假虎威,不叫女儿见色布腾巴勒珠尔。但凡要见,就得拿银子买她们高兴。这回给了,下回还要,一笔笔,一次比一次金额高。”和敬说到这里,眼眶也有些红,“女儿也给过几回,后来她们愈发的得寸进尺,女儿发怒了,找着机会打发了其中的两个,余下的才老实了,可是每回见额驸,还是要她们出去传,女儿也不好意思。和婉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又远在蒙古,没个人撑腰,要是恶奴们起了黑心,欺过她头去,也是有的。” 洛宁也没想着,人人眼中的天之骄女和敬竟也有叫奴才欺负的时候,再想想和婉的性子那是一个温柔和顺,怨不得上一世早早没了。这些老婆子要是不收拾了,等十格儿大了,岂不是也要受她们的气?罢了,乘着永d把事挑明了,索性就把这个祖制给废了,想了想,便道:“有你这话,我就知道了。你明儿还是走一遭,瞅个没人在跟前的时候,同和婉说,她既然叫我一声皇额娘,我就得护着她。等我出了月子,就还她一个公道。你叫她好生养着,日子还长着呢。” 和敬听着洛宁肯出头管这事,知道废了这个规矩,对她也有好处,她就是不怕教养嬷嬷,可是要见自己额驸,还是要通过这些老婆子传,这话也不大好常开口的,所以就笑道:“皇额娘既然肯开这恩,女儿就先替和婉谢了。”说了,立起身来走到床下,竟是行了个三跪九磕的国礼,洛宁忙叫玉蝶来扶了。和敬却是推开了玉蝶:“皇额娘,这个礼我是替和婉行的。” 第二日和敬处理完宫务,在钮钴禄氏跟前说了,就往和亲王府走了一趟,同和婉两个关起门来说了半日话,再出来时,眼眶都是通红的,回来见了洛宁,就把和婉哭诉的话说了一回:“皇额娘,这也是姐妹间和婉才肯说,她和额驸成婚这么些年,也就新婚那几日在一起过,这六七年间,竟没在一处过。” 洛宁虽然也有思想准备,可是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呆了呆,转而大怒,向着容嬷嬷道:“去请皇上!” 乾隆那是许久没见洛宁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表情了,一时倒觉得有趣,笑道:“洛宁要忠言逆耳了么?” 洛宁道:“皇上,我这会子没心思和您忠言逆耳,我只问您,您把和婉从弘昼家里抱了来养,您管不管她死活!” 便是这些日子乾隆对洛宁观感不错,也叫她这句话问楞了,转而也把脸沉了下来,道:“皇后这是说朕不是慈父了?” 洛宁道:“不敢。只是我想请问皇上,内务府给和婉指派的什么嬷嬷?哪家的包衣?竟敢奴欺主!您可知道,和婉成亲这么些年,怎么没有孩子的?她和额驸都不能到一处,哪里来的孩子!” 乾隆听了这话,也楞了:“朕也召弘昼来问,他倒是没说那几个嬷嬷怎么着。朕还以为是小十二小孩子家家的,说话难免夸大。那几个嬷嬷竟是胆大成这样?皇后是听哪个说的?” 洛宁含着泪道:“这是和婉亲口同和敬说的,还能有假么?皇上,当着您的面儿,我也不充好人。我这不独是为着和婉,您可还有和嘉,紫薇,晴儿七格格,九格格,还有十格儿这些女儿呢。和婉便是不是您亲生的,总也是亲王嫡女出身,孝贤姐姐的养女,这些嬷嬷就敢这么欺负,那紫薇晴儿呢?那些嬷嬷还能不可着劲的上?您也别怨我说话不中听,我也是急了,我活着还能护着,要是我不在了,在地下看见女儿这样吃苦,叫我怎么安心!”说了就拿着帕子擦泪。 和敬听洛宁提起自己额娘来,想到她从前也是很疼和婉的,要是地下有知,知道和婉现在这个模样,想来也是不能安心的,不由心酸,也背过身去擦泪。 乾隆见老婆和大女儿都哭,又听洛宁的话,倒是一片慈母之心,叫洛宁拿话硬衬的怒气也退了一半儿,大声道:“朕又没说不管,你们哭什么!尤其是皇后!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朕不爱听!” 摇床里的十格格正睡呢,忽然叫乾隆的大嗓门惊醒了,她叫乾隆宠出了脾气,立时放声大哭。乾隆叫十格格一哭,最后一点怒气也没了,抢在奶嬷嬷前把十格格抱起来哄。一看见十格格,乾隆就想起洛宁说的话了,十格格可是也要嫁人的,也是要有陪嫁的教养嬷嬷的。 不得不说,乾隆的脑补功力实在厉害,能从个没满月的奶娃娃身上联想到她将来出嫁之后被嬷嬷欺负得哭上头去,想欺负十格儿?该杀! 对着那些该杀的嬷嬷们怀着满腔怒气的乾隆没看见老婆和女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乾隆当天就下了两道旨意,一是以奴欺君的罪名斩了和硕和婉公主的四个教养嬷嬷,二是以有碍人伦为名,废了公主额驸相见须得经过嬷嬷传召这一祖制。 本来满宫的妃嫔们听到这两道同她们无关的旨意时本来没什么想法,偏是乾隆在十格格的满月宴上喝多了,说漏了嘴,在场的妃嫔们心里不是滋味了:“这皇后老了老了,居然得宠了!哭哭就能哭掉一条祖制!” 104、生事的魏氏 十格格的满月宴的逾制是在宫中妃嫔意料之中的。贵人以下本来是没资格出现在满月宴上的,这一逾制,常在答应两级也出现在了末席上,所以,从前风光无限,能和皇帝皇后一席中的令妃现在的魏常在也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魏氏现在说来也有些可怜,她被打掉孩子时间的倒是要比洛宁生十格格早上一个多月。只是一个是得势的皇后,一个是失势的常在,在吃食药物补品,甚至是问脉的太医的水平上都有天渊之别,舒贵妃庆妃等人还时不时的上门问候一番,所以,她复原得比洛宁慢多了,下红淅淅沥沥地拖了近三个月都不见好,人瘦得都脱形了,看着比本来年纪老了十多岁,脸上只有一双眼睛,依旧黑黢黢地发亮。 魏氏看着首席上皇上和皇后两个分坐在钮钴禄氏的左右手,一副夫妻恩爱,母慈子孝的模样。皇后的朝服上一等东珠的数目仅次于皇太后,金凤明珠在通明的烛光之下熠熠闪光,刺得魏常在眼睛都痛了,搁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拳头。怎么能不恨!凭什么乌拉那拉洛宁可以做皇后,就凭她会姓乌拉那拉?出世就是孝敬宪皇后的堂侄女?她那点差了?心机,容貌?手段?还是皇后比她会讨乾隆的欢心?不就是没托生在八大姓里?就现在两年之前,皇后还被她压得透不过气,都是小十四那个残废东西!还有皇后的落井下石! 魏氏的目光慢慢转移到次席上的慎贵人拜尔葛斯氏身上。慎贵人脸容秀丽,身量袅娜,虽然不敢逾制,身上穿的是贵人服色,二把头上却是簪了支点翠鸳鸯胜华,显见得是乾隆赐的。胜花明明戴得很正,却时不时抬了手扶一扶,口中虽和人说着话,一双水眸不住瞟向乾隆,又瞟了眼在一旁笑盈盈陪着钮钴禄氏说话的皇后洛宁。 魏氏的唇边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来。慎贵人这个女人进宫也有些年了,倒是初封就是贵人,只是一直不得宠,不知道怎么最近忽然就入了乾隆的眼了,颇有后来居上能的架势,而且心不小啊,也是个不容人分甘的主儿。皇后,你以为我真倒了吗?便是我倒了,我也能再扶个上来让你不舒坦。 满月席散席之后,依着惯例乾隆就要往孩子的额娘那里过夜的,何况十格格目前正是乾隆心尖子上的孩子,皇后又不是不得他的心,乾隆那是豪不犹豫地去了坤宁宫。慎贵人看着帝后二人的銮驾一前一后去了,妆容精致的脸上掩饰不住地一丝愤怒。 魏氏正要跟着慎贵人身后,一个没留意,却撞上了个宫女,容长脸面,一双水杏眼,正是和嘉身边的宫女阿兰。阿兰把眉一挑,娇叱道:“魏氏,你一个小小常在,走路也不看着些,要是冲撞了公主,也是你受得起的。” 魏氏抬了眼看,却是和嘉一身和硕公主的朝服,一左一右由两个宫女扶着,一双美目正冷冷看着自己。魏氏心上咯噔一下,当场和嘉之所以会嫁给那个亲王假嫡子,自己在中间确实是为硕亲王府出了力,而事后还在和婉跟前邀过功,结果那个嫡子是个假的,不独是个假的,还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为着一个卖唱女子都能冷淡公主。到后来这假世子被斩了,这和嘉不怨她还能怨谁。 要是从前,哪怕她没晋贵妃,也是个妃子,和嘉见了她还得喊一声母妃,有乾隆撑腰,也不怕她发怒。可如今她只是失了宠的小小常在,对着爵比郡王的和硕公主,魏氏只能忍气吞声,慢慢福下了身子:“奴才见过和硕和嘉公主。” 和嘉恨的不止是魏氏唆使皇阿玛把自己嫁了个假世子,险些害了自己一世。和嘉更恨魏氏在自己皇额娘的葬礼上勾搭皇阿玛,这一回撞上,和嘉怎么肯轻轻放过。看着魏氏跪下去,只当没看见,转脸问着敏珠:“这个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敏珠知道和嘉是要寻魏氏的不是,碍着身份不好自己上,就笑道:“宫里奴才多,有不懂事不懂规矩的也多,公主息怒,奴才去问问是哪个宫里的。”说了就问魏氏,“你是哪个宫的奴才?哪个嬷嬷教的规矩?这宫里贵人以下的常在答应宫女上千个,公主哪里认得过来!请安连个名字也不报,公主怎么知道你是谁?瞧你的年纪也不轻了,怎么连请安也不会了?” 魏氏是行的蹲礼,脚下发麻,只能撑着,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是,姐姐教训的是,奴才延禧宫魏氏常在见过和硕和嘉公主。” 和嘉这才道:“原来是魏常在。本宫还以为是谁。这才多少日子不见,怎么就老了这许多,你不报上名,本宫还真的不敢认了。既是你也就难怪了。魏常在原本是在先皇额娘宫里做体面差事的,规矩什么的,想来都是别人守的,哪里轮得到魏常在守呢?看来是本宫吹毛求疵了。” 魏氏听着和嘉说话带刺,拿着自己出身是个宫女来说事,不免恼羞,只是如今身份相差甚远,也只能咬牙听着,又因为和嘉不叫她起来,只能蹲着不动。 和嘉又道:“魏常在怎么不说话,莫非是不忿本宫的话,等着跟本宫的皇阿玛告状呢。本宫记得,宫里的母妃们,可是没少吃过魏常在的亏呢。” 魏氏也是蹲得久了,脚下发软就跪在了地上,听着这话,忙磕头道:“公主这话,奴才当不起,奴才如今也见不着皇上啊,公主。” 和嘉转头向敏珠笑道:“你听听这话说的,这是她见不着皇上,这要见着了,怕是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本宫如何不孝呢。既然她这么说了,本宫要是不处置她,倒像是本宫怕了她!好在本宫如今还替皇额娘襄理宫务,魏常在无礼,本宫小惩大诫一番,瞧瞧谁能说本宫的不是。” 敏珠笑道:“奴才多嘴,便是魏常在说了,皇上也不能信呢。何况从太后老佛爷起,到皇上皇后娘娘,哪个不知道您是一片孝心。” 和嘉瞟了眼魏氏,看着她一张略显苍老的面容,依然是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气,想着她就是用这个样子,在自己额娘的葬礼上拉走了皇阿玛,心上一口恶气冲了上来,照她的本意,真是想上去,照着这张委委屈屈的脸,狠狠来上几巴掌,只是终究还记得乾隆不喜欢宫里人滥用私刑,深深吸了口气道:“魏氏,你就在这里跪足四个时辰,若是期间动上一动,就从头跪起。直到跪满四个时辰。阿兰,你在这里盯着。” 阿兰答应一声,笑吟吟转过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魏氏:“小主,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您就委屈了罢。” 从魏氏进宫以来,从前的孝贤皇后治宫以宽柔,从不体罚宫女太监,以及至她后来得宠,更是没受过委屈,几时跪过这么久,又想着和嘉说的,要是动一动得从头跪起,只能咬牙死撑。 和嘉罚魏氏跪的时候才是戍时,这四个时辰就是得跪到寅时,等到了时间,魏氏几乎站不起身来,连给洛宁请安都误了时辰。 叫和嘉这一长教训,魏氏想拉拢慎贵人的心就更急切了。 自满月宴后,起先两天乾隆是住在坤宁宫的,第三日,乾隆就到了忻嫔那里,一连住了三日。魏氏就知道机会来了。 在给洛宁和钮钴禄氏请完安,各宫妃嫔各自散了,魏氏就悄悄缀在了慎贵人身后。眼瞅着走到一个树丛处,魏氏就闪了出来。 “慎贵人姐姐。”魏氏在慎贵人的背后轻轻唤了声。 慎贵人回身,看着一身常在打扮的魏氏,慎贵人对着身边的宫女笑了:“哟,这不是令妃姐姐么,哎呦,瞧我这记性,如今是常在妹妹了。” 魏氏从前得宠的时候,也曾是目中无人过,皇后尚且叫她步步紧逼,何况是这些不入流的贵人常在,听着慎贵人这话,自然明白是她记着从前的过节呢,如果不是这个慎贵人对她有用。也不用来受这个气。魏氏深深吸口气。垂着眼道:“是。贵人姐姐如今圣宠正隆,原不是我们这等小常在该打扰的,只是我想着,论容貌论性趣,贵人姐姐在贵人位上未免委屈了。 魏氏这话原是为了哄着她往上挣才说的,不想慎贵人想多了,只以为她是讽刺自己,脸上冷了冷,又浮起一丝浅笑来:“这也委屈不过魏常在啊。这可是从妃位上下来的,吃穿用度不可同而语,也难为你能熬下来。” 魏氏的脸顿时僵了,看着慎贵人拿着眼角瞟了她下,转身要走,也就冷笑道:“我便是常在,十四阿哥也是我儿子,凭他怎么着,也是个阿哥,我将来也有个儿子可以依靠,贵人您呢?皇上这年纪可是上去了。” 慎贵人停下脚,转回身来看魏氏,心中一动,这魏氏从前也是宠贯六宫过的,如今虽然失宠,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来也是有手段的。脸上忽然就笑了起来,道:“常在,要不要上我那里去试试今年的新茶?” 要说乾隆喜欢什么,魏氏还真是清楚,不然也不能得宠那么些年,她之所以掉下来都是太心急,也错估了有人能胆大成冒认皇子皇孙的地步,才叫小燕子拖累了,至于十四阿哥的残疾,一半儿也是因为这件事的连累,要不然,还真不好对付。 有她的指点,原本同忻嫔平分秋色的慎贵人,竟是有了独宠的架势。不久乾隆下了两道晋封的旨意。晴儿封为和硕和敏公主这是众人早知道的,和晋慎贵人为慎嫔的两道旨意在宫里掀起了小小的暗潮。 晴儿虽然算是皇后的养女,只是宫里人人都知道,这个是出自皇太后钮钴禄氏的旨意,倒也没人多想。只是慎贵人单独晋为慎嫔,叫宫里那些妃嫔们摔碎了多少瓷器,扯坏了多少帕子。所以,每天在给洛宁请安时,几个年轻点儿的妃嫔说话时难免含沙射影,倒是如今的舒贵妃,仿佛有子万事足的样子一声也不出。 洛宁如今看着这些妃嫔们争风吃醋,完全置身事外了。她有什么好急的,小十二得乾隆的欢心,她身边还有个能让乾隆化身女儿奴的十格格,还有祖宗家法护身,只要她不犯下大错,谁能动她,所以任凭忻嫔慎嫔等人在她跟前说什么,她只是听着,过了度就两边儿都不轻不重说一顿,不然,就当个热闹瞧。 也就是这个态度,让乾隆更觉得皇后如今大度可亲了。 105、疯子出现了 就在宫里的女人把目标都对准了慎嫔和忻嫔之际,大将兆惠从回疆传来了喜讯,和卓部归顺,首领阿里和卓已经带着族人进京面圣了。 乾隆得到邸报那个高兴啊,他素来爱拿着自己同圣祖比,圣祖平了三番,统一台湾,又亲征漠北灭了葛尔丹。而他在十四年平了大小金川,又两平准葛儿,这回兆惠又平了回疆,乾隆自觉在武功上也就不差圣祖皇帝什么了。 乾隆每天都要去瞧瞧十格格的,今儿到坤宁宫时,就把这个喜讯告诉了洛宁,洛宁自也是欢喜的,带着坤宁宫一宫的宫女太监给便逗着十格格时,看着洛宁在一旁笑盈盈看着的模样,忽然想起了这些日慎嫔在他耳边常说的话来,笑道:“朕说过,朕的十格儿是个福气好的,看看,她一降生,和卓部就来投了,这福气还能小了?” 洛宁真是吓一跳,早知道这里的乾隆没事爱抽,但是,也不能抽成这样啊,把大军得胜的功劳同十格儿联系起来。别是有人瞧不过小十二和十格儿得宠,在乾隆跟前上了自己眼药罢,要是自己不立时辩白,回头乾坤拿这个找碴,不独自己,连十格儿都有不是。洛宁忙立起身道:“皇上。和卓部来降,都是皇上洪福齐天,这才有兆惠将军这样的猛将为皇上平定疆域。十格儿即便是真有福气,还不是沾着些皇上洪福的余荫。我知道您疼十格儿,可也不能这么夸她啊,亏得十格儿还听不懂,不然当真了可怎么好。”说完就用又是委屈又是埋怨的眼光瞅了乾隆一眼。 也是近来慎嫔总在他耳边说,皇后如今啊可是一子一女凑成了好字,得意的很,常自夸一双儿女都是有福气的。言下之意,仿佛是皇后已经在以未来的母后皇太后自居了。乾隆的儿子真心不多,这算来算去的,还是小十二出息些,可是乾隆怎么也不愿皇后现在就开始巴望着自己死,听见洛宁这样说,倒也满意,过来就揽住洛宁的肩膀,笑道:““朕不过那么玩笑句,就惹得你这么一大串。” 洛宁看着乾隆过来揽住自己,知道他算是听进自己的话了,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十二的位置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也就故意道:“皇上这话说得人心惊,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十格儿一个小孩子,哪里当得起您那句。从前小五没的时候,我就隐隐绰绰听着人说,”洛宁说到这里,故意顿住了,拿着帕子掩了双目。 乾隆看着洛宁忽然不说了,拿了帕子遮了脸,就拉下她双手,却见她的双眼已经红了,便问:“你听着什么?”洛宁叹息一声道:“这都过去好些年了,还往哪里去追根究底呢,我也不想再提了。” 洛宁生的五格格当初乾隆也是很喜欢的,没过三岁就死了,乾隆虽然没说什么,心里也觉得可惜,他喜欢十格格,一面是他老来得的嫡女,长得又像他,也未免没有对五格格的移情作用在里,所以此时听见洛宁语焉不详地提起了五格格死后似乎有闲话,便要追根究底。洛宁越是不肯说,乾隆便越想知道,逼问了两回,洛宁就做个被他逼迫不过才说的样儿,微微叹息道:“那时我无意听见有个小苏拉说,说是您荣宠太过,小五人小福薄,受不起,我伤心着小五的死,听了这话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就要责问那个小苏拉,这话是打哪传出来的的,不想四处找不着他的人,又过了两日竟是从井里捞了上来,我见人都死了,也只能罢了。” 乾隆听见洛宁这段话,脸上竟是有些红又转为羞怒,魏氏,你竟敢拿着五格儿的死邀宠! 原来当年洛宁立后之后同乾隆的关系一度也颇为相得,她虽然刚直,却恰好与宫里其他妃嫔的婉转承欢不同,让乾隆觉得新鲜,又兼年轻时的洛宁有上三旗第一美人之称,乾隆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所以一度也得宠过,先后生下了十二阿哥,五格格。那时候乾隆是不大喜欢十二阿哥,但是,五格格,乾隆那是心爱的。不想就在洛宁怀着十三阿哥时,乾隆宠爱的五格格没了,五格格没了,乾隆本来就伤心,紧接着听到坤宁宫里一个小苏拉叫皇后逼着跳了井,只为小苏拉哭得不伤心,这话正是当年的令妃说的。 乾隆少来坤宁宫,一是不想触景伤情,二是觉得洛宁不慈。这话乾隆没给洛宁说过,也没给任何人提过,知道的人只有魏氏。这时忽然听洛宁提起这段,这才发现,原来当中都是魏氏这个贱人在挑事,以至于让洛宁受委屈了,难为她忍了这么些年,魏氏这个贱人,拿着朕对你的信任来陷害皇后,其心可诛。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以后朕不说这样的话了。朕会好好护着十格儿,不叫你们母女再受委屈。”乾隆把洛宁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坤宁宫里服侍的太监宫女们一看这个情景,都退了出去,只余下帝后两个。洛宁顺从地靠着乾隆的肩上,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嘴角一丝笑容一闪而隐。 高无庸要来禀告阿里和卓的队伍已经了河北,急匆匆进坤宁宫时,就见容嬷嬷带着大小宫女太监们都在外殿,脚下就放缓了。 容嬷嬷看的高无庸来,忙接过去,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同皇后娘娘说话呢,高公公有什么急事吗?” 高无庸道:“兆惠将军急报,阿里和卓的队伍已经进了河北境,不过几日就要进京了。这回据说阿里和卓把他们回族的圣女香香公主也带了来。” 容嬷嬷的嘴张成了个哦形。高无庸重重点了个头,这俩个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虽然不认识多少字,可是在大事大节上还是清楚的,一个来降的部落首领带着族里的圣女来面君,这里的含义,真是不用脑子都能想明白。 容嬷嬷替自己娘娘可怜起来,才倒了一个魏氏,起来了两个不省心的忻嫔慎嫔不说,这回还要来和回族的什么香香公主。 回人要把自己的圣女香香公主奉献给皇帝,这个消息乾隆知道的比他的儿子奉恩公永琪还要晚一些。 永琪会知道,那是托了小燕子的福。永琪自成了奉恩公,也不用再进上书房念书了,乾隆也没再派差事给永琪,砥砺他的传言,在他从贝勒降到奉恩公和再没领过差事两件雪亮的现实跟前被击得粉碎。 也是永琪从前自恃是乾隆最喜欢的儿子,未免清高些,那些宗亲达官在永琪眼中都是酒囊饭袋,尸居余气,,现在看他现了形,没趁机踩上几脚已经算是很厚道了,哪里会理她。而从前进出五贝勒府的那些小官小吏们忽然就散了个精光,也就剩下福尔康,还会在奉恩公府出没。 小燕子看着永琪难过,也愤怒起来,拍着永琪大声道:“你看,我从前告诉你,皇后和那个老太婆都很恶毒,所以皇阿玛中毒了,不喜欢你了,不喜欢可怜的令妃娘娘了,你们皇宫里没个好人,你不信,现在信了吧。看看福尔康,还有柳青柳红!他们都是讲义气的!他们不会离开你的!走,我们去会宾楼喝酒!” 永琪没有去想为什么曾经疼爱他远胜过其他儿子的皇阿玛会忽然地冷淡他,将他从宫里赶了出来不算,连爵位也是成年皇子里最低的。 奉恩公是连太监也没资格用的,奉恩公的嫡妻,只能称夫人,不能称福晋了,就连着毛氏胡氏两个,也不再能称格格,而是奉恩公侍妾了。永琪看着内务府的人来领走府里的太监,收走逾制的家具器物,一颗心是只想着皇阿玛不爱他了,不要他了。都是皇后的错,皇后要为小十二抢那个位置,所以在皇阿玛跟前毁谤他,连皇玛嬷都不要他了! 永琪那个痛心啊,皇阿玛昏聩了!所以小燕子一提去会宾楼,他就答应了,在会宾楼,不用柳青劝酒,他也是一杯又一杯的喝。 福尔康心里也憋得难受,本来靠着令妃娘娘和这个将来的储君搭上了线,弟弟福尔泰还做了他的伴读,前途正是一片光明,也许将是第二个曹家,不想一切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变得面目全非。所以,他也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两个人时常喝得烂醉,然后就睡在会宾楼,第二天醒了再喝。因为会宾楼是永琪出的银子,所以柳青柳红两个看着永琪和福尔康这样,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拿着好酒好菜供应着。 本来倒也相安无事,偏小燕子在永琪的府里憋得难受。虽然永琪宠她,无奈府里其他人看见她那是跑得比避猫鼠还快。要是下人叫小燕子逮着了,就是跪着磕头,求小燕子这个女侠好汉高抬贵手。要是毛氏胡氏两个侍妾叫小燕子逮到了,两个立时就能跪下来哭,一个说:“姐姐你高贵善良聪明,您就让别和奴才一般见识罢。”一个能说:“姐姐,您就当奴才是只小猫小狗,让奴才在角落里自生自灭罢。”小燕子对着两个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骂了哭得更厉害,打人也不还手的女人,小燕子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现在永琪带着她来会宾楼,虽然小燕子的右手还伤着,可是左手是好的,就整天在会宾楼里窜上窜下,要帮着柳青柳红端盘子上菜。 要是从前的小燕子,做这些端茶送水的,也许还能做得来,如今的小燕子早叫永琪宠坏了,还拿着自己当还珠格格看,又是用不大灵便的左手端的盘子,偏她看着那个才十二岁的宝儿一个盘子里放着四盘菜,就起了好胜之心,也要放四盘菜。柳红劝着她,她还不肯听,端着盘子就走,这一急急忙忙地走,就撞上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汤汤水水溅出来,都沾在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身上穿的是满人的衣裳,头上也戴着帽子,却生得高鼻深目,显见得不是汉人也不是满人,倒有些像西域那边的长相。西域男人脸上还带着些怒气,开口道:“你走路不长眼吗?”说话语调僵硬,像是很不习惯说汉语一样。 西域男人这句话出口,柳青柳红就知道要糟糕,正要过来劝说,小燕子已经跳了起来,本来还端在手上的盘子劈面就朝那个男的砸了过去,怒道:“你他妈的才没长眼睛呢,敢说姑奶奶没长眼!你知道姑奶奶是谁吗?还拿眼睛瞪姑奶奶,姑奶奶怕你啊!“ 那西域男人闪开了小燕子砸过来的菜盘,本来想发怒,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转身要走。小燕子看他要走,以为他心虚,得意得闪身拦住了他:“喂,你走什么?怕了姑奶奶啊。那就给姑奶奶道个歉,姑奶奶就放你过去。” 西域男人的脸都涨红了,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还是扭头要走,小燕子又拦在了他的跟前,这一回,他是真怒了,抬手一掌就劈向小燕子的面门,小燕子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怪模怪样的男人会忽然对着自己出手,一下子呆住了,还是一旁的柳红看着不对,扑过来撞开了小燕子,那西域男人的一掌才劈空了。 小燕子大怒,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推开要扶她的柳红指着那个男人说:“他妈的,原来你是个练家子,报上名来,你叫什么,你知道姑奶奶是谁吗,就敢对姑奶奶动手!”她本来想说,她是还珠格格是乾隆皇帝最喜欢的女儿,那边坐着喝酒的一个是乾隆皇帝最喜欢的儿子永琪,一个是大清最出色才子武士福尔康,也是柳红见机得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小燕子在柳红怀里不断挣扎,拿着本来就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西域男人。 柳青上来道:“这位客官,都是小店的错,这个,这个姑娘不懂事,得罪了你,你往心里去,这样吧,今天你在小店的吃喝都算小店的,你看怎么样?” 那西域男人还没说话呢,在柳红怀里的小燕子听见柳青说她不懂事,还要请客顿时大怒,就朝柳红捂在她嘴上的手狠狠咬了下去。柳红吃痛,手就松开了,小燕子大喊道:“柳红,你放开我!我要和这个怪人大战三百回合,让他看看,中原的女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小燕子在这里闹,会宾楼的客人们看着要打起来,早都散了,倒是永琪和福尔康两个酒兴正酣,也没察觉,直到现在小燕子跳着脚的大骂才让他们转过头来,却见小燕子叫柳红死死抱着腰,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面前那个生得古怪的男人。 基于小燕子永远是正确的这一原则,永琪忽视不住赔不是的柳青柳红俩兄妹,带着三分酒意就到了西域男人面前,指了他道:“你是谁,你怎么敢在这里闹事?你知道这里是谁开的吗?” 那西域男人看着过来了两个男人,不由伸手去摸了摸肩头,浓浓的眉毛皱在了一起,瓮声瓮气地道:“就算我错了,抱歉。”说完,抱了抱拳就要走。 永琪这些日子以来正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又喝了酒,看着这个男人要走,哪里肯罢休,伸手就往他的肩头抓了下去。谁知道那个男人脑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身子一转,竟是避开了永琪这一抓。 他这一让,永琪的好胜心彻底被激发了起来,喝道:“原来是个大行家,怪不得目中无人。别走,看掌!” 掌风劈到,那个西域男人只能提掌去接,两个人就打在了一处。这两个人打一拳,我踢一脚,可谓身手相当,只是会宾楼里的桌椅板凳和碗碟遭了殃,碎了一地。每坏一样,柳青和柳红的心就疼一次,可小燕子看得高兴,在柳红怀里蹦着喊:“好!打得好!永琪,打他头,对对,还有他的后背!哼,你这下知道害怕了吧!你现在知道害怕还来得及,叫姑奶奶一声师傅,姑奶奶就让永琪放过你!” 106、叉烧和疯子的□□萌芽 永琪和那个西域男人打在一处,拳脚与碗筷齐飞,菜汤和茶水共一色,直把个会宾楼的大堂搞得一团糟。福尔康看着永琪和对方缠斗已久,也怕时间久了出事,到底永琪还是皇子,只能纵身而上,加入了战团。 那西域男人一看对方来了帮手,知道自己斗不过,虚晃一招劈向永琪,永琪向旁一闪,那西域男人翻身就走,不想小燕子在一旁看得他要跑,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条桌腿来,大喝一声道:“小贼!看招。”朝着西域男人后脑就扔了过去。 那男人听得风声,把头一侧,倒是没砸着头,桌腿却是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上,就听他闷哼一声,向前冲出两步,被砸中的地方顿时沁出血来。 小燕子咋舌:“啊!我功夫几时这么厉害了?离得这么远都能伤人?”一面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裂开嘴得意地大笑:“喂,你这个怪人,我说你不是我对手吧,现在还服不服?” 永琪和福尔康却是明白人,这个西域男人身上早带了伤了,真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勇猛,带着伤还能应付自己这么久,实在厉害啊。永琪就道:“小燕子,你别说了,这个勇士早受了伤,不然,我也不能打过他!”说着话,就过来扶了西域男人一把道:“好汉,我们不知道你身上有伤,对不住,得罪了。” 那西域男人定了定神,推开永琪,自己站直了:“一点小伤,不要急。” 一手按着伤口,歪歪扭扭地要往外走,不想小燕子忽然冲了过来,蹦在他面前,一张脸忽然就凑到他跟前,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滚圆,大声道:“原来你身上有伤?你有伤,还打得这么漂亮,你简直是个英雄!是个好汉!小燕子服了!” 这个男人本来就虚弱,被她这么一拦一撞,脚下顿时虚软,整个人就向下倒去。还是永琪和福尔康一边一个,双双把他扶住了,一个说:“小燕子,你不要这么吓人!”一个人说:“好汉,你怎么受伤的,你有没有同伴?” 小燕子看着西域男人摇摇欲坠的样子,本来觉得有些歉意,可是叫永琪那句不要吓人,说得不服气了,嘟起嘴道:“这怎么好怪我!。是他自己不好,他要是早说他受了伤,我才不会和他打,’ 乘人有危险,就去欺负人’的事,我才不会去做!” 永琪歉意地对西域男人一笑道:“对不起,小燕子就是这个脾气,想到什么说什么,都是有口无心的,你不要和她生气。对了,你怎么会伤成这样的?你有没有同伴?” 西域男人皱着浓眉正要说话,忽然门外呼喇喇涌进来四五个人,一样穿着满人的衣裳,一样的深目高鼻,显然和这个西域男人是一齐的,带头的那个看见西域男人被两个满人扶着,半边衣袖都叫献血湿透了,当时就从腰际拔出一把半月形的弯刀了,虚空一劈,指着永琪和福尔康两个,用不纯熟的汉语喊道:“放开我们主人,不然我们把你们一刀三段。” 小燕子乐了:“喂,你不会说成语就不要乱说,是一刀两断,不是一刀三段。”从来都是永琪福尔康他们纠正小燕子的成语,今天忽然她自己可以纠正别人,那是得意得不得了。永琪和福尔康扶着的那个男人脸色苍白,说了一串永琪和福尔康听不懂的话,舞者弯刀的男人就放下了刀,用狐疑地神色看看永琪和福尔康。 那男人向着永琪说道:“这几个是我的仆人,他们是担心我,你们不要误会。”话一说完,就晕了过去。他的仆人们大急,一拥而上,要从永琪和福尔康手上抢人。永琪忙道:“各位不要急,你们主人受伤了,要医治,你们信得过我们的话,我们这里有客房,有药可以给你们主人休息。”几人对看了一眼,又看看晕倒的男人,半刻才点了点头。 永琪和福尔康就扶着那男人上了楼进了间上房,让柳红打了热水来,给这个男人清洗伤口,他们才发现,肩头那刀几乎就要砍进骨头,本来叫布条紧扎着,倒是止血了,可叫小燕子一桌腿把伤口又砸开了。这男人的几个手下看见伤口,哪里知道是外头那个蹦跳着嚷着要等自己主人醒了拜他为师的女孩子干的,都对永琪和福尔康怒目而视。 好容易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上撒上药,重新又用干净的布条将伤口包扎了起来。又灌着喝了碗药,一个时辰之后,这个男人才缓缓醒了过来。这一醒过来。算是化敌为友了。他也承认了自己不是满人是回人,名字叫做蒙丹,又指了几个仆人说了他们的名字。 永琪不能实说自己名字,便伪称姓艾,小燕子不待他说下去已经在旁边道:“我叫小燕子!这是福尔康,这个是柳青柳红兄妹!他们都是讲义气的好汉!都是生死之交。你虽然和我们打了一架,又流了这么多血,可是你吭也不吭一声,你这样的好汉,我小燕子最喜欢了!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和我们说,我们一定帮你,是不是永琪?” 蒙丹苦笑一笑,道:“谢谢。”说了就要起身,他几个仆人就过来扶。蒙丹抱了一抱拳道:“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不能留在这里。我留在这里,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说了就要走。小燕子大声道:“啊!我知道了,是有仇家追杀你对不对?你仇家很厉害对不对,你放心!你到了会宾楼,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什么仇人,我们都会把他们打的稀里哗啦,永琪,福尔康,柳青柳红对不对?” 永琪从来是小燕子说什么是什么,他点了头,福尔康迟疑了下也点了头,看着出钱的两位金主点头,柳青柳红还能说什么,只好也点了头。蒙丹感动了:“感谢各位的好心。只是,我在这里,各位一定不能往外说,不然,我会有杀生之祸,大家都会很麻烦。” 小燕子用完好的左手拍着胸口道:“放心!我们是好汉,说话算话,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仇人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你?” 蒙丹迟疑了下,终于道:“我家在回疆其实也是大户人家,我和我们那里的圣女含香相爱,可是,我们的父母不答应我们在一起,我们私奔了七次都被抓了回来!现在!他们要把含香送给一个很有势力的人做小老婆,那个人的已经有很多大小老婆了,年纪都可以做含香的父亲!我怎么能眼看着含香受这样的委屈。所以在进京的路上,我几次想带含香走,每次都失败了。这伤就是最后一次受的。” 小燕子听得张大了嘴,到听到蒙丹说含香的爸爸要把她送给个又老又有很多老婆的老头子做小老婆时,愤怒了,一巴掌打在桌子上,喊道:“路上不平拿刀去砍!蒙丹!你不要急,我们帮你去把人抢出来!是不是,永琪?” 永琪听到蒙丹的话时,已经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回人,圣女,含香,难道是和卓部的香香公主?那个老头就是皇阿玛?亏得他还有一丝神智,在小燕子怒喝着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时候,保持了冷静:“小燕子,这样的事情我们要从长计议,现在蒙丹身上还有伤,我们先让他好好养伤。”蒙丹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以他现在的伤,和人动手都难,何况是劫人。 蒙丹在会宾楼养伤期间,和卓部的首领阿里和卓带着族人也到了京城。他们的队伍在京城的街道中行进,所有人的目光都叫队伍里那顶呈六面形,竖着六根金色柱罩着蓝色镂金顶,四周只有轻纱围绕的轿子吸引住了。轿子里居然堂皇地坐着一个身穿红色回族衣裳的少女,半遮半掩地用轻纱蒙住了半张脸,只把一双带着些忧郁的眼神露在外面。 轿子经过龙源楼时,路上半开的一扇窗户里探出一个脑袋,正是和亲王弘昼。弘昼朝着轿子瞥了一眼,将手上的扇子转了转,啧啧几声,笑道:“开眼,开眼了。这阵势,简直是花魁游街啊。一样是异族,一样也是首领的女儿,上回巴勒奔来,他女儿也是老老实实呆轿子里没敞开了让人瞅。阿里和卓这是怕有宝无人认吗!”弘昼对面坐着的是傅恒,也从窗口投下一眼,只是笑而不语。对自己的姐夫,傅恒那是了解的透透的,那叫一个怜香惜玉,这样一个充满异族情调的少女叫他看见了,那是指定笑纳的啊,自己姐姐不容易,现皇后也不容易啊。 阿里和卓把他们族里的圣女当街展览的消息从弘昼嘴里传到了他的福晋吴扎库氏耳中,又从吴扎库氏嘴里传到了洛宁这里。 和婉的病经过上太医院的太医们精心调理,本来就有起色,再加上从前拿着规矩作威作福的四个嬷嬷叫乾隆处斩了,再派来的嬷嬷就谨守着奴才本分,和婉心情也就好了许多,这样一来病势那是一日轻过一日,看在吴扎库氏眼中,那是比什么都高兴,自然念着皇后的恩情,所以借着递牌子进宫问安的时候,把消息透给了洛宁。 洛宁那是一点儿不着急,有什么好急的?乾隆是皇帝,一个皇帝还能指望他少了女人?再说,前世的和卓氏容妃也是个温柔本分的人,一世无子,便是到了这个颠倒的世界,和卓氏和前世不同又能怎么样,一个回回,乾隆再喜欢,妃位也顶了天了,哪怕叫她生下儿子,只要乾隆儿子没死绝,轮得到半残的小十四也轮不到她的儿子。 洛宁这里不急,急的人是钮钴禄氏。虽说“外言不入于阃,内言不出于阃”,可架不住人是皇太后,她要知道什么,还是能知道的,听着阿里和卓带了个妖精似的女儿来朝见,就不满了。她不满没对着乾隆发,却是把洛宁叫在跟前,不阴不阳说了顿,要她管束好后宫,又说,庆妃要生了,要洛宁好好看着,别出什么问题。 洛宁知道,这是钮钴禄氏觉得自己没以前好摆弄了,小十二和十格儿又得宠,心里不舒服,就笑道:“皇额娘,庆妃那是头胎,媳妇也怕到时手忙脚乱的,所以早安排了收生嬷嬷,太医和奶嬷嬷。本来想请您替媳妇把个关,只怕劳累了您,皇上怪我,既然这回您提了,我就讨个嫌,叫了来您瞅瞅?” 钮钴禄氏听洛宁说的和软,倒也不好真的叫了来看,也就哼一声,只道:“你有心便好。”洛宁还是端着笑脸:“这也是一直以来皇额娘的耳提面命,媳妇再笨,学了这些年才算有些进益。” 听得洛宁这样说,钮钴禄氏这才露出笑脸来,向洛宁道:“你有没有听说阿里和卓这回进京带了女儿来?还敞开了让人瞧,我看着这是不怀好意!你给我精神着点,才倒了一个魏氏,我可不想来第二个。” 洛宁听着这话实在不对,什么叫她知道不知道?这事不是她能打听的,要是传在乾隆耳中,说她串通前朝,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不敢再坐,立了起来道:“回皇额娘的话。媳妇并不知道有这事,皇上也没和媳妇提过,这回您说了,媳妇才知道。媳妇一定听您的吩咐。” 钮钴禄氏知道弘昼媳妇去过坤宁宫,这俩儿媳妇如今因为和婉走得近,弘昼媳妇不能不给洛宁透消息,可是看洛宁抵死不认,也不好就说她知道,只能点了点头。 乾隆哪里知道老娘老婆都知道了,他那里正得意,阿里和卓投降了,来朝见了,还要让他阿里和卓的女儿,回族的圣女给他献舞。乾隆回宫给洛宁一说,洛宁用为难的表情看了看他,扭着帕子道:“恭喜皇上立下不世功勋,可是,皇上您看,那个圣女在哪儿献舞呢?”知道您爱抽,您也不能乱抽啊! 这话问住了乾隆,是啊,在哪儿?不能在金銮殿啊,也不能在太和门外,皇阿玛地下有知饶不过他的,那,在御花园?不行,不行,一个来投降的回回首领,有什么资格进御花园。 乾隆看着洛宁:“皇后啊,朕已经答应了,君无戏言,你就替朕想想.” 洛宁委委屈屈地看着乾隆:“皇上,这主意,我哪能拿啊。虽说是公主献舞,可也是因为您平了回疆的缘故啊。交泰殿有圣祖遗训呢。”要是我这回替您拿了主意,叫慈宁宫那里知道了,可是一个现成的把柄,这主意啊,您爱问谁,问谁去。 乾隆听洛宁这样说了,也不好再逼问,正叹气的时候,十格格睡醒了,在摇床上咿呀出声,乾隆就去逗弄十格格。 十格格已经不包在襁褓里了,每天一睡醒就挥舞着小肥胳膊小肥腿,看着什么抓什么,乾隆颌下的龙须就叫十格格的小手扯掉了几根。洛宁大惊,这要是往重了说就是欺君啊,忙过来赔罪:“皇上,扯疼了没有,十格儿不懂事,您就饶了她这回罢。”哪想到,乾隆反而哈哈笑道:“你着急什么,十格儿还小呢。十格儿手上倒有力气,一定能拉得开弓,好闺女,长大了皇阿玛带你狩猎去!”说了又在十格格小脸上亲了下,十格格一掌把他的龙脸推开,乾隆锲而不舍在十格格另一边的脸颊上又亲了下,无视小女儿吹着泡泡抗议,心情大好地离了坤宁宫去慎嫔那里过夜了。 洛宁看着手里抓着龙须,蹬着小肥腿咯咯笑的十格格,看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乾隆满意地离去,满心诧异,来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啊,原来乾隆大爷您欠虐啊。 还真有人替乾隆出了主意,出主意的是永琪。永琪知道乾隆正为含香公主献舞的地点犯愁,便上表称从前还珠格格住的漱芳斋离着神武门近,不算是内宫,又有戏台子,正好给公主献舞。 乾隆正为说出的话不能反悔犯愁,此时一听永琪的话,那是正中下怀,一口答应了下来。 钮钴禄氏和洛宁是在慈宁宫同时听到这个消息的,这回婆媳俩有志一同地在心里哼了声,这老五,越来越不着调!乾隆哪里知道这对婆媳的想法,还笑着道:“到时还请皇额娘大驾光临,皇后,你也去!” 得,去吧。瞧瞧那个圣女怎么样也好,什么身上带着香味啊,什么能歌善舞啊,传说得都快成仙女了。 仙女的出场方式真是与众不同,那是叫几个赤裸着上身,孔武有力的男人给抬出来的。洛宁瞥了眼钮钴禄氏,钮钴禄氏的脸上已经不好看了。洛宁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再看向台上时,那个被传说成了仙女的回族圣女含香已经在一群男人的簇拥下舞蹈起来。 洛宁承认,这个仙女的身段是袅娜的,舞姿是优美的,尤其在一群半裸着的男人的衬托下,更有一种女性的柔美,只是在看重规矩体面的钮钴禄氏眼中,这怕不是美而是孽了。果然一场舞下来,钮钴禄氏的眉头就没展开过,到阿里和卓引着含香到乾隆桌前给乾隆敬酒时,钮钴禄氏几乎就想拍案而起,这是献美!大胆的回回,把大清看做什么了! 钮钴禄氏把严厉的目光看向洛宁,却见洛宁坐得跟入禅一样,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又不好当场叫她,只能忍气,又把严厉的目光投向眼前的回族圣女。 107、封号香妃 含香立在钮钴禄氏,乾隆和洛宁桌前,双手交叉行了个礼,美丽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 阿里和卓指着含香向乾隆道:“她是我最珍贵的女儿,也是我们维吾尔族的宝贝。她出生的时候,天空全是彩霞,香味弥漫,我们的星象家说,回部的贵人降生了!”说到最后一句时,阿里和卓还把双手高高伸向了天空。 这么赤裸裸的吹嘘,别是为了这个“圣女”塞给皇上吧?旁边一桌的妃嫔们低头的低头,扭脸的扭脸,可怜洛宁就坐在钮钴禄氏身边,还得端着张八风吹不动的脸。 乾隆管不着小老婆们的骚动,双目紧紧盯着含香:“果然朕闻到一股香味。朕还想,朕富有四海,却从来没闻到这样奇异的香气,原来是上天的赐予。阿里和卓!你这个公主,联已经听兆惠将军提过好几次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实在美得不像人间女子!朕自认见过的美女,早已车载斗量,可是,像含香这样的,还是生平第一次看见!” 阿里和卓正色说道:“皇上!为了表示我们回部对皇上的敬意,如果皇上喜欢,我把我这个珍贵的女儿,就献给皇上了!” 钮钴禄氏和洛宁虽然是早有心理准备,可听着阿里和卓就这样大喇喇说了出来,还是表示了震惊,这也太不成体统了吧,阿里和卓再怎么说都是一个部族的首领,把自己部族的圣女这么当众塞上来,自己恬不知耻就算了,拿着皇帝当什么人看啊! 乾隆一怔,接着,就大喜过望了。“阿里和卓,这话是真是假?”“如果不是诚心诚意,也不会千山万水,把含香带到北京来了!”阿里诚恳的说。 乾隆哈哈大笑道:“好!好!朕接受你们的诚意了!来人,上酒。” 乾隆同阿里和卓两个碰了杯,各自笑得得意. 洛宁看着一旁的钮钴禄氏脸色铁青,瞪着含香的目光仿佛是两柄刀子,不由同情起被当个物件奉上来的含香了,转了脸去看含香。 含香身上穿着白色的回人衣裳,低着头,美丽的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哀切,仿佛是心不在焉一样。 在乾隆和阿里和卓的大笑声中含香抬起头来,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又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转脸一看,却是个三十来岁的美妇人,衣着华贵,看着自己转过头去,就对着自己微微笑了下,含香正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之中,对着微笑的那个美妇人自然没好感,依旧把头低了下去。 洛宁看着含香竟是这种脾气,往好听里说是自矜自傲,说白了就是不懂事不会做人,不由得皱了皱眉,也把脸转了开去,对着身旁的舒贵妃道:“今年的天热得倒是早,这才进五月就觉得暑气重了。” 舒贵妃正用挑剔的目光看着含香,忽然听得洛宁同她说话,倒是一惊,才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可不是呢,奴才也觉得天热。昨儿都用上井水滂果子了,凉凉的倒是解热。” 许是舒贵妃这句话引起了含香的注意,含香又抬头看了洛宁一眼,这一回的目光中有了波动,带着些怨恨和哀伤。洛宁觉得含香在看她,就转了脸对她看了一眼,嘴角弯了弯,端起酒盅来,慢慢抿了口。 乾隆留下了含香,把她搁在了位在西海的宝月楼,决定册她为妃,当时就下旨命礼部拟封号上来。乾隆这夜是留在坤宁宫的,摸着洛宁的肩膀道:“皇后啊,朕留下含香是为了让回人安心。明儿皇额娘要是问起来,你就替朕在皇额娘跟前分说分说。” 洛宁几乎想把乾隆从床上踹下去,凭什么你们娘俩都拿着我当枪使啊!慈宁宫那个凡是她瞧不上的是逼着我忠言逆耳做凶人,她好母慈子孝;乾隆大爷您呢,凡是要惹慈宁宫那里不痛快的,也逼着我去分说,这个皇后难道是我自己要做的?! 乾隆见洛宁沉默不语,只以为她看着自己把含香留下了,正吃醋呢,倒也喜欢,就把手臂收一收,揽着洛宁道:“洛宁啊,你是朕的皇后,我们夫妇近三十年,你还不了解朕吗?朕不是那负心薄幸的人啊。” 洛宁心中啐道:我怎么不了解您。偏心护短,不明是非,翻脸无情说的就是您!您有没有负心薄幸,只问孝贤和夏雨荷便知道!耳中听着乾隆问话,就叹息一声道:“皇上,我怎么能不了解您呢。我只是在想,明儿怎么和皇额娘说。” 乾隆得了洛宁这句,也就安心了,拍了拍洛宁的肩,他倒是知道为难洛宁了,就扯着小十二,十格格说了会,洛宁应付了几句,夫妇俩也就睡了。 到了第二日妃嫔们来给洛宁请安时,因乾隆要纳含香为妃,本来就无宠的还好些,忻嫔和慎嫔的脸色真是精彩。洛宁只做没看见:“给庆妃赐座,她有身子,不能久站。”玉蝶答应了,过来给庆妃看了座。庆妃谢了坐,慢慢坐下。 洛宁这才慢慢看了回众美人,笑道:“昨儿的事,你们都知道了罢。”众妃们莺声呖呖地称是,洛宁也就笑道:“含香初来乍到,规矩上肯定有不到之处,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说得这里,洛宁顿了顿,众妃们只以为她下来一句必定是:“你们多提点提点。”有皇后这话,就可以尽情挑那个妖精一样的女人的毛病了,皇上要怪,那也是皇后的旨意。 不想洛宁停顿了会,慎嫔,忻嫔,多贵人等几个有宠的都看了过来,才道:“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含香有什么礼数上不周到的,看着他离乡背井又是新来乍到的,不要和她计较才是。慢慢分说,日子久了,也就好了。” 得,没戏唱了。看着众妃们应得勉强,洛宁笑得欢快。她又没傻,乾隆昨儿那样,瞎子都能瞧出来,他对那个含香正是上心的时候,这个时候挑她毛病,那是上赶着找不痛快呢。孝贤能忍慧贤,她自然也容得下一个回女,再说就是为着小十二和十格儿,她也不能得罪乾隆啊。 慎嫔在人群中似乎不服气,踏出一步正要说话,洛宁已经开口了:“该给老佛爷请安了,我们走罢。”慎嫔只得把话咽下,退后了一步,看着洛宁打头,舒贵妃,庆妃婉妃等人跟上之后,也跟了上去。跟她并列的忻嫔笑道:“慎嫔姐姐似乎有话要说呢。可惜娘娘没瞧见,不然,姐姐说给妹妹听听?” 慎嫔瞅了眼忻嫔,似笑非笑道:“可惜忻嫔姐姐又做不得主,不然,妹妹就告诉姐姐了。”她说话时,姐姐妹妹几个字咬得格外重些,那是因为忻嫔还真大着她几岁。忻嫔叫她这话一堵,脸上就有些变色,撇了慎嫔一眼,脚下加快几步,赶上了豫嫔。 钮钴禄氏那是一夜没睡好,这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啊,从前皇帝儿子喜欢个慧贤,疼得什么一样,亲自抬旗,唯一贵妃,吃穿用度比孝贤也不差什么,也亏得孝贤忍得下去。好容易病死了,现在又来了体带异香的回女,这不是妖精是什么!所以在儿子的大小老婆请完安后,钮钴禄氏留下了洛宁。 洛宁端端正正坐在钮钴禄氏眼皮下,脸上的一派端庄,一副您说,我听着的表情。 钮钴禄氏看着这个儿媳妇,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明明是一个人,一摸一样的眉眼,一摸一样的表情,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堵心呢?“皇后啊,你是六宫之首,一国之母,这祖宗家法规矩,你是不能忘的。” 洛宁脸上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立起身道:“皇额娘,是媳妇哪里做的不到吗?请皇额娘指点媳妇,媳妇一定改过。” 钮钴禄氏就是要洛宁这话,就把脸一沉,冷声道:“皇后啊,从我太祖太宗皇帝立朝以来,哪个女子不是先有了份位再进宫的,哪有先进宫再给封位的道理,这要传到民间,可是好说不好听,你一个做皇后的也不知道劝劝!” 就知道您又要把我当枪使!洛宁偷偷在袖子里扯帕子,脸上却做个为难的神色,看着钮钴禄氏道:“皇额娘,昨儿怎么个情景您也亲见的。媳妇以为,阿里和卓是一片诚心来降,把他们的圣女给献了上来,那样儿皇上也不好拒啊,您说是不是?” 钮钴禄氏叫洛宁这话给噎着了,眯了眼瞅了洛宁会,从前扶她上后位,一是因为她是儿子妃子里唯一一个出身上三旗八大姓的,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个乌拉那拉洛宁性子直,好拿捏啊。可如今,似乎她有了自己的主见,支使不动了! “皇玛嬷,有句话,晴儿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晴儿虽封了和硕和敏公主,照理该搬到南三所去住,架不住钮钴禄氏喜欢她,行动离不得,所以依旧住在慈宁宫,此时看着钮钴禄氏眯着眼看自己皇额娘,忙上来搭话。 钮钴禄氏听见晴儿的声音,脸上松了松,口中却道:“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说罢。” 晴儿就笑道:“就是晴儿不懂,说出来皇玛嬷和皇额娘才好指点晴儿啊。”钮钴禄氏听了这句,脸上才有点笑影。晴儿看着钮钴禄氏笑了,就道:“昨儿阿里和卓献圣女时,晴儿心里就想呢,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父亲啊,把女儿当个物件儿,当着许多人就往上送,要是皇阿玛不要,那个女孩子哪里还有脸见人,怕是连活路也没有了。亏得皇阿玛宅心仁厚,把人收了,又搁在宝月楼。宝月楼在西海,算不得内宫,彼此的脸面都全了。晴儿以为,这正是皇阿玛睿智啊。皇玛嬷,您说晴儿这见识可是对不对呢?” 洛宁心上微微松了口气,亏得晴儿是站在自己这边说话的,听听她这声口,把个错全推在了阿里和卓身上,又把乾隆捧得高高的,配上她无辜的表情,甜美的声音,不听不信都不成啊。 果然,钮钴禄氏脸上就有了些笑意道:“就你嘴甜,处处帮着你皇阿玛,我也不好怪你皇额娘了。去吧,扶你皇额娘坐。” 洛宁知道钮钴禄氏虽然那么说,心上却不会那么容易放了自己过去,当下谢了座,小心坐下,不等她捱稳椅子,果然就听钮钴禄氏又道:“那个回女,皇上既然纳为妃子,便归你管,你好生管束着,别叫她妖妖夭夭的不太平!”洛宁心中叹息一声,立了起来,应道:“媳妇知道了。” 钮钴禄氏这才点了头,挥手叫洛宁退下,洛宁跪了安,退出了慈宁宫。 外头容嬷嬷早候着,看洛宁出来时,眉间微微皱着,迎上来正要说话,洛宁在她的手上一搭,指尖微微按了按她的手背,容嬷嬷立时明白,就笑道:“娘娘出来了。这满宫的主子娘娘,老佛爷也就肯同娘娘多说几句。“ 洛宁笑道:“就为着皇额娘这片心,我也得管好这后宫,不让她老人家操心,才能不辜负皇额娘疼我一场。”说着话,就在容嬷嬷的搀扶下上了肩舆,回坤宁宫去了。她前脚一走,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就把她们主仆说的话递了进去,钮钴禄氏听了,只是不说话。 自从含香住进了宝月楼,乾隆那是批完折子就往宝月楼跑,呆上半日再来坤宁宫瞅十格格,然后就去临幸其他妃嫔,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十来天,钮钴禄氏虽有不满,也没话好说,只是有事没事敲打洛宁几句要她去劝乾隆,不可亲近回女。洛宁只是堆着一脸的笑,在她跟前应承得痛快,转过头,却在乾隆跟前不提一个字。 礼部给含香拟的封号终于上来了容,敏,懿,雅,这四个字,乾隆一个也不喜欢,竟是自己拟了个香字,含香成了香妃。 这三皇五帝到如今哪里有拿着妃子的闺名当封号的?还是个不伦不类的香妃,洛宁听到的时候,正吃西瓜呢,这一惊一笑就叫西瓜呛得眼泪汪汪。容嬷嬷和玉蝶等人看了,忙上来伺候,洛宁挥了挥手叫她们退下,一边拭着呛出来的眼泪,又问赵得福:“上了玉牒了?” 赵得福回道:“回娘娘,皇上已经让礼部造册了。”洛宁点了头,笑道:“你去给内务府说,准备香妃主子,”说到香妃这两个字的时候洛宁还是忍不住笑了,“按品级预备朝服,册封典礼上好穿。”赵得福答应了,就往内务府去传旨。 内务府的总理大臣是弘昼,看得赵得福来,还拉着说了几句话,赵得福传了洛宁口谕,弘昼就笑道:“皇后嫂子也太仔细了,咱们内务府就是管这个的,还能忘了不成?你回去给皇后嫂子说,过两日和婉去给她请安。” 这是和婉公主好的差不离了?赵得福立马打了个千儿:“奴婢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这是大喜啊。”弘昼笑着轻踹了他一脚,摘了个荷包下来扔给了赵得福:“就你机灵,爷赏你了。”赵得福谢了赏,拿着荷包回去见了洛宁,就把弘昼的话禀告了洛宁,洛宁听得弘昼说她太仔细了,也就笑了笑。 真是亏得洛宁仔细,那个含香做出来的事,真的叫满宫的主子奴才惊诧,就在册妃的典礼上,含香置内务府送来的妃子朝服不理,依旧穿着自己的回人衣裳,还是白色的受了册封。 消息传了过来,钮钴禄氏勃然大怒,就把洛宁从坤宁宫宣到了慈宁宫,冷笑问她:“你不是说你会管好后宫的吗?怎么那个香妃穿着回人的衣裳受皇帝册封!你几时看见豫嫔穿着蒙古袍子了,她还是博尔济吉特氏呢!你别整日只想着你的小十二你的十格儿,好歹也分个心看看宫里!” 洛宁就在钮钴禄氏跟前跪了,护甲在自己手臂内侧掐了下,疼出了两汪泪:“皇额娘,媳妇并不敢辩说媳妇不是一心在十格儿身上,只是媳妇也曾派人去内务府宣旨,让他们从速准备香妃册封时穿的朝服,那朝服也在前一日就送在了宝月楼,皇额娘您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问,媳妇并不敢大意。只是媳妇不知道,那香妃如此不懂事,请皇额娘恕罪。” 钮钴禄氏听了洛宁的辩解,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心口,怪皇后?她要是没做到这些,决计不敢在自己跟前这么辩解,真要斥责,料着皇后也不敢顶撞,只是怕伤了她的心,日后不肯听从吩咐,来个阳奉阴违,倒是不好办。 钮钴禄氏狠狠盯着洛宁,半刻才道:“宣香妃!她既然正式入了玉牒,怎么不来给我请安!秦安,你去宣!” 洛宁跪在地上缓缓开口:“启禀皇额娘,香妃不在宫里。” “不在宫里?那她去了哪里?” “回皇额娘,阿里和卓要回回疆了,皇上特旨允香妃相送。”洛宁低着头说这句时,心中是快意的,瞧你不气。 果然就听得耳边一阵脆响,却是钮钴禄氏砸了茶盏花瓶,洛宁只是低了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晴儿是在宫里长大的,可是明白着呢,知道自己如今是皇后的养女,算是休戚与共了。皇后得势,自己的日子也好过,皇后要是失势,老佛爷活着时还好说,她一薨,自己就是无依无靠,所以很有向皇后靠近的意思。这回一看,钮钴禄氏心里有气,故意晾着皇后,便有意帮着说几句。又见钮钴禄氏正在气头上,倒不敢贸然就开口,只怕得罪了这个靠山,更不能不管皇后,想了想,就走到洛宁身边,也跪下了。 还是钮钴禄氏看着晴儿也跪下了,就问:“你跪着做什么?” 晴儿道:“回皇玛嬷。皇额娘跪着,晴儿身为皇额娘养女,若是还站着,岂不是说晴儿不孝。所以晴儿不敢不跪。” 钮钴禄氏看看晴儿又看看洛宁,叹一口气,可不是,晴儿是皇后的养女,哪有养母跪着养女站着的理,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说自己不会调理人?得了,让皇后起来罢。 “皇后,起来吧。你也别怨我如今逼着你,我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罢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多久?你要是事事都能跟孝贤一样叫我放心,我也就安乐了。” 洛宁隐在袖子里的手瞬间握紧了,脸上只是做个羞愧的样子道:“是。” “跪安罢,我也乏了。”钮钴禄氏扶着晴儿的手往里寝宫走,抛下洛宁一个立在慈宁宫的正殿里,细细的银牙紧紧咬着嘴唇。 钮钴禄氏这里正找洛宁的麻烦,含香送阿里和卓也送出了事。 108、疯子傻子事发 洛宁对乾隆的看法还真是正确的,乾隆还真是—欠虐。自含香住进宝月楼之后,乾隆正在新鲜头上,虽然还没册妃,也不好临幸,和她说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可乾隆就是爱往宝月楼跑。为了讨美人欢心,册妃时美人不穿朝服乾隆也没说什么,甚至还答应了美人亲自送阿里和卓会回疆。 护送香妃的任务悲惨的落在了傅恒身上,谁让他是领侍卫内大臣呢?永琪因为给乾隆出了让含香在漱芳斋献舞的主意,也重新让乾隆注意到了他,到底是从前最喜欢的儿子,乾隆想着,皇阿玛有怡亲王相助,朕有弘昼这个弟弟,小十二总要有个贴心的兄弟。 乾隆这样一想,就让永琪跟着一块儿去了,永琪去了,那还能少得了福尔康吗?傅恒是知道五阿哥和福尔康的不着调的,看着他们就头疼,只希望老天保佑,千万别出事。 老天还是没听到傅恒的祈祷,就在含香送了阿里和卓就要折返的时候,四五个回人打扮的蒙面人闯了过来,四人分击傅恒等人,为首那个身穿白衣,冲到含香轿前,一手打起轿帘,大声喊了句,一手握住含香的手,拉了她就往外闯。 傅恒是有真本事的,再者他担负保护香妃娘娘安全的职责,要是人在他手上丢了,乾隆就是再倚重富察家,也不能不降罪,所以不顾劈向自己的弯刀,脚下一蹬,就马上跃起身来,手中长剑劈向蒙面人,口中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掳掠皇妃,不怕灭族吗?”含香惊叫一声,也是说了一串话,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这语气明显不是惊恐求救,而是关切。又见那个拉着含香的蒙面人把含香往身后一带,手持弯刀就和傅恒斗在一处。 傅恒虽然把后背卖给了那个手持弯刀的蒙面人,他身边也是有侍卫的,纷纷拔剑补上空位,傅恒得以全力对付眼前这个蒙面人。 蒙面人似乎很顾忌含香被刀风伤到,一直拿身子挡着含香,看在傅恒眼中,自然是疑心大起,下手也更不容情,也不再顾忌自己妹夫的新宠会不会被伤到。那蒙面人身上似乎还带着伤,不大灵活,又处处制肘,不久就被傅恒一剑刺进肩头,立时鲜血溅了出来。他身后的含香发出一声痛呼,仿佛喊的是人名,而后说了句汉话:“住手,不要伤他!” 傅恒只做没听见,下手更紧,那个蒙面人身上不久就又挂了两处彩,一处在肋下,一处却在腿弯处。腿弯一伤,那蒙面人就再也站不住,一下跌倒在地上。他手上还紧紧抓着含香的手,他这一跌,连带着含香也跌了下去,正好跌在蒙面人身上,也挡住了傅恒劈下的一剑。 这时永琪福尔康俩和侍卫们也把其余四个蒙面人斩杀的斩杀,活擒的活擒。永琪就过去扯下其中一个的面巾,不由得叹息了声,他看见武器时就觉得像是蒙丹一族的人,一照面,永琪和福尔康也就认了出来,可不就是蒙丹的从人吗?那么,那个为首的必然是蒙丹了。 傅恒那里拿着剑对准蒙丹道:“放开香妃娘娘,爷留你一条全尸!” 蒙丹冷笑道:“我敢来这里,就没准备活着回去,你杀了我吧!”含香则扑在他身上哭道:“蒙丹,蒙丹,我求你放弃吧,你让我自生自灭去。我不能眼看着你死啊!” 蒙丹摇了摇头:“含香,是老天不帮我们啊。你好好的活下去,忘了我吧。” 含香含着泪道:“不,蒙丹,我做不到,你忘了我们的誓言了吗?我们对着真主阿拉发过誓的啊!‘你是风儿我是沙,风儿飘飘,沙儿飘飘,风儿吹吹,沙儿飞飞。风儿飞过天山去,沙儿跟过天山去!’” 傅恒越听这话越不对,这是有奸情啊,要是再让他们说下去,这里的侍卫一个都别想活了,忙道:“把这个逆贼的嘴给我堵上!”侍卫们正要上前,不想含香疯了一样的站了起来,大声道:“你们谁要动他就先动我!他要有个什么,我也不活了!”说话间,拔出腰间携带的匕首对准了咽喉。 永琪看见是蒙丹本来就要上来相救,苦无没有借口,这回一看香妃以死相协,顿住有了主意,上来道:“傅大人,别逼急了香妃娘娘。”福尔康也道:“是啊,傅大人,伤了香妃娘娘,你我在皇上跟前都没法交代啊。” 傅恒哪里不晓得这些,只是看着那个回人和香妃抱在一块儿,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打乾隆的脸啊,正在他犹疑的时候,就听香妃道:“大人,你放蒙丹走,我就跟你回去,不然你就带着我的尸首回去见你们的皇帝!” 不想蒙丹却道:“不!我不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了,留给那个老头子皇帝!” 含香含着泪道:“蒙丹,对不起 ,你不要恨我。我父亲已经把我送给清朝皇帝了。可是你放心,他只能占有我的身子,不能占有我的心。我的心是永远属于你的!” 这话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傅恒的脸都紫了。这俩人是故意要这些侍卫死啊!算了,顾不得香妃了!就喝道:“这个疯子!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香妃娘娘是我们皇上的妃子,怎么能和你有私!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我拿下!” 他这声命令才下,永琪已经抢上来道:“傅大人!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这样感人的誓言都不能打动你吗?你就放了蒙丹去吧。香妃娘娘一定会记得你的恩情的。”又对蒙丹喊道:“蒙丹,你还不走吗?难道你要看这香妃娘娘死在你眼前吗?” 蒙丹看了眼含香,又看了看不远处地上绳捆索绑的两个手下,傲然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当然不能一个人走,我要带走我的手下。” 傅恒险些没喷血,这世上所有匪夷所思的人和事都叫他遇见了。罢了,罢了。横竖今儿这差事算是砸了,放一个也是放,放三个也是放,就点了头,把手一挥,侍卫们上去把躺地上的两个回人的绳索解了,两个过来扶了蒙丹,蒙丹临去前又看着含香,充满感情地道:“含香,你记得,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 傅恒看着蒙丹踉跄着走远,就向着含香打了个千:“娘娘,该回宫了。”含香却是充耳不闻,含满泪水的双眼看着蒙丹远去的方向。傅恒那个咬牙啊,只得一再催促,直到蒙丹走得看不见人影了,含香这才噙着泪水上了轿,一路哭回了宫。 傅恒见着乾隆复旨时,斟字酌句把事回了一遍,当然,蒙丹和含香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还是略了过去,饶是这样,乾隆的脸色也是七彩纷呈,新娶的小老婆公然给他戴绿帽子,儿子还帮着人家,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 永琪和福尔康两个跪在书案前,看着乾隆铁青着脸走来走去,永琪同福尔康两个对视一眼,都低了头不做声。 乾隆在永琪面前停下了,问道:“永琪,朕想听听你的解释,你为什么劝着傅恒放了那个逆贼。”永琪听得傅恒把实话都说了,只得认了,抬头看着乾隆,用充满感情的声音道:“这次阿里和卓带着最大的善意来北京,还留下了香妃娘娘,他的诚意,让人感动,如果因为有人劫美,再弄得有所伤亡,造成民族仇恨,不是辜负了阿里和卓的好意吗?皇阿玛,儿子这是从长计较啊!” 一旁的福尔康看事情已经做下了,只能想办法说得乾隆不气,看着他瞪着永琪不说话,在一旁磕头道:“皇上,奴才以为,既然娘娘与那个逆贼两情相悦。”乾隆刷地把目光转向福尔康,傅恒在一旁看着,庆幸着福尔康没有抬起来头来,乾隆那眼光啊,像是想吃人。 福尔康磕了个头,继续道:“要是真杀了那个逆贼,香妃娘娘必定伤痛怀恨,这就伤了皇上和娘娘之间的感情啊,所以奴才也觉得该放了那个逆贼,反正娘娘如今已经在宫里了,皇上慢慢的以宽柔仁爱之心感化娘娘,娘娘必定会为皇上的真情感动的。” 乾隆真是不明白,自己从前怎么会看重永琪,怎么会认为福尔康文武双全?乾隆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正气,一副阿玛你不能这样无情这样冷酷这样无理取闹表情的永琪,乾隆真想一掌煽死他。而福尔康这个脑子进水的,居然能把这番颠倒是非的话说得头头是道,面不改色,真是人才啊! 傅恒在一边听得都冒汗,又看了眼自己妹夫,哎呦,那脸快成猪肝色了,得,上去劝几句罢,别真气出好歹来。 “皇上,奴才以为五阿哥暂时息事宁人也是对的。在场侍卫也有百十来个,真僵持下去,有伤娘娘颜面啊。”傅恒这话说的婉转,乾隆也听的明白,知道傅恒的意思是,要是再闹下去,你就没脸了。这话一说,乾隆心里就不舒服了,冷着脸问:“那些侍卫呢?”真是麻烦啊,那些侍卫也都是八旗子弟,还不能灭口。 傅恒忙道:“奴才已经记下了那些人的名字,父母族人也摸清了。总之,奴才请皇上放心,奴才以身家性命担保,这些人都是耳聋眼瞎口哑的。”乾隆听了傅恒的话,分明是担保那些侍卫不能往外说,虽不大放心,只是既不能灭口,那也只好由得傅恒去做了。就点了点头,转脸看着永琪,拖长了声音道:“老五啊,朕记得,你是承恩公。” 乾隆这里正收拾永琪福尔康,慈宁宫那边也知道了含香在送阿里和卓的时候闹的一出,脸色都青了,怒喝道:“秦安,把那个贱人给我宣过来!还有皇后呢?后宫是她管的,出了这样的事,她怎么能不管!桂氏,你去!先把这事告诉她,再请皇后过慈宁宫商议!”说到最后两个字商议时,钮钴禄氏的牙关都咬紧了。 桂嬷嬷同秦安两个领了旨意,一个往宝月楼去宣香妃,一个往坤宁宫宣洛宁。 到底洛宁是正得势的皇后,桂嬷嬷见着她,也不敢端着慈宁宫的架势,恭恭敬敬先给洛宁见了礼,洛宁忙叫免礼,让容嬷嬷去扶住了。桂嬷嬷谢了恩,才道:“娘娘,老佛爷宣您去慈宁宫。” 皇妃出宫送父亲,差点被人劫了去,还和劫匪生生死死卿卿我我,这样的事虽然涉及皇帝颜面,侍卫们不敢乱嚼舌头,但是洛宁的侄子达尔汉正是一等侍卫。身为皇后的嫡亲侄子,达尔汉一些架子没有,同同僚们一个碗里喝酒,一双筷子吃肉,人缘极好,所以今天的事,还是有人透了给他。 达尔汉接了消息,抽空就往坤宁宫走了趟,洛宁听在耳中真是震惊,这样的事两三百年来闻所未闻,这香妃简直能当得上一个淫字,也怨不得老佛爷怒呢。只是自己说不得要往慈宁宫走一趟了。 洛宁到时香妃居然还没到,就看着钮钴禄氏坐在上头,脸色发白,一双眼睛里仿佛要射出利刃来,看着洛宁进来,脸上也没有一丝笑容,只冷冷道:“皇后来了?你管的好后宫啊!”洛宁一听这句,忙跪了:“皇额娘恕罪。媳妇已经听桂嬷嬷说了,媳妇管治的后宫,竟出了这样的事,媳妇羞愧。” 钮钴禄氏道:“你知道就好,今儿的事也在你的管辖之下,你就管给我瞧瞧!起来罢。你是皇后,别动不动就跪。”洛宁即羞且恨,只能咬牙答应了,立起了身。 含香进慈宁宫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白色的回人衣裳,眼睛依然是红肿的。 这是给谁戴孝呢?!这是咒谁死呢?!这身打扮瞧在钮钴禄氏眼中,无疑于火上浇油。钮钴禄氏冷眼撇了眼洛宁,脸上的神色更冷了几分。 含香走在钮钴禄氏身前,双手交叉在胸前行了个回礼:“含香见过太后。” 钮钴禄氏冷声问:“你是谁?这身打扮给谁瞧呢?你的规矩呢?”含香叫钮钴禄氏这声一吼,身子抖了抖,双眼之中含了泪道:“太后,我是含香。这身我们回部的衣裳。我们回人就是这样行礼的!” 钮钴禄氏怒极,一掌拍在案上,喝道:“什么含香!你既然受了皇帝的册封,你就是我们大清的妃子!就该穿着我们大清的衣裳,哪个许你穿着回部衣裳的?哪个许你行回人的礼的!你还当你是回部的圣女呢!” 含香听着钮钴禄氏的怒吼,委屈的眼泪都掉了下来,抬起头道:“这是皇帝答应的!他答应我可以不用穿旗装,不用行旗礼的!是皇帝说没人能强迫我!” 钮钴禄氏看着含香真是刺目啊,这娇娇弱弱的样,动不动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活脱脱是像当初的年氏。 钮钴禄氏对年氏那是又嫉又恨的。钮钴禄氏以格格身份进的雍正潜邸,直到世宗即位前,她还是个格格,如不是生了弘历,只怕连个妃位也捞不着,一直到孝敬宪皇后死了,弘历的名字写在了正大光明匾额后的锦匣里,她才被封为贵妃,只是世宗眼里依旧没有她。而年氏呢?年氏在康熙四十九年是以侧福晋的身份进的世宗潜邸,雍正元年就立为贵妃。圣祖的孙子辈儿都是弘字排行,独有这个年氏所育,都是福字排行,福宜,福慧,福沛,听听这意头。那些年,别说她钮钴禄氏,就是弘历也不在世宗眼中。 年氏康熙五十四年生世宗第四女,康熙五十九年五月生皇七子福宜,康熙六十年十月生皇八子怀亲王福慧,雍正元年五月初十生福沛。从她首次生育到去世,包揽世宗所有子嗣,其他后妃妻妾无人所出,甚至在她死后,她唯一活着的儿子福慧还给了孝敬宪皇后抚养,有了中宫养子的名分,亏得没长大,不然只怕大位都轮不到弘历来坐! 钮钴禄氏新仇旧恨并在一处,对着含香怒喝:“你口中的皇帝,是我的儿子!我说什么,他也得听!”钮钴禄氏已经顾不得问今天送别时的事了,一心要把眼前这个女人身上那套白蒙蒙的衣裳给扒下来,一心要把年氏给她的羞辱还回去。 “皇后!”钮钴禄氏深深吸了口气,转向一边站得泥塑木雕一样的洛宁,便是要扒衣裳也得这个乌拉那拉洛宁来扒。钮钴禄氏虽然生气,可是还没忘了自己儿子的脾气,那是爱新觉罗家传的脾气,那真是“爱者欲其生,恶者欲其死”的。他虽然顶着大孝子的名头,从前高佳氏得宠时,也没少为那个狐媚子顶撞自己,现在看着也把这个香妃宠得厉害,自己要是真扒了这个小妖精的衣裳,只怕母子间要生嫌隙,这样的事啊,还是交给皇后去做罢。谅她也不敢不做。 洛宁听得火忽然烧到了自己身上,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上前几步道:“媳妇在。皇额娘有什么吩咐旨意?” 钮钴禄氏指着哭得泪人一般的含香,向着洛宁道:“你统辖六宫,在后宫里有人不守规矩,你就该拿出皇后的风范体统来!我只问你,咱们后宫除了满妃还有汉军旗的,还有蒙古旗的!哪个不是穿着咱们的旗装?这回这个回回穿她们回人的衣裳,这例子一开,回头豫嫔要穿蒙古袍呢?芳嫔那些汉人要穿汉人衣裳呢?你拿什么去禁?皇上的旨意错的,你别一心只想着讨好皇帝,你就该拿出中宫笺表来驳!今儿,你就叫她把这身回人衣裳给我脱了!她要不换上咱们满人的衣裳,皇后,明儿你也不用来给我请安了!” 洛宁听着钮钴禄氏连珠炮一样的话,脸上涨得绯红,心中翻腾着怒气,上一辈子,也是这样,她钮钴禄氏看不过去的就死活逼着她这个做皇后的去对皇帝忠言逆耳,这一世还这样!真当她洛宁这两百年鬼都白做了吗?! “o备局懒恕v皇窍备厩牖识钅镄懈龇奖悖氏备敬畔沐行惺隆o备鞠胱牛热幌沐廊淮┳呕厝艘律眩肜此踊亟吹牧礁鍪膛哺檬且谎虬纾故且豢槎墓暮谩! 钮钴禄氏本来的意思倒是要洛宁就在这里让含香扒了衣裳,不想旁边的晴儿劝说,说是万一皇帝来了,看着这里闹腾不大好看。想着有理,也就点了头。洛宁也就谢了恩,带着含香回了宝月楼。 109、皇后收拾傻子 含香叫洛宁带着一路往宝月楼去的时候,心里是忐忑的。她不知道这个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女人会对她怎么样。那个一直跟着慎嫔来的女人,楚楚可怜地在她耳边说了很多关于这个皇后的事。 比如,皇后不喜欢皇帝的义女,那个义女天真活泼,单纯得像个孩子,皇后都忍心陷害她,让她被皇帝打断了手,又赶出了宫,现在只好做了五阿哥的侍婢。 比如,皇后嫉妒得宠的妃子,她就是例子,皇后怕她生下阿哥和十二阿哥争位,买通了太医害得十四阿哥残疾。 比如,皇后只会讨好皇太后,皇太后说的事再无理再残忍,她也会去做。 那个女人拉着含香的手,附在她耳边说:“含香妹妹,你这么美丽这么善良什么仁慈,皇上又这么喜欢你,皇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要小心啊。” 诸如此类的话还有很多很多,以至于含香单独和洛宁在一起时都有些发抖。 宝月楼除了含香从回疆带来的维纳和吉娜,其余的太监宫女都是原本宫里人,见着皇后驾临,都不用说齐刷刷跪了一地,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的话也喊成了一片。含香却把守规矩当成了这些人怕洛宁,想到她是奉着那个凶狠的老太太的命令来让自己换衣裳的,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进了宝月楼,洛宁便在主位上坐了,容嬷嬷,玉蝶,秀菊等人分侍左右,含香只是立在洛宁眼前,不说话也不动。玉蝶便向着含香道:“香妃娘娘,怎么不给皇后娘娘奉茶?皇后娘娘不在喝您一口茶,这规矩宫里老嬷嬷没给香妃娘娘说过吗?” 含香叫玉蝶这句话说得无话可说,看了眼含笑微微的洛宁,只得硬着头皮接过宫女奉上来的茶走到洛宁跟前道:“娘娘,请喝茶。” 洛宁还没开口呢,容嬷嬷就冷喝道:“给娘娘奉茶,怎么不跪?!”容嬷嬷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一冷下来,还真是颇有威慑作用的,含香叫这个看起来凶恶的老太太一吓,倒是跪了,又道:“请娘娘用茶。” 洛宁接了茶,喝了口,又扫了眼宝月楼的摆设,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这宝月楼里的装饰风格摆设一律倒是按着回人的习惯来了,乾隆也算用心啊:“好了好了,容嬷嬷,香妃才来,不懂规矩,别吓着她。起来吧,” 维娜吉娜两个过来扶了含香起来,退在一边,洛宁就道:“香妃,你坐。我今日虽是奉了太后老佛爷懿旨来让你换上我们旗装的。。。。。。。” 洛宁话还没说完呢,不想含香已经站了起来,以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道:“皇后!是你们皇帝答应我不用穿你们回人衣裳的,你不能强迫我!” 洛宁眉间细细皱起,这个含香不是回部的公主么,怎么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皇后也是她能喊的,皇后说话也是她能打断的?还口口声声你们皇帝,莫非她还把她自己当做了回人?“香妃,你已经受了我大清皇帝的册封,你说的你们皇帝是谁?” 含香用力呼吸了几下,道:“就是你们清人的皇帝!我是我父亲送过来的,我身不由己,迫于无奈!不是我情愿来这里的!我的人虽然来了这里,我的心还留在天山脚下,和我们的族人在一起!” 洛宁听着真是可笑,一个部族的公主,享受着族人的爱戴,如今要她为族人们做一点点奉献,就委屈得什么似的。别说大清多的是嫁到蒙古去的公主,就是从前的汉朝和唐朝少了和番的公主吗?细君解忧,文成金城,一代代公主数之不尽,怎么到了你含香这里就委屈了呢,莫非还真把自己当仙女下凡了! 洛宁转着尾指上的护甲慢悠悠道:“香妃,本宫问你,你父亲为什么送你来呀?”含香脸上白了白,战败的耻辱,被父亲当做礼物的羞辱一起涌上了心头:“那是因为我们打不过你们!为了我族人的和平,不得不送了我。” 还知道啊。洛宁抬眼看了眼眼前的香妃,立起身来,容嬷嬷忙过来相扶。洛宁搭着她的手走到了含香跟前,起个手托起她下巴,仔细打量了回,转头对着容嬷嬷一笑:“雪肤花貌,身带异香。还真是个美人。”只是美虽美,却是愚蠢自私,目光短浅,不知进退,那美也就有限了。 容嬷嬷笑道:“那是娘娘抬举她。”洛宁摆了一摆手道:“香妃,你的心和你的族人在一起?”含香叫洛宁这句话问的一惊,用楚楚可怜,悲愤哀怨的目光瞅了眼洛宁,细白的牙齿咬了咬唇,用力点了点头。 洛宁笑道:“那么,吉娜维娜也是你族人罢。” 含香大急,握着拳几步冲到洛宁跟前,大声道:“你这个恶毒的皇后!你要拿维娜吉娜怎么样?” 洛宁叫自己口水呛到了,恶毒皇后?自从那只野鸟被打折膀子赶出宫有多久没听着了?看来那个人连常在的位置也不想呆了啊。 含香看着洛宁不说话,以为被自己震住了,更觉得自己能保护维娜吉娜不被这个恶毒皇后欺负了去,又道:“她们不过是两个侍女,你也不肯放过吗?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不要为难她们!” 洛宁笑道:“好,这个是你说的。”含香话虽然说得硬气,但是看着洛宁似笑非笑的模样,倒是更没底一点,咽了口口水,把个头颅昂起:“来吧。你要是杀了我,我倒是感谢你!” 洛宁不理她,只向玉蝶道:“你问问宝月楼总管太监是哪个,唤来见我。” 玉蝶答应了,走出几步,扬声道:“皇后主子有口谕,宣宝月楼总管太监来见。” 话音未落,就见人群后快步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中等身材,面目有些熟悉,到了洛宁脚前,翻身跪倒,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开声道:“奴婢谢良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洛宁仔细看了几眼,嗯了一声,道:“你从前在哪当差的?” 谢良道:“回皇后娘娘,奴婢从前是养心殿的首领太监。” 洛宁就笑:“怪不得呢,本宫瞅着你眼熟。” 谢良也笑道:“那是娘娘慈悲,连奴婢这样的人也记得。” 洛宁听谢良似乎是个明白人,就道:“你也别在本宫跟前说这些奉承话了。你是这里的总管太监,本宫问你,香妃的旗装头面首饰是哪个收的?” 含香一听皇后要旗装,立时就叫道:“皇后!你不能逼我!你要逼我,我就从宝月楼上跳下去,我,我宁死不辱!” 洛宁理也不理她,只命人堵着门和窗,又让把香妃的旗装都取了来。香妃来了不久,又拧着不肯穿旗装,所以旗装倒不多,一共四套,每套都搁在一个锦盘里,由四个宫女一人套奉在洛宁跟前。洛宁看了,笑道:“还好,倒是用不着许多人。”说了就叫了维娜吉娜过来。 维娜吉娜两个也深受慎嫔和魏氏荼毒,只晓得皇后狠毒,看着她让自己两个人过去,都心惊胆战,一步步挪着到了洛宁脚前,双双行了个回礼。洛宁也不计较,只指着旗装道:“你们两个一人接一套过去。”维娜吉娜不明所以,不敢抗命,只得过去一人随意接了一个锦盘,又回来立在洛宁眼前。 洛宁拿着帕子掩了掩唇,瞟了眼强作镇定的含香,就让维娜吉娜两个同两个宫女一人捧着个锦盘,围着含香跪了:“香妃什么时候答应换上旗装,你们就什么时候起来罢。” 含香看洛宁居然来这样促狭的一招,不由跺脚,先去拉维娜吉娜起来,维娜吉娜刚要起身,就听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厉声喝道:“这是皇后娘娘懿旨,你们胆敢抗旨,不怕砍头吗?!”维娜和吉娜吓得又跪了下去,更别说两个满人宫女了,更是跪得稳稳的,又把锦盘高高举起奉在香妃眼前。 含香噙着眼泪对着洛宁道:“你为什么要逼我?我不肯穿旗装,不肯奉承皇帝,对你只有好处啊!” 洛宁笑道:“皇上富有四海,他喜欢什么女人要什么女人都是应该的,本宫就没想过独占皇上。至于逼么?本宫几时逼你了?这旗装,你爱穿不穿。本宫只是让几个奴才跪罢了,你很不忍么?”你这样的人,不明是非,该承担的责任不承担,不该心软的倒是乱心软,本宫看你能忍多久。 含香拖维娜吉娜她们不起来,拖两个宫女,两个宫女拼命磕头,急得冲着洛宁叫道:“你这个坏 皇后,我要告诉皇帝去!” 洛宁笑道:“这回你怎么想起皇上了?”玉蝶秀菊和容嬷嬷在一旁抿着嘴儿笑,宝月楼里的宫女太监们也都窃窃起来。可怜含香一张粉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涨得通红。 洛宁笑着看了回含香叫维娜吉娜等人跪得手足无措的模样,方召谢良过来,道:“本宫的话,只说一回,你给本宫听明白了,香妃换不换旗装,由得她去。只是,她要是不换,这几个人就不许起来。你,听明白了没有?” 谢良答应了一声道:“局懒耍径ㄈ徊桓耗锬镏鐾小!甭迥簿偷懔送罚2鹕淼溃骸氨竟卜a恕!毙涣悸砩系溃骸芭局懒恕e竟湍锬铩r窍沐髯踊涣艘律眩炯纯藤鞅屎笾髯幽锬铩!甭迥Φ溃骸澳愕谝桓鲆氐氖翘罄戏鹨!毙蝗蛴执鹩a艘簧派碜铀吐迥隽吮u侣ィ僬刍乩词保图阏驹谒娜酥屑淇蓿炙盗舜欢幕埃炙盗司浜夯埃骸澳忝且桓龈龆急莆遥 谢良看这个哭得泪人儿一样的香妃,撇了撇嘴。他本来以为从养心殿调到宝月楼,成为皇上宠妃的总管太监必定前途可观,便是出身所限,香妃最多做到贵妃,可只要占着皇上的宠爱,后宫也没人能欺她,连着她身边的人也能扬眉吐气。不想这个香妃,不光糊涂还自私,明明享受了族人的供奉,如今却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日日冷着脸,皇上再喜爱她,还能忍她多久?何况她把太后老佛爷也给得罪了。如今看着皇后主子不动声色地收拾她,谢良只有瞧好戏的心,也不过去劝。 含香正哭呢,乾隆收拾完儿子和奴才也过来了。他倒是不知道他老娘逼着他老婆收拾他小老婆的事,更不是来救含香的,他只是想问一问,那个蒙丹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能不让乾隆怀疑他头顶上帽子的颜色。 乾隆驾临宝月楼,含香是从来不出来接的。以前乾隆不觉得含香没规矩还能乐呵呵跑进去和她说话,可今天听了含香和蒙丹那“感人肺腑”的故事,知道了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乎于情”的举止之后,乾隆听着小太监的报唱,再看看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依旧没有宝月楼主子香妃的身影之后,乾隆要是再不生气,那真不算是个男人了。 “你们主子呢。”乾隆冷眼看着跪在门前的谢良,谢良忍住脸上要浮起的笑,低了头回道:“回皇上。香妃主子在里头呢,奴婢不知道怎么说。” 乾隆冷笑,不知道怎么说?哭呢吧,这女人自到了这里不是哭就是冷着张脸,朕稍稍抬举,她就真把自己当神仙妃子了!也不叫起,自己大步就走了进去。乾隆看见香妃的模样时,怔了:含香立在宝月楼正殿的中央哭,身周围了她的两个回族侍女和两个宫女,每人手上都是一个锦盘,上面搁着套旗装,都高高的举起,奉在含香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乾隆对着含香那里一抬下颌。 谢良因不知道乾隆什么个主意,不敢大意,就打起精神把皇后娘娘奉了皇太后懿旨要让香妃主子换旗装,香妃主子不肯。皇后娘娘便让这几个侍女宫女跪着,跪倒香妃主子肯穿旗装为止。 乾隆一肚子的怒气,在听到洛宁这个主意的时候,消了一半儿,撇了眼依旧哭泣不止的含香,笑道:“皇后个促狭的,想得出这个主意。就照着你们皇后主子的主意来罢。”说完也不看哭声忽然顿住的含香,背了身就往宝月楼外走去。 含香是看着乾隆来了才哭的厉害些的,她记得乾隆说过,在这皇宫里,她想怎么穿怎么做,都由得她。现在那个恶毒的皇后逼她,逼她脱下她们回人神圣的回人衣裳,她要乾隆看看自己的委屈,不想,乾隆竟然说了句:“就照着你们皇后主子的主意来罢。” 含香又惊又怕,蓦然止住哭声,抬头一看,乾隆的背影已经下楼了,含香顿时觉得绝望起来,觉得这个皇宫里人人都在欺负她,尖叫一声道:“可兰经说得很清楚,众生平等,没有人可以勉强别人做任何事。皇帝你逼我!你的皇后也逼我!你的娘也逼我!我宁死不受这种屈辱!”说着朝着窗口狂奔,就要跳下去。 亏得谢良没把守着窗和门的太监宫女撤了,含香冲到窗前就被个小太监拦住了。含香放声而哭,用回语说着什么,维娜和吉娜两个抛了锦盘也爬了过来,三个人就抱在一块哭。 含香,维娜吉娜三个人正哭做一团,忽然听得沉重的脚步声连续响起,到了身边停了下来,三人抬头看时,却是脸色铁青的乾隆。 乾隆正打算去坤宁宫看看十格儿,不想就听着含香喊着自己逼她,一个皇宫的人都在逼她,还说什么宁死不辱,乾隆本来消下去一点的怒气一下又窜了上来。几步就上了楼,就看见含香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和她的两个侍女抱在一起。 乾隆冲过来狠狠两脚把维娜和吉娜踹在两边,一把把含香从地上拖了起来,一只手钳住含香的下颌,一字一字问她:“你说朕逼你?朕什么时候逼你了?朕怎么逼你了?你在大庭广众下和个回人搂搂抱抱也是朕逼你的?是朕逼你让朕险些成了笑话的?” 含香的下颚叫乾隆的手捏得生疼,脸上满是泪痕,张了张嘴,却是不说话。乾隆怒道:“你给朕说!朕真是对你太宽容了,朕想着你离乡背井,所以允许你穿着回人衣裳以缅怀故土,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含香的下颚叫乾隆捏得咯咯做声,挣扎着道:“皇帝!我坦白告诉你,到北京来,不是我的本意!我们回人,在你的攻打之下,已经民不聊生!我爹为了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要我以族人为上,牺牲自我。我没有办法违背父亲,更没有办法不去关心我们的族人,所以,我来了!可是,虽然我来了,我的心没有来,它还在天山南边,和我们回人在一起。” 乾隆的怒气叫含香的这句话顶到了顶点,“那么,你的意思是,你虽然顺从了父亲的意思,来了北京,却不淮备把你自己献给朕?还视朕为强迫你的人?” 含香一叹:“既然我来了,我就准备服从我的父亲,把我自己献给你!可是,我管不了我的心,你也管不了我的心!你如果要占有我,我无法反对,你得到我的身子也得不到我的心!皇帝!随你要把我怎么样,我反正无法反抗!你可以为所欲为!”说着就把眼睛一闭,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模样 110、皇帝收拾傻子 乾隆活了五十来岁,做了十来年宝亲王,二十来年的皇帝,虽很是怜香惜玉,还真没做过强迫女人的事。这回一个和情人搂搂抱抱的妃子拿他当着强暴犯看的,乾隆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自然是恼怒已极,用力掐着含香的下颚,咬着牙道:“朕一定不使你失望!”抓着含香的手臂就往寝宫里拖。 含香拼命挣扎,无奈她身娇体弱,怎么挣得开乾隆的手劲,脚下踉跄跟随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乾隆一点儿也没有怜惜之意,继续拖着走,片刻间就把含香拖进了寝宫,手一提将她从地上拖起来,背靠在桌子上,一手就掐在含香的脖颈之上。 含香的背一靠在书桌上,就把眼睛张开了,狠狠瞪着乾隆:“你欺负我,真主阿拉不会原谅你的。”乾隆冷冷地道:“你不是说朕可以为所欲为,你不会反抗的吗?” 宝月楼的太监宫女们一看这个情形,认为乾隆要临幸香妃了,都想往外退,不料乾隆一声怒喝道:“都站下了,谁让你们走的?” 谢良等人都唬着了,皇帝大爷您不会是气晕了吧,当着这么多人就要那啥?那不成体统啊,皇帝大爷。赶明儿你回过味来,咱们这些人可都没法活了。 含香只觉得乾隆捏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像是铁箍一样箍得生疼,脚下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乾隆进了寝宫,还没等她站稳,就觉得一阵晕眩,背后一阵生疼,乾隆竟是将她一把按倒在桌上,桌上原本摆放着的瓜果摔了一地。 含香到了这个时候,才觉得惊恐满天席地卷了过来,不住用回语哭叫维娜吉娜救她。维娜吉娜两个听了,想上去救她,宝月楼里的太监宫女们哪里肯让她们过去,围上去拦得她们寸步难行,只是哭叫。 乾隆一只手掐在含香纤细的脖颈之上,一只手在含香的脸上轻轻摸过,道:“你以为你生得很美么?可是朕是天子,怎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你还真以为你的无双的绝色吗?倒是你身上的气味,叫朕迷惑了一阵。”乾隆说着话,手顺着含香的脸颊脖颈一点点滑下来,落在含香的肩颈上,含香只觉得乾隆的指尖在脸颊上滑过,不疼,但是莫名的惊恐和羞辱让她止不住地痛哭。 而后觉得乾隆的手慢慢伸到自己衣领处,含香用汉语哭叫道:“不要。”乾隆只是充耳不闻,手指一用力,一扯,衣帛破裂的声音在含香的痛哭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乾隆又道:“朕不知道你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你以为你还是回疆的圣女吗?你是回疆献给朕的礼物,在大庭广众下同个男人搂搂抱抱,你真以为朕也拿你当圣女看,连这种事也能忍?还是回疆的圣女都是你这样恬不知耻的?”说着话手下又是一扯,含香里头穿的亵衣也破了,露出雪白娇嫩的肌肤来。 含香是哭得声嘶力竭,外头的宫女太监们听得是汗流浃背,皇上不会在桌上就那啥了香妃吧?这可是亘古未闻啊。那些宫女是羞得不行,太监们生理上不健全,心理上自然也有了偏差,一个个倒是兴奋起来,不敢明目张胆看,却是一双双眼睛瞟了过来,针一般扎在含香身上。 乾隆的手下不停,连续的撕扯中含香身上的衣裳如雪片一样落下,很快就衣不蔽体,雪白的身子在乾隆的手下不停的颤抖。 含香只以为自己就要被凌辱了,不想忽然身上一轻,乾隆竟是直起了身,退后了几步,冷眼看着她:“你以为朕要临幸你吗?真是异想天开,你的身子,朕嫌脏。” 这两句话真是比凌辱还让含香难以接受,含香从桌子上滑落到地上,把个近乎赤裸的身子紧紧团在一起,颤抖着哭泣个不住。 “谢良。” “奴婢在。”谢良正看的目瞪口呆,忽然听见乾隆唤他,忙赶上几步,垂手立在乾隆眼前,眼皮也不敢抬一下。 乾隆道:“把她的回人衣裳都烧了,她要是不乐意穿旗装,光着也行。”含香哭泣的声音忽然就止住了,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背对着她要下楼去的乾隆,美丽的五官几乎扭曲起来,一转头看见挣扎间掉在地上瓜果,中间一把小刀是用来剖哈密瓜的。 含香银牙紧咬,抓起小刀就朝着乾隆扑过去,口中还道:“昏君!你这样羞辱我,我和你拼了!” 谢良看得魂飞魄散啊,乾隆要是出了事,这里的人可都是要被诛九族的啊!来不及想,飞扑过去就挡在了乾隆身前,也是他到得及时,含香的一刀就深深扎进了谢良的左肩,谢良吃痛,飞起一脚正踹在含香的腹部,将她踢倒在地上,这一踢飞,刀子也顺带拔了出来,顿时鲜血四溅。 含香滚了两滚,撞到了桌脚才停了下来,手中还是握着那把匕首,雪白的胸口不断起伏,喘着粗气,含恨带泪地看着乾隆。 就这么一瞬间,乾隆的侍卫也都冲了进来,看着乾隆没受伤倒是松了口气,想上去拿香妃,只是碍着她几乎赤裸,不好向前,就拿着刀环立在乾隆身周,防备着香妃再扑上来。 差一点点伤在这个贱人手上啊!乾隆的脸色那是青得发黑,看着含香,齿缝里摒出三个字来:“宣皇后。” 洛宁在坤宁宫逗十格格玩呢。十格格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已经会爬了,还爬得很快。洛宁正将她搁在凤塌上,看着她到处爬,十格格爬得高兴了,还抬起肥嘟嘟的小脸对着她额娘笑,笑得露出两颗乳牙。 忽然听得高无庸来了,说是乾隆宣她即刻去宝月楼,洛宁因下过让香妃换旗装的旨意,乾隆如今对香妃又在新鲜头上,看着来宣旨的高无庸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有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冲着自己的,便笑道:“高公公,你告诉本宫,皇上怎么好端端的要宣本宫去宝月楼?” 高无庸能说,皇后啊,你老公给他小老婆气疯了,当众扒光了她的衣裳,还骂她脏。差点被他小老婆捅了吗?当然不能,他要说了,脑袋指定保不住了。可是洛宁是皇后啊,还是有嫡子嫡女傍身的皇后,日后的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也是不能得罪的。高无庸想了想,就道:“回娘娘,皇上没生您的气。” 哦,那就是含香自己的事了。洛宁放了心,笑道:“劳烦高公公了。”就命赏,又让紫薇过来看着十格格,自己起身准备更衣,要去宝月楼。哪里晓得十格格看着额娘要走开,以为要抱她呢,连忙爬过来要扑洛宁,洛宁没防备,紫薇来不及,十格格就从凤塌上跌了下去。亏得坤宁宫的寝宫里铺着厚厚的藏毯,这才没摔疼,可也是吓到了,十格格趴在地上哭个不住,紫薇去抱她,也被她拍了开去,还是洛宁抱了她起来,抱在怀里哄了还是哭,一双小手牢牢抓着洛宁的衣襟不肯撒手。 洛宁无奈,只得穿着便装抱着十格格出门上了肩舆,一路上十格格还抽噎了几声。到了宝月楼,洛宁抱着十格格下了肩舆,往里走去,一路上宫女太监们纷纷下跪,都道:“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洛宁踏进宝月楼寝宫时,只看见乾隆端坐在哪里,正冷眼盯着看着披散着头发,只披着一件旗装,蜷缩在地上不住抽噎的含香。 乾隆也听见太监们传报的“皇后娘娘到”,又听见脚步声到了身边,就转头去看,只见洛宁一身便装,怀里抱着十格格正要蹲下行礼,忙起来扶住了:“你怎么抱着她就来了。” 十格格一看见乾隆,才止住的抽噎声又变成了哭泣,还朝乾隆怀里扑。乾隆只能抱住十格格,不想十格格到了乾隆怀里,居然转过身一面抽噎一面指着洛宁向着乾隆咿呀,分明是告状。乾隆叫女儿给逗乐了,道:“给皇后看坐。皇后,你怎么着十格儿了?她要向朕告你的状呢。”说着话还逗了逗十格格的小脸。 洛宁走在乾隆下手坐了,撇了眼含香,又向乾隆道:“我正看着十格儿在塌上爬,您就宣我来宝月楼。我这一起身啊,十格儿正好爬过来要我抱,就扑了个空,就摔地下了。亏得地上铺着毯子呢,没摔着,可也吓到了。这不就撒娇了,在我怀里不肯下去,弄得我衣裳也不能换,只能这样来了。我也知道不成个样儿,您就原谅我一二吧。” 乾隆从洛宁手上接过帕子给十格格擦泪,就听洛宁在问:“皇上,您这么急宣我来宝月楼什么事儿?” 乾隆听见这句,原本一脸的慈爱立时化做了冰霜,手里还抱着女儿,下颚却是往含香方向一抬,冷冷道:“这个贱人,意图刺驾,亏得谢良忠心,替朕挡了一刀,不然,只怕朕就要伤在这个贱人手下了。” 洛宁的脸色在听到乾隆这句话时顿时便得雪白,颤抖着说了句:“皇上……”洛宁慌的是,要是这个含香真的刺杀了乾隆,万一正大光明匾额后没有遗诏或者遗诏上的名字不是小十二可怎么好?钮钴禄氏那关可不好过啊!亏得谢良忠心,嗯,回头好好赏! 洛宁看着乾隆,手里扭着帕子,半日才道:“皇上,我没能在您身边替你分忧,我这心里真是……”又拿着帕子遮了遮眼角。 乾隆还没忘夜谈坤宁宫时洛宁的杰出表现,所以他误会了,对洛宁的反应很满意,对洛宁话那是深信不疑,看来还是老婆关心自己啊。 “原本朕要处置了她!只是念着回部阿里和卓归降的一片诚意,朕不忍伤之。所以交了你处置。” 洛宁腹诽,什么念着回部归降,您是怕叫妃子刺杀这样事传出去,有伤您的体面罢!又把目光投向含香,这一回她算是看清了,这含香衣不蔽体啊,手臂上,大腿上都是淤青,含香皮肤又白,看着触目惊心。洛宁都有些不好意思,皇上,乾隆大爷,您别是强要了人家吧。 洛宁把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乾隆,指了指含香,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这个还记档不记档?”宫中规矩,皇上临幸了某个妃嫔之后,敬事房必然要记档的,这样日后要是有了龙种,也好计算日子。洛宁看着含香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的模样以为她被临幸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不想乾隆沉着脸道:“记什么档,你以为朕什么人?不管什么脏的臭的朕都能要?”这句话说得近乎粗鲁,真是将含香鄙薄到底了。洛宁只得闭口不答,又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含香,却见她脸色惨白,细白的牙齿将嘴唇都咬得出血了。 乾隆也看了地上的含香一眼,向洛宁道:“你拿个章程出来朕听听。”洛宁拽着帕子,心里委屈啊:这叫我怎么说,您现在对这个含香深恶痛绝,我怎么知道,转回头,您会不会又心软了,或者日后反说我借机铲除眼中钉呢?只是不处置也是不行的。 洛宁正为难,忽然听见乾隆怀里的十格格咿呀了几声,仿佛在说话,洛宁倒是福至心灵,凑过去在乾隆耳边道:“皇上,我以为蓦然处置了回疆那边为了显示归顺送来的圣女,可怎么和他们说呢,说句我不该说的,别是才平息的事端又起来了?再有,我到底是个额娘,也有私心,当着十格儿的面,还是别喊打喊杀的好,她小呢,别惊着了。您看,留香妃一命好不好?” 乾隆想了想,也就点头了。洛宁这才坐直了身子,提高了声音道:“宝月楼香妃,自恃皇上宠爱,无视宫规,顶撞太后,不着旗装,本宫数次教导,香妃充耳不闻,这等悖逆狂妄之人,不责本宫何以服众?传本宫懿旨,即日起降香妃为贵人,着在宝月楼闭门思过,无旨不得擅出。皇上,您看呢?” 乾隆听洛宁把事儿都揽在了她自己身上,传扬出去,便同他圣天子的名声无碍,倒也满意:“就照着皇后旨意行事罢。”洛宁当即便命取中宫笺奏来,又宣代诏女官,当场就下了旨,用了皇后金印。 帝后为敌体,皇后有所主张,可以上书皇帝,谓之“笺奏”,中宫笺奏也是皇后统率六宫的权力象征,类似于皇帝的诏书。中宫笺奏一出,虽圣旨也不能轻易驳回,何况这道笺奏还是当着皇帝面儿下的,香妃自此成了香贵人。洛宁又命撤走宝月楼除了维娜吉娜之外所有的宫女太监,只留了两个扫地的小苏拉。这样一来,宝月楼形同皇宫里第二个不是冷宫的冷宫。 乾隆同洛宁两个带着十格格回了坤宁宫,十格格已然睡了,乾隆就将她放回摇床。宫女们上前伺候着帝后两个更了衣。洛宁挥手叫宫女们退下,自己提了裙子就给乾隆跪了下去,含泪道:“皇上,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乾隆被洛宁跪得莫名其妙,就伸手去拉她起来,洛宁只是不肯,噙着泪水道:“妾知道皇上允过香贵人不穿旗装,只是皇额娘严命难违,妾不忍使皇额娘伤心,只得勉力为之。妾依着皇额娘,妾使皇上失望,在夫妇,妾是不敬,在君臣,妾是不忠。可是,妾不依着皇额娘,妾便是不孝。皇上,妾万难啊!妾只得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只望香贵人能想明白道理。不想竟还是使皇上同香贵人起了纷争,还好皇上没伤着。皇上要是伤着了,妾万死难赎。”说了,扑下身去,放声而哭。 乾隆才被含香气伤了心,这回见洛宁说的可怜,倒也觉得心酸,知道她实在是叫自己老娘逼急了,就过去强拖起洛宁,却见她眼睛都哭得肿了,倒是格外可怜些,就道:“朕没怪着你,朕也知道皇额娘重规矩,这些年啊,你也不容易。” 慈宁宫的钮钴禄氏打了几个寒战,只以为自己穿少了,没想着却是那个一直叫自己捏在手心里的儿媳妇在给自己上眼药,居然还上成功了。 洛宁低头拿着帕子拭泪:“有皇上这句话,妾便是立时死了,也是安慰的。”乾隆佯怒道:“满嘴胡说,你比朕还小呢。瞧瞧,眼睛都肿了,再哭下去,仔细十格儿醒了笑话你。洛宁趁势止住了泪。 乾隆又道:“洛宁,朕有件事儿要同你商议。”洛宁忙立起身来:“皇上,您这么说,我可不敢当。” “哎,你这么认真做什么?不过是今儿宝月楼总管太监谢良护驾有功,朕想好好赏他。洛宁听到这句,才放下心:“皇上,您想怎么赏呢?” 乾隆就道:“那个当儿,他能不顾生死冲上来,真真是忠心可嘉。朕想着,让他在宝月楼委屈了。所以等他伤好了,就去跟着小十二罢。小十二日后也要当差了,有这么个人跟着,朕也放心。” 洛宁听着乾隆这话,分明是要好好培养小十二,还十分看重他的安全,那是,把他当储君看了?洛宁心上狂跳,脸上却做个不明白的样子,笑道:“您忘了您说的了,小十二的事您不许我插手呢,这回又和我说。不过,皇上明见,谢良既然是个忠心的,跟着小十二啊,我也安心。” 乾隆满意地点了头,这一夜就宿在了坤宁宫。 111、洛宁见和美人 要是说钮钴禄氏对洛宁不满,所以才处处刁难,那倒真不是那么回事儿。作为一世不受宠的熹妃看待不怎么受皇帝待见的娴妃,自然是顺眼的,不然她也不会力主乾隆继立洛宁为后。只是作为一个仰仗着儿子才能过得舒坦的皇太后,她自然不愿意帝后太和谐了。何况皇后的母族虽不是十分鼎盛的大家族,也算是名门了。出身高贵,又有嫡子傍身,这样的皇后要得了皇帝的意,那她作为皇帝生母只怕真就成个空架子了。 所以很多时候,明知道自己儿子爱面子,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就是错了,也不爱人说的,非让洛宁去说,去劝,去忠言逆耳。从前的洛宁还真是好支使,叫她去,她就去了,数次同皇帝起争执,帝后两个的关系日渐疏远,为了有依仗,皇后也越来越听她的话。不想她去了五台山住了那么一年,皇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外头看着还是一样恭敬孝顺,可内里却是阳奉阴违。 就像昨儿的事一样,钮钴禄氏知道儿子正喜欢香妃,甚至能答应她不穿旗装,故意硬逼着皇后让香妃换。但是她没想到帝后两个前后脚去了宝月楼,之后就皇后就动用了中宫笺奏黜香妃为香贵人,而后皇帝竟然宿在了坤宁宫。钮钴禄氏有些不明白了,这到底是闹哪一出?转念也就想明白了,可不是她老糊涂了,在香妃闹了那么一场之后,皇帝还能不恼?那样一个不贞的女人,便是绝色又怎么样?他是堂堂大清皇帝,又不是没见过女人,还能上赶着犯贱?又不是脑子坏了。 明白是明白,钮钴禄氏心里不能舒坦了,所以对着带着儿子的小老婆们来给她请安时,脸上就不大活络,口中应付着儿子小老婆们的奉承,一双眼睛却牢牢盯在了庆妃身上。 庆妃已经怀孕七八个月了,肚腹隆得老高,站在人堆里格外触目。钮钴禄氏就笑了,从前养在身边的永琪废了,难道不能再养一个。庆妃娘家不得力,本人也不是妖妖娆娆的,还算小心,要是拉拢过来,想来她也不敢不听话。 “给庆妃看个座儿。这日子深了,站着也辛苦。”钮钴禄氏脸上难得的和蔼的笑,瞧在站在下头的乾隆的众小老婆们眼中,那真是有些吃惊的,从前,这太后老佛爷可是只对皇后笑的啊。有心智清明的,转念也就明白了。只是一个是皇太后,一个是皇后,两边儿都不能得罪不是,装不懂罢。 庆妃叫一向忽视她的钮钴禄氏点了名,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先是瞅了洛宁一眼,见洛宁对她一笑,这才放心越众而出,挺着大肚子要行礼谢恩,钮钴禄氏已然笑道:“扶着庆妃,她是有身子的人,闪着了可就是大事了。”洛宁这才笑道:“是啊,皇额娘慈善。” 钮钴禄氏转脸看着洛宁,就道:“依着我说,你该蠲免了庆妃每日的请安才是,每日走来走去的,万一有个什么,谁担得起?从前你也周到,怎么近日这样疏忽了?” 洛宁听了这句,忙立起身来道:“是。是媳妇疏忽了。皇额娘说的是。”钮钴禄氏听得洛宁辩也不辩就应承了下来,下头的话倒也不好再说,也不想扯破脸,就笑道:“皇后啊,你也不要记着我说你,我年纪大了,自然希望儿孙满堂,所以看重些孙子也是有的。” 洛宁笑道:“皇额娘这话,说得媳妇好生羞愧。论理说,皇上的儿女们都叫我一声皇额娘,也算是我孩子,我原该不让皇额娘操心,就照顾周到的。如今皇额娘替媳妇周全了,媳妇怎么还能不知好歹呢?”洛宁这话软中带硬,又挑不出错来,叫钮钴禄氏下头的话也不好再说,就推人老力乏,挥手命跪安。 出了慈宁宫,洛宁自然是回坤宁宫,乾隆的各个小老婆,也是三三两两的结伴去了。洛宁坐在肩舆之上,向着离去的那些美人们的背影扫过一眼。她本是无意,却在一处僻静的花甬上看见两个人的背影,洛宁的目光凝住了,脚下一跺,肩舆立时停下了。 洛宁坐得高自然望得远那两个人本是分开走的,前后两个行进的速度居然是一样的,分明是在互相等候,就在花甬的转弯处,前头一个停下了,等着后一个加快脚步赶上去,这才一起转了过去,那两个人,其中一个的背影洛宁再不会认错,分明是魏氏,另一个仿佛是慎嫔。 洛宁点了点头,从慎嫔的忽然得宠,还隐隐有专宠的架势,她心上就有疑惑,怕是有人在后出谋划策,才能如此恰到好处地讨了乾隆喜欢,如今看来,便是魏氏了。魏氏在讨乾隆欢心上那是极有法子的,要不是她生了个极伤乾隆颜面的残疾阿哥,还真不好对付。 洛宁招手叫了随侍的玉蝶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玉蝶蹲了蹲,转身就去了。洛宁这才又跺了回脚,肩舆这才往前去了。 不独钮钴禄氏心里不舒服,,宫里大多数妃嫔对昨儿的事是不能淡然的。 自然,香妃在宫外和个男人搂搂抱抱,什么风儿沙儿这样的事这样的话那些妃嫔们是不能知道的,所以对着洛宁忽然当着皇帝的面儿对香妃发难,还能全身而退的事,自然不能理解,尤其是事后皇帝居然还宿在坤宁宫各妃们更是咋舌:看来皇后在皇上的心中分量又重了些啊。 舒贵妃知道自己年纪不轻了,是早淡了争宠的心;庆妃是有孕在身,一心保养,希望生下个健健康康的阿哥;婉妃本来就是个性子恬淡的人,她们倒也能看得过去。其余妃嫔也不过私下议论感叹几声皇后临老居然翻身了这样话,最坐不住的是香妃来前很是得宠的慎嫔。 要说慎嫔对含香,那是恨得咬牙啊:自己还是堂堂正正大选进宫的,进宫就是贵人,可是十来年了,好不容易才从贵人爬上嫔位!她含香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异族番邦战败求和进贡的礼物,一进宫,还没承宠呢,就是妃,要是承宠了有皇嗣了,还还不得晋为贵妃啊!慎嫔对洛宁尚且不怎么服气,对含香自然更不能忍。 还是魏氏劝她,魏氏只说:“一个回女,皇上再喜欢又能如何?封贵妃?便是皇上肯,皇后也不能答应,皇后也不是个好性子的。慎嫔姐姐应该欢喜有了帮手才是。”说了就对着慎嫔笑。慎嫔只是一时气急,叫魏氏这么一说,倒也明白了,她不是没在乾隆跟前上过洛宁眼药,只是都没什么用,要是有人能帮衬上一把,不怕乾隆听不进去。 从那以后,慎嫔和魏氏倒是去过宝月楼几回,为着怕引人注目,两个还是分开去的。又因为含香得宠,去上水的贵人常在等低份位的妃嫔不少,所以两人的举动倒也没怎么引人注目。 也是含香不喜欢乾隆指给她的满人宫女,身边从来只留她从回疆带了来的维娜吉娜,慎嫔和魏氏就趁机对着她说了洛宁许多不是,这才导致含香对洛宁深怀敌意。 依着魏氏和慎嫔的盘算,本来是想利用得宠的香妃打击皇后。香妃出身所限,这一世也不能做皇后,她所出的皇子也不可能承继大位。那么,皇后要是倒了,宫里有宠的满人妃子就剩她慎嫔一个了,只消她生下一子半女,谁还能越过她去。 只是千算万算,慎嫔和魏氏都没想到,含香在妃位上不过呆了数日,就由皇后当着皇帝的面下旨降为贵人了,还是禁足的贵人。平日里为了避免引起其他妃嫔的注意,慎嫔和魏氏都是偷偷见面的,这事一出,哪里还坐得住,就要一起往宝月楼看个究竟。她们算得小心,走的是花木掩映的小路,却忘了洛宁坐的是肩舆,肩舆都是抗在太监们肩上,真可称得上居高临下,两个人偏又鬼鬼祟祟,竟是叫洛宁看了个明白。 玉蝶领了洛宁旨意远远缀在魏氏和慎嫔身后,一直跟着她们到了西海前。西海只有一个地方好去,那就是宝月楼,玉蝶便不再跟随,折返坤宁宫向洛宁复旨。慎嫔和魏氏只以为做事缜密,到了宝月楼前,还转身仔细看了看身后,见没人跟随,这才进楼。 洛宁只说不让香贵人出宝月楼,可没说不让人进宝月楼,慎嫔再塞了个荷包,守着宝月楼的两个小苏拉也就放行了。 慎嫔魏氏两个上了楼。前几回来时,她们对着宝月楼里充满异族情调的布置,触目可及的珍玩心怀嫉恨,这一回来,还是一样的布置,却是透着说不出的凄凉。 维娜吉娜两个见了慎嫔魏氏,都过来行了个回礼。她们昨儿要去救含香,拉扯中脸上都受了伤,又没人给上药,经了这么一夜,都红肿起来。魏氏见了,先低低呼叫了声:“啊,维娜,吉娜,你们俩个怎么了?我和慎嫔娘娘怎么听说香妃娘娘好好的酒让皇后给降成了贵人了呀!” 维娜吉娜两个跟着含香进了清宫以来,一直受着宫里的太监宫女冷待刁难,明知道她们回人不吃猪肉的,还拿着猪肉包子来,看着她们尴尬取乐。在这种情况下,慎嫔和魏氏两个对她们稍微和善一点,维娜吉娜两个就以为她们是好人,这回一见两人,便是见了亲人一般,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她们俩个也不好说实情,就引着慎嫔和魏氏进了含香的寝宫。 含香蜷缩在床上,披散着黑发,雪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黑黝黝的眼睛只盯着脚前的被褥。慎嫔和魏氏两个对瞧了一眼,也作出个伤心的模样道:“好好儿的才封了妃,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含香慢慢抬起头来,见是她们两个,眼中就落下泪来:“慎嫔姐姐,魏姐姐。”说了倒是受了无限委屈一般地哭了好一会。在魏氏的劝导之下,含香才断断续续把自己同蒙丹的故事说了。 什么两个人青梅竹马,彼此深深相爱啊;什么因为两个部族的矛盾不能在一起,私奔了七次都叫阿里和卓抓了回去啊;什么因为战败不得不把自己奉献给清朝皇帝啊;什么蒙丹来劫她啊;什么皇帝发怒啊。 慎嫔和魏氏两个听得直扯手帕,怎么这么倒霉啊!你有小情人你倒是早说啊!还什么风儿沙儿,什么清清白白,你们都能大庭广众说这个了,皇帝还能忍,那他还是个男人吗?还当着他的面儿说人逼她,这不是挑着皇帝发火吗? 等慎嫔和魏氏两个听到乾隆当着宫女太监们的面儿撕了含香衣裳,又嫌着她脏时,脸上就有些抽搐。按着她们本心,真是想笑啊,只是这个当儿要是笑出来,可算是前功尽弃了。也是宫里的女人个个会演戏,两个咳了一声,都拿着帕子遮眼角,哀叹着命运对含香蒙丹的残忍。 含香听了,更是如遇到知己一般,握着慎嫔和魏氏两个的手道:“如果根本没有见到蒙丹,我也认了!我会把自己献给你们皇帝!可是我见到了他,好像把所有的过去,全部带到了眼前!他那么痛苦,他的感情那么强烈……他的眼睛,一直在我眼前出现,瞪着我,求着我……我没办法呀,没办法摆脱他的眼睛,没办法摆脱他的声音!蒙丹他伤得很重,我求求你们,帮我去找他,看看他好不好,好不好?” 慎嫔和魏氏听了含香这番话,两个气得就想扑过去掐死含香。你都是皇上明旨册封的妃子了,居然还理直气壮地想着别的男人,你早说你是这么一个没有廉耻的东西,谁还来管你死活!只是也不好就扯破脸,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回心转意呢。慎嫔和魏氏两个勉强着安慰了含香几句,又叫维娜吉娜好生照应含香,一个推说头疼,一个推说有事,都走了。 洛宁在坤宁宫等着玉蝶回来复旨的时候,永d是难得的不用跟着乾隆在养心殿看他处理政务,就跑了来坤宁宫瞧十格格,他的伴读善保自然也跟了来。洛宁也是好久没见着善保了,这回猛然一见,就觉得他个子长高了许多,眼眉也张开了些,很有些记忆里俊美的模样。 善保,和|,和|,善保。洛宁心忽然就跳得快了,待要想试探几句,又不敢,只怕泄了自己来历。沉吟了半日才道:“好好跟着十二阿哥,自然有你的前程。” 却听善保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能跟着十二阿哥,是奴才的福气,不敢不尽心。” 洛宁看着跪在下头低眉敛目的少年,仿佛有着超出年龄的沉稳,罢了,追究什么,这些日子,永d大有进益,想来他也是有功劳的。 善保就跪在洛宁眼前,任由她瞧,一动不动,好半日才听得让他退下,善保也就跪了安,倒退着出了坤宁宫正殿,才敢直起身来。 洛宁回寝宫时,就见永d趴在摇车边拿着布老虎逗着十格格。十格格张笑得咯咯的,伸了小手去抢,永d故意不叫十格格抢到,十格格的脾气是乾隆纵出来的,顿时发怒,张着只有几颗乳牙的小嘴咿呀叫着。永d忙把布老虎递在十格格手上,又哄她:“十格儿乖,哥哥逗你玩呢。哥哥最疼十格儿了。”一面说,一面摸摸十格格梳了两个小辩儿的小脑袋。 这是做梦么?洛宁看着这和乐的模样,有些恍惚。 玉蝶回来时就看着皇后瞅着十二阿哥和十格格发呆。玉蝶清了清嗓子,略略提高了声音:“回皇后娘娘,奴才回来了。” 洛宁叫玉蝶的声音唤回了神,看了逗着十格格玩得开心的永d移步出了寝宫,带着玉蝶往后殿走去。瞅着四周无人,玉蝶上前几步轻声道:“娘娘,她们去了西海。” 洛宁道:“果然是呢,那日香贵人指着本宫说本宫是恶毒皇后,本宫就觉着耳熟。当日那个萧氏可不就是在她的耳提面命下这么唤本宫么。” 玉蝶笑道:“奴才说句大胆的话,这魏氏的眼光真是不好,从前瞧上的萧氏是个李代桃僵的,这回瞧上的香贵人更没脑子。” 洛宁却是有些笑不出来,挑错人是一回事,可出招却狠啊。萧氏才进宫时,乾隆对着这个女儿何等宠爱,要是自己当时没耐住性子和她计较了,在护短偏心的乾隆眼中,自己必然是个不慈的“恶毒”皇后,当时凤印都不在自己手上,真是险之又险。这回更是,一个是皇帝,一个太后拿着自己当夹心磨,要是中间香妃再说上自己几句,只怕等着自己的又是前世的命运。 寝宫里十格格清脆的笑声传进了洛宁耳中,洛宁霍然回身,遥遥看着一子一女的玩得正欢的身影,脸上的线条凝成雕塑一般,魏氏,这回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本宫。 112、叉烧遇着箫里剑 自含香被降为香贵人又禁足了之后,宫里真是安宁和乐了许多。皇后的手段虽然比以前厉害了,但是倒不管着妃嫔们接近皇帝了。所以,年轻些儿的妃子们各自码着劲儿的制造着和皇帝偶遇的机会,想着法子把乾隆往自己宫里拉,毕竟宫里的女人要是没个子女,晚景凄凉啊。如今皇帝的岁数也上去了,都是五十开外的人了,以后有子女的概率是越来越小,再不加把劲,以后就可怜了。 洛宁那是地位稳固的中宫皇后,一子一女傍身,自然不用去斗这个心眼。舒贵妃,在后宫里那是仅次于皇后的第二人了,年岁也上去了,怎么能争得过那些花娇柳嫩的少年妃嫔们,所以也把争宠的心淡了,闲暇下来,倒是爱往坤宁宫打转。 紫薇虽然封了和硕和贞格格,原该住去南三所的,还是乾隆说,皇后身子不大牢靠,十格格小又顽皮,让紫薇搭把手,看着点儿,所以,紫薇还在洛宁跟前住的。舒贵妃来陪洛宁说话时,就看着紫薇耐心细致地教着十格格叫皇玛嬷,十格格还不会说话,偶尔能跟出个玛字,偶尔蹦出个皇字,说了自己格格笑。 听着这个,舒妃就借机提起了钮钴禄氏:“十格格真是聪明可爱。只可惜是个女孩子,老佛爷大约喜欢孙儿些,如今对庆妃可上心的很呢。日日派了人送吃食过去,又免了她去慈宁宫谢恩。这样的恩宠,奴才倒是头一回见呢。” 洛宁笑道:“皇额娘爱谁那是皇额娘的事,再说庆妃怀着的也是皇嗣,太医都说是个小阿哥,皇额娘上心些也是有的。”这舒妃是提醒自己呢?还是挑着自己去为难庆妃?便是自己去为难庆妃,与她有什么好处?看来,不到最后那一日,还真是不能安心啊。 舒妃听着洛宁不接话,也就笑道:“娘娘说的是,奴才不过那么感叹一句。奴才算着,庆妃的日子也近了罢,她要是生个阿哥,皇额娘又喜欢,真算日后有靠了。” 洛宁的眉间拢了一拢,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笑道:“舒妃也尽可安心,十四阿哥虽然不大强健,日后长大了出去分府建衙的,还能忘了你抚养d劳吗?”清宫规矩,凡是养育有皇子的妃嫔,在皇子年满五十之后,可以请旨出宫随子居住,对于十几岁就进宫,几十年不见天日的妃嫔来说,已经算是最大的指望了,毕竟大位只有一个。 舒贵妃见自己说的话,皇后只是不接,也就无可奈何地笑道:“谢娘娘吉言。” 又坐了会,只看洛宁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觉得无趣,就推说十四阿哥醒了会找她,也就跪安出去了。 洛宁看着舒贵妃出去,脸上的笑容才凝住了,拿着长长的嵌着猫儿眼祖母绿的金护甲轻轻敲击着桌面。她怎么能不知道钮钴禄氏的打算,钮钴禄氏这是打算抬举起庆妃来制衡她呢。要是庆妃生的真是个阿哥,指不定钮钴禄氏还会找个借口抱去慈宁宫养,这样一来,圣母皇太后亲自养育的皇子,身份上也高贵,虽不能同中宫嫡子比,却也可以算是皇子里数得着的出身了。皇额娘啊皇额娘,您不愧是九龙夺嫡时候过来的,真是想得长远哪。 庆妃也不是笨人,钮钴禄氏的打算,她也是明白的。钮钴禄氏哪是真喜欢她这个人啊,要真喜欢她,怎么从前老是淡淡的?钮钴禄氏那是看重她腹中的孩子,只是钮钴禄氏既然有了这个打算,自然不会害她和她的孩子。况且以前来这个孝子的做派,太后老佛爷的吃穿用度,自然是后宫里顶尖的,虽皇后也不能比肩,他们这些妃子更是难忘项背,所以,钮钴禄氏送来的吃食用物,她谢恩完毕之后,自然欢欢喜喜地享用了。 庆妃这里日子过得舒坦,慎嫔和魏氏两个日子真是不大好过,不知怎地,慎嫔虽然依旧得宠,这一个月历,乾隆有十来天宿在她宫里,只是就是怀不上,看着其他的妃嫔们一个个使尽浑身解数地缠着乾隆,慎嫔自然心急。要是让别的妃子怀上龙种,或是让庆妃生下阿哥,那自己失宠几乎就是定局了。慎嫔把目光又投向了宝月楼里的香贵人。 只是比慎嫔更着急的人还有,就是宫外的五阿哥永琪和他的侍婢小燕子。因为放走蒙丹的事,永琪降成了不入八分辅国公。“入八分”是八种标帜,如朱轮、紫缰、宝石、双眼、皮条等,“朱轮”是指马车的轮子可以漆成红色;“皮条”是指车上有皮鞭可驱散挡路的人,“双眼”则是指可佩带双眼花翎,浙西都是表示其显赫的身份是。如今成了不入八分辅国公,这些特权就都不能享受了不算,这爵位还是宗室公爵位里最低的一级,再往下去只能是镇国将军了。有清一代来,再没皇子的爵位低成这样,这叫从前身为皇子中第一人的永琪怎么能不着急上火。 永琪着急上火的他的前程,小燕子着急上火的是蒙丹和含香的爱情。永琪一直说,小燕子是个单纯的人,严格来说,这话没错,小燕子思考起问题来,那是单纯到只有一个原则的,那就是以她小燕子的喜好和利益为原则。现在,小燕子佩服蒙丹的武功,感动于他们风儿沙儿的爱情,就缠着永琪要成全他们。 虽然叫乾隆降成了不入八分辅国公,永琪还是指望着自己皇阿玛能再看见他,再提拔他的。永琪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是爱护天真单纯的小燕子,帮着她瞒住皇阿玛,可是他也没不管紫薇啊,他都能为了确定紫薇的安危夜探坤宁宫了,还要他怎么样?至于放走蒙丹,那是香妃娘娘以死相挟啊,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怎么能只怪他一个人。定然是皇后,皇后忌惮他,嫉妒他,想着法子在皇阿玛面前说他的不是,所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说多了,皇阿玛就被蒙蔽了。如今只有想办法让令妃娘娘再回到皇阿玛眼前,有她帮着分辨解说,皇阿玛才能明白,他从前叫皇后给骗了。 永琪自然把整个盘算同他最信任的谋臣也是唯一的谋臣福尔康说了。随着令妃成了魏氏,五阿哥成了不入八分辅国公,自命清高,目下无尘的福尔康受到的白眼也越来越多,所以永琪的计划听着荒谬,对福尔康来说也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可是怎么让令妃娘娘再能得到皇上宠爱呢?这个是个问题。永琪和福尔康见面时,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件事。 因为蒙丹让永琪和福尔康送回了这里养伤,小燕子一心要拜蒙丹为师傅,所以小燕子这些天爱往会宾楼跑,小燕子在哪里,永琪自然在哪里,福尔康也只好跟着永琪跑,他们三个连同蒙丹就常在会宾楼会面,听着蒙丹叙述他和含香的感情,七次私奔的经历。 小燕子听得又是佩服又是感动,一心想让蒙丹和那个冷香公主在一起,也伤透了脑筋。这一天,听着福尔康感叹着令妃娘娘让皇后害得失了宠,忽然眼睛就亮了,扑过来说:“我们可以把那个冷香偷偷的偷出来,然后送给蒙丹,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皇阿玛失去了冷香,一定会很伤心,这样令妃娘娘就可以去安慰他,皇阿玛就会觉得令妃娘娘又温柔又善良,像天上的仙女一样,皇阿玛就会醒过来,不再被恶毒的皇后骗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靠窗那边的一张桌子边就有人剧烈咳嗽起来,小燕子不服气了,扭过头去看,却见靠窗的桌子旁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手边搁着一柄剑,一支萧。 那男人生得浓眉大眼,一手中握着一只酒杯,杯里还有大半盏残酒,面前的桌上还有几道菜和一壶酒,显然正自斟自饮。 小燕子忽然就对那人桌上的那把剑感起兴趣来了,向着永琪轻声道:“永琪,你看,那剑上有花纹啊。”永琪一本正经地道:“那不是花纹,那是图腾。” “肚疼?永琪你好厉害啊,你怎么能看出他肚疼呢?怎么我就看不出呢?”小燕子亮闪闪的目光看向永琪,充满了崇拜。永琪被小燕子看得一下忘了纠正小燕子的错误,正在得意。 倒是那个陌生人似乎又呛到了,咳了几声,永琪这才回过神来,正色道:“那是图腾。不是肚疼。图腾是一种图案,是一个家族的代表,看来,这个人一定出身名门。” 小燕子的眼睛亮了,名门子弟啊,还带着剑,武功一定很强了。福尔康在一边道:“看样子,是个名门子弟!我有点好奇了!” 那陌生人忽然就拿着筷子敲击起面前的酒壶,唱了起来:“书画琴棋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他,如今五事皆更变,箫剑江山诗酒茶!” 作为一个皇子,永琪对于这个人最后一句不但没有起一丝统治阶级本能的应有的反感警觉,反而肃然起敬起来:“这首诗的最后一句原本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叫他这么一改,顿觉气壮山河起来!这人出口不凡,真是奇人啊!” 那陌生人似乎带着几分酒意,摇摇晃晃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对着永琪和福尔康一抱拳:“承蒙夸奖。在下箫剑。不是姓萧的萧、是这支箫的箫!”拍了拍桌上那支箫,“这把剑的剑!”再拍了拍那把剑。 永琪和福尔康对着这个人真是好奇极了,也各自抱拳,通了名姓。小燕子过来指着自己鼻子道:“我叫小燕子,箫剑,你的剑能不能借我看看?”还不等箫剑答应,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手就往箫剑的剑上抓过去。眼看着手指就要触到剑鞘,就见醉得摇摇晃晃的箫剑的手不急不慢也下来了,就在小燕子指尖堪堪就要触到剑鞘前将剑握在了手里。 “这位姑娘,对不住,这柄剑是我家传的,不能给你看。”箫剑把剑握在手里,对着小燕子一抱拳。 小燕子的好胜心就叫箫剑勾了起来,脚下一点朝着箫剑就扑过去,嘴上还说:“不要那么小气啊,给我看看又不会掉一块肉。” 箫剑的眉头微微皱了下,脚下一点,人一个旋转,就避开了小燕子的攻势:“姑娘,请不要强人所难。” 小燕子不服气,大声道:“好功夫!箫剑,我们来比划比划吧,你要是输了,就把这把剑送给我!我要是输了,我就认你做师傅。”说着话还要冲过去同箫剑动手。 永琪和福尔康都是练家子,一看箫剑闪避小燕子的身手就知道他是个高手,就是蒙丹身上没伤也未必能打得过他。永琪是怕小燕子受伤,福尔康是看着永琪的面子,都过去拦着小燕子,不给她过去。永琪向箫剑一抱拳:“箫剑。小燕子一派天真,希望你不要和她计较。如果你不嫌弃我和福尔康,我们就交个朋友,一起坐下喝杯酒,怎么样?” 剑在箫剑手中转了个圈,剑柄下的流苏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来,小燕子看得又惊叹又羡慕,缠着箫剑要学。箫剑看着小燕子,忽然问道:“姑娘,饶恕我冒昧,请问姑娘贵姓?家乡是在哪里?” 永琪听着不是滋味,正要拦小燕子,不想小燕子已经大声道:“‘贵姓’?哈哈!我的姓不贵,姓什么,我也忘了!就算姓‘小’名‘燕子’吧!家乡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了。”亏得她还知道问一句,“你又叫什么?为什么问我姓名。” 箫剑把一双眼睛盯着小燕子,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我看着这个姑娘年纪和我离散的妹妹差不多大。我妹妹要是还在这个世界上,也该是姑娘这个年纪了。姑娘真的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吗?” 小燕子哦了声,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永琪觉得不快,就把个小燕子按在身边坐下,同箫剑搭起话来。 箫剑走惯江湖,阅历丰富,见识广泛,高谈阔论之下,让永琪和福尔康都深感佩服起来,都觉得他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桌上的菜换过几轮,酒也上了好几回,永琪和箫剑的谈兴只是越来越浓,一旁福尔康和蒙丹不时也插上几句,一直从午后谈到月亮东升,还是箫剑先立起了身,道:“在下不胜酒力,先去睡了,在下就住这个会宾楼,各位要是不嫌弃在下见识浅薄,还愿意做个朋友的话,可以来这里找在下。”说了,就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算账。 永琪哪里肯让他付钱,忙按着他的手道:“不瞒兄台。在下是这个会宾楼的东主,你要是把在下当朋友,就把银子收回去,这个会宾楼,你爱住多久住多久,所有的帐都算在我的头上。” 箫剑也不合他客气,就把银子一收,笑道;“在下一开始就觉得兄台器宇不凡,必定是干大事业的,只怕这个会宾楼也是兄台的产业,拿来与人方便,遮人眼目的吧。” 他的话音才落,小燕子已经醉醺醺开口了:“箫剑!你真是聪明得不得了。你怎么知道这个会宾楼是永琪拿钱出来开了给柳青柳红兄妹开的。” 永琪在箫剑跟前还是冒姓艾的,这回小燕子冲口而出的永琪倒是叫他一惊,再看箫剑倒像是没留意一样,摇摇晃晃上了楼。 回永琪的不入八分辅国公府的时候,小燕子还兴奋的在说箫剑,永琪和福尔康两个也深觉箫剑这个人高深莫测,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用永琪的话来说就是:“福尔康,我需要朋友,需要帮手来让我重新回到皇阿玛的身边,把我失去的都拿回来。” 从那以后,永琪跑会宾楼跑得更勤了,箫剑展示的武艺和见解无不让永琪深深佩服,所以见到箫剑时,也格外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风范来,箫剑倒也爽气,同永琪福尔康,蒙丹熟络起来之后,偶尔也对朝政点评几句。 箫剑肯定不是真名,因为百家姓只有萧姓没有箫姓。这样一个用着假名,号称着“一箫一剑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壶!两脚踏翻尘世路,以天为盖地为庐”的人留在会宾楼,陪着他们谈古论今,针砭时事,永琪居然一点也没觉得不妥,反而对箫剑渐渐生出了他是老天送到他身边来的管仲鲍叔牙的感慨来。 永琪这里有得了帮手的兴奋,宫里的魏氏却是有些坐不住了,眼瞅着慎嫔还是怀不上,还渐渐有了失宠的苗头,再这样下去,她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指望都化为乌有。就在魏氏彷徨无计的时候,庆妃要生了。 庆妃吃的太好,孩子就大了些,平日运动的又少,竟就难产了。洛宁为着叫钮钴禄氏和乾隆放心,是守在外头的,一看这种情形,立时遣了容嬷嬷和赵得福,一个往慈宁宫禀告钮钴禄氏,一个则是去请乾隆拿个主意。 113、可怜的九格格 庆妃难产了。乾隆听着赵得福的禀报,那个不舒服啊,怎么又是难产! 赵得福看着乾隆的脸色不大好,不敢抬头,只是加了一句道:“收生嬷嬷说小主子太大了,娘娘急得没法子,这才请您去,娘娘说了,有您在,她才有主心骨。” 乾隆听了这句,顿觉满意,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跟你主子说,朕随后就来。”赵得福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钮钴禄氏那边听得庆妃要生,一早就派了人打听着,所以洛宁还没遣人去禀报,她已经知道庆妃难产了,还没等容嬷嬷到慈宁宫报信呢,她已经摆驾庆妃的钟粹宫。 “皇后!你不是说你会好好照应庆妃的吗?你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钮钴禄氏也不叫给她请安的洛宁起身,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责。 洛宁自动站了起来,跟了进来,就钮钴禄氏手边站了,连眼皮也不抬下,回道:“回皇额娘。媳妇是说过会好好照应庆妃,庆妃每回的平安脉都说母子康健,胎位也正。可哪想到小阿哥长太大了,庆妃又素习娇弱,所以才难产了。媳妇正是看重庆妃母子,怕自己不能做主,这才请皇额娘来坐镇。” 钮钴禄氏道:“你倒是会推卸,太医就没给你说过?还是你怕庆妃生下个健康的小阿哥来分小十二的宠?” 这句话一出,洛宁立时就跪下了:“蒙皇额娘皇上恩宠,媳妇忝为中宫,皇上妃嫔们所育子女,都得唤媳妇一声皇额娘,媳妇都是他们的嫡母,哪个孩儿得皇上青眼对媳妇来说,没有什么分别。皇额娘这句话,媳妇不敢领。” 钮钴禄氏的脸立刻红了,洛宁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她现在是皇后,日后哪怕不是小十二做皇帝,她还是母后皇太后。这对于做了一辈子不得宠的偏妃,仗着儿子才成了圣母皇太后的钮钴禄氏,无疑与当面顶撞,只是又挑不出错来。 钮钴禄氏深深吸了口气,又道:“你如何不敢领,我才说你一句,你就能回我几句,我看你如今的心很大了。” 洛宁只道:“媳妇不明白皇额娘的话。” 钮钴禄氏一拍桌案,正要发话,里头的收生嬷嬷急匆匆出来给两人请了个安,急匆匆道:“老佛爷,皇后娘娘,庆妃主子都快没力了,奴才请个旨意,要是有个长短,是保哪一个。” 洛宁推开来扶她的容嬷嬷,从地上立起身,注目着钮钴禄氏道:“老佛爷在此。自然是老佛爷做主。”当初生十格格的时候,钮钴禄氏说的那些花,自然有人学给了洛宁听。虽然作为额娘,自然是牺牲自己保孩子的,但是听着号称疼她的钮钴禄氏毫无怜惜之意的表示保孩子,洛宁的心还是冷了,彻底认清钮钴禄氏扶她不过是扶个傀儡罢了。 钮钴禄氏看了洛宁一眼,看这从来低眉顺目的媳妇目光直视自己,倒是有些心虚,想说的保孩子这话到了嘴边也咽了回去,瞪着地上的收生嬷嬷道:“这个时候你来问什么!两个都给本宫保住!” 洛宁脸上绽开一丝微笑:“皇额娘慈善。”转脸向收生嬷嬷喝道:“太后老佛爷的懿旨你听着没有?庆妃和小阿哥要是有什么。便是老佛爷不说,本宫也不能放你过去!” 收生嬷嬷叫太后皇后的四道目光直视得背后发冷,只得磕了头退回去,暗自祈求着老天保佑,庆妃和小阿哥千万别有事。 钮钴禄氏看着收生嬷嬷回去:“桂氏,你跟着进去看看,有什么事,即刻出来回我。”桂嬷嬷答应一声,就跟上了。 “容嬷嬷,桂嬷嬷年纪大了,你也跟着进去罢,有什么事也好帮着桂嬷嬷搭把手。”洛宁微笑。 这是不放心我啊!居然派人跟着!这个皇后,胆子越来越大了!“你!”钮钴禄氏转头怒视着洛宁,却对向洛宁平静的面容。洛宁是真怕钮钴禄氏打着庆妃孩子的主意,趁着她难产,置她与死地,好名正言顺抱养小阿哥,所以一听钮钴禄氏派了心腹去盯着,立时就让容嬷嬷也跟上。 还不等钮钴禄氏发话,外头太监传报:“皇上驾到。”钮钴禄氏似乎看见了洛宁脸上一闪而过的微笑。 钮钴禄氏是皇太后,乾隆亲妈,只能看着洛宁先迎了出去,自己坐等着皇帝儿子的到来。 乾隆在钟粹宫前见着洛宁,拉着不叫她行礼,又问:“小阿哥怎么样?”洛宁笑道:“瞧皇上急的,还没生呢。皇额娘和我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庆妃和小阿哥都要保住。”乾隆拍拍洛宁的手道:“朕只是不想看见第二个小十四了。” 洛宁只是抿着嘴笑,落后乾隆半步进了钟粹宫正殿,乾隆过去给钮钴禄氏请了安,笑道:“皇额娘也来了。”钮钴禄氏心里有病,听着自己儿子这话就觉得有所影射,微微沉了脸道:“你不也来了?” 乾隆倒是叫钮钴禄氏这句话说楞了,皇额娘不高兴啊?谁惹的? 洛宁忙道:“都是我的不是,我一听着庆妃难产,只怕再出事,就请了皇额娘和皇上来。我想着,皇额娘和皇上都是洪福齐天的,有您们在,必能保佑庆妃和小阿哥平安无恙的。” 乾隆听了,就一笑:“皇额娘听听,皇后如今越来越会说话了,你也坐,站什么规矩。” 洛宁答应了,却不坐,只看钮钴禄氏,钮钴禄氏不得不点头。洛宁就谢了座,在乾隆手下坐了。 又等了片刻,眼瞅着都上灯了,庆妃的寝宫里还是没动静,只是偶尔开门有宫女嬷嬷出来要参汤,要热水。 洛宁道:“皇额娘,您都在这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了,这里也没个歇息的地方,或者您先回慈宁宫养养神,庆妃这里有了动静,媳妇立时派遣人禀告您,您看呢?横竖桂嬷嬷也在里头,她是积年的老嬷嬷了,想来也是有主意的。”乾隆奇道:“怪道朕没见着桂嬷嬷,原来在庆妃那里。” 钮钴禄氏还没来得及说话,洛宁已然接口道:“是啊,皇上可也没瞅见我身边的容嬷嬷也不在呢。我想着桂嬷嬷年纪大了,容嬷嬷是我奶嬷嬷,自己生育过,好歹也比桂嬷嬷年轻些,就让她也进去搭把手。我想着,有她们两个老嬷嬷在,还有收生嬷嬷,庆妃一定能平安生产的。” 乾隆只以为洛宁这是向自己表功,表示她有多上心庆妃,却没明白洛宁是打乱了钮钴禄氏的计划,怕她日后再乾隆跟前暗算自己,索性都说在前头。乾隆听了洛宁的话,更放心了,倒是过来帮着洛宁劝着钮钴禄氏回慈宁宫。 钮钴禄氏知道自己就是强在这里,洛宁和皇帝两个在,也不好做手脚了,也就答应了,到底咽不下那口气,言语里敲打了洛宁一番,洛宁只是堆着一脸的笑,答应了。 待得看着乾隆和钮钴禄氏一走,洛宁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叫了庆妃宫里的宫女雨墨来,慢慢道:“你进去同收生嬷嬷说,本宫口谕,保不住庆妃同小阿哥,本宫就要她全家陪葬。”雨墨听了这个,忙应了,急急进去传旨。洛宁这才略略松了口气,抬起手按了按额角,嘴角却有一丝笑容。 一直折腾到近子时,庆妃才生下一个小阿哥来,这期间生了几次危险,因有洛宁的严旨在,收生嬷嬷不敢不尽力,这才没出事,便是这样,庆妃也是力尽神危,昏昏睡去,小阿哥倒是身体肥大哭声响亮。 收生嬷嬷把小阿哥抱了来给洛宁瞧,洛宁只说手上有护甲,不能抱孩子,就在收生嬷嬷手上瞧了,着乾隆儿子排行,应该是十五阿哥了,只是既然换了一个额娘,想来也不该是嘉庆帝了。 钮钴禄氏那里是天亮得的信,听得庆妃生了十五阿哥,忙问:“庆妃怎么样?”去回话的是容嬷嬷,容嬷嬷只是笑道:“回老佛爷的话,庆妃娘娘身子康健,只是生产时劳了神,还在睡呢。”钮钴禄氏就道:“既这样,就把十五阿哥抱了来我这里吧。初生的孩子爱哭,别扰了他额娘休息。这月子里养不好,可是一辈子的事。” 容嬷嬷脸上的笑更浓了些,回道:“奴才遵老佛爷懿旨。” 钮钴禄氏本来预备着这个皇后的心腹说些话来推搪的,不料她竟然一口就应承了,心中倒是不放心起来,待得奶嬷嬷抱着十五阿哥来慈宁宫,还让太医来瞧了回,几个太医都说十五阿哥身子康健,钮钴禄氏这才放了心。 不想十五阿哥没事,庆妃那里却出了事,这身下的血竟是淅淅沥沥止不住,嬷嬷来回了洛宁,洛宁宣了太医,自己也去看了几回,庆妃的神情只是恹恹的,药吃下去,只是效验不大。在乾隆来坤宁宫看十格格时,洛宁就对着乾隆叹息。 “皇上,您看看,这事,好容易有了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偏庆妃自己不好了。难道真是我没照应好她们母子吗?”说了,就拿着帕子掩着眼角。 乾隆只道:“这与你有什么相干。你也算尽力了。你明儿去瞧庆妃时,给她说,叫她放宽心,小十五的名字朕也起好了,就叫永玑,要是庆妃真不好了,你就像照应永w一样,照应好小十五罢。” 玑者,珠不圆也。洛宁也算出身大家,这些还是懂的,听见不叫永琰了,顿时心情大好,换了额娘换了名字,前世的那个嘉庆帝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又看乾隆盯着自己看,故意道:“永玑?皇上,我记得我怀着十格儿时,您是说,要是生了十五阿哥,就叫永琰的么,怎么成了永玑?” 乾隆拍了拍洛宁的肩,看着有进益了,实际上还是个直肠子,不会多想:“你也糊涂。琰者,美玉也。有锋芒,为诛讨之象。诸侯有不善,使者征之,执以为瑞节也。他额娘不过是个妃位,如何能起这名。” 洛宁腹诽,前世你怎么给魏氏的儿子起这个名儿!也怪道那个结局呢。脸上却做个羞愧的样子道:“是。”乾隆也不再和她说这个,也没意思去瞧一瞧庆妃,只是去逗弄了回十格格,就回养心殿批折子了。 洛宁第二日去看庆妃时,就把乾隆给十五阿哥起的名同她说了,庆妃要挣扎着起身谢恩,洛宁按着了:“你好生养着,等好了再谢恩也不迟。” 庆妃一把抓着洛宁的手道:“娘娘,奴才知道老佛爷抱了小十五去是抬举,可是奴才到现在连他一面也没见过,老佛爷素来疼您,您说话,老佛爷会听的,您求老佛爷把小十五赏还奴才吧。” 洛宁眉头一跳,脸色就有些沉:“庆妃。小十五在老佛爷那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庆妃只是哭道:“娘娘,您也是做额娘的,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却一面儿也没见着,您要奴才怎么能安心呢。” 洛宁正要说话,忽然眼角一撇,却看见个小女孩子,畏畏缩缩站在门边,便道:“九格格?”门边的人正是魏氏的小女儿九格格。 说来这个孩子也可怜,从前在魏氏身边时,就是魏氏拿来邀宠的工具,魏氏贬为贵人之后就交给了庆妃收养。起先还好,庆妃照应她也算尽心,只是没过多久,庆妃自己就有了身子。 庆妃入宫十来年,好容易怀上龙种,自然格外珍惜,就把个九格格交给了嬷嬷们照料。偏魏氏又因她表外甥惹怒了西藏土司巴勒奔的女儿塞娅,连累魏氏又降成了常在。那几个嬷嬷是捧高踩低的人,看着九格格的亲额娘成了常在,翻身无望,养母庆妃也不怎么上心,待着九格格就不好,虽不至于非打即骂,但脸色上就很不好看,冷暖饥寒上也不大上心,可怜九格格一个不到五岁的皇女,倒是先尝到了人情冷暖。和乾隆爱如掌上明珠,满宫的奴才捧着的十格儿相比,更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等庆妃生了个阿哥,九格格更怕这个额娘也不要她了,常常在门边偷看,希望庆妃能看她一眼,就叫洛宁看见了。 九格格听得洛宁喊她,不敢不出来,磨磨蹭蹭从门外进来,虽然衣裳干净,小辫子也梳得整整齐齐,只是小脸瘦得巴掌大,脸色也不大好,乌黑的大眼睛不敢直视洛宁,只垂着眼站着,手上紧紧抓着一个布偶。 洛宁看着九格格这样,脸色更沉了几分,向着庆妃道:“庆妃!小十五是你孩子,九格儿就不是了?皇上把她交给你教养,你就是这么教养的?一个好端端的皇女,养成这样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这成什么话儿!你给本宫说说,你怎么九格儿了!” 庆妃倒是没刻薄九格格的意思,只是操心自己太过而已,猛然看见九格格的模样,又是惊恐又是愤怒,急着要表白自己,忙命自己的奶嬷嬷费嬷嬷去把九格格的教养嬷嬷唤进来,当着洛宁的面一顿训斥,又请洛宁的旨,要把这几个奴才送往慎行司去。 几个老嬷嬷这才知道害怕,只说并不敢亏待九格格,跪倒了拼命磕头。九格格本来一副怯弱的样子,这回看着从前对自己眼睛不是眼看,鼻子不是鼻子的嬷嬷在皇额娘跟前拼命求饶,自然就对洛宁有了依赖之情,小小的身子就往洛宁怀里挤了进去。 洛宁叹息一声,抽出帕子擦了九格格脸上的泪,又拉起她的小手将她手里的布偶拿了下来,回手交给了秀菊,自己仔细替她擦了手,理了理她身上的衣裳,这才把布偶还了她。又搂着九格格的肩向跪在地上的几个教养嬷嬷,一一看了过去,冷声道:“本宫知道,你们看轻九格儿的亲额娘贬成了常在,所以欺着她,照着本宫的性子,就该把你们这几个奴才统统交送慎行司去。只是念着十五阿哥还没满月,本宫不想动刑,伤了他的福气。只是这样的事,本宫不想见第二回。若是下回本宫瞅着九格儿还是这样,你们仔细身上的皮!” 庆妃也是一身的冷汗,忙不迭请罪,洛宁对着她也没什么好脸色,一样训了几句,庆妃一句也不敢辩,只是满口称是,更是不敢提要把十五阿哥从慈宁宫抱回来的事了。洛宁这才放缓了脸色,说了些让她好好养身子,满月宴那天自然能见十五阿哥等话,庆妃自是没话好说。 待得回了坤宁宫,沐浴时洛宁便留了秀菊下来伺候,只问她:“九格儿身上的荷包和布偶你可瞧明白了?”秀菊笑道:“奴才看明白了,奴才没眼拙的话,该是出在春华的手上。” 洛宁的手从铺满花瓣的水里伸了上来,手掌洁白,手指纤长,小指长还留着三寸有余的指甲:“明儿叫赵得福去打探打探。”秀菊答应了。洛宁微微一笑,闭上了眼,亏得那个荷包没扔。 赵得福是个办事能干的,没有半日就打探了出来,回来告诉了秀菊。原来魏氏降为了常在,这宫女太监的数目也减了,延禧宫的宫女除了魏氏信赖的冬雪以外都叫内务府收了回去,重又发放给了别的宫,春华就随着其余两个宫女到了忻嫔那里。 洛宁听着秀菊的转述,脸上就笑开了,这真是老天开眼。 114、箫剑的身世 庆妃的十五阿哥叫钮钴禄氏给抱进慈宁宫去养了。虽然洛宁不在乎,不代表其他人不在乎,比如魏氏,比如五阿哥永琪。 永琪怎么不明白养在太后跟前是什么意思,那是抬举!就像他从前一样,太后养大的皇子,身份贵重,比之中宫嫡子也不差什么!可是,现在皇阿玛和皇玛嬷在皇后的谗言之下对他越来越冷淡,苛待。 永琪受够了,更为着自己的前途担忧。要是这样下去,自己离着那个大位只会越来越远。尤其是他被降为不入八分辅国公之后,朝臣们看向他的目光似乎都带着嘲讽,似乎在说,什么倚重,什么砥砺,都是他自作多情。 怀着心事,永琪越来越爱到会宾楼找蒙丹喝酒,两个失意人,一个怀念着爱人,一个怀念着远去的荣华富贵,倒是越来越有默契。至于永琪视为管仲的箫剑在一边冷眼看着,终于等不下去了:“艾琪,我觉得我们还是谈谈比较好。” 永琪看这他,叹了口气道:“你想说什么?” 箫剑道:“我们相交这么久,彼此也应该坦诚相见了。我告诉你们我叫箫剑,也告诉过你们,这个不是我真名。但是,我没给你们说过我的身世!” 箫剑看着手中的那柄剑:“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被仇人杀死了,是一个世伯收养了我,教了我功夫,并且我家传的剑和箫给了我。五年前,他把我的身世告诉了我。他还说,我还有个妹妹流落在外,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流浪在外,一面是寻找我的妹妹,一面是找到我的仇人报仇。” 永琪震动的看着箫剑,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箫剑抬头看着他:“我把你们当朋友,才把真相告诉你们,我希望你们也拿我当真正的朋友,把你的为难告诉我,我虽然是个江湖人,可是还算有几个狐朋狗友,也许能帮到你们。” 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永琪自知身份特殊,但是,箫剑的见识和武功,无不让他心动,也许,他真能帮到他也说不定。可是,兹事体大。 永琪正在迟疑,箫剑却是立起身来,一抱拳:“艾琪,我知道人心叵测,所以你不肯同我说实情也在情理之中。是我强人所难。只是既然你没把我当着真正的朋友,我也不好意思再在会宾楼白吃白喝,我们就此别过。”说完话,一手提起宝剑,一手拿着箫转身就要走。永琪喊住了他。 “箫剑,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永琪说着话,带头往楼上的客房走去,进了一间无人的客房,福尔康迟疑了下也跟了进去。看着箫剑进来,就把门关上了。永琪就指着福尔康道:“他叫福尔康,你已经知道了,但是你不知道他的身世,他的父亲福伦曾经是大学士,他也曾经是御前一等侍卫,后来遭奸人陷害,被贬为了平民。”福尔康就对着箫剑抱了抱拳。 小燕子对箫剑那是十分崇拜的,看着永琪介绍福尔康,忙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还有我,我叫小燕子,嗯,是还珠格格!” 箫剑一副又是惊讶又是佩服的表情看着小燕子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还珠格格啊!久仰久仰!” 小燕子叫自己崇拜的人一夸,那是得意得不得了,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两个已经如此不凡了,那么让我来猜猜你的身份吧!”箫剑用郑重的表情看着永琪:“你说你姓艾,叫艾琪,如果我没猜错,艾应该是爱新觉罗的冒姓吧,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本来还在为小燕子崇拜箫剑冒酸气的永琪听到箫剑这句话,顿时化酸气为佩服,也是一抱拳道:“不错,我正是爱新觉罗永琪,当今皇上的五阿哥。” 箫剑脸上出现的神色又是震惊又是感动:“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宗室,没想到你竟然是皇子!你这样礼贤下士,真是难得一见的贤明啊,”箫剑这句话简直是直击永琪软肋,永琪立时就感叹了,怎么一个外人都知道我的贤明,皇阿玛就不知道了呢?都是皇后不好啊,在皇阿玛面前中伤我,蒙蔽圣听。 永琪既然实说了身份,也就不隐瞒了,就把真假格格,夜闯坤宁宫,结交巴勒奔等事和盘托出,期间免不了渲染着皇后如何心机叵测,心怀恶毒,自己如何怀才不遇,叫皇阿玛误会冷淡,永琪说完,重重一拳击在桌面上:“我不是想那个大位,我只是不能让祖宗打下的江山落在那样奸猾恶毒的母子手上,吕后武氏的前鉴不远啊!” 箫剑也感叹道:“都说帝王之家没亲情,如今看过果然如此啊。”这句话一出口,箫剑自悔失言,立时就顿住了,不想永琪接口道:“箫剑,就是你说的,世祖逼死大妃阿巴亥,圣祖时九龙夺嫡,帝王家是没有骨肉亲情的啊!” 箫剑点着头:“好,五阿哥!就凭你这样贤明折腾通达,我箫剑愿为你解忧,你说吧,你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的,只要我箫剑能做到的,绝不敢推辞。” 永琪深深看着箫剑,就把蒙丹同含香的事同他说了,又道:“只要送走含香,皇阿玛必定伤心,这个时候,令妃娘娘就能再回到皇阿玛身边,令妃娘娘宽厚善良仁爱,有她在皇阿玛身边,皇后恶毒的真面目就会被揭穿了,到时,皇阿玛就能明白,我是被陷害,被冤枉的!” “好!这个计划很好,只是我们要从长计议,比如怎么混进皇宫,怎么把人偷偷的运出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远走高飞,这些都要仔细计划才是。”箫剑的话,让蒙丹和永琪不住的点头,福尔康也是一脸凝重的看向箫剑。 永琪找到了箫剑这样的好帮手,又是满意又是期待地带着小燕子回他的不入八分辅国公府去了,福尔康自然也要回自己家去,会宾楼只留下了蒙丹和箫剑。 箫剑立在窗前,看着永琪扶着小燕子上马车,自己跟着上了马摇摇晃晃地走远了,脸上控制不住的浮现出笑容来。这个爱新觉罗永琪的脑子是不是坏掉的?劫走自己父亲的宠妾,扶另一个宠妾上位?还说皇后忌惮他陷害他?哪家的传承不是嫡长子?一个侧妃生的,生了这样的念头,就是皇后起念要收拾你,也是应该的。不过,有这样的儿子,算不算爱新觉罗弘历大兴文字狱的报应? 箫剑说过自己不姓箫,也说过全家被仇人杀害了,只是他没说他姓方,他父亲是方之航。十多年前因为一首反诗,方之航全家被拿下狱,方之航夫妇被处斩了,一双儿女却流落在外。那个儿子就是他,叫方之航的至交好友收养了,至于那个小妹妹,却是不知下落。箫剑来京城,那是为了报仇,虽然皇宫禁卫森严,难以潜入,只是箫剑不肯死心,所以来京城探一探路,没想到就叫他遇见了永琪。 永琪以为箫剑不知道他的身份,却忘了他的衣着打扮,小燕子脱口而出的永琪,都让江湖阅历丰富的箫剑觉得这些脑子不大灵光的人来头不小。箫剑虽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人脉却多,自觉得永琪等人来历可疑之后,就撒下人脉去探听了。 要说永琪还真是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虽然对着箫剑没说自己真实身份,可是也没瞒着啊,出入都不知道掩饰。箫剑的人跟了永琪几回,看着他进的是不入八分辅国公府,便知道是宗室,再周围一探听,永琪的底细还能不底儿掉。 箫剑连永琪做的那些没头脑的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更知道他的不甘现状,所以在永琪来会宾楼时,故意在他的面前显示自己的才干武功,果然一步步将永琪诱入b中。今天他看着时机已到,故意的以退为进,终于让这个没脑子,只以为了不起的皇子在他跟前说了实话。 帮永琪的忙?那肯定是要帮的,不帮永琪的忙,他怎么能进皇宫,不进皇宫,他怎么找乾隆报方家满门被杀之仇? 爱新觉罗弘历,你不是死在我箫剑手下,你是死在你儿子手中,不知道当你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气得诈尸。大仇即将得报,箫剑几乎就想放声大笑。 回到不入八分辅国公府的小燕子,还在兴奋地说着箫剑,箫剑功夫好,箫剑会吹箫,箫剑聪明等等,永琪一向能包容小燕子,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包容小燕子在他面前夸别的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是他倚重的才俊。 永琪就和小燕子爆发了他们相识以来的第一次冲突。冲突的结果是,小燕子离家出走了。 小燕子也没旁的地方好去,本来是想投奔会宾楼的,只是半路上却拐进了翰轩棋社。 翰轩棋社这四个字,小燕子认得出棋社,至于翰轩,那是它们认识小燕子,小燕子不认识它们:“这是两个什么怪字?‘干车棋社’?好奇怪的名字!大概是‘赶车棋社’!这个‘赶车’跟‘下棋’有什么关系呢?”她狐疑的想着,突然眼睛一亮:“下棋?棋社?这里是棋社!看看去!。 小燕子的棋艺是进宫以后学的,说她是三脚猫都抬举了她,不过是知道些下棋的规矩而已,但是因为和她下棋的永琪和福尔康,以前还有福尔泰,这三人都让着她,所以小燕子一直认为自己的棋艺很不错。这回一看见棋社里很多棋客正在下棋喝茶,小燕子就技痒起来。 小燕子凑在一对老人的棋局前,看得清高彩烈,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是整个棋社里唯一的女人的现实。 “喂喂……不要走那里,走这里,这里!”小燕子伸手去指,指到棋盘上去了。 其中一个老人面露不悦的看了小燕子一眼,“姑娘,请不要说话。” 小燕子任性惯了,哪里理他,还在说:“错了!错了,应该先管上面那块棋!该走这里!这里!”手又指到棋盘上。 要是你有真本事,这么指点,或许人家还能忍你一回,问题是,小燕子完全是瞎指挥,老人不干了:“姑娘,你知道不知道,观棋不语” 小燕子一摆手:“哎,观棋不语真君子嘛。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不想做这个君子。”她看着两个老人不听她的,顿时急了一手抓起棋子就要往棋盘上落去。 两个老人顿时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叫道:“杜老板,你这儿怎么有这样混不吝的东西!” 小燕子一听着老人说她“混不吝”,虽然她右手有些不便,左手还是好的,握起拳头就要往那个老人脸上打去。忽然从背后就伸过一把扇子来架住了她的手。 小燕子大怒,喝道:“哪个王八蛋敢管姑奶奶的闲事!”转过头,看见是个一个四十来岁,眼神凌厉的男子,上上下下打量小燕子: “这位姑娘,你是谁?我是这家棋社的老板,我姓杜!请问,你到我们棋社来干什么?这儿不招待女客!” 小燕子道:“你们开着大门不做生意的吗?我来下棋,你们凭什么不接待!” 杜老板看着小燕子身上的打扮,衣裳料子都是上等的,耳环也是纯金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你有钱吗?没钱的话,恕不接待。” 小燕子哪里经得起激,从荷包里摸出一锭碎银子来拍在桌上:“够不够!” 扇子在杜老板手上转了个圈:“够是够了,不过,不知道姑娘要和谁下!” 小燕子那是对自己的棋艺深有信心,那手都快指到杜老板的鼻子上了:“姑奶奶就和你下!” 杜老板道:“行啊,不过,和我下要有彩头的,一盘棋一两银子,你赢了,我给你,你输了,你给我,怎么样?” 小燕子一听有输赢,眼睛都亮了,自打她冒名进了宫,这都多久没赌过了,自然是一口答应。 只是两个人下起棋之后,小燕子才发现自己远不是这个杜老板的对手,轻轻松松就让对方吃掉了一块白棋,想要反悔,伸出去的手也教对方敲得好痛。一连三盘,小燕子都输了,她是负气出来的,本来就没带多少银子,这一输就输没了。 小燕子正下得兴起,竟就从耳上摘下那对金耳环来,往桌上一拍,大声道:“再来,这回我们加大赌注,赌这幅金耳环,一个耳环一副棋,要是我还是输了,金耳环就是你的,要是我赢了,你刚才输的银子也要还我!” 杜老板笑吟吟答应了,小燕子哪里能是他的对手,半刻钟都不到,又输了,小燕子也是输急了,居然就能说杜老板耍赖,要去抓那副金耳环,手一伸,却是落了个空,小燕子便是得了礼,大声道:“好啊!你们是黑店!偷了我耳环!快把耳环还我!不然我打得泥满地找牙!” 杜老板立刻翻脸了。“砰”的一声,拍着桌子跳起来,大骂:“姑娘嘴里干净一点!这北京城,还没有人敢说我杜大爷开黑店!你是哪儿来的丫头?你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识相一点,回家再去拿钱,拿了钱再来赌!” 小燕子出身就是个小混混,再叫永琪宠坏了,哪里肯吃这个亏,顿时发作了:“你这家贼店,敢偷姑奶奶的东西,简直不要命了!你才没有打听打听,我小燕子是谁?”她一边嚷嚷,一边踹桌子,一时之间,棋盘棋子,茶壶茶杯,杯杯盘盘,全部翻的翻,倒的倒哪晓得那个杜老板棋艺厉害,手下功夫更厉害,看小燕子要砸店,也就出手了,不过数招就叫杜老板拿下了。 这杜老板看着小燕子蛮横无礼,将她拿下,本意不过是想好好教训教训她,不想他有个奇妒无比的老婆,一看着自己老公拿下了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顿时打翻了醋坛子,扯着杜老板耳朵,从他祖宗十八代骂起一直骂到子孙十八代。杜老板倒是惧内,叫他老婆骂得一句也不敢回,还不住保证,对着小燕子绝对没有不轨之心,不过是想教训教训她,让她赔点店内的损失罢了。那老板娘才作罢。 小燕子从此之后就算是沦落苦海了,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扫地跳水劈柴烧火,连饭也不给她吃饱。要是杜老板敢和她说一句话,那个老板娘必定发作,拿着粗粗的柴枝劈头盖脸把小燕子打上一顿。到了这个时候,小燕子才想起永琪的好来。 小燕子和永琪闹翻了离家出走,永琪到底也是皇子,起先也拉不下脸来就追,又想着小燕子除了会宾楼也没别处可去,倒也不急,只是到了掌灯时分还不见小燕子回来,永琪这才到会宾楼来找小燕子,不想柳青柳红都说没见着,永琪这才着急起来。 永琪着急,箫剑似乎比他更着急,双眼牢牢盯着永琪道:“你到底是怎么照顾她的!她一个女孩子负气出去,你居然不去追!难道你就不怕她出了什么意外!你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永琪听得箫剑这样关心小燕子,顿时打翻了醋坛子,也盯着箫剑道:“我承认你是个人才!我也倚重你!但是你休想和我抢小燕子!这不可能!我不会把她让给你!” 箫剑的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来:“你怎么会认为我要和你抢小燕子!” 115、计划开始了 永琪见箫剑关心小燕子,就把醋坛子打翻了,只以为箫剑也喜欢小燕子,不想箫剑却回答他一句:“你怎么会认为我要和你抢小燕子。”没想到永琪又不乐意了。在永琪的眼中,小燕子活泼天真可爱单纯,是人间难得的瑰宝,不喜欢小燕子,那是就不懂得她的好! 箫剑叹息道:“永琪,我不是给你说过,我有个从小就失散的妹妹吗?我怀疑,小燕子就是!我一看见她,就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的眼睛,和我娘生得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大,一样的会说话!还有我妹妹就是小燕子这个年纪,这个怀疑,在我和小燕子的相处中,越来越强烈!我只见了小燕子,再问她几个问题就能确定她是不是我妹妹!比如养大她的是不是一个师太!” 永琪还没接口呢,一边的柳红已经忍不住了:“你怎么知道!小燕子说过,养大她的就是个师太!小燕子还说,她从小就没了父母!难道你真的是小燕子的哥哥!” 箫剑脸上现出激动之色:“当真!这么说小燕子很可能就是我妹妹!这真是老天开眼!也是我父母的在天之灵保佑,让我们兄妹得以重逢!” 永琪听了箫剑这话,就把心里的疑惑消除了,也高兴起来,过去握着箫剑的手,激动的说:“要是小燕子在这里,知道你是她哥哥,她得多高兴啊!你知道吗?她其实一直想有个能保护她的哥哥,希望能有亲人,现在她的愿望实现了。”说到小燕子,永琪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叹息起来,“小燕子你在哪里。” 箫剑拍了拍永琪的肩:“你放心!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我一定不会让她吃苦的。” 箫剑有人,还都是江湖人,要找个离家出走的女孩子,箫剑比永琪那是方便许多,第二天就有了消息,说是翰轩棋社前两天来了个捣蛋的女孩子,让杜老板拿下了,至于杜老板怎么那个女孩子了,可是没听说。 永琪一听箫剑手下描述的那个女孩子的形貌,已经有八分肯定是小燕子了,立时就要去找,箫剑只是注目着他问道:“在你心中,小燕子的名节是不是一点也不重要?” 永琪一拍桌子怒道:“箫剑!我倚重你,但是,不代表你就可以在我跟前放肆!” 箫剑道:“你是打算报官还是自己动手?光天化日之下,你把小燕子从一个茶社里救出来。多少双眼睛看着?这些日子她陷在茶社里,你能阻止百姓不想不说吗?” “哪个敢乱嚼舌头!我就……”永琪的话到了嘴边又顿住了,别说他现在不过是个皇子,便是真是太子,哪怕真坐上了哪个大位,他也不能将京城中的流言统统堵住,只能颓然坐下。 箫剑看他坐下,这才满意地点了头:“不能光天化日,我们就夜探!”对于连坤宁宫都敢夜探的永琪来说,夜探个棋社,那实在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事情,反倒跃跃欲试起来。 街上梆子敲了初更,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会宾楼的门一开,里头窜出三个人来,打头的那个正是箫剑,缀后的是永琪,落在最后头的却是福尔康。 柳青柳红兄妹原本要跟上,还是箫剑说,那个杜老板凶横,小燕子落在他手上必定吃了不少苦,让柳青给小燕子准备些吃的,柳红给小燕子准备些热水沐浴,就带了永琪和福尔康往翰轩棋社去了。 柳红倒是有些担心小燕子,只怕她不安分,再生出什么事来,就听巡夜的走过,梆子又敲了几声,却是二更天了,看着永琪和箫剑还不回来,柳红就有些坐不住。救得回救不回小燕子在其次,永琪再失了圣意,也是皇子,他要有个闪失,只怕大杂院的老老小小都要给他赔命。 蒙丹看着柳红坐不宁的模样就道:“不然我也去瞧瞧,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能帮上他们。” 柳青劝道:“你那回劫香妃娘娘已经在官府那里挂了号了,别一露面,反而给永琪他们添了麻烦,再者,你也不认识路。”蒙丹这才罢了。 又等了回,眼瞅着快三更天了,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响,到了会宾楼跟前,就有人急急拍了几下门,柳红正要去开门,就叫柳青一把拉着:“谁!” “柳青柳红开门!”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却分明是小燕子。柳青忙把门一开,外头就冲进一个人来,在昏暗的烛光下也能看出来头发蓬乱,头发上还粘着些草枝,碎柴,衣裳上到处是油腻,看着颇为狼狈,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珠子带着怒气咕噜噜地转。 “小燕子!”柳青柳红同时叫道,小燕子脸色很不好看,对着身后大叫:“我又没求着你们来救我!不用对我摆出这幅恩人的样子来!”说了,蹬蹬蹬就跑上了楼。跟着小燕子进来的是永琪,箫剑和福尔康,三个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蒙丹便过来问是怎么回事,箫剑只是不说话,看着永琪,永琪的脸色也不好,一拍桌子,却不说话,就在一张桌子边坐了,也是巧,柳青和蒙丹是喝着酒等他们的,桌上还摆着酒壶,永琪拿过酒壶,也不倒出来,只是口对口的就喝了起来。福尔康看着这俩大爷都不说话,只得由他来开口。 原来,他们到了翰轩棋社,翻墙进去,分头去找小燕子,还是他在柴房找到的人。小燕子正蜷缩在柴堆里睡觉。一边睡还说梦话:“来来来,我们满人儿女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永琪来,来我们干杯!紫薇,吃这个鸡腿!” 福尔康就过去拍她:“小燕子,小燕子!”小燕子一张眼睛,第一句话竟然是:“别打我,别打我,我就去干活!”又看清是福尔康,顿时埋怨起来:“你怎么打扰我做梦啊!我正梦见吃烤鸡呢!”福尔康听了小燕子的话,那个气啊,要不是看在永琪面上,谁愿意理你! “我们是来救你的!” 要说小燕子不聪明,那真是没人会信,她要不聪明怎么能哄得乾隆团团转,只是她的聪明都没用在正地上。这一听福尔康说“我们”,立时明白,永琪也来了,立刻跳起来,大声道:“永琪也来了吗?他在哪里?”又埋怨,“你们怎么才来啊!你们要再不来,我就要被那个母老虎打死了!走,我们去报仇!” 福尔康忙道:“你说话声音轻点,我和永琪是分头找你的,还有箫剑也一起来了。” 箫剑那是小燕子心目中新晋的偶像,一听箫剑来了,也不说报仇了,拉开门就往外冲。福尔康抓不住她,只得跟了过去。小燕子找到箫剑时,箫剑同永琪也回合了,永琪看见小燕子似乎还有气,只是沉着脸不做声,小燕子也不理他,倒是一个箭步冲到箫剑跟前,张着嘴笑道:“箫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箫剑还没开口呢,一边的永琪却说:“既然人找到了,我们走!”他似乎又打翻了醋坛子,说话也瓮声瓮气。小燕子一路上还缠着箫剑,只说她在翰轩棋社受了多少委屈,要箫剑帮她找场子报仇。起先永琪还偶尔插几句,到后来,估计是让小燕子气到了,彻底不做声了。 待到福尔康把事情经过说了,众人也就了然了,原来是同小燕子赌气。蒙丹就道:“永琪,你忘了,箫剑很可能是小燕子的哥哥,你吃这个醋很没道理。” “你说,箫剑很可能是我哥哥!”洗了澡从楼上下来的小燕子正听到这句,几步就冲到了箫剑面前。 小燕子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脸瘦了一大圈,本来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大了,正牢牢盯着箫剑。她从小是个孤儿,叫个师太养大,一直盼望着哪天能找到父母,此时忽然听得自己有哥哥,还是自己崇拜的人,哪能不激动。 永琪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了,将个酒杯一掷,哑着声道:“小燕子,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小燕子吼了回去:“你是我什么人啊!你高兴就哄哄我,你不高兴就骂我!你都不知道问问我,这些天我有没有吃饱有没有被那个母老虎欺负,只知道对我摆你阿哥的臭架子!” 永琪听见小燕子这话,脸也气红了,也直着脖子道:“我要不关心你,大半夜的我来找你做什么!”小燕子还要说话,箫剑忙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小燕子,你记得我问过你,你几岁,家乡在哪里吗?” 永琪气哼哼坐倒,扭个脸不去理小燕子,小燕子皱着眉,想了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几岁,我也不知道我的家乡在哪里,我很小就到了北京,是师太养大了我,她只告诉,我的家乡其实是在江南那里。” 箫剑紧接着问:“那你还记得师太的名字吗?是不是有个净字。”小燕子抬手抓了抓头皮,说实在的,她真的记不得那个养大她的师太的名字是不是有个净了,但是,她真的很想要箫剑这个哥哥,也就点了头。 于是,小燕子有了哥哥,也听哥哥告诉了她她的身世,原来她是有名有姓的,她姓方,叫做方慈。而箫剑则是叫方严。箫剑拉着小燕子的手说:“我们方家,在江南是望族!有个很大的宅子叫方宅,有着成群的奴婢,连倾的良田,小燕子,等这里的事情了了,我带你回家乡去。” 小燕子眼眶都红了,她生长在天桥,冒充乾隆的沧海遗珠前,是人人侧目的女混混,再后来就算做了乾隆的还珠格格,其实内心还是发虚的,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千金大小姐,还有这么一个英武的文武全才的哥哥。 为了庆祝小燕子兄妹相认,由柳红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本来打算回家的永琪也叫蒙丹和柳青强留了下来,几个人推杯换盏,都喝得大醉。 到了第二日早晨,几人起来时,永琪已经走了,小燕子原本以为永琪会给她道歉,一看人走了,满心的不忿,好在她和箫剑骨肉团圆,缠着箫剑问父母家乡的事也来不及,倒也没有多少心思在永琪身上。 永琪这里天四更天不到就离开了会宾楼,径直回了不入八分辅国公府,毛氏胡氏两个侍妾见他一夜未回,都不敢睡,看着他是一个人,那只野鸟没一起回来,心中欢喜,脸上却不敢露出来,上来接了永琪,服侍他脱了外衣,又换了干净朝服。 胡氏推了毛氏一把,毛氏道:“爷,今儿叫的是大起,早膳已经备好了,您用一点再去罢。”永琪楞了楞,道:“大起?” 清朝皇帝召见大臣分叫大起和叫小起。叫小起是在京内的官员,哪个有事要启奏皇帝,先将签呈给内奏事处。内奏事处的首领太监在皇上进早膳时,将签呈上,故此又叫“膳牌”。皇上将膳牌翻检一下,召见谁人,吩咐下去。 而大起则是在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齐聚的朝会。不管是大起还是小起,通常都要等许久,所以毛氏才会问永琪要不要用点早膳。 永琪想了想道:“不用了,今儿我不回来用午膳,你们不用等我了。”毛氏胡氏两个答应了,送了永琪出去,自己折返回来,暗自祈祷那只野鸟永远不要回来。 永琪散了朝就进宫去探望钮钴禄氏了。他到慈宁宫的时候,给钮钴禄氏请安的妃嫔们还没有散,正由洛宁领着陪钮钴禄氏说话解闷。 自在庆妃的钟粹宫叫洛宁不软不硬衬了几句之后,钮钴禄氏对着洛宁倒是恢复到她去五台山以前的样子,一副慈爱的模样,这回永琪来给她请安,钮钴禄氏就指着洛宁道:“老五,怎么不给你皇额娘请安。” 永琪答应一声,立起身来,又走到洛宁面前,打了个千:“儿子给皇额娘请安。”洛宁微微笑道:“起罢。好些日子没见,老五倒像是又高了些。”钮钴禄氏也就笑道:“可不是老话儿说的,二十窜一窜。”洛宁就道:“到底是皇额娘,见多识广,原来还有这种说法。” 钮钴禄氏笑着瞅了她一眼道:“你能多少年纪,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等你到了我这个年岁,再来恍然大悟罢。”洛宁笑道:“不是媳妇说嘴,皇额娘这话就不对了。媳妇有皇额娘教导提点着,就是再蠢再笨,日子久了也就有进益的。” 钮钴禄氏就拿着帕子挡了嘴:“了不得,皇后如今越来越会奉承了。好了,我也累了,你们都散了罢。老五,你留下,就要大选了,我有话问你。”洛宁答应一声,带着乾隆的小老婆们给钮钴禄氏道了乏,跪了安,也就退下了。 作为乾隆小老婆倒数第二级的魏氏看着永琪来了,虽然跟着众人退了出来,到底没走远,只是在慈宁宫左近徘徊,又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永琪从慈宁宫出来,就有小太监引路要送他出去。魏氏也顾不得其他了,赶上几步叫了一声:“五阿哥” 永琪脚下一顿,转过头来却见个三十多将近四十的妇人,脸色略带憔悴,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里含满了泪水,看着永琪不做声,那妇人拿着帕子掩了嘴,两行清泪挂了下来:“难道我老的你都不敢认了吗?五阿哥。我是魏常在啊。” 永琪上上下下打量了魏氏几眼,脸上都是震惊:“令妃娘娘?” “不,不,您不能这么叫奴才,您这么叫奴才,要是叫皇后娘娘听见了,就是奴才的泼天大祸了。”魏氏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永琪想来想,从荷包里摸了一锭碎银子出来,塞在了那个引路的小太监手上。那小太监拿了银子倒也没二话,就退向一边,留着永琪同魏氏两个单独说话。 魏氏就把洛宁怎么打压的她,她怎么被一降再降,七格格九格格,十四阿哥怎么被抱走的一一哭诉了,又说:“五阿哥,奴才不在乎名分,奴才只是舍不得几个孩子,奴才也怨她不肯放过小燕子,小燕子那么单纯可爱,她都能狠下心来联络紫薇陷害她,奴才只怕日后皇上大行,戚夫人的悲剧会在我们大清重演啊!” 永琪本来就不喜欢皇后,也有了全盘打算,此时听得魏氏哭诉,不由就安慰了几句,瞅着身边没人,就把计划略略透露了些。魏氏听得他们要送走含香,眼泪顿时停下了。这消息对她来说,还真不知道算不算惊喜。 含香现在是失宠了,乾隆脚尖也不踏进宝月楼半步,可含香到底是个美人,要是哪天乾隆忽然回心转意,含香也屈从了,虽然也许能打击到皇后,但是那样便宜的只是慎嫔而不是她魏氏。她魏氏绝不能在常在的份位上终老。 魏氏的心跳得很快,五阿哥要行事,自然离不开她的表外甥福尔康,只要福尔康肯配合,那么除掉含香,从而使自己再获盛宠,也不是不可能的。 116、皇后似乎中邪了 魏氏还没想好让福尔康怎么做,就有了个好消息,皇后病了。这病也来得奇怪,头天还好好的,带着乾隆的小老婆们给钮钴禄氏请安,还说了怎么安排十五阿哥的满月宴,才出了慈宁宫的门就倒了下去。 洛宁这一倒,把在场的妃嫔们吓得不轻,七手八脚围了上来,看着洛宁脸色死白,先是慌了,一个个的叫了起来。慈宁宫里的人也惊动了,纷纷涌了出来,连着桂嬷嬷也奉了钮钴禄氏的命,出来探视,见是皇后晕了,也变色了,提着旗装下摆跌跌撞撞奔了进去,跪在钮钴禄氏跟前道:“老佛爷,老佛爷,出大事了!皇后主子忽然晕了!” 钮钴禄氏也立了起来,怎么好好的在她宫前晕了啊!要是没事还罢了,有个什么,可怎么说!眉头当时就皱紧了,道:“你个当差也当糊涂了!怎么还不把你们皇后主子给搀扶进来,宣太医!” 桂嬷嬷磕着头连声称“保宦繁汲鋈ィ宦泛白牛骸澳忝腔广蹲抛鍪裁矗共话鸦屎笾髯臃鼋础!惫嗝嵌即鹩a耍r巳硪尉透顺鋈ィ搅送馔罚萱宙趾凸疰宙至礁霭崖迥錾狭巳硪危痔Ы舜饶纸挪坏愕氐厍健 钮钴禄氏也打心眼里不想皇后出事的,虽然洛宁现在不太听她招呼,倒不是个狐媚厌道的,更不会离间他们母子感情,对着她也算孝顺,要是换个皇后上来,一下又哪里去找个又是出身满州上三旗又是本性纯良,还能镇得住儿子那些小老婆的继皇后来。 钮钴禄氏斜了眼跟着跑进来的那些妃嫔,撇了撇嘴,别瞅着一个个焦急的模样,这心里啊指不定怎么想呢。 太医听见皇后忽然晕在了慈宁宫,那是抱着药箱,撒了腿的奔,气喘吁吁赶道慈宁宫,官袍的后背都湿透了,搁下药箱趴在地上给钮钴禄氏请安:“臣金榕参见太后老佛爷,老佛爷万福金安。” 钮钴禄氏皱着眉头:“得了,也别讲这些虚礼了,你快去给皇后请个脉吧,看看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晕了。” 金榕答应了,立起身来,仔细调匀了呼吸,这才走到洛宁躺着的软榻边,跪在地上,容嬷嬷早把洛宁的手取了来,搁在小迎枕上,金榕细细诊了双手,又请问了洛宁平日的饮食起居,脸上就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来。 钮钴禄氏看着太医的神色,怒道:“磨磨蹭蹭些什么!皇后到底怎么了,你给本宫说实话!” 金榕跪在地上转过身来,抬袖擦了额头上的汗,迟迟疑疑地道:“臣无能,诊不出皇后娘娘的病。依着臣来看,皇后娘娘脉象平和中正,不像是有病。” 话音才落,就听乾隆喝道:“没病怎么会晕!你是怎么当的太医!朕看,你是庸医!高无庸,速速把张徽给朕宣了来!你给朕滚一边儿去候着!” 乾隆正在养心殿批折子,慈宁宫的总管太监秦安去了,只说皇后忽然人事不知。乾隆可是真不想皇后出事啊,一来洛宁如今的表现让乾隆挺满意的;再者,十格格那是他的心头肉,洛宁作为十格格的亲娘,自然也能让乾隆高看一眼,所以掷了笔就赶了来。这一踏进慈宁宫就听见太医说皇后没事,顿时大怒。 看着乾隆来了,他那些留在坤宁宫的小老婆们,一个个作出哀切的表情来,拿帕子遮眼睛的遮眼睛,捂嘴的捂嘴,个个仿佛如丧考妣。乾隆看着格外刺眼,骂道:“你们一个个哭什么哭!存心给皇后添晦气呢!都给朕滚出去!” 得,再留下去啊不是给皇帝好印象,是让皇帝生气了,那就走罢!乾隆的妃嫔们一个个跪安了,三三两两的就退了出去。慎嫔拖在最后,临出慈宁宫正殿大门前,还回首看了一眼,那真是摆足了楚楚可怜的姿态,只是乾隆正忧心洛宁,没瞅见,倒是十二阿哥永d得了消息,在上书房告了假,同永w一起赶了过来,就落在了他眼中。 永d也顾不得计较这个,脚步匆匆到了慈宁宫正殿,忍着心焦就跪下给乾隆和钮钴禄氏请安。钮钴禄氏看着永d赶了一头的汗,倒也感动,这个孩子啊,还是挺孝顺的,比那个老五可靠多了!那个老五自打跟那个野鸟混在一起后,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要不是顶着那脸,我都不敢相信他是从前那个孝顺听话懂事的老五! “小十二啊,来皇玛嬷这边,你也别急,有你皇阿玛在,你皇额娘不会有事的。”钮钴禄氏招了永d过去,亲手替他擦了汗,又看了眼永w,嗯,这孩子也不错,皇后算没白养他一场。 太医院的院使张徽今儿正轮休,高无庸是去他家宣的人,所以耽搁的时间就长了,他还没来呢,洛宁已经悠悠醒转了,一张开眼,顿时惊道:“我怎么躺皇额娘宫里了。皇额娘,媳妇冒失了。”说了就要起来,乾隆把她按住了。 “皇上,您怎么来了。”洛宁看着乾隆,也是一脸惊讶。 钮钴禄氏一手拉着永w,一手拉着永d就到了软榻前:“皇后啊,你怎么好好儿的就晕了,看看把皇帝惊的,还有你这俩儿子,都快哭了。” 洛宁挣扎着坐起来:“回皇额娘的话,媳妇也不知道。媳妇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现在媳妇已经没事了。都是媳妇的不是,害得皇上和皇额娘担心。”说了就要起身。 乾隆皱着眉看着自己老婆,嗯,脸色是不大好,精神倒还不错: “你别拘礼了,等张徽来请过脉再说。”洛宁不敢就应,直到钮钴禄氏也道:“歇着,你这样回去,皇帝和我怎么能放心呢。”洛宁这才答应。 张徽正住在铁狮子胡同,这里住的都是王公贵戚便是和敬公主府也在这里。依着张徽的品级原是轮不着他住的,只是他医术精湛,这些王公贵戚多有用得着的他的,算是强着他住下的。这回听着皇后主子病了,皇上急招,张徽连忙就上了轿,跟着高无庸一路赶进宫去。也亏得铁狮子胡同离着皇宫大内近,不久就赶到了。 高无庸看着张徽一大把年纪,怕他走路过去耽搁时辰,就叫了肩舆过来,强张徽坐上了肩舆,直抬慈宁宫。 张徽在慈宁宫前下了肩舆,一眼就瞅见自己的爱徒金榕跪在外头呢,也来不及问话,就抖抖索索进了慈宁宫,先给乾隆和钮钴禄氏请了安。又看着两个阿哥在,也一样问过安。 乾隆就道:“张徽,皇后已经醒了,朕不放心,你来请个脉。” 张徽答应了,过来先给洛宁问了安,又诊过双手脉息,也一样请问了饮食起居,就对着洛宁的脸仔细看了回,这才向着乾隆道:“臣斗胆,请皇上移一步说话。” 乾隆看张徽脸色凝重,就拍了拍洛宁的肩,随着张徽到了殿前:“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 张徽探头看了眼里头和两个小阿哥偎依在一起的皇后,迟迟疑疑地道:“回皇上的话,老臣的脉息要是没断错,皇后娘娘的脉象粗断正是平和中正,只是,”张徽说在这里,抬头看了眼乾隆,“再细细断去,隐隐有风邪入侵,老臣也不敢说就是病。” 张徽说的含混,乾隆倒是听明白了,那意思就是娘娘可能中邪了!乾隆就把眉皱紧了:“你给朕说实话!” 张徽扑通一声跪倒了:“皇上,起因尚浅,老臣也不敢说就是,老臣这里先只当是风邪入体,给娘娘开个方子先调理着,若是娘娘吃了便好了,便是老臣的大幸。” 乾隆的头开始疼了,这中邪的人这回是皇后,那下回是不是就是自己了?又看张徽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模样,倒也不好就训他,就道:“你给朕用心了!” 洛宁听着乾隆回来时脸色不大好,也有些慌:“皇上,张院使喊了您过去说,是不是我的病不大好?”说着话,眼中就噙满了泪。 乾隆大声道:“皇后!你想多了!当着孩子的面儿,说什么好不好的!看看永d和永w都叫你吓成什么样了!你还要看着十格儿出阁呢!” 洛宁看看跪在床边的永d和永w,永w还好些,永d的脸上都是泪,心中愧疚起来,把两个孩子抱进了怀里,也落下泪来。 乾隆看着他们母子这样,也有些心酸,就命人把皇后好好送回坤宁宫,又答应了永d和永w今儿不用回上书房了。 钮钴禄氏倒是准备这皇后告假的,没想着,第二天她还是带着乾隆的小老婆们来请安了,那脸色白的,看着就心惊,钮钴禄氏就道:“你还病着,拘什么礼呢!要是有个什么,你叫永d怎么办,你叫十格儿怎么办!快回去,就是要尽孝心,也不在这几日。” 洛宁强笑道:“皇额娘疼媳妇媳妇知道,只是小十五要办满月了,皇上命媳妇好好操办,待得办完了满月,媳妇一定好好歇着。” 一旁的容嬷嬷插口道:“娘娘,奴才知道您同老佛爷说话,没奴才插嘴的份儿,只是奴才拼着叫您责罚,奴才也要说。您尊敬皇上,孝顺老佛爷,可您也不能让他们为您担心啊!您昨儿心口疼了半夜,您都不给宣太医,说怕皇上和老佛爷担心,您叫坤宁宫上下的奴才们怎么吃罪得起。” 钮钴禄氏看了洛宁苍白憔悴的脸色,如何不信,当时就道:“胡闹!什么事你就不能交了人去做?不过是十五的满月,没了你,我们还不能吃上这顿饭了?桂氏,你去给皇帝说,是我叫皇后歇着的,小十五的满月都交给舒妃料理。皇后,你这就回去宣了太医来瞧,给我好生养着,我可不爱瞅你这样病歪歪的。” 既然卸了差事,钮钴禄氏又让她回去歇着,洛宁也就不客气了,起身领旨谢恩,就退了出去。 乾隆那里听见慈宁宫那里传过话来,说是皇后闹了半夜心口疼,脸色比昨儿更差了,老娘心疼,都不让洛宁管事了。更听说洛宁宣了太医,太医那边还是昨儿在慈宁宫的说法。 乾隆就心烦起来了,这样子还真不是病!是病倒是好了,倒是能养好,跟和婉一样,在蒙古都说不行了,亏得洛宁提议接回来,如今啊,这病好了一大半了,弘昼高兴得好久不闹活出丧了。可要是皇后是中邪可就不好说了,要真是中邪,那就是有人要害皇后,这得查啊!偏还是在小十五满月前,这孩子的脚头真是,哎。乾隆埋怨去小十五的运气来了。 一旁的高无庸看着乾隆提着朱砂笔发呆,就上来两步轻声道:“皇上,奴婢大胆启奏。乾隆对高无庸还是信赖的,看着他有话说,就问:“你要说什么?” 高无庸又凑了上去一点:“奴婢以为,这事得查。咱们别惊动皇后娘娘,只让娘娘静养着,悄悄撒出人去,在宫里各僻静隐□□都看过,奴婢以为要是真是中邪,必定有什么物件儿的。” 乾隆看着高无庸,道:“你觉得有人要害皇后?”高无庸扑通一声就跪了:“皇上,皇后娘娘前儿还好好的,这风和日丽的,怎么就风邪入体了呢?奴婢大胆,不能不往那处想。奴婢也不全是担心皇后娘娘,奴婢是担心您啊!要是真有这样的丧尽天良,胆大妄为的东西,皇上,奴婢不能不往坏处想啊!” 乾隆本也有疑心,只是他是煌煌天子,没人举发的话,倒也不好自己就说着阴森诡谲的事,这回见高无庸明着说了,立时就应了,只让高无庸安排可靠人手,只说是除草杀虫,就在紫禁城八千七百零七间殿宇,十八余亩的御花园里搜,不许惊动任何一个宫的主子和奴才。 高无庸领了旨,转身就下去安排。乾隆不让旁人知道,钮钴禄氏那里却是要实说的,当天就走了慈宁宫一趟。钮钴禄氏听着,虽不是很信,只是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怕死,钮钴禄氏也不例外,母子俩都是一个看法,这回害皇后,转过头就能害他们母子了! 查,一定要仔细查! 乾隆这里查是谁要害皇后。宝月楼那边也出了事。 含香自叫洛宁贬为贵人,在宝月楼禁足,乾隆爷不来打转了,如果不算上对蒙丹的思念的话,含香的心情真可以算是很好的。让她心情更好的事,也悄悄来了。 会宾楼里蒙丹,箫剑,永琪等人已经把计划拟定了,他们决定在十五阿哥满月宴这日动手。 十五阿哥的满月宴会,宫里贵人以上的妃嫔都要列席,还有在京的皇子皇女们,这个时候要是让含香扮成永琪的小太监偷偷混出来,并不是难事。 但是,要让含香配合,一定要让含香信任他们。这就需要蒙丹和小燕子的配合。由蒙丹用回语写一封信,永琪想办法把小燕子带进宫去,然后让小燕子混进宝月楼给含香送信。毕竟永琪作为成年皇子,贸然进一个从前没什么交情的被禁足的年轻妃子宫中,要是叫人看见,捅在乾隆那里,可不大好收场。 小燕子听到这个计划时,激动得脸都红了,也不计较从翰轩棋社出来之后永琪对她的冷淡,能让不疼她了的乾隆生气,能帮上很疼她的令妃娘娘的忙,小燕子兴奋地表示一定要参与。 永琪作为皇子,身边带个随从出入皇宫还是没人会留意的,小燕子虽然在宫里“声名显赫”,但是到底是格格,侍卫们不敢看她的脸,所以小燕子跟着永琪进皇宫也没人留心。她在皇宫里住着的那段时间,到处流窜,魏氏也没说过她,小燕子对于西海在哪里,该怎么走倒是门清。 在进宫前,箫剑吩咐过小燕子不要让永琪在宫里逗留时间太久,以免让人怀疑,小燕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永琪一个阿哥留在宫里会让人生疑,但是,箫剑是她哥哥,又是她崇拜的人,所以箫剑的说话,小燕子那是不折不扣的执行的,到了西海前,小燕子就对永琪说:“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认识路。” 永琪似乎想说什么,又停住了,顺着来路回去了。小燕子便一路走到了宝月楼前。 宝月楼外观精致美丽,只是看着冷冷清清的,宫门也虚掩着,小燕子一身太监服色打扮,过来就推门,里头的小苏拉忽然就窜了过来,斜眼看着小燕子:这谁?不认识,没见过。 其中一个瘦高的小苏拉掐着尖细的嗓音问:“你哪个宫的,跑来我们宝月楼做什么?”另一个略矮些,却笑着说:“别问了,肯定是哪个宫里的主子派了来瞧笑话儿的。”说完朝着楼上一努嘴:“自己上去罢。”说完了,把手一摊。 要是从前的小燕子,那银子是只有进没有出的,怎么肯给人银子,只是来前箫剑耳提面命让她该使银子时使银子,小燕子咬紧后槽牙,从腰带里摸出两粒碎银子来,往小苏拉手上一放,蹬蹬蹬蹬就上了楼。 维娜吉娜两个正陪着含香干坐着,忽然听到脚步急响,紧接着一个奔进来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一进门就把房门关上了,压低着声音说:“含香公主吗?我是给你送蒙丹的信来的。” 含香本来望着天空发愣,美丽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忽然听到蒙丹的名字,整个脸都发亮了,转过脸来看着小燕子。看见是个清人的小太监,脸上的光彩又黯淡下去了:“你是清人皇帝派来哄我。” 小燕子就从怀里摸出蒙丹的信,递给含香:“你不相信我,总该认识蒙丹的笔迹吧。” 含香几乎是用夺的,从小燕子手上抢过蒙丹的信,蒙丹的笔迹含香怎么能不认识,匆匆看完信。蒙丹的信上说的很明白,他怎么认识五阿哥永琪和福尔康的,还有英雄箫剑,他们计划着三天以后乘着十五阿哥的满月宴,把她救出去,让她一定要相信来人。 含香眼中含满了热泪,把蒙丹的信紧紧贴在了心口:“真主阿拉,谢谢你保佑蒙丹,我愿意一生祀奉您。” “好了,好了,你别四啊五啊的了,快写封信让我带回去!还有,我会给你们带来小太监的衣裳,到时你们换上就可以了。”小燕子对这个美丽的带着香气的女人没太多好感,在她看来,美丽的女人都是会害人的,就像紫薇,就像恶毒皇后。 含香写了信给了小燕子,小燕子接过信,依旧贴身藏好,假意骂了几句,转身就下了楼,两个小苏拉看着她下来,也不问详情,由着她出门去了。 对这俩小苏拉来说,到了近似冷宫的宝月楼实在是倒霉至极的事,不借着其他主子娘娘打发人来嘲弄下楼上那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的机会发点小财,可是要穷死了。 小燕子从宝月楼一路出来,就在西海前遇见了憔悴的魏氏。在小燕子眼中,魏氏还是令妃,还是那个温柔的善良的令妃,对她现在遭遇的不公,小燕子那是义愤填膺,所以当魏氏提出帮她带封信给福尔康,并且不能告诉任何人时,小燕子一口答应了。 117、魏氏的末日 魏氏出身不好,在做魏贵人令嫔前,也认识多少字,后来成了乾隆的宠妃,偏生乾隆是个爱好附庸风雅的,魏氏为了讨乾隆的好,倒是下了点功夫在读书识字上,到如今,算不上有文采吧,写封言辞表达清晰的信还是没问题的。福尔康接着小燕子从宫里带出来的信时,脸色都变了。 小燕子不认识字,但是会看人脸色,看着福尔康脸色不好,想起魏氏近乎寒酸的打扮,憔悴的脸色,就说:“尔康,是不是令妃娘娘说她在宫里过的不好?你是没看见啊,令妃娘娘那一身衣裳啊,她是娘娘啊,穿的比我还差,肯定是恶毒皇后又欺负她了!” 福尔康虽然有点脑残,大体上还是比小燕子明白事理的,宫里什么品级穿什么衣裳,带什么首饰那都是有定规,不能逾越的,只是魏氏信上所说太过重大,福尔康一时也不能决断,就马马虎虎对这小燕子点了点头。 小燕子的正义感又来了:“哼!等我们送走了含香,皇上就会再想起令妃娘娘的好来,到时候,他就会问是谁送走的含香和蒙丹,会感谢我们,然后再封蒙丹和我哥哥一个王!到时候,我一定给恶毒皇后好看!” 这真是异想天开,福尔康对着小燕子简直无话可说,只是道:“小燕子,令妃娘娘不想人知道她现在过的很不好,所以,你千万不要和永琪他们说,尤其是你哥哥箫剑!” 小燕子一副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的表情:“福尔康!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让人信不过吗?”小燕子把胸脯拍得山响。福尔康心道,你要是能信得过,就不会做出抢紫薇阿玛的是来了!算了,只当她信得过吧,反正她也不识字,说不出什么来。 福尔康回到家时,看见的是他苍老了许多的额娘正呜呜咽咽的哭,他阿玛福伦也是唉声叹气,看着他回来,福伦老婆那是哭得更伤心了。 原来福┩凶湃舜游鞑啬潜呱有呕乩矗挡皇视ξ鞑氐目嗪炱鸵常潜叩牟厝伺ヒ财鄹核敲话阉备鋈饲疲笞鸥改赶氚旆o阉罹然乩矗蝗恢慌滤鸵涝谖鞑亓恕 福伦一边说着一边叹息,配着福伦老婆凄惨的哭声,福尔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出了门。 福尔康这一路走得那是小心,低着头,溜街沿,窜小巷,悄悄的就到了位于铁狮子胡同的和亲王府的角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角门一开,出来个侍卫模样的,觑着眼看了福尔康一眼,呵呵笑起来了:“原来是福大爷啊,今儿大驾光临,怎么着不走正门啊,这角门,哪配得上您这贵人啊。” 福尔康虽不认得这人,但是看着语气也知道从前同自己有过节,要是照他从前的脾气,定然是拂袖而去,只是如今形势比人强,他正是有要事求人的时候,只好装没听见他的冷嘲热讽,只道:“军爷,我有天大的事要禀告你们王爷,你把这信送了进去给你们王爷看,你们王爷定然见我,要是你耽误了,日后查问起来,只怕你吃罪不起。”说话间就把魏氏写给他的信递在了侍卫眼前。 看着福尔康说得有恃无恐,那个侍卫脸色变上两变,下死眼狠狠盯了福尔康几眼,拿了福尔康递过来的信转身就进去了,角门又在福尔康面前阖上,过得半柱香的时间,角门再次打开,还是那个侍卫走了除了,又上下打量了福尔康几眼,一歪头:“王爷让你进去。” 福尔康转头看了看身后,见没什么异常,这才进了角门。又过了半个时辰,福尔康依旧从角门出来,脸上的神情倒是镇定起来。与此同时,和亲王府的正门打开,前后抬出来两顶大轿,说是和亲王嫡福晋带着和硕和婉公主进宫探视皇后。福尔康站在角落里,看着远去的轿影,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来。 皇后的病还真是古怪,没几天,吃什么吐什么,人瘦了一大圈,脸色白得吓人,一双眼睛却炯炯发亮。看在乾隆和钮钴禄氏眼里,真是犯愁啊,要说是中邪,这邪祟之物还没找到,要说是病,换了几个太医都说不是病啊。 洛宁这一倒下,永d就求着乾隆放了几天假,每天就守在了坤宁宫。十格儿正是淘气又不听话的时候,奶嬷嬷抱都抱不住,张开眼就要骂也不能骂 ,更别说打了,只好和紫薇一起轮番抱着,亏得永d在,还能陪着十格儿玩。 乾隆下了朝,再次来坤宁宫看老婆时,就看见儿子守在十格儿摇车前,一手拿着布偶,无意识地在十格儿跟前晃,脸却是看向坤宁宫寝宫的。乾隆看着心里又是喜欢又是难受,喜欢的是小十二像他,孝顺父母友爱兄弟,难受的是,皇后这关怕是不好过啊。 十格格在摇床里看见乾隆,咧开长了上下四颗乳牙的嘴笑了,还从嘴里蹦出了三个字:“阿 ,玛,抱!”张着小手在摇车里扑腾。乾隆的鼻子都酸了,洛宁要是不好了,十格儿可怎么办啊。 “皇上,皇上!和亲王在东暖阁等您呢,有大事!”高无庸蹑手蹑脚进来,打个千儿回道,“和亲王可是坐着他福晋的轿子来的。” 弘昼再荒唐也不会这样不顾体统,看来,真是出事了,乾隆把怀里的十格儿交在了永d手上,转身就去了东暖阁。 弘昼是带着魏氏写给福尔康的信来的,先把福尔康给他交代的永琪和箫剑的计划给乾隆说了,又把魏氏的亲笔信给了乾隆。 乾隆看着信,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好啊,好啊!朕的儿子想方设法要给朕带绿帽子,还和个年轻庶母商议! 乾隆想起一直以来永琪同魏氏的关系那个近,一个有个什么事儿,不消片刻,令一个就能冒出来求情。对了,那只野鸟的事,这俩也是串通起来的他们之间难道真是清白的?。乾隆越想脸色越难看,眼睛都发绿了。 弘昼看着自己老哥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也不敢出声了,只是低着头装壁花。 乾隆的胸脯用力起伏了几下,终于平缓了下来,哑着声音道:“传朕口谕,魏氏废为庶人,禁闭北三所。高无庸,这事要是传扬开去,你就割了自己脑袋罢。” 高无庸看着自己服侍了几十年的主子脸色都绿了,一个字也不敢说,领了旨意就退了出去。 魏氏虽被降为常在,倒是还住着延禧宫,只是不能在正殿住了,只在偏殿住。忽然看见高无庸带了两个小太监过来,魏氏起先觉得会不会是乾隆想起自己来了,再一看,高无庸脸上那笑啊,真是带着杀气的,她也是做过不少亏心事的,自己先发虚起来,扶着唯一留在身边的冬雪颤抖着迎上去。 高无庸扯着嘴角一笑:“皇上口谕。” 魏氏颤巍巍跪下,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就听高无庸道:“传皇上口谕,废魏氏为庶人,禁闭北三所。”魏氏再没想到是个打入北三所的旨意,立时就喊叫起来:“高公公,高公公,奴才什么也没做啊,奴才冤枉!” 高无庸嘿嘿笑了几声:“魏氏,你要冤枉,还真没人不冤枉了,堵上嘴带了走!”两个小太监过来,将魏氏头上的首饰给薅了,一根绳子捆了,又用帕子将魏氏的嘴塞了,魏氏只是在地上挣扎,眼中落下泪来。 高无庸朝着冬雪一抬下颚,似笑非笑道:“冬雪姑娘,你是自己走呢,还是跟魏氏一样?” 冬雪听着魏氏被打入北三所,整个心都凉透了,知道自己一直跟着魏氏,伤良心的事也干了不少,换了别的主子,只怕还不如呆北三所呢,就道:“我自己走。”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跟着被拖着走的魏氏身后,走出了延禧宫,临出宫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魏氏被迁到北三所,延禧宫就空了下来。因为眼瞅着过了十五阿哥的满月,豫嫔要晋豫妃了,其他位置上也有要升的,如今掌着宫务的舒贵妃就向钮钴禄氏请了旨意,把延禧宫再收拾一回,拨给豫嫔带着两个常在一个贵人住。钮钴禄氏答应了。 舒贵妃当时就叫新提拔的首领太监杜平领着几个小苏拉去清扫延禧宫。这个杜平便是从前漱芳斋的小卓子,因还珠格格倒了,漱芳斋的太监宫女们都叫内务府收了回去。其他宫女太监都倒了霉,倒是小卓子,因是慈宁宫蔡嬷嬷的侄子,反倒因祸得福,复了本姓杜,换了个轻松差事不说,还高升了一步,成了首领太监。 可就在收拾延禧宫正殿的时候,有个小苏拉就在卧榻底下摸出个绣工精致的荷包来,看着鼓鼓囊囊的,几个小苏拉看着不免以为里头是银子,一拥而上要去抢,这一抢,荷包里的东西就掉了下来,竟是个桐木雕的小人,心口,四肢上都钉着钢钉。 这个是巫蛊啊!!小苏拉们一下都呆住了。 领着小苏拉来清扫的杜平一眼瞥见了,立时喝道:“都给我站着了!”疾步上来,用帕子垫着手,小心翼翼地捡起桐人,翻过来一瞧,后头写了八个字。分明是人的时辰八字。那太监首领知道厉害,又把地上的荷包捡起来,向着再延禧宫里清扫的人道:“你们都老老实实站着,等咱家去回过舒贵妃,要是胡乱走动,便是同伙,可听明白了!”小苏拉和宫女们连声答应,都肃立着不动。那个太监首领拿着荷包和桐人撒腿就跑进了翊坤宫。 舒贵妃看着荷包和桐人,脸也绿了,这样的事,历朝历代都是严禁的啊!这事怎么砸她手上了,得,去见太后罢。 钮钴禄氏看着舒贵妃带了来的桐人,身为太后,虽然儿子老婆众多,但是洛宁是皇后,她的八字,钮钴禄氏还是清楚的。钴禄氏的手都在抖,这是巫蛊啊!这是厌胜啊!上回宫里出这样的事,可是要推到圣祖皇帝晚年一废密理亲王时,传说密理亲王也是叫人用巫蛊之术惑了心智。没想到隔了几十年又出现了,指向还是皇后! 钮钴禄氏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看见证物时,还是震怒了,一掌掌拍着桌案:“贱人!贱人!” 我说怎么好好的,皇后就倒下了呢,药吃下去入泥牛入海一样,果然是中邪了!这回能害皇后,下回打算害谁?我还是皇帝?! 舒贵妃见老佛爷震怒,立时就跪倒了,一脸委屈地道:“老佛爷,这是杜平在延禧宫搜出来的,奴才并不知道详细情形,奴才只是看着这怕是宫中严禁的厌胜之术,不敢耽搁,这才回老佛爷。” 钮钴禄氏冷哼,在延禧宫搜出来的,除了魏氏那个贱人,还有谁!何况杜平还是她宫里蔡氏的侄儿,自然是信得过的。钮钴禄氏发怒了:“秦安,你把皇帝立时请到我这里来!再把皇后给请来,这事啊,她委屈了,受苦了,我和皇帝一定给她个交代!” 乾隆那里正同傅恒商议,怎么安排明儿满月宴的侍卫,怎么守着宝月楼即不让人发现,又能活捉那个逆子。还有,那个箫剑又是什么玩意儿,竟一力要掺和到这里头来,是不是别有打算,乾隆和傅恒要考虑的问题多了。忽然听得老娘叫,只得让傅恒在书房等着,自己坐了肩舆就往慈宁宫来。 到了慈宁宫,正要给钮钴禄氏见礼,就见他老娘一脸怒气,将个东西劈面就扔在他脚下:‘“你给我看看!你给我好好看看,看看你都宠的什么玩意儿!从前你宠慧贤,她倒还本分,魏氏那个东西,简直就是蛇蝎心肠!皇后同她无冤无仇,她都能下这样的毒手,赶明儿是不是就该咒我死了!” 乾隆叫钮钴禄氏骂得脸上都发红,从地上捡起老娘扔来的桐人,四肢和心口上还插着钢钉呢,翻过身来,可不是写着皇后的八字。 “皇额娘,如何就肯定是魏氏?”乾隆倒不是要给魏氏说情,他只是不想放过真正的主使,他也怕有人给他来这么手。 一旁的舒贵妃忙过来:“回皇上的话,这桐人原来是装荷包里的,这荷包是在延禧宫正殿的床榻下找到的,当时多少双眼睛看着。”舒贵妃这是在解释,她可没陷害魏氏,虽然延禧宫是她让人去打扫的,可是东西是在众目睽睽下找出来的。 乾隆就问:“荷包呢?”舒贵妃赶忙递上荷包,乾隆看了,便要叫内务府的来查证,这荷包用的料,绣花线都是哪个宫的。舒贵妃忙道:“回皇上,奴才也看过荷包,用的料子寻常的,便是奴才宫里的绮云也领到过的。奴才以为,还是从绣工入手查的好的。” 因在慈宁宫,乾隆就看了看钮钴禄氏,钮钴禄氏就命查,就在这时,洛宁也到了,在慈宁宫前下了肩舆,在容嬷嬷同紫薇两个的扶持下,歪歪扭扭走了进来,立定了就要请安。 乾隆看着老婆这样,也坐不住了,喝道:“你们几个奴才!看着皇后病成这样,也不晓得拿软椅来。”又向洛宁道:“都成这样了,你还拘礼,快坐了,朕和皇额娘还会挑你这个礼吗?” 洛宁还是谢了恩,这才在软椅上坐了,钮钴禄氏就问:“皇后啊,如今你觉得怎么样?”洛宁红着眼道:“回皇额娘的话,这几日,媳妇心口和四肢骨节就没不疼的,太医开的药吃了也没用,媳妇怕是要辜负您和皇上的厚爱了。”这几句话说的是有气无力。 钮钴禄氏就叹息道:“可怜的孩子,你瞧瞧这是什么?”说了示意桂嬷嬷把桐人交给洛宁,洛宁接在手上看了,原本惨白的脸色,瞬间就红了,挣扎着从软椅上滚下地,就匍匐在乾隆和钮钴禄氏脚前:“皇上,皇额娘,您们替媳妇做主啊。”说了就哭,又接不上气,一边的紫薇也跟着跪倒给洛宁顺气。 洛宁便不是乾隆心尖子上的人,那也是他的皇后,他最喜欢的儿子和女儿的亲娘,险些叫人害死,乾隆怎么能不怒,就叫紫薇扶了洛宁起来,只道:“皇后,你放心,找出这个贱人来,朕扒了她的皮!” 洛宁听了,不由自主地泪如泉涌。看得钮钴禄氏也心酸起来,就让桂嬷嬷扶着洛宁进后殿歇息去了。 其实拜魏氏写给福尔康的那封信所赐,这时乾隆已经有八九分确信是魏氏做的了,如今只是要个实证罢了。 到底是太后和皇帝让查的,底下人不敢耽搁,不过片刻,荷包是出自明月的手这个消息就回了上来。明月从前是延禧宫的人,后来魏氏给了小燕子,小燕子身份揭穿后,明月叫内务府收回,发落在了景仁宫,做着粗使活计。 乾隆立时命提明月,明月除了给魏氏做眼线盯着小燕子以外,也没做啥亏心事,所以倒也不怕,坦然就来了,见了乾隆和钮钴禄氏请了安。 乾隆劈手就把荷包扔了下去,丢在明月眼前:“这个你认识吗?” 明月拾起荷包看了,坦然答道:“回皇上话,这个荷包是奴才做的,只是这个荷包奴才一早就给了冬雪。皇上要是不信,尽可让冬雪来和奴才对质。” 要对质吗?不用了。乾隆已经深信不疑: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吗?魏氏打的好算盘啊,一面假意答应永琪他们偷人,实际上出卖他们,从而在朕面前立功,一面害死皇后,真是连环好计策啊!乾隆真是要佩服起魏氏来了,当即就命传魏氏。 这是魏氏到北三所的第二天。北三所,一向是犯了罪的妃嫔呆的地儿,凄冷破旧,守着北三所的太监宫女看着这些被贬来的妃嫔宫人们如同犯人一般,动辄呵斥,魏氏到了这里,真是睡也不能睡,坐也没处坐,不过是过了一天,倒像是过了一年。忽然听见皇上宣她和冬雪去慈宁宫,不由就抱着一线希望,对着冷水残镜整理了下仪容,就跟着太监到了慈宁宫。 一进慈宁宫,魏氏的脚步就顿住了,明月怎么在?转念一想,也就放心了,明月并不算很得她信赖,差她做的最见不得人的一件事业就是去盯着小燕子那只野鸟,所以故意袅袅婷婷走了进来,跪下磕头请安。 不想她这个落尽钮钴禄氏同乾隆眼中,那真是火上浇油,钮钴禄氏本来就瞧她不大顺眼,这回看她犯下巫蛊之罪,哪里还能容情,当即就命:“掌嘴!” 慈宁宫里的太后懿旨要打个庶人,还有迟疑的吗?当即几个太监上去,按着魏氏左左右右就打了起来。太监们因为生理残缺,大多数的心理都不大健全,下手打个从前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失宠的妃子,下手自然也狠,不过十数下,魏氏的脸就肿得老高,满口是血。 巴掌打在魏氏脸上,那清脆的声音传进慈宁宫后殿,洛宁靠在美人榻上,拿着帕子拭泪。桂嬷嬷只当洛宁委屈,就过来道:“娘娘放心,今时不同往日,老佛爷和皇上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的。谋害皇后,那是死罪!” 洛宁看了眼堆着一脸笑容的桂嬷嬷,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慈宁宫正殿里,乾隆正拿着桐木小人问魏氏。这事还真不是魏氏做的,魏氏自然满口喊冤。 乾隆冷笑道:“你是冤枉的?不然你告诉朕,是谁放你延禧宫的,又怎么有明月做的荷包?” 冬雪看着那个荷包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当时明月去漱芳斋前留在延禧宫的么,后来她拿了去贿赂坤宁宫的总管太监赵得福。要不要实说,她又没疯,实说了对她可没好处,两个宫的宫人私下联络,打探皇上行踪,这也是死罪好不好,何况现在皇上只问魏氏,可没问她。所以冬雪只是低头跪着,不出一声。 魏氏嘴里的牙齿都叫太监打松了,说话也含混,心中又慌乱,隐约有个头绪又抓不住,只是不断喊冤。 一旁的钮钴禄氏道:“还问什么!谁犯了这样的死罪肯痛快应的。不是她做的还有谁!从这个贱人爬上妃位后就处处针对着皇后,如今看皇后得你青眼了,她自然不忿,下手陷害,再自然没有了。” 魏氏知道这个罪名加下来,别说自己的小命保不住,就是自己父母亲属也要被连累,发配宁古塔都是轻的,跪在地上拼命摇头,摇得钗环乱坠,哭得涕泪横流,看在乾隆和钮钴禄氏眼中那是更生厌恶, 乾隆见魏氏不肯认,便看向冬雪,只问:“朕知道你是个奴才,主子要怎么做你也只得做,你告诉朕,这个荷包和这个桐木小人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朕说了实话,朕便不罪及你父母家人。” 冬雪听了这话,便知道逃不过个死罪,想了一想,要是说实话,皇帝不一定能信,且自己落在这个天地,都是魏氏害的,只要这回佐证了魏氏,自己是个死,倒是不连累家人,冬雪计议已定,磕了个头道:“回老佛爷,回皇上。这个荷包果然是明月去漱芳斋前留下的,魏氏当时叫奴才收着,说日后有大用。只是那个桐木小人,奴才不知情。” 明月听了,也松了口气,魏氏大急含混不清地骂道:“你个小贱人,我哪里错待你了,你要这样害我!”冬雪道:“当初你说,明月给了漱芳斋就是漱芳斋的人了,拿着她的荷包做事也连累不到延禧宫,是不是有这话?” 魏氏倒是真说过这话,她现在两颊肿的渗血,牙齿松动,情急之下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拿手指着冬雪。 冬雪对着乾隆同钮钴禄氏磕了个头道:“奴才求皇上和老佛爷不要罪及奴才的家人。”忽然就立起身来,忽然就朝着殿中的立柱撞了上去,这一下变起俄顷,谁也没料着,冬雪就一头撞在柱子之上,鲜血四溅,当时就死了 。 乾隆和钮钴禄氏看着这样,对着冬雪的供词自然再无怀疑。依着钮钴禄氏的性子,便立时要处死魏氏。乾隆觉得魏氏连累他丢了脸,伤了面子,更觉得要是这回没发现,下回受害的就是自己了,十分恨毒,不肯叫她就死,只是道:“魏氏,你们姨甥送朕的这份大礼,朕会好好笑纳的。” 118、收拾疯子和傻子 乾隆到底是经过康熙和雍正两任帝王调教过的皇帝,虽然爱抽风爱护短爱偏心,但是皇帝基本的素质心眼儿那是一点不少。 自从看了魏氏写福尔康的信,又听了福尔康的关于永琪和箫剑密谋要把含香偷出宫去的事,乾隆的疑心病就犯了。永琪为什么要帮着魏氏复宠?就因为他们关系好?乾隆虽然疑心,还是坚决不肯怀疑自己头顶上帽子的颜色。还有那个箫剑,一个走江湖的,为什么那么热烈地参与到这种皇家阴私的事情里来。乾隆想来想去,觉得有种可能性比较大,那就是篡位!、 乾隆一想到这种可能,从前的种种事情都串联了起来:比如不敬嫡母,比如毫无手足之情,比如夜探坤宁宫,比如沸沸扬扬的砥砺传言,比如把福┩萍龈鞑赝了荆热绶抛呓俸愕幕厝耍热缱萑莞6蹈┝礁雠叛碜釉诠锍埔∫蛔患坪醵寄芩得鳎犁鞑唤鲎允游樱踔量赡茏允游实郏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能接受这种情况的发生,乾隆恨得咬牙,只想把永琪一伙一网打尽。所以魏氏巫蛊案发之后,他不当场处死魏氏,也是怕打草惊蛇了。 乾隆命人将魏氏依旧押回北三所之后就下了严旨,今日慈宁宫里发生的事,谁敢透露出半个字,诛三族。 因为不想走漏风声,所以乾隆明知道洛宁是叫厌胜了,也没让萨满来驱邪,只是命人把歇着洛宁八字的桐木小人拔去钢钉,用火化了,自己亲自送洛宁回了坤宁宫,安慰道:“洛宁啊,朕知道你是个极为明理的,不是朕不关心你,事关重大,朕也不好同你说实情,怕惊动了那些人。你且忍两日,等朕拿下那批乱臣贼子,朕就让人来给你驱邪。你自己好生养着,明儿小十五的满月宴就不用去了,你是皇后,没人敢挑你的礼。” 洛宁含着泪答应了,又道:“能找出那桐木小人来,定是祖宗庇佑,皇上只管放心去,不必顾念我。”乾隆拍了拍洛宁的手,立起身带着永d就出去了。 洛宁靠在床上,看似闭着眼养神,心里却翻腾得厉害:慈宁宫前昏倒是戏,她没病,太医诊脉自然诊不出什么,心口疼,四肢痛,都是人的感受,太医诊不出异状才会启人疑窦,说是巫蛊才会让人相信。至于面青唇白,摇摇欲坠,任何一个人水米不进两三天都是这样。 魏氏这个女人狡诈狠毒,能言善辩,要是一下不能置之于死地,翻过身来就能咬死人。所以她才兵行险招,做了刻着自己八字的桐木人,然后塞在当初冬雪拿来贿赂赵得福的荷包里。只要这个荷包露了相,自然要从荷包上去查,只能查到魏氏头上。至于她,小十二如今很得皇上青眼,她又是中宫皇后,自然是人嫉恨的对象,比如,从前的第一宠妃,就凭着魏氏平日的为人处事,不会有人怀疑的。谁能想,谁会想是她自己下的手呢? 可就算是自己下的手,不是真的巫蛊,乾隆这副你的命不要急,放一放的态度,还是叫洛宁本来有些回暖的心又寒了下去。罢了,还指望他真心相待吗?真是蠢。便是当年的慧贤又如何,活着时何等宠爱,唯一亲自向世宗请旨册封的侧福晋,唯一贵妃,唯一乾隆亲自下旨抬旗的妃子。便是魏氏,也是嘉庆抬的旗,那时候她都死多久了。就是这样的宠爱,也是她才死,转眼乾隆就能让孝贤生下七阿哥。至于孝贤,乾隆背里冷待孝贤十来年,期间还能做足一番鹣鲽情深的样来,至于自己,什么也不提了。早该看穿了,这一辈子啊,就谨守本分,别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就行了。至于魏氏,她的十四阿哥残疾,原本该托生在她肚子里的十五阿哥也换了娘,看来,这一辈子魏氏也翻不了身了。想到这里,洛宁才略微舒坦了些。 清宫的满月宴是在傍晚,虽然皇后没出息,可也没人敢说半句。谁不知道皇后病了啊,虽然病的蹊跷,可是皇上和老佛爷都疼她,看看,她的十二阿哥坐的位置可是从前五阿哥坐的位置呢。从前宫中宴席的时候,五阿哥永琪是铁打的首桌,位置就在乾隆的下手,如今乾隆的下手换成了十二阿哥永d。 乾隆看着携着扮成小太监模样出席的小燕子的永琪,那真是脑仁疼。多久没好看看这个儿子了,虽然还是一样的五官,可是瞧着怎么就那么陌生呢?身量也仿佛不一样了。乾隆叹气,是自己不关心这个儿子了,还是从前就没认真了解过这个儿子? 转头看看下手的永d,乾隆又感叹了,你说,一样都是儿子,小十二过年才十岁,可怎么就这么懂事呢,瞧瞧,这才几天的功夫,为了他额娘,都熬瘦了一大圈了,好孩子,至纯至孝,像朕。嗯,皇后受委屈了,等这里事了,朕就把魏氏交给她,从前魏氏一直陷害她,也该让她好好出口气了。 坐在阿哥堆中的永琪虽然爵位最低,还是摆出一副隐形太子的模样,对着身边的兄弟们那是连着眼皮也不抬一下,瞧在冷眼看着他的乾隆眼中,更是不悦:好你个老五!看来真是不耐烦做皇子了啊! 便在这时,站在永琪身后的小燕子就悄悄向后撤了几步,转身就悄悄退了出去,按着来前商议好的,等宴会开始,就由她去神武门前把驾着挂着永琪承恩公府牌子的马车的福尔康,蒙丹和箫剑接引进来,引去宝月楼,接换了太监装束的含香。 小燕子一路过去时,浑然未觉身后跟了两个人,看着她到了神武门,看着她亮出腰牌,说是承恩公永琪喝醉了,要马车进来接。 守着神武门的侍卫哪里肯答应,进神武门之后就是皇宫内院了,永琪虽然是阿哥,也不能在皇宫内院坐自己的马车啊。要是永琪在这里,也许他们还不一定敢拦,但是,眼前是个小太监,侍卫就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来了:“你也是承恩公身边的人,怎么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这皇宫内院的,也是随随便便就能进马车的得有皇上旨意,你有吗?” 小燕子急了,怎么商议计划时永琪没提啊,永琪没提,福尔康怎么也没说!这下怎么办?含香已经在宝月楼等着了!要是她沉不住气跑出来,可就坏了大事了! 小燕子一急,就露出本色来了,大声道:“你们知道承恩公是谁!五阿哥!皇上最喜欢的阿哥!你们敢拦他的马车,小心五阿哥知道了,摘了你们的脑袋。” 要知道皇宫前的侍卫可都是出自满洲世家的子弟,从小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听着眼前这个干瘪瘦小的太监满口的厥词,倒是哼了一声,期间一个道:“五阿哥,不入八分辅国公,连朱轮马车都不能用了,还想随便进出皇宫?请皇上圣旨罢!只要有皇上的旨意,小人愿为五阿哥牵马。” 小燕子从前是个女混混,自打进皇宫以来又叫乾隆和永琪宠坏了,听不得一丝半点的顶撞,顿时怒了,她右手不便,便握着左拳冲上去要打,忽然就听得有人道:“怎么可以对五阿哥的人这么不敬!” 却见几个侍卫背后施施然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身一等侍卫装扮,对小燕子一笑:“这位小哥也不要动怒,凡事都有例外,既然是五阿哥的马车,那便是例外了,不过,检查一回还是必要的。” 小燕子听着肯放她进去,不过要检查下,也就放心了,对着那几个侍卫一扬头,趾高气扬地用鼻孔看了他们一眼,对着外头的马车一招手。 箫剑早等得急了,看着小燕子挥手叫他们进去,立时一鞭子抽在拉车的马的马背上,车轮缓缓转动,就在侍卫们身前停了,打头的那个侍卫撩开车帘向里瞄了一眼,也就放行了。 看着马车走远,那个一等侍卫脸上就露出一丝笑容来。 神武门离着淑芳斋不远,走到淑芳斋,侍卫们就看不见了。箫剑勒住马缰,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就从车身下翻出两个人影来,对着箫剑一抱拳,借着模糊的天光,福尔康可以看见这俩人身上竟然穿着的都是侍卫的服色。 福尔康的脸色都变了,箫剑这是要做什么?这哪里是要偷一个妃子出去,这是要图谋不轨啊!完了,虽然自己主动举发永琪要把香妃娘娘带出去,可这要是变成了谋逆,自己还是跑不了啊,从前的举发更可能被看成故布疑阵。 福尔康脚下不由自主地移动起来,箫剑看见了福尔康的动作,眼神冷得像冰一样:“福尔康,我要是你,一定不跑不做声。” 福尔康握紧了拳:“永琪知道吗?”箫剑笑了一笑:“永琪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福尔康就迟疑住了,一来,他这里一喊,箫剑立时就能对他下手,福尔康可不想死。二来,箫剑的话也镇住了他,要是永琪知道,共同串谋,那要是得手了,凭着自己和永琪的关系,那自是前程万里。 蒙丹却没明白,只是一个劲儿的催着快去宝月楼。箫剑看了眼小燕子,露出笑容来:“小燕子,这宫中你熟,你带着蒙丹去,记得快动身,别拢液透6翟谡饫锏饶忝恰! 御花园里隐隐传来欢笑声,淑芳斋下的红灯笼也点燃了,红色的烛光映得箫剑的眼睛都有些发红。 小燕子带着蒙丹快步跑到了宝月楼,就要往楼里闯,守门的小苏拉看着是两个男人,怎么能不过来拦,就叫蒙丹一手刀一个都劈翻了,几步就冲到了楼上。含香早在她的回族侍女维娜吉娜的帮助下换上了小太监的服色,真等的心焦,忽然见蒙丹闯了进来,立刻扑了上去,抱着蒙丹道:“哦,真主阿拉保佑,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我还不如死了好。” 蒙丹也紧紧抱住含香:“含香,我说过要带你走的!可是,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就不能回回疆了,你做好思想准备了吗?” 含香含着眼泪拼命点头,一边的小燕子催促道:“你们有什么话,可以在车上说啊,我哥哥箫剑说的,什么围墙什么下,哎,总之快走!” 蒙丹和含香两个手拉着手,冲下了宝月楼,一路直奔出了西海这才停下脚步。刚爬上来的新月的月光淡淡照着他们,含香立时感动了,双手举在胸前,正要感谢真主阿拉,忽然就听得有人喝道:“哪里来的贼人,竟然敢勾引皇妃私奔,不怕诛九族吗?” 含香蒙丹小燕子等人都被吓了一跳,左右看时,只不见人,小燕子就道:“别管了!箫剑在淑芳斋等着我们呢!”说话间带了含香和蒙丹继续往前闯了没几步,就从假山花丛后跃出许多人影来,都是侍卫打扮,手持长剑就把三个人团团围着了。借着月光,小燕子认了出来,为首那个侍卫不正是在神武门做主放她进来的那个吗?只当是见了故人,立时大声叫道:“侍卫大哥,是我啊!我是五阿哥的人,这两个也是,你不认识我了吗? 那个侍卫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我怎么能不认识你呢,你是大名鼎鼎的还珠格格啊。”小燕子听见这句话,就高兴起来,正要说,那你还不放我走,就听得那个侍卫接着道:“一个女混混,骗子,无赖,胆大包天敢混淆天家血脉,皇上仁厚没要了你的命,这回算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都给我拿下了!” 小燕子正要得意,叫这个侍卫一顿唾骂骂得恼羞成怒,立时就跳了起来,要冲上去拼命。她本来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右手又落下了残疾,连两招也没过就叫那个一等侍卫踹翻在地,又在她脖肩颈处踩上了一只脚,呵呵笑道:“我告诉你我是谁,我,乌拉那拉达尔汉。你屡次顶撞的皇后娘娘正是我姑母。” 小燕子一听这个侍卫原来是恶毒皇后的侄子,顿时破口大骂起来,她出身市井,最擅长的就是撒泼,可谓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个女孩子骂出来的。 那达尔汉久恨这个小燕子不尊敬自己姑母,只是没机会报仇,这回是奉了圣命来拿人,自然不用客气,一弯腰抓起一把泥土来,趁着小燕子张口大骂的机会就往里一塞。小燕子要往外吐,早有小燕子从前得罪过的侍卫脱下自己的臭袜子,趁机过来就塞进了小燕子嘴里。达尔汉这才抬起脚,就命捆了。 一边的蒙丹虽然悍勇,无奈他要顾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含香,在侍卫的围攻下左支右拙,怎么也闯不过去,这还是侍卫们领了上峰命令只要活的,不然只怕蒙丹早就毙命了。 含香看着蒙丹身上不断挂彩,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满眼含泪地道:“求求你们停手吧,我不走了,我跟你们回去,我会安安心心做你们皇帝的妃子,求你们放过他吧。哦,蒙丹,你不要管我,你走吧。” 她这一番苦求,倒还是真有效果,围攻蒙丹的几个侍卫手下倒是真缓了,但是,这不是被含香感动的,是被她这番毫无廉耻的话恶心的。也正是在这时候,达尔汉折磨完了小燕子那只野鸟溜了过来。达尔汉能做上一等侍卫,靠的绝对不是他姑母是皇后,那是靠手底下真功夫的。便是蒙丹没受伤前也就能和他打个平手罢了,何况是现在身上挂彩的前提下,没过多少招,就叫达尔汉砍翻在地,这一刀从蒙丹的右肩出一直划到了左肋下,要不是圣命说要留活口,达尔汉这一刀就能要了蒙丹的命。 含香看着蒙丹被砍翻了,发出一声悲痛已极的惨叫,扑过来要和达尔汉拼命,对于一个要和情人私奔的皇妃,侍卫们倒也不用手下留情,一把叫按住了,也一样绳捆索绑了。 箫剑那边的盘算本来是想趁乱冲进乾隆宴会现场,只说是香妃娘娘和人私奔,借机刺杀乾隆,所以,小燕子他们听到的那声喊,其实是箫剑的人发出的。一看着蒙丹他们和侍卫动上手了,立时奔了回来告诉箫剑, 箫剑就把外衣一脱,露出穿在里头的侍卫服来,提了宝剑就往御花园中的宴会现场跑。 满月宴虽然没了皇后,乾隆的表情也有些严肃,倒是不碍着他的小老婆们一个个过来向钮钴禄氏献殷勤,表孝心,同时也不忘记对端坐在一边的乾隆抛几个媚眼。乾隆只是酒到杯干,随口应和几句,眼梢却是无时不在留意着次席上的永琪。 永琪本来一直低着头,即不同同桌的哥哥弟弟们说话,也不朝乾隆这边看一眼,脚下却是在微微颤抖。 等听到脚步声朝着宴会现场奔过来,永琪猛然抬头,脸上居然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兴奋的神色来,就见宴会入口处奔进几个侍卫来,打头的那个大喊:“有人来劫持香妃娘娘,保护皇上啊!” 说着话就一路冲过来,永琪也立起身,朝着乾隆奔来,口中说道:“我来了!” 119、尘埃落定 永琪的位置离着乾隆很近,这句话没说完就奔到了乾隆身前,手腕一翻,竟然擎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来,朝着乾隆就刺了过去,这一下,任谁都来不及反应,眼看着匕首就刺在了乾隆胸口。匕首的匕尖就朝着外一滑,竟是没刺入。乾隆虽知道这些人图谋不轨,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永琪会亲生弑父,一下就没回过神来。 永琪提起匕首还要再刺,就觉得身边猛然叫人一撞,竟是跌了出去。这消这一瞬,乾隆已经从被亲儿子刺杀的惊愕里回过神来,立起身就朝着永琪踢了过去,这一脚就将永琪踢得又退开了几步。 永琪站稳了这才看见,拼力撞开自己的竟然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就在这一愣神的机会,乾隆已然抓着那孩子和那个太后退后几步。永琪眼瞅着杀不着乾隆,一咬牙,不顾侍卫们上来围攻,喊了声:”纳命来!”竟是以匕首做飞刀就往乾隆飞掷过去。 乾隆一手拖着老娘,一手拖着勇敢救自己的小儿子,闪避不灵活,那匕首就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划出了一道血痕。 侍卫们已然涌了上来,这时还哪里顾及永琪的阿哥身份啊,刀剑齐往他身上砍去,眼看着就要将永琪乱刃分尸,还是听乾隆喝道:“留活口!”侍卫们手下这才缓了,便是这样,这个永琪身上也叫血染透了。 那边箫剑本以为靠着永琪,又是声东击西,必能将鞑子皇帝斩于剑下,可以报方家满门抄斩之仇。千算万算没想到,小燕子竟然给福尔康带了一封信,而正是这封信,促使福尔康做出出卖他们的决定。 今天的宴会,看着其乐融融,实际上防卫森严。乾隆不叫洛宁来,也是顾虑着她大病初愈,怕她受了惊吓,与病体康复不利。 所以箫剑带着手下往前冲了没几步,就叫埋伏在四周的侍卫围住了,便是他武艺高强,又怎么架得住那么多侍卫围攻,便在永琪被拿下之后,也叫侍卫们擒住了。 直到这个时候,四散的妃嫔们才回过神来,有的涌上来问乾隆,有的抢过去扶钮钴禄氏,乾隆听着耳边乱成一团的莺声燕语,只觉得头发晕,喝道:“给朕散了!”又指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永琪和箫剑,并箫剑的两个手下:“都给朕带到养心殿去。” 永d抬头看着乾隆脸上的血痕,担心地道:“皇阿玛,您要不要先宣太医?”乾隆铁青的脸色在看到永d时和缓了些,道:“好孩子,你去陪着你皇额娘,缓缓的和她说,她身子才好,经不起吓。”永d领了旨,就回坤宁宫去了。 养心殿里,乾隆坐在龙书案后,脸上的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越发显得乾隆面色狰狞。乾隆瞟了眼穿了一身太监服色的含香,从前的怜惜之意,统统翻做了厌恶,不懂奉承他也就罢了,身为一个和亲的公主,罔顾自己民族利益,不知羞耻,这样的人就是死在大清土地上也是对大清土地的玷污。 乾隆是不想说什么,跪在地上的含香已经哭道:“皇上,求您放过蒙丹吧,都是我的错,只要您能放过蒙丹,我以后一定好好服侍您。”她叫侍卫用绳捆着,挣扎着磕头。 乾隆听着这话,几乎想笑,指了她道:“朕说的话,你忘了么?那今儿朕再说一回,含香和卓,你给朕听明白了。你这样不知廉耻,肮脏不堪的东西,朕看一眼都嫌脏。”转头吩咐傅恒:“传旨兆惠,将含香和卓同这个贼子一起送还给阿里和卓。” 傅恒看了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的含香,心里那个鄙视啊,他活了四十多了,也算见多识广,可这么无耻的东西倒是头一回看见,躬身答应了。 乾隆只觉得头有些晕,他只当着自己是气着了,也没往心里去,就问跪在底下的箫剑:“你是红花会的还是白莲教的?” 箫剑浑身带伤,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来,朝着地上吐了一口血:“我既不是红花会也不是白莲教,我是为当年方家一百余口找你这个鞑子皇帝报仇来的。只是我时运不济,没能得手,不过,哈哈哈,哈哈哈,鞑子皇帝!叫自己亲儿子刺杀的滋味怎么样啊!哈哈哈,哈哈哈。” 福尔康算是举发的人,也没参与刺杀乾隆,所以只是叫侍卫拎到养心殿里没捆着,此时听得箫剑和乾隆的对话,脸色都发紫了,心中不断转着念头。 乾隆的头晕晕的疼,又看了眼浑身是血的永琪,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怎么永琪受伤如此之重,脸色倒是丝毫没变,乾隆就叫傅恒上去查看。傅恒答应了几步上去,按着永琪的脸看了回,忽然脸色都变了,便向乾隆请旨:“皇上,请打一盆热水来。” 乾隆就命高无庸传热水,一边的箫剑听得要打水,也激动起来,喊道:“打什么热水,鞑子皇帝,被亲儿子刺杀,你也算是贻羞万年了,哈哈哈。”就在他的大笑声中,地上的永琪一口就要往自己的舌头上咬下去。亏得傅恒在他跟前,出手如电,扭住他的下颚,便是这样,那个永琪的舌头也叫他自己咬伤了,一口的鲜血。 热水顷刻就传到了,傅恒当着乾隆的面就在地上那个永琪的面上揉搓起来,不一会就洗下一层膏状物来,再一瞧,地上的人面貌也改变了,出了脸型,其余的地方与永琪一点相像的地方也没有了。 永琪竟然是人易容假冒的,这一出简直出乎任何人意外,包括一边的小燕子和福尔康。小燕子的嘴里还堵着臭袜子,可是看着永琪换了人,就扭着身子朝箫剑那里扭去。 箫剑看得假永琪的真面目揭穿了,也不再装假,只是哈哈而笑,道:“叫你们看穿了,这也无妨,鞑子皇帝,我们既然敢来行刺你,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个不是永琪,那永琪在哪儿?乾隆只觉得眼花头疼,强撑着问道:“永琪呢?你把他怎么了?”箫剑只是闭着眼,摇头不做声。 乾隆和傅恒对看一眼,都明白,这样的人便是上刑也是无济于事的,正在焦虑,一旁的福尔康忽然大喊道:“皇上,奴才也许知道五阿哥在哪里!” 傅恒忙道:“快讲!”福尔康便把自己的疑心说了,福尔康仔细回想了同箫剑的交往,只有夜探翰轩棋社的时候,永琪同箫剑单独相处过,也就是那时候起,永琪的脾气便开始变得古怪起来。只是当时谁能想得到,这种江湖事会发生在身边呢。 有着福尔康引路,傅恒带着侍卫就搜了翰轩棋社,果然就在地窖里找到了永琪。那棋社的老板原来就是箫剑的人,这些天看守着永琪,一日只给他吃一顿饭,永琪已经瘦的脱了形,可看着傅恒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傅恒怎么会来救他的,而是问:“小燕子呢?”把傅恒的鼻子险些都给气歪了。 傅恒带着永琪回去复命时,乾隆已经发落了箫剑同他的同伙。在乾隆处置前,箫剑的同伙已经彻底交代了他们是怎么接近的永琪,怎么取得永琪的信任,怎么利用永琪本来的计划而策划的这次刺杀。 乾隆听得脸色铁青,自己看重的儿子糊涂到一个陌生人都能取得他的信任,这已经不是糊涂就可以形容的。乾隆的心那是哇凉哇凉的。 箫剑一伙人犯的谋逆之罪自然是要凌迟处死的,小燕子那也是参与其中,自然也没能跑了,乾隆还是念在永琪的份上,赏了她一个全尸。 处置完了箫剑一伙人,傅恒带着永琪也就到了,看着瘦得不成人形的永琪,乾隆的慈父之心也就冒了头,正要安慰他几句,不想永琪看着乾隆就道:“皇阿玛!您不要怪小燕子啊!她那么天真善良单纯,她都是被箫剑蛊惑的啊!皇阿玛!箫剑那是处心积虑来接近我们,我们防不胜防啊!” 乾隆刚起的一点父子之情叫永琪这番话给打了下去,霍然立起身,指着永琪道“ 你这个逆子!你就不知道问一问朕有没有受伤,朕有没有事,你,你!”乾隆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乾隆这一倒下,就惊动了慈宁宫的钮钴禄氏和坤宁宫的洛宁。钮钴禄氏是亲眼看着刺杀的,洛宁是听说的,但是乾隆不让她们管,她们也只好在自己宫里打转,一听乾隆晕了,两个都赶到了养心殿。 乾隆中毒了。那个假永琪扔出的匕首是淬了毒的,乾隆叫匕首划出了血,要是当时就医治,也是不大要紧的,偏乾隆只想着处理了这一群乱臣贼子,一时大意,没及时医治,又叫永琪一气,那是毒气攻心,当时就晕死过去。 洛宁同钮钴禄氏两个在太医那里得了确信,又是急又是气,洛宁顾不得钮钴禄氏在场,立时道:“传本宫中宫笺奏!”又宣了待诏女官,下了懿旨,只说永琪悖逆不孝,罔顾君臣大义,着在养蜂夹道圈禁。 待诏女官拟了旨来,洛宁看了,当场就用了印。钮钴禄氏张了张嘴,可想到要不是永琪搭上了箫剑,自己的皇帝儿子也不会中毒受伤,自己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还是要靠着皇帝儿子的,也就闭上了嘴。罢了,罢了。圈了就圈了吧。 傅恒和弘昼看着洛宁用印而钮钴禄氏不发一声,心中都道:“得,老五这下是彻底完了。” 太医们为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努力了三天,还是把乾隆救了回来,乾隆张开的眼的第一句话是问:“永琪呢?” 在乾隆床前守了三天的洛宁听见这句,脸色就有些发白,立起身来在乾隆床前跪了:“皇上,永琪昏聩至极,没有他,箫剑那个逆子也不能闯进宫来,您也不会中毒,妾无可忍耐,动了中宫笺奏,把他圈了。” 乾隆听了洛宁的处置,也就叹息了一声道:“洛宁啊,你做的很好,你不下这个旨,朕也是要圈了他的,起来吧。” 洛宁也就立起了身,走在乾隆的床边坐了,一面拭泪:“皇上,您终于醒了,这几日,我食不下咽,坐卧不宁,您要是有什么,抛下我和十格儿可怎么办啊。” 乾隆听见洛宁说的可怜,眼眶也有点发红,拉着洛宁的手道:“咱们也算是少年夫妻老来伴了。何况我们还有小十二和十格儿,朕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乾隆养了几天起来的时候,下了几道旨意,福尔康虽然举发逆贼有功,但他是永琪的奴才,出卖永琪算是背主,功罪不能相抵,把福尔康一家子都发配去了宁古塔,终身不许返乡。 至于北三所的魏氏,乾隆那是再也不想听见这个名字看见这个人,可让她痛快死了,乾隆又心不甘。 也是乾隆心狠,竟叫人割了魏氏舌头,又剜了她双眼,就把她关进了长春宫偏殿的一间只有小屋子里,把门钉死,只留一扇小窗,每日送一次饭,只看老天让她活多久。至于魏氏家人,那真算是一损俱损了,魏清泰满门百余口都让乾隆发配给了披甲人为奴。 洛宁在坤宁宫听到这道旨意的时候,深深叹息了一回,魏氏的下场比她前世更凄惨一些,至少她前世,她乌拉那拉家还是没受到连累的。 乾隆自中毒之后,开始着力培养永d,进出都带着。永d一满十二岁就开始跟着傅恒和弘昼领差办事。 傅恒那是人精,知道乾隆这是培养储君呢,身为得宠的外戚自然要和继任的新君搞好关系才有长久的荣华富贵。 弘昼可是欠着洛宁一个大人情,自然是要还在永d身上的。有着这两大重臣的辅佐和乾隆的提点,永d也渐渐有了储君的风范。 永d十四岁时,乾隆为永d选了傅恒的嫡女为嫡福晋。就乾隆对富察家的倚重程度,这道指婚的旨意一下,朝野上下几乎都明白了,乾隆那是属意十二阿哥啊。 永d婚后封了和硕敏亲王,乾隆把自己的潜邸给了永d住,没让他出宫建府。这样一来,几乎是明着宣布立十二阿哥永d为太子了。几乎就在同年,乾隆封了才五岁的十格格为固伦和孝公主。 又过了两年,在永d的嫡福晋富察氏生下长子棉忻之后没几天,乾隆皇帝爱新觉罗弘历在养心殿驾崩。在这个世界里,他只活了五十六岁。 正大光明匾后的建储匣里果然是十二阿哥永d的名字。嗣皇帝爱新觉罗永d在灵前守灵七日,备及哀痛,数废饮食。 七日后,礼部尚书奏请嗣皇帝爱新觉罗永d即位,永d到保和殿降舆,先到中和殿升座,各级官员行礼。礼毕,官员各就位,礼部尚书再奏请即皇帝位。翊卫人等随永d御太和殿。永d升宝座即皇帝位,嗣皇帝即位。嗣皇帝的第一道圣旨是尊嗣皇帝生母,皇后乌拉那拉洛宁为母后皇太后,迁居宁寿宫。第二道旨意是尊圣母皇太后钮钴禄氏为太皇太后,仍居慈宁宫。而后便在午门上鸣钟以昭告天下,嗣皇帝即位。 洛宁在坤宁宫里听见钟声之际,悲从中来,不可抑止。坤宁宫的大小奴才们只以为洛宁是思念大行皇帝,不想洛宁哭的是,这一世,她终于笑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