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行轶闻录》 第一章 缘由 这个故事要怎么开始讲呢? 好吧,仔细想了想,还是得先从我和端阳闯下的大祸说起。 是的,作为成仙九百多年,从无不良记录,一直勤勤恳恳、踏踏实实、规规矩矩,不曾踏出天庭半步的神珠守护者,我和端阳竟然在为神殿进行日常除尘的时候把日神珠给生生摔成了四片,而且很不幸,其中三片太过调皮,一窜就没影了。唯一幸运的是,我当时眼疾手快,紧紧抓住了最后一片想要逃走的碎片,也因此,我的手被烧伤,现在还火辣地痛。 “其实这事儿吧,也不能全怪我们。”对面那间牢房传来端阳的声音,闯祸之后,天帝自然大怒,我和端阳还没有机会申辩便被打入了天牢。这天牢几百年也不会关进个东西来,平常寂静得很,幸好天兵没有将我们两个分得太开,我们还能这样说说话。 “解释有用么?”我故作语气不好,半责怪半开玩笑地说:“还不是你,我都说了那老鼠不过偷点灯油,你偏不放过,这回好了吧?让你追老鼠,倒把自己给追进天牢里了,还弄得我给你当垫背。” “以前月神娘娘不是给我们讲过老鼠偷灯油的故事么?我不也是怕这老鼠偷了灯油成了精,以后会祸乱人间。”端阳辩驳着,但是我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沮丧,其实那只在神殿里偷灯油的老鼠早就和我玩得很熟了,它叫做小夭,是个羞涩的孩子,平时不怎么说话,当时见端阳那么凶的朝它过来,自然惊慌逃去。结果小夭顺利跑出了神殿,端阳自己却撞倒了供奉日神珠的架子,造成了我们现在的惨状。和小夭相识的事我本来想告诉端阳的,但是又怕他太自责,便只能随着他把责任推到小夭身上了,当然这最多也是端阳口上发发牢骚,作为日月神珠的守护者,我和端阳都是难逃其咎的。 “鸾月?怎么不说话?”端阳叫了我的名字,我从思绪中回来,道:“这次祸闯大了,日神珠被打碎,日月星辰的平衡会被打破,我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够补救。”这是实话,也是事情发生之后我最担心的一点。 应该这么来说,日月是两个具大的能量体,他们的能量分别被聚集在日神珠和月神珠中,可以说这两颗珠子一阴一阳,按周期交替散发能量,使得三界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在整个天界,真正掌管日月神珠运行的是日神和月神,而我和端阳只是守护者。所谓守护者,便是每日守候在神殿里查看两颗神珠的运行情况,打扫卫生之类的,说白了是个不能缺却不受重视的位置。如今日神珠四分五裂,那么三界的能量平衡便不稳了,要是那些碎片再被有心人利用,那么一场大乱便不可避免了。 “鸾月,这事儿不是我们两个就能解决的,还有日神和月神呢。”端阳的语气不是很自信,我其实心里知道,他不过是在自欺而已。想到这里我有些难过,端阳成仙要比我晚些,但算起来我与他也相识了近九百年,心中万分感慨,我对他说:“忽然觉得我们两个挺那个什么的,想当初我成为月神珠守护者,你是日神珠守护者,我们是有珠一起守,有房一起扫,现在好了,还能有牢一起入,若是等天帝的旨意下来,说不定还能有刑一起受呢!” “这叫咱们有缘,我成仙修道时曾听得凡人一句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想来才觉得十分有意思,呵呵。”端阳见我拿他打趣,便笑起来,只是笑声有些虚无,我听了心里实在难受。不觉中蜷起了身子,将头埋在膝盖的地方,沉默了下来。 “鸾月,你手怎么样?伤得严重么?”端阳忽然换了话题,大概他感觉到我的难过了,我深吸了口气,抬起自己满是水泡的右手,道:“像是被烫伤的,现在还痛着呢!” “说来也奇怪了,就算因为你是月神珠的守护者,受不得太阳的炽烈,但我记得以前你是触碰过日神珠的,那时候没有问题,如今怎么会被伤得那么严重?”端阳的疑问也正是我的疑问,我对他说:“我也没想明白,抓住那碎片的时候,感觉它像是被赋予了意识,一心要从我手中逃开,然后发狠似的发热。”而且我这手上的伤还很奇怪,按理来说,作为神仙,这种小伤就算不用仙法治疗也会在短时期内自动康复,但是我给自己疗伤之后发现一点作用都没有,烫伤的地方还愈发红肿起来。 “鸾月。”端阳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我心中一紧,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重大问题,于是也言语严肃地说:“怎么了?我在听。”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你,明明可以和你没关系的。”端阳原来是觉得有愧于我,其实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怎么想过,于是我安慰他,道:“小事情,也怪我让那只老鼠进了神殿,这是因果报应,怨不得你。再说了,要是咱俩这次真要受什么刑罚,比如打入凡间,那下次我们还可以一起修仙,有伴嘛!哈哈。”我笑出来给他听,虽然觉得这笑声瞒假的,但是端阳听罢却也笑了,听他笑了,我也放心许多。 我和端阳在牢中各种猜测,既担心着自己也担心这神珠的下落,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这个神仙当得太虚无了,会不会真的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然后天帝忙着去找神珠了,大家就把我们遗忘了。于是,我和端阳在天牢中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天啊,这种无穷无止的牢狱生活才是恐怖,于是我开始祈祷着天帝快点处理我们,要死也要早死嘛。 可是就在我各种祈祷之时,事情随着月神娘娘的到来而有了转机,我和端阳谁都没有想到,来传达天帝旨意的居然是月神。 “月神娘娘。”天兵放我们出了牢门,我和端阳齐齐跪在月神的前面。说起月神,其实她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不仅为人温柔,行事稳重,谈吐优雅,受着百仙敬重,更生得一幅美貌,可以一点都不夸张地说,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美到至极,不魅惑,却迷幻。 “有劳两位天君,本宫有些话要单独和他们说,烦请回避一下。”月神淡淡地对我们身后的天兵说道,那两天兵很知趣,知道月神是天帝派来的,便沉默着退去了。 “行了,你们起来说话。”我和端阳对看了一眼,便很默契地同时站了起来。 “事情紧急,本宫简单地说。”月神顿了顿,一脸严肃地说:“日神珠碎裂后,那三片已经坠入凡间,日神为了稳住平衡已经将自己的元神与剩下的碎片融合,所以三界暂时不会出现大乱。但是日神修为有限,终究抵不得天地精华之力,以他的神力,最多能撑过一百零八次交替,也就是人间一百零八天,你们要在这之前将日神珠碎片给找回来。” “我们?”我看了一眼端阳,问月神道:“就我和端阳?” “现在日神珠碎裂的消息被天地封锁住了,若是让妖魔知道了,后果可就难以预料了。天帝知道你们摔碎日神珠是因鼠精小夭而起,并非出于本意,便要本宫传话,让你们尽快下凡,将神珠找回将功补过,这事儿不宜伸张,只能由你们两个来办了。”听了月神的话我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最糟的事情没有发生,一切还有办法补救。 “月神娘娘,那日神呢?他将元神并入神珠,会怎样?”起初我没有太关心日神是事情,只因为那位大人是有名的黑脸,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见着什么人都是黑着脸,成仙九百多年我就没有见过他有其他表情,用端阳的话来讲就是一面摊。当然这话也就只能背后说说,日神不比月神,脾气相当不好,经常从鸡蛋里挑我的骨头,搞得我都不怎么愿意和他说话,于是在我一直的认知里就没有太过在乎日神,现在端阳忽然问起日神的事情,我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抬头看见月神脸上那种凝重而担忧的表情,我的心便也沉下去了。平日里是日月二神用自己的神力引动神珠的能量,但是现在相当说是要一直消耗这日神的元神,如果没有将神珠及时找回来,恐怕日神的元神便会耗尽…… 月神最后没有回答端阳的问题,但也许因为我们都知道了答案,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为了节省时间,月神用法力直接将我们送到了南天门,我们从这里就可以下到凡间。 一路上月神交代了我们许多事情,就像是母亲在嘱咐即将要出远门的儿女,这让我感动得稀里哗啦。当然,这么说有些夸张,想月神这么年轻漂亮的样子,要她做我母亲,实在是…… “鸾月。”月神忽然叫住我,我抬头望着她,见她眼中只剩下担忧,便不自觉地安慰道:“娘娘,我和端阳会把日神珠带回来的,不用太担心了。” “本宫担心的不是这个,是……”她有什么想说,但是止住了,我疑惑地看向她,半响才听她道:“鸾月,这人世间有种东西很危险,你若招架不了,便不要去碰,一旦碰了,一切就毁了。” “是什么东西?真有那么厉害?”我不知道月神忽然要跟我说这个,我好歹也是有将近千年修为的仙吧,有什么能够毁掉我呢?好吧,其实听月神这话的时候我就在脑子里猜测了,最后我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便觉得这世间若是能够将我伤得这样惨重,一定是像日神珠那样能够散发出如此炙热的东西。 当然,那日南天门离别的最后月神也没有给我任何提示,也没等我再想得清楚一些,端阳便一拉我飞出了南天门。 第二章 下凡成意外 成仙那么多年,我和端阳还是头一次下凡尘,说实话心中还有点小紧张。以前一听说有哪位哪位仙人下凡了,我便会觉得很新奇。于是,一有时间我便拉着这些可以下凡的仙人们讲去凡间的事儿。你别说,这一来收获还真不少,光说这下到凡间的姿势我就总结了好几种。 第一种叫做来去无踪型,比如说风伯。这位大神的原型本就是风,下个凡就是在人间掀起一阵大风,这一刮,凡人都迷住了眼,等大家都睁开眼睛,风伯已经化作凡人混在他们其中了。 第二种叫做翩然转身型,说的是某一类比较自恋的大仙,在南天门一个转身没了影子,然后在凡间某个地方一个优雅的回旋转身,就算是下凡了。我觉得这种类型在凡人眼里就是某天走在大街上,忽然看到一个疯子自个儿转着圈玩,还要摆出一个很帅的姿势,啧啧啧。 当然了,还有散花型啊,见尾不见首型等等,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神仙做不到。很多年后我想起我和端阳那次下凡的情形,却只能觉得其他神仙太正常了。 那天的状况是这样的,被端阳拉出南天门之后,我们两个靠着法力在云间飞行。可是没有多久,我就想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于是小声问端阳:“刚刚娘娘是不是没有告诉我们该去凡间的哪个地方啊?” 端阳沉默了,很久才道:“好像是的。” 我立刻在半空停下来,大声问道:“那你还飞!”说罢,便赶忙往回赶。可是端阳连忙上前拉住我,道:“你不是要返回去吧?” “不然呢?”我反问道:“没有目的地我俩怎样找?” “你傻啊,要是月神娘娘知道日神珠在哪里,直接拿回来不就行了吗?干嘛还要让我们两个费事。你这样回去,她肯定说不知道。再说了,我们都出来了,回去多没面子啊!” 我腹诽端阳你觉得没面子才是真的吧,但是嘴上却道:“不回去也行,那我们总得有个方向。作为守护者,你跟日神珠的感应应该是最强的,能感应出个方向吗?” “我试试啊。”端阳一脸正经地闭上眼,我看见他周身开始隐隐散出金色的光芒,周围的云好像受到了他气息的影响,开始慢慢去散开。现在端阳正在用功,我也不好打扰,便四处查看了一下环境,才发现其实我们两个已经离人间很近了。随着云层的散开,我看见了脚底下隐隐约约的橘红色的光,算算时辰,这正是人间的夜晚,早听闻人间万家灯火通明,如今看着的确如此。这些灯火忽明忽灭,却又连成极大的一片,被黑夜衬得格外耀眼。 “你好了没有?”我被这灯火吸引,想要快点下去,便开始催促端阳。可是当我抬头看他,脸色就完全变了,只能朝他大喊道:“端阳,快闪开!” 等端阳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庞大的黑影与他正正地撞上,我本想去拉他,可是端阳竟这样被撞下了脚踩着的云彩,直直往下掉。 一切发生得太快,原谅我反应太慢,在端阳掉下去之后我的反应是:没有反应了。 “喂!刚刚谁撞的我?是不是你?小丫头!”一个老头的声音传来,我抬头望去,才发现刚才那黑影原来是太上老君的仙鹤,此时他已经化成老头的模样,极凶的表情像是准备要好好争论一番。 我俯视着端阳已经化成小黑点消失在我视野,心想着这家伙不是被撞晕了吧?怎么就不知道用仙法飞回来呢。 “喂!跟你说话呢!欺负我老了是不是?”那老仙鹤又朝我上前了一步,我无力地揉揉眉心,笑道:“这不是鹤仙嘛?这么晚了去哪儿,好巧哈!” “你少给我打哈哈,撞了人还不道歉,你们的仙是怎么修的?”其实当时我真想说,您老人家大晚上不好好在仙池里待着,在这半空中瞎飞个什么,瞎飞就算了,自己老眼昏花看不清,撞了别人还说别人不好,不是倚老卖老又是什么? 可是,这仙鹤毕竟也是我这种小仙惹不起的,无奈之下,我只得道歉:“您看您说的,都说您身强力壮,要刚才是我撞了您,现在早就被撞飞了,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不过我也给您道个欠,您身子骨那么好,辈分又那么高,应该不会跟我们这种小辈计较的吧?” 这鹤一听,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便捋着胡子说道:“就你们这仙法,想不被我伤到也难,那刚才撞到我的人呢?” 我老实地指了指下面道:“早掉下去了,估计被撞晕了,现在还没飞回来。” “哈哈,想不到老夫力气还蛮大。”这货居然得意了,我暗暗为端阳觉得不值,但也懒得跟他辩论,于是道:“那要不您先忙?我下去看看那小子醒过来没有?”那鹤倒是没有说什么,正一副得意地打量着自己的胳膊,我实在无语,只好往下面飞去。 可是没飞多久,那老头居然化成鹤型追了上来,因为隔得有些远,我并不能太懂得清楚他在大喊什么,但看他一副想追上来吃人的样子,心想不是要我负责吧?这被他这么一追,我便慌了,一慌便只能一股脑地往底下飞。可那老家伙还来了劲,像是加快了速度,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小。 不久,我已经能看清人间的模样,好大的池水,好多的亭台楼阁,好多的人……正想着安全着陆,那鹤的声音我却听清楚了:“你这小仙,不在神殿好好守着,想偷下凡间?看老夫不抓你回去!”看来那老头是误会了,月神娘娘交代过我们下凡要低调,不把这老头弄好,我和端阳的麻烦就大了。想到这里,我在离地面没有多高的地方停了下来,想要编个谎唬唬这仙鹤。岂料这仙鹤用力太猛,根本停不下来,于是我悲催地被撞了。 在被撞之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端阳当时一去不复返了。仙鹤飞行时本身就带着强大的仙力,被他这么一撞我只觉得身体的脏腑已经错位了,一时间疼痛难耐,哪来得及施法保持自己的平衡。在身体快速下坠的时候,我本能地死死抓住了仙鹤的双脚,想着它能把我拉回天上去。可是迷糊间看到仙鹤只能无力地扑腾翅膀,心想完了,我鸾月一世仙名要毁在这里了,第一次下凡,居然是抱着只鹤摔下去的,太与众不同了。 果不其然,迷糊中我的后背撞到了木头之类的东西,然后是什么东西倾塌的声音,一时间混乱得我自己也不清楚,等我身体和地面亲密接触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和仙鹤被红色的丝绸质的东西盖住了,眼前除了红色什么也没有。 “丫头,还不放手!”仙鹤发出震怒的声音,他倒是好了,整个摔我身上一点事儿都没有,而我全身像是散了架似的,动都动不了。 见我没有动静,那鹤估计火了,便一个扑腾,将我身体带了起来。我感觉不妙,身下失去了地面的支撑,当时脑子里还是没有赶快施法的概念,只得紧紧抓住仙鹤的脚。 “好,你不放手,我便将你撞个够!”仙鹤发了狠,没等我说话,它已经带着我各种乱撞了。身上的红布还没能取下,我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情况,只感觉身子又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随后周围有人在惊慌地喊着什么。我想要叫住仙鹤,让它冷静下来,可是声音却淹没在凡人的惊叫之中。随后,我的身体又被带离了地面,我想了想,还是趁它没再乱撞之前赶紧放手好了,不然日神珠没有找到,刚下凡就被这货给弄死了。 于是,我放了手,身体再次下坠,耳边凡人的声音更大了。我心想,不就是一个不明物体降落吗?尖叫一次就够了,叫那么多次干嘛? 正想着,我顺利落地了。不过貌似这次没有接触地面的剧烈疼痛感,好像身下的垫了什么东西,而且还挺软的。我很好奇,正想将身上的红布取下看个究竟,不料一双手忽然紧紧扣住我的胳膊,速度很快,我的身体被那力量一扯,整个死死贴在了地面上。 我的四肢被人死死扣住,有些发懵,却听头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他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人,敢来这里捣乱!” 身上的红布被人用力扯开,突如其来的强烈亮光让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忽然,周围声音都消失了,我能明显感到压在我身上的那个男子身体震了一下。什么情况?我的样子很难看吓到他们了?有些好奇,我慢慢睁开了眼。 橘红的灯光散入我的视野,由迷糊到清晰,我看见一双深邃的眼睛,那一刻,我想我没有看错,我在那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真的好清晰。 第三章 善后的问题 “四哥!”一个女孩子焦急的声音传入我耳朵,我转头望去,离我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着枚红色衣裙的女孩子,因为角度的问题我不是很能看清她的样子,但是很明显,她看见我以及把我压在身下的这个男人时,也同周围的凡人一样,愣住了。 “知兰,刚才那人呢?”身上的这个男子继续压制着我,他转头问那女孩子,我听那女孩道:“他跑着跑着就掉湖里了,现在正在找。”不会是端阳吧?我内心有些不安,端阳乃是至阳之体,是受不得水之类的阴物侵体的。这要是少量的还好,要是真掉湖里就很麻烦。这回糟糕了,我一急,用力推身上那个人,朝他喊道:“快放开我,我要去救端阳!” “你说什么?”那男子见我挣扎,便加重了力量,他低头俯视我,眼中尽是质疑和防备。当时我哪儿想得了这么多,要是端阳就这么出了事,我该怎么向上面交代?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暗自施了个咒,用力一推,那人被我猛地推开了。周围的人惊呼起来,我却不管不顾,一把抓住那个女孩子,问道:“刚才那人从哪里掉下去的?” “你,你――”看着女孩脸上的惊慌,我有些抱歉,但是为了端阳,我只能拉着她边跑边说:“你快带我去,他不能碰到水,会出事的,知不知道!” “你说真的?”那女孩问道,我一个眼神杀过去,心想这不是废话么?可能见我有点凶,她怯怯地指了指附近的一个地方,道:“刚才他往那里跑了,可能是没看清路,一个踩空就下去了。” 我看了一眼那个地方,心想端阳你个笨蛋,跑都不会看看路,再说你一个神仙被凡人追着跑算个怎么回事? 虽然有些抱怨,我在行动上还是不敢慢下来,一到湖边也没有多想,便跳了进去。湖水是挺凉的,但我是至阴之体,这点根本影响不到我。我用仙法将自己的仙力在水中散开,试图跟随着仙力的感知找到端阳的存在。 还好,身上被撞的地方已经渐渐消了痛感,我现在可以自由使用仙法。没有多久,我便感知到端阳的存在,寻着那气息找去,最后在一堆水藻里发现了迷迷糊糊的他。 慌忙中我为他结了一个结界,使他与湖水彻底分离。 “端阳,你醒醒。”我仔细替他查看了一下,还好,只是因为掉到水里受到了阴气的侵扰而造成的昏厥。想了想,因为我的属性跟端阳的正好相克,实在不适合给他驱除寒气,只好先带他上岸,找个温暖的地方想办法。 可是就在快要出水面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月神娘娘交代过,我们在凡间要处处小心,不能在凡人面前使用仙法,这样一来我总不能一下子托着端阳飞出去,这样会把人吓死的。 咬了咬牙,我低声对端阳说道:“你忍一下,我先解开结界回到岸上,到时候再想办法。”说着,我手一挥,湖水再次侵身而来,感觉到端阳明显的颤抖,我也不敢耽误,用力将他托上了岸。 我也顾不得周围什么情况,赶忙将端阳平躺放下,努力叫他的名字:“端阳,你快醒醒,千万别睡过去!” “冷,我冷。”端阳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他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我知道寒气已经在他体内乱串了,见他难过,我想起日神说过的一些话,慌忙起身寻找起东西来。 这时我才发现周围站满了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好吧,这回想低调都难了,再次庆幸方才没有来个腾空而出,不然就真的要闯大祸了。想归想,我见一人手中的火把,不由分说地抢了过来。这时人们又骚动起来,好像是要阻止我,但是最终没有动手,只是很防备的样子。 没有时间理会,我将火把丢在地上,迅速捡了些树枝叶子,这样周围渐渐暖了起来。火乃阳物,炙炎而上,虽然其中藏阴,其热却是驱散寒气的好东西,而且端阳的身体本身也算是一个热源,要是这凡间之火能够将他的仙火引出来,消除湖水的寒气就是小意思了。 现在能做的都做了,端阳需要时间去恢复,我只能静静等着了。可是,刚想坐下来,就感觉数道目光朝我这里杀过来,有一道特别强烈。好吧,端阳这家伙倒好,自己昏过去就算了,把一大堆烂摊子丢给我。 现在明白什么叫做硬着头皮了,我从来没有觉得这头皮有这么硬过。抬头环顾了一周,目光最狠的那个好像就是当时被我推开的那男子,而那个被我吓到的女孩就站在他旁边,正奇怪地打量着我。 “那个……”我有些犹豫不知怎么开口,却听得那男子质问道:“你是何人?来此处有何目的?”听语气就不和善,我有些泄气,这回好了,方才惹到了仙鹤,那老头还不知道怎么跟太上老君告状呢,现在还惹到了凡人,当真是出师不利。 “喂,我哥问你话呢!”那女孩子对我说道:“你和这家伙到底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忽然出现破坏我们的千秋祭?” “千秋祭?”我被问得有些懵,顺口问道:“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女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摇摇头,说道:“我和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真不知道什么情况,再说,我破坏你们什么了?你们先把话说清楚,我们才能把问题解决是不是?” “你过来!”那男子听完我的话不由分说地便拉着我走出人群,走了好几步才停下来,我甩开他的手,质问:“你干嘛?” “你自己看你们做的好事!”顺着男子的目光望去,我愣了。什么叫做一片狼藉?我今日可算是亲身操作了,不远处是一座很宽敞的水面楼台,上面各种散落的架子、帘帐、桌子、食物,要多惨不忍睹就有多惨不忍睹。好吧,事实摆在眼前,我想赖也赖不掉。我和端阳这回下凡真是动静大了去,肯定要被那些八卦大仙嘲笑上几百年,以后在天庭没法儿混了…… “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男子转头盯着我问,我沮丧地低下头,道:“我们……不是故意的,是个意外。” “有这种意外?”男子忽然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眯着眼睛靠近我,问道:“我叶知凡行走江湖多年,就没见过像姑娘这种不知从哪里抱着只鸟掉下来的意外,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叶知凡?好特别的名字!别怪我走神,从来没有一个男子那么近的与我对视,说实话,那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很是奇怪。 “又不说话了?”叶知凡皱了皱眉,捏我下巴的手多用了些力,我回过神来,一边挣脱他的手,一边问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想我怎么样?” “这个么,自然是要赔了。”叶知凡说道:“这千秋祭是叶家办的,这次叶家出了多少银两,姑娘付多少银两就好了。” “你要多少?”我心想不就是银两么?这凡人果然贪财,怪不得逃不过尘世轮回。 “不多不少,正好十万两。” “哦,那我给你好了。”我暗自松了口气,可是转念想就觉得不对劲了。我是仙诶,哪来凡间的银两? 我承认我可以用仙法变出来,可是这种仙法的实质就是幻术,所谓幻术自然不是真的,最多不过两个时辰就会失去作用。到时候这些凡人发现了,那不就不好了么?再说仔细想想这件事虽然我和端阳不是故意的,但是这些凡人显得更无辜,所以我不能骗他们。 于是,我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你刚才也看见了我们出来得急,没带那么多银两,可不可以换个解决的法子?” “嗯?这么快就反悔了?”叶知凡打量着我,问道:“姑娘身上有多少银两?” “我……其实没钱。”我说了实话,当时就有种一头撞树上死掉算了的感觉,这神仙当得太失败了。 叶知凡点点头,表现出一副一看你就没钱的表情,半响才道:“说没钱也行,咱们换个法子。” “什么法子?” “送姑娘和那位仁兄去官府,让知府大人做个主。” “……”彻底无语了,我听过人间的许多事,自然知道这官府是做什么的,想起那种屈打成招的画面,我咽了咽口水,心想月神娘娘啊,您不让我们用仙法,要是真被送进官府去了,这皮肉之苦怎么熬啊? “还有别的法子么?”我小声问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或者这银两我先欠着,等攒够了再还你行不?” “那么请问姑娘什么时候能攒够呢?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畏罪潜逃?要是逃了我叶家岂不亏大了?” 叶知凡句句有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便讲:“除了把我们送官府和立刻还钱,其他我什么都可以做。大哥,你看我们这么折腾也不容易,端阳都还没醒过来呢,你就宽容一下啊,我欠的自然会还。” 叶知凡沉默地盯着我,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我看他那样子也没打算放过我们,想了想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搞什么。于是暗自决定他要是再提出无理的条件,我就拉着端阳飞回去,吓吓他们才好。 第四章 契约 “四哥,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就在我和叶知凡对峙着的时候,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女子,怎么说呢,她身着一套淡粉纱裙,五官很精致,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淡淡的雅气,让人见了就觉得柔柔的,很温暖。那女子看着我笑笑,道:“想必现在看来姑娘和那位公子也是无心之过,但就这么算了也有些说不过去,我想了个两全的法子。” 看着眼前这位美好而温暖的女孩子,我一下子就觉得有救了,赶忙说道:“这位姑娘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我也并非蛮不讲理,只是现在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姑娘若是能给个主意,我一定照做。”可能是见我态度异常的好,叶知凡点点头,打算让那女子说下去。 只听那女子说道:“四哥你记不记得年前爹说过想要重新修一修神娘庙?这事儿迟早要做,现在这位姑娘没银子,不如就去那里帮帮忙,抵做工钱,如何?”我有些沉默,该说什么好呢?不过想想也好的,因为修神庙这种事情总比被送官府好吧。 “修缮神娘庙的预算是六万四千两,一个普通的帮工做完工程最多可以得到五十两,这其中包括吃住。如此算来,如果让这两位当帮工就了事,我叶家岂不亏了许多?”叶知凡算得很清楚,他微微勾起嘴角,语气却阴森森地对那温暖的女子说道:“知槿,你这可是胳膊肘往外扭了。” 这位叫做知槿的姑娘叹了叹气,说道:“四哥,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计较了?这姑娘看上去也可怜……” “看上去可怜我们就要可怜了?”叶知凡打断槿儿姑娘的话,瞥了我一眼,说道:“这事儿我自有打算,你且带知兰回去,这丫头片子竟会乱来。” “四哥胡说,知兰哪里乱来了?”之前那个告诉我端阳的女孩子不服气地说道。 “一个姑娘家,追着个陌生男子不放成何体统!”叶知凡有些斥责地看着知兰,我顿时觉得我有些不认识端阳了,他一个大男子居然是被这样一个还扎着羊角的小女孩给追下了水…… “姑娘。”叶知槿忽然走到我面前,我收回思绪看着她,听她说道:“我四哥并非不讲理的人,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有难为你的地方还望见谅。” “没,没什么。”我笑笑,知槿也笑了笑,随后转身拖着还想和叶知凡争论的小妹妹离开了人群。 看着这么温柔又肯我为说话的姑娘离开,又感觉身边一道凉飕飕的目光袭来,我忽然觉得好没安全感。 “那个……呵呵……”我勉强朝叶知凡干笑了两声,他却是又重新打量了我一番,忽然扬起嘴角,说道:“姑娘不介意去修神娘庙吧?” 嗯?我愣了一下,他刚才不是不同意的么? “当然,修神娘庙只能还一百两的债务,至于其他,等到我需要姑娘的时候再说,如何?” “我和端阳帮你修那个什么庙,然后再完成你几个心愿,你就保证不送我们去官府了?”我问叶知凡,他的嘴角有点抽,终于似笑非笑地道:“完成我的心愿?姑娘的用词还真是……很特别。” 很特别么?我暗想其实我没说错啊,当一个凡人对一个神仙说需要她做几件事,那不就是许愿么?神仙答应帮他了,那不就完成他的心愿了么? 东海龙公主曾告诉我,他们海底有一只特别有个性的海贝精,道行还不错,但就一个嗜好,总喜欢随着海浪到处飘,要是不小心落到了凡人的渔网里,就显出真身承诺那凡人三个愿望作为获得自由的条件。如果遇到贪得无厌的凡人,他便想着法儿地捉弄人家,直到自己玩够了为止。于是这海贝就在这种“被抓――被放――再被抓”的模式中度过了近千年。 “你又在想什么?”叶知凡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收回,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容易神游的一个人。 “看来姑娘一点诚意都没有,我还是送你们去看望一下知府大人好了。”叶知凡的语气中有些不耐烦,我连忙做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说道:“我答应你,等端阳醒了就给你修庙。” “那其他的事呢?” “只要你开口,我都答应。”我心想,不过是凡人,能提出的心愿还会超过我的能力么?不过我也怕他贪得无厌,没完没了,于是追问道:“可是你得给我一个底,我和端阳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我自然不会没完没了,可总要提出几件值得那么多银子的事情是不是?你不必担心,三天之内我会提出其他的条件,这样可以么?” “可以。”我心想三天也耽误不了多少事,要是三天之后叶知凡没有给我一个答案,我便拉着端阳离开。 “就这样行了,不过待会儿请两位跟我回叶家,我们需要写一份契约”叶知凡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沉默着点头,然后想了想,说道:“我现在先去看我朋友,估计他快醒了。” 刚要转身,却听叶知凡喊道:“等等,还不知要怎么称呼姑娘。” 说起来也是啊,乱了那么久都还不认识,于是我道:“叫我鸾月就行,我朋友叫端阳。” “鸾和端?还特别的姓。”叶知凡说道,我有点无语,立刻解释道:“这是我们的名。” “那姑娘姓?” 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其实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姓什么的问题,看看叶知凡有些疑惑的眼光,我忽然想起端阳提过他还未修成仙时在凡间姓……姓什么来着?柳?刘?牛? “柳,我和他都姓柳。”我记忆有些模糊,只好随便选一个,反正姓什么我都是无所谓的。 “哦,柳姑娘。”叶知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情我觉得没有必要讲得太详细,反正结果就是端阳那家伙居然还没醒,最后还是叶知凡找人帮我把他抬回叶家。 于是,等端阳醒的时候,他很惊奇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潮湿的还有老鼠在到处乱窜的堆满杂物的上了锁的房间,当然,房间里还有一个一直怒目注视着他的我。 “怎么回事?”端阳看起来睡得有些迷糊,一脸不解地看向我。我当时真想把他暴打一顿,仔细想来从被迫下凡到如今惨状,似乎每一件都是端阳造成的!啊啊啊,真让人抓狂。 我没好气地将所有事情跟他说了一遍,端阳愣了好久,默默地问了我一句:“鸾月,你说我们两个神仙是不是当得太窝囊了?” “还好意思说!”我说道:“你闭个眼睛能让鸟撞上,还被撞飞了;被凡人追着跑就算了,居然还掉湖里了,你让不让人消停啊?” “抱歉抱歉!”端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很欠扁地来了一句:“咱俩彼此彼此,你居然背着我签了卖身契。” “这不是卖身契!”我将叶知凡逼我画押的那张纸扔在床上,顺便抬起了手,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住手,不许打头!”正当我想锤他,端阳表情严肃地说道:“现在不开玩笑了,我要和你说正经的事情。” “什么?最好让我觉得有价值,否则你就惨了!”我一边威胁着他,一边在屋子里设下了结界,这样外面的人就听不到我们的谈话了。 “其实那时候我闭眼感应的时候发现了日神珠的踪迹。”端阳很认真地跟我说,我连忙坐到他身边,问道:“当真?” “嗯,当时就感觉日神珠在我们下方,刚想跟你说就被那仙鹤给撞了。而且掉下凡间之后,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是隐隐能感觉它的存在的。” “那现在呢?还能感应到吗?”我着急地问道,要是能在柳城这地方找到就省去了许多麻烦,也不枉我们两个在这里折腾这么久了。 可是端阳摇摇头,说道:“现在我没有什么感觉了,但是我可以肯定至少有一片碎片是落在这里的。你不是说什么叶家要让我们去修神庙吗?我想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在这边好好找找,那神庙里若真住着什么神仙,还能给我们些指引呢。” 我觉得端阳说得有理,顿时觉得自己也不枉遭那么多罪了,便说道:“那你身体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们天亮就去神娘庙,争取尽早把珠子找齐,这样日神也能解脱啊。” “你不是最讨厌日神的吗?怎么现在开始关心他了?”端阳又用那种开玩笑的语气跟我说话,听他的声音我知道他身体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便回嘴道:“我再讨厌他也不能连累他不是?” “其实我也觉得他挺吓人的,可是现在仔细想想,他除了面摊一点,凶一点,也没对我们怎样,反而我们欠他了。” “你说的是,这回……”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有人在开门锁,端阳和我使了个眼色,我站起身将结界解开,而那人打开了门跨了进来。 第五章 凡间神娘庙 第二天我们很早就被“叫醒”了。 睡觉这种东西对于我和端阳是可有可无的,本来我还想着趁夜黑叶家人睡觉我们还能偷偷跑出来查看一番,结果昨晚叶知槿拿了些吃的来看我们,聊了足足两个时辰。 端阳看离天亮也没有多久了,便打消了外出的念头,和我好好在那间刚刚能摆一张床、打一个地铺的屋子待着。 总的来看,昨晚我们算得上有两方面的收获。 一来,我们就今后如何展开神珠搜索任务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考虑到不能在凡人前面轻易施法而一下子把神庙修好等各方面因素,我们最后得出的一致方案是,等到了神娘庙,我们先打听一下里面是何方神圣,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然后以我修补神庙为掩护,端阳深入各处寻找日神珠的下落。等晚上,叶家人以为我们都睡了之后,我和端阳再一同出去找。我们都觉得这个方案不错,既还了欠叶家的债务,又能暗地进行调查,还能迅速跟凡人打成一片。 说起跟凡人打成一片,我们的第二个收获就是从温柔好客的叶知槿那里知道了一些凡间的事情。 原来叶家是柳城出了名的大家族,上面有一个叶老太爷,已经年近八十,因为身体不好常年在别院里修养,现在掌管家务的是叶家长子,主持着叶家在外面的大小生意。这叶家次子在朝廷任要职,常年不在家,三儿子是个喜爱游山玩水的人,也很难得回家一趟。而在千秋祭上抓住我的叶知凡,是这个家的四儿子,以前在江湖闯荡,千秋祭快到了,便留在家中帮忙。叶知槿排行老五,而叶知兰是最小的一个。 当我问起关于千秋祭的事情,叶知槿告诉我说,这是柳城的一个传统节日,是在每年十月十五的时候举行,专门为了报答秋天带来的收获以及月神带来的恩泽,因为叶家是大家族,所以每次千秋祭大部分开支都是由叶家来付,这才有了叶知凡追着我讨债的一幕。 当然,我也从叶知槿的话语中听出了她来我们的真正目的,对于他们来讲,的确很有必要了解一下想我和端阳这种忽然掉下来的陌生人的来历。 其实最难回答的就是为什么我们会从天上掉下来这个问题,很明显我们不能实话实说。 昨晚当叶知槿问及,在我和端阳十多个眉来眼去的推让后,我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其实……这是个游戏!嗯……是游戏!那个,就是我和端阳啊,养了个大鸟,平时挺乖的。我们就说骑着它让它带我们飞,一开始还好好的,结果到了半路那鸟乱发脾气,就把我们俩给摔下来了,呵呵。” “恩啊,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端阳忍住一脸笑意看向我,连忙帮我圆谎。我看着他那欠扁的表情又在心中狠狠揍了他一顿。 叶知槿听罢便沉默了,我心中一咯,想着她肯定是不相信了。 可是却听她略有尴尬地看了我和端阳一眼,低声道:“柳姑娘和柳公子感情真好,你们应该是成亲了吧?” “啊?”我和端阳同时惊讶得叫出了声,叶知槿有些慌乱,道:“呀,我这样说是不是不好啊……不……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为了缓解尴尬,我笑笑,问道:“我和端阳都姓柳,你不是应该认为我们是兄妹的么?” “你们是兄妹?”叶知槿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妇随夫姓,我以为姑娘是嫁过去后改姓柳的,毕竟……你们太亲密了。” “呵呵,我们是兄妹,是兄妹。”我觉得凡人的思维是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比如说亲密接触这件事,我到现在都没明白叶知槿所谓亲密到底指的什么。说实话,与端阳相识那么多年,在内心深处,我一直把他当女的看来着…… 叶知槿可能因为挑起了一个比较尴尬的话题,没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端阳看着她将门关好离开的身影,问我:“为什么她说我们姓柳?” “情急之下,我从柳、刘、牛三个姓里随便选一个糊弄叶知凡的。” “为什么单单是柳、刘、牛?” 我对上端阳疑惑的眼光,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很久前跟我说过你是凡人时的姓,不过印象有些模糊,感觉应该是这三个里面的一个,便随便选了一个。哎,你那时姓什么来着?我猜对没有?” 端阳听罢显出一副幽怨的神情,轻叹一声,道:“我姓仇。” “……” “哎,你又在想什么呢?”端阳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脑门,我从对昨晚事情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 “这个册子上面写好了所需要修缮的所有项目,你们好好看一下。”这是一个满是白胡子的白发老者,他拿着一本玄色的册子跟我们讲话,据他自称是叶家的老管家,四少爷(也就是叶知凡)让他专门来叮嘱我和端阳。 “就这些么?”端阳接过册子看了看,然后抬头问道,那老头明显被端阳的话惊到,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嫌少?” 我连忙拿过册子看了一下,整整几十个项目!等等,为什么修缮神庙要给树浇水?这个给树上的鸟儿建鸟窝又算是怎么回事?慢慢地,我发现自己表情可能有点抽,于是低声问道:“管家,你确定帮神庙树下的张半仙补衣服是在修缮神庙?还有这个……” “哎呀,这位姑娘!”管家连忙打断我的话,说道:“我们四少爷说了,你和这位小兄弟欠了十万两银子,往年我们修缮神庙的费用最高也不过十多万两,所以你们要多做一些事情,已经很便宜你们了,叶家不是还包吃包住的么?”看着这位老人家振振有词的样子,我和端阳果断放弃与其争辩,我心里暗骂叶知凡小气,这么较真;端阳心里却在一遍遍告诉自己,以后遇到老人家千万别争论,否则越争越乱。 就这样,我和端阳在一个家丁的带领下来到了神娘庙。按照叶知凡给出的单子,以基本是我一个人的劳作能力(当然不排除我偶尔施法)来算,我和端阳起码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月。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很宝贵,于是我暗想等找到了藏在柳城里的日神珠,我一定来个大施法,把所有事情一次性解决,也吓吓那斤斤计较的叶知凡。 端阳本想和那个家丁搭讪,了解些神庙的事情,可是那家丁从头至尾都闷闷的,不是很想搭理我们的样子,于是我们便作罢了。而且其实神娘庙离叶家的宅子并不是很远,我和端阳一人背着一袋所谓的工具,跟着那家丁穿过两条大街便到了。 “那个就是了,你们快进去。”家丁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建筑说道:“四少爷已经跟张半仙打过招呼,有他看着你们,你们不要想着跑。”顿时,我和端阳都沉默,头也不回地走向那被青烟缭绕的院落。 等走远了些,端阳才问:“你说同是叶家的人,叶知凡和他妹差距怎么这么大?”我叹了口气装出很幽怨的样子看向他,道:“感同身受啊,可是好像是某人弄成这种局面的吧?” 端阳立刻闪躲,向前走去,还说:“我先去探探路。” 我笑了笑,无意间抬头,见了写有“神娘庙”三字的木匾,那是几个很苍劲的字,很有历史沧桑感。心中不知为何有微微触动,有种莫名的东西在吸引过,说不上熟悉,却使我不禁迈开脚步,踏上了去往正殿的石阶。 进了大门,顺着石阶走了一会儿便能见到神娘庙的正殿了,看了看牌匾,上面写着“桂沁殿”。 金桂沁香,这是个好名字,我心中却是忍不住好奇,这大殿供奉的就是是何方神圣,要与桂花相配? 此时还挺早,并没有见到来进香的凡人,而且桂沁殿前的院子两旁各有一棵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大树,已经入秋,树叶有不少已经落地。 我说这是大树,是因为这两棵树真的很大,大约要五六个人才能环抱过一圈,而且两棵书的树枝像是在无尽地延伸,不仅相互交织形成了巨大的屏障,而且明显高过了正殿的屋檐,恰恰将其遮掩起来,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飞檐。 仔细去看,低一些的树枝上被挂上了许多红色的丝线和香囊,有新的也有旧的,随着清晨的风随意飘扬。初升的阳光穿过这些树枝投下来,散在我和端阳的身上,也散在没有人清扫过的铺满树叶的地面,这样的院落配着隐隐的钟声、暗暗的松香和缕缕的青烟,实在是玄妙得很。虽然不知里面供奉的神究竟是何来及,可是我心情没有由得奇怪起来,这种深藏灵气的坏境让我的感觉变得有些异样了。 “你们是来修神娘庙的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我和端阳寻声望去,才见一个约莫七旬的老者朝我们缓缓走了过来。 第六章 半仙的传说 “您是张半仙么?”我小心地问道,一个凡人敢称自己是“半仙”实在让我觉得好奇。可是仔细打量,这老人身上带着一股淡然而豁达的气息,绝不是我和端阳脑子中那种倚老卖老、难以沟通的老头子。他身着一身青衣,背微微有些弯,但脸上一片充满活力的微笑,显得很有精神。 “我是神娘庙的看守人,得柳城乡亲们抬举,给了‘半仙’的称谓。其实有什么仙不仙的,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仙,重要的是心态。”张大仙一脸笑意地说道:“都说世人深陷尘世执迷不悟才历经辛苦,其实只要放得开,做凡人也如神仙般逍遥快乐。” “大仙说得极是。”我有些感慨地说道:“可是神仙也不见得逍遥快乐。”比如现在苦逼的我和端阳。 “哈哈哈,你这小丫头,说得到有几分道理。”张半仙捋了捋胡子,说道:“神仙固然可以脱离轮回,却不能再感受世间情爱,确也可悲。” “世间情爱?”我有些好奇地看着张半仙,情爱这种东西我很少听天上的神仙提起的,也并非我一无所知,男女之情我虽未体会,但是看着牛郎和织女也能懂上几分。 我的不解,是情爱究竟有什么吸引力?能让神堕落成人。 正想追问,不料一直沉默的端阳却插进话来:“鸾月,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对于端阳忽然打断我有些意外,要知道端阳是个好奇心特重的人,这种时候他居然想着要办正事儿了,还真有些出奇。但我见他那严肃的表情,也不好再问什么,只得说道:“老人家,你且带我们看看这神庙,我和端阳商量一下要从哪里开始修。” “这也好。”张半仙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端阳,却没有因为被打断而不愉快,反而热心地带我们将神庙逛了一圈。 最后他告诉我们修缮需要的材料什么的早些时候叶家人已经送到了西边的柴房,而且叶家还请了好几个师傅,不会只让我们两个来做工。那些有技术性含量的活儿不用我们来做。 不过现在那些师傅有其他活儿还不能过来,所以今明两天只有我和端阳。 我心中暗暗感激,嘴上却和端阳讨论起要怎么分工的问题。为了方便他离开,我说道:“端阳,要不你先去把后院的几间空房清扫一下,我先把正殿里一些杂事处理了。” 端阳懂得我的意思,我在正殿拖住张半仙,他便可以顺利离开了。张半仙自然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他对我们的安排没有什么意见,便留端阳在后院,和我一同回到了正殿前。 “老人家,这两棵树有多少年头了?为什么要在上面挂这么多东西呢?”一方面我是想要找个话题拖住张半仙,一个方面我是真的好奇。 那老人家似乎很高兴我问这样的问题,他示意我走到靠东侧的一棵下,问道:“姑娘可知道这是什么树?” “未曾见过。” “我年轻的时候听老一辈的人传下一个传说,关于这两棵树的,也关于这神庙主人的,你有没有兴趣听?” 张半仙很明显已经挑起了我的兴趣,我急忙点点头,心中又觉得不妥,便问:“可是听您讲故事会耽误做工的。” “哈哈,叶知凡那小子脑子抽了让你来修神庙,你还真当回事儿了。”说罢,张半仙拉着我在树下随地坐下,道:“现在还早,你听我说完在做也不急。” 我笑着点头,这样更好了。 “听上一辈讲啊,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有多久啊?”我不禁问道,张半仙一个眼神杀过来,不满地道:“讲故事的时候不许插嘴。” 我连忙捂住嘴巴,继续听他讲道:“大约是一千多年前,柳城有户姓云的人家,云家中主人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据说他的夫人生得极美,犹如天仙。这夫妻两个是从别的地方搬到柳城的,很热心,经常免费给穷苦百姓看病、智斗欺压百姓的员外,深得柳城百姓的喜爱。这夫妻生得一对女儿,姐姐叫做云瑶,妹妹叫做云华,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等这两个女孩长到该出嫁的年龄,柳城忽然来了个很恐怖的妖怪,那妖怪杀了不少人,而且扬言要将天下人都杀尽。这时候云家夫妇很勇敢地站了出来与那妖怪打斗,可是你说这凡人能打得过妖怪么?他们两个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啊?那云家夫妇死了?”我可能真的是听到这个故事里面去了,心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随着情节而紧张,张半仙再次一个眼神杀过来,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忙笑道:“您说,您接着说。” “可能是凡间的劫难惊动了天庭,那云家夫妇音讯全无之后,从天下就下来几个神仙。据说当时几个神仙直接找到云家两个姐妹,说她们身上带着可以封印妖怪的力量,希望她们能够出手相助。然后姐姐就答应去了,她趁妹妹睡着之后悄悄离开了柳城。那之后没有多久,妖怪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人们都说云瑶已经把妖怪消灭了,等着她回来庆功,可是等了好几年都没有消息,渐渐的人们也只能默认云瑶已经死了。后来经历过那场劫难的百姓为了纪念云家夫妇和云瑶,便在荒废了的云家宅院上修了这座神娘庙。” 张半仙讲到这里停了停,我便忍不住问:“可是,刚才我看正殿里供着四尊金像,被放置在侧边的那尊是谁的?看起来像是一个男的,不像是云家妹妹云华。” “据说这云华在她姐姐离开不久后就失踪了,云家再没人来过便这样荒废了。你说的那尊像其实是当时云瑶的未婚夫。” “未婚夫?”我有些惊奇,怔怔地看着张半仙,只听得他道:“那云瑶可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当年不知因为什么事情,遇见了柳城书院老夫子的儿子叶钧,两人一见倾心,很快便定下婚约。据说当年云瑶是背着叶钧悄悄离开的,此后叶钧也试着各处寻找云瑶,找了十几年都没有消息。后来他没有成家,住在人们刚为云瑶一家修的神娘庙里,终日守在这棵树下,希望有一天云瑶能够回来。可是这一等,就是一生,叶钧老最后是死在这棵树下。很多人被他这种执着感动了,便凑钱将他的像供奉到了正殿中,希望这对有情人在另一个世界能够相聚。而这两棵树据说是云瑶姐妹年幼时种下的,现在算起来起码也有一千年了。因为有了叶钧和云瑶的爱情故事,民间渐渐盛行一种说法,就是只要把亲手制作的丝带或者香囊挂在树枝上,然后诚心许愿,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就能够永远在一起。” 张半仙的故事到这里算是讲完了,虽然身为神仙的我觉得民间这种传说多少是虚构的,而且在我的印象中,这过去的一千年并没有发生过什妖魔大肆祸害人间的事情,但是在这个凄美而遗憾的故事面前,我也只能沉默了。 先前那种莫名的情绪像是被刺激到了,渐渐从我的内心深处蔓延出来。 我居然忧伤了。 起身望向这粗粗的树干,它的树皮并不是很粗糙,但是我仿佛能看见岁月一点点划过它的痕迹。如果千年前真的有云瑶和叶钧,那么这棵树是不是见证了所有的悲欢离合呢? 我伸手轻轻触摸树干,一般来说在凡间存活上千年的东西都有成精的可能,那么这棵树是不是已经成精了呢?暗暗将自己的仙力散开感应,那个时候我竟然会单纯地想要找出一个树精,来告诉我这个故事是否真实。 可是良久,我散出的仙力并没有给我回应,心中有些失望,却在要转身离开的瞬间看到了指间露出的淡淡的痕迹。 我凑近一些看,问道:“诶?这是什么?”张半仙看了看我手指的地方,说道:“是有人刻上树皮上的字,我小的时候就发现了,应该有很长的历史了。” 我仔细看了看,的确是有人刻意用尖锐的东西刻下的,不过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树皮在不断地愈合,现在也不太看得清刻了什么。 “我研究了几年,这应该是一句诗。”张半仙见我很困惑的样子,解释道:“前面一句太模糊,我只能猜出‘风’字,后一句则是‘一夜花成雪’。” “一夜花成雪?”我反复念着这一句,脑中竟出现这样一幅场景。 就是在这个院子里,一个晴朗的月夜,月光浅浅地散在院子的每个角落,也温柔地铺在两棵开满了白色花瓣的树上,忽然一阵风吹来,花瓣漫天散开,它们跳跃、飞舞、旋转,继而静静落下。时间可以为了这梦幻的一幕而停止,除了花落的微吟,周围一片寂静。然后,在树干上依靠着一个少年,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感受到他的微笑……等等,我及时收回自己思绪,心中不由得一慌,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这种幻象? 连忙摇摇头想要清醒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大脑严重混乱了。 第七章 红色的妖魔 “丫头,你怎么了?”张半仙问我,我摇头笑笑,道:“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句诗很美。” “我也这么觉得。”张半仙笑笑,道:“而且闲着的时候我试着将前一句填出来,可是结果都不太如意。比如说,‘忽如东风吹’,这样过于死板……” 被他这么一说,我灵光一现,顺口说道:“应是东风过。” “你说什么?”张半仙表示自己没有听清楚,于是我又说了一遍:“应是东风过,一夜花成雪。” “对得好!”张半仙忽然大笑:“哎呀,你这个女娃娃,年纪不大,脑子里东西还挺多。这句‘犹应东风过’虽然很普通,但是和后一句搭在一起却很自然,的确很不错。”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又不自觉地将手放在树皮的那些痕迹上,低低念道:“应是东风过,一夜花成雪。”有那么一瞬间,我手掌下的树皮竟颤动了一下,我一惊,想要再触摸一番,可是却没有了其他收获。 “丫头,故事讲完了,你还是快些干活吧,不然我跟叶知凡那小子不好交代。”张半仙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看看周围,不觉间已经有香客进来了。于是我拿着掸尘,又转身问道:“老人家,你还告诉我这是什么树呢!” “其实也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树,起码在别的地方没有见过。有人说叫合欢,也有人叫漫雪。现在你来得不是时候,等春天来,它会开许许多多的白色的小花,重重叠叠的,风一吹,也当真应了那一句‘花成雪’。” “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看看。”我笑着说道,同时心中也升起了小小的遗憾,因为我知道,来年春天,我是不可能留在柳城的。 那天从早上到日落端阳都没有回来,我死死拖住张半仙,他也没有机会去到后院。而就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我独自弄完了正殿里一些不是很有技术含量的修缮活儿。 期间叶家的家丁来过一次,说是给我和端阳送饭,我接了便草草打发他们回去。而张半仙本来就是住在东厢房里的,他与我一同吃了晚饭,便说有的事情要出去一趟,叫我看着时间,差不多可以收工不必等他回来。 我送半仙出门,正在犹豫要不要离开寻找端阳。一阵阴冷的风却决绝地刮过我的脸庞。本能地警觉起来,我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改变,现在神庙中只有我一个人,刚刚明明是挂着晚霞的天空顿时阴沉下来,黑云压得很低,有些针对我的意味。 我说不对劲,是因为我发现有人在神庙里施了一个结界,而我被困在了里面。 “你是谁?”冷风继续一阵阵像我刮来,随风凌乱的树叶时不时地打在我身上,与我肌肤接触的瞬间能感觉到微微的痛感。 没有人回答我,我只能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睛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耳朵里传来不一样的风声,我一个机灵侧身,感觉有什么东西与我擦身而过了。应该是起码是个妖,因为刚才我触碰到了他的衣服。 “修炼千年的神仙?看来反应力还可以。”一个沙哑低沉的女声传入我耳朵,我睁开眼睛,却被眼前那一片红色刺激到。 定了定神再看,我才看清眼前这个“人”。她一身红衣,正在散发妖气,不,这气息比妖更强烈更浑浊,我眼前的应该是魔。 她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红光,有些刺眼。再仔细看她的相貌,发现她长得并不是凶神恶煞,若是除去她脸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纹饰,再配一个微笑的话,应该也是个清秀的姑娘。可是现在看着她那一副想要把我吃了的神情,我暗自觉得这魔与清秀实在不搭。 “你见到我就是这个反应?”那赤魔(我对红色妖魔的简称)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很是不满地问我。 “你希望我什么反应?”我反问道,这赤魔也太奇怪了吧,我好歹是神仙,总不至于被她吓得全身得瑟,然后大哭着说:大神饶命啊!而且,我也不可能像四大天王那般托着个兵器大老远就朝妖精喊:妖孽,看你往哪里逃! 所以,综上所述,我觉得沉默以对是最正常的反应。 可是显然赤魔并不是这么想,她似乎被我的话给刺激到了,不再言语便化作一道红光朝我袭来。 我自然也不敢怠慢,连连躲过她的几次攻击,可是赤魔更不满了,她停下来大声说道:“有本事你与我好好打斗一番!” “我为什么要和你打?”我问赤魔,她自然不会领我的情,不管不顾地朝我袭来,最后我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得接了她劈过来的一掌。 其实客观来讲,我虽不是什么上仙,但是因为身上带着的仙气是来自月亮最纯正的精华,所以只要我能将藏在身体里的潜能全都发挥出来,三界能敌得过我身上这天地精纯的还真不多。 于是,和眼前这位不知身份的赤魔打,我没有觉得她会赢。可是当时的实际状况是,我料到了她的魔气敌不过我的仙力,也料到了她的掌力我能够承受,却没有料到在我接了她那一掌之后,发生了很奇异的事情。 赤魔在我与她手掌接触的那一刻迅速抓住了我的另一只手,顿时我就感觉自己的仙力透过掌间散了出去,而且根本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 起初我以为是赤魔故意引我接招,趁机吸走我的元神,好修炼。可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我渐渐发现当仙力从我右手掌散出去的时候,我的左手掌被迫接受着赤魔体内浑浊的魔气。 她的魔气像一团恶劣的火焰毫无顾忌地侵入我身体,端阳怕阴物,而我怕的是阳物。我仙力被迫抽离身体而感到的寒意和赤魔强行灌入我身体的烈火把我的知觉搞得四分五裂,真应了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 我试图从这个诡异的循环中挣脱出来,却发现自己被困得死死的,根本没有挣扎的力气。 火焰已经开始烧我的元神了,我警钟大作,这样下去没有多久我元神不被抽走也会被烧毁的。努力喊出声音:“快住手!你到底是谁!” 感觉时间过了很久,我的意识开始有些迷离,耳边却清楚地听到赤魔喊,她声音明显不镇定:“谁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该死,停不了!” 虽然有些意外赤魔的反应,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恍惚间感觉一道白色的光从我们两个中间划过,然后这可怕的循环被打破,然后挣脱冰火两重天的我失了力气,像一片落叶被掀起的风波随意吹到一边。 我眼神有些迷离,那个仰望的角度正好看着赤魔施法的结界慢慢消散,黑云散开,显出凡间本该有的夜幕。 这个时候,该是月亮很圆的时候。 我竟这样想到,闭上眼,我能感到月光温暖散在我身上,身体变得贪婪,拼命地将月光吸入,想要填补仙力的空缺。赤魔的结界消散了,也说明她已经离开了。不管是个什么情况,我现在需要静静修养一下,我索性放松了自己,陷入浅浅的睡眠中。 所谓“十五月亮十六圆。”十月十六的月神珠将神力发挥到了至极,也因为如此,吸收了月华的我,身体恢复要比平常快一些。我闭着眼睛小憩没有多久,之前那浊气造成的炽痛感便基本消失了。 正想着要不要从地上爬起来,脸颊处忽然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动。连忙睁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长着白毛的球。 好吧,这比喻有点不恰当,等我爬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才确定,这团东西其实是一只长得过于圆润的白毛兔。这兔子有我两只手掌大,一对近乎血色的眼睛时睁时闭,我见它想要亲近我,便主动把它抱起。 兔子在我掌中扑腾了一下,生怕它会掉下去,我连忙往怀里揣。 “咦?你怎么受伤了?”我见胸前衣服被染上了血,才发现兔子的肚子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想了想,可能是刚才我和赤魔对峙的时候引起的风波伤到了这只无辜的小东西。 “小兔兔,你别害怕,姐姐给你疗伤哈。”我小心将兔子放在地上,将手掌放在它的伤口处,正准备用仙法给它愈合伤口,谁知身后去传来一个不是怎么和善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时心虚收回掌力起身回望,见一个身影慢慢朝我走来。等月光清晰了他的面容,等他已经站在我面前,我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叶……叶……四少爷!” 叶知凡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叫他四少爷,愣了愣,才道:“你刚刚都做了什么?” 听着他语气不太好,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隐瞒了赤魔的事情:“修缮神娘庙啊,我可没偷懒,不信你问张半仙。” “修缮神娘庙?”叶知凡脸色还是很差,他眼皮一挑,问道:“柳姑娘是不知道修缮二字什么意思么?” “嗯?”我被他这句搞得莫名其妙,他却伸手将我身体一扯,让我看着正殿说道:“姑娘所谓的‘修缮’就是把大殿搞成这个样子?” 第八章 古树分两仪 叶知凡面色不善,他强迫我看向正殿,我正要抱怨他太过粗鲁,可是当我看到…… “呃……”我觉得我的实际操作再次将“狼藉”一词发挥到极致,可能是因为我和赤魔之间的循环被打破时产生的气流波及到周遭的事物,正殿的几扇门正歪歪斜斜地向我控诉着他们的不幸,而且我隐约能够看到殿内供桌上一片混乱…… “姑娘不想好好解释一下么?”叶知凡冷冷地问道,我避去他想要杀人的眼光,瞥见地上那只受伤的兔子,一个机灵,便抓起那兔子在叶知凡面前晃,面不改色地说道:“其实一切都因为它!” 叶知凡显然不信,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谎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自然只能继续说下去:“本来今天的活儿我都干完了,正想回去呢,就见这只小兔子跑出来,我见它受了伤,想帮它。可是它一见我就跑,我想要抓它,就不小心撞倒了几扇门……呵呵……” 叶知凡还是不信,那双眼睛都快把我看穿了,我一着急,提起兔子的耳朵,将它肚子显露在他面前,说道:“哎,你别不信啊,这不是有伤口么?我好不容易逮着这兔子,刚要给它包扎你就来了。” 叶知凡还是不信,抿着薄薄的嘴唇,看看兔子又看我,却不说话。 我有些气馁,却见兔子的血还在流,便赶紧小心地将兔子放下,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先救这兔子。” 说罢,也不去管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药粉(其实是我暗中用法力化成的)将要均匀撒在兔子的伤口上,又随手从裙子的衣角扯下一布条,小心地替兔子包好。 上了药后,小兔子表示很舒服,一个劲儿往我怀里挤,我心生怜惜,索性将它抱在怀中,起身继续面对叶知凡。 “追个兔子能把正殿毁成这个样子,姑娘真是……善心与暴力同在。”从叶知凡薄薄的嘴唇里吐出这句话,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我望向他,却见他看我的眼光有了些不同,好像没有了方才的盛怒,便连忙道:“你放心,我今晚会把门修好的。” “就你一个人?”叶知凡眼光了多了分鄙夷,我无语地低头,才想起端阳来,于是对他说道:“端阳会帮忙的,他在后院。” “在下觉得姑娘似乎没有诚意啊。”叶知凡走近一些,我却本能地退后了一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混……凡间……诚信……第一……” “混凡间?”他又走近我一步,眼睛眯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一紧张,为了能够将我刚才的口误混过去,便赶忙将兔子塞给他,道:“你帮我拿着,我这就把门修好。”说罢,一溜烟跑到了正殿门口。 与叶知凡拉开了些距离后,我松了口气,发出了衷心的感叹:珍爱生命,远离凡人。 话题不能扯太远,我们就来说说修门这事儿。 对于神仙来说,修门的难度系数实在太低,通常是可以直接忽略的。但是对于一个身为神仙却要装凡人的我来说,这绝对是个技术活! 所谓技术活在于演技,我明明在使用法力将躺着的一扇门轻松抬起,却还要摆出一副费尽了所有力气才撼动这门的憋屈表情,关键时候还要咬紧牙关以作衬托,并且时不时得用余光观察叶知凡,看他信不信我。 咦?叶知凡在干什么! 余光中我见他居然用一只手帕盖在白毛兔的耳朵上,正准备拎着兔子的耳朵把它丢掉…… “叶知凡,你住手!”我急得大叫,顾不得许多收回法力想要跑过去阻止叶知凡。 可是才跨出一步我就后悔了,身后那扇没有法力支撑的门朝我倒了下来…… “啪――” “你在发什么呆?” 几乎是同时,在门板砸在地上发出响声的同时,端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原来刚刚端阳及时出现拉了我一把,让我避过了门的袭击。而现在我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手臂也很自然环住我,发自他体内的纯阳之气让我很是不舒服。 好诡异的姿势! 不,诡异的好像不只是这样。我抬头朝叶知凡望去,他正愣愣地看着我和端阳,所幸他怀中的兔子还没有被丢掉。 “鸾月,这怎么回事?”端阳放开我,看看叶知凡又看看凌乱的门,问我。 被他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当然也顾不得说这些,我大步上前抢回叶知凡怀中的白兔,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你干嘛嫌弃它啊?它受着伤你知不知道?” “我……”叶知凡像是被我弄得莫名其妙,目光里充满了不解与疑惑。 我指着他的手绢说道:“你不喜欢它放在地上就行了,为什么要提着它耳朵丢掉?你还嫌它脏,要用手帕垫着丢!”想想一个大男人有如此洁癖,而且还斤斤计较,不近人情,我心中一阵恶寒,彻彻底底地鄙视了叶知凡一番。 “姑娘难道没有看到兔子耳朵上血迹吗?”叶知凡左手捏紧手绢,整个身体开始莫名地颤动,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在压制自己极大的火气。 我低头看怀中的兔子,它耳朵上的确沾了些血,难道…… “你刚刚是要帮它擦血?”我抬头问叶知凡,他没好气地问:“不然呢?难道我还犯得着跟一只兔子过不去!” 那也不好说,我暗暗腹诽。叶知凡给我的印象太差了,直接导致了我怀疑他的人品。也导致了我认为他会做出许多比较变态的事情。比如他碰了兔子,我绝对不会认为他会爱惜它,叶知凡在我心目中更适合做一个动物虐待狂。 “柳姑娘,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容易走神?”叶知凡的声音又开始不耐烦了,我低头不去看他,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你不用道歉得那么勉强,对我来说,门比较重要。”叶知凡一句话飘过来,全然在气势上占了上风。 “你……”我愤怒地指着叶知凡,想要说出一句能够让他再无还口之力的经典语句,可是支支吾吾了半天,我很有骨气地转身朝端阳喊道:“我们去修门!” 我拉着端阳转身离开,却听叶知凡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柳姑娘,我想到一件能够抵过九万九千九百两白银的差事,烦劳修好门之后到我书房来一趟。” “……”我有些赌气,故意不去理会,却下意识用余光瞥了叶知凡一眼,他沉默着转身,迈开步子,从容却不失优雅,月光照得他蓝色锦衣发出淡淡的银光,显得那样清冷。他始终没有回头,就这样,一点点消失在了夜色中。 古老的门发出滋滋的声音,我回过头看的时候,端阳已经用法力将所有被破坏的地方都恢复原貌了。 “你……”我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端阳打住,他拉着我一跃而起,踩着薄似纱帘的云彩飞到了半空中。 “你看下面。”端阳神情凝重,指着下面让我看。我低头俯视着这片被月光笼罩的银色大地,然后眼睛由不得睁大了。 “你没想到吧?”端阳见我的反应,问我。 我点点头,道:“我在神庙待了一天,竟没有发现这样的蹊跷。”我看到这样的景象,那神庙正殿前两棵古树的位置很是蹊跷,凡人可能看不出个所以来,但是只要是修道的人,就能发现它们刚好生长在太极阴阳鱼的两个点上。说得更简单一点,这两棵树是风水树,而且左边那棵是阴的,右边那棵是阳的。 “这座庙被施过法,身在庙里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端阳解释道:“我也是无意中看见的。” “说起来,今天在庙里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我忽然想起赤魔袭击我的事,便简单说给了端阳听,顺便提及了关于云家的传说。 端阳也不能解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苦恼地揉了揉自己头发,然后问他:“对了,你今天有什么收获?” “我们先下去,待会儿讲给你听。”端阳拉着我一个转身,我们便安稳落在地上。 此时此刻打量着这两棵时不时落下黄叶的古树,我心中被疑惑和不安填满,再找不到张半仙给我讲传说时那种凄美。 端阳告诉我,他这日将方圆几百里的每个角落都搜了个遍,只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山洞中找到了几缕日神珠的气息,其他再无所获。他推测是有妖魔,最起码也是一个修道的凡人拿走了日神珠,并且那人的修为已经能够自如运用日神珠,还能及时的躲避端阳的追踪。 “赤魔身上的气息如烈火,很可能跟神珠有关。”端阳这样说道,但是当即就被我否决了,我告诉他当时赤魔身上的力量与神珠的气息完全不一样。 于是,我们在下凡的第二天就陷入了困局。 赤魔的出现,古树之下的秘密,不知所踪的神珠……看了看悠悠的微微偏凉的月光,我低头轻抚怀中的白兔,低声自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第九章 允他一婚约 那晚我和端阳围绕着两棵树好好研究了一番,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纠结之时,张半仙却回来了。 本来端阳把我之前破坏的地方全都修复了,可以半仙找不到半点破绽。 可是比较悲催的是,他当时脑子里一心想要让我去看风水树,一个不小心用力过度,把整个神庙给修缮了一遍。 当我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晚了,于是…… 张半仙:“我……走错地方了?” 我干笑:“呵呵……月黑风高……您怎么看得出来?” 张半仙:“我没有老眼昏花到门口多了两座石狮都看不出来!” 我:“……” 一边朝张半仙扯着笑容,一边把端阳拉到一角,低声问道:“你没事在门口放两座石狮做什么?” 端阳一脸无辜地道:“凡人不都喜欢在自家门口放狮子么?我觉得这样添加挺好的啊!免费赠送嘛。” “你什么审美观啊?再说,你从哪儿变出的狮子?用幻术了?” “幻术倒没有,我见城南有户人家的狮子挺顺眼就……”端阳挠挠闹,朝我笑笑。我狠狠瞪了端阳一眼,转身想要跟张半仙解释,可是看着他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我们……” “哎,打住打住。”张半仙抬起手打断了我的话,他用富有深意的眼光看着我和端阳,然后忽然笑起来,道:“所谓天机,自可不言。” 我疑惑地看着张半仙,他依旧笑着,见我的不解,继续说道:“叶家那边老朽会解释的,不过还烦劳二位将门外石狮送回,这礼物……太重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和端阳也只能点点头。张半仙笑意未减,神情却庄重了许多,朝我们微微颔首,便转身朝内院走去了。 “鸾月,他是不是知道我们身份了?”端阳看着张半仙离去的身影,问道。 “或许吧,所谓天机,自可不言。”我回答着端阳的问题,心中却对张半仙生出许多敬佩来,此人能称“半仙”,当之无愧。 端阳在我胁迫下将那两尊石狮送回了原处,后来我和端阳讨论了一下,觉得也不用把神庙没修缮前的样子变回来了,这样大家都省时省力,反正张半仙会替我们解释的。这样的话我们相当于还了叶家六万四千两,还剩三万六千两,心中忽然有种胜利在望的感觉。 “叶知凡不是说有件价值九万九千九百两的事情要我们做么?这样吃亏的岂不是我们,要不我们离开吧。”端阳这样建议道。 我觉得这也不无道理,可是想起方才自己错怪了叶知凡,便难以说服自己就这样失信。 “还是回去吧,我不想欠他的。”听我这样说,端阳狠狠在我脑袋上拍了一掌,然后悠悠地哀叹了一声:“鸾月,你居然有人情味了。” “……” 最终,我们还是决定回叶家去做个了结。 走到叶家大门的时候,叶知槿正站在门口张望着什么,不过很明显,她要看的不是我和端阳。 “叶姑娘,你在等谁呢?”我友好地上前拍了拍她肩膀,她全身一颤,明显被我吓到了。 “是……柳姑娘啊……”叶知槿转身看我,那张本该晕开浅浅笑容的脸被月光照得苍白,隐约还能见到她那双微肿的眼睛正流着眼泪。 “你哭了?”我放低声音问道,她却摇摇头,慌忙用衣角将眼泪抹去,一点不失大家闺秀的优雅,并勉强扯出个笑容来:“没什么,我只是在这里等一个人。柳姑娘和公子还是快些进屋去,听说四哥等你们很久了。” “那你有事与我说,我们会帮你。”我见她不肯说地为难模样,不好再问,只能拉着端阳进了叶府。 “鸾月,我该提醒你一句。”跟着家丁走在去叶知凡书房的路上,端阳忽然隔空给我传音,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法术,对话的双方可以在耳边清楚听到彼此想要传递的信息,而不被周围任何人听到。 我惊奇于端阳的举动,疑惑看向他,他一边若无其事地走着,一边传音:“月神娘娘叮嘱我们不要插手凡人的事情,和叶家有纠葛已经很不好了,刚才你不该说要帮叶知槿的。” “我知道,可是她的样子很可怜。”我传音给端阳,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而且,端阳,你对于凡人过于冷漠了。” “我只对女人冷漠,女人这种生物太麻烦。” 我惊悚地看向端阳,要知道他在天庭素来有“仙女之友”的美称,近千年间,都不知道他与多少大小仙女成为闺中之密。 “你那种表情是什么意思?”端阳瞥了我一眼,问道。 我轻咳了一声,继续传音:“那你也嫌我麻烦了?” “不嫌,我没把你当女的看。” “哦,那正好。”我淡淡地道,这回端阳惊悚地看向我,听我传音:“我没把你当男的看。” “……” “两位,书房到了。”家丁的话及时打断了我和端阳之间的毫无营养的隔空传音,我伸手正要推门进去,却听家丁拦住了端阳道:“四少爷想和柳姑娘单独谈谈,请在外面稍等。” “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端阳态度不是很好,从回到叶家他就变得很奇怪,我生怕再惹出什么事端来,连忙将怀中的兔子塞给他,道:“端阳,你就等我一会儿,我有分寸。” 半响,端阳才犹犹豫豫地退后了几步,而我则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没有点灯,光线比较暗,我关了门往里面走了一些,才看见坐在书案前的叶知凡。月光从轩窗外透进来,恰恰印在他的蓝裳上,气息清冷,正如他从神娘庙离开的时候。 见我进来,他微微侧身,将手中什么东西放下,道:“柳姑娘家中还有什么人?” 我愣了愣,完全没有想到他回问这样的问题,想了想,说:“没有了。” “姑娘家中缺钱么?可许配了什么人家?” 我听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怪,连忙说道:“叶……四少爷,你需要我做什么就直说。” 叶知凡顿了顿,说道:“十万两,叶某想买下姑娘。” “啊?”感觉自己被雷神劈得外焦里嫩,我恍惚了片刻,然后大步上前双掌拍在桌案上,俯身凑近叶知凡,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背着月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的声音却毫无情绪地在我耳边响起:“叶某用十万两,买姑娘进宫。” “进宫?”我直起身子,双手抱在胸前,说道:“你说清楚。” 叶知凡点了灯,房间顿时亮起来,可是温暖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却显得冷冷的。不禁打了个寒颤,见他递过一卷黄色的锦帛:“这是今早从宫里传来的圣旨,姑娘可以看看。” 我一边读着所谓圣旨上的内容,一边听叶知凡说道:“槿儿早在及笄之年就许给了柳家,两人感情很好,她接着圣旨就哭个不停。可是圣旨违抗不了,我希望能找个人代槿儿进宫。” 我没有应叶知凡的话,却在圣旨里看到了很敏感的东西,连忙指着中间的一段问道:“这里‘天降神珠’是什么意思?” 叶知凡瞥了一眼,道:“听人说前两天帝都的天忽然黑了一刻,从天上降下一颗发光的珠子,正正砸在了皇宫正殿的前面。皇帝认为这是吉兆,还说是什么充盈后宫的好机会,这才有了大肆收集民间女进宫的旨意。知槿在柳城也算是出了名的才女……” 叶知凡的话我渐渐没有去听,圣旨中的提及的神珠恐怕就是日神珠的碎片,这对于我们来说真心是一个好消息,看来我得找个机会去皇宫一趟,人间的皇帝虽然自诩为天子,但是一点攻击力都没有,这回事情好办多了…… “柳姑娘,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走神!”我抬起头又对上了叶知凡有些怒气的眼睛,赶忙解释道:“我听着呢,没走神。” “那姑娘可愿意?只要姑娘答应,千秋祭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而且柳公子可以得到九万九千九百两。” “叶姑娘就是因为这个哭成那样子的么?”我问他,叶知凡点点头,道:“别看槿儿柔柔的样子,其实她骨子里倔得很,我怕真送她进宫她会想不开。” “她是个好姑娘。”我说道,想起这个女子温暖的笑容,我不觉笑了笑,道:“我替她进宫吧。” “当真?”叶知凡起身俯视我,样子很认真。 “嗯,当真。”我也很认真地回答了他,虽然我承认答应进宫这件事情上我是冲着日神珠去的,但随便帮叶知槿一个忙也未尝不可。 “姑娘不用和柳公子商量么?”叶知凡可能觉得我答应得太干脆,再次确认,我摇摇头,道:“一般来说,他的意见可以直接忽略。” “鸾月,你说什么呢!我的意见很重要!”耳边响起端阳不满的传音,我就知道他肯定在外面偷听。 我毫无痕迹地朝叶知凡笑着,说道:“我们签契约吧。” 这回叶知凡倒显得有些犹豫了,他打量了我很久,才坐下提笔写起来。 月光里,烛火下,他低头,黑发披下来遮住他一半的脸。其实从认识到现在,我是第一次那么长时间那么近距离的观察他,也才发现他认真起来的轮廓也挺好看。 “对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我忽然来了兴趣,问他。 “什么?”叶知凡微微抬起头,表示他在听,我便问他:“为什么要我代替你妹妹呢?”说实话我觉得叶知凡完全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买下一个丫头,没有必要找我的。 “槿儿身材样貌数一数二,一时找不到顺眼的,但你的身材勉强还可以,与她有几分像。”叶知凡淡淡地回答,随即又低头写着。 我干笑,呵呵,谢谢夸奖。 第十章 十月木槿开 十月木槿,朝开暮合。 我披着晨辉踏入了槿园,这里是属于叶知槿的院子。 就算是在花神的浣花仙境,我也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木槿花,它们成排生长着,那般勃勃丝毫不受深秋的影响,阳光打在它们枝头,花朵便乘机绽放开来,粉的白的,竞相成簇。木槿花期约莫三个月,七月始,十月终。算着时间,这恐怕是年内最后一拨木槿花了。 “柳姑娘,昨儿我们姑爷陪着小姐没回去,估摸现在还在梳洗,您先等一会儿,奴婢这就去禀报。”我沉默着点点头,目送着身旁这个叶家的小丫鬟进入叶知槿的闺房。 对于我答应叶知凡进宫这件事,端阳虽仍有异议,但一时也说不出更好的办法,最后也只能随着我的意思了。而且基于遗失在柳城的日神珠还没有被找到,我和端阳最终决定分头行动,我进宫去取珠子,他便以柳城为中心向四周展开搜索。 为了提高效率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端阳昨晚就被我给赶走了,而根据我和叶知凡的契约,我今天午后便要启程前往帝都。 在走之前,我想要来看看叶知槿,她是我在凡间认识的一个很美好的女孩子,我想知道自己这样帮她,她会不会幸福。 “柳姑娘?”叶知槿的声音响起,我抬头望去,见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子站在木槿花间,她的裙角用丝线绣着几多硕大的粉色槿花,粉白相间,相映成趣。深秋爽朗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绽开丝丝暖色,已没有了昨日那般愁怨。 槿,含蓄而执着,依阳而开,很适合她。 “这位就是柳姑娘?”我正想和叶知槿打招呼,她身后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待我反应过来,见一个身着淡青色长裳的男子牵着叶知槿向我走来,这男子身材也算高挑,但有些偏瘦,肤色过于嫩白,眉宇间也没有太多的英气,虽然长得还不错,却不及叶知凡那般稳重与成熟。 “叶姑娘,这位是?”我迟疑地开了口,叶知槿还略显苍白的脸上像抹上了珊瑚胭脂,有些娇羞地道:“这就是我的未婚夫婿,柳竹与。” “秋风不眷深院槿,便依美人向阳开。”那柳竹与忽然冒出这样两句,句子虽好,我却不得其中深意,叶知槿见状连忙解释:“竹与他喜欢作诗,他夸你生得副俊模样。” “呵呵,哪里哪里。”我头一次见这样的人,有话直说好了,干嘛要作诗呢?不过转念一想,这种特长要是用来骂人,那定是爽极了。 “柳姑娘不必谦虚,这次的事情还多亏了姑娘,我和槿儿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才好。”柳竹与说话的神情与叶知槿很像,从头至尾都是柔柔的,从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浓浓的书生气。 “是啊,柳姑娘,其实你也不必为我……”叶知槿上前拉住我的手,眼中净是愧疚。 虽然进宫这件事我觉得我与叶家最多算是相互利用,但是眼下这情形,还是安慰她几句才好,于是我道: “不用感谢我,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其实我家穷得很,从小我就想着攀一个有钱人,这回进宫我哥得了一大笔,以后我也衣食无忧,富贵无穷。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们呢。” 这话说完,柳竹与和叶知槿的脸色变了变,我想他们是开始鄙视我的金钱观了,可是却听叶知槿看着我身后叫:“大哥,大嫂,四哥。” “……” 叶知槿的院子太小,明显不适合我们六个人说话,于是我便随着这几人来到了叶家接客的大堂里。 接下来的对话无非是叶家怎么怎么感激我之类的客套话,在这里不再复述。而叶家长子叶裕丰和他的夫人在今后基本与我没有了交集,我对他们的印象很模糊,至今停留在“长兄如严父,兄嫂似良母”的认知上,也就不多说了。 而叶知槿和柳竹与在听完我的攀富理论之后,脸上表现出来的那种愧疚也消散了许多,谈到后来,柳竹与便告辞回府了。叶知凡则要让叶知槿为我准备一些她的衣服,所以没有多久,偌大的大堂里只剩了我和他两个人。 “知槿今晚就回搬到柳家去,从今以后你就叫做知槿,旁人问起来你可不要说漏了嘴。”叶知凡从一开始就阴着张脸,说话里语气里一点温度都没有,但我也懒得与他计较,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知槿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你规矩一些,不要毛毛躁躁的。” “恩,好。” “知槿谈吐优雅,应答如流,你不要老走神,而且答非所问。” “恩,好。” “知槿饱读诗书,张口便能成文,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你若不会,起码不要在外面显摆你的攀富观。” “恩,好。” “知槿……”叶知凡还要继续夸他妹妹,我却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理直气壮地打断了他:“你妹妹那么出名,肯定很多人知道她的容貌吧?我这样代替她,不会穿帮么?” “你先随我上帝都,我那里有朋友,到时候帮你易容就行。不过在此之前你要以盖头遮面,不要让人看见。” “……好。”我本来是想说其实我可以变成叶知槿的样子,可是既然叶知凡说有办法,我也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 “还有,姑娘是准备把这只兔子带着一起走吗?”叶知凡眼睛瞟了一眼我怀中的兔子,有些不善,我猜想他还在记恨我错怪他的事情。 “你也得给我留个伴儿不是?端阳走了,成雪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故作可怜地抱起兔子用脸颊蹭了蹭,做亲昵状。 “谁是成雪?” “这只兔子啊,我给取的名字。”我得意地说道,跳脱见着白色就给人家取名“小白”的怪圈,我果断兔子取了个优雅的名字。 “一夜花成雪?半仙给你讲故事了?”叶知凡这次打量我的眼神有些深意,我点点头,道:“那是个很美的故事。” 叶知凡沉默了,他沉思着什么,完全把我凉在了一边。 很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淡淡地说了一句:“让丫鬟带你去找槿儿,准备一下我们就出发,宫里的人五日后会在帝都城门口亲自迎接,时间有点紧。” 我再次回到槿园,此时太阳已经中天,约莫巳时将过,午时快来。 叶知槿将我迎进屋,屋子不大,却很雅致。屋内燃着不知名的熏香,夹杂着淡淡的墨味触动着我的嗅觉。横在内屋与外屋之间的枣红色博古架上整整齐齐放着各种书卷,轩窗前架着一把七弦琴,旁边一只精致的乳白色梅瓶,里面插着一只盛开的木槿花。 这屋子,果然是才女的标准配置! “也不知道柳姑娘喜欢什么样子的服饰,我命丫鬟们挑了这些,你看看够不够。”叶知槿将我拉到她的床旁,问道。 我看着床上整齐摆放的各种衣裙配饰,说道:“其实你不用准备那么多的,我进了宫,什么都不缺。” “这是娘家给的东西,怎么不要呢?”看着叶知槿一脸着急的样子,我也只好点头答应。 “对了,四哥说要给打扮一下,柳姑娘你来这边坐,我照我的样子给你弄一弄。”叶知槿不由分说地将我拉到梳妆台那里做好,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沉默着任她将我长发放下。 作为一个每日待在神殿里的小仙,我基本没有装扮自己的概念,说实话将近千年的时光里,我都是这副模样,连头上唯一的那根月盈簪都没有取下过。这次换个装扮,我心中,竟有那么一丝期待…… “柳姑娘,你一直抱着这兔子,不累么?”叶知槿轻巧地将我几缕头发在左侧盘起,问道。 “还好,成雪挺乖的。” “成雪?一夜花成雪?”叶知槿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看着镜中她的表情,问道:“你怎么和你哥一个反应?” “因为我们都听半仙讲过故事啊。”叶知槿没有停下动作,继续说道:“你别看四哥那样沉默,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他居然对半仙的故事深信不疑,小时候只要难过了,他就会失踪,而你肯定能在那棵古树下找到他。” “啊?你哥也会多愁善感?” “没看出来吧?柳姑娘,你不要怪哥哥,他是个好人,平时他对人不会像对你这样……哎呀,我这是说什么呢!”看叶知槿有些语言混乱,我不禁笑了笑,道:“我没怪谁,你不用解释的。” 此后,我们没有再说话,其实我心里很明了,进宫之后,我们再难有交集。我与叶家的所有人,终究只是浮萍与水,说不得缘分。 叶知槿帮我从头至尾好好改造完毕的时候,正好赶上叶知凡敲门催我们。我见知槿在忙着收拾梳妆盒,便起身开了门。 很狗血的是,我和叶知凡都愣在了开门的那一刻。我看着他,此时他已经换去早晨那套蓝裳,而一袭玄色绣银色祥云图纹的绸袍很好地衬出他身上那种成熟之气,他手中拿着一柄银色宝剑,光看剑鞘那精致的做工,我就知道造价不菲,而剑柄处那一大二小的淡蓝色宝石更显得贵气。 “四哥,我们都准备好了。”叶知槿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她递给我一顶与我紫色衣裙很搭地雪白帷帽,帷帽是用来遮挡我容貌的,可是因为这上面的皂纱有些厚,我戴上它基本就看不清周围的东西了。 “那我们走了,槿儿,你自己多保重。”叶知凡对叶知槿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发现我没有动作,便转身问道:“你又愣在那里做什么?” “我……看不清路。” 叶知凡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院子。没有多久,带了个丫鬟过来,道:“这丫鬟陪我们上帝都,以后由她扶着你,你一定不要把帷帽拿下来。” “哦,好。”我答应着,任凭小丫鬟扶住我向前走。 就这样,我踏上了另一未知的征途。 第十一章 未城遇杜若 本来从柳城到帝都约莫五日的路程,可叶知凡说我们随行的人不多,而且取道南关,可以避免许多弯路,快一点的话四日后便可抵达帝都。 仿佛一切都在叶知凡的掌控之中,一路上哪个时辰我们会走到哪里,哪个时辰我们在哪里解决温饱问题是最快捷的……这些问题,他都算得很清楚,竟没有分毫的出入。 一开始我对他这种未卜先知的特长还有些好奇,可是时间长了却也觉得无趣。而且因为时间仓促等原因,这次随我们上京的就只有一个丫鬟、一个马夫、一个家丁。叶知凡骑着一匹白马走在前面,马夫要驾车,家丁要坐在后面的车子上照看嫁妆,均和我说不上话,那个叫做罗环的丫鬟倒是一直陪我坐在马车里,可是在我和她相识到现在的一天多的时间里,她居然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瞌睡,直接导致了我和她的对话记录没有超过十句。 综上所述,伪装成叶家小姐一言不发地在马车里待了好几个时辰的我,现在很无聊。我虽对此相当不满,但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因为在我的意识里,跟着无聊的人,走这段无聊的路程,注定是要无聊的。 可惜,那时我没有给自己算上一卦。 原来命运从来没有在我的认知里,也没有在叶知凡的掌控中,它在一个叫做未城的地方开始偏离了所有预想的轨道。 未城不大,却是过了南关之后往北行的交通要道。马车停在未城城西“未了客栈”门口的时候,是我们从柳城出发后的第二天傍晚。 正是饭点,客栈里应该会有很多人。 而我们的进入显然招致了许多目光,我虽因为厚厚皂纱看不清楚,却听见原本喧闹的环境一下子静了下来,随即人们窃窃私语起来,我听得清楚,大部分话题是猜测跟在大名鼎鼎的叶知凡后面的我是什么身份。 “哟――这不是叶四爷么?好久没有来小店了,这回怎么带了个姑娘?唉,你这样不知要伤了多少痴女的心了!”客栈老板娘声音有些风骚,她最后那一句话让我一阵恶寒。 叶知凡仿佛是习惯了这种有的没的奉承,只是淡淡地吩咐道:“这次要三间房,晚膳待会儿直接送过来就好。” “好嘞好嘞,还是您常住的那间房,请上走!”老板娘手里发出摆弄银两的声音,我想叶家果然有钱,而叶知凡明显是个合格的败家子。 后面的两个时辰里我依旧进行着相当没有营养的活动。 回房、吃饭、喂兔子。 期间叶知凡来敲过一次门,他在门外说他要出去办点事情,叫我早些休息。 我随意应了他一句,低头继续用新鲜的萝卜喂成雪。 那之后没多久,夜幕降临,罗环为我点上了灯。 “小姐,睡吧,别管兔子了。”罗环忽然凑过来对我说道,我抬头见她一闪一闪的眼睛,淡淡地说:“你想睡便先睡,不用管我。” “好,那我先睡了。” 我觉得罗环这丫头有两大优点,一是好睡,二是听话。我叫她去睡,她二话不说便脱了鞋钻入被窝,一个转身便有了鼾声。 罗环的优点给我制造了跑出玩的绝好机会,好得让我都不好意思拒绝。思想付诸于实践,一眨眼功夫,我迅速换了件月白色的裙衫,施法换了容颜,又将兔子放到床上,随即从半开着的窗台翩然落下。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就在城里逛一逛,反正换了容颜和装束,遇上叶知凡也不怕。离开客栈的时候我给大门设了个咒,只要叶知凡回来,我就能感应并及时赶回。 这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可是我却在离开客栈没多久遇到了一个叫做杜若的姑娘。后来,我深深醒悟,别说人算不如天算,连仙算也算不过天! 那晚我在未城的主大街上,这座城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夜市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寒碜。反而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掺着叫卖声、欢笑声,让这里充满了尘世的味道。 是了,比起叶家高墙大院下的曲廊雅院,比起神娘庙幽静而神秘的古树阴阳鱼,未城显得太普通,太粗俗了。但是,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人间,一个有活力的人间。 “哎,前面那位……姐姐。”这次我神游得还不算太远就被一个银铃般动听的声音给叫了回来,转身一眼,两步外站在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她身材比我娇小一些,四周橘红色的灯光在她白裙蓝衫上晕开,显出丝丝暖意,她清秀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正闪闪地看着我,里面还夹杂着莫名地羞怯与恐惧。 “你在叫我么?”我问她,她立刻点点头,上前了一步,却指着不远处一个没有灯光的小巷子道:“你能跟我去那里吗?我想请你帮忙。” “要我帮你什么忙?”我迟疑了片刻,问她。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刚要张口说又闭上了,我见她咬着唇很为难的样子,便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嗯。”女孩点点头,说:“姐姐你跟我过来,没人的地方才好说。” 好吧,秉着博爱的精神,我答应了那女孩的请求,并快步和她走到了那条隐没在人们视野的小巷。 小巷子是很黑,但月光还是很关照地照了进来。 此时无风,空中却划过金属的声音,平滑的剑面反射了月光恰恰划过我的双眼。我速度还算灵敏,瞬间躲过剑锋,转眼又出现在那女孩的身后。 “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将自己隐在黑夜里,警惕地问那个忽然出手想要伤我的女孩。 又是金属划过的声音,女孩转身将剑收回剑鞘,对我说道:“姐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打一架。” “啊?”我诧异地看着女孩,问道:“你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和我打?”当时赤魔好像也是要和我打来着。虽然还不知道赤魔的目的是什么,可是当我听了这女孩子的话后,我的世界观…… 女孩:“我心情不好,想发泄一下。可是师父告诉我,发泄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人打一架。” 我:“满大街都是人,你干嘛非要找我?” 女孩:“我会法术,不能找凡人;你不是人,我可以找你。” 我:“你不怕我伤害你?” 女孩:“妖魔鬼怪才会伤害人,你不是妖魔鬼怪,不会伤害我。” 我:“那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女孩:“不知道,起码不是人。” 我:“好吧,我的确不是人。” 女孩:“那你是答应了?” 我:“我没说。” 女孩:“可你承认你不是人了。” 我:“然后呢?有关系么?” 女孩:“你不跟我打架,我把你身份告诉我师父,告诉我师兄,告诉……” “停――”我连忙止住女孩清脆的声音,有些无力地扶额,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知道我不是人?又怎么会法术?” “我师父是四重山的清玄道长,他教我用法术的。而且我能够感受到你不同于凡人的气息。” 清玄道长?好熟悉的名字。我挠挠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不过重点不是这个,我便接着说:“那我们说好了,我陪你打一架,你不许把我的事情说出去!” “好啊好啊。”女孩有些激动,她退后了两步,道:“那我们开始吧,我们都不用武器,只斗法。” “没问题。”我随意活动了下筋骨,做出一副认真备战的样子,可是…… 虽然我觉得能让我有熟悉感的清玄道长应该是位高深莫测的人物,但我对他座下这位女弟子的能力实在不敢恭维。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我和她竟然是这样度过的: “哎,姐姐,你等等,我把咒语忘了。” “哎,姐姐,帮帮我,我咒语念反了……” “啊……好痛……这墙好硬……” “啊……” “……” 于是,这位吵着要和我大打一架的女孩子还没等到我出手,就已经摔得差不多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边强忍着笑一边将她从地上扶起,道:“我用法术给你疗伤,很快的,而且不会留疤。” “不用不用。”女孩笑笑,道:“疗伤是我的专长,我自己来。” “你确定不是自残?”我有些不信任地看向她,却见她掌间生出淡蓝色的光芒来,那光芒在擦破了的地方轻轻一滑,伤口立刻就好了。 “怎么样?这法术还不错吧?”女孩问我,我点点头,道:“是我见过疗伤比较快的一种。” “我法术不好,但是天生就能给人疗伤。”女孩一边站起身来一边解释,我随她起来,问道:“你还要我和你打么?” 女孩本想点头,但估计也不好意思了,随即摇了摇头。 “那我走了?” “哎,姐姐,要不你再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忙?” “你先别问,跟我来!”女孩不由分说地拉起我就要往巷子外跑,我连忙止住她,道:“你起码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四重山,杜若。” 第十二章 勇闯凝翠阁 此时我站在未城最为繁华的一个十字路口,人来人往,声音嘈杂。 看着斜对面楼阁下面一群扭来扭去,挥动着五彩斑斓衣袖的,貌似在吆喝的美艳女子,我小声问身边的杜若:“她们在做什么?” “她们在做生意。”杜若解释道:“而且只做男人的生意。” “哦。”随即我又问:“那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她们做了我师兄的生意,我要把师兄给救出来。” “哦。”我点点头,却还是不解:“那为什么我们不伪装成男人,而要伪装成乞丐呢?” 是的,就在不久前,杜若这丫头没等我同意,就用把泥土各种往我身上抹,还弄乱了我的头发,现在站在这繁华街区看人来人往的,就是两个衣裙破烂、脏兮兮的女乞丐。 杜若对此装束的解释是:“我们装成男人,她们会来做我们的生意,掏银子的是我们;我们装成乞丐,她们就会让我们帮她们做生意,得银子的是我们。而且我们潜伏在她们中间才好办事。” “其实我可以用隐身术的,这样她们赚不着我们的银子,还可以潜伏起来。”我觉得自己的建议更好,起码不用牺牲掉这么看好的裙子,可是杜若不这么想,她道:“隐身起来师兄就看不到了,看不到就没意思了。” “那我们可以先隐身,等――”我还想再阐述一下自己的隐身论,可是却被杜若打断,她一边拉着我往对面跑,一边说道:“没那么多时间了,等会儿师兄出来就没意思了。” 我发誓,若当时我知道这个拥有那么多美艳女员工的叫做“凝翠阁”的地方俗称青楼,而且知道青楼是做什么生意的话,我绝对不会被一个小丫头拉进去! 当然,杜若没有拉着我直接闯进凝翠阁,而是绕到了它的背后。这是一条不算太窄的小巷子,两扇半开的门,上面挂着两只红色的灯笼,隐约能听见门里男男女女的声音。 杜若上前敲了几下,没有多久,就有一个家丁模样的男子出来了。 “小姑娘,你可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男子的眼光在我们两个身上来回打量,释放着贪婪的光芒。 杜若示意我不要说话,转而又对那男子说道:“我和姐姐死了爹娘,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大爷给条活路吧。” “看你们模样还可以,里面的规矩可听得一些?”男子上前了一步,我感到了一种不怀好意,便挡在了杜若的前面。 “哟,这位姐姐还挺护妹妹的嘛。别害怕,哥哥以后会保护你们。知道么?要乖一些。” 杜若连忙点头道:“我们会的,还请哥哥带个路。” 男子满意地收回他那种看着食物流口水的眼神,道:“行,这年头像你们这种长得还行又自愿的苗子还真不多,且随我来,带你们去见见巧娘。” 我们跟着男子走进了院子,这是凝翠阁的后院,放置着许多杂物,与前院那种嘈杂糜烂的气氛比起来要安静许多。 我耳朵比较尖,能听到西边传来女孩子凄惨的叫声,那仔细一些听,还听见鞭子打在皮肉上那种撕裂的声音。 我自是不知道原因的,便问:“这位大哥,这里怎么会有女孩子的哭声?” “哦,前些日子巧娘买了批女儿,那丫头片子硬得很,饿了几天打了几天就是不肯接客人。你们可千万别学她们,到时候就别怪哥哥不疼你们了。” 这里居然虐待女孩,本来对这个猥琐的男人就没有好感,我听他这话就怒了,可是没想到杜若比我更激动,她忽然停住大声道:“什么?你们居然打人?太过分了!” “嗯?”那男子转过身来,悠悠道:“小姑娘,恐怕你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吧?” “怎么不知道?可是做生意要两方都愿意才行,你们不可以逼良为娼。” “呵呵,小丫头,老子在这里待了十几年,见多了血气方刚的,最后结果怎么样?不都是被哥哥驯服得妥妥帖帖的。怎么?是不是想试试?” “你个流氓!”杜若气呼呼地骂道,转而对我说:“姐姐,我们动手!” “好!”我才答应,杜若便随手掐了个咒,当然,她的咒语向来有问题,于是她毫无意外地撞到了走廊的大柱子上。 “没事吧?”我连忙扶起她,她摇摇头,眼光却一下子犀利起来,猛地将我推开。 铁棍砸在了柱子上,那猥琐男有些怒了,道:“看不出来,小丫头还有两下子,不过今儿进了这个门,就别想着再出去了。” 说罢便提着铁棍朝杜若袭去,我连忙施了个咒将那人定住,上前问杜若:“能自己起来吗?我施了法,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杜若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尘,还朝猥琐男摆了个鬼脸,才道:“那我们把那些女孩救出来就去找师兄,姐姐你比较厉害,接下来你负责打人,我负责救人。” “嗯,好。”考虑到杜若百发百中的自残率,我只能接下这个听起来比较暴力的活儿。 根据我的听声辨位,我们很顺利地找到了那个关押无辜女孩子的屋子,也很顺利地将所有试图阻止我们的猥琐男给打倒了,甚至顺利地为这些被摧残地惨目忍睹的女孩子疗了伤,而且还顺利地将利用瞬间移位将她们送出了凝翠楼。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顺利程度堪称完美。 可就当我们应该松口气准备去找杜若师兄的时候,我却发现了不对劲,杜若也感觉到了,问道:“姐姐,你……” “是妖气!”我很肯定地说,这妖气来势凶猛,恐怕是刚才我施出的仙法将它引来的。其实我的元神是聚月华而成,比起端阳的阳气要更适合妖魔的修炼。月神娘娘早就提醒过我,不能在凡间过度使用仙法,这样散出去的仙气会将那些不怕死的妖魔给引来。 “杜若,跟着我,千万别使用法术。”我一边警告杜若,一边紧握她的手,掐了个诀,使用了隐身术。 门在我在隐身的瞬间被踢开了,一层薄薄的白雾先涌了进来,混杂着房间里女孩们留下的血腥味,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特别诡异。感觉杜若身体有些发抖,我将她再拉近我一些,用传音告诉她:“你别出声,一切交给我。” 她抓紧我的衣袖,点点头。 我屏住呼吸,等待那烟雾的主人进场。 脚步声由远及近,嗒――嗒――嗒――,整齐而有力。 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只紫红色绸子的鞋面,往上看是一身紫红色袍子,再往上,是一张画着浓妆的脸。 “打了奴家的人,放了奴家的货,还躲躲藏藏的做什么?”这是一只修为起码七八百年的狐狸精,她细细嗅着屋子里一切气息,想要寻找我们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朝我和杜若的方向多看了好几眼。当时我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掌间已经聚气,准备迎接她的攻击。 可是没有多久,狐狸精便放弃了搜索,竟转身出去了。薄雾随着她的离开而消散,屋子的诡异气息便也消失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但仍不放心,直到自己的感知范围内再也搜寻不到狐狸精的气息,才撤去了隐身术,松开了杜若的手。 “姐姐,我师兄也常收妖的,我们去找他吧。”杜若建议道,我觉得这样也好,毕竟我是背着叶知凡出来的,把这小丫头安全送到她师兄那里,我也该回客栈了。 但是我大意了,竟没有想到狐狸精也玩了收起妖气的把戏,在外面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狐狸不愧是狐狸,算计起来真心有一套。她没有在我们刚出屋子的时候就攻击,也没有直接朝着我来。 当时的情况是,当我们穿过后院,来到凝翠阁的花园里,这个地方虽然很大,却都是些灌木花丛,根本不好躲避。我和杜若正走着,耳边凉风一过,杜若尖叫一声,瞬间便从我身边消失了。 “杜若!”我急忙转身,那狐狸精在五步外现身,她手中紧紧拽着一绸带,而那绸带紧紧裹住了杜若,叫她挣扎不得,连声音都喊不出,只剩一双无助的眼睛看着我。 “想不到这丫头虽是凡人,身上的味道却如此精纯。”狐狸精凑近杜若闻了闻,很享受地说道。 “你放开她。”情急之下我说了句没有技术含量的话,那狐狸精媚笑,道:“你身上的味道更好。” “你放开她,她只是个凡人。”我镇定地说道,“你对付她,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跟我打。” “我为什么要跟你打?”狐狸依旧妖媚笑道:“奴家要你乖乖送上门。” “那我多不值啊,救不了她还赔了自己。”想了想,我这样对狐狸说:“你要我送上门,也得给我个能够接受的条件不是?” 狐狸像是想了一会儿,道:“用这个凡人换你千年道行,如何?” 我故作考虑,道:“公平起见,你将这位姑娘送到这围墙外面,我留下来。” “把这个吃了,奴家就放人。”狐狸朝我抛出一个东西,我接住一看,是一个赤色的药丸。想了想,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一个神仙,不至于被毒死,所幸一口吞了下去,咽了咽口水,我道:“我已经吃了,你快放人。” 随后,狐狸微微扬起嘴角,将绸带用力一甩,杜若就像是一个包袱被抛出了围墙。我看着她飞出的方向暗念了个咒,这个咒可以保证在短时间内妖精不敢轻易接触她。 当然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能兼顾的,我给杜若施咒的时间无疑给了狐狸控制我的空档,意料之中,我的手脚被绸带缠住了…… 第十三章 假装与诡计 用自己交换杜若,其实只是我的一个权宜之计。 那狐狸不过七八百年的道行,若不是要顾着那位基本没有施法能力的小丫头,我倒是可以和她斗上一斗。 “你倒是出乎意料地听话么。”狐狸骚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现在被她带回了一个四周挂着红色帷帐的房间的我,正被五花大绑地绑在一把靠背椅子上。据说她束缚我的叫做“纠死绳”,是“纠缠到死”的意思。 我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道:“我吃过你的药,就算想跑恐怕也不行了。反正你现在也不急着吃我,不如我们聊聊天?” “你倒是挺有意思。”狐狸凑近我脸嗅了嗅,一副享受的样子,却又好似不放心,接连在我身上下了几个咒。 “你就那么不相信自己的法术?我都被你困成这样了,怎么逃?”我依旧保持着笑容,问她。她却不答我的话,转身依靠在我对面的床头,一双散着异样光芒的眼珠上下转了转,问道:“你要和奴家聊什么?” 很好,进正题了。我心中暗喜,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情绪,语气依旧,说道:“跟我说说你们那位大人吧。” “你想打听仙尊?”狐狸疑惑地看我,我点点头,表示肯定。 这就是我为什么和狐狸纠缠了那么久都还有离开的原因,那时候在花园里,我无意间听到狐狸自语道:“这么好的货色,如果献给仙尊,说不定能助他控控神珠的火气。” 这么重要的信息我怎么可能不动心?于是我大义凛然,决定深入虎穴,探取神珠。 “理由呢?”狐狸直勾勾地望着我,我想了想,道:“从生到死本是一个轮回,我知我从何处来,便也想知该到何处去。你说如果我混了这么一千年,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太没面子了。而且我辈子做不了英雄,也不能做狗熊,死在牛逼的人物手中,阴间阎王爷才会敬三分。” “虽然没怎么听懂,但好像有些道理。”狐狸伸出修长的手指挠了挠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奴家今日便也学着做回好人,给你一个圆满,如何?” “求之不得。”我享受着鱼儿上钩,可以慢慢收网的快感,淡淡道。 “仙尊是站在我们妖界之巅的大人物,至于他的原型是什么,有多深的道行,几乎没有人可以知道。据说想要知道的,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就被仙尊给灭了。在我们心目中,仙尊一直是个遥不可及的存在,多少妖精都盼着能够得到他的青睐,据说能触碰他一下就能涨几百年的道行。” “这么牛?”我有些诧异,要照狐狸这么一说,这仙尊要是往菜市口一站,任来往的生物摸一摸,只需一日,这天下妖精的数量肯定猛增。 “那是,知道为什么他不叫魔尊、妖尊、神尊么?” “为什么?”我的确不解。 “因为我们大人觉得仙尊这个称呼很有品味,看,多牛!”狐狸说话的时候俨然花痴了,而我默默无语。 “说起来可能你也知道,前些日子,天庭掉下了威力无穷的神珠,恰恰被仙尊得了去,真是天眷我神呐……” “那个……”我打断了狐狸的话,问道:“现在仙尊在哪儿?神珠呢?” “仙尊向来行踪不定,不过听说自从他得了神珠,就一直待在了帝……”就在我就要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时,狐狸的话被我们那位可爱的杜若小姐给打断了。 说起来,狐狸自称自己是凝翠阁最有人气的女员工,我被绑的房间就是她工作的地方,恰恰在凝翠阁二楼。为了保险期间,狐狸给房间结了结界,但是我们还是能够听到外面的动静。 于是就在狐狸正要说出重点的时候,门外男男女女交杂的声音里忽然冒出一个银铃般清脆却异常刺耳的声音:“快跑啊,这里有妖怪,有大妖怪!大家快跑啊!师兄……你在哪儿?鸾月姐……你在哪儿?” 完了完了,我无力地闭上眼睛,一副悲催的表情。 “这回奴家可是放不了这小丫头了。”狐狸轻轻一跃,转眼已经到了门口,没等我开口便穿门而过了。 此种情况我自然不能再进行自己的虎穴计划,赶忙为自己解咒。 其实说起来我作为月仙会一个很特别的法术,就是化为月光。 光为虚物,月光有亮无温,更显得虚幻。换个说法,只要我将自己化为月光,变成了一种可见而不可触的东西,莫说是什么纠缠到死,就是天上老君的捆仙绳,也困不住我。 “纠死绳”缠不住我,解狐狸的咒语却多少需要一点时间,所以当我破除所有障碍冲出房间的时候,凝翠阁里面的场面多少已经有些混乱了。 顾不得那些慌张的、呆愣的、尖叫的各种形态的人们,我急忙寻找杜若和狐狸的身影。 杜若的声音在一楼左侧的角落响起,我没多想,从二楼一跃而下。 “狐狸,你的对手是我!”我急急从指间弹出一道淡黄色的利刃刀光,正好将狐狸和杜若分开一些距离。 趁着这个空档,我连忙挡在杜若前面,没有转头,却问道:“杜若,有没有受伤?” “姐姐,原来你还活着!”杜若欣喜若狂地喊道:“我没事,我没事。” “刚才你是骗奴家的!”狐狸本该妖媚的声音变得凌冽起来,她向我射来阴森森的眼光,白皙的手指开始发出紫红色的光芒,继而伸出长长的恶心的指甲,一个猛冲,向我袭来。 “躲起来!”连忙推了杜若一把,我灵活侧身,那带着紫光的狐狸爪子就贴面而过。 我心中一震狂汗,这爪子明显有毒,要是再偏一点,我这张脸可就不保了。 “看奴家的!”狐狸反应也很快,她迅速转身,从袖子里同时射出许多绳索来,绳索失去了它本该有的柔弱,像一把把钢刀朝我射来。我轻轻一跃,停在半空,以为躲过了狐狸的袭击,便俯视着她。 “你小看奴家了。”狐狸忽然媚笑起来,那角度刚刚好的唇线让我心中一慌,却是已经来不及躲过从身后袭来的绳索。 “啊……”后背遭受到猛击,我没忍住喊出了声,正想要飞到二楼过道,脚下一重,被生生拉了下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我深深体悟,有一种棋,你走错一步,输全局。 我的能力不在狐狸之下,却因为一招失误引起的连锁反应,招致我与她没过三招,便已经各种绳索缠身了。 “姐姐!”杜若惊恐地看着我,想要冲上来挡住狐狸正要往我身上打的一掌,我不想她过来,惊慌间竟忘了化成光的本领,只是生生喊出了:“你别过来!” “若儿,闪开!”这算是千钧一发的时刻了吧,当时场面混乱,我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抹身影,他很快,等我看清他的时候,他的剑已经挡掉了狐狸的一击,正持剑背对我。 这是一个白衣男子,他的衣袖镶着湛蓝色的宽边,等不及我看清他模样,他已经向狐狸施剑而去了。 “姐姐!你没事吧?”杜若跪在我身边,胡乱抓着,想要扯开缠在我身上的绳索。我回过神来,止住她,道:“你别慌,我没事。”说罢,便化成了一束光,随即又化成人形。 当时的情况,杜若和我也没有心情多说话,男子和狐狸已经打成一团,可终究只是凡人,没有多久,我已看出谁在下风。 “姐姐,师兄他……”杜若有些担心,我道:“我去帮他。” 说罢,我一个跃起,加入了战斗。 “这位姑娘,这狐妖妖气太猛了。”杜若师兄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对我说道。 “因为我刚才骗了她。”我稍微解释了一下,便冲上去与狐狸打斗。 忽然,狐狸将我的招式挡去,飞到了二楼,双脚灵巧地勾住栏杆,她俯视着我,眼光意味不明。 “狐妖,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觉得狐狸有诡计,没有妄动,但杜若师兄却没有耐住性子便用掌中传出的真气御剑朝狐狸飞去。 看着狐狸微微勾起的嘴角,我暗叫不好,但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我还没有迈开步子,杜若师兄的周围就生出许多紫色的光圈来,它们一圈圈交集,以杜若师兄为中心缩小,转眼便将他死死捆住。 我不是不想帮他,只是悲催的发现发誓再不轻敌的自己也没有发现刚才狐狸与我们过招的轨迹其实是在布阵,我自己也被困在阵中了。 “奴家这招还不错吧?”狐狸降到地面,迈着风骚的步子朝我走进,我合十双掌,心中暗念咒语,可是…… “啊……你……”鲜血溅到我的衣裙,我吃惊的程度不亚于狐狸的,怎么回事?我不是还没破阵的么? 仔细一看,狐狸胸口绽开血色的花儿,闪着银色光芒剑尖穿透了她的胸膛,狐狸的眼睛睁得很大,没等她回头,剑尖一拔,她便缓缓倒在了地上。 狐狸的倒下让我看见了那个拿剑的人,那一瞬间,看着熟悉的玄色身影,我全身僵住。 为什么,这个人是……叶知凡。 第十四章 居然吐血了 狐狸倒在地上,她身上繁复的紫红衣裙散开,像极了一朵盛开绚烂的牡丹,带着血色的残酷走向凋谢。 “喂,那个……”狐狸眼光有些涣散,血滴从她轻轻蠕动的唇角流出,我蹲下身,听她问:“你说我怎么就死在一个凡人手里了呢?” 我嘴角有点抽,道:“我的惊讶程度不低于你,这回三观全毁了。” “三观又是什么稀奇东西?”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居然在和一只濒死的狐狸讨论起哲学问题,很认真地回答道:“神仙观,妖魔观,凡尘观,合称三观。” “哦。”狐狸点点头,却又问我:“我这样到了阎王爷那里,是不是特没面子?” “……”一时搭不上话,忽然觉得狐狸其实也挺可怜的,没死在我手里,没死在杜若师兄手里,哪怕是实在不靠谱的杜若手里也好啊,偏偏是一个什么修为也没有的叶知凡。 “呵呵,你这是什么表情?”狐狸忽然扬起嘴角,看着我,道:“真笨,又被奴家骗了一次!”说罢,化作点点紫色光点组成的光带,在凝翠阁的厅堂里飘荡着,发出得意的声音:“奴家可有九条命,不会死的。” 我站起身,心中有些窝火想要出手抓住这只狐狸,却听她继续道:“你想打神珠的主意,奴家偏不告诉你。今儿不陪你们玩了,只是别忘你吃过的药丸……哈哈……”声音在屋顶盘旋随着光点的消散而消失,只剩一室的沉默。 “师兄,你们没事吧?”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杜若,随着狐狸的消失,她施下的阵法也没了作用。杜若师兄从地上站起来,轻轻弹去灰尘,一边将剑收回剑鞘,一边说道:“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客栈的么?怎么这么不听话!” “杜若还是小姑娘,你也不必责怪她。”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叶知凡忽然悠悠地开口,他取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剑锋上狐狸的血,随后灵巧地收回剑鞘,望向我。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种大难来临的感觉。叶知凡什么都看见了,他知道我身份了,他……等等,我不是变换了容貌才出来的吗?他应该不认识我的。 对,就这样,赶快离开这里还来得及。我慌忙退了几步,听不清他朝我说了什么,转身就往外跑。跑出凝翠楼很久,才施了个法,转眼便回到了未了客栈。 我推门进去,又赶紧将门关好紧紧靠在门上,俨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咦?”罗环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眼,我慌忙上前想要让她不要吃惊,却听她道:“小姐,你掉泥了?” 一瞬间,我全身僵硬,半响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啊,小姐你摔糊涂了吧?”罗环不明所以赶忙起身,将热乎乎的手搭在我额头上。 “天哪。”我惊慌推开她,跑到一旁架子边,借铜盆里的清水看自己的模样。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居然是我本来的样子! 忽然觉得全身没有力气,我跌坐在椅子上,愣了好久,才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我的确是换了样子出门的,可是在之前的战斗中,我不是变化成光了么?当时心中顾不上太多,变成人形的时候就直接变回自己的样子了。怪不得那时候杜若那么吃惊地看着我,怪不得叶知凡用那种眼光看着我…… “我的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罗环好心走过来问我,我木然地抬起头,没说话,又低下。 我这是怎么了?一种好奇怪的感觉,还有带着深深的疑惑。为什么,我会那么害怕叶知凡知道一切?为什么…… “砰――砰――”有人很用力地敲了门,我被惊了一下,罗环刚要起身去开,门却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四少爷!”罗环有些吃惊地喊道,我一听感觉仇家来寻仇了,直直僵在那里,没敢说话,也没有抬头看他。 “你先出去。”叶知凡淡淡吩咐,罗环应了一声,便很自觉地替我们关上了门。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我不禁觉得胸口压抑,喘不过来。身体依旧很僵,我不知道要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他,却能想象他是以怎样冷若冰霜的脸看着我。 “叶……唔……”我想先开口说话,却感觉什么东西从胸腔一涌而出,慌忙捂着嘴,却没能阻止鲜血从我指尖溢出。 我居然吐血了……有些呆愣地看着掌间的血,是刚才打斗受的伤还是狐狸的药丸? “怎么回事?”叶知凡忽然上前抓住我想要放下的手掌,眼中带着丝丝忧虑。 “没事。”我收回手,背对他。 “柳鸾月,你看着我。”叶知凡将我身子一扯,我对上他的眼睛,他眉间已经凝成一团,语气带着怒意却不算冰冷:“你给我说清楚,刚才那血究竟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推开他的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道:“叶知凡,我知道错了,可是今天这事儿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如果我给你带来麻烦,你算算要多少银两,我想办法补给你。但我有自己的苦衷,别的事情不要再问我好不好。我的身份,我要做的事情,统统不要问,好不好?”我没忍住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语气竟有些央求。 叶知凡听罢,脸色变得很难看,他逼近我,声音低沉:“我只问你,刚才吐血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无力地坐在凳子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可能是被狐狸的内力所伤,也可能是狐狸的药丸。” “……”叶知凡没有说话,我没有抬头,却能感觉他在俯视我,想了想便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死不了,明天可以继续上路,不会耽误你的事情,进宫之后,我会……” “够了!”叶知凡提高声音打断我,他转身将挂在架子上的帕子浸湿,拧干递给我,道:“先将脸上擦干净,在这里等我回来。” “……”接我乖乖接过帕子,他也不再多说,转身出了房门。 一夜之间剧情的几个大转弯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一直被我凉在一边的成雪在我脚下用三瓣嘴扯着我的裙角,我才从呆愣中清醒过来。手中的湿巾滴下的水已经在地上蔓延成一片,我怕叶知凡回来又生气,连忙念了个咒,将全身的污渍血渍都除去。 我抱起成雪,正想抱怨几句,叶知凡在外面象征性地敲了两下,便推门进来了,同他进来的还有杜若的师兄。 “杜兄,你帮她看看。”叶知凡关了门,对杜若师兄说道。那男人点点头,走向我,道:“姑娘,在下在四重山修炼多年,也识得一些玄黄之术,不介意地话能让在下把一下脉么?” 我点点头,将手伸过去。杜若师兄闭上眼替我把脉,我感觉他的指尖散出一丝丝清凉的内力,随着我的经脉散布全身,虽然有种被偷窥的感觉,但是凉凉的感觉也不赖。 “知凡,柳姑娘只是刚才被狐狸内力伤到了,而且似乎不是很重,没有什么大碍。”杜若师兄收回手,说道。 “那药丸没有问题么?”叶知凡问,杜若师兄摇摇头,道:“看不出任何端倪,起码现在对柳姑娘的身体没有起作用。” “你有没有办法解掉它?”叶知凡有些不依不饶,我吃惊地看向他,却听杜若师兄说:“我又不是神仙,或许师父会有办法。” 我干笑,好像我是神仙也没有办法吧? “清玄那老头在哪儿?”叶知凡继续问,杜若师兄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好歹也是我师弟,怎么这么称呼他老人家?” “我又没入你四重山。”叶知凡将手交叉在胸前,我却有些迷糊,打断两人的谈话,问杜若师兄道:“那个……他是你师弟?”怪不得能伤到狐狸,可是我怎么没感觉他有修为? “叫我杜衡就好。”这位师兄说道:“知凡这小子虽然没入我门,但学了师父的招式,还得了把宝剑。今日若不是他拿着印有降妖符的韬莲剑,凭他的内力,怎么可能伤得了那妖精?” “哦,原来是这样。”这下我明白了,却惦记起杜若来,便问道:“杜若呢?她没事吧?” “那丫头好着呢,现在被我关在客栈了。”杜衡说:“我已知道事情的经过,这次随知凡过来,也是想要替谢谢姑娘,若儿顽皮,麻烦姑娘了。” 我笑着与他客套,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也大致了解了一些事情。原来清玄道长门下只收了杜衡和杜若两个俗家弟子。这次他们会来未城,是因为有传言这边有妖孽作恶,害了不少人命。杜衡探查了几日,发现死去的人均为男性,而且都是喜欢流连凝翠阁的常客,这才去青楼看个究竟。杜若那丫头对事情一知半解,才会带着我闯了青楼。 事情的真相随着狐狸的出现而得以大白,我心中稍稍安了一些,这样一来,我打砸青楼的罪过会小上许多。 第十五章 不想欠他的 阳光从轩窗射进来,我站在窗口看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咚――咚――咚――”很有节奏的敲门声,没等我应声,那人便推门进来。 “听罗环说你找我?”叶知凡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鼓起勇气转身面对他,却见他愣在了那里。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才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柳姑娘?” 这是我预料中的问答,点点头,道:“昨天的事……反正你知道我会法术,我就直接变成叶姑娘的样子了,省得你麻烦。” 说起来,昨晚杜衡和叶知凡都很默契地没有问起我的真实身份,就聊了有的没的,闯青楼这事儿也算告一段落了。 虽然听说凝翠阁的老板娘见自己的基业被人弄得乱七八糟之后哭得死去活来,叶知凡为此赔了不少钱,但这一插曲终究还是没有过多影响我们的行程。杜衡和杜若要回四重山向清玄道长复命,一大早就离开了未城,而我们辰时也要继续赶往帝都。 叶知凡看着此时在外貌上与叶知槿没有任何两样的我,道:“这样也好,但你且还是戴着帷帽,要出嫁的人不能随便抛头露面。” “嗯,没问题。”我点点头,说道:“我们快出发了吧?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你让罗姑娘进来吧。” “嗯,我会跟她说你是易容的。”叶知凡说着便开门出去,我松了口气,不知怎么了,经过昨晚的事,我对他的感觉变得很奇怪。 当然对于粗大神经的我来说,这种奇怪的感觉不出一炷香时间就会被我遗忘,坐在往帝都赶的马车上,我继续演绎着自己该有的沉默。 接下来的几天,要怎么说呢?我觉得总体上挺顺利的,有吃有喝,在野外露宿过,也住过奢华的楼阁,虽然罗环瞌睡率依旧很高,虽然我依旧没怎么和叶知凡说过话。 可是我还是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但转过身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而且有件事情也很奇怪,现下算是深秋已尽初冬将至了,可本该寒风凛冽的北方却依旧温暖,甚至会出现闷热的情况。那天空也不再澄澈,总是被一层薄薄的云雾遮着,显示出一种让人压抑的病态。 我起初并未在意,觉得可能跟日神珠碎裂有关,只要赶紧把它找回来就好了。可是那种莫名的紧张与不安渐渐在心底生了根,抵达帝都的那晚,我竟有些坐立不安了。 “端阳,收到我消息赶快回一个。”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自己一根头发放在掌心,默念一个口诀,看头发发出淡淡地银光,继而化作一只若隐若现的小蝴蝶,从客栈房间的窗口飞了出去。 我心想这帝都情况可能会有些复杂,要是端阳能够及时看到我消息,到时候有什么事情说不定还能出现帮我一把。 “小姐……”罗环打断我的思绪,她推门进来,将晚膳放在我身旁的圆桌上,道:“四少爷要去处理一下明天进宫的事情,让我们先吃。” “哦,那你吃吧,我不饿。”我抱起成雪坐下,罗环也知道我基本不怎么进食的习惯,没多说坐下就吃。 “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看着牙好胃口好的罗环,问道:“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在一夜之间筹到一笔钱?” “有啊。”罗环很快回答,她迅速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抬起手直接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油,道:“你去抢不就得了?” 我汗,露出一副可怜像,道:“你就没点靠谱的办法么?” “这取决于你要钱做什么,都进宫了,怎么忽然想起凑钱了?”罗环放下筷子,眼中忽然显出从未有过的认真,傻气在她身上散去,露出我没有见过的另一种神态。 我霎时明白过来,像叶知凡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将这么一个只会吃喝睡的笨丫头安排在我身边?他从一开始就在提防我。虽然觉得我和他不熟,他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但心底还是生出莫名的凉意,本来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不想说了。我低下头,不再说话。 “哎,我说,你不会想逃吧?”罗环见我没有说话,很直白地问道。 我抬起头,勉强笑了笑,道:“我哪都不会去,你放心好了。” “你生气了?”罗环起身凑过来,睁着她的大眼睛盯着我看,我觉得尴尬,便扭过头去,道:“没有,你想多了。” “那你给我说说呗,究竟要钱做什么?” “……”我不说话。 罗环忽然一伸手,趁我不备将成雪抢了去,并高高举在头顶,道:“你不说,我就把兔子摔了。” “你――”我有些生气,不带这么欺负的!于是怒道:“进宫怎么了?能保证我一生荣华富贵么?我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行不行!把成雪还给我!” 罗环听完我的话愣在那里,我也顾不得许多,起身将成雪抢回来。而这种情况下房间里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一转念,我转身便开门出去。 那之后,我出了客栈,在足足能够并行四驾马车的帝都大街上乱晃着。帝都应该是很繁华的吧,但我却没心情看。 “成雪,你说我是不是太冲动了?”胸口沉沉的,抱着兔子的我有些泄气,其实我问罗环怎么可以凑一笔钱,只是想还给叶知凡的。凝翠阁的事情他赔了不少银子,要离开了,我不想欠他的。 可是知道了他的警惕,知道了罗环的质疑,我真的失望了,也生气了。 “成雪,你说我还要不要把钱还给他?可是我又能怎么凑到钱呢?”我轻轻拂过成雪的白毛,它之前的伤早好了,经过这几天我悉心照顾,成雪仿佛比以前更加圆润了。 “……”成雪虽然不会说话,但它貌似听得懂我的意思,忽然开始在我怀中扑腾起来。我好奇地将它放在地上,它便忽然往前跑起来。 “哎,你去哪儿?”我连忙跟上去。成雪很有灵性,它跑几步,便停一下,见我追上了,又继续跑,很明显,它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成雪带我过了两条街才在一家店铺前面停下来,我抱起它抬头看,见店面的旌旗上写了个大大的“当”字,再看店门上的招牌,上面三个端秀大字“聚珍堂”,虽然我搞不清这里是做什么的,但是还是决定看一看。 店里面并不是很大,柜台外没有其他人。我直接走到柜台,一个正在拨弄算盘的中年男子抬头看了我一眼,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眼睛眯起来,扯出一个很大的微笑,道:“哟,这位姑娘想典当什么好宝贝?” “典当……”我细细想了想这个词,还是问道:“什么意思?” 那人脸色变了变,收起笑容,冷冷道:“姑娘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么?” “呃……我缺钱用,这里能帮我以最快的速度凑到钱么?” 后来的几分钟里,这位面容善变的凡人给我普及了关于当铺的基本知识,这里果然是凑钱的好地方!心里暗暗感觉成雪,却又不得不想一个问题,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属于自己而且可以当的。 “嗯……你帮我看看这个值多少钱?”我想了想,从头上取下了自己的盈月簪,这貌似我现在唯一可以卖出的东西了。 “这簪子……”那人在灯光下仔细打量起来,半响才道:“成色还不错,可是看不出是什么玉料,不如给你十两?” “十两?”这明显太少,我虽不祈求能还清叶知凡的债,也不能差太多。想了想,道:“我这簪子不同其他的,至少值五百两。” “五百两!姑娘,你抢劫吧?” “哪里会,你听我说啊。”我取过簪子,解释道:“我这根簪子叫做月盈簪,它吸取了月光的精华,很有灵性的。” “我要它有灵性做什么?”凡人不屑地说道,我耐下性子,轻轻举起簪子一挥,同时嘴里念道:“我想要花开满屋。” 话音才落,从店铺所有木质的家具和梁柱上开始成长出绿色的藤蔓来,一眨眼功夫,交织成一片,从中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来。 “怎么样?”我再看向那个人时,他已经惊讶得不能说话了,我微微一笑,又将簪子一挥,藤蔓立刻消失。 “这,这,这……”中年男子结结巴巴,我解释道:“这簪子有灵性,可以听懂你的话,但是这只是幻术,不能当真。” “好神奇!”那人小心翼翼地从我手中接过簪子,指着柜台上的账本说道:“帮我把今天的帐做完!”话音落,一阵风起,账本书页翻了几翻,多了几行墨迹。 “姑娘,就五百两!我去拿银子,你可千万别反悔!等我一下,等我一下。”我奇怪地看着那人跑进内堂,不就是一根只能变出幻象的簪子么…… 于是,我得了一叠银票。 出了店门,我抬头望了望天,此时有云,看不见月亮。 戌时,该回去了。我心中这样想着,便往回走。没走几步,视野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一个特别耀眼的身影,我心一怔,停住了步子。 叶知凡,他喘着粗气朝我大步走来,那眼中有怒气,有着急,还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第十六章 该说再见了 叶知凡喘着气走向我,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所有繁华与喧闹仿佛都虚化,只有他身上那抹蓝色是清晰的,深深印在我的眼眸里。 面对面的一刻,我没说话,低下头,避开他的眼光。 半响,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声音淡淡却显得有些犹豫:“跟我……回去吧。” “欸?”他不是该发火么?他不是该质问么?他怎么…… “柳姑娘,跟我回客栈吧。”他平静地重复着那句话,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却显得柔弱,将我先前的怒气瞬间给柔化了。 “那个……”我想了想,将怀中揣着的那叠银票递到他面前,道:“你在凝翠阁不是替我赔了不少钱么?我只能凑到这么多了,总共五百两,也不知道够不够,你先收下吧。” 叶知凡瞟了一眼我手中的东西,没有接,只是问:“你要凑钱就是为了还我?” “明天要进宫了,现在不还就没机会了,你快拿着。”我催促道,但他还是不接,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聚珍堂,问:“你把什么东西给当了?” 我猜不出他的语气和心情,可见他打量着我全身,便连忙解释:“我当的是自己的东西,叶姑娘的我一样没动。” 虽然我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什么错,但是好像还是刺激到叶知凡了,他皱了皱眉,没由得烦躁起来,语气变得生硬道:“你拿回去,我不要。” “是太少了吗?”我一边将银票硬塞到他手里,一边说道:“这也没办法,我只能凑这么多,要不以后我把事情办完了再想法儿凑给你。” “说了,我不要!”叶知凡听了我的话愈发烦躁起来,一个用力,将手中的银票丢了出去。此时有风,银票像是秋天的落叶在空中散开、旋转、飘落,正如我的自尊,任人丢弃践踏。 周围的人起了哄,好像凑上来在做什么,我无心顾它,定定地看着叶知凡,一字一句地说:“我是给你惹过许多麻烦,可是我也尽力弥补了。你要我修神庙我修了,要我进宫我也答应,我只是不想欠你的。” 他不说话,低头俯视着我,与他有一个头身高差的我顿时觉得自己一直在被鄙视着,深深吸了口气,我提高了声音质问:“叶知凡,你究竟要我怎样做?你告诉我,我究竟有什么错!” 说完,我也没脸被那么多人围观,慌忙中推开他,挤过层层的人群,往大街的另一头跑去。 跑了没多久,我听见后面传来叶知凡的声音,他喊我停住,我自然不会听他的。心中堵着气,我召来薄云,腾空而起,这回看他怎么追!于是,他呼喊的声音在我耳边渐渐小了下去 我飞到了半空,俯视着这偌大的帝都,灯火辉煌是不假,却浮动着异样的气息。风吹动着我的头发和衣袖,我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成雪在我怀中动了动,我低头对它说:“别怕,我抱着你呢,摔不下去。” 坐在云朵上休息,我想起在凡间发生的种种事,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好笑,为什么从头至尾想要要还一个凡人的人情?叶知凡那个家伙,又小气又善变,还喜欢怀疑别人,这种人怎么值得我去在意?或许现在我应该直接冲到皇宫去把神珠抢回来,再不必理会叶家的事情。但是,这个念头才生出就被我否决了,我想起了叶知槿浅浅的笑,我不想毁了她。 “终于找到你了。”叶知凡的声音没有预兆地在我左侧想起,我吓了一跳,本想起身,一个没站稳竟从那片薄云上滑了下去,可没掉落多久,身子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勾住,停在了半空。 “叶知凡!”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叶知凡搂在怀里,他体温偏高,阵阵热气透过衣服向我传来,我一边抱紧成雪,一边想要挣脱他。 “你别乱动,有什么我们下去说。御剑飞行不是我的专长,我怕我控制不好它。”叶知凡将我搂紧了一些,我这才发现我们的脚下是那把清玄道长给的韬莲剑,此时比平常大出了许多倍,正发着银色的光芒。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叶知凡用相当不熟练的御剑飞行将我送回地面,我们落到了郊外的一片林子里,没有月光,周围显得很暗,风吹动着秋叶声音沙沙,气氛诡异而压抑。 我没有说话,看着叶知凡将韬莲剑收回,看着他一点点走近我。 “对不起。”他语气认真,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他继续说:“之前我不该质疑你的身份,刚才我也不该发火的,对不起。” 呵,难得听见这么低声下气的话,我还能怎么说?于是摇摇手笑笑,道:“算了,我也没怎么在意……这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说着,我转身要走,叶知凡却伸手拉住我,道:“陪我……看星星吧。” “你……确定?”我嘴角有点抽,抬头看看天上,这天气看什么星星! 叶知凡可能也发现自己的话有问题,轻咳了一声,道:“我可以再御剑,我们去天上看。” 别,千万别。我都不敢吐槽叶知凡的驾剑技术,那颠簸程度太高了,刚才差点没把我胆汁给吐出来。 “好吧,我承认我技术不好。”叶知凡手忽然用力一拉,将我拉坐在地上,道:“总之陪我说说话,这样就算你还我人情了。” “真的?” “嗯,真的。”叶知凡答我,既然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只能陪他聊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能与他在分别的前夜平心静气地讲几句话,好像也挺不错。 其实后来一直是叶知凡在讲我在听,因此打破了我和他对话数量的记录。那晚他讲了许多江湖上的见闻,其中我最感兴趣的就是他与清玄道长的那一段故事。据说在两年前,叶知凡在江湖上已经有些名气了,那日他悠闲地在四重山下的四角镇里闲逛,才遇到了下山进镇的清玄道长。清玄道长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人因为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起来争执。情况是这样的,两人同时围观一个哭哭啼啼身着素衣的小女孩,那女孩道:“这位好看的哥哥,帮帮我吧,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叶知凡正从包里掏钱,清玄道长走过来,道:“小姑娘,我替你葬了父亲,你随我进山修炼,如何?” 小姑娘愣了愣,很有礼貌地说:“老爷爷,这位看好的哥哥已经帮我了。” 清玄道长怒,道:“为什么他是好看的哥哥,贫道就是老头子?” 小姑娘愣,叶知凡将钱放到女孩面前,道:“说明小姑娘的眼光不错。” 清玄道长更怒,道:“臭小子,跟贫道好好打一架,看谁更年轻!” 叶知凡淡淡地说:“这不是很明显么?” 清玄道长盛怒了……后来,两人还是痛快地打了一场,清玄乃修道之人,为了公平在比武过程中没有使用法术,但最后还是因为一招“白龙回首”而扭到了腰败在叶知凡手下。 根据约定,叶知凡向清玄道长学了三样本领,还带走了四重山的名剑韬莲。其实我觉得道长提出这个要求的初衷是想要变相地将叶知凡收为弟子,这样在名分上好歹也赢了。可是叶知凡偏偏不着他的道,在学会了三招之后便带着韬莲剑偷偷溜下了山。 “清玄道长肯定气爆了吧?”我问叶知凡,或许因为他给我讲故事,我们之间亲近了许多,对话也随意了许多。 “当然了,他命杜衡来抓我回去,最后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你打败了杜衡师兄?” “那倒不是,我只是收买了他而已。”听着他随意的语气,我汗,果然奸商! “哎,那你当时向道长学了什么本领啊?” “这个么……”叶知凡想了想,道:“驾驭韬莲剑算一样,这把剑是有灵气的,如果没有一定的修为没法驾驭它,清玄给我注入了修为,还教了我些心法。不过毕竟我不修行,用多了就会觉得很累。” “那御剑飞行也算是一样吧?不过你貌似不太熟练。”我很友好地指出他的问题。 “嗯,当时觉得在天上飞来飞去也不错,挺拉风,所以就学了。不过这招我基本就没怎么用过,多飞几次就好了。”我又汗,从小姑娘葬父等一系列事件来看,叶知凡还是个自恋狂。 “那第三样本领是什么?” “这个……秘密。”叶知凡柔柔地说道:“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他温柔的语气让我生不起来,今晚的他很不一样,我忽然想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当然,我们也不可能在野外待到天明,鉴于他太烂的驾剑技术,我们最后还是靠我的法力回到了客栈。 道了晚安,我关上门,罗环不知真睡还是装睡躺在床上没有动静。 滴漏点点宣告着时光的流走,情绪莫名染上失落。无论悲喜,叶知凡,天亮以后,我们还是该说再见了。 第十七章 有人在等我 “我说,一定要在我头上弄这么多东西么?还有这衣服,为什么这么多线头啊?一晃一晃的。”大清早,我坐在客栈房间的梳妆台前,问罗环。 “小姐啊,这不叫线头,叫流苏。”罗环继续往我头上插漂亮的珠子,无奈地说道:“你说这是线头,搞得这衣服像是劣质产品一样。” “好吧好吧,这叫流苏。可是我不就进个宫么?至于那么麻烦么?这头上的,你看,一晃一晃的,很重的。”我试着摇了摇头,罗环连忙稳住我,道:“你别乱动,会掉下来的。” “那你还要弄多久?”我问,其实我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了。据说宫里的人会亲自过来接我,我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马上就好,你要是这点耐心都没有,以后在宫里怎么活呢?”罗环一脸叹息地看着我,我不解,问:“你是说宫里的人每天闲着没事干,就净坐在屋里插簪子?” “也不能这么说,她们毕竟也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自从罗环不装傻装睡之后,我发现其实她是一个特别健谈的人。 “这个么……”罗环想了想,说道:“如果她们不做,就吸引不了皇帝的目光;可是如果做了还是没有吸引皇帝的目光,她们还是会继续做,因为这样有助于打发无聊的时间。” “哦。”虽然我觉得罗环的话太绝对,但是想想如果一个年轻美好的女孩子葬送在这样无聊的深宫中,那真是三生不幸。幸好,忽然有点自恋,我替叶知槿庆幸,幸好她遇见了我。一时间感觉自己身上背负着光荣的使命,要不要把这使命完成地更彻底一点呢?比如说,我帮那些埋没在深宫的女子逃出宫;又比如说,我趁机教训教训那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地里的皇帝……想着想着我偷笑起来,其实我还是有做英雄的潜质的嘛。 “要进宫你就这么高兴?”叶知凡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我透过镜面看见他正站在我身后,表情意味不明。 “刚好,四少爷,奴婢替小姐弄好了。”罗环将一旁的红色帕子递给我,道:“待会儿小姐记得要带上这个。” “哦。”我点点头,将帕子拽在手心,叶知凡让罗环先出去,房间里又只剩我们两个人。 “宫里的人已经在下面了。”叶知凡走到我身边,我起身面对他,道:“那我们现在下去吧,这个是要戴在头上么?” 正要把帕子往头上盖,叶知凡却忽然抓住我的手,然后又尴尬地放开,他眼神瞟向别处,问道:“进宫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想了想,说:“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就离开,端阳那边还没有消息,我得去找他。”既然叶知凡已经知道我会法术,我也不必瞒他太多。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我又连忙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离开之前会用法术造出一个和叶姑娘一模一样的人来,她会替我留在宫中,不会有人发现的。不过我没有女娲娘娘那种灵力,造不出人的意识,所以她可能看上去会有点傻,但是应该能够混过去的。” 叶知凡想要说什么,张开了他薄薄的唇,但是像在犹豫什么,终于还是沉默了。 我也没多想,认为他对于我制造替身这件事是没有异议的,便问他:“成雪呢?你有没有看见它?”我大早上起来就没见到成雪,本想去找,可是却被罗环拉着各种打扮。 “你要带兔子进宫?”叶知凡问。 “不然呢?你会帮我养么?”我反问,他一愣,随即摇摇头。我想他肯定对我误会他虐待兔子那事儿有阴影了。 “那你帮我找找吧,没那小东西陪我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这是真话,这几天长期保持着抚摸成雪的姿势,没有它,手闲得慌。 “它不是一直在你床上么?”叶知凡指了指床,很无奈地说道,我略囧,往床上看,成雪果然在。 “小东西,还以为你不见了呢。”抱起成雪,我不自觉地亲了一下,随即就发现了问题。刚刚罗环让我咬了一张血红色的纸…… “你唇上的颜色不均了。”叶知凡看着给兔子擦毛的我,淡淡地说道。 “那我再补补。”我转身去找那张红色的纸,可是翻了半天都没有找着。 “算了,你转过来。”叶知凡拉住我,让我面向他,他微微弯腰,伸手向我,我一慌,退了一步。 “别动,我帮你抹均。”叶知凡语气虽然温柔却带着我说不出的强硬,他一手拉住我,一手手指便在我唇上轻轻抹着。他的动作很小心也很细腻,像是在对待一只易碎的瓷器。而他轻轻的触碰让我心口莫名地悸动,窗外喧闹的声音远去了,周围一切光景也模糊了,仿佛时间定格在这个时刻,我只看得见他的认真,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思绪向外飘出,它好像在追寻着什么,它穿过时空,想要穿越千年,可是一切又显得太过遥远,我触碰不到。 “你又在发什么愣?”再次看向叶知凡的时候,他已经收回手,正挺着腰背望着我。我尴尬地一笑,道:“好了么?” “嗯,好了,你不适合浓妆,唇色淡一些才好看,这个样子刚刚好。”他满意地笑了,我不常见他笑的,最起码不常见他这么温柔的无害的笑,昨晚过后的叶知凡真的变了。 天!我是在想什么!慌忙收起自己的思绪,我抱起成雪,将帕子递给叶知凡:“我抱着兔子不好弄,你帮我戴一下。” 叶知凡没有说话,他静静接过帕子将它覆在我头上,眼前一片鲜红,我再看不清他模样。 “伸手牵着我,我带你下去。”叶知凡这样说道,我本觉得不妥,可转念一想,我现在毕竟是以他妹妹的身份出现,由娘家人送出去好像没有什么不合乎规矩的。便点点头,将右手伸出去。 他的手心,好暖。我想这该是对他最后的记忆。 那天我与他在客栈分别,坐上了进宫的轿子。 之后的几个时辰里的事情我便不多说了,一来是因为这进宫的程序很复杂,各种纠结,而且毫无意义,没必要说;二来嘛,其实那些人对我做着做那的时候,我一直在神游,最多知道自己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其他没怎么在意,就算你想知道,我也记不得。 不过我虽然迷糊,但是有两件事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首先,一个还算慈祥的老奶奶跟我语重心长了半天,终于从我手中把成雪给抱走了;其次,我才踏入后宫的门,就感觉到了炎热的气息,这种感觉,绝对是日神珠。但这气息中还混杂着其他的东西,是一种浑浊的强势的却又让人难以琢磨的气息。 夜色降临,我被人领到一座大殿前面。 有人推开殿门出来,看穿着,应该是传闻中的太监。 “陛下有旨,请叶姑娘自己进去,你们且先回去。”身后一群丫鬟均行礼接旨,我学着她们的样子半蹲了一下,然后随着太监上了大殿的石阶。 “姑娘,请进吧。”太监替我推开了涂着金漆的雕花殿门,我点点头,伸脚跨了进去。 才跨进大殿,我整个人便警觉起来,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殿内弥漫的气息太不对劲了! 刚想转身,那殿门便被人关了起来,我上前去拉,门面忽然发出银蓝色的光芒,很明显被人结了结界。 糟糕,又大意了!我责怪自己一点都不长记性,但是又不得不全身警备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面前挂着高高的帘帐,我能感受得到,日神珠就在这帘帐的内殿里,可是和它一起的,究竟是谁? “小丫头,还记得奴家么?”熟悉的能够让我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在空旷的外殿回响,是狐狸! 狐狸掀开帘帐,向我缓缓走来,我站在原地没有动,问她:“这是你工作的新地点?你居然做了皇帝的生意?” 狐狸停住,一脸鄙视地看着我,道:“你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这个时候你这么关心我职业做什么?” “那好吧,你要我关心什么?我说,你不会是专程来皇宫里抓我给你们那位什么大神吧?” “你答对了一半。”狐狸卖了关子,她走向我抬手划过我的脸颊,道:“既然大家都那么熟络了,还是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吧。” “好啊,省得我消耗法力。”我推开她的手,变回了自己的样子,道:“说吧,要怎么打?” “不用打了。”狐狸淡淡地说:“连抓你都省了,仙尊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仙尊在里面?”这回我倒真有些惊讶,脑子里回想起一些事情,皇帝得神珠,仙尊得神珠,皇帝,仙尊…… 想明白后,我惊道:“你们杀了皇帝!” “你脑子终于开窍了,呵呵。”狐狸展开招牌笑容,道:“小丫头,这里四处都是结界,别想耍花招,乖乖进去。” “呵呵。”我干笑,咽了咽口水,暗暗给自己鼓了口气,道:“仙尊嘛,我自然要去瞻仰一下,呵呵,呵。” 我能不去么?就算心里莫名地恐慌,就算真的对付不了仙尊和狐狸,好歹我也为了神珠尽责了,怎么也算得个因公殉职吧,说不定还能在成为后世月仙必须学习的榜样。这么想,我也不太亏。 第十八章 弑神者川痕 从来没有想过面对死亡的问题,想来我与阎王也有些交情,很久以前就亲眼看过那些被黑白无常钩来的亡魂,或是坠入地府深处受尽煎熬,或是喝下孟老太的汤,忘前尘,入轮回。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或坦然,或慌张,或后悔,或不舍。那时候只觉得凡人脆弱,抵不过死亡,但生死轮回终只是常态,生前富贵荣华,死后一捧黄土,转眼又开始轮回。 但这些只是凡人的生死,神仙大体上是不用考虑死亡的,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我,或许半柱香后,我的生命真的就该终结了。所谓终结,便意味永远消失。是的,神仙可以不老不死,但作为代价,便也无法轮回。 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么严肃的问题呢?因为我有自知之明,狐狸有一件事情没有骗我,那就是关于仙尊。 当我被迫穿过帘帐来到溢满悠悠熏香味道的内殿,当我看着倚靠在闪着金光的长椅上的那个男子,当我感受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那种不可一世的气息,我就知道,前有仙尊,后有狐狸,如果强硬出手,我必死无疑。 “原来是个小月仙,成仙不过才一千年嘛。”仙尊杵着下巴悠悠打量着我,他声音很有磁性,低沉却又软软的,好像很无害的样子,但明显不是从声带发出来的。我明白过来,原来皇帝还没有死,只是被仙尊附在了身上。不过看这具肉身散发出来的气息,阳气快要用尽,撑不了多久了。 “其实我成仙九百八十二年,你说错了。”我淡淡地说道,这话我自己听了都觉得囧,生死攸关我居然在闲谈。 “哦?”仙尊富有意味地拉长声音,然后勾起嘴角,道:“巧娘说你是个喜欢骗人的丫头,如今看来不假。” 巧娘大概就是狐狸吧,我有些不满,瞥了一眼身旁的狐狸,道:“我没说谎,真的是九百八十二年,仙籍上都写着呢!” “哎,我说……”仙尊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你今天站在这儿意味着什么么?本尊可不是来跟你讨论年龄问题的。” “恩……其实要说知道也算知道,说不知道也算不知道。”原谅我说话那么绕,我在想办法拖延时间,寻找逃走的机会。 “仙尊面前,你废什么话!”狐狸狠狠敲了我一下,我忍住心中的火气,朝左挪了一步,道:“我知道你要吸我的元神,但不知道这样做的原因。而且我不相信你是为了等我才刻意附在皇帝身上的,这其中的原因我同样不知道。”根据叶知凡所说,我在下凡之前皇帝就已经下旨各种收集美女了,那时的皇帝应该已经是被附身了。而我,只是其中出现的一个小插曲。如果不是我出现,他利用日神珠,又有什么目的呢? “嗯,问题问得好。”仙尊坐起来看着我,依旧似笑非笑,道:“小月仙,现在你上头是第几代月神了?”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有些发虚,这是月族的秘密,只有月神和神珠守护者才可以有资格知道的秘密。 简单来讲,正常情况下,神仙若不死也不犯天条,她所任的神职也会一直保留着,不会有继任的说法。在我成为神珠守护者之前,神珠都是靠月神守护的,后来为了减轻她负担才多设了这个职位。所以在这个位置上,我是第一个守护者,如果我不死,这个职位将伴着我一直走下去。同样的道理应该用在所有神职上,但是,现任月神,已经是第三代了。 “你上司没有给你讲过第一代月神的故事?”仙尊见我沉默无语,便问道。他语气是那样轻松,顿时使我头皮炸开,因为第一代月神……死于劫杀。 “你究竟……是谁?”我捏紧拳头问道,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与颤抖,那种恐慌是来自生命深处的,是作为月族无法抗拒的命运。 时光恍然,我想起成为守护者的那年,月神说,鸾月,有一个魔,他杀人成性,弑神如麻,连天帝都奈他不得,三界都忌讳他的名字,听好,本宫只说一遍,这个名字,叫做川痕。 据说,川痕杀的第一个神,就是月神,其中缘由不得而知,但是终究是天庭之辱,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敢提,时间久了,知道的就更不多了。 “三界抬举,称我仙尊。”仙尊淡淡地说,顿了顿,他露出皎洁而倨傲的微笑,道:“你还可以叫我……川痕。” “仙尊大人!”狐狸忽然惊慌地跪在地上,我目光有些呆滞地转头看她,听她说道:“属下不是有意听……” “没你的事。”川痕淡淡地说道,是了,月神说过,川痕这个名字本身就是禁忌,没有几个人敢提的。 “小月仙,看着本尊。”川痕语气强硬,我抬头看他,却见那具身体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然后光点脱离肉身,在一旁慢慢聚成人形。皇帝的肉身倒在长椅上,而几乎同时一个高挺俊拔的身影则出现在我面前。 这……就是川痕的面目了么?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世上还有什么词语能够去形容这样的容貌,脑子里乱成一片,一下子理不清楚,呈死机状态。倒是身旁的狐狸,又一个尖叫,猛地跪了下去,准确地说是匍匐,整个身体很滑稽地趴在地上。 “巧娘,站起来。”川痕迈着缓缓的步子走过来,我转头看向狐狸,她已经爬起来了,神色慌张却明显带着惊喜,那受宠若惊的花痴样……咦?她鼻孔里怎么流出血了? “出去,别给本尊丢脸!”川痕语气生硬,狐狸吓得一边用手擦着鼻血,一边退出了内殿。 “居然没流鼻血!”川痕忽然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他的样子太完美,太魅惑,也太……妖孽了。 忽然,他勾起那嘴角,捏我下巴的力度却重了几分,我听他说:“你是第二个看见我没流鼻血的。” 他力气太大,何况那时我已经被震惊得失了力气,根本挣不脱他的手,将自己头仰起一些,以致于没那么痛苦,我问他:“第一个没流鼻血的一定是先代月神吧?” 川痕那带着幽蓝色光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的惊慌,这是我难得的发现,难道我说对了? “说,你怎么知道?”他抓起我衣领将我带向他,那冒着怒火的眼睛,像极了被激怒的随时准备张口獠牙的野兽。 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但是这个时刻再说假话也肯定是要不得的,川痕在透过眼睛看我,他能看穿我。 “你肯定是认为月神没有被你的美貌所吸引,心里不爽才杀了她。”其实我真是这么想的,所谓变态嘛,肯定受不了别人否定他的。 “你……”川痕的神情顿时有些扭曲,不是凶神恶煞,而是哭笑不得。我看着他憋屈的样子,好心提醒道:“其实我不是觉得你不好看,只是我对于男人没兴趣。”准确地说神仙不能对感情有兴趣。 川痕松开了我衣领,我连忙退后几步,这个时候保持距离很重要。 “对男人没兴趣?”川痕颇有意味地看着我,问道:“你不会以为说这种话我就不杀你吧?” “我又不笨。”我回答他:“告诉我你的名字,给我看你的样子,难道我会以为这是示好么?你会杀我灭口的。” “脑袋瓜子还可以。”川痕笑笑,他带着柔柔的样子向我跨了一步,可就在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等我反应过来,一只强劲的手已经从身后伸过来,死死掐住我的咽喉,我伸手去抵抗,却被另一只手给死死扣住,我的背紧紧贴着川痕胸膛,动弹不得。 “当年杀她,本尊用了三招。”川痕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但是对你,根本不需要法力。” 所谓求生本能,是在最危险的时刻你能使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寻找到最有利的求生之法。我之前所有的慌张在川痕紧紧扣住我之后竟然消散了,我冷静下来,想到了一个办法。 化月光。 一瞬间身体无形化在空气中,我飘着低头俯看一脸吃惊的川痕,但他感知能力很强,片刻后便抬头看着已经化成光的我。语气平淡,问道:“什么时候月族也有这样的法术了?” 呵,说起来这法术还和川痕有关。自从月神被弑,仙家们就一直在研究怎么对付川痕,可是到最后都没有办法。可是三十六计不还主张走为上的么?于是,月族根据自身特点练成了化月光的法术,还有个比较学术的称呼:“凝月诀”。说白了,这法术就是用来逃跑的,没想到今天还真让我用上了。 “这招式还可以。”川痕依旧看着我,面带微笑:“不过,你就快没力气了,不如先下来,省得待会儿摔在地上。” 什么?我心中一紧,赶忙查看哪里不对劲,却发现自己能够使用的力气越来越少,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法力被锁在我体内,而我在完全用不上力的瞬间我被迫变回原形重重摔在地上。 惊慌中挣扎着爬起来,恰恰对上川痕微笑的脸,他说:“巧娘的药配上这熏香,效果还真不错。” 原来……如此。 第十九章 灵力从中烧 狐狸的药原来是用来封住法力的,当初她怕我逃走逼我吃下药丸,不料被杜衡他们的出现给搅了计划,如今倒在这里起作用了。 此刻我法力都被封住,自知攻击力还不如一个凡人,虽然勉强站了起来,但是真有种被逼到绝路上的感觉。四周有结界,这里还有川痕和狐狸,我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真的难逃一死么? 我被逼退到墙角,看着川痕悠闲的步子。他的眼神犀利,像是已经锁定了猎物的猛兽,不急不缓,却迫力十足。 “别害怕,本尊也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他在离我一步的地方停下,随即从手掌间划出一团橘黄色的光球来,随着光芒渐渐缩小,我才发现这原来是一片日神珠的碎片。 “日神珠怎么变成这种颜色了?”我还是紧贴着墙角,但是声音要比方才冷静许多。原本日神珠该是淡黄色,现在却像染上了一层血色,阴森森地闪着光芒,这感觉,让我想起了象征着屠戮的血月。 “天有异变,日神珠能感应到,所以染上了邪火。”川痕淡淡地解释,我默默吐槽,日神珠落到他手中,能不邪么? “你这是什么表情?”川痕眉毛一挑,问道,我连忙摇摇头,不说话,他倒是没有过多计较,继续说:“用至柔之气可以解掉邪火,这样日神珠才可以发挥出真正强大的力量。可是凡间女子能量太弱,费了本尊好些时间,现在好了,有你在,抵得过千万个。” 呵呵,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肯定我的价值? “我说。”我清了清嗓子,壮着胆子质问:“你那么厉害,要日神珠做什么?” 川痕微微一笑,语气却阴森得很:“你是第一个敢怎么跟本尊说话的人,看来真不能留你了。” “那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不好意思,本人有个癖好,一问到底,至死方休。 “小丫头,告诉本尊你的名字。”川痕话锋一转,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答道:“鸾……鸾月。” “鸾月?”川痕笑得意味深长,半响,他说:“本尊记住了,以后会给你立个碑的。” 我狂汗! 但是,川痕就是川痕,所谓绝非善类,就是不会因为你和他多说了几句话就留情面,那种杀戮与血腥,是与生俱来的气质。 所以没等我再开口,他便朝我施了个定身咒,然后将日神珠浮在我面前,自己则将右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开始念着什么。 这动作,一气呵成。 当然,毕竟被害对象是我,我还没有悠闲到像个没事人一样欣赏美男施法。但是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慌乱,反而是担心,我担心日神珠会出问题。 随着川痕的咒语,日神珠开始旋转,我离得很近,能够感受到周围气流的变化方向。于是我很确定,川痕使日神珠开始吸收周围的能量,当然主要还是我的灵力。 灵力不受我的控制,透过我的皮肤向外散出,然后凝成一缕缕月白色的光,在日神珠周围缠绕盘旋,最后被日神珠一一吸走。我心急,却成为了一个不能有任何作为的木头人,任日神珠贪婪地吸走我的一切。 法力像流水一样哗哗从我身上流失,我忽然想起上次赤魔吸我元神,苍天,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终究还是逃不过这种死法。 “鸾月,你也不用怪本尊,天意所定,怨不得谁。”川痕淡淡地说道,我无力地扬起微笑,有些自嘲,却说不出话来。 原来面对无可抵挡的死亡,我可以这样淡然。只可惜,我这条命,牺牲得太过轻易了。看着日神珠的血色有消退的趋势,我觉得自己的价值完全献给了它,死得其所这个词,适不适合用在我身上? “有我在,怎么会让她死!”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我感知已经开始模糊,好像是外殿,好像是屋顶,好像是…… “咔……哗……”什么东西将屋顶穿了个洞,残木和青瓦掉下来,砸在川痕身后的地面上。 一抹白衣从天而降,在认知中,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冲进来救我的,也只会是端阳了。但是,就算我感知模糊,连睁眼都开始困难,我还是听清了来者的声音,这声音很陌生,我应该不认识。 “区区一只兔精,敢来打扰仙尊,看奴家怎么收拾你!”狐狸的声音忽然响起,然后一阵打斗声。 关于那段的记忆我一直是模糊的,唯一深刻的,就是看见眼前的神珠不断地吸收我的能量,最后血色消散,恢复了原来的淡黄。原来我身上灵力那么多,恢复了日神珠都还有力气,等等,我还有力气! 我仔细地去感知自己的灵力,发现它是陌生的却来自于我骨血之中的。日神珠还在吸,在我身体里流淌的陌生灵力也渐渐热起来,一时间我身体像被点燃了一样,促使我不得不像办法甩掉这热量。 “啊――”越来越炙热的灵力炙烤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终于痛苦地喊出了声,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身体里的灵力像是堆积了到了极点,忽然间全都像外面迸射开来,那一刻的感觉很混乱,就听见了各种声音,像是爆炸,像是拉枯摧朽地毁灭着一切。 一下子身体软下来,骨血里的燃烧感还未褪去,我发现自己的定身咒已经被解开了。 “没事吧?”一个男子冲过挡在我面前,我才发现川痕和狐狸正与我们对峙着,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而且他们身后的柱子着火了,火势开始向四周蔓延。再看看我身前的陌生男子,他背对着我,让我清晰看到他背上两条深深的血痕,一红一白,好刺眼。 “敢坏本尊的好事,你们两个别想活着离开这儿!”川痕冷冽的声音响起,其实我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惦念着日神珠,没由得问了一句:“日神珠呢?” 顿时,三人惊悚地看向我,我一愣,听陌生男子淡淡地说:“不就在你手里么?” 嗯? 我连忙低头,发现自己的右手正紧紧拽着日神珠,神珠已经将我掌心的皮肤烧焦,或许因为自己全身处于被烧的状态,所以才没有发现,可是现在发现了,就觉得自己全身都烧得难受,特别是手,一直疼到心尖。 “我掩护你,想办法逃出去。”陌生男子背对我,低声说道。我连忙将日神珠放到随身携带的乾坤囊中,道:“一起走。” 话没说完,川痕和狐狸就已经冲上来了,陌生男子推了我一把,独自上前应战,我虽然全身发热烧得难受,但终归还是能够使用一些法力,便想着要怎么帮他。 仔细想了想现在的情况:大殿的结界已经被破,而且被日神珠的灵力给点燃了,我得了日神珠,但我和陌生男子都不会是川痕的对手……于是,我迅速决定,逃,带着陌生男子一起逃! “就你的修为也想跟本尊斗?”川痕看着倒在地上的陌生男子,嗤笑道。男子将剑插在地上,努力站起来,我连忙上前扶住他,说:“跟我走!”说罢,便使用了“凝月诀”。是的,凝月诀不仅可以把自己化成光,还是把别人化成光,就这样,我和陌生男子匆匆逃离了大殿。 我带着陌生男子没有飞多久就不得不化成人形停下来,看着我难受喘气的样子,他问:“怎么了?你身体怎么那么热?” “不知道。”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地说道:“一股奇怪的灵力从我骨血开始烧出来,有点难受……你快走吧……他们快追来了……” “跟我来。”男子没等我把话说完,便一把将我拦腰抱起,我当时难受得不行,也顾不得那么多。迷糊间刚想问他去哪儿,便感觉身子往下一坠,冰冷的湖水瞬间将我的身体包裹起来。 男子轻轻搂着我的腰,我闭着眼睛,意识却还算清晰,他说:“我们在这里躲一躲,你放松你的灵力,湖水可以帮你降温。” 然后,他说:“别担心,我在你身边,你安心休息。” 他……是谁? 冰冷的湖水透过皮肤,渐渐熄灭了我身体里的烈火,身体放松下来,意识放空,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陌生男子果然还在,他还搂着我,但水里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和模样。 “我睡了多久?”身体多余的温度散去,我感觉好了许多,只是被烧过的地方隐隐地疼,特别是掌心。 “一两个时辰吧,我们躲在水里隐没了气息,他们已经离开了。”陌生男子温柔的回答,我点点头,道:“那我们上去吧,你的伤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小伤。”感觉到男子微微一笑,他用力一托,将我带出了水面。 方圆几里内没有察觉到川痕的气息,应该是安全了。 可是……当我看见眼见的景象时,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破坏的潜力的。 一片火光,那原本华丽壮美的大殿,连同周围的一群建筑,在这个毫无月色的夜晚,淹没在雄雄烈火之中。 第二十章 兔精花成雪 大殿是在打斗中被日神珠的散发的能量所点燃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天火,不仅具有猛烈度高、蔓延速快的特点,还有一点很致命,那就是凡人很难将它扑灭。 我无力地背靠着一棵大树,看着这天火映红的天空,听着宫里的凡人惊恐的喊叫声和扑火声,同时脑子转得飞快,我在想灭天火的办法。 “糟了!”我不觉惊叫,然后迈开步子想要从大殿的方向走,身旁的陌生男子一把将我拉住,道:“你要去哪儿?” “光顾着躲川痕了,那个皇帝的肉身还在大殿里,他还没死,我去把他救出来。”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已经很失策地烧了人家的房子,要是再把人家的命给搭进去,那就算我良心上过得去,天庭也不会放过我的。 “我去,你在这里等着。”男子走到我前面,我看见他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急忙阻止:“你受伤了,我去吧。” “你再纠结,那皇帝就没命了。”男子伸手揉了揉我头发,微微扬起嘴角,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罢,转身化成一道白色的光,向烈火之中的大殿飞去。 一瞬间,我愣了。 男子化作的白光……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我搜寻着自己所有的记忆,许久,我想起了与赤魔打斗的场景。 那时候,我与她被困于一个诡异的循环。 那时候,循环被打破的瞬间有一道白光从我们中间穿过。 那时候,我没有寻到白光的主人,却看见了受伤的兔子。 白毛兔,白光,白兔精! 感觉又一次被雷神劈到,我整个人愣在那里,直到陌生男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才回过神来。 “还好,他还活着,只是昏过去了。”男子轻轻将皇帝的肉身放在地上,他身上的白衣有被天火烧过的痕迹,那焦黑的布料上染着他的血液,再加上他二话没说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一副狼狈无力的样子。 我蹲了下来,与他平视,犹豫很久,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你是……成雪?” 男子愣了愣,随即扬起柔柔的笑容,伸手拍了拍我脑袋,语带欣慰地说道:“你这小脑袋瓜子终于开窍了。” 我全身炸开了,指着他质问:“你居然收起妖气化成兔子在我身边待了那么多天!” “恩……这样不是挺好的么?”男子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怒了,道:“哪里好了?你让我这么多天都抱着一个男人!”不止这些,我还那么亲密地给它顺毛,还当着它的面换衣服,还…… “脸红了?”男子好奇地看着我,我连忙捂着双颊,却听他道:“没关系,我不介意你抱着我。”最要命的是他还带着他柔柔的微笑,补充了一句:“你给我按摩,手法还挺不错。” 这是一只脸皮厚到一定程度的兔子精,我当即给他下了这么一个定义,也果断决定换了这个可以比较尴尬的话题。算了,我想,好歹我是施事者,他是受事者,外人听起来吃亏的不是我。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既然他是妖精,我就不能再叫他成雪了。 “你不是知道么?”男子有些累,索性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问我。 我一愣,耐心地解释道:“成雪是我给你起的,我是问你真名叫什么?” “花成雪。”男子认真地说道,声音显得遥远,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他说:“千年前一个姑娘给我起的名字,她喜欢花开的时节,说那样很美。” 我坐在花成雪身边,想着他的话,然后问:“神娘庙古树上的‘一夜花成雪’和你有关对不对?” “那是她写的句子,‘应是东风过,一夜花成雪’。”花成雪表情陶醉,他依旧闭着眼,我能想象他脑海中在浮现那女孩的样子。 “那时候,她说,你的毛色好白,就像落花似雪,叫你花成雪好不好?那时……”花成雪没有把话说完,我见他的样子,知道这可能是他最美好的回忆,也或许是不容别人去窥探的秘密。 于是,我再没开口问,转而想天火的事情。 半响。 “那个……”我见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犹豫地开了口:“谢谢你出手相救,能再帮我个忙么?” 花成雪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我,我继续说道:“帮我把皇帝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你找个地方躲一躲,你为我得罪了川痕,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 “那你呢?好歹我们也有那么……些交情,你要丢下我不管么?”花成雪一脸委屈地看着我,活像一个受欺负的小孩子,我狂汗,给他顺了几天毛就算是交情了?好吧,我不得不承认他还救过我两次。 “我还是和你一起吧,你呆头呆脑的,又不懂得人情世故,我可以保护你。”花成雪淡淡地说道,但是他眼中溢满认真,教我不知道怎么拒绝。 “为什么?”我不禁问道:“花成雪,你三番两次救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花成雪听罢,只是笑了笑,道:“以后你会明白的。”说罢,他从地上起身,低声念了个咒语,将身上的污渍血渍都清理了干净。 于是,我才第一次好好看清他的样子,虽然我认为见过了川痕之后,没有哪个男子的容貌能够刺激到我了。花成雪长得俊秀,一身白衣让他遗世独立,但是更重要的是他身上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气息,这是一种我不曾感受过的温柔,像是花飞满天的那个夜晚,月光赐予大地的柔情,也像是深冬风雪过后太阳撒在银白大地上的那浅浅的温度。 “我将皇帝送到另一边的宫殿去,你是跟我一起还是在这里?”花成雪打断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道:“你去吧,我得回天庭一趟。”既然他与我度过了那么些天,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和来人间的目的,那么我对他就直言不讳了。 “那我在这里等你,你快些回来。”花成雪显出一副了然的样子,随后又道:“他也有可能在天庭前面伏击你,你要多小心。” 我自然知道花成雪所指是谁,也很理解他,毕竟川痕名气太大,他也是有所忌讳的吧。 “你放心,我使用凝月诀的话他是抓不到我的。”我点点头,没再多说,便化成月光消失在夜空中。 我回天庭只有两个目的,一来把神珠的碎片带回去,二来去银河借天水灭天火。 回天庭的路很顺利,当月神见到我一身狼狈拿着日神珠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也难得地囧了一下,开口就问:“你……谁啊?” 也没来得及多说,我匆匆将珠子交给月神,大致说了一下经过,也没太注意她听到川痕时的反应,便又匆匆往银河赶。 这里要说明一下,因为天庭和凡间的时间是不同的,我不敢耽搁,是怕如果不快一点的话,等回到凡间,恐怕天火就把整个帝都给烧了。 我飞到银河边,这里是当年王母为了惩罚牛郎和织女所设下的禁地,平常是没有什么神仙会过来的。 从身上取下乾坤囊,将它抛向空中,我低头开始念着口诀。乾坤囊是当年端阳成仙时天帝所赐的宝物,可以装下天地万物,是我在叶家的时候跟他借来用的。不一会儿,银河的水就随着我的咒语而凝成一根水柱,水柱升空直直灌入乾坤囊中。 “收!”我看着水量已经差不多了,便伸手将乾坤囊收回,可刚将乾坤囊拿回,不远处的河边就响起一个苍老而严厉的声音:“好啊,小月仙,上次你私下天庭老夫就没和你计较了,这次你居然私盗银河之水!” 是仙鹤!我心中暗叫不好,刚想走,他却追上来,挡在了我面前。 我看着他湿漉漉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便道:“哈,你还好意思说我,私自到银河洗澡,比我恶劣多了!” “我……”仙鹤一时无语,情况紧急,我也没心情和他闲扯,连忙道:“我们谁也不挡谁,您继续,我先走!”说罢,连忙念了“凝月诀”,消失在茫茫的银河岸边。 不久,我在帝都皇宫的上空停下,虽然抓紧了时间,但是脚下还是蔓延成一片火海,热气冲下来,似乎想要把我吞没。 “熄灭一切吧。”我将银河之水洒出,水滴随着风散开下落,在人间成了一场及时好雨。 看着火焰一点点小下去,我平稳地落在了地上,那个我和花成雪约好见面的地方。天雨还在下,点点将我衣服浸湿,丝丝凉意从我皮肤深入,将我骨血里的疼痛也彻底压了下去,这时,我身体万分轻松。 “回来了?”花成雪正靠着一棵大树,他望向我,眼中无限温柔。 “嗯。”我点点头,步子不自觉地走向他,可身后却忽然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我被了吓了一跳,半响才想起回过身去看,可是还没等我有动作,身体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喘着粗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拥着我,他在我耳边说话,语气不稳:“鸾月……终于……太好了。” 第二十一章 前夕风平夜 “鸾月……终于……太好了。” 紧拥着我的人喘着粗气,他明显的语法错误让我无法理解他的意思,可当我听见这低沉的嗓音时,整个人愣在了那里,无力挣脱他的怀抱。 “叶……知凡……”我低喃着他的名字,却摸不清自己的情绪,像是惊讶,像是感动。 “你哪里受伤了?怎么被烧成这个样子?”叶知凡松开怀抱,走到我面前,一边问着,一边仔细地为我检查伤口。此时他弯着身子低着头,雨滴浸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但是大滴大滴从他脸颊划过的雨水更像是汗珠,配着他快凝成一团的眉宇,证明着他有多焦急。 “我没事……没受伤。”感觉到他触碰的异样,我连忙退后了一步,解释道:“刚才从大殿里逃出来的时候弄脏了衣服,我没受伤。” “说谎!”叶知凡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溢满责备与疼惜,他抓起我的右手,质问道:“没受伤?那这是什么!” 我看着掌心被烧焦的烂肉,急忙解释道:“只是小伤,我能治疗的,不信你看。”说罢,连忙挣脱叶知凡的手,对着伤口施法。 可是过了很久,被烧伤的地方依旧没有转好的趋势,就像是当初在天庭受伤的那次一样蹊跷。 “我……”感觉叶知凡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我忽然觉得语言苍白无力,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 却只听得叶知凡轻轻一声叹息,他从怀中取出还未被雨水浸湿的帕子,放在我手上,小心翼翼地帮我包扎着。 “为什么不多爱惜自己一点呢?”叶知凡声音软下来,语气里带着无奈和关心,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又走神了?”叶知凡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已经替我包扎好了,包扎的手法很熟练,没有让我感觉累赘。 “对了,你怎么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让我的脑子短期内处在无法思考的状态,现在彻底回过神来,我才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原本按照计划,叶知凡不是已经离开帝都了么?他怎么还没走? “啊……”叶知凡神色有些闪躲,半响,才道:“本来我在练习御剑飞行,可飞到皇宫上空时看见着火了就下来看看,恰巧遇到了你。” 诶,这表情,怎么看都在撒谎。 我看看叶知凡身后还没有被收回的韬莲剑,又看看叶知凡身上的泥土,再结合他的话,然后恍然大悟:“啊哈,我明白了,叶知凡,不用不好意思嘛,你会到这里的缘由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了?”叶知凡惊愕地看着我,眼中有一种被看穿的尴尬,我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你别难过嘛,就算是高手也有碰壁的时候,你才刚开始,不用心急。” “你在说些什么?”叶知凡被我这么一说给说蒙了,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耐心地说:“你是在练习的时候没控制好摔下来的对不对?别害羞嘛,刚才我都听见你摔下来的声音了。” “你……”叶知凡闻言,忽然全身颤抖起来,那眼神,好像下一秒就可以把我给灭了。我心里一慌,难道踩到他的雷区了?不会吧?这么小气! “柳鸾月!”叶知凡咬牙切齿地道:“你个笨蛋!” “……”当叶知凡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他的词了,感觉又一次深深被他鄙视了。 “走,跟我走!”叶知凡也不顾我的沉默,忽然拉住我的手就往后走,我连忙止住他,道:“哎,你干什么?” “带你御剑飞行,看我技术到底好不好!”叶知凡说着已经开始念起了口诀,韬莲剑开始散出它的光芒,我挣脱他的手,道:“等等,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不能走!” “什么事?”叶知凡转身看着我,我解释道:“我总得造个假人出来代替你妹妹啊,等我一下。” 说完,我蹲下身开始拔一些还没变黄的草,叶知凡也蹲下来,却说:“不用麻烦了,也许结果都一样。” “嗯?”我疑惑地看向他,对上了他有些凝重的目光,他抱歉地道:“这本不关你的事,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卷进来的。” “我……不太懂……” “朝政的事一时也说不明白,叶家侍奉朝廷多年,哪日不是如履薄冰?朝有封官进爵,转眼刑狱污名,世事无常,福祸难逃,是我之前太过执着了。” “我……还是不太懂……” 叶知凡似乎也没打算跟我说清楚,他只是扬起无奈地一笑,起身对我说:“跟我离开这里,叶家的事你不用担心。”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叶知凡打住,他道:“是你施法呢,还是我施法?” 我又想起他那“超高”的驾剑技术,连忙道:“我来,我来。” “那就走吧。”叶知凡伸手,收回了韬莲剑,我却喊住他,道:“你等等,我要跟你介绍个人。” 我转身看向花成雪的方向,刚才忙着和叶知凡说话,都把他给忘了。 “你要介绍谁?”叶知凡望着空空的大树角,问道:“就是这只兔子?你居然还带着它。” 我沉默,花成雪那家伙什么时候变回去的?算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把他带走再说。 我刚弯腰把成雪抱起,脑子便闪过成雪柔柔的笑容,身体一僵,愣在那里。 “怎么了?”叶知凡看着行为异常的我,好奇地问道。 这种事情要我怎么说?说其实一直以来而且现在在我手中的看起来完全无害的兔子其实是一个身高八尺的俊美青年? “给你,你拿着!”思量片刻,我果断将成雪塞给叶知凡。 “你不是对它爱不释手的么?”叶知凡戏谑道,我脸一红,解释道:“只是觉得你抱着他更相配。”两男的这样抱着,真绝了。 成雪忽然在叶知凡怀里不安分地动起来,好像在抗议着,我直接无视他,道:“你抱好他,要给他好好顺顺毛!” 叶知凡更加疑惑地看着我,半响,扬起嘴角,道:“可以啊,可是报酬呢?” “你也太小气了吧?” “有买有卖,公平交易。”又是一副奸商嘴脸!不过在我衡量了一下答应叶知凡和抱着花成雪这两件事之后,我还是答应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先欠着,以后再说,到时候你可千万别耍赖。”叶知凡心情似乎特别好,他笑着说话,手掌还不停地揉着成雪的白毛。 我呆呆地看着这画面。 一个男人正在给另一男人……不行了,脑子里这个画面怎么都没办法抹掉,我失控笑出声来。 “你又怎么了?”叶知凡疑惑地问道,他动作未停,手掌还在顺毛…… “没事……没事……”我强忍着笑,拉着叶知凡的衣角,道:“我们先离开这儿,你……慢慢……顺毛……” “……” 本来我是说把叶知凡直接送回柳城,这样省时省力还省草料费,可是叶知凡却说自己在帝都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而且罗环和家丁也还在客栈里等他,所以只要先回客栈就好了。 这件事情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而且想来之前我与端阳说我已经抵达帝都,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不如就暂时随叶知凡在客栈待几天,打探一下当下的情况,也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柳姑娘!”才走进客栈的房间,罗环就扯着大嗓门惊讶地喊,我笑着对她说:“我回来了。” “哎呀!”罗环激动地上前拉住我,打量了一番,道:“你怎么进了趟皇宫,就好像从煤堆爬出来的?皇帝让你做苦力了?” “意外,意外。”我干笑,早知道就给自己换一套干净的衣服了。 “罗环,你帮她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身后的叶知凡淡淡地吩咐,罗环马上会意,便转身出了房门。 “这兔子我带回去还是?”叶知凡看着我,问道,我想了想,道:“暂时放我这里吧,明天你接着顺毛。” “……”叶知凡无语,他将成雪递给我,道:“那你先休息,我出去了。” “嗯。”我点点头,送他出去,然后关了门。 “别装了,还不赶紧变回来?”我将成雪放在凳子上,淡淡地说道。 “哈哈!”兔子白光一闪,化成人形,慵懒地翘着腿,看着我,道:“你可真坏,居然让他那般对待我!” “男女授受不亲。”我语重心长地教导他,道:“以后要是你喜欢的人知道你曾经被我抱着玩了那么久,多不好。” 话音才落,花成雪的脸色变有些凝重,我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连忙道歉,可他却扬起柔柔的笑,道:“没关系。”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招架不住他的笑容,连忙换了话题,一只妖精,老跟着我总是不好的。 “我是跟定你了,倒是你,你该怎么办呢?”花成雪颇有意味地看着我,道:“你抢回日神珠,还当着他的面逃走了,恐怕现在妖魔界已经开始通缉你了;而且与你分头行动的端阳还没有消息,找寻其他碎片也还没有头绪,鸾月,你该怎么办?” 我心沉下来,是啊,我该怎么办? 第二十二章 浴火凤凰玉 “你抢回日神珠,还当着他的面逃走了,恐怕现在妖魔界已经开始通缉你了;而且与你分头行动的端阳还没有消息,找寻其他碎片也还没有头绪,鸾月,你该怎么办?” 花成雪的问题让我沉默,无力回答。 我转身背对他,推开半掩的窗,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还有在风中轻轻摇曳的红灯笼。天雨渐渐停了,地面上的水洼映出灯笼的暖色,我却想到一个极为骇人的词语,血色。 意外地抢回了日神珠没能给我带来太多的轻松和喜悦。相反的,短短几个时辰里我烧了皇宫,惹了川痕,说不害怕则是不可能的。 “天快亮了。”花成雪走到我身边,与我一同看着窗外,继续道:“我们行走在没有方向的黑夜,但无论如何,天会亮的。” 我转头看向他,正对上充满笑意和鼓励的目光,心中生出点点暖意来,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来,我道:“我知道。” 或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 有了花成雪的鼓励,我本打算静下心来计划将来,可是罗环却很不合时宜地进屋拖着我去洗澡,好不容易梳洗干净,叶知凡又在外面敲门。和以前一样,象征性的敲门之后,他没等我应答就推门进来了。 他还穿着那身被沾满污泥的衣服,一见我,就从怀中掏出一只青色的小瓶子,说道:“这是专门治疗烧伤的药,你涂上会好一些。” 他还惦记着我受伤的事?我坐在床边不知所措,他却已经走到我面前,半蹲着身子,伸手轻轻将我手上的绢布解开。之前他的手绢被弄脏了,洗澡之后我自己重新又换了一条绢布。 “你刚才出去买药了?”他额头上有密密的汗珠,像是奔波了很久。 “嗯,这个时辰药堂都关门了,所以费了些时间。”叶知凡淡淡地解释,手指灵巧地给绢布打了个结,然后他起身坐在了我对面的圆凳上。 “折腾了那么久,天快亮了,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再次遇见叶知凡后他极大的转变让我有些无所适从,看着他满身的疲惫,我只能好心地提醒。 “反正都折腾那么久,不在乎这几分钟。”接着,叶知凡说道:“天亮后,我见个人谈些事情就得赶回叶家,姑娘有什么打算?” 又是问我的打算,我深深叹了口气,要是什么都能打算好,这一路就不会有那么多变数了不是?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道:“我的事情还没完成,不过我可能先去打探一下端阳的消息吧。” “姑娘要做的事情很重要么?”叶知凡目光灼灼,我没多想,理所当然地点头:“很重要,关乎……很多人。” “那……在下就不强留了。”叶知凡眼神忽然黯淡下去,他起身对我说:“姑娘早些休息,天亮之后就别过了。” “嗯,好。”我承认自己不擅长于表达感情,更不擅长从别人的言语和眼神中体会感情。那晚叶知凡的道别,对我唯一的刺激,就是我忽然良心发现其实他这个人除了自大了点,奸诈了点,好像没有那么讨人厌。而且说“别过”的时候,我竟然有些舍不得。 叶知凡在天边才露出一丝亮光的时候就带着罗环他们离开了,临走前,他给我留了一叠银票,说是以后我砸了人家的地方需要陪钱的时候可以救急,不必再与人签卖身契。当时我就囧了,敢情在这位叶公子心目中,我就一走哪儿砸哪儿的形象是吧? 不过有一点终究是好的,没有了他们这些凡人在场,花成雪就不必装成兔子让我纠结抱不抱他的问题,我也可以展开手脚专心寻找日神珠。 我还是决定先与端阳取得联系,凡间不是有句话,说什么三个很怂的人凑在一块也可以变得很聪明的么?按照这个道理,那要是两个仙和一只妖凑在一块,说不定还真能成事呢。 我将此种想法说给花成雪听,他当即就捂着肚子狂笑,半响,他伸手揉揉我的头发,道:“这叫‘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无所谓,意思不都差不多么?”我推开他的手,却听他很正经地问:“那你准备怎么找他?从你放出蝴蝶到现在大概有一天了,他没消息,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花成雪说中了我的担心,他见我表情凝重,便建议道:“既然你联系不到他,不如卜一卦怎么样?”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在仙界,除了关乎苍生命运的天机,修为很高的神仙只要轻轻掐指一算就可以知道很多事。我修为不高,做不到掐指一算,但是只要摆阵摇卦的话,还是能够知道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的。 我立刻行动起来,施法在圆桌上布下了卜阵,凝神冥想了一会儿,待气定神闲,做到了心神同一,便迅速用手指沾了茶杯中的茶水,然后往阵中一弹。水滴散开,七零八落,形成一个卦象。修道修仙之人对于五行八卦的理论都是能够倒背如流的,虽然我不常实践,但是还是很快从显示的卦象中抽取了重要的信息。 卜卦结束,我一挥手,将阵收回。 根据我的判断,花成雪起码有两千年的道行,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掐指一算,但用理论理解这卦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方才他在阵外,不知道我所摇出的卦,于是见我收阵,便赶紧问道:“结果如何?” 我在脑中大致组织了一下言语,说道:“从卦象看,端阳他没事,生龙活虎的。日耀东方,我们往东走,不出三百里应该就能找到他。不过……他好像陷在一个麻烦中了。” 花成雪不解,道:“你不是说他生龙活虎的么?” “卦象中出现了咸池。”我解释道,咸池,是一个比较深奥的词语,如果换一个比较通俗的词语,就是“桃花”。端阳的卦象中出现了桃花,就说明他正在或者将要陷入情劫。 情劫,仙家大忌。 “那我们快些出发吧,别让他陷进去。”花成雪一副了然的样子,连忙建议道。 我点点头,正想拉着他离开客栈,却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月神! “月神娘娘!”当我看见从轩窗外飞进的光慢慢化成人形,我连忙跪在地上行礼。花成雪倒是很知趣,朝月神抛了个笑容,便化作白光消失了。 “起来吧。”月神没有太多情绪,一如平日的端庄。她瞥了一眼花成雪消失的地方,皱了皱眉,我连忙解释道:“娘娘,他不是什么坏妖精,救过我两次,您就不要追究了。” 月神没理我,自言自语道:“这气息怎么这么熟悉?本宫什么时候见过他?” 我沉默,花成雪的事情我知道的还真不多。 当然,月神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纠结很久,她很快用一种我有要事相告的眼神看着我。 可是当我洗耳恭听之时,月神却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甚至对我之前赶回天庭对她说的事情只字未提,她只是将一块环形玉佩交到我手中,道:“如今本宫无法插手这些事情,只能把这玉佩还给你,还望你好自为之,万事小心。” “还给我?这东西以前是我的?” 玉佩落入我掌中时散开了丝丝凉意,几分熟悉,几分疑惑。 我好奇地打量着手中呈血色的玉佩,上面雕着两只浴火的凤凰,雕工细致,玉料上乘,栩栩如生。特别是那玉色,衬出凤凰赴死一刻的悲壮与苍凉,这是血色的尊严与追求。可是有件事很奇怪,凤凰经千年才能得到浴火的机会,而且通常都只是一只凤凰生命的盛宴,这玉佩,怎么会是两只? 我将我的疑惑告诉月神,她却不愿多谈,只说:“孪生的情况还是有的,这是天机,需要你慢慢参悟。这玉佩你要贴身带着,也许能帮你压住身体内的灵火。本宫只说到这里,快些去找端阳,不必再问。” 月神迈开步子,像是准备要离开,我赶忙将玉佩塞到怀里,问道:“您就要走了么?可是我真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既然您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这样也省去了许多我寻找答案的时间。 当然,要月神告诉我真相是不可能的,所谓谜题,就是需要人历经劫难去解开的。莫不是如此,命运怎会那么难以掌控? “日神真身需要人护法,本宫不能离开太久。”月神淡淡地解释自己回天庭的原因,她回头望了我一眼,留下一句话便消失了。 那句话,在我脑海中盘旋过很久。 她说,鸾月,我和他的命运,就交给你了。 月神的结界慢慢散开消失,花成雪变成人形,走到还在回想月神那句话的我的面前。 “怎么了?”他有些担心地问,我看着他,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月神只是留下一堆谜题给我。” “哦?”花成雪打量了我一番,忽然伸手将半露在我怀中的玉佩扯出,他脸色变了变,眼神死死盯着那玉佩凤凰,仔细地话还能发现他紧握着玉佩的手在微微颤抖。 “花成雪。”我意识到什么,伸手抢回玉佩,语气认真,问他:“你知道什么事情的,对不对?” 第二十三章 初至四角镇 “你知道什么事情的,对不对?”我紧握着玉佩看向花成雪,不容他有半分的逃避。 我这人虽然迟钝,但是那么久的时间有些事情也应该想明白了,当初花成雪为什么要出手救我?又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还有他看见玉佩时候为什么是这种惊恐而激动的表情? 很多事情他肯定是知道的,古树上的诗句不会只是一个巧合,甚至云家的传说也暗含蹊跷,还有那奇怪的风水局,还有莫名的赤魔攻击……柳城神娘庙里经历的一切在我脑中一一闪过,而那个能够给我解释的人或许就是花成雪。 他当时是在场的,也许我也可以说,很多我需要知道却还不知道的事情,他也是在场的。 “你看你,表情别这么严肃,冷得跟冰似的。”花成雪对我柔柔一笑,他指尖穿过我的长发,语气平淡却并非敷衍:“连月神都不愿意说的事,我怎么告诉你?天机不可泄,你要我遭雷劈么?” 他这样一句将我所有想要质问的话都堵在了胸口,我憋了半天,才反驳一句:“那照你这么说,这世上人都怕遭雷劈,我问谁谁都不说,那我还找这真相做什么?”天机之所以怕人知道才叫天机,但是相对的,吸引一群人去揭秘,才是天机存在的意义。 “我承认我知道一些事情,但那也只是冰山一角,就算现在告诉你了,也没用。”花成雪表情又认真了几分,他对我说:“让我和你一起走,等必要的时候,我会说出我所知道的一切。” “那什么才算必要的时候?”我躲开他的手,问道。 “这个很难说,至少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要聚齐。”花成雪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你不必再问我其他的,我现在不会多说。” “……” 僵持了一会儿,我最终还是将一肚子的疑问咽回了肚子,看花成雪坚决的样子,他是不准备告诉我了。而且另一个层面来说,我也不可能为了一些不确定的答案而跟他一直在客栈耗着。 于是,在那之后没多久,我还是带着花成雪上路了。对他,我说不上完全相信,但起码也不排斥,毕竟我欠着他两条命。而凤凰玉佩被我贴身带着,有总比没有好,这是我对自己唯一的安慰。 花成雪法力比我高,当我们在空中飞行时,我就深刻体会到了带着他一起的一大好处。这个好处就是他能变出一大朵厚实的云彩,全程由他施法掌控,省去了我不少麻烦。而因为他对我有隐瞒,我开始心安理得地驱使他做事,全然不觉得不好意思。不过他的彩云飞行得很稳,这不知要比叶知凡的技术好多少倍! 于是,我悠闲地坐在云端,看迅速从眼前掠过的风景。 “我说,我们这样还要飞多久?”站在一旁的花成雪忽然开口问道,我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估摸了一下时辰,说道:“照你的速度,我们大概飞了两百四十里,端阳应该是在一个有凡人聚集的地方,你看着前面哪里有城镇就降落吧,我们应该能找到他。” “那你坐稳了。”花成雪转身专心驾云,不久之后,他便带着我稳稳落地。 我们的旁边有一条不算很宽的河流,我抬头仰望,发现河对岸是一堵很高的青石城墙,城墙上还有一座两层高的阁楼。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旁边的花成雪,他看了看远处城墙上的大字,道:“四角镇。” “那个有四重山的四角镇?”叶知凡跟我讲的故事太深刻,以至于我一下子就将两者联系起来。 花成雪示意我往前走,同时解释道:“四重山在四角镇的西边,传闻上面住着一位清玄道长,虽得道,却不愿成仙。许多人想拜他为师,却连进山的路都找不到,而据我所知,他也是近几年才收了两个俗家弟子。” 此刻我却想起杜若来,我倒是想去看看她,同闯凝翠阁也是难得的缘分,不知道她现在还没有跟在她师兄后边四处捉妖。 “我们进城去看看,若端阳不在就换个地方。”花成雪见我走神,便说道,我点点头,却道:“端阳一定在这里,刚才我就感受到他气息了。” 我说的没有错,我和花成雪进城没有多久,我们便找了端阳。 额,怎么说呢,当时的场景有点惊悚,使我惊愕地呆了很久才回过神。 情况是这样的,当时,我们很礼貌地敲了敲客栈房间的门,没人回应,仔细一听里面却传出争执的声音,继而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又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板上。我吓了一跳,以为端阳出了什么事情,连忙踹门进去。 然后……我愣了。 在那间装修还不错的房间的地板上,散落着各种饭菜和陶瓷碎片,两只圆凳倒在地上,而端阳正趴在地上,准确地说他正趴在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姑娘身上,那姿势,很纠结。 “鸾月?”端阳意识到有人进来,连忙爬起来,他看见我,愣了。 我们这种四目相对的尴尬情况被一个还略带稚嫩的声音打破,不比杜若的清脆,却也很好听,那女孩惊喜地喊:“鸾月姐姐!” 我看向这姑娘,才发现她是叶知兰,叶知凡最小的妹妹。 “你们……端阳,怎么回事?”我觉得端阳很有必要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和叶家的五小姐走到了四角镇!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端阳将叶知兰和花成雪赶出了房门,老老实实地将他离开叶家之后的事情给交代了一遍,由于他废话较多,常不着重点,我只好将主要内容提炼,整合如下: 端阳离开叶家之后,将搜寻的范围扩大了许多,接连三个日夜,他几乎走遍了南关以南的所有地区,期间还有一次混入妖界查探,但是并没有找到什么关于日神珠的消息,不过如果一定要说有所收获的话,就是端阳从一些小妖的嘴里了解到了关于赤魔的事情。 在妖魔界,大家都称呼她叫“雨晔”。据说雨晔性格孤僻不善与妖相处,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却因为很多年前杀了几个当时有名望的妖王而得以立威,又因长相还不错,只穿红衣,在三界还得了个“赤美人”的称号。至于她原型是什么,修炼的是何法术,没有人能够说的清楚。不过她行事有个特点,不常出手,一旦出手势必血流成河,在近千年的妖魔史中,有好几件流血事件都是与她有关。由此我不禁暗暗庆幸,那日神娘庙里没发生惨案,不然我鸾月的大名就将永远载入妖魔界的史册了。 当然,雨晔的事只是端阳顺便了解到的。他觉得在南方找没有收获,便开始北上,一路搜寻过来。然而那之后不久他便在半道上遇到了被人追杀的叶知兰,据说当时情况过于紧急,端阳看不下去了才出手相救的。护送叶知兰的家丁和丫鬟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被吓跑了。当时叶知兰哭得不行,也不能把事情讲清楚,端阳只好将她送到附近的城镇。 后来,等叶知兰好一些,端阳才从她口中得知好像是叶家招惹了谁,然后为了安全起见,叶大哥便主张将妹妹知兰送到清玄道长这里避一避,想着清玄道长能够看在叶知凡的面子上收留她。 端阳毕竟“良心未泯”,不放心这样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到处乱跑,索性答应将她护送至四重山再离开。期间他的确收到了我传来的消息,本打算送完叶知兰就来找我。可是这小丫头平时在家被宠惯了,脾气怪得不得了,而且特别黏着端阳,一路上招来的麻烦不断,直接导致拖到了现在两人才抵达四角镇。 而刚才我们看见的惊悚一幕,这是缘于叶知兰不想吃某样菜,却逼着端阳吃,端阳火了,说了她两句,小姑娘脾气一上来就动手,然后打着打着,就成了我们见到了那般场景。 我开始嘲笑端阳居然被这么个小丫头给缠上,但是转念便笑不出声了,卦中的情劫难道是指…… “鸾月,你别发呆行不?”端阳鄙视地看向我,我干笑了几声,道:“不是发呆,是思考问题。”我在想要不要把情劫的事告诉端阳。 “那你跟我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呗。”应端阳的要求,我将我所经历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当然不像他那么多废话,略去了许多不重要的情节,比如我上当铺当东西等。 “啊?你是说你早上进了宫,然后晚上抢回神珠,放了把火就出来了?这进度也太快了吧?” “说什么呢你!”我一掌拍在端阳额头上,忿忿地说道:“我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 “你确定遇到的是川……他?”端阳脸色有些凝重,看来他也是很忌讳那个名字的。 我点点头,道:“确实是他,所以我那也算是九死一生了。” “……”端阳不再进行川痕的话题,我看得出他的忌讳与逃避,不过想来我们的重点也不在这儿,我也没有再提。 后来我和端阳交换了一下意见,觉得当下还是先把叶知兰送到四重山,然后再另做打算。虽然不知道叶家究竟惹上了什么人,出于情面还是应该帮他们一把,而那时候我竟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我与叶家,或者说是叶知凡,是注定要纠缠到一起的。 第二十五章 山下四重村 花成雪站在深壑边上,他口中低念着什么,白色的光茫随即在他周身散开,光束打在他面前的幻境上,两者相抗,产生了不小的风波。我和端阳本能地朝后退了一些,护在了马车前面。 自从川痕的事情之后,花成雪和端阳一致认为我必须将自己的仙气藏好,以免被妖魔界那帮家伙追杀,不到情不得己,他们都不许我出手。而端阳觉得破幻境这种比较没有技术含量的活计没有必要他出手,于是施法的任务落在了花成雪身上。 此时风波四起,狂风吹得他白袍鼓起,也吹得他长发缭乱。施下这个幻境的人似乎比我们想象中要厉害一些,看得出来,花成雪弄得有些费劲儿。 不过他毕竟是只有两千年修为的老妖精,与对方的法力僵持了一会儿,他低沉一声怒吼,加大了力度,爆发的白光瞬间压过了幻境,随即一声巨响,幻境破裂。 幻境消失,我终于看到这地方本该有的样子。 一座精致的吊桥像彩虹半悬在我面前,远处山包的后面能看到一座被云雾缭绕的高耸山峰,正值夕阳悬山,那山云被抹上暖暖地橘色,景色十分迷人。而清新的空气灌入我的鼻腔,那灵妙的感觉则让我身心舒畅,一扫疲劳。 “我们走吧。”端阳坐回马车,说道。 花成雪扫了扫袍子上沾染的灰尘,步子悠悠地朝我们走来,我问他:“你以前来这儿修炼过么?。”这果然是风水宝地,他要是没来修炼过,还真是可惜了。而且就算不修炼,在这儿待的时间长了也肯定能多活几年。 “也不全是吧。”花成雪想了想,说道:“刚开始修炼的头几百年我在这里待过,那时候还没有清玄道长呢。后来我到了柳城就不常回来了。偶尔回来这边,也只是看看我那几位喝过盟酒的兄弟。” “你还有那么好的朋友?”总觉得花成雪柔柔的笑容之下藏着几分不近人情,他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孤傲的气息,他就该是那种千年孤寂孑然一身的妖,哪里来的朋友? “我不是说过么?虎精、熊妖他们都是我朋友啊。”花成雪说得理所当然,我愣住,半响,苦笑不得地问道:“花成雪,你真的是只兔子么?” “当然。”花成雪柔柔的笑,那种笑容在清风夕阳之下显得特别温暖,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我沉默下来不再多说,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按照预定的线路穿过了那座小山包,而等我们来到那个山脚的村落时,太阳已经彻底躲到山那边去了。天色因此暗下来,只有山与天交界的地方还留着几多橘黄色云朵和淡淡的光线。 值得一提的是,在四重山的地界里,似乎只有春夏,没有秋冬。当我下车看见满眼的绿丛相簇、密树茂林,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连王母蟠桃园里的蟠桃树都有百年一次的枯荣,而天界中我也只有在花神的浣花仙境才能看到万年长春。人间竟有四重山这样的宝地,真是奇妙得很。 “这个村子叫做四重村,生活的都是些平头老百姓。之前他们极少出村,靠着四重山特有的自然环境就可以解决衣食问题。不过前些年上山找道长的人太多,很多都在这里落脚,村民们索性就建起了许多小木屋,供来往的人吃住,以此交换一些物资。不过自从有了道长的八十一条,来的人渐渐少了,他们生意就衰落了,那些木屋也大多空下来。” 花成雪看着立在村头那块有些年头的村碑有些怀念地说道。解释后,他随即问:“天已经黑了,我们是在这里住一晚,还是继续前行?” 这是一个好问题,因为带着叶知兰,我们思考问题的时候只能是站在凡人的角度,断不如以前那样来去自如。 本来按照正常的思路,我们应该顺着叶知兰的作息习惯在村里住一晚,然后天亮再上山。但是,我和端阳又对日神珠的事情有所顾忌,上山之后再不能用马车,全靠徒步。要是这位大小姐耍起脾气来不肯走,那我们得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我们虽然对自己的山上能力完全没有怀疑,但是对叶知兰的徒步能力实在不敢信任。能为她准备马车已经是很迁就她了。 于是我们三个一番讨论,做出如下决定:把叶知兰弄昏,连夜带她上山。 当然我们说话都是用的隔空传音,所以叶知兰并不知道三个大人正打算对她这个小孩子暗施“诡计”。 可是就当站在叶知兰身后的花成雪准备弄昏她的时候,我们这位大小姐忽然尖叫起来,吓得我们三个都以为被她看穿,连忙收了手,尴尬地看着她,不知要怎么解释。 但是,叶知兰却对我们说:“我想起来了,临走前大哥曾给过我一封信,说是到了四重村交给村长,他就有办法请清玄道长下山接我。” “你怎么不早说!”我们三个默契地朝叶知兰吼道,这丫头害得我们在“弄还是不弄昏她”这个问题上纠结了那么久! “呵呵,我也是才想起来嘛。”叶知兰无辜地笑笑,我们还真拿她没办法,只好将马车丢在村口,带她进了村子,去找那位村长。 这村子不算很大,我们才过了村头的河,就遇到了一位扛着锄头的大伯。他见我们一行陌生人进村,便热心地上前询问。当然,我们也不敢将事情说得太明,便说有要事找村长,希望他引荐一下。 这大伯倒是没盘问太多,便拎着他那锄头,让我们跟着他。 往村子里又走进了几十米,大伯将我们引进一座精致的小院子,他推开门,往里喊:“老汪,有人找你。” 此时屋里已经亮起了灯,但里面的人似乎动作不是很快,他磨蹭了很久,才打开吱吱响的木门,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汪村长是个年近六十的老人,脸上皱纹交错,白发稀疏,他佝偻着腰,一身褐色麻布衣,赤着双脚,裤腿还高高卷起,最吸引人的地方则是他腰间别着的那支银质的烟管。 村长瞅了我们一眼,就闭上了眼,像在思考什么。可是就当我想开口说话,却听他道:“几位身份特殊,找我这个糟老头子做什么?” “您老是明白人,事关重大,能借个地方说话么?”当我还在为村长一眼识破我们身份而觉得吃惊时,花成雪已经淡淡地开口了。 村长又细细打量了我们一番,道:“老王,你先回去,你们跟我进来。”说罢,便转身进了木屋子。 “花成雪。”进屋前我叫住他,道:“你不是说这里都是平头老百姓么?” “那是我在的时候,我都有几百年没回来过了,哪知道这里的人一下子就进化了呢。” “……”我和端阳沉默了,只能跟着花成雪进了木屋。 屋子里摆设很简单,也可以称得上是简陋。我们这么一拨人进去就觉得很挤,而且根本没有我们坐的地方。 村长坐回炕上,点燃他烟管开始吸起烟来,全然没有招呼我们的意思,我们也只好站着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这是叶家的五丫头?”村长打量了叶知兰一番,在得到我们的确认以及叶大哥的信之后,脸色才缓和了许多,道:“这事儿也不难,我现在就可以让清玄下来,只是……” “只是什么?” “几位与清玄并不同道,还是不要跟着上去的好。” “村长放心,我们只要看着道长将她接走就离开,不会上山的。”我连忙解释道,这下子叶知兰却有反应了,她忽然抓住端阳的手,道:“端阳哥哥,你不要走了好不好?陪陪我吧。” “我……”看得出端阳想拒绝,但我也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犹豫和为难,警钟在我脑中敲响,这情劫,不是当真要应了吧? “端阳,你过来,我有话说!花成雪,你陪着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我果断地将他拖出了木屋,避开了叶知兰。 “怎么了?”端阳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则使自己的表情尽量显得严肃一些,将卜卦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他听,并站在朋友的立场语重心长地给了说了许多话。 谁知端阳一脸的不在乎,反驳道:“你放心,儿女之情我是万万不会去沾的,只是那丫头太缠人,我没办法。” “当真?”我怎么觉得端阳对那丫头是越来越迁就啊? “你的修为不够,算出来的就一定准?”端阳向我投来质疑的眼光,我一掌拍在他头上,道:“好歹我成仙比你早,修为比你深,你自己还算不出来呢!” “好,就算不说修为,你若是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就断然不会……”端阳有些激动,但却忽然收住了。 “怎么不说了?你以前什么事?”我知道端阳成仙后的所有事,但是成仙以前的事情却不是很了解,以前我好奇会去问他,但是他都讲些不着要点的东西,后来我也就没有兴趣问了。 “没什么,总之我不会动凡情的,永远不会!”端阳神色变得有些怪异,说话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他一说完,还没等我反应,便转身进了屋去。 第二十五章 拜访汪村长 花成雪站在深壑边上,他口中低念着什么,白色的光茫随即在他周身散开,光束打在他面前的幻境上,两者相抗,产生了不小的风波。我和端阳本能地朝后退了一些,护在了马车前面。 自从川痕的事情之后,花成雪和端阳一致认为我必须将自己的仙气藏好,以免被妖魔界那帮家伙追杀,不到情不得己,他们都不许我出手。而端阳觉得破幻境这种比较没有技术含量的活计没有必要他出手,于是施法的任务落在了花成雪身上。 此时风波四起,狂风吹得他白袍鼓起,也吹得他长发缭乱。施下这个幻境的人似乎比我们想象中要厉害一些,看得出来,花成雪弄得有些费劲儿。 不过他毕竟是只有两千年修为的老妖精,与对方的法力僵持了一会儿,他低沉一声怒吼,加大了力度,爆发的白光瞬间压过了幻境,随即一声巨响,幻境破裂。 幻境消失,我终于看到这地方本该有的样子。 一座精致的吊桥像彩虹半悬在我面前,远处山包的后面能看到一座被云雾缭绕的高耸山峰,正值夕阳悬山,那山云被抹上暖暖地橘色,景色十分迷人。而清新的空气灌入我的鼻腔,那灵妙的感觉则让我身心舒畅,一扫疲劳。 “我们走吧。”端阳坐回马车,说道。 花成雪扫了扫袍子上沾染的灰尘,步子悠悠地朝我们走来,我问他:“你以前来这儿修炼过么?。”这果然是风水宝地,他要是没来修炼过,还真是可惜了。而且就算不修炼,在这儿待的时间长了也肯定能多活几年。 “也不全是吧。”花成雪想了想,说道:“刚开始修炼的头几百年我在这里待过,那时候还没有清玄道长呢。后来我到了柳城就不常回来了。偶尔回来这边,也只是看看我那几位喝过盟酒的兄弟。” “你还有那么好的朋友?”总觉得花成雪柔柔的笑容之下藏着几分不近人情,他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孤傲的气息,他就该是那种千年孤寂孑然一身的妖,哪里来的朋友? “我不是说过么?虎精、熊妖他们都是我朋友啊。”花成雪说得理所当然,我愣住,半响,苦笑不得地问道:“花成雪,你真的是只兔子么?” “当然。”花成雪柔柔的笑,那种笑容在清风夕阳之下显得特别温暖,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我沉默下来不再多说,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按照预定的线路穿过了那座小山包,而等我们来到那个山脚的村落时,太阳已经彻底躲到山那边去了。天色因此暗下来,只有山与天交界的地方还留着几多橘黄色云朵和淡淡的光线。 值得一提的是,在四重山的地界里,似乎只有春夏,没有秋冬。当我下车看见满眼的绿丛相簇、密树茂林,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连王母蟠桃园里的蟠桃树都有百年一次的枯荣,而天界中我也只有在花神的浣花仙境才能看到万年长春。人间竟有四重山这样的宝地,真是奇妙得很。 “这个村子叫做四重村,生活的都是些平头老百姓。之前他们极少出村,靠着四重山特有的自然环境就可以解决衣食问题。不过前些年上山找道长的人太多,很多都在这里落脚,村民们索性就建起了许多小木屋,供来往的人吃住,以此交换一些物资。不过自从有了道长的八十一条,来的人渐渐少了,他们生意就衰落了,那些木屋也大多空下来。” 花成雪看着立在村头那块有些年头的村碑有些怀念地说道。解释后,他随即问:“天已经黑了,我们是在这里住一晚,还是继续前行?” 这是一个好问题,因为带着叶知兰,我们思考问题的时候只能是站在凡人的角度,断不如以前那样来去自如。 本来按照正常的思路,我们应该顺着叶知兰的作息习惯在村里住一晚,然后天亮再上山。但是,我和端阳又对日神珠的事情有所顾忌,上山之后再不能用马车,全靠徒步。要是这位大小姐耍起脾气来不肯走,那我们得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我们虽然对自己的山上能力完全没有怀疑,但是对叶知兰的徒步能力实在不敢信任。能为她准备马车已经是很迁就她了。 于是我们三个一番讨论,做出如下决定:把叶知兰弄昏,连夜带她上山。 当然我们说话都是用的隔空传音,所以叶知兰并不知道三个大人正打算对她这个小孩子暗施“诡计”。 可是就当站在叶知兰身后的花成雪准备弄昏她的时候,我们这位大小姐忽然尖叫起来,吓得我们三个都以为被她看穿,连忙收了手,尴尬地看着她,不知要怎么解释。 但是,叶知兰却对我们说:“我想起来了,临走前大哥曾给过我一封信,说是到了四重村交给村长,他就有办法请清玄道长下山接我。” “你怎么不早说!”我们三个默契地朝叶知兰吼道,这丫头害得我们在“弄还是不弄昏她”这个问题上纠结了那么久! “呵呵,我也是才想起来嘛。”叶知兰无辜地笑笑,我们还真拿她没办法,只好将马车丢在村口,带她进了村子,去找那位村长。 这村子不算很大,我们才过了村头的河,就遇到了一位扛着锄头的大伯。他见我们一行陌生人进村,便热心地上前询问。当然,我们也不敢将事情说得太明,便说有要事找村长,希望他引荐一下。 这大伯倒是没盘问太多,便拎着他那锄头,让我们跟着他。 往村子里又走进了几十米,大伯将我们引进一座精致的小院子,他推开门,往里喊:“老汪,有人找你。” 屋里已经亮起了灯,但里面的人似乎动作不是很快,他磨蹭了很久,才打开吱吱响的木门,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汪村长是个年近六十的老人,脸上皱纹交错,白发稀疏,他佝偻着腰,一身褐色麻布衣,吃着脚,裤腿还高高卷起,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他腰间别着的那支银质的烟管。 村长瞅了我们一眼,就闭上了眼,想在思考什么。可是就当我想开口说话,却听他道:“几位身份特殊,找我这个糟老头子做什么?” “您老是明白人,事关重大,能借个地方说话么?”当我还在为村长一眼识破我们身份而觉得吃惊时,花成雪已经淡淡地开口了。 村长又细细打量了我们一番,道:“老王,你先回去,你们跟我进来。”说罢,便转身进了木屋子。 “花成雪。”进屋前我叫住他,道:“你不是说这里都是平头老百姓么?” “那是我在的时候,我都有几百年没回来过了,哪知道这里的人一下子就进化了呢。” “……”我和端阳沉默了,只能跟着花成雪进了木屋。 屋子里摆设很简单,也可以称得上是简陋。我们这么一拨人进去就觉得很挤,而且根本没有我们坐的地方。 村长坐回炕上,点燃他烟管开始吸起烟来,全然没有招呼我们的意思,我们也只好站着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这是叶家的五丫头?”村长打量了叶知兰一番,在得到我们的确认以及叶大哥的信之后,脸色才缓和了许多,道:“这事儿也不难,我现在就可以让清玄下来,只是……” “只是什么?” “几位与清玄并不同道,还是不要跟着上去的好。” “村长放心,我们只要看着道长将她接走就离开,不会上山的。”我连忙解释道,这下子叶知兰却有反应了,她忽然抓住端阳的手,道:“端阳哥哥,你不要走了好不好?陪陪我吧。” “我……”看得出端阳想拒绝,但我也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犹豫和为难,警钟在我脑中敲响,这情劫,不是当真要应了吧? “端阳,你过来,我有话说!花成雪,你陪着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我果断地将他拖出了木屋,避开了叶知兰。 “怎么了?”端阳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则使自己的表情尽量显得严肃一些,将卜卦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他听,并站在朋友的立场语重心长地给了说了许多话。 谁知端阳一脸的不在乎,反驳道:“你放心,儿女之情我是万万不会去沾的,只是那丫头太缠人,我没办法。” “当真?”我怎么觉得端阳对那丫头是越来越迁就啊? “你的修为不够,算出来的就一定准?”端阳向我投来质疑的眼光,我一掌拍在他头上,道:“好歹我成仙比你早,修为比你深,你自己还算不出来呢!” “好,就算不说修为,你若是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就断然不会……”端阳有些激动,但却忽然收住了。 “怎么不说了?你以前什么事?”我知道端阳成仙后的所有事,但是成仙以前的事情却不是很了解,以前我好奇会去问他,但是他都讲些不着要点的东西,后来我也就没有兴趣问了。 “没什么,总之我不会动凡情的,永远不会!”端阳神色变得有些怪异,说话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他一说完,还没等我反应,便转身进了屋去。 第二十六章 道长的建议 那日在村长木屋外,我与端阳不欢而散。回屋之后的端阳板着一张脸,显出少有的冷漠,连叶知兰上前与他说话,都被他冷冷的眼色给吓到了。 端阳如此异常的反应我也并非是不在意的,但当前要紧之事还是将叶知兰送到山上,于是我只能转身请求村长。 村长悠悠地将他烟管里的烟丝抽完,然后拍了拍烟灰,将烟管别回腰间,转身在炕上的一只红木箱子里翻了一会儿,最后拿出一节竹筒。我仔细看了一下,那竹筒一端封着层薄薄的油纸,一根棉线从中穿出,俨然是一只爆竹。 “这是道长特制的爆竹,你们拿到外面去点燃,他见了就会下山来。”村长将爆竹递给我,我刚转身,花成雪却从我手中拿过,道:“我与你同去放。” 我点点头,随着花成雪出去,他将竹筒立在地上,随手掐了个诀引燃了棉线,“嗖――啪――”一道青光从竹筒中冲上天去,绽出一朵美丽的烟花。 我仰头望着烟花直至消失,才开口道:“你特意约我出来,想要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能够去理解花成雪一句话一个动作背后的深意。 “这村长来头不小,你可注意到了?”花成雪低声问我,我点点头,道:“虽然他起来像是普通村民,但就凭他能够识破我们的身份这一点,起码就有上百年的修为。” “那你还如此相信他?” “你不也选择相信他的么?”我转头看向花成雪,说道:“他虽然将气息混入四重山的灵气之中,让我们不好察觉,但是依我看他也只是一个修道的凡人。况且……” “况且四重山界内被清玄保护得很好,光感觉这里的灵气就知道这里的人并未沾染邪气。”花成雪顺着我的话说,我点头表示同意。 不料他却伸手揉揉我的头,微笑道:“不错嘛,在辨别善恶这点上有些进步,再接再厉。” “我本来就很聪明的好不好!”我躲开他的手,抱怨道。 花成雪却扬了扬眉毛,说道:“哦?那是谁被个凡人骗得签了卖身契,又被一只小狐狸骗得团团转?” “那不是卖身契!”我继续辩驳,花成雪却无所谓地笑笑,道:“反正你不用再管他的事了。” “嗯?你说叶知凡?” “鸾月。”花成雪眼神忽然变得认真起来,他俯下身子,双手放在我肩上,用一种尊长的语气对我说:“以后他的事情都不要插手,知不知道?” 我正想问缘由,身后却传来一个特有厚重感的男声:“原来是鸾月仙……姑娘,许久未见了。” 我和花成雪都转身看去,天已经黑下来,屋里透出的微弱烛光照在来人的充满笑意的脸上,让我觉得十分熟悉。 这人看上去四五十岁,青丝间夹杂着几缕白发,均用一只白玉簪子给固定住。他身着青色道袍,周身散发着纯净正气,温和端正。而其内力修为,足以踏入众仙之列。 我打量着这个与我热情打招呼的道人,很不解地问:“你怎么认识我?” 那道人上前一些,笑道:“姑娘当真是多忘事,贫道清玄,你不记得了?” “呃……不记得。”原先听见清玄道长名号之时我便觉得熟悉,但也想不起缘由,如今见了他本人,还是没能记起。 清玄道长脾气倒是温和,他见我为难的模样,说:“那年浣花仙会,姑娘与贫道还曾有过杯酒之缘的呢。” “啊,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偷酒喝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的确想起一百多年前在浣花谷发生的事情。 浣花仙境乃花仙的地盘,也是天界最美的地方。花仙每三百年就会在仙境中举办一次浣花仙会,形式上来讲,有点像王母的蟠桃会,但是内容有不同。首先,浣花仙会相当于花仙的私人聚会,到场的只会是与花仙关系较好的仙友。其次,仙会上有许多的助兴节目,参与者要赢了游戏,才能得到花仙专门制作的点心或者是酒酿。而仙会一般会举行三天,各界仙友可以不必拘于礼节,尽管放开了吃喝玩乐。 我与花仙也算熟识,每次花会都会去帮忙,而在最近的那次花会中,我在厨房制作点心的时候,遇到了进来偷酒喝的清玄道长。当时记得清玄道长嬉皮笑脸地,用一大段极为深奥的道理骗走了我手中的桂花酒。后来当我反应过来之时,他早已不见了人影。这事儿还被花仙嘲笑了我好一阵。 “当年糗事莫要再提了,不过那花仙的桂花酒可是让贫道惦念了许多年。”道长见我已经想起,便笑着说道。 “鸾月,什么花会啊?”花成雪好奇地问我,我正欲解释,但想起我被清玄糊弄的事情,生怕花成雪又借此嘲笑我,便说道:“这个不重要,我与道长见面都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没什么好讲的。” “嗯,这位姑娘说得对,才一炷香时间就让贫道得手,的确没什么好讲的。”清玄道长的嘴还像以前那样犀利,我找块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四重山奇葩规定出自于他之手,当真不足为奇。 “说了这个不是重点。”为了避免大家再纠结这个无谓的问题,我说:“道长,我们先进屋说说叶知兰的事情。” 大家终于回了正题,村长屋中,我将事情又大致说了一遍,清玄道长倒是给人一种什么都了然的样子,半分惊讶都没有。 待我说完,他道:“今晚贫道就带五丫头上山,正好给若儿做个伴儿。只是姑娘接下来是何打算?” “我们几个要去办些事情,就不劳道长费心了。”花成雪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便附和着点点头。 谁知那道长掐指算了一阵,道:“若你们还未定下行程,不如先去趟柳城吧。那里与姑娘和这位花公子有莫大的牵连。” “去柳城?”正当我想要再仔细询问时,花成雪却凑到我耳边,道:“你这个神仙还不如个凡人,看看人家随手就是掐指一算,你倒好,卜一卦还要摆那么大的阵势。” 各有所长行不行!占卜又不是我专业!我狠狠瞪了花成雪一眼,转头便问道长:“道长是否知道什么?还请与我说上一说。” 只见清玄叹息般摇了摇头,道:“天地纲常,三界各有其法,贫道虽有心,也未能逾越人仙之界,不管姑娘是何目的,柳城既是起点,必是终点,如有疑惑,一去方知。” “那道长能算出叶家惹上了什么麻烦么?”如果回柳城的话说不定跟叶家人还会有接触,想起此,我便顺口问一下叶家的事情,也省去了到时大摆阵式卜卦的麻烦。 “叶家的事情牵扯太多,其中利益关系很是复杂,但说来与姑娘也有几分关系。两年前我就提醒过叶知凡,他当时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不知有没有放在心上。” “道长,叶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心里不安起来,脑中又想起叶知凡在客栈匆忙告别的情形,那时候我为什么就没多想呢? “姑娘,你去了柳城不就知道了么?让叶知凡告诉你”见道长的神情他是不打算说下去了,这种把话说到一半吊人胃口的做法真让我抓狂,那时候月神是这样,花成雪是这样,现在清玄道长还是这样! “鸾月。”花成雪忽然叫我的名字,我心情有些不好,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干嘛?” “就是问你怎么打算办,要不要回柳城去?”花成雪和端阳此时都平静地看着我,表情认真。 我心中霎时乱作一团,扪心自问,去柳城的意义在哪里? 道长说那里是我和花成雪的牵连,道长说到那里可以知道叶家发生的事情……可是,这些是重点么?我的责任是找回日神珠!貌似柳城与日神珠没有半点关系,剩下的就是一堆莫名其妙的破事,还有一堆不能被说透的哑谜。 心中的烦躁莫名地升级,我感觉到热血逆流于身,它在鼓动我,鼓动我叛逆,鼓动我去打破别人给我指引的道路! 再次看向花成雪和端阳,他们依旧等待着我的回答。 下了狠心,我清了清嗓子,道:“我不想去柳城了。” 花成雪笑了,点点头。 端阳皱着眉,没什么反应。 道长惊讶,然后重重叹息。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倒是一直沉默着的汪村长开了口,他道:“这姑娘有自己的法子,清玄,你不必太强求。” “罢了罢了。”清玄道长又摇了摇头,随即从宽大的道袍中摸出一本蓝色的小册子,我一愣,随口道:“《蓝皮九九》?” 道长一个眼神杀过来,道:“本门的秘笈!” 额,不会是让我修炼吧?有点无语。 “姑娘,你的决定贫道插不了手,但是这秘笈你拿着,他日若能遇到叶知凡,请交给他,吩咐他要勤加修炼。他资质不错,但若没有深厚的内力修为,今后必有大患,堕入魔道也并非不可能。” 我讷讷地接过秘笈,脑中不断重复着道长的话,叶知凡,真的会出事么? 第二十七章 赌坊遇双魔 虽然听了道长的话,我对叶家的事情还是有些担心,但是既然说出了那样的话,又有花成雪在一旁支持,我也不好反悔了。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果我们不去柳城,该去哪里? 端阳已经把南关以南的地方走遍了,我们便不考虑。可是南关以北的地方,我当时上帝也路过了一些,均没有察觉到日神珠的气息。 这时花成雪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说日神珠是神物,落入凡间多半是被妖魔抢了去,之前端阳已经去过妖界,不如我们再去趟魔界,说不定真能寻得些消息。 这个主意的确是好,但是我们也不能说没有顾忌的,比如说川痕对我的追杀令,本就打不过他,要是再被困在他的地界,岂不死得更惨? 几番商量,我们三个最终采取了一个比较折中的办法,就是去人妖魔三界交界的地方去打听,那里什么类型的生物都有,不仅信息多、渠道广,也相对利于我隐藏身份,如果真的不幸被识破了,也有利于我们迅速撤出妖魔的地界,保命的概率会大一些。 而说起来在凡间,要进入妖魔界都必须通过特定的入口,这样的入口一共有五个,分别置于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的城镇里。 上次端阳就是从南口进入的,我以为我们在大地的东边,应该到东口去,但是花成雪却说其实四重山要离中间的入口近一些。 于是,我们告别了清玄道长和叶知兰,向西边飞行。 十月二十四,凄凉秋风,萧瑟桑城。 我们平稳落在桑城门外,自进入桑城地界,气温就下降了许多,冽冽的风刮在脸上都有隐隐的痛感,而城中溢出的若有若无的妖气则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记得叶知凡说过,经桑城过是通往帝都的另一个选择,只是会多费些时日,所以我们当时并未经过。想及此,我与叶知凡告别才有两日,心中竟觉得已过去许久。 “你这丫头,发起呆来还真是没底线。”花成雪忽然伸手揉揉我的头,一语戏谑。 我向他投过抱怨的眼神,躲开他的袭击,道:“我没发呆,在思考。” “哦?那你说说,有什么成果?”花成雪和端阳都凑过来,想看看我如何辩解。 我笑笑,道:“成果倒是没有,却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见他俩皆是疑惑,我也不再卖关子,道:“想必追杀我的人知道我的模样,施法变身又怕仙气泄漏,那我怎么混进去?” 这明显是个好问题,上次端阳为了混进妖界,特意弄了张有些年头的兽皮裹上兽血,披在了身上,混淆了自己的气息, 可现下的情况我不宜使用这个方法,而且加之这个方法有些恶心,我也不愿使用。 “这个好办,我将我的气息附在你们两个身上,再替你换身行头,在别人看来你们就是俩兔精,不会被识破的。” 嗯,好办法。 于是,我们三只“兔子精”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桑城。 说起来,我就不得不说这入口所放置的位置了,凡人喜爱玩乐,妖魔也未尝不是如此。 所以三界的入口都被安置在了一个可以供人妖魔玩乐的场所――赌坊。 赌坊的老板和伙计都不是凡人,他们会根据气息确定来客的属性。是凡人,便留在前堂招呼;是妖魔,则被请进堂后的另一片天地,而这入口就藏在赌坊的后堂中。 其实我真心佩服赌坊的老板和伙计。 要知道,妖魔食取人类的精魂的事情时常发生,但是在这赌坊里,人妖魔竟友好相处,互不干涉。 不过,这仅限于赌坊里,出了赌坊的地界嘛就很难讲了。 “哟,三位快里边请,里边请。”一个身形瘦小的伙计在门口热情地吆喝着,他修为不高,是只三百多岁的蛤蟆精。 “我们进去吧。”花成雪朝我说道,我闻了闻袭面而来的浓郁妖气,不觉皱了皱眉,嘴里却说:“那就进去吧。” 进了赌坊,一下子嘈杂的声音就直直逼着耳朵而来,我眉头皱得更紧,沉默地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这里是前堂,地方很宽敞,容得下几十张赌桌,这个时间已经算是凌晨,但是依旧有不少凡人在玩。 “几位,里面请。”堂内的一个伙计见了我们,连忙上前指引,示意我们走过帘子到后堂去。 我迈着步子跟在花成雪和端阳的后面,却是不经意地瞥到近处一个身穿侍卫服饰的肥壮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支银质的簪子,压在了赌桌上。 簪子吸引了我视线,那簪子样式,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又想什么呢?”可能见我步子慢下来,端阳转身看着我,我收回落在簪子上的视线,尴尬地笑了两声,跟了上去。 后堂要比前堂大一些,却意外地不那么嘈杂,各种妖魔气息交杂着,我细细看去,呵,品种还真全了。 再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这里是没有烛火的,依靠着墙壁依次排列着的散发着银色光芒的珠子照明。 后堂两边依墙建有木质的阁楼,一共有三层,每层大致有八九间房,依房里光亮判断,起码有一半的屋子是住了妖魔的。 而宽敞的堂中只摆着十张左右的赌桌,空余的地方摆着茶桌,此时还有三五成群的小妖在饮酒吃肉。 “几位来得晚了些,子时已过,今日石门是不会再开了。不如你们先在店里住下,等一等?”伙计耐心地对我们说。 我表示没有意见,端阳也点头,花成雪便从腰间掏出些银子放在伙计手中,道:“准备两间房吧。” 伙计接了银子,笑着将我们引向左侧的楼阁。 木楼梯似乎有些年头了,在承受我们四人重量时发出了吱吱吱的声音,让我莫名的心慌。 “时间还早,我们先在一间房里坐坐,晚些再分开。”花成雪踏入二楼一间被伙计推开门的房间,对我们说道。 我和端阳点点头,谢过了伙计,便将门紧紧锁上。 房中不算太宽敞,但是容纳我们三个绝对够了,依旧是发着银色光芒的珠子,照得气氛很是压抑。 “我们静下心来,听听外面那些家伙说些什么,若是抓到什么要紧的消息,再出去与他们套话。”花成雪坐在老树木根雕成的椅子上,说道,他手中变出三只白瓷茶杯,修长的手指优雅摆弄,片刻,三杯热茶摆在了我们面前。 “那我们就喝茶听话吧。”我举起杯子轻轻试了试茶水的温度,刚刚好,茶香也刚刚好。 当然,我们显然高估了外面那群妖魔的素质和八卦能力,听上了一个多时辰,愣是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不过我却从中听到了一些关于赤魔雨晔的事情。 说是一直待在魔界的她在前两天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发疯似的往人间走,结果出手从未输过的她却似乎受了内伤,到了连回魔界的力气都没有的地步,至今还停留在人间。 听自此,我心里未免有些诧异,不觉想起那日我与她的打斗来,似乎她就是冲我而来,但是就她后来的反应,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件事或许花成雪知道缘由,我看向他,却发现他在发呆,两眼明显放空,想在回忆着什么。 “怎么没声音了?”端阳忽然冒出的话让我们都回过神来,仔细一听,外面当真听不到半点说话的声音,只听得一个强有力的步子慢慢走过来,一时间我竟觉得被什么压得喘不气起来。 出于好奇和谨慎,我轻轻起身挪步,在纸窗上戳了个洞,往外面瞄。 然后,我全身霎时僵硬,不能动作。 花成雪也走了过来,戳了个洞,然后,我感觉他全身一震,僵硬了。 端阳好奇,学着我们的样子戳了洞,一看,半响,问道:“谁啊?好强的气势。” 我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勉强挤出两个字来:“川痕。” 于是,端阳也僵硬了。 外面的大小妖精不无伏地而跪,那氛围,我再看下去会被压抑死。 想要离窗子远一点,但是腿却不争气地软下来,我索性依靠着窗台,滑坐在地上。 “花成雪,我干嘛要听你的来这个地方啊!”我隔空传音给花成雪,隔空传音需要的法力很微弱,有花成雪的妖气遮掩,应该不会被发现。 “我也不知道等到的会是他啊!”花成雪申辩道,我正反驳,端阳也传音给我:“别争了,重点是怎么办?” “要不我用凝光诀带你们离开?”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花成雪却反对:“你一用法力,外面所有妖魔都成你的敌人,数量太多,我们根本逃不过。” “花成雪说得不错,鸾月,你耐住性子,他也不一定会发现我们是不是?”端阳抱有侥幸地说道。 正这样说着,楼梯发出整整声响,想必是川痕开始上了楼。 我们三个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强有力的脚步声,那一声声,直直击在我心脏上。 川痕越来越近,我紧张得捏紧了花成雪和端阳的手,像是末日来临。 步子停了,停在我们门外! 死定了!我闭上了眼睛,开始在心里数数,第三声就带他们逃。 “好久不见了。”川痕那软软的声音灌入我耳朵,其实才两天没见嘛。 我腹诽了一句,正要念诀了,不料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啊,好久不见了,仙尊。” 这女声是……我和花成雪身体又是一僵。 感觉到我的异样,端阳问:“你们认识?” “赤魔,雨晔。”我将这个惨绝人寰的事情告诉端阳。 然后,他也僵了…… ------题外话------ 读过的童鞋可能发现我作品的24章不见了,25章在重复,导致了情节有跳跃,这是我上传时出的问题,正在抓紧时间改,请大家见谅。 另:可能之前的情节有些平淡,但池幽一直在铺线索,紧张的地方终于要来了,男主也不会再显得炮灰,敬请期待 第二十八章 我如今深刻体会到理论与实践之间并非绝对的等同,很多理论是理想化的理论,很多实践则是残酷的实践。 之前我们选择来桑城赌坊,也是觉得这里是三界之交,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以有利于及时撤出。 但现在的状况是,仅一门之隔,外面是川痕和雨晔,只要他们发现我们,在场大大小小的妖魔也会成为极大的威胁,这个意外有点超出我们预料了。 其次,就桑城赌坊的构造来说也及不利于我们撤出,后堂只有两个出口,一个通向人间,一个通向妖魔界。而且赌坊房间是依附着石墙所建,也就是说,门和窗子是都是在面朝后堂这一面。 所以,如果我们想要逃,只能通过后堂回人间。 原先美好的设想成为先下残酷的事实,我只能为我们三个的天真默默哀悼。 唯一还能庆幸的是,现在还没到千钧一发的时刻,因为外面的两位魔似乎还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正在交谈。 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感觉两人多少有些交情,而且雨晔绝不像狐狸那般敬畏川痕。 川痕道:“怎么忽然离开你那巴掌大的地方?许多年不见你这么大动静了。” 雨晔语气淡淡,听得出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川痕这边走过来:“仙尊不也是有了大动作?还屈尊附到了凡人皇帝的身上。” 川痕冷笑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因为雨晔的无礼而生气:“这么说我们的目的一样了?” “仙尊多虑了。”雨晔回答依旧平淡,不怒不惧,却也没有情味:“日神珠重现人间,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仙尊要成的是大事,雨晔要了的却是私怨。” 不知为什么,听到雨晔的话,我心口隐隐痛了一下,而身旁的花成雪身体也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我望向他,见他低着头,将表情掩埋了阴影里,这个样子像在极力地压抑着什么。 但先下情况也容不得我仔细问他,我只能继续听着,川痕问:“你在柳城受伤就是因为那个人?” 雨晔已经走上了楼梯,停在了川痕身边,此刻她声音离我很近,带着深深的怨念,直直灌入我的耳朵:“要不是花……一只烦人的兔子捣乱,我怎么会不得手?” “兔子?”川痕饶有趣味地说道:“本尊在皇宫里也被一只兔子乱了大事,救走了一个小月仙。” “原来仙尊的日神珠是这样丢的。”雨晔语气依旧平淡,我的心却不禁悬了起来,她这样揭川痕的耻辱,会得罪他的。 等等,我为什么要担心雨晔? 正在我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时,川痕却大笑起来,竟毫无怒意:“不过是碎片而已,坏不了多少事。本尊倒是有些好奇,你与那月仙身上都少了一魂一魄,莫非你们是……” “我们不是!”雨晔打断川痕的话,她声音有些激动,道:“我和她,什么关系都不是!” 川痕还在说着什么,但是我已经无心听下去了,脑子里都是雨晔的话,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口中的那个人,令她受伤的人是我么?为什么川痕要说我少了一魂一魄?为什么? 忽然端阳用手肘猛戳了我一下,我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鸾月,你怎么那么热?”端阳很疑惑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些担忧。 愣了一下,被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有一股热流从胸口正中散开,随着皮肤流遍全身。这种莫名的热意让我开始不适,没有多久,我额头上便是密密一层汗珠。 是凤凰玉环!当初我用青丝化成红线,将它系在我脖颈上,现在正贴着我皮肤散出热量,而且越来越大。 “躲开!”端阳和花成雪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谁重重一推,身体不自主摔倒地上。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巨大的爆裂声,门窗均被强大的力量震碎,碎片四处溅开,有些重重打在我背上,痛震全身。 此时我已经明白过来,看来川痕和雨晔已经发现我们了。 赶忙站起身来,端阳和花成雪正护在我身前,与站在门口的两魔对峙着。 “小月仙,没想到啊。”最先开口的是川痕,银色的幽光下,我只见他完美的轮廓和似有似无的笑容,而雨晔还是那身红衣,此时正用一双仇恨的眼睛盯着我。而后堂里的妖魔也听了动静,开始骚动起来,听声音,已经是准备好了武器要与我们对战了。 我们遇到了最糟糕的情况,身后是厚厚的石墙,身前唯一的出口却挡着两个鼎鼎大名的魔头。 “亏本尊下通缉令到处寻你,你到自己送上门来了。”屋中气氛诡计,只有川痕一人显得格外轻松,他迈开步子,准备朝我走来。 “等等。”雨晔忽然伸手拦在川痕前面,道:“仙尊,此人留给我。” 她话才落,周身便散出红色的光芒,像霹雳一道袭来。 “快走!”花成雪一声大喊,随即从掌间划出一道白光,白光化成一把利剑,挡住了雨晔的袭击,两人就此打了起来。 这种情况我也不敢怠慢,川痕是我惹下的祸,不能牵连了端阳和花成雪。 “端阳,这里交给你了!” 吩咐完端阳,我转身对川痕说:“这里太小了,我们出去打!”随即,我化成一道光,飞出了后堂。 花成雪与雨晔法力相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而端阳好歹也是个神仙,后堂里那群乌合之众也应该可以对付一下。我想着,只要我把川痕引开了,他们两个多半就能安全了。 也不知自己在空中飞了多久,抬眼忽然见到川痕停在我前方不远处,心脏一时狂跳,急急停了下来。 离开赌坊之后,凤凰玉环的热度慢慢降下来,但之前热出的一身汗被风一吹,我先下只觉得全身冰凉。 “把本尊引出来,你以为你朋友就会没事么?”川痕停着没有动作,一双幽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我尽力平缓自己的气息,道:“是我惹的你,我承担就好了,没有必要把他们牵扯进来。” “哦?”川痕笑道:“还是个重情重义的小月仙。” “我说。”我咽了咽口水,道:“我也不和你废话,日神珠已经被我送回去了,所以你抓我是没有意义的。而如果你想要我的元神,我只能拼死一搏,虽然我也知道自己赢的机会不大。” “有意思。”川痕依旧笑着,他这样毫无怒气却让我觉得心里发毛,这哪是传说中“杀人成性,弑神如麻”的魔头? “三招。”见我不说话,川痕收起笑容:“当年我杀她的那三招,你若能抵挡得了,神珠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开毛玩笑!川痕用三招杀的是第一代月神!而我算什么?一个成仙那么多年之后打扫卫生的连随身兵器都没有的小月仙。 “怎么,这样就怕了?”川痕有些嘲笑,我却摇摇头,道:“三招就三招吧,总比十招好。” 我话音才落,眼前便没了川痕的身影,什么东西从风中一啸而过,心中已意识到会发生什么,连忙念诀闪躲。 “啊――”突然袭来的疼痛打断了我的法诀,低头看去,散着幽蓝光芒的短剑剑尖穿透我的左腹,鲜血散开,在那里开成一朵血花。 “当年她也发呆看着我,也躲不开我的剑,也被伤在这里!”川痕俯视着我,我左手抓住他的剑柄,防止他一下子拔出剑来,然后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幽蓝的眼眸中升起淡淡的红光,映成紫色。 此时的川痕对我已经显出了杀意,他剑身冰冷,语气冰冷,眼神也冰冷。 这就是绝美容貌之下的凶煞么?我痛苦地捏紧右拳,坚持将还未念完的诀念完,随之一阵黄光泛起,我化成光飞离川痕。 离剑的伤口渗出更多的血,但眼下我也无暇疗伤。只得抬起右手放在胸前专心念着法诀。 “镜花水月?”川痕看着我幻化出来的无数个身影,淡淡地问。 月族的法术向来以守为主,而且面对川痕我若强攻无异于飞蛾扑火,但若能以守阵之法拖他三招,兴许我还能逃过一劫。 “当年她用的可是‘月别鹊枝’,想来你这月仙倒不如她,不知道拼一拼,一味防守着有意思么?” 我沉默看着他不答话,只见川痕将剑指天,剑身散出的蓝光更发诡异,我料想他将出招,便加紧了念诀。 我这边在念着,川痕已有了动作,只见他将利剑抛出,剑身蓝光一闪,竟化成无数的利刃向包括我在内的所有“鸾月”袭来。 “彩云何在?”关键一刻我一声大喊,四周顿时起了厚厚的云层,它们迅速结成云墙,替我和我的分身们挡下了光刃的袭击。 可是川痕的剑气不比其他,不过几秒,我便已经觉得控制云墙十分困难,胸口被什么压抑着,颇为难受。而一旦云墙被攻破,剑气将悉数打到我身上。 “糟糕!”我还没等到云墙破裂,身后便一阵古怪,连忙转身闪躲。 川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后面,他从掌间放出的光球化成一道长长光柱直直朝我的真身飞来,幸运的是我发现得早,与那光柱擦身而过。不幸的是我还是被光柱散发的强大的邪力震到了,一个措手不及,手中的法诀被打破,云墙“哗”一声崩溃,紧接着数缕剑气齐齐向我打来。 “啊――”我疼痛叫出声来,那幽蓝剑气无情地穿透我身体,我经脉皆是一阵,身体一下子失去控制开始往下落去。 视线有些模糊,却觉得有道目光带着复杂的情绪打在我还在坠落的身体上,有些无力的扬起嘴角,我想: 原来,我真的只是一个小月仙,侥幸的心里要不得。 第二十九章 逃生又死里 我最终还是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再次承受巨大的冲击力,听到有骨头断裂的声音,但是全身各处一样的痛,各处一样的动弹不得,我竟已经分不清哪里是什么伤了。 我闭着眼睛等待,等待一个朝我走来的脚步声,等待一场终究结束的生命葬礼。 此时川痕落在我不远处,我动不了,也不想去看他,便依旧闭着眼。 步子踏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他的气息太强,在离我一步之处停下。 我该是怎样的心情呢?其实我说不清楚,只是当时等了很久都不见川痕有动作,我最后还是好奇地睁眼了。 他眼眸中的红光已经散去,那双放着蓝光的眼睛,正带着一种莫名的心酸情绪看着我。 “川痕。”我努力喊出他的名字,感觉他全身一颤,我忍着疼痛把话说完:“在死之前能不能告诉我……雨晔……与我……关系?” 月神不想说,花成雪不想说,清玄道长也不想说,那么川痕,你愿不愿告诉我呢? “不能。”他的唇轻轻动了一下,吐出两个绝情的字,感觉心中唯一的期盼被打破,我无奈地笑了笑,闭上了眼,道:“那就动手吧。” 随后,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托起了我的后颈,正当我以为他要掐死我的时候,川痕却把一颗丸子放到我嘴边,命令道:“吃下去。” 我惊愕地睁开眼看着他,川痕却有些不耐烦地撬开我的嘴硬逼我咽了进去,这差点没噎死我,我咳了好半天喉咙那里才舒服一些。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努力挣脱川痕的手,却又重重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护心丸。”川痕站起身,俯视着我,道:“小月仙,下次你若再惹本尊,本尊可再不会留情了。” “你……什么意思?” 川痕嘴角微微一翘,却不再回答我,转身消失不见。 …… 川痕给我吃的东西很快就起了作用,体内一股清凉之气流动,半个时辰之后我已经能够自己坐起来打坐了。 而又过了一个时辰,我终于恢复了些力气,腹部的伤口也不再流血,脚踝骨裂出也愈合了。 这时,我才有那个精力打量我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树林子,因为还是晚上,所以不是很能看得清楚,但是不远处有水流动的声音,应当是条河。 看来这里是桑城的郊外了,我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站了起来,现在想要飞行是不可能了。 我走了几步试试,现下的体力,应该能坚持我走回桑城。也不知道花成雪和端阳现在如何了,既然川痕放过了我,应当不会回过头找他们的麻烦吧。 于是,我在林中艰难地挪步,还好这林子里除了风有些冷,吹动树叶的声音有些诡异,并未出现什么妖兽,我的安全应该不是问题,否则现在要我再跟人打,那真是要命了。 “站住……站住……”远处忽然传来声音,我警惕起来,侧身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仔细听着。 远处起码有二十几人,听着对话,应该是一批人追杀几个人,他们先是朝我所在方向追跑。 可是没多久,追的人赶上了逃的人,两批人就打了起来,本来诡异静谧的林子里不断传来兵器的碰撞声和人受伤的惨叫声,变得更加恐怖。 我算了算,现在他们打斗的位置离我有半百步,如果我绕开的话应该没问题。别怪我没有侠义精神,我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是没等我走几步,一个声音却生生拉回了我的步子:“叶知凡,今日你以无路可逃,看我怎么报你当年一剑之仇!” 叶知凡,叶知凡,叶知凡! 心被猛得击了一下,我没多想转身就往打斗的地方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重心不稳,我便摔到地上。 “好痛……”我低吟了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继续努力往打斗的地方走。那时候,每一步都承受着一种剧痛,那五十步的距离我似乎走了许多年,从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坚持,可是心中有个声音在喊,它在喊着他的名字。 我终于走到了打斗现场,赶上了一个危急的时刻,慌忙中用力全力打出一道黄光,将正要往叶知凡后背砍的那把大刀给击断了。 “管我们的闲事?不想活了?”还没等我看清形势,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就提着两把大刀将我围住。 我喘着粗气,将能够聚起的微小能量聚在手心,一个侧身躲过一次刀斩,再一个转身,重重将掌中的光球打在一个壮汉的后背,那人痛苦地大喊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妖……妖术!”另一个壮汉惊愕地喊道,随后他不由分说地提刀朝我乱砍,我退后两步,正欲再聚气,却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本来就是在勉强支撑,这一来,我一个后仰,屁股着了地。 “啊!”迎面砍来的大刀让我惊吓到了,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光从我眼前闪过,叶知凡不知什么时候冲到了我身边,他一个用力将壮汉刺伤在地,转身扶起我:“没事吧?” “小心!”我哪儿顾得上和他说话,见又有人提刀冲过来,便一把推开他,自己迎了上去。 我本想施法的,可是掌间却再也聚不齐气来,一个失神,大刀刀锋生生从我臂膀划过,划出一道血痕,唯一庆幸的是这凡间兵器对我的伤害不会很大,伤口应该很快会好。 但是全身的无力感还是让我向后倾斜。 “鸾月!”叶知凡一个怒吼,抹了伤我那人的脖子,随即他接住我身子,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对不起啊,我好像没力气了。”我看着他那张沾满了血的脸,抱歉地说,要是在平常,这场打斗早可以结束了。 “别说话,我会带你离开的。”说罢,叶知凡又杀了一个想要上前的人。 被他这样护着,我才看清了周围的形势,这场厮杀已经倒下了十几人,至于敌我,夜色偏黑,我分不清楚。 “知凡,你带这位姑娘先走,我和妹子断后。”一个男子冲到我们身边,一边小心地御敌一边说道。 “可是李兄……”叶知凡有些犹豫,但是他看了我一眼,终究没再说下去。 “放心吧,你方才杀了今刀疤,金刀门也只剩下一些小喽啰,我们能对付。救不了叶姑娘,你不能把自己也葬进去!叶家只能靠你了。” “好兄弟!那我先走一步!”叶知凡说罢,搂着我的手紧了紧,转身便带我向林子深处撤离。 “叶知凡……”我们两个蹒跚地走了许久,我自己还好,已经疼得有些麻木,但感觉身旁的他有些不对劲,终于还是叫了他的名字。 “鸾月。”叶知凡沉沉喊了我的名字,随即身子便向前倾,我被他一带,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你受伤了是不是?”我挣扎着爬起来,跪在他身旁,一边扶他坐起来,一边问道。 “嗯……没事……几刀而已。”叶知凡无力地坐靠着树干,四下太黑,我看不清他伤在哪里,直觉血腥四溢,却又不敢乱碰他。 “你忍忍……忍忍……”我靠近了他一些,深深喘了几口粗气,我尝试着在掌间变出一颗月白色的光球,随即光球悬在我们两个的头顶,将周围几步内的景物的照得很清楚。 这时才看清,叶知凡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浸透,看样子,胸膛、腹部、手臂都应该是受伤了。 “我帮你疗伤,你别动。”我有些颤抖地想要去掀开他的衣服,却被他用手握住,道:“别,别为我费力,你伤得也不轻。” “没关系,给你疗伤不费劲的。”我尽量哄着他,他听了我的话手松了松,却还是不放心:“真的?你不要骗我,你这里流了好多血。” “我已经替自己疗过伤了,相信我,好不好?”我再凑近了他一些,眼光恰恰与他对上,明显感觉他一愣,半响,他忽然伸手将我按在他胸膛。 “叶知凡。”我惊讶于他的动作,想要挣脱却顾忌于他的伤口,不敢再动。 他将我搂得更紧一些,沉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别……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沉下去,我一惊,连忙起身察看,发现他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 还好,还好。 我无力地坐在地上,心中却是无比庆幸。 休息了一小会儿,感觉自己力气又恢复了一些,我开始替他疗伤,伤口一共六处,属肋骨下面那一刀伤口最深,流了许多血。 若是放在平常,不出半刻我就能使他的伤口全部愈合。可是此时此刻,我将所有力气用尽,也只能是将他伤口的血止住。 没有办法,我只好将自己的裙边撕下做成布条,替他草草包好伤口。想了想,又替他将衣服穿好,让他平躺着好好休息。 算一算,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这血腥的一夜终于要结束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疲惫地正要坐下来,却感觉一股熟悉的气息向我这边袭来。这使得我全身一震,连忙转身看向天空。 看着一抹阴森的红光缓缓降落在我面前,我心里不禁一沉,将叶知凡的挡在自己身后,叫出了那个朝我步步逼近的人的名字。 赤魔,雨晔。 第三十章 重回桑城中 我用法力聚成的光球黯淡了些,若有若无的光芒映着雨晔那张沾有血珠的脸庞,那双带着厚重怨气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容不得我半分躲避。 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我最先开了口:“你把花成雪怎么样了?”雨晔身上血腥味,这味道我曾在皇宫里闻过,分明是花成雪的。 雨晔听罢只是冷笑一声,道:“本想着我这趟过来只能替你收尸了,没想到仙尊竟放过了你。” 我不顾她的冷嘲热讽,继续质问:“你究竟把他怎样了?” “你究竟是关心他呢,还是你身后的那个人?”雨晔朝我走近了一些,我见她目光落在昏迷的叶知凡身上,连忙道:“他只是一个凡人,你没必要把他牵扯进来。” “牵扯进来么?”雨晔她盯着我看了许久,再开口,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一千年了,我们已经牵扯了一千年!” 我心被什么东西猛地一击,愣在了原地。 雨晔发怒了,她周身再次迸发出红色的光芒,那光芒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刺得我睁不开眼。 风好像受到了雨晔的鼓动,忽然猛烈地刮起来,它乱舞我们的头发和衣裙,也吹起沙尘与树叶,将我和雨晔紧紧裹在了里面。 “你这般忘情舍义、贪慕虚荣,怎么配位列仙班?怎么配得起他的爱?怎么配!怎么配!”雨晔在狂风中咆哮,我被她的质问弄得莫名其妙,却根本无从解释和辩驳。 “啊――去死吧!”又是一声狂吼,雨晔忽然一跃而起,双手置于胸前,聚成一团深红色的火球,随后那火球化成一条咆哮的火龙,直直向我袭来。 慌忙退半步,我将全身仅剩的力气化成一道薄薄的屏障抵挡着,可是那火龙力量实在太强,不到半刻,我的防守便已濒临崩溃。 “住手……”我吃力地坚持着最后的抵抗,按照雨晔这气势,屏障一破,我和身后的叶知凡可能都活不了。若是我自己也就罢了,可是叶知凡,我是极不愿意把他牵扯进来的。 火龙的气势越来越强,它迸发出来的强大热量让我的皮肤再次感受到了炙烤,甚至连头发都发出了烤焦的味道。 我闷哼一声,却已经忍不住体内和皮肤各处的疼痛,一个力气不继,火光中那层白色的屏障瞬间碎裂。 “啊!”扑面而来的火龙肆无忌惮地穿透我的身体,然后盘旋在我头顶,将我困在了这炽热的阵法中。 一瞬间,体内那股莫名的灵气又开始烧起来,周身血液沸腾直直冲击我的心脏,我无力的跪倒,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捂着心口。 “雨晔。”我喘着粗气,半响,才让自己有点说话的力气:“我们……究竟……什么关系?”告诉我吧,在我死之前,把他们不愿告诉我的事,统统告诉我。让你的仇恨,理所应当。 “你……叫我什么?”雨晔身形一愣,没等我回答,便用不可置信的声音说道:“你真的忘记了,忘记了……你怎么可以忘记!” 头顶的火龙随着它的主人一同咆哮,随后像是听了命令,它升空而起继而向下猛冲,将早已无力的我死死缠住,而且越缠越紧。 “唔――”我咬紧了牙关努力忍着疼痛,还是闷哼了一下。那火龙缠住我并将我身体悬在半空,那力道之大,仿佛一定要将我烧个灰飞烟灭。而事实上,已经被烤焦的大片皮肤,从骨血燃起的莫名灵力,我的确离灰飞烟灭不远了。 意识再次模糊,我挣扎着睁开眼,却见雨晔怒目而视的样子,为什么,她那样子,让我心里很难受。一千年前,我当真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么? 胸口的凤凰玉环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一刻发出了红色的光芒,它忽然挣断了红线,飞离我的身体,停在我和雨晔之间。 “这是……”模糊是视线中见到雨晔吃惊的模样,她好像是要伸手去拿玉佩,但是玉佩却大发光芒,一声惊心动魄的鸣叫,两只血色凤凰腾空而起,它们交互鸣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只向雨晔袭去,一只朝我袭来。 紧紧缠住我的火龙忽然松开,迎上了那只血色凤凰,我身体失去支撑点,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场记忆的最后,我只记得漫天的血红之光,还有体内体外不可抑制的疼痛。 倒在叶知凡不远处的我,终于陷入昏迷。 …… 感觉自己在无边的黑暗里行走了很久,这里没有雨晔,没有火龙,也没有挥之不去的疼痛。 唯一的认知就是黑暗,我拖着没有感知的身体麻木的前行,执着一个看不见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它说,黑暗的那头就是真相,但那也是残酷无情的真相,一旦被揭开了,就不能再回头了。 可是我努力了很久,还是没能穿过那片黑暗,周身的疼痛刺醒了我的神经,我下意识动了动手指,触到了软软的毯子。 “唔……”我挣扎了一下,睁开重重的眼皮,光线射进我的视线,有些刺眼。 过了好久,我才缓过劲来,身体大部分都被厚厚的绷带缠住了,我动了动脑袋,将周围的环境观察了一番。 这是一间很雅致的屋子,摆设不是很多却都很别致,而铜炉中的熏香散出好闻的味道,让我觉得很舒服。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身着简单的女子,她见我醒了,便将手中的脸盆放在木架上,朝我走来。 “姑娘总算是醒了。”那女子随意地坐在我身边,一脸的惊喜与欣慰。 “你是……”这一开口,我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到不行,想必是当时体内灵力燃烧所致。 “姑娘不记得我了?”那女子笑笑,耐心地说道:“当日我兄妹二人与叶大哥逃至林中,姑娘曾出手相救,可还记得?” 说起来是有点印象,我点点头,勉强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来:“我怎么会在这里?叶知凡呢?”还有,我还有许多事情想问,比如说雨晔呢?火龙呢?血色凤凰呢? “那日我与哥哥将金刀门的恶徒清除之后就沿着你们离开的方向一路找去,最后在林子里发现了昏迷中的你们。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我们带着你们也走不了太远,只好再次回到桑城之中。而这里就是叶大哥在桑城置办的一处房产,相对隐蔽一些,暂时安全。” 听这位姑娘的解释,雨晔似乎在他们到来之前就离开了,可是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一时间脑子混乱,发现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去搞清楚。 “姑娘你被烧伤得很严重,这几日就静静躺着休息,有事叫我们就好。叶大哥那里你也不必太担心,他虽然还没醒,但伤势也还算稳定。” “我姓柳,你叫我鸾月就可以了。”我见这女子一口一个姑娘,实在有些尴尬,便解释道。 “我姓李,单名一个玉字,柳姑娘可以称呼我玉妹子。”这叫做李玉的女子笑了笑,我点点头,道:“玉妹子,你能告诉我叶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这一问让李玉变了颜色,我的心随即悬了起来,见她不答,只好补充道:“前些日子叶知凡与我在帝都匆匆相别,那时叶家还好好的,不知为什么才几日,叶家就……” 我声音小下去,其实想想,若是当初听从清玄道长的话,今时今日我定不是这般狼狈的模样,而叶家,或许我能…… 李玉终究还是讲叶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 原来我烧了皇宫的第二天早晨,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皇帝立刻就下了一道圣旨,说叶知槿身带恶兆,引得天怒而焚了皇宫。而叶家将此女送进宫必是有所图谋,一番论证下来,叶家就被死死扣上了以下犯上、弑君灭国的大罪。 李玉说她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过程怎样,但是当叶知凡跑出找他们兄妹相助的时候,叶家大宅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其中家产不知所向。叶老爷子在别院里气急身亡,叶家长子叶裕如连同他的夫人均葬身火海,叶家二哥就是身为将军在外戍守边关的叶知城在军营里就地处决,叶家三哥不知去向,连知槿也出了状况,被官府押往帝都。 叶知凡和李家兄妹在昨晚本是要将困在桑城的叶知槿救出来,不想敌方设下重重陷阱,又招得许多与叶知凡结怨的江湖人士。行动失败未果,他们这才在逃离途中遇见了我。 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叶家一夜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光凭所谓圣旨中的理由,我就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那场大火,若不是那场大火,我怎么会让叶家替我背下罪过? 叶家那么多条人命就这样背负在我身上了么?我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心却一点点沉下去,一遍遍问自己,这一路来我究竟做了什么?找寻日神珠么?那为什么害了那么多人命? 叶知凡,喊着他名字,想象着他的憔悴,我竟眼前一黑,再无所觉。 第三十一章 叶家的劫难 我在听闻叶家噩耗的第三天转醒,算着日子,这番折腾下来,我竟已经在桑城里待了五天。 十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我再度清醒过来的这天,桑城上空开始飘落丝丝小雨。这雨不大,却很缠绵,像是永远下不到尽头,直直要把人心给淋湿,浇透。 “真是奇了,初冬能下起这样小雨,我在桑城生活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这般又冷又湿,真叫人难受!”推门进来的李玉姑娘刚见着我,就这样抱怨道。 我勉强笑了笑,看了看窗外不断不休的雨丝,转头道:“叶知凡好些了么?我想去看看他。” “姑娘刚醒,还是躺着休息一下吧,叶大哥的伤势你大可不必担心,现下他正与我哥哥商量事情呢。”李玉走到床边说道。 我苦笑着摇摇头,挣扎了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李玉担心我行动不便,赶忙上前来扶,我却说道:“睡了这些天,我已经恢复了许多,玉妹子,你不用太担心,我自己来就好。” “瞧你的脸色倒是恢复了许多,等会儿我再帮你上些药吧,真不知道你们后来遇见了什么,怎么可以烧成这个样子?” 我笑笑再不语,李玉也没再多问,说是还要去看看叶知凡的情况,便将汤药放在桌上,关上门出去了。 见她离开,我的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身上的伤口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就连身体里那股莫名的灵力也消失不见,可是我的心上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桑城一夜,发生太多变故,一时间有点承受不来。 现下情况有点复杂,端阳和花成雪都还没有消息,雨晔的事情也颇有蹊跷,日神珠的事情自不用提,我却又欠下了叶家几条人命,那么接下来我该何去何从? 几番思量之后,我还是决定先去找叶知凡谈谈。 “知凡,你当真要这样做?只怕为兄也帮不了你!”我还没走到对面的屋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看样子是李玉的大哥。 “李兄,是非曲直你难道看不明白么?叶家已经遭此不测,李家还能撑多久?”叶知凡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却不输气势,隐约觉得两人是在争吵,我不觉把步子放快了些。 “柳姑娘。”正在此时,李玉在身后叫住了我,我转身看她,她却拉着我往小院里走。 “玉妹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我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叶知凡的房间,问道。 那李玉也不废话,直接道:“李家与叶家世代交好,这次我与哥哥背着爹娘出手相助已经给家里惹麻烦了……这其中利害相信柳姑娘也是懂得一些的,这几天四处在搜查叶家余孽,这里也不保险……总之还望姑娘劝劝叶大哥,寻个偏僻的地方躲一躲,莫要再惹事端了。” 从这姑娘断断续续的话中我明白些事,只能道:“说起来叶家遭难也是我的错,最后把你们也牵扯进来了,实在对不住了。叶知凡那里我会去说的,这些日子多谢你们兄妹照顾了。” “我……唉……”李玉脸色尴尬,想要再说什么,却最终化成了一声深深的怨叹。 就在这时,李玉的哥哥开门出来,看他脸色并不是很好,显然与叶知凡闹了不愉快。李玉同我说过,她哥哥单名一个铁字,是家中的独子,算是叶知凡小时候的玩伴。 “柳姑娘醒了?”李铁见我站在院中,便上前问道。 “这些日子托你们照顾了。”我淡淡地笑笑,道:“我先进去看看他,这里不是很安全,还请两位早些离去。” “我……”李铁脸色亦是尴尬,但我只能对他笑笑,随即走开。这场由我引起的劫难,我来承担就好,真的。 叶知凡房间里散着熟悉的熏香味,此时他正倚靠在床头,身上还能见到透着血色的布带,而他面色苍白,一脸憔悴。 “你……好些了么?”没等我走过去,他倒是先开了口。 “嗯,好些了。”有太多话想说,但是到了嘴边,竟不知怎么开头。我感觉有些尴尬,坐在他床边,却不敢看他。 “鸾月。”他淡淡地开口,我心里一惊,猛然抬头对上他那双微微红肿的眼睛,他问我:“为什么不敢看着我呢?” 我依旧看着他,沉默了许多,才艰难地开口:“对……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叶知凡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那么淡淡地问。 我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道:“如果不是我,皇宫就不会着火,不着火,皇帝就不会把叶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的,我不知道……那场火……我……” 感觉自己开始语无伦次,心中的愧疚与歉意无法表达出来,一时心急,我居然哭了起来。从来没有哭过的我像是中了魔怔,不仅是哭个不停,而且越哭越大,任凭我怎样抹眼泪都停不下来。这回好了,外面下着小雨,里面下着泪雨。 “傻丫头。”叶知凡深深叹了一口气,伸手抓住我乱摸眼泪的手,又取出袖中的手帕替我轻轻擦拭眼角,道:“这本就不关你的事,哭成这样子,现下反而要我安慰你么?” “怎么不关我事?”我急急推开他,道:“那场大火不是……” “鸾月,你听我说。”叶知凡脸色认真了几分,他将手绢交到我手中,道:“就算没有那场大火,就算进宫的人是槿儿,这场劫难叶家也是躲不掉的。” “什么意思?”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叶知凡,他耐下性子,将叶家这些年与皇家的恩怨大致讲给我听。 原来叶知凡的爷爷叶少君是一位颇受器重的谋臣,一直在朝廷身居高位。在他爷爷六十岁的时候,宫中发生了一场政变,而那场政变却很快被平息了,当时的老皇帝气极,下旨处理了许多人。叶少君虽然不被牵连,但是还是以失职的借口辞了高位,卸甲归田。 回到故乡的叶少君带领着全家在柳城做起了货物运输的生意,而这精通商道的他迅速壮大了叶家的产业,使得叶家成为富家江南的大家族。而叶知凡的父亲,也就是叶少君的独子,学习起经商更是有一套,几十年下来,叶家的地位达到了一个不可想象的地步。加上叶知凡的二哥是镇守边关的名将军,有钱有势,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上,听了叶家的名头都得给几分薄面。 不过,这是两年以前的叶家。两年前,也就是叶知凡与清玄道长打赌上了四重山之后,他就知道了一个秘密。 而就是这个秘密开始改变着叶家的命运。 叶知凡说这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看样子他也不太愿意和我提起,我也索性不问。不过,叶知凡也说,叶家这些年的钱势开始让皇帝感到了危机,加上朝中有几位大臣与叶家结怨,弹劾的奏章都不知上了多少次。 当皇帝下旨让已经有婚约的叶知槿进宫,叶家人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结局。看来皇帝是要借这场选秀定叶家的罪了,所谓莫须有,什么理由都是能够的。所以当叶知凡护送我上帝都之时,叶家就开始将名下的财产转移,连家丁丫鬟都一一遣散,全家人本是打算到塞外去避难的。 可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当叶知凡离开帝都匆匆赶回柳城与他大哥汇合,等待他的已经是一座烧毁了的叶家大宅还有他兄嫂葬身火海的消息。那之后没有多久,边关便传来了叶家二哥叶知城被弑的消息。一时间叶家人均被通缉,叶知凡本想着叶知槿在柳家那里应该是安全的,想去别院找他爹,可是到那里的时候只见到了老爷子吐血而亡的尸身。连丧事没有时间办,江湖消息说官兵已经将叶知槿捉拿归案,叶知凡不顾危险追到了桑城,遇见了李家兄妹,一番商量之后,三人便施行了夜劫大牢的计划。然后的情况便如我所见了。 听完叶知凡的话,我沉默了许久,想清楚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才道:“怪不得你小妹妹也遭人追杀。” “朝廷的赏金很高,那些曾与叶家有交情的江湖朋友好多都变了脸,四处找我们……等等,你遇到了知兰?”叶知凡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我才想起来还没与他讲过去四重山的事情,便大致把情况说了一下,随后安慰道:“知兰在道长那里很安全,你不用太担心。” “有清玄道长在,我倒是放心。”叶知凡犹豫了一下,道:“只是槿儿……爹和两个哥哥已经去了,我不能……” “我明白的。”我打住他的话,一夜之间失去那么多的亲人,我实在不愿意让他多提起,便道:“若叶姑娘真的出了事,那柳家呢?那位柳大哥呢?” 叶知凡摇摇头,道:“我不便出面,派人打听了,说柳家一夜之间搬空,不知去向。所以我才怕槿儿被擒的消息是真的,追到了桑城来。但是那天劫狱,我连槿儿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我再次沉默下去,脑子闪过那个笑容浅浅的温暖女子,那个迎着秋阳站在木槿丛中的淡雅女子……心头不由得一阵疼痛,叶家的所有人,与我有关也好,无关也罢,我已无法袖手旁观! “叶知凡,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浑身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我忽然站起身来对叶知凡说:“我去找个人。” “鸾月。”叶知凡想要拦住我,却伸手抓了个空,我转身一个口诀,消失在那依旧散着淡淡香味的房间里。 第三十二章 叶家生死册 离开叶知凡,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回叶家那几条人命!要问去哪里救?自然是去勾人魂魄的阴曹地府。 我曾说过我与阎王有过几分交情,那还是与花仙有关的事情。花仙与阎王交好,本来浣花仙会是请了阎王的。谁知那阎王戾气太重,一到浣花谷,山谷中的花草就开始枯萎,差点没把花仙的地盘变成另一座阎王殿。从此阎王再不敢来花仙的浣花谷造访了。 不过,花仙的情谊还是在那里,仙会她很忙脱不开身,我便帮她给阎王送过几次点心美酒,也就是这样,我与阎王有了交情。 阎王是凡人眼中是判人生死的恶神,在仙家眼里是个满身晦气沾满夜火的邪神,而在我眼中不过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中年老男人。 此次地府之行,我不是很担心阎王那里不好说话,反而担心起奈河不好过。 所谓奈河,就是从发源于地府的一条冤魂之河,河水由无数鲜血汇成,宽十步,延绵数十里,一河一阴阳。 要进地府,必须要过这条奈河,可是这条河怨气太重,连仙家都会忌惮几分。平日我进去的时候都是花仙提前打好招呼,阎王派人过来接我,可是如今我冒闯阎王殿,如何过得河去呢? 此刻我已站在奈河之边,河中阵阵腥味传来,让我不得不捂着口鼻。 “鸾月仙子。”我这正发着愁,一个阴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却见阎王座下的一个小官站在那里。这小官我曾阎王殿上见过,虽不知道姓名,却还有几分印象。 “我家大人命小的在此恭候仙子多时了。”那小官向我微微弯腰行礼解释,我尴尬地收回捂着口鼻的手,道:“阎王……他知道我要来?” “这里戾气太重,还请仙子移步至殿中说话。”小官手中提着一盏闪着白色火焰的灯笼,他将那灯笼一抛,在河面上便显出一架不是很宽的桥,我点头谢意,连忙踏上了灯桥。 过了奈河,又穿过了几道石门,我才真正来到阎王的大殿。平日里阎王就是在这里判人的生死,定人的轮回。 今日大殿里依旧热闹,被黑白无常钩来的魂魄各色各样,他们均跪在殿内,哭声喊声不断。 “阎王呢?”我环顾了一周都没有见到阎王的影子,便问身旁的小官。那小官恭恭敬敬地伸手一指,道:“我家大人在往生阁,仙子请这边走。” 往生阁,录人往生,载人阳寿元年。据我所知,所有凡人的生死册都是被放置在这间书阁之中的。阁中有判官笔,能改人阳寿,所以往生阁一度成为地府禁地,没有几个人有资格进来。现在看来阎王是知道我的来意了,那么他让我去往生阁,又是何用意呢? “鸾月小仙,好久不见了。”往生阁里阎王那粗厚的声音响起,那小官很知趣地将门关上,退了出去。 “阎王大叔,这次我也不跟你废话,我要救叶家几个人,你帮不帮我?”既然阎王知晓我来意,我也只用开门见山了。他若同意就好,不同意,我就只好将生死册抢过来了。 “这本生死册里记载这叶家所有人的生死缘定,你先看。”看来阎王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也不说话,直接接过生死册来看。 叶家虽然是个大家族,但所幸有血缘关系的人实在不多,没有多久,我便看完他们的生死册。 “怎么会……”我有些迷惘地看着阎王,他瞧见我的样子,道:“所谓因果轮回正是如此,叶家老爷子此生虽未作恶,但为了兴旺叶家已经得罪太多人,还间接弄得别人家破家亡。他死于这场劫难乃是生前孽缘所致,而且他来到我这里的时候说自己此生已无牵挂,此刻怕早已投生了新的人家。你来讨要人命,本王怎么给你?” “我……”我那股理所当然的气势被压了下去,一时不知道任何辩驳,只能继续听阎王说: “那叶家长子叶知裕上辈子乃是山中一盗匪,常年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一次洗劫当地一富贵人家时竟因口角杀尽那家上下三十几口人,最后还一把火将人家尸身和宅院焚尽。此等恶徒,今生死于烈火只是偿了他欠下的血债,你来讨要人命,本王又任何给你?” “至于叶知裕的夫人颜氏,她的确没有留下什么孽债,只是她钟情于叶知裕,愿与他同生同死,两人才会相拥死在火海里。她与本王说,此生能相随叶知裕已经无悔了,便重新入了轮回。这般痴情女子,你救回她,她怎么独活?” “我……”我不得不承认阎王的话句句在理,这场劫难中死去的叶家人个个有因果,我实在不得干涉。可是就在我快要放弃与阎王争辩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便赶忙将生死册又翻了一遍,然后惊道:“叶家二哥叶知城不是被人杀死在边关了呢?他怎么还有那么多阳寿?” “唉,我说你啊,身为神仙怎么不自己算算?你没见到叶知城的尸体,怎么能认定他死了?”阎王一脸无语地看着我,听他的话,我倒是放下心来。刚才是我太冲动,听了叶知凡的话就赶过来,谁知道叶家二哥没死呢。 “这下子你满意了没有?”阎王见我无话可说,便问。 阎王这次把我弄得心服口服,我又能说什么呢?于是很认命地摇摇头,将生死放到桌上,道:“是我太冲动,既然叶家人都――” 我正说着话,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把桌上的生死册书页给吹了起来,叶知凡的名字跳入了我的眼睛。 “这是?”我好奇地压住那翻开的一页,仔细看了一眼。 “唉,罢了,罢了。”我还在仔细地看着叶知凡的生死册,阎王就深深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叶知凡的阳寿被人抹去了十年?” 是的,生死册上,叶知凡名字下面用红色字迹标注着“减寿十年”。 “为什么?难道叶知凡上辈子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实在郁闷,叶家人上辈子怎么都那么能惹事啊。 “那倒也不是。”阎王摇摇头,好好打量了我一下,问道:“瞧你这模样,可是被妖火烧伤的?” 我低头看了自己一下,才发现身上还有地方的绷带没有被拆掉,而且头发被烧焦的地方十分难看。 “阎王你也知道什么么?”我抬头问道,却见阎王有几分闪躲,说:“那些事情本王也只是略有听闻而已,听来的事情与真相总是有差距,本王也不便告诉你。” “说了跟没说一样。”我很不满地说道,看来阎王心中也是在忌讳着什么。 “本王倒是可以告诉你叶知凡的事情,叫你死了这条心。”阎王表情忽然认真了许多,他说道:“你在凡间那么久,应该是去过一个叫做柳城的地方了,那你在那里可听过一个人叫做叶钧?” “叶钧?”这个名字我怎么会记不得?在那个感动过我的传说中,叶钧就是那个痴情守候爱人的男子。 “不错,那个一直等着云瑶的男子,叶钧。” “那个传说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好像再往前一点,我就可以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所有事情了。 “云家的事情本王是不清楚,可是叶钧,他老死之后被带到这里,在外面的大殿里一直给本王磕头求情。” “他想求你放他回阳间?”我心里微微有些酸,那个男子,该是有多执着地等着云瑶呢? “阳寿已尽的人,本王怎能放过?叶钧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他说不求其他,只求能让本王免去他那碗孟婆汤,让他带着记忆投入轮回,继续等云瑶。可是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喝孟婆汤,便过不了桥,过不了桥,就只能灰飞烟灭,哪里谈得上轮回?所以,本王跟他说,用他每一世十年的寿命作为交换,可以保证他每一世都投生于柳城姓叶的人家。这样,若有一天云瑶真的回来了,就能轻易认出他了。还记得那天,叶钧跪着谢恩……” “叶知凡……是叶钧的转世?”如果听到这里我还听不出阎王的意思,那就是智商问题了。 “是,算起来,叶知凡已经是叶钧的第七世了。”阎王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叹息,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伤情绪,于是问道:“他等到她了么?” “没有,所以这一世的叶知凡注定是要等云瑶的。”阎王语重心长,用从未有过的凝重语气对我说:“鸾月,你知不知道,他注定要等一个叫做云瑶的人,他注定是云瑶的!”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心中悬上重重的石头,那是一种说不明白的难过与失望。 可是,叶知凡等云瑶,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一个凡人的爱情与我何干呢? 可是,如果他等到了云瑶,圆满了那个传说,我又会不会高兴呢? 可是,我只能愣在原地。 第三十三章 一同去帝都 从阎王那里回到桑城应是日暮之时,时有时无的雨丝依旧在浸湿这片土地,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才发现自己的心情竟如这天气般阴郁。 “叶知凡?”此刻我望着站在小院天井中抬头仰望天空的叶知凡,低低叫了一声。 他像是已经神游了许久,听见我的声音明显怔了一下,半响,才开口道:“你回来了。” 他的神情依旧那样沉重和悲伤,但是眉宇间却又有那么几分坚韧,正是一个不愿意轻易的服输的少年该有的样子。 我走向他,看了看他已经被淋湿的衣服,便随手起诀,在半空中结成一层薄薄的屏障,将雨丝给隔开了。 “有时候,淋着雨会让人想明白许多事。”叶知凡抬头望望那屏障,继续说道:“李兄和玉妹子已经回去了,这里大抵也不安全了。” “嗯,我知道。”我点点头,犹豫了片刻,才道:“刚才去见了个人,他与我说了些事情,或许……或许你二哥还没死。” “你说什么?”叶知凡听罢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他伸手抓紧我的双肩,问道:“你再说一遍,我二哥他怎么了?” “你二哥没死,的确没有死。”这是此次我去地府能够给叶知凡带来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消息。 关于他父亲和大哥的那些孽债我已经打算瞒下去了,那些事情他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至于他是叶钧转世的事情,其实说也无妨,只是我心里怎么都觉着变扭,索性也就不再去提了。而如果以后在我能够陪在他身边的日子里,那个叫做云瑶的女子出现,我再把一切告诉他。 “真的?”叶知凡自然不知道我这么复杂的心里活动,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我努力地点头确认,他才松开了我一些,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像是松了口气。 “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为你二哥和叶姑娘卜上一卦,进一步确定他们现在的情况。”我向叶知凡建议道,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叶家的事情我能帮则是一定要帮的。 “你……”叶知凡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半响才道:“有劳了。” 我微微点头,转身回了屋子。 叶知凡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而我则专心地为叶知城和叶知槿布下了阵法。 此时占卜用的方式和上次是一样的,我盯着木质桌面上那奇怪的水滴布局,很久都没有说话。 可能也是看出我已经占卜完毕,叶知凡走了进来,问道:“结果如何?” “他们此刻都没有性命之忧,你不必太担心了。”我将桌上的水痕轻轻抹去,淡淡地说道。 “鸾月,你有事情瞒着我?”叶知凡走到我面前,神情凝重地问。 我避开他的眼光,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道:“也不是想瞒着你,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说,这卦象很奇怪。” “没关系,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叶知凡很有耐心地说道,我看着他,见他眉间凝成一团,想必也是很紧张的吧。 “那就先说你二哥吧。”我拉他坐下,尽量用他能理解的语言说道:“他的确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似乎有人在暗中对他动了手脚,我没办法从卦象中找到他所在的方位。” “你是说有人刻意隐藏了我二哥的踪迹,你没有办法找到他?”我点点头,忽然觉得叶知凡智商还行,理解能力挺高的。 “你二哥的卦象是次吉,虽然之前遭遇了横祸,但有贵人相助,现在看来多半是这贵人将他踪迹隐藏了,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了。”虽然这些话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测,但是安慰一下叶知凡总是好的。 “那槿儿呢?” “叶姑娘……情况有点糟。”我想了想继续说道:“她现下正遭受着囚禁之灾,身在桑城以北六百里之外的地方。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她所受灾祸并非是指皮肉之苦,而是心智之伤。” 叶知凡听完我的话沉默了,他沉思着什么,我也不敢轻易打断他,只好一直在旁边等。 “我得去救槿儿。”很久之后,叶知凡忽然站起身说了这么一句话。 “去帝都?”我问他,桑城以北六百里之外的地方正好是帝都的管辖区,这点事情我想叶知凡一定是明白的。 “嗯,去帝都。”叶知凡一边说着一边将挂在墙上的韬莲剑取下,我见状下意识去阻止,可是当抓住他的手时又觉得十分荒唐,便尴尬地放下了。 叶知凡见我如此这般,正要开口说什么,屋外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里面的人快来开门!例行检查!”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外面喊着,想必是官兵在搜查了。 “你躲起来,我去应付。”叶知凡拔出剑,转身就要离开,我只得急急拉住他,道:“我会法术啊,我们一起逃不就得了?你去硬拼个什么!” 说罢,也不顾叶知凡的反应,拉着他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叶知凡踩在我变幻出来的云彩上,看着不断掠过的风景,问道。 “帝都啊,我们不是要去救叶姑娘的么?”我理所当然地说道,叶知凡却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半响,道:“我们一起?” 我那时还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道:“是啊,不然呢?” 可能是没有料到我会反问,叶知凡一时间回答不上来,他沉默地看向别处,很久之后才问:“你那朋友端阳呢?那只兔子被你放生了?” 被他这么一问,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和端阳他们失去联系五天了!醒来以后就一直纠结着叶家的事情,竟然把他们两个给忘了。 端阳对付那些妖精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么久了他为什么不联系我呢?还有花成雪,虽然那天雨晔没有说出他的下落,但是我总觉得花成雪是不会有事的,可为什么他也没了消息呢?他们两个不会真的…… “鸾月?”叶知凡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又神游到哪里去了?” “没,没有。”我解释道:“我与他们走散了,就是那天在林子里遇到你之前发生的事。” “你们那天遇到了什么?那时候我记得你伤得很重。”叶知凡问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妖魔的事情没有必要把他牵扯进去,于是说:“只是道上几个看不惯我们的人而已,没什么。” “那你不去找他们了?” “先去帝都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你最后还是会走……”叶知凡的话渐渐小了下去,我抬头疑惑地看他,他却将头又偏向其他地方,不再言语。 一时间的沉默让我有些不习惯,努力想去找一切话题,却想起了清玄道长给过我的那本蓝色册子。 “叶知凡,给你这个。”我从乾坤囊中将册子取出递给他,解释道:“那时候送你妹妹去四重山,清玄道长托我交给你的,说让你好好修炼,不要堕入了魔道去。” “清玄那老头真是……”叶知凡望着那本秘笈皱了皱眉,一脸无辜地问:“我像是那种会堕入魔道的人么?” 我干笑了几声,随口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你是不像,你只是像奸商而已。” “奸商?”叶知凡挑眉靠近我,道:“你再说一遍?”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我居然把自己对于叶知凡一直以来的评价给说出来了! “没,没什么。” “原来在你心中我是奸商啊。”叶知凡倒是没有要发火的意思,反而很有深意地看着我,随后忽然笑了起来。 “喂,不是吧,你被我刺激到了?”我见他那大笑的模样,不免开始担心起来,他不会是最近受的打击太大而发疯了吧? “鸾月。”忽然大笑的叶知凡又忽然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看着我,我心中一紧,也认真地看着他。 “谢谢你。”这三个字从叶知凡嘴里淡淡地说出来,那张平静却带着淡淡欣慰笑意的脸,竟让我看得有些痴。 “没,没什么。”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我连忙偏过头去,将视线投在了远方。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过了一会儿,叶知凡开口问我,我算了算,回答他:“快了,就在前面一点。” “我想了想槿儿的事情,总觉得柳竹与一家忽然失踪有些蹊跷,那日在桑城牢中发生的一切也像是一个陷阱,此次前往帝都救人,可能也不会太简单。” “放心啦,你不是还有我么?”我笑了笑,很自信地说道:“就算有人在算计叶家,他也不可能算出我在帮你。” “哦?”叶知凡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显出一副“我怎么没看出你有用”的表情。 我便解释道:“我可以帮你易容啊,也可以帮你打架,甚至你都可以不用亲自出面的。” “不行,我不会让你一个去救槿儿的。”叶知凡却很坚决地说道,我很疑惑,问他原因,他却淡淡地说:“你一出手,又把别人家的东西给砸坏了,还不是要我给你赔?” “叶知凡!你……”我无语,半天,只能放弃与他计较。 第三十四章 尚书沈大人 我和叶知凡抵达帝都的时候三更已过,偌大的帝都主街道上见不着半个人影,只有挂在房檐上的几只红灯笼,在带着寒意的微风中轻轻摇曳,显出难以言喻的落寞。 “不想才几日,帝都变得这么冷了。”叶知凡说着,我倒并不是那么诧异,想来帝都的日神珠已经被送回天庭,气温降下来也是正常的。 “你要不要找间客栈休息一下,我们天亮再行动?”叶知凡毕竟是凡人,我有些担心他的伤口,便好心地建议道。 “你见过谁劫狱是白天去的?”叶知凡淡淡地反问,我一时无语,在我的想法里救叶知槿这事儿很简单,只要化成一道光冲进去,然后再化成把她带出来,根本不用考虑白天还是黑夜的问题。 “鸾月,你又在想什么?”叶知凡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道:“没什么,那你说吧,我们要怎么办?” “你能知道槿儿具体的位置么?” 说到这个问题,我不免有些丧气,也怪我法术不精,并不能从卦象中看出叶知槿的准确位置。 见我摇头,叶知凡倒也没有太失望,他转身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大街,道:“既然这样我们先去找人打探一下消息好了。” “找谁打探?”现在叶家遭到通缉,有谁敢出面帮叶知凡的忙?就连那曾经出手相助的李家兄妹最后不也走了么? 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叶知凡略带自嘲地笑了笑,道:“我还是有些朋友的,找他们打探消息应该不是难事。” 既然叶知凡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于是,我跟随着他绕过了几条大街,来到了一座还算有气势的大宅子。 “沈府?这里是?”我抬头看了看宅邸上那木匾上的字,有些疑惑地问道。 叶知凡淡淡地解释道:“这是刑部尚书沈大人的府邸,沈大人与我父亲交情很深,应该会帮我的。” “哦,那我们进去吧。”我刚迈开步子准备上前敲门,叶知凡却一把拉住我,道:“我们这样进去太显眼了。” “那……”没等我把话说完,叶知凡便拉起我的手将我带往旁边的围墙角,又不待我答应,忽然搂住我的腰,一个腾空轻跃,一眨眼功夫就翻过了围墙落到了沈府的院落中。 “我们直接去找沈大人,这边走。”叶知凡松开搂着我的腰,却还是牵着我的手往前走。 初一,在这个没有月色的夜晚,沈家宅院在橘红的灯笼照耀小显出淡淡的温暖,并不似大街上那般凄凉。 这刑部尚书的府邸并不是很大,才走过一段长廊,又穿过一个小院落,我们就来到了沈家主人居住的堂屋。 堂屋内漆黑,想必主人已经入睡。 “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一下。”叶知凡这是才想起松开我的手,对我交代了几句将要推门进去。 “等等。”我连忙拉住他,道:“你这样打扰别人睡觉多不好,要不我们在外面等一下吧?” 我话音才落,堂屋里忽然传来哈哈的大笑声,下一秒,那窗子被一股强劲的剑气所推开。 那剑气向我们直直逼来,叶知凡一个转身将我护在身后,两道剑光同时在我眼前晃过。 “呯——”随即空中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我抬头望去,只见叶知凡正持剑与一中年男子对峙。 看得出来对方手中的剑并不普通,与韬莲剑一般带着淡淡的道法气息,可是这一对峙两把剑都没有杀气,倒像是常久不见的老朋友,细细感受竟带着依依不舍的情绪。 而那男子身着白色深衣,显然是刚从梦中醒过来的,这大抵就是叶知凡口中的沈大人了吧。 “小子,许久不见,剑术还算有些长进。”沈大人笑着收回宝剑,对叶知凡说道:“可你小子依旧那么没礼貌,深更半夜跑来搅老夫的美梦!这方面的觉悟你竟还不如这个小丫头。” 沈大人说着,眼光不自觉地落在我身上,我很有礼貌地笑笑,却并未说话,倒是叶知凡,一脸不在乎地说道:“你跟清玄老头就一德行,也没见你们什么时候懂礼貌了。” “你这小子,好歹学了清玄的法术,还骗了他的宝剑,怎么就不知道尊重他一下呢?”沈大人拍了拍叶知凡的肩膀,像师长般说道。 “我可没拜入他门下,别把我跟他扯到一块儿。”叶知凡淡淡地说道,沈大人却是无奈地一笑,很是感慨地说道:“我说清玄啊,这辈子就想着收两个男弟子,不料一个想修仙却不得不为了尘缘放下一切,一个能修仙却非要留恋尘缘,惹是非。” “清玄道长不是还有杜若的么?”听着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我终于忍不住插了嘴。 那沈大人朝我看了一眼,笑道:“小子,还不跟老夫介绍介绍?” 我对于这位沈大人的答非所问很是无奈,却听得叶知凡说:“柳鸾月,我的一个朋友,这次跟我来救槿儿的。” “槿儿?她怎么了?”沈大人显得很惊讶,似乎对于叶家的事情全然不知。 “那皇帝对叶家做了什么,你这个刑部尚书会不知道?”叶知凡的语气平淡,但是情绪却隐隐地开始有些激动了。 沈大人听罢,眼神黯淡了一些,半响才道:“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半年前我不还托人捎信给你爹,警告过他的么?叫你们叶家早些离开中原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呢?你们非要守着祖辈的承诺,现在好了吧,你爹他,还有你的两个哥哥都……” 沈大人的声音小了下去,叶知凡也沉默不语,那眼神仿佛有沉浸到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去了。 一时间气氛尴尬,我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沈大人,叶姑娘现在被抓了,你知道她被关在哪儿么?” “什么?你说槿儿被抓了?她不是被送到夫家了么?”沈大人依旧很惊讶的表情,叶知凡叹了口气,道:“等我得到消息赶回柳城的时候柳家已经搬空了,据说槿儿被抓走,我才一路跟到了帝都来。你是刑部尚书,这种事情不应该是最清楚的么?” 沈大人皱起了眉头,道:“我这边并没有槿儿被抓的消息啊,你今日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和槿儿、兰儿都是安全的。” “怎么会这样?”我不禁问道,按理来说我的占卜是不会出错的,那么槿儿到底去哪里了呢? “罢了。”叶知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对沈大人说道:“沈叔,你明日可替我打探一下槿儿的消息?” “这倒是没有问题,老夫明日去问问。”沈大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两个就暂且在我这里住下,现在特殊时期,就不要出门去了。” “嗯,那我们先在这里等等槿儿的消息。”叶知凡点点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杜衡他人呢?还在你这里么?” “昨个儿还在呢,今早说是有事就离开了,不过我估计他没几天就会回来的,你也知道他……” 沈大人看了我一眼,终究没有把话说下去,我隐隐觉得他们在做着一件什么大事,而且是和四重山有着莫大牵连的事情。但我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外人,因不好相问,最后只能沉默着。 就这样,那晚我被安排在一个比较偏僻的院落住下,叶知凡住在我的旁边,只不过因为他与沈大人有许多话要讲,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而对于我自己而言,我倒是不介意他们对我的隐瞒,独自在房间里待着正好给我时间好好想想今后要做的事情。 叶知槿我是一定要救的,如果明日沈大人没能打探到什么消息,我便回天庭一趟。太上老君那里有一面可是察看三界万物的古镜,借他的古镜我一定能够找到叶知槿的。 接下来比较头痛的就是日神珠的问题了,或许真的是职责所在吧,这些日子我心头隐隐沉重,想来就是因为日神珠未能找回。 找回日神珠要比救回叶知槿难上许多倍,且不说我不清楚它的位置在哪里,现在连端阳和花成雪都失踪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想想觉得自己挺可悲的,叶家有难,叶知凡还可以找到沈大人帮忙,可是我呢?月神丢下一块玉佩就不管了,天帝随便下了个旨也不管了,所有的责任都落在我和端阳身上,到了现在,身边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可是我很无助么?平心而论我倒也没有落魄到那个地步,对于我的人生我向来看得淡,那些劫难出现虽然让我觉得无力,我却未觉得绝望,多半我此刻的沮丧是多日来的劳累所致,熬过了就好了。 于是,我面对烛火发了一整夜的呆,烛灭之时,东方白晓。 “我们行走在没有方向的黑夜,但无论如何,天会亮的。”我推开门迎接第一缕阳光,却忽然想起花成雪曾对我说过的话来,不禁欣慰地笑了笑,天终是会亮的。 第三十五章 叶知凡是天亮之后才回来的,看他一脸的疲惫和憔悴,我想让他睡一会儿,谁知他就是坚持着要等沈大人将叶知槿的消息带回来。没办法,我就这样陪着他在屋子里坐了一早上。 这正是午饭的时候,沈府的小厮送了许多饭菜进来,可是叶知凡随便吃了两口就搁了筷子,倒是那壶酒他灌下了不少。 这就所谓的酒入愁肠消肠愁么?我微微叹息,还是伸手止住了他握着酒杯的手,道:“别喝了。” “我没事。”叶知凡苦涩一笑,又将杯中之酒灌入嘴中,半响,才道:“鸾月,其实叶家承受这一难是必然的,叶家人无论是如何下场都是不能后悔的,所以爹和哥哥出事,我并没那么看不开。可是槿儿……她只是一个姑娘,作为兄长,我不想她卷到这场纷争里面来。” 我沉默着听他讲,这几日相处下来我早已觉得叶家劫难背后深藏秘密,可是听叶知凡倾诉心中的苦闷,我终究还是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知凡,知凡,我回来了。”正在这时,沈大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叶知凡一个激动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我也跟着起了身。 “沈叔,怎么说?”沈大人才刚刚跨进屋子,就被叶知凡一把抓住。 “你先别激动,我们坐下慢慢说。”沈大人表情深沉,看来带回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们耐着性子坐下来,听沈大人说道:“大牢那边我亲自去过一趟,关押的人犯中没有槿儿,能问的人我也问了,都说槿儿还在通缉中,并没有抓捕归案。可是,我却意外知道了一个消息,就是那槿儿的未婚夫柳竹与,竟然在前两日带着整个柳家来到了帝都,听说现在住在了城东的金玉巷。” “金玉巷?”叶知凡眉头深锁,问道:“那巷子里住的不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么?” “是啊,我当时听得这消息也觉得十分奇怪,生怕是传言,还亲自跑去看了一番。原先护城将军的宅子已经换上了柳家的木匾,我问了周围的人,说是柳竹与出高价将护城将军宅院买下的,才买下没多久全家就住进去了。” “那柳竹与是不是有问题?”见两人神情均是凝重,我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只怕是的,柳家在柳竹与父亲那一代开始衰落,这些年生活也只能算是勉强过得去,一时间有钱卖大宅子,其中定是有问题的。”叶知凡很冷静地分析道:“槿儿身在帝都,却没有在牢中,这恐怕和柳竹与有关系。” “也许还不止如此。”沈大人想了想,说道:“你说按照计划知裕应该是带着整个叶家逃出中原的,可是你回到柳城时却是那般景象,莫不是有人出卖了这个计划?”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与我吃惊地反应不同,叶知凡只是眉头锁得更紧,想必他先前对柳竹与也是有怀疑的吧。 “那沈大人,在柳竹与那里你可打听到什么消息?”我见叶知凡沉思着什么,便开口问道。 只见沈大人摇了摇头,道:“那柳竹与自搬来就没有露过面,而且我也是怕打草惊蛇,先回来与你们商量。” “沈叔,我得去一趟金玉巷。”叶知凡淡淡地开口,说着人已经站起来了。 “不行!”我和沈大人几乎同时开口,我顿了顿,听沈大人继续说道:“你现在也是通缉犯,怎么出去?” “是啊,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去?”我接着沈大人的话,说道:“不如让我去,他们又认不出我,行动又方便。” “你可以帮我变……”叶知凡对着我想要反驳,这是话说道一半便停下了,他看了看沈大人,可能是不想泄露我会法术的事情吧。 “现下还是我去比较合适,相信我。”我见他有所顾忌,便继续说道。 “也好。”叶知凡终是妥协了,他看了我一眼,转头对沈大人说道:“她会些小伎俩,潜入金玉巷应该没问题。” 沈大人听了,笑笑,道:“那好,就柳姑娘去吧。” 鉴于白天和黑夜行动对我来说没有多大区别,我在叶知凡的各种叮嘱之后便立刻出发了。 “柳姑娘,前面那里就是柳府了。”沈家家丁将我领至柳府的附近,我看了看,这条街上的宅子无比恢宏,当真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有劳这位兄弟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我笑着和这个家丁说话,他也礼貌地笑笑,道:“我家大人命我在巷子口等姑娘,姑娘办完事直接来找我就是。”说罢,他转身便离开了。 我沉默着看他的身影远去,又看了看四下并没有什么注视着我的人,才暗自念了个隐身的法诀,让谁都不会在意到我。 有了隐身术的保护,我是大摇大摆走进柳府的。 这柳府的宅院构造与沈府完全不同,庭院众多、回廊曲折,我绕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我有些气馁地坐在一花园的长廊上,正想抱怨柳竹与买这么大一座宅子做什么?却见一个身着嫩黄色衣裙的小丫鬟从走廊那头缓缓过来,她手中还端着一个木盘子,盘子里是些饭菜。 我想着那丫头是看不见我的,便坐在原地没有动,谁料就那么巧,她走到我面前时忽然停下,将手中的木盘一放,整个坐在了我身边。 “真是的,每天让老娘给个病秧子送饭,累都累死了!”这丫鬟坐在我身边又是揉肩又是揉腿,一脸的抱怨像。 我本不想理她,起身准备离开,却听得她说一句:“真不知道少爷怎么想!这叶知槿每天闹死闹活的,留在身边有什么用?” 听到叶知槿的名字,我恨不得一把抓住这丫鬟向她问出所有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我还是将所有的动作忍了下去,叶知凡说过的,不管是听到什么消息,都要冷静。 不知道那天我算不算是比较幸运,那丫鬟遇见我时正是要给叶知槿送饭去,也亏得这样,我才在偌大的迷宫般的柳宅中得了找到叶知槿的机会。 我跟着丫鬟来到一座不算很大却很精致的庭院里,因为已经入冬,院中并没有什么太过显眼的植物,反而显得寥落。我忽然想起曾经槿园中的木槿花来,那般美好的东西,都葬在那场绝望的大火了吧? “开门吧,我给她送吃的。”我回过神来时,那丫鬟正跟守在屋子前面的两个家丁说话,只见其中一个家丁点点头,取下腰间的钥匙,转身去开门上的铜锁,这时我才发现,不仅是门上,连窗子上也挂着重重的锁。 柳竹与竟是这样囚禁叶知槿的?想起那日槿园中两人甜蜜的模样,我心里莫名地心寒。 槿儿姑娘,我来救你了。 我怀着这样的想法,跨入了那间屋子。 死气沉沉,这时我的第一印象。空气中混杂着难闻的味道,房间光线很暗,很是压抑。 “喂,吃饭了,你张不张口?不张口我走了啊。”丫鬟的语气听起来特别不好,我不由得皱了眉头上前走到了内屋。 天哪! 那是一片怎样的狼藉?满地散落着大小不一的布料碎片,还有陶瓷碎片,甚至还有血迹。 而正对面的床上,躺着一具我熟悉又陌生的身体,死尸一般,毫无生机。 那是……叶知槿么? 我迟疑了,停在原处。 只见那丫鬟用筷子架着些菜放在叶知槿嘴边,她那毫无血色唇动了一下,却又将头扭朝一边,半句话都没有。 “不吃就算了!”丫鬟显然是很没有耐心的,她将饭菜放在桌上,冷冷哼了一声,便转身关门出去,然后又是一阵锁门的声音。 这时,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叶知槿。 她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那憔悴无力的身体里散发着一股倔强。走近一些我才发现,她的四肢都被挂上了铁链,而在她那本该柔嫩白皙的手腕处有三五道深深的红痕,连痂都还没有掉。 我心中难免一痛,轻轻唤了叶知槿的名字,同时撤销了隐身术,现出自己的样子来。 “知槿姑娘。”我轻轻坐在床边,随手断开了她的铁链,又叫了她一声。 “你是……”这时叶知槿才缓缓转过头来看我,不过半月不见,她憔悴的样子让我差点认不出来。 “柳姑娘?”叶知槿的声音很小,但她见着我应该是很开心的,因为我见到她艰难地笑了笑。 “你坚持一下,我带你离开。”我轻轻扶起她,她的头却倒在我胸口,整个人昏了过去。 看来是体力不支导致的昏迷,我稍稍松了口气,将她的身体背起,正准备念诀离开。 “柳姑娘不打个招呼就像把我的人带走,未免太失礼了吧?”我身子一震,抬头竟望见柳竹与缓缓走了进来。他身着玄色长裳,手中一把金丝扇,神情自然,其间竟还有几分霸道之气,全然不是我与他初见时的样子。 “我要带她走,你拦得住么?”看着变化如此大的一个人,我不由得厌恶,连语气也跟着冷了下去,被发现了又怎样?他不过一介凡人。 “竹与自然拦不住姑娘的。”柳竹与神色未变,竟是笑了起来,道:“只是有人恭候姑娘多时了,姑娘怕也不能一走了之。” “谁?”我忽然见到屏风出映出一人的身影,那熟悉的气息让我脸色一变,低低叫出了她的名字:“雨晔。” 第三十六章 她是我姐姐 我实在没有想到我和雨晔会那么快见面,她就那样冷冷地站在我面前,还是那身红衣,还是带着那种莫名的恨意,唯一的不同就是她身上所带戾气不如之前那样厚重。 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我转头看了看背上昏迷的叶知槿,心想着要将她安全地带出去才好。 “你在想着怎么逃么?”雨晔语气偏冷,她的双眼死死盯着我,似乎不容我半分的逃避。 我咽了咽口水,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叶姑娘身受重伤,你容我先把她送回去。” “难道你没有意识到我和这个人已经联手了吗?”雨晔显出一脸的鄙视,我微微叹气,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只是觉得要是能够避免一战的话我是不介意费些口舌的。 “雨晔。”我喊了她的名字,道:“你就不能不和我打么?或者说在打之前把该让我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我有什么事情是该告诉你的?”雨晔微微扬起嘴角,那笑容带着深深的嘲讽,但是我却看到她眼底闪过的一丝伤痛与苦闷。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我心底散开,像是我回忆深处的某种情愫,也像是某种我触摸不到的思量。 “那你想要我怎样呢?”我立在原地,没有过多的质问和怒意,只是淡淡地问:“你只是想毫无理由地取我性命么?” 雨晔沉默了,像是被我的话所触动,陷到了某种回忆之中。 我深知现在不是什么抒发感情、刨根问底的时候,趁着雨晔发呆赶紧带着叶知槿离开才是大事。 于是我暗念“凝月诀”,准备离开。 “等等!”雨晔忽然回过神来,她伸手从掌间划出那条火龙,火龙瞬间将还未把法诀念完的我挡住,阵阵热意袭来。 “雨姑娘,这里就叫给你了,别忘了帮竹与问出叶家余孽的下落。”这时柳竹与在一旁说道,他目光落到我身前的火龙上,眼底闪过一丝畏惧,便转身出了屋子。 我想,他这是留出空间给我们打斗吧,如今想来柳竹与这人当真猥琐,不仅出卖叶家换取了钱权,还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雨晔,你当真要和我打?”火龙的热气直直向我逼来,我又退后的一些,暗中却已经准备好与她一搏了。 “你问我到底想要怎样?我可以给你答案。”雨晔的火龙还盘旋着却没有动作,她的声音却一字一句地传到我耳边,她说:“一千年了,我等你等了一千年,和你打也好,取你性命也好,我要的不过是你一个交待!” 我忽然想起那日在桑城郊外的那场打斗,雨晔说过,她说我忘情舍义、爱慕虚荣,莫不是我真的对她有所亏欠? 可是仔细搜寻我所有的记忆,我成仙以来几乎待在天庭之中,其间只去过浣花仙境与阎王殿几次,与凡间之事实在没有牵连,更别说与妖魔界有什么挂扯。但偏偏雨晔的样子不像是欺骗,因为连花成雪也在瞒着什么事情。 “告诉我吧。”我觉得自己在用无比诚恳的声音对她说:“我以前究竟做过什么事?为什么我都想不起来了?” “你可听过了云家的传说?”雨晔淡淡地问,听她的语气已不像前几次那样想要和我拼命,看来是打算和我好好谈谈了。 这样事情就好办了,我暗自松了口气,道:“云家的事情是真的?而且和我们有关?” “是,有莫大联系。”雨晔点点头,说着她右手一挥,那火龙仰头长啸了一声,便化成一团大火,随即消失在空中。 “那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我见她将火龙收回,对她的戒备放松了许多,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与她不到一步的距离。 雨晔望着我,忽然笑起来,那笑容不大却没有敌意,她语气平和,缓缓问道:“云瑶和云华,你觉得像不像我们两个?” “你说什么?”我心中一惊,像是得知了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竟是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她的衣袖,道:“难道我是……” “你成仙以前的事情当真都不记得了?”雨晔依旧好好望着我,只是那样平淡地问,一改她的火爆脾气。 我有些无力地摇摇头,怎么说呢?自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是小月仙。我曾问月神我的过往,月神说我乃是月光凝聚而成的生灵,后来被她收留而蕴育成仙。我的原型就是月光,我没有过往,只有未来。 “我醒来的时候就是月仙了。”我淡淡解释一句,心里却凌乱如麻,又想起云家的故事来。在那个故事里,云瑶为了与魔头打斗而离开,但从此没有回来,自己的妹妹云华也不知所踪……等等,难道我是…… 我有些惊愕地抬头,迎上雨晔的目光,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问道:“难道,我是云……” “妹妹!”没等我把话说完,雨晔忽然伸出双手紧握住我的肩膀,她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我的好妹妹,我是云瑶,而你是云华啊!” “我……是……云华?”我有些迷茫地看着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信息给消化掉。 “对,你是云华,我的妹妹云华!”雨晔再一次强调,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与骄傲,那种情绪我并不是很懂。 “姐姐?”我试图叫她,但是怎么都觉得别扭,而且心中的疑惑更是乱成一团,为什么一下子我就变成那个失踪的妹妹了?当年一去不复返的云瑶居然变成了一个魔头?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之前我们相遇,我以为你假装不认识我,所以我才那样生气的。”雨晔解释道:“现在想来你定是失忆了,虽然以前的事情你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但是不是我们打斗一番就能解决的。” 面对忽然变得如此通情理的雨晔,我真心很不适应,但那时也无力去思考她话中的真伪,只能木楞地点着头。 “现下这情况,你背上的这位姑娘要及时治疗才行啊,不如我们先离开,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雨晔,不,或许我该叫她云瑶,她很好心地建议我,却又让我不得不警惕起来:“你不是和柳竹与……”我没有把话说完,但云瑶似乎已经明白我的意思,她朝外看了一眼,道:“我与柳家并无关系,在这里不过是为了等你而已。” “那你也不会出卖叶家么?”这话说完我就后悔了,想来云瑶和叶知凡的前世感情颇深,应该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云瑶听了我的问题顿了顿,道:“你若是真知道云家的事,就知道我不会对叶家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这点倒是真的,我很赞同地点点头,却又升起一系列的疑惑来:“既然你知道叶知凡是叶钧的转世,为什么不回到他身边呢?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花成雪,他……” 听到花成雪的名字,云瑶微微变了脸色,她皱着眉思考了很久,才对我说:“现在一时也说不清楚,不如我们先离开?” 其实对于她的这种说辞我也不是不怀疑的,只是顾虑到叶知槿,我还是点头同意了。 于是,我们两个带着叶知槿,就这样消失在柳家的屋子里。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云瑶真的无心插手柳家和叶家的事情,那柳竹与只能自认倒霉了,找了个云瑶帮忙,云瑶居然帮着我跑了;可是如果云瑶只是假意接近我呢?那么我不仅要自认倒霉,还要拼死护住叶家人。 我始终不能完全相信云瑶,与她回沈府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以防止她忽然袭击。 沈家庭院中 当叶知凡见到我背上依旧昏迷的叶知槿,不由分说地上前将她接住,而一旁的沈大人则是连忙遣人寻大夫过来。 “叶姑娘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多日没有进食导致的昏迷。”我看着将自己妹妹抱至床上的叶知凡,安慰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叶知凡脸上有隐不住的笑意,我知道他是真的高兴,也不觉随着他笑了笑,不料一旁的云瑶却冷哼了一声,似乎很不高兴。 “鸾月,她是?”叶知凡这才将目光落在云瑶身上,我见他看她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微微的惊愕。 “她是雨……云瑶。”才说了一句我就沉默了,接下来的话要我怎样对叶知凡说?说其实眼前这位带着戾气的红衣姑娘是你转世了很多次都一直在等待的那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极不愿意叶知凡知道云瑶,真的。 好在叶知凡没有太过在意我的沉默,他朝云瑶微微颔首,道:“原来是云姑娘,姑娘的名字很特别,与我听过的一个人一模一样。” 听他这样说,我的心情却紧张起来,我甚至害怕云瑶接下来就会给叶知凡一个深情的拥抱,然后说,我是云瑶啊,那个传说中的云瑶啊。 天!我这是在想什么呢! 我在进行丰富的思想斗争时,云瑶倒是显得淡定得很,她望着叶知凡扯出浅浅的没有温度的笑容,语气平淡无比却说出了惊悚的话语:“我就是你们传说中的那个云瑶,这位是我的妹妹,云华。” 第三十七章 云家的过往 “我就是你们传说中的那个云瑶,这位是我的妹妹,云华。” 云瑶的话语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而她这句话,则让我和叶知凡生生愣住了。 我愣住了,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叶知凡解释云瑶的出现。同时叶知凡的呆愣也让我颇为不解,那一刻他眼中尽是云瑶,仿佛等待了千年之后终于等得一个结果的瞬间,那深藏的笑意很快就会爆发出来。 这样的他,他注视着她,痛了我的心。 “大夫,快进来!”关键时候沈大人拖着一位花甲老人进了屋子,打破了我们一室的尴尬。 我向云瑶投了个眼神,便往外面走,想要给大夫留些空间。 初冬帝都,寒风冷冷。 已是接近傍晚,天空阴阴沉沉,我抬头望了一会儿,却见不到红霞。 “怎么?不愿意叶知凡知道我的身份?”云瑶与我并肩而立,淡淡地问道。 我苦笑了一下,却并未转头看她,只是开口道:“我只是不明白,若你真的爱他,为什么之前不和他相认?” 这回换云瑶苦笑了,她转头望着我,带着深深的怨念:“若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姐姐。”虽然还是很不习惯也很是质疑,但我还是开口叫了她,道:“能将过去的事情讲给我听么?我究竟做过什么事情?” “记不记得那日在林中救你一命的凤凰玉佩?”云瑶问我,我转头看向她,说道:“月神说那玉佩是我的东西,可是那日之后它已经不知所踪。”是的,我在桑城醒来之后就一直未见那只玉佩,我还一直以为是被云瑶拿走了。 “难道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么?你的背上应该多了个东西。”被她这么一问我还真被问懵了,谁会没事看自己的后背啊,再说我自己能看得到么? 可能是见我的反应,云瑶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日从玉佩中化出的火凤凰,一只已经烙印在我背上了。” “你……什么意思?” “凤凰乃世间灵物,尤其是经过了灵火淬炼重生的凤凰。那玉佩上的凤凰本就是对孪生凤凰,当日我火龙中的炎火与你身体内的灵火将那两只凤凰引了出来,它们能够自由驾驭不同性质的火气,这才将我的戾气去掉一些,而恰好也能震住你体内会随时燃烧的灵火。” 经云瑶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身体的确比以前要轻松许多,醒来之后也没有经历太多烧伤的痛苦。而正如云瑶所说,她身上的戾气的确也减了不少,比以前平和许多。 “可是,为什么你身上有炎火,我体内有灵火呢?”若不是这次下凡遇见云瑶,我从来没有发现身体里还有这样的力量。 “这个嘛。”云瑶想了想,说道:“可能跟我们是孪生姐妹有关系吧,爹娘也不曾说过,我不是很清楚。” 我沉默了,半响,才道:“我们的爹娘是谁?” “爹和娘……”云瑶的眼神有些放空,显然是怀念起了从前,阵阵风扬起她的头发和裙角,我才发现戾气减轻的她是那样的柔和,是的,此时的她不是一个邪火侵染的魔头,只是一个姑娘,一个温柔的姑娘。 “爹和娘以前是天上的神仙,他们相爱很久却不被天规所容,只好隐姓埋名逃到了凡间。我以为,我们可以像凡人一样过一辈子的,有疼爱你的爹娘,有热情的邻居,还有心爱的人……”云瑶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眼底闪过一丝疼痛,看得我触目惊心。 “后来呢?”见她沉默地望着远方,我小声问道。 “后来……爹娘战死了,我堕入了魔道,你成了神仙,而他也……”我想当年一定发生了许多事,可是又觉得现下云瑶说的基本是废话,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结果,关键是过程?导致我们现在这个样子的过程是什么? 不过此刻我已经能感觉到云瑶的激动了,生怕我问错什么话再刺激到她,要是她又把火龙给放出来,这沈家宅院肯定遭殃。索性,我保持沉默,等待着云瑶向我坦白。 于是我跟她就这么并肩站着,她依旧沉浸在回忆里,我依旧假装跟她一起沉浸在回忆里。 可是我等了她很久,等到为叶知槿治疗的大夫都出来了,她依旧没有说话。 没办法,留她在那里继续发呆,我只好转身回屋子看看叶知槿的情况。 “叶姑娘她怎样了?”见叶知凡坐在床边,我走过去问道。 “大夫说受了些皮肉伤,但也无大碍,只是……”叶知凡没有把话说完,却是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他不说我也明白的,柳竹与出卖了叶家,却要困住叶知槿,这番背叛与自私,重情重义的知槿怎么承受得了?她手腕上那几道深深的伤口,恐怕就是曾经想要了断性命的证据吧。 这,多么为情所伤的女子! 我心中不免疼惜起她来,很顺手地拿过叶知凡手中的湿布与药膏,道:“交给我吧,你一个大男人总是不方便的。” “多谢了。”叶知凡点点头,随即起身要往外走,可是刚走两步却又停下,他问我:“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我自然知晓他的所问,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云瑶,那个传说中的云瑶。” 这话之后,我再不敢去看叶知凡,反而做出一副要专心替叶知槿疗伤的样子,叶知凡见了,只好摇摇头,转身出去。 说实话,那时候我在害怕,虽然说不清楚我在害怕什么,但是我很明白,云瑶一定是那条横在我和叶知凡中间的深壑,今后的我与他,注定要渐行渐远了。 低头再看叶知槿,除了手腕上的伤痕,叶知槿身上还有几处淤青,想必是被柳竹与虐待所致。轻叹了一声,我将手轻轻放在她的皮肤上,不一会儿就将她的皮肉伤清除了。 依旧是那样明晰的女孩子,可是,睡梦中的叶知槿眉头紧锁,像是陷入一个可怕的噩梦,任凭怎么挣扎都逃脱不出来。那份苍白与无力,那份倔强与坚持,教我心头一阵疼痛。 实在不忍看下去了,我起身替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屋外,夜幕将落,天空越发昏沉。 两个身影背对我而站,我停住脚步,听他们的谈话。 “你是说,我是叶钧的转世?”叶知凡的声音有些激动,我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高兴呢还只是惊讶。 云瑶将头微微一转,向我瞥了一眼,继续说道:“是的,你与阎王有过交换,一直等着我回来。现在,我回来了。” 看着云瑶眼中隐隐的笑意,我手中的药膏瓶子滑落下来,碰撞地面的瞬间碎成许多片。 这声音惊动了叶知凡,他转身看向我这里,继而皱起了眉头,眼神困惑。 “叶姑娘的伤已经治好了,我……”我被他看得心慌,一时竟不知道怎样圆场,倒是云瑶,她走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对叶知凡说道:“云华是我的妹妹,只可惜她失去了记忆,记不得当年云家的事情,也记不得花成雪了。” “花成雪?那只兔子?”叶知凡看着我们两个问道,看得出他已经在尽力保持平静了。 “忘了告诉你们,花成雪只是兔子精,当年为了躲避天劫而逃到了云家大院,为我和妹妹所救,此后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我有些发愣地看着云瑶,原来花成雪与云家有这样的渊源,可是为什么?此刻我在云瑶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狡黠和阴险。 “我妹妹重现人间之后,花成雪就化成兔子一直守在她身边,真是痴情得很呢。”云瑶笑了笑,看看叶知凡又看看我,说道:“妹妹,成雪没有告诉你吧?你和他早已经私定终身了。这些年他一直在等你。” “什么?”我看着云瑶,半天,才问道:“花成雪现在在哪儿?” 这件事我们都心知肚明,那日花成雪与云瑶打斗之后便再无消息,她如今怎么可以这般若无事事跟我说话! “我一直以为他会去找你呢,那天他在赌坊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云瑶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最后只能勉强笑笑,道:“原来我与花成雪还有这样的渊源,怪不得他老是……” 叶知凡的目光与我对上,我没有说下去的勇气,花成雪对我是很好,有时候他亲昵的动作会让我产生错觉,可是这些话在叶知凡面前提起便显得很别扭,看来这谈话是进行不下去了。 “那个。”我尽力笑笑,说道:“姐姐,你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谢谢妹妹了。”看着云瑶的一脸笑意,我点点头,随即离开了那庭院。 然后,没走几步的我忽然一跃而起,迎着冷冷的风在空中毫无目的地飞行。俯看着这个充满寒意的大地,我的心竟是那样冷冷的,像是看尽了世间的悲欢与情仇,我没有半分那种知道自己过往的惊喜。 花成雪……不,我摇了摇头,脑子中始终冒出另一个人的样子,叶知凡,此刻我想的人是你。 第三十八章 独自闯魔界 我在云端上坐了很久,风是冰凉的,那浅浅的温度渐渐清醒了我的头脑,让理智又回到了我身上。 夜怕是已经深了,我坐在云层之上抬头仰望,头顶一片璀璨星空。天地亘古不变,唯有生灵不断轮回。 说起来,此时云瑶的接近,以及她口中的那些过往,着实让我乱了手脚。为什么她说得真切,我却还是隐隐怀疑呢?我不否认也许自己真的与云家有关系,但是总觉得她的话有问题,还有她态度的转变,一切都太过离奇。 “唉。”良久,我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想此番下凡寻找日神珠竟牵扯出那么多的往事,眼下来看,或许只有花成雪才能给我好好解释一番了。 说到这个我就无比头痛,已经将近七天了,端阳和花成雪还是没有消息,不会当真出事了吧? 不行,也许我该找人问问。 我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天上又看了一眼地下,其实除却我占卜一算,还有两种办法可以查到花成雪他们的下落。一种是去求太上老君帮忙,借他的古镜一用;另一种则是去魔界,找到传说中的幻井,据说幻井能够帮你找到你想要见到的人的位置。 昨晚在沈家呆着的时候,我已经用过占卜的方法了,竟然是没有结果的,完全看不出他们两人是生是死、身在何方。这是极少会出现的卦象,要么就证明我学艺不精,要么就只能说明有人故意隐没了他们的信息。 所以,这也逼得我不得不考虑另外这两种办法,但这两种办法偏偏我都有所顾忌。 本来作为神仙却求太上老君帮忙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了,可是我惹过看过看守古镜的仙鹤,而且也怕他们问起花成雪的身份,所以比较犹豫; 然后就是去魔界,现在川痕已经撤销了对我的通缉,我本应没有什么顾忌,可是偏偏致命的一点,我从来就没有去过魔界,怎么去找寻幻井的下落? 或许我可以问问云瑶,她不是一直待在魔界的么? 这样想着,我正准备返回人间,心中却忽然顾虑起来了:云瑶一直都没有坦白花成雪那日的事情,难道她有什么隐瞒? “鸾月仙子原来在这里!可教老道好找。”正在我纠结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我转身一看,是清玄道长。 清玄道长将道袍轻轻一挥,他脚底的宝剑便自动回到了他后背上的剑鞘中,动作轻盈自然,相当熟练。 “清玄道长怎么忽然来了?找我的?”我向前一步,疑惑地问道。 “啊,有些不放心叶知凡,所以过来看看。”清玄道长笑了笑,如此回答。 我不明所以,指着底下,说道:“叶知凡在沈府,道长应该去那里。” “哎,我说,你不会是因为仙会的事儿还生气呢吧?怎么感觉你不待见我这个老头子啊?” 清玄道长一脸懊恼地看着我,被他这么一问,我才发现自己的话语有些生硬,只好笑道:“道长多虑了,鸾月说话比较直,你说你来找叶知凡,我只是告诉你他在下面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你这小仙,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清玄道长无奈地摇摇头,随即扬了扬宽大的袖袍,道:“罢了,我还是跟你说正事吧。” “哦?什么正事?”见道长脸色严肃了些,我开始意识到他是有大事情要说了。 “仙子可还记得那日在汪村长家中贫道所说的话?” 我苦笑了一下,道:“若是当日听道长的话,叶家未必成现在这个样子,是鸾月任性了。” “叶家此劫早已注定,仙子也不必太在意,当日贫道要仙子去找叶知凡,不过是想你们早些相认罢了。” 若是云瑶没有出现,我定是不能清玄道长这话背后的深层含义,可如今我也只能笑笑,道:“云家的事情我已知晓一些,不知道长跟我说这个是……” “贫道在这世间也不过几百年月,当年云家的事情只能算是偶有听闻,所以帮不了仙子太多。”清玄道长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卷帛书,递给我,说道:“这是魔界的地图,想必对仙子是有用处的。” “道长,你怎么知道……”我诧异地看着清玄道长,这个凡人的背后究竟藏着多大的本事?当年他能够进入花仙的浣花仙谷我就已经很好奇了,现在怎么可以知道我的困惑? “仙子不必太过在意。”清玄道长被我盯了很久,却没有半分窘意,他露出些许神秘莫测的微笑,道:“贫道只是一个游走于三界的闲人而已。” 这时候我也是知道分寸的,人家都不想告诉我了,我又何必太纠结呢?于是将帛书收入乾坤囊,我向道长说:“道长,那我就先去魔界一趟,你能替我守着叶知凡么?他那里有……”其实我是想说,云瑶还在叶知凡身边,但我总是不能完全信任她。 但是话没说完,清玄道长就笑着摆摆手,道:“你且放心去吧,若不能把你那两个朋友找回来,你们的事情也很难办。叶知凡好歹是我徒弟,我这个做师父的岂有不管的道理?” “那就多谢了。”我笑着答谢,转身便化成一道月白色的光,直直向魔道入口飞去。 说来也巧,妖魔界北边的入口就在帝都,所以没用多少时间,我就站在了帝都赌坊的门口。 上次为了躲避川痕的追杀,我们利用了花成雪的妖气,那么这次我要怎么混进魔界呢? 想了想,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下狠心搞个兽皮披着,恰巧一只猫妖从我身边走过,我灵机一动,化成一只小虫,轻轻粘附在她的发丝间。 果然,猫妖的气息成为我很好的屏障,又恰逢午夜子时,我很顺利地就通过了道厚重的石门。 妖魔界与凡间是全然不同的。 过了那扇石门,你会见到两架用骷髅相连接而形成的浮桥,而桥下面流淌是被修炼的妖魔排泄的各种废物所形成了浑水,颜色深绿,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猫妖要往左边的那驾浮桥走,我连忙从她身上飞下,显出自己的原型,并收了仙气。 这个溢满妖魔气息的地方真压抑! 我捂着口鼻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听花成雪说过,妖界和魔界其实是分开的,这两架浮桥,左边是通往妖界,右边则通往魔界。 我试探着踏上那座骷髅浮桥,又见下面浑浊的水,胃里开始翻滚起来,你说怎么会有如此恶心的地方? 我心中抱怨,行动上却不敢慢下来,花成雪说过,过这座浮桥一定是不能用法术的,于是我三步并作一步走,没多久,就走到了桥的另一端。 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幽绿的薄雾遍布四周,教我看不清方向。 这是魔界的碧幽雾林,根据清玄道长帛书的记载,这片雾林能够迷人心智,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没关系的,我深深吸了口气,对自己说。 心有牵挂、尘事不悟,才会被迷住心智,我既已成仙,还有什么看不破的呢?所以没关系的,没有什么能够迷住我的。 “一步、两步、三步……”我闭上眼睛,默数着数字,据说跨入碧幽雾林往西走四十九步,就能看到魔镇的大门。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云瑶的影响,我虽然没有什么看不破的,在迈开步子往里走的时候,脑子中却开始闪过各种画面,有些是我熟悉的,有些是我不熟悉的;其中有叶知凡在皇宫中的那场拥抱,有花成雪在四重山下温柔的笑容,有云瑶的盛怒亦有平静,也有神娘庙那两棵不知名的古树…… “别想,别想!”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压向我,我额头不觉间已经布上了密密的汗珠,我停下步子定了定心神,努力摇头试图将所有的妄想抛出脑子,待平静一些,我又开始数起步子来:“二十四、二十五……” 渐渐的,那股莫名的力量失去了作用,在我低声念出:“四十九步”的时候,一阵清爽的风扑面而来,将方才所有的压抑一扫而尽。 “魔镇么?”我痴痴地仰望,数丈长高的牌坊上刻着几个鲜红的大字,两旁摇曳着四只大大的血色灯笼,据说魔界的灯笼是用人皮做成的,而灯油则是用人肉所炼的……不管这些说法是真是假,我忽然一阵恶寒,那灯笼实在碍眼得很,不去看才好。 此时正是妖魔活动的高峰期,我身边有不少妖魔经过,大致是感觉我身上的气息与他们有些不同,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们都不自觉地瞥我一眼。 我倒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我已收敛了气息,应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想了想,我摸出清玄道长给我的帛书。 “穿过魔镇往前走……再往左越过这个狼草平地……再……”我的声音顿住,看着道长清晰无比的标注,我只能深深愣住。 幻井离我并不远,它就在狼草平地那端的幻山上,可是那幻山上住着我曾经惹过的一个大人物,川痕。 第三十九章 川痕的指引 川痕说过,只要我不再惹他,就不会追究我的事情。 有点小侥幸,我只是借他家背后的井用不用,应该不算是惹到他吧? “唉……”我无力地揉了揉眉心,早知道我就去求太上老君了,好歹我和他是同类,也不能太为难我。 可是一时冲动到了魔界,现在退回去我又实在不甘心! “算了算了,去就去!”我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迈开步子,向魔镇跨去。 呃,怎么说呢?魔镇很繁华。 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原以为魔界应该血腥的残暴的清凉的,可没想到眼前的这条大街竟要比帝都大道繁华上许多。 大大小小的妖魔来来往往,做什么的都有,好一派生机。 “姑娘,这位姑娘!”我呆呆地走在魔镇街上,忽然听到身侧一个人的声音,我转身看去见到一个……额,实在找不到形容眼前这个生物的模样,有人形,却没人样,甚至看不出他的原形。 “你……叫我?”我停下步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生物点点头,他满头的褐色毛发在风中相当凌乱,我忽然觉得他长相十分恶心,正要提步离开,却听他说道:“小的万宝通,姑娘可想买什么宝贝?可以到这里看看。”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看,才发现在他面前的地面上放置着许多小玩意,多是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不想跟这里的魔有任何瓜葛,我淡淡地拒绝道:“不用,谢谢。” “姑娘别走!”这万宝通动作很快,嗖一声就挡在了我前头,我不由得眉头一皱,退后一步,问道:“做什么?” 对方见我防备,只是笑了笑,道:“姑娘不必紧张,只是你要穿过狼草平地,身上没有见像样的法宝恐怕是不行的。”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地看着他,不由得又退后了一些,想不到这魔界里也是藏龙卧虎。 “要是不能看出顾客需要什么,我万宝通还怎么做生意?”那人得意的笑了笑,我却是全身发毛,这种人还是不要理会得好:“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也不会去狼草平地的。” 说罢我便快步走开,可是没有走两步却因为万宝通的一句话不得不停住了:“姑娘想要借幻井一用,却不和仙尊打声招呼恐怕不好吧。” “你什么意思?”我转身问他,这万宝通绝不是个普普通通的法宝贩卖商! 只见那万宝通诡异一笑,道:“仙子大驾光临,我等怎可怠慢了?还请这边走。” “去哪?”我见他手指的方向,是一条看不到头的黝黑小巷,心中的紧张不觉又多了几分。 “仙子,这街上可都是我们的人……您看?”居然威胁我!我捏紧了拳头,论实力,要是街上这些大小妖魔扑上来,我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与他们同归于尽,打斗这种事情还是能免则免吧。 “要我跟你走可以,你总得告诉我这通往哪里吧?”我耐住性子,假装平静地问道。 “您跟着我走就是,我们家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原来是川痕,我定了定神,道:“请在前带路。” “随我来。”万宝通转身走进那条小巷子,我也只能跟着他的步子,既然川痕没有一下子杀出来,想必我此行也不会太凶险,我给自己宽了宽心,踏入了那条漆黑不见五指的巷子中。 这里太过黑暗,我只能依靠听着前面万宝通的步子声来判别方向,我们两个沉默地走了一会儿,万宝通忽然开口道:“仙子请闭上眼,小的要施法送您到大人那里去了。” “好。”我淡淡答应,随即闭上了眼。有一句话说得好,在人家地盘上,还是要按着人家的规矩来。 万宝通的施法让我有些眩晕,感觉身体失去控制在一个诡异的空间中漂浮了很久,忽然眼前一片强光出现,我稳稳落在地面。 “仙子请吧,大人在殿中。”我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座巨大的宫殿,我不禁为之一叹。 如果说帝都皇帝的宫殿是雄伟,那么川痕的宫殿就只能用无与伦比来形容了。数十丈高的楼阁闪着淡淡的金光,且不说其他,光看那屋顶砖瓦,我就知道是用仙界特有的莹石制成,每一片都散发着不可抵挡的灵气,那气势,竟让我内心产生一些莫名的敬畏。 “仙子?”见我呆愣在原地,万宝通好心地提醒,这倒让我觉得尴尬,轻轻一笑,我道:“我这就进去。” 川痕的这座宫殿叫做“幻月殿”,听起来好像还与我们月族有莫大关系。不过当我想到死在他手下的月神,任何美好的幻想都破灭了。此时此刻,我深深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永远没有办法打败的魔。 “小月仙,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川痕在我十步之外的长椅上侧躺着,见我进来,也不着急起来,依旧一副懒散的模样。 “先说清楚啊,虽然这次我想借你家那口井用一用,可我真没打算惹你,你不能不由分说地出手。”我一开口就急于解释,虽然看起来我这样做比较猥琐,但是我也不能那么随意丢掉性命不是? “呵呵。”只听川痕轻笑一声,从长椅上坐起,颇有深意地打量了我一番,才道:“之前不都还热血方刚一副不怕死的模样么?怎么,才几日不见,胆子变这么小了。” “这次情况不一样,我又没想着来见你。”我小声地反驳了一句。 “为什么你每次与本尊说话都那样没大没小的?不知道称一声仙尊么?”川痕有些不满地看着我,我轻轻咳了一下,说道:“让我尊老是没有问题啊,可是叫你仙尊……”不是同类,我怎么可能叫一个魔头“仙尊”呢! “你可以叫我川痕。”川痕笑意不明,淡淡地说道:“你在背后不都是这么称呼本尊的么?” “你……”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川痕,这他怎么知道?不过转念想想也是,他神通广大,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 “哎,川……这位长辈,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讨论称呼的问题?”其实此刻我自己的心情很复杂,川痕身上半分杀气都没有,自上次他放过我之后,我对他的恐惧也减轻了许多,以至于我现在能够比较轻松地与他说话。这种很奇怪的感觉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说说吧,你要借幻井做什么?”川痕似乎也不想跟我计较,转而问道,语气还算平和。 我暗自庆幸,貌似他也不是很难说话,于是道:“我想找我朋友的下落,他们已经失踪很多天了。” “那为什么不去借你们老头子的古镜?跑到本尊这里来。” “我与那仙鹤结下了梁子,怕不好借。” 川痕听罢却是笑了起来:“你这小仙,就因为这个跑到这里来冒险?”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就告诉我愿不愿意借给我,问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你既然知道我来借幻井,其中的缘由难道你会不知道?何必浪费时间呢?” 听完我的抱怨川痕倒是没有生气,他站起身来,朝我走近了些,依旧摆着他那妖孽的笑容,说道:“和你聊聊可以打发些无聊的时间。” 忽然有种被人耍着玩的感觉,我有些忿忿地看着川痕,他心情却格外的好,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说道:“不就是本尊后殿里的一口破井么?你要看就随本尊过来,别用那么幽怨的眼神看着我。” “你真愿意借我?”我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想想我和川痕认识的过程,我可是生生把日神珠从他手中给抢了回去,这番恩怨,他当真说放就放? “你不就是偷走了颗珠子么?上次你都被本尊打成那样了,本尊还计较些什么?”川痕淡淡地解释,好像还怕我不信,进而说道:“小月仙,本尊身上背负的恩怨与你无关,此次帮你一把,也不过看在你很特别的份上。” “我很特别?”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川痕,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记忆中残暴的魔头形象竟开始离我远去。 “嗯,你很特别,你是本尊遇到过第一个说自己对男人没兴趣的女人。”川痕的话差点没让我雷死,感情他还惦记着我没流鼻血那事儿呢。 “我是月仙,不能动情的。”我语重心长的解释,不然这辈子在这魔头的心目中我就成了一个性取向有问题的人了。 “嗯,本尊知道。”川痕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却扬起更加诡异地微笑,从他唇齿间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让我不寒而栗。 他说:“所以本尊更想知道,你若动了情,会不会万劫不复?” “你还是带我去看幻井吧,这个比较有意义。”为了避免自己再被川痕这样阴森的话题吓到,我果断地请求他,他此时却是很好说话,朝我点了点头,转身便带着我往殿外走去。 其实幻井就在川痕宫殿后面的一片林子里,他带着我没走多久就到了。 “这就是了,你看着水面想着你要见的人,就可以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川痕指着不远处那口井淡淡地说道。 第四十章 欠下两份情 魔界幻山,林风簌簌。 我双手杵着被磨得光滑的井口,低头看着水面出现的幻像。 水中,那应该是一个不算很大的房间,一只白色的蜡烛忽明忽灭,使得整个环境很压抑。房间里布置很简洁,那家具少得我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而端阳正静静地躺在这间屋子的石床上,面色有些许苍白,但整体看上去应该还活着。 “川……你能告诉我这房间在哪儿么?”我抬头看看身旁的川痕,他却看都没往井里看一眼,淡淡地说道:“这里啊,是我后殿的一间屋子。” “你说什么?”我诧异地直起身来面对他,质问道:“端阳在你这里,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川痕却是无辜地笑笑,道:“你只是跟本尊借幻井用,又没直接问知不知道你朋友的下落。”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悲愤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问道:“他怎么会在你这里?花成雪呢?他在哪儿?” “端阳的事儿你不该问本尊,至于兔子精嘛,你可以自己看啊。” “你就耍我玩吧你!”我有些气愤地抱怨了一句,转身却凝神看着水面,眼下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只要川痕没有恶意,我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脑子想起花成雪的模样,我按照刚才的方法向幻井祈愿,待片刻过后睁眼,我见到了水中的景象。 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却能清晰见到花成雪的模样,他的四肢似乎被几道红光所束缚,仿佛陷入了一个阵法之中,难以脱身。但还算庆幸,看花成雪的样子没有受太重的伤,最多只是有些疲惫。 太好了,我暗自松了口气,却见川痕凑过来往井里看。 片刻后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原来他在雨晔那里啊。” “你知道?”我抬头望着川痕,听他很感慨地说道:“这是雨晔最拿手的阵法,被困住的人基本上是没有可能出来的,当年本尊也差点吃过这丫头的亏。” “居然也有能困住你的人?”我有些惊讶,川痕却发现自己似乎说了太多的话,脸色一下子冷下来,淡淡地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本尊一掌灭了你。” 又威胁我!明明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心里是这么想,但我也知道没必要跟他计较,便向他保证道:“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那你能告诉我去哪儿能够找到花成雪?从井里完全看不出他在的位置啊。” 川痕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道:“雨晔的阵法虽然厉害,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弊端,就是只能在她的老窝血渊里施行,只要去她那里就可以找到花成雪了。” “当真?那事情就好办了。”我松了口气,反正雨晔现在不在魔界,我行动起来也方便许多嘛。 “蠢!笨!愚不可及!”正当我暗自庆幸,川痕却当头一喝,用很鄙视的眼光看着我,我心里直教委屈,却还是面色平和地问:“有什么地方不对么?端阳没有危险,我也知道了花成雪在哪儿,事情不就好办许多了?” “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川痕对我的鄙视又多了几分,可是盯了我看了一会儿,他自己又连连叹气,然后对我说道:“端阳在本尊后殿就意味着安全了?你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立场是什么?还有花成雪,你以为血渊这个地方能够随你来去自如?你以为雨晔的阵法那么好破?还有,你怎么就那么放心把雨晔留在那个凡人身边?” 这是认识川痕以来他对我说过最长的一段话,虽然他这个人说起来也不算是太过冷酷,但是像他此刻鸡婆般的唠叨着实让我惊讶。 而出于无法回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信任这种东西很奇怪,我不一定要有一个理由才去信任别人。或许对于我自己而言,我可以轻易相信任何人,这是我的本能,与其他无关。 “鸾月,你给本尊说话!”或是我沉默太久,川痕终于不耐烦地朝我低吼,我浅浅叹了口气,问他:“川痕,那你直接告诉我,你此刻的目的是什么?直接告诉我,别让我去想,猜别人的心思太累了。” 这是我第一次开口叫这个被三界所禁忌的名字,开口的瞬间竟没有半分的怯意,反而显得那样语重心长。 川痕微微一愣,随即仰天大笑起来,怪人总是会有些怪脾气,我沉默地看他大笑,又看他的笑容变冷,以至于面无表情。 “本尊的目的?这是一个好问题。”川痕走近我一些,低头俯视着我,接着说道:“你太像一个人,本尊倒要看看,若是当年的事情重演,你和她的选择是否会一样?” “那是什么样的人?”我平静地问川痕,却见他眼底闪过一丝疼痛,那种疼痛我竟在云瑶的眼里看过,又是有一段伤心往事么? “你自然会知道的。”川痕还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先前我与他之间缓和的气氛立刻又冷了下来,我沉默着看他,听他继续说道:“你留在后殿照顾你朋友,本尊替你把兔子救回来。” “嗯?”我惊异地抬头,很是不解,他真有这么好?川痕,你确定你是那个让三界都畏惧的大魔头么? “别这样看着本尊,算上后殿的那个小仙,你以后就欠本尊两个人情了。”川痕淡淡地说道,但是语气却比先前有些缓和。 “你若是真的肯帮我,以后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就好。”我见川痕不是开玩笑,自己也只好拿出一些诚意来。 “哦?什么要求都可以?”川痕忽然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我心里一阵发毛,连忙改口说道:“除了让我交出日月神珠。” “那若本尊要你千年修为,你可给?”川痕淡淡的笑着,我轻叹一声,道:“若你真的想要,又何必经过我同意?不过如果你真的要动手,可否先缓些日子?我还得留着这条命把日神珠找回去。” “哈哈!”川痕听了我的话大笑起来,随即说道:“那好,你这条命就先留着,待神珠归位之时本尊再来取。” “这么说你对日神珠真的没有兴趣?”此刻我比较好奇这个,既然这样,为什么川痕要带着日神珠碎片出现在皇宫里呢?他之前做过的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你这小月仙,话题跳得太快了。”川痕说道:“你对你自己的性命就那么没兴趣?” “你要不要我的命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是只要我还活着,就必须对日神珠负责。” 这句话我是用十二分认真的语气对川痕说的,我知道自己是个很没用的小月仙,修为不高,法术又不精,在仙界半点名气都没有,可是我至少能够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生命能够为此圆满,不就已经很好了么? “本尊不稀罕日神珠,你大可放心。”川痕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继而补充道:“但本尊也有一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他日刀剑相向,你莫要怪本尊不留情面。” “这次你若真能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今后的事情……再说吧。”如果真的要和川痕刀剑相向,我也只能说是听天由命。正邪之间的事情我从来不想管太多,能守着本分,就足够了。 “好了,你随本尊到后殿去吧。”川痕说着,转身就往前走,我也只好跟着他的步子。 林子到后殿没有很大的距离,但是川痕还是言简意赅地将端阳的事情给我说了一下。 原来那日在桑城赌坊,端阳与群妖一战,以他的纯阳之气很快就站了上风,不料此时却冒出一个叫做烈风的魔头来,两人一顿混战,差点没把整座赌坊给拆了。但是毕竟端阳体力不支,最后为烈风所重伤以至于昏睡过去。 故事到了这里,我以为是川痕返回魔界的时候看见了端阳,好心救了他一命,留他在幻月宫中。 而事实并非如此,川痕告诉我,烈风乃是他手下的一位得力干将,在重伤了端阳之后竟带他来到幻月宫,跪求川痕出手相救,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你手下为什么伤了端阳还要救他?”跟着川痕走在他那些豪华的庭院走廊里,我很是不解地问。 “本尊可不知道,只是烈风相求,本尊才出手一救,你若想知道,可以去问他。”川痕说着,在一间屋子门口停下,轻轻一挥手,那门便打开了。 “端阳在里面?”我往里看了一眼,却没有进去。 “他之前伤得很重,不过算时间也差不多该醒了,你在这里等着本尊就是了。不过你要小心烈风,他脾气不太好,别惹到他。” “烈风也在里面?” “现在不在,本尊派他出去了。”川痕整了整袖子,随即又道:“你进去待着,不要到处乱走,本尊去去就来。” 我点点头,见川痕转身要走,下意识喊住他,低声说了一句:“无论你什么目的,这次谢谢你。” “知道就好。”川痕留下淡淡的一句话,便转身消失在空中。 第四十一章 一对师兄弟 “我说,你怎么可以那么没骨气呢?”醒过来不久的端阳躺在石床上,他语带责备,声音却很是苍白无力。 我坐在冰冷的床边,看着他,本来是想让他给我说说他与烈风的事情,但他刚醒显得很疲惫,我也只好先将我这几天的经历简单说给他听了。 可能他没想到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接受了川痕的帮助,所以责怪起我来。说实话,就这样轻易和魔界的人扯上关系,我当真是很没立场。 可我又能怎样呢?只好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说道:“这不是有没有骨气的问题,是有没有办法的问题。你和花成雪失踪那么久,我能不来找你们么?我才到魔界就被川痕给弄来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既肯帮我,我还能说什么?难道和他打上一架不成?” 听到川痕的名字端阳微微变了脸色,他沉默了,眉间带着深深的愁闷,我极少看到他这个样子,想了想还是安慰道:“好了,你也不要太纠结,反正都打不过他,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了。” 端阳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无力地闭上眼睛,口中却对我说:“你倒是一副很看得开的样子,我就不明白了,雨晔和川……他都不是好东西,你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相信了呢?特别是那个雨晔,你真相信她是你姐姐?” 端阳不提还好,这一提我的心也沉了下去,关于云瑶和我说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很不真实。 那日她的那些话,显然没有把云家发生的事情说清楚,这直接导致了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直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我相信故事的存在,却不能说服自己相信我是这故事中的一个人物。 “鸾月,答应我一件事。”这时端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望着我,眼神格外认真,搞得像是临终嘱托一般,我下意识直了直腰板,道:“什么事?” “如果这次我们两个能够顺利离开魔界,就专心找日神珠吧,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再管了。” “可是叶家那边……”我知道自己下凡以来已经因为叶家的事情耽误了许多时间,可是现在要我收手不管好像又有点于心不忍。 “你不会是喜欢上叶知凡了吧?”端阳端详了我半天,忽然从嘴中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胡说什么!”我被端阳的话给吓到,整个人惊得跳了起来。 “如果不是这样?叶家的事情与你何干?”端阳说话的神情依旧很认真,根本没有在开玩笑,他见我很不自在的样子,继续说道:“鸾月,你清醒一下,就算雨晔的话是真的,就算叶知凡真的是叶钧的转世,那都跟你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端阳的话,我忽然觉得万分泄气,像是逼着自己去放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咬了咬嘴唇,过了很久才说道:“端阳,我不是喜欢叶知凡,只是叶家的事情多半也是我的责任,我才会出手相助的。但是我也很清楚我的职责是什么,你放心,我答应你,这次出了魔界,就不管叶家的事情了。” “当真?” “当真。”我点点头,其实做出这个决定,我承认我多半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喜欢叶知凡,可我也不是意气用事。 且不说云瑶对叶知凡的感情如何,只要清玄道长在他身边,我想叶知凡也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况且现在叶知槿也救出来了,他二哥也没死,我能做的基本都做了。 “那好,扶我一把,我们现在就离开这儿。”端阳向我伸手,他这次伤太重,连动弹都很困难。 我俯身帮他坐起来,却还是不放心地说道:“你身体太虚弱了,再休息一下吧,而且花成雪他还没……” “你不是答应我不管他们的事情了么?”端阳脸色不是很好,语气中甚至有些烦躁和质问,我很不解他这种异常的反应,刚要说话,一声“啪――”,雕花木门被人用内力推开,那气息并不弱,弄得屋内的烛火剧烈跳跃,一时间,明灭诡异。 “你是……”我起身将端阳护在身后,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人,下意识问出了声,可是嘴里才挤出两个字,我就再做不得声。 一刻间,我们都沉默,恢复正常的烛光则照亮了来人的模样。 是杀意,仿佛直接来自黑暗深渊的邪神,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毫无表情,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山,阵阵寒意。而隐藏在黑色衣袍下的那具身体,竟散发着骇人的修罗之力,教我不由得捏紧拳头。 “想离开?”依旧毫无表情,那人眼神朝我一射,最终却落到我身后的端阳身上。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烈风,川痕的手下,那个伤了端阳又将他救起的人。 “那个……我们……”见来者不善,我在脑子努力搜索着词语,想要缓和一下眼前紧张的气氛,可是我才说了两个词,就被烈风生生打断了,他冷冷地看着我们,依旧是质问:“这次还想走?” “是,要走。”端阳忽然开了口,语气冰冷生硬,我下意识看他,他目光与烈风紧紧相对,都显得格外冷漠无情。 这两人都好诡异! “那就把命留下!”感觉烈风这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果断、猛烈、犀利。 一句冷冷的话说出,他右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黑烟就直直朝我们的方向射过来。 好猛烈的气息!此刻我也不敢怠慢,连忙结下防御的结界,勉强将袭来的黑烟给挡住了。 但黑烟并未散开,反而越积越多,不消片刻便成了一团黑雾。 “哼,小把戏!”烈风冷哼一声,轻轻一跃,整个人隐没在巨大的黑雾中,而那黑雾则在房间中迅速散开,刹那间,屋中一片漆黑。 “砰――”我的结界毫无疑问地被打破,细小的声音的声音从我耳边划过,我暗叫不好立刻转身,不多想便伸手挡在端阳前面。 “啊!”烈风袭向端阳的那掌被我及时挡住,他掌力居然带着地府的业火!业火巨大的灼烧力让我痛得喊出了声。 “碍事!”烈风低声怒吼,转身对我出手。 情况危急,我也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连忙闪身躲避,可是烈风招式出奇得快、恨,怪不得端阳能够被他伤得那么重! 而且此刻四周漆黑,我只能凭着烈风的气息所在与他打斗,可是很显然我并不是他的对手,才不过五招,我已经处于下风了。 “皓月千里!”一直处于防守状态的我被逼到了墙角,他杀意太重,把我的耐心给磨完了。我得保护端阳,心中一横,暗自决定拼死一搏的我施出了月族中比较厉害的一个招式。 我曾说过,我的法术并不高,但是因为我元神凝聚了月的精华,所以如果能将藏在我身体里的潜能全都发挥出来,三界能敌得过我的人不会是很多。而川痕和云瑶算是极少数的一类:和川痕打,他就没给我发挥的机会;而和云瑶打,我体内的灵火就会烧起来,阻止了我发挥。 “皓月千里”就是一个能将我元神力量引出的法术,用我的至阴之灵与烈风的业火之气相抗,如果能够达到反噬的程度,应该能多几分胜算。 顷刻间,数缕鹅黄色光芒从我身体散出,光束穿透黑雾,渐渐照亮了整个屋子。 “哼!”我见到烈风的神情,眉宇间仿佛有一瞬间的惊讶,却又很快冷下去,他将双手放置胸前,低声念着什么,随即从他胸前慢慢生出一个阴阳鱼,两仪慢慢变大,演化出了八卦…… “这是……”这明明是修仙道家的八卦诀!他居然会……我看着带着邪气的八卦封印越来越大,竟惊讶得愣在了那里。 “鸾月!”端阳的声音惊醒了我,回过神时烈风的封印已经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向我压过来,我暗道不好,又将自己的神力多注入了几分,下一秒便生生与封印撞上…… 我散出的灵力与八卦封印相撞而炸开,光芒刺眼,一时间我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只觉得一阵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席卷进去,一个失控,我重重撞到了墙壁上。 “唔――”我一手撑地,一手捂住了嘴,却还是没有止住从胸腔中涌上的鲜血。 “鸾月,没事吧?”端阳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了我身前,他没有回头看我,却是死死盯着对面的烈风。 “没事,他肯定也伤到了。”其实我伤得还真不是很重,比起前两次被灵火焚身已经好很多了。 “想不到她还有两下子。”烈风冷笑一声,我这时抬头,恰巧见他将嘴角的一丝血迹抹去了。 “住手吧。”端阳声音在颤抖,甚至连身形都在摇晃,想必刚才的气浪也打到了他身上。 “你这是在求我么?”烈风站在原地没有动,可是看着端阳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嘲笑。 “你何必执迷不悟呢?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究竟有什么放不下!还要这般作践自己,堕入魔道!”端阳的声音有些激动,我却只能愣在原地,他们两个……是旧识? “作践?”烈风冷笑一声,同时眼神一冷,像是要把几千年来积怨的怒气的爆发出来,他低吼道:“我是作践了,可谁背叛了!你告诉我,当年是谁背叛了!” 在我眼前,端阳明显身形一震,随即有些无力地摇晃了几下,他无奈地笑了出声,却用比哭还难听的声音开了口:“那些是非,我如何说得清……忘了吧,将一切都忘了吧……师兄……” “忘了么?”烈风一怔,却是苦笑了一下,随即又用冰冷的声音质问道:“你要我怎么忘记?好师弟!” 一句话罢,眼前的两个人都沉默不再说话,他们望着彼此,仿佛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中。 而在一旁的我却是很久没能从这惊人的一幕中回过神来,事情发展到现在,怎么会成这样了? 烈风和端阳,竟是师兄弟! 第四十二章 灵力被封了 白烛明灭,魔宫寂寥。 端阳和烈风竟然是师兄弟! 一室的凌乱和沉默,我们三个谁都没再开口。 “有谁可以跟本尊解释一下,你们摆着这诡异的姿势是要做什么?”一团幽蓝色的光球忽然飞进屋子来,我听到川痕的声音在头顶飘荡。 我看了看还趴在地上的自己,又看了看深情相望的端阳和烈风,呃,好吧,我们三个的姿势的确很诡异。 可是,貌似这些不是重点。 我挣扎着站起来,问刚刚化成人形的川痕:“花成雪人呢?怎么不见他跟你回来?” 川痕瞥了一眼端阳和烈风,才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只兔子来,他拎着它双耳轻轻一丢,花成雪恰好落在了我脚边。 “哎,你轻点行不行?”我小声抱怨了一句,随即蹲下来察看花成雪的情况,变成兔子的他貌似出于昏迷状态,但还好身上没有伤口,内脏筋骨也没有被重创的迹象。 “他只是元气受损被迫变回了原型,休息一下就好了。”川痕淡淡解释了一句,便不再管我,转身问烈风:“怎么回事?” “是些小事,仙尊不必挂念。”烈风向川痕行了个礼,语气生分,像是对川痕的敬畏,也像是对川痕的疏远。 “你气息有些不稳,谁伤的?”川痕目光落在端阳身上,我却是紧张起来,完了,要是川痕说想替烈风出口恶气,那我岂不是惨死了? “一点小伤,没事。”烈风语气依旧生分,他看了我一眼,又说道:“仙尊,属下已经将那东西带回,您看……” “小月仙。”川痕没有直接回答烈风的话,转而叫了我的名字,我摆弄花成雪的手一顿,愕然抬头,问道:“什么?” “好好和你朋友在这里呆着,等本尊回来。”川痕用不容拒绝地口气说道,敌强我弱,我只能点点头,道:“好。” “我们走。”川痕见我答应,也不再多说,冷冷对烈风吩咐了一句,便迈开步子离开了屋子。 “这次你别想着再走!”烈风看着川痕走远一些,回过头对端阳撂下一句话,又对着门窗念了什么,才关门离去。 看来烈风是给房间设了结界,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端阳,你是不是有必要……喂,你……”我刚准备质问端阳,却见他的身子像是脱了力气,整个摔倒了地上。 …… “我是欠了什么债,摊上你们两个!你们给我说说,哪一次不是你们拖我后腿?特别是你,死端阳,从下凡那天就给我惹祸!现在好了吧,一个川痕就麻烦了,又跑出来一个什么破师兄!我不就是想要找回日神珠么?我招谁惹谁了啊……还有你,花成雪……” 在川痕和烈风离开之后,我指着躺在石床上的一人一兔狂骂了很久,直到觉得口干舌燥,我才静下来。 当然,刚才所骂,端阳和花成雪自然是听不到的,因为他们两个依旧很没心没肺地睡着,把一堆烂摊子留给了我。 说实话,现下的情况很是不乐观,且不说半路杀出来的烈风,光川痕我就很难对付,更何况还有受重伤的端阳和花成雪拖着我。 “刚才还骂得起劲,现在怎么没声了?”相隔七日,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不知为什么我愣住了,久久之后才转过了身。 “花成雪?”看着床上依旧闭眼不动的兔子,我不确定地喊了一声,难道刚才幻听了? “嗯,是我。”花成雪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他依旧是兔子模样,闭着眼睛。 “你什么时候醒的?干嘛闭着眼?”我问道。 “早醒了,就是太累,不想动。”花成雪顿了顿,接着说道:“再说和你分开那么久,正好听听你声音……鸾月,其实你骂人的样子挺可爱的。” “你……”我猛地站来来,指着花成雪却半天说不出话来,脑子忽然闪过云瑶说过的话,我和花成雪定过亲……双颊一热,我连忙转身背对他。 “怎么不说话了?你转过去是什么意思?害羞了?” 像是被花成雪说中心事,我连忙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既然你现在有力气说话,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血渊?当时你和她不是在赌坊里打斗的么?” “我是被她打昏了带进血渊的,我醒后又与她发生争斗,才被困到了那个阵中。” 花成雪淡淡地解释了一句,随即又问道:“比起这个,我更想问问你,你不是和仙尊打起来了么?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投降了还是他变性了?” “唉,这事儿太长了,求求你下次问,我不想一个时辰里讲两遍。”我故作可怜状,只听花成雪轻柔一笑,道:“那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在幻月宫是什么身份?客人还是囚徒。” 我有些泄气地坐回石床边上,道:“我也不知道,川痕主动说要救你,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我猜不出来。” “既然这样,只好看看他的下招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待会儿他应该会过来,到时候你继续装睡吧,我不想再惹出更多的事情。”我有想过趁着川痕不在逃跑的,可是这个有点不现实,因为我带着两个累赘。 “对了,那日之后见过云……雨晔没有?”花成雪忽然转了话题,他这一说,把我心中另一些疑问给引了出来,既然现在我们都闲着,不如就好好谈谈关于云家的事情吧。 想了想,我不答反问:“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么?” “反正不在魔界,这里没有她的气息。”花成雪用一种深沉的语调说着,我看向他开口:“她告诉了我一些事情,而且她已经和叶知凡相认了。” “你说什么?”一直闭着眼的兔子忽然睁开眼睛,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语气带着不可思议的惊讶:“你刚刚说什么?她……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是云瑶,我是她妹妹云华,虽然我现在还是不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貌似是因为我才搞得她和叶知凡分开的。” “啊?她就跟你说了这些?”不知为什么,花成雪的声音轻松下来,沉默片刻,他又问:“她没有提到我么?” “有啊,她说……”我及时收住自己的话,这样怎么说? “说啊,她说什么?” 红晕在我脸上散开,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勉强把话给说完:“她说你……与我……私定了……终生。” 一室沉默,半响,花成雪忽然笑起来,那种熟悉的温柔的笑在我耳边回荡,有些不好意思望他,我看着摇晃的烛火,问他:“你笑什么?” “你相信她的话么?”花成雪不再笑了,却是很认真地问。 我迷茫地摇摇头,道:“我相信云家的故事,可说我是云华,怎么都觉得没有真实感。花成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不如就把以前的事情都告诉我,别再隐瞒了,我们都会累的。” 花成雪沉默了一下,随后淡淡地说道:“她这样说……自然是真的,当年你其实……” “咯吱――”突兀的开门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花成雪闭上眼继续装晕,而我则看着来人慢慢走来。 “没想到你还挺乖,本尊还以为你会逃呢。”川痕唇角笑意浅浅,我站起身来,对着他无奈地摆摆手,道:“如果我有资本逃,是绝对不会留下的,说吧,你想怎样?” 川痕目光落在端阳和花成雪身上,问道:“如果本尊从此不让你们离开呢?”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会的,除非你吸了我们元神,否则我们留下对你没有半分好处。” “那本尊就吸你们元神好了。”川痕似笑非笑地朝我走近一些,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心中虽然有些紧张,语气却还算是淡定:“你还是直接说你的目的吧,我脑子笨,猜不透你。” “你对你自己的评价很中肯,嗯。”川痕笑笑,我却彻底无语,他这嘴,够毒。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开门见山啊?”见川痕一脸阴森笑意,我不仅心里发毛,还发燥,心一急便有些口不择言。 “好,那就开门见山。”川痕脸色随即冷下来,他忽然伸手向我,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你做什么!”我惊叫一声,伸手去挡,不料川痕一个灵活闪躲,随即又将我右手反扣,不待我再又动作,他手指灵活地在我几处穴道注入了灵力。 一瞬间,我全身失去力气,几道强制进入我身体的力量死死控制着我的穴道,血脉不畅,我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 “你……这是?”被川痕猛推一把,我无力地摔在地上,全身颤抖地厉害,却还是逼着自己直视他。 “这是代价。”川痕冷笑一声,道:“你伤了烈风的代价。” “你对我做了什么?”嘴上这么说,我却暗骂川痕心胸狭窄,连烈风不都与我计较,他在这里计较个什么? “本尊不过是封了你的灵力,省得以后你出手伤人。”川痕淡淡地解释,我一听,暗中尝试着凝聚灵力,果然失败了。 “我说你讲不讲理?”使不出力气的我很生气,大声质问道:“明明是烈风先出手伤人的!” “本尊只看结果。”川痕冰冷一句,他慢慢蹲下身来与我平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本尊倒是很期待,与凡人无异的你,怎么把日神珠找回来?当然,你也别想着有人能够解开这个封印。” 我脸色黯下来,语气也慢慢冰冷,我问他:“川痕,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无聊?” 第四十三章 结束魔界行 魔界无情,魔心难测。 这是我此次魔界之行最后的感慨。 “仙子,过了桥通过石门就可回到凡间,小的就不再送了。”封我灵力后,川痕却出奇地没再为难我们,端阳醒后,他更是让万宝通那怪物将我们送到了魔界与凡间的交界处。 所以我说,魔心难测,川痕不仅是个恶魔,还是个手段百出、喜怒无常的恶魔。 万宝通走后,一直沉默的端阳终于开口说话了:“鸾月,你真的被他封了灵力?” “是是是。”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瞥端阳一眼,故意说道:“这回好了,我战斗力还不如个凡人,看我们怎样找日神珠!” “你也别气,起码他没把你直接灭了。”端阳拍拍我肩膀,好心安慰道:“再说还有我呢,实在不济,这只兔子不也能起作用的么?” 这话让我暴走了,我提起怀中花成雪的兔耳朵,忿忿地说道:“这只死兔子,川痕对我下手的时候居然在装睡!能有什么用?还有你端阳,要不是你惹上你那个师兄,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两个就气死我吧!哼!” “我错了还不行么?”端阳一脸委屈地看着我,我故意把头扭向一边,手中的花成雪扑腾起他的四肢,不满的声音传了出来:“鸾月,你冤枉我,当时明明是你让我装睡的。” “我是让你装睡,没让你装死!”我依旧很不满地提着他的耳朵,继续道:“还有,你明明就没那么虚弱,一直保持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 “这样你就会抱着我啊,很舒服呢。”花成雪很理所当然地说道,语气中还有几分戏弄的意味,我脸一红,暗骂一声:“滚!”随手就将他给丢了出去。 “哎呦!”花成雪发出吃痛的声音,它周身忽然散开浅浅的白光,一个人形出现在我们面前。 “终于舍得变回来了?”我抱着手看着他,语气依旧不好。 花成雪看着我柔柔笑了笑,他上前两步,伸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淡淡地开口:“傻瓜,当时我若出手,这条命就没了。若命没了,以后怎么保护你?” “你……”我语气软下去,有些尴尬地推开他的手,说道:“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待会儿石门要关了。” “不生气了?”花成雪问道,我竟看到他眼中的期待,带着一丝慌张,我转身往骷髅桥上走,留给他们两个一句话:“我才不要为你们两个生气呢!” 身后传来暖暖的笑意,有追上来的脚步声,我下意识往后瞥了一眼,却见是端阳。 “鸾月,我有话说。”端阳与我并肩走着,花成雪则很识趣地稍微慢了我们几步。 “什么事情?”我一边往前走一边问。 “烈风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追问,那些事情我不想说。”端阳声音压得有些低。 “嗯,只要他不再缠着我们,我就不问。”虽然我有八卦神经,但是也有尊重别人隐私的习惯。 “还有,你告诉我,回凡间之后去哪儿?”端阳问的话让我停了脚步,我下意识想要回答去找叶知凡,却想起自己已经答应不再插手叶家的事情。 “我们……还是先去趟沈府吧。”仔细思量了一番,我说道:“我是答应过不管叶家的事,但你总要给我点时间去做个了断。” “你是指雨晔和……”端阳看了一眼停在我们不远处的花成雪,随即说道:“一天,最多一天,我们就离开。” “好,就一天。”我很爽快地答应,我想用一天,足以让我去和他们说再见了。 …… 回到凡间的时候,正是深夜,帝都街上一片寂静。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办法使用灵力护体的原因,我觉得迎面而刮的冷有些寒意,不禁打了个寒颤,将双手环在了胸前。 “披上这个会好一些。”花成雪变出一件纯白四边镶着绒毛的披风,它刚披在我身上,一阵暖意便袭来,我微微颤抖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 “我们走吧。”我将披风围紧一些,转身往沈府的方向走。 可是没走几步我就觉察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花成雪停在我身边,显然他也已经注意到了不对劲。 “你们两个怎么了?”端阳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们,我却看着花成雪:“是不是云瑶?” “恐怕是。”花成雪点点头。 我一听连忙转身向沈府的方向跑去,端阳忽然抓住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云瑶放出了火龙,我怕她在对谁不利!你放开我!”我简单地解释了几句,端阳却是不放手道:“我带你过去!” 说罢,他和花成雪两人带我飞了起来,按照我指的方向,我们很快就来到了沈府。 那条火龙映入我眼中,就在沈府的后院空地上空,它呼啸着盘旋而起,带着咆哮和怒气一个俯冲,直直朝地上的一个人影袭去。 是叶知凡!我虽然看不清那人影的模样,却认得那人手中散着银色光芒的韬莲剑! 一时间顾不得许多,脚刚接触到地面,我便不由分说地冲上去挡在那人影前面,双手置于胸前准备结出结界。 糟了!灵力不听我召唤,我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使用灵力的事情来。该死的川痕!害得我徒手面对火龙…… “啊!”束手无策地我看着直直向自己冲过来的火龙竟惊慌地叫出了声音,炽热邪火扑面而来,眼看我就要被那火龙击中,一个身影忽然闪到我身边,他用力一扯,我和他便双双滚到了一旁。 “没事吧?”叶知凡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惊讶地抬头望他,又望着那个持着韬莲剑正与火龙搏斗的人,不由得问:“你们……” 一瞬间,火龙消失,热意散去。 一干人围了上来,我看得清楚,有云瑶,有清玄道长,有沈大人,还有端阳和花成雪。 “妹妹,你没事吧?刚才你突然跑出来,我都没来得及收回火龙。”云瑶伸手向我,我怔怔地借助她的力量站起,还是没有搞清这是什么状况。 “道长吵着要给我演示韬莲剑怎么使用,才和云姑娘比试的。”叶知凡此时已经站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解释道。 听他这么说,我才松下一口气来,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啊,刚才是我莽撞了。” “你说你,灵力都被封了,在这里逞个什么强?”花成雪走到我面前,他俯身替我将衣服上的灰尘轻轻弹去,接着用格外温柔的声音说道:“你这样莽撞,叫我怎么放心?” “我……”我顿时无言,几道目光齐齐落在我和花成雪身上。 “鸾月,你这三天都去哪儿了?还有,这位是谁?”叶知凡打量着花成雪,转而问道。 “我已经离开三天了?”时间竟过得这样快,原来魔界的时间也是与凡间不同的。 “是啊,妹妹,那日你自己跑出去,害得我们好担心,找了你好久。”云瑶上前握住我的手,也是看了一眼花成雪,道:“没想到你去找成雪了,看见你们安全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等等,这什么跟什么?花成雪明明就是被云瑶给困住的! 我看着说谎的云瑶,却听叶知凡说:“鸾月,你跟我过来。”说罢,他牵着我的手就往屋子里走,花成雪想要阻止我,却在得到云瑶的目光之后停住了动作,我无意间瞥到两人的这番动作,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叶知凡带我进了房间,随即便将门给关了起来。 我见到屋里躺着的叶知槿,她脸色比先前要红润一些,但神情却依旧痛苦,仿佛还陷在那个噩梦之中。 “叶姑娘她还没有醒么?”我回头问叶知凡,却对上他阴笃的眼神,呃,好像那里惹到他了,他脸色的确不是很好。 “先不说瑾儿,我们来说说你的事。”叶知凡拉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摆出一副要审问的样子,很是严肃。 “我的……什么事?”我咽了咽水,小声问道。 “你这几天去哪儿?” “去找端阳和花成雪,之前遇到了一些事情,我和他们失散了。” “花成雪?和那只兔子是什么关系?”叶知凡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我猜不出他怒自何处,想了想,便解释道:“你先别激动,好吧,我承认,现在外面那个男人是你当初抱过的那只兔子,可是我也不是故意……当时你不就给他顺了顺毛吗?没关系吧……” “这事儿你还敢提!”叶知凡冷哼一声,我深深叹了口气,感情他真是惦记着这件事。 “鸾月,我问你,你和花成雪,究竟是什么关系?” “关系?”这个问题我倒是真没想过,不过看叶知凡那般生气,我也不好敷衍,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我和他互为债主,先前他救过我两次,而我又救了他一次。” “只是这样?然后就以身相许了?”叶知凡脸色依旧不好,我摇摇头,说道:“我都不知道云瑶的话有几分真的,哪有什么以身相许?记得我在神娘庙的那天晚上么?就是我把门给弄坏的那天,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遇见花成雪,再说了,我也是到了皇宫里才知道这兔子是妖精的……” “真的?”叶知凡脸色缓和了一些,语气也变得温柔一些,我点点头表确认,却换来他一脸的疑惑,仿佛思考了很久,他问我:“鸾月,你们几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四章 那一丝反常 “鸾月,你们几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叶知凡又问了我一遍,目光如炬,我知道他在等我一个答案。 可是,天上凡间,身世成谜,我也同样疑惑。 “我知道的,也正是云瑶告诉我的。不过,你是叶钧转世这事儿是真的,我可以确定。”想了想,我还是选择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这样既不用肯定云瑶,也不会否定她。 叶知凡看着我,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跟着清玄老头修道么?” “为什么?”我表示很不解,一来我不解叶知凡怎么忽然换了话题,二来我的确很疑惑他为什么一直不肯修道,想那清玄道长可是正牌的高人,错过这样的师父,当真可以算是人生一大憾事。 随后,叶知凡耐心地给我讲了一些事。 他说这年头想要通过修道成仙追求长生的人很多,而且柳城也算是个南方重镇,因此在叶知凡的记忆里,他总是能在柳城的大街上见到许多身着道袍的修真人士。 那时候他很小,他见着那些道士就是觉得很不顺眼,也说不上个原因来。而且小孩子总是要任性、调皮一些的。所以,想着法儿地捉弄道士们成为了叶知凡小时候的一大乐趣。兵家有三十六计,而我们这位可爱的小知凡在他少年岁月里竟发明了不下百种对付道士的方法。 故事听到这里我不禁感叹,怪不得清玄道长会担心叶知凡堕入魔道,这实在是有深刻的历史原因啊。 不过,故事发展到后面,叶知凡对道士们的反感便不再是小孩子的怪脾气了。他告诉我,大概从他十五六岁开始,他开始做着同一个梦,梦中的场景是在神娘庙,正是满树白花的时节,一个身着天蓝色衣裙的女子在树下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却能听到她的呼唤。梦中的他一步步接近她,可是每一次,在他就要触碰到那个女子的时候,就会有几个所谓的神仙出现将女子强行拖走。 叶知凡说,自从有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梦,他一见到道士就厌恶,提起修道成仙更是到了怒火冲天的地步。这不再是孩提时候那种单纯的讨厌,而是背负了一种沉重的仇怨。 他也知道这样的烦躁与迁怒有些没道理,毕竟那只是一个没有根据的梦,可心中却是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鼓动着他,也是因为这样,当年他才会故意激怒清玄道长与他比试,也才会这样排斥拜他为徒。 听完叶知凡的故事我沉默了,因为知道他是叶钧的转世,所以他会做那样的梦我并不惊讶,但是这个梦可以告诉我们什么呢? “鸾月?你在想什么?”见我发呆,叶知凡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我回过神来,朝他勉强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因为你是叶钧的转世,所以做这个梦很正常,现在云瑶也回到你身边了,故事该是圆满了。” 叶知凡听我的话愣了愣,随后脸色沉下来,问道:“这么说你相信她是你姐姐?” 我摇摇头,回答他:“我不记得有这些事情,也不能确定与她什么关系。可是我心中有些感觉,我和她,还有花成雪之间是应该有些关系的。” 现在想来,从神庙见到那句“一夜花成雪”开始,我的的确确已经遇到了许多关于云家的人和事,要说自己跟着一切都没有关系,那实在过于牵强了。特别是月神给我的凤凰玉环烙印在我和云瑶背上之后,这种联系更是无法被否认。而现在事情的关键在于,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样的? “可我感觉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叶知凡说着,却抓起了我的手,我惊讶地看着他,在他清澈的眼底看见自己,我听他说:“云瑶不该是她,不该是她,怎么都不会是她……” 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那种笃定的表情也渐渐化为迷茫,我看着他的纠结和徘徊,心中却隐隐作痛,总觉得有什么话堵在心口想要对他说,可是几次张口却还是半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门忽然被人推开,来人是云瑶,见她那不是很善意的目光,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叶知凡握着,便只好慌忙挣脱开了。 叶知凡倒不似我这般窘迫,他淡然地收回手,站起身看着走进来的云瑶,说道:“怎么进来了?” “花成雪那家伙吵着要找我妹妹,我只好进来看看。”云瑶收起她的怒意,向我露出笑容,道:“妹妹,你这夫婿可是很紧张你的,还不快去找他?” “啊?”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花成雪什么时候成为我夫婿了? 正要反驳,我却对上了云瑶犀利的眼光,大概我和叶知凡在一起她不高兴了吧,想了想,我最后还是退了一步,道:“那我先出去了。” “鸾月。”叶知凡伸手抓住我的手,我转身看着他,听他问:“花成雪又不是你夫婿,你急着出去做什么?我有话还没说完。” “对了,我想起来了。”云瑶抢在我们两个之前开口,她依旧带着笑意,却是散着冰冷的气息:“听端阳说,你这次回沈府是有事情和阿钧说的,是不是?不如现在就跟他说吧。” 对上云瑶的眼神,我便明白她的意思了,眼下这种情况,我若不把那些话说出来,就有破坏叶知凡和云瑶关系之嫌了。 “是啊,叶知凡,我有话对你说。”我看了一眼云瑶,转身将手从叶知凡的掌心挣脱出来,缓缓地对他说道:“其实这次,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我和端阳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再陪你了。” “除了端阳还有谁?花成雪也要和你一起走吗?”叶知凡紧紧盯着我,脸色沉沉,一字一句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如此的模样,我忽然好后悔说离开,但是看着云瑶一脸阴森笑意,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应该会一起吧,叶家的事情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以后多保……” “叶家的事情谁要你帮忙了?”叶知凡忽然提高了声音,他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低吼道:“你以为你是谁!留在我身边就是为了帮我吗?我不稀罕!不稀罕!你不是要走吗,那就滚,给我滚!”说罢,他用力将我一推,我身体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了博古架上。 “你……”我怔怔地看着他,或许是房中烛光昏暗,像是幻觉,我竟看见叶知凡眼里发出了淡淡的红光,十分诡异。 “阿钧,阿钧。”这时云瑶上前及时将叶知凡拉住,他眼中的红光顿时散去,连怒气也忽然消去了不少。 “我这是怎么了?”被云瑶拉开的叶知凡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一种很奇怪的迷茫,显然不明白刚才自己怎么会失控般怒吼。 最诧异的还是我,认识叶知凡那么久,我虽然惹怒过他很多次,可是他从来没有对我动过手,方才的他真的好陌生。 “那个,你们聊,我先出去了。”心中有些难受,我是实在不知道要怎么继续面对眼前这两人,只好抛下这么句话慌忙跑了出去。 …… “道长?”从那房间落荒而逃的我看见站在院中的清玄道长,便低声打了声招呼。 清玄道长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韬莲剑,像是做什么决定,然后抬头对我说道:“请仙子移步,老道有话要说。” 道长站在院中显然是有备而来,见他神情严肃,我也不再多说,便跟着他走到了沈府的另一处小院里。 “这里是徒儿杜衡的住处,仙子请进吧。”清玄道长袖袍一挥,木门便嘎吱一声打开了。 “道长有什么事情要对鸾月说?”环顾了一眼杜衡的房间,我开口问道。 “仙子先看看这个。”清玄道长将手中的韬莲剑递给我,我只好接过看了一眼,不明所以:“这是叶知凡的韬莲剑啊,我知道。” “仙子再仔细看看剑身。” 我右手一挥,将韬莲剑拔出剑鞘,就着橘红的灯光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条血纹是……”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把宝剑,原来它的剑身上刻有一朵莲花纹,纹路相当细腻,足以显示当年铸剑之人刻工之高。 可是这朵莲花茎部的那条纹路却像是吸过血一般,呈红色,不过血纹也不算很长,大约一个指甲的宽度。 “韬莲剑是一件仙器,铸剑之人乃是一位集道法与佛法之学为一身的天界高人,据说当年他以道家燃烧了千年的淬火锻炼剑身,又将佛家手印结于剑身莲纹之上,整个铸剑过程约莫七百年。” 听着道长的话我不禁有些感慨:“在仙界,要铸造上百年的仙器并不多,叶知凡能得此宝剑真不知走了什么运。” “此剑只能赠与有缘人,两年前我发现这宝剑忽然躁动不安,便下山察看,才遇见了知凡。” “所以道长你故意输给叶知凡,为的就是要他入你门下,赠他此剑?”我现在开始有些明白当年这两个人诡异的相遇了,叶知凡看不惯道士故意出言不逊,道长为了收下叶知凡,故意搞了个荒唐的比武。 唉,好别扭的两个人。 “只是不想知凡他对修道如此抗拒……唉,罢了罢了,老道今天是要和仙子说说这血纹的事情。”清玄道长一声自嘲轻笑,将韬莲剑从我手中拿回,语气却变得沉重起来。 第四十五章 担忧与真相 “道长,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我看见道长凝重的神情,只好礼节性地说道。 “韬莲剑乃是仙器,本身就带着强大的灵力,它与主人之间更是能够达到心灵相通的地步。现在它忽然出现了一丝血纹,恐怕只有两个可能:一种可能是他的主人杀人的时候沾了邪念,仙剑感应到了主人的心声,便把被弑者的精血给吸了去;另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刻意将魔血灌入剑身,这样可以利用仙剑与主人的感应诱使主人堕入邪道。” “道长你是说叶知凡他……”我吃惊地开口,脑中却迅速思考起来。我所知道叶知凡最近一次杀人也就是我和他在林中相遇那晚,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情况,那么第一种情况成立的可能性就不是很大;至于第二种,有人将魔血……魔血…… “是云瑶!”我几乎是喊出来的,这个地方能够顺利接触叶知凡并且拥有魔血的,恐怕只有云瑶了。 “没错,老道也在怀疑她。”清玄道长点点头,说道:“她这云瑶的身份必定有假,可是这两日与她相处,老道也没有看出她的动机,她对知凡感情似乎又不假。” “其实这事儿我也挺疑惑的,云瑶她喜怒无常,实在叫人难以琢磨。” “且不管她是何目的,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血纹的扩散,若血纹溢满整个莲纹,知凡他就难逃入魔之劫了。” “那依道长的意思?”既然道长来找我,想必是需要我出手帮忙了。 “韬莲剑的血性已经被唤醒,能控制它的只有知凡了,知凡虽然天生奇骨,颇有修道之才,但如果他不潜心修炼,恐怕只会被引入歧途。” “道长的意思是必须让叶知凡修炼道法,以其强大意志控制韬莲剑的魔性,阻止血纹的扩大?” “正是此意,只是知凡因为前世情缘不肯入道修行,老道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仙子帮忙。” “找我?”我随即摇摇头,道:“道长,叶知凡肯定不会听我的话,他那么凶,我又说不过他。” “我也知道仙子你口才很差,没打算让仙子去当说客啊。”清玄道长忽然很欠扁地来了一句,我无语,默默地向他投以哀怨的眼神。 这时道长却是笑笑,道:“说正经的,知凡他命中还有劫难未完,恐怕只能他自己去醒悟,所以我们也只好用别的办法帮帮他了。” “等等,道长,叶知凡还有什么劫难?”我有些担心地问道。 道长却是无奈地摇摇头,道:“仙子该是知道天命不可违,知凡这辈子不仅背负了前世的情债,今生更是有自己的使命,这些事情我们旁人是插手不得的,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那道长究竟要我做什么呢?”我心中虽然着急,却也清楚道长这么做的道理,便也不再多纠结那些未知的东西了。 “老道想借仙子的精血震住仙剑的魔性。”道长很认真的说道,我随即了然,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快捷有效的办法,我身凝聚月光精华,以我之精血震住魔性恐怕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道长将剑给我吧。”我伸出手将道长的剑接过,右手往剑身上用力一握,鲜血涌出的瞬间疼痛袭来,我下意识咬紧牙关,看自己的血在冰冷的剑身上散开来。 我的血才附上剑身,那朵莲纹便发出淡淡的黄光,随后血液迅速流入莲花纹路,仙剑在吸我的血! “可以了!”我的血被不断吸入莲纹,道长等了一会儿,看差不多就伸手将剑拿开,而我收回手来,手掌心因不能使用灵力而留下了深深的伤口。 “仙子的灵力被人封住了?”道长看着我还在流血的掌心,一边伸手用法力为我止血,一边问道。 我无奈地笑了笑,道:“在魔界的时候惹了川痕,被他给封住了。” 道长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若是仙尊的话,恐怕只有他才能为仙子解开了。” “我个人倒也没什么,只是日神珠一事耽误已久,如今我失了法力,真不知道要如何找下去。”我有些无奈地说道,随即想起道长的过人之处,便问:“日神珠一事道长可为鸾月指点一二?” 此时道长已经替我止住了血,只是掌间还留着一道伤口。 他收回手,又将韬莲剑收回剑鞘,才缓缓地说道:“老道乃是凡人,神珠一事本不好插手,不过有一日我夜观天象,倒是看出了些蛛丝马迹,说给仙子听听也无妨。” “还请道长赐教。”我用很是郑重的语气说道。 “神珠忽然跌下凡间恐怕是与凡间的异变有关,仙子不如把注意力放在凡人身上试试,说不定能查出些消息来。” “可是先前端阳已经查访过许多地方,均没有结果,我们这才将注意力转向妖魔界的。”若不是这样,我们怎么会惹上那么多麻烦? “仙子若信得过老道,就多留在叶知凡身边三天,三天之内必有新的线索。”道长语气认真,自从上次四重村的事情之后,我一直觉得道长的可信度很高,更何况现在我见他没有开玩笑,便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点点头,道:“我个人倒是没有什么,不过我还是得和端阳说一声。” “也好,夜已深,仙子就请先回去。”道长淡淡地笑笑,我点点头,开门离去。 …… 端阳的房间里。 “你就那么相信清玄道长?”端阳听完我的话,问道。 “上次四重村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道长道行高深莫测,我们听他的应该不会吃亏。” “我就是觉得有些不甘心,为什么我们要听一个凡人的话?”端阳忿忿地说道,我轻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要是能够直接找到日神珠的话,我们也不用听道长的了。不过技不如人呢,就要虚心求教,懂不懂?” “别说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端阳小声地辩驳了一句,随即又道:“对了,那只兔子去哪儿了?” “咦?他不是跟你一起的么?我一直都没有见到他啊。”被端阳这么一问,我才想起好像从被叶知凡拖进房间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花成雪了。 “那时候在院子里他跟那个雨晔走了,后来我就没有见过他。”端阳无奈地说道,我心里却是一紧,不会两人又打了一架,花成雪又败了吧? “我去找找他吧。”想着我不免有些担心花成雪,便起身要走,却被端阳叫住:“你那么热心他的事情做什么?我看他和雨晔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肯定不会打起来的。” “那我也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被端阳这么一说,我心中的担忧又添了许多,云瑶在骗人,不知道她会对花成雪做出什么事情来。 “怎么?想我了么?”我正打开门,却见花成雪站在门口,他带着慵懒而温柔地微笑,问我。 我一愣,然后才反驳道:“鬼才想你!你刚刚去哪儿了?” “四处溜达了一下。”花成雪笑着进了屋,口中还说道:“这帝都大街晚上真安静,连鬼的影子都没有。” “端阳,麻烦你出去一下。”我却冷下脸来,淡淡地说道,端阳一看情况不对,起身就往外走,还很顺便地将门给关上了。 “怎么了?想和我说悄悄话?”花成雪看了一眼离去的端阳,依旧带笑问我。 “花成雪,你还不打算把事情告诉我?”我冷声问道,忽然发现对付花成雪这种嬉皮笑脸的人不能用软的,只能装酷了。 “云瑶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花成雪一脸无辜和不解,我却依旧板着脸,说道:“她说了跟没说一样,今晚你最好老实地告诉我,当年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们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说到这个份上,花成雪才收起笑容认真一些,他俯视着我,目光很复杂。沉默了很久,他才开口道: “云瑶说的是真的,你听过的那个传说也是真的,当年云瑶为了镇妖离开柳城,却在镇妖的同时被妖气反噬,不幸堕入魔道。而你在得知她出事之后便去找她,那时正值我闭关修炼,期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而等我出关去找你们的时候,云瑶已经彻底成魔了。我问过她你的去向,她一听你的名字就失控,就大肆杀人,口中还大骂你背叛了她。我与她大战一场之后就与她失去联系,从此我住在神娘庙,她住在魔界。直到你再次出现,我们才再次见面。” “那现在呢?云瑶有没有告诉你我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心口被揪得生疼,故事的真相就在下一刻,我竟有些怕了。 花成雪望着我的表情更加凝重了,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他才开口把话说完:“云瑶说,当年她误中妖道,几次走火入魔,大开杀戒,仙界不能容她,便派遣兵将下凡捉拿,那时她躲得很好,可是你……” “我……我怎么了?”我有些结巴地问道。 “你出卖了她,为众仙带了路。后来虽然她侥幸逃脱,你却因为有功而封为月仙。” 花成雪的话字字敲在我心头,真相竟是这样么? 感觉全身失了力气,一瞬间什么东西都倾跨下来,我一个失力,跌坐在了地上。 第四十六章 邪气大爆发 人生百态,各有痛苦,而有一种痛叫做不可救赎。 作为一个小月仙,我向来觉得只要自己做过的每件事都问心无愧,就可以踏踏实实地过好每一天。九百多年里,我对自己的人生一直很满意,因为无论我多么平凡,我都可以对所有人自豪地说:我是个好人。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现在的心情,这种很糟糕的感觉就像是,你穿着一身雪白的漂亮裙子走在街上,试图告诉所有人这裙子是全天下最完美无瑕的,最纯洁的,可是却有人忽然跑出来跟你说,其实这衣服的后背上有一片血迹…… 你先前所有的坚信不疑和自信就这样轻易被摧毁,人总是会有那么一些虚荣,希望留住别人所有的正面评价。而一旦优点被反驳,人就会痛苦,而当质疑不能被辩驳,人便陷入不可救赎。 对于云瑶和花成雪说出的真相,我实在没有理由去辩驳,若我当年真的卖姐求荣,那么不管我曾经如何问心无愧,今后漫长岁月,云卷云舒的那份闲淡再不会属于我。 “鸾月,你已经发呆好一会儿了,没事吧?”花成雪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他指尖的温度在我脸上化开,我怔怔地看着他,对了上他担忧的目光。 其实想要跟他说话的,抱歉、愧疚、忏悔等等什么都好,可是我才开口眼泪就掉下来。 断了线的情绪在脸上失控,原来来自内心深处的疼痛能够让眼泪变得这般肆意,“哇——”,记忆中少有,我失声痛哭起来。 “乖,不哭了,好不好?”花成雪将我拥入怀中,轻轻拍着我的后背,用哄小孩的语气在我的耳边说道。 原来拥抱真的可以像羽毛,轻盈柔软而带着淡淡暖意。 花成雪体温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偏冷的,但这对于我比较惧热的体质来说却是刚刚好的,或许是给自己找一个寄托,情绪失控之时,我也顾不得许多,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双手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腰。 一刻就好,我对自己说,花成雪的温柔,让我贪恋一刻就好。 “花成雪,谢谢你。”我尽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缓缓从他怀中起来,用嘶哑地声音对他说。 “你看你,眼睛都肿了。”花成雪眉头紧锁,语带怜惜。 我深吸一口气,又胡乱将脸上的泪水抹净,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一切弄好,我才开口:“我要去和云瑶谈谈。” 花成雪伸手按住想要站起来的我:“你和她毕竟是姐妹,她不会因为当年的事情责怪你的,你没必要……” 听了几句,我连忙打断花成雪的话,一边将他的手拿开,我对他说道:“你不必太担心了,我只是和她谈谈,问题是需要解决的不是吗?” 花成雪不再说话,他的眼神中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感伤,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觉得他也同我般纠结。 不去看他,我起身将房门打开,吹进来的冷风明灭了火烛,模糊了一室的情绪。 “鸾月,你知不知道在做什么?”看着拦在我面前的端阳,我开始有些头痛,怎么才说服了一个又来一个? “端阳,你又偷听我们说话。”我淡淡地抱怨,端阳却上前一步,道:“你别扯开话题,你找雨晔是要做什么?你真相信他的话?” “我只是找她谈谈,你别那么紧张。”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道:“你这表情,搞得我像是去赴死一样,没那么严重。” “我和你相处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是神仙,她是个魔头,你们根本就没关系!” 端阳一副严肃的样子,我却是只能在心中自嘲,他不是我,怎么可能明白我的难过?某种程度上,我去找云瑶,不是亲情问题,而是尊严问题。我必须要去承担自己的过错,这是我对自己唯一的救赎。 “你让开吧,我没力气跟你争辩。”我略带哀求,端阳却死死拦在我面前,半步不让。 “啊——我杀了你——” 我与端阳的争执还未正式开始便被忽然传来的怒吼声给打断了。 一阵邪风起,风中夹杂着炎火的气息,花成雪猛地冲出房间,下一秒不远处便传来火龙咆哮的声音,那道耀眼的火光在将亮的天空中一闪而过,散出不可侵犯的气势。 我们三个脸色皆变,我和端阳急忙往火龙所在的地方跑,而花成雪索性化作一道白光,飞到了我们前头。 “鸾月,我去就行!”刚进入出事的院子,端阳就拦住我,可是还没等我反驳,火龙再次发出怒火,产生的风波将我们生生拦在了外面。 “怎么回事?”听闻动静的清玄道长和沈大人赶来,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花成雪!连你都拦我!”一道红光忽然破顶而出,云瑶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你快住手!”花成雪也从屋顶飞出,结成阵法与云瑶相抗,端阳见状上去帮忙,连清玄道长也飞上了屋顶。 能力等同凡人的我只能和沈大人在一旁着急地看着,三人对战云瑶,应该不会输的。 “欸,柳姑娘,知凡呢?”沈大人忽然问道,我没多想便答道:“他在知槿姑娘的房里,刚刚还在和我姐姐说话……” 糟了,我这才想起来,眼前这间屋子不正是叶知凡和叶知槿所在的房间吗?! “快去看看!”同样意识到不对劲的沈大人大喊一声,我也连忙往屋子里跑去。 “叶知凡!”才闯进屋,我就看见床头趴着一团可以说是完全漆黑的物体,难道……被烧焦了? “叶知凡……”我颤抖地伸手向他,心中开始祈祷起来:别是炭……别是炭……别是炭…… 黑物在我将要触碰到他的时候动了动,我随即惊喜地喊出了声:“太好了,不是炭……” “……”旁边的沈大人可能被我囧到了,他强忍住笑意连忙将被烧得焦黑的叶知凡扶起。 “咳咳咳!”坐起来的叶知凡猛咳几声,稍微恢复一点神智的他抓住沈大人的衣服,问:“槿儿,赶去找人给槿儿看看,我怕刚才伤到她。” 也是叶知凡这么说,我才注意到还安静躺在床上的叶知槿,除了衣服上有几处烧焦,她应该没有受伤。 “放心吧,你妹妹没事的。”我简单替叶知槿查看了一下,目光落在狼狈的叶知凡身上:“倒是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烧到了衣服。”叶知凡又咳了几声,他想要站起来,身体却失去平衡地倒了下去,慌忙中我接住了他。 “沈大人,你还是请大夫过来吧,他貌似伤得不轻。”我看着叶知凡烧焦衣服下隐隐能看到的烧伤皮肉,转而对沈大人说道。 沈大人倒是没多说,点点头就离开了,而我将叶知凡扶到一旁椅子上坐下,准备替他仔细查看伤口。 “鸾月,你扯我衣服做什么?”叶知凡微微皱着眉头,抓住了我想要扯开他衣服的手,他的声音透露着极大的隐忍,却带着戏谑的感觉,我知道他在强忍着后背烧伤的疼痛,也不与他太多计较。 “火龙带的是邪火,你的伤若是不及时医治恐怕会……”我没有再说下去,却是挣脱他的手,继续解他的衣服。 “等等。”叶知凡眉头又紧了几分,他再次抓住我的手,我却是被他弄得着急:“你做什么呀,我先帮你看伤不行么!” “就一句。”叶知凡上手力道又重了几分,他在强撑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昏过去,我将他的痛苦与执着看在眼里,只好道:“你说,什么事,你快说。” “云瑶……”叶知凡顿了顿,道:“我喜欢的是——” “鸾月!”忽然冲进来的端阳打断了叶知凡的话,我的注意力被端阳吸引,听他说道:“你快去外面看看。” “你等我一下。”见端阳的神色不太对,我连忙挣脱叶知凡的手,立刻出了屋子。 屋外,花成雪与清玄道长已经将云瑶死死困在阵法中,火龙失去作用,云瑶动弹不得,却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 “花成雪,道长。”我跑了过去,问道:“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云瑶见我过来,便开始近乎疯狂地怒吼,她眼底升起一道道赤色火焰,仿佛将要冲破禁制向我杀来。 下意识退了一步,我看着受什么煎熬而发狂的云瑶,问道:“花成雪,她到底怎么了?” “是魔性爆发了。”花成雪保持着布阵的姿势,他向我解释道:“云瑶的魔性大约一两百年爆发一次,每次爆发她就失去神智大开杀戒。” 我幡然醒悟:“难道魔界那几次血案都是因为她魔性大发?” “恐怕是的,邪气在她体内乱串,她不发泄出来就会自焚而死!”花成雪语气凝重,我一时接不上话,却听清玄道长说:“不如老道将这位姑娘带回四重山,那里是灵气聚集之地,应该可以消一消姑娘的邪气。” “真的可以吗?”几乎是同时,我和花成雪问道。 “是的,先震住邪气,我们再想办法彻底消除它。”道长说道,我觉得这个办法最好了,要是最后能将云瑶从魔道中拯救出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去!我不去!”在阵法中苦苦挣扎的云瑶恢复了些许神智,她大吼道:“你们这些所谓正道,没一个好东西!我不去!死都不去!” 第四十七章 答应她的事 “你们这些所谓正道,没一个好东西!我不去!死都不去!”云瑶承受着魔性爆发带来的巨大痛苦,却又用一种悲愤与不屈的声音对我们怒吼。 这样的她,我想不出责怪的词语来。 “道长,现在有没有办法先让她冷静下来?”站在我旁边的端阳问道,清玄道长摇摇头,很是无奈:“除非把她弄昏。”说了跟没说一样,现在云瑶那么激动,她周身散着邪火,因此我们没人能够触碰到她,更别提弄昏她了。 “你们别想碰我!”云瑶听完道长的话大声喊道,她周身散发的热气又渐渐强烈起来,我看着花成雪和道长吃力地维持着阵法,知道用不了多久,云瑶体内爆发出来的魔力就会冲破阵法。 “姐姐,你冷静一点。”炙热之气扑面而来,我却试着靠近云瑶一些,劝道:“你跟道长先回去,等你的魔障被清除了,我任你处置好不好?” “任我处置?”云瑶仰天狂笑,随后却又冷哼一声:“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你,你们,没一个好人!” “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可是你不能再伤害你自己了!”我提高嗓门对云瑶吼道:“你要我怎样?要我怎样都好,只要你愿意配合道长。” “你当真觉得对不起我?”云瑶定定地看着我,那张已经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寒冷的笑意。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却用更笃定的声音告诉她:“是,所以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有半分怨言。” “好,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鸾月,你不可答应她!”没等云瑶提出条件,端阳便一把拉住我,警告道。我知道他是好心,可事到如今,或许我们都没有退路。 于是不去理会端阳,我又朝云瑶走进一些,对她说:“什么事情?” 云瑶没有立刻回答我,她抬头看了看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的天,说话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在太阳升起之前送我回血渊,我自有办法震住邪气。” “这样……”我见云瑶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敢太多质疑,想必这几百年来她自己也在想办法震住自己的魔性,她这个时候提出回魔界,应该有她的道理。 “姑娘还是跟老道回去的好,魔界只会助长邪火。”清玄道长忽然插进话来,我也觉得有理,正想开口劝她,云瑶怒气却又被激起,刚缓和的语气变得冷冽:“你们以为这样的阵法能够困住我吗?” 云瑶周身的邪火烧得更旺,火苗甚至窜到了我的衣裙上,下意识退后一些,我连忙说道:“你要回魔界就回魔界,可是子时已过,石门不开,你怎么回去?” “花成雪肯定有办法,我要他送我回去!”云瑶瞟了一眼花成雪说道,而我看见一直沉默不语的花成雪身子一怔,明显被惊到了。 “花成雪,你……”我倒是没有什么,可是云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知道花成雪愿不愿意。 “你真的要这样?”花成雪目光落在云瑶身上,我看见他眼中的一丝难过和悲伤。 “怎么?不敢么?”云瑶有些嘲讽地说道,而持续爆发的魔性已经让她看起来很是煎熬。 “好,我送你回去。”花成雪淡淡答应,随即又看向我:“鸾月,对不起了。” 嗯?我被花成雪一句对不起搞得莫名其妙,他的这种反常让我担忧起来。 “妹妹。”得到花成雪允诺的云瑶倒是平静了一些,她看着我,说道:“等我回来,我和阿钧、你和成雪,我们一起拜堂成亲,这是我要你答应的事,你可做得到?” “什么?”在场的人听到云瑶的话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我则是最惊讶的那一个,先前我还琢磨过云瑶会让我做什么事,让我赔钱,让我赔命,我却没想到她要我赔嫁! “怎么?你和成雪不是情投意合么?不愿意?”我心中当然不愿意,我是神仙好不好,怎么可能和一只妖成亲?可是看着脸色渐渐阴冷的云瑶,生怕她真的失去控制再次造成血案,我只好说道:“愿意愿意,一切都听你的,这样可以了吧?” “哈哈!”云瑶忽然大笑起来,这样忽怒忽喜的她让我很是不安,我听她带着一种恭喜的语气对花成雪说:“成雪,你开心吗?她答应嫁给你了,她答应嫁给你了……” “……”花成雪没有说话,可我从他那铁青的脸色中知道他并不开心,不会吧?他就那么不愿意娶我? “姐姐,太阳快升起了,你还是先跟花成雪回去吧。”看见又亮了许多的天空,我不免有些担心。 “你们俩把阵法收回去,我现在还能控制住自己。”云瑶收起笑容,冷静地说道,看着她身上的邪火收敛了一些,清玄道长暗念几句法诀,困住云瑶的那几道白光便消失了。 “姑娘身上的魔性实在太难控制,为了避免发生意外,老道只能将姑娘先击昏了,请见谅。”清玄道长一边打量着云瑶一边说道。 “等等。”云瑶还站在原地,她对我说道:“妹妹,你说你答应了,可否证明一次?” 这种事情要怎么证明?我不解地看着云瑶,难道要我三指向天,许下毒誓? “你当着我的面吻一次成雪吧。”云瑶的话让我再次被雷焦,这算是什么状况? “你当真要看?”开口的是花成雪,他看着云瑶,脸上已经带着隐隐怒气,极少见到他发怒的样子,我对这两个人的疑惑又多了几分。 “是,你们最好快点,阳光照到我身上的话……”云瑶故意将声音拉成,我知道她在威胁,却还是很没骨气地妥协:“吻,我吻。” 花成雪,对不起了,陪我演场戏吧,好歹我也把初吻赔给你了,你应该也不算太亏。 心中这样想着,我主动走到花成雪面前,他比我高出许多,我只得踮起脚尖,尝试着贴上他的唇。 蜻蜓点水,这是我对自己这次莫名其妙的吻的唯一评价。 轻轻的触碰后我连忙撤离阵地,却被花成雪一把抓住,他伸手揽住我的腰,恢复了以往温润的笑意,他低声道:“要吻就要深吻。” “你……唔……”原谅我的粗神经,事情节奏太快,我的脑子已经明显跟不上进度了。挣脱不了花成雪的禁锢,我只能愣愣地承受他忽如其来的热情,惊恐、温柔或是沉溺,我已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 “放开我……”越来越激烈的深吻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忍不住捶打花成雪大,他才松开了一些。 “好,很好,非常好。”云瑶看着大口喘息我们,露出淡淡的笑意,但我看见她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因为承受着邪火焚烧的疼痛,在那笑意背后竟有些悲凉。 “我快撑不住了。”云瑶笑后很认真地说:“有劳道长动手。” 说罢,她闭上了眼睛,清玄道长手法倒是很精准,一掌而挥,云瑶身体便倾倒下来。 亏得花成雪及时接住她,将她整个横抱了起来。 “花成雪。”虽然刚才的吻让我很尴尬,但是我还是叫住了他的名字:“魔界那边你多小心。” 花成雪看着我笑了笑,依旧暖如春风:“放心,我不会有事,倒是你,没了法力,我走了就没人保护你了。” “死兔子,我不是人吗?”端阳在一旁骂道,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被人忽视的事情很在意。 我忍不住笑了笑,道:“端阳也算个人,所以你不要担心我,早去早回。” 花成雪听罢笑得更开了,他道:“我会的。” 日出东方,故人离去。 一夜的动荡终于在此刻安静下来。 “鸾月,我说人家都走了,你还看什么?”端阳凑到我身边,小声问道:“你不会真打算嫁给花成雪吧?” 我向端阳投去一个哀怨的眼神,半开玩笑地说道:“不然怎么办?神仙许下的誓言可是改不了的。” 端阳自然知道我在开玩笑,便笑着拍拍我肩膀道:“那到时候我一定得喝你喜酒,哎呀呀,我们可爱的鸾月竟然就要出嫁了。” “是是是,喜酒你一定要来喝,不过贺礼呢?要不把你珍藏好多年的那面铜镜送给……”当我的目光落在叶知凡身上的时候,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端阳和清玄道长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同时转身,看着站在我们不远处的叶知凡。此时他还穿着那件已经被烧焦的衣服,脸色铁青却带着憔悴,他直直站在那里,那溢着怒气的目光却死死落在我身上。 我想叶知凡一定在责怪我半路把他给丢下了,便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捅了身旁的端阳一下:“端阳,叶知凡他云瑶的邪火伤到了,你去帮他疗一下伤。” “你没见他眼光都可以杀人了,我不去!”端阳抱着手站在原地,很直接地拒绝道。 “你……”我见他那副模样不免有些生气,正想开口骂,清玄道长却从衣袖中摸出一瓶东西递给我:“丫头,这药膏很有用,你去替知凡抹上。” “道长,你为什么不去?”我没有接过药膏,反而问道,端阳害怕叶知凡的眼神,我也害怕。 “我怎么也是长辈,不适合给晚辈做这种事情。”清玄道长义正言辞,我立刻反驳道:“我还是女的,更不适合做!” “那就你去!”我和清玄道长护看了一眼,最后眼光落在端阳身上,异口同声地说道。 “凭什么!我是神仙,更更不适合!”端阳抗议道。 “你们有完没完!”被我们冷落在一旁的叶知凡终于爆发了,他依旧死死盯着我,低声吼道:“柳鸾月,你给我过来!” ------题外话------ 明天就要入v了,写到这里,很感谢一直支持我的你们,今后故事会有许多有意思的人物登场,而情节绝对值得期待,亲们多多支持一下啦,池幽一定不会辜负大家期待的 第四十八章 知凡的表白 “柳鸾月,你给我过来!”叶知凡阴沉沉的表情让我心慌,被指名道姓却也让我不能再装佯推脱,咽了咽口水,我从清玄道长那里拿过药膏,朝他站的地方走去。 “那个……”我走到他面前,露出虚伪的笑容:“别生气了,把你遗忘在房间是我不对。” “你给我进来。”叶知凡抓紧我的手,转身就把我往房间里带。 房间里似乎不止我们两个人,我看了看,除了躺在床上的叶知槿,在倾倒的圆桌旁有一站一坐两个人。 坐着的是沈大人,而站在一旁的老者身形瘦长,一件赭色长裳,看他背着的木箱,想必就是沈大人请来的大夫了。 “知凡,你快过来坐好,刚才大夫都没给你看你就跑出去,不要命了?”沈大人见我们进来,略带责备地对叶知凡说道。 “我都被气麻木了,医什么医?”叶知凡语气依旧不好,他抓我的手力度又重上了几分,我嘴上不敢多说,心里却是一顿臭骂,你说叶知凡他什么臭脾气啊?我就那么能轻易把他惹怒?不就是临时丢下他跑了么,这都要计较,小气鬼! “知凡,这个时候你闹什么脾气?”沈大人一脸莫名其妙,我只能默默表示同感。 “沈叔,你们先出去,我有点事情必须处理掉。”叶知凡冷冷地目光在我身上一扫,说道。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沈大人看了看叶知凡,又看了看我,摇头直直叹气,最后却是妥协:“也罢也罢,李大夫,你先随我出去吧。” “是,大人。”那位大夫很有礼貌地答应,随后两人便出了屋子。 “叶知凡,你……”屋子一下子静下来,我抬头看见叶知凡后背裸露着的伤口,在那些焦黑的衣物下面,是被烧焦了的或是流着血的、模糊不清的皮肉。心中有些担忧又很是佩服,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鸾月,帮我上药吧。”叶知凡深深叹了口气,整个人松垮下来。他松开我的手,坐在了凳子上。 “你不生气了?”听他语气缓和下来,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人什么毛病啊?间歇性怒气发作症? “先给我上药。”叶知凡闭上眼睛,语气有些无奈,见他隐忍着疼痛,我也不好再追问,只好伸手帮他把那件焦黑的衣服脱下来。 “你衣服和血肉黏在一起了,可能有点痛。”我看着他惨目忍睹的后背,提醒道。 “你动手就是,这点痛我忍得住。”叶知凡依旧闭着眼,我狠下心将他衣服一扯,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虽然他最后都没有喊出声,但我知道那种感觉必是很销魂的。 “要是我现在还能使用法力,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我一边将翠绿色的药膏往他身上抹,一边抱歉地说道。 叶知凡沉默了不说话,就当我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才听他忽然开口:“鸾月,你真的要嫁给花成雪?” 手中的动作一顿,我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回答。 若说是真的,那自然不是我的心声,若说不是,我又会觉得对不起云瑶。 “我明白了。”叶知凡淡淡地开口,额,好像他误会什么了,我正要开口解释,却被他一把往下拉。 “你干嘛?”失去平衡的我落入了叶知凡的怀抱,本能地想要从他身上起来,却被他紧紧扣住。 他右手扣住我的后颈,一个俯身,竟吻上了我! “叶知……”我惊慌的声音与挣扎淹没在这场没有预兆的深吻中,叶知凡不肯放过我,他深入纠缠,让我陷入一种缺氧的真空状态。 如果说花成雪曾经是不舍的温柔,那么现在的叶知凡就是一种霸道的求取,被他弄得昏头昏脑的我,实在不明白他在探求什么。 “鸾月。”叶知凡终于放过我的唇,他低声喊着我的名字,却依旧抱着我不肯放手。 连续被两个男人强吻的我实在是惊吓过度,连反抗都忘记了,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得到他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你心跳得好快,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对不对?” 这什么跟什么,我睁开眼看见叶知凡眼中的迷离,以为时间幻化了空间,周遭的一切被虚化,我只听得见两颗强有力的心脏在跳动,那整齐的节奏仿佛已将我和叶知凡连为一体。 这是……好奇怪的感觉。 “回答我,鸾月。”叶知凡抚上我的脸颊,用从未有过的魅惑的声音对我说道:“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句话在我脑子不断重复响起,最后竟化成了惊心动魄的旋律直直敲在我的心上。 为什么,躺在他怀里的我不逃开?为什么,看着他目光如炬,我嘴角竟微微翘起,为什么…… “你们……”我与叶知凡之间微妙的气氛被一个柔弱无力的声音打破,几乎同时,我们看向躺在床上的叶知槿。 “叶姑娘?”我很确定地看到叶知槿半睁半闭的眼睛,却在一下秒意识到我和叶知凡的姿势有多么引人遐想,猛地跳起来,我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出去找大夫。” 说罢,我连忙转身离开,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 鉴于一天内我被两个男人给吻了而导致的嘴唇红肿,我回到房间后便不曾出过门。我承认这是在躲,躲避众人奇异的眼光,更躲避叶知凡。 叶知槿醒后我自然也没有去探望过,只是在午后听端阳说,醒来的叶知槿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她的精神似乎遭受到了很沉重的打击,整个人变得沉默恍惚,基本不理会别人的存在。 她的心结在哪里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是我很不明白,不就是一个男人背叛了自己么?何必把自己弄得这样痛苦呢。 端阳听完我的不解,表现出一种凝重,半响,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人说‘情到深处,不能自已’,情这种东西,总是伤人的,昨天是美酒,今天就是毒药,沾上了,就戒不掉。” “啧啧啧。”我摇摇头,很鄙视地说道:“说得有模有样,你又没爱过,怎么知道?” “谁说我没……”端阳及时停住了话语,他躲避我疑惑的目光,望着窗外道:“看来你麻烦来了。” “嗯?什么麻烦?”我正要往窗外看,端阳却拦住我,很欠扁地说道:“那只把你嘴唇咬肿的蚊子来了。” “死端阳!”我想起自己曾对端阳说自己的嘴唇是被蚊子咬肿的,他现在这般戏弄我,我自然一掌拍到他脑袋上。 “住手!老打我头做什么?”端阳躲我远一些,道:“我说了你又觉得啰嗦,与这个凡人你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端阳的话音才落,叩门声就响起了,依旧没有等我应答,叶知凡推门而入。 “得,我先出去,你们俩慢慢聊。”端阳耸耸肩,正准备出去,叶知凡却道:“是清玄道长有事要说,你们跟我来。” 还好,还好,我心里稍稍安了一些,便和端阳一起随叶知凡来到了清玄道长居住的院子。 屋子里已经有三个人了,沈大人、清玄道长,还有许久不见的杜衡。 “柳姑娘、柳公子,来来来,请坐。”沈大人见我们到来很是热情地招呼,我笑笑道:“原来是杜衡师兄来了,许久不见了。” 坐在我面前的杜衡还是那身白底蓝边的衣袍,他朝我笑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姑娘,真是缘分。咦,姑娘的嘴唇是怎么了?” 我连忙捂住嘴唇,这杜衡真是,问什么不好,感觉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我只好尴尬地笑道:“没事没事,被蚊子咬的。” “噗——”斜对面的叶知凡将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于是大家的目光又落到了他身上…… “没事,刚刚喝到了一只蚊子。”叶知凡表现得很淡定,他轻轻将嘴边的茶水擦去,向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 “奇怪了,老夫家里就那么多蚊子?”沈大人被我们弄得莫名其妙,很是无辜地问,我和叶知凡都只能笑笑。 “沈老弟,蚊子不重要,还是听衡儿将事情说一下吧。”坐在一旁的清玄道长悠悠地喝着茶,适时说道。 “什么事情?”我疑惑地问道。 “是这样,今年秋初的时候西南地区爆发了瘟疫,可是事情变得越来越严重,不到两个月,病情不仅没有得到遏制,大量难民又向中原涌入,弄得四处民心不定。前几日我奉师父的命令去查探情况,却发现这种病源来自西南地区一种巫毒,仔细打探才知道原来是当地的巫师在设坛施法时失误,造成巫毒外流,导致了瘟疫肆掠人间。” “嗯,是很严重。”端阳这时插进话来,转而问道:“可是和我们什么关系?” “端阳,你听杜师兄把话说完。”我扯了扯端阳的衣服,示意他太过失礼了。 杜衡倒是没怎么在意端阳的话,继续说道:“是西南的天气很诡异,这个时节,早该是寒风凌冽了,可是今年西南诸地还跟夏天一样热,而且我也是修道之人,能隐约感受到空气中夹杂着异样的气息。” “是日神珠!”我开口说道,端阳也同意地点点头。 原来道长早就算出日神珠在哪里了,他要我们等,等的是杜衡的确切消息。 很好,这样很好,我显出笑意,看来明天又是新的征途! 第四十九章 上林三人行 因为要想办法研制出巫毒的解药,清玄道长和杜衡师兄与我们告别,回四重山去了。而得到日神珠消息的我,与端阳商量后,也准备离开沈府,前往西南诸镇查找。 可是,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昨日与杜衡交谈之后,我们根据他提供的情况将搜索范围缩小到了上林、庆州、尚州三个区域,本准备从相对近一些的庆州开始搜查的,但是叶知凡却说他刚好准备带着叶知槿去上林县境内的梅坞去找他的二哥,这样的话我们四人可以同行。 端阳对此自然是很反对,但叶知凡说若我能与他们同行,便可以帮忙照顾叶知槿。日神珠的事情不应该把凡人牵扯进来,但是叶知槿是个可怜的姑娘,我又不忍心不管。 于是,几番权衡,在他们两个中间徘徊了很久,我最终还是接受了叶知凡的提议,答应与他们同行。 但是,我的这个决定却莫名其妙地惹怒了向来好脾气的端阳,他当场就声明要是我跟着叶知凡走,他就自己离开。以我以往对端阳的了解,他这也不过是气话,所以当时我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是,端阳真的走了,悄无声息的走了。 “死端阳!臭端阳!”我对着人去楼空的小院愤怒地骂出了声,端阳这么一搞,要我怎么办? “看来只有我们三个走了。”叶知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淡淡地开口,表现出事不关己的轻松。 “叶知凡,你到底知不知道端阳这一走意味着什么?”我无力地揉着眉间,问道。 “意味着他生你气了,怎么,你就那么在乎他?”叶知凡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阴阳怪气的。 “我当然在乎他了啊。”我理直气壮地对他说:“要是端阳在,就可以把我们直接送到西南去;要是他在,就可以帮你们易容,这样你们就不会被人发现了,沈大人不是说现在四处通缉你们吗?你怎么连这点警觉都没有?” 叶知凡面对我的质问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微微扬起了嘴角,眼中溢出温柔:“你这是在关心我?” 被他这么一问,我脑中又蹦出昨天他亲吻我的一幕,心口跳动的节奏乱了,不自在地望向别处,我敷衍道:“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办?别瞎岔开话题。” 叶知凡在我身旁笑出声来,他道:“什么都不要想,把一切都交给我,知道么?” “……”转身对上他的目光,那眼底的情绪叫认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我那原本静如湖面的心底被羽毛般的温柔闯进,悄无声息却又轻轻地,荡开圈圈涟漪。 “知凡,知凡!”微妙的气氛被人打破,我透过木窗望去,是神色匆匆,大步赶过来的沈大人。 “沈叔,东西弄好了么?”叶知凡见沈大人进来,未有丝毫惊讶之色,好似知道他会来。 沈大人将手中一只土色布包在我们面前晃了晃,随即放到一旁的圆桌上,一边打开,一边说道:“一共十张,够你们走到上林了。” “什么东西啊?”沈大人将包裹中的东西摊开,我好奇地凑过去,却见一叠人皮面具。 “多谢沈叔了。”叶知凡说道,转而又向我解释:“你别看沈叔是个大官,他却相当喜欢制作各种人皮面具。这里有十张脸,你想换什么的都行,不必担心会被人发现了。” …… 事情就是这样,被端阳一闹又被沈大人一弄,我只能和叶知凡两人乘着马车往上林县方向走,开启了一场凡人模式的寻珠之旅。 这是我来到凡间的第二十一天,因为已经找回一片碎片,而且端阳已经先一步去了西南,在时间上我并不需要太担心。 可是,自出发后,我心里便沉沉的,几乎没有一刻是轻快的。郁闷与忧愁根源于两件事:现在的我已经不能使用法力了,这一路上要是遇上了妖魔鬼怪就很麻烦。而且醒来后的叶知槿情况很不好,让我和叶知凡很担忧。 提到叶知槿,我又不得不多说几句,劫难过后的她变了许多,多半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发呆,面色僵硬,毫无光彩;好不容易愿意开口说话了吧,她说的话题又让我很难接下去。 比如说现在,在颠簸的马车里,沉默很久的她忽然拉住我,一脸迷茫和恐惧地看着我,原本好听温暖的声音变成了无力嘶哑的倾诉:“那天……血就那样散开了……好冷……好冷……” 说着,她双手环在胸前,眼神从我身上收回,空洞得不知看向何方,我连忙取过马车上备好的毯子覆在她身上,轻轻拥过她颤抖的身子,柔声安慰道:“不冷了,现在不冷了。” “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叶知槿倚在我怀里,喃喃道,像是在问我,也像是在问自己。 “知槿,别想太多了,活着就有希望,有希望就要活着。”我在脑子尽力收索词语,试图安慰她。 但是她听了我的话,缓缓摇摇头,闭上眼语气凄凉:“那时候碎片再深一分,我就死了……” “知槿……”我想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哥哥和妹妹,她该值得优秀的人去爱,可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化作了虚无。 我只能紧紧抱住她,告诉她,这个世间,还有怀抱是温暖的。曾经给我温暖的如木槿花美丽的女子啊,我该怎样让你的生命重新绽放? “柳姑娘……”叶知槿弱弱地喊了我一声:“要活着……最后还是会死的……你说,为什么人要死呢?” “……”我沉默了,神仙长生不老,我没有发言权。 叶知槿也不管我什么反应,继续说道:“注定要死的……却要活着……人呐,好可怜……” “……”我继续沉默。 “血色里……我见到他了……” “……”我还是沉默,以为她说的是柳竹与。 “死亡的气息,好近……”叶知槿忽然抓紧我,显出一种恐慌,用力之深,指甲陷进了我的肉里,我微微皱眉,却用另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有我在呢,阎王都不敢收你。” “我不想死……死……要死……”叶知槿再次陷入语言混乱,这种情况在这一路上已经发生了许多次,我已无力安慰她。 马车忽然停下,叶知凡掀起车帘来,戴上人皮面具的他自是另一番模样。 “槿儿又发作了?”叶知凡面带担忧,看着车里相拥的我们。 “我已经词穷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劝。”我看了看还在发抖却已经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叶知槿,问道:“我们还有多久能到上林,要是能够找一处环境优雅的地方给她休息,或许她能好一些。” “我们已经走了三日多,今天傍晚应该就可以到西南渡口了。西南地区多险峻峭崖,山路曲折盘旋,马车基本进不去。我们从西南渡口改乘船走,不消一日就能够进入上林地界了。” 按照叶知凡的计划,我们的确在傍晚的时候到了渡口边。 据说西南一带的交通基本靠的是船运,而西南渡口无疑就是整个船运的调度中心。白天黑夜,船号不断,船帆不停,人们来来往往,声音嘈杂汇聚,人间好不充满生机。 但是,当我真正站在这渡口边,我没有感受到大渡口该有的半分繁华与忙碌。那零星的船只在偌大的渡口停留,青山屹立,江水滚滚,唯独少了人烟。 “要进上林?几位还是回去罢。”我和叶知凡在周围找了很久,终于在一只小舟找到一个斜躺着休息的老渔夫,他将盖在脸上的草帽轻轻抬起一点,瞥了我们一眼便撂下这样一句话。 “这位老人家,这渡口发生什么事了么?”叶知凡倒也不急,他打量了老渔夫,问道。 “能有什么事?都是瘟疫闹的!”渔夫坐起身子来,将草帽搁置一边,道:“朝廷下了禁令,疫区的百姓不能进中原,而中原的人也不敢再进西南之地,不到两个月,这渡口便这般荒凉了。” “那您能带我们三个进去一趟么?”叶知凡从腰间取下一个小锦袋,在手中掂了掂,问道。 “唉,老头子我是想赚钱,可是更想保命啊!客官还是回去罢。”老渔夫无奈地摇摇头,但是他又不自觉地朝叶知凡手中的锦袋瞟了几眼,明显已经动了心。 “这样啊。”叶知凡听罢笑笑,他又在老渔夫面前晃了两下钱袋子,转头对我说:“鸾月,既然人家不愿意,不如我御剑带你们过去罢,我们三个应该还不算太挤。” 我脸色霎时变了,连忙猛摇头,叶知凡凝眉,朝我杀来一个眼神,显然很不满我的拒绝。 反正我死都不要被他带到天上去,我将头扭朝一边,默默抗议。 “老船家,今晚请送我进上林。”一个没有太多感情的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我眼前出现一个将头发高高扎起的冷艳女子。 她那身行头我认识,是凡间捕快的标准配置。我说她艳,是因为在这一身红衣太过耀眼;说她冷,则是因为她说话的语气生硬,而且五官分明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一对剑眉浓密,抿着薄薄的嘴唇,似乎不愿多说半个字。 “江捕头有令,老夫岂敢不从,快请上船。”老船夫连忙笑着招呼这位姓江的女捕头上船。 “谢谢。”女子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朝我和叶知凡看了一眼,才冷冷对渔夫吐出两个字。 “江捕头请留步。”叶知凡忽然叫住女子,露出友好的笑容:“可否容我等同您一起搭船进去?” ------题外话------ 今天就正式进入vip章节了,不知道会有多少童鞋继续支持我,但是池幽还是会坚持下去,一路有你们陪伴,我很开心。今后没有意外情况,池幽每天早上八点至九点间更文,暂定为每更3000左右,有什么好的意见请留言,谢谢支持。 第五十章 离奇失踪案 “可否容我等同您一起搭船进去?”叶知凡叫住了将要上船的江捕头,问道。 那女子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僵硬地突出两个字:“随便。” “这……”见江捕头答应,老渔夫显出为难的神情,道:“老头子船有些小,坐不下那么多人啊。” “不关我事。”江捕头兀自坐下,抱着手不再多说。 叶知凡却是将手中的锦袋丢给老渔夫,道:“这些银两足够你去换只大一些的船,旁边停着的那些,你找只宽敞的,夜幕降临前一定要出发。”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弄。”老渔夫掂了掂锦袋子,满意地笑了笑,随即踏出船去。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钱么!”我见叶知凡得意地朝我笑,小声嘟囔道,在我的认知中,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的。 “那也比你没钱好。”叶知凡无所谓地笑笑,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如果我没有钱,你砸坏的那些东西谁给你赔?” “你……”真是戳中我的软肋啊,我一世仙名就败在叶知凡身上了。 “好了,不闹了。”叶知凡见我气急败坏的样子便转了话题,道:“妹妹还在车里,你去带她过来罢。” “嗯,好的。”我点头应道,随即想起了什么,便对一旁沉默不语的江捕头说道:“这位姑娘,这次谢谢你了。” 江捕头抬起头,那眼珠上下灵活一转,便将我打量了一番,我被她盯得有些尴尬,正想转身离开,却听她道:“不谢。” “呵呵。”从未见过如此慢热的人,我勉强笑了一声,转身去马车那里把叶知槿接下来。 “客官,您看这船可还满意?”稍后不久,老渔夫将我们四人领至一艘木船前面,那船其实也算不得有多豪华庞大,但也有足够的空间供人休息用膳,而且船阁的前面还有一块地方可以供人站着欣赏沿江的风光,总的来说已经算不错了。 “江捕头可还觉得满意?”叶知凡没有直接回答老渔夫,反而转头问江捕头,那捕头瞟了一眼叶知凡,神情开始有些不耐烦:“随便。”说罢,她便提步上了木船。 “我说你,她又不愿意多说话,你非凑过去做什么?”我扶着叶知槿,对叶知凡说道。 “你信不信?我从这捕头身上一定能打探到有趣的事情。”叶知凡很神秘地笑笑,随即也转身上了船。 “唉,真拿他没办法。”我微微叹气,转眼又见叶知槿神情恍惚,呆若痴人,只得再叹气:“拿你就更没办法了。”继而我扶着叶知槿上了船,而那船夫在船上准备了一会儿,船离口岸,逆江而上。 …… 夜幕如约降临,知槿早早睡下,叶知凡却出奇热情地缠上了那位江捕头,我闲极无聊,便站在甲板上看沿途的风景。 是夜初七,恰好纯纯半轮月。四周漆黑,万里江中,只摇曳着我们一点渔火。月光浅浅,勾勒两岸高耸山峰的轮廓,谷壑深深,留住咆哮着的凌冽山风,山风疏狂,扬起我的裙边和长发,也迷乱了我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叶知槿最近老问我一些关于生死的问题的原因,此刻,天地之间,山风之中,我忽然莫名地感慨起人生来。凡灵脆弱,仙魔永恒,可是这或长或短的生命,在玄妙的时空中,在浩瀚天地之中,究竟算得了什么?生死殊荣,意义究竟在哪里? 这一夜山风,缭乱了谁的心绪? “深谷留风,乱山衔月,如此美景,不想有个人相陪么?”叶知凡的声音伴风入耳,我转身望他,月色清凉,恰恰印在他蓝色的外袍上,显现淡淡的银色,而摇曳在船阁上方的灯笼拖长了他的身影,溶溶暖色,一分柔情,三分迷蒙。 “你怎么出来了?”我转头望向远方,问道。 “来陪你看江景啊。”叶知凡走过来,与我并肩:“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我给他一记白眼,不怀好意地道:“你还是去陪你那位冷艳的捕头姐姐吧!我一个人自在得很。” 叶知凡也不气,他看我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抛向远方,低声道:“哦?我的鸾月吃味了啊,看来以后我更要多陪陪你了。” “你才吃味呢!我又不喜欢你!”我被他这么不温不火的一句惹得心慌,连忙反驳道。 “嗯?”叶知凡将目光收回,落在我的脸上,他脸色渐渐沉下来,语气不善:“你再说一遍?” “我不喜……”我很想再重述一遍的,可是话未说完,就因为对上叶知凡阴森的眼神而吞了回去,咽了咽口水,我决定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对了,你跟江捕头聊了这么久,有什么收获?” 叶知凡眯起眼睛,危险的气息向我袭来,额,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算了,我去看看知槿,你继续在这儿吹风啊。”这种情况我果断选择走为上,可是才转身跨了两步,叶知凡便道:“问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你难道没有兴趣听么?” 好吧,好奇心战胜恐惧心,我转身回到叶知凡身边:“那你说说啊,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叫江蛮,是上林县衙里的一名捕头。”叶知凡开口对我讲道:“瘟疫爆发后不久,大量难民流入上林城中,因为地处西南险峻之地,朝廷的赈灾物质无能及时达到,县衙的资金又有限,有心却力不足,因此许多难民得不到救济,饿死一片。后来亏得丰门派掌门丰道长慷慨解囊,开放山门收留难民,又加上各方民商的筹资,灾情才得到一定程度上的缓解。” “这是好事啊,不过这个丰道长是什么人?感觉很厉害啊。” “他这个人我也只能算是偶有听闻,九州之地,当属西南一片修真门派聚集繁盛,而在这些门派中,丰门派算得上是佼佼者,作为掌门的丰道长,据说法力修为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那清玄道长和丰道长,谁更厉害一些?”我不禁有些好奇。 “这个就不好说了,不过如果清玄那老头肯大规模招徒的话,四重一门的力量绝对不会在丰门派之下。” “真想见见这位丰道长啊。”我有些感慨地说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凡人也不必神仙差。 “恐怕你是得去见见他了。”叶知凡忽然来那么一句,我很是不解,听他解释道:“丰道长大开山门之后,上林城中就开始发生人口失踪的事情。一开始是一些难民到衙门说自己的亲人走失了,官府以为这是瘟疫招致的,并未太过在意,只是派衙门中公务不那么繁重的衙役去找找。后来事情就不对劲了,不光是难民,就连上林县本地居民也有失踪的。渐渐地,连周围几个城镇也陆续爆出人口失踪的事情,官府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便派江蛮专门负责这个案子。”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我听得有些气愤,可是转而觉得不对劲,便问:“不对啊,江蛮那么不爱讲话,她怎么可能忽然对你这个陌生人说那么多话?你不会是诓我的吧?” “笨蛋!”叶知凡自尊受损,很不满地在我脑袋上敲了两下,道:“她不会对我说那么多,难道我自己不会推测么?” “说了半天,还不是你自己的认为?”我反驳道。 “我承认,她是没有跟我提起过案子的事情,不过我与她费了许久嘴皮子,只是为了确定她的身份。” “嗯?你问了半天,她就告诉了你她的名字?那其他事情你怎么知道的?”难道叶知凡从清玄道长那里学了预测未来的能力? “说你笨你还真笨,她不告诉我,我就不能从其他地方知道了?”叶知凡向我投来鄙视的眼神,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西南一地的人口失踪案已经在整个中原传得沸沸扬扬,一路往西南走,叶知凡从各路人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于这个案件的事情,也知道了负责这个案子的是上林有名的女神捕江蛮。我们在渡口初见江蛮时,叶知凡就怀疑她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一番交谈才最终确定了她的身份。 而现在想想,我对于这个案子一无所知的原因是,一路上我都忙着照顾叶知槿,根本没有精力在意这些江湖八卦。 “可是我还没懂,你告诉我这件案子和江捕头的名字,和丰道长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去见他?” “因为据说失踪的都是年龄在十五到二十不等的女孩子,这个很诡异,恐怕是……”叶知凡没有把话说完,我却已经明了。 想起来那时候川痕也是在利用凡间女子的精元消化日神珠的邪火,如果失踪的女孩跟日神珠有关的话,那日神珠一定在一个懂得修真之术的人身上。西南一片修真人士虽多,不过既然失踪案隐隐与丰道长开山有关,那我怎么也得先去丰门派好好查探一番了。 “叶知凡,这次谢谢你了。”心中已经知道该怎么做,我不禁对叶知凡表达感谢。 “嘘――”叶知凡忽然让我小声一点,他凑到我耳边说道:“江蛮可是捕头,你可别在她面前叫出我的名字。” “哦。”我连忙点点头,又小声问他:“那我叫你什么才好?” 叶知凡诡异一笑,温柔的声音灌入我耳中:“夫君或者相公任你叫,而知槿就是你的小姑子。” “……” 第五十一章 二哥与三哥 峥嵘悬壁落成天地间的翠绿屏障,木船激着白浪转过一个又一个弯道,时过一日,等我已经将山看厌的时候,我们终于抵达了上林渡口。 同样荒凉,上林岸边只飘着几只小船,岸上堆积着一些木箱,但是却没有看到什么人。 “叶钧公子,给你。”下船后,江蛮忽然叫住叶知凡,丢了什么给他。 叶知凡伸手接住,我凑过去看,是碎银。 “江捕头这是?” “我的船资,告辞。”江捕头坚持着绝无废话的良好传统,这算是跟我们道别了,再没其他,她提步往城里走去。 “我想我得跟着她,阿槿就先交给你了。”我小声对叶知凡说道,江蛮在调查失踪案,跟着她说不定我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哎,你先别急。”叶知凡及时叫住我,道:“江蛮在上林名声很大,她的行踪很好打听的。你先随我到梅坞去,安置好槿儿后我陪你去找。” 叶知凡的提议其实也挺好,于是我点点头,道:“好吧,那梅坞怎么走?” “听三哥说,梅坞在上林的西边,这里是东边,恐怕我们得先穿过上林城才能到。” “你以前没去过梅坞?”我一直以为叶知凡对这一边会很熟悉的。 “我三哥自小离家,行踪不定,也是近两年才忽然决定停留在上林的。他有写过信说他在上林西边郊外建了座梅坞,但我是没有来过的。” “你三哥可真潇洒。” 叶知凡听罢笑笑,看着将要消失在我们视野的江蛮,道:“我们快些走吧,看她的样子是要进城,说不定能跟着她一段时间。” 于是,我们与江蛮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上林县的城门才出现在我们视野范围内。 杜衡说得没有错,这里的天气真的很诡异,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炎热之气,足以证明我离日神珠已经不远。不知道先我一步到达西南的端阳现在有什么进展了? “看来衙门的人效率很高嘛,我还以为进了上林会看到许多难民,甚至是尸横遍野。”经叶知凡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上林县城周围的确很安静,偶有几个行人经过,没有半分瘟疫的痕迹。 城门下守着六个守卫,进出城的人很少,略显得凄凉。 城墙旁的木牌子上贴着几幅画像,我眼睛尖,看出是对叶家的通缉令,便下意识地催促叶知凡快些走。 “别急,他们认不出来的。”叶知凡步伐不变,淡淡地说道,我看看他的那张假脸,心道的确也是多虑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与他大模大样地晃进了上林城。 才进城,我们就撞见了熟人,那身捕头衣,正是江蛮。 “肖至,别烦我!”江蛮对她身边一个身着粗布衣服,穿着草鞋的男子低声怒吼,显然那男子惹到了江蛮。 “江捕头,许久不见,这几日去哪里办公了?你说你们这么衙门中人,这么多难民不管,你老往外面跑做什么?”那男子嬉皮笑脸地对江蛮说。 走近一些,我才看清这个叫做肖至的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常年的日晒让他的皮肤显得有些黝黑,不过正是因为这种麦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很健康,这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可是,他面对江蛮的时候却笑得很流氓,穿得像农民,说话像地痞,十分猥琐。 “要你管,滚!”江蛮将手中的剑举起,冷冷对肖至吐出几个字,看得出来,肖至要是再不知趣,就要吃苦头了。 “啧啧啧,没想到这位捕头能遇到这样的流氓,有好戏看了。”一旁的叶知凡摸了摸下巴,颇有兴趣地说道。 我瞟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地痞流氓欺负良家妇女,你这个正道人士怎么看得过去?” “你觉得江捕头身上哪点气质符合‘良家妇女’四个字?”叶知凡反问我,我想了想,很淡定地答道:“起码江捕头是女的!符合‘女’字!” “……”叶知凡沉默了,大概是找不到反驳我的话。 我得意地笑笑,转头去看江蛮和肖至的情况,不料才我才分心那么一会儿,那两人便已经动手打起来了。 “哎,江女侠手下留情啊……啊!好痛!”江蛮灵活用剑鞘一击,正正打中肖至的屁股,他倾身摔在地上,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动作。 “哼,活该!”江蛮看着坐在地上喊痛的肖至,忿忿骂出了声,但是她同时收回了手,转身欲走。 “哎呀,女侠别走啊!”肖至忽然拉住江蛮的衣角,露出一副无辜像:“你把我屁股给打肿了,我家里穷得响叮当,没有钱买药啊!” “关我甚事!”江蛮剑眉一皱,抬脚往肖至身上狠狠一踹,肖至的身子便滚出了好远! “好样的!”我看江蛮把如此无赖狠狠教训,心中很是爽快,便不觉喊出了声,叶知凡见如此激动的我轻咳了一声,试图引起我的注意。 “干嘛?这种男人不应该教训么?”我没好气地说道,许男人欺负女人,就不许女人反抗了么? 叶知凡看了看已经远去的江蛮,又将目光落在还在地上坐着的肖至身上,对我说:“只是你不该站在外人一边鄙视你未来的三哥。” “谁是我三哥?”我很是不解,叶知凡却是笑笑不再多说,他提步上前,走到肖至身旁,俯视着正在揉腿的他,道:“怎么?还想赖在地上不起来?” “这位兄弟怎么说话呢!刚才我可是被人重伤。”肖至低头继续揉着腿,嘴中还嘟囔着:“你们这些旁观的,看到弱者都不知道扶一下,这什么世道啊!真是世风日下!” 这肖至当真是无赖,我扶着叶知槿走过去,正想要开口好好说教两句,却见叶知凡无奈地笑笑,蹲下了身,道:“你什么时候弱过了?” 那肖至听罢猛抬起头,打量了叶知凡半天,神情依旧疑惑:“你是谁啊?” 叶知凡笑而不答,伸手将肖至扶起来,对站在一旁的我说道:“来来来,叫他一声三哥。” “你三哥?”我再次上下打量了肖至一圈,依旧不敢相信。 肖至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颤颤地指着叶知凡,半响才道:“才三年不见,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 “……” 不过我对叶知凡的话有多惊奇,事实是,这个地痞流氓的确是叶知凡的三哥叶知箫。 后来想想,知箫,肖至,的确是一个人。 而鉴于这叶三哥形象实在太过于颠覆,我在跟着他们回梅坞的途中又不自觉地多打量了他几眼。 在我第十三次认真打量他的时候,叶知箫的目光与我对上了。 “老四,这姑娘怎么就对我那么好奇?”叶知箫傍着叶知凡的肩膀,问道。 我尴尬地笑笑,却听叶知凡说道:“她只是好奇她未来相公的三哥是怎样的人物,三哥你知道的,我从来崇拜你,所以跟她讲你许多事。” 这什么跟什么啊!我怒目对叶知凡:“谁是你娘子了?竟胡说!我看你三哥就是觉得他像个……” 还好还好,我没把流氓两个字说出来。 叶知箫听着却是大笑起来,随后他拍了拍叶知凡的肩膀,道:“就知道你眼光与众不同,这小丫头有点意思。” “过奖。”叶知凡笑着说道。 我觉得我是没有办法斗过这两个男人了,索性不去理他们的说笑,专心照看身边依旧痴痴愣愣的叶知槿。 我不再说话,却听得叶知凡将叶家的事情大致讲过一遍,叶三哥听后沉默了很久。直到我们进入了上林西郊的林子中,他才开口说:“老四,该来的总归会来,爹和大哥大嫂也算死得其所了。” “我明白。”叶知凡说罢转头看着叶知槿:“只是槿儿她成了这个样子,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照顾好她。” “总归要往好的地方想,槿儿会好的。”叶知箫也停下来,他望着我们忽然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道:“等会儿给你们一个惊喜。” …… 再往林子深处走一些,我们就来到了青竹山山脚,叶知箫说梅坞建在了山上。 因为叶知箫的流氓形象,我没有期待这里会有多美,甚至在想象中,他就是居住着用黄泥砖砌成的茅屋,茅屋前最多长着几棵能吃的白菜地瓜,要多萧索有多萧索。 可是我忘了,叶知箫再猥琐,也是叶家的三儿子。 整个梅坞隐藏在青竹山山腰的大片茂盛竹林之中,而从山底到山腰,只有一条崎岖小路。路少有人走,所以很不明显,若不是叶知箫提醒,我根本就没有发现。 我们带着柔弱的叶知槿走走停停,等到了梅坞口时已经是酉时。夕阳西陲,向青竹山投来最后的光辉,透着密密相交的竹叶枝,在抹着一层雾色的林间散着一片暖色。 不远处的竹屋顶升起袅袅青烟,阵阵菜香传来,没有想到还有人在梅坞里煮饭,我一直以为叶知箫是一个人住的。 我们走近了一些,屋中的人似乎察觉到,连忙出来查看。 那是一抹嫩绿色的身影,女子长发几乎垂到地上,发间配着几朵鹅黄的花钿,她眉目清秀,一张樱桃小嘴显得轻巧可人。她望见我们,先是愣住,然后友好地笑笑,随即便转身进了竹屋。 “我三嫂?”叶知凡问叶知箫:“这就是你要给我们的惊喜?什么时候的事情?” 叶知箫听罢哈哈笑道:“她的确是你嫂子,不过你哥我至今光棍一条,要成家还早得很!” 叶知凡先是疑惑,随后恍然大悟:“难道她是……” “没错,她是二嫂三秀,你二哥和她几天前就已经到这里了。” 第五十二章 三秀的身世 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名震边关的大将军叶知城。 叶知箫将我们引进屋时,他正倚靠着床头,手中拿着一卷书,认真读着。透过竹窗射入的橘色暖光恰恰落在他白色深衣上,岁月仿佛从他的眉间划过,刻成沧桑的轮廓。果然是久经沙场的铮铮铁汉,他虽随意倚靠,腰身却挺得很直,周身散发着勃勃英气。 “三弟,这几位是?”叶知城微微凝起浓眉,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们三人。 “二哥,是我。”叶知凡缓缓上前,一边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一边说道。 “你是……老四?”叶知城怔怔地看着露出原本面目的叶知凡,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 我想大概他们也是许久没有见过了吧,叶家经历大难,几个儿女终于相聚,此番喜悦与激动恐怕也不是我这个外人能够深深体会的。 而且我也明白,叶家人相聚,我若留在屋里便实在太多余了。 于是趁着几人相对无语泪凝焉的时候,我悄悄地退出了竹屋,并好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当然,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去确认一下,这件事,有关正忙于厨房的女子,三秀。 梅坞本来只有叶知箫一个人住,所以所建的竹屋并不是很多,我出了竹屋往左走了一些,便来到了三秀所在的厨房。 厨房不大,我在门口望里面看的时候,这个叫做三秀的女子正在往大铁锅里加水,那长长几欲垂地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衬着她嫩绿的裙摆,给人一种独特的美感。 “仙子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呢?”三秀将锅盖附上,转身看着我,语气平淡坦然。 “这么说,你知道我会来?”迈开步子进入厨房,我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中却没有太多情绪。 “还没躲过天劫就深陷情网,该来的总归要来,三秀自知是躲不过的,与他终是不能相守。”三秀望着窗外渐渐黯淡的暖光,灵秀的脸上扬起一丝自嘲的微笑:“只是不知道仙子要如何处置我?” “你的事归花仙管,我有什么权利处置你呢?”我笑了笑,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沉闷,道:“别误会,我来找你,是想问问当初是不是你在叶知城身上下了防术,导致我无法寻到他?” “你……”三秀有些惊奇地看着我,但是随后缓和了颜色,舒心一笑,道:“正是这样。” 说起来,我与三秀有过一面之缘,在花仙的仙会上。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所以我费了些时间才想起来。 而她的身世,是花仙说给我听的。 三秀本是山林间的一朵小灵芝,灵芝本就是仙灵之物,加之几百年来她不断吸取了日月的精华,靠着特有的灵气修成了人形。 上天眷顾,见她颇有慧根,便命花仙收她入谷修炼,只要过了所谓的天劫,她就可以位列仙班,封为灵芝仙子。 不曾想,我会在这里遇到她,而听她的意思,她已经深深入了情劫。至于她和叶知城的故事,她简单几句说给我听,我把它总结成了这样一句话:少年将军落难身受重伤遭人追杀,被偷下凡间游玩的小妖救下,治伤期间眉来眼去,一个激动,定下终生。 故事讲完,锅里的汤沸腾起来,三秀连忙揭起锅盖搅拌,我看着她忙碌,开口问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你的天劫……” 三秀熟练地将汤盛在碗里,没有抬头看我却接了我的话:“应该就在这一两月内吧。” “天帝要是知道你贪恋凡人……”我担心她,想要劝她,可是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她抬起头来望着我,眼神认真:“难道仙子就没有动凡情么?” “我?”不知怎的,我心中一慌,连忙否认:“我哪里动情了?” “与你同来的那个男子,你们关系很不一般。”三秀不给我辩解的机会,继续说道:“仙子,此乃世间至真至纯之情,你已沉浸其中,又怎么劝我回头?且不说我能否渡得天劫,就算我已成仙,为了知城,我也是愿意放弃一切的。” “等等,你等等。” 我看着三秀那般理直气壮毫不退让的气势连忙打断她,道:“首先,我跟叶知凡真的没有关系,你想多了。其次,我只是想要你自己想清楚,天劫你是躲不过的。若渡不了劫,你必定灰飞烟灭;若渡了劫,你将列为仙子,可你贪恋叶知城的事情也会随之曝光,天帝发怒,你照样没有好下场。这种代价,你真的付得起么?” 三秀听罢,目光黯淡了一些,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屋中昏暗,我想正如她的心情。 “仙子,若你真的爱上一个人,就会明白了。”我借着三秀燃起的烛光看清她坚定的表情,她目光灼灼,语气笃定:“天劫也好,情网也罢,若能多再爱他一时,纵使粉身碎骨三秀也不悔!” “你真的决定了?”我心中不免有些触动,虽然知道她的坚定,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是,决定了。”三秀坦然一笑,随即道:“知城他们都不知道我身份,还望仙子替我保密。” “也好,今后你便叫我鸾月吧,我的身份也不要说出去。”我正对着三秀说话,叶知箫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来:“二嫂,饭菜熟了没有,我们几个饿得趴地上了,快点啊!” “来了来了。”三秀朝门外大喊,随即又对我讲:“这个叶老三,总是懒样子,吃饭的时候最勤快。” 我笑笑,早见识过叶知箫的地痞样,这时我倒是不觉好奇了。 “仙……鸾月,我们一起把饭菜端过去吧。”三秀将灶台上的两个小菜递给我,我笑着接过,转身往外走去。 …… “来来来,尝尝我精心酿制的竹叶青,这酒可香呢!”在围坐着七个人的饭桌上,叶知箫热心地给我们每一个人斟酒。 “三弟的酿酒功夫可是一绝,老四,你和弟妹要好好尝尝。”叶知城最先举起酒杯,朝我和身旁的叶知凡说道。 我愣在那里,心想叶知箫和叶知凡均未成亲,他在叫谁弟妹呢? “你发什么呆?”叶知凡用手肘碰了我一下,低声道:“二哥在敬我们酒呢。” 我依旧不解,望着他,问道:“你二哥说的弟妹是谁啊?” “……”于是,大家都沉默了。 气氛尴尬,最后还是叶知箫轻咳一声,举起酒杯道:“都是一家人,大家先喝一杯,庆祝我们的重聚。” “对,来干了!”叶二哥接着叶三哥的话,然后大家又恢复了原先的气氛,纷纷举杯饮酒。 我喝过花仙不少佳酿,但是凡间的酒还是第一次喝,也不知它味道如何,一抬头,我将它全灌入口中。 “唔……好辣……”不知道形容那竹叶青灌入我喉肠的感觉,从未有过这样的刺激感,也亏得我及时将嘴捂住,生生将酒饮下,才避免了喷酒四溅毁坏一桌好菜的悲剧。 “没事吧?”叶知凡伸手轻拍着我的后背,对正在猛咳的我说道。 我推开他的手,摇摇头,等喉咙好了一些,才道:“没,没事。” “竹叶青,一口称烈,两口化甜,三口成瘾。”叶知箫见我狼狈模样,得意笑笑,随后又举起酒壶给我的酒杯中填酒:“弟妹,再喝一杯,三哥保证你会喜欢上它。” 我不是你们弟妹! 舌头都被这酒辣痛了,我正想张口争辩,他叶二哥又朝我举起了酒杯,道:“弟妹,军中饮酒不拘小节,哥哥在这里敬你一杯,你不要不给面子啊。” “三秀跟着夫君,这一杯敬你,弟妹。”这个时候三秀也来捣乱,她一脸深意笑容,我却是一脸无奈,这回真是有口难辩了。 “好,我喝!”心中一横,我端起酒杯,又将酒一口饮尽。这一次,酒味没有那么辣了,甚至像叶知箫说得那样,我尝到了淡淡的竹叶清香。 后来他们又灌了我几杯,面对他们一张张口,我无力辩驳,只能一一饮下。仙界的酒,能够养身;人间的酒,能够醉人。 “我跟你们说,我不是你们弟妹!”也不知饮下了多少,我脑子有些迷糊,明明烛火通亮,他们的身影却那样模糊。 此时否认自己跟“弟妹”一词的关系是我唯一的执念,我举着酒杯,一遍遍地说着。 一遍遍地说着,但我已不知道,我在对谁说。 “她醉了,我扶她回去休息。”叶知凡夺过我手中的酒杯,伸手搂住我的腰,说着就把我往外带。 此时的我还有几分清醒,知道要去挣脱他,可无奈他力道太大,还是将我生生给拖出了竹屋。 “叶知凡,你放开我!”被他拖着走了好几步,竹林间清新的凉风吹醒了我的神经,再次用力挣脱,我这次终于将他推开了一些。 “鸾月!”叶知凡的声音带着隐隐怒气,我没有再说话,酒劲上来,身体显得无力,就这样往后倒,一棵翠竹恰恰接住了我的身子。 我就这样倚靠着翠竹,竹叶斑驳月光,醉眼迷蒙他的表情,无力再说话,叶知凡的声音却响起来:“柳鸾月,你就那么想要和我撇清关系么?” 我听得清楚,却沉默闭上眼睛。 笑着摇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定。 “是也不是!”叶知凡忽然上前抓住我的手臂,他猛地摇晃了我几下,声音焦急:“你看着我,我就要你一句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不喜欢他呢? 心底隐隐作痛,月光与酒意,他想要答案,我给就是了…… 第五十三章 酒后的琐事 风带暖意,拂过春花,纷落成雪。 飞花成背景,眼前这抹白衣显得比什么都要耀眼。 “花成雪?”我有些迷糊,刚刚我不是在跟叶知凡说话的么?眼前的人怎么变成花成雪了?这场景好像也不是在梅坞,看着他身后两个棵盛开满白色花朵的大树,静静的院落,难道这里是…… “阿华。”花成雪的声音喊回我的思绪,这时候目光落在他身上,我才发觉他的些许不同。那张俊秀的脸还带着些许稚气,他目光虽然认真,但神色却显得很是别扭,让人觉得怪怪的。 “花成雪,你要跟我说什么?”我见他张口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不解。 “好,我说。”花成雪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他脸色严肃起来,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你救我那日起我就忘不了你,我……我喜欢你!阿华,嫁给我好不好?” “啊?”当我还在为花成雪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感到诧异和不解,耳边却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鸾月,你醒醒,醒醒……” 视线开始模糊,花成雪嘴唇动着,好像还在与我说什么。可是我听不清了,飞花与他渐渐远去,耳边另一个声音也随之清晰起来。 “鸾月,快醒了。” “嗯……”喉咙火辣地痛,我难受地咳了几声,脑子也清醒了几分,艰难地睁开眼,眼前的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三秀?”头微微痛,我缓缓起身,将手放在太阳穴处揉揉。 “你可是醒了,来擦把脸,喝下这杯茶。”三秀将手中沾湿的脸巾递给我,又转身端过一杯茶来。 “我这是怎么了?”有些机械地擦着脸,我满是疑惑,我明明记得我和叶知凡在竹林说话的。 “你昨天喝多了,发酒疯闹了很久,天亮的时候才睡下的。而你这一睡,竟睡到了下午。”三秀拿过我用完的脸巾,看着我低头喝茶,又道:“没想到你还挺能折腾叶知凡的,昨天一整晚都没让他安生。” “噗――”刚喝进嘴里的茶水被我悉数喷出,三秀手疾从掌间化出一道绿光将水挡住,避免了溅到她衣服上。 “叶知凡呢?”我有些尴尬地问道,三秀走到我床边坐下,笑道:“这么关心他?” “三秀,你又打趣我!”我沉下脸来,语气故作不善。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们还真插不了手。”三秀讨好似的笑笑,道:“他照顾了你一晚,你安稳入睡之后也不肯离开,就倒在你床边睡着了。后来我进来叫醒他,说我来照顾你,他才去他三哥那里睡一会儿的。” “哦。”此刻我心里说不出滋味,他照顾了我一晚,这感觉算是感动与欣喜么?可是现在我脑中又闪过那个梦,梦中花成雪的表白,心底顿时被什么刺痛,让我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对了,我有件事很好奇,可以问问你么?”三秀没有在意到我的出神,顾自问道。 我收回自己的情绪,抬头望她:“什么事?你尽管问好了。” 三秀听罢诡异一笑,她凑到我脸旁,声音故意压低了一些:“昨晚你跟叶老四说了什么啊?他今天一个劲儿在傻笑,相当不正常。” 对了,说起来,昨天他问我喜不喜欢他的时候,我回答了什么呢?仔仔细细地把昨晚的事情想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该死,昨天喝太多了,我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仙子你不要小气嘛,跟我说说。”三秀见我一直不说话,便催促道。 我叹了口气,道:“别说我不仗义啊,昨晚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啊?你不会诓我吧?”我看见三秀满脸的怀疑,便严肃地道:“三秀姑娘,为仙不说谎的。” 三秀被我话语逗笑,她笑得清澈,真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心中不觉生出羡慕,感慨之余我却瞥见已经斜斜射入屋中的夕阳,想起了还需要尽快去做的事情。 “对了,三秀,既然你在这里,不如帮我个忙?”我看着满脸笑意地三秀,很抱歉地打断了她。 “什么事?”三秀收起笑容,看我。 我将日神珠的事情大致给她说了一下,提出希望她能够在今夜陪我去丰门山走一趟。 冷静下来仔细考虑,我觉得还是不要将叶知凡卷进这场纷争,但是我只身前去又苦于不能用法,想来叫上三秀,以她近千年的修为,丰门山一行我们两个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 “既有这等事,三秀自然义不容辞,且随仙子去一趟丰门。”三秀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有了她的承诺,我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 “也是因为我失误被川……一个大魔头给封了灵力,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你了。”我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将外衣穿上,一边说道。 “你这是哪里话,此等关乎三生要事,三秀定当尽力去做。”三秀神情严肃认真,我却微微笑笑,道:“那你准备一下,我们过会儿就出发。” “你们要去哪儿?”叶知凡的声音没有预兆地响起,我全身一震,一种做贼被抓的心虚感忽然涌上心头,自觉十分尴尬,便不敢转身看他。 “二嫂,可否暂避一下。”叶知凡颇有礼貌,三秀朝我耸耸肩,无奈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聊就是。” 三秀带着诡异的笑容离去,剩我和叶知凡待在竹屋中。 “怎么?打算丢下我一个?昨夜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叶知凡站在我身后说道,不过听他语气中那份戏谑,我知道他并未生气。 “我昨晚说什么了?”转身望他,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手中还拿着韬莲剑,看来是下定决心要陪我去丰门了。 “你自己说了什么,还用问我么?”叶知凡走近我一些,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忘了……” “忘了?”叶知凡对我的话似乎没有太大的惊讶,他剑眉一挑,露出温润的笑容:“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见他那般满足的模样,我却越发觉得心慌,难道我昨晚说自己喜欢他了?不行,事情绝对不该这么发展! 轻咳一声,我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知道的,这喝醉了的人说的话都做不得真,昨晚我的那些话你就忘了吧,肯定不是真的。” “哦?”叶知凡将双手抱在胸前,带着颇有深意的目光打量着我,嘴角却是微微翘起:“那你不是月仙,又是什么身份?” “啊?”我被问得莫名其妙,却听他耐心解释:“昨晚你对我说,你是天上守护神珠的月仙,你告诉我你来凡间的目的,也讲了许多你干过的坏事。” “胡说!我哪有做过什么坏事?”我嘴上狡辩,心中却更虚得慌。 “我胡说?”叶知凡今天兴致特别高,他拖过竹凳坐下,将韬莲剑放在一边,道:“那是谁和小鼠妖一起偷了日神的点心?又是谁,和端阳一起把日神的仙水倒进了银河中?还有……” “停停停!”我听得头大,连忙止住道求饶:“好了好了,我承认我说的全是真的好不好?” “当真?你承认你昨晚对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真的,都是真的。” 我抱着赶快解决麻烦的心理一一给予肯定,然后,叶知凡诡异地笑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你昨晚答应我的事情可就不能反悔了!” “我答应你什么了?”看着他满脸笑意,我怎么暗暗觉得自己昨天晚上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情。 “现在还不能说,免得你反悔。”叶知凡笑笑,却打死不肯再说下去。 我对叶知凡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看着他那副无赖的样子,所有想开口的争辩终被我咽回肚里,最后化成了心头一丝纵容的情绪。纵容他的无赖,也纵容我的不舍,其实于他,我不是没有感情的。 “既然你没有什么异议,我们就出发吧。”叶知凡见我不再说多反而安静地坐到了他身旁,便拿起韬莲剑对我说道。 “等等,丰门山你还是不要去了。”我见着他的韬莲剑,想起云瑶对他偷下的魔血,不免更加担心。 “怎么?那么信不过我?”叶知凡有些不满地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是老头的徒弟,除非你打得过我,否则别想说服我。” 我现在这样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嘛?他这不是趁人之危么? 暗暗腹诽了几句,我最后还是向叶知凡妥协了。 不过看着韬莲剑,我的担心还是不能放下来,于是对他道:“你这剑给我看看吧。” 叶知凡将剑递给我,我仔细观察着剑身上那朵莲纹,似乎与上次我见到的没有太大差异,看来我的血还能震住它的魔性。 “怎么?你也注意到这莲纹的变化了?”叶知凡将脸凑过来,问道。 想他是韬莲剑的主人,剑身的变化他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但是魔血的事情也不知道他知道几分,于是含糊了几句,我说道:“之前不经意见到过,觉得有些好奇而已,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还给你吧。” “那我们走吧,天快黑了。”叶知凡对我的话没有生疑,反而拿剑站了起来对我说道。 “好,我们走吧。” ------题外话------ 千万不要觉得这章很无聊哦,感情铺垫好了,剧情才有看头嘛。下一章夜探丰门山,危险来袭,精彩剧情绝对不容错过哦! 第五十四章 夜探丰门山 黑夜将秘密隐藏,月色却将柔光散在我们身上。 此时,我被迫站在叶知凡驾驭的韬莲剑上,他此次的速度很快,风间穿行,缭乱了我的衣裙和长发。 “你摆着这副慷慨赴死的表情,是要说明我御剑技术有多差?”叶知凡的声音在我耳边戏谑响起。 我本就对他的技术不敢恭维,现下更是不敢乱动,紧紧地抓住他衣服以维持平衡。可是听了他的话又难免有些恼怒,于是我大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明明可以让三秀帮忙的,走路也好啊,你干嘛不由分说地将我拉上来?” 因为叶知凡偷听我和三秀谈话的缘故,他已经知道了三秀会法术的事情,我本以为这样刚好,我们三个可以一起走。可是叶知凡死活不让三秀跟着,当时一边拒绝着一边就将我拉上了天。 “是你自己不相信我,我技术很好的,你好好感受一下。”说着,叶知凡稍稍松开搂着我的手,我吓了一跳,想要再抓紧他一些,可是却发现韬莲剑真的很平稳,全然不是在帝都时的模样。 “好像……没那么糟。”我渐渐放下心来,也松开了紧抓他衣服的手。 叶知凡却好像不太满意,他重新搂紧我的腰,道:“这只是小伎俩,等有机会给你看看厉害的。” 我不屑地笑笑,就他那颗不愿入道修行的心,还想有什么作为? “不说这些,鸾月,我问你件事。”叶知凡忽然将御剑的速度放慢了许多,迎面狂风小了许多,他的声音也清晰了许多:“你说二嫂最后真的没有办法跟二哥相守么?” “你……你怎么知道的?”叶知凡应该只知道三秀会法术,怎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叶知凡微微叹气,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昨天自己跟我说的。” 呃,好吧,又是我的酒后多嘴。 不过既然他知道了,我也就可以把话说开了:“三秀逃得了天劫却过不了天帝那一关,他们很难在一起。”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知道叶知凡在执着什么,语气中带着隐隐的不甘心,我想了想,回答他:“如果剑走偏锋的话,或许有可能。” “什么?” “算了,我想三秀她不会愿意的。”我才说出口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种办法太邪门,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她那么爱二哥,怎么会不愿意?你倒是跟我说说啊。”叶知凡不依不饶,索性停在了空中不走了。 “喂!我们是要去办正事的,你不要开玩笑。”我有些心急,对他大喊。 “你告诉我,我就走。”叶知凡开始耍无赖,我气得跺脚,却还是妥协地将办法说了出来: “天帝虽能掌控三界生灵,却对付不了仙尊川痕,如果三秀愿意堕入魔道,而川痕愿意庇护,她或许能逃过一劫。只是这种代价太大,且不说川痕是否愿意出手相助,三秀她本身身聚日月精气,成了魔是什么样子谁都说不清楚,而你二哥又是那么正直一个人,真的愿意和一个魔头在一起么?” 听完我的话,叶知凡沉默了,他继续御剑高速飞行。缭乱发间,我转头看他,却见他将表情埋葬阴影里,很是诡异。 …… “我们到了。”一路沉默,终于在韬莲剑安稳落地时被打破。 他松开手,我便跳下剑来,仔仔细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依旧是大片竹林,月影支离破碎散落,在铺满竹叶的地上摇曳。风簌簌,枝叶飒飒。本该是夜色正好,清香竹林,却偏偏在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那一丝炙炎之气,直叫人生疑。 “这里是丰门派的后山,那边有个悬崖,沿着这边这条路往下走就可以进入丰门观了。”叶知凡将韬莲剑收回手中,简单给我介绍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听着叶知凡形如流水的介绍,我很是好奇,他不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么? 叶知凡笑笑,从怀中掏出一卷锦帛递给我,说道:“这是丰门山的地图,临行前我研究了一下。” 我将地图摊开,接着月光察看,却还是不解:“丰门乃是大派,把守森严,你从哪儿弄来的?” “小看我们叶家人不是?”叶知凡轻敲我脑门,道:“你不该小觑我三哥,这图是他帮我弄的,只废了半天工夫。” “你那地痞三哥?”我不能相信,随后调侃道:“再说了,你要是真厉害,干嘛不自己去,要你三哥帮忙?” “那得问问某人了,是谁发了一整夜的酒疯?让我分不开身。”叶知凡隐着笑意,口中却是戏谑,说起这醉酒的事情我多少还是有些懊恼,便不再与他进行这个话题,转身往那条若隐若现的小路走去。 我们是落在了丰门山的高处,继而一路往下,所见皆是竹林。 “等等!”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叶知凡忽然伸手抓住我肩膀,不待我有所反应,身体便已经被他搂在怀中。 “你做什么!”我诧异地看着他,他却是将指头放到唇中央,示意我不要说话。 在我们的不远处,摆着一道高高的暗红围墙,我朝着叶知凡的目光望去,一抹黑色的影子正倚着围墙四处张望,随即又轻轻一跃,翻进了围墙里面去。 “她是江蛮?”看着这熟悉的身影,我低声问道。 “江捕头都只能暗地里调查了,看来这丰门观里当真有古怪,走,我们跟上去。”叶知凡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往前跑去。 也是轻轻一跃,我和他翻进了围墙。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一座三层木阁楼,灯火通明。透过烛火,我清楚看见阁楼每层都有六个人影,想来这座阁楼应是很重要的,这种阵势,也算得上是重兵把守了。 而我们的位置应该是在阁楼后面的一处小空地上,四周平地,连颗草都没有。若不是守卫的人在楼上,没有遮挡物的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 “她在那边,我们过去。”叶知凡指指不远处,江蛮正躲在一根大木柱的后面,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她在的位置刚好是个死角,守卫看不到她,很是安全。 虽然轻步移动,但是江蛮很敏感,我们还离她四五步就被发现了。 “谁?”警觉的她举起剑相向,但是质问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在避免被人发现。 将我护在身后,叶知凡连忙做了个打停的动作,他朝前两步,低声道:“江捕头,我们见过的。” “叶钧?”江蛮借着月光将我们看清,但是手中的剑却没有放下:“你们来做什么?” “不管我们此行为何,此刻与捕头的目的是一样的。”叶知凡牵着我走近了江蛮一些,那屋檐的影子落在我们身上,将我们三个完全隐没在黑夜里。 江蛮该是谨慎之人,她又仔细打量了我们两个一番,才缓缓放下剑来,低声道:“不要碍我事。” “叶钧这里有地图,愿意与江捕头分享,我们不如一起?”说着,叶知凡将我手中的地图递给江蛮,道:“如何?” “你……”江蛮眼睛虽然盯着地图,却是没有动作,半响才道:“好,这次一起。” “那好。”叶知凡收回地图,说道:“这一处是丰门观最深处的忘,应该是珍藏了不少秘笈古书。现下两个方案,要么我们想办法潜入楼中探个究竟,要么再往前走,穿过这个院子,那些难民被安排在了各处的厢房里。” “或许我们可以分头行动。”江蛮淡淡地说道,她这一说我觉得颇有道理,人少一点的话不容易引起注意。 “哎,终于找到你们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叶知箫那地痞的声音会在我们身后响起。 “三哥?”看着向我们跑来的叶知箫,叶知凡显然也大吃了一惊,而江蛮更好不到哪里去了,她压着怒气低吼:“肖至!你怎么来了?” 叶知箫表情被屋檐遮去,语气却还是那么顽劣:“夜探丰门派这么好玩的事情没我怎么行?老四,你不能为了和柳姑娘单独相处就把你哥我给抛弃了……呀,这不是江捕头么?好巧啊,看来咱俩缘分不浅呐!” “滚!”江蛮努力隐忍自己的怒气,忿忿朝叶知箫骂道。 叶知凡也只能无力地揉揉眉间,低声问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帮你和弟妹啊,你看,我连武器都带了。”说着叶知箫将腰间的一件东西取下给我们看,然后,我们三个人都崩溃了。 “肖至,大半夜的你带个镰刀来这里做什么!”江蛮还是爆发了,她朝着叶知箫大吼,也顾不得其他。 “江捕头……”意识到不对劲的叶知凡想要阻止江蛮发飙,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什么人!” “有人入侵!” “在下面!” 叶三哥一把镰刀,引得江捕头一声荡气回肠的怒吼,而结果却害惨了无辜的我们。 脚步声重重叠叠灌入耳中,由远及近,大批丰门弟子正向我们赶来。 “还愣着做什么?”叶知凡拉着我,对另两人说:“我们分开走,后山汇合。” 第五十五章 忘书楼后斗 一次本来该秘密进行的探查行动,因为叶三哥的一把镰刀而演变成一场敌我追逐的闹剧。可怜我和叶知凡才踏入丰门观的地界,什么都没有查到,就成了这对欢喜冤家斗嘴的无辜牺牲品。 “贼人哪里逃?”叶知凡拉着我往右边跑,可同时从忘上飞下七八个青衣道士,几道剑光明晃,生生将我们的路给挡住了。 “别怕,有我在。”叶知凡拔剑将我挡在身后,韬莲剑感应主人的召唤,散出银色的淡光。 那些道士见了,表情微微诧异,显得有些顾忌,同时他们的动作也慢下来,只是一点点向我们逼近,却不敢轻易进攻。 趁着与他们僵持的空档,我转身看了一眼。此时叶知箫和江蛮两人也被及时赶到的丰门道士给挡住了去路,或许因为我们这边还没有动手,他们那边也只是僵持着。 两边道士渐渐逼近,谁都不想真正动手开打,我们四个只好一点点往后退,最后退到了一起。 “三哥,等会儿我做掩护,你带着她们两个先走。”叶知凡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情况,低声说道。 “我是你哥,这条生路我来开!”叶知箫痞气一笑,转而脸色沉下来,举起他那把圆顿的镰刀往道士那方用力一扔。 “一把破镰刀也敢出手!找死啊!”江蛮见他如此动作破口大声骂道,随即又拔剑挡在了叶知箫的前面。 “起!破!”叶知箫无所谓地笑笑,口中却念出这两字,话音才落,那把刚刚被道士轻易挡去的镰刀竟然兀自飞起悬在半空,青色的光芒从刀身散出,往底下的一干道士射去。 “快挡住!”为首的一个道士大喊一声,他一个跃起提剑就向那把镰刀刺去,同时叶知箫一个起身,手臂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口中喊道:“归!” 在道士落剑的一瞬,镰刀很听话地回到了主人手中,青光消失,众人目瞪口呆。 “你究竟是何人?怎么会我丰门派的功夫?”那为首道士轻轻落地,长剑相向,质问叶知箫。其实不光是他,我也很好奇,这个地痞三哥,怎么会懂得法术呢? “上林县中一闲人,你若想要知道我名字,得先问问这镰刀答不答应!”叶知箫得意地举起镰刀晃了晃。 “贼人莫要口出狂言,你偷练我门道法,今日我等定不能轻饶你!”为首道士将剑一挥,他身后的几个道士便迅速摆开阵势来,左边三人虚晃招式,右边三人暗念口诀,为首道士则置身阵法之上酝酿攻势。 “三哥,你们快走,这阵法恐怕不简单!”我见那地上已经显出的青色法印,心中有些不安,便开口劝道。 “丰门七才阵!”叶知箫没有理会我,他自嘲似的笑笑,道:“没想到诸位那么给我面子,刚动手就上了这样厉害的阵势!” “你这贼人眼光还不错,能死在七才阵下,也是你的造化!”时机成熟,为首道士低声一喝,他举剑向叶知箫刺来。 “三哥!”见一道青色光柱直直向叶知箫袭去,叶知凡迅速一跃,将韬莲剑祭出,替他三哥生生挡下了道士的一剑。 “四弟你让开!”谁知叶知箫猛地将叶知凡一推,举起镰刀挡下道士的再次攻击。 “肖至,你想死吗!”江蛮终于按捺不住了,她提步向前,直直冲进了阵法之中。 “江捕头!”我深知阵中危险,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只好与她一同冲了进去。 “鸾月!”身后传来叶知凡的声音,我想让他停住却已经晚了,他大步上前抓住我肩膀的瞬间,那布阵的六个道士已经把我们团团围在阵中。 此时阵势已经发生了变化,青色的法印越来越大,那强大的气息朝我们三个倾覆压下来,有一种不可抵挡的气势。 “该死!谁告诉我这东西怎么破!”江蛮显然已经慌了神,她提剑四处乱刺,冰冷剑尖每每将要刺中道士,那道士便立刻化成虚影,随即在另一处出现。 “江捕头,停下来!”我上前拉住她,道:“只要是阵法就一定会有破绽,好好观察,你这样乱刺根本不行。” “闪开!”正这样说着,叶知凡忽然将我们两个用力撞开,青与白两道剑光相缠相斗,他替我们挡下了一个道士的袭击。 “你们有完没完!”一个道士的袭击才躲过,另一道剑光便刺过来,叶知凡武功底子是很不错,但是法术修为实在有太多欠缺,才挡住他们几次进攻,便显出一丝疲惫之色。 我知道叶知凡身体内的修为是清玄道长强制灌给他的,再这样下去,他身体本身就会承受不住。 “江捕头,麻烦你助他挡一下,我尽快将破绽找出来!”江蛮听我的说,大跨一步护着我的身后,而我则使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这六个道士的变化规律。 左一步,右两步……青龙冲天……白虎长啸……我细细数清他们的每一步,每一个招式。 “左边第三个,攻他下盘!”看出些套路的我对叶知凡大声喊道,他听了我的话,将剑锋一转,银色的光从我眼中闪过,一个道士发出吃痛的惨叫。 “贼人!看招!”七才阵缺一不可,一个道士倒下了,阵法不攻自破。但是另外五个道士随即便又将我们围住,眼中竟带着丝丝杀意。 “肖至!”我们正对峙着,江蛮却忽然惊叫出声,不等我反应,她便一步跃起,一脚踏在前面一个道士肩上,借着这个力道,向正在打斗的肖至飞去。 此时我才看清楚,原来那叶知箫与道士打斗也已经筋疲力尽,眼看着道士不依不饶的猛攻,江蛮心中一急便冲了过去。 叶知箫暗念着口诀,镰刀再次大放光芒,足够与道士刺来的那剑相抗。 可谁知忽然冲过来的江蛮扰了叶知箫的神智,眼见她要去抵挡那刺来的一剑,叶知箫再顾不得其他,倾身将江蛮一拉,完美的空中转身,青色的剑光穿透他的身体,一时混乱,谁得意一笑,谁又微微蹙眉? “肖至!” “三哥!” 叶知箫的身体落在地上,江蛮连忙上前抱住他。我和叶知凡还被这若干道士围着,不能知道三哥受伤的具体情况,心中也是万般着急。 “我跟你们拼了!”身旁的叶知凡一声怒吼,不管不顾地朝道士们杀去,一股嗜血之气从他身上散出,我离他很近,却阻止不能。 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我已记不清楚,只是叶知凡那疯狂的模样深深印在我的脑中,他修为过低,虽然情绪激动,但没有多久就已经处于下风。 “谁人来闯?敢在我丰门撒野!”正当我试图穿过层层阻拦过到叶知凡身边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阁楼上方传来。声音颇有震力,一响即强灌入我们耳中,震得我全身难受。 是谁?内功如此深厚! “掌门!” “师父!” 看着临风而立于楼顶之上的身影,一众丰门弟子皆停手喊道,刚才还充满杀意的地方一时间便安静了下来。 “几位夜闯我丰门有何贵干?”那身影轻轻一跃,风中青色道袍舒卷,颇有几分风骨,月色中见他模样,与清玄道长年龄相仿,岁月沧桑刻下他脸上的年轮,夹杂了他青丝间的几缕白发。 “师父,前几日我们才得了个宝贝,这些贼人定是图谋不轨!您看他,居然持着世间至宝韬莲剑,而他,竟会施展我丰门道法!”为首的道士连忙上前启禀道。 看来这位就是丰道长了,而道士口中的宝贝多半就是日神珠。我暗暗观察丰道长,此时他倒是显得无比镇定,打量了我们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韬莲剑乃中原清玄道人的宝物,怎么会在你身上?” “哼!与你何干!”叶知凡怒气未退,我担心地看着他,见他眼底隐隐的腥红,恐怕还未能从魔障中逃脱出来。 “哼?你等闯我丰门,还敢如此嚣张!”丰道长的脾气没有我想象中的好,他目光落在叶知凡身上,怒道:“能破我七才阵,贫道倒是要瞧瞧你还有什么本事!” “叶知凡,你小心!”丰道长还未祭出武器,我却已经开始往叶知凡所在的地方跑,道长不好惹,我不能再让他受伤了。 “鸾月,你让开!”叶知凡先是怔怔地看着我向他跑去,可好似见到了什么,他脸色一变,伸手将我用力往一旁扯。 他力道太大,我被他推倒在地上。耳边划过剑鸣,等转身的时候叶知凡已经迎上了丰道长的攻击。 “啊――”叶知凡发生痛苦的喊声,我却已经愣在原地,丰道长手中那个是…… 日神珠! “叶知凡!”韬莲剑与日神珠的光芒相抗,两道强烈的光向四周散出,太过耀眼,逼得大家闭上了眼睛。 而我却死死盯着日神珠,这是我熟悉的日神珠,但那浅黄的光芒中隐隐闪着血色的光,却是带着太过血腥与陌生的气息! “啊――我杀了你――”叶知凡的怒喊吸引了我的主意,此刻他全身散开红光,韬莲剑听他召唤,从银光中喷出腥红的颜色,化成千万缕血色光丝朝日神珠袭去。 “快住手!”我看着叶知凡魔性大发失去控制,惊叫出了声。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叶知凡散出的魔性不仅没能挡住日神珠的邪气,反而将它沾染的邪气激发出来,丰道长没怎么用力,日神珠却大放邪光破了即将缠绕上来的血丝,叶知凡就被扑面而来的力量给打了回去,重重落在了地上。 “叶知凡!”看着他眼中腥红越盛,无力地身体依旧机械地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我心中一痛,再顾不得其他,朝他奔去。 第五十六章 一波又一波 “叶知凡,叶知凡!”我几乎是扑到他身上的,不仅是抱住他还想站起来的身体,我更是用尽全力将他手中的韬莲剑夺下。 剑光暗红,看来嗜了不少人血,这样让他拿着,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此刻道士们已经控制了叶知箫和江蛮,丰道长手中掌着日神珠朝我们两个点点逼近,数把利剑也对准了我们。若不是他们对韬莲还有些畏惧,恐怕我们四人便彻底成了阶下囚。 “把剑还给我!”危险逼近,叶知凡身体的魔性再次被激起,他倾身与我抢剑,没有半分理智可言。 “你放手!”他力道很大,在力气上我终是争不过他,一个心急,便狠狠往他手臂上咬了一口,牙齿陷入他的皮肉,血味顿时涌入口中,因为太过于腥腻,我连忙放开了他。 “你……”叶知凡捂着受伤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背后插他一刀的叛徒。 对不起了,我在心中暗暗对他说着,行动上却不敢再有半分迟疑,左手往韬莲剑刃上用力一抹,血沿着剑身流下,没有任何意外地被那朵莲纹吸收。 “这是……”我紧握着剑身不能放手,莲纹比上次显得贪婪,不断吸收着却还显得不太满足,到了后面我甚至感觉它是直接将我的血给吸了出来。道士们见到了这奇异的景观皆是发出惊叹的声音,却依旧无人敢上前。 “鸾月,你……”韬莲剑吸足了我的血,腥红渐渐从银光中隐去,与此感应,叶知凡眼底的杀意也渐渐褪去,稍稍恢复神智的他见我这般动作,直直愣在了那里。 现在情况那么乱,也来不及解释什么,我只好收回左手,将韬莲剑一扬,与丰道长对峙:“丰道长,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恐怕不好吧?” 丰道长打量我的目光更深,嘴中却是嗤笑:“哦?你倒是说说,什么叫做不该拿?” “这不是你的,自然就叫做不该拿。”我字字铿锵,现在是不能输气势的时候,我就算不能抢回神珠,也要将三人安全带出去。 “不是我的?那就是你的啰?”丰道长得意一笑,将日神珠举高一些,道:“那你叫叫它名字,看它答不答应?” 跟我玩这招,日神珠当然不会答应我了,不过……我笑着反问:“那你叫它,它就会答应了?” “你……”丰道长显然是被我的话给呛到了,他脸色一变,将日神珠收回一些,厉声道:“哼!小小伎俩,见你这模样,连法术都不会,不用说抢我门宝贝,今日你们四人休想全身而退!” “鸾月!”对方严阵相对,剑气逼人,叶知凡看得清楚,他上前一步与我并肩,道:“把剑给我。” “还是我来吧,你想办法救你三哥他们。”担心韬莲剑再次控制他神智,我不肯把剑给他,而对上他担忧的眼神,我只好故作轻松一笑,补充道:“放心,我有办法。”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看着再一次逼近的道士们,我握紧韬莲剑,心中暗道:韬莲啊,韬莲啊,好歹我也让你吸了那么多血,你这把仙剑也要发挥下作用啊! “哼,你们给我上,这女子根本不会法术!”丰道长一声令下,那群道士像是彻底放下了心,举剑就向我们两个冲过来。 “你让开!”那时候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大喊一声,一把将叶知凡给推开,提剑就与那群道士们打了起来。 几道剑光从我眼前闪过,又有几道剑影向我袭来,虽能勉强挡去前面的剑招,但是失去法力的我终究不能独挡一面。 “韬莲,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一道青光刚割破我的衣袖,另一道青光又接踵而来,实在无力躲开,我近乎绝望地怒吼。 “鸾月!”青光剑影间我已看不清叶知凡在哪里,可是他的声音急急传来,带着与我一样的绝望。 我喊韬莲它不应我,可叶知凡这样的一声狂吼却似乎刺激到了它。 忽然大放银光,韬莲剑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它脱离我手,挡下了同时射来的几道青光柱。 “韬莲,替我挡住这帮臭道士!”不知什么时候,叶知凡出现在我身边,他护着我,想要在韬莲剑的庇护下退出去。 看来韬莲剑与叶知凡之间已经渐渐默契起来,我一边觉得欣慰一边又觉得不安,果然,有丰道长在这里,我们怎么可能安然逃出? “没想到你能够召唤韬莲剑。”丰道长笑意沉沉,说道:“但又如何?徒儿们全退下,让这宝贝好好伺候他们!” “快收回韬莲!”我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生怕日神珠又将韬莲的邪性引发,便朝叶知凡大喊。 “让我来打。”叶知凡衣袖潇洒一挥,将韬莲剑取回手中,见他阵势,是要和丰道长一战了。 “神珠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快把剑给收起来!”现在可不是给他逞威风的时候,我说着就去抢他的剑,可是丰道长那边已经动用了神珠的力量,那强烈的邪气化成一道橘红色的光柱朝我们两个袭来。 “快闪开!”这句话几乎同时从我们两个嘴里喊出来,可是心中所想总是慢于实际行动,当时的真实情况是,我顺利夺下了叶知凡手中的韬莲剑,却被他一扯,跌到了地上。 “啊……”还未能够爬起来,头顶一声风啸,随即便是叶知凡痛苦的喊声。 “叶知凡!”像是慢动作般,就在我眼前,他身躯渐渐倒下,眼睛闭去,仿佛没了气息。 “他只是一个凡人!”已来不及查看他的伤势,看着又一次袭来的橘红光柱,我怒吼一声,转身猛然一跃,直直提剑迎上。 “啊……”又一声惨叫,却是从我嘴里喊出的。 那一刻,神珠之力淹没韬莲剑的光芒,直直穿进我身体,一时间全身烈火焚烧,那久违的灵火又被点燃,如有燎原之势,在我骨血中迅速燃烧起来。 但不似前几次,下一刻,我后背上就散出一丝凉意,凉意迅速散开却遭到了灵火的反抗,这般冰火两重天,还不如烧死我算了。 “师父,这女人好似不对劲!”身体像是要被撕裂,我站在原地备受煎熬。模糊间看见那些道士表情,好像见了什么奇异的景象,围着我的那些人竟开始往后退,貌似有些畏惧。 “你这妖女,看贫道如何收拾你!”丰道长一跃半空,举着日神珠就向我劈下来,我动弹不得,身后的撕裂感更甚,所有的无奈与痛苦只得化作震破苍穹的一声怒吼:“啊……” 几乎同时,在我怒吼的瞬间,也在丰道长向我动手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凤鸣,什么东西呼啸而上,隐隐火光照亮半个天空。 寒意散去,灵火也奇迹熄灭,我无力瘫倒地上。仰头再看,却见一只烈风凤凰正与丰道长缠斗,势不可挡。 “火凤凰!怎么回出现在这里!”丰道长也当真算是功力深厚,被凤凰那烈风猛攻,还能有时间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挣扎着爬起来,捂着还有些疼痛的心口,看着这场胜负未分的决斗。 冷静分析情况,凤凰固然厉害,可是丰道长手中更掌有日神珠的力量,这场输赢真的不好定。 果然,日神珠发出更盛的邪光,那力量与凤凰的火柱相撞,在半空中炸开,气浪散开,连脚下的土地都被震动。 没有想到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 无关争斗杀戮,月光依旧柔柔撒下,我这个角度望去,刚刚勾勒出了丰道长的身影。 可是,那月光却勾勒出另一个影子,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丰道长身后的黑影。众人正道惊奇,丰道长也才刚刚察觉,那黑影手臂一挥,一道白光正正击中了丰道长的腹部。白光穿身而过,我甚至见到道长飞溅的鲜血。 “谁!”丰道长吃痛惊声道,可是这人受了攻击还记得要把日神珠收回手中,趁着这个空档,黑影朝丰道长狠狠一踢,只见丰道长握着神珠直直下坠,落到了地上。 “师父!” “掌门!” 丰门弟子见了迅速围了上去,火凤凰因没了对手而一声长啸消失在空中,只留下点点落下的火星证明它的存在。 而我却是好好盯着那抹身影,见他稳稳一落,落到我面前。 这人是丰门弟子打扮,相貌平平,但这不代表他是一个陌生人,我又怒又喜,很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这样一声质问:“死端阳,你是要等我死了才肯出手是不是!” “别激动,我错了还不行么?”说着,这人周身散出白光,化成了端阳的模样。 “我也不想跟你闲扯,快带他们三个离开。”我看着丰门弟子注意力还在他们掌门身上,便说道。 端阳却有些不愿:“日神珠还没有到手,我们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你化成丰门弟子,之前怎么不见你抢?”我没好气地问道,我们四个在这边斗了那么久,连命都差点赔进去了。 “一时也说不清,我现在碰不了神珠。”端阳神情严肃,不像是敷衍,我顿了顿,看着丰道长已经开始站起来,便道:“我有办法拿回神珠,但是你现在必须带我们离开,不然他们三个会死在这里的!” “你当真有办法?”端阳眼神落在丰道长身上,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我哪有什么办法,只是不能再把叶知凡他们连累了,情急之下我也只能继续说谎:“当真有,可是时机还不对。你相信我好了,上次不也是我把神珠弄到手的么?” “好,我听你的,我们走!”端阳最后还是相信了我,他暗念着法诀,我们几人便化成了光点,消失在混乱的丰门观…… 第五十七章 谁冷意决绝 我们几个回到梅坞的时候,居然没有见到三秀和叶知城的身影,而叶知槿的屋子亮着灯,这个时辰想来应该是睡了。自从出事以来,知槿夜里总不敢熄灯,所以我只望了她屋子一眼,并未多想。 这个时候,叶知凡还昏迷不醒,叶三哥和江捕头也受了伤,我和端阳忙着将他们带回屋疗伤,至于这梅坞中异样的安静,当时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的伤都不算太重,这样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屋中烛火不安摇晃,浅浅昏黄,端阳收回掌间淡淡的白色光圈,对叶知城和江蛮说道。 “那四弟他……”叶知箫随意将粗布麻袍披在身上,语气沉沉,再不见往日的嬉笑。 “三哥,知凡就交给我们了,你和江捕头先去休息罢,不必太担心了。”未等端阳说话,我便抢着开口。这一来是为了打消他们两个的顾虑,二来日神珠的事情太复杂,我不希望再有人无辜牵连。 当然,叶知箫毕竟是叶知凡的兄长,就算我这样说,他眉间遮掩不住的还是满满的担心,可正当他开口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江蛮却忽然拉住他,道:“你跟我出来,别打扰他们。” “你……好吧。”叶知箫看着江蛮的时候,眼神软了下来,他沉思片刻,最后还是起身与江捕头关门而去了。 望着两人离去,我伪装着的平淡终于坚持不住,脸色迅速沉下来,甚至感觉身体有些瘫软,便僵硬地坐到了叶知凡沉睡着的床边上。 “你这样骗他们,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端阳站在旁边,他俯视着我,语气却那样的冷漠和陌生:“日神珠沾染邪火,而方才那一击,邪火已经彻底将他体内的魔血给唤醒了。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他醒后会是什么样子我们谁都不好说!一个凡人被迫入魔,根本不会有好下场――” “端阳!”我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急急打断他的话,对他说道:“刚刚他是为了我才挡下那一击的……我不会让他入魔,绝不会!” 说着,我拔出韬莲剑,剑身莲纹已被血色倾覆过半,情况的确很不乐观。 “你做什么!”看着我用手紧握剑刃,端阳低声怒吼,随即伸手将韬莲剑给夺了去。 “你还给我!只要能震住韬莲剑,叶知凡就还有救!”我着急起身去抢,却不知为何眼前一阵眩晕,感觉本来浅黄的灯火似乎又暗上了许多,我没能站稳,情急之中抓紧了端阳的衣服,半边身体倚靠着他。 “你看看你,被吸了那么血,不晕才怪!”端阳语带责怪,但是神情终是缓和了一些,他将韬莲剑随手放到桌上,扶着我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震住韬莲剑固然有效,但是你始终要回天庭的,到那时叶知凡怎么办?还是道长说得对,这事儿得看他自己,他若愿意潜心修炼,还是有救的。” “我岂会不知道?”我情绪渐渐平静,可是看叶知凡的眼神又凝重了几分:“叶知凡有一个关于云瑶的心结,让他答应潜心修道恐怕没那么容易,所以现在我能帮他多少是多少。” “又是云家的事情!”端阳听着我的话,语气又开始显得不耐烦:“就算云家的事儿和你有关,你也不是云瑶,我真不明白你了鸾月,你一个劲儿在这里瞎搀和什么!” 我抬起头对上端阳愤怒的眼光,心中忽然生出种种疑问,人间一趟,端阳怎么变得如此陌生了?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端阳察觉到我的目光,尴尬地将头偏过去些,继续说道:“还有,你说有办法取回神珠,办法呢?嗯?办法呢?” 深深叹息,我发现几番折腾,今夜真的很累,根本没有那个力气和端阳去争辩什么,但是又怕气氛因此尴尬,我想了想还是淡淡地开了口:“办法总是有的,可我还不清楚丰门观里面的情况,你不如先和我说说你这几日的事情?” 端阳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打量了我很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怒气渐渐平下去,给我大致讲了他来到上林之后的事情。因为与日神珠有着别人不能比及的感应能力,端阳才踏入上林就认定日神珠在这丰门观中。那晚他悄悄潜入丰门观,碰上了行踪诡异的丰道长。一路尾随,端阳走到了一个地底的暗室,当时暗室中绑有五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她们个个头发凌乱,面色惊恐,嘴却被堵住,哭喊不得。而就在端阳的眼前,丰道长用日神珠将那些女子的精元给吸得一干二净。 听到这里,我有些生气,道:“你都看见了,为什么不出手救那些女孩?” 端阳面色没有太多变化,语气还是足够平淡:“我去的时候日神珠已经吸了不少凡人女子的精元,救与不救其实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何况当时我若出手相救,必会打草惊蛇的。” “端阳你……”莫名的寒颤,我感觉自己身体微微颤抖,从心底涌起阵阵寒意,人命于神一定要这么卑微么? “鸾月,你不要觉得我无情,这是那些女子命中的劫难,就算我当日能救她们,他日她们也会死于非命的。”端阳语气认真,却也没有感情,神仙不该有七情六欲,也不该有救人之心么? “端阳,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个话题了。”没有意义了,感觉好累,我依靠着床头,看着他继续道:“你先前说碰不了日神珠,是怎么回事?” 端阳眉头一皱,道:“丰道长整日不离日神珠,防范得很严密。我隐身在他身边两日,才寻得个下手的机会,可是当我伸手去拿的时候,日神在排斥我,根本不给我接触的机会。几番尝试都没有结果,我才会化成丰门弟子,想要深入打探,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是不是因为邪火的缘故?你是纯阳之体,神珠沾了女子的阴气,才与你产生了排斥。”我开始静下心来与他分析,不管与端阳之间产生了多大的分歧,在寻找神珠的事情上我们是同伴,谁也不能舍弃谁。 “我想着也是,神珠凝聚了天地最纯正的气息,因为纯粹所以更显得脆弱,一旦被人间的邪念邪气所染,很容易就会被人控制。现在看来,仙尊和丰道长手中的神珠都是这种情况,神珠染了邪火容易伤人,他们才会想出吸取女子精元的办法来。” “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我点点头,回想起在帝都从川痕手中夺回日神珠的过程,那日灵火焚身,与今天的情形颇有几分相似,难道……我有些兴奋地对端阳说道:“现在我真的有办法拿回日神珠了,只要我们能够把丰道长和神珠分开。” “当真?”端阳眼中闪出熠熠光彩,他连忙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我们……”我想着,眼光却落在叶知凡身上,几分不舍与担忧,最后还是对端阳说:“等他醒过来,我们就走。” “……”端阳脸色有些阴笃,他盯着叶知凡,忽然弯下腰伸手,在叶知凡脸上一摸,随即将他那张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我就说看他哪里不对劲,原来戴着面具啊。” 端阳不说我早把叶知凡戴着面具这事儿给忘了,这张假脸看了那么久,我其实已经习惯。不过现在再看叶知凡,忽然觉得还是他本来的样子要好看一些……天!我在想些什么! 意识到自己荒谬的想法,我连忙摇摇头,却听得端阳问道:“叶家为了避难而伪装,外面那位三哥也戴着面具么?” “这倒是没有,听说叶家三哥年幼就离家,几乎没有人认识他,官府通缉叶知箫的那张画像根本不像他本人……”说着说着,我想起了一个很致命的事情,那个时候在丰门观,我好像毫无顾忌地叫过叶知凡的名字。 是的,我清晰地记得,在丰门观里,我当着江蛮的面,叫过叶知凡好几次! 江蛮,她是一个捕头! “糟了!”越想越不对劲,我惊喊一声,随即急急起身,推门而出。 剑光明晃恰恰从我眼中闪过,谁的无情剑,指着谁的悲伤? “三哥!江捕头!”我急急喊出声,江蛮手中的剑竟是一顿,停在半空,那剑尖离三哥的喉咙不到一分,差一点,他就没命了。 “弟妹,你别过来!”叶知箫停在原地不动,他目光一直落在江蛮身上,却是对我这般说道。 其实我也不敢乱动,生怕惹怒了江蛮,一剑了结了叶三哥。于是站在原地,我对江蛮说:“江捕头,叶家是被冤枉的,整个事情我都知道,你先放下剑,我仔仔细细讲给你听。” “你就是这样骗我的。”此时的江蛮才不理会我呢,她眼睛死死盯着叶知箫,那只拿着剑的手竟微微颤抖,语气生硬冷冽却是一种质问:“肖至?你说你叫肖至,一介凡夫!” “弟妹,我和她的事情你们谁都不许插手。”叶知箫先是对我强调了一遍,见我极不情愿地点头,才转而对江蛮说道:“江捕头,骗你的人是我,该杀的是我,我这条命给你,你再不许动我亲人半分!” 说着,叶知箫忽然伸手握住剑尖,闭上眼睛就往自己的喉咙上刺…… 第五十八章 又一次聚散 走尽黎明前最深的黑暗,西陲屏山的月影渐渐模糊,而东方沿着峻山轮廓亮起一丝橘红明色。 新日的初光透过弥漫在竹林间的薄雾,散在叶知箫与江蛮身上,两人相对而视,却谁都不再言语。此时此刻只剩万山空响,竹叶在风中簌簌,声浪层层叠叠,倾耳而来,将半柱香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给掩没了。 那场惊心动魄,我现在回想起都觉得后怕。 那时候,叶知箫忽然握住剑尖向自己喉咙刺去,因为太过于惊讶,我和端阳皆愣在原地。幸好江蛮反应得快,及时将手中剑回收,才没有酿成惨祸。 可是这两人不知怎么搞的,那之后就一直这般沉默着相视,谁都沉默,梅坞陷入沉寂。 两人僵持太久,我有些无趣地抬头仰望,心里正盘算着回屋去看看叶知凡的情况,忽然听得冷剑一声。心中又开始紧张起来,我看向江蛮,却见她已将剑收回剑鞘。 “想好了?”叶知箫表情没有太多变化,自江蛮阻止他了断之后,他的目光一直是那样的淡然,而此时他也只是淡淡地开口。粗布麻衣没能遮住他骨子散逸着的那分坦然与无畏,我脑海中地痞无赖的叶知箫竟渐渐模糊。 江蛮没有直接回答他,她转过头望着我,问道:“你们去丰门观究竟是何目的?” 我一愣,思忖片刻才答道:“丰道长手中有个珠子乃是我家中宝物,我们只不过是要讨回罢了。江捕头调查的失踪案与这珠子有莫大的牵连,若你信得过,将案子交给我们,我们会还百姓一个公道的。” 江蛮听罢,眉头微微蹙起,我正等着她给我回答,她却忽然转身看着叶知箫,神情肃穆,威严不可侵犯:“叶家余孽叶知箫,为躲追捕藏身梅坞,今日我以上林县衙捕头的身份逮捕你,你可还有什么话好说?” 叶知箫双手负在身后,云淡风轻,就像此时天上浅浅的勾云,他释然一笑:“叶知箫伏法,无话可说。” “三哥你……”看着叶知箫就这么准备束手就擒,我急急喊出声,其实事情真的可以不那么麻烦的,端阳可以施法,可以带大家离开。 “弟妹,这是我和江捕头的事,你答应我,以后谁都不要来救我。”看着叶知箫那认真而不容抗拒的眼神,我显得很为难,这种情况怎么回答都不对。 “三哥……”叶知凡的声音忽然响起,转身看去,他正无力地扶着门框,看着叶知箫和江蛮。 “四弟,你醒过来,三哥就可以安心走了。”叶知箫依旧淡淡笑着,我生怕叶知凡再受刺激发起狂来,连忙扶住他的身子。 “没事……”叶知凡对我低声一句,他没有拒绝我的搀扶,却是转而问叶知箫:“三哥真的要走?” “是啊,要走。”叶知箫语气轻松:“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你向来最听三哥的话,且再记住这最后一句。” 叶知凡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切,他身体微微颤抖,我知道他已经在很极力地忍住自己情绪了,果然,他低声说道:“三哥请讲,知凡定当……铭记在心……” “凡是讲求一个缘字,来去聚散均是定数,叶家的事你不必太执着。”叶知箫说罢,转身对江蛮道:“走吧。” “三哥!”叶知凡大喊一声,叶三哥停住步子却是没有回头,我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两兄弟,生怕再闹出什么事来。 出乎意料,叶知凡忽然一笑,声音有些颤抖却响彻梅坞:“闲云人间是清欢,偷得梅坞醉一场……三哥的话知凡记住了。” 没有回应,叶知箫迈步而去。叶影斑驳,叶浪涛涛,那两道毅然离去的身影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 “叶知凡,你没事吧?” 可能由于重创,叶知凡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明显,我连忙替他把脉,他体内有种力量开始躁动不安。 “没事……身体里……”叶知凡想要给我一个安心的微笑,可是来自身体的痛苦已经让他眉头紧锁,整个面容显得有些扭曲。 “端阳你快来帮忙!”我力气不够,撑不起叶知凡将要倒下的身体,只好大呼端阳。 “真是的,我来。”端阳无奈地过来扶起叶知凡,我却想起屋中那把韬莲剑,便急急进了屋。 “果然!”桌上韬莲散逸着暗红的光芒,我在它要飞出屋子前将它控制住,灌入鲜血,才将它的魔性暂时给压了回去。 “鸾月。”我才将韬莲剑安置好,叶知凡和端阳便进屋来。 “好些了么?”我看叶知凡已经不用端阳搀扶,脸色也没有那么苍白,应该是暂时没事了。 “好多了。”叶知凡走到床边坐下,他环顾了一下,问道:“二哥他们呢?昨晚我昏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 我被问住了,一直忙到现在,还真没有在意过三秀他们的去向。 “三弟、四弟,你们回来了没有?”正为难着怎么回答,屋外忽然传来叶知城的声音,我暗自松口气,太好了。 “二哥,二嫂。”见到走进屋来的叶知城和三秀,叶知凡表情轻松了一些,语带欣慰。 “四弟,你们可让我们好找,咦?三弟呢?”叶知城毕竟是将军,走到哪里都带着边疆将士的豪迈与不羁,此时他随意往长凳上一坐,才发现叶知箫不在屋中。 “三秀,现在知槿应该醒了吧?不如我们去做些早膳?”看着屋中即将有的一场沉闷,我有些不想去面对,说着便拉了三秀往外走。 端阳也跟着我们出来了,他目光一直打量着三秀,让三秀很是尴尬。 “行了端阳,她就是朵小灵芝,你别这么看着人家!”我有些看不过去便解释了一下,又担心端阳搬出那套神仙理论来说教,便补充道:“不过她的事情你不许管。” “你与那凡人……”端阳没有理会我,却开口问三秀,语气带着隐隐的威严,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 “三秀与他真心相爱,若日仙觉得不妥,禀报天帝即可。”三秀一脸坦然,不卑不亢。 “端阳,她天劫在即,你不许再生事!”我沉下脸色,警告道。 “无聊!”端阳瞥了我一眼,语带不屑,却又转身离去。 “你干嘛去?”我看着他往梅坞外走,不禁问道。 “还能做什么?丰道长法力不低,我去结个结界,省得他很快找上门!”端阳没有回头,却是这样回答我,而有他这样的回答,我就已经知道他心软了。 “三秀,端阳不会害你的,你放心好了。”我还是为端阳说了好话,三秀听罢却是笑笑:“三秀没事。” “对了,你昨夜和叶二哥去哪里了?”我话锋一转,问道。 “说到这个我就懊恼。”三秀显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我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连忙问原因,却听她回答: “昨晚你们走后我始终觉得不放心,便想着悄悄跟在你们后面护着,可是却被阿城叫住,他听三弟说你们要去查案,也很不放心,说要去看看。我不放心他,只能跟着他一起,可是在他面前我不能使用法术,又没有马,一路步行,等我们走到丰门山的时候,只遇到了一批又一批搜查你们的丰门弟子。我们猜想你们已经逃回,便又走了回来,这一折腾,就到了现在。” “你说你们两个一晚上就是在梅坞与丰门山之间走了一个来回?”我对此颇觉吃惊,这般乌龙似的行为,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三秀错了,请仙子责罚。”听我这样说,三秀竟向我跪下认错。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连忙弯身扶她,三秀却是不肯起来:“仙子,三秀为了他误了大事,自是有错。” 我拉不动她,只好重新站起,俯视着问她:“那我问你,若现在重新让你选一次,你还会不会陪着他下山?” “……会……”三秀小声回答,头却是更低,连看我的勇气都没有了。 日神珠是我和端阳的事,我从来就不能去怪谁,此刻听着三秀的回答,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却是开口说道:“你既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现在又何必向我认错?既然有想要守护的人,就要坚定一点。况且日神珠是我自己的事情,本就与你无关,何来对错之说?” “可是……”三秀抬起头,我看见她眼底的纠结,知道她的善良,便朝他温柔一笑,道:“别可是了,还不快起来,若是让他们见着了,还以为我对你怎么了呢!” “那日神珠……”三秀还是有些犹豫,我轻叹一声蹲下身:“放心好了,昨夜丰门一战,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你要是觉得实在愧疚,到时候出手帮我们一把就是了。” “真的?”三秀扬起清澈的笑容,透露着特有的灵气。 “快起来吧。”我也是一笑,将她扶起,随后故意抬头看了看天,道:“都这个时辰了,我们去将知槿叫起来吧。” 三秀应着,谈话间我们两个就走到了叶知槿居住的竹屋前。 “咦?这门怎么是虚掩着的?”走近一些,我们两个才发现叶知槿的房门根本没锁,三秀疑惑地道:“昨晚我明明替她关好了啊。” “先进去看看吧。”我轻轻推门,尝试地往里面喊了一声:“知槿?知槿?我们进来了?” 无人回答,一室死寂。 “快进去看看!”我们两个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喊出声。 依旧一室死寂,冷灯残烛,微弱的火光被我们推门而入的风熄灭,只剩一缕青烟打旋而上,最后幻灭。 “知槿呢?” 看着无人的床铺,看着凌乱的被子,还有衣架上没有被动过的外袍,我们两个的心沉了下去…… 第五十九章 叶知槿之死 厄运似乎特别眷顾叶家,叶知箫才入狱,叶知槿就出事了。 那个晴朗的早晨没有给我们什么新生的希望,阳光匀匀撒下,给我们周身罩上朦胧的美感,却也在我们心底刻上离别和死亡的阴影。据说人逢悲事,苍天便会落泪。可此刻天地显得如此残忍,没有雨,连朵乌云都没有,那耀眼阳光显现出的祥和景象实在讽刺得很。 是的,记忆中站在秋阳下朝我微笑的、那个宛如木槿盛开的女子,最终还是化成了一缕芳魂,随风消逝了。此时她的尸体就放在竹屋的前头,阳光暖暖覆在她苍白的脸上,却丝毫都不能融化那偏冰冷和僵硬。竹枝在风中疯狂摇晃,似是发出一阵阵悲鸣呼啸,回荡山谷。 是我和三秀找到她的,在青竹山下的那条青水河中。当时叶知槿的身体被水冲到岸边,而又恰恰被倾斜的竹竿给挡住,我们才会那么轻易地找到这抹瘦弱的身影。 我们将她的身体拖上岸,却发现她没了气息,要施救已经来不及。她身上有许多地方青肿着,还有被刮开的伤口。从她身体浮肿的程度看,可以推算她落水淹死的时间大概就是我们在丰门观里与众道士打斗的时候。 也不是没有想过从地府将知槿的魂魄带回来,可阎王那里我现在没有办法去,三秀也表示她无能为力,而端阳他乃纯阳之体,不适合去。无奈之下,我们两个便只好先将叶知槿的尸体先带回梅坞。 见到知槿尸体的时候,叶家的这两兄弟都呆愣在了原地,随即又发出不可置信的怒吼,响声震动山林。 这件事情谁都没有办法去解释,看着围跪在知槿身旁的他们,我和三秀都选择了沉默。 至于知槿为什么会死在了青水河中,当时的我们也只是猜测。知槿生前一直纠结于生命与死亡的意义,思维之诡异让我们都很难理解,她很有可能是那晚一时想不开而投水自杀。 而事情的真相在她死去的几个月后被我知道,那是我为了某件事盗走了太上老君的古镜,又记起知槿的死,顺便查看了一下,透过镜面知道了这晚的整个过程。 原来三秀和叶知城离开后,叶知槿因噩梦醒来。她一脸惶恐地从床上坐起,先是怔怔地盯着摇曳的烛火,然后好像是见到了什么东西,瞳孔放大,她举起身边的枕头就往前面砸过去。 “不要带我走!不要!”叶知槿被逼至床角,我不知道她究竟见到了谁,因为至始至终,镜面中只有她一个人。 后来,叶知槿惊慌地跑出竹屋,她敲遍了梅坞所有的屋子,却没有发现一个人。眼中的恐惧渐渐化成绝望,她开始往山下狂奔。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她,她不断地回头看,大声地呼喊着,脚步却没有慢下半分。一路狂奔,她被竹节和石头绊倒了许多次,却还是挣扎着爬起,仿佛只要她努力,就可以离开一个恐怖的梦境。 又一次被绊倒,那里恰好是一个陡坡,叶知槿身体像是失去控制整个滚了下去,这一滚,就直接落到了青水河中。她不会水,心中又万分恐慌,落水后便不停地扑腾,满山竹声如浪涛汹涌,那一夜她的呼救声便这样轻易地被淹没了,同时被淹没的,还有她渐渐失去知觉的身体…… 这就是叶知槿死亡的全部真相,后来叶三哥告诉我,青水河最深的地方仅仅能漫到人的腰处,根本淹不死人。知槿虽不是自杀,却也是自己害死了自己,这样荒唐的原因,我最后都没敢告诉叶知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命运或是残忍,总喜欢将美好的东西毁灭。 叶知槿与我的缘分在她逝去的一刻便结束了,从今以后,我只能在心中对她铭记,记得初见时好心替我解围的她,记得满园木槿花下笑容浅浅的她,也记得被人伤害哭到绝望的她。 当然,面对知槿的死,最难过的恐怕就是叶知凡了。 “鸾月,你能救她的,对不对?快点救她!”沉默很久的叶知凡忽然起身冲到我面前,他双眼赤红,眼底渐渐升起的分明就是魔气。 “四弟,你别那么激动。”见叶知凡紧紧抓住我不放,三秀连忙上前解围,谁知叶知凡魔性瞬间大发,他用力一扯,将三秀推倒在地上,随即踉跄退后两步,指了我,又指着三秀和端阳,口中怒气不可遏:“你……你们……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救她?” “四弟!你冷静点!”发现不对劲,叶二哥连忙起身抓住叶知凡。 “二哥,快放开他!”我看见叶知凡周身渐渐升起的腥红气息,朝叶知城大喊道。 可是已经晚了,叶知凡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眸子里也竟是冷意,他伸手抓紧叶二哥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一个用力,我们竟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阿城!”三秀惊喊出声,叶二哥却是还算淡定,他闷哼一声,忍着疼痛将叶知凡接下来的招式挡去,灵活退一步,使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端阳,还不出手帮忙!”我看着三秀跑到叶知城身旁,便朝端阳大喊:“控制住他,我去控制韬莲剑!” 千万不能,让剑和它的主人相遇。 端阳应了一声,挡在了我前面,手中化成白色的光圈与叶知凡展开攻势。此刻我耽误不得,转身就往竹屋里跑。 可是,叶知凡与韬莲剑建立的感应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上许多,我还没有跑到,便见一道红光从竹屋中飞出,再转身,韬莲剑已经被握在叶知凡手中了。 “端阳,他还有救,你别下重手!”我看见韬莲剑身散发的红光中还隐隐闪现着银色的微光,知道莲纹还未完全被魔血侵噬,便提醒起端阳来。 “你到说得轻松!”端阳没有回头,他变换双手手势,低声念着法诀,划出一道巨大的屏障,将叶知凡腾空劈下的一道红色光刃给挡住了。 “端阳,用定神咒,我要把他的剑给弄到手才行!”我站在端阳的身后说道,端阳听后口中又念叨着什么,可叶知凡那边却忽然狂吼一声,屏障上忽然出现两条红色裂纹,势如破竹,裂纹迅速扩大,一声巨响,竟在一瞬崩塌。 屏障被破,端阳猛推两步,眼中净是不可置信。见情形不妙,我连忙将端阳推开,而下一刻,我就将朝我们直直飞来的韬莲剑给抓住了。 “鸾月!” “仙子!” 端阳和三秀的声音同时响起,我却有点无力回应他们,疼痛将力气全部抽离,我双腿顺势跪下,只能用右手勉强支撑地面,让身体不至于彻底倒地。就在刚刚,韬莲剑是被我抓住了,只是这次付出的代价有点惨烈,因为,韬莲剑插进了我的左腹。 忽然苦笑起来,我左腹怎么那么容易遭殃呢?上次川痕伤我的那剑就是伤在这个地方的。 “仙子!你怎么样?”叶知凡还在发狂,端阳在与他缠斗,而一旁的三秀和叶知城则是迅速跑到了我身边。 “没事,我没那么容易死。”我勉强说出几个字,又低头看着伤口。鲜血已经将我的大半衣服染红,韬莲剑听着它主人的召唤还散着红光,显得有些不安分。我只能死死抓住它,任它吸血也不让它从我伤口处飞离。 “仙子,我帮你疗伤。”三秀不知道我握住韬莲剑的真正原因,以为我是怕疼,便补充道:“我的灵气疗伤很管用的,而且不会疼。” “不是……”我颤抖着阻止三秀,说话停停顿顿:“剑……吸我血……他……好了……” 三秀毕竟是有经验的小妖,她思忖片刻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韬莲剑只有吸食你的精血才能震住其中的魔气,而四弟他才能恢复正常。” 此刻我已经基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又继续看着伤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叶知城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被震住了,表情很奇怪,他看看我们又看看打斗中的端阳和叶知凡,不光举足无措,更是不得其解。 “阿城,等这次事情结束,我会和你坦白一切的。现在四弟的事情我们都插不上手,能够守着她就好了。”三秀让我躺在她的怀里,她对叶知城说完,便又低头对我说道:“我会让你睡一会儿,韬莲剑的事情交给我,放心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除了贡献自己的精血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睡一觉也好,起码免去了身体上的疼痛。 于是点点头,我将所有的信任交付三秀,可是转瞬又觉得心中还有什么东西没放下,困倦的双眼下意识地朝那两个打斗的身影看去,那是没有理智的叶知凡,是充满杀意的叶知凡,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叶知凡…… 叶知凡…… 眼皮终于还是不受自己控制渐渐合上,昏睡前最后的意识,我听到竹叶和风而舞的低啸,我听到一声悲怆的呐喊…… 第六十章 没说不喜欢 昏昏睡去…… 身体卸下所有的沉重,一时间轻如鸟羽,我感觉自己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这是哪里?我暗暗问自己,四周漆黑,不知飞了多久,视野中才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亮光。 像是趋光的飞蛾,不由自主地,我追寻着那抹微光而去。 渐渐接近,微弱白光化成耀眼一片,眼睛被刺痛,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这种话我都说了,你多少给个反应啊。”耳边忽然响起花成雪的声音,我心中疑惑渐生,连忙睁开眼来。 此时眼前场景已经变幻,又是古树下落花似飞雪,又是在那个静静的小院落。花成雪还是那张带着些许幼稚的脸庞,他望着我,眉头微微蹙着,脸颊有些红晕,神情十分别扭。 “我说,你到底给句话啊。”见我还是不说话,花成雪又催促了一次。 “你跟我说了什么?”被他这么一问,我实在摸不着头脑,只能愣愣地问道。 花成雪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道:“你老容易走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我可是在跟你说终生大事呢!” 终生大事?我看着花成雪一脸的期待,像个情窦初开的羞涩少年,忽然想起前几日梦见他的事情来,梦中也是这个场景,那时他好像对我说……他喜欢我…… “我想起来了,你刚刚表白了?”我有些不确定,怯怯地问道,这样直白地问一个男子,我差点被自己给窘到。 “是啊,算你还有良心,听到我的话。”花成雪好似松了一口气,随即他又满眼期待地看着我,眼眸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语气带着激动又显得紧张:“你快说说,好还是不好?” 此时我已经全部回想起来了,在上一个梦中,花成雪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我的天,不带这样的。 “喂,怎么又走神了?”花成雪有些生气地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干笑两声,道:“这种事情……要我怎么答……” “一开始不是你要我说的么?现在你怎么扭捏起来了?”花成雪将手环抱胸前,语气有些理直气壮:“你就说,好还是不好?” 听完他的话,我彻底懵了。这是什么怪梦?我让花成雪向我表白了,然后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院落门口处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向那里望去,来人竟是叶知凡。 叶知凡穿着淡蓝色的锦绣长袍,手中一把玉骨折扇正有节奏地扇着,他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容,像是春日里的迎春花,显出一片暖意。 “叶钧,你来得正好。”花成雪朝门口的叶知凡招了招手,听他这样称呼,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梦中,我看到的是一千年前云家发生的事。 在这个梦境中,我是不是能够看到以前发生的一切?心中几分欣喜,几分紧张,抬起头迎上叶知凡的目光,我朝他笑了笑。 可是,在下一秒,痛意忽然从左腹处向周身迅速散开,我连忙用手捂住,眼前的景色却开始虚化起来。花成雪还在和叶知凡打招呼,我痛苦地跪倒在地,他们却全然没有看到…… “知凡……”叶知凡还是那一脸暖暖笑意,什么东西刺痛了我的双眼,眼角温热,我低声喊出他名字的那瞬间,所有场景都被黑暗淹没。 …… “知凡……”迷糊间我又喊了他的名字。 “鸾月?”声音嘶哑的不像话,可那确实是叶知凡的声音,闭着眼感觉有人轻轻触碰我的手,他声音颤抖:“鸾月……醒了么……” “唔……”我模糊地答了一句,努力想要挣开眼,眼皮却好似被压上了千斤重石。 “别动……”叶知凡声音很低,我却听出他隐隐的慌张与害怕。 终于睁开眼,叶知凡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 天,这还是他么?像是离别了很多年,他本该英气的眉宇间却染上了重重的沧桑,眼睛红肿还溢满血丝,那好看的薄唇显得苍白干裂,连下巴都长满了胡渣。这般狼狈与邋遢,我差点没能认出他。 “你且好好躺着,我去叫二嫂过来。”看着我完全清醒过来,叶知凡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他伸手替我摆弄了一下被子,我却看到那一双布满伤痕红肿着的手,心中有些不安,便道:“你的手……” 叶知凡身体一僵,双手不自然地收回,他起身避开我的眼光,道:“在这里等我。” “……”我沉默着看他消瘦身影离去,没有多少力气说话,左腹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想必当时韬莲剑吸食了我不少精血,现在我整个人都晕晕的,肯定是失血过度了。 “仙子,你真的醒了么?”没有多久,三秀就和端阳踏进屋来,却不见叶知凡的影子,我心底泛起丝丝的酸意,说不出的失望。 “你那种失望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端阳站在我床边,眼中带着些许戏谑,语气却是很不满的样子。 我微微叹息,道:“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谁让你当时充英雄的?我又不是躲不开,现在好了吧?让韬莲剑吸去那么多血!”端阳不依不饶地说道,听着他的责怪我心中却是升起一丝的暖意,他话里的关心,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仙子的伤已没有大碍,但是还是要多休息。”三秀为我简单检查了一下伤势,对我吩咐道。 “三秀,韬莲剑呢?”看着叶知凡的样子,魔性应该是被压下去了,但我还是不放心问起三秀来。 “仙子放心,韬莲剑现在很安全,四弟他应该也没事了。”三秀说着,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却又很是迟疑。 “你有什么尽管说就是了。”三秀听罢却似乎还是有些顾忌,我见她眼神不自觉地瞟向端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于是,我对端阳说:“端阳,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凭什么?有什么话我不能听?”端阳双手叉腰不肯离去,我无力地闭上眼睛,随即又睁眼对他道:“我要三秀替我换衣服,你确定你要看么?” “你……”端阳被我的话堵住,他有些忿忿地看了我们一眼,最后还是大步关门而去了。 “好了,说吧。”端阳走后,我开口问道。 “是关于四弟的。”三秀脸色沉下来,她对我说道:“他恢复神智以后整个人就变得很不正常,那时候你还在昏睡,他带着知槿的尸身离开,消失了一夜的时间,回来时满身是泥土,双手都血肉模糊了。我们都吓到了,赶忙替他处理伤口,可是他就是不肯休息,要一直守在你身边。可是你醒了,他又不肯见你了,刚刚吩咐我好好照顾你,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听着三秀的话我心口开始隐隐抽痛,可还算淡定,我开口问道:“我昏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了?” 三秀想了想,道:“现在是辰时,算起来仙子已经睡了四天,他不食不眠地守了你三天。” “扶我起来吧。”我一边掀开被子,一边对三秀说道。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阿城已经去找他了,别太担心。”三秀连忙阻止我,我却悠悠看了她一眼,很无奈地说道:“我是让你帮我换一身衣服啊,你看这都脏了。” “哦。”三秀眼底闪过失望,她俯身助我起床,却不再多说什么。 我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你好像对我换衣服的事情很失望啊。” 三秀嘟了嘟嘴,囔囔道:“我还以为仙子会在乎四弟呢!没想到更在乎自己的衣服。” “哎,我说……”听着三秀的抱怨,我心底苦叫冤枉,口中却是道:“我为什么要在乎叶知凡呢?” “仙子不是喜欢他的么?他也那么喜欢你!”三秀拿起干净的白色外袍,替我披上,口中却还是喋喋不休:“四弟这个人呢,坏毛病是不少。一身的公子病,又自大,又喜欢挑别人的不好,还喜欢算计,就一个奸商。可是呢?他对你那么好,你都不知道,他守在你身边的时候……” “打住打住!”实在听下去了,我无奈地一笑,道:“你都把他说得那么坏了,还要我喜欢他啊?” “仙子这就不懂了吧?”三秀开始扮演起一个师长的角色,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一个男人,就算毛病再多,要是肯为你痛改前非,还是可以考虑接受的。” “你还真是越说越远了”我被三秀弄得哭笑不得,三秀却不肯罢休,还想开口再说什么。 我连忙阻止她,说道:“你先告诉我他把叶知槿埋在哪里了?” “仙子你……”三秀诧异地看着我,我无奈笑笑:“你不告诉坟在哪里,我怎么去找他?” “仙子不是不去的么?”三秀还是不解,我顿时就有种无力感,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去了! “你要我去见他,总不能穿身脏衣服吧?他要是看见了那些血迹,又觉得难过怎么办?”我反问三秀,这丫头,怎么连这点都不明白呢? “哈哈!”三秀听罢忽然笑出声来,她眉眼间带着丝丝戏谑,对我说道:“原来仙子还是喜欢他的!” “我可没说。”我淡淡一笑,将所有的尴尬和害羞埋在心底。 我没说过喜欢他,可也没说过不喜欢。 第六十一章 梅坞故人来 三秀告诉我,叶知凡将他妹妹葬在了梅坞后面山的一片竹林中。 她说那个地方很隐蔽,算得上是一个幽谷,谷中一条清澈的溪水流过,四周翠叶相拥、竹浪翻涌,形成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将外世隔离,而知槿坟墓周围长有许多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淡淡花香掺杂着清幽的竹叶沁香,很是怡人。 我明白叶知凡的苦心,他想要知槿生活在一个没有纷扰的地方,他想要这个美好的女子在清幽的地方如花绽放。 “秀儿,我回来了。”三秀才与我说着话,叶知城便在门外喊道。 此时我已经将衣服穿好,三秀便招呼叶知城进了屋子。 “二哥。”我看着那个走进来的身影微微一笑,很是礼貌地说道。 “弟妹……醒了啊。”叶知城见我坐着,脚步不知怎么的顿了顿,他那炯炯有神的眸子在闪躲着什么,脸上显出几分不自然,全然不像以前那般豪迈。 我正觉得好奇,三秀便凑到我耳边解释道:“阿城就是个木愣子,他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震惊了好久,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原来是这样,我放下心来,转而问叶知城:“二哥,他人呢?” “哦……啊?你问什么?”叶知城一惊一乍地,刚刚好像是走神了。 我沉默了,没想到堂堂的大将军被我们的身份给震惊成这个样子,一旁的三秀实在看不过去,她连忙走到叶知城身边,带着女子特有的娇羞,扯了扯叶知城的袖子,道:“你这个人,都几天过去了,怎么还是这般无用!” “我……”叶知城被三秀说得哑口无言,我看着这两人的“打情骂哨”,感到阵阵暖意,可又想到叶知凡,心底便泛起一层酸意,真不是滋味。 “好了,阿城,你不是去找四弟了么?他人呢?人家鸾月心急着呢!”三秀扬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看着我,却问着叶知城。 “四弟啊。”叶知城一副了然的模样,他对我一笑,道:“弟妹,四弟在知槿那里,你往后山走一些就可以找到他了。” “是啊,你快去看看他,顺便将吃的带过去。”三秀笑意更甚,俨然一个搭桥牵线的红娘。 要是以前,我定然会义正言辞地否认,可是这次我没有。带着不禁的笑意,我将三秀交给的饭菜包好,拒绝他们的相陪,独自朝后山走去。 身体还未恢复,我走得不是很快。 四周除了竹子还是竹子,今天天空有些阴云,山风引动竹浪,呼啸扬起飘飘长裙,我闻着空气中特有的竹叶香,将心事慢慢品味。 其实应该感谢叶知凡的那一剑,用一剑换一场昏迷,用一场昏迷遇一个梦境。那个梦境于我是真实的,像是从记忆深处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被挖出,唤醒了我沉寂心底多年的情愫,丝丝情愫涌上心头化成心泉,那种温润的感觉流遍全身,沁入所有的血脉,随即便深入骨髓,这般奇妙现在想想还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那时梦中的主角是花成雪,他问我喜不喜欢他,愿不愿意嫁给他。可面对他的坦诚,我给不出答案,心中有什么在慌乱,有什么想要去逃避,花成雪那双炙热的眼眸我辜负不起。 这种不安的感觉因叶知凡的出现而结束,在梦中,当他站在院门口朝我温柔一笑,风轻卷残云,日暖如轻羽。 像是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拥入怀中,我感受他笑意背后的那份真诚与信任,心底的那些不安竟顿时消失,有个声音告诉我,有他在,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于是,我笑了。 在梦境消失之际,我朝他笑,低喊着他的名字,只是想要告诉他,有他在身边,真好。 醒来之后又回想起梦境,我将这种情愫想透。虽然作为神仙,我无数次告诉自己不可以贪恋凡人,可是再也没有办法逃避真正的心意,叶知凡已经深深刻在心里,情已成网,我在劫难逃。 “到底喜欢他什么呢?”离幽谷还有一些距离,我走得有些疲惫,便随意靠着竹子小憩。扬起一丝自嘲的笑,回想起往昔种种,我自己都觉得对叶知凡的喜欢来得莫名其妙。 花成雪为我两次深陷险境,他的细心、他的温柔、他的拥抱,我不是不记得,却是不能将它放到心底铭刻。 而叶知凡呢?从下凡相遇那刻,我们似乎就有着难以言喻的缘分,月下他清冷的身影,翠凝阁他潇洒的一剑,客栈里他带着怒气的关心,离别前他手心的温暖,皇宫大火前他突如其来的相拥……一幕又一幕,凡间不过两月时间,我与他竟留下那么多回忆。 爱情,来得悄无声息,等你明白过来,已经深陷其中。 又往前走了一些,我听到溪水潺潺的声音,又闻见竹叶清香中混杂的芬芳,想必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期待还是迟疑? 心中忽然被什么东西猛敲了一下,我停在了原地。 就在我的视野中,一道好似燃烧着的红色光球从空中一划而过,拖着长长的尾巴,留下一道很完美的弧线。 光球着陆的地方就是不远处的幽谷。 那抹红色太过刺眼,更是刺痛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心中刚刚燃起的情火就被这样浇灭了。 那道红光,那种气息,分明就是云瑶,她回来了。 一刻间清醒过来,叶钧辗转等待七世,为的就是云瑶,而我,只是云瑶的妹妹,云华。 难以言喻地失落,我却不敢再向前半步。想想真是好笑,好不容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再难跨过与他之间那道深沟。那道深沟不仅是神与人的距离,更是妹妹与姐夫的距离。 我低头看着抱在怀中的食盒,视线渐渐模糊,心口像是被扭成了一团,生疼得很。 终于还是放了手,食盒就落在脚下,我抬头望着层层叠叠的竹影,目光落在竹林的最深处,那里应该正上演着云瑶与叶知凡相拥的场景。 这场缘分,本就不该属于我的,我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却是扬起自嘲的微笑,默默将眼角的泪珠抹净,长风呼啸吹乱裙角,我选择转身离去。 …… “鸾月姐姐!”久违的清脆声音,那身熟悉的白裙蓝衫在跳入我的眼帘,她一边向我招手,一边向我跑来。 “姐姐!可见到你了!”杜若上来就给我一个熊抱,我因身体不适而后退了两步,差点没摔倒。 “姐姐,你怎么了?”杜若见我捂着左腹伤口,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我勉强笑了笑,疼痛却让汗珠从额头流下来,见她还是很疑惑的样子,只好解释道:“前几日受了点伤,还没好全。” “我帮姐姐吧!”杜若像朵清香的栀子花,她的笑容在我心底晕开,我点点头,任她将手掌放在我的伤口处。 一丝清凉从伤口处散开,疼痛渐渐消失,我看着杜若为我疗伤,许多疑问涌上心头:“你怎么忽然到梅坞来了?” 杜若收起掌间灵气,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却是一副可怜的模样,很是委屈。 “怎么了?你师兄又欺负你了?” 杜若摇摇头,却像个小家碧玉似的托着脸颊,发出闺中幽怨般的轻叹:“我和知兰惹了祸,师父不让我俩再留在山里。恰好师兄要给这一带的灾民送解药,我们就来梅坞了。” “清玄道长也来了?”我有些欣喜,道长来的话叶知凡的魔怔就有救了。 “嗯,师父和知兰在竹屋里和人说话呢,师兄还在山下送药。”杜若嘟着嘴解释,随后又对我抱怨:“姐姐,你怎么不问问我闯了什么祸啊?” 我看着杜若那副委屈需要人安慰的表情,有些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打趣道:“还能闯什么祸呢?你是不是又把哪里给砸了?” “咦?姐姐你怎么知道?”杜若双眼显出不可思议,随即她撅起嘴,很是不满:“姐姐真是的,那么快就猜出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闹了,先跟我去见见你师父,我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我笑着牵起杜若的手,拉着她往梅坞里面走。 “哎呀姐姐,你还不知道我做过什么事呢!”杜若一边跟着我走一边表示抗议,我却笑着求饶:“那你跟我说说,你究竟闯了什么祸?” 杜若嬉笑着,用一种顽皮小孩的声音对我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啦,只是我和知兰悄悄往师父的炼丹炉里添了几块破石头。” “就为了这种事?” “嗯,主要是没多久那炉子就爆炸了。”杜若像是在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语气中还有几分激动,我却在心底各种感慨,杜若和知兰这两不靠谱的丫头遇到一起,清玄道长可得头大一阵子了。 “对了姐姐,屋子里还来了只兔子精,他跟那个日仙好像有仇,两人正僵持着呢!”见我沉默,杜若忽然说道。 花成雪? 我猛然停下,不知该不该往前。 “姐姐,你怎么了?不是要见师父的么?”杜若对我的举动很是不解,她又用那双灵动的眼睛看着我。 “没事,我们进去吧。”渐渐冷静下来,我淡淡地对杜若说,随即拉着她继续走。 竹屋中摇曳的烛火,将几个人的影子投在轩窗上,站在屋外,我心中深深明白,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 第六十二章 疑团渐渐生 没有出乎意料,我才推开竹屋的门扉,几道目光就齐刷刷地朝我射过来。虽然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我脚步还是迟疑了,最终站在了门口。 然后,我的沉默换来了一屋子的喧闹,众人纷纷开问,让我应接不暇: 先是三秀,她向我身后望了望,疑惑地问道:“仙子,你不是去给四弟送饭了么?他呢?” 随后端阳不满意了,他双手插在腰上,质问道:“什么?你居然给叶知凡送饭去了?” 一旁的花成雪也显得很不满,他微微皱眉,问道:“你怎么可以去给叶知凡送饭!” 叶知兰听后,看了看我,带着些许打量和好奇,用她尚还稚嫩的声音问:“你和我四哥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给他送饭?” 再然后,叶知城摆出一副兄长的样子,他宠溺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傻兰儿,她是你嫂嫂啊。” 最要命的还是我身后的杜若,她听叶知城这么一说,立刻蹦到我面前,那双灵动的眼睛睁大,银铃般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什么?姐姐,你和二师兄成亲了?” “鸾月,你真的嫁给他了?”他们几个人间的对话越来越变味,花成雪阴沉着脸向我走来,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失望。 “花……”我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觉得词穷,犹豫了很久,才重新对他说:“成雪,等我一下,我得先和道长说些事情。” 一直沉默着的清玄道长终于开了口,他对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出去说罢。” “道长先请。”我侧身让道长先走,花成雪却一把拉住我,一刻间他的眼眸深沉,我读不懂他的目光,却听他说道:“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轻巧挣脱他的手,我扬起略带礼貌的微笑,低声对他道:“放心,我不会的,等我一下。” 说着我转身不再去看他,快步朝清玄道长追去。 …… “仙子是为知凡的事情而来?”我与清玄道长信步竹林,远离了竹屋一些,道长先开口问。 “在丰门观的时候,他被日神珠的邪火击中,体内的魔血被唤醒,现在情况不是很乐观。”我轻声叹了口气,将事情大概说给了道长听。 清玄道长听罢,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做出了深思的模样,半响才开口问我:“仙子可听过血咒?” “血咒?”我有些疑惑,摇摇头。 “回山之后,老道查阅了许多古籍,发现魔道中有一种秘术,以血为媒,念怨成咒。中了血咒的人,若是情感受到强烈的刺激,体内的魔血就会爆发,就像知凡的那个样子。而且,血咒一旦深入骨髓就很难痊愈,轻者失心发狂,重者入魔自毁。自古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治疗,多是看中咒者自身的毅力。” “血咒来自魔道?”我又将整件事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随后惊道:“真的是云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道长摇头,却是问我:“仙子难道不怀疑这个云瑶的身份么?” 怀疑?我怎么可能没怀疑过! 听道长这样问,我苦笑着,心底泛起一丝酸意:“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没有什么证据,而且我做过一个梦,我的确是云家的人,花成雪和云瑶的话应该是真的。” “仙子,云家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呐。”清玄道长抬头望了望天,随即又看着我,语带担忧:“天象有异,这场异变恐怕仙子是难以逃过了。” “和云家的事情有关?” “唉,不是老道不愿相告,天机难测,卦象无果,这次真是爱莫能助了。”清玄道长一脸愁苦像,却让我愈发觉得不安,不由得再追问:“道长,那知凡呢?他会不会有事?” “仙子对他动了情?”清玄反问我,我心中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知凡他必须开始潜心修道,如若不然,没人能够救得了他。” “可是知凡他……”若是叶知凡他肯修道,我现在也不用那么苦恼了。 “仙子是过于护着他了。”我的话未说完,却是被道长打断,他嘴角有些许笑意,却是用尊长的语气对我说:“知凡是家中的小儿子,自小受得父母宠爱,加之聪明绝顶、天赋过人,年少就在江湖上有了名气。他一直没有受过什么大难,叶家这一劫是对他最大的考验,若是你太护着他,他就没有办法真正成长起来。当然,你也要给他信任,相信他能够凭自己的毅力渡过这一关,他渡劫归来之后才配得起你,不是么?” “那道长的意思是……” “衡儿散发解药起码需要三日,这样吧,这三日老道便留在梅坞,将毕生所学悉数传授与他,让他好好修炼。” “这样会不会太快了?”我还是有些担忧:“知凡他没有修道基础,短时间怎么可能学得过来?” 清玄道长却是笑笑,道:“仙子尽管放心,知凡他天生骨骼奇特,颇有仙骨之灵气,悉数相授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不过,仙子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才行。” “道长请讲。” “想办法将那个云瑶从知凡身边带走,而你最好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他修炼时必须要心无杂念才行。” “这样也好,云瑶那边我会去想办法的,剩下的事就麻烦道长了。” 道长的要求不过分,而且也如了我的愿。现在云家的事情横在我和叶知凡中间,云瑶又是对他下咒最大的嫌疑人,我们都远离他,对他的确是件好事。而且,离开他的时间,我和端阳正好可以去夺回神珠。 …… 走回竹屋的时候,云瑶和叶知凡都还没有回来。 “仙子先回屋吧,我去找他。”清玄道长看穿我心底的担忧,便开口说道。 我很感激地点点头,向他致谢,道长却是扬眉一笑,随即道袍一挥,腾空而起,往后山飞去了。 “你回来了。”耳边响起花成雪的声音,我寻声望去,他正站在竹屋门口,脸上依旧春风笑意,可是这一刻,他的温柔却显得似有似无般飘渺,他眼底的那丝深意,我还是猜不透。 “云……姐姐她……好了?”这样单独面对花成雪,我忽然觉得很尴尬,便只能随便找了个话题。 “嗯,花了些时间,所以现在才回来。”花成雪步履翩翩,他停在我面前,指尖轻轻从我脸颊划过,语气中带着丝丝怜惜:“听三秀说,他伤了你,好些了么?怎么脸色还是这样苍白?” “没事了。”我稍稍退后一步,躲过他的手,却是笑着道:“杜若那丫头疗伤的功夫真的很不错,伤口已经不疼了。” 被我躲开,花成雪的手尴尬停在空中,他眼眸闪过一丝不悦,随即便往前一步,趁我不备,紧紧将我拥入怀中。 “花成雪,你……”异性的气息朝我袭来,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那清香混着竹叶的味道,瞬间将我紧紧环绕,可此时我没那个心思享受,只是本能地想要挣脱。 “我好想你。”花成雪没有给我逃脱的机会,抱得更紧,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间,声音柔软撩人心弦:“告诉我,你也想我了。” 我可以说我没想过你么?我腹诽着,不肯说话。 “说话。”花成雪语气沉下来,搂着我的力度不减,却又很顺便地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花成雪,你干嘛!”疼意散开,我慌乱地挣扎,表示抗议。 “说,有没有想我。”花成雪没有放开我,他舔了舔唇边的血,鼻间散出的热气有意无意地喷在我耳边,顿时全身发麻,我听他语带隐隐威胁:“不说?今天就不能放过你了。” “你疯了!”这样的花成雪让我感觉陌生,一阵寒意顿时从心底生出,他再紧的相拥,我也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我是疯了!”花成雪更加用力抱住我,他低声在我耳边说:“我每日都在想你,可是你和他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每一刻的离别都是煎熬,好不容易见面了,为什么要躲着我?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哪怕一刻的时间,是想过我的?” 花成雪的话唤醒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不再挣扎,在他的怀中,我对他说:“我梦见你了。” “真的么?”花成雪终于松开我,他脸上晕开层层笑意,却一再问我:“真的?你梦见我了?梦见我什么了?” 其实我也不算说谎,虽然觉得这样会让花成雪误会,可我还是实话实说了:“我梦见我们在云家,你向我表白了。” 那绝对不是欣喜,花成雪听了我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眉头还微微皱了一下。可是他反应很快,就一瞬的功夫便恢复了笑容,他对我说道:“以前我就是在古树下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的,现在想想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阿华,现在云瑶也回来了,我们成亲吧。” “你说什么?”我还在质疑花成雪刚刚的那一丝异样,没听得太清楚。 “唉,你走神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呢?”花成雪宠溺地揉揉我头发,语气温柔,神情魅惑:“我们成亲吧。” 第六十三章 谁算计了谁 斜阳倚着山峦,橘色的暖光均匀地铺下来,映在我和花成雪的白衣上。 竹林间的风似乎不曾停歇,竹浪声声,从耳边划过,虚化了一切,连花成雪说出的话都消散在风中了。 他说,我们成亲吧。 怔怔地,我站在原地,看他灼灼目光,痴痴笑意。 “成雪。”相视良久,我启唇轻喊他名字,说话的时候也不知是怎样的心情:“你是认真的?” “阿华,我等了你一千年,还不够认真么?”花成雪眼眸深如夜空,脸上写着一种情绪叫认真,清风携谁的白衣起舞,缭乱谁的心情?对面的他,还是保持着那浅浅的微笑,向我伸出了右手掌:“你说过的执手,现在可愿意给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微微触动,我心湖荡开圈圈涟漪,最古老的语言镌刻着最纯粹的承诺,记忆深处触及不到的地方在躁动,这话好像有人曾对我说过。 “阿华,我在等你的答案。”我再次走神,花成雪却只是轻声唤着,他面带儒雅笑容,眼中竟多了一分自信。 风还在刮,混着竹叶的清香,清醒了我的神经,于是没有太多的喜怒,我淡淡地开口,问道:“成雪,你会一直帮我么?” “你说呢?”花成雪不答反问,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右手还停在空中,等待我的回答。 我忽然轻笑起来,却再没有半分犹豫,将手放到他掌中。 “阿华。”宽厚的大掌传来阵阵温暖,花成雪笑着与我相拥,在我耳边低声道:“太好了,阿华,太好了。” 耳边细语呢喃,我闭上眼不去理会,任他温暖来袭,心城却始终固守那道厚厚的墙。 花成雪,对不起,这场戏只能让你相陪了。 我在心底对他说了抱歉,眼睛缓缓张开,将他推开一些,说道:“姐姐曾说,等她回来,我们四个一起成亲,可叶知凡他刚刚失去妹妹……” “我知道。”花成雪温声细语,他笑着抬手,手指玩弄着我的头发,道:“那只是一个仪式,我们可以等。” “而且我得把日神珠抢回来,恐怕要在梅坞待上一段日子。” “没关系,我陪你。”花成雪很耐心地听我讲,手指依旧摆弄我的头发。 陪我?那怎么行! 我连忙摇摇头,见花成雪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便解释道:“其实我是想说……” “妹妹,你们在做什么?”想要说的话,被忽然出现的云瑶给打断,还是那身耀眼的红衣,她就站在我们不远处,脸上带着丝丝冰冷的笑意。 “你来得正好。”花成雪见了云瑶,脸色微微一沉,语气却还是很温和:“她刚才答应与我成亲了。” “哦?”云瑶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关切地问:“真的么?你真准备嫁给他了?” 我笑笑,没有回答,却是问她:“姐姐见过叶知凡了?和他谈得如何?” 云瑶听罢,神情有些奇怪,眼光甚至有些闪躲,片刻后才扬起笑容,说道:“自然是很好了,阿钧他说,等过了这一阵,就和我回柳城。” “是吗?”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扯出那个笑容来的,酸意涌上心头,却还是表现得平静:“那正好,我们四个可以回柳城成亲。” “妹妹也是这样想的么?”此刻云瑶隐去她神情中所有的冰凉,眼底升起丝丝的温柔,说道:“那等阿钧好一些,我们一起回去。” “我有个好主意,可以让我们早些成亲,不知你们两个想不想听?”我拿定主意,开始要施行我的计划。 “什么好主意?”花成雪和云瑶同时问我,眼中净是疑惑。 “现在我得去找日神珠,而叶知凡他可能也要在这里待上一阵子。如果你们留下来,既帮不上什么忙,又浪费时间。姐姐不如和成雪先回柳城,云家现在已经成了祠堂,需要重新打理,而且婚事也要准备许多事……”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两个先离开?”花成雪打断我,我望着他点头,却见他脸色有些沉闷,显然已经不高兴了。 “这可就是妹妹的不对了,姐姐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还会离开阿钧呢?”云瑶脸色也不太好,刚刚缓和下来的语气又显得有些生硬冰冷了。 “可是姐姐先回去,也可以早点准备啊,叶家出了那么多事,你也不想让叶知凡再操心婚事吧?”我保持着冷静劝说,要让云瑶离开知凡,现下我只能找到这样的理由。 “可是……我还是想要等着阿钧一起回去。”云瑶有了丝丝的动摇,嘴上却还是说着不愿意,我耐下性子,又说道:“刚才姐姐应该也见到了道长,叶知凡要随他修道,你留在梅坞也见不到他啊,倒不如回柳城去,好好布置一下,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阿华,你真是这么想的?”开口问我的是花成雪,他将所有的情绪隐藏,眼底深沉,叫我看不清。 “成雪,不是我不想让你留下来,姐姐身体刚好,身边得有个人照顾。”我保持着微笑,忍下心中所有的愧疚与疼痛,继续道:“难道你不想布置一个盛大的婚礼么?” 花成雪面色一僵,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那目光太灼灼,似乎要把我所有的心事看穿。 “成雪,答应我好不好?”语气低下来,我带着几分委屈看着花成雪,有种哀求的味道在里面。我承认这样做很卑鄙,也早已在心里骂了自己千百遍,可是我没有办法,真的别无他法。 花成雪没有说话,他伸手轻轻挑起我下巴,逼我与他对视。我装出无辜,直直盯着他看,却发现他眼底像个无尽的深渊,看不穿。 “云瑶,我们回柳城吧。”僵持许久,花成雪终于松开手,淡淡地说。 “这样不好吧?”云瑶还是不肯退让,我正想再说几句,花成雪却开了口:“相信我。” “……好吧。”云瑶看了花成雪很久,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样就好,我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可能这辈子都要背负对花成雪的愧疚,但是起码知凡暂时安全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云瑶开口问道。 “明早罢,今晚我想陪陪阿华。”此时花成雪已经恢复了往日温柔的笑容,他边说着边牵起我的手,道:“你可不能找借口躲我。” “怎么会。”我微微一笑,转而对云瑶道:“姐姐就先进屋休息罢。” “明天要走的话,我还是去陪阿钧了。”说着,云瑶一跃而起,化成一道红光,向后山飞去。 看着红光化成红点,红点消失在视野尽头,花成雪握着我的手忽然用了力,我疑惑地看着他,却听他问:“说吧,你究竟什么目的?” 同时远眺,我们没有再看彼此,声音散入风中,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我自嘲般笑笑,道:“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因为太了解,你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我都知晓。”花成雪依旧牵着我的手,他没等我开口,就顾自分析起来:“叶知凡中了她的血咒,想要解咒必须潜心修道,所以你不能让她留在这里。”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用了血咒?”我情绪有些激动,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成雪。 “知道又如何呢?”花成雪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竹林深处,却是淡淡地解释:“她已成魔,叶知凡不成魔的话,怎么和她在一起?你该理解她的用心,一千年的恨,没有那么容易消解。” “为了在一起就要把叶知凡变成魔么?”我语带讽刺,反问道:“那她为什么不想着脱离魔道?” 花成雪沉默了,风忽然猛烈起来,吹乱的头发刚好遮掩了他的表情。他身上的气息变了,温柔远去,冰冷来袭。 “成雪……”看着他的阴笃,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弱弱地喊出了声。 “鸾月。”忽然,他转过来,毫无表情地看着我,语气从未有过的冰冷:“你在玩火,小心自焚。” “你说……什么……”阵阵寒意从他的掌心传来,我惊吓地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 “看把你吓的。”花成雪忽然一笑,身上所有的寒意竟一散而尽,才那么一瞬间,他眼底又溢满了温柔。 “你刚才……”我还是不敢靠近他,刚才的那种感觉一定不是幻觉,一定不是! “傻丫头,我在演戏你都看不出来么?真笨!”花成雪愉悦地笑出了声,他上前一步将我拥进怀中,用哄小孩子的声音道:“你要是真不想让叶知凡入魔,我拖住她就是了。” “你……”他胸膛的暖意向我包围,我心底却结成了冰,还没能从刚才的那幕中回过神来。 “我刚才故意吓你,是要你多把我放在心里面,别要是想着叶知凡!”花成雪轻抚着我后背,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今晚好好陪陪我,再见面,你就是我新娘了。” 但愿那是幻觉,感受着他毫无破绽的温柔,我只能这样暗暗安慰自己。 只可惜那时的我不知道,花成雪口中的自焚,真的已经不远了。 第六十四章 病情晚来急 我当真陪了花成雪一晚,陪他看了一晚星星。 千万别多想,我们真的是很单纯地看了星星,单纯到并肩坐着,却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讲,连手都没有牵。 我不知道花成雪仰望天空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嘴角保持那个完美的角度,脸上映着些许期待,眼底有种情绪在涌动,闪烁如星辰。 他沉默着,我也只好沉默。刚开始,我还很认真地数着星星,可是数着数着,就想起叶知凡来。那一次在帝都,他也拉我在郊外看星星,还给我讲了许多故事。很是画面在脑中闪过,记忆轻如落叶,飘入我沉寂许久的心湖,引来阵阵微波,荡开成涟漪。 可以说,我们各怀心事,直到天明。 谁家鸡唱晓,啼声回荡在竹林之间,太阳越过远处的山巅,将耀眼的白光照在我们身上。 云瑶没有失约,一身红衣,应风而起,踏叶而来,轻轻落在我们面前。 “姐姐。”我站起身来,朝她打了个招呼。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给叶知凡下了血咒,千年前的事情她毕竟也是受害者,我不能太责怪她。 云瑶朝我点头示意,转而对花成雪说道:“我们走吧。” “嗯。”此时花成雪也站起身来,他走到我面前,俯身在我额头落下轻吻,低声道:“在柳城等你。” “嗯,你们多小心。”我尽量保持着微笑,柔声说道。 “走吧。”花成雪退后一些,边说着边化成了一道白色的光。云瑶见了,也化成红光,追着白光而去了。 两道光划过湛蓝的天空,最后消失在山与天的交界处。我目送着,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很邪恶的想法:其实花成雪和云瑶在一起,挺般配的。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一个对我颇有不满的声音响起,我没有回头,就知道是端阳。 “端阳,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没有回身看他,我却淡淡地说着。 “这是夸奖我么?”端阳走到我身边,双手抱在胸前,语气轻松了一些:“那你说说,发现我什么优点了?” “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抬那么高。”我瞥了端阳一眼,戏谑道:“我只是佩服你的耐性,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偷听我们说话。” “哼,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端阳脸色沉下来,他对我说:“你以为那花成雪和云瑶很简单吗?” 听着端阳的质问,我却是淡然一笑,对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话其实挺有道理的。” “你是想……”端阳一怔,随即皱起眉头:“你想通过与花成雪成亲来引出整个云家的真相?不行,这样太危险!” 依旧是淡然,我微微摇头,解释道:“我是说,入丰门,取神珠。” “喂,你要不要把话题换得那么快?”已经能感觉到端阳满脸黑线了,听他抱怨,我却笑笑,道:“现在我们更应该关心神珠的事情。” “难得你还有良心,记得日神珠的事情。”端阳语气似乎不善,但是嘴角已经浮现了笑意。 “所以呢,你就把我昏睡这几日打探到的消息统统告诉我。” “三秀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我去丰门打探了?”端阳好奇地看着我,我却摆出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低声道:“秘密。” 其实哪里需要谁告诉我呢?我昏睡四天,端阳根本不可能闲得住,他身为守护者,看着神珠吸食凡人精元,心中定是难耐的。 “行了,我也懒得和你打哑谜。”端阳说着,随地盘腿而坐,摆出一副要我和长谈的样子。 “那你就仔细说说现在丰门的情况。”我边说着边坐下,随意倚靠着一支翠竹。 “原来那日神珠是不需要每日吸食女子精元的,所以这几天丰门那边相对平静,没再有人遇害,只是那老道派出了许多人找我们。” “日神珠下一次吸食精元是什么时候?”我这样问端阳,却是心安了一些,还好,我昏迷的期间没有人再因日神珠失去性命。 “我仔细观察过,应该是九日为一轮。现在算算,那老道再动手,恐怕是后天子时。” “那我们得在这之前把那些女孩给救出来。” “这倒是简单,那老道关押女孩的地方我都知道,可是要怎么夺取神珠呢?你的办法是什么?” 听罢,我笑了笑,对端阳说:“我刚刚不是说了么?入虎穴啊。” 端阳又皱起了眉头,几番思量,他眼眸一亮,道:“你要自投罗网做诱饵,引那老道拿出神珠?可是我没办法触碰它啊。” 端阳说对了一半,但还未完全看懂我的心思,于是我耐心地解释:“你记不记得上次我从川……仙尊手中夺取神珠的事情?好像神珠能与我体内的灵火产生反应,如果我能骗丰道长用神珠吸我精元,我就有机会抓住它。到时你只需躲在暗处,见机帮我。” “嗯,虽然有点冒险,但这点子听起来还不错。”端阳赞同地点点头,眉头却还是紧皱着,继而又问我:“你确定你能抓住神珠么?” “不确定。”我平静地说道,随后又补充:“那时在丰门,我被神珠的力量击中,身体里的灵火就烧了起来。可是同时,背上的火凤凰便出现了。从这点来看,火凤凰和神珠之间应该也有关系,说不定到时候也能帮上我们的忙。” “那只能一试了,你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的。”端阳脸色肃穆,像是在跟我承诺,我见他的认真,不禁笑起来,现在想想,我和端阳之间很久没有那么和睦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端阳许完诺,便问道。 “不如我们……”其实我是想说,这件事早结束早好,可是话才一半,远处就有一抹身影出现,我不觉被吸引,连说话都忘记了。 “鸾月你怎么不说了?不如怎样?”端阳心急,在我眼前晃了几下,我却一把抓住他,指着远方:“那是不是……三哥?” 端阳顺着我目光看去,那身影有些蹒跚,跌跌撞撞地朝我们走过来,近了一些,他才说:“是叶知箫,他背上好像有个人。” 被端阳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叶知箫背上还有一个黑衣人,这模样分明是……江蛮! 离我们还有几十步距离,叶知箫被什么东西绊倒,连同江蛮一起摔在了地上。我见此情况,赶紧上前帮忙。 “三哥,没事吧?”我蹲下身子扶他,才发现他身上破烂囚衣被血浸染,还能隐约见到那道道鞭痕。 “快,救她,救她。”叶知箫忽然一把拉住我,那迷茫和无助的脸上闪出一丝乞求,抓住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江捕头怎么了?”我见叶知箫的慌乱,也不敢耽误,便一边将江蛮身子托起,一边问道。 “不知道,那时候在牢中,她忽然昏倒了,脉像很虚弱,我找不到她生病的原因,只好回来找你们了。” 听着叶知箫的话,我将手指轻轻放在江蛮手腕处,脉若游丝,似有似无,很是奇怪。而我因为不能使用内力,并没有办法进行更深入的检查,只能求助于一旁的端阳。 “端阳,你快过来,帮忙把她抬回屋去。”江蛮的离奇昏倒必然事出有因,我们还需从长计议。而端阳随意应了一声,走过来背起江蛮就往竹屋走,我见叶知箫伤得也不轻,便只好扶他回去。 …… 见叶知箫忽然回来,竹屋中的各位无一不觉惊讶,可是当下救人更重要,所以没有多问缘由,我就拉着杜若给叶知箫疗伤。 而屋子另一头,端阳和三秀仔细为江蛮检查身体后,都保持了沉默,他们眉头的扭曲程度证明着事情有多糟糕。 “弟妹,她没事吧?”来不及将囚衣换去,叶知箫刚疗完伤,就坐在江蛮床边不肯起来。他眼中只有她,我深深明白,这种担心背后的意义。 “三哥,江捕头会没事的,杜若虽然能够治好你的皮肉伤,但也你劳累不少,还是先去休息吧。” “可为什么她还不醒呢?”叶知箫颤抖着的手在江捕头脸颊轻轻抚过,他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语:“那时候,为什么要来救我呢?明明没人能伤得了她,怎么就昏倒了?” 我看着叶知箫痴语,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其实那时候在丰门,江蛮奋不顾身扑向叶知箫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情愫,只可笑两人非要这样折腾一回,成了这样的结局。 “仙子。”正当我感伤难过,三秀轻轻拍了我肩膀,她眼神往屋外瞄了一眼,我知晓她的意思,便悄悄离开叶知箫,出了竹屋。 竹屋外,端阳已经站在那里了。 “直接说吧,她的病因是什么?”看着端阳和三秀眉头紧锁的样子,我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心中担忧更甚。 “你跟她说。”端阳看了一眼三秀,命令道。 三秀撇了撇嘴,走近我一些,低声说道:“人有三魂七魄,江捕头身上少了三魂,恐怕活不过三天了。” “什么?”我不由得诧异,随即问道:“江捕头仍是一介凡人,谁会对她下手?难道是丰道长?” 三秀听罢却是摇摇头,脸上神情凝重像是在忌讳着什么:“仙子可还记得五百年前的蟠桃会?那日在宴会上王母发了怒。” “五百年前……”我不觉皱起眉头,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隐约记起那蟠桃会的事情来:“那时好像那个谁惹了王母……那个仙子叫什么来着?” “是卷施仙子,她曾是浣花谷中的一株仙草,后来入道成仙,常年侍奉在蟠桃园。” 被三秀这么一说,我脑中的记忆渐渐清晰,卷施仙子和江蛮,难道她们的关系是……将一切想明白,我双眼不禁睁大,竟不敢去相信这个事实。 第六十五章 瞒天过海计 思绪飘过天际漫向远方,我想起五百年前的事情来。 蟠桃会实乃王母寿宴,其盛大程度千万年来堪称一绝,每逢这天四方来客,大家纵酒寻欢,以冷寂而著称的天庭才会显出些许暖意。 当然,这也并不是所有神仙都能够参加的,像我和端阳这种身份低微的小仙,只能是站在宴会大殿外眼巴巴地看着日神和月神走进去,然后默默守在殿外,直到宴会结束,将醉酒的两位大神接回去。 这一年的蟠桃会,我和端阳依旧无聊地站在殿外。可是没过多久,殿内就传来了王母大怒的消息。一些侍卫进进出出,最后将一位守护蟠桃园的仙子给打入了天牢。那次蟠桃会不欢而散,其中的事情我也是后来从月神那里知道的。 原来守护蟠桃园的那位仙子叫做卷施,在成仙之前是生长在浣花仙谷中的一株卷施草。 自古有语:“卷施经冬而不凋,拔心而不死。”王母见卷施草用心修炼颇有慧根,便封她为仙,常年打理蟠桃园。卷施仙子侍奉桃园几千年,从未犯过错误,一直恪守天规。 可是五百年前的某日,卷施仙子为取灵水而下到东海,途中遇上了因渡劫失败而重伤濒死的一只小蛟龙。那蛟龙并非龙族正统血脉,不能得到龙王的庇护,只能在沙滩上垂死挣扎,等待着灰飞烟灭。 可能是出于怜悯之心吧,卷施仙子最后救下了蛟龙。她偷来园中刚成熟的蟠桃给他,一连七天悉心照顾,才保下了蛟龙的性命。 而其实桃树每一次结果都是有固定数量的,因为蟠桃用来救了蛟龙,宴会那天便少了几个。王母在众仙前失了颜面,当即命令追究下去,而卷施没有丝毫隐瞒就认了罪。 王母大怒,决定重罚卷施。据说在那大殿之上,王母曾对众仙道:“谁说卷施能够拔心不死?本宫便要拔了她的心,让她永受轮回之苦!” 后来刑官根据王母的旨意,抽去了卷施仙子的三魄,将她的七魂投入凡间。因为魂魄的不完整,卷施转世的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一岁。这,就是王母对她永无止境的惩罚。而那条被卷施救起的蛟龙,至此失去踪影,最后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淡忘在众仙记忆里。 …… 回到现实中,站在竹屋外的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现在江捕头身上少了三魄,年龄又在二十左右,她恐怕就是那卷施仙子的转世。 可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反而带来了巨大的困境,王母的命令在那里,我们谁能救得了她? “仙子,我想去趟浣花仙谷。”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三秀,她眉间的凝重并未褪去,眼中却是多了一份坚定:“我要去救卷施仙子。” “不行。”我立刻反对,随即警告道:“你天劫在即,而且现在还恋上了凡人,回花仙那里,事情马上就会败露,这无疑是找死。再说了,你也要为叶知城考虑一下,他不能没有你。” “那怎么办?其实我觉得当年的卷施仙子根本没有什么大错,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恐怖的轮回却还在延续,你怎么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江捕头就这样芳华消逝呢?” 三秀语气有些激动,端阳脸色沉下来,低声道:“小灵芝,注意你的言辞,莫要对王母不敬。” “端阳。”我狠狠瞪了端阳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在乎这个。 “哼,我说的是事实,刚刚的话要是被谁听去了,告到王母那里,我们几个都不会有好下场。”端阳双手插腰,神情庄重严肃,很像一个执法者。 “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帮江捕头,我们的确不能看着她这样死去。”我还是没好气地看了端阳一眼,随即转回正题。 “我们能有什么好办法?”端阳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火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多能告诉叶知箫真相,让他替江蛮好好准备后事!” “端阳,你给我闭嘴!”实在忍不住了,我一巴掌狠狠打在端阳额头上,他吃痛抱头,却也对我大吼道:“鸾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样打算。你能救她,却救不了你自己!到时候遭了殃,还得拉上我做垫背!”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牵连你的!”我被端阳的言语刺激到,朝他吼了回去,随即拉着三秀就往梅坞外面走。 “鸾月,你这样乱来,一定会闯祸的!”我头也没回,大步走着,端阳的声音就这样在林间回荡,却也在我耳边渐渐消失。 怒气涌上心头的我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机械地往前走,却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我放空的神丝,不久后被三秀的声音给拉了回来:“仙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浣花仙谷么?” 被她这么一问,我才停下步子,松开她的手。 此刻下意识回头一望,大片竹林在眼前,却已见不到梅坞的影子,看来我们已经走出了一大段距离。 “三秀,看来这次要麻烦你送我去花仙那里了,不过届时你在谷外等候,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本来是在心中盘算着让端阳送我去的,可是被他一气,我最终还是将三秀给拉进来了。 “仙子可想过,让三秀进谷更合适呢?”三秀苦笑着摇头,随即分析给我听:“三秀贪恋凡尘,已是逃不过天罚,就算加上救卷施仙子的罪名也没什么,可是你不一样,没必要受这个罪。” 我听着三秀的分析,脑中却是想起另一件事来,笑意不禁露出,就是那么一瞬间,我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而这个办法,或许能够同时解救三秀和卷施仙子。 “可若告诉你,我有办法帮你与他相守呢?”于是我反问她,三秀立刻愣住了,随即眼中闪出异样的光芒,却是有些不敢置信:“真的……真的有办法……真的?” 我笑了笑,随即又沉下脸来,用很严肃的语气问她:“三秀,你只需老实回答我,为了叶知城,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愿意,什么都愿意!”三秀回答我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眼中那种庄重更像是一种宣言,那是对爱情的忠诚与执着。 我将她的心意看在眼里,语气上还是保持严肃:“就算牺牲你的元神,就算从此以后只能同他慢慢老去,也愿意?” “不管是什么事,三秀都愿意,还请仙子指条明路。”三秀忽然跪在我面前,声音诚挚而庄重。 “你起来吧,我会帮你的。”我语气缓和下来,脸上也浮起丝丝笑意。 “那江捕头呢?她怎么办?”三秀站起来,却又追问我。 我自信一笑,轻轻拍了她的肩膀,道:“放心,我有办法,你先施法送我到浣花仙谷。” “好,三秀全听仙子吩咐。”三秀给了我一个信任的目光,随即低头将手放置胸前,念起咒语来。 浣花仙谷并不在九重天之上,而是置于一处仙灵秘境。依靠三秀的法术到那里,起码也要一炷香的时间。 而一路上,我将所有的想法告知了三秀。 其实,当年卷施仙子被抽去的那三魄并未被毁,而是被王母囚在了浣花仙谷的幻虚境里,要想救活江蛮,就必须使这三魄回归原体。可是幻虚境中又有王母亲自施下的封印,要是那三魄离了幻虚境,就会被王母知道。 想要瞒天过海,就必须有与那三魄等同的能量留在封印里。说简单一点,就是我需要一个替身留下做掩护。 三秀恰好可以充当这个角色,理论上讲,只要借用她的七分元神就可以将那三魄给换出来。而且,失去大半元神的三秀达不到渡劫的要求,不仅可以躲过天劫,也可以迷惑上天,让天帝误以为她还在仙谷修炼。 唯一的遗憾,就是三秀再难保持长生不老,会像一个凡人渐渐老去。可刚刚三秀也已经说过了,她愿意与叶知城同老。 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心中也明了这招偷天换日,就算最终会被发现。可偏偏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等天帝下旨追查之时,恐怕江蛮和三秀都已经老死,重踏轮回了。到那时,我想天帝也没有办法再追究定罪,她们也算永久得到解脱了。 这就是我颇为得意的计划,一趟浣花之行,便可成全两对有情人,其周密性我窃以为是可圈可点的。 三秀也觉得这主意很不错,可片刻思量却又问我:“浣花仙谷虽不是重兵把守,可是幻虚境仙子如何能进去?花仙大人那一关又怎么过?” “一切交给我,浣花谷快到了,待会儿你躲进我的乾坤囊里,它会隐去你的气息,没有会察觉。”我依旧保持着自信地模样,淡淡地交代着。 三秀点点头,那广袖优雅一挥,将我们脚下的彩云收回,随即又化成一道绿化,钻进了我腰间的乾坤囊。 与此同时,我稳稳落在地上。 眼前两棵古树将茂密的枝叶倾覆下来,一层薄雾罩在它们身上,有一种朦胧的美感。我提步向前走了几步,那古树遮掩着的那道石门显现出来,石门上染着点点绿苔,而石门上头镌刻着四个娟秀的大字:浣花仙谷。 第六十六章 泣冬幻虚境 在这座爬满青苔的石门角,有一株相当不起眼的植物,可它偏偏就是能否进入浣花仙谷的关键。 此时,我蹲下身来,伸出食指轻轻碰了那植物上仅有的两片绿叶,同时低声说道:“鸾月有事前来,有劳通传一声。” 我话音才落,那两片绿叶便轻轻颤抖起来,像是被风吹起,它们脱离植株,在空中打了两个旋,随即化作一只散着萤绿光点的小蝴蝶,翩翩而去,消失在我面前。 没有过太久,随着那道石门移动发出声音,一个身着粉色广袖仙裙的侍女出现在我面前,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见了我,随即半蹲下身子,声音只能用谦卑来形容:“仙子万安,我家大人有请,请让奴婢为您引路。” 这侍女我以前未曾见过,她这般客套让气氛变得拘谨起来,我也只能友好一笑,点头道:“有劳了。” 其实,浣花仙谷里的每一处我都十分熟悉,根本不需要人来引路。从石门入谷,走过一小段铺满淡紫色小花的路,路的尽头是一条横流而过的河,唤作净尘河。 河中突起的几块巨石成为一座天然的桥,踩着巨石就可以过河,而河对岸则横踞着一高耸的山脉,像是一道天然的石障,突兀地挡在来人面前。但是,山脚处却有四个人工开凿的石洞,而入了石洞走到尽头,变会是另一番光景。 啼春、唤夏、吟秋、泣冬,世间花草树木以随四季盛荣衰败,石洞名称取其意,象征着通往不同的区域。 啼春洞,往前的是万花园,那里百草聚集、千红争艳,春鸟永啼不绝。而里面最壮观的就是用千万花藤交织而成的“浣花殿”,浣花殿是花仙的起居神殿,也是整个浣花谷的中心。 唤夏洞,往前的是浮香池,池里铺满水芙蓉,踩着绿色的圆叶前行,便可到达池中的唤夏亭,那是花仙闲时饮茶观荷的地方。 吟秋洞,前往的是浣花仙谷面积最大的一块地方:喜丰台。我曾提过的浣花仙会就是这个地方举行,其中也有点庆贺丰收的意思。 泣冬洞,听着这个名字就会有一丝凄凉,而真如其名,世上恐怕没有什么生灵愿意进到这个洞里,因为洞那头的地方,叫做幻虚境。据说幻虚境中冰封数尺,大雪纷飞,奇寒无比。也有不少生灵曾获罪被打入这里面,至今却没有谁能安然从境中出来。 “仙子,大人吩咐过,请您从泣冬洞走,奴婢只能送到这里了。”那侍女将我引到泣冬石洞的前面,头垂得很低,语气依旧生分。 看来花仙已经知道我来意了,我心中这样想着,却是往泣冬洞口微微探进了头,一股寒气迎面袭来,惊得我后退了一步。说实话,我还没有进过幻虚境,不过依这寒气判断,里面的确很恶劣。 “花仙呢?我想先见见她。”进入一个未知的领域,我多少有些顾忌,暗自觉得还是应该和花仙打个照面。 “大人说,您既然决心已定,只管进去便可。”侍女微微欠了欠身,继续说道:“奴婢先行告退了。” “喂……”我本能地想要叫住那侍女,可她竟一个转身,化成点点桃花瓣,飞入了啼春洞中。 只剩我一人,犹豫过后再坚定,最后我还是迈开步子,往洞里走去。 “仙子,花仙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三秀在乾坤囊里能够感知到外面的情况,我往洞里走的时候,她传音给我,说出了她的疑问。 其实,这也是我的疑问。花仙是个性格很开朗、很直爽的仙子。我曾想过,若她知道了我的目的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来。当时我的预想有两个,要么她极力反对,或是苦口婆心地相劝,也或是连浣花谷都不让我进;要么她就义愤填膺,大力支持我,甚至直接帮我将卷施给救出来。 可是,花仙却让我一个人进了幻虚境,这其中又是什么含义呢? “仙子,仙子,你在听我说话么?”三秀的声音将我思绪拉回,我伸手轻轻抚摸了乾坤囊,低声道:“放心吧,不管她是什么用意,都不会害我们。我快要进入虚境了,你藏好。” 说着,一阵寒风卷起我的衣袖,冷意传遍全身,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脚步却已经踏入了幻虚境。 眼前的一切开始幻化,像是被罩上了一层薄雾,什么都不能看得很清楚。我站在原地不敢妄动,却是看着眼前渐渐变暗,一时间感觉陷入了无尽的深渊,黑暗张开倾盆大口,伴着狂妄肆意的风雪,将要把我吞没。 “鸾月,你愣在那里做什么?想被这阵法困一辈子吗?”我还置身在寒冷的黑暗中,耳边却是响起熟悉的声音,是花仙! “花姐,我的灵力被人封了,动不了。” “我说呢,你不应该笨到等死的程度。”久违的毒舌,花仙对我的调侃与打趣早成习惯,我无奈地笑笑,道:“那还不快救我出去,我没法用灵力护体,冻死了!” “等着!”随着花仙一声低吼,什么东西迎面飞来,随即紧紧缠住我的腰,我当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花仙的绸带。 “我说,你就不能温柔点么?”花仙将手中的绸带用力一拉,我身子便随之飞出了阵法,可是因为她用力过度,收起绸带的瞬间我身体失去平衡,一跟头栽在地上。 四周还是一片漆黑,我从地上爬起来,正拍着身上的泥土,却听花仙道:“我说你,被封了内力还敢往这里走,不要命了?” 说着,花仙暗念法诀,从掌中化出一颗闪着绿光的药丸,递给我:“吃了它,可以暂时保护你。” “谢了。”我笑着接过吞下,随即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来意了?出现在这里,是要帮我的意思?” “如果我说不是呢?”还不清花仙的表情,可我感觉她语气与寻常不同,似乎多了几分严肃:“鸾月,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花姐,五百年前的事你比我更清楚,那卷施受得惩罚也够多了。我若是没有遇到,也没有理由管。可江蛮却是个活生生的人,既然遇到了,你让我怎么袖手旁观?”我的语气也认真起来,在性情中人面前,晓之以理很重要。 “等等,什么卷施?江蛮是谁?我怎么被你弄糊涂了?”花仙愣了很久,最后给了我这样一连串的疑问。 “啊?敢情你不知道我来干嘛啊?”我对此感到颇为吃惊,不禁反问道。 “你进幻虚谷不是要……对了,你说卷施?那个被囚的魂魄?” 花仙显然把我的来意弄错了,她原本似乎要说什么,可是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卷施的话题上。而那时我只想着卷施的事,也并未把她的异样放在心上,便将卷施与江蛮的事情大致对她讲了一下。 “你要我帮你?”听完我的叙述,花仙倒也显得平静,一句淡淡的疑问,却弄得我心慌。从一个本该直爽的人嘴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实在是一件很惊心动魄的事情,因为我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你不帮也没关系,但是别阻止我,三秀和江蛮都很可怜的。”花仙算得上是我的大姐姐,此时说话,我故意带着些撒娇的味道,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也顺便争取到她的同情。 “其实帮你……也未尝不可。”花仙带着几分犹豫,随即解释道:“此事只有我们知道,仙谷又远离天庭,想瞒过去并不难。只是……那卷施在万年寒冰中困了五百年,早已陷入沉眠状态,我怕根本唤不醒她。” “唤不醒她也就没法让她归元,难道没有办法么?”先前没有想到这个情况,现在问题来了,我一时也没有头绪。 “暂时不清楚,不如我先带你去看看?”花仙说着拉起我的手就往前走,嘴里恢复了以往的唠叨与毒舌:“紧紧跟着我,幻虚谷幻象万千,四处都有埋伏。你那么笨,别走丢了还得我出手救你,不教人省心!” “是是是,我的好花姐。”因为习惯,花仙的这种唠叨在我这边成了一种家长里短的暖意,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我妥协般说着,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紧紧跟在她后面。 幻虚境虚幻,当真是名不虚传。我们才往前走了十多步,眼前的景色就已经变幻过无数次,看得我眼花缭乱。 “前面左转就是寒雪渊,里面冰封许多魂魄,你待会儿要定住自己的心神,不要留意那些哭喊。” 花仙说着话,身边的景象开始急速变化,所有一切化成耀眼的蓝光,再清晰时,一根巨大的冰刺倒插入地,拦在我们面前。四周寂静,苍白一片,寒风凌冽,鹅毛飞雪,亏得药丸护体,我才不觉得寒意袭身。 “寒雪渊在这冰柱后面,我们绕过去。”不知道为什么,花仙拉紧了我一些,因为黑暗散去,风雪中我见她的表情,那点着梅烙的眉心几乎拧成一团,眼眸中尽是担忧。 “花姐。”心中有些不忍,我最终叫住了她:“这件事你没必要卷进来,我自己进去就行,别太为难了。”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花仙似乎明白我的意思,却是苦笑着摇头,又望了望那根巨大的冰柱,道:“我怕你进去后会……算了,他说得对,凡事讲究缘分,强求不得。” “谁说?”我看见花仙眼底闪过一丝温柔,那像是一种不舍与留恋,将她记忆中的某人珍存。 “我们进去吧。”花仙目光闪躲,她拉着我绕过冰柱,又低声叮嘱了一遍:“鸾月,你一定要小心。” 第六十七章 遗忘的爹娘 在仙界,浣花仙谷是众仙心目中最向往的灵秀宝地。可是,就像有阳光的地方也会有阴影,幻虚境无疑就是仙谷深处最无情的地方。 而幻虚境中,最冰冷的这一角,就是寒雪渊。 若说是鬼斧神工,寒雪渊定算得上是天地的杰作,它散发着一种特有的气势,足以震撼每一个涉足于此的人。 一入雪渊,满眼净是寒冰。我们走在一条狭窄的冰道上,两侧则是高耸着的冰壁,冰壁表面光滑,像明镜似的倒映着我们的模样。说起来,这般冰天雪地也算得上是世间一大奇观,可此时我却没有半分欣赏风景的心情。 冰壁映着我的影子,同时也让我看见这晶莹冰墙下禁锢着的魂魄。而且越往深处走,能见到的魂魄越多,它们形态各异,有的还勉强保持着人形,表情却痛苦狰狞;有的只剩一团光球,若不是还散着微弱的光辉,没有人会认为它们还活着。 寒雪渊,就是仙界变相的牢狱。 我看着这些被囚的魂魄,不觉生出一种情绪,开始这种情绪并不强烈,只是像一缕青丝,若有若无地侵扰心头。可是渐渐地,耳边响起一个幽怨的声音,那声音一响,众声随即相和。无数哭喊、怨怒痴念直直灌入我的耳膜,然后又像是一只强有力的拳头,重重击在心口,惊得我猛退几步。 不能算是恐惧,我身体却开始微微颤抖,莫名的痛苦滋味涌上来,连自己都不能控制。 “没事吧?”花仙察觉到我的异样,连忙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我本想笑着摇头,可是心口处却忽然扭成一团,开始剧烈疼痛,痛得我站不起身,直跪倒在地。 “鸾月!”花仙连忙用她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轻点我几个穴位,并将真气直接灌入,随着这股清新的气息,我心口的疼痛才渐渐被压了下去。 “花姐……我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疼痛过后,我依旧捂着心口,却觉得那里变得空空的,好像缺了一块。 “你只是被这些魂魄的喊声扰了心智,没事的。”花仙给我一个安心的微笑,眼神却不自觉地朝寒雪渊深处看去,脸上表现出担忧神色,好像那里有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随时都会重现于世。 “花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缓缓站起身来,却是阻止花仙将行的步子,很是认真地问。 “没……没有啊。”花仙勉强扬起一抹微笑,眼珠灵活一转,连忙换了话题:“快跟我往这边走,卷施仙子的三魄就在不远处。” 于是不顾我的抗议,花仙说着就拉我往前走。 可我们才走了几步,冰道就出现分岔路,路变成两条,一左一右,延伸到不同的黑暗中。 “她在左边,我们走吧。”花仙说着,拉我往左走。 可是,我的脚下却像是被绑上了千斤巨石,再也移动不了半步。 “鸾月?我们走吧。” 花仙又拉了我一下,可我却僵在原地没法回应她。 就在刚刚,我无意识地向右边看了一眼,心脏就忽然猛烈地跳动起来,那种强烈与坚持,仿佛一定要冲出我胸口才肯罢休。而我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那幽暗无尽的一端似乎暗藏着什么东西,似曾相识,却又不知从何寻起。记忆深处有什么在呐喊,痛苦地,撕心裂肺地,喊着。 “花姐……”心跳过速让我全身剧烈颤抖,本能地抓住花仙的衣服,整个身体便向她身上压去。 “鸾月,静下心来,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花仙托住我的身体,又一次将灵力灌入,那气息游走一圈,将我的痛苦压下去了一些。 “那到底是……什么?”我紧紧抓住花仙胸前的衣服,目光聚焦在她脸庞,语气强硬不允许她有半分躲避,寒雪渊里一定有古怪! “你别激动,我全都告诉你还不行么。”花仙将手掌放在我心口,轻轻的抚摸着,语气中却带着几分焦急与妥协。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我松开她,盘腿坐在地上,以舒缓身体的痛苦,目光却不愿放开她,等待着花仙的解释。 “没想到一千年了,它竟然没有沉睡过去,唉,当真难逃这一劫了么?”花仙深深一叹,幽暗的光下,我看见她眉目间的凄凉与伤感,同时花仙朝我投来怜惜的目光,也随着我盘坐在地。 “鸾月,你在天界将近千年,可曾在意过自己身体的异样?”花仙开口就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身体的异样?”我想了想,在天庭的日子太平静,没有什么可提的,不过一定要说有,应该是:“下凡之后,我身体里莫名多了灵火,不受我控制,间歇性发作。” “不对不对。”花仙却是摇摇头,道:“你身上少了一魂一魄。” 一魂一魄?我有些诧异,这个说法好像在哪里听过。几番记忆搜索,我想起那时候在桑城赌坊,川痕曾问过云瑶,说我与她都少了一魂一魄,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急切相问,我心中已生出太多疑惑。 “九百八十二年前,是天帝亲自将你身上的一魂一魄封入寒雪渊,其中缘由我并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魂魄里带着你成仙前所有的记忆,你若想要追问从前的事情,只能靠魂魄的归位。” “我成仙前的事情?是在云家的时候?”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并将我的身世一点点引出来,可是想要了解的事情太多,一时间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我久居仙谷,其实云家的事也知道得不多。不过……”花仙话锋一转,目光中流出几分慈祥,她柔声道:“鸾月,其实你该叫我一声花姨。” “啊?”我惊悚地喊出了声,却立刻反应了过来,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我颤颤地问:“难道你和我娘是……” “你还没听过你爹娘的故事吧?”花仙淡然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我和你娘亲都是当时月神座下的弟子,我们一起修炼一起生活,关系十分要好。” “等等,你说的月神,是不是被川……是不是先代月神?”我不禁插进话去,问道。 “是的,先代月神正是我们的师父。”花仙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娘是个慢性子,做什么都不愿去争,那年仙会,她故意输在我剑下,让我得到天帝的赞赏,成为了花仙。可我来到浣花仙谷不久,师父就出了事,可月神之位不能空缺,你娘亲不得已临时顶替了师父,成为了第二代月神。” “我娘亲是第二代月神?”对此我表示惊讶无比,真不敢想象再听下去还会有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 “可你娘亲是万分不愿意成为月神的,因为她当时已经爱上了你爹。要知道天规森严,成了上仙,就更不能与爱的人相守了。” “我爹是谁?”心脏又不安地跳动起来,有种预感,接下来的事情会更让我惊悚。 “你爹,就是当年的日神,我师父的亲哥哥。” 我彻底愣住了,爹和娘,竟是这样的身份。 “后来呢?”有些难以消化,我却还是开口问下去。 “你娘在仙位一共三百年,可是最后还是受不住凡情的诱惑,随着你爹私下了凡间。后来的事情我便不是很清楚了,只是隐约听得一些传闻。说他们生活在一个叫做柳城的地方,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妹。可是,日月二神擅离职守,早晚会被发现的,他们在凡间生活了十八年,最后还是被抓了回去。而他们的下落,至今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也曾暗暗打听,却不得结果。直到天帝封印你魂魄,我才知道你的身世。” “云瑶说,我爹娘已经死了,是战死的……”我喃喃低语,想起云瑶曾说过的话。 “不会的,他们一定没有死。”花仙摇摇头,语气十分笃定:“我曾送给她两颗玄树的种子,你娘用她和你爹的血浇灌过,玄树与他们会有感应,如今玄树未死,证明他们也没死,恐怕是被天帝囚禁在什么地方了。” “玄树?”我相信花仙的话,相信我爹娘尚在人世,可说起这玄树,我便不由得问道:“这玄树可是种在云家院子的那两棵?” “正是,你爹娘出事后,我曾去过柳城一趟,正因为看到那两棵玄树,才确定他们的安全。可是那时候你和你姐妹已经不在云家了,均不知去向。” 花仙也不知道我爹娘被抓之后云家发生的事,那么我当年究竟做过什么?天帝为什么要夺取我的记忆?云瑶又是如何堕入魔道? 我深深叹一口气,目光又落在右边冰道末端幽暗处,那里封印着我的魂魄和记忆,是不是得到它,一切真相就可以大白了? “鸾月。”花仙忽然站起身来,用身子挡住我的视线,低头望着我,语气认真严肃:“你还是放弃拿回魂魄的想法吧,没用的。” “为什么?”我也站起身来,疑惑却又不甘心:“真相就在前面了,你还要拦着我么?” “没用的。”花仙苦笑着摇头:“就算我愿意帮你,你也拿不走,因为那是天帝亲自下的封印,仙界没人能解。” 一句话将我刚升起的希望悉数浇灭,天帝以无情著名,他既然有心封我魂魄,又怎么会给我机会找回它。 “鸾月,今天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去拿自己性命开玩笑。”花仙上前将手掌放在我双肩上,目光灼灼,语重心长:“我只是想你知道,你曾有个家。今后,记住他们的名字就好,将他们刻在你心上。” “他们的名字……” “鸾月你记住,你爹叫云曜,而你娘,叫素凝。” 第六十八章 芳魂复归体 千年以来,我的身上竟背负着那么多的秘密。冰道末端,真相只有数尺之遥,可是我已经不能再往前走,起码此刻不能。 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我将这突如其来的事实慢慢消化,同时也看清了眼下的形势。花仙说得有理,就算有她助我,我们也不能够解开天帝的封印,何况到时候惊动了天帝,事情就难以收场了。而且,我此行根本的目的是救江蛮,她现已已经垂危,时间上再耽误不得。 于是最后,我们走了左边那条冰道,至于云家的事情,也只能暂时被搁置一边。那时我想,来日方长,今后总有办法将那缕魂魄收回。而尘封在我记忆深处的那些往事,也终会浮出水面。 “三秀,你出来吧。”花仙将我领到囚禁卷施仙子三魄的冰墙前面,我则是取下乾坤囊,低声说道。 话音才落,乾坤囊轻轻震动,一抹绿光从中飞出,随即化成人形。三秀不敢有半分怠慢,连忙给花仙行礼请罪:“花仙大人,三秀辜负了您的期待,实在是……” 花仙既然肯帮忙救卷施,自然不会太过责怪三秀,不过也许是身份所限,此刻她目光肃穆,带着些许冷意,开口问跪在她面前的三秀:“三秀,你向本宫请罪,是否代表愿意回头?” 三秀眼眸微微睁大,却又丝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字字决绝:“三秀虽有负您的栽培,但绝无回头之心,还望大人成全。”说着,她往地上猛磕三个头,额头碰撞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我知道那该有多痛。 “花姐,差不多得了,她那么倔强,你再问也没用。”我有些看不下去,一边去扶额头微青的三秀,一边对花仙说道。 “罢了罢了,你且起来,现在救卷施要紧。”花仙无奈地摇了摇手,转身看着卷施仙子的三魄,眼底多了一份怀念与柔情,她低语喃喃道:“终于有人愿意献出元神将你救出了,傻徒儿,我的傻徒儿。” 原来花仙是卷施仙子的师父,我虽颇为惊讶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年卷施也是从仙谷中走出来的。 “花姐,三秀,剩下就靠你们了。”我微微退后了一些,给她们让出位置,因为不能使用灵力,这场营救我只能旁观了。 “三秀,元神脱离会带来巨大的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此时花仙收回对卷施的感叹,转而对三秀说。 三秀则是淡然地点点头,走到冰壁前面,道:“三秀已经准备好了,请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偷天换日的计划比我想象中还要进行得顺利,三秀将剥离的七分元神祭出,花仙则用法力在王母的封印上打开一个小缺口,只一炷香的功夫,我们就成功地救出了卷施仙子的三魄。 “看来她的三魄已经沉睡很久了,鸾月,你有把握把她唤醒么?”花仙看着我手中一团淡蓝色的光球,担忧地问道。 我轻轻摇摇头,将三魄放入乾坤囊,说道:“总要去试一试,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也好,你且回去罢。”说着,花仙看着一旁昏迷不醒的三秀:“她刚献出元神,身体还需要恢复,就先留在我这里吧。” “这样最好了,她一脸虚弱地回去,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和二哥交代。”我怜惜地看着三秀,心中却着实替她开心,很快他们就可以相守了。 “那我们先出去吧,寒雪渊环境恶劣,待久了对谁都不好。”花仙说着,将一法诀打在三秀身上,三秀便化成一道绿光,钻进了她的衣袖里。 “花姐,这次谢谢你了。”走在出雪渊的冰道上,我对花仙说道。 花仙却是朝我灿烂一笑,略带调侃,语气轻松:“下次见到我,叫我声花姨,给我点做长辈的感觉。” “嗯,没问题。”我不由得笑了笑,透过花仙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见到了娘亲的影子…… …… 因为三秀留在仙谷养伤,花仙便亲自将我送回了梅坞,可才到梅坞,她便又急急赶着回去,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而我也未挽留她,心中装着江蛮的事情,现在也顾不得太多。 “是姐姐,姐姐回来了!”我还未走到竹屋,就听见那银铃般的声音,此时杜若正站在竹屋门前与我挥手,见我也挥手回应,便连忙转身进了屋子,口中还大喊着:“姐姐回来啦!回来啦!” 当真是个爱吵闹的小丫头,不觉笑了笑,我取下腰间的乾坤囊,快步往竹屋走去。 “弟妹……”刚踏进屋,一个人影就冲到我面前紧紧抓住我双肩,我吓了一跳,定下心神来才看清是叶知箫。 他又憔悴了许多,凌乱的头发,碍眼的胡渣,疲惫的眼底却闪着一丝光芒,他看着我,像是在看一尊天神。 “三哥,你先放开我,有点痛。”我微微笑了笑,叶知箫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松开了手,却是很紧张地问:“江蛮她……有救么……” “你放心,我找到办法了。”我将乾坤囊在叶知箫眼前摇了摇,随即目光将屋内扫了一圈,杜若、叶知兰、叶知城、端阳,他们都在。 “那你快救救她,她的气息快没了。”叶知箫不由分说地将我拉到江蛮的床边,我却是问道:“我离开有多久了?” “这……”叶知箫一时回答不上来,估计他心思都在江蛮身上,没有心力去关注这些,倒是端阳,此刻他终于走过来,将手抱在胸前,语气不是很好,似乎还在生我的气:“将近十个时辰。” 还好,那还来得及。我松了一口气,随即对叶知箫说道:“三哥,现在我和端阳要将江捕头的魂魄归体,你们先出去一下,好么?” “真的能救她?”叶知箫目光不肯离开江蛮,再次问道。 “三弟,你要相信弟妹,我们陪你出去等。”一旁的叶知城开口说了话,毕竟他现在是叶家的兄长,叶知箫也算听他的话,愣愣地点了点头,起身就要跟着叶知城出去。 “二哥。”我不自觉叫住叶知城,他微微转身看着我,眼底涌动着什么,他果然在等我一个解释,我笑了笑,对他道:“三秀她现在很好,等她回来,你们就可以永远相守了。” “三秀说过,万事皆要信你,多谢了。”叶知城微微蹙着的眉头舒缓下去,脸上露出一丝舒心的微笑,他向我抱拳行礼,显得认真庄重。 “放心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我又是一笑,学着他的样子还礼。叶知城微微颔首,便转身出去了。 屋中,只剩我和端阳,还有昏迷中的江蛮。 “你真把她三魄带回来了?”端阳抢过我手中的乾坤囊,却还是忍不住地问起来。 “真的,可是卷施的三魄在寒雪渊沉睡太久,不知道能不能唤醒。” “若是不能换醒,她还不是得死?”端阳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地看着我,似乎在嘲笑我白忙一场。 我却不去在意,起身对他道:“反正你现在要施法将她的三魄归体,剩下的事情交给叶知箫。他们两个之间是有感情的,他那么在意江蛮,说不定当真能唤醒她。” “可凭什么要我施法?”端阳与我置气,将头扭朝一边,表示抗议。 “好端阳,我可没忘记正事。”我讨好地笑笑,为自己辩护道:“我可是十个时辰内回来的,神珠的事情耽误不了。等你施完法,我们就去丰门观,好不好?我保证,这次什么都听你的。” “真的?”端阳斜着看我一眼,问道:“你若真答应什么都听我的,我就帮它归位。” “行行行,我什么都听你的。”见端阳语气缓和下来,我连忙点头答应。 “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是反悔不得的。”端阳再次强调,我无奈地点点头,举起手掌,做出认真的样子:“我对天发誓还不行么?” “哼,这还差不多。”端阳也没再为难我,他将乾坤囊打开,心中开始念起法诀。那团淡蓝色的光球从中飞出,绕着端阳飞了好几圈,随后好像是听从命令般,猛地冲入江蛮身体。 “唔……”江蛮忽然痛苦地闷哼了一身,她周身还散着淡蓝色的微光,看来魂魄是归位了,只是还没有醒。 “去把叶知箫叫进来,剩下的事我们帮不了忙。”端阳收回法诀,将乾坤囊递给我,说着便要转身出去。 “哎,端阳,你有没有把卷施仙子的事情告诉三哥?”我追上他的脚步,问道。 “已经说过了。”端阳淡淡地应答,这谈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门口,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们身上。 “弟妹,如何了?”最紧张的自然是叶知箫,他冲到我面前,急切地问道。 “她的魂魄已经归位了,但是能不能醒,就要看你了。”我微微轻叹,轻拍叶知箫的肩膀,说道:“三哥,你与她若真的能够情到深处,一定会将她唤醒的。快进去吧,别让她等太久。” “好,好,我这就去。”叶知箫全身都在颤动着,他说着就往竹屋里跑去。 “弟妹,清玄道长早晨来过一趟,说该教的基本都教完了,你今晚应该就能够见到四弟了。这一趟你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叶知城走过来对我说,随即杜若也跑过来拉着我,一脸地兴奋:“今晚师兄也会回来,到时候要是江捕头能醒的话,肯定会很热闹的。” “是吗?”看着大家脸上的笑意,我也跟着笑起来,叶家劫难太深,走到这里,总算有些明朗了。 可是身后的端阳却忽然轻咳一声,我看着他的表情,好不容易扬起的笑容点点沉下去。 “鸾月,你随我来。”端阳面无表情,他迈开步子,留下淡淡一句命令,朝梅坞外走去。 第六十九章 幽谷中留别 “今晚取得神珠之后,你随我先回天庭。”我才走到端阳身边,就听到他用命令的语气这样说。 “是要将神珠送回去么?”我微微皱眉,却又觉得端阳的想法没有什么不妥,便说道:“没有问题啊,顺便还可以让月神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川……他下在我身上的封印给解了。” 可是听我答应,端阳脸色却还是不愿缓和下来,他朝竹屋那边看了一眼,对我说道:“我是说,这一走,你不要再和他们见面了。” “他们?谁?”我下意识地问出口,目光随着端阳落到竹屋前,杜若和叶知城还站在那里,也正望着我们。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问端阳:“你是说叶家的人?” “是,一切跟叶家有关的人,你都不许再见了。”这句话从端阳口中说出来,显得那样冰冷和无情,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陌生感,让我不由得又打了个寒颤。 “这不是商量,记得刚才你在竹屋里答应过我的话,你没有反悔的机会。”见我不说话,端阳又这样补充了一句。我现在才完全明白过来,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设计好了,等我跳进圈套,对他许下誓言。 端阳,算你狠!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你凭什么命令我!刚刚那分明是算计!” “我凭什么?”端阳冷笑一声,反问我:“你想留下来做什么呢?和叶知凡成亲?还是和花成雪在一起?” “我……”被这样一问,我所有的理直气壮倒是被打散了,端阳的问题我真的没有办法回答。 “鸾月,你怎么就看不清呢?”端阳见我词穷,语气也渐渐缓和了一些,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不要觉得我无情,这都是为你好。就算你喜欢叶知凡又如何?你的情况和三秀不一样,不可能和他相守的。趁现在你们的感情还不深,赶快离开他,断了他的心思。” “可是……”我急忙想要反驳,却依旧觉得词穷,才开口声音就小了下去。可我不甘心,那场昏迷终于让我看清自己的心意,还没有告诉他,叶知凡不知道我的眷恋,这让我怎么能甘心? “好,我换个角度说。”端阳顿了顿,随即说道:“就算你愿意为他牺牲一切,他也愿意与你相守。天庭上的那位会容许吗?你以为到时候追究下来只有你一个人的责任是不是?你总说叶知凡只是一个凡人,难道你忍心看到他受到神罚?而且你别忘了,你们之间,还有一个云瑶!” 端阳的话句句重击在我心上,因为都很有道理,到了最后我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身体像被抽空,便随意瘫靠在了一株翠竹上。 我微微仰头,此时临近黄昏,竹枝摇曳,竹影斑驳,将夕阳橘色光芒分成零星点点,散在我身上。 梅坞的风景,似乎从来如此,不曾为谁的伤心而改变。只有那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到像是一声声嘲笑,灌入我心底。 “想清楚没有?”残阳一点点斜下去,我们之间的沉默最后被端阳打破。 我将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端阳的身上,语气中不带太多情绪:“我们几时动身?” 端阳看了看远方的斜阳,道:“待它落下去就走,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要去后山找他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送你一程。” 看来端阳是看透我心思了,苦笑了一声,我直起身来,道:“那就谢了,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了。” “那好,我现在带你过去。”端阳走近一些,伸手抓住我的手臂就一跃而起,他带我向后山飞,很快就到了埋葬叶知兰的幽谷。 山谷清幽,当真如三秀所说的那样。 “端阳,你在这里等我吧。”走到谷口,我停了下来,对身后的端阳说道。 “就一炷香。”端阳停住了脚步,却还是忍不住叮咛。 “我知道。” 我迈开步子往山谷里走,没再去看端阳一眼。 …… 山谷比起梅坞要更寂静一些,竹风刮起来,丝丝清凉,还混杂着淡淡的花香味。我寻着花香走去,不久便见到一片白色花海,花海中有一座小小的土堆,想必就是知槿的墓了。 心中的感伤在一瞬间被激起,我迈着沉沉地步子走过去,这还是知槿下葬后我第一次来看她,可也是最后一次了。 “知槿,你还好么?”在她坟前,我缓缓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那块墓碑,碑上的字是用利器刻成,想必是叶知凡做的吧。 “仙子?你从仙谷回来了?”身后响起清玄道长的声音,他脚步很轻,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道长,我来看看知槿。”我站起身,也不好直接说明来意,便拿叶知槿当了幌子。 清玄道长一脸微笑朝我走过来,目光落在知槿坟头,口中却是说道:“你来得有点不巧,他现在正在练功,没办法出来见你。” 果然还是被看穿了心思,我苦笑一声,好像我和他总是在错过,时间不多了,这一别恐怕是…… “仙子要走么?”清玄道长语气悠悠,他蹲下身来,轻轻挡着墓碑上的灰尘。 “算是吧。”我也随他蹲下来,说道:“神珠的事情还未解决,我不能再耽搁了。而且,此次仙谷之行,我知道了一些往事,想趁着回天庭的机会将千年前的真相找出来。” 找回云家的真相,也是我答应回天庭的原因之一。 “仙子既然决定,老道也不必多说。知凡那里,有什么话需要传达的么?”清玄道长待我和叶知凡一直很好,这恩情我记在心间,便笑了笑,道:“别告诉他我来过,让他好好练功吧,韬莲剑的事情还得托给您了。” 清玄道长听罢,却是苦笑一声,不尽摇头:“老道该教的都教了,今晚衡儿回来,我们也要离开了。魔血的这关,还是得靠他自己过。” “道长有要事才急着离开么?”我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事到如今,让你知道也无妨。”清玄道长微叹,然后对我说道:“叶知凡的爷爷叶少君是我的好友,当年他在那场政变后忽然辞官回乡,这其中是有很深的渊源的。” “这和叶家守护的秘密有关么?”我忽然想起叶知凡在桑城时曾说起的事情,那时候他就有一个不愿意告诉我的秘密。 “是的,叶家三代要守住的秘密,其实是我徒弟杜衡的身份。”清玄道长像是回忆很久远的事情,向我讲述了当年的事情:“那场政变发生在二十八年前,那时衡儿才是个出生几个月的婴儿,他是先皇与贵妃的儿子。可恨那皇后膝下无子妒忌,设计了一场政变并嫁祸到了贵妃身上。宫廷大乱,所谓的贵妃一党悉数被诛,当时先皇盛怒,连他的亲生儿子都不打算放过。叶少君看得清这事情原委,却顶着皇后一族的压力,苦于不能说出真相,便只好施了偷换之计,救下了将要被掐死的衡儿。他将衡儿救出后,便交到我手上,自己也为了守住秘密而辞官远离朝廷。可是事情远没有结束,贵妃生前对少君有恩,在获罪入狱后不仅将衡儿交付少君,还要少君答应她,等衡儿长成人,要助他夺回皇位。少君离京后,便开始迅速扩展叶家的势力,他儿子叶乾,也就是叶知凡的爹,手段比少君更甚。他让大儿子随他经商积累大量财富,又把叶知城送进军队成了大将军,这都是在为协助衡儿夺回皇位做准备。” 我算是将事情听明白了,便接着清玄道长的话讲:“现在你们要准备起兵了,所以来找叶知城帮忙?” “其实我们还需要叶知凡,他大哥死后,整个叶家的财产都由他掌管。那是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 “可是道长……”我犹豫了一下,最终问道:“皇族的纷争我不懂,可是战争一起,痛苦的还是无辜百姓,你们忍心么?” 清玄道长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世间之事太烦扰,我本意肆意逍遥。可帮助杜衡是对少君的承诺,我不得不做。而且,现在的那个皇帝是个昏君,他整日沉迷声色,权利都落入了宰相手中。那宰相又是个居功自傲、贪得无厌的小人,这些年被他害死的忠良不计其数,莫说那些平民百姓了。战争固然可怕,可是若能以杀止杀,还天下一个太平,我想也是值得的。” “凡间的事情鸾月不是很懂,也插不进手去,只是这一别之后,道长你们要保重啊。”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我只能与道长客套起来。 “你真的没有话要对知凡说?”清玄道长话锋一转,说道:“那日他一剑伤你,便一直不敢面对你。他说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自己手上沾满你的血。你若能给他留句话,我想他心里会好过一些。” 心口不觉疼痛了一下,我皱起眉头,又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布囊,交到清玄道长手中:“这是我向花仙讨要的木槿花种子,道长交给他吧。告诉他,将种子种在知槿坟前,来年就会开出粉色的木槿。三秀告诉我,她在知槿身上下了咒术,尸身不会腐烂,而这木槿花带着仙界的灵气,说不定能够将知槿的魂魄给招回来,道长让他乐观一些,他妹妹还有可能活过来。” 将话说完,我站起身来看了看天空,半柱香的时间要到了。 “仙子真没有别的话要讲?”身后的清玄道长似乎有些不甘心,他叫住了我,又一次问道。 停在原地,我背对道长,眼眶已经湿润,再待下去,我要失态了。 “道长。”我深吸一口气,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霞,带着轻微的哽咽:“告诉他,他曾问我喜不喜欢他,想要知道答案的话,就赶快好起来,不把魔血除净就不要来见我。” “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清玄道长舒心一笑,我却将眼角的泪水抹去,迈开步子,往谷外走去…… 第七十章 演一场意外 先前已经说过,此次入丰门,我们的计划是用我来作为诱饵,使丰道长拿出日神珠,再借机抢回。 计划粗略看上去是挺简单的,但是等我和端阳到了丰门后山的竹林里,才发现整个计划若是要实施起来,在细节上还有许多值得研究的地方。 首先,要怎么把我送到丰道长那里就是一个大问题。我们肯定不能直接去找他,那样太假了。可是混到那些被捉的女孩中呢,又害怕吓到她们。而且有无辜百姓在场,我们的行动多少也会受到一点限制。所以,眼下必须要找出一个办法,既能保证女孩们的安全,又能让丰道长相信我落入他的手中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时夜幕刚刚降临,离丰道长给神珠吸食精元还有一些时辰。我和端阳简单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隐身进入丰门观,看看里面的情况再做打算。 现在有端阳在我身边,我便不需再进行翻墙、潜行之类浪费时间又担惊受怕的事情了。他一个隐身术再加一个瞬间移动,眨眼的功夫,我们就置身于丰门观中。 “这间厢房的下面有个暗室,那些女孩就被关押在这里。”端阳说着,伸手指了指我们眼前的一间屋子。 再看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间厢房坐落在丰门观偏东的位置,院落冷清、简单,想必平常也没有多少人会来。看这里连个守卫都没有,想必丰道长也是不想把事情给伸张出去罢。 “你确定所有的姑娘都在里面么?其他难民有没有危险?”抬头问端阳,此时我可没忘记人口失踪案还和大面积爆发的瘟疫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仔细查探过,别的地方不敢说,但是就只说丰门山的话,被抓的女孩的确都被关在了这里。那些被收留的难民在很大程度上那老道遮掩真相的幌子,好叫衙门查不到他们头上。而这几日杜衡四处散发解药,留在丰门的这些难民也相继离去,算起来丰门里还留着的百姓不会超过十个。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端阳详细地给我说了一下情况,随即又问道:“怎么样?现在这个状况,下一步我们要怎么走?” “据你观测,丰道长几时会过来?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带着其他弟子?”我又仔细将这个僻静的小院落打量了一遍,问道。 “上两次他都是亥时左右的样子,两个弟子在外面守着,他一个人进去。对了,暗室里面还有两个丰门弟子,负责看人的。”端阳熟稔地说着,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上演一场救人意外。” 我听后笑了笑,答道:“正合我意。” …… 亥时将近,端阳首先闯入暗室,将那两个丰门弟子给解决了。 我站在屋门口望了又望,终于听得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便赶忙回过身,往暗室的入口喊:“端阳!” 话音才落,几个被囚禁的女孩就从暗室中踉跄跑出来,端阳跟在她们后面,手中扶着一个比较虚弱的女子,口中还大喊:“大家跟着我,不要被那群臭道士发现了!” 几乎同时,屋外的脚步声开始加快了,我听见了丰道长的声音:“暗室有人!快走!” “端阳,他们来了。”我看着从屋子一涌而出的女孩子们,低声对端阳说。 “按计划行事,我先出去。”端阳匆匆应了我一声,正要踏出屋子又忽然停下来,只见他展开手掌,从掌间化出一把长剑,向我抛来。 “这可以挡一下。”端阳说着,就往屋外走,而我则是将长剑紧握手中,停在原地细细听外面的情况。 “掌门,人都被放出来了!”我听见一个道长惊喊,这个声音有点熟,好像是那日忘后面迎战我们的那个领头道士。 “什么人!”这是丰道长的声音,此时听声辨位,他们已经进入到院落里来了。 “哼!你们这些臭道士,居然敢绑架良家妇女,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端阳朝着他们大喊,当然这也是给我的信号。 给自己加了口气,我立刻跑出屋子,同时朝端阳说道:“暗室中已经没有人了,我们快走!” 端阳看了我一眼,眉头皱起来,低声道:“来了几个挡路的臭虫,事情有点麻烦了。” 我故作惊讶一声:“啊?”然后再顺着端阳的目光望去,此时丰道长和另两个道士正怒气腾腾地看着我们。现在的情况是,他们三个将院门给挡住了,而那六七个女孩子正胆怯地躲在我和端阳后面,大气不敢出一声。 “哼,你们这两个妖人,今日主动送上门来,还想着离开么?”最先开口的是丰道长,他语气过于倨傲,让我有一种想上去直接给他灭了的冲动。当然,理智告诉我,单凭自己是灭不了他的,而且,现在也还不能灭他。 “臭老道,难道你忘了腹部的伤了?怎么,不疼了?看你精神还不错嘛。”端阳也做出一副从容得意的样子,语带戏谑。 “你……”丰道长此刻恨得牙痒痒,他长剑一挥,直接下命令:“放信号,给我把他们拿下!” “是!”一个道士连忙转身离去,才是片刻功夫,一道绿色的光束冲上天,在半空中炸开了。 见那道士此举,我立刻沉下脸色,用一种大难临头的语气对端阳大喊:“糟了,他们大批人马下来,我们怎么逃?” 端阳也显出一丝慌乱,却是用一种责备的语气对我说:“鸾月,都是你,非要这个时辰过来!这回好了吧?还让这些臭虫给撞上!” “小子,你嘴里给我放干净点!”一直未开口的那个道士不满地说道,丰道长却是得意一笑:“哼,看你们得意到几时!还是乖乖就擒,省得我们麻烦。” “我们又不是白痴,为什么要乖乖就擒啊?”我看戏也演得差不多了,要是真等一大群道长涌过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于是说着,我抽出长剑,挡在端阳前面,说道:“不管了,你带她们先走。” “那你呢?”端阳还要装一下样子,很不放心地问。 我无奈一笑,提剑就冲着丰道长,口中还在大喊:“这里只有你能救她们,快走!我断后。” “好,你多小心!”端阳这边也开始行动起来,我也不能看清他的动作,只能尽力将丰道长和身边的道士给挡到一边,开出一条路让端阳们过去。 我没有法力,剑术也不错得有多好,对付这两个道士撑不过一分钟,但是这个时间对于端阳他们已经足够了。 端阳护在那些姑娘消失在我视野范围的瞬间,也是丰道长用剑气攻破我招式的瞬间。 “咣当——”手中的长剑被打落,恰恰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戏还得再演足一点,想着,我便侧身一跃,正准备将长剑捡起,谁知身后一阵风起,丰道长速度极快,没等我反应过来,那长剑已经被他踢出老远,而他一个回身劈掌,恰恰击中我的胸口。 “妖女!别动!”丰道长那一掌用力很猛,我失去平衡跌倒在地,那一旁的道士立刻冲上来,低吼一声,手中的剑尖离我喉咙恰恰一分距离,此等情况,我算是被成功的给擒住了。 我坐在地上没敢动,那丰道长看了我一眼,又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派人去追,但不用将那些女子带回来,直接灭口。” “掌门,这……”别说是那道士,连我听了这话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谁知那老道却是邪恶一笑,眼中几乎要闪出光来:“有了她,还需要那些女子做什么?” “她是……”道士不解地看着我,又将目光落在丰道长身上。 “虽然不会法术,但是身上却散着精纯的气息,难得一见的精元。”丰道长嘴角微微勾起,眼中自信满满,仿佛掌控了一切。 那丰门道士还是听得一知半解,却又不好再问,只好将手中的剑收回,往外面去了。 “你……干……干什么……”为了把戏演得完美一些,见丰道长蹲下身来,我一边将身体往后挪,一边结结巴巴地问道。 “干什么?”丰道长目光与我相对,像只已经捕获到猎物的花豹,语气傲得不行:“你放走了我的东西,不该补偿一下么?” “补……补偿……什么?”我依旧结结巴巴装傻。 “你不是说神珠是你家的东西么?怎么,不知道我用它吸食精元的缘由?”丰道长打量我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深意,我心中一紧生怕他看出什么来,便只好说道:“你用神珠吸食精元,不过是想要更好的控制神珠的力量,可是你根本没有办法吸食我的精元!” “哦?”丰道长不屑地笑笑,随即道:“你以为这样贫道就会放过你了?子时快到,能不能吸食我倒是要亲自试试!” “你……你会后悔的!”我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很恐慌,甚至连全身颤抖这种比较恶心事情都做出来了。 “别害怕,疼过了,你就解脱了。”丰道长话音才落,几个持剑的道士就进了院子,他们将我死死围住,却也不动声色。 “把她带到大殿去,今晚戒严丰门观!”丰道长冷冷吩咐完就起身走了,只可惜他没看见,在场的所有道士都没有看见,只一瞬,我脸上划过一抹淡淡的微笑。 第七十一章 又一次意外 跟计划中的一模一样,此刻我被人绑到了丰门观正殿。端阳用法术带着那些姑娘离开,算着时间他也应该是可以回来了,下意识地将丰门正殿内扫了一圈,端阳应该已经藏身在某一处了吧。 不过眼下看来,丰道长给神珠吸食凡人精元的事情并没有让太多的丰门弟子知道。虽然我是被他们绑到了大殿上,但是丰道长身边的那个弟子又立刻将大批丰门弟子给支开了。所以现在大殿里包括丰道长本人在内,也最多不过是十人,这倒是称了我和端阳的心意,待会儿逃走应该不会很难。 心中这样想着,我不由得望着站在不远处的丰道长,嘴里难免说出一些讽刺的话来:“怎么,做出这般为人不齿的事情,还不好意思让徒弟们知道?” “妖女你闭嘴。”丰道长没有回应我,倒是他身旁的那个道长比较激动,他张口就是一番义正言辞:“掌门乃是一代宗师,利用神珠是要拯救天下苍生于浩劫之中,这等济世之怀,岂能容你污蔑?” 抢了仙家的东西,伤了凡人的性命,然后举起了拯救天下的大旗。这算是什么逻辑? “你们这是狡辩!”我很淡然地指出他们的错误:“神珠乃是天上的神物,又岂容你们的脏手触碰?” “你……”那道士脸色有些泛青,他从一开始就很针对,恐怕是那时候我让叶知凡破了他布下的七才阵,他怀恨在心了。 可是那道士正准备再骂时,丰道长却是伸手将他拦住了。 丰老道走近我一些,眼中的得意之火好似已经被理智浇灭了,他现在太过冷静,太过冷静地打量我,盯得我发毛。 “喂,臭道士,要动手就动手,出家人别这么看着我!”我很不满地朝他吼,想要打散他的注意力。 “子时还未到,你想死也要多等一会儿才行。”丰道长平淡一句,却又将话锋一转,道:“不过,你究竟是谁?” 终于怀疑我身份了么?这一点我早已料到,想想丰道长也不是等闲之辈,发生了这么多事还不怀疑我,那肯定不是我人品爆发,而是他的智商问题了。 不知是谁谁谁说过,要有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游戏才有意思。我现在多少也体会到了这种滋味,反正现在还有些时辰,跟丰老道玩玩嘴仗也挺不错。 “说,你到底是谁?”丰道长见我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 “说了你也不会认识,问了白问。”我白了丰道长一眼,将头偏向一边。 “就算是像百草药精那样吸取天地精华长成的生灵,也没有你身上这么纯净的气息。可你不该没法力,不应该……你到底是谁?”丰道长像是自说自话地推理了一下,却又问了我一遍。 “鸾月,我的名字叫鸾月。”我轻叹一口气,说道。 “鸾月?”丰道长似乎没有料到我会那么直接告诉他,微微愣了愣,嘴里还说出了一句:“不认识。” “看到了吧?我都说你不认识!”我得意一笑,却是听到一旁道士怒吼:“妖女,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我笑得是你们!”我收起笑容,目光落在丰道长身上,说道:“神珠是何等仙物,竟然敢用来害人性命,枉你们还自称是修道之人!” “那你呢?你又算是什么身份?闯进我丰门,不是为了私吞神珠又是为了什么?”丰道长冷笑一声,又问道:“神珠若是落到你手上,你的选择怕是只会和我一样,没有纯净的精元,神珠失控的场面你这个不懂道法的人又怎么控制?” “就为了控制神珠而杀人,这种理由你不觉得很荒谬么?”我沉着应对,反问到。 “杀人是为了救人,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丰道长的焰气没有减弱半分,语气却是咄咄逼人。 “那你说说啊,你救的是什么人?” “本以为你和清玄老头是一处的,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么?”丰道长这一反问,倒是让我有些发懵,什么情况,难道这事情背后还有秘密? “我和清玄道长不过几面之缘,哪里知道什么事情?”我冷静下来,既然这背后另有故事,不如就此将其挖出来。 “这个清玄,亏得挂着一个卜神的称号,这么明显的变故,难道他就没看出来?”丰道长喃喃自语,好像已经没有理会我。 既然挑起了我的兴趣,我哪还有不问下去的道理? “喂,你倒是说啊,什么变故?” “妖魔反噬,凡间浩劫。”丰道长目光中多了一份忌讳与谨慎,那种神情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道长话落,我便沉默了。 妖魔,凡间,这让我想到了许多事情。我知道神珠落入凡间的后果,也知道川痕曾经对神珠下过手,清玄道长告诫过我将有劫难,而杜衡却要以皇子的身份去抢夺江山…… 这一切好像在说明着什么,可是一时我也说不出个什么。 “看你的反应,你不是妖魔界的。”我还在苦思中,丰道长就很笃定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抬起头望他,问道:“哦?那我该是什么界的?” 丰道长又打量了我一番,随后的结论居然是:“人不像人,仙不像仙。” 你才不像人呢!你全家都不像人!我在心里将丰老道骂了几遍,却又找不到什么话再接下去,一时间大殿陷入沉寂。 “掌门,子时到了。”沉默被一个小道士打破,他跑上来说了一句,又连忙退回原地,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其实知不知道你身份都是无所谓的,反正你都要死了。”丰道长说着,将手一挥,他身旁的其他道士也退后了一些,看来是在忌惮神珠散发出来的神力。与此同时,我不动神色地又将大殿里所有人环顾一圈,竟看不出谁是端阳,但愿他在。 我这里还在祈祷着,丰道长那边已经将神珠祭出来了。 “姑娘,你的死能够换来苍生太平,这场也不算太冤。”丰道长将神珠举到我面前,口中还像念着悼词似的。 神珠就近在眼前,那腾腾的热气已经将我整个人包围,骨血深处那股神秘的力量果然开始躁动起来,对,就是这个感觉! “端阳,帮忙!”神珠感应到我的气息,已经开始了吸允,而我此刻被捆绑在柱子上,需要端阳给我松绑才能够抓住神珠。 “什么?”丰道长有些疑惑地开口了,也几乎是同时,他身后的一个小道士忽然变了模样,朝我身上送来一道白光。 “很好!”绳子松开的瞬间,我先是用力将丰道长一撞,然后迅速转身伸手就去抓那漂浮在空中的神珠。 “好痛!”一模一样,所有的疼痛和炙热,都和皇宫中那次相同。凭着理智和耐力,我死死抓着神珠不放,瞥了一眼端阳,此时他已经与人开打了,几个人围攻他一个,但也不算是处于下风。 当然,丰道长最关注的还是神珠,他虽然被端阳缠住,却还是喊道:“快看住她,别让她给跑了!” 跑?我苦笑一声,现在神珠正兴高采烈地吸我精元呢,我哪还有力气跑?没直接昏过去已经很不错了。 “端阳,你快点!”灵力的流失与灵火的焚烧给我身体带来了不少的压力,我强撑着站立,却也被三四个道士包围着。他们不敢上前,我也逃不出去,就这样僵持着。 本来,我还期望着背上的火凤凰能够被唤醒,这样我和端阳就机会逃走了。 可是,这一次,背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此一来,我们只能全靠自己了。时间成了关键,我咬着牙,目光死死盯着手中的神珠,颜色在变浅,还差一点,就一点…… “端阳,到了!”一刻不敢耽误,在神珠恢复原貌的瞬间,我朝他大喊。 “吼……”大殿忽的一声咆哮,强烈的白光刺来,我连忙闭上眼睛,身体还差点倒了下去。 可是就在下一瞬,端阳已经稳稳接住我的身子,他低声一句:“我们走!”,随即便带着我飞出了丰门正殿。 “神珠没事了,给你。”我体力有些不支,怕出什么意外,便将还紧握在手中的神珠塞到端阳怀中。 “你靠着我休息,我们这就回天庭。”端阳搂着我身体就召唤了彩云,想要就此飞向天庭。 我只能无力地依靠在他身上,心中却是隐隐地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究竟哪里不对劲? 忽然…… 因为闭着眼睛,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一瞬,只觉一阵邪风袭来,我和端阳都受到那一击,力道很大,我身体被打飞,直直坠到地上。 “鸾月!”有种全身骨裂的感觉,我闷哼一声,想要从地上爬起,却听到上空端阳的声音。 勉强抬起了头,端阳还悬在空中,可是他的目光早已不再我身上,顺着那目光,我又朝对面正殿的屋顶看去。 来自黑暗的邪神,隐藏在黑袍下的冰冷与无情,月光勾出他孤独的身影,却也述说着他的冷冽。刚袭击我们的人就站在屋顶,临风而立,或者说,风因他而起。这样的人,我只见过一次,却足已铭记一生。 烈风,他居然来了。 第七十二章 丰门山突围 冷月孤高,勾勒半空两人的身影。 端阳和烈风,这对师兄弟从一开始就隐藏了许多秘密,我虽答应过端阳不问,却也私下表示怀疑。看来在端阳成仙之前,两人之间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烈风从修仙之士堕落成魔。 眼下,丰道长和一干弟子已经将丰门正殿前的广场围了起来,大家对于烈风的出现均是好奇不已,竟然很默契地站在了原地。 而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勉强站起来,仰望着还僵持在半空的两人,不过黑夜隐藏了他们的表情,我只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究竟还要追我多久?”此时说话的是端阳,他的语气已经完全冰冷下去,似乎对烈风存在了极大的不满,而且已经失去了耐性。 烈风那边却是一贯的简洁、犀利:“要么死,要么留,你决定。” “我也早就已经给过你答案了。”端阳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甚至还补充了一句:“从魔界到上林,七个阵法都困不住你,看来你是一定要和我争个高下了。” 等等,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听端阳这意思,他从魔界出来之后已经和烈风交过好几次手了。现在仔细想想,那时候端阳负气离开沈府只身前往上林的真正原因,难道是烈风的追杀?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烈风这边也说话了:“争个高下?这种事情不该早就有定论的么?” 端阳有些不服气:“可最后成仙的是我,你以为我还是八九百年前的那个小师弟吗?” “我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傻师兄!”烈风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 糟了,两人的对话中火药味越来越浓,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仔细一想,我能有什么办法?烈风的身手如何,我是亲身领教过的。那时我在幻月宫,近乎用尽全力,也才伤了他那么一点点。而不管端阳与他交手过几个回合,在赌坊的时候也被烈风打得半死,如此这样一算,我和端阳一方的胜算实在太小了。 可是,现在端阳哪会有我这个心情考虑这些啊,他被烈风这么一刺激,还当真拿出了一幅拼命的模样。夜空中划过一声激进的怒吼,只见端阳全身顿时散发出白色的光芒,那是太阳光的颜色,力量化成光球向烈风袭去。 烈风这边自然也是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他左右手并用,在端阳袭击的瞬间结成一个暗紫色的封印,封印与白光相抗,引得四周震动。 “端阳!”我尽全力大喊,声音震住了正殿前所有的道士,却还是没能够阻止两人的激战。 “啪啦――”刚才两人的第一次交锋造成了不小的震动,丰门正殿顶上琉璃瓦也因此震落了不少,此时道士们显得有些慌乱,纷纷后退一些,避开这些碎落的瓦片。 可是,周遭发生的一起似乎已经不会再吸引这两人的注意力,端阳爆发出我从未见过的力量,烈风那边却也是不占下风,两人越打越起劲,战场也就随之转移了。 屋顶、高空、广场、再到屋顶。两人打得痛快,我们这些人也看得激动紧张,甚至有人还开始呐喊助威了,好像完全忘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可是…… 正当我为端阳的安危担心的时候,烈风忽然一个轻跃,驾风而飞远,端阳也没有丝毫犹豫,化成一道白光就追了过去。 两人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我们视野中。 “……”一场激烈的战斗就这样忽然没了,大家看得太入迷,对此只能是发出声声唏嘘,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其实说实话,看不到战事的结果,我心中也挺遗憾的。那么几百年都没见过端阳如此爆发过,绝对的爆点啊。 等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一瞬间,反应过来的我僵在原地。 几乎同时,在场的各位道士也有了反应。 “那个人带走了神珠!” “快去追!” “等等,妖女还在这儿,抓住她!” 一句句呼喊砸过来,我是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苦笑着看一干将我死死围住的道士,心中却是对端阳万分抱怨,他跟师兄了结恩怨去,倒是将我整个丢给了这群臭道士。 “将人带进去,有她在手中,不怕神珠拿不回来。”此时丰老道站在外围发话,道士们听令后便再无顾忌,几只手说着就向我伸过来。 “喂,给我把你们这些爪子收起来!”一群异性往我这里凑,那种味道已经让我很恼火,此刻看着他们在我衣服上留下的黑印子,我更是一肚子火,索性就爆发了。 “妖女,还敢嚣张,把她绑起来!”一个道士叫嚣着,不知是谁就递上了一根麻绳。 我毕竟已经消耗了太多力气,就算苦苦挣扎最后也逃不过被他们死死扣住的命运。 无力再挣扎的双手被绑起来,绑我的那人好像还故意用了力,那麻绳勒得我手腕生疼。 “掌门,弟子已将妖女捉拿。”领头的道士看了一眼被两个人押着的我,向丰老道如此说道。那神情还挺得意的,我狠狠鄙视了他一番,他们一群大男人就是制服了一个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我,居然还值得炫耀。 “带进殿去,其他人追踪另一人的下落,再把她被抓的消息放出去。”丰道长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如此说道。 这样下去不行,我现在已经开始冷静下来,分析当前的形势。靠我一人的话,恐怕很难逃脱这些人的控制,可是端阳那边也是凶险至极的,我哪还有心情期盼着他来救我? 唉,苍天,不带这样整我啊,要是能派个人来救我就好了。 我被迫往正殿里面走,心中如此苦叹。 “啊――” “谁?” “那是谁?” 上天似乎听到了我的祈求,身后忽然传来道士的惨叫声,待回头看时,只见一道银光划过眼前,又一个道士随之倒下。 韬莲剑!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宝剑,正散着无比耀眼的光芒飞向我,众人惊呼,纷纷躲开,我却已经无力再反应。 韬莲剑,叶知凡! “鸾月!”韬莲剑环我周身一圈,身上的绳子便被割成了许多断,掉落下来。而几乎是同时,一抹身影从天而降,带着熟悉的气息,还未看清他,他已经将我护在怀中。 “知凡……”我怔怔地喊出他的名字,想要抬头,头却被他一把按在怀中,声音便也同时在我耳边响起:“别怕,我带你离开。” “嗯。”依靠着他,千言万语却愣生再说不出半句,此时心中被淡淡的温暖溢满,我累了,却也很满足。 “哼,不就是有韬莲吗?来人,给我上!”那一边,丰道长已经叫嚣起来。他毕竟是整个丰门的核心人物,这么一喊,众人也算是激起了斗志,七八个人就朝我们冲过来。 “抓紧我,什么都别看!”叶知凡低吼了一声,随后脚步轻轻一移,侧身躲过了一道剑光。我听着他的心跳,也感觉到他内功修为的变化,才三日时间,凝聚在他身体中的力量净是厚实了许多。 清玄道长所言不错,叶知凡真算得上是修道奇才,可是在惊叹的同时,我也隐隐发现了问题,估计修炼时间太短,他强有力的心跳背后隐隐藏着几分混乱,这种情况发展不当的话,就会……走火入魔! “知凡!”看来还是太过急于求成了,我看出了叶知凡修道的问题,张口就想要提醒他,谁知此时丰道长一个掌力推过来,叶知凡御剑抵挡,根本无心听我说话。 再看战局,现在已经有八九个丰门弟子倒在地上,四处有血,分不清是谁的。但是,丰门弟子何其多?倒下一批又来一批,加上一个法力身后的丰老道,叶知凡想要带着我安然离开,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知凡,松开我。”看着叶知凡左手抱着我,单凭着右手抵抗,我还是开口说道。 “交给我,你别乱动。”叶知凡不肯放开,说着转身反劈,一个道士又倒在地上。 “你别小看我,一起杀出去。”不能看着他一个人战斗,说罢,我狠狠踹了叶知凡一脚,他一个吃惊,松了手。 此时我也不敢耽误半分,连忙捡起脚边的一把长剑,与叶知凡背对而立。 “真拿你没办法。”叶知凡也应该知道现在局势不利于我们,终于还是妥协了:“就这样靠着我,别被分开了。” “好,你自己小心。”我含糊答了一句,同时举剑一挥,挡掉了一个道士的攻击。 随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对话,丰门弟子们就像是一个顽强的蟑螂,打掉几个上来几个,这种群攻将我和叶知凡的体力渐渐逼到极限。 更致命的是那个丰老道,他看出我的弱势,有那么一招剑光,看起来是针对叶知凡的,谁知就是那么方向一偏转,忽然向我袭来。 “小心!”叶知凡被几个道士困住,想救我已经来不及,他怒吼一声,向我发出警告。 可是,我体力已经严重跟不上了,就算是早已见到袭来的剑招,就算尽力躲开,那剑光还是从我右肩穿过了。 好痛…… 手中的剑凋落,落地的瞬间发生叮当的响声。冷汗全下,我单膝跪在地上,视野却是渐渐模糊…… 第七十三章 暂时的合作 在被丰道长击中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处于一种模模糊糊的状态。伤口在右肩上,算不得什么致命伤,连续的能量消耗才是使我昏沉的关键。 身体瘫软的瞬间,我并没有直接接触到冰冷的地面,一只手臂托住我,我知道那人只会是叶知凡。迷糊间他将我背在背上,厮杀并未因为我们而停下,我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能感知到剑气掀起的阵阵气波,能听到咆哮、呻吟、怒吼,也更闻到空气中渐渐蔓延开来的血腥味。 “知凡……停下……”说不清此刻我身体的感觉,但是紧贴着他的后背,那声声有力的心跳却是传入我耳中,太快了,过得异样。联想起他身体的情况,我真的很担心他会再次魔性爆发。 方才我说出话丝毫不能影响到叶知凡,已经不能想象他此刻有多么疯狂,那些道士惨叫着,响彻整个丰门。可是眼皮一点点重下去,疲倦再度袭来,我苦苦坚持着的那份清醒终于在时间的流逝中消散。 …… 我睡了多久?猛地惊醒,右肩的疼痛又袭来。 打斗声还在继续,呻吟声更甚,血腥味亦是更浓,可是我竟然已经躺在地上,冰冷的感觉从后背传来,此刻我已经完全清醒。 叶知凡呢? 我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却恰好看见前方丰道长施出一个飞剑阵,叶知凡化成一道巨大的屏障,将其一一化去了。 “知凡……”声音嘶哑,我的话没能引起他的注意。现在仔细观察他,才发现就算我大声喊他,他也不会理我了。 此刻叶知凡凌空而立,手中的韬莲剑散着血红的光芒,一滴滴鲜血沿剑锋流下,在地上形成一滩血泊。 叶知凡已经走火入魔了,他瞳孔已是腥红,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比丰道长要恐怖许多。而丰道长显然已经吃了很大的亏,不仅道袍上渗透红成一片,连身形都开始摇晃了。 “掌门!”四周尸体遍布,惨不忍睹。几个还有气的道士也是只能和他们的掌门聚到一处,苦苦抵抗着。 “掌门,此人已经入魔了,我们先逃吧。”一个搀扶住丰道长的道士建议道,丰道长皱紧眉头,却又很忌讳地看着叶知凡,明显很不甘心。 “你们伤了她,都得死。”没有带着半分情感,却像是一种执念,叶知凡淡淡一句,却是已经提剑朝几人冲起。 “知凡!”我喊了没用,他自然不会听我的。 “掌门,弟子做掩护,您快走!”一个道士立刻挡在丰道长前面,带着决死的坚定迎上韬莲的剑锋。 “不要!”我惊喊出声,但那幽红的剑影已经挥下,一声惨叫、一抹鲜血喷出,又是一个身影倒下。 “你这妖物,净要屠尽我丰门一派,老夫给你拼了!”丰道长也已经被逼到了末路,他狂吼一声,将挡在身前的弟子推开,一个微步跳跃,一道剑光便向叶知凡劈下。 此刻的我已经站了起来,试了试,勉强能走。叶知凡走火入魔,实力到底有多强,看看这满地的尸体就可以知道了,丰道长纵然法力高深,恐怕迟早是挡不住的。我得想办法让他们停下来,这场神珠争夺战,我们谁都不该牵扯进那么多人的性命的。 “喂,你们几个!”我走了几步,朝那几个道士喊道。 “妖女?”几人见我连忙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剑却是扬起来,一脸戒备的看着我。 “别紧张,我又伤不了你们。”我没有太多力气说话,所以声音显得有些虚弱。 “哼,你带个妖人毁我丰门,我们要为师兄弟们报仇!” “对,报仇!” 几个道士竟然开始显出一些斗志,神色也不如先前慌张了。 “喂,我说。”我无奈地又喊了一句,继续说道:“杀了我,他就更不会放过你们了,拽什么?” “死又算得了什么?起码能拉上你做垫背!”一个道士很没有道德地朝我这边吐了口吐沫,放下了狠话。 “你们几个大男人拉我做垫背,丢不丢人?”我反驳了一句,但也很清楚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便又继续说道:“帮我个忙,我保证你们都会没事。” “谁要信你!妖女!” “难道你想丰老道死吗?”我质问道,也算拿出一点气势来:“你们都该知道,叶知凡是魔性爆发了,想要阻止他,只能听我的。” “你和他根本就是一伙的!”一个道士义正言辞地说道。 “废话,我当然跟他一伙。”我真不知道这些道士脑子怎么长的,又稍微解释了一下:“他魔性大发会伤及性命,所以我要救他。救了他,你们丰门一派也可以被保住,这是有利于双方的事情。” “他一人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子,我们恨不得他死了!大不了同归于尽!”眼前这几个人恐怕也是被逼急了,说话都不过脑子的,想想生命何等重要,怎能如此轻率地丢了?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们只是丰门的小弟子,恐怕自己掌门做出过什么肮脏的事情都不曾得知,就卷入了这场屠戮之中,最后还要抱着对门派的忠心而赴死,真是有些可悲。 “那你们是不打算与我合作了?”我淡淡地问道,眼神却是不自觉地瞟向空中,叶知凡还在与丰道长厮斗。 “你想都别想!”一个道士很有骨气地说道。 “哦,本来我还想着帮你们这些师兄弟的性命救回来呢。”我用很遗憾的语气说道。 “你说什么?”道士们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条件。”我也不再转弯抹角,说道:“你们帮我震住他,放我们走,我就让你们死去的人复活。” “谁信啊?”道士们自然不信。 “你们口口声声喊我妖女,我要是没有这个本事,岂不是辜负你们的尊称了?”我又看了一眼叶知凡,转过来说道:“说实话,我是真的想要帮你们,如若不然,我完全可以等他把人杀完了再想办法,其实某种程度上你们几个真的是可有可无的。” 这是实话,凭我一人之力,我已经想到震住知凡的办法了,可是我又不想再伤及无辜,只好和这群道士谈条件。 “你……”道士们说不上话来了。 “这局势,你们师父输掉只是早晚的事情,还犹豫什么?”我继续怂恿:“另个说话,如果我不能救醒这些人,你们可以扣着我不放。” “……”几个道士彻底不说话了,他们立刻围成一圈,开始了热烈的讨论。我稍微等了一会儿,就得到了他们肯定的回复。 “好,那现在就听我的。”我看了看空中,丰道长已经处于下风了,转头又对几个道士说道:“你们两个从左边袭击他,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你们三个再从那边过去,和他交上手就往我这边跑,知道没?” 道士们对我的布置没有太大意见,约定好后,大家便开始行动了。 果然,失去理智的叶知凡没有太大的判断能力,被几个道士的攻击转移了注意力,一个道士护下受伤的丰道长,而叶知凡已经提着剑朝我们这个方向过来了。一个道士挡在我面前,知凡他看不到我。 “闪开!”我数着知凡的步子,关键时候大喊一声,身前的道士迅速闪开了,那韬莲剑直直向我刺来。 这一次,我没有直直迎上韬莲剑的攻击,主要是怕等知凡醒过来,又发现我被韬莲剑伤了,不知道要愧疚到什么程度去。于是,那剑锋飞来,我侧身一闪,左手死死抓住知凡的手腕,右手直接握住了韬莲剑身。 “啊,放手!”叶知凡是没有理智的,他那双腥红的眼眸盯着我,杀意向我袭来。 “知凡,是我!”我喊着,行动上也不敢放松下来,不仅将他整个身子抱住,还坚持让右手紧握着剑身,血一点点被吸走,如果能够坚持得住,魔性应该还能压下去。 “滚,我杀了你!”叶知凡怒吼,周身立刻散开强大的杀气,我也是心中一急,紧抱着他不放,却开始口不择言:“叶知凡,你看好我是谁!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你这个混蛋,每次都要让我担心,你就不能平平安安的么?我失了那么多血,你还在这里跟我吼,你有没有点良心啊?死叶知凡,臭叶知凡,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能治好自己就别给我出来丢人现眼!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搁……” 我胡乱骂了一通,以致于到后来自己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大致都是些没有逻辑的话罢。 可是,我在情急之下说过的某句话,好像真的触动了叶知凡。他忽然安静下来,任我抱着,不言不语。 是个机会,我立刻夺下韬莲剑,将它紧紧握在手中,生怕再被叶知凡抢了去。 “鸾月?我……”怀中的他竟然叫了我的名字,猛然抬头却对上他那双迷茫的眼睛,猩红已经消散,魔性终于压回去了。 “知凡,太好了。”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掉下来,手中还拿着韬莲,我却一头扎进他的胸膛,与他紧紧相拥。 “愣着做什么,动手!”丰道长忽然一声令下,我脱离叶知凡的怀抱,就看着数道剑光向我们两个袭来…… 第七十四章 又错过一次 “不是说好不打了吗!”躲过丰道长的一次袭击,我有些愤怒地质问。 “杀我这么多人,今日就算同归于尽也不可能让你们走。”丰道长怒气不比我小,我承认大部分丰门弟子的确很无辜,所以他这样吼我的时候,我便沉默了下来。 “这些人……”身旁的叶知凡有些愣,他看着丰门正殿前横七竖八的尸体,不可置信:“我……杀的?” 我依旧沉默,说丰门弟子无辜,可叶知凡又何尝不是呢?以我对他的了解,若不是着了魔道,他又怎么会去杀这么多人?同时无辜,那么对错就没有办法判断,这个世上原来真的没有是非难辨的时候。 “你自己做的好事,这么快就想要抵赖?”丰道长那边骂声不断,想必他也很清楚韬莲剑与叶知凡魔性之间的关系,此刻韬莲剑在我手中,他也算是看准了一个机会:“你们全都攻上去,拖住那个妖女!” “是!”几个道士得了令,向我这边过来。 “把剑给我!”叶知凡挡在我面前,语气很坚定。 “不行,你绝对不可以再碰了。”我立刻拒绝,怕他和我抢,还将韬莲剑藏到了背后。 “那你好好拿着,护身用。”叶知凡也没有多说,简单吩咐了一句,就在掌间凝聚出一团蓝色的光球来,就这么一击,扫倒了一个道士。 “别打了,我们先走吧。”我握剑关注着丰道长的动向,却又对叶知凡说着,方才他魔性大发,不管不顾地杀了那么多人,也弄得自己一身伤。我们两个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死在丰门观。 “好,我们走。”这次叶知凡倒是出奇地听话,并没有太逞强,他一个劈掌将与他打斗的道士打倒,随即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 “追,快给我追!”丰道长怒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和叶知凡则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之前的打斗让几乎所有丰门弟子聚集正殿前,现在这样跑出去反而没有人来阻止我们了。 “前面是大门,沿着路就可以下山,你再坚持一下。”见我大口喘着气行动上有所慢下来,叶知凡干脆一个用力,将我甩在了他背上。 “你伤得不轻,放我下来,我能走。”惊奇于他的动作,但更担心他的伤口,我知道我们两个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 “别乱动,我只是想背着你而已。”叶知凡忽然很温柔地来了这么一句,全然没有一种危机将近的感觉。 “知凡?”我趴在他的背上,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句。 “你终于肯这样喊我了。”叶知凡的步子没有慢下来,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欣慰,不等我再开口,便继续说道:“本可以御剑离开的,但我也怕控制不了那股力量,帮我收好它。” “我知道,会的。”我点点头,随即从腰间取下乾坤囊,将韬莲剑收了进去。 “那……”叶知凡又想要跟我说什么,可是身体却是忽然停住了,随即又灵活一闪,闪进了旁边的林子中。 “怎么……”他将我放下来,躲在一棵大树后,仔细地观察着周围。 “有人朝丰门观上来,后面又有追兵,我们先躲一会儿。”叶知凡口中随意解释了一下,目光却专注于那条山道。 果然,丰门观里追出来的道士们和一批从山下来的人相遇了,几十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丰道长开了口:“你们是衙门的?” “原来是丰道长。”一人认出了丰老道,随即语气缓和了一些:“前两天牢里的一个要犯逃走了,还绑架了江捕头,兄弟几个正连夜搜查呢。听闻有人见他往山里跑,所以我们在这附近逛逛……道长你们这是……身上怎么那么多血?”衙门的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估摸也是猜到丰门观里出事了。 “哼,有两个妖孽差点血洗了我派,我们正在追赶呢……对了,你们有没有看见有人跑下山去?” “没有啊,我们一路过都没有……”那衙门的人很自然地说着,他迟疑了一下,立刻又道:“不会是因为看到我们,躲到林子里了吧?” 丰道长自是也往这个方向想,于是没再多说什么直接下令让那几个道士往林子里搜。 “道长,需不需要兄弟几个帮忙?”看来衙门的人对于丰门派还是很敬重的,只可惜他们不知道,人口失踪案正是他们眼前这位一代宗师的杰作。 “那就有劳了。”丰道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很欣然的接受了,我暗骂这脸皮是有多厚啊? “他们过来了。”此时叶知凡低声提醒我。 “怎么办?”焦头烂额,我有种被逼上绝路的感觉,丰门和衙门,被任何一方找到,我和知凡都只有吃亏的份。 眼看着搜查的人越来越近,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紧握着叶知凡的手,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等会儿我先走,你躲好。”叶知凡轻声吩咐,说着就要挣脱我的手。 “知凡!”我紧紧抓着他不放,甚至一股脑投入他怀中,声音有些嘶哑:“我不让你走。” “听话,松开我。”叶知凡声音软下来,像在哄一个小孩子:“等会儿我们在山下汇合。” “你骗人。”我依旧抓着他不放:“你想引开他们让我离开,那么多人,你怎么逃得出去?要走一起走,要死也一起死。” “傻瓜。”说着,叶知凡也将我拥紧,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响起:“到最后,我还是不能保护你。” 我有些抽泣,淡淡地摇头:“我都还没告诉你答案呢,你不许离开我,我不许。” “那个答案……”叶知凡竟笑了笑,声音有些飘渺:“你那天醉酒的时候已经告诉我了……我很开心呢,真的。” “你……”我抬起头望他,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带着微微的幸福,那嘴角的笑意是那样满足,叶知凡倚靠着树干,手背轻轻拂过我的脸庞,那是沾满鲜血的手,却意外地给我温暖:“在帝都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那晚你为我当了簪子……我忘不了的……一夜的星星……” 叶知凡的话语断断续续,说得有些吃力,我见他身体微微地颤抖,看来是很勉强地在支撑,刚想要张口说什么,却被他的动作打断。 他在怀中摸了很久,掏出一支簪子来。 “盈月簪?”我有些惊奇,他却微微点头,偏头看了一眼离我们不远的几个人,一边将簪子插在我发间,一边说道:“送你进宫那晚就赎回来了,一直不知道怎么还给你,就想着给自己留下做个念想……你戴上真好看……” “我们……”我有个惊奇的发现想要跟叶知凡讲,可是话才到嘴边,他的唇便堵了上来。不得不说,当时的我真的被吓到了,直直愣在原地任他亲吻,但这是一个轻柔地吻,不带着任何的霸道与占领,只是一种幸福的留恋与守护。 “鸾月,我爱你。”这是多么美妙的话语,从他唇间轻轻吐出,却又显得那样慎重与严肃,足以抵过沧海桑田。 “其实……”我想起先前的话题,可是还没能说出口,脖子后面就轻痛了一下,整个脑子就想失去了思考能力,身体瘫软地倒在他怀里,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我听他说:“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有事。” 可是,叶知凡不知道,昏迷前我想要告诉他的是,有了盈月簪,我们可以施展障眼法,逃过追捕轻而易举。 我和他总是在错过,好像这一次,也是。 …… 我这睡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竟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小屋里。屋中陈设简单朴素,像极了某个农户家。 而事实上也是这样,救了我的是一户长居山中的人家,这对老夫妻在山中活了半辈子,是老实巴交的农户。他们告诉我,我是在后山一处比较隐蔽的灌木丛后面被找到的,那时候老农夫正在采草药,正好见到我。我已经昏睡了两天,不过身上的伤口没有什么大碍,可能就是劳累过度。 手中紧握着叶知凡留下的簪子,我坐在床上问那位和蔼的老大娘:“最近衙门或者丰门派有没有出什么消息?” “有啊,怎么没有?”据说老大娘经常去上林城中卖些东西,消息也算得上灵通:“就在前两天,不知哪里来的妖怪,差点血洗了丰门派,后来衙门的人出手相助,才抓到了他。” 心头一痛,眼泪在眼眶里徘徊,我忍住自己的情绪,问道:“那人现在怎样了?” “还能怎样?肯定是要被处决的!”我有些坐不住了,正要起身,却听大娘道:“不过……好像说那妖人还是什么叶家余孽,丰门和衙门两家谁都想要处理他,争执不下,人现在还被困在上林县衙的大牢里,由两家的人一起看守,直到商量出一个处理的办法来。” 叶知凡还没死,我的心里却根本轻快不起来,不管是衙门还是丰门,谁不想致他于死地?就算朝廷那边想要从他口中套出叶家宝藏的下落,亦或是用他制约住杜衡他们的行动,一场难以想象的皮肉之苦知凡他恐怕…… 越想越害怕,我索性下了床。 “哎姑娘,你别下床啊,伤口还没好呢!”老大娘也当真算是热心,连忙过来搀扶。 “大娘,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我顿了顿,从乾坤囊中找出一颗种子来,递给大娘,并解释道:“也没有什么好作为报答的,这是一个金银花的种子,不是可以清热解毒的花,而是真的可以生出金银的花,你们把它种在院落中,好好照顾,不出三日即可开花。”这种子也是我向花仙要的,本打算给自己用的,毕竟在凡间找神珠,还有一定的开销。 “这……”老大娘狐疑地看着我,不肯接过,显然不信。 这种情况我也懒得解释,总不见得要跟她说我的真实身份,于是将种子硬塞到她手中:“你若不信,就当做普通的金银花好了,长成后晒干还可以拿到市场上卖呢。” “这……好吧……” 第七十五章 梅坞二三事 我很快就向这对老夫妻辞别了,他们对于我送出的礼物还是持着怀疑态度,不过本来他们也不是为了有回报才救我,所以也没有太过于纠结。 临行前,我向他们大致了解了一下周围的地理环境,便向着山下走去。 救出知凡,是我现在唯一的坚持。 可是我也很清醒,有丰门派的人看守着,光靠我和盈月簪的力量,想要救出他还有些困难。一番考量之后,我还是决定先回一趟梅坞,但愿清玄道长他们还没有走,这样可以帮上我一把。 可惜盈月簪所能施展的只是幻术,并不能将我一下子带到梅坞,我也只能一步步走过去了。而在途中,我也遇到了几批追捕我的丰门弟子,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用盈月簪易容一下就混过去了。 我回到梅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十分了,久违的竹叶清风,回荡在空中却带着一丝丝的凄凉与冷清。 我最先看见的是叶知兰,她一身素色的衣裙,正在竹屋前清扫落叶和竹枝,那神情淡然落寞,与之前那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完全是两个样子。这时我才想起来,自四重山一别后,我就再也没有关注过她。 我踏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脚步声惊动了她,她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我,先是一愣,然后怔怔地喊了一声:“嫂……嫂子?” 这样低顺与温柔,也让我有些不太习惯,尴尬地笑了笑,我走近一些,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 “我二哥二嫂随清玄师父他们走了,三哥他在屋里,江捕头她……”叶知兰简单地介绍着,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 “她还没有醒?”我问,算起来也有那么三天的时间了,没有想到江捕头还是没有醒。 “嗯,怎么叫都没有醒,三哥一直守着她,不吃不喝的。”叶知兰说着,忽然转了话题:“四哥呢?端阳大哥呢?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他们……”我思忖片刻,觉得还是不要说出真相的好:“他们有事在山下等我,我上来看看,待会儿就下山。” “嫂子还要走?”叶知兰显得有些意外,我却点点头:“是啊,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去做。”既然清玄道长他们已经走了,我也得尽快下山,就算一个人,也要把知凡给救出来。 “还是和三哥打个招呼吧,说不定你能安慰他。”叶知兰朝竹屋望了一眼,如此说道。此刻我才真正确认了她的变化,或许是经历了劫难,或许是经历了与亲人的生离死别,她终于开始懂得关心别人、收敛脾气了。 “也好,那我进去一下。”我努力扬起一个微笑,说着就往竹屋里走。 竹屋里没有太大的变化,我直直往最里面走,叶知箫正坐在床边,而床上的江蛮还是那般平静安详。 “三哥。”我淡淡地开口,声音并不是很大,生怕吵醒了江蛮。 叶知箫的身体明显一震,随即转头望着我:“弟……弟妹?” “嗯,是我。”看着叶知箫那副疲惫邋遢的样子,我不觉有些难受,原来情到深处的人,都会为爱憔悴。 “她……她还是没醒……”叶三哥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般生疏。 “让我看看。”我走到床边,为江捕头把脉。 “怎么样?”叶知箫声音有些颤抖,我却能听出几分期待。 放下江蛮的手,我松了口气,对叶知箫说道:“她的脉搏已经正常了,看来三魂七魄已经完全融合,没有醒的话只能是……” “是什么?”叶知箫立刻抓住我的手臂,很是激动。 我轻轻一叹,不知道该替他笑还是该替他哭,只好忍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如果不是江捕头想故意捉弄你的话……她就只是太累……睡着了而已。” “什么?”叶知箫有些愣,显然没明白过来。 我深表同情地拍拍他肩膀,说道:“三哥,谁让你装地痞欺负江捕头的?现在被欺负,只能说是活该了。” “她……你……我……”叶知箫完全愣了,看看我又看看江蛮,口不择言。 “唉,你们慢慢聊。”我忍着笑意,又拍了拍三哥的肩膀,随即对着还闭着眼的江蛮说道:“江捕头,三哥他也不容易,别再生气了。” “哼,这点教训算什么?”这话从江蛮口中说出来,随即她睁开眼,吓了叶知箫一跳。 “你……你……你骗我!”叶知箫惊跳起来,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又怎么样?谁让你对我动手动脚?”江蛮坐起身来,很是不屑地说道。 “那这些天我对你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啊,想不承认啊?”江蛮反问,这一问倒是堵住了叶知箫的口,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竟然还红了脸。 “……” 我看着吵闹的两人,微微笑了笑,却是稍稍地离开了竹屋,现在这个情况,他俩的甜蜜我还真不好意思打破。 “嫂子,江捕头醒了?”叶知兰见我出来,便问道。 “嗯,正和你三哥说话呢,你先别进去。”我回答着,随即又说:“我就先走了,等会儿你跟他们说一下。” 说着我就迈开步子要走,却被叶知兰叫住:“嫂子,我……想问你件事。” “嗯?”我有些不明白,转过身来,看见叶知兰脸上显出几分窘迫的神色,好像很难开口的样子。 “那个……”叶知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仙与人真的不能在一起么?我和端阳大哥……真的没可能么?” 被她这么一问,我才想起叶知兰爱恋端阳的事情来,这问题要是放在以前,我自然会说不可能,可是现在,我却冷静了许多,只是淡淡地问道:“你真的喜欢他?” 叶知兰点点头,眼中却有闪过一丝失落:“可是端阳大哥已经跟我说得很明白,他说他不喜欢我,而且仙和人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强求了。”我只能这样劝慰叶知兰:“其实他说的也没有错,天规森严,人仙相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若是你们相爱,还可以想办法在一起,可他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你还是放弃的好。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别让自己过得太辛苦。” “这样……我们是真的不可能了。”叶知兰应该是明白我意思了,她眼神虽然黯淡下来,但也算是平静。 “忘了他吧,端阳真的不适合你。”这是我对叶知兰的忠告,话音落,我也转过身来,准备离开。 “那嫂子你呢?”叶知兰的声音又响起,我停住步子,听到她问:“你和我四哥呢?你们真的能在一起么?” 我愣住了,这个问题随即像个魔咒在我脑中不断出现,怎么甩都甩不掉。这是我终究要去面对的问题,可是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在回避,假装不知道,是那样的自欺欺人。 “嫂子,你不会再离开我四哥的,是不是?”我发愣的时候,叶知兰已经走到了我面前,她望着我,眼中充满期待。 那目光太灼灼,我没法直视,下意识地躲避,我给了她一个悲伤的答案:“不知道。” “你和四哥不是真心相爱么?”叶知兰追问,我却苦笑起来,因为现在太过清醒,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显得残酷:“也不是真心相爱就能在一起的,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他陪不了我的。” “可是……”叶知兰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我打住:“别问了,现在的一些回答都没有意义,未来还很长,我许不了他海枯石烂。” 说着,我转身就走,再没有半分停留。 心弦已乱,千百思绪涌上来,我竟有些承受不住。 爱情固然美好,可是身有重任,我不可能像三秀那样走得潇洒,所以我和知凡之间阻隔太多,想要越过去,这不只是信念的问题,还是时间的问题。神珠还有一片没有下落,我不知道还要拖多久,就算事情结束,我也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他走下去。 一切竟有那么多未知。 沿着山路而下,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情欣赏风景,眼下再纠结,还是以救他为重。 可是走着走着,我望着远处一个站立的身影,尚且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我永远不会忘记,立刻停住了步子,我双手紧握,十分警惕地看着那人。 那人慢慢走近,不慢不快,还显得很悠闲,但是那平静的面容下却隐隐透露着不可一世的霸气,逼得我后退了几步。这世间能有如此强大气场的,恐怕只有川痕了。 没错,他是川痕。 上次魔界里封我灵力后就莫名消失,又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川痕。 “见到本尊,不是应该很吃惊么?”川痕已经走到我面前,带着一贯的神情打量我,却好像有些失望,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抱怨:“你表情也太平静了,让本尊显得很没有震撼感。” 在我心中,一招虐死川痕的画面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但是仅限于臆想。此刻面对川痕,我不敢放松戒备,听他自说自话似的感慨,我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现在敢用这种语气跟本尊说话,看来被修理得还不够。”川痕似笑非笑地说着,我因为习惯了他这种不阴不阳的调子,也没有太在意,又是问了一遍:“你出现在这里,不会想说恰巧遇到我吧?” “有意思!小月仙脑子好使了啊。”川痕很是感慨地说道,随即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待在宫里好生没意思,来找你寻开心。” “……”我可以说,我很想哭么? 第七十六章 川痕的打赌 对于川痕的出现,我真是又惊又怒,仔细回想过去,只要他出现,倒霉之神是肯定要来找我的。鉴于以往的各种悲催经历,眼前这个人,不但不能惹,而且要学会躲。 所以当他云淡风轻地对我说:“待在宫里好生没意思,来找你寻开心”时,除了表现出一脸的无奈,我果断往前走,不再理会他。 “你再敢多走一步,本尊就把这梅坞给平了。”一如川痕的风格,这话说得不痛不痒,声音甚至可以说是富有磁性,但是在我看来这也是让我敢怒不敢言的恐吓。 “你到底想干嘛?”我被迫停下脚步,转身问道,语气带着难以压制的怒气,却又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刚才已经说过了啊。”川痕迈着悠悠的步子走过来,嘴角微微扬起,角度堪称完美:“找些乐子而已。” “我很忙啊。”我露出一个相当难看的笑脸,带着恳求的语气:“您要不先四处逛逛,我有事先走一步?” “那怎么行?这场戏没有你就不好玩了。”川痕依旧笑着,却是很自然地搂过我肩膀,道:“我们走吧。” “喂,你放开我……我们去哪儿?”川痕力气很大,看起来就是那么轻轻地搂着我,我竟然挣脱不了。 “去哪儿?”川痕笑了笑,继续拖着我往山下走:“去找你的小情郎啊,看他怎么突破重围。” “你说什么?”我愣住了,刚才他的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就是那个姓叶的,你不是要去找他么?我们一起好了。”川痕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要帮我救知凡?”我对此没有抱有任何希望,但是还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只见川痕很是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倒是想得美!当本尊什么身份,凭什么救他?” “那你还说什么,放开我!”我依旧做着无效的挣扎。 “别乱动!小心本尊把梅坞给平了!”川痕皱了皱没有,又用那种不阴不阳的声音警告道。 屈服在他淫威之下,我那个不甘心啊,可是又什么办法?天帝都怕他,我在他面前攻击力连蚂蚁都不如。 “嗯,这才乖。”川痕很满意地点点,却是忽视了我仇恨的眼光,顾自提议道:“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不要!”这种情况果断拒绝。 “嗯?”川痕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朝梅坞的方向看了一眼,开口道:“那梅坞……” “好了好了,我认输行不行?”我立刻转变了态度,说道:“您老想怎样就怎样,可是先让我去救人好不好?” “你去救他?那就不好玩了。”川痕摇摇头,一脸遗憾的神情,随后又说道:“本尊赌姓叶的今日亥时之前就能够杀出来,怎样?” “那我赌他现在已经杀出来了。”我一本正经地说着,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好了,他没出来,你赢了,我可以走了。” “喂,你这是在戏弄本尊么?”川痕脸上显出一丝不悦,稍后却又被笑容代替了,他微微摇头,对我说道:“你跟他还不算什么关系呢,怎么就这么拼命?不怕以后吃亏?”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就是不信本尊的话,这次非要你亲眼看看才行,跟我来!”川痕说着就拉住我,轻轻一跃便飞到了空中,四周的风景不断变化着,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哪儿?”我挣脱他的手,环顾了一圈,问道。 “你不是要救人吗?这里是上林衙门,看不出来?”川痕又是一脸鄙夷地看着我,无视他的表情,我转头一看,发现自己真的站在上林县衙的门口,街上正是热闹时候,不时有人从身边走过。 算了,不管川痕什么目的,好歹他也送了我一程,先把知凡救出来再说。这样想着,我从袖中取出盈月簪,正准备施隐身术。 “咦?这簪子好眼熟。”川痕忽然伸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簪子已经落到他手中了。 “喂,还给我!”我气得直跺脚,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川痕细细打量了簪子一番,目光忽然沉下来,连语气也不再轻浮:“你以为你凭这个就能救他?还不如等他自己出来!” “你管我!”我还击道:“谁让你封我灵力的?要不是这样,我至于这么寒酸吗?” “呵呵。”川痕笑笑,却是说道:“本尊带你到这里,可不是让你去耍儿戏,听说这边的酒楼酒不错,跟本尊去尝尝。” 川痕速度太快,就在他说话的瞬间,我居然被施下了定身咒,因为没有办法活动,我就这样被他生生拖上了衙门对面的那家酒楼。 “你到底想怎样?”酒楼雅间里,看着小二恭恭敬敬地上了酒喝几个小菜又退了出去,我依旧不能动弹,却是用怨恨的眼神盯着川痕。 “窖藏二十年的佳酿,你可以喝杯试试。”川痕悠然地给自己倒上了酒,也很顺便地在我面前放了一杯。 “喂,你到底想怎样啊?”我无奈地又问。 “看戏啊。”川痕轻轻抹了一口,目光落到窗外,从他那个位置看,正好可以看到上林县衙的大门。他望了一眼,又转过来看我,说道:“我想看看他踏步生莲能够练到怎样的程度。” “踏步生莲?什么东西?”我完全不明白。 “小玄没有跟你说过?”川痕有些不解反问,我更加疑惑了,一脸茫然,又问他:“小玄是谁?” “小玄就是小玄啊,他不是经常跟你在一起的么?”川痕这样说着,发现我还是很迷茫,又补充了一句:“哦,就是那个穿着道袍的家伙,叶知凡的师父,那个什么什么山的掌门。” 我有种瞬间石化的感觉……清玄道长,被眼前这个家伙称作“小玄”,这……这……天理何在啊!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川痕一脸淡定,完全不能理解我凌乱的心情。 “等等,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什么是‘踏步生莲’。”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问道。 “佛道两法结合的一种招式,威力很大,像丰道长那种小角色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川痕这次倒是很认真地给我解释了一下。 “你是说知凡他已经学会了这招式?” “应该说你们被困的时候他还没有练到家,他之所以选择打昏你而被抓,恐怕也是算准了自己能够在短期内练成神功,到时候逃出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有些惊奇,半响才问道:“你是说,知凡他从一开始就很有自信能够逃出来,只不过那时候我们都没了力气,他才选择了以退为进,自投罗网?” “嗯,所以本尊说,你根本不需要救他,姓叶的早就不是普通的凡人了。”川痕举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竟然放心下许多来,可是一想又不对劲,便问道:“不对啊,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川痕又鄙视了我一回,用很不屑的口气说道:“你以为幻井在本尊后院是摆设么?” “呵呵……您老真是……无聊……”我干笑几声,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位闲得过分以监视别人取乐的大神了。 “所以,你现在就给本尊好好呆着,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好戏就要开始了。”川痕继续说道。 “他真的能够出来?”我还是有些担心,那天在丰门,知凡伤得不轻,这些日子在牢狱中恐怕也受了许多苦,他能熬得过来么? “如果这点小事都解决不好,他也不配当韬莲剑的主人。”川痕淡淡地说着,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你到底……知道多少事?” 川痕故作神秘一笑,指尖弹出一个小光点,光点沾到我身上就散开,顿时我就能够活动了。 “喝了这杯,本尊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川痕说道。 “秘密?”我活动了一下手臂,问道:“你的秘密?” “关于叶知凡的,要不要听?”川痕问。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很想知道,于是也不再多犹豫,举起酒杯就一饮而尽了:“喝完了,该你说了。” 川痕颇有深意的一笑,随后问道:“知道为什么叶知凡会天生奇骨么?”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但是印象中好像听清玄道长提过几次,于是摇摇头,等待川痕的答案。 “在他还是叶钧的那一世,有个想和他永世相守的小丫头,用自己的几根仙骨替他打造了一副全新的骨骼,可惜那丫头还没来得及告诉叶钧就出了事,后来那副骨骼辗转被阎王收下,替那丫头保存了很久,直到叶知凡这一世才放到他身上。” 我还真不能想象堂堂的仙尊能够跟我讲这样的故事,更不能想象原来当年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时不知怎样的心情,沉默了一会儿,我终于开口问道:“那个女子,是云瑶?” “这我不知道。”川痕耸耸肩。 “那为什么阎王要在知凡的这一世才将仙骨拿出来呢?”我继续问道,怎么都觉得这其中有太多的不可思议,过于令人费解。 “真想知道?” “嗯。”我点点头。 “那把这杯也给喝了。” “……” 第七十七章 其实是利用 我将空酒杯在川痕面前晃了晃,打了个酒嗝,说道:“我已经喝了,快告诉我,为什么阎王要在知凡的这一世才将仙骨拿出来呢?” 川痕望着我笑笑,一边给我杯中添酒一边说道:“因为他知道,只有在叶知凡这一世,云家的事情才能得到解决。” “这么说,阎王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我反问川痕,却见他摇摇头,道:“以阎王的身份,他恐怕也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吧。” 见他那样的自信,我心生不爽,又问:“那就是只有你了,当年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对不对?” 川痕神秘一笑,目光落在我面前的酒杯上,道:“喝了它,我再说。” “你……”我咬牙切齿,却还是将酒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砸在他面前,道:“这样可以了吧?” “嗯,还行。”川痕当真是来找我寻乐子的,此时他杵着下巴打量着我,眼中带着笑意,让我恨不得冲上去撕破那张脸。 “喂,我都喝了,你怎么还不说?”见他只是笑着望我,我很不满地质问道。 “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川痕咂咂嘴,如此评价。 “那也是你逼的。”小声地反驳着,其实我自己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开始,在这个三界都畏惧的仙尊面前,我变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不如本尊告诉你点别的?”川痕话锋忽然一转,显然在避免我的追问。我心中虽然觉得遗憾,但还是接了他的话:“什么?” 川痕没有及时回答我,反而起身走到包厢的窗口,往上林县衙的方向看了片刻,才微微偏过头对我说道:“将韬莲剑拿出来,等会有用。” “啊?”我的反应速度已经跟不上这位大神了,回想他的话好半天,我才慢吞吞地将韬莲给取了出来。 “给我。”川痕向我伸出手,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我却有些犹豫了,握住韬莲剑的手力道紧了些,问道:“你要做什么?” “怕本尊独吞了不成?”川痕说着就把剑给夺了过去,我正要上去抢,却听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本尊当年为了铸造它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现在看一下都不行啊?” “你,你说什么?”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可置信地看着川痕,问道:“可是清玄道长说这剑是一位天界高人所铸的啊,跟你什么关系?” 川痕瞥了我一眼,很是鄙视地说道:“本尊难道不是高人么?” 我又被石化了一次……好像,是这么回事。 “等等,不对啊。”我摇了摇头,觉得事情依旧那么不可思议,又追问道:“如果真的是你铸造的,为什么后来在清玄道长手上?” “笨死了,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川痕又狠狠鄙视了我一番。 “你哪有说过?”我不服气,继续反驳,细想跟川痕的对话,他的确没有说过。 “本尊都称呼他小玄了,你还想不明白?”川痕给出了这样一个提示。我仔细想了想也是,面对清玄道长那样有修为的人,能够叫出这么肉麻的称呼,这两人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怎么样?想清楚没有?”川痕见我沉默了很久,开口问道。 我点点头,然后很八卦地问他:“难道你是道长的亲爹?” “本尊一巴掌拍死你!”川痕用剑柄在我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盯着我。 我却是觉得很无辜,辩驳道:“总不见得道长是你爹吧?” “我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川痕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可能也无力跟我玩这种猜谜游戏了,接着就给出了答案:“小玄是我的徒弟,那时见他天资聪慧便将这剑送给他了。” “啊?”对于我来说,这个答案比他们是父子还让人难以接受,为什么呢?因为清玄道长是个纯粹的正派人物,而川痕是个三界中最为恐怖的存在,这两个人是师徒,说出去谁信啊? “不信你问他。”川痕也懒得跟我解释,说着就将韬莲剑举起,接着烛光仔细观察,那神情和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但是那份认真下面,他那双完美的眼眸中还泛起了一丝怀念的味道。 川痕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我又一次疑惑了。 “看来小玄已经将它的戾气化去不少。”端详半响,川痕忽然说道,他抬头望着我,继续说道:“当年铸造韬莲,本尊以道家燃烧了千年的淬火锻炼剑身,又将佛家手印结于剑身莲纹之上,历时将近七百年,才使它成为一把仙灵宝器。现在它沾染邪气,想要彻底净化,恐怕还需要佛法的度化。” 我愣了愣,终于明白过川痕的意思,于是问他:“你是说,想要彻底化解知凡身上的魔性,还需要找西天的人帮忙?” “也不必一定去西天,若是在凡间能够找个得道的高僧,也足够了。”川痕倒是很认真地回答了我,我想了想,又问他:“那你是不是真的能够集佛道两家之学为一身?” “是啊。”川痕点点头,随即问我:“怎么?想要本尊帮忙度去这最后的戾气?” “这样最好了,不过我想你也不会轻易答应。”我确实怀有这样的心思,可是也不敢真让川痕去做,他应该不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的确,这事本尊不会答应的。”川痕淡淡地说着,便将韬莲剑丢给我,转身看着窗外,语气中带着怨念与回想,目光已经放空,思绪不知去了那里,声音都显得飘渺:“那些破玩意,我才不会再去碰。” 我抱着剑,站在他身后,烛光映着他的袍子,这抹身影显得那样落寞,不知为什么,我心中竟有丝丝的触动。 “时间快到了。”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川痕忽然转身,对我说。 “什么时间?”我没有反应过来,下意思地问道。 “踏步生莲将成,姓叶的要出来了。”川痕说着,走到圆桌前,伸手取了两杯酒,又走回我面前,将一杯递给我,有些漫不经心:“喝了它,本尊再告诉你一个好玩的事情。” “又来这套!”我虽不满,但还是将酒喝下了,其实某种程度上说,这酒味道真的很好,多喝一杯貌似我也没损失。 “很好。”川痕满意地点点头,也跟着我将酒饮尽,待杯空,却是用力将杯子砸在地上,带着散不尽的怨气。 “你……”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些。 “怎么?怕?”川痕站在原地没有动,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用一贯的语气说道:“其实这次来找你,不过是要谢谢你罢了。” “谢我?” “是啊。”川痕笑笑,解释道:“没有你的帮忙,本尊的计划没那么快能够完成。” “什么啊?我……听不懂。”心中涌上千丝万缕的不安,我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 “听不懂?那就说明白一点好了。”川痕笑着,随即依靠着窗台,解释道:“在帝都的时候,你和那只兔子藏在皇宫的池子里,本尊一开始就知道。” 这话我听得心惊肉跳,声音颤抖得更厉害:“那你……” “一直没发现吧?”川痕目光落在我身上,将所有的真相一一说了出来:“那珠子上已经被我注入了噬神力,你将它带了回去,与日神的元神结合在一起的话……” “你利用我?当初你是故意放我走的?”我感觉自己有些无力,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虚无,一点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是啊,也只有笨如你,本尊的计划才能进行得那么顺利。”川痕说着,走近我一些,继续道:“噬神力要潜伏一段时间才会有作用,这么算起来前两天开始发挥作用,不出三天,日神元神将被悉数噬尽,至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不用本尊再说一遍了吧?” “你真卑鄙!”我找回了自己声音,却也只能骂出这样苍白的一句。 “是你太笨!”川痕的语气中没有夹杂着太多的情绪,他还是保持着那完美地微笑,对我继续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一千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不是问本尊,是不是知道云家的一切么?是又怎么样?云家这一难,你为那么多人担心,可是有没有想过,最后死的那一个,是你自己!你太笨,笨得无可救药!”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冷静了一些,反问他:“我也许很笨,可是你利用我,不觉得可耻吗?” “可耻?”川痕不屑一笑,眼神中却显出一份落寞:“你只是没见过更可耻的。” “……”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干脆沉默下来。就这样被利用了,心中虽有万般不甘,又能怎样呢?我连吵架都吵不过川痕,拿什么跟他去抗衡。要是我现在还能使用灵力就好了,就算打不过他,起码也可以赶回天庭去,说不定还能阻止噬神力对日神的完全吞噬…… 等等,我好像明白什么了,于是问川痕:“当初你在魔界封我灵力,根本不是因为我出手伤了烈风吧?而是你为了这个计划而拖住我找神珠的行程,也让我没有办法回天庭报信。” “看了脑袋是开窍一些了。”川痕平静地说道:“计划已成,就算你此刻赶回天庭也无济于事,想要灵力?还你便是。”说着,他指间弹出几个小光球,光球冲开我穴道的瞬间,也将我的灵力释放出来。 “你不怕我现在跟你拼命吗?”久违的感觉漫遍全身,我却感觉不到太多的愉悦,只是淡淡地问他。 “你不会的。”川痕说着将衣袖一挥,转身走到窗前,而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亦没有表情。 “本尊今天告诉你这些,是要你记住被利用的感觉,现在心脏的地方是不是很痛?”川痕背对着我,淡淡地问。 我的手掌覆上心口,是啊,痛了。 “云家,会让你彻底毁灭。”川痕说罢,随即化成一道光,迅速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而我依旧站在原地,耳边回荡的是他最后的话语。 ------题外话------ 今天池幽要去考六级啊,悲催的六级啊,保佑过,嗯,必过! 第七十八章 踏步生莲法 “云家,会让你彻底毁灭。” 我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川痕留下的这句话。难道我走到现在,对于云家的事情还是一知半解?那么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我仔仔细细回想下凡后经历的一切,除了云瑶和花成雪的一些举动比较奇怪以外,还真的想不出什么了。 “呀!”手中的韬莲剑忽然不安地震动起来,被这样一吓,我才从云家的事情从回过神来。 “难道是……”我看着韬莲剑散发出幽蓝色的光,好像要朝窗外飞去,心想应该是受到了主人的召唤。 于是连忙走到窗边,才发现此时上林县衙上空有了一丝异样。以县衙大牢的位置为中心,好像受到感召,许多生灵的灵力化作淡色的光点,往中心聚成光球,而且越来越大。 “韬莲,去吧!”我松开了手,韬莲立刻有了精神化成一道蓝光直直飞入光球中。 韬莲没入光球的瞬间,那光球便绽开来,那光芒太盛,让我本能地偏头避了片刻。待回头再看,光球散开成一朵半开着的幽蓝色莲花,几个道士一跃而起,想要提剑俯冲进莲花里面,不料从那莲花中忽然飞出了七八道剑光,那应该就是韬莲的分身剑影,只见几道剑光环着莲花迅速飞过,随即那几个道士便发出惨叫声,纷纷落了下去。 “妖人!”一个人越到半空,口中咒骂着,却也举剑狠狠向莲花劈去。 是丰道长!我一惊,下意识地跃出了窗口,可还没等我飞过去,那朵半开的莲花忽然间见大放光芒,光波向四周散开,很强大,连我都因为没能稳住了撞到了酒楼的窗子上。 光波引起的震动很大,我虽然很快稳停在半空,却不得不施法结成一个不算很大的屏障,用以抵挡袭来的灰尘碎石。 而再看牢房上空时,那朵莲花已经完全绽放开了,那幽蓝的颜色散着强大的正道之气,场景绝对震撼。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一个身影从莲心中一跃而出,一共踏了三步,三步结成阵,莲花再次散发出强大的光芒,而这些光束被那身影手中的剑一一吸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场。 “知凡!”那身影便是叶知凡,我不觉有些激动,便往前飞了一些。但我又不敢走得太近,因为现在叶知凡和丰道长置身与一个能量强大的阵法中,轻率冲闯,恐怕会破坏了这结阵。 我停在离两人的不远处,而两人已经开打了,但是这种力量上的悬殊让这场对决没有任何悬念。川痕没有骗我,叶知凡现在的这招“踏步生莲”威力当真不小,起码丰道长这种修为较深的人也很难有还手之力。 果不其然,视野中的两人对打没有超过三招,丰道长就吃了叶知凡一剑,剑身穿膛而过,一点都不沾泥带水。而丰道长整个人就像僵化了一下不再动作,直等到叶知凡将韬莲剑抽回,他便闷哼了一声,身体直直坠落,落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我稍微目测了一下,若没有法力护体,这高度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啊。 我就稍微走神感慨了那么一小会儿,再抬头时,那朵幻美的莲花已经没有了,只剩下点点淡蓝色的光点,像萤火虫似的飘在空中,闪闪烁烁,似有似无,比梦中还要不真实。 方才那震撼人心的战场顿时成为一片安详宁静的夜色,点点幽光中,我竟没有找见叶知凡的影子。 难道体力不支也倒下了?我由不得担心起来,立刻想着下去寻找他。 忽然,一只手从我身后伸过来,速度太快,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要去哪儿?”叶知凡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此时他紧紧拥我在怀中,下巴搁在我肩窝,带着说不清的眷恋。 “你……什么时候……”对于他忽然出现在我身后的事,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发呆的时候。”叶知凡淡淡地回答了一句,随后又道:“那天把你丢下,我很抱歉。” 听着他的话,我有些愣,待从他怀中退出来,我转头望着他的脸庞,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把你卷进了这些是非中。” 叶知凡却是笑着摇头,抬手轻轻拂过我的脸庞,目光中溢满说不尽的温柔:“从今以后,让我保护你。” 其实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去形容爱情,可就是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在我心湖上卷起了狂风巨浪,不知是来自记忆深处的,还是这些日子积压太久的,千万种思绪涌上心头,泪水已经没有骨气地流下,再多的语言,在此刻竟抵不过一个拥抱。 是的,我用尽全身力气扑到他身上,抱紧他,哪怕就此用尽时光与生命。这些天经历的一切,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我累了,真的好累,可是又有谁能够让我依靠? 知凡,也许只有知凡,起码我知道他胸口的地方是炙热的,他的胸膛是宽厚的,能够容纳我的一切。 “怎么哭了?”叶知凡听着我断断续续地抽泣声,手掌轻轻在我后背安抚,声音依旧温柔。 “没事……”我用手胡乱将眼泪抹去,却依旧靠在他怀里不肯起来。 “鸾月?”叶知凡可能是以为我睡着了,有些不确定地小声喊了我。 “嗯?”我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应着,刚大哭了一场,我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我带你先离开,好不好?伤口……有点痛……”叶知凡说着,我才猛然意识到我们两个还停留在半空中,而他在牢中定是受了苦,刚才我都没有怎么太在意。 连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我有些尴尬,却是赶紧为他检查伤口。 “没事,只是些皮肉伤。”叶知凡笑着阻止我,我却是真真实实地看到了,在他残破的衣服下面,是密密麻麻说不清地伤口。 “胡说什么,你明明伤得那么重!”我拿开他遮挡的手,掌心随即放在他心口处,将我的灵力注入他身体替他疗伤。 “你……”叶知凡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随即问道:“你身体的封印被解开了?” “嗯。”我模糊地应了一句,继续为他疗伤,心中却是有些烦躁,川痕的忽然出现真不知道要怎样和叶知凡说清楚。 “应该好很多了。”过了一会儿,叶知凡伸手阻止我:“我们先去其他地方吧,总在这里也不好。” 我又确定了一遍,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淡化了许多,这才收回了手掌,点头道:“也是,总是待在人家衙门上面也不好。” “那回梅坞吧。”叶知凡说着,便将韬莲剑召唤出来,随即又将手伸到我面前,示意我拉住他。 可是,此刻我却有些犹豫了,停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叶知凡微微皱了眉头,随即又笑着问:“还嫌我的技术不好?上次你不是已经试过了。” “不,不是。”我摇摇头,却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索性将手交到他掌心,道:“先不回梅坞了,你若不是很累,找个地方,我们两个坐下来谈谈。” “很重要的事情?”叶知凡将我拉入怀中,一边问着,一边开始驾驭韬莲剑。 “嗯,很重要。”我微微点头,生怕他还是飞回梅坞,便又吩咐了一遍:“在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吧。” “好。”叶知凡没再多问,或许有些事情我们已经心照不宣,这种默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真的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将我安稳地送到了地上。 “这里怎么样?”叶知凡收回韬莲剑,问我。 “挺好的。”我点点头,看着眼前的青草地,这是在上林县城外的一片林子里,环境还不错。 “过来坐。”知凡寻得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向我招手。 “好。”我笑了笑,向他走去,似乎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坐着,像是回到了在帝都的那个晚上,一起看着看不见的星星,讲着各种奇人怪事。 “刚才是什么重要的事?”叶知凡的发问让我从幻想回到了现实,我愣了愣,不知从哪里说起。 “是不是跟那个魔界的仙尊有关?”我还没有说话,叶知凡便问道。 “你怎么知道?”对此我表示很好奇。 “清玄老……师父他说过,你身上的封印只有仙尊能够解开,我想你是遇到他了。” “的确遇到他了。”我点点头,露出一抹无奈地微笑,简单解释道:“在帝都的时候他利用我在神珠上下了噬神力,现在天庭估计乱作一团了,而且端阳和烈风对决也没有消息……我……得回去一趟……”我说话的声音渐小,竟有些心虚的感觉。 叶知凡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我:“如果我随你上去,有没有可能混入天庭?” “没有。”我几乎没有思考就给了他答案,怕他不信又解释了一番:“只要是凡人,没有玉帝特地施下的法术,根本不能适应天庭的环境,也算能够混进去也……” “我送你到天庭外,在那里等你。”叶知凡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出口,恰好我对上他的目光,黑夜中那眸子灿如星辰,里面流动的情愫,阵阵敲打在我的心口上。 第七十九章 分别前夜晚 面对此刻叶知凡话语中显露的这份坚定,我有些不忍说出拒绝的话,也或许,我心底想要他陪着。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见我一直沉默着,叶知凡倒是主动开口说了话。 “可是……”我本能地摇摇头,总觉得少了什么,于是目光不自觉地上下打量他,等看到静静躺在草地上的韬莲剑时才反应过来:“我先看看韬莲,它的莲纹如何了?” 叶知凡任我把剑拿过去,趁我在仔细检查的时候说道:“道长将毕生法术传给我的同时也用法力净化了它整整三天,但有些血纹却始终没有办法去掉,上次我在丰门观发作的原因就在于此。” 果然,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那朵莲纹上面还有一些血色未退,像是顽固污渍死死黏在剑身上。 “清玄道长也不知道怎么彻底去除它?”将韬莲剑收回剑鞘,我一边递给他,一边问道。 叶知凡接过将它放到身旁,却是微微摇摇头,带着些许无奈:“具体什么办法倒是没有,只是在他走的时候随口提了一下,说如果能够遇到铸造韬莲剑的那个人,才会有希望。” “铸剑的人?那不就是川痕么?” “你说什么?”叶知凡显然没听懂,我只好给他简单解释:“川痕就是那个铸造韬莲剑的人,而且他和清玄道长是师徒关系。” “哦。”叶知凡一副了然的样子,完全没有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给震撼到。 “你怎么淡定?”我忍不住问他。 “川痕是清玄道长的师父,这很合理啊。”叶知凡理所当然地说道,还怕我听不明白,又补充了几句:“道长在传授我道法的时候多次提及一个凌驾于三界之上的高人,他说这些招式多是这个高人所创,当时我就在想他们两个可能是师徒关系。现在听你这么说,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那你起码也要表现得惊奇一点,不过这么算起来的话,川痕就成了你师公,啧啧啧,你这回面子可大了去。”我难免有些感慨,客观来讲,如果知凡所学是来自川痕的话,对他只会是个好事。 “切,谁稀罕?”叶知凡倒是一副很臭屁的样子,他不屑地将头扭朝一边,却让我不禁笑起来,心中自是有些感慨,一路上分分合合,我竟是很久没有见到他这副自傲的样子了。 “对了,有件事你现在必须老实交代。”这般说着,叶知凡的脸色忽然沉下来,俨然要好好审问我一番。 “干嘛?”我不解。 “你跟谁喝的酒?”叶知凡故意凑近我闻了闻,语气不怎么好。 我酒量不好,现在全身酒味也是难以避免的,他这么一问,我倒是真没想着要瞒他,于是很诚实地回答:“你师公。” “以后除非有我在身边,否则不许喝酒。”我的回答依旧没有使叶知凡有惊讶的表情,相反他给我下了这样的命令。 “凭什么?”我有些不服气,反问。 “因为那么情话只能我来听。”叶知凡理直气壮,我却是被弄得莫名其妙:“什么情话?” “你又想耍赖。”叶知凡抬手用指头轻弹我额头,语气却又软下来,声音显得有些飘渺:“只有醉酒的时候,你才肯说出心里话……那晚,你向我表明了心意,你说你喜欢我。” 呃,虽然这是我已经不打算否认的事实,可是被叶知凡当面说出来,一种尴尬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上来,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索性将头扭朝一边。 “害羞了?”叶知凡凑过身子,像个好奇的小孩,一定要将我脸上的表情探究个够。 “哎呀,你好烦。”我胡乱地推了他一把,不料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再一个失神,整个人就落尽了他的怀抱。 “不逗你就是了,让我好好抱一会儿。”叶知凡的话让我停住了所有的动作,静静地躺在他怀里,这份宁静真是难求。 此刻相拥,转身就是离别。 “等等!”想着想着,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脱离了原先的主题,那么重要的话怎么能忘了呢! “怎么了!”叶知凡不肯放手,拥着我的手臂又紧了些,我也就任他去,但是嘴上已经开始说着了:“刚刚我们说到川痕就是韬莲的铸造者。” “嗯,然后呢?” “我跟他交谈过。” “嗯,而且还喝了酒。”叶知凡似乎对于我喝酒的事情很介意,又提了一遍。 可我现在也没有时间跟他闲扯这个,于是又努力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川痕他跟我提过彻底净化魔血的办法。” “嗯?”这回叶知凡好像有些触动了。 “他说想要彻底的净化,只需要找一个佛门得道高僧即可。” “这么说……我好像想起什么了。”这回叶知凡主动松开了手,我从他怀中起来,却见他似乎在把脖子上的什么东西取下来。 “这个是……”我接过他递给我的东西,仔细打量了一番,下了一个结论:“一个佛珠。” “嗯。”叶知凡点点头,随即向我解释起来:“听娘说,在我出生不久后,一个自称是来自道法寺的和尚忽然来访,他看了我一眼,便将这颗佛珠交给我娘。这个和尚说,他受菩萨的指点而来,目的是为了让我渡劫。当时我爹娘就愣了,随即问事情的缘由,那和尚便说我骨骼奇异,带着仙气,今后会与修道之人扯上关系,而且将遭遇大难。这颗佛珠算是信物,待我遇劫之时,拿着这个去道法寺找他即可。” “西天的人?”听着叶知凡的说法,我不禁疑惑起来,西天的菩萨会是谁?又为什么要出手相助呢? “当时我爹娘对和尚的话也是半信半疑,想尽办法从他口中套话。后来和尚被缠得没有办法,才勉强透露了两句。” “什么话?” “据和尚说,那位菩萨之所以愿意来管我的事情,也是受一位姑娘所托,只可惜那姑娘已经不可能再出现了。”叶知凡说着,目光却是落在我身上,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们自然会将此事与云家联系起来。 “是云瑶?”虽然心底有些不愿意承认,我还是说出了我的推测。 “但是这样说不通。”叶知凡却是否定,他的理由是:“云瑶堕入魔道已久,若真是她去求的菩萨,你认为菩萨不会劝她放下屠刀吗?” 这的确是,如果是云瑶去求,菩萨就算慈悲为怀答应了,也必然不会对她这个魔头的身份坐视不管,而如果管了,云瑶现在就不可能还是魔了。 “不是云瑶,那会是谁?”我表示很疑惑,接着提出更大胆的猜想:“难道当年眷恋你的还有其他人?一个还未出现在我们视野里的姑娘。” “你不认为是你自己做的么?”叶知凡问道。 “我?”我连忙摇头,道:“要真是我做的,我干嘛还要花时间在这里分析啊?” “你不是已经失忆了么?”叶知凡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的确,我失去了很多记忆,或许答案也只能在那段记忆里找了。 “鸾月,或许那个云瑶在说谎。”叶知凡忽然转了话题,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听他说道:“那时候在沈大人府上,她就特别怪异。那天晚上,就是她发狂的那晚,其实诱因就是我对她说……” “知凡。”我还是打断了叶知凡的话,原因无他,云瑶一直是我们之间比较尴尬的话题,我不想那么早去面对这个问题。 “你在顾忌我们前世的身份?”叶知凡很快就看穿我的心事。 “或许吧。”此时我也只能无奈地承认,不过随即又补充道:“而且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把魔血彻底净化掉。” 叶知凡沉默了,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才淡淡地开口:“也好。” 在他的眼中,我读到了一抹失望,或许是对我优柔寡断的失望罢。 想着要去弥补一下,我取下了头上的月盈簪,递到他面前,语气无比认真:“知凡,我们就在这里分别,我回天庭的这段时间你就去一趟道法寺,也不用着急着出来,将魔血的事情彻底处理好。这根簪子……还是给你留着,那个……等我回来……” 叶知凡瞥了一眼簪子,没有接,却是问道:“这算是什么?临别留念?”他的语气不是很好,看来是被我气到了。 我凑近他一些,与他对视,说话的时候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你听好,我只说一遍,这簪子,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你要是敢丢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你说什么?”叶知凡被我忽然提高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整个人便愣在那里了,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算了,我不要再说了!”那么尴尬的话我哪还有勇气再说第二次?于是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要走。 “哎,别走!”叶知凡动作倒是很快,我才跨出一步,他的手已经抓住我手臂了。 “你干嘛?”我没好气地甩开他。 “好了好了,我错了。”叶知凡笑着说道:“跟你开玩笑呢,你还真生气了。” “……” “这个簪子我就收下了,定情信物。”叶知凡说着,就将盈月簪揣进怀中,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 见他这样,我气也消了不少,语气软了下来:“那……我先走了?” “先等等,我也有样东西要给你。” 第八十章 月神的质问 叶知凡说他也有东西要给我,我自是打心底里充满期待,目光便死死落在他身上,看他会拿出个什么来。 “你别这么盯着我,先把眼睛闭上。”叶知凡一副被我盯着发毛的样子,很是不满地提出了要求。 “不行,我要看着。”严词拒绝,我倒是很想看看刚从大牢中逃出来的,近乎与衣裳褴褛的他能够拿出什么好玩的东西来。 “真拿你没办法。”叶知凡轻轻摇头,却又扬起温柔的微笑,将手伸到我面前摊开,随即说道:“那你可要看好了。” “嗯嗯。”我连连点头,眼睛便好好盯着他掌心,生怕放过一点点细节。 只听见叶知凡口中浅浅念了两句,他手掌中间立刻冒出几点幽蓝色的光点,光点一点点增多,在手掌上方不断旋转,继而凝聚成一团。但是,变化并没有到此结束,叶知凡又念了几句,这团幽蓝的光球就幻化成了一朵盛开的莲花,恰好巴掌大小,悬在我和他之间。 “喜欢么?”叶知凡手掌轻轻一抬,这朵小莲花就像听了命令似的飘过来,在我面前忽高忽低地晃荡。 “好漂亮!”我不由得发出感叹,这朵莲花是半透明的,那幽幽的蓝光正好使它看起来很纯净,很舒服。 “你碰它一下看看。”叶知凡向我说道,我照他说的做,可是指尖才刚触碰到莲花的花瓣,那莲花便立刻散成无数小光点,绕着我盘旋。 “这个……”我伸手试图去抓住这些光点,这是光点又很聪明地变回了莲花的模样,并飞回了叶知凡手中。 “我练功时候发明的小玩意,送给你。”叶知凡笑着将莲花递过来,我却有些犹豫没有去接,害怕它又散成光点了。 “拿着,它很听话的。”叶知凡看出了我的犹豫,便解释了一下,而我也只好伸出手接过,神奇的地方就在这里,这朵由光点组成的蓝莲花,到我手中的时候却变成了一朵冰凉的水晶莲花。 “怎么样?好不好玩?”叶知凡见我一脸惊讶的表情,笑着问道。 “真了不起,你还能将它转化成水晶。”这是我由衷得赞叹,又仔细端详了掌中的莲花,越发觉得一切不可思议。 “好好留着,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叶知凡这时候也不忘补这么一句,我显得有些害羞,却又因此想起正事,连忙将莲花收进乾坤囊中,随即对他说:“时间也不多了,我这回真得走了。” “哎,等等。”叶知凡连忙拉住我,说道:“我得跟你要一句话才行。” “什么话?” “鸾月。”此时叶知凡的神情忽然认真起来,他目光灼灼,说出了那扣人心弦的话:“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愣了片刻,也就是这片刻时间,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再次掀起了澎湃汹涌的巨浪,浪浪敲在我的心口上。 “鸾月,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听得叶知凡又问了一遍,所有的顾虑与恐惧已经无法成为阻碍,就是这样与他对视着,我忽然笑了,这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原来喜欢一个人,感觉是这样的美妙。 “知凡。”我喊了他的名字,如同他一般认真:“等我回来。” “这是你的答案?”叶知凡语气很平静,我却能看见他眼底的那些欢愉,看来他明白我的意思了。 “嗯,我的答案。”我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神珠的事情结束后,我们还有更大的困难要面对呢。” “我知道。”叶知凡微微一笑,手掌再次拂过我的脸庞,带着眷恋与不舍,却有显得那么坚定:“所以我会变得更强,自己小心,别担心我。” “嗯,那我走了。”我稍稍后退了一些,儿女情长固然值得留恋,但是我们都清楚,神珠的事情再耽误不得了。 “去吧。”叶知凡也收回了手,准备目送着我离开。 我步子其实已经跨出去了,可是才不过两步,又觉得有些不舍,索性忽然转身奔向他,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轻轻吻了他的侧脸。 “等我回来。”匆匆留下这句话,我再也不敢耽误,一个跃步,便飞向了空中。 可是,这一幕还不算是我和知凡的真正告别,我才离开他飞了没多久,一道蓝光就从我身边划过,待我停下观望时,看在叶知凡就出现在我前面不远处,正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你怎么跟来了?”我有些纳闷了,问道。 叶知凡走过来,语气依旧那么理所当然:“我觉得我还是得送你一程,顺便认认去天庭的路。” “你认路做什么?” “要是以后你后悔不肯下凡了,我才好冲进天庭把你给抢出来。”叶知凡说着,牵起了我的手,将我拖上了韬莲剑。 “喂,喂,喂。”我无奈地喊了几声,却是再也找不到词去形容眼前这位太过于自己的家伙了。 “所以,为了避免我去搅乱天庭,你无论如何也得回来。”叶知凡说着,便开始驾驭起韬莲剑来,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只能任他来了,于是给他指了个方向,让他送我到天庭门外。 “知凡,前面差不多就可以停了,要是靠得太近,你会被天兵们发现的。”叶知凡如今驾驭韬莲的速度很快,没有多久我们就已经很接近天庭了。 “嗯,我知道,在前面一点停是吧?”叶知凡又想我确认了一遍,我正想点头,却瞥见远处飞来一个黑影,很是熟悉…… “呀,是它!”我惊得叫起来,连忙就往叶知凡身后躲,想要避开那个黑影。 叶知凡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弄得莫名其妙,他一边搂紧我的身子,一边看着他黑影问:“那是谁?” “记得千秋祭上我的是怎么摔下来的么?” “嗯,抱着只鸟摔下来的。” “所以……那黑影就是那只鸟!”没错,真是怕谁遇上谁,这鹤还真是阴魂不散。 “那你为什么抱着它摔下来?”叶知凡似乎对此很不解。 这事儿说起来我只会觉得窘迫,可是不跟他解释一下也不好,于是我很老实地说了真相:“那天下凡的半路上被这货给撞了,所以才有你们看到的那一幕。但这货身份偏偏很特殊,太上老君的最爱,我们谁也得罪不起。” “哦,这样啊。”叶知凡淡淡地点点头,随即使韬莲剑停在半空,松开了搂着我的手,道:“你先回去吧,我去会会这只货。” “你要干嘛?” “感谢它将你送到我面前啊。”叶知凡说着,轻轻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转身就朝着仙鹤飞去。 “喂……”现在叶知凡的速度太快,我早已叫不住他,只能任由他乱来。 看着两个远去的身影,我也不好再追,这边过去就是天庭了,想着以知凡现在的能力足够对付仙鹤,我便转身入了天庭。 守门的天兵倒也认识我,不过不算熟识,平日里是不会讲半句话的。可是这次回来,他们却破天荒地拉住我,说:“跟你一起的那个哥们儿好像伤得不轻啊,这回完全是被抬回来的,就抬进了神殿里。” 听了这样的话,我也再不敢耽误,直直地就往供奉这神珠的神殿赶,端阳居然被救回来了,这就难怪在凡间我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 神殿这一带归日月二族管理,平日里不会有其他神仙过来。我匆匆赶到,神殿四周依旧清冷,但是在神殿外面却站在一个人,一见到这人,我心中只喊大事不妙。 “这,不是鸾月仙子么?”那人见了我,便主动迎了上来。 “职官大人有礼了。”在天庭我身份实在卑微,眼前这位是跟随天帝的职官,我自然不敢怠慢。 “请起吧。”这位职官也算是随和,我起身以后不禁往神殿里往了一眼,小声问道:“天帝他……” “和月神在里面,你且在这里等一会儿,为官去通报。” “有劳大人了。”我礼貌地目送职官进了大殿,心中却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甚至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没有多久,那职官就出来了,天帝要召见我,我得了命令,便匆匆进到大殿里面去。 因为神殿里多了天帝,我多少还是有些紧张,进去以后压根就没敢抬头环顾,等进到差不多的位置便跪下来向两位大神行礼。 “鸾月,你起来吧。”发话的是天帝,我成仙的日子里虽然与他不过匆匆数面,但是那威严的声音是没有人能够摹仿的。 “谢天帝。”一切都那么小心翼翼,我起了身也没敢怎么抬头。 “月神,你问她。”天帝似乎也不想把气氛弄得太严肃,索性将话语权交给了月神。 “鸾月,神珠里面的噬神力是怎么回事?如果本宫记得不错,这碎片当初可是你带回来的。”月神就站在我的左前方,她看我的眼神有些严肃,语气也不是很好。 “是……那个人……”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措辞,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道:“当初在帝都皇宫,他是故意放走卑职的,好利用卑职将神珠带回了天庭。” “这么说,你一早就知道?”月神语气越发不好了,脸色也是黑得可以,见此情景我连忙摇头,解释道:“卑职也是刚知道的,这才匆匆赶回天庭。” “哦?”月神又说道:“刚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顿时愣住了,这话要怎么说?说川痕那家伙忽然出现在我面前,逼我喝了几杯酒,然后自己说出来的? “事到如今,你还不老实交代?”这次发话的是天帝,他的声音实在太有震撼力,说我全身开始有些发软是一点都不夸张的。 “鸾月,你身为月仙,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一旁的月神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还怕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随即又补了一句:“有人见到你和那个人在酒楼中饮酒寻欢,这你还有什么好说?” 第八十一章 思过神殿中 我万万没有想到,当时我和川痕在酒楼喝酒的事情会被告到天帝这里来,那么叶知凡呢?对于当时发生的事情,天帝和月神究竟知道了多少? 这样一想,我感觉自己彻底没力气了,脑子像被抽空了一样,连话都说不出,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 “你的沉默代表什么?”发话的是天帝,此刻偷瞄了他一眼,才发现他正用一种很平静的眼神看着我,虽然语气威严无比,但似乎并不是发怒的样子。 “卑职……”我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找不到能够来回答的话语,因为一旦说出事实,我不知道知凡的事还能瞒多久,于是索性跪下来,将头埋得很低,我回答道:“卑职对此无法解释。” “你很有苦衷?”天帝情绪似乎也没什么波动,只是声音依旧震撼人心。 “正是,但卑职与那人绝无半点关系,请陛下明鉴。”我心里也明白这只是面子上的套话,天帝都觉得我和川痕有关系了,还会去明鉴个什么。 “陛下。”这回倒是月神开了口,我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却是听她对天帝说道:“现在端阳还没有醒,一切还没有定论,鸾月毕竟在天庭待了那么多年,这性子怎样众仙都知道,您不如再……” “朕有说要做什么了么?”天帝忽然打断了月神的话,这倒是让我有些惊讶,这么说起来好像也是,从头到尾天帝也没有说过什么责怪我的话。 “那您的意思是……”我在一旁不敢说话,静静地听月神问天帝。 “鸾月。”天帝没有直接回答月神,反而叫了我的名字,我被点到连忙直了直身子,道:“卑职在。” “神珠异变是事实,你也难逃失职之责,不过端阳没有醒来,那个人的事情就还没有定论。在端阳昏睡期间,你就好好待在神殿里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许离开,可听清楚了?” “可是……”对于天帝的安排我自然很不满,要是端阳睡上个几十天甚至几百天,那么人间可就是沧海桑田的变化,知凡还在等我…… “大胆鸾月,陛下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还有什么不满?”一旁的月神有些生气地质问,可是这个时候,我倒是从她目光中看到了几分焦急和怜惜,教我好生难过。 “卑职……遵命。”最后我还是妥协了,在还有做出任何挣扎前就妥协,说实话我打心底里鄙视我自己。 “月神,这里就交给你了,神殿的事情不能外传,一切就按之前说的做。”天帝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他对月神随意吩咐了几句,便大步离开了神殿,而在他离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月神一站一跪,无人说话,只有神殿里那两抹永不熄灭的烛光,偶尔发生滋滋的声音,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最后开口的还是我,带着愧疚,我问月神:“娘娘,噬神力对日神大人他……有没有影响……” 声音渐渐小下去,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是废话,当初因为日神为了维持天地平衡,将自己的元神整个融进了神珠里,现在噬神力起作用,第一个倒霉的肯定就是日神了。 “幸亏发现得及时,虽然伤得很重,但他根基算是保住了。”月神望着神殿中央供奉着的两颗神珠淡淡地回答我,没有太多的情绪。 我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放置日神珠的架子,那颗本应该光彩四溢的珠子,现在就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散着微弱的光芒,那般模样,我真的很害怕它下一刻就灭了。倒是一旁的月神珠,不仅没有失去原有的光芒,反而看起来更加耀眼,那力量向四周散开,有一种要将日神珠吞噬的气势。 这,绝对不是一样好事!现在这种情况,日月的力量已经失衡了。月神珠借势大放能量,这将会引起诸多妖魔的骚动,而这场骚动会带来怎样的恶果,是我们都不可能想象的。我现在才想到,也许川痕真正的目的就在于此,彻底打破日月能量的平衡,借此率领妖魔侵扰三界。 “神珠的事情,本宫会再派人去找的,在端阳没有醒过来之前,你就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我这边正在理着思路,月神那边已经开口说话,跟月神在一起毕竟没有那么紧张,就着这个时候,我也就多问了一句:“端阳他伤得如何?我听说他是被抬回来的?” “嗯,神珠出事后本宫派人下凡找你们回来,结果没找到你,把他给抬回来了。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他现在虽然昏迷不醒,但是伤势还算稳定,没有性命之忧。”月神解释了一下,转而问我:“鸾月,如果本宫让你永世待在神殿,你愿不愿意?” 我愣了愣,随即想到一个严重的事情,立刻摇头道:“不愿意。” “让你代替本宫的位置也不愿意?”月神微微皱了眉头,却又追问道。 “娘娘,鸾月做错了什么,您直接说罢。”因为与月神熟识,所以我知道她话中必是有话,现在四周没有外人,很多事情是可以摆到台面上来讲的。 “错?”月神忽然冷笑了一声,抛却她往昔的温柔,同时我也见到她眼底的痛苦,她望着我,问:“我们谁有错?” “娘娘……”犯错的明明是我,可是月神那表情,怎么那么不正常?似乎比我还有难过。 “你也很向往自由吧?”此刻月神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日神珠上,她对我说:“这座神殿困住了你九百多年,现在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就不想在待在这个地方了吧?” “月神你……”我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你以为叶知凡的事情能瞒多久?”月神淡淡地回望我一眼,道:“天帝他也知道,只不过给你机会改错而已。” “改错?”我依旧惊愕,愣愣地问。 “端阳醒来之前,就是你用来做决定的时间。选择这座神殿,月神的位置就是你的;选择神殿外面的世界,死亡就是你和叶知凡的。”月神顿了顿,转过身来继续说道:“这是,天帝的意思。” 这是算什么?名利诱惑?我沉默着不说话,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说选择,我不会稀罕月神的位置,可是,我同样不能让知凡出事。 “所以川痕的事根本就是借口,天帝将我困在这里,只是要我想清楚知凡的事情?”冷静下来以后,我也大胆地问出了自己的所想,现在既然话说开了,那么该弄清楚的还是要弄清楚。 “也不算是借口。”月神面对我的质问却是依旧平静,她轻轻摇摇头,道:“天帝想要治谁的罪,是根本不需要借口的。你和那个人的事情,他的确也在顾忌着。” “我和川痕根本没有什么。”我如此说道。 “关键不在于你与那个人有什么,而是在于那个人终于还是要来复仇了。”月神轻叹,像是想起了遥远以前的事情,眉目间又多了一份愁肠。 “娘娘。”我很慎重地喊了她一声,问道:“其实您是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对我说的,是不是?”若不是这样,以月神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和我待在神殿聊那么久?怎么可能在我面前用这样的语气提到天帝? “本宫今天已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月神淡淡地道,我本以为她要准备保持沉默了,谁知后面还来了一句:“不过,本宫不介意再告诉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关于月族三代月神的故事。”月神淡淡一句,却是问道:“你在花神那里已经知道你娘的事情了吧?” “这您也知道……那我救卷施的事情?”我现在却担心起卷施和三秀来,反正我已经闯祸了,要是把她们两个牵扯进来,以后我要怎么和二哥、三哥交代? “花仙来过一趟,天帝和王母并不知情。”月神倒是一眼看穿我的心思,给我吃了颗定心丸。 “那就好……等等,娘娘您刚刚说我娘……您也认识我娘?”我现在才彻底反应过来刚才月神那句话杀伤力有多大,她清楚我娘的事情,又是在我成仙后一直待在我身边的人,那么定是很清楚当年云家的事情了。 “你以为,你娘去了以后,本宫能够登上这个月神之位的原因是什么?”月神问道,但似乎又不准备让我回答,接着就说:“原因有二,一来本宫也是先代月神的徒弟……二来,本宫是你娘的亲妹妹。” “什么!”我惊得差点没跳起来,可惜双腿已经长跪已经发麻,身体因此不稳,差点摔倒地上。 “没事吧?”月神此时过来拉了我一把,而我整个人早就不好了,身体像个木偶似的任月神扶着。 “您是……是……我亲姑姑?”我结结巴巴了半天,终于将话问出了口。 “嗯,我是。”此时月神已经不再用“本宫”的称呼,一下子那么亲近,我倒是很不习惯。 “那我爹娘当年……”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冷静了一些,我也意识到必须趁着这个时候将那些事情问清楚。 “月神娘娘!月神娘娘!”我这边刚问着呢,神殿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我和月神的谈话。 随后,一个小侍从便匆匆赶了进来,见着月神就行礼,礼毕连忙说道:“日仙端阳已醒,陛下让您赶快过去。” “陛下已经在那里了?”月神倒是有些惊讶,便又问了一句。 “正在往那里走,还请您快些跟小的走。”这小侍从说着又看了我一眼,道:“陛下有令,鸾月仙子继续留在神殿思过,不得出去。” “月神……”我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她,相信她能够帮我。 “你就先在这里呆着,好好思过。”月神匆匆丢下这句话就跟着侍从出去了,而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第八十二章 异样的小夭 匆匆而来的小侍从打断了我和月神的谈话,原本能够触及到的真相,就在那么一瞬间又变得遥远无比。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眼下这个局势对我是万般不利,端阳一醒,川痕的事情必然要被提起,而如果天帝本来就知道我和知凡的事情话,很快就会逼着我做出决定了。 月神已走,此时神殿只有我一个人。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环顾了神殿内部一周,我正好站在中间的位置,从这个角度看,这座巍峨的大殿,怎么都像是一座琉璃牢笼。这里,曾困住过我爹娘,而现在也困住了我。 忍不住有些感慨,我的人生竟有将近千年的时间被困在了这个地方,这个华丽的牢笼中。 “仙子,仙子!”一个微弱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打断了我的思绪,而循着声源望去,在木架子的后面一个黑影正一蹦一跳,正在努力的引起我的注意。 我不禁笑了笑,朝着那个黑影走去,这影子不过巴掌大,所以到它面前的时候,为了方便说话我蹲下了身子。 “仙子!”面前的小东西看着我,很是激动地喊着。 “没有想到你还在这里。”我笑着伸出手,那小东西就立刻窜到我掌心,同时说道:“上次被端阳那家伙追得可惨了,我也是这阵子风头过了些才回来的,这不,回来没有多久,那日神珠好像就出了事情,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夭……”我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掌心的这只小老鼠,可笑又可气:“其实……你那天逃跑的时候,害得端阳把架子给撞倒了,日神珠摔碎后散落人间,这才出了问题。” “啊?是我的问题?”小夭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惊讶,可能它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么一个动作造成了今日的结局,一时间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却是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日神珠的事情怪不得小夭,所以现在望见它那般紧张,我也只是笑了笑,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将它放到烛台的旁边,道:“你也不必自责,月神说天意所定,逃避不了的。” “可是,这次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小夭破天荒地没有在意就离它咫尺之遥的烛台,反而跑到离我更近一些的地方,说道:“我在这里躲了好一会儿,天帝和月神的谈话我都知道。” “哦?他们说什么了?”我对此倒是非常好奇。 “说了好多东西,好像有提到你,但是最多的还是提到一个很神秘的人。” “神秘的人?你知道叫什么名字么?” “不知道,天帝和月神都没有提过这人名字,只是很默契地称‘那个人’,他们说什么神珠有异变,害得日神差点失去根基是那个人计划中的一步,接下来恐怕三界就要乱了……对了,后来他们还提到了那个人在天界时候的许多事情,说什么如果先代月神不死,云曜和素凝就不会弄出混乱的局面……还说……对,还提到一个叫叶知凡的凡人,说什么真是阴魂不散,一定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就算是毁了什么约定……哎呀,当时我正在打盹呢,也没听得太清楚,迷迷糊糊就知道这些……” 小夭本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现在能够说出那么一大堆语无伦次的句子已经很奇迹了,我也没有期待它能够再把事情说得更清楚一些,只能努力地回忆着它说的话,在里面寻找有用信息。 幸运的是,我真的发现了有用的信息。川痕,以前跟天界有密切关系,我爹娘和先代月神之死似乎还有其他的联系。还有,“阴魂不散”这个词好像是在说叶知凡很难缠,那么就说明天帝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叶知凡的存在,不,更准确地说,天帝知道叶钧的存在,这些事情又指向了云家,指向了我和云瑶。 “仙子,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当听到小夭这样问我,我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道:“有一些吧,还不清楚。” “还有……”小夭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其实你进入神殿之后我就彻底醒过来了,你们三个的对话我全听到了……仙子,你真的动了凡情?” “是啊,遇到一个人,就没有办法回头了。”我微微笑了笑,虽然有些苦涩,可是想起知凡的面容,心底却还是带着一丝暖意,要是现在这个时候他能够在身边,就好了。 “端阳一醒,天帝恐怕快要过来了,仙子有什么打算?”小夭很聪明,听它这样问,我便知道它对于我们的事情已经猜到了几分。 “说实话,我似乎没有选择。”这就是我苦恼的地方,按照月神的说法,天帝根本就是在威胁我,没有给我半点选择的余地。 “仙子,其实我也知道,如果劝你逃下凡间,你定是不肯的。”小夭似乎对我的答案没有太多的惊讶,反而露出一副很了解我的神情。不过说起来在这天界,小夭和端阳是我最好的朋友,它能懂我的心思也是必然的。 “是啊,日神珠成了这个样子,日神还因为我的失误差点毁了根基,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走?”我重重叹了一口气,倚靠着供奉台,无奈地说道。情义和责任,我真的很难取舍。 “可是以天帝的脾气,恐怕也不会放过仙子了。”小夭继续分析着,今天的它显得有些异常,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善于思考。 “这个我也知道。”我淡淡地回了一句,没有露出很多情绪,在天界待了九百多年,天帝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么?如果不是他惩戒严厉,浣花仙谷中怎么会封存着那么多哭天喊地的魂魄?想起那次冰天雪地的经历,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说不定不久之后,我的剩余魂魄就要常居寒雪渊了。 “既然祸已经闯下,不如我们再做些出格的事。”我还在这边感慨着,小夭那边已经开始给出建议了。 可是这话我听得有些愣,半响,才道:“什么算是出格的事?” “你不想私自逃回凡间,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将当年的事情给调查清楚,藏书阁绝对是个好去处。” “藏书阁?”我一愣,随即也明白小夭的意思。天界的藏书阁可不是随意收几本书来供大家阅读的地方,里面藏的是史书,天界中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在原则上都会被录入史书,藏入书阁。藏书阁,实际就是整个天界秘密最多的地方,光看那个的守卫有多森严就可以知道其重要程度有多深。 但是想到这里,我心里却是产生了怀疑,开始就觉得的怪异终于在小夭给出建议之后得到答案,没错,小夭本身很怪异! “你不是小夭吧?”我直起身子低头俯视这个小东西,冷声问道。在我的印象中,就算小夭很聪明,它也很胆小,一个见到端阳都能够落荒而逃的小老鼠,没有理由会在这个时候怂恿我去闯藏书阁。 “我是小夭啊。”小夭面对我的质问却显得很淡定,没有半点慌乱却又补充了一句:“只不过,今天让现在见到了不一样的小夭。” “你什么时候伪装成小夭的?”我始终认定眼前的这只老鼠跟我的好朋友不是同一个。 “从一开始,出现在你身边的一直是我。”小夭依旧淡定,它望着我道:“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不是我没有发现,而是你藏得太好。”我暂时不能确定小夭是敌是友,只好与它在言语上展开周旋,于是又对他说道:“你现在既然肯显真容,不如直接告诉我你的目的好了。” “我的目的?自然是帮你了。” “帮我?这我可不相信。” “好吧,也是帮一个人。”小夭总算说了一句貌似实话的话。 “谁?” “你觉得我会说吗?”小夭反问,我愣了愣,随即摇摇头,道:“不会。” “所以,不用再问这些没有意义的。”小夭说道:“现在在困境中的是你,有个得力帮手出现,你不应该好好利用一下吗?” “得力帮手?就你?” “如果想要进藏书阁的话,你还非我不可。”小夭的话语听起来倒是很自信,不过仔细想想倒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它是一只小老鼠啊,就那身材的优势,我是万万比不得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语气中依旧没有太多情绪,连戒备都显露得不多,或许这些天遭到了背叛太多,神经有些麻木了。 “因为你没有时间了。” “那我问你,你对于川痕、云家的事情知道多少?”我现在可不认为小夭还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老鼠。 “不会比你多,所以我才要让你进藏书阁。”小夭说着,抬头望神殿外面瞅了一眼,又道:“我劝仙子快点做决定,藏书阁的换班时间要到了。” 反正已经闯祸了,不如将一切弄清楚么?我望着神殿大门,若一步跨出去,可能真的就回不了头了。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得到真相的机会,在寒雪渊,我与自己的记忆只有一条冰道的距离,而就在不久前,月神几乎就要说出了答案。但是我现在也想得清楚,就算月神是我亲姑姑又怎样?她始终是站在天帝身边的人,指望着她说出一切,恐怕…… “小夭,给我一句话。”下定了决心,我望着小夭说道:“除了你的目的,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 “自然是。”小夭没有半分犹豫,说话间已经窜到了我肩上,接着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我虽然是这局棋里的一枚棋子,也是仙子的玩伴,小夭。” “棋子么?”我细细品味着小夭的话,步子却已经迈开,向着殿外走去了。只是这一去,这座大殿,再无容我之地。 第八十三章 混入藏书阁 藏书阁在天界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因为它收藏了太多的秘密,为了防止有些神仙利用法术混进书阁中,天帝早就设下结界,只要是踏入了藏书阁的范围,任何神仙的神力都会失去作用,只能像个凡人一样正常地进进出出。当然,如果这样,守卫藏书阁的天兵也会失去神力,要是真的有贼人闯入,双方只能进行肉搏了。为了避免此种情况发生,玉帝给每个守卫藏书阁的天兵都发了一道符,这道符可以保证他们不受结界的影响。 所以,如果我想要混入藏书阁,就只有两种选择。第一,想办法偷到天兵身上的那道护身符,然后隐身进去;第二,趁着藏书阁守卫们换班的时候,找准一个空档,迅速闪到书阁里面去。 其实说实话,这两种办法对于我本身来说都是有操作难度的。藏书阁守卫分布太过密集,想要找到他们换班时的空档很不容易。如果去偷护身符的话就更难了,当初天帝为了避免护身符的丢失,只给出了限定的数目。也就是说,只有轮到值班的守卫身上才会有护身符,而这个东西只会两个守卫进行换班的时候被拿出来,想要在两双眼睛下去偷,难度更大。 但是,现在我身边有了小夭。 它说,时间不多了,这不仅指守卫换班的时间很短,机会稍纵即逝,更是代表我离开神殿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你真的有信心闯进去?”我和小夭已经来到藏书阁,这座九层楼塔外围有一道高高的围墙,我们现在正利用围墙做掩护,观察里面的情况。看样子,换班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仙子放心,小夭不会骗你的。”小夭蹲在我肩膀上,说出的话直接灌入我耳朵,让我很是不舒服。 “可是按照你的计划,换班的时候才用手,藏书阁中的守卫就比寻常时候多上一倍,你有把握?”我小声地问,虽然小夭的身份让我很顾忌,但我却选择了相信它,可当听到它说出的计划,我真的有些难以接受。 “这个我研究很久了。”小夭说着,忽然扯了一下我的头发,道:“快躲起来,换班的守卫过来了。” 其实我也察觉到了面对传来的脚步声,连忙施下隐身术,再不敢做声。 一队天兵踏着步子朝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我数了数,一共十八个,这个数目也就是整个藏书阁的防守数目。天帝为了防止守卫们自己偷看藏书阁里的东西,把他们都安排在了阁楼外,不过这一点倒是对我们颇为有利,只要是进了藏书阁里面,就不会存在被发现的危险。 “仙子,看好机会!”当最后一个天兵从我面前走过时,小夭低声说了一句,便是一跃,准确地扑到最后一个天兵后背上,并迅速用爪子扣住那天兵的腰带,死死地挂在了他身上。为什么后背上忽然多了一只老鼠,天兵会没有察觉?这实在不是小夭体重很轻,而是天兵身穿的盔甲很重,如此大的负重,小夭的存在不会被注意是很正常的。 我看着小夭跟着那群守卫进去,也看着里面的共计三十六个守卫很正常地进行着换班工作。 护身符!我在围墙外见到了那个很神奇的东西,而几乎就在同时,一直挂在天兵身上的小夭忽然窜到那个天兵的脖子上,那天兵一惊连忙将它甩了出去,众天兵一看,原来是只老鼠,便有人开口了:“喂,老八,你多久没洗澡了?连老鼠都和你作伴了。” “胡说,我怎么没洗澡?”那天兵反驳道。 “切,你们听老八胡说,我最近一次看他洗澡都是一百年前的事儿了。”另一个道。 “滚,你怎么知道那之后我没洗过澡?”这个叫做老八的天兵骂道。 “哦?你还会自己去洗?”一人的语气似乎很惊讶,随后就听那个老八很自豪地说:“哈哈,那是自然,哥们儿我五十多年前还去过一次呢!” “……”众人沉默了。 “咦?那只老鼠呢?”就在我感慨这群守卫的智商实在太低的时候,终于有个人注意到小夭了。 “喂,它怎么往书阁里跑?”一个人惊叫。 “老鼠真的喜欢啃书吗?”一个人很淡定地问。 “呆子,还不快追!”一个守卫举起长矛,说着就往小夭在的地方奔去,其他人见了,也就纷纷跟了上去。 小夭它很聪明,当时它吸引众人注意力之后,并没有真的往书阁里钻,反而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逃往书阁后院。一群站在前院的守卫就跟白痴一样一窝蜂跟上去,那么几十个汉子就去追一只老鼠啊,我真的很想好好吐槽一下这群笨蛋,但也恰好是这群笨蛋,给了我一个能够闪进书阁的机会。 这么说着,我也不敢耽误,见众人的视线已经不可能见到我,我一个快步,狂奔进了藏书阁。 才关上了书阁的门,我就听见已经有守卫回到前院了,好险,我在心中暗自庆幸了一下,却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时间不会很多,我还必须找到最有用的信息。 从哪里开始找起呢?自然是从仙籍录开始了。 仙籍录记载了所有神仙的生平事迹,据说是达到了繁琐的地步,有可能某个神仙某天在哪里大了个喷嚏也会被记录进去。只要找到了它,不仅能够知道当年我爹娘的事情,而且连他们现在身在何处也能得到答案。还不止这些,如果时间足够多,我也许还能够知道川痕弑杀月神的全过程。 心里这么想着,我已经开始在一排排书架之间穿梭着。藏书阁的设置很严密,为了方便史官们查找资料,每个书架上都会有一个木牌子,上面便又书架上所列书目的名字。 一层,没有。 二层,没有。 三层,没有。 走到第四层的时候,我心中已经开始有些不安了,时间,端阳醒来已经够久了,天帝应该快派人来传唤我了。 “仙子,你怎么在这儿啊?”忽然一道黑影窜到我身边,我被吓了一下,定下神来才发现是小夭。 “你怎么进来了?那些天兵呢?”我看着它直直窜到我肩上,问道。 “那群白痴,这么些年智商一点进步都没有。”小夭很是不屑地说着,却是将一道符递给我:“带着,待会儿好逃走。” “你居然偷了护身符!”这我倒是有些惊讶了,没有想到小夭本事不小。 “说了,他们就是一群白痴。” “好吧,那我们继续找吧。”我也懒得多计较,说着便往木架那边走,这时小夭却是狠狠拉了我的头发一下,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从一楼一点点找过来的!” “是啊,不然呢?” “我勒个去,大姐,仙籍录在七层啊。”小夭一副苦笑不得的样子,似乎在心中将我狠狠鄙视了一番。 “我又不知道。”我有些无语,一边反驳着,一边就往七楼赶。 “可我明明有跟你说过的啊。”小夭好像对此很纠结,又强调了一下。 我边走着边摇头,很坚定地说:“没有,你绝对没有跟我说过。” “说过!你耍赖!”小夭也很坚定。 “你什么时候说过?”我回顾了一下刚才所有的对话,小夭的确没有跟我提起过。 “呃……”小夭想了想,然后很肯定地告诉我:“三百八十六年前,在你打扫神殿的时候,我说过。” “……”一瞬间,我觉得以上对话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就我和小夭说废话的功夫,我们就已经来到了七层。因为这是一座塔楼,所以七层看起来空间要小一些。 “第三排架子上的书卷都跟日族、月族有关,我们去那里。” “你怎么这么清楚?” “有人告诉我的。”小夭解释道。 “就是那个你要帮的人?”我记得小夭说过,它伪装在我身边,是为了一个人。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小夭一本正经。 “我还懒得问呢!”我不屑地瞥了它一眼,随后目光便落在了身前这书架上,那小木牌上赫然写着:仙籍录――日族、月族。 这是两个大族的历史。 整整一个书架的书卷,我想要找到我爹娘那卷也并不容易。 “小夭,你找我爹的那卷,我找我娘的。”我这样吩咐着,自己已经开始从月族的这边找了。 “你爹是先代日神,第一卷肯定是他啊,这还用找?”小夭很是轻蔑的看了我一眼,便随手将第一卷丢过来。 “喂,你聪明过头了吧?”我接住书卷,虽然觉得小夭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嘴上还是习惯性的和他反驳了一句。 “快看看,你爹的情况。”小夭说着,再次窜回我肩上,做出俯视的样子,很期待我将书卷打开。 其实我比它更期待,爹是先代日神,那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而我更没有想到的是,现在我会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潜入藏书阁,手中捧着的是爹的全部。 “快打开!”小夭等得不耐烦,又催了一句。 实在不是我不想快些打开,每个书卷都是用布囊包好的,要解开它需要费些时间。 “打开了。”终于将那烦人的绳结解开,我将书卷抽出,连忙将它打开。 可是,就在书卷首行字跳入我视野中时,我整个人便愣住了。 在首行,几个大字:日神川痕。 第八十四章 零碎的文字 日神川痕。 在本该记录着第一代日神生平的书卷首句,就是这样写着。 “这,这,这……”小夭对此显然也觉得很惊讶,它结结巴巴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原来他才是你爹!” “怎么可能?”经过一场震惊之后,我倒是慢慢平静下来,反驳道:“你见过亲爹把自己女儿虐得这么残的么?” “怎么不可能?先代日神不就是你爹吗?”小夭如此说道,但也几乎是同时,我找到了问题的所在:花仙说过我爹是当年的日神,却没有说过是先代日神,从一开始就是我误解了。 “反正川痕不会是我爹,我们弄错了。”我也懒得和小夭解释便这样说了一句。 “那这是怎么回事?” “看看他的生平不就知道了?”说着,我翻开下一页,扉页上是一段总结性的话语,是对川痕生平的概括,应该是后来史官加上去的。 此段不长,如此写道:“川痕,聚日月精华成形,天资聪慧,自练成材,列入仙班,初为武神副官,后天帝倚重,封为日神,在位仅一天。击杀月神于神殿之外,同日因此牺牲者达十三人,原因不可知。现为魔界之首。” 川痕真的是个日神,而且还是一个只当过一天官的日神。就这段话来看,他是在离开天庭之后又忽然返回将先代月神杀害的,“原因不可知”,这其中的原因是有人刻意在隐瞒么? “快看下一页。”肩上的小夭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我被它催得没有办法,只好将心中的疑问暂时放一放,往下一页看。 仙籍录当真如传说中的那样详细到繁琐,比如说,光是描写川痕如何凝聚了日月精华这么一个过程,就耗费了大量的笔墨,包揽了许多东西进去,就是连他成形时天气如何都写得绘声绘声。 这史官不去当文学家真是可惜了,我一边感慨着一边往下看,等将手中这卷看完的时候,连川痕当上武神副官这一段都还有写到。 “这样看太费时间了。”小夭有些抱怨,我则是将此书卷放好,跳过了第二卷,直接拿起第三卷,道:“这一卷大概就能写到他当日神了吧?” “快拆开看看。”显然小夭也很同意我的观点。 我们继续往下看,第三卷开头的地方居然还在写川痕当武神副官的经历,迅速将这一本翻完,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好又拿起了第四卷。 “这本总该有点看头了吧?”小夭看着我拆着,问道,我却只是说道:“但愿吧,我们不能对这些啰嗦的史官抱太大希望。” 翻啊翻,终于在让我们在第四卷的中间部分看到了这样的字眼:“天庭上,天帝对川痕连连称赞……遂封其为日神,择日在神坛举行册封仪式……川痕在众仙的目光中走向神坛……终于成为了日神……” “终于要看到有趣的东西了!”小夭在我肩上跳了一下,以表示它激动的心情。 “别乱动!”我轻声呵斥,又翻开了下一页。 “怎么回事?”小夭问道。 看着眼前这一片黑墨,我也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有往下了翻了几页,到整本书都翻完了,都是一个情况:有人用大片的墨块将原文给涂抹了,关于川痕成为日神之后的事情,我们还是没有办法知道。 “看来有人想隐藏这段过去。”没能知道川痕的故事,我有些失望,但是还没有到小夭那种愤怒的地步,于是我一边将书卷放回原处,一边用平静的语气对小夭说道。 “是天帝?”小夭问我。 “不知道,或许吧。”这种事情谁能够说得清楚呢?但有一点却又是事实,整个天界只有天帝能够自由地出入藏书阁。 “这么说,其实当年这个人杀月神的事情是有隐情的。”小夭那边已经开始分析起来了:“他放着日神那么高的官不做,转身就成了杀人犯,这里面是不是有人陷害啊?那先代月神和他有什么恩怨呢?当年同月神一起被杀的其他十三个人又是什么身份?” “……”小夭太吵了,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跟过来,让我有种不想回答的感觉。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见我不说话,小夭又用力扯了一下我的头发,我疼得皱起了眉头,只好道:“我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不如你直接去问问那个人?” “让我去问川痕?为什么?” “你不是跟他关系很好吗?” “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很严肃地澄清,立场问题是要表明的。 “那你还和他喝酒?”小夭瞬间便话唠,一直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喂,你废话太多了。” “你说我沉默了那么几百年,不让我发泄一下,我会憋死的。”小夭理直气壮地说着,我却一把提起它的尾巴,将它一丢,看着它的身体像个球似的滚出去,才加了一句:“太吵了。” “喂!你不能这样对待小动物!”我这边转身正准备拿着其他书卷,小夭已经跑回来了,不过抗议归抗议,它还是很自然地爬上我的肩头,将头凑过来,看我将要拆开的书卷。 “这卷是谁的?”小夭好奇地问。 “根据川痕的四卷,我估计先代月神的生平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四卷,这是第五卷,应该是我娘的。” “难道你不想看看先代月神的故事么?说不定里面能够提到那个人呢?”小夭问道。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书卷从布囊中取出来后才回答它:“我这次来藏书阁目的又不是川痕。” “那就先看你娘的。”结果小夭用很大方地语气说道。 我没再理它,将书卷翻开了。 “咦?这是……”我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文字,耳边小夭已经爆发出狂笑声了:“哈哈!拿错了吧?这本还是先代月神的!” 好吧,我输了,输给啰嗦的史官们。 “喂,拿都拿出来了,看一看呗。”小夭见我要把书卷合上,连忙扯住我头发阻止。 “好了好了,看看看,你把你的爪子放开。”我妥协了,要再不妥协,我头皮可就保不住了。 于是,我只能和它往下看。第四卷开头又是一堆废话,不过看样子,这些段落中的月神还没有成为月神,只是月宫的负责人。在书的后半部分中,才提到她被封为先代月神的事情,封神的日子只比川痕封神的日子晚了一个月,可是她成为月神没有多久,就被杀害。 这第五卷书倒是没有被人涂抹过,不过关于川痕弑神的那段,描写出奇地少,倒是史官们对于月神那种临危不惧的战斗精神、以身殉职的高贵品质做了大篇幅的描述。 “切,真没意思。”小夭对它看到的东西很不满意,随后又提议道:“不如我们找找其他被杀害的人的生平?” “小夭!”我有些怒了,低吼了它的名字就把它给丢了出去。 “喂!很痛的!”不远处随着重物砸地的声音响起,小夭发出抗议。 “你要翻自己翻,我得干正事了。”我不再理会小夭,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我得赶快把爹娘的事情搞清楚。 这样想着,我拿起了月族的第六卷,这回应该不会错了。 果然,书卷首行写道:“第二任月神——素凝” 虽然我很想将娘亲的点点滴滴都看得仔细,可是由于时间有限,前面的有些内容我只能大致看了一下。 从书中我了解到,娘亲本是凡间山谷中的一株兰花,因为占据了得天独厚的优势而吸取了大量的月华,最后化成人形,在居住的山谷中当着一只无忧无虑的小花妖。有那么一天,还只是月宫负责人的先代月神忽然下凡,看中了我娘亲的才华,便将她带回了天界。娘亲在先代月神座下修炼,一直默默无闻,甚至在比武中输给了好姐妹花仙。后来在川痕弑杀月神的那场灾难中存活下来,临危授命成了月神。 我翻到第十卷的时候,史官们终于把娘成为月神后里三百年里的所作所为写完。 卷末的最后一段话,其中的关键字眼是这样的:“某日,天气依旧很好……月神不在宫中……天帝派兵寻人无果……遂大怒……下凡缉拿。” 看来第十一卷里面就记载着天兵天将下凡捉拿我爹娘之后的事情了,有些迫不及待,我连胡乱将手中的这一卷放在书架上,拿起下一卷就拆。 “糟糕!”终于懂得保持沉默的小夭在这个时候惊叫一声,随即从我肩上一跃而下,从窗口跑出。 下意识地一紧张,我将书卷放下,跟着它过去,问:“怎么了?” “你听外面的声音。”小夭趴在窗台上,我则是依靠着墙,悄悄往楼下瞥。 这是在七楼,我的视角并不好,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但是仔细一听,还真是有人在说话:“神殿的鸾月仙子失踪了,陛下怀疑她到了这里,派我们过来搜查,你们快点带路。” “鸾月仙子?可是我们没有见过她啊。”有个守卫说道。 “先搜,搜完才知道结果。” “是是是,请这边走。” “他们上来了,怎么办?”我一时乱了心神,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问身旁的小夭。 第八十五章 月神的怨念 搜查的人进入了藏书阁,听着木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知道他们正在往七楼赶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帮忙!”此时,小夭已经跳回书架上,说着,便将一卷书丢到我手中。 “你干嘛?”我又接过一卷,问道。 “来不及看,只能偷了。”小夭继续往我这边丢书,嘴还不停,对接下来的行动作出了部署:“等他们冲上来的一刻,你带我施法逃走,能躲多久就多久,总之神殿是回不去了。” 其实,在我决定离开神殿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所以,在听到小夭的部署之后,我反而冷静下来,被天帝发现只是早晚的事情,该放手一搏了。 “六楼没有,上七楼!”下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来者人数不少,那步子踏得很有力,连楼梯都有种被震动的感觉。 “差不多了,我们走。”小夭喊着,便轻轻一跃,跳到我怀中抱得一堆书卷上。 “好,抓紧!”我也不敢再耽误,抱着一堆东西就往窗子外面跳,而在跳出的瞬间则化成了一道光,直直飞离了藏书阁。 幸好身上有那道小夭偷来的护身符,在天帝的封印范围内,我还可以使用法力,也因如此,我们一路狂飞,很久之后才停下来。 “他们没有追过来吧?”我停下喘气,还不忘记问小夭。 小夭则是很认真地观察了后面的情况,才回应我:“藏书阁的那群人是没有追过来,不过……” “不过什么?”小夭忽然来了这么一个转折,让我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可是在问出这句话之后我就明白了,身后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有人跟过来了,而且那人是…… “啪――啪――”慢慢地转过身,怀中的书卷散落一地,我却已经无心再去理会,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月神……娘娘……”我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开口喊出了声。 “你要逃到哪里去?”此刻月神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无怒无忧,语气清淡,像是在问一件无关自己的闲事。 “娘娘是要抓我回去么?”我低头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书卷,真相或许就在里面,可惜我打不过月神,又来不及看了。 “逃,这就是你的答案?”月神走近我一些,依然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我的决定,现在不过是向我证实一下而已。 “或许是吧。”看着月神的淡定,我也渐渐平静下来,便不准备隐瞒自己的心意。 “后果呢?想过没有?” “真相更重要,你们都不愿说,我只能自己找了。”我已经完全不害怕了,用同样平静的语言面对月神。 “真相很残酷,你会死的。”月神神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眼底涌上来的情绪是担忧。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天帝他不会放过我的。”说实话,月神说到“死”的时候,我心中的确有点虚,可是又想到眼下的情况,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你是准备一个人拼个鱼死网破吗?”月神又问。 一个人么?月神问我,我又问了自己。回想起自己走过的路,川痕、云瑶、花成雪、清玄道长、花仙还有眼前的月神,他们对于当年的事情似乎都很清楚,可是总不愿意告诉我。 似乎,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这条路上,我又能找谁帮忙? 想到这里,我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凄凉,却是看到了已经跳到我肩膀上的小夭,这个对我伪装了几百年的小老鼠,真的会帮我么? “你犹豫了。”月神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收回感伤抬眼望着她,却不禁苦笑着摇头,道:“娘娘,鸾月不会回头了。” “你是认真的?” “是。”我刻意加重了语气,随即又说道:“不过,请娘娘答应我一个请求。” “放你走?” “在动手之前让我看完这些书卷,或者直接告诉我真相。”我没有期待过月神会放我走,但是凭着那么多年的要求,我想她还是会让我如愿的。 “想看这些书?好啊。”月神说着,俯下身子随意拾起一卷,看了一眼布囊上的字迹,说道:“日族第九卷,上面应该写到你爹私下凡间的那段,你可以打开看看。” “娘娘你……”接过月神递给的书卷,我有些疑惑地看她,这其中有什么用意么? “打开吧。”月神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一句,我没有办法只好低头将布囊拆开。 “这就是你能看到的。”月神盯着我手中书卷上大片被墨块覆盖的地方,说道:“所有跟那些事情有关的地方,都被人抹去了。” 捧着书卷的双手有些僵硬,我看着月神那副神闲自若的样子,也看见她眼底的那一抹期待,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娘娘是要告诉月鸾,真相永远都不可能被揭开吗?” “你我都不可能做到。”月神说道:“你以为我知道真相吗?不,我不知道,当年姐姐和姐夫偷下凡间,天帝大怒,派人去寻,可是最后他们被怎么处置了,我们没有人知道。” “娘娘你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月神是知道的那个人,连小夭都说她跟天帝在神殿中有过关于那段往事的交谈不是么? “不然你以为本宫怎么会知道这书卷里面的情况?”月神反问着,没等我反应过来,便露出一丝苦笑,继续说道:“当年,他们出事之后,本宫也曾混入藏书阁……” “那么知道真相的只有天帝了?”月神的话应该不假,她毕竟是我亲姑姑,我愿意相信她。 “其实,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真相。”月神望着我,眼神中又透露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是谁?当年天帝派去捉拿我爹娘的人?”我实在只能想到这个,但是月神听后却摇摇头,说道:“那个人是你。” “我?”我有些惊讶,不过转瞬就明白了月神的所指:“娘娘你是说被封印在寒雪渊的那段记忆吗?” “没错,其实当年被天帝派下去的天兵天将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后来天帝亲自下凡,却只带回了昏迷不醒的你。那时候你的记忆已经被封,本宫虽然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却又不敢贸然提出质疑,只能依着天帝的旨意,将你以月仙的身份留在天界。” “这就娘娘你知道所有的事情?” “是的,就是这些。”月神点点头,接着说道:“当年你爹娘和天兵天将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就天帝将你的记忆封印这一点来看,你可能是那件事情的亲历者,也就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那些天将没能活着回天庭的原因,会不会是与我爹娘发生打斗,最后全被灭了?”我觉得我这个逻辑很正常,可是月神听后又摇摇头,解释道:“你爹娘是不会杀人的,特别是你娘,那种淡淡的性子,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那……”我还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此刻脑中里已经乱作一团,找不到可以使用的词语。 “端阳醒后,天帝向他求证了一切。”月神忽然换了话题,她对我说:“天帝已经相信你和那个人没有关系,但是对你贪恋叶知凡的事情仍有顾忌,方才是要派人去找你,看你的选择。” “现在娘娘已经知道我的选择了。”我平静地看着月神,用尽坚定:“我不会放弃寻找真相,也不会放弃叶知凡。” “最后问一遍,回不回头?”月神脸色沉下来一些,她一边说着,一边后退几步,我感觉到她藏在袖中的手已经开始聚起灵气。 “娘娘是要大义灭亲么?”我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平静地问着,当年月神肯混入藏书阁中寻找真相,加上方才她肯对我说那些话,就证明她不是一个绝情的人,可现在忽然准备动手,又是什么意思? “于公,身为月神,本宫不能放你走。”月神声音有些僵硬,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于私,你娘欠我们太多了,该你来还。” “我娘欠你什么?你们又是指谁?”月神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看着她向我打过来的法阵,我开口问着,同时侧身躲过。 “她欠我们一份自由!”月神说着,又向我发起攻击,出招太狠,撕破了她以往的温柔。 我连连后退,却还是难逃月神的袭击,她施展的这招攻击性很强,最后我还是被击中,身体重重摔到了地上。 “为什么不出手?难道本宫没有教过你法术吗?”月神轻盈落到我面前,停住了手,却带着怒气质问着。 “娘娘的养育之恩,鸾月不能不报。”我捂着被击中的地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月神说道:“若娘亲真的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我来承担好了,动手吧,杀了我或者将我交给天帝,我不会后悔的。” “仙子你笨啊,这样你会死无全尸的!”一旁的小夭大声喊道,看得出来,它很想帮我的忙,可惜法力实在微弱得不行。 “小夭,这里没你的事,走吧。”我朝小夭说了一句,又转头面对月神:“娘娘,你动手之前告诉我,我爹娘为什么欠着你?” “如果本宫不说呢?”月神抿着嘴唇,好像也很委屈,看着她眼角快要溢出的眼泪,我也不好受。 “那娘娘就动手。” “杀了你有意思吗?”月神隐忍着,好像在做着思想斗争,就这样沉默着僵持许久,她忽然将所有杀气收起,对我说道:“本宫只要你答应去做一件事。” ------题外话------ 童鞋们,池幽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更文的时间可能要推后一些啦,不过池幽保证在23日中午12点之前一定会更新的,谢谢大家的支持啦 第八十六章 没用的棋子 月神经过了复杂的思想斗争之后,在神色上总算是有了一些缓和。她收回攻势,却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对我说:“本宫只要你答应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此时的我已经完全被月神喜怒无常的表现给弄懵了,问出这样的话,其实只是下意识地接月神的话。 “凡间七天的时间,你必须把最后的神珠碎片找回来。”月神没有注意到我的呆愣,只是命令着。 不过我现在总算回过一些神来,望着月神又趋于平静的表情,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您是要我下凡把最后的神珠找回来,在七天内?” “是,七天已经是最大的时限,如果神珠不能及时送到,他的仙根也保不住。”月神很肯定地对我说。 我想我知道月神所说的“他”是谁了,连忙又问:“之前您不是说日神大人他的仙根已经保住了吗?” “之前是保住了,可是日月神珠失衡,日神他还在消耗元神,只有找回神珠的最后一片,才能够减缓他的压力,否则七天已过,他元气耗尽,我们谁也救不了他。”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却又忽然觉得不对劲,只得再问:“娘娘是要我一个人去?可是天帝已经不会放过我了,这算是什么?戴罪立功?而且七天时间那么短,不应该再多派些人手吗?” “你还是没有弄清楚状况吗?”月神似乎对我的不解有些恼怒,她皱起了眉头,却还是对我说:“本宫要你找回神珠,是私事。” 私事? 月神话中有话,我不得不又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又想了一遍,每一段对话,甚至她每一个表情都没有放过,几番思索,我似乎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但是这个答案,有点残忍,我又觉得有些不可能,只好向月神求证:“天帝他打算牺牲掉日神大人吗?” 月神没有回答我,可她身体开始有些颤抖,我看见她抿着唇,眼眸中溢满悲愤。是的,是悲愤,那是一种忧伤又愤怒的感情。 “天帝那边已经派人下去了,你要赶在他们之前。”沉默半响,月神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对我说道。 虽然月神没有明确给出答案,但是我已经知道此次寻找神珠的分量和意义,也不再有太多纠结:“鸾月定当尽力。” “不是要你尽力。”月神却不赞同我的说法,她神情严肃,言语中甚至带着一些决绝的寒意:“是哪怕你丢了性命,也要把神珠给带回来,这是你爹娘欠我们的,也是你欠我们的。” 我一愣,却没有被月神的阴冷所吓到,这一瞬脑子里只有一个很无聊的想法:要是我真的丢了性命,谁能把神珠交到月神手中?月神刚刚那句话分明是有语病的嘛。 只可惜,这个无聊的想法,在不久的将来,就成为了我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很多年后我回想起这一段,都会好好自嘲一番。这人呐,还真不能多想,随便想想都能成真。 不过这也只是后话,此刻的我又怎能不明白月神话中的那份坚决呢?她的心意我已彻底了然,而我,也愿意为此付出。 “娘娘知道天帝派的人往哪里去了吗?”时间紧迫,我和月神心照不宣的那些东西已经没有必要再摆到台面上来说。 “端阳感应到神珠在柳城一带,你先去那里看看。”月神一边说着,一边在在食指与中指间化出一个小光球,只见她轻轻一弹,光球落在地上的某卷书卷上,顿时燃烧了起来。 也就是说话的这么些功夫,地上散落的所有书卷都被焚尽了,灰烬被风这么一吹,瞬间扬起消散,什么都没有剩下。 “鸾月,今后你所要背负的,你应该很清楚了。”月神冷冷地看着灰烬散去的方向,平静地对我说。 “我知道。”此刻心中千百种滋味,我说不上来,只能这样简答地做出回应。而月神听后,转过身子背对我:“鸾月私盗藏书阁书卷,被追至天界边缘,为求自保而焚尽书卷,趁本宫抢救书卷时逃走,下落不明。” “喂,这分明是诬陷啊!”我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小夭大声吼了起来,但它也就是这么喊喊,整个缩在我身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那么,鸾月就此别过。”我对着月神的背影说道,话落,便抓起小夭,纵身一跃,飞出了天界。 …… 从天界飞回柳城,怎么也需要一些时间,而在这个飞行的过程中,小夭那家伙话唠附身,在我耳边没完没了的问。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从小夭开始说话起,我就保持着沉默,而在它将一系列疑问都提出来之后,它也对我的没反应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我听着呢,就站在我肩上,吼那么大声做什么?”这是我对小夭的不满,它明明就是凑在我耳边说话的,还非要吼得那么大声,生怕我听不见。 “那你多少跟点反应啊,跟个死人似的!”小夭依旧不满。 我无奈了,随即问它:“死人能带着你飞那么久啊?” “哼,狡辩!僵尸就可以飞。”小夭愤愤地说道,我却有些哭笑不得,说道:“这种斗嘴好无聊,我们别再继续了。” “那你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小夭严肃下来,它对刚才发生在我和月神身上的对话有太多不解,一副势必要问到底的态势。 “那你想知道什么?” “刚刚问过的那些问题。” “呃……你刚刚太吵了,我没好好听……”我只能很抱歉地告诉小夭这个残酷的事实。 “你你你,啊啊啊!”小夭抓狂了,它结结巴巴了半天,才道:“好,我一个一个地问你!” “嗯,好啊,我没意见。” “你和你爹娘到底欠了月神什么?月神的那个‘我们’指的是不是日神?” “应该就是指他们两个吧,至于究竟欠了什么,月神不也已经说过了么?是自由。”我这回是很认真在回答,也许是一定程度上的默契,结合在神殿中月神对我说过的话,很多事情我真的已经明白了。 “自由?不太理解啊。”小夭闷闷地说道。 我却是无奈一笑,要是放在一年前,恐怕我也不会理解月神的意思吧,可是现在感同身受,万分明白。 于是,我对小夭解释道:“你也知道,当年是因为我爹娘私逃凡间,天帝才让现在的月神和日神上位的。恐怕他们之间是那种关系,这么成了上仙,自然就失去了自由,或许这就是月神对我爹娘有怨念的原因。” “你是说月神和日神在被封为上仙之前是……”小夭很聪明,知道天庭中最忌讳的是什么,它没有把话说完,却是问道:“牺牲日神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在脑中大致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还是从头给你讲吧,讲完你应该就能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嗯嗯,好啊。”小夭一听,似乎很兴奋,而我也开始对它说起我自己的推测来。 当初神珠刚刚散落人间,天帝为了稳住人心,把这个消息封得很死。但是神珠毕竟失去了四分之三的力量,和月神珠在一起,很快就会失去平衡。日神为了拖延平衡被打破的时间,只能将自己的元神融在神珠里。那时候月神说日神的元神能够支撑凡间一百零八天,可是现在事情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川痕将噬神力注入日神碎片,其实最先受到伤害的就是日神。勉强保住根基,这种情况足以说明日神受了多重的伤。虽然现在噬神力已经被驱除,碎片我们也找回了两片,但是神珠的总体力量已经达不到原先的一半,天帝依旧封锁着消息,那么日神也只能继续把元神留在神珠里,这种消耗很大,用月神的说法就是,日神最多能够支撑七天。 但是,天帝似乎已经准备放弃日神了。他已经把日神的元神当做是神珠本身的一部分,完全没有要把他救出来的意思,反而派人继续秘密寻找神珠。月神自然不能看着日神就这么魂飞魄散,但又不能直接出面去抢夺,只能把这事儿交给我。因为她已经从我的话语中听出了决绝,知道我不愿回头,更不屑已经背负的罪状。如果我能够抢回最后的碎片,月神就可以用它来救回日神。这也就是月神口中所说,我要对他们的补偿。若不是我爹娘,他们现在一定过着相守的美好日子,不会遭此一难。 听我讲了这么多,嘈杂的小夭沉默了,半响,它才开口问道:“你之所以答应月神,就是因为这种亏欠吗?” “算是吧。”我轻轻一叹,目光看着过往的流云,说道:“但是我更恼怒天帝的无情,他不该这样放弃日神的。” “天帝恐怕是知道就算救回日神,日神也不可能再有以前的力量了,一颗没用的棋子,不如把他最后一点光也用了,再彻底抛弃。”小夭与我冷静分析,它说的这个我早已经想到,天帝无情,名不虚传。 “小夭,我这就要去柳城了,刚才算是把你强行拉过来的,你也知道这次我要做多冒险的事情,如果你……” “我要跟你去。”小夭听出我话中的意思,很果断地打断我:“我们是朋友,这个忙我一定帮。” “和你的目的不相冲突吗?”我可还没有忘记小夭潜伏在我身边那么多年的事情。 “我的目的就是帮你啊。”小夭倒是说得很坦然。 ------题外话------ 童鞋们,抱歉抱歉,今天现在才更新,不过,明天精彩,将会准时奉上 第八十七章 复归柳城来 小夭毅然决然地提出要帮忙,我心中虽然也感动了一番,但还是保持着一丝的警惕,只好很婉转地劝它放弃:“你知不知道月神为什么不自己下凡找神珠,反而要我去?” “不只是因为你对他们的亏欠?”小夭的语气应该是听后了我话中有话,于是我点点头,解释道:“如果月神擅自离开神殿,天帝应该很快就能发现,这样的话就算她能找回神珠,也接触不到日神。” “所以她要你帮她,那之后呢?如果月神用神珠救回了日神,他们会怎么样?” “或者离开天庭,或者公然与天帝相对,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不管是何种选择,月神她的位置是保不住了。”小夭说着,我却是很感慨地笑了笑,说道:“她从来就没在乎过这个位置吧。” “所以那时候在神殿里,月神想用她的位置诱惑你放弃叶知凡,这样她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 “只可惜我不愿意,所以她也只能选择让我下凡,但到最后我们都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这话我说得有些悲凉,但也是发自内心的实话,我已经背离天庭,而月神救出日神之后,也会陷入困境。 未来将会遇到什么,或许我们都明白,但是也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一关究竟该怎么闯过去。 “咦?前面是否就要进入柳城的范围了?”小夭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听它这么一说,我低头看了看下面,果然已经到了柳城的地界。 “那我们就下去了,你抓紧我。”我说着就往下冲,速度加快,连小夭都不得不抓紧我的衣服以保持平衡。 “这是……哪里?”平稳落地之后,小夭望着眼前的景象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我倒是很平静,不过说话的语气中难免带上了几分感慨:“这是叶家的府邸,在凡间皇帝追杀他们的时候给烧毁了。” “难怪这么凄凉。”小夭从我身上跳下,往前面跑去,似乎是要好好看看叶家的府邸被烧成什么样子。 在这条繁华的街道上,叶府的破败显得很刺眼。烧焦的痕迹到处都是,横斜地牌匾上依稀能够辨认“叶府”两个字,而那两扇还没有倒的大门,被贴上了官府的封条。 叶家一难,转眼也过去数月。我轻轻抚摸着焦黑的大门,脑子想起了关于叶家所有的事情,不经意间,我们竟然经历了那么多。 叶家大哥大嫂,带着叶家的繁华死在了烈火中。 叶知槿,死在了那条山间河里。 叶知城去打仗了,叶知兰也不再大小姐脾气了,而叶知箫,现在应该已经和江蛮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那么,知凡呢? 忽然想他了,很想很想。 “话说,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正在感伤着,小夭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将我拉回到现实中。 “也没有什么,只是来到柳城,不自觉就想过来看看。”我收回自己的手,同时也收回自己的情绪,对小夭说道:“不多说了,我们走吧。” “那你不要进去看看吗?” “没必要了,时间很紧的。”我说着,脚步已经迈开了,小夭连忙一跃,熟练地跳到了我肩上。 “月神只是说神珠出现在柳城,柳城那么大,我们从哪里开始找。” “不知道,先去柳城外的那些山里看看吧。”这个时候我的确也没有什么主意,不过倒是想起端阳曾经说过的话,那时候我们刚来凡间,我去神庙里给人家修缮,端阳则是去打探消息。记得后来端阳对我说过,他曾在柳城外一个比较隐蔽的山洞中发现过神珠的气息,这应该算是一条线索吧。 “呃……我想你在离开之前,应该先看看你身后。”我正想着起飞,小夭忽然扯了一下我的头发,这样说道。 “怎么了?”我不明所以随即转身,见到了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人。 一切安静了,本就没有多少人的大街上,那个白色的身影显得太过耀眼,周遭都虚化,我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这只兔子是谁?你认识?”最先开口的是小夭,我的目光却还是落在前面那个人身上,一身白衣,太过耀眼,太过熟悉,我早该想到的,来了柳城,怎么可能不遇到花成雪。 “你一个人回来的?”此时花成雪已经走到我面前,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那样熟悉,却又那么生分。 “喂,什么叫做一个人?我不是人吗?”小夭这边又炸开了,声音太大,吵得我耳膜痛。 “小夭,你是一只老鼠,不是人。”我很语重心长地说着,顺便将小夭从肩上拿下来,丢到了地上。 “喂,你这算怎么回事?”小夭抗议,我却不再去看它,转而问花成雪:“姐姐呢?” “在家里呢,感觉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花成雪还是那么温柔,但是同时他瞥了一眼小夭,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 “我朋友,和我一起从上面下来的,有些吵,你不要太在意。”我以为花成雪是不满小夭的吵闹,只好这样说道。 “没什么。”花成雪微微一笑,很自然地牵起了我的手,道:“回去吧,让你看看我们布置的新家。” 这句话又把一个很头痛的问题给牵出来了,我一直都在假装忘记,忘记我和花成雪还有一个婚约。 “那个,等等。”花成雪说着就要拉我离开,我连忙喊出声,同时抽回了被他牵着的手。 “怎么了?”花成雪回过身来望着我,眼中带着疑惑和隐隐的不满。 “神珠……我是来找神珠的。”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对他说道:“我们从丰道长那里夺回了第二片神珠,但是后来天庭里出了点事情,我必须在七天里把最后的碎片给找回来……再给我点时间,我……” “最后的碎片么?”花成雪笑着,他打断我的话,对我说道:“不如先跟我回家,在那里有一个大惊喜,你会喜欢的。” “恩?”我对花成雪的话有些惊讶,好好地望着他,希望能够得到答案。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花成雪宠溺地朝我一笑,伸手轻抚过我的头发,道:“好奇的话,跟我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可是我要去……”虽然惊喜什么的很吸引人,但是我不能忘记月神的嘱托啊,神珠承载着太多的希望。 “如果我说跟神珠有关呢?”花成雪笑得很自信,对于他的话我向来都是相信的,被他这么一说,心中便开始有些动摇,但还是问了他一句:“你不会告诉我神珠就在你那里吧?” 花成雪笑而不语,转身就要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跟我回去看看,你不会后悔的。” “喂!”这回好了,看着花成雪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去还是不去? “这个人你很熟么?”这时候小夭跳回我肩上,问道。 “嗯,很熟。”我点点头,看着不远处花成雪的身影。 “那就跟他去看看。”小夭替我分析道:“反正你也不确定神珠在哪里?这个人你既然很熟,不如就听他的,说不定真的有惊喜呢?” “也好,那就去看看吧。”小夭的话是有道理,反正在柳城一带,不如先跟花成雪回去看看,说不定他们那里真的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呢。 “成雪,你等等我。”下定决心之后,我朝那个远去的身影大喊,花成雪随即停住,转身望着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你们住在这里?”站在神娘庙的前面,我有些惊奇,不自觉地问出了声,身旁的花成雪笑了笑,说道:“这本就是云家的宅院,我们回来后跟守庙人大致说了下,他就将屋子腾出来给我们了。不过这里毕竟已经成了神庙,有不少百姓会过来,已经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姐姐在里面吗?”我朝神庙里面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柳城虽然没有下雪,但是风中寒意逼人,连那两个玄树都已经落尽了叶子,像两尊巨大苍劲的尸体,倒插在桂沁殿前面。 呃……这个感觉有些渗人。 “她在里面,我们进去吧。”花成雪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说着就往神庙里面走,他走在前面,我正要跟上去,小夭却忽然扯了一下我的头发,我停下脚步,用疑惑的眼光望着它。 “你不觉得这里怪怪的吗?”小夭一改爆发性嗓子,贴到我耳边小声地问道,看来它也在意到了神庙中的异样。 “你觉得哪里奇怪?”我小声问它。 “那两棵树位置很奇怪,而且空气中有一股腐尸的味道。”小夭很严肃地说道,玄树的事情我多少了解一些,不会觉得有多奇怪,但是小夭的后半句却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腐尸的味道?”我惊奇地问,也仔细地嗅了嗅,空气中并没有什么太过异样的气味啊。 “你忘了我是什么吗?这么微弱的气息,你找不到,却难不倒我。”小夭很是得意地说道,我想想也是,老鼠的嗅觉虽然不如狗,但其灵敏也是不能够被忽略的。 “你能找到气味的来源吗?”我问小夭,如果神庙中出现了腐尸的味道,那么应该会有尸体什么的,要找到源头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你们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吧。”这个时候,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花成雪忽然转过身,对我们说道。 第八十八章 云瑶的慌张 不远处的花成雪在招手,示意我们赶快跟上去,我只好先朝他笑了笑,转头又对小夭低声说道:“能帮我去找找气味的来源么?悄悄地去。” “你怀疑他?” 我自然明白小夭所指的他是谁,但这也是一个很不好回答的问题。一路上花成雪相伴,的确帮过我不少忙,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做出了许多令人费解的事情。总觉得他那抹温柔的笑容背后藏着什么,只可惜那一切被他藏得太好,我怎么都看不透。 “算不上,但查清楚一些总归是好的。”这是我对小夭的回答,它听后也没再问什么,只是随便“嗯”了一声,便灵活地一跃,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那只老鼠怎么跑了?”我走近花成雪一些时他这样问我,而我能怎么说呢?最多也只是敷衍地一笑,道:“没什么,这孩子嫌闷得慌,说要四处逛逛,我们别管它了。” “哦。”花成雪微微点头,随即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厢房,道:“你姐姐应该还在打坐,我们进去吧。” “这一段时间姐姐身体还好吧?魔性有没有再发作?”我忽然想起云瑶体内会乱窜的邪气,便问花成雪。 这本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但花成雪听后身体却是明显地一顿,我奇怪地抬头望着他,恰巧看见他目光在闪躲,神色有些不自然。 “姐姐她有什么问题么?”见花成雪奇怪地举动,我不由得问道,毕竟按照他们的说法,云瑶堕入魔道是我的责任,我不能不关心。 “很快就会没有了。”花成雪沉默片刻,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容来,是的,那笑容很灿烂,比春日的桃花还要耀眼。 “你……”我弱弱地开了口,对花成雪的疑惑又多了一分。 “好了,你姐姐更快就会没事的,相信我。”花成雪依旧笑着,抬头揉乱了我的头发,却又笑着推开了厢房的门。 “喂,别再弄乱我头发!”我有些抱怨地说道,却是一边抬手理着头发,一边随他进到了屋子里。 屋子的布置很简单,而且房间不大,一目了然。 云瑶还是那身耀眼的红衣,我们进去的时候她正盘腿坐在床上,听见了动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等等她,应该快好了,你先坐吧。”花成雪看了一眼还在打坐的云瑶,随即拉我到一旁坐下,顺便替我倒了杯茶。 端起茶杯,我本想着象征性地抿一口,可是那淡淡的茶香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我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这味道还不错吧?”花成雪见我多喝了几口,神色中透露出喜悦来,便笑着问道。 “嗯,很不错,这是什么茶?我竟然喝不出来。”我望着已经空了的茶杯,问道。 花成雪却没有打算回答我,他只是神秘一笑,小声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有必要这么神秘么?”我不屑地一问,却刚好看见云瑶已经打坐完毕,正准备从床上起来了。 “来了?”先开口的还是云瑶,她笑盈盈地朝我走来,眼中完全没有了对我的怨气。 “嗯,我来柳城找神珠,顺便过来看看你们。”我这边说话的功夫,云瑶已经坐到了我身旁,手中还拿着一只空茶杯玩弄着。 “神珠啊,你指最后的碎片么?” “嗯,是的,丰道长手中的那片我已经带回天庭了。”我还是觉得神珠的事情没有必要和云瑶他们说太多,于是就用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带过。 云瑶似乎也不打算追问神珠在天庭的情况,她朝花成雪投去一个眼神,花成雪那边则是很默契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一切我看在眼里,心中疑惑丛生,但总归没有再说话。 “对了,妹妹,这次怎么没有见到阿钧?他如何了?”气氛的一时沉闷让我们都显得有些尴尬,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云瑶首先打破了沉默。 “他……”我本想如实说的,可是想到刚才云瑶和花成雪的动作又有些犹豫,万事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于是我笑笑,道:“他还跟清玄道长在一起,道长说他进步很快,已经将体内的魔性彻底清除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过来?”云瑶又问。 “应该快了吧,道长那边还有许多高深的招式,知凡他正在学呢。”我发现自己说起谎来还真一点都不心虚。 “真想快点见到他啊,这样我们四个人就齐了。”云瑶眼中露出几分期待的神色,连花成雪也很感同身受似的点点头,这两人在我们面前表现出了很诡异的默契。 是的,越来越诡异了。 “仙子,仙子!”这时候,小夭忽然大喊着冲进屋子里来,不过它用力过猛,一时没有刹住,整个身子就撞到了桌脚上,那碰撞的瞬间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一听就知道有多痛。 “没事吧?”我连忙弯下腰将撞得迷迷糊糊的小夭放到手心,关切地问。 “没……没事……”小夭整个趴在我掌心,看样子是真的被撞晕了,一时间还没能回过神来。 “怎么是它!”我这边还算淡定,花成雪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可是云瑶整个人就惊了起来,她猛地起身,抬手直指小夭,那神情别提多扭曲了。 “姐姐认识小夭?”我见云瑶如此激动,下意识地将小夭护在怀中,同时问出了口。 “你认识这只老鼠?”花成雪那边也表示了他的疑惑。 “它是……是……”云瑶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什么来,可是就当我都已经没再看她,转头回来查看小夭的情况时,云瑶忽然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那力气很大,几乎将我整个人提起来。 “姐姐你?”一时惊讶,我不可思议地望着云瑶。 “它跟你说什么了?说什么了?”云瑶却是紧抓着我不放,口中还一遍遍地质问着。 “别激动。”这时候花成雪过来劝,想要把我们俩个分开,奈何云瑶力气太大,她一把将花成雪推开,又问了我一遍:“它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啊。”我答道,怕她不信,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它跟在我身边几百年了,没说过什么特别的。” “几百年了?”云瑶听到这个忽然放了手,激动的神情变成了茫然,她颤颤地问我:“它跟在你身边有几百年了?” “是啊,已经有很久了。”我望着掌中还处于眩晕状的小夭,颇有些感慨地回答,但是下一刻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反问云瑶:“你认识小夭?对不对?” “不……不认识。”云瑶明显犹豫了,她否认之后转身背对着我们,似乎不愿意再往下说。 “算了,她不想说就不要问。”我这边刚想上前和云瑶再聊两句,花成雪却一把拉住我,示意我不要再过去。 “可是……”我有些不甘心,小夭背后肯定是有故事的,云瑶认识它,说不定就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仙子……”这时候小夭倒是回过神来,它试图在我掌中跳了几下,却被我一掌握住,随后动弹不得的它也只能摇着它的尾巴表示抗议。 而我呢,在无视了小夭的举动之后,便转头对花成雪说:“这家伙欠教训,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罢,我抓着小夭就往外走,头也不敢回。 “喂喂,该放开我了,你手劲很大啊。”见我走出了一大段路,小夭如此说道。 我听后倒也不再反对,索性将它放回了地上,问道:“刚刚屋里的那个女子你认识吗?” “哪个女子?我没看见啊。”小夭一脸茫然,我有些无语,又问道:“就是云瑶啊,你不是知道一些我爹娘的事情么?” “云瑶?”小夭这回大吃了一惊,它一脸惊悚的表情望着我,半响才用一种很不确定地语气问道:“你刚刚说,在屋里的那个女子是云瑶?” “是啊,我姐姐云瑶啊。”我没想明白小夭为何如此惊讶。 “她是云瑶,那你是谁?”小夭反问。 “我是云华啊。”我虽然嘴上回答得流利自然,但是心中也开始有些怀疑,为什么小夭要这样问呢?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小夭暴躁了,它在我面前猛地蹦跶了两下,随即又骂道:“这些家伙都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可以有这么扭曲的人生观?” “……”我沉默了,小夭这话……实在没法接下去啊。 “她是云瑶,你是云华,你们这样让我情何以堪?让你们爹娘情何以堪?嗯?”小夭一连串的质问涌上来,我无奈地揉揉眉间,待它安静了一些,才开口问道:“那你说,什么才是正确的人生观?” “应该是……”小夭话到一半,却再没有说出口,感觉它的视线已经越过了我,我连忙转头去看。 “妹妹,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让姐姐也听听。”云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后身,而花成雪,也正迈着步子,悠悠地走过来。 一瞬间,我的心莫名恐慌。 ------题外话------ 各位童鞋,池幽今天更新又慢了,抱歉抱歉,昨天晚上电脑中病毒,弄到了现在……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九章 背后的一剑 桂沁殿前的空地上,我和小夭就站在两棵玄树的中间位置,这时候云瑶已经站在我们对面,而花成雪则是在一棵古树旁停了下来,似乎没有过来和我们说话的打算。15[1看書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刚刚你们在聊什么呢?”云瑶扬起淡淡的微笑,问我们。 “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她的笑容有点渗人,让我后背顿时阵阵冷汗。 这时候小夭看清楚了云瑶的样貌,它绕着她转了两圈,然后一个跳跃,蹦到我肩上,指着云瑶就吼道:“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说谎?” “喂,小夭。”我小声提醒小夭,虽然我也知道云瑶他们有事情瞒着我,但是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喂什么?”小夭现在怒火心头,对着我也是一通大吼:“你是白痴吗?说什么跟这些人很熟,他们在骗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沉默了,这问题根本没法回答的。 这时候倒是云瑶开了口,她保持着笑容,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位小兄弟,凡事就是要讲究证据的,我们哪里骗过妹妹了?” “哼,先不说你们姐妹的事情,后院埋着的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你不想好好解释一下么?”小夭此刻完全拿出了一副准备和人理论一番的态度,气势上绝对不输。 但是,刚刚它的话却让我听得惊悚,连忙插嘴:“后院的尸体?谁的?” “我不知道是谁,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已经有一些日子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死者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 “老人?”我一怔,心中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张半仙。这个推理很简单,张半仙是神娘庙的看护,可是从我进来以后就没有见过他,现在小夭一说这死者的年龄,我就很自然地对上号了。 “姐姐,张半仙呢?”我不能很直接地质问云瑶张半仙为什么死了,只好这样问道。 云瑶听后却是轻笑一声,神情无比自然:“这位小兄弟不是已经说了么?张半仙在后院土里躺着呢。” “为什么?”面对云瑶的淡定,我有些不可置信,愣了半天,也只问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比较碍事,所以处理了。”云瑶此刻已经没了笑容,她脸色沉下来,恢复以往的阴沉,眼底的仇恨又再度燃起。 “碍事?张半仙碍着你们什么了?”我怒吼着,却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只是想到曾经在玄树下给我讲故事的那个老人就这样没了,我心口的地方就痛,痛得想哭。 “碍着我们什么了?”云瑶冷笑一声,随即大声答道:“碍着我们杀你!” “你们……”云瑶那个把“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我这才意识到,在她的所指中,应该还有花成雪。 目光本能地越过云瑶去找花成雪,却发现古树下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去哪里了? “小心身后!”小夭忽然大喊,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听见身后一阵冷风略过,伴着难以言明的杀意,在下一瞬,心口传来的疼痛散布全身,我无力地倒在地上。 “仙子!”小夭跳下来,在我面前急得乱转。 “小夭……别怕……”刚刚刺穿我心口的一道白色光刃,现在光刃消失了,只剩下不断流血的伤口,我捂着伤口,面对小夭的慌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也只能让它别怕。 是的,别怕,这一剑虽然击中我心口,但我是神仙,没有那么容易死掉。 咬紧牙关,我努力站起来,微微侧目,见到花成雪就站在我身后,那本该纯洁的白衣上,已经沾染上我的血,那么红,刺得我心痛。 “为什么?”我转身望着花成雪,声音有些哽咽,也有些绝望。 “因为你必须死。”花成雪没有了往日的笑容,他平静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忽然想起花成雪刚出现的时候,那是在我遇到云瑶的无理攻击之后,他忽然出现为救我而受伤。后来,他一路相随,几次相救,还是不是流溢出对我的爱慕,可是现在的冰冷一剑,断然将过往否决,只剩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我面前。 “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和阿华,从来都应该是一起的。”花成雪说着,走到云瑶身边,顺势牵起了她的手。 “阿华?”我一怔,如果没有听错,花成雪刚刚是这样称呼云瑶的。 “仙子,你还不懂吗?”小夭这时候插进话来,它对我说道:“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在骗你,你才是云瑶,而这个红衣服的是你妹妹云华。不,她这么害你,不配当你妹妹!” “这是真的?”我盯着花成雪,不容许他有半分逃避,就这样问他,用冰冷的语气问他。 “没错,是这样。”到了这个地步,花成雪也再没有半分隐瞒,他握紧了云华的手,对我说道:“如果你想在死之前知道真相的话,我可以满足你。” “这个代价对于我来讲会不会太大了?”我自嘲一笑,眼前的景象开始有些模糊,刚刚花成雪一剑作用不可小视。 “别怪我,当初是你的不对,你不该把阿华一个人丢下的。” 花成雪淡淡地说着,但是我从他的眼底已经看到了一丝的难过,只不过难过之后又只剩决绝,看见他这个样子,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便开口问他:“你这算什么?一直假装喜欢我,然后在这里给我一刀?如果要报仇,为什么当初在神娘庙她袭击我的时候不动手?还有后来,我被川痕袭击的时候,我在梅坞的时候,这么多机会你都不要,为什么现在才出手?” “因为时机不对。”花成雪说着,伸出手,掌心摊开向上,下一刻就从掌心中化出一个发光的珠子。 “神珠?”我和小夭一同惊讶地喊出了声,愣愣地看着花成雪手中那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珠子。 “神珠,你,还有这玄树下的阵法,几者缺一不可。”花成雪直接忽视我的惊讶,淡淡地解释。 不过他这话中有话,仔细思量,我竟然真的有所发现:“你不只是要杀我这么简单?” “杀你,只是手段,救她,才是目的。”花成雪薄薄的嘴唇里说出这么几个字,还不待我反应,他将手中的神珠一抛,神珠随即像听了命令似的飞向上空,然后整个挂在我头顶不远处,大方光芒。 “你要做什么!”我有些慌乱了,不因为其他,而是发现自己竟然变得无法动弹,此时此刻,也只有那心口的血还在不断流出。 “刚才那茶的味道很不错吧?”花成雪看出慌乱却不能有所作为的我,笑出了声。 我一怔,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你们……从我进来的一刻……就设计好了……” “就等你进到这个阵中来。”一直没有说话的云华开了口,她也是那样平静地语气,眼底却带着丝丝胜利的喜悦。 “这个阵中……”我想起了当初端阳和我发现这玄树下的阴阳阵局,没有想到才那么几个月之后,自己就深陷其中。 是的,我已经明白花成雪为什么要到现在才对我动手的原因了。 正如他自己所说,这是一个时机问题。 他们杀我只是手段,目的却是解开我脚下的这个封印阵法。依靠神珠的力量,再以我的生命或者说是我的鲜血做引,才可能彻底将这个封印解开。可是,这个封印底下藏着什么? “阿瑶,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必须要死?”这时候花成雪开了口,问我。 我冷笑一声,忍住周身的疼痛,并坚持着让自己不因失血过多而昏过去,给他回答:“因为只有用我的血才能解开这个封印?” “没错,只有你的血才行。”花成雪笑了笑,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因为当年正是你把那个东西封印到这里的。” “什么东西?”我不解,问。 “那个传说中肆虐人间的怪物,还记得么?张半仙有跟你说过。”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张半仙?我们自己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你凭什么把别人牵扯进来?”愤怒、心痛、无奈、苦涩,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这种感觉还不如给我一剑做个了结来得爽快。 不,不对,其实花成雪有给了我一剑,只可惜我是神仙,没能死成。 “这个世上无辜的不止他一人,阿华比谁都无辜。”花成雪冷冷一声,他说着向我逼近一些,然后抬起了手,像是在指挥着神珠,果然瞬间之后,神珠射出强烈的光芒,一股炙热的力量从我头上直直灌下。 “仙子,你的血……”我这边只顾着观察神珠的情况,听到小夭这么一喊,连忙低头一看,心不由得一惊。 我的血,从心口不断地流出,然后滴到地上迅速散开,现在望去,这些血已经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血阵,用鲜血铺成的八卦阵。 我暗叫不好,却苦于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阵在神珠的照耀下发出腥红的光芒,越来越盛……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章 封印要破了 或许我正在经历人生中最艰难的困境,忽然想起以前,清玄道长说我将会陷入到一场异变之中,川痕也在怒斥中提过我会死,甚至是月神,也曾用担忧的眼光看着我,劝我不要一意孤行。如今种种在我眼前晃过,我却觉得有些恍惚,这次真的要死了么? 而且,我还要死在这样两个人手上。 一个,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一个,是我的同胞妹妹。 寒风凌冽唱着嘲笑,头顶神珠的光芒淹没我眼前所有的景象,只有在那光的边沿,我能隐隐看到丝丝红光,伴着腥味,我知道那是从我心头流出的鲜血,而且血已经凝成阵,封印被解再不可阻挡。 就这样结束了么? 因为身体不能动弹,我至今还没有倒下,但是也只是依靠着仅存的意志支撑着没有昏过去。看着视角中不断释放能量的日神珠,我很不甘心。 “仙子!坚持住!”小夭此刻就在我身旁,但对于法力低下的它来说,现在的这个场面是完全没有改变的可能。它只能这样守在我身边,焦急地朝我喊话,让我保持着清醒。 “小夭……”我声音有些嘶哑,这只曾经欺骗过我的小老鼠,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还愿意守在我身边,不得不说,心中着实有那么一点点小感动。 “喂!别摆出一副要死的样子!你这语气怎么回事?说遗言啊?”就在我有些感慨的时候,小夭忽然蹦到我肩头,开口就是对我一顿乱吼。 “看在我要死的份上,你声音能不能小一点?耳边被你吼得很痛。”临死之时,我也只能这样故作平静地与小夭打趣,借此隐藏我对于死亡还有背叛的恐惧与无助。 “你还不能死,我不能让你现在死。”小夭此刻很严肃,它就站在我肩上,我能感觉它全身紧绷着,目光直直盯着血阵外面的那两个人。 “小夭,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目光也落在云华和花成雪的身上,在神珠清冽的白光下,他们只是两道影子,很是模糊。 “不要告诉我,因为他们跟你有点交情,你就准备束手就擒了。”小夭这样说道,我却是扬起一丝苦笑,语气中尽是自嘲:“就算我不去顾忌他们的身份……想要冲破这个血阵……不太可能……” “云瑶,你是云瑶啊。”小夭忽然加重了语气,说道:“当年的云瑶可不是你这样的!” “是么?”我有些散漫地应着小夭的话,语气中却没有太多的情绪。其实对于我来讲,是云瑶或者云华,都没有太大区别。因为失去的是记忆,我与过去本就是被剥离的。 “好吧,你就这么等死吧!”小夭见我一点斗志都没有,忿忿地说道,它在我肩上跳了几下,又忽然说道:“你就死吧,死吧!” “我说你不至于吧?嘴这么毒?”我对此颇为无奈。 “你就是该死的命!”小夭还是很愤怒,趁我还没有开口,又继续骂道:“你死啊,死了立刻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了。你看看人家叶钧,以前他失去你,还可以一世又一世的等待,可是现在你一死,他再等,也等不到你了!” “我……”小夭的话惊醒了我,正想说些什么,又听他继续说道:“还有月神和日神,他们都还等着你的日神珠呢!月神说过什么你忘了吗?让你就算死了也得把神珠带回去!云瑶,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你是应该随便就被弄死的那种人吗!还有……” 小夭彻底被我的颓废刺激到了,说出来的话就没有断过,但是此刻它的话语已经进不到我的心里,因为我还沉静在它之前的话语中。 是我太容易放弃,看不到别人对我的期待。 我是云瑶,知凡就是叶钧。让他等了七世的我,在上林县许下承诺的我,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地放弃?还有月神的交付,她已经将一切都豁出去了,只为了和日神相守,那么我呢?当年我爹娘剥夺了他们的自由,我现在还有什么理由再灭绝他们的希望? 就在一瞬醒悟,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小夭还在骂着,我定住心神,淡淡地开口:“小夭,帮我一个忙。” “帮什么忙啊?我告诉你,我不接受任何遗言,老子没兴趣……等等,你想通了?”小夭一下子兴奋起来,对我的态度也是一个大转弯。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能够拿回神珠。”待小夭安静一些,我对它说着,此刻身体能量已经流失大半,连说话都是很费力气的,所以我尽量说得简单一点:“待会儿你离我远一点,看时机成熟再过来,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将神珠抢到手。” “你有几层把握?”小夭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我自然明白它担忧的是什么,血阵开启,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加上阵外还守着两个道行在千年以上的家伙,我们想全身而退几乎没有可能。 但是,这件事,我没有打算全身而退。 “你快离开这阵法,我没有时间了。”很多事情我已经不想再解释,只能这样催促小夭。 “着,身体轻盈一跃,瞬间就没影了。 我才放下心来,开始自己的计划。 其实我决定要拼死一搏,除了感情上的刺激以外,还因为发现了一件事情。就在刚才小夭朝我大骂的时候,日神珠强烈的能量将我体内那股神秘的灵力给吸引了出来,熟悉又恐惧的灵火又在我骨血中燃烧,而当我坚持到小夭离开的时候,灵火的炙热已经让我背后的火凤凰图纹有了反应,寒意从我后背散开,开始与灵火做着对抗,此时我整个人处于冰火夹击的状态下,按照以往的经验,火凤凰应该快要腾空而出了。 “姐姐,你还在挣扎什么呢?封印很快就要开了。”我这边忍耐着疼痛,等待凤凰出世的机会,云华那边却有些不耐烦了,她见我苦苦支撑并未倒下,便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沉默着没有回答她,是因为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消耗,我在等待一个可以还击的时机。 这时候花成雪也开口了,因为他们都站在神珠光芒的笼罩之外,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你是不甘心么?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真相。” 我还是没有说话,但是云华却把话茬给接了过去:“哎呀,姐姐时间不多了,不如我们告诉她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花成雪故作不知,问道。说实话,现在他们两个这样一唱一和的,真让我觉得恶心。 可是我在这边被恶心着,恶心的人还是继续着他们的话题,此时云华又开口了:“你难道忘了?对于姐姐来说,什么天下大义、血肉至亲,都不如一个情人来得珍贵。” “哦,原来你说叶钧啊,不对,现在应该称叶知凡了吧?”花成雪笑着应和云华,但是他的话却让我不由得一慌,这个时候他们提起叶知凡,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个答案似乎不用我自己费神去猜,因为在下一刻,云华那边就对着我说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吧?阿钧本来是要去道法寺修行的,可惜他这个人太怀旧,非要中途回柳城一趟。他回就回了,非要来神娘庙和我理论,可是理论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区区一个凡人,能打得过我们两个么?” 听到这里,我彻底慌了,惊道:“你什么意思?你们把知凡怎么了?” “怎么了?”云华笑笑,随即用一种很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是他自己飞蛾扑火,非要撞到我们的刀口上,死了也怪不得别人!” “你再说一遍!知凡他怎么了?”我用尽力气质问,不知道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不相信云华的话,我想要听到不一样的回答。 “叶钧,就是你的叶知凡,他死了!死在我们手上!”此刻的云华已经没有了笑意,但是那语气中却带着另一种报复的快意。 而我,已经彻底愣住了。 知凡,他死了? 我还没有嫁给他,他怎么可以先死呢? “啊!”就在那么一瞬间,身体与心理上所承受的痛苦已经到了极限,嘶声裂肺的吼叫,却也道不尽我的难受。 但也就是在我怒吼的这一瞬间,后背上的图纹终于有了感应,一只血色凤凰长声呼啸而过,一时间引得天地震动,雷鸣风啸。 “怎么回事?”凤凰血色的光芒与神珠相抗,一切太过刺眼,我几乎都看不见,但是却听到了云华惊慌的喊声。 随后是花成雪的声音:“阿华,别慌,封印快破了!” “啊,我的后背……”云华那边发生痛苦的声音,随之而起的是另一只凤凰的咆哮,双凤同鸣,我和云华之间终究是有感应的。 一切如暴风骤雨来临,太快、太猛,让神智已经开始模糊的我难以仔细观察。闭着眼睛,单凭着其他感觉,我听到双凤嘶鸣,听到云华痛苦的喊声,也听到花成雪无奈的叹气声。 风更烈了,渐渐地,空气中除了血腥味以为还多了一种异样的气息,我不清楚它是什么,但是心里却是一阵恐慌,恐怕这是封印里的那个东西吧,那种邪气是不会错的。 支撑了难么久,封印还是要被破了么?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一章 应该还活着 耳边的风声忽然小了一些,我勉强睁开眼,看见的却是那颗收敛了光芒,正缓缓往下落的神珠。 一刻间,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手就往神珠的地方抓。 “小夭!”真实触碰到神珠的瞬间,我大声一喊,可是花成雪迅速很快,下一瞬就冲到了我面前。 “还要费力挣扎吗?”花成雪就在我面前,我紧紧捏住神珠,他却紧紧捏住我的脖子,还带着那一抹完美的微笑:“只有你死了,封印才可能完全被解开,为了你妹妹,成全我吧。” “小夭……”我这边哪还顾得上理会他的话,拼命地从他用力的手掌间争取呼吸,我将目光扫向其他地方。 “仙子!”这时候小夭才窜了出来,但它没有过来我这边,反而轻轻一跃跳到花成雪身上,转眼就往他手腕上狠狠一咬。 “碍事!”花成雪一怒,将小夭甩了出去,但也因此松开了掐住我脖子的手。趁着这个空档,我本能地向后退,发现自己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 “看来处理她还是要费些功夫了。”这个时候,云华也跳进血阵里面来,此刻的她脸上还残存着几分痛苦的神色,看来刚才血色凤凰没少折腾她。 “那我们一起上。”花成雪发起狠来真是没有底线,他也不想想,就我现在剩下的那几分力气,对他们能有什么杀伤力?何必一起上呢。 可是显然云华不会像我这样想,花成雪的话音才落,她就朝我这边打出一道红光来。 “小夭!”我一边结起结界抵挡攻击,一边朝小夭大喊,其实我和它都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成雪,杀了那只老鼠!”云华见小夭往我这边奔过来,连忙喊道。我一听暗叫不好,随即施法加固结界拖住云华,接着又迅速化成一道月光,冲到了小夭的前面。 “仙子!”小夭看着花成雪又一剑刺到我身上大喊出了声,我这边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但是行动却不敢慢下来,趁着花成雪因我忽然出现而失神的瞬间,我在手掌间化出一个能量球,用力打在了他身上。 花成雪受了我一掌,在闷哼一声的瞬间也被打退了一些。我连忙结下一个结界,将自己和小夭保护在里面。这可惜以我现在剩下的力气,这个结界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仙子,你的伤口……”小夭死死盯着我的新伤口,很是担忧。 我却是自嘲一笑,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对小夭说道:“无所谓了,反正血多流一点少流一点没有什么区别。” “你真是想死在这里吗!”小夭悲愤一吼,我却只能伸手向它,将一直紧握手中的神珠递给它,说道:“我已经尽力了,带回去给月神,如果可以,帮他们顺利离开天庭。” “那你呢?”小夭问着,不肯接神珠。 “我还可以挡他们一下,趁这个时间你赶紧走。”我说着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现在花成雪和云华正准备攻破我的结界。 “真的不能一起走?”小夭也知道情况有多危机,它吞下我掌中的神珠,却还是问我。 “快走吧,我送你一程。”我勉强一笑,将已经开始不断颤抖的双手放置胸前,默念着一个可以称为禁术的咒文。 “仙子你……”小夭惊讶地喊出声,但是它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道淡黄色的光屏给罩住,身体像是失去了重量缓缓飘了起来。 我这边已经将咒文念完,又消耗了大半力量,我单手撑地没有倒下,目光却一直注视着缓缓升空的小夭,趁它还在可以听到我说话的范围,我对它说:“光屏可以直接带你回到月神那里,途中没有人能够伤到你,你应该知道这其中代价有多大,所以,拜托了,一定要带到。” 小夭越升越高,它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惜我已经听不清了。 一瞬间,崩裂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身后的结界还是被破了。力气耗尽,我只能缓缓地转过身,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哼,死到临头了,还用你自己的神魄去当那小家伙的保护伞,神珠对于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云华冷笑着看我,他们两个现在都没有要对我动手的意思,想必已经知道我根本撑不了多久了。 而且云华说得没有错,我刚刚对小夭施了一个禁术,这个禁术就是祭出自己的元神,赋予它自己的意念,然后形成一个可能连川痕这样的大魔头都攻不破的结界。 “将自己的元神祭出去,你是准备死在这里了么?”见我没有回答云华的问题,一旁的花成雪问道。 听到此话,我也只是冷笑,道:“这样不就顺了你的心意么?怎么样?没有元神,我很快就会灰飞烟灭,不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告诉我一下真相么?” “你这算是用生命换一个真相么?”花成雪淡淡地开口,但是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他眼底一丝异样的情绪,像是怜惜又像是后悔。 但是对于他的提问,我也只是平淡地回答:“真相对于失忆的我算是什么呢?算是能够让我死得心安的东西吧。” “所以,其实你根本不是为了真相而死,你是因为叶钧,对不对?”花成雪语气开始有些激动。 我一怔,随即扬起笑容,心在听到知凡死讯的瞬间已经成了死灰,花成雪说得没有错,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必要以祭出自己的元神为代价送走小夭,我只是已经不想再活下去而已。 我笑着,用尽力气站起身来,对眼前这两个人说道:“叶钧已死,云瑶何存?这不就是你们一直想要的结果么?现在我要你们好好看着,记住我是怎么灰飞烟灭的,记住你们手下沾着谁的血!” 我话音才落,大地忽然震动起来,云华和花成雪均是先眉头一皱,随即又缓和下来,甚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封印被破了。”花成雪淡淡一句,顿时血阵大放红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土地的震动还在继续,空气中邪气越来越重,我身体失去平衡倒在地上,耳边却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咆哮。 这个声音,来自地下。 然后,血阵的中央,土地裂开了一道缝。 然后,一团黑气猛冲出来,直直向天。 然后,云华失控狂笑,那抹红色身影竟然投入了黑气之中。 然后,我彻底失去力气,只能躺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混乱的一切。 意识已经涣散,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我看着眼前渐渐模糊的世界,感受着身体里渐渐消失的灵力,我知道,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一时间,我认命地闭上眼,嘴角还挂着自嘲的微笑,但是脑中却只剩下一个人的影子。 知凡,对不起,这次我又得失约了。 知凡,就算你死了,还会有下一世,可惜我不会有了。 知凡,下一世,别再等我。 因为,云瑶已经死了。 知凡…… 意识消散,身体像是化作了灰烬,飘入空中,随风而去,这是我最后的知觉。死之前最后一个念想,不是知凡,也不是那些恩恩怨怨,我只是淡淡地想,真的就是这么想:这风,有点冷。 …… 从任何角度来说,我元神已毁,身体也已经灰飞烟灭,也就是众人所共同承认的已经死亡。 是的,我应该已经死了。 但是,没有人能说清楚神仙死后会怎样,灰飞烟灭是事实,可是此时的我居然还有意识。 不过这意识也很奇怪,很微弱,时有时无,迷迷糊糊,只能支撑着我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游荡。身体已经失去了重量,我一直这样轻飘飘的,在一片漆黑中漫无目的的游来游去,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孤魂。 但这样也说不通,因为元神一灭,魂魄也会不保。 那么,我究竟死了还是没死? 在没有光明的黑暗中,在没有边界的空间里,我用浅浅的意识纠结这个几乎没有办法得到答案的问题。 不知道想了多久,其间断断续续,时昏时醒,我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应该还是没有死,只是被困在了一个黑暗的空间里,而且因为身体已经被销毁,所以没有办法回到现实中去。 然后,我就只能感慨自己的悲催了。 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慷慨赴死,结果还花那么长时间考证自己到底死了还是没死。好不容易认定自己没死吧,又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而且还没有办法回去。 苍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生不如死么?好吧,花成雪、云华,你们赢了,赢得太彻底了。 别怪我无聊,现在的这种情况,我也只能这样想些有的没的来度日。不过不知道这样的我有没有寿命这种说法?我不会是要千万年甚至万万年都要这么度过吧? 我,再次深感悲催。 但是,苍天怜我,在我不知道游离了多少天,无聊了多少天之后,我耳边竟然破天荒地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还显得稚嫩的女孩子的声音,因为太清楚,太真切,那声音直直到了我心里去:“姐姐,姐姐……” 姐姐?是谁在叫我? 我微微一怔,周遭的一切就开始迅速变化起来,来不及躲避,也没有办法躲避,我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 第九十二章 梦回千年前(一) “姐姐,姐姐,快醒醒!”随着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被卷入巨大漩涡的我眼前有了一丝亮光。 亮光在我眼前扩散,刺得我不得不闭上眼睛,而等我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前的景象都变化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云华,她终于不再是一身红衣,却带着稚嫩的气息,而且脸上那些诡异的纹饰已经没有了。她就这样带着清秀的笑容望着我,哪怕是我现在已经睁着眼睛望着她,她嘴里还一声声地喊着:“姐姐,快醒醒。” 云华她居然看不见我醒着,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我被这突然出现的场景弄得莫名其妙,没有及时回应云华的喊声,只是下意识地用目光将周围的环境扫了一圈。 这是一间被布置得很素雅的屋子,屋子不大,看起来应该是某人的起居室。而我,从这个角度看,应该是躺在床上的。为什么说是应该呢?因为我惊悚地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感知,都是轻飘飘的,根本没有所谓的知觉。 难道这是一个梦? 我还在疑惑着,屋门却忽然被人轻轻推开,抬眼一看,来人一身雪白长衣,悠然踏步走过来。 云华听见了动静转过身去,随即就扬起了笑容,连忙起身道:“成雪哥哥,你来了。” 没有错,进屋来的人就是花成雪。待他走近一些,我看清他的样子,那稚嫩的脸庞,如我前几次梦中所见,俨然是一千年前的花成雪。 难道我又梦见了千年前的事情? 带着诸多不解,我只能静静地看下去。 花成雪和云华一样,往床上一看,却没有发现我是醒着的。只见他微微皱了眉头,随即问云华:“阿瑶她睡了这么几天,怎么还不醒?” 云华却是摇摇头,微微一叹,道:“以姐姐的能力,本来不至于,除非她在取出仙骨的时候多取了几根。” “这丫头啊,被叶钧那小子迷得神魂颠倒,真是拿她没办法。”花成雪感慨一声,却是拉过一只圆凳坐下来。 云华却是笑了笑,转身倒了杯茶递给花成雪,语气温柔:“我倒是很羡慕姐姐呢,能这样光明正大地爱着一个人。” 花成雪听罢,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情,随即又被笑容替代了:“何必羡慕你姐姐呢?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也可以爱得轰轰烈烈,不是么?” 这回倒是变成云华迟疑了,她微微一怔,眼底闪过的是一丝忧愁,可是也很快被微笑遮掩,她用那软软的温柔的声音道:“我也想啊,可惜我喜欢的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花成雪没有接上云华的话,他低头喝水,将表情埋没在阴影里。 云华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连忙尴尬地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对了,阿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就能见到姐姐为他打造的那副仙骨了,若是他修道顺利,他们两个可就真的能够永世相守了呢。” “叶钧临走时走需要半个月,现在算起来也快回来了。”花成雪抬起头,此时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将空茶杯放到一旁的圆桌上,继续说道:“可能等他回来,我就要闭关了。” “这一次闭关要多久?”云华问道。 花成雪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起码也要几个月,等你姐姐醒来得好好和她说说,让她和叶钧的婚事再缓缓,我可不想错过这么好玩的盛典呢。” “成雪哥哥……”不知道为什么,云华看到花成雪脸上那么平静的笑容时,却表现出一副心疼的模样,她口中轻轻喊着花成雪的名字,但是声音太轻,连花成雪都没有察觉,只是一个劲地看着我这边。 “阿华,成雪。”正当我处在一个被花成雪盯着的尴尬状态时,一个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这让我着实吓了一跳。 让我觉得吃惊,并不是因为这个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而是这个声音分明是我的声音,却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姐姐?”听到这个声音后的云华连忙凑过来,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却似乎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阿瑶,你可算是醒了。”这个时候花成雪也凑过来,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我睡了多久?”耳边又响起自己的声音,但是我很确定,我半个字都没有说过。 怎么回事?我不禁好奇,想要起身看看情况。谁知这轻轻一用力,整个视角便迅速移动,待我停下来时,已经离床有些距离了。 再回头看花成雪和云华时,他们没有因为我的起身而有奇怪的反应,依旧是围在床边。 我不解,也凑过去看,等看到床上躺在的那个人时,便彻底愣住了。 躺在床上的那个,那个满脸憔悴却带着微笑的女子,分明就是我自己!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花成雪?喂喂,回答我啊。”我有些着急,也不管眼下是个什么情况,连忙伸手去抓花成雪的衣服,口中还这样问道。 可是,我的手就这样穿过了花成雪的身体,愣是抓了个空,而他们正和刚醒来的那个“我”说话,根本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原来如此!我也算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一个梦,一个回到了千年前云家的梦,这里有云瑶,有云华,有花成雪,甚至还会出现我们的爹娘和叶钧,在梦里,他们都是真实的,唯一的虚假就是我自己。 我将在这里看到所有的真相么?冷静下来的我看着其乐融融的三个人,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既然后来事态发展逼到花成雪和云华联合起来杀我,那其中缘由必然是惨烈的。 只是这种惨烈,我能够承受得了么? 我这边还在想着,那个一模一样的“我”已经坐起了身,我知道她就是失忆前的我,大家口中的那个云瑶。 此时云瑶笑着坐起来,憔悴与苍白完全掩饰不住她心情的愉悦,她接过云华递给的外衣,一边将它披在身上,一边说道:“你们可不许提前告诉他,这副仙骨我可以要做生辰礼物送给他的。” “知道了,知道了。”云华嘟起嘴,用一种小孩子撒娇的语气说道:“连我这个妹妹过生辰都不见姐姐那么上心呢!” 云瑶却是瞥了花成雪一眼,然后笑道:“你的生辰不也是我的生辰?你有见过寿星准备礼物的么?要我说呢,该上心的人可不是我哦。” 这时候花成雪轻咳一声,尴尬地笑笑,道:“阿华,你姐姐才醒,不如让她好好休息?” “哼,连成雪哥哥都那么护着姐姐。”云华有些不悦,但是随即又扬起俏皮的微笑,凑近云瑶,道:“姐姐,妹妹可是真心嫉妒了。” “呵呵。”云瑶笑得更开,她道:“成雪这哪儿是护着我?他是嫌我太吵了吧?” “正是正是。”花成雪装出很严肃的样子点头,那滑稽的模样却惹得云华大笑,继而三个人都笑了,笑声顿时溢满整个屋子。 站在一旁的我,也不觉笑了笑。这个场面很温馨,也很熟悉,像是刻在我心底深处的。但是再看眼前这三人时,我心中又泛起淡淡的悲伤,为什么到了最后,要用屠戮来解决问题?我真的不明白。 “阿华阿华,快出来帮忙,你爹那边快忙不过来了!”忽然从屋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屋中的笑声,这个声音很熟悉,听语气和内容,恐怕就是我和云华的娘亲。 “这两天医馆病人很多?”我正想要出去看看娘亲的样子,云瑶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我忍不住停下来,却听到云华道:“是啊,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生病的百姓特别多,姐姐你又自作主张地跑出打造仙骨,躺了那么多天,害得爹娘忙都忙不过来。” “我错了还不行么?”云瑶笑笑,道:“娘在叫呢,你还不快去?” “这就去了,不过姐姐,等你康复了,这个人情可是要还的。”云华一边起身一边说道。 “没有问题。”云瑶倒是爽快答应,而云华也没有再耽搁,转身就开门出去了,临了还不忘把门给关上。 跟着出去还是留在屋里?我开始有些犯难,可就在这时,云瑶却又开口说道了:“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这话是对花成雪说的,好吧,怀着一个八卦的心,我决定留下来听听他们的谈话。 “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但是那个人却有其他喜欢的人。”花成雪还看着门口,却是对云瑶这样说道。 “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你才不敢向她表明心意?”云瑶一脸不解地看着花成雪,花成雪却是自嘲一笑,道:“我怕她拒绝我,如果被拒绝了,就不能陪在她身边了。” “那你知道阿华她喜欢的人是谁么?” 花成雪这才转头望着云瑶,眉头微微皱起,反问:“你不是应该知道的么?” “我?”云瑶一脸茫然,随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她都不跟我说的,这么说你真的知道?” 花成雪没有立刻回答,他眼中闪过太多复杂的情绪,待平静一些,他才用一种平静淡然地语气说道:“阿华她喜欢的是叶钧。” 第九十三章 梦回千年前(二) 花成雪喜欢的人是云华,而云华喜欢的居然是叶钧? 听到屋中花成雪和云瑶的谈话,我不由得一愣,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啊。不过静下来回想,倒也可以从中找出一些端倪来。云华很有可能是因为叶钧的缘故对我怀恨在心,毕竟之前我们交手的时候,她还质问过我,说凭什么得到他的爱。可花成雪又算是怎么回事?因为喜欢云华而帮助她来找我复仇?这又未免有点太狗血了。而且如果云华真的喜欢叶钧,为什么最后要对叶知凡下毒手呢?这是传说中的因爱生恨么? 想到这里,我觉得这个推论还有许多值得再考证的地方,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了。而我的想法是,等从这个梦中多获取一些信息再来下定论。 于是,我又抬头将视线放在床的那一边,此刻云瑶还在和花成雪说话,脸上没有太多惊讶和尴尬的神情,似乎并不意外云华对叶钧有爱慕之情。 云瑶方才又说了什么我因为走神而错过了,只见花成雪带着一副扭捏的神情,道:“这……会不会太快了?” “有什么快的?你要让阿华知道你心意啊,不然谁能帮得了你?”云瑶一脸理所当然,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由补充了一句:“要不我直接替你去说?” “不行不行!”花成雪连忙摇头阻止,道:“这样她会觉得我没有诚心的,再说了,阿华对叶钧有意思,你去找她算是个什么事情?叫她不要打你未婚夫的主意么?” 云瑶听罢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花成雪会说出这样的理由来,其实不止是她,就连千年以后的我,听了花成雪的话也是一愣,看来不管是什么时候的我,真心没有想到这一层啊。 不过云瑶那边随即就恢复了常态,她轻笑起来,朝着花成雪打趣:“你不会是怕自己成为阿钧的替补吧?这样是不是很没面子?” 花成雪听后则是将头扭朝一边,很是不服气地说道:“我是怕阿华觉得委屈,你说这算个什么事情?姐姐替妹妹说媒,意图是不让她接近自己的未婚夫?” “哎,你这可冤枉我了,从头至尾都是你自己在说吧?”云瑶一脸委屈像,道:“我可是真心要帮你的,你若有那么多顾忌,就自己去说,省得我去费口舌,这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好了好了,我败给你了。”花成雪举手投降,还不忘对云瑶说:“反正这事儿你得帮我,要么把你男人看牢一点,要么让阿华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喂喂喂,有你这么求人的吗?”云瑶掩不住笑意,却是双手环在胸前,一副很不满的样子道:“什么叫做把我的男人看牢一点?叶钧他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么?还是该你自己多多努力才是。” “是是是,但大姐你也得帮我不是?” “怕了你了。”云瑶无奈地摇摇头,道:“你明晚在树下等我,我帮你训练一下。” “为什么不是现在?” “大哥,我很累啊,想睡了。”云瑶一点都不客气,她伸了个懒腰,便钻进了被窝,看起来真的很累。 “叶钧是不是明早回来?你要去城口接他才是真的吧?”花成雪站起身,但似乎没有离去的打算,反而对着已经闭着眼睛的云瑶问道。 “……”云瑶依旧闭着眼,不说话。 “喂,你嫌我烦也不用这样吧?”花成雪双手叉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云瑶还是没有说话。 “喂,你记得帮我啊。” “……” “喂,明晚一定要来啊。” “……” “喂……” “喂什么?我说你有完没完?”云瑶终于不淡定了,她猛地睁开眼,张口就道:“现在请你转身,跨七步,然后关门,立刻马上!” “你明天一定要来。”花成雪说着,脚步已经往外走了,看来他也不想惹云瑶发火。 而云瑶这边,则是胡乱应了一声,随即又倒了下去,转头就睡。 我不禁笑了笑,千年前的我很嗜睡嘛,而且花成雪还是那么一个可爱的傲娇的小兔子,这一切,似乎有点意思。 看着自己睡去,我正想着出门去看看医馆那边的情况,可是眼前忽然生出大片的白雾,一切变得虚幻起来,慢慢幻化着,待再清晰的时候,周遭的环境已经有了变化。 这是一个夜晚,一个明朗的月夜。 在这个已经不算很陌生的小院里,月光浅浅地散在院子的每个角落,也温柔地铺在两棵开满了白色花瓣的树上,我定眼一看,这竟然是那两个玄树。 忽然一阵风吹来,花瓣漫天散开,它们跳跃、飞舞、旋转,继而静静落下。时间似乎可以为了这梦幻的一幕而停止,除了花瓣亲吻土地的声音,周围一片寂静。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没有敢再上前一步,生怕破坏了这静谧的一幕。结果目光扫过玄树的时候,发现巨大的树杈出倚靠着一个少年的身影,月光照得他全身发白,若不是他那头黑发,隐在花丛中的他还真不容易认出来。 而这个人,我足够熟悉,花成雪。 “你终于来了,等了你好久呢!”花成雪说着,同时纵身一跳,轻轻落在地上,身后还飘落了似雪的花瓣。 美极了,真的美极了。 来不及去想他在与谁说话,我微微愣住,这个场景太美太熟悉。 “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往玄树上爬?这些花瓣都被你弄掉了,多可惜啊!”身后响起我自己的声音,这次我不会觉得惊讶了,慢慢回头一看,只见千年前的那个自己正一边抱怨着一边朝花成雪这边走。 “你不觉它们飘零的样子很美么?”花成雪不以为然地一笑,恰好一片花瓣从他眼前飘过,他伸手一接,将花瓣留在他的指尖。 “懒得说你。”云瑶说着,抬起头仰望玄树,嘴中还低声说着话,很像是自言自语:“据说这两棵树吸食过爹娘的血,很有灵气的。” “我还听说,这两棵树一阴一阳,可是结成一个很强的封印,是不是真的?”花成雪将指尖的花瓣轻轻一吹,随口问道。 “娘也这么说过,但是据说想要结成封印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应该不会有人想去尝试吧。” “那如果是非用不可的时候呢?总有人要牺牲的不是么?”花成雪反问云瑶,云瑶随即一愣,半响才道:“那种牺牲太大了,只愿不要有这样的祸事降临吧。” “嗯,但愿。”花成雪接了云瑶的话,但转瞬又皱起了眉头,只听他道:“哎我说不对啊,今晚你不是要训练我的么?我们这是扯到哪里去了?” “好像是扯得有点远。”云瑶同意地点点头,随即道:“那就开始吧,你呢,就把我当做阿华,试着向我表白心意。” “啊?”花成雪一脸惊讶。 “惊讶什么?还不快说,待会儿阿华可要回来了啊。” “好吧好吧。”花成雪无奈地点头,随即陷入了沉默,像是在酝酿着情绪。 站在他们身后的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之前做过的关于花成雪对我表白的梦是有这样的缘由。花成雪并不是喜欢我,只是在我的逼迫下,练习着如何对云华表白而已。 接下来,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太多惊喜,和我之前梦中的场景差不了多少,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眼下这个场景中多了一个人。 云华。 所以我的视角很好,所以我能见到她进了院子。 她进院子的时候,花成雪正对着云瑶表明心意,而且声音很大,基本在院子里就能够听得清楚。 云华自然是听见花成雪的那句“我喜欢你”,她微微愣住,随即灵活闪身,躲到了另一棵玄树背后,仔仔细细听了起来。 误会是怎么产生的?可怜千年前的我和花成雪完全不知道云华就在不远处偷听,还讲得津津有味,谈话内容特别像调情,完全没有提到云华的名字。 完了完了,我在一边暗暗着急,真的很想冲上去告诉云华,其实一切都是误会。可惜这没用的,我始终没有动作,只能看着藏在树后的云华眉头越来越紧,双手紧握成拳,没有多久就转身跑出去了。 “喂!”明知道他们谁都听不见,云华跑出去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声,难道当年我和妹妹决裂的原因在此么? 我正在原地疑惑着,门口却又出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淡蓝色的锦袍,在月光下散着银色的光芒,带着一抹温柔的微笑,来人缓缓踏入院中,目光很快就落在了玄树下的两人身上。 叶知凡!不,或者这个时候,我该叫他叶钧。 我这个角度看得太过清楚,叶钧一见云瑶的身影眼睛中就闪出异样的光芒,他就这样保持着微笑,不慢不紧地向他们走去。 完了完了,我不禁地拍额叫惨。这叶钧要是听了花成雪和云瑶的对话,那误会不就更深了? 云瑶啊云瑶,你说你不是造孽呢么? 第九十四章 梦回千年前(三) 当年云华因为误会了我和花成雪之前的对话而跑出了院子,可事情似乎远没有结束,正当一旁的我干着急的时候,叶钧却出现了在门口。要是再让他给误会了,那一定会演成一出人间惨剧的。 因为不能有什么作为,我无奈地将头偏过去,不忍心看叶钧怒斥云瑶的一幕,结果预想中的质问声没有出现,耳边倒是传来了花成雪笑嘻嘻的声音:“叶钧,你来得正好!” 咦?这好像不符合我原本的剧情设定啊,心中有些惊讶,同时我已经望向了古树底下,此时三人一同站着,氛围特别好,一点火药味都没有。 “花成雪,你盯着我看什么?这副很欠扁的笑容又是怎么回事?嘴角抽筋了么?”花成雪向叶钧打过招呼后,叶钧稍微打量了一眼花成雪后,便如此问道,其语言犀利程度,不减叶知凡的风采。不过这个说法好像有些不对,我想了想,正确的表述应该是,叶知凡风采依旧,不减叶钧当年。 而花成雪听了叶钧的话,立刻就收起了笑容,像是没讨到什么好处却又很不甘心,他问道:“难道你刚才没听见我和你未婚妻说的话?” “什么话?那些恶心的表白?”叶钧神情未变,淡淡地问道。 “对啊,那些恶心的……你的表白才恶心呢!”反应过来的花成雪气得差点没跳起来,他向叶钧胡乱一阵吼,但也没捞着半分好处,因为叶钧依旧是那副淡然地神情,只是嘴角微微上翘,在花成雪最暴躁的那一刻来了一句:“我的表白那可是超水准的,不然怎么能追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花成雪没声了。 我和云瑶却是同时笑了起来,好吧,虽然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这里这样讲显得有些诡异,但是没办法,谁让我现在置身于千年前的梦里呢?而这个梦里又有一个千年前的我。 不过话说回来,叶钧这家伙嘴真心厉害,就这么一句,不仅打散了花成雪的嚣张气焰,还顺便将云瑶和自己夸了一番,实在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是做不出什么评价了,但是花成雪似乎还不太甘心,他又追问道:“你有没有搞清楚,刚刚我在对你女人表白呢!你就不生气?” 叶钧这回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偏头看了云瑶一眼,才转头回答花成雪的问题:“我生气?那起码也要有个像样的对手吧?就你这种水平的,连阿瑶那关都过不了,我着个什么急?” “……”花成雪彻底无语了,而作为在千年后被叶知凡欺负得很惨的我,此刻我真的很能体会他的心情,欲哭无泪,也就是如此了。 此时在一旁闷笑很久的云瑶终于插进话来,她一边很自然地用手臂挽住叶钧,一边对花成雪说道:“你这是想挑拨和我们呢吧?” “是啊,可是他居然没上当。”花成雪撇了撇嘴,语气中净是失望。 叶钧听了倒是得意一笑,看了一眼身边的云瑶,然后解释道:“早上阿瑶已经和我说过了,所以我现在才过来看看,说实话你水平实在太烂,以那小丫头的个性,你这样直接上太悬了。” “你都告诉他了?”花成雪似乎很在意云瑶将这事儿告诉叶钧,转头就质问云瑶。 云瑶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不然呢?等你来挑拨啊?再说了,我让叶钧过来,他也可以指导你一下嘛。” “就他?”花成雪一脸不屑。 结果不等叶钧开口,云瑶很淡定地来了一句:“嗯,他好歹追到了我,还偷走了我妹妹的心。” “云瑶你!”花成雪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我在这边也是各种哭笑不得,原来一千年以前我和叶钧一样厉害啊,这只兔子被压得死死的嘛。 我在一旁窃喜,叶钧却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转头就问云瑶:“谁偷走了你妹妹的心?别乱说啊。” “行了,我就开玩笑的。”云瑶做事似乎很在意分寸,玩笑过后,她也收起了笑容,神情稍微认真了一些,她对花成雪说:“我毕竟是个女孩子,有些东西也不太懂,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接下来不如让叶钧多教教你。” “哼,谁稀罕?”花成雪将头扭朝一边,显然气还没有消。 “不稀罕?那我带阿瑶先走了,过几日生辰,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呢。”叶钧一点也不含糊,他一边说着,一边便拉着云瑶往外走。 “走吧走吧,你们都走,一群没心没肺的!”花成雪头依旧偏着,却是朝两人大吼。 “花成雪,你真不用?”云瑶不放心,停下脚步问道。 “不用,你们赶快走!”花成雪不服输。 “真不用?”叶钧又问了一遍,可是花成雪语气还是没有软下来,连忙赶两人离开。 云瑶无奈地摇摇头,小声对叶钧说:“我们玩笑是不是开过头了?” “嗯,好像是有点。”叶钧赞同地点点头。 “那我们好好给他说说,道个歉?”云瑶说着就要往回走,却被叶钧一把拉住,他很不满地说道:“都多久没见了?不应该多陪陪我么?” “可是花成雪他……”云瑶还在犹豫着,但是腰已经被叶钧伸手搂住,只听叶钧打断了她的话,道:“走啦,这种事情我们少掺和,爹那边还等着呢!” “……” 云瑶还在说着什么,但是随着两人离开院子,我已经听不真切了。而随着云瑶的离开,眼前的场景也开始起了变化,依旧是白雾迷住双眼,雾散之后又是另一处场景。 咦?眼前新出现的这个场景……有点眼熟啊。 看着眼前一大片桂花树,我微微发愣,只是有点不敢确定自己眼中所见。 月宫后面的桂花林,这是我待了将近一千年的地方啊,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梦境中? 难道这个场景要发生的已经我被带回天庭之后的事情了么?不禁疑惑,我在林子里随意逛了两圈,却在因为什么收获都没有而感到失望的瞬间撞到了一个人影。 是谁? 我的心不由得惊了一下,就这么短暂的时间,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已经穿过我的身体,朝桂花林深处走去了。 反应过来的我在行动上也不敢慢下来,反正我是一个游魂,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索性也就大胆地跟上了那个人影。 我小跑追上去,才发现在我前面的是一个身着鹅黄色裙裳的女子,由于她背对着我,我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但是她的这身穿着却让我大为震惊。 是月神!在天庭,每个神仙都有自己一套符合身份的着装,而眼前这女子身上穿的,俨然就是月神的穿着。 是月神?我这时候忍不住多想了一些,能够穿这身衣服的一共有三个人,先代月神,我娘,还有身为我姑姑的现任月神,眼前这位会是谁呢? 因为对现任月神比较熟悉,看背影就知道不是她。那么先代月神和我娘,究竟是哪一个? 我猜测着,期待着,脚步一点也不敢慢下来。 前面的月神在走了很久之后终于停下来,我也连忙停住脚步,却发现在一棵桂花树的背后,还藏着一个身影。 那个藏着的身影似乎因为听到脚步声而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但是当月神轻轻喊了一句什么之后,那身影也不再躲藏了,直接就从树的背后走出来。 然后,我又一次被惊悚到了。 那张美艳的脸,那抹总是意味不明的微笑,那双迷人的桃花眼,还有那临风而立的王者之风,这一切对于现在的我已经足够熟悉。 川痕! 为什么在梦境会见到他?太过混乱的一切让我已经无力再想,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天帝下令封我为日神,后天就要举行仪式。”川痕望着月神,如此说道。 那月神似乎并不惊奇,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道:“这个我知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川痕没有及时回答,他目光始终落在月神身上,带着炙热的气息,然后一字一句,像是在许下庄严的承诺:“我带你走。” 一瞬间,月神愣住了,我也惊住了。 根据之前在藏书阁得到的信息推断,此刻梦境中的时间是在川痕被封为日神的前两天,而现在正与他说话的这位身着月神服饰的女子,应是当时月宫的总负责人,也就是后来的先代月神。 原来川痕和先代月神之间竟是这样的关系,我一颗八卦的心再次被悬起,连忙听两人的对话。 但我似乎漏掉了一段,此刻只听见川痕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你要我留下来接受册封?” “这只是暂时的。”先代月神连忙解释:“我们想要逃走,也要一点时间准备,不是么?” “你要我等多久?”川痕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是说话总归是比较冷静的。 “先接受册封,册封之后天帝一定会让你下凡间视察,趁那个时候你就离开,找个替身代替你,之后我就会想办法下凡与你汇合。”先代月神也是出奇地冷静,很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川痕听后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这是个好办法,那我去准备一下,到时候再给你具体的消息,这些天你在月宫就少出去,注意安全。” “我知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月神说着便搂住川痕的脖子,川痕很默契地吻了上去。 而就在这时,我眼前又是一片白雾,桂花林中两个相拥的身影,在视野中渐渐消失…… 第九十五章 梦回千年前(四) 川痕和先代月神已经消失在那片白雾中,场景迅速变化,我知道又会有新的梦境出现,只可惜我还来不及搞清楚川痕出现的原因。 新的场景出现,我又回到千年前云家的那个院子,依旧是在两棵开满白色花朵的玄树下,云瑶正坐在石阶上,手中还拿着石杵,似乎是在捣药。 而在她的身旁,云华正蹲着身子,目光落在云瑶手中的石杵上,那粉色的长裙贴着地面,几瓣花片飞落,恰好落在她的裙上,这画面十分静美。 “姐姐,你还要弄多久?”云华忽然开了口,她有些无趣地看着云瑶,似乎已经等了好久。 云瑶手中的动作却是未曾停下,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笑着问:“怎么了?今天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有事找你说呢。”云华说道。 云瑶还是没有停下,却是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你有事就直说,我听着。” “这事儿很严肃,你就不能先把手中的活儿停下来?”云华问道。 这话说出后,云瑶微微一怔,却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只是对云华说:“你也知道,现在医馆病人那么多,这药耽误不得,不管事情严不严肃,你直接说好了。” “那我说了?”云华终于妥协。 “嗯,说吧说吧。”云瑶连头都没有抬,便说道。 “姐姐,要不你把婚事提前吧。” “啊?”云瑶听后愣住了,随后她放下手中的石杵,抬头看着云华,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要不你和姐夫的婚事提前办了吧。我看姐夫生辰那天就很不错,不仅是不可多得的吉日,两件喜事一起办,还省时省力呢。” “为什么?”云瑶不解,又加了一句:“花成雪不是要我们等他出关么?我都答应他了。” “就是为了他才……”云华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住了,似乎想要掩藏什么,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又说道:“反正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你这丫头,这婚期已经定下了,是说改就能改的么?”云瑶微微一笑,只当云华是在调皮,没有太过在意,便又低头开始捣药。 可是这时云华却认真起来,她猛地抢过云瑶手中的石杵,说道:“反正姐姐你要答应我。” “阿华!”云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没有打算抢回石杵,只是平静地问道:“你有什么事情瞒着姐姐?” “我……”云华语塞了,她紧握着石杵,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阿华,有什么不能跟姐姐说的呢?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云瑶这边也不生气,反倒是很耐心地问。 云华似乎有些动摇,她思量了很久,最后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抬头对云瑶说道:“那我可要说了啊。” “你说。”云瑶点点头。 “其实是成雪哥哥他……他……他喜欢你!”云华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然后这个话匣子一开,她也不管云瑶什么反应,顾自说了下去:“成雪哥哥他喜欢姐姐已经有好久了,他嘴上说着要参加你们的婚事,其实心里难过得不得了,所以我想让你们在他出关之前就把事情给办了,这样的话就断了他的念想,免得一番难过,对谁都好的。” 云瑶愣住了,没有接上云华的话。 “姐姐?你有没有听我说的啊?”云华伸手在云瑶眼前晃了晃,没等云瑶回答,又继续说道:“其实刚认识成雪哥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挺配的,可后来你居然和叶钧在一起了,成雪哥哥是真的很难过。我知道感情的事情不可强求,可是姐姐总要多为成雪哥哥想……” “等等!”愣了好久的云瑶终于回过神来,她一把拉住云华,问道:“阿华,你不会是喜欢花成雪吧?” “姐姐你……”云华愣了,但是可以看见,她脸颊上迅速染上了红晕,连神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云瑶肯定也能看了云华的异样,因为她接着就说:“原来你喜欢的是花成雪,不是叶钧。” “我怎么可能喜欢姐夫?你想到哪里去了?”云华不明所以,连忙否认。 云瑶却是笑了起来,她拍拍云华的肩膀,很是感慨地说道:“你们两个真是折腾人,直接说清楚不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事了么?” “姐姐你这是说什么啊?”云华还没有意识到她和花成雪之间的阴差阳错,很不解地问道。 云瑶难掩笑容,她正准备解释点什么,目光却忽然落到了院门的方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云瑶站起身来。 云华也觉得奇怪,正想开口问,院子的门却被人推开了。听到这个动静,我也立刻将视线转到了院门那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淡蓝色裙裳,这是一位很漂亮的少妇,她踏着步子而来,端庄而优雅,其风采绝不低于我姑姑。 “娘!”我正猜测着来者的身份,云瑶和云华已经朝女子喊出了声。 这是我的娘亲?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作,甚至是屏住呼吸看着这个女子,她的音容笑貌,太过陌生,却又带着淡淡的亲切。 娘,我在心底喊出了声。 当然,梦境中,一切都不会因为我的感慨而发生改变,此刻我只听我娘说:“阿华,医馆那边病人太多,你去帮一下你爹。” “不如我去吧,治病这种事情还是我比较在行。”云瑶放下手中的工具,说道。 但是我娘却摇摇头,道:“让阿华去,娘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云华听出了娘亲话中的意思,便连忙道:“那我先过去了。”说罢,转身便离开了大院,院子一下又安静下来,只剩云瑶和娘亲两个。 “娘,发生什么事情了?”看着云华离开,云瑶的神情渐渐凝重,她似乎是知道点什么,所以很直接地问起来。 “今天你爹去了一趟郊外,确定了那个怪物的身份。”我娘说着,云瑶的脸色越发不好起来,她连忙问道:“真的是天庭上面那个……” 话没有问完便被娘亲打断,只见我娘点点头,道:“上面的人恐怕也已经察觉了。” “那怎么办?”云瑶开始分析起眼前的形势来:“天庭的人追查下来,你和爹可很难躲开了。而且那个怪物杀伤力究竟有多大,现在都还没有一个定论,我们除了不断的治病救人,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不,其实还是有办法的。”娘亲说着,抬头望向那满树的繁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云瑶会意,也抬头望着玄树,脸上的凝重化不开,她声音有些小,我却能听得很清楚:“要是动用这个封印的话,据说代价会很太……” “我和你爹会先去郊外一趟。”我娘打断了云瑶的话,说道:“如果明日天亮前不能回来,只能交给你了。” “娘……”云瑶偏过头,望着娘亲,眼中流动着悲伤与无奈,她问道:“你们有几层把握?” “没有把握。”我娘淡淡回答,脸上竟没有太多悲伤的情绪,反而是坦然一笑,对云瑶说道:“我和你爹私自下凡已有十九年,在柳城这个地方,一晃就十九年了。” 云瑶看着娘亲坦然而又带着幸福的笑容,像是看懂了什么,她微微缓和了神色,问道:“其实最大的威胁不是那个怪物,是天庭的人?” 我娘听了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如果你们被抓回去……会怎样?”云瑶没有太过激动,似乎这一切她已经预料道,她只是静静地问,和娘亲一样平静。 “不知道。”我娘摇头,回答得很简单。 云瑶听后反倒露出了坦然的神情,她走上前,伸手轻轻抚摸玄树那已经显得有些苍老的树皮,随后又转头对娘亲说道:“只要它们还活着,你们就还活着,我们就有见面的机会。” “嗯,是这样。”我娘也走上前,但是望着云瑶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份愧疚,半响之后,她说道:“阿瑶,我们对不起你。” 云瑶听后却是笑起来,她收回抚摸树皮的手,说道:“娘你这是在说什么呢?这个封印究竟有多大的牺牲,迄今并没有具体的说法。我运气一直很好的,说不定安然无恙呢?” “是我们不好。”我娘不住地摇头,愧疚之色愈发浓重。 云瑶却笑笑,道:“其实是我运气好,同是双胞姐妹,阿华身上没有灵火,不可能完成这个封印。而我却可以,这样一来,反倒能够保护好这个妹妹了,她没事的话,我们都该高兴不是么?” “是啊,到了最后,我们云家可能也只有阿华能够逃过此劫了,只愿她像个凡人一样好好活下去。” “她会的。”云瑶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不禁笑起来,然后带着微笑对娘亲说:“阿华身边有个喜欢她很久的家伙,我相信他们能够幸福的。” 我娘听后,先是一怔,但随后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跟着就笑起来,而且还说道:“是啊,有那家伙照顾她,她会幸福的。” 这对母女在盛开白花的树下对云华充满期待,我眼前却又开始出现大片白雾,沉默着,难过着,我却无法阻止一切。对于当初的事情,我已经忘了,可是如果娘亲还活着,如果她知道了一千年以后,是她的小女儿和花成雪亲手结束了我的生命,娘亲她会是怎样的难过? 第九十六章 梦回千年前(五) 原来当年的我是因为身上带着特殊的灵火才被选作封印人,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在梦境中游走了那么久,昔日人物一一登场,似乎真相也一点点靠近,我很快就能看见。 而离开那个飞花似雪的小院子后,白雾再次消散,这次出现的场景却是在一间医馆的大堂里。 这里就是当年爹娘开的医馆? 我好奇地打量着大堂中的一切,痛苦呻吟的百姓,忙得焦头烂额的伙计,还有捣药、熬药时发出的各种声音,这间不大的医馆好不热闹。 可是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并没有看到一个我认识的人。 我再往里走了一些,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给一个病人写方子,神情肃然,十分认真。 这是不是我爹呢? 心底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我慢慢走近一些,想要看得更清楚。 “严叔叔,严叔叔!”就在我仔细打量眼前这位中年男子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至近,是云华。 我转头望去,云华那抹粉色的身影跃入眼帘,她奔跑着进来,看起来很着急。 而我身后这位中年男子察觉云华的到来之后,便停下了手中的笔,向她打招呼:“是阿华来了,正好这里病人太多,帮把手。” “不是,严叔叔。”云华在这个姓方的男子前面停下,喘了口气,才继续道:“我来找爹和娘,还有姐姐,他们昨晚都没回家。” “你说他们啊。”姓严的男子微微抬头,平静地说道:“你爹娘去你花姨那里讨要灵草去了,至于你姐姐嘛……之前一直在这儿帮忙呢,这天刚亮时候说有点事情就离开了。” “那爹娘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可能会有点久,他们走的时候交代了挺多事情。” “那我姐姐呢?做什么去了?”云华神情开始有些凝重,我猜想可能是当年我和爹娘瞒着她太多事情,她已经起了疑心。 “哎呀我说你这个丫头,今天是怎么了?问这问那的,我可是一个外人,你们云家的事情别老问我啊。”姓严的男子露出了一丝急促的神情,虽然这种不自然一闪而过,但我却看得很清楚。可以断言,眼前这个我不认识的人,似乎想要对云华有所隐瞒。 云华也没有那么好糊弄,听这男子一说,反而追问起来:“他们三个这些天神神秘秘的,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严叔叔也知道对不对?” “知道?我知道什么?”男子露出抱怨的神情,说道:“你没看到我是被你爹临时拖过来当帮手的么?他也不给我个解释,带着你娘就出去玩儿了!你姐姐更夸张,好歹我是长辈吧,也不知道尊一下老,有点小事情就往外跑,把这么一个烂摊子丢在这儿,我好歹也是堂堂的严……” “严叔叔!”云华已是一脸无奈,她打断了男子的话,说道:“你就别在这里瞎扯了,姐姐教你的吧?” “哎,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你说说,这是什么语气?” “严叔叔,姐姐到底去哪儿了?”云华看起来不想和这个男子扯些有的没的,再次发问,回到了主题上。 此时男子无奈的耸耸肩,随即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好了好了,我怕你不成。其实也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是你姐姐怕你生气而已。” “那你更要告诉我了!” “等见到你姐姐,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知道了知道了,快说。” 我看姓严的男子也是被云华逼得没有办法,终于道出了所谓的实情:“明天不就是你姐夫的生辰了么?你姐姐和他外出游玩了,说是要去东海边上捡珍珠,早上刚走的,要那么三四天才能回来。” “什么!”云华听后差点没跳起来,她愤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大声道:“这么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带上我!偏心!” “我说……”男子正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云华却是立刻抢了他的话:“严叔叔,您神通广大,医馆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你的,姐姐太过分了,我这去东海找他们。” “喂……”男子还想说点什么,云华却已经往医馆外面跑,临了还不忘来一句:“叔叔您就好好待着,阿华给你带珍珠回来!” 云华的身影消失在医馆的门口,医馆内的众人们似乎还没有从她那高呼声中回过神来,气氛一下子沉寂了许多,跟之前完全不同。 云华兴冲冲地去了东海,那么当年我和爹娘究竟去哪里了?心中有种预感,一切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沉默片刻,姓严的男子忽然深呼一口气,将手中的笔交给了身边的一个伙计,随便吩咐了几句,便起身往内堂里走。 刚转进那道木制屏风,男子脚步不停,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低声道:“没想到这丫头听见东海珍珠会那么来劲。” 他在跟谁说话? 我正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却见到就在男子的身后,慢慢幻化出一个身影,待一切清晰,那竟是云瑶! 原来千年前的我一直没有离开医馆,却是隐身在这个严姓男子的身边,看着他将云华骗去东海。 “阿华从小就向往东海,去几次都不够。”云瑶一边赶上男子的脚步,一边说到,语气中还带着淡淡的眷恋与回味。 “可是这样也骗不了她多久。”此刻男子的神情十分沉重,他停下步子看着云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云瑶沉默了片刻,却还是勉强露出微笑,道:“来回三天,这个时间足够了,等她回来,一切都会结束的。” “真不知你爹娘是怎么想的!”男子忽然有些不屑地说道,那眼神中带着几分鄙夷,他说着就顺手推开了面前的一道门,提步跨了进去。 云瑶跟着也进了屋子,她语气还算平静,接着男子的话问:“您一直觉得我爹娘很不负责吧?” “是相当不负责!”男子进来屋子,毫不客气地对正在关门的云瑶说道:“身为日月二神,肩上担子何其重?怎可为了儿女私情就不管不顾?现在那个怪物,就是那个把下凡的天兵都给灭了的怪物,不就是他们失职的后果吗?如果不是他们擅离职守,你也不用去搞什么封印……” “可是。”云瑶打断了男子的抱怨,她淡淡的说道:“如果没有爹娘的擅离职守,私奔下凡,世上就不会有我和阿华了。” 男子沉默了,云瑶也没有太意在他什么表情,边往屋里走,似乎是要拿什么东西。 我自然是好奇的,便跟着她往里屋走,却赫然发现里屋床上躺着一个人,待近一些,看得真切,那闭着双眼好似沉睡的人,是叶钧。 此刻云瑶已经坐在床边上,她伸手轻轻为叶钧整理着被子,眼中泛着泪光,那种不舍和留恋让我在一旁看得很难过。 严姓男子也走了过来,他朝叶钧看了一眼,轻叹一口气,说道:“明日就是他生辰了,其实你可以多等一天的。” 云瑶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叶钧身上,口中却是回答着:“娘说如果天亮他们没回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我一晚都不敢去郊外看他们的情况,而现在看来,他们已经……这样的话,那怪物很快就会进城的,最迟今晚,我必须完成封印。” “可他毕竟是你未婚夫,封印之后会是什么结果,你比我更清楚,这也算是生死离别了,你就不想着多陪陪他?” “我现在不就陪着他了么?”云瑶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只锦缎制成的布囊,然后递给男子。 “这是?”男子不禁疑惑。 “一副仙骨,请不少人帮忙才弄好,本来是打算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他,但是我没有时间了。” “你要我转交给他?”男子说着随即又顾自摇摇头,道:“不对啊,我跟他又不熟,这事情不该交给我。” “可你掌管着凡人的生死,现在将这个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云瑶平静地说,并保持着之前递布囊的姿势,示意男子手下。 但是此刻,我的注意点却有所转移了,刚刚云瑶的话什么意思?眼前这个男子掌管着凡人的生死?姓严的话……阎王! 我有些不敢相信,却听到这个男子问云瑶:“你的意思是,现在暂时不把仙骨交给他,等哪天他阳寿将近、或者已经被无常带到大殿的时候,我再出面帮他复活?” “这是阎王您的特权,看在和我爹生死兄弟的份上,应该不会拒绝我吧?”云瑶微微笑了笑,但是显得很苍白无力。 听她这么一说,眼前这个人确实是阎王了,可我就纳闷上了,难道说当年阎王还是云家事情的亲历者?那为什么之前要骗我呢? 带着疑惑,我只能继续听下去,此时阎王已经接过装有仙骨的布囊,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现在给他?他及早修炼的话,也不必经历日后的生死关了。” 云瑶轻叹,回头看着叶钧,道:“我又何尝不想他长生不老呢?可是他死了可以轮回,我死了的话,就只剩灰烬了。” 阎王一怔,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我明白了,你其实是想要他按照正常人的轨迹踏入轮回,喝孟婆汤,忘前尘。等来世重生,再将仙骨放在他肾损伤,这样他不仅可以长生,而且还能彻底忘了你,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云瑶笑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她望了叶钧很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一世,他一定不会接受仙骨的。” 第九十七章 梦回千年前(六) 眼前的梦境还没有散去,阎王在知道了云瑶的心意之后也不再犹豫,直接将装有仙骨的布囊放进了宽大的袖中。而云瑶则是沉默地守在叶钧身边,就这样紧握着他的手,云瑶眼睛已经通红了,那眉头凝成一团,嘴唇也紧紧抿着,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云瑶很痛苦,或许因为面前这位本就是千年前的自己,此刻我虽不说清她的心情如何,但是却能隐隐感受到一些东西。千丝万缕的情绪涌上心头,回忆深处似乎有个人开始哭泣,那声音足以震撼我的灵魂。 “阿瑶,这个时辰我该回去了。”屋里的沉默终于被阎王打破,他面色依旧不好,显然有些左右为难。 云瑶这时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来,她轻轻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珠,苍白的脸上扬起一个很难看的微笑,声音竟有些颤抖:“阎叔,你赶紧回去吧,出来时间太长会被上面的人发现的。” “只可惜我不能帮你。”阎王很是无奈,但是云瑶却还是笑笑,道:“我爹娘惹出的事情,总不能让您来承担。其实您说得没有错,有时候责任更重要,我爹娘的确很不负责。” “其实……”阎王顿了顿,显出犹豫的神色,可是看见云瑶等待的眼神,又只好说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爹的。” “哦?”这似乎让云瑶很惊讶,其实在一旁的我也觉得阎王这句话太不符合他风格了。 “罢了罢了,往事也不用重提,你也知道,我身为阎王,背负着太多的责任,终究做到你爹娘那样的潇洒。”阎王一脸感慨,那目光有些放空,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来。 咦?我的好奇心愈发重了起来,果然四处有八卦,这阎王难不保也有一段惆怅的风流往事。 会是谁呢?我不禁在脑中搜索起认识的人来,但其实这要想清楚也不难,如果让阎王挂念的人在仙界的话,只可能是花仙了。因为除了花仙,仙界没有任何女子愿意接触阎王的。 果不其然,千年前的我,也就是云瑶,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倒是直接,随口就问:“是花姨么?” 阎王一愣,随即面色有些尴尬,不过他倒是淡定,在惊讶之后便认命似的摇摇头,道:“你这丫头,太精了。”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花姨她是不是很好看?”云瑶问道。 阎王疑惑,反问:“你没见过她?” “没有,只是老听娘提起罢了,听说她自从当了花仙就没离开过浣花仙谷,那你们岂不是也有很久没见了?” “嗯,是有点久了。”阎王若有所思,随后无奈地说道:“有这么几百年了吧,她都不让我去见她。” 云瑶听罢却是笑出了声,有些打趣地问:“她是怕你把仙谷变成另一座阎罗殿吧?” “唉!”阎王深深叹气,似乎有些自嘲又有些尴尬,他想了想,还是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保重,不要太勉强自己。” “我知道,那阎叔慢走。”云瑶点点头,笑着看阎王消失在屋子里,而在那消失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便也消失了。 是要开始行动了么?看着云瑶站起身子,我不禁有些紧张,甚至有点屏住呼吸的感觉,静静地看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不过,我好像预计错了。云瑶起了身,却没有离开屋子的打算,她只是走到书案前坐下,然后又是摆好纸张又是磨墨的,好像要写什么东西。 要写什么呢?我凑过去看,云瑶提笔后便拿出了一种行云流水的气势,半点停顿都没有,想要写的内容似乎已经酝酿了很久。 当年的我写了什么呢?这么一看我才明白,这是一封写给花成雪的信,废话也不多,甚至连云家发生那么大的变故也只是提笔带过。云瑶在信中主要是告诉花成雪,其实云华喜欢的人是他,要他尽快表明心意然后好好照顾云华,不要担心云家的事情。 信写好后,云瑶轻轻舒了口气,她放下笔,单手置于胸前,嘴中轻念几句法诀后,那张信笺便化成了一只白色的蝴蝶,它在云瑶面前扑腾了几下翅膀,随后一个用力,便从窗口飞了出去。 云瑶望了窗口一会儿,然后才站起身来,又走回床边,这次她没有再坐下,只是仍旧不放心地为叶钧整理被子,然后低声说道:“在你茶里下药,对不起了。都不知道你再次醒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我回不来……让你别等我,你肯定是不会同意的。那就下辈子吧,下辈子,一定要忘了我。” 如果一个游魂可以有眼泪的话,我想我现在是哭了。当年的我知道叶钧不会忘记自己,所以选择在他下一世的时候再把仙骨放在叶钧身上。只可惜我不会知道,叶钧和阎王有了交易,阎王到了叶知凡这一世才让他有了仙骨。而叶知凡,就这样与失忆的我相遇了。 叶知凡,提到他我难免伤感。这一世,他已经死了,死在云华和花成雪手中。如果还有下辈子,只愿他不要记得我。因为我,已经是一个没有办法复活的幽魂,没有任何希望地,只能在这断断续续的梦境中,寻找了悲凉的真相。 正当我感伤之时,白雾又在我眼前散开,云瑶开门离去的身影渐渐模糊,真的有一种壮士末路的悲壮。 闭上眼,我不想再去看这种悲凉,下一个出现的场景,应该就是我封印那个怪物的场面了吧。 结果,没等我睁开眼,一个凄怆的声音就灌入我的耳朵,是个女人痛苦的喊声,很像是受到重创后的惨叫。 怎么回事?难道是当年我封印时出现了问题?连忙睁开眼睛探个究竟,结果眼前的画面让我膛目结舌。 不是在柳城的任何地方,此刻我立于云端,而眼前只有两个人,一个临风而立,一个苟延残喘。 川痕和先代月神,我很意外,梦境中能再次见到这两个人。而且这个状况,应该就是传说中川痕弑神的那一幕。 只见先代月神跌坐在地上,满身是血,一脸绝望,而川痕那边则是拿着那把发着幽蓝光芒的短剑,剑上还有血不断滴下来,幸而这剑我认得,就是上次和川痕过招,他伤我时候用的那短剑。 此时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为什么会置身在这个梦境,只听得川痕冷冷地问:“两招,你还有一次机会。” 先代月神整个面色已经苍白,我亲身体会过川痕招式的狠与准,知道眼下月神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但似乎她也不想妥协,语气和川痕一样冷淡,甚至连神色都冷冽决绝,她对川痕说道:“你已经杀了十二人,还少我一个么?” “他们该死,可你呢?”川痕问。 “我?”先代月神不知为何,忽然自嘲般冷笑一声,道:“在你眼中,我也是该死的。” “我说过,你还有一次机会。” “不,我没有机会的。”先代月神很平静,她微微摇头,望着川痕的目光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她说话声音并不大,但我却听得出其中的坚定:“我是月神,不可能再有第二个选择。” “去你该死的月神!”川痕被激怒了,他大步上前,俯身揪起月神的衣领,四目相对,川痕一字一句:“你许下承诺的时候还不是月神,还不是!” “可我后悔了。”月神冷笑,带血嘴唇翘起完美弧度,语气中带着些许轻浮:“果然呢,月神这个位置太诱人,我比较不想放弃。” “你再说一遍。”川痕整个人都在发抖,我知道他在极力隐忍着。 “川痕,收手罢,天帝看你是个人才,不会太与你为难的。”月神劝道,但在我看来,她根本不是用心在劝,不过是要更加激怒川痕而已。 果然,川痕怒了,他怒吼一声,带着悲泣与怨恨,手中那把短剑终于还是狠狠刺向月神的心脏。是的,没有半分偏差,月神胸前绽放出一朵血花,她的身子随即软下来,眼中无光,就这样躺在了川痕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川痕紧紧抱着月神,声音哽咽,看来是哭了。 “因为……没有因为……”先代月神轻颤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本想抬手去触摸什么,可是终究什么都没抓到了失去了力气,那手无力垂下,伴着川痕痛苦地低吼。 我就站在他们旁边,看着这样的场面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此时的心情。原来川痕的伤心往事是这样的,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当初说好要私奔的月神究竟对他做了什么,逼他下了这样的毒手。 不过不管当年的事情谁对谁错,大家只是都是可怜人。就像花成雪和云华,他们杀我有错么?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去判定了。而我自己呢?我曾经做过的一切又是不是对的呢? 疑惑,除了疑惑只有感伤,才发现我对于任何人和事,都始终没有办法恨起来。 这样想着,眼前又出现了一片白雾,场景变幻,接下来,我又会看到什么? 第九十八章 我不是鸾月 接下来,我会看到什么?总觉得已经离真相很近,那个距离,也不过就是这一层薄雾的厚度。 耐心地等着结局,可这次我却未能如愿。 薄雾散尽后,一个新的场景出现在我面前,但是还没等我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便开始迅速变化起来。然后接着一个又一个,那画面一个接着一个,我来不及去看,更来不及去想,只能被迫接受着杂乱无章的转换。 渐渐的,场景转化的速度越来越快,熟悉人物的身影不断从我眼前闪过,耳边还能听见一些他们说过的话语。一切不仅是太快,也更像是大量过往记忆像我袭来,有一种不把我脑子塞满就不会停止的气势。 眼前每闪过一个画面,记忆深处就能够被触动一次,而随着被触动的东西越来越多,我脑中似乎想起了许多事,但是突如其来的这种情况也让我倍感压力,到了后来,我终于无力地捂着脑袋,却还是没有办法驱除头痛的感觉。 “唔……”头部巨大的痛苦让我不禁闷哼一声,而随后我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是的,我看得清楚,就那么一刻,身体便幻化成烟,再次被卷入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什么情况?来不及想,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幽莲有异动,快去请大人过来。”眼前还是一片黑,我耳边却是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这是谁?我下意识地想着,但总体还说还是迷迷糊糊的,没有任何头绪。 没有知觉,这是我意识到的第一件事情,睁不开眼睛,也感知不到任何东西,此刻除了还有脑子能够使用,我跟个废人似的。 漆黑中,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似乎刚才那一声只是幻觉。虽然搞不清什么状况,我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细细地回想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等等,我好像……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是所有的事情,我完整生命中所有的事情。 正惊讶于自己的发现,两个脚步声渐渐逼近,还伴着一个人的声音:“启禀大人,刚刚这幽莲似乎动了一下。” “本尊看看。”这个声音传入我耳朵,然后我就震惊了。 这分明就是川痕那妖孽的声音! “小月仙,你能不能听到本尊说话?”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比刚才还要清楚许多,是的,这是川痕。 “……”我是挺想回答他的,可惜没有知觉,也没有办法开口。 川痕似乎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又说:“你的肉身已经被毁,现在暂时附在你随身携带的那朵水晶莲花上。虽然你只剩这一丝魂魄了,但是尝试着用灵力传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用灵力传音?这个我倒是真没有想到。不过这显然是个好主意,我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还是能够掌控一些灵力的,这才与川痕说上了话。 我开口后的第一句,是问:“我这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川痕没有立刻回答,我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他的声音:“严格意义上说,鸾月已经死了。” 他这么一说,我便了然很多事情,唯有一点不明白,便问他:“是你闯进浣花谷,将天帝的封印解开了,把我的魂魄附在这莲花上的?” “这个问题很显然啊。”川痕说着,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事实也不完全是这样。” “什么意思?”我不禁疑惑了,当时在血阵中,我的魂魄应该已经随着肉身的毁灭而消失了,而之所以能够在那之后经历漫长的梦境,就是因为那封印我记忆的魂魄被川痕强行带了出来,继而附在了叶知凡送给我的那朵幽蓝色的水晶莲花上。 而川痕说鸾月已经死了,这也是没有错的,现在还活着的,是一个不完整的云瑶。 那么,川痕所指又是什么呢? 正在疑惑,川痕便很耐心地为我解释:“本尊赶到的时候,你的肉身已经成灰了,那个血阵中只留下了乾坤囊。而你的很小一部分魂魄竟然被幽莲主动吸住,也是因为这样,本尊才能借此将你被封印的魂魄又救活。不过当时你的灵力太弱,本尊也只好将自己的一部分灵力混入其中了。” “是幽莲主动吸住了我的魂魄?”对于这点我很惊奇,不过这倒是可以解释很多事。比如,为什么当时我魂飞魄散之后,还会有着若有若无的意识;为什么在梦境中会出现川痕的身影;还有为什么现在,我还能记着自己成为月仙之后的事情。 “看来你的小情人没少花心思啊。”川痕却很是感慨了一声,他随即便解释道:“踏步生莲这招不好练,想做成这样一朵有灵气的幽莲更是难上加难,如果本尊推断没有错,当时他应该是祭出了自己不少的灵力。” “原来是这样。”有太多的惊讶和感动,但是到了嘴边,我也只能这样淡淡的来一句。为什么?因为不管是叶钧还是叶知凡,都已经死了,忽然好累,累到欲哭无泪。 “听你的语气,好像对于这次重生不是很激动嘛。”川痕评价道。 因为已经想起以前的一切,作为云瑶的我,经历过太多的无奈与苦痛,此刻面对川痕,我没有畏惧也不想与他争辩什么,只是平静地说道:“虽然很谢谢你,但是我活着或者死了实在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又犯傻了。”川痕如此说道:“你在绝望什么?因为想起了过往的不愉快,因为承受了好朋友和妹妹的背叛,还是因为听说叶知凡已经死了?” “或许都有吧。”我也不免有些感慨,但幸好没有肉身,否则我可能会泣不成声的。 “小月仙,记不记得你欠本尊的两份人情?”川痕忽然转了话题,我一愣,随即想起第一次来幻月宫时的事情,便道:“记是记得,但你也不厚道,最后还是算计了我,差点毁了日神的根基。” “可本尊也说过,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他日刀剑相向,莫要怪本尊不留情面。”川痕这番说辞我倒是记得,当时他的确有说过,但我哪里会想到他会对日神珠注下噬神力呢? “那你想怎样?”我问川痕。 “当初本尊说过,待日神珠归位之时,你的命就是我的了。”川痕提醒道,其实这个事情我也想起来了,只是还是不明白:“就算日神珠真的已经归位了,但是早就失去了原来的作用,这不能算数。况且,我就这么一点魂魄,你想要的话,何必废话?” “本尊只是在强调,你的命是我的了。”今天的川痕特别有耐心,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些认真,并不像以前那么阴阳怪调。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作为本尊的所属物,你必须好好活下去。”川痕说得理所当然,我却忽然有些想笑,便有些戏谑道:“你要让我永远附在这幽莲上,承受无尽的黑暗之苦?” “本尊不是给了你不少灵力么?等再修养一段时间,便可以给你造一个肉身了。” “……”我沉默了,不知川痕的用意,他似乎是单纯的想要救我,但这背后又像是隐藏着什么,因为被他狠狠坑过一次,我已不敢完全相信他了。 “怎么?没力气说话了?”川痕问道。 我无奈地一叹,还是问出了口:“川痕,为什么要这样抓着我不放?我都跟死人没两样了。” “因为本尊还没有对你失去兴趣,所以不会让你死。” “可我是云瑶,不是鸾月。” “你想要强调什么?” “很多鸾月顾忌不敢去做的事情,云瑶敢做。”我回答得很坚定,也知道川痕能听懂我话中的意思。 “可你在本尊眼中只是一个小月仙。”川痕淡淡地说着,似乎没有被我的决绝激怒,我不甘心,又说道:“我不是月仙,当初是天帝逼我的。” “你真以为本尊不知道?”川痕反问,不待我回答,他便说道:“当初你冒险封印那个怪物,谁知没丢了性命,却落在了那老头手中。他惩治你父母还不够,竟然想要利用你身上独特的力量来为他做事,你不肯,他便夺你记忆,从此将你强留在了月宫中。” 此刻我已经不能平静,川痕说的是事实,是我当年为什么一去不归的真正原因。被天帝困住后,他不肯告诉我爹和娘的下落,还威胁我替他做事,我不肯,他便下了重手。 “但是,你该明白,老头当初强留你在天庭,还有其他的原因。”我还沉默着,川痕的声音又响起。 “是因为那个封印对吗?”我对此也是有些猜测的,便这样问道。 “没错,你若不死,封印就不会破,所以老头不会要你性命,但他也不能放任你,所以才有了后招。而你妹妹和花成雪不知从哪里知道这个事情,才会为了破除封印对你下手。” “可惜我还没死,封印也被破了。” “这怨不得你,因为花成雪手中有神珠的碎片,那个力量足够唤醒怪物的魔性了。”川痕分析着,我却越来越疑惑,便问:“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情?什么时候知道的?” “本尊已经说过了啊,后院的幻井又不是摆设。”川痕说着,随即像是不放心,又解释了一句:“不过你别怪本尊,也是在你出事之后,本尊才通过幻井将所有的事情都查了一遍。” “……”我有些无语了,怎么就忘了这位大神有偷看别人私事的习惯呢?不过被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恍然,连忙问道:“你的意思是,幻井还能够看到过去的事情?” “是的。”川痕说着,又问:“你想看到谁的过去?” 第九十九章 恨还是不恨 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川痕到底救了我一命。而因为他将天帝封印在浣花仙谷的魂魄给带了出来,我找回了所有的记忆。 作为云瑶,我自然知道当年云家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封印了怪物之后一去不返。但说起来,我也只是当年事情的一个亲历者,还有许多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当川痕问我,想通过幻井看到谁的过去时,我想也不想便回答他:“阿华和花成雪的。” 还处于黑暗中的我看不清川痕的表情,但是他明显停顿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当年的事情你不是已经想起来了么?” “可也有许多我不知道的。”我回想起过往种种,顿了顿,才说道:“我临走时将阿华骗去了东海,同时给还在闭关修炼的花成雪写了一封信,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在怀疑当年有人对雨晔做了手脚?” 雨晔就是阿华堕入魔道之后的名字,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回答川痕的话:“你不是魔头吗?知不知道阿华为什么会堕入魔道?” 川痕对于我称呼他为魔头似乎并不在意,他反而问我:“在回答这个之前,本尊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我想了想,似乎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便道:“你问吧。” “面对你妹妹和朋友的背叛,你是什么心情?”川痕说话的语气很认真,我听得出来,他这话的背后隐藏着某种莫名的疑惑和茫然。 这是我之前所认识的仙尊么?我在心里迷惑,同时很认真地回答了川痕的问题:“在没有恢复记忆之前,或许我对他们还有一些怨恨,但是记忆恢复之后,我只剩疑惑了。” “为什么?在想起一切之后,那种背叛的痛不应该更深切么?”川痕似乎很执着,一心要把这个问题问清楚。 我却是轻叹一声,说道:“我只是相信,如果是阿华和成雪的话,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他们执意破坏封印而取我性命,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你对自己太自信了,没有人会永远忠诚。” “不是我太自信,而是我了解。”虽然不明白川痕今天为什么非要问这种问题,但我还是耐心给他解释:“阿华是我亲妹妹,她什么脾气我很清楚,而千年后再见,她性格大变,这其中不会没有原因。花成雪与我交好,他对阿华的迷恋我都看在眼里,他会愿意刺我那一刀,定和阿华有关系。所以,他们都不会是真心想要伤害我,那么我又能去责怪谁呢?” 川痕沉默了,我久久听不到他的声音便开始有些疑惑,再等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尝试着叫了他一声:“川痕?你还在么?” “你这小月仙,现在都敢这么直呼本尊了,没大没小的。”川痕回了话,话中多是戏谑,没有任何怒意。 我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其实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也许你会生气,但请听我把话说完。” “哦?”川痕长长地拖了一声,便再没说话,似乎等我开口。 而我也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把神力注到我魂魄中,让我拥有了你的部分记忆。” “什么意思?”川痕问道,他语气中开始有些防备的意味。 “坦白说,在我昏迷的时候,我在梦境中见到了你和先代月神,一共两次,一次你们在月宫后面的桂花林里策划着私奔,一次是你把月神……”我的声音小了下来,有些犹豫,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代替那个“杀”字。 “你很勇敢。”川痕却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我正疑惑,便听他继续说道:“敢在本尊面前提起那段过去。” “我也只是无意中看见的。”其实这事儿我真的有些委屈,若不是川痕强行注入他的灵力,我才不要去看呢。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川痕淡淡地问道,但我总觉得他在强忍着怒气,毕竟这对于他来讲是一道伤痕,一道跨不过去的回忆。 想着如果激怒了川痕,自己也不过是一死,反正生无可恋,不如就把话说清楚,于是我开了口:“或许你不该太过怨恨先代月神的,她站在那个位置,不管做出什么决定,都会痛苦。” “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川痕的语气冷下来,我知道他该是生气了,却还是想把话说完:“你先别生气,我的确没有经历那些事情。可是,我的爹娘,现在的月神和日神,哪怕是阎王和花仙,他们也曾面临过同样的选择,这又是我亲眼所见的。” 川痕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凝成冰,为了避免在他发怒把我给灭了之前我都不能把话说完,我只好继续道:“你先看我爹娘,他们在权利和爱情之间选择了后者,看起来是那么伟大,那么淡泊名利,可是呢?事实不只是如此的。权利背后更重要的是责任。先不说日月神珠的日常运行,爹娘当时还奉命看守那个怪物,可是呢?他们擅离职守,造成了怪物的潜逃,在人间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甚至间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如此看来,他们选择爱情也是很自私的,而且是可以受到谴责的。” 川痕还是不说话,我只好继续道:“还有现在的月神和日神,其实他们两个很无辜,本来天庭的事情不关他们事,可是我爹娘偏偏要私奔,他们莫名其妙地就顶了上去。我和他们相处了将近一千年,说实话,不管是日神还是月神,他们虽然愤恨这个位置,但是却又尽力做好每件事。若不是后来因为噬神力,天帝准备放弃日神的性命,我敢断定,月神肯定不会救出日神而私奔的。” 我说了那么多,川痕还是沉默,只有那浅浅的呼吸能让我察觉到他的存在,没有办法,我又说道:“还有就是阎王,他对花仙的爱慕可是有些年头了,也不是没有带她离开天庭的想法。可是呢?他们两个各担要职,谁也不能任性离开的。他们两个比我姑姑还惨,日神和月神虽说不能在一起,但是起码每天能见上几面,可是阎王呢?他一到浣花谷,就会制造出一座新的阎罗殿,花仙只好将他驱逐出去。到了最后,两人只能靠着相隔几百年才会有一次的仙会联络一下感情,还不如牛郎和织女呢。” 我的话讲完了,便沉默下来,这回川痕倒是肯开口了,说不是有怒气,只是淡淡的,他问道:“你说这么多,想要表达什么?” “这个我说过了啊,虽然不是很清楚你们两个的事情,但你可以试着理解一下先代月神的选择,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不要再纠结了。” “你怎么知道本尊没有将过去放下?” “不然你为什么要问我背叛的感受呢?恕我直言,真正不能原谅背叛的人,是你吧?” “本尊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恨?” “恨谁?”我并非装糊涂,而是很认真地分析给川痕听:“我成了这种仙不仙鬼不鬼的样子,心爱的人也死在别人刀下,这的确很悲剧。可是我该恨阿华和成雪吗?当年如果不是那个怪物来袭,如果不是天帝派人捉拿爹和娘,把我困在了天庭,他们两个不会变成这个样子。那我该恨那个怪物和天帝么?再往前想,如果不是我爹娘擅离职守,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可是我也不能恨我爹娘,因为他们在成仙之前就相爱,是因为日神位置的空缺,以及先代月神的死亡,他们两个才被迫站上那个位置的。你说我该恨谁?恨你的冲动,恨你把先代月神杀了?可是仔细一想,你们两个又有多少错呢?或许你可以说,我该恨这森严的天规,可是有意义吗?我总不能冲上天去把天帝给逼下位,然后自己把天规给废了吧?要知道,天规存在了那么几万年,其中必有它的价值。” “这就是你不恨的理由?” “是啊,被害得那么惨,到了最后,却不知道自己该恨谁,这说起来有些好笑,但的确如此。”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更何况,怨恨这种东西太费心思,会很累,不适合我。” “你是生无可恋才会这么说吧?如果现在叶知凡没有死,他落在你妹妹手中,被折磨得半死,本尊就不信你会不恨。” 心被刺痛,我却冷笑一声,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倒愿意阿钧落到他们手中,起码,这样还留给我一个救他的机会。” “没有他,你是真的活不下去吗?”川痕莫名恼怒起来,说话的声音有些大,我却沉浸在思念阿钧的情绪中,没有太在意,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没有他,我的确生无可恋。” “你……”川痕似乎要破口大骂了,但是才挤出了一个字就没了声,我正好奇,却听得他说:“先好好在这里修养,本尊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说罢,脚步声响起,并渐渐小了下去。 待一切恢复安静,连半个气息都察觉不到时,我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便不由得大喊起来:“喂,川痕,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当年阿华是怎么堕入魔道的呢!” ------题外话------ 池幽昨天出远门了,没来得及更新,今天迟了点,在此向各位童鞋道歉 第一百章 魔君的故事 川痕走后,当真有许多日没有再来过。我嘴上一直抱怨着他的无情,但心里却很清楚,那日我们的谈话刺激到了他,或许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将过往放下。待他再来见我时,应该就是他彻底想通的时候。 这些日子还是身在一片黑暗中,我可以不睡不吃饭,但也不得面临一个很严重点的问题:没法移动带来的无聊。 我本就对这个世间没有什么留恋,偏偏川痕要将我困在这里,死不死活不活的,真的很无聊。而一无聊,脑中又会不觉想起以前的事情来,我虽没有怨恨,可是想起叶钧的时候,心中还是不住的难过,这一难过,所有的情绪就涌上来了,拦都拦不住。 唉,自古最难过的果然是情关。 这是在川痕离开后的第二天,正当我独自纠结之时,有一人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但这人应该不是川痕。 我这样想着,那人便开口说了话:“云姑娘,大人派小的来陪陪您,给您解解闷。”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我以前并没有听过,不过现在我哪儿管得了这些?抓着机会便问道:“川痕去哪儿?让他过来!” “姑娘……这……称呼不妥吧。”来人唯唯诺诺,我转念一想也是,连忙改口道:“你们仙尊在哪儿?让他过来见我。” “大人现在没有在宫中,姑娘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小的说。” “呃……”看来川痕还不打算见我,不过既然他那么有心找个人陪我说话,我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只好道:“那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哦,容小的自我介绍一下,小的叫单鱼,原是魔界界河中的小妖,后被大人提拔,到了幻月宫中做事,您可以称我名字,也可以叫我小鱼。” 这个叫单鱼的男子介绍起自己来倒是流利得很,但是我却有些纳闷了,便问他:“鳝鱼?你们这些妖精都是直接按照品种取名字的么?你的那些朋友里,是不是还有叫桂鱼、鲤鱼、草鱼的?那叫起来多不方便啊,重名了怎么办?难道叫鳝鱼甲、鳝鱼乙、鳝鱼丙?” “呃……”单鱼似乎被我问住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跟我说:“姑娘,我的那个单,不是那个鳝。” 我晕,在我听来没区别啊! “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姑娘叫我小鱼好了。”我还没有说话,单鱼就连忙补充了一句,我想想也没有必要拿个名字去纠结,也就顺着他的话说道:“行,那就叫你小鱼。” “那姑娘现在想要小的做什么呢?陪您聊天,弹首曲子还是小唱一曲?”单鱼很有礼貌地征询我意见,我却是狠狠地汗了一下,川痕这找人来,还带多项服务的?我是不是该受宠若惊一下? 这样想着,我却开始客气起来:“也不用做什么,陪陪我说说话就好。” “那您想聊什么呢?宫中秘事、宫外局势还是人间百态?” 我彻底无语了,眼前这位哥们儿真的太专业,这还带选择的。轻叹一声,我无奈地说道:“你喜欢说什么就什么吧。” “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不过说起小的最了解的,还属魔君那些往事,不如小的给您讲一讲?” “魔君?是指川痕么?”我问道。 “不是的,魔君是在仙尊大人到来之前的魔界统领,已经失踪很多年了,姑娘应当没有听说过。” 我想了想,自我出生以来统领魔界的就是川痕,的确没有听说过之前的魔君,不由得来了兴趣,便道:“那你且和我说说这魔君的事情。” “遵命。”单鱼清了清嗓子,才将故事缓缓道来,这一讲,竟花去我们一个昼夜,而听完故事的我也是好生感慨。 这个故事是怎样的呢?大概来说是这样的: 原来这位魔君是自魔界存在之后的第四位继任者,在位几万年,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只是在提到他的时候尊称一声“魔君”。魔君他能够统治魔界那么久而不起大乱,除了他武功高强、修为深不可测之外,还在于他善于管理,懂得如何收服妖魔之心。据说他在处理正是的时候庄严肃穆,无人敢侵犯,但是私下里对一些较亲近的又显得温和,有时候还会被心腹们戏称为话唠,是一个绝对不会讨人厌的魔。他和川痕不同,三界没有人会忌惮他,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尊敬他,似乎就连天帝也会给他几分薄面,好人缘让他成为魔界史上最得人心的统领。 但是,就在几千年前,这位受人爱戴的魔君却忽然失踪了,准确的说是留下了一封退位书,然后就消失了踪迹。 对于他的去向,三界里有很多说法,有的说他远渡东海,去到了一个亦真亦幻的仙境;有的说他不想再做魔了,就幻化成普通人的样子,混迹人间,逍遥山水;也有的人说,他是居住在一个故人的家乡,守着故人的墓,不肯再离去……总之,三界对此一直没有统一意见,唯一能够达成认识的,就是魔君的忽然离去,似乎跟一个道观的道长有关系。 那个道长叫什么名字,已经没有人说得清楚了。他的年龄多大,修为如何也无人可知。只是有些传言说这位道长,是某个还不错的门派的掌门,座下有些弟子,名声还不错。 在魔界史书上,魔君和道长的第一次相遇是在苍壁山上的禅云亭中。说起这个地点,我倒是知道。苍壁山位于仙界的边缘,是一块风灵宝地,风景宜人之类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山顶有一个禅云湖,湖上建有禅云亭,湖中芙蕖常年盛开,绝无凋败,而且湖中还有许多鱼,据说这些鱼沾染天地灵气,若是能够食得,便可功力大增。 不过年代还是有些不同了,禅云山放在我们这个时候,已经被天帝定为仙界一大禁地,原因是太多仙家和修道之人为了修炼而大肆捕鱼,差点把禅云湖搞成了一潭死水。 而在魔君的那个时代,苍壁山还是人迹罕至之地,他非常喜欢垂钓,禅云湖自然成了第一选择。某日,魔君照例垂钓,却发现一个陌生的身影,此人就是道长。道长正在教弟子们如何用轻功在荷叶上行走,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魔君,魔君自然要上去理论一番。 然后?然后两人大打出手,据说战了几回合,未分胜负。 再然后?再然后两人打不动了,道长带着弟子们撤退。 再然后?再然后魔君多次上门找道长的茬,道长多次闭门不见,两人纠缠了几百年。 再然后?两人似乎成了朋友。 然后,最后。 故事的结局很匆忙,某天道长的座下弟子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到了危险,道长为了保护弟子而牺牲,尸体当日便没有了踪影,而没有多久,魔君便离开了魔界,没了消息。 于是,魔君这一走,成了魔界一大憾事。而在那之后没有几年,川痕背叛天庭,凭实力成为魔界统领,从此魔界迅速转变发展方式,成了让三界所惧的一个存在。 关于魔君和道长的故事,我讲的只是一个大概。但是单鱼不同,为了让故事显得丰富有趣,他加了许多内容在里面,而且越说越神奇,导致我到最后都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编的,不过从打发无聊时间的角度来将,这样虚假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讲了一天一夜的单鱼却显得有些累了,他让我容他休息一下,喝口水,我本是说好的。 可是没有多久,我们又聊了起来,而话题是我挑开的:“你们仙尊和魔君相比,谁更好?” “哎呦,姑娘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么?仙尊大人的事情哪轮得到我们这些人做评呢?”单鱼听罢连忙惊讶起来,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慌乱,于是便笑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要太在意。” “其实吧,这两位大人各有自己的风格,都是厉害的角色。”单鱼深深舒了一口气,说道:“魔界在他们的领导下都很繁荣,这是没有办法否定的事实。魔君在位时天帝都要给我们面子,而仙尊大人就更不必说,他现在打破了日月神珠的平衡,月神珠大放能量,正是为我们这些妖魔赢得了修炼的机会,您是不知道,好多妖魔都从自己的地盘涌到凡间,争取多吸取一点月神珠的精华,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妖魔两道力量便会超过天庭,到时候……” 单鱼还在说着什么,我却已经无心去听。 我大意了!此时心中警钟敲响,我才幡然醒悟,所谓正邪两分,我和川痕根本不是一路人!他向日神珠注入噬神力只是一个开始,而现在让群魔拥进凡间修炼恐怕也只是他局中的一步,他口中所谓的报复,恐怕是想要在真正意义上将整个天庭毁灭,将那该死的天规毁灭。 单鱼还在夸夸其谈,想必作为一个魔界中人,现在他是万分自豪的。 而作为对立面的我呢?没有争辩,也没有阻止,只是沉默着让自己静下来,只有静下来,我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然后,我想明白了。不管我和云家曾经遭遇了什么,也不管天帝是不是太残忍,现在群魔扰乱,最痛苦的是凡间百姓。我还不能死,就算孤身一人,就算势单力薄,也要尽力去阻止这一场无谓的屠戮。 ------题外话------ 今天的故事池幽特意讲了这样两个人,魔君和道长,千万不要觉得这和故事主线没有关系哦,这是非常神奇的一对,以后会有一个专门的外传……另外,感谢为我提供灵感的小六童鞋,这两人的故事一定会十分精彩。 第一百零一章 最卑鄙的事 从单鱼口中,我无意中得知了凡间的惨状。川痕果然深谋远虑,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精妙,颇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气势。想想看,从当初算计我而对日神珠碎片注入噬神力,到后面日月能量失衡,再现在群魔涌出扰乱凡间,天下不知多少生灵要遭到涂炭。 而且,事情有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我的这种担心源自于那个被云华和花成雪放出的怪物。 当初因为承担了封印它的使命,娘亲也多少给我讲了些这个怪物的事情。说它是怪物,就在于它怪,它没有具体的形状,变化无穷,招式更是让人眼花缭乱,不过通常以一团黑气的模样出现在世人面前。 若是说起它的原形,那便是天庭的禁忌了,就连爹和娘,也未曾告诉我一句真话。只是在某次被我逼急的时候,才模模糊糊地答了一句,大概意思就是这家伙来历很大,牵扯了太多天庭的上仙。 而这个怪物就可怕的地方在于它只吸食天地间生灵的恶念,这本是好事,偏偏它吸食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将这些恶念转化成力量而大量释放,而无数历史事实证明,每次力量的释放,都会让方圆几百里的所有生灵失去神智,互相残杀,直到死亡为止。 可想而知,在日月失衡的背景下,当群魔涌入凡间又遇上这个怪物肆意释放力量,人间上演的可能就不只是魔食人,什么人魔相残,妖魔相斗,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那般惨烈的画面,我光想想心底便是一阵阵地发凉。 所以,我必须要从这里出去,就算再没有能力阻止那个怪物,也要再想办法回天庭一趟,如果现在月神已经和日神成功地离开天庭的话,似乎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控制好月神珠了。 可是,想要出川痕宫中逃出去的我,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脱离魂魄依附地这朵蓝莲花? 幽莲上有我将近七分之一的魂魄,换句话说,我只有之前七分之一的灵力,凭着这点灵力逃出去,真的是很没有胜算。 或许,我可以等川痕给我找到一个肉身,这样的话我再伺机逃走。这个想法马上就被我自己否决了,川痕那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愿意来见我,要是等到人间都变成炼狱了该怎么办? 此法不通,我只好沉思苦想,但是此刻忧心忡忡的我完全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个陪我聊天的单鱼,他似乎一直在讲什么,只可惜我都没有听到。 直到他发现我有些不对劲呼唤了几次我的名字,我才晃过神来,反应过来他还在一边。 “云姑娘是累了么?要不先休息一下,小的待会儿再过来。”单鱼把我的沉默理解为劳累,我也就没有再辩驳,只是顺着他的话讲:“也不是很累,不过附在这幽莲上的确挺不习惯的,不知道你们仙尊准备什么时候帮我找个肉身?” 这一问纯属无话找话,从一开始我就没怎么对川痕期待过,结果单鱼还用一种很认真负责的语气对我说:“姑娘不必心急,这事儿仙尊很上心,肉身已经在弄了,小的敢保证,不出两日,您就可以自由行走了。” “真的?”我有些不敢相信。 “是仙尊亲口说的,小的不敢误传。”单鱼的话似乎也不能完全相信,我想了想,还是问了他一句:“那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现在凡间如何了?有没有一个长得像个黑气的家伙出现?” “咦?”单鱼忽然惊奇地虚了一声,我正纳闷,却听他道:“姑娘,小的以为刚刚讲的那些事儿足以回答您的问题了。” “呃……呵呵……”我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他真相:“我走神了,没听到。” “……”单鱼沉默了,显然被我搞得很无语。 我想了想,毕竟走神也不好,正想着道歉,脑子却忽然灵光一闪,竟有了逃出去的法子,于是我连忙说道:“小鱼兄弟我对不起你啊,都怪我走神,你刚才讲那么多,肯定很累吧?” “累到是不……有是有那么一点。”单鱼给了我一个很纠结的回答。 我微微一笑,道:“你看,你也给我讲那么多了,没有你,我都快无聊死了。不如我回报你一下?” “回报?”单鱼语气惊讶,随后唯唯诺诺地说道:“小的为姑娘服务是天经地义,怎敢烦劳姑娘?” “哎,你别客气啊。”我笑着劝说:“你如果是怕你们仙尊骂人,我可以替你挡着啊,你看,他既然肯救我,说明我能在他面前说上话是不是?做你们这行的其实也辛苦,我没点表示怎么行呢?” “可是……”单鱼还是犹豫,但是明显动摇了许多,我连忙抓紧攻势,说道:“其实你真的不用太紧张,我所说的报答不过是替你缓解一下疲劳而已。你该知道我身份吧?只要我稍稍动用灵力在你身体里游走一圈,保证你惬意舒适,快意无穷。”默默说一句,我被自己的话给恶心到了。 不过那单鱼听了却是很高兴,语气中还带着些许兴奋:“真的吗?早听闻月仙的灵力对修炼很有用,小的有机会体验么?” “当然是真的啦,你只要把双手放在幽莲上,我就可以给你注入灵力了,很快的。”我继续蛊惑。 “那小的就冒犯了。”单鱼说了一句,我自然是感觉不到他的双手的,只是片刻后听他说道:“姑娘,已经放好了。” 很好,我暗自一笑,嘴里还是客套了一下:“哦哦,那我开始了啊。” 然后,我干了此生中最卑鄙的一件事,就是透过单鱼接触幽莲的双手,将自己所剩的所有魂魄都强行附到了他身上,而且在他体内与其魂魄大战一番后,完全占领了他的肉身。 换句话说,我压迫了单鱼的神智,暂时成为了他肉身的主人。 “单鱼,借用一下,等我离开就还你。”我用单鱼的声音说着话,算是对他的抱歉。 其实,俯身到一个男的身上着实不习惯,不过此刻我也顾不得许多,转身看了看那朵飘在空中的幽莲,却又狠心地回了头,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知凡,我知道幽莲上有你的心血,可是我现在不能带走它,原谅我,如果还有机会回来的话,我会把它抢回来的。 这样暗暗想着,我已经离开了之前所在的那个房间。其实说这是房间也略有些夸张。那个地方更像是一个山洞,洞壁上一大排幽蓝的灵灯,幽莲浮空,下面有一潭清澈的水,似乎就是用来滋养莲花的。 而除了这个山洞,眼前却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因为壁上悬着数盏油灯,眼前并不是很昏暗,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过道中把守的十多个魔兵。 淡定淡定,我默默告诉自己,然后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步步往外走。 但是,我似乎也没能像祈愿中的那样如意,当我离出口还有那么一小段距离的时候,从出口外传进整齐的喊声:“参见仙尊!” 我一愣,同时看见走道中的魔兵已经齐齐地跪在了地上,再不敢多想,连忙也学着他们的姿势跪下来。 我的头很低,虽然不数次告诉自己现在已经是单鱼的身份,没有那么容易被认出来,但是来自心底那莫名的紧张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消下去。带着这样的不安,一双银白色的锦缎靴子出现在我眼前,是川痕。 “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陪她的吗?”我没敢抬头,不过根据我的经验,他现在只是普通的疑问,还没有生气。 定了定神,我故作镇定地回答他:“启禀仙尊,云姑娘说有些累了,要小的先退下。” “哦?她心情好些了没?有没有给她讲什么好玩的事情?”川痕似乎在很耐心地问,而面对他莫名其妙的在意,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下去:“云姑娘她大部分时间在听小的讲,讲的都是些宫中的趣事,我们偶尔有交流,听她语气也没有很消极,不过心情好不好,小的实在不敢妄断。” “罢了,你先退下,有需要再叫你。”川痕说着,已经从绕过我往后走了,我轻轻舒了一口气,起身要往外走。 “等等。”我正要迈开步子,就听到川痕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心头不由得一紧,有些不知所措。 “仙尊……还有何吩咐?”再次告诉自己要镇定,然后勉强转过身望着川痕,望见他那个妖孽的眼神。 可是在这个场合,当我们视线相交的时候,川痕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皱起了眉头,那双打量我的眼睛越来越犀利。 “仙尊,还有何吩咐?”我硬着头皮再问一次,暗中却已经开始运功,要是川痕有何不对劲,立马就溜走。 “单鱼,你在宫中服侍多少年了?”川痕眉眼一挑,忽然问我。 糟了,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我想我现在笑得很难看,却还在勉强和川痕周旋:“小的来这儿……也有很多年了。” “很多年了?”川痕忽然阴柔一笑,道:“那你告诉本尊,你有哪回是没有流鼻血的?” “什么?” 我一怔,但随即知道问题出现在了那里。 逃!心中只有这个想法,我立马扬起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咒语,可惜有个人,他出手永远比我快…… 第一百零二章 云华的遭遇 川痕那么容易就能看出我附在单鱼身上。 虽然当他再次叫住我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在他眼皮子地下迅速溜走的准备,但是向他射出去的那掌瞬间就被他化解了,还来不及转身逃走,就有一张散着蓝色光芒的巨网从天而降,彻底将我缠住了。 巨网上被下了咒语,我的灵力像是失去了作用,只能徒劳挣扎,但是这网似乎是有意识的,我越挣扎,它就束得越紧。 “川痕!你放开我!”我懊恼地大喊,而川痕在一旁似笑非笑,不见恼怒,却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不给你点教训,你学不乖。”川痕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目光恰恰与我的撞上。 看着那双太过完美的桃花眼,我忽然有些不做所措,微微偏过头,说话完全没有底气:“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川痕嗤笑,随后说道:“自然是把你的魂魄逼出来,难道你想在这个娘娘腔身上待一辈子么?” “喂,川痕,我跟你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魂魄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吸住,还来不及想更多,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 然后,就是沉睡。我丝毫不会怀疑,以川痕那种有仇必报的性子,我会被他困在幽莲里一辈子。那么要再离开幻月宫,恐怕就是奢望了。 可是,似乎这一次我又没有看懂川痕。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意识,待神智再清醒一些,我发现自己能够睁开眼。 是的,我睁开了眼,而视野中只有川痕那张妖孽的脸。 “醒了?”川痕俯身看着我,脸上显出一些些满意的神情,可是他在满意些什么呢? 正疑惑着,一个念头从脑子晃过,如醍醐灌顶,我惊道:“我有肉身了?”不然的话,我怎么能够睁开眼睛,又怎么能够感受到躺在冰冷石床上的阵阵寒意? “总算是清醒过来了,看样子这副肉身与你很契合,没有出现排斥的情况。”川痕说着,伸手将我的身体轻轻扶起:“你睡得也够久了,起来活动一下,看看感觉如何。” 听着他的话,我也是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然后是手臂,再然后整个人试图站了起来。 “如何?”川痕还坐在床边,他望着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期待。回头的瞬间与他目光对上,不知为何,我有些尴尬,只能勉强笑了一声,回答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僵硬。” “你魂魄不完整,这是正常的。”川痕说着站起身,然后打开了那屋门,才转身对我说道:“如果体力还行,跟本尊过来。” 虽然现在行动起来还有些僵硬,我体力还行,可是川痕要干什么? “愣在那里做什么?”川痕见我没有动静,便问道。 “你要带我去哪儿?” “后院。”川痕说着便转身往外走,我也不再犹豫,既然说到后院的话,那就是跟幻井有关了。 魔界幻山,林风簌簌。 还是我上次来时的样子,川痕宫殿后面的这片林子中,久经岁月磨砺的幻井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任人来打听那悠久的故事。 “想要知道你妹妹的事情,看着水面的时候,不仅要想着她的样子,还要想着与事情发生时最接近的那段时光。”川痕耐心地给我讲着,而我微微点头,双手杵着光滑的井口,却不着急去回忆一切。 反正都是看,我不如先看看我现在这副肉身是什么样子。若是川痕故意整我,搞个长得不堪入目的,那我岂不是太惨了? “那个……”看着井中倒影出的那个清晰的样子,我不知做何感想,浅浅开口。 “怎么了?看到你妹妹的事情很吃惊?”川痕没有凑过来,只是平静地问。 而我直起身子,摇摇头,却是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为什么这副肉身的容貌和我以前一模一样?这世上会有和我长得如此相似的人吗?明明连我妹妹也不怎么像我的。” “敢情你刚刚在照镜子啊。”川痕有些好笑地看着我,我却是很不服气,反问:“不行啊?世人皆有爱美之心的。” “你是怕本尊故意整你吧?”川痕很无情地揭穿了我心思,这我倒是不觉得尴尬,而是很肯定地说:“因为你整过我无数次,前科太严重。” 川痕不可置否地耸耸肩,随之露出认真的神情,我听得很清楚,他轻声说了一句:“以后不会了。” “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问道。 “没什么,难道你没有发现,这根本不是凡人的肉身么?”川痕转移了话题,他不说我还没有注意,不过现在感觉,这具肉身的确有些不太一样,但是我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的问题。 川痕似乎也不想瞒着我,便解释道:“禅云湖中的万年仙藕,再加上浣花仙谷中的仙凝露,足够为你打造一副一模一样的肉身。” 我恍然,随即问道:“你这些天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川痕点点头,随后笑着说道:“本尊总不见得随意去杀个人,给你抢个肉身回来吧?” “呵呵。”我干笑一声,他还的确有可能,不过想到这个,我又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连忙问道:“对了,你都去仙谷两次了,我花姨呢?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川痕脸色顿时有些发黑,半响后才道:“本尊还不至于对她的徒弟下手。” 她?我一怔,随即想清楚了这层关系,花姨曾说她自己是先代月神的徒弟,川痕这里所指的她就是先代月神。 不过,在他面前,先代月神永远是个尴尬的话题,我明白川痕的反应,只好装傻似地笑笑,随后摆摆手,半开玩笑地说道:“反正到时候天帝也只会追究你的责任,跟花姨无关我就放心了。” 川痕没有说什么,脸色却也好了一些,我暗暗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却低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这次让你费心了。” 只这声谢,是我能回报川痕的所有。可惜那时候我不知道,川痕为了打造这具肉身,在上面注入了自己的三层灵力,他为此折损了千年的修为。 不过话说回来,道谢过后的我开始专心查看起云华的事情来。 照着川痕交给的方法,我顺利地看到了云华被我骗去东海以后的事情,而这一切,让我真的没有办法再恨她半分。 原来那时候,云华真的傻傻地去了东海。她也是一个会法术的人,到了东海却感应不到我和叶钧的气息,就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可她连忙返回云家的时候,封印已经完成,而我也已经被天帝强行夺取了记忆带回天庭。 这个时候只有叶钧守在我家,云华和他碰面之后,将事情问了个遍,结果两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商量之后,两人说好分头寻找。而云华本想去找花成雪,却在半途中遇到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云华遇到的这个,是一只常年居住在柳城郊外山林中的虎精,道行还不错,估计再练几年就可以踏入魔道了。 而我之所以对这虎精有些了解,完全是因为他和花成雪是好兄弟,有过几次交往。云华自然也是认得这只虎精的,当日在林中遇见,她便上前与虎精打招呼,似乎还想顺便问问花成雪在山中闭关的情况。 可惜,因为我和爹娘都瞒着云华关于那个怪物的事情。所以云华并不知道柳城外面的那些生灵已经被污染得差不多了。这里要说清楚,当年我虽然将那怪物给封印了,但是已经来不及清理这些余孽就被带回了天庭。 而那只虎精正被怪物释放出来的魔气控制,不由分说地就狠狠咬了云华一口。云华当即反应过来不对劲,便与虎精争斗起来。他们的争斗引来了附近被怪物控制住的妖怪,云华她法力并不强,很快就处于下风。 而就在她将被蜂拥上来的妖怪分食掉的时候,一道白色身影闪过将她救下,是花成雪闭关出来了。而我的猜想是,他看到了我给他写的信,想着云华对他的爱恋,心中激动不已,便放下修行出来找她。我只恨当初为了让他们不要太担心,没有把怪物的事情说清楚,让花成雪一出关就看见一堆怪物在欺负云华。 而花成雪带着昏迷不醒的云华回到了我家中,他为她治伤,伤口好了,人却不见醒。等了好几日都不见起色,花成雪决定去四重山寻找仙草。 但是,在花成雪离开不久,云华便醒了过来。因为体内的魔气没有能够清理干净并迅速恶化,醒来后的云华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疯疯癫癫地大笑而去,周身还散发着腥红的光芒。 看到这里,我无奈地闭上眼,随后直起身子,不想再看下去。 “看完了?”川痕的声音响起,我微微点头,沉重开口:“后面的事情没有必要看了。” “你很难过?”川痕走过来,伸手将我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到的,那眼角的一点泪水抹去。 我抿着嘴唇,情绪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只好将头偏朝一边,用哽咽的声音说道:“你要我怎么回答呢?” ------题外话------ 今天又更晚了,童鞋们不要介意哦 第一百零三章 要走还是留 难怪云华和花成雪会如此恨我,恨到最后刺来那冰冷的一刀。 而我,无话可说。 面对这段往事,我能够想得明白。当年爹娘出城收拾那怪物,可是还没出手就被下凡的天将给收拾了。然后,留在凡间收妖的天兵天将们又很不幸地被那怪物和其他妖怪给收拾了,最后我出来收拾残局。 不过,我能力有限,能封印了怪物,终究还是来不及清理那些失去了神智的妖魔。 而说到底,云华出事,我是有责任的,而花成雪因此责怪我,杀我,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当川痕问我是不是难过,我反问他:“你要我怎么回答呢?” “这不是你的错。”川痕没有看我,目光投向林子深处,语气淡淡地却有认真地:“就算当年那老头不出现,以你剩下的体力,根本无法应对那么多异化掉的妖怪。” 川痕说的是事实,这点我不可置否,但是愧疚终是愧疚,不是我说放下就能够放下的。不觉间,我的目光也落在了林子的深处,看着那个幽黑无光的地方,我问川痕:“阿华中毒失控之后,就来到了魔界?” “也不是吧。”川痕淡淡地回答,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声音有些飘渺:“那时候,烈风外出任务,在半途与她交过手。你妹妹败得很惨,但烈风觉得她是个人才,便将她带回了魔界。可惜她这个人冷得很,不愿意在宫中任职,刚开始本尊还逼过她,可是后来她魔性大发,屠杀我宫中数十人,便再也没有办法留在这里了。后来本尊就让她住在了血渊。” “原来这样。”我说着,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悲凉,想到这些年阿华受到的折磨,实在是不好过。 “话说回来,你知不知道那只兔子为什么一定要杀你?”川痕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我心头猛然一击,却是认命地苦笑,道:“以前以为他是恨我,现在看来并非完全是这样。” “哦?真相你已经明白了?” “当年我是有责任的,但就算花成雪恨我,也没必要解开那个封印。”我稍微停顿了一下,压住了心中的情绪,才缓缓说道:“他杀我报仇只是顺便,而真正的目的是那个妖怪。那个妖怪被困在封印将近千年,早已饥饿得不行,它若是被放出来,肯定会立刻吸食周围生灵身上的恶念。那日花成雪让阿华站在血阵中,恐怕是要借此吸尽她身上的魔气。”说完,我不禁有些感慨,花成雪爱云华究竟到了个什么程度,连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 “本尊可以告诉你,你妹妹身上的魔性已经被怪物彻底吸尽了,她现在恢复成了以前那个样子。”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但也早已在我的预料之内,所以听川痕这样说的时候,我只是微微点头,连笑都没有笑一下。 “怎么?”川痕转头看我,有些不解。 我也偏过头看着他,却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反而说道:“川痕,我想要离开这里。” 川痕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更多的情绪,他收回他的目光,继续看着林中深处的幽暗,问道:“你还想着拯救苍生?” “这是我的责任。”川痕是懂我心思的,我不再多解释。 “如果本尊永远不放人呢?”川痕平静地问我,没有任何的威胁,只是那么淡淡地一问。 心底有什么东西被微微触动,我苦笑:“那就只好把我剩下的魂魄给拼尽了。” “现在外面的局势根本不是你能改变的,出去就是送死,不如本尊现在就了结你,省得以后还得出去给你收尸!”说话间,一阵寒风吹风,待看清时,川痕手中一柄利剑,剑尖紧贴我脖颈。 风中他衣摆摇曳,目光沉沉却也冷冽,我没有动,却是坦然一笑,这样的川痕才是我熟悉的样子。 “你还有一次机会。”川痕并没有动手,动作保持原样,语气冰冷。 这话有些熟悉,让我想起他杀先代月神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对她说还有一次机会,可是她拒绝了,然后就死了。 我这算不算是重蹈覆辙?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有些凄凉与落寞,那冰冷的剑带着复仇的快意,可是快意过后,只会剩下这座冷寂的幻月宫,还有这个孤独的人。 “为什么要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本尊?”川痕质问,目光中有些异样的东西,但是他的手加大了力气,接着剑尖浅浅刺入我的皮肤,我微微皱眉。虽然不知道用仙藕做成了躯体会不会流血,但是此刻确实有些疼意。 “没什么,你动手吧,也省得我为凡间的事情心烦了。”我轻笑一声,不禁有些自嘲:“虽然这样有些自欺欺人。” 明显的一震,川痕紧握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而我就这样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你该知道现在这局面是谁造成的。”川痕还是没有放松,却是这样问我。 “我知道,是你。”我回答得很平静。 “出去就是死,这样的你会不会恨我?”川痕问道,他眼中有些迷离,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确定。 而我只是淡然笑道:“我以为这个问题之前已经回答过了。” “真的不恨?”川痕似乎很执着。 “不恨,这是你们的恩怨,与我有何关系?”我反问川痕,川痕却像是无奈地闭上眼,然后深叹一口气,将手中的剑迅速收回。 “谢谢。”我淡淡地说着,伸手摸了摸脖子,伤口的地方黏黏的,摊开手心一看,竟是血。 “仙凝露的作用就是造血。”川痕似乎看到了我的惊讶,便随便解释了一下,随后他走到我面前,大掌在我脖颈前一挥,之前的疼痛就消失了。 “谢谢。”我再次道谢,随即抬头对他说道:“那我就先走了,走之前能不能把幽莲还给我?” “你还在想他?”川痕微微皱眉,问道。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总要留下点念想。”说起这个我有些难过,因为不愿让川痕看见我太多情绪,便连忙迈开步子想要离开。 “既然那么在乎他,为什么不借着幻井看看?”川痕的话让我一顿,好不容易才压抑下去的情绪全部涌上来,心口的地方被猛击,一阵阵地紧揪着痛。 “怎么不说话?”身后的川痕追问道。 我有些恼怒,转身便大声质问:“你要看什么?看他是叶钧的时候是怎么等我等到死的?还是看他作为叶知发的时候是怎么被云华杀死的?川痕,你不能太残忍!” “是你自己在害怕!”川痕没有动怒,凡是平静地对我说:“这样的你太自欺了,他究竟怎么样,你该来看看的。” 努力平复我过激的情绪,也在抹尽眼泪和深吸几口气之后,我无奈地摇摇头,对川痕说:“算了,反正撑不了多久,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说着,我便转身,迈开步子离开。 但是,我才跨出两步,一个小妖便出现在视野中,它是一副魔兵的打扮,慌慌张张地,直直地朝我们这里奔来。 “仙尊!仙尊!”那小妖并未注意我,只是冲过来猛地跪在地上,头压得很低,还大喘着气。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川痕低声怒斥,而我也不住好奇地看着他们,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启……启禀仙尊……外面……外面……”这小妖也不知道是跑得太喘还是被川痕给吓到,结结巴巴了好久,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废物!连句话都说不清!”面对如此的下属,川痕难免恼怒,这点我倒是挺理解他的,但看那小妖实在慌得过分,只好也走过去,对着小妖说:“你有什么慢慢说,别着急。” 听见我的声音,小妖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却又很快地垂下去,不过接下来倒是说了句完整的话:“魔界有人闯入,一路朝幻月宫杀过来,大家都快抵挡不住了。” “哦?来了啊。”川痕听罢倒是一副淡定的神情,嘴边竟然还泛起了一丝笑意。 虽然川痕竟然阴阳怪气的,但是,呃,他这个样子有些怪。我心中生出不少疑惑,便问他:“是谁啊?都快杀到你家里了,还那么高兴。” “该高兴的不是本尊。”川痕笑着,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然后迈开步子就要往外面走。 “喂喂,你干什么!”我惊慌地挣脱他的手,站在原地,怒视着他。 川痕转过头却是很无辜地看着我:“干嘛那么激动,跟本尊去看看,保证是个惊喜。”说着,他又拉起我的手,而且这次抓得很紧,我根本挣脱不了。 “喂,川痕,你把事情说清楚,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我还是很不甘心,一边被他拖着走,一边问着。 川痕起初没有理会我,不过待快要穿过皇宫的时候,他忽然停下来转头望我,我一下子不习惯,还下意识地问他:“看着我干什么?” “小月仙,帮个忙,本尊想看场好戏。”川痕颇有意味地打量了我一番,我被他盯得发毛,有些心虚地问:“什么帮?” 然后,川痕笑得灿烂,他对我说:“暂时当一下本尊的人质,乖一点,最好做出那种很无辜很可怜的样子来,怎么样?” “……”霎时,我狂汗。 第一百零四章 我带你回家 被川痕从幻月宫后面拉到了前殿,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川痕那家伙还阴阳怪气的让我做什么人质,听了这话,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想必此时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丰富的。 “怎么?本尊可是你救命恩人,这点事情都不愿意做啊?”没有得到我的回答,川痕不满地抱怨。 我无奈地揉着眉心,问道:“这你葫芦里又卖着什么药?你不说,我自然不会愿意帮你。” “哎,我说。”川痕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好看的双眉一挑,问道:“你们姑娘家不是最爱探究自己的男人有多爱自己么?今天本尊帮你证明一下,如何?不过你可得好好配合。” “你说谁的男人啊?神经病!”我有些发懵,只当川痕又是拿我打趣,便随口骂他,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待反应过来,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川痕,颤颤问他:“你……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川痕笑笑,他盯着我看,似乎很期待我接下来的表情。 可是,我该有怎样的表情? 来不及想更多,我猛然上前抓紧川痕的衣袖,再次问他:“真的么?他没死?他没有死?” “哎,别激动啊。”川痕笑着,却没有挣脱我的手,反而很认真地对我说:“他现在都杀到本尊宫中来了。” 大悲到大喜的情绪在我胸口涌动,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愣愣地松开川痕衣服,才觉眼泪在我脸上肆意,十分丢人。 “川痕……”我一边尽力抹着眼泪,一边对川痕说道:“我去找他,我出去找他。” 说着,我正准备往大殿里走,却被川痕一把拉住,而当我疑惑地转身看他,那双桃花眼里竟流动着不舍的情绪,是不是我看错了?我眨了眨眼睛,却听他问道:“真的不愿意留下来?” “啊?”我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忙甩了甩脑袋,川痕却是轻叹一声:“罢了,虽然能让你走,但是你总得让本尊看场好戏不是?” “你想干什么?”我话音才落,全身就僵硬得不能动弹,想要开口质问川痕,却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了,像个木头站着。 “这法术只有一个时辰的作用,随本尊出去,看看他有多爱你。”川痕说着,便搀着我往大殿里走。 此刻我在心中把川痕他们几代祖宗都骂了个遍,可是有作用么?当然没有,没有一会儿,他就把我扶上了正殿中央的台上,一边让我坐在他那张长椅上,一边说道:“你就乖乖坐着,本尊免费送你一场好戏。” 川痕的话音才落,殿外就传来了厮杀的声音,几道蓝光闪过,我认得出来,那是韬莲剑。 “仙尊!那人杀进来了。”一个魔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他这么一说,殿中的魔兵们都警觉起来,纷纷拔出兵器,一副誓死保护川痕的样子。我在心里为这些魔兵们默哀,他们在这边浴血奋战,而他们的主人呢?还在喜滋滋地等着看好戏呢。唉,有时候选个好主人也很重要的。 “你们都停手,让那人进来,本尊要见见他。”川痕此刻已经紧挨着我坐下,他一手覆在我手上,显出我很难一见的王者气势与庄严。 呃……这种并肩而坐的感觉,怎么有点怪怪的? 可是,我也来不及多想,因为在下一刻,一抹蓝色的身影便出现在大殿的门口。魔兵们都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手中握着韬莲宝剑,步步坚定,朝我们走来。 阿钧、知凡,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开始涌动,他叫什么名字都没关系,只要他是我爱着的那个人。 “叶知凡,你一介凡夫闯到本尊宫中,是何用意啊?”川痕问道,语气中透露着难得地威严。 而此刻知凡他停下步子,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却是不失风度地回答了川痕的问题:“我来接自己的妻子回家。” “哦?你的妻子怎么会跑到本尊宫里来?”川痕开始装傻,还故意地问殿中其他人:“你们有见到他的女人吗?” “启禀仙尊,未曾见过。”果然是主仆同心,大家都齐声回答。 叶知凡微微皱了眉,他看着我,目光灼灼,眼中再无他人,他说:“鸾月,我来接你了。” 可是我能怎么办?不能动不能说话,也只能这样呆呆地望着他,努力把自己想说的话融在看他的目光里,但愿他不要真把我当成木头了。 不过最可恶的还是川痕,他望着我和叶知凡四目相对,似乎很不爽地伸手搂过我肩膀,怒斥叶知凡:“大胆凡人,竟敢对本尊的女人不敬!” 喂,不要乱说啊。我在心底抗议。 叶知凡听罢没有太多的表情,他反问川痕:“堂堂魔界之首,抢走叶某的妻子,不觉得可耻吗?” “抢?”川痕冷笑一声,说道:“她是本尊救回来的,哪来抢这一说?就算她曾经爱过你,可是现在呢?没看到她痴痴愣愣的,连你都不认识了么?” “这不可能,你对她做了什么?”怒气爬上知凡的脸,我看见他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你该问问那只兔子对他做了什么!”川痕忽然加大搂住我的力度,语气中也带着莫名其妙的怒意:“花成雪对她暗施冷剑的时候你在哪儿?她在血阵中魂飞魄散的时候你又在哪儿?她好不容易得到重生,却成了这般痴傻模样,你来要人,本尊就有义务给你?” “她是我的人,就算痴傻,也不会改变。”叶知凡的语气很坚定,虽然我挺抱怨他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川痕的话,但是此时的他,让我想起了许多事情,想起了我此生中那些他给过的承诺。 “可她记不得所有事,这些天和本尊一起,她已经认定了本尊,这种情况,你还要她?” 死川痕,鬼才认定你呢!我暗骂川痕,却也只能悲催地当观众,看这两个男人如何较劲。 “她是我的人,叶某只认定这一点。”叶知凡说着已经将剑扬起,目光一沉:“如果仙尊不肯让人,叶某只好冒犯了。” “哈哈。”川痕忽然仰天笑起来,笑罢,他说道:“你这一身武功可是小玄教的?” 叶知凡自然明白川痕的意思,他倒是淡定,也轻笑起来,道:“没错,某种意义上,你是我师公。” “那你就是认输了。” “输?”叶知凡嗤笑,纠正道:“叶某要表达的意思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您年纪太大了。” 果然是叶知凡的风格,我暗想,但也深知川痕并不好对付,便又开始担心起知凡来。 此时川痕一笑,松开我而将衣袖一挥,转眼就落在了叶知凡前面。 “有本事跟着本尊来!”说着,川痕化成一道蓝光飞出了大殿,而叶知凡转头看了我一眼,也化成光消失在我眼前。 喂喂,不带这样的。我在心中呐喊,川痕不是要我看戏的么?他这样把我丢在这里算是个什么意思?他不会真的对知凡下毒手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的担心也越来越重,只恨一个时辰还不到,我终究是动不了,像块木头似的愣愣地坐在长椅上。没办法,我只好有把川痕的祖宗骂了一遍。 不过,渐渐的,殿中也不再安静了。并不是因为两人回来,而是一些魔兵开始隐隐讨论着。 静耳倾听,我听到了以下一堆人的对话。 “你们说,仙尊现在还没有回来,不会是打不过那嚣张的小子吧?” “怎么会?那小子顶多也只是个会法术的凡人,虽然那把剑挺厉害的,仙尊也不会输。” “不过也一定了,你们记不记得,前两日仙尊为了打造一具肉身而折损了千年的功力,当时脸色苍白的,静坐了很久才恢复了一些。依我看,仙尊尚未恢复,恐怕会失手。” “说什么呢!小子,这要让仙尊知道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咱们也别乱说。” “对,咱们这么讨论也没意思,不如直接设个赌局吧?我赌仙尊赢,押后山的几坛好酒,你们呢?” “这……不好吧?” “痛快点,赌不赌?” “好好,我赌!仙尊赢!” “我也来!” “我也参加!” “还有我!” “……” 天哪,有谁在乎一下坐在一旁的我的感受?再一次欲哭无泪,我只能看着一场有关武学的讨论变成了一次豪赌。 而待大家都押好了赌注,门外忽然有人惊喊:“仙尊回来啦!仙尊回来啦!” 川痕回来了,那知凡呢?被他伤了? 带着紧张和担忧,我看见川痕缓缓朝我走过来,他笑着,笑得很温柔。仔细一看,他那身袍子上还带着些血迹。 知凡真的出事了?我心一沉,差点没有哭出来。 “仙尊,你已经输了,现在不方便碰她吧?”就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川痕身后忽然传来叶知凡的声音,随后,他轻轻一跃,稳稳落在我身边。 “鸾月,我们回家。”叶知凡带着微笑,那颤抖的双手小心将我拦腰抱起,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而川痕一直站在原地,能感受到他目光在我身上,让我心中隐隐不安。但在我还没想清楚这种不安来自什么的时候,川痕忽然转身面对我们,从那薄薄的唇里挤出两个字:“等等!” 第一百零五章 有趣的相遇 叶知凡抱着我还没有走出两步,身后就川痕的声音。 “等等!”那语气生硬冰冷,像是很强硬的命令,让我的心口一紧,不由得紧张起来,川痕这不会是要反悔吧? 而此时叶知凡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他抱着我的手收紧了一些,开口问道:“仙尊还有什么事?” 川痕不答,反而走到了我们的面前,他望着我,却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件来,我不能动,这个角度刚好看不清楚,但是叶知凡却说话了:“仙尊这是什么意思?如果叶某没有记错,这该是她的布囊吧?” 布囊?我的?有些疑惑,我去忽然想起曾被我带在身上的乾坤囊来。 “这是你的东西,好好收着。”川痕也不跟叶知凡废话,对我说了这么一句,便将乾坤囊很随即地丢在我怀中,然后一个转身,竟消失在了殿中。 “我们走。”叶知凡低声说道,随即带着我大步离开了幻月宫。 不过,渐渐的,我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带我离开的叶知凡,竟然没有使用法术,而是一步步地走,并且走得越来越慢,抱着我的双臂也是渐渐颤抖起来。 叶知凡似乎在勉强支撑着,恐怕方才与川痕一斗中了招,可是他一直这么沉默着,也不跟我说说。更无奈的是我还不能动,这个视角也看不懂他的脸,真的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又走了一会儿。而这一路,陪伴我的,只有从他胸口传到我耳里的强力的心跳声。 “我们……休息一下……抱歉。”叶知凡低声说着,随即将我轻轻放在地上,倚靠着一棵大树。 这时我才看清了他的脸,或许可以说这是疲惫不堪的。他凝紧的眉头,层层薄汗,似乎在隐忍着某种痛苦。 担心他,却说不出口。 “鸾月,他说你忘了一切,是不是也不记得我了?”叶知凡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他盘腿坐在我旁边,伸出颤抖的手轻抚过我的脸,声音有些嘶哑:“别怕,今后你的一切就交给我,不如我先给你讲我们的故事。” 稍稍停顿,叶知凡带着感慨的神情,说道:“唔……其实我们的故事挺长的,得从一千年前说起呢。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想起一切了,想起了我还是叶钧的时候。” 叶知凡的话让我一惊,按理说他不可能想回起前世的,因为他喝过孟婆汤的。正疑惑着,只听他说:“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得多谢谢阎王了。那时候在他殿中,他不仅答应我今后都投生在柳城叶家,还将我的记忆封存了一份,最后这份记忆被阎王封进了你为我打造的那副仙骨里。这些日子在道法寺修炼,主持大师帮我彻底净化了韬莲剑,而我的记忆也随着仙骨的觉醒而恢复了。” 原来如此,我不由得有些高兴,又听他说:“你看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肯定糊涂了吧?没关系,我一点点讲给你听。” “一千年前,你的名字叫做云瑶,而我叫叶钧。我们都住在柳城,那是江南的一个小镇,挺美的。你爹娘开了一家医馆,四处救济百姓,而我爹则是柳城书院的先生,收留了许多穷人家的孩子。说起我们的相遇……呵……那可是段有趣的故事……” 听着叶知凡的话,我不禁想起那场相遇。 是的,千年前的柳城,云瑶和叶钧相遇的故事。 那时候,我还只有十七岁,爹娘虽然开明,却也很少让我们两姐妹出远门,原因是怕走得太远,被巡游的神仙发现,而泄露了身份。于是,我更多的时间是跟着娘亲学医救人,要么在家中与妹妹玩耍,要么就是在医馆中帮忙。 但那时候,久居家中和医馆的我也听过柳城书院。那是从来看病的一个书生那里听到的消息,说是城东有家书院,其中的教书叶先生有个儿子叫叶钧,文武双全,博学多识,竟然考中了状元而拒绝了皇帝的封官之旨,皇帝大怒,结果那叶钧与其辩论,最后惹得皇帝无奈,只好放他回了柳城。这一来,叶钧的名声在江南一片大震,连他爹办的书院生意顿时好了起来。每天排队报名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长龙。 只记得那给我讲叶钧的书生越吹越牛,差点没把叶钧给捧上了天。而我自然是很不服气的,不服气的原因很简单,我总觉得叶钧有一种欲擒故纵、恃才傲物的感觉。于是,当时我便愤愤地说道:“这算什么?那家伙肯定是个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他这样做不过是赢得些虚名而已。” “哎,云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书生有些不服气。 “不是么?明明是去考科举,考中了却不当官,想证明自己淡泊名利?那干嘛还要去考?直接找个山沟隐居不就得了。再说,你想想看,现在柳城书院因为这事儿生意变得那么红火,肯定是有人预谋的啦。”我觉得自己的推理很合理,而广大群众正被蒙蔽在鼓里。 书生也被我说得无语,他在原地苦思冥想,结果最后来了一句:“那起码叶钧也是有才的,不然你以为状元是那么好考中的吗?” 唉,当年心高气傲,不服气的我狠狠地瞥了那书生一眼,酷酷地丢下一句话,然后再酷酷地走掉了。记得那时候,我对书生说:“不就是个状元嘛?考起来很简单啊。” 然后,凭借我们医馆在场客人的强大传播能力,我这话很快就在柳城中传开了。不过,我们可爱百姓的可爱之处就在于,特别喜欢发挥他们的想象,乱加情节。 于是,几天后,当娘亲来质问我的时候,我从她那里听来的版本是:云家长女云瑶嫉妒柳城学院叶钧的才华,看不惯那么多女子追求他,于是口出狂言,要和叶钧大斗三个回合,若是输了,就嫁给叶钧,绝不后悔。而据说这个事情传到了叶钧耳朵里,那家伙听后认真思量了一番,然后一脸笑意地说道:“要是这位姑娘真能胜过叶某,叶某倒也不介意。” 然后,我暴躁了。当着娘亲、阿华还有花成雪的面将那个未曾谋面的叶钧狠狠骂了一遍,更是表示了对百姓们胡乱编造能力的“钦佩”。 骂完了之后,我娘笑笑:“谣言止于智者,阿瑶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那小子要是真的有才,为娘的倒也不反对你们。”说完,就走了。 而云华则是拉着我,说:“姐姐,那个叶钧长什么样?要真是那么才貌双全,不如你故意输了嫁给他得了。” “哼,他还不配呢!”我还在气头上。 一旁的花成雪倒是轻柔一笑,道:“能把咱们阿瑶气成这样,他已经是个人才了。不如我替你去打探打探,看看他究竟如何?” “花成雪,你别捣乱啊,像叶钧那种人,以后本姑娘见一次骂一次。就算真的很优秀又如何?我不稀罕!” “不如你真的跟他比比?说不定他输了,从此就入赘云家了。”花成雪一脸笑意地看着我,我难免有些尴尬和恼怒,随后便不再多说什么,气冲冲地离开了院子,想要去医馆静一静。 然后,这一去,局面彻底失控了。 那日,我走在路上引来满街路人目光已经觉得奇怪,等到了医馆,看见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乡亲们,更是目瞪口呆。 无奈医馆大门被堵得很死,我挤不进去,只好随手拍了一个人的肩膀,问道:“喂,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出人命了?” 谁知那人连回头看我一眼都没有,直接回答道:“云大夫医术高超,怎么会出人命呢?” “那你们围在这儿干嘛?” “看好戏啊!你不知道吗?柳城书院的叶钧亲自找上门来了,现在正在里面跟人交涉呢!你要不要看?我让一点位置给你。”那人说着,身子还真的往一旁挪了挪。 叶钧找上门来了?我一怔,并未理会那人。结果那人还不耐烦地喊起来了:“喂,你要不要过来,愣在那里……啊,云瑶!大家快看,云瑶来了,她来了!快给让条道啊!” “云瑶来应战啦!” “快让她,快让她!” 就这样,众乡亲们齐心协力,瞬间就给我让出了一条道。而我还有些愣,却隐约看见站在医馆里面的一抹蓝色的身影。 那就是叶钧么?心口被猛地一击,我忽然慌张起来。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要和他比什么,现在那么多人看着多丢人啊。想着想着,我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像兔子似的转身拔腿就跑,连头也不敢回。 “哎,怎么跑了?” “别跑啊,我们还要好看戏呢!” “不是吧?之前口气不是挺大的吗?这就被吓跑了?” “叶钧,还不去追?” 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但是随着我越跑越远,一切都模糊了。而我一直跑,直至跑出了城门,跑到了护城河边。 “吓死我了。”我虽是神仙后裔,但是平常很少能够练习法术,所以跑久了也会很累,只好依靠着河边的大树大口喘气。 “云姑娘,你终于肯停下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猛地一惊,转身望去,那抹蓝色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而这,就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和叶钧的相遇。 第一百零六章 比试第一局 那抹蓝色的身影就站在我面前,三月春风温暖,吹得他衣袂翩翩,西陲的残红映在他那张俊秀的脸上,带着点点暖意。 “你……你是谁?”有些慌张,我竟选了一个极差的开头,搞得自己像个白痴。 谁知面前的人一笑,将手中折扇一收,朝我做了个揖,道:“在下就是叶钧,本以为姑娘已经知道的。” “谁知道你啊?我都没见过你好不好?”我辩驳道,随即底气又足了起来,反正这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我接着数落他:“还有啊,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跑我的,你追什么追啊?” “姑娘不跑,叶某自然不会追啊。”叶钧温文一笑,眼中却露出一丝狡黠,随后反问:“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跑什么?” “我……”我霎时顿住了,总不见得如实相告,说那时候人太多,我一时紧张就逃跑了。 “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毕竟是姑娘家,脸皮薄。”叶钧摇摇扇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这样,就不要在大家面前乱说嘛。” “谁乱说了?”说到这个我就相当生气,于是反击道:“我拜托你动脑子想想,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干嘛要嫁给你啊?这是谣言,懂不懂?” “你的确没说要嫁给我。”叶钧帅气地将扇一收,走近了我一些,说道:“如果记得没错,你说的是,如果三个回合后输了,就嫁给我。” “喂,你这人……”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想了半天,只好问他:“那你今天来医馆干嘛?” “来医馆嘛,自然是抓药治病啊。”叶钧理所当然,我便轻舒一口气,反问:“我看你没病啊,你家人病了?那你干嘛不说清楚,让大家都误会。” “大家没误会。”叶钧笑笑,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叶某登门拜访的第二件事,就是想问问姑娘,比试的时间订在什么时候?” “什么?”我惊跳起来,待找回自己的声音,连忙对他说道:“喂,他们说什么你别信啊,我是说过看你不爽,好吧,其实也不是不爽,就是看不惯啦。但是我可没说要和你比什么,真的没有。” “哦?”叶钧眉眼一挑,笑得更狡黠:“那姑娘的意思是,不准备和我比试了?” “是啊是啊,不比。”我连连点头。 “那换句话说,你放弃了比试。”叶钧似乎在确认,我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便又点点头。 “那放弃了,就是我赢的意思,对不对?”叶钧又问,我本能地想要点头,可才“嗯”了一声,就发现了不对劲:“不对不对,我没说要比啊。” “怎么不对?你放弃了比试,然后我赢了。” “不对,这比试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 “可你刚刚承认你输了。”叶钧用一种很诚恳的语气对我说,我的怒火再次被他引燃,于是我低吼:“你才输了呢!本姑娘还没和你比过呢!” “那你又要和我比了?” “比就比谁怕谁啊?” “那好,明天辰时我们书院见,叶钧恭候姑娘大驾。”说罢,叶钧将扇子一挥,潇洒转身就是要走。 “慢着!”望着他的身影,我连忙叫住他,叶钧也是回身,问:“姑娘还有何事?现在你亲口说出来,可反悔不得。” “那个……”我挠挠头,发觉脸颊有些热,却还是说出了一个比较尴尬的话题:“那个,比就比吧,可是赌注换一下,要是我输了,免费给你家人看三次病怎么样?” “哦?”叶钧走过来,问道:“姑娘觉得叶某很差劲,配不上你?” “呃……”我回答不上来。 那叶钧看着我的表情也只是笑笑,道:“刚好,在下也没觉得姑娘有多优秀,于是我们扯平了,这个赌注对谁都不亏。” “哎,说什么呢你!本姑娘不优秀?开玩笑!”我不服气,朝他大喊,结果叶钧也只是笑笑,说道:“明日一试便知。” 说完,他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我在原地想了想,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一开始不就是个谣言吗?怎么被叶钧三两句话一说,我就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给压在赌注上了? 死叶钧!那晚,我在心中,骂了他无数次。 事隔多年,回想起这一段,我都不禁觉得好笑,缘分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东西,一场误会,一场比试,让我和叶钧的命运从此交叠。 到这里,我回过神来,却发现了自己身体一点点小小的变化,川痕下的咒术好像已经失去了作用。 我正想开口告诉叶知凡,谁料他还是一副回想当年的表情,还说:“呵,那时候你真的很可爱,不敢来比试,却又怕失了面子,结果让花成雪那家伙来,还搞成了一场闹剧。” 呃……说到这个,我好像不得不提一下。 莫名其妙答应了那场比试之后,我骂完了叶钧就开始担心起第二天的比试来。要知道,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柳城乡亲父老们肯定会来凑热闹,要是我真的输了,那怎么办?嫁给叶钧?不可能!要是他赢了,还酷酷地说一句,叶某看不上姑娘,姑娘请回吧,那我岂不是更惨? 而当我绞尽脑计都没有对策之时,花成雪从窗前走过,一个机灵,我冲出门,将他死死抓住。 “什么?你要我扮成你的样子去参加比试?”花成雪一脸不可置信,惊讶地重复了一遍我对他说的话。 “好歹你修炼了那么一千多年,变成我的样子应该不难吧?” “那我要是输了怎么办?” “你会输给一个凡人?”我双手插腰,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道:“花成雪,别让我鄙视你。” “哎,总会有个万一的。”花成雪说道:“要是我不小心输了呢?” “那你就按照赌约嫁给叶钧啊。”我理所当然,却引得花成雪一顿“暴打”,不过嬉闹过后,他总算认真了一些道:“帮你可以,不过到时候你得帮我一个大忙。” “没问题。”我拍拍胸脯,爽快道。 “那好,明天我替你去。”花成雪点点头,露出了让我安心的表情。 然后第二天,一场比试就真的成了闹剧。 当时我伪装了一下然后和阿华混在来围观的群众中,看着书院讲坛中央在这的两个人,一个是花成雪假扮的我,另一个自然是叶钧。 比试前,双方签了赌约,请众人作证。 我自以为花成雪弄得诸多奇门异术,自当能赢,所以他们在宣读赌约的时候我并未在意,而是顾自和阿华说着话。 当我们两个姑娘聊得正起劲,比试就正式开始了。 按照协商,比试内容由在场群众临时提出,经双方同意便可开始。 第一局,叶钧在人群中随意指了一个姑娘,让她来定比试的题目。结果那姑娘就是叶钧的仰慕者,开口就滔滔不绝地倾述了自己对叶钧的倾慕之情,并顺便表示了对我没有自知不明的鄙视。差点没将比试变成她个人的讲演,最后叶钧也被搞得很无奈,只能强行打断她的话,说道:“姑娘,时间紧迫,还请把比试题目定下来吧?” “嗯……小女子听闻公子琴艺极秒,不如比琴如何?”这回那姑娘总算正经了一下。 这个叶钧没有意见,假扮我的花成雪也表示可以,但是我却急躁了,当即从人群中蹦出来,大喊:“等一下!” “这位是?”叶钧看着我,疑惑道。 “我……我是花……是云瑶的朋友,想跟她说两句。”我随即解释着,然后将花成雪拉到一边,低声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花成雪莫名其妙。 “比琴艺啊!你会吗?”我记忆中可从来没听他弹过琴,可是花成雪笑笑,道:“没关系,第一局输了也罢。” “不能输!”我强硬命令。 “那怎么办?” “实在不行你就假弹,然后将内力注到琴弦上,继而产生幻术让大家幻听,总之不能输!”我低声吩咐,然后听着大家不耐烦地声音,便又匆匆下了台子,回到云华身边。 然后,比试开始,叶钧先。 其实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这么好听的琴声。他那双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之上撩动,清凉的泉水好像从他之间溢出,直直流入我的心底,十分舒服。 一曲《吟朝露》,赢得众人阵阵掌声。 叶钧优雅收手,起身然后朝花成雪微微一笑,花成雪自然也以礼相回,随即坐到了软垫上。 然后,花成雪开始弹曲子。 再然后,连同我在内的诸位都有一种想上前杀了他的冲动。 “太难听了!快停下!”有人终于忍不住一喊,然后众人纷纷应和,花成雪无奈,只得作罢起身,然后叶钧便赢了第一局。 按理来说花成雪不应该弹成这个样子,难道他在故意捣乱?心中有口气不平,便想要冲上前质问他,结果却被云华一把拉住,她小声对我说:“姐姐不要生气,本来成雪哥哥的琴声不该是这样的。可你刚才让他往琴弦上注入内力,这是注得过头了,成了扰人的魔音。” “他还真是听话!”我有种哑巴吃黄连的痛闷,却恰好看见花成雪往我这边一看,向我微微耸肩,表示了自己的无辜。 “死兔子!”我低声骂道,花成雪却忽然朝我们走过来,然后指着我身边的云华,道:“这一局,就由我妹妹云华来定。” 第一百零七章 我们试一试 假扮成我模样的花成雪因为很彻底地执行了我的命令,在比试的第一局中制造出了人神共愤的魔音,继而输给了叶钧。 而第二局,花成雪竟然一脸微笑地走到我和云华面前,盯了半天,然后指着云华道:“这一局,就由我妹妹云华来定。”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一干人便开始起哄,大概的意思是花成雪找云华来定题目,会有包庇之嫌。 这点我倒是很不赞成,反正大家也认不出我身份,我便大胆地站出来说:“怎么云华就不可以?刚才叶钧指的那个姑娘明显就是偏袒叶钧的,凭什么他可以我们就不行?” “诸位,比试前的规则里并未有避嫌一说,云姑娘想要谁来定题目,叶某都是没有意见的。”此刻叶钧倒是风度翩翩地站了出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随后大家的议论声便小了下去,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云华。 云华紧张了,她轻轻扯动我的衣袖,低声道:“怎么办?出什么题目?” 我目光落在别处,却是低声回答她:“就出个他最拿手、最不可能输的。” “哦。”云华应我,随即清了清嗓子,对面前的一干人说道:“你们要比琴棋书画的也没意思,不如就比吃萝卜吧,一炷香内谁吃得多谁就赢。” 然后,全场震惊。 连我都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看着语出惊人的云华:“你真是天才,怎么想出来的?” 云华无辜地看看我,又看看其他人怪异的眼神,道:“你说要比他最拿手的嘛。” 我沉默了,花成雪吃萝卜是挺拿手的,可是他现在代表的是我!云家长女的专长是吃萝卜,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还要不要活了? “这个……我倒是没意见。”这时,花成雪开了口,我分明能看到他隐忍着的笑容,还有那种要看好戏的目光,然后他转头问呆立在一旁的叶钧:“喂,你没问题吧?” “的确有个问题。”叶钧恢复淡然的神态,不慌不忙地说道:“叶某只是想知道,云姑娘哪里去找萝卜,这个时候集市上并不会有啊。” 然后,众人一场唏嘘,分明是嘲笑云华和花成雪的无知。 果然呢,凡人和神仙妖精的思维是不一样的。在我们三个眼中,季节变化而带来的植物枯荣会是问题么?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云华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叶钧说道:“我家中储存了不少萝卜,很新鲜,我现在给你们拿来。”说罢,她转身就跑了出去,没有多久,便回来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叶钧根本就没有拒绝的可能。于是第二场,花成雪赢得很轻松,叶钧被萝卜撑得有点……额……有点惨。 总之,此局之后,叶钧痛下誓言今生绝不再吃萝卜。从这个角度说,我可算是给他的人生制造了一大阴影。 而后,我们在各胜一局的情况下开始了第三局,由于叶钧被我们撑到了,面色变得有些苍白,经商量后,花成雪把决定题目的权利让给了他,算是对他的补偿。 结果,叶钧还是从人群中随意找了个人,让那个人来定最后的题目。 那个站出来的人我认识,便是当日在医馆中给我提及叶钧的那个书生。这书生倒也不啰嗦,没怎么思考就说道:“当初云姑娘和叶大哥的赌局是因状元的事情而起的,最后一局还是比试两人的真才实学罢。” “真才实学?”花成雪轻笑,问道:“具体比试什么呢?” “自然要比博学,书院藏书众多,不如由我来随意抽出一本,然后说出其中某句,两位来接,一共七次,谁接得快谁就赢,如何?” 叶钧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花成雪,而花成雪则是笑笑,道:“那就如此罢。” 看来这次两人只能靠实力了,花成雪倒也算是只有文化的兔子,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读过些什么书,但是他在陪伴我们两姐妹读书时表现出来的才华已经足够让我相信他了。 于是比赛开始,那书生从讲坛四周的书架上随意取下了几本书,然后背对着叶钧和花成雪发问。第一句,被花成雪抢到,回答正确;第二句,还是花成雪,又得一分;可是接下来三句,叶钧都有接连抢到,一下子得了三分;第六句,花成雪赢。 还有最后一句就可以定胜负了,大家屏住呼吸,等待这书生发问。那书生放下手中的手,又重新拿出了一本,然后随意问出了一句诗。 然后,花成雪愣住了,半天没有反应,而叶钧则是神秘一笑,很自然地给接上了。 四比三,叶钧赢了。 众人开始为他欢呼,我却有些不可置信,愣在原地,不知是何心情。而花成雪也没有太懊悔的样子,他走近我一些,低声道:“抱歉了,最后那一句,我真的没有听过,不知出自什么典籍。” “哦,算了。”我呆呆地回了一句,失落地就要往外走,这倒是真的不能怪花成雪,最后那句,我也不知道。 当日最后是怎么回家的我都不记得了,心中各种烦乱与不安,我却在思来想去而无果之后,倒在床上大睡了起来。 那晚梦中,我看见一抹蓝色的身影。 “姐姐!姐姐!快醒醒!”云华的声音惊醒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揉了揉眼睛,我问她:“你干嘛?” “他找上门来了!” “他?谁啊?”我脑子还在短路中,完全没想起输给叶钧的事情来。 “哎呀,你怎么还睡啊?叶钧找上门来了,姐姐你快出去看看吧!”云华的声音彻彻底底地惊醒了我,我猛地坐了起来,连忙问道:“他来干嘛?” “他没说,就是要见你。” “不行不行,我得躲躲。”说着,我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使用法术遁走,谁知云华补充了一句:“叶钧说,如果姐姐不去见他,他只好去医馆找爹娘了。” “啊?”我停住了动作,随即道:“花成雪呢?让他应付去!” “成雪哥哥早出去了。”云华说着,拉住着我就往外面走,嘴里还劝道:“姐姐啊,你究竟在逃什么?不想嫁直接告诉他不就得了?” “可是……”我话还没有说话,就被云华一把推出了房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地上的我被一只有力的手给及时扶住了。 “没事吧?”声音温柔浅浅传入耳朵,我心底一惊,猛然抬头,却对上叶钧那双灼灼的眼睛。 “没事。”回避他的目光,我将手匆匆收回,而刚好瞥见云华正一脸偷笑地往院子外面走。 然后,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玄树正是满树白花,春风拂面,也将花瓣似雪飞扬,在我和他之间飘飘洒洒,静美了时光。 “那个……你找我什么事?”总不能一直僵持在那里,犹豫了很久,我还是装傻似的开了口。 “昨日的赌局,姑娘应该没忘吧?”叶钧倒也直接,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到我面前,并说道:“希望姑娘履行承诺。” 我接过那张纸,然后大惊:“你这都写的是什么!” “怎么?昨日不是姑娘亲自画的押吗?这么快就像赖账?”叶钧抱着手,戏谑道。 我无语,又低头将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那分明写着的是:云瑶若输,自愿嫁给叶钧,叶钧若输,自愿娶云瑶。双方均不得后悔。 “我说,你这是耍诈吧?”最后我还是质问叶钧:“我嫁给你,你娶我,好像没区别!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某的意思很明显,昨日姑娘签下赌约的时候不就应该知道了么?” “那赌约根本就不是我……”我的话猛然停住,却是想起花成雪来,这赌约是他签的,他早就知道了,那他为什么不提出异议? “不是你什么?”叶钧打断我的思绪,问道,眼睛中闪过一丝狡黠。 此时此刻我是很生气,也很冤屈,但更是无处可发泄,于是只能狠狠瞪了叶钧一眼,低吼道:“卑鄙无耻!” “我承认。”谁料叶钧一笑,坦然得很。 “你给我滚出去!”感觉自己被调戏了,十分恼怒地我只能下了逐客令。 “看来今日姑娘心情不好,那我明日再来。”叶钧遗憾地摇摇头,随后转身要走。 我自然被他的话堵得慌,于是怒骂:“来什么来?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只见叶钧听后身子一震,脚步停下来,他没有回头,却是淡淡地问我:“姑娘很讨厌我?” “是!非常讨厌!想要我嫁给你,没门!”我好不留情地回应。 而叶钧转过来看着我,带着淡淡的失落,道:“可是,我想娶你,已经想了九年。” “你……你胡说什么!”我开始有些不知所措,问道。 “关于这个赌局的传言,是我传出去的。”叶钧说话的时候很认真,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我身上:“或许赢了你,你能肯定我,我想要你真心喜欢上我。” “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我吃惊地看着他,得到的是叶钧受伤的眼神:“可惜叨扰了姑娘,是叶钧的错,此番离开,后会无期了。” 看着叶钧转身将要离开的身影,我的理智不知去了哪里,一个冲动,竟喊住了他:“喂,你等等!” “姑娘还有事?”叶钧微微偏头,问道。 “呃……那个……其实我没那么讨厌你……真的……”我结结巴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姑娘并看不上叶某。”叶钧深叹一口气,随即又无奈地摇摇头,迈开步子就要离开。 “喂!我答应你行不行?”话才说完,我自己就惊了一下,这怎么有种在集市买菜讨价还价的感觉?可惜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叶钧已经转身追问:“姑娘刚才说答应叶某?” “呃……嗯……我们试试吧……”说着,我忽然觉得脸颊发热,竟不好意思看他。 “得云姑娘,叶某之幸。”叶钧温柔一笑,然后走过来,在我额头轻轻落吻。 就这样,我和叶钧莫名其妙地走在了一起。 第一百零八章 简单的幸福 很多年后,我回忆起我和叶钧的这场相遇,都不知要作何评价才好。但是,最后我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竟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而现在,我会假想,若我非仙人后裔,摊不上封印怪物的事,叶钧与我是否就真的可以相守百世了呢?但这是没有如果的,我在那一世辜负了叶钧,而辗转千年,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变成了叶知凡。 “鸾月……不,我更想叫你阿瑶。”眼前的叶知凡还在对我说着话,川痕的咒语早就失去了作用,但看他讲得太投入,我愣是一动不动,听着他说的话:“阿瑶,那时候你真傻,以为我真的伤心了,就马上答应我的请求,本来我还想着要多演几天呢……呵呵,你看,这么多年以后,你没了记忆,还换了名字,可是呢?人还是一样地傻。还记不记得你答应代替知槿嫁入皇宫的事?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就这么没有警惕性呢?想要把你弄到手,简直是……” 叶知凡声音开始有些嘶哑,我看见他的眼睛都红了,紧紧抿着双唇,似乎在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我没事呢?正想着,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揽过我的身子,叶知凡将我紧紧按在他怀中,他手掌抚过我的背,声音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都怪我,都知道你这个样子,还让你一个人回天庭,对不起,对不起……” 本来想着戏弄一下叶知凡的,可是在他怀中,感受着熟悉的温暖,听着他那些抱歉而自责的话,我心底渐渐泛起一丝酸意,往事涌上心头,还差点把眼泪搞出来了。 算了,看他这么难过自责的份上,我也不再装哑巴了。不过,最后我还是很不甘心地就着此刻的姿势狠狠在叶知凡肩上咬了一口。 “唔……”这一口我咬得很深,搞得满口血腥味,而叶知凡吃痛闷哼一声,然后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 “阿瑶,你……”叶知凡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我,他想确定什么,却似乎又犹豫了。 而我则是从他怀中起来,看着他,故作生气地说道:“谁让你说我傻来着?不给你点血的教训可不行。” “你……你想起来了?”叶知凡这时候注意力根本就在那个伤口上,他激动地抓住我肩膀,十分用力。 “喂喂,很痛啊,你放手。” “鸾月?阿瑶?不许再装傻了。”叶知凡忽然拉下脸来,很严肃地说道。 “我哪儿装傻了?”我将目光瞟向别处,嘟囔着嘴,低声说道:“你要怪找川痕好了,是他干的坏事。” “你跟他关系很好?都联合起来欺骗我了。”叶知凡语气似乎不太好,我转过头恰好望见他孩子气的模样,心中一下子就欢悦了起来,便故意逗他:“是啊,我和川痕关系很好的,你不都看见了么?” “你再说一遍?”叶知凡眯起眼睛,整个身子向我这边靠近,我正想离他远一些,却被他那双大掌抓住。 “你干什么?” “你再说一遍试试?”叶知凡忽然阴森森地,搞得我后背一声冷汗,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川痕……和我没……没关系……” “没关系?你在他的幻月宫里待了整整一个月!” “我……唔……”我正想开口解释,谁知叶知凡趁着这个时候忽然紧扣住我的脖颈,然后将唇贴了下来。 这是一场完全没有预兆却又熟悉无比的相吻,起初我有些愣,整个人的意识都被淹没在知凡的狂热之中,而渐渐的,我开始搂着他的脖子,用温柔回应他,我与叶钧之间,已经等得太久了。那么多想说的话,最终也只能化在这深深的甜蜜中,我知道他会懂的,他也相信我会懂。 “鸾月,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吻尽了力气,我躺在他怀中,痴痴地听他说话,让他的指尖在我发间游走。 “叫我阿瑶,阿钧,我已经想起一切了。”我微笑着说,虽然这一路太艰难,可是真的很庆幸,在千年之后,我们都还能想起一切。 叶知凡的手微微一颤,我看得见他在努力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般失态了,我心中忍不住一酸,伸手轻抚他的脸庞,低声道:“阿钧,对不起,让你等了我一千年。” “傻瓜,怎么会。”叶知凡笑了笑,将我拥得更紧了一些,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阿瑶,最重要的,现在我们还活着,还能在一起。这一次,答应我,上天入地,出生入死,都要有我在身边,知道么?” 这回轮到我迟疑了,我望着叶知凡灼灼而深沉的目光,不解:“你知道我打算做什么?” “如果是一个拥有云瑶和鸾月记忆的你,想要猜出你的心思并不难。”叶知凡笑笑,说道:“所以这一次,我会时时防着你,休想再给我下药。” 我无奈一笑,想起往昔,忽然觉得两个在一起实在艰难,这次一去,生死难测,但我能看懂叶知凡的眼神,也明白他的坚决,于是也不再相劝,反而如他一般笑笑,道:“那你可要保护我,我只有一丝魂魄了,很脆弱的。” “当然。”叶知凡会意一笑,然后俯身又在我额头在落了一个吻。 “对了,刚才你怎么赢的川痕?我很好奇啊。”我忽然从他怀中坐起,饶有兴趣地问道。 叶知凡有了片刻迟疑,不过那分不自然的神情很快就被自信的微笑代替了,他轻拍我的脸颊,道:“这个我早就在幻月宫中说过了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他都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了,骨头不硬朗呗。” “可是他们说……”我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说下去。那时候在大殿中,我听见魔兵们说,川痕为我折损了千年的修为。虽然他那个人没少坑过我,可是现在我也不能说对他没有歉意和谢意了。 “阿瑶,川痕的事情你不要多想了,我和他的对决很公平,相信我,嗯?”叶知凡很认真地看着我,我心中一动,点点头。 “好了,时辰不早,魔界毕竟不是久待之地,我们动身吧。”叶知凡说着,伸手扶我起身,而我拍拍屁股上的枯草和灰尘,很顺口地问道:“那我们离开魔界后去哪儿?” 叶知凡几乎都没有想,就说出了一个地方:“柳城。” “回你家?”我反应迟钝,暂时只能想到这个答案,而叶知凡听后则是微微摇头,道:“我们得先去察看一下封印被破坏的情况,现在想要缓解人间混乱的局势,有两件必须要解决的事情,一来是再次封印那个怪物,二来就是控制住月神珠的能量,但是以你现在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回天庭,似乎不太可能。” “咦?”我对叶知凡此番言论颇感惊讶,连忙用一种戏谑的口吻道:“不错嘛,知道得挺多。” 叶知凡却是微微一笑,一点不带谦虚地说道:“你要多多向为夫学习才是。” “喂,说什么呢你!” “不是么?” “哪里……是了?”说着说着,我倒是被叶知凡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偏过头,看着辽阔的平地。 “想赖账?”叶知凡优雅一笑,从怀中掏出了我的盈月簪,道:“一千年前有那张赌约,一千年后有你的簪子,你确是我娘子无疑了,而且一点反悔都余地都不会有,因为我绝不放手。” “随你!”这种情话叶知凡说起来都不带害羞的,我脸一红,便故作置气,往前快走了一些。 “喂,你多少给个准话啊。”叶知凡随后就追了上来,我却是装傻问道:“给什么准话?” 叶知凡却是一点要和我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他就站在我的前面,将手中的盈月簪插到我的发髻上,然后双手放在我肩上,很慎重很认真地望着我的眼睛,问道:“愿不愿嫁给我?” “不是早就答应你了么?”我腹诽着,这个人,一千年前答应过他,一千年后又答应过他,现在怎么还要再答应一遍? “我是说现在,我们回柳城就把事儿给办了。”叶知凡说道,我在他眼底看不到半分的戏谑或是散漫,满满的情意和执着,我忽然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生死难测,我和他这一出去,还真的不知道能撑多久。死亡或许于我们并不可怕,但是死了也不是夫妻,那这将近一千年的等待就未免显得太残酷。 因为懂了,也因为看到叶知凡愿意舍身陪我赴死的那种决绝,我忽然觉得人生应该简单一点。简单地笑或是简单地哭,我们相爱,那就这么简单地在一起吧。就算明日生死离别,可今日我们依旧能够相守。 于是,朝他露出一个单纯的微笑,我难得调皮地道:“好啊,不过想娶我,可没那么简单呢!” “哦?还请云姑娘说说看。”叶知凡自信一笑,问道。 “嗯……”我左右看看,灵机一动,随即轻轻一个踏步,同时朝身后的叶知凡的喊道:“追不上本姑娘可不行哦。” “那你非嫁我不可了。”叶知凡淡淡一笑,追了上来。 第一百零九章 只能争今夕 大概这次川痕是真的不会为难我和叶知凡,一路往魔界出口走,我们并未遇到任何阻拦。只是原本妖魔来来往往的繁华魔镇大街上,现在确实一个活着的生灵都没有,冷清得有些过分。 “它们这是都到凡间了?”虽然心中有了自己的猜测,我还是开口问道。 “那也不尽然,大部分是跑到了凡间,还有少部分么……”叶知凡故意把声音拉成,当我好奇地望着他时,他才举起手中的韬莲剑来,说道:“那就要问问韬莲了。”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说,你也太不厚道了。拿着川痕铸造的剑杀到他地盘上,还伤了他那么多人。” 叶知凡听罢却是不以为然,他望着我,问道:“不这样,我怎么能够把你找回来?” “不过说起来,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魔界的?”我边走边问,这眼看着就要走到魔界的石门口了。 “是我给你的那朵莲花。”叶知凡走在我前面一些,他小心地观察着石门口附近的情况,然后说道:“当初我在莲花上注入了自己的灵力,为的就是方便找到你,没想到最后真的派上了用场。那时候刚从道法寺中出来,凡间气象大变,我在凡间感应不到莲花的气息,以为你被困在了天庭,便匆匆赶往那里。结果途中遇到了一只小老鼠,它说它叫小夭。” “小夭?”我不由得一惊,却见叶知凡点点头,继续说道:“它拉着不让我进天庭,并将你离开我之后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我这才打消了闯进天庭的念头,小夭说你当时祭出了自己的元神保护它离开,如今已经死了,但是我总觉得不会。继而静下来想想,凡间与天界不见你的话,我只能来魔界试试运气了。” “所以,当你一来到魔界,就感应到了莲花的气息,然后就直直朝幻月宫闯过来了?” “嗯,是这样。”叶知凡点点头,随即抬手,示意我石门口安全,可以放心地往前走。 但此刻我心中仍有太多疑问,便扯着他的袖子,一边走,一边问:“那小夭呢?它怎么没有跟你一起?还有,当初我让它带着最后的神珠碎片回天庭,月神救到日神没有?他们有没有离开天庭?” 面对这么多的疑问,叶知凡也不急,他牵过我的手,将我拉得近一些,说道:“这个先不急着说,石门出口外是桑城,离柳城还是有些距离,我御剑带你过去,这次你可不能再说我技术不好了。” “我哪敢再说啊。”我笑笑,随即紧紧抱住叶知凡,而他熟练地将韬莲剑一扬,瞬间就带着我飞上了天。 而在去柳城的途中,知凡告诉我,当初他的确有将小夭带在身边的打算,可是小夭说它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两人便很快就分开了。而据小夭说,当日它靠着我的咒术很顺利地将碎片交给了月神。月神也用碎片将日神残存的元神给救了出来,只是日神整个人陷入了昏迷的状态。小夭机警,在天帝派人追查之前,便帮着月神和日神逃离了天庭。只可惜,这之后,月神便带着日神没有踪影,连小夭都不知道他们的去向,只能苦苦守候在凡间与天庭交界附近,为的等待来找我的叶知凡。 虽然我到现在,还是没能知道小夭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在它背后那个默默帮我的人是谁。但是我对于它则是真正感激万分的,若不是它及时阻止知凡独闯天庭,那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现在随便想想都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凉。而对于月神和日神,我倒并不在意他们的去向,正如月神自己说的,我爹和娘欠他们太多,此时他们终得解脱,不管天涯海角,人间天上,但愿从此无人再扰他们的宁静。 看着这么值得我关心的人有了结局,我忽然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剩下未完的事情,就让我和知凡去做。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当我将注意力转向现实的时候,眼前的一切着实让我很头痛。 是的,万分头痛。 刚刚稳落在柳城大街上的我,沉默地抬头看着那昏暗着却带着腥红颜色的天空,还有在那乌云背后忽藏忽现的血月。按日子算,今日乃是正月初十,月不该圆。可是眼前的这轮血月却是难得一见得又大又圆,看来日神珠基本失去了作用,月神珠成了主宰,原本的运行规则已经被打破。这种情况下,妖魔想要不乱行,那实在是不可能。 “冷不冷?你身子薄,我给你找些厚衣服?”收回韬莲剑,叶知凡打量了周围的环境,又打量了我的穿着,问道。 现在是正月,柳城似乎在不久前还下过一场雪,屋檐房瓦上还残留些许白色,风中也带着凌冽的寒意,难怪叶知凡要这么问我。不过我好歹也是有些修为的人,这么寒冷倒真的不算什么,于是拒绝了他的好意,我提议先分头查看一下柳城里面的情况,然后在我家玄树下汇合。 对此叶知凡没有意见,然后,我们便分开行动起来。 但是,勘查情况让我十分吃惊。没有想象中的妖孽横行,更没有不堪入目的尸横遍野,除了柳城中没有找到一个活物以外,一切看起来十分地平静,半点暴风雨将来的感觉都没有。 无奈之下,我只好先回神娘庙中。恢复记忆的我重回这个地方,心中倒不免生出许多感慨。不过没有多久,叶知凡也回来了,他朝我走来,手中还多出了一只大箱子。 “这是什么?”我很好奇。 “先说说现在柳城的情况吧,这个比较重要。”叶知凡一边将木箱子放下,一边说道。 于是我将我看到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叶知凡脸色一沉,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封印呢?你查了没有?” “还没,你等等。”说着,我就算了算距离,站到了整个阴阳局的中心,也就是当日怪物一跃而出的那个位置。现在来看,这个位置还留下一些黑色的痕迹,看来那日封印被破之后,再没人来过了。 这样想着,我将一部分灵力聚在掌心,然后蹲在身子,将手掌覆在地面上,灵力迅速散开。 “这是……阵法居然还在!”叶知凡惊道,我抬头看,一个道法结印正随着我灵力的注入不断发出淡黄色的光芒,而这个阵法,正是一千年前我亲自施下的那一个。 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我轻轻将灵力收回,起身说道:“或许因为我还剩下这么一缕魂魄,封印没有被完全破除,但是相应的,这个封印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力量。” “也就是说,它虽然还在,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利用它了?” “不仅如此,就算废弃它再重新做一个也再无可能。”我很认真地告诉了知凡这个残酷的消息。 显然对于这点他没有想到,接着就以一种不愿意相信的表情追问:“为什么?因为你修为大损吗?还有我啊,我可以将所有的修为渡给你。” 对此我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世间能够只有这种阵法能够封印那个怪物,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制造这个封印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叶知凡不解。 “是灵火,寄存在我体内的一种力量。当初爹娘把封印的事情交给我而不是给阿华的原因,就是这个灵火。” 说到这里,叶知凡恍然,他说:“云华身上没有灵火?所以她不能封印。那现在呢?难道因为你之前的肉身毁灭,连灵火都一同消失了?” “可能吧,反正我现在感应不到灵火的力量。要对付怪物,已经不能用以前的那一套,可要说想别的办法,还真是不知从何下手。”我这样说着难免有些苦恼地神色,叶知凡却是一笑,道:“总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而且苦恼的时候呢,我建议你想些开心的事。” “什么开心的事?” “看看这个。”叶知凡说着,便弯腰将那只大木箱子给打开了,我往里一看,一下子有种被刺到眼的感觉。那箱子里,一片喜庆的大红布料,太刺眼,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愣愣地问:“这个是……” “我们的喜服。”叶知凡温柔一笑,眼中却带着些许感慨:“一千年前就准备好的,后来你失踪了,我找不见你,只好将它们放进箱子埋在书院的那个天井里,那时还害怕很多年后打开,这些东西会腐烂,便托花成雪施了个咒,这才能够像以前那样新。” “那你的意思是……”我内心已经开始悸动了,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无论说什么,我都会愿意。 “我们成亲吧,就今晚,虽然在这种时刻,这显得很唐突很不合时宜,但是阿瑶,一千年,我们都等得太久,这份心思,我希望你能懂。”叶知凡目光灼灼,他就那么看着我,伸出手掌,就静等一个答案。 我还能有什么异议呢?一千年太久,明日更不知身在何方,我和他,能够争取的,只有今夕。 “好,就今晚。”我微笑着,将手轻轻放到他掌心。 第一百一十章 有人想封印 我和叶知凡成亲了,没有爹娘坐在高堂,没有亲戚朋友的恭贺,甚至连一对红烛都没有。我们就借着神娘庙中还未熄灭的油灯,穿着那尘封了千年后才得以见日的喜服,遵循着人间的三拜之礼,结成了夫妻。 时间是种奢求,能争取到平静的一夜,对我们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然后,天亮了。好吧,其实这个说法有些不准确,现在血月时时高悬于空,我们最多能说,到天亮的时辰了。 “柳城的平静有些诡异,我觉得今日我们还要再去看看。”我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道。 而叶知凡他正倚靠着床头,对我的话思量片刻,说道:“你不觉得柳城的这种寂静像是有人故意做出来的么?” “不明白。”我摇摇头,将他的衣服递给他。 “从我们勘查的情况来看,柳城中打斗的痕迹并不多,而且几乎闻不到血腥味,因此我觉得这种平静并不像被妖魔洗劫过,更像是有人组织百姓有秩序地撤离。” “有秩序地撤离?”我不由地一惊,但转念一想,知凡所说的十分有道理,柳城已经空了,但更像是有人故意所为。 “只是,我还有些不明白。”此刻,叶知凡已经穿衣起身,他一边整理着一边说道:“柳城外面妖气很重,偏偏城里什么气息都没有,虽然说这城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但是那些失去理智的妖魔为什么不进城?” “这个的确很奇怪,我来到柳城之后,竟然半点妖气都没察觉,似乎城中有什么它们害怕的东西。”被我们两个这么一分析,柳城中的情况就越显得诡异,也更让我们疑惑。 “记不记得在桑城的时候?虽然我们没有怎么停留,还是能够感觉到桑城中弥漫的妖气,这是不是说明,除了柳城,其他地方妖怪们都能去?”叶知凡这样分析,我觉得不无道理,便道:“那么我们现在就有两件事情要做了,一是找出柳城的诡异根源,二是找出那个怪物的具体位置。” “说得没错,现在你还没法儿混入天庭,只能如此了。”叶知凡同意我的说法,转身拿起韬莲剑,道:“我们走吧,先查查城中的事情。” “等等!”看着叶知凡的韬莲剑,我倒是想起了些事情,于是取下腰间的乾坤囊,说道:“当初我去浣花仙谷解救江捕头的时候,我顺便问她要了几颗蝴蝶花的种子,这种子神奇得很,种在土中能够立刻生出蝴蝶,蝴蝶能够循着你提供的气息找到你想要找到的东西。” “你想用它找到那个怪物?” “嗯,这样可以省去许多时间……咦?”我看着乾坤囊中的东西,不由得惊奇起来。 “怎么了?川痕把你东西偷了?”叶知凡凑过来,将乾坤囊里的东西都倒出,还问我少了什么。 我怔了怔,看着满桌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半响后才道:“不是少了……这里很多东西都不是我的。” 是的,面前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没有几样是我的,不过看起来都是些通灵的宝贝。 “他这是什么意思?讨好你?”当我还在惊叹川痕的大方,叶知凡那边却显得有些不高兴了,他指着桌上的一堆东西,问:“哪些是他的?你拣出来。” 我警惕地看着他,故意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道:“不是吧?你这么小气?拣出来做什么?让你去丢掉啊。” “丢?白送上来的东西我干嘛我丢?你拣出来,以后都由我来使用,要欠人情的话,让我欠。以后他就没理由接近你。”叶知凡说得理直气壮,我则是又气又好笑,最后也只能乖乖地将川痕留在乾坤囊中的东西交给他。 但川痕的事情终究只是小插曲,处理完之后,我就赶着到院子中,将蝴蝶花的种子种在了封印被破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残留的怪物气息最浓重。 “你那里还有几颗种子?”叶知凡看着正在迅速成长起来的蝴蝶花,忽然问道。 我低头看了看,对他说:“还有两颗,怎么了?” “你我各一颗,以防不时之需。”叶知凡的提议挺好的,我点点头,便将一颗种子交到他手中,随即看着已经看出蝴蝶状花朵的植物,说道:“好了,蝴蝶花已经长成,我开始施法了。” 说着,我在食指和中指间聚齐一小团灵气,然后用灵气包裹起花瓣,眨眼间,那花朵就像有了生命,花瓣变成了翅膀,绕着我飞了两圈,便朝院子外面去了。我站起身子往院墙外看,同时对叶知凡说:“它察觉到怪物的气息就会回来,我们去城中继续查看吧。” “嗯,这次我们一起走。”叶知凡说着,便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我微微笑笑,便跟着往外走。 城中的又一次查探,我们依旧没有什么收获,可就在这时,叶知凡忽然找到了我们的误区所在。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说现在整个柳城是有人布下的局,那么我和叶知凡就是被困在其中的,或许我们应该跳出这个困局,这样才能看得清楚局势。 于是,我们出了城门,没有怎么费力,就发现了城外的一道咒印。 “原来如此。”看着咒印形成的屏障外,无数妖魔挥舞魔爪,互相攻击,我不禁叹道:“并不是柳城中有什么让它们畏惧的东西,而是有人为柳城设下了防护的咒印,它们进不来。” “是啊,之前我们直接从空中降下,才没有发觉。”叶知凡说着,伸手触碰了一下咒印所形成的光层,然后说道:“这个咒印很坚固,是个高人,起码几千年的修为。” “会是谁?”我不禁好奇起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其中有诸多的不对劲,便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咒印是阻止妖魔进城的,可为什么城中百姓还是被撤离了呢?不应该待在城中才是最安全的么?” “我疑惑的地方也正是这里。”叶知凡微微凝眉,说道:“除非那人施下咒印的目的不是保护城中百姓,或者说,如果百姓们还留在城里会更危险。” 听叶知凡这么说,我忽然觉得这个举动很熟悉,似乎在很久以前就见过,为什么会见过呢?正想着,却听知凡继续说道:“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是在保护玄树下的那个封印?” “封印?”我一惊,脑中闪过一些熟悉的片段,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这不会是……” “你想到了什么?”叶知凡发现我的神情不对劲,连忙问道。 “是当年的事。”我脑子里有些乱,想出的答案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顿时不知要怎么跟知凡说,可是又想这不过也只是猜测,说出来也无妨,于是便道:“封印怪物的时候会产生巨大的震动,还会有误伤他人的危险,所以当年我封印它的时候,是托了县太爷,将柳城里的百姓都暂时移出了城。现在这个情况,和当年很像,既要挡住这些妖魔又不能让百姓住在城中的话,恐怕有人想要重新利用玄树的阴阳局封印那怪物。” “而你刚才的迟疑,是想到了花成雪和云华?”叶知凡这样问我,我耸耸肩不可置否,我的怀疑的确如此:“毕竟知道这个玄树秘密的人并不多,能让我想到的,也只有他们两个。” “可这又似乎不太可能,他们两个是破坏了封印的人。” “是的,可花成雪破坏封印的目的是想让那个怪物吸走阿华身上的魔气,让她恢复以前的样子,而且我听川痕说,这件事已经成功了。所以,我又觉得,恢复神智的阿华想要封印这个怪物的话,也是有可能的。” “可不管怎样,她身上没有灵火,封印这条路似乎走不通。” “是啊。”我无奈地点点头,目光则是落在了咒印外那些还在互相厮杀的妖魔身上。就在我和知凡说话的这点时间里,一只树精用它盘根错节的树枝和根绞杀了一只老鼠精,而在下一瞬,树精又被另一只妖怪喷火给烧死了。这样的厮杀,在人间已经上演了一个月。当死亡和杀戮成为人间的家常便饭,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一点? 多少有些感慨,我不忍心再看,默默将头扭朝了一边,却感觉一只宽厚的手掌放在了我肩上,抬头望,叶知凡正看着我。 “别难过,事情总会解决的。”一句话,算是安慰,虽然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但我心头还是不由得一暖,笑着朝他点点头。 “而且凡事总要往好的地方想,如果花成雪和云华真心想要封印怪物,我们也多个帮手不是?”叶知凡说道,目光却忽然落在了我的身后,而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只小蝴蝶正朝我翩翩飞来。 “有消息了?”看着蝴蝶落在我指尖,叶知凡凑过来问。 蝴蝶身上有我的灵气,因此我很快就能读懂它传来的意思,于是我告诉叶知凡:“怪物就在这里往北不到十里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人正和它打斗。”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乾坤囊收妖 根据蝴蝶传来的消息,我和知凡当即往柳城以北十里左右的地方赶去。如果我记得没有错,那里似乎是一片林子,林中还有一个面积不算很大的湖,只是时间久了,我们都不记得那湖的名字。 “看!那团黑气,是怪物没错!”还飞在半空,我便能清楚地看见不远处一团漆黑的气团,看起来体积要比以前大很多,应该是吸收了不少的邪气。 “你注意看怪物的周围,有两个人!”听叶知凡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那团黑气似乎正在被人牵制着,的确有两抹身影在闪动,一红一白,那般熟悉,似乎真是的…… “真的是他们。”叶知凡说出了我没有说出的话,只是说着,他驾驭着的韬莲剑忽然停在了半空中,而后我们就这样俯视这大地,俯视着这两个我最熟悉的人。 “你停下来做什么?”我问叶知凡。 “我怕你放不下,停下来让你冷静一下。”叶知凡淡淡回答,同时目光停留在我脸上,似乎不想放过我的一丝神情。 他的意思我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微微偏过头,我问叶知凡:“你觉得我该恨他们?” “好吧,我觉得其实是我该静一下。”叶知凡这样回答,而对上我疑惑的目光,他才解释道:“阿瑶,我没有那么大度,始终不能完全原谅,那时候,你差点没命了。” “阿钧,别怪他们。”心弦一动,我投入叶知凡怀中,低声对他说:“他们最多算杀人未遂,其实那时候,我是自我了断的。” “你……”叶知凡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只能如实相告:“云华说你死了,然后我就……现在看来她也只是想气气我,是我太傻。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都没事,别再想了,好么?” 叶知凡沉默了,他那深沉的目光就这样看着我,良久,他将我再次涌入怀中,低声道:“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我点点头,轻轻推开他一些:“我知道,因为有你在。那我们下去帮忙吧,放下过去的一切。” “嗯,好。”说着,叶知凡衣袖轻轻一挥,韬莲剑便开始往下落,而在离地面不远的地方,他抱着我纵身一跃,平稳落在地上。 此时花成雪和云华正在努力牵制住怪物的移动,看他们吃力的样子,似乎并未注意到我和知凡的存在。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忙。”叶知凡拉住想要上前的我,说着就往前一跃,同时将韬莲剑往高空一抛,嘴里开始念起咒语,霎时间韬莲剑大放蓝光,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万道剑光,从空中刺下,直直袭向那团涌动着的黑气。 不得不说,才一个月不见,叶知凡的功夫又是全然不同的一个境界,他才这一招,怪物嚣张的气焰就被压下了许多,而花成雪和云华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吃力。 而与此同时,他们两个也注意到了我和叶知凡的存在,只是尴尬的气氛蔓延,几目相对,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先开口说话。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说话,那就先专心对付眼前这个怪物吧,这样想着,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现在怪物的情况,随后对叶知凡说道:“阿钧,这团黑气似乎已经吃饱了,看样子,很快就要开始释放那种力量,你们集中精力,一旦发现不对就收手离开,否则很容易被反噬。” “这怪物的确有些不对劲,看来我们得抓紧了。”叶知凡说着,又低声念了几句咒语,韬莲剑的万道剑光随之越来越强,到了最后,直接化成了一道巨大的光屛,从空中直接照下,将怪物困在了里面。 “糟糕!”花成雪忽然惊叫一声,我一看,原来是怪物开始在光屛中剧烈挣扎,怒气爆发的话……我暗叫不好,连忙大喊:“你们快收手,它要提前爆发了,千万别被它的力量击中!” “阿瑶,你先离开。”叶知凡说着,反而加大的灵力的释放,那怪物因为这巨大的压迫而发出了恐人的怒吼。 “花成雪,阿华,你们快收手!”无奈之下,我又对花成雪和云华喊,谁知这两人也不肯放手,加大对付怪物力量的同时,云华开口对我说:“姐姐,这是我们闯的祸,不该把你和姐夫牵扯进来,你们快走!”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有些急躁了,喊道:“花成雪,云华,你们该清楚的,玄树下的阴阳局已经被破,你们根本没有办法重新封印,而且现在我身上没有灵火,也帮不了你们,你们这样太莽撞!” “姐姐!”云华也是大声回答我:“只要能把它弄到玄树那里,我有办法封印它,真的!” “阿瑶,阿华没有骗你,她真的有办法。”一直没有开口的花成雪终于说话了:“很抱歉,之前那样对你,幸好你还活着,这样我会比较安心一点。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你和他快走。” “你们有什么办法?”我自然是不会走的,既然花成雪和云华有办法,那我和知凡定要帮忙。 “总之有办法,姐姐就不要再过问了。”云华说着,又加大了灵力的输出,大滴大滴的汗从她脸颊划过,看得我实在难过。 而怪物的鸣吼声越来越大,按照我的经验,他很快就会爆发的。不行,我得救他们!一个转念,我取下腰间的乾坤囊,幸好川痕给的那些东西都叶知凡拿走了,此时囊中并无太多东西。 虽然不能确定,但总该试试。 这样想着,我大喊一声:“我用乾坤囊试试,你们注意安全!”说着,我纵身一跃到半空,将手中的乾坤囊抛出,同时聚集起打量的灵力,来控制乾坤囊。不久,乾坤囊被我放大到了最大的体积,它的开口朝着怪物,正想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虎,面对这自己期待已久的食物。 乾坤囊似乎能够装下怪物,可那怪物挣扎太厉害,加上我灵力缺失,施法没有多久,我便明显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向叶知凡救助:“阿钧,帮我一把,想办法把怪物送进乾坤囊,我力气不够!” 我话音才落,地面上的三人便改变了攻击的方向,三道力量齐齐地想要把怪物送进乾坤囊。而怪物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传来,时机即将错过,我心下一急,不由得往乾坤囊上倾注了所有的灵力。 一时间,眼前一片白光闪耀,迷糊了一下,待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身体像失去了控制般往下落。 “阿瑶!”耳边传来叶知凡的急吼,而下一瞬,我便被他稳稳接住。 “阿钧……乾坤囊……”感觉说话有些吃力,我却还是坚持问着,而叶知凡自然知道我想问什么,连忙道:“怪物已经被吸到乾坤囊中了,你现在别乱动,我给你输些灵力。” “那就好。”我浅浅的一笑,却又觉得眼皮很重,所幸便在叶知凡怀中睡了过去。 待醒来,眼前第一个看到的自然是叶知凡,只是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此刻已经不在郊外的那片林子中,而是在神娘庙的一间屋子里。而这间屋子,在很久以前是我的闺房。 “醒了?有没有好一点?”叶知凡轻声问道,我看着他微微缓和的脸色,点点头,随即问道:“情况怎么样了?他们呢?” “在外面,你刚醒,好好躺着。”看着我要起来,叶知凡连忙阻止,我却是笑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现在封印的事更要紧,我得出去看看。” “你本就灵力薄弱,以后遇到这种事别太拼命,知不知道?”叶知凡一边教育着我,一边帮助我下了床,而此时,有人在外面轻敲门,听声音似乎是花成雪和云华两个人。 “让他们进来吧。”我对叶知凡说道,而他点点头,随即转身将门打开,然后对那两人说了句:“你们聊。”便出去了。 于是,屋中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花成雪在关门,云华则是走了过来,望着我,像个犯了大错的小孩子,轻轻地喊了一声:“姐姐。” 面对这样一个妹妹,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我微微动容,问她:“刚才没受伤吧?” “姐姐!”云华忽然激动地喊了一声,随即双膝跪地,眼中竟是泪光。 “阿华,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伸手要去扶她,结果花成雪走了过来,二话没说也给跪下了,我一愣,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便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你们这是要拜堂成亲吗?” 然后,屋内一片死寂,好吧,我承认刚才那句话的确好冷。 正想着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这种诡异的气氛,结果倒是花成雪抢先开口,他就是这么面带平静地看着我,说道:“阿瑶,这一跪,是我们欠你的。很抱歉,利用了你那么久,最后还逼你走上了绝路。” 看来是一定要和我提起过往了,我一声轻叹,便很平静地问花成雪:“若你早知今日局面,还会选择这样的方法救阿华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注定的牺牲 其实从我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只要花成雪和云华活着,我们终归会有相遇的这一天,而过往的那些恩怨,也注定要被提起。这无关我们的意愿,只是必需要提起罢了。 对于这点我倒是很想得开,于是当花成雪和妹妹跪在我面前,说出那番抱歉的话,我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很平静地反问花成雪:“若你早知今日局面,还会选择这样的方法救阿华吗?” 花成雪一怔,随即看了云华一眼,然后答道:“若世间还是只有这个办法救她,就算是杀了你,就算是弄得天下大乱,我还是会这样做的。我对阿华的感情,你该是知道的。” “无论多少次的假设,你也会是这个选择,那你又何必与我道歉呢?花成雪,相识多年,我是什么脾气,你也该是知道的。” “姐姐,这都是我的错,成雪是为了救我才……”云华误以为我在生气,连忙将责任全都揽了过去。 我只好无奈地一笑,道:“阿华,我真的没有怪你们。不管是你还是成雪,都只是这场劫难的受害者。其实真要说起来,错该在我,当初将你骗去东海,却没有告诉真相,也没有来得及将城外的那些妖魔清除干净,最后害你堕入了魔道。你们快起来吧,过往恩怨过错,我们都可以放下的,不是么?” “那姐姐是原谅我们了?”云华似乎一定要向我讨要一个答案,没有办法,我只好点点头,说道:“嗯,是的,所以快起来吧。” “成雪,姐姐不怪你了。”云华笑起来,她扯了扯花成雪的衣服,花成雪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伸手将云华扶起来,道:“阿华,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必须要和阿瑶说清楚。” 云华一愣,随即又露出一副恍然地表情,便道:“那我在外面等你,你快些出来,时辰要到了。” “嗯。”花成雪微微点头,沉默着看云华离去关门,我很不解,问道:“时辰要到了?什么意思?” “其实我们可以谈些其他的。”花成雪说着,提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些水,然后将杯子递给我,道:“你灵力虚脱,喝点水会好些。” 我接过水杯,轻轻抹了一口,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抱歉的话我已经说过了,现在还得谢谢你。”花成雪很认真地说,我有些不解,问道:“谢我什么?” “阿华堕入魔道之后一直不愿见我,她藏得太好,很多年里我都找不到她。直到你出现,她才出现,这我要谢谢你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谢谢你还活着,阿华醒后一直很愧疚,如今见你还活着,她的愧疚很小一些。” “就谢我这个?”我将杯中的水喝尽,问他,语气中没有太多情绪。 “还有,谢谢你原谅我。”花成雪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谢谢你一直把我当朋友,一千年前是,一千年后也是。” “好吧,你的谢意我接受了。”我笑着将茶饮下,随即又问他:“那么你呢?相识那么久,一直把我当朋友么?” “是的,虽然我承认自己很自私,最后为了阿华还是选择牺牲了你,但自天劫那天你出手救我开始,你是我心中除却阿华最重要的人。”花成雪淡淡一笑,笑如当初,那样坦然和澄澈,这样的笑容我是万分相信的。 但是,终究还是有我疑惑的东西,比如说:“成雪,你支开阿华,不会只是要说些道谢的话吧?” 花成雪又是一笑,道:“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我的确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哦?什么事?” “是关于你爹娘的。”花成雪顿了顿,继续说道:“在失去你们消息的这几百年里,我也在想办法打听你爹娘的下落。后来找到了一些线索,我想着可能对你会有用。”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我爹娘在哪里?”我开始有些激动,若是真的能够把爹和娘找回来,那我做梦都会笑的。 “虽然不确定,但多半就是了。当年天帝下凡,似乎把他们囚禁在了东海之底,这是我一个朋友说的,他说他有见到你爹娘被押往东海。告诉你这些,我就想着要是这一劫过去,你和叶知凡有机会的话,可以去一趟东海,若能把他们救出来,也算是完成阿华的一桩心愿。” “在东海……”我开始沉思起来,如果是东海的话倒也不无可能,因为在天庭的历史中,的确发生过犯了大错的上仙被囚东海的事情。可当我再仔细回忆花成雪的话时,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连忙问道:“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完成阿华的一桩心愿?你们……” 话还没能说完,我全身像是忽然被抽离了力气,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不能动弹。而眼前的花成雪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对不起,我在你茶里下了药,叶钧那边的话,我向阿华也已经处理好了。” “你们……想做什么……”我勉强说出几个字,但是身体已经失去控制地倒在了花成雪怀中,然后他将我拦腰抱起,轻轻地放到了床上,一边替我盖着被子,一边说道:“记不记得那日我解开封印时,你和阿华背上的火凤凰同时腾空而出?而你肉身毁灭之后,两只凤凰竟然都烙印在了阿华身上,也从那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以前没有的灵火。” 花成雪说到这里,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但是他的话也还在继续:“阿华她很愧疚,我看着天下苍生受难心里也不好受,她要舍命封印怪物,我也只好陪她了。阿瑶,别怪我,一直以来你都太辛苦,这次就交给我们吧。只是……那怪物的力量今非昔比,此次封印,我们可能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了……你和叶钧也不容易,好好珍惜。” 我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只有眼角溢出的泪珠,能够证明此时我的心情有多糟糕。可是坦诚完一切的花成雪却似乎松了口气,他温柔一笑,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阿瑶,我救阿华不会后悔,现在去死,也不会后悔,而你,替我们好好活着。” 不!看着模糊视野中渐渐消失的白色身影,我在心底发出了一声怒吼。可是我在怒什么呢?是命运吧,让我们如此疏离。 好不容易的重逢与释怀就在这样突如其来的诀别中消散,悲伤来袭,无力抵抗的我却只能沉沉睡去……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祈求一睡过去,就不要再醒来。因为悲伤太多,我开始有些不想面对了。 可是,我没有死,于是,我还会再醒来。 “阿瑶。”叶知凡的模样渐渐清晰,他担忧的声音也在我耳边响起,而望着他,我只能无力地问:“他们呢?” 也许是知道结果的,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 叶知凡听了我的话,眼神黯淡了许多,他脸上的表情就是答案,可是我还是那么地不甘心,挣扎着坐起来,道:“我出去看看。” “阿瑶,你别激动。”叶知凡及时拉住我,我却微微摇头,平静地说道:“放心,我只是去看看。” “那我扶着你。”叶知凡终于妥协了,他小心地扶起我,将我带到了神娘庙的院中。 “云华把我弄晕了,醒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个样子了。”叶知凡将我扶到玄树下,此时新结成的封印十分牢固,还闪着淡淡的红光,的确是云华的手笔。 “阿钧。”看着眼前平静的一切,我淡淡地开了口,只是看着叶知凡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悲伤,我问他:“你为什么要骗我?” 叶知凡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你说什么呢?我哪里骗你了?的确是云华和花成雪把怪物给封印起来的。” “你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而刚才云华也没有把你弄晕,你是看着他们去死的,对不对?”这是我第一次用这样绝望和悲切的语气质问叶知凡,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自己。 “是,你说的没有错。”叶知凡听着我的质问,似乎也没想做太大的掩饰,他目光平静,回答地也很平静:“在你损失灵力昏迷的时候,云华告诉了我他们的计划,要我配合而已。” “可你看着他们去死了!你明明可以告诉我的,明明可以阻止的!”我怒道,心中那些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 “是,我是可以,可是阻止之后呢?谁来封印怪物?”叶知凡反问我,我一怔,竟不知如何回答。的确如此,不管我知不知道,在我们能够掌握的封印方法中,似乎是必须要牺牲掉云华的。 云华他们三个打算暂时瞒着我,也不过是在避免我的阻止带来的浪费时间。这种情况下,我又能够去责怪谁呢? 忽然觉得好无力,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双膝跪地,泪水不住得从脸颊划过,我竟然失声大哭起来。 “阿瑶,对不起。”身体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叶知凡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我更加控制不住,只能无助地埋在他怀中,似乎想要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镇闻战事 命运荒唐,兜兜转转,却还是戏弄了我们。 玄树之下,还残存着封印过后的痕迹,而我哭到精疲力竭,只能沉默着在叶知凡怀中喘息。 “其实……这对他们未必是坏事。”我平静许多之后,叶知凡才犹豫着这样说,我一愣,但随即也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你说的,也许对,但是也太残忍。”我说着,便从叶知凡怀中起来,因为跪坐在地上的时间太长,双腿都发麻了,差点没让我摔下去。 “小心,要不回屋休息吧。”叶知凡及时伸手扶住我,很关切的说,可我却深深叹了一口气,摇着头推开他,转身看着那将要消失的封印痕迹,接着刚才未完的话:“不管花成雪是什么原因,他放出了这个妖孽,三界都将不容他,他们这样的归宿,的确……比遭受天罚要好。可是……成雪不就是想和阿华重聚么?最终还是落成了这样的结局,那么他苦苦守护这一千年又有什么意义呢?命运太残忍了。” “不,其实他们在一起了。以元神为祭而做出封印,并不意味着死亡,只要封印不破,灵魂就不会灭。”叶知凡说着,伸手从玄树粗糙的树皮上划过,而他指尖划过的地方,恰有一行小字,正是那句和花成雪有关的诗:“应是东风过,一夜花成雪。” “他们的魂魄将会永远留在这玄树之中。”我说着,将双手在胸前结印,随即数道光线从我指间飞出,在空中缠绕,然后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随着我的双手一挥,稳稳印在地面上。 花成雪他们结成的封印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结印,微微发出了红光,转眼却又黯淡了下去。而没有多久,我结成的光网也没有了踪影,地面干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所做的一切叶知凡都看在眼里,待完成,他才从旁走过来,道:“你这是保护他们?” “他们两个这一走,柳城原有的保护咒印便会消失,若是妖魔们冲到这里,封印多少还是有危险。而玄树饮过我的血,用我的灵力可以加固封印,这样他们的心血才不会白费。”我随便解释了一下,又转身走到刻着诗句的那颗玄树下,将掌心覆在上面,低声道:“成雪、阿华,暂时不能陪你们了,要好好的,等我们回来。” “我们去东海?”叶知凡听见我的话,便问,看样子花成雪已经跟他提过我爹娘的事情了。 “阿钧,你觉得,我们该去哪里呢?”我没有给出答案,反而一副迷惑的样子,问叶知凡。柳城我们不能留,但是真的说要去哪儿,我心中的确也有些犹豫不决。 “就知道你会犹豫。”叶知凡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不难选择,你该知道他们的期待吧,这不也是我们的期待么?” 他们的期待?我一怔,随即明白。现在摆在我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杀到东海救我爹娘,二是拯救生灵涂炭的人间。叶知凡所谓的“他们”,其实包含着许多人。比如说我爹娘、成雪和阿华,也比如说日神和月神,还有那些还在苦苦支撑着的苦难中的生灵。 而看着叶知凡在静静等候,我心头忽然涌起从未有过的坚定,天庭再负我,我也不敢辜负天下。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辗转一千年,终于有了另一个人的守护。此刻,能与知凡一起拯救世间屠戮,实在是一件很壮烈而且热血的事情,这般豪情,很难得。 “那我们走吧?”我说,再沉痛,也已容不得犹豫。而叶知凡点点头,他衣袖一挥,韬莲剑便悬在了空中…… 当下的形势很清楚,只凭我和叶知凡两人,就算是天生神力,也很难将遍布人间的妖魔们清楚干净。要从根本上改变现在的状况,还是得想办法混进天庭一趟。现在月神和日神走了,日神珠还有端阳在,我并不担心。反而我们月族中已无能人,我不回去是不行的。 离开柳城之后,我有好几次都试着向叶知凡提出自己想要上天庭的想法,可是每次都被他很坚决地否定了。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知道他宁愿和我战死人间,也不愿再忍受分离之苦。于是,在这件事上,我也只能暂时地妥协,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路清理着妖怪走,同时也期望着能够找到一个代替我上天庭的办法,虽然我总觉得这样有些自欺欺人。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几天后,我和叶知凡走到了离帝都不远的一个小镇上,还在帮着当地的江湖侠士对付着各种妖怪呢,却意外听说了一件事:先帝遗落人间的皇子杜衡举兵多日,一路势如破竹,此刻已经供到了帝都城外,可惜遇上了大批妖魔的肆扰,陷入了困境。 被他们这么一提,我才想起还有清玄道长和杜衡他们起兵这一回事,而问知凡,他表示已经离开梅坞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杜衡他们的消息,这一听说,也是如我一般,喜忧参半。 说是喜,毕竟能在这个时候遇上一些熟人,特别像清玄道长那样的,绝对是我们的得力帮手。而让我们忧心的,也正是遇上这个时候,杜衡师兄他们如果带着兵的话,肯定抽不出人手来帮忙,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得去反过去帮他们。要知道,士兵们也只是普通百姓,妖怪什么的可应付不来。 “我们去看看吧,毕竟二哥他……”在来去的问题上,知凡显得有些犹豫,但他才开口,我便立刻止住了他的话,道:“你二哥也是我二哥,在镇子上帮也是帮,去他们那里帮也是帮,就一起去吧。” “嗯。”叶知凡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随即将韬莲剑召唤出来,一个手快,便将我带上了天。 在去与杜衡大军汇合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与叶家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这是属于鸾月和叶知凡的记忆,很深刻却又那么不真实。 看着专心御剑的知凡,我问他:“三哥和江捕头后来一直留在梅坞了么?知兰呢?现在四下妖孽横行,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事。” “放心,他们会很好的。”叶知凡笑笑,见我疑惑,便解释道:“那时候端阳害怕丰道长找上梅坞来,在梅坞外面造了一个强大的结界。” 被他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但是转念一想,又问:“如果他们一直留在梅坞的话肯定没问题,可是如果……” “那也会没事的。”叶知凡说得很肯定,他说:“还记得我们暗访丰门派的那晚吗?你也看到了,我三哥其实是会些法术的,而且江捕头不是卷施仙子的转世么?凭借你救回来的那三魄,她应该也还能使用一些灵力。他们两个保护知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件事我倒是忘了,你早就想到了吧?难怪从魔界出来之后,关于他们的事情你一句都没提过。” 叶知凡笑笑,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后,却是指着前面不远的地方,道:“到了,抓紧我。” “等等!”我往地面一看,却是大叫起来,连连阻止叶知凡:“你仔细看,地上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像是……” “糟了!他们被包围了!”叶知凡仔细一看也是大吃一惊,很难得地惊喊起来。 “没想到在帝都周围聚集了那么多妖魔。”我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移动的黑点,脸色不太好。 “魔气太浓,完全感应不到道长的气息,这一战很艰难啊。”叶知凡感慨,他虽然语气轻松,但是脸上的表情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算了,拼一次。这回我先上,你在后面收尾。”说完,我从叶知凡怀中起来,转身就要往下面飞。 “等等。”叶知凡手疾,一下子就抓住了我,说道:“这个时候硬拼不行,不如试试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我回过身,疑惑地看着他。 “川痕那家伙也终于派上用场了。”说着,叶知凡从袖中掏出几样东西来,正是当日川痕放在我乾坤囊中的那几样。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又惊又喜,一拍自己的脑门,连忙凑过去,催促道:“快看看,有什么是能用的。” “都能用,只是效果不同。眼下怪物太多,不如试试这个,它似乎最合适。”叶知凡说着,挑出了一只青色小瓷瓶,巴掌大小的。 “那让我来,这个我比较擅长。你先下去接应道长他们,让他们好撤退。”我果断将瓶子接过来,说道。 这回叶知凡倒没有反对,他点点头,对我的安危又吩咐了几句,才转身往下面飞。 而话说回来,川痕留给我们的这个小瓷瓶是什么呢?我曾看过神殿的《齐物志》,此瓶乃是仙物,唤作生灭瓶。别看它只有巴掌大小,里面装着的,可是会让所有妖魔畏惧的仙露。只可惜这种仙露几千年才能够凝成几滴,所以,瓶中也不会有太多,想要靠这个将怪物们全消灭,根本没可能。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初至大军营 在人间四处杀妖的我们,忽然听得杜衡师兄的消息,知道他们也遇上了妖孽横行的大麻烦,便打定了主意前往帝都外与他们汇合。不曾想,刚到那里,就撞见了大批妖魔袭击军营的场面。 情急之下,叶知凡拿出了川痕留给我们的东西,仙物生灭瓶。这虽然是个好东西,但因为装在其中的仙露有限,我大致算了一下,就眼下这个情况,顶多能够暂时逼退妖魔的袭击,要杀死他们,绝无可能。 但这也比我和叶知凡两个人直接冲上去杀要好,于是等他落地去接应大军,我便开始施法。 又一次注入自己的灵力是不可避免的,说实话,这几次一路斩妖除魔,不管是我还是知凡,早就疲惫不堪了。现在我想要把生灭瓶的全部威力激发出来,根本不可能。 于是悬在空中的生灭瓶,在我仅有的灵力促动下,也只能比原来变大一些些,有心无力,我也只能暗自叹息着,口中还是命令道:“仙露出,生灵灭!” 话音才落,生灭瓶猛然倒立,从瓶口流出一些晶莹的液体,我连忙暗念咒语,同时将早已在胸前结好的咒印抛出。而流出的仙露受到我结印的影响,迅速扩散开,化成点点雨丝,洒向我脚底的这片土地。 没有多久,我在空中便看到了效果,一大群黑点像躲避瘟神一样迅速地撤出了我的视野,而剩下那些在原地的,恐怕就是杜衡军中的兵将了。这一次,他们的损伤肯定不小。 我正想着落地,身后却忽然传来了知凡的声音:“阿瑶,你等等。” 转过身来,却看见朝我飞来有两个身影,一个自然是叶知凡,而另一个,竟是久别多时的清玄道长。 “道长。”待他们离我近一些,我朝清玄道长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但他看见我时的表情似乎有些诧异,盯着我打量了一会儿,才道:“仙子你这是……” 我不明白道长奇怪的是什么,只能用眼光询问叶知凡。而知凡此刻似乎心思并未在这里,他走过来,直接对我道:“大军伤亡很严重,这暂时逼退的妖魔肯定会再次反扑,我们现在得结下一个结界挡一挡,之后再想办法。” “我们三个……”我在心中稍稍一算,道:“以刚才妖魔的数量,我们三个一起结下的结界,顶多能抵挡五日。” “这次我和师父来就行,你先下去。”叶知凡说道。 “还是让我帮你们吧。” “仙子,这里有老夫和知凡就行,你且先下去,下面也有许多事情需要人手。”这时候,清玄道长终于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对我说。 时间紧迫,我想争执也没有太大意义,他们两个一起结界的话,应该能够顶四天。想到这里,我也只好点点头,转身离开。 回到地上,满目悲凉,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什么的,我总觉得脑中已经用尽了形容这种血腥画面的词语。而几天,这种场面我见过无数次,所有知觉都已经麻木,虽然还有苟延残喘的士兵在痛苦地呻吟,虽然空气中只剩下刺激的血腥味,虽然很多尸体被撕咬得血肉模糊,虽然我的裙摆已经被血染红……但是,麻木的我,只能这样直直穿过血海,往有活人聚集的地方走。 “杜姑娘,快快快,救救我兄弟!”一个士兵一边喊着一边匆匆从我身边跑过,因为太慌忙,猛然撞到了我身上。 “哎呦,对不起啊,姑娘,我兄弟快不行了……”那士兵也没把话说完,低头就往军帐跑,我只好上前把他叫住,道:“你兄弟在哪儿?我也可以救人的。快带我去。” “你?谁啊?”那士兵终于停下来,他瞟了我一眼,一脸的不信任,我只好道:“听你刚才喊杜姑娘,可是杜若?我是她姐姐,有她那样救人的本事。” “真的?”士兵目光一下子亮起来,他不再多问,也没等我回答什么,直接就将我拉到了一个伤员的面前。 “姑娘,快救救我兄弟。”那士兵说道,我点点头,蹲下身简单查看了一下那伤员的伤势,一边往他的伤口上施仙术,一边说道:“放心吧,你兄弟命大,伤口离心脏还有些距离,我现在给他施法治疗,你去找些布条,待会儿给他包上,过几天就没事了。”这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把人治疗得半点伤疤都不剩,可现在灵力不足,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而那士兵谢过我后,又在我的要求下带了路,很快,我就在交错的人影中看见了一抹天蓝色的身影。还是那么轻盈的颜色,可是那么久不见,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忙碌的身影好沉重、好疲惫。 “杜姑娘是军中头号医师,自从妖物袭击我们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当真是辛苦。”领路的士兵看着杜若的身影,这样对我说。 我一声轻叹,道:“这位兄弟,你就先去忙吧,谢谢你了。” “是我多谢姑娘才是,你来了,杜姑娘也可以少忙一些。”士兵感慨道,随即又说:“那您忙,我照顾我兄弟去了。”说罢,便匆匆离去了。 “哎,前面的这位姑娘让一让,我们这里有伤员要……”因为我站在军帐的出口处,听见身后有声音在喊,便连忙侧身,正准备跟人家道歉,却听得说话的人惊喊:“仙子!你怎么……” 我抬起头,恰好对上三秀诧异的目光。 “三秀,好久不见了。”我笑着打招呼,却也不忘将路让开,好让担架上的伤员进军帐去。 “仙子!”三秀忽然扑向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并说道:“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好了好了,还有那么多伤员没救呢,让大家看着多不好。”我说着推开她,而三秀则是苦笑起来:“这一次,我们当真遇上了人间浩劫。” “唉,这其中也有我的错,现在竟也说不清了。”我微微感慨,随即又将话题一转,问道:“其他人还好么?二哥呢?” “知城和皇子在总军帐里,这一战太苦,他们……”三秀眼神有些黯淡,我自然知道其中的辛苦,但安慰的话还是要说的,于是拍拍她肩膀,道:“放心,我这不和知凡过来帮忙了么?” “刚才那场雨是你们弄的?” “嗯,是生灭瓶的功劳,现在知凡和道长在制造结界,大家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三秀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道:“哎呀,杜若那里肯定又忙不过来了,我得去帮忙了。” “那一起吧。”我说着,便和三秀一起进了军帐。 现在的三秀已经没有了法力,要说治伤什么的,还是靠着杜若和道长配制的丹药,我这一来,倒真可以替杜若分担一些了。 可是,忙碌中的杜若可能连我是谁都没有看清,随意打了个招呼,便又低头给人治伤去了。这种时候我也不会太在意,立刻照着三秀的吩咐,给人治伤。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杜若整个人和以前大不相同了,那张惨白的脸上可以说是没有半点生机,目光呆呆的,连笑都不会笑。 只是因为劳累么?心中疑惑,但我终究没有问出口,因为才军帐不久,我也被大批的伤员给淹没了…… “仙子,你这是……”三秀看着我招呼她过来给伤员包扎还带血的伤口,不禁疑惑。 我稍稍停了一下,喘息一番,才解释道:“之前死过一次,现在这副躯体里只剩下一点神魄,所以有心无力,只能麻烦你了。” “什么?死过一次!”三秀吃惊,连手中拿着的布条都掉到了地上,我弯腰捡起还她,道:“没担心,是些过往的恩怨,已经了结了。” “哎呀,那仙子你还忙什么呀,快休息去,你这点灵力可撑不住这么折腾!”三秀一脸紧张的神色,说着就要把我往军帐外面拉。 可谁知偏偏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大喊:“杜姑娘,你怎么了?哎,杜姑娘昏倒了!” “杜若!”我和三秀同时喊出了声,连忙转身就往人堆里冲,而杜若那薄弱的身子就倒在地上,像极了一只快要破碎的青瓷。 “让我来。”看着三秀将她抱在怀中,我连忙伸手替杜若把脉,而感应到她微弱的脉搏之后,又只能再次将逼出自己的灵力,全部注入杜若的身体里。 “这样不行,仙子你脸色好苍白!”三秀担忧地说道,但看我没有办法停下来,只好让一旁的人来扶着杜若,对我道:“仙子你稍微坚持一会儿,我去找皇子过来。” “嗯。”我随意应了一句,说实话,灵力这样不断地输出,我眼前也有些模糊了,想必身体的极限也快到了。 “阿瑶!”最后,还是知凡赶在杜衡之前出现,他急吼吼地一喊,随即出掌接上我的灵力,将我替换了下来。而差点失力将要昏迷的我也因此得以喘息,也顾不得众人的眼光,连忙原地打坐休息。 第一百一十五章 道长的嘱托 叶知凡前脚进帐,清玄道长后脚就跟着进来了。 “哎呀,都让你们不要太辛苦!”清玄道长一边唠叨着,一边也是连忙坐下,用他的真气替我恢复体力。 “多谢道长了。”有了清玄道长的帮忙,身上的疲惫感很快就消失了,此时被众人围观,我也不好意思坐太久,看着差不多便起了身。 “借一步说话吧。”清玄道长看我一直关注着杜若的情况,如果凑到我身边说道,我疑惑地看着他,却收到了他点头示意的目光。 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看道长凝重的表情,又看看虽然知凡已经注入了大量真气却还是昏迷的杜若,我心中隐隐有些预感,只好跟着道长从人群的包围中挤出去,走到了军帐外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 “仙子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尽量少用法术。”清玄道长开口就是这样一句,我看着他打量我的目光,心中有些恍然,便问道:“道长之前那种疑惑的表情,是因为察觉到我身体的异样么?” 道长点点头,说道:“仙子命中带劫,只是几月未见,老道也未能料到仙子会成今日的模样。就你现在的这副身躯,恐怕出自于高人之手。” 连这个都看出来了?我微微惊讶,但转念却想起川痕与道长的关系,便道:“道长既然看出端倪,应该猜到是谁出手相救了吧?” 听完我的话,道长眉头微微一皱,脸色也有了一些变化,半响才道:“只是没有想到他这次会出手救你。” “是啊,我也很是吃惊呢。”我同道长那般轻叹一声,说:“要知道,人间这场浩劫,少不了他的责任。” “或许心是会变的,他守了那么几千年,累了吧。”道长捋着胡子,语气中尽是感慨,而我猜想,他与川痕之间的师徒情谊或许并没有因为正邪疏途而有过改变。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苦情人,眼前不来捣乱我就觉得是万幸了。” “他不会再出手了。”清玄道长很笃定地说,我有些不解,却听得他解释:“他既然肯将手中那些宝贝交给你,就足够说明一切。” 原来如此,我心中忽然安定了不少,但忽然意识到话题好像有些偏,连忙道:“对了,道长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么?” “这一来呢,是想提醒仙子今后少用灵力,你身上的劫难似乎还没有结束,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小心为好。” “劫难?”这个词我从清玄道长那里听过很多次了,之前经历过的一切已经足以证明这个预言的准确性,那么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我很担心,担心得却是别人:“那知凡会不会有事?” “唔……”清玄道长似乎被我的问题给难住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了吧?” 那怎么行!听着道长这样的话,我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连忙追问:“道长,你怎么能不把话说完呢?知凡他会怎样?快说啊。” “哎呀,这个……”清玄道长纠结了,他在原地来回走了好几次后,才对我说道:“那说好了啊,听了之后不准急,也不准去找他说,更不能插手他的事情,还有不能……” “好好好,我都答应,您就快说吧。”我有些心急,催促着道长。 道长无奈,只好说道:“从占卜的情况看,他的际遇可能比你还惨。” “会有生命危险吗?”我觉得这个问题才是最实质的,人生嘛难免会遇到困境,这本没有什么,但若是有关性命安危,那就不得不紧张了。 “唉,我说。”清玄道长对我的反应似乎有些无语,他顿了顿,道:“现在人间就是这么个状况,身处其中的谁没有性命危险呢?我这样说,仙子是否能够明白?” 这一句让我恍然,其实从回到人间的时候,我和知凡不就已经做好了一起共生死的准备了么?既然是天地浩劫难逃,我的担心似乎显得太多余,太无用,也太渺小。 用笑容来遮掩自己慌乱的尴尬,我对清玄道长说:“既然这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道长的关心云瑶记下了。” “嗯。”清玄道长点点头,随后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也必须和仙子说,是关于若儿的。” “关于杜若的?”我这样问,脑中立刻就出现杜若那张惨白而毫无生机的脸,而望着清玄道长凝重的表情,想来这件事恐怕很严重。 “仙子可知道若儿的来历?” “起初遇见杜若的时候,只觉得她全身上下带着灵秀之气,可是又确认她是血肉之躯无疑,要说她的来历,我还真不知道。”此时清玄道长忽然和我谈杜若的身世,其中一定不简单。 果不其然,接下来我就听清玄道长说:“其实这事儿说起来有点长,唔……大概一百多年前吧,花仙送给了我一株浣花仙谷中的杜若草,我便将它种在了道观的前面。四重山乃是灵杰宝地,杜若草汲取天地灵气而经百年,最终化成了人形。但杜若并不是妖,没有经过修炼,只能算是有些灵气的人。” “难怪,她总是不会使用法术,却拥有出色的治疗之术,原来她是杜若草的化身……”我恍然,心中却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连忙问道:“可如果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杜若灵力会被消耗殆尽?” “没错。”清玄道长点点头,说道:“她天生就不能修炼,没有办法保持自己的灵力,现在她那副样子你也看到了,连续数十天的灵力损耗,已经让她的生命走到尽头了……” 让是巨石猛然砸下,我心头一沉,问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靠别人提供灵力呢?” “这样是可以缓解一些,但是眼下妖孽横行,军中能使用法力的不过我们几个,长远来讲,已经无人能够提供得起了。”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清玄道长的话看似无情却也是事实,大军中能够施法抵抗妖魔的最多不过五人,眼下这没完没了的侵袭,我们五人实在没有更多的精力照顾杜若了。 但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杜若香消玉殒! “道长,杜若就交给我吧,我替她续命。”没有想太多,我便自告奋勇,心里想起自己救杜若的这点灵力还是给得起的。 谁知,清玄道长却是摇摇头,道:“杜若的事情的确需要仙子的帮忙,但仙子不必替她续命了。” “为什么?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清玄道长既然能够直接来找我,想必心中已经有了万全的法子,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除了能够将灵力提供给杜若,我还能帮她什么。 结果就听道长说:“此役艰难,我们打算尽快攻进帝都去,但是一旦出了这个结界,也意味着要面对无数的妖魔,说实话,就是老道,对这一战也没有万分的把握。老夫想请仙子陪在杜若身边。” “道长不想让她跟着大军?” “她命数已尽,也就是这两天了,作为师父,我没能够保护好她,不想在这最后的日子,还让她浸泡在这生离死别的血腥场面里。但仙子也不必为她续命,她灵力用尽,便会变回原来的样子。若是仙子能够躲过一劫,就将她带去浣花仙谷,在那里,便不会有战争了。” 话到这里,我也明白了道长的来意和嘱托,犹豫许久,还是说道:“道长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可是云瑶前路未明,恐怕难负嘱托。” “仙子,三界生灵,各有去处。你的劫难,或许不在此役,杜若的事情交给你,最合适不过了。” “道长这又在跟我打哑谜么?”我无奈一笑,问道。 “仙子不同于我们,上面还有未完的使命,不是么?”清玄道长颇有深意地一笑,指着天空说道。 我一怔,随即无奈地耸耸肩,道:“是啊,日月神珠不恢复平衡,我的责任就没有尽到,始终还是得想办法回去一趟。” “所以,杜若就交给仙子了。”清玄道长脸色严肃起来,他认真地看着我,叫我根本没有办法拒绝,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我会照顾她到最后的,可是道长,你们也要好好的,好好地渡过这场浩劫。” 清玄道长听罢,只是微微笑笑,随后他将他那道袍袖一挥,便转身看似潇洒地离开了。 这本该是一个逍遥人间的人呐,我微微感叹,看着道长离去的背影,想起了人世间太多的无奈。比如说,舍不下的情意,放不下的责任和嘱托,还有那无从逃避的使命。 “阿瑶,快过来吧!”我还在原地,却见叶知凡从军帐中走了出来,朝我这边挥手,我应了一声,走了过去,问:“杜若怎么样了?” “还没醒,二嫂已经带她去休息了。”叶知凡说着,他面色不太好,额头还有些许汗珠,我心疼他,便从怀中取出帕子替他小心擦拭,并说:“你也累了,不如好好休息一下。” “一起过去吧,杜衡和二哥还在等我们。”叶知凡握住我在为他擦汗的手,很自然地将我搂住,一边走着一边还说:“以后不许你再乱使用法术,你刚刚苍白的样子,真的吓到我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杜若的遗憾 听知凡说,杜衡他们那么着急地找我们过去,也是想商量一下对付妖魔的对策,毕竟眼下我们两个充当了绝好的帮手。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该是男人们的事情,有知凡就足够了,我完全没有必要在场。所以,到了总军帐,我也只是跟杜衡、叶二哥打了个照面,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但是,这次打招呼,我还是有不少感慨的。当然一身白衣的杜衡师兄,如今已经披着战甲,那眉间又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淡泊。而叶二哥倒是没有多少变化,只不过脸色多了几分疲惫之色罢了。 终归,在舍与得之后,还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离开总军帐之后,我也并非闲着无事,想着昏迷中的杜若,便向士兵们问了她的住处,过去看看。 她的住处倒是离总军帐不远,我没几步就到了。 而此时,三秀正在里面照顾着,见进来的是我,连忙起身道:“仙子来了,快请进。” “都认识那么久了,还那么生疏地喊我?”我微微皱眉,说道:“叫我云瑶吧,你一口一个仙子的,别把士兵们给吓坏了。” “他们都习惯了,这些天还有什么是没见过的?”三秀笑笑,很是无所谓地说道。 她也这样说也没错,这些日子士兵们不仅要和人打,还要和妖打,临了还要看着自家这些有修为的人和妖打,真是没有什么再可以稀奇的了。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妥,便道:“虽然这样,但是我已经背离天庭了,还是叫我最初的名字吧,云瑶,云彩的云,瑶池的瑶。” “最初的名字?”三秀有些发懵,很是不解。 “一时间我也解释不清楚……”我实在没有办法用三两句话将那么长的纠葛说清楚,转念一想,便道:“杜若她好些了么?” “很不好。”三秀摇摇头,挪开了挡在床前的身子,示意我过去。 坐到三秀身边,我很自然地就替她把脉,脉象虽然比刚才好一些,但是……犹豫了半天,我最终开口:“看来道长说得没错,杜若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对于我的话,三秀没有太多的吃惊,大抵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情况。眼下她默默地转身将手中的绣帕洗了一下,又转身回来,递给我,说道:“也就是这两天了。” 接过帕子,我轻轻为杜若擦拭着,也只能叹息道:“多好的姑娘啊,记得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就这么在大街上拉住我,那么灵动,声音又是那么好听,大大咧咧地,却好像永远都没有烦恼……” “云姑娘……”看着我声音渐渐哽咽,三秀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她将手放在我肩上,算是给我的安慰。 “对不起。”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我连忙抬手将眼角的泪水抹去,露出一个很丑的笑容,道:“我只是有些感慨。” “她是个好姑娘,只可惜投错了人家。”三秀轻叹,说道:“若不是为了她师兄和师父,她也不必那么辛苦。” 三秀的话让我想起了当初那么一直喊着跟在杜衡身后的那个杜若,为了师兄,她似乎已经舍弃了一切。 “这是为情所故吧。”我感慨一句,因为单纯,杜若对她师兄的那点心思,并不难看出来。 三秀被我的话所感,那清秀的眉目间流出了淡淡的感受,可正当她想要说什么,杜若这边却是有了动静。 “杜若?”看着她微微一动,我连忙上前试着喊了一声。 “唔……”杜若应了一句,她挣扎得很辛苦,半响之后才睁开了眼睛,用一种很空洞的眼神看着我:“姐姐……” “醒了。”我欣喜地喊道,一旁的三秀也凑过来,道:“总算是醒了,杜若,感觉还好么?” “嗯……就是有点累。”杜若慢慢清醒过来,她声音太微弱,终是不再像银铃般动听了。 “云姑娘,既然杜若醒了,我就先出去,外面事情太多。”三秀看了一眼杜若,转而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道:“那你先去吧,这里我来照顾。” “嗯,杜若,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好……”杜若微弱地回答了一句,三秀便转身离开了,而帐篷中,便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有哪里不舒服?跟姐姐说。”我一边替她整理着被子,一边说道。 “我没事。”杜若那惨白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想要我安心,见她这个样子,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统统回来了,眼泪不争气地开始在眼角打旋,我只能偏过头去,不让杜若看见。 “姐姐……”我正努力平复着心情,杜若却是伸手吃力地拉住我的衣袖,怕我没听见,又喊了一声:“姐姐。”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胡乱将眼泪抹尽,转身问道。 “没有……”杜若微微摇头,随即问道:“你和叶师兄……在一起了么?” “啊?”我一怔,完全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可当对上杜若渴望的眼神,我似乎懂了些什么,便道:“我和他经历了一些事,唔……就在前几天已经成亲了……可惜你不在,不然可热闹了。” “是吗?”杜若笑笑,随即露出失望的神情,道:“那真可惜了,我这个样子,都不知道能给你们准备什么贺礼。” “没关系的,有你的祝福我们已经很高兴了。”我勉强着笑起来,这样说道。 “姐姐,听说,新娘子是很漂亮的……真想看看如果是我的话,那嫁衣会穿成什么样子……”杜若有些自说自话,不等我回答,她目光忽然又黯淡了下来,我分明听她说:“我这个病样子,肯定不好看……师兄不会喜欢的……” “杜若……”杜若的话让我越来越揪心,可是我除了无奈地轻喊她名字,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姐姐……”这时,一直在自言自语的杜若忽然伸手向我,我连忙握紧她冰冷的手,问:“怎么了?” “杜若的命数已定,姐姐不要太难过了。”杜若淡然地笑着,反倒这样安慰起我来。 我一怔,问她:“你早就知道了?” “自己的身体,自然是知道的。”杜若对我说:“对于我这种仙草来说,并没有生灭的说法,待回到仙谷中,又可以重来。” 我沉默了,生死关头,这丫头竟比我通透许多。 “姐姐,我没有后悔过什么……只可惜,不能再陪师兄了……呵呵,告诉你一个秘密……”杜若忽然笑起来,脸上还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什么秘密?” “其实师兄,还是穿道袍好看。”杜若笑着,却忽然没有了声音,连眼睛都闭上了。 “杜若!”这可把我吓得够呛,又是给她把脉又是各种喊她,不过还好,她还有气,这是体力太虚给睡过去了。 松了口气,我给杜若盖好被子便不想再打扰她,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可我刚起身,就有人掀开布帘进来,我一看,是杜衡和知凡。 “嘘,刚睡着呢。”我示意他们小点声。 “我陪陪她吧,姑娘你也累了,和知凡去休息一下。”杜衡虽然已经有了高贵的皇子身份,身上也已经显露出王者之气,但是在接人待物方面却还是显得那么文质彬彬。 “也好,多陪陪她。”我小声说着,便拉着知凡出了帐篷。 “师兄给我们两个准备了军帐,我们过去吧。”出了帐篷,知凡也没有问起刚才的情况,而是直接拉着我就往不远处的一个帐篷走。 “唉,我觉得我应该去帮帮三秀。”总觉得不能闲着,我这样对叶知凡说。 谁知叶知凡一脸不在乎地样子,道:“军中大夫又不止三秀和杜若,你不必操心,我这儿还有正事要说呢。” “什么正事?”我看叶知凡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先进去。”叶知凡伸手掀起军帐的布帘,说道。 “哦。” 钻进军帐一看,并不是很大,而且里面只有一张床,显然是刻意安排的。不过既然我和知凡已经成亲,这方面也不必太避讳,于是没有多说什么,我直接往床上一坐,问道:“什么正事啊?” 叶知凡没有立刻回答,他走过来,猛然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在休息。 “喂,别睡啊,你不是要跟我说事儿的么?”我不满地扯了扯他衣袖,喊道。 “让我闭目养会儿神,接下来可是一场苦战呢。”叶知凡依旧闭着眼睛,却又很顺便地将我一拉,我失去平衡,跌倒了他怀中。 “喂,你干嘛!”我一惊,连忙想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住,就这样被迫躺在他怀中,我听见他说:“陪我这样躺会儿,不睡就是了。” “很累了?”我看着叶知凡紧闭的眉目,轻声问道。 “嗯,有些。”叶知凡嘟囔了一句,却将我抱得更紧了。 心头微微被触动,被他这么一抱紧,我开始莫名地慌张起来。不,应该说,我感受到了知凡抱着我的那种不安。 “阿钧,是要大战么?”我轻声问出我的疑问,可是却久久等不到回音。回答我的只有浅浅的平稳的呼吸声,而他,已经睡着了。 唉,就这样睡会儿吧,谁不累呢?微微叹息后,我将头埋在他怀中,也浅浅睡去。 第一百一十七 突袭的计划 或是真的太累,我本想着稍微闭眼休息一会儿,结果转眼便睡得沉沉。待醒来时,已经不知道了时辰。不过这也不能怪我,现在外面就是那种诡异地暗红的天,本就难辨昼夜。 我睁开眼时,叶知凡似乎已经醒了很久。可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我的身侧,杵着头望着我。 “唔……我睡了很久了?”还有些迷糊,我揉揉眼睛,问他。 “没有太久。”知凡近乎宠溺地一笑,很自然地将我拉进他怀中,道:“累了就再休息一会儿,我在这里呢。” “早就不累了。”我从他怀中爬起来,反问:“倒是你,脸色似乎不是很好,怎么了?让我看看。” 我说着,伸手就想要替叶知凡把脉,谁知他却顺势捉住我的手,道:“哪有脸色不好,这里昏暗,你眼花了。” “开玩笑,我眼神很好的!”我不服气,反驳:“你看,我连你脸上有多少汗珠都数的出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阿瑶。”叶知凡却忽然打断我,神情并不是很轻松,他望着我,说道:“我们还是说说眼下的情况吧。” “嗯?”我咯噔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之前知凡的确是要跟我说什么正事的,可是这一睡,我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样的表现似乎有些太不关心局势了,有些尴尬,我连忙变得正经起来,问道:“你和杜衡师兄他们商量出什么结果?快给我说说。” “现在妖魔横行,不光是我们,连帝都城里也是一片混乱,若不是这一战兵将损失惨重,杜衡早就想要攻进皇宫去了。” “这么说起来,现在的问题并不在于交战双方兵力和民心倾向,而是在于这些失控的妖魔?”这一点我并不难想到,当初清玄道长他们打算起兵,就是看准了在位皇帝已经失去民心,而且朝野混乱。而眼下能够阻止这只正义之师攻势的,恐怕就只有这些失去理智的怪物了吧。不过我想,这恐怕也是道长未能料到的局面,否则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急着出兵,偏偏要来摊上这场浩劫。 而听我这么一问,叶知凡也是很赞同地点点头,说道:“你也知道,以我和道长共同施下的结界最多能够撑过四日。到时候饥饿的妖魔大规模冲进来,那场面恐怕我们谁也不能控制住。” “所以,大军必须要在四天之内撤离,而且看杜衡师兄的样子,是要直接攻进帝都了吧?” “哎,我家阿瑶什么时候那么聪明了?”叶知凡忽然笑起来,我有些懊恼,这么正经的时候他笑个什么,于是立刻拉下脸来,道:“我一直很聪明的好不好?你别那么不正经,快跟我说你们的计划!” “我以为你都猜到了。”叶知凡耸耸肩,一副“别让我鄙视的你”的神情。 “你更聪明行不行?快说快说。”我无奈地说道,这叶知凡不正经起来真是没得久。 “嗯,你的评价很中肯,我表示接受了。”叶知凡听后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还伸手揉了揉我头发。 “叶钧!”忍耐的情绪终于爆发,我丝毫不给情面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够正经一些,这可不是一个开玩笑的时候。 “好了好了,你还当真了。”叶知凡终于妥协,他讨好地笑了一下,随即严肃起来,对我说道:“他们准备后天晚上突袭。” “后天晚上?”我一怔,随口问出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现在这个情况,白天和晚上有区别?” “……”叶知凡无语了,而且表情有些抽,半响后,他道:“这不是重点好吗?” “呃……那你继续说。” “关键是这次突袭的配合,我们得解决那些妖怪。”叶知凡也没有太计较我的话,便接着往下说:“可是,严格来讲,现在军营中能够应对妖怪的,只有我、你、杜衡、道长,杜若那身子我就不多说了,三秀经历浣花仙谷那一次,也几乎没有什么攻击力。而且,杜衡是统帅,也是皇子,在军中身份很特殊,到时候要眷顾将士们,恐怕战斗力有限。” “也就是说,现在真正能够将心力放在妖怪身上的,只有三个人。”有些沉重的担子,我不禁有些概叹。 “就是这样。”叶知凡也是一脸愁眉,我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情况,真要到对战时,能力是相当有限的。这基本等于把应付妖魔的任务扔给了知凡和道长两个人。 严峻得不敢再想下去,我却听知凡说道:“但事情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毕竟我们几个的任务并不是杀尽。” 我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只需要掩护大军攻进帝都就行了?” “眼下这情况,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叶知凡说着,从袖中掏出川痕的那几样宝贝来,道:“加上这些的话,我们会顺利一些。” 我仔细看了看,川痕留下的这些东西,都是在神殿《齐物志》中有过记载的仙物,而且它们的用法我也大致记得,全是可以用在关键时候的,想到这里,我又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对川痕默默感激了一番。 “对了,我这里还剩花仙给的另一些种子,应该也用得到。”说着,我将乾坤囊中的东西全倒出来。除去上次给叶知凡的蝴蝶花种子,的确还剩下一些其他的。 “这些都有什么用?”叶知凡显然对此没有研究,看着散落在床上的各种种子,不由得发问。 “唔……这个叫做蔓藤,只要接触到土壤就会疯狂生长,能够替我们阻挡一下袭击。这个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我很耐心地将每种种子的用法跟知凡说了一遍。 他听得很认真,在我介绍完之后便迅速做出了判断,将大部分的种子留给我用。同时,他将川痕的一样法宝交到我手中,道:“这个防身的效果比较好,你带着,到时候不要硬拼,学会保护自己。” “你会和我一起的吧?”看着知凡将那么攻击力很强的法宝都收到自己那里,我心中竟开始有些隐隐不安,连忙确认。 “道长的意思,后天晚上他和杜衡打头阵,在前面为大军开路。而我们两个在后面做掩护,将妖魔的伤害降到最低。” “那中间的一部分怎么办?只要出了结界,情况就会复杂起来。我怕我们应付不来。”想想杜衡那是有几万大军,浩浩荡荡的队伍可不是那么轻易能完成转移和突袭的。 “只能尽力了,到时候我会两端照顾着。”叶知凡看出了我的担忧,一边说着还一边给了我安心的微笑。 可是,我真的笑不出来,有些无力地靠在叶知凡怀里,忽然间就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今天到后天,或许就是生与死的距离,这个距离,也可能注定了我们的离别。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讨论这个话题。倒是杜衡派人来请知凡过去商议什么,我本想着趁这个空档去看看杜若,结果清玄道长跑来找我,说是有事情要商量,我也只好在简陋的军帐里招待他。 “知凡跟你讲过计划了吧?”刚坐下,清玄道长就很直接地问。我点点头,算是回答。 “你也该知道,其实这个计划风险很大,我们几个实在是能力有限。”清玄道长深叹一口气,说道。 “云瑶知道,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力了。” “仙子就没有想过回天庭求援么?”清玄道长打量了我一眼,忽然如此问道。 我一怔,随即无奈一笑,道:“说实话,我是真的想过。如果天庭的人愿意出手,那么我就是承受天罚也是愿意的。可是,依照天帝的个性,他恐怕不会允许插手。” “所谓天命不可逆么?”清玄道长问着,随即说道:“几万年来,天庭几乎不会插手人间浩劫,看来此次也不会例外。” “是啊,也正因如此,我才迟迟不能下定主意。”话说道这个程度,我也只好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也想过,单独去找人来帮忙。可是认识的也就那么一些,花仙没有天令出不了仙谷,阎王这些天估计忙得够呛也来不了,至于端阳……恐怕他也不会来。” “仙子说得这些贫道也是想过的,而且人间也有一些修得仙法的道友,我本想去联系一下的。结果都是毫无消息。”道长口气中透露着万分的无奈,我深知他的苦楚,只好道:“道长也不必太苦恼,云瑶始终是要回天庭一趟的,不如这次护送你们离开,我便回去,这样这场浩劫也有可能解决。” “那知凡呢?你若真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我知道,所以道长,知凡就拜托给你了,别告诉他我要走,好好照顾他。” “你想让一千年前的事情重演?”道长问,我一怔,知道他所知是一千年前我用药迷昏叶钧的那件事。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说着,将目光投向军帐外,有些茫然了。而我茫然,却是因为,我很害怕,我和知凡,都熬不过这次突袭。 ------题外话------ 今天池幽更文又慢了……各种抱歉啊……网络出了问题,恐怕明天也不能及时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杜若的遗愿 清玄道长与我的对话可以说是没有什么价值,说来说去,终究还是逃不过拼死一搏。而他在军中又是军师的身份,眼前士兵们势气受损,道长也不能在我这里花去太多时间,只好匆匆而别了。 而在这次对话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拜托道长照顾好知凡,如果我真的再也回不来的话。 再然后,大家各忙各的,利用剩下不倒两天的时间积极做着突袭的准备。而这一段时间我基本就是跟着三秀一起照顾伤员,有空就陪杜若聊聊天,说实话过得有些恍惚。甚至有时候,这种平静会让我觉得,我们所有人就可以这样安稳地活下去。 但是,这种平静也让我不安。 是的,很不安。看着知凡在军帐中忙来忙去的身影,又看着杜若日渐憔悴的面庞,再看着已经开始试图打破结界的一些妖怪,我心中的那种不安就愈发强烈起来。 不安持续,我们终于等到了大军动身的一刻。 “后面就交给你们了,保重。”杜衡师兄等人已经骑上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而清玄道长匆匆对我和知凡丢下这样一句话,便转身一跃,从半空中飞去布阵施法了。 “等这三队人走完,我们就开始动手,我在这边守着,你就在那边,自己多小心。”叶知凡看着从眼前有序离开地士兵,对我嘱咐道。 这个策略他不知已经跟我说过多少遍,此时我能看见他眼中的紧张,我有我的不安,知凡又何曾不是呢? “阿钧。”看着还有一点时间,我忽然叫住将要离开的他,就这样走上前,拥住他,紧紧地。 “阿瑶……”叶知凡有些愣,站在原地被我抱着,却不知所措。 “一定能够闯过这一劫的。”我搂得更紧一些,将脸埋在他怀里,道:“我们都会好好的。” “我知道。”叶知凡伸出双手抱住我微微颤抖的身体,声音浅浅而飘渺:“等事情了结,我带你回柳城去,筑间小屋子,开间医馆,白天我们给人看病,晚上……呵呵,忽然好想有个孩子……阿瑶,你说好不好?” 暖意阵阵传来,我却已经早已泪湿面庞,从他怀中起来,胡乱擦了一下,连忙道:“好,都好,都好。” “瞧你,怎么哭了?”叶知凡轻叹一声,转而笑起来,伸手为我抹去残余的泪水,道:“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嗯。”见我点了点头,叶知凡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这个时辰的话……我看着已经冲出结界的三队人马,知道时间已到,也准备转身去守住后方。 “云姑娘!”我才刚迈出步子,就有人朝我这边狂奔过来,我一看,是个我不认识的士兵。 “怎么了?”看见来人着急的样子,我连忙问道。 “三秀……三秀姑娘……”士兵喘着大气,好久才把话给说完整:“三秀姑娘让我来找您,说是杜姑娘快不行了,让您过去。” “什么?”我一惊,心中暗叫不好,也再顾不得许多,丢下那个报信的士兵,连忙往杜若的军帐奔去。 “杜若!”进来军帐,我直接冲到杜若床边,三秀也在,看她一脸的担忧,我也能明白杜若的情况有多糟了。 “我给你看看。”坐在床边,我说着,便伸手替杜若把脉。 “姐姐……”此时的杜若还有些意识,听到是我的声音,便挣扎着睁开了眼,声音却是很虚弱。 “杜若,别怕,姐姐给你输灵力。”杜若的脉象的确已经很虚弱了,但如果依靠我的灵力,还是能够撑上一段时间。 “别……”我正要将杜若扶起来,她却是很果断地拒绝:“姐姐还要为大军做掩护……师兄他……不能输……” “可是你……”我不忍心,让我看着这么一个姑娘死去,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 “云姑娘,算了,杜衡能赢的话,杜若她会更高兴。”这时候连三秀她也出来拦住我,我没有办法,最后也只能在两人目光的注视下无奈摆手。 “只是……若儿此生,恐怕再也不能见到师兄了……”杜若看见我摆手,似乎松了一口气,但转眼又遗憾起来。 战事不能耽误,杜衡已经离开,可是他能留下来的话,是不是能够了却杜若的一个心愿呢?我替杜若难过,也替他们两个人遗憾,更憎恨命运的不公,在杜衡那里,江山与美人,似乎只能选一个。 而一种很难听的说法,杜衡放弃了杜若。 只剩悲凉,看着苦苦支撑灵力却已经走到尽头的杜若,我除了沉默,也只剩下沉默。 “姐姐,我死后将我带到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好么?”杜若忽然伸手抓住我的衣袖,我连忙握住她的手,听她继续说:“若儿再也不想看见血了……还有师兄……他心中有天下……装不下若儿……来生……若儿便再也不缠着他了……再也不会……缠着……” 话还没有说完,杜若便没有了气息。她的手还被我握着,我却感受不到半分温度,那惨白的脸,也再也生机。 “杜若!”我哭了,却不敢再让情绪蔓延,只得捂着嘴,尽力不出声。 “云姑娘,别太难过了。”三秀将手放在我肩上,看似在安慰我,而实际上,她也早已哽咽到不行。 “三秀姑娘!”这时候,帐外有人在喊。 我们两个皆是连忙将泪水擦尽,生怕外人见了染了情绪。 “怎么了?”见来人掀开帐帘,三秀问道。 “大军已悉数离开结界,叶大哥见云姑娘还没有出现,生怕出了什么事,让我来看看。”那士兵朝床上瞟了一眼,说道。 “没……这里没什么事。”我努力镇定下来,说道:“你且保护着三秀姑娘追赶上去,我在后面替你们掩护。” “云姑娘,这……”这时候三秀却是转头望着我,看起来有些犹豫。 我却已经不敢再耽误时机,连忙道:“大军还需要你,快走吧,这里交给我。” “那你自己小心,我们帝都汇合。”三秀明白我的意思,更明白她对于大军的意义,便不再多说,朝杜若这边看了一眼,最终跟着那士兵出了军帐。 而我也已经没有时间伤感了,他们走后,连忙转身回到床边,对着杜若的尸身开始施法。 清玄道长说过,杜若乃是仙谷杜若草幻化而成,现在她灵力尽失,在我法力的催动下已经便会了仙草的样子,但我不能及时将她送回仙谷,也只好暂时用灵力将她的根基封印,然后放进了乾坤囊。 “杜若,姐姐会带你去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等我。”将她的根基封存好,我对着乾坤囊许下承诺,然后也匆匆往外面赶。 此刻,结界里已经没有人了。 我一跃而已,飞到半空观察局势。 大军已经离开结界有些距离,而不远处,叶知凡正在尽力施法,试图挡住一波又一波往上涌的妖怪。 我也不敢含糊,停在半空中,连忙拿出了几颗藤蔓的种子,一边用灵力催动着,一边将它们抛向空中。 藤蔓只要接触到土壤就会疯狂生长,而在我灵力的作用下,长势更是惊人。才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散落在军队周围的种子就长成一道巨大的绿色屏障,在我的控制下,恰好立在最后一批士兵的身后,将大批涌上来的妖怪给暂时拦住在了外面。 前面不远处有知凡在护航,大军行动得似乎很顺利。但事实上,这只可能是暂时的状况。藤蔓毕竟是死物,挡不住那么多妖怪的撕扯。 我得下去挡一下。 心下想着,我行动也立刻跟上了,一边加强这对藤蔓的控制,我一边飞回到了地上。 “彩云何在?”灵力不足,我没有办法发动具有太强攻击性的法术,只能在藤蔓墙前面又加了一道云墙。 但是,一味防守总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又暗念了几句法诀,随后大喊道:“一起上!” 一时间,从我身后的藤蔓墙中射出无数绿色的枝条,枝条受我的控制,已经如刀剑般锋利,直直刺向那些盲目冲上来的妖怪。同时,我前面的云墙也开始起了变化,在我法诀催动下,幻化成万道光刀,随着藤蔓飞出。 眼前的这些妖魔,早已经失去了理智,所以只知道往上冲,没有半点战术可言。我这样两招出手,耳边就响起这个惨绝人寰的吼叫。我知道,这样下去可以击杀不杀妖孽,但我更明白,我的灵力根本不允许我支撑太久。 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我深知自己还不能这样束手淹没在妖魔的大军中,于是连忙从怀中抽出一把扇子,用力向前面一挥,然后,有种天地震动的感觉,眼前竟有无数身影飞出去,还带着一声声惨叫。 下意识感叹,好厉害的宝物!现在在我手中拿着的,正是当时叶知凡留给我防身用的宝物――清风扇。我至今清晰记得,《齐物志》中记载:“清风扇,一摇震天地,再摇散千军。” 看着眼前各种形状的妖魔被吹飞一大片,我再次忍不住赞叹:“果然是,名不虚传。” ------题外话------ 不好意思啊,因为网络的原因,现在才能更文……童鞋们见谅一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真正的无畏 《齐物志》中记载:“清风扇,一摇震天地,再摇散千军。” 我接连摇了两次手中的扇子,视野之中能看见的怪物也只有黑点般大小了。而从这个距离算下来,这扇子还真为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于是简单地加固了一下还在不断生长地藤蔓墙,我倾身一跃,连忙飞去找叶知凡。 他其实就在我的不远处,韬莲剑散出的剑光打得到处都是,而妖怪的嘶吼声也是滔滔不绝。 几万人的大军,现在已经拉成了一条很长的队伍,想要尽量减少沿途妖魔的侵袭,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韬莲剑再厉害,万道剑光过后总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再次发动,我看准一个时机,就在韬莲剑光失去作用的一瞬,用力将知凡周身那些想要涌上来的怪物们给扇飞了。 “阿瑶!”叶知凡看见是我,连忙冲过来保护,而我则是举着扇子对他道:“这东西比我想象中要好用,又不用灵力催动,如果只是想要掩护大军的话,绰绰有余了。” 这真是一个大发现,我很兴奋地说。 可是叶知凡听后却没有露出哪怕一丝的欣喜,他眉头皱得更深,问我:“你不是看过《齐物志》吗?” “是啊,我看过。”我觉得他这一问有些莫名其妙,却听他继续说道:“清风扇之所以不用灵力催动,是因为它自身能聚集。但是每次使用,只能扇七次,你别乱来,这是要保护你的!” “只能用七次?”我心下一惊,这点我是当真没有印象了。 “你用了多少次了?”叶知凡看着又冲上来的怪物,连忙问道。 “三次。”我很明确地告诉他,他听后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拔剑向一个试图冲上来的怪物刺去。一剑晃过,怪物瞬秒,瘫倒在地。 “厉害!”我由衷地赞了一句,也不再多废话,连忙放出几道光剑,将不远处几只妖怪给击杀了。 “自己小心!后面的很快就会追上来!”叶知凡说着,双手已经合在胸前,几句咒语,一道蓝色结印已经冲天而上,霎时风云变幻,从空中幻化出一个漩涡来,只听得知凡一声怒吼,那漩涡中竟连续不断地射出蓝色的剑光来,像一根根无情地刺,刺得怪物们各种惨叫。 “糟糕,蔓藤被破了!”我看到远处的绿色屏障崩裂,暗叫不好,只好向叶知凡招呼一声,连忙冲了过去。 又是各种制造云墙和剑光,我的体力消耗极大,几个回合下来,已经不是力不从心的问题了。 而且,这些失去理智的妖魔也不是每一个都能够像蚂蚁那么脆弱,一招即杀。眼下我遇到的这个,俨然是个厉害角色。几番对决,不仅没能伤它分毫,反而将它的魔性给完全激发出来。朝我又是张牙舞爪又是血盆大口的,有好几次就差点被它伤到了。 就在我正准备迎击这个庞然大物,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条树根,瞬间就将我的双脚给缠住了。 不好!我一个不留神,竟然被一只树妖给算计了。更惨的是,眼前这个很厉害的魔头已经向我发起攻击了…… “阿瑶!”叶知凡一声大喊,身影瞬间就移动到了我身前,他拔剑迎上魔头的一击,随即一挡一掷,将怪物击退了一些。 “没事儿吧?”叶知凡也顾不得许多,转身就为我察看伤势,可是刚被他击退一些的魔头和其他几只小一点的妖立刻就冲了上来,我很无力,想要推开他已经来不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魔头的巨爪穿透了知凡的肩膀,他闷哼一声,鲜血溅到了我的身上。 “阿钧!”我觉得自己在看到他鲜血的那一瞬间,心中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但是动作是比意识快许多的,那一瞬间,我脑中一片空白,可是待反应过来,眼前的妖魔已经见到身影了。 怎么回事?幻觉? 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是听叶知凡惊喊:“阿瑶,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一愣,低头才赫然发现,那把原本被我别在腰间的清风扇,现在正被我紧握在手中。 刚刚我拔出扇子把妖怪们给吹飞了?可是视野中都见不到它们的身影,这个距离的话……糟了! “三次,你刚刚扇了三次。”叶知凡左手捂着肩头的伤口,很是无奈地告诉了我一个事实。 这样子的话,清风扇就只能再使用一次了。可是这又怎样呢?看着知凡已经染红的长裳,我才顾不了那么多,连忙上前扶住他,道:“你伤得怎么样?那魔头爪子肯定有毒,趁现在它们还没有攻上来,我给你疗伤。” “别……”我就怕叶知凡拒绝我,所以没能把他话说完,就给他施了一个定身咒,让他安稳地依靠在我怀中。 “阿瑶,别闹,解开。”叶知凡已经不能动弹,却还是坚持着。 “就一会儿,好不好?”我一边说着,一边让他坐下,然后像是搜家底似的将自己的灵力逼到了掌间,再慢慢地注到他肩上的伤口上。 “别为我费力,快停下!”叶知凡看着我一点点消耗地灵力,不安地喊着,可是我这次怎么也不肯理会他。 但是,我的能力有限,现在能做的,也不过只是替他将伤口的毒给逼出来。收回灵力,我松了口气,对知凡说:“行了,替你看看脉象就解开你。” “不要!”叶知凡一听不知为何变得更加激动,他这么一声大喊真是把我给吓着了,可惜,就算他再极力阻止,我的手也已经搭在了他手腕上。 然后,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知凡脸色总是显得有些怪异,也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在意我替他察看脉象。 看着他一副焦急的样子,我有些发愣,沉默很久之后,才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的魂魄会不完整?为什么!” “阿瑶。”已经瞒不住了,叶知凡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忧伤,他不能动,但我能感觉,他有种想要拥住我的冲动。 “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还瞒我多久?”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叶知凡魂魄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半,他还这样拼命地厮杀抵挡,要不是我现在发现,没有多久,他必然耗尽内力而亡。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是川痕。”叶知凡神色淡然了许多,他说道:“那场我与他的对决,没有开始就结束了。他说,想要带你离开,就得把他付出过的东西还回去。” “所以呢?”我有些想哭,却还是忍着替知凡把话说完:“川痕为保我,不仅拿出他的部分魂魄,更是损耗了千年修为,所以你把一半的魂魄交出去,这样算是两清吗?” “是,就是这样!”叶知凡正色道:“我不能让你欠着他!要救你,也该用我的魂魄和修为!阿瑶,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你会死!”我已经忍不住情绪了,不知所谓地大吼了出来。 “可是这样你能活!”叶知凡声音没有比我小,可是被他那么一吼,我是完全没有力气了,只能猛然地抱住他,大哭起来。 “阿瑶,别哭了。”叶知凡将声音放柔一些,安慰道:“我有分寸的,不会那么容易出事。反倒是你,只剩下七分之一的魂魄,叫我怎么能放心?” “你不许死!以后也不许再瞒着我任何事!”趴在他身上,我已经乱了分寸,只能像个无知少女,尽情地要求着。 “好,我都答应你,可你得先帮我解开,这样很难受啊。”叶知凡近乎妥协的声音让我心软了,于是深吸一口气,我从他身上起来,顺手将他身上的法术给撤销了。 “阿瑶,对不起。”刚能动弹,叶知凡就将我拥入怀中,似乎想要用尽温度,给我一些安稳。 但是,局势已经不允许了。在我们对话的这段时间,那些被我击退的怪物,又一次挥舞着巨爪朝我们袭来。 这次真的有些无力了,大军已经攻入帝都,只要再坚持那么一小会儿,我们的任务似乎就完成了。可也是在这近乎最后的时刻,我再也不想和叶知凡分离,哪怕这个距离,我还能看得见他。 扯了扯他胸口的衣服,我道:“阿钧,这一次一起吧,我不想再离开你了,哪怕是几步的距离。” 叶知凡看着来势汹汹的妖群,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点点头,握紧我的手,用一种决绝的声音说道:“这一次,或生或死,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跟紧我,将一波全都解决掉!” “好,你到哪儿我到哪儿,将它们全都解决掉!”我应和着知凡的话,竟体会到很久没有过的坦然,那从很久以前就一直说着的共赴生死,我想这一次,我和知凡,真能做到了。 于是,我和他,就这样,真正无所畏惧地冲进了妖魔的大军中,生命中最惨烈的一场厮杀,就此上演。 第一百零二十章 躲不过天劫 其实我真的想不到,在魔界的时候叶知凡和川痕并没未真正对决,反而是以知凡的一半魂魄作为代价而进行了交换。知凡不想让我对川痕有任何亏欠,因为理解,所以对他这样的行为我还是狠狠感动了一番。 可是同时,我又是那么地无可奈何,本觉得以叶知凡现在的修为,想要在这场战斗中活下去并不是很困难。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安心离开他而返回天庭。但是,现在知道了真相,又面对着没完没了的妖魔,筋疲力尽的我们也只能是真正地破釜沉舟一回了。 就这样,我们杀入妖魔大军之中,十分机械地斩杀不要命冲上前的对手。而面对这种血溅四方,灰飞烟灭的场景我已经有些麻木,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疲惫,我近乎盲目地各种释放法咒。 拼命之余,我还是会担心地朝知凡看去,他似乎和我一样,杀到了麻木,已经开始不知所谓地乱爆发,这样的他,我以前有见过一次,而那一次便是他血洗了丰门观。 “阿钧,小心!”忽然见他身后一只爪子向他袭去,我惊喊,指尖却是已经射出一道光刃,恰好替他挡了一下。而叶知凡反应也是极快,我的光刃才替他挡了一下,他当即一个转身,手中韬莲剑一扬一刺,那个试图偷袭他的妖精就一声惨叫,随后便灰飞烟灭了。 “阿瑶,先停下。”叶知凡说着,将韬莲剑抛向空中,随后双手置于胸前暗念几句,那韬莲剑随即化作万道剑光,结成一道屏障直挺挺地立在我们面前,生生将那些妖物给挡住了。 “怎么了?”我连忙问道,要知道叶知凡刚使出的这招唤作“磐石如山”,防御之用,但损耗极大。他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与我说,是绝不会使出这样的一招的。 “我们这样杀下去不是个办法。”叶知凡双手还僵在半空,看起来是在用力地控制着韬莲剑,我听着他的话点点头,道:“没错,幸好大军就快完成转移,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不是。”叶知凡看起来已经有些吃力,他又加大了几分控制韬莲剑的力度,然后才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能够挡住月光照下来,这些妖孽的邪气应该能够减弱很多。” “原来如此!”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先前我一直想着必须上天庭才能控制住月神珠,殊不知若是能够遮住月神珠释放的能力,也不失为一个较为理想的办法。 “我来结阵,你在一旁以月灵相助,应该能够一试。”叶知凡说道,我见他的样子,应是已经考虑过很久了,那么这种结阵之后会带来的后果他也应该知道。但既然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又有什么理由犹豫?于是点点头,道:“就照你的想法,我们尽力吧。” “那好。”叶知凡说着,忽然将手一挥,搂着我的腰就是一跃而起,直至飞到半空才停下。 “就这里吧,你准备好。”韬莲剑已经被叶知凡收回,他将剑悬在半空中,随便吩咐了一声,便开始施阵。 这个阵法载于日月神族的秘录之中,我也是在成为神珠守护者之后才接触到的。此术有一个比较霸气的名字:“遮天蔽日”,原本是日族的招数,却不知道叶知凡他为何会知道,但或许这跟川痕和清玄道长有关系。但我现在并不是很关心这个,反倒是这种阵法的反作用让我很在意。所谓秘术,自然不会有太多人懂得使用,而不能为很多人使用的根本原因,是它的反噬力。“遮天蔽日”这招固然能够遮挡月神珠的力量,但是相应的,施法者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可是,古书对代价并未有具体的记载,就和我当年封印那个怪物一样,只知道是前路凶险,却不知道这其间的风险究竟有多大。 可是,知凡既然知道这个秘术,必然是知道其中的危险性,而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将阵型布好,我便知晓他的坚定。 “阿瑶,动手!”叶知凡来不及洞察我的心思,阵型一好,便是这样向我招呼了一声。 破罐子破摔吧,我也不再多想,连忙将自身的灵力化成月灵,配合着叶知凡的节奏,将其灌入阵眼中。 阵法结印在我们两个的努力下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像一道巨大的密网,直飞上天,扑向那轮血红的圆月。 还差一点,我全身已经开始发抖,但是看着身旁的知凡是那样拼命,也在逼着自己咬牙坚持下来。 只是,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事。 就在我的眼前,天空中忽然划下一道亮光,带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却是正正打中了正在施法的叶知凡。 “阿钧!”好不容易结成的阵法瞬间崩裂,而叶知凡被天雷击中,身体早就不受控制地直直往下落。我惊喊一声,也顾不得许多,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倾身往下,拼尽所有的力气也要接住知凡。 “知凡,没事吧?”在他的身体落地之前,我总算是接住了他,可是因为自己也很无力,我们两个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是顾不得疼痛,我连忙起来扶住他,替他检查伤势。 “有天兵……”这是叶知凡清醒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指着天空,道:“他们恐怕来意不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是看见在那云层之上,多了几十个全备武装的天兵,而站在他们最前的那个人我认识,正是天兵第一营的统帅铁戈。此时铁戈手中持着那把铁锤,与雷公的那把有些相似,他正怒目盯着我和叶知凡,看样子,刚才击中知凡的雷就是他的杰作了。 来者不善! 我心下一想,随机扶住知凡,将他带到了半空中。这是因为地上还有那数不尽的妖魔,太危险了。 “我没事。”叶知凡刚要推开我,却是一个没忍住,大口吐出血来。 “阿钧!”我连忙将他扶住,道:“你承受了天雷,别乱动,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叶知凡却是没有答应,望了一眼铁戈和他手下的天兵,叶知凡抓紧我的手,嘱咐道:“现看看情况,别莽撞。” “我知道。”我尽力笑了一下,转头迎上铁戈的目光,镇定地问他:“铁统领是来帮忙除妖的么?” “这是天帝的旨意。”铁戈面无表情,说着就是随手一挥,只见一道金光飞到我面前,迅速化成了一道圣旨。 我一看,心便沉了下去。这的确是天帝的圣旨,大致的意思就是说我擅离职守,与凡人相恋什么的,触犯了天规,要铁戈把我抓回去问罪。 “难道你们没有看见人间浩劫吗?”一旁的叶知凡怒了,他将我扯到身后护着,大声质问:“这个时候,你们难道还要抓着这些无谓的东西不放吗?” “哼,大胆凡人,竟敢如此与本统帅说话!”铁戈在军中是出了名的狂傲不羁,此刻更是不会给叶知凡半分面子,他将手中的大锤一挥,高声道:“弟兄们上,将这两人都抓回去!” “是!”天兵在这个时候个个激动得很,跟着他们的大将,挥舞着各种武器就冲了上来,不带一点犹豫的。 但是,我身边还有一个更不要命的,叶知凡彻底被激动了,他狂吼一声,将手一挥,提着韬莲剑就迎上去,瞬间杀成一片。 “阿钧!”我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的,看着叶知凡那么拼命,也只能是尽心尽力与来者厮杀。 但是,这场厮杀,从一开始我们就不会有任何胜算。叶知凡他再厉害,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已经被铁戈放出的天雷击中了好几次,而且也被天兵们伤了好几处地方,那件原先湛蓝色的衣服,已经是一片血红。 不,不能再这样了!我也被伤了好几处,却还是拼尽力气地飞到叶知凡身边,拉住他,说道:“知凡,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叶知凡问着,同时又挡住了对手的一击。 “我们还有清风扇,趁着这个机会逃走。”我说着,已经将腰间的扇子取下,准备随时出击。 “也好。”叶知凡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他依靠着我的身子而没有倒下,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们走。” “嗯。”我点点头,看着迎面袭来的天兵们,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将身旁的叶知凡猛力一推,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又用清风扇猛力一扇,他的身体便像是失了力的风筝,被吹得好远,远到化成黑点,永远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阿钧,对不起。”清风扇从我手中滑落,而我的身体也失控地跪倒下去,看着那个他消失的方向,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说,阿钧,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办法看着你去死。那些答应你的相守,恐怕我又要失约了。 “罪仙鸾月,束手就擒吧!”铁戈说着,身旁就有两个天兵很自觉地朝我走来,我嘲讽地朝他一笑,却再不能有任何动作。 罪名已定,去了天庭,我就真的回不来了。 第一百零二十一章 固执的骨气 本来就已经用尽了力气,被天兵擒住之后没多久,我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铁戈正好好打量着我,未等我反应过来,他便连忙招呼身旁的人,道:“快去启禀天帝,人已经在外面了。” “是。”那人领了命令便转身离去,这时我才看得清楚,这是铁戈在让值官给天帝报信。而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正是大殿的外面。铁戈他们这群人做起事情来还真是不含糊,就我这种连半条命都没有的人,也依旧是照例给锁上了铁链,这样稍微动一下都哗啦啦响,很碍事。 “怎么?都被抓回来了,还想着逃跑?给本统帅老实一点。”我才是微微动了一下,铁戈就一脸警备地看着我,并挥舞着他的大锤示威。 切,我会怕他?已经完全豁出去的我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偏过头,将目光落在殿外的莲花池中。我记得那里面有几条红锦鲤,以前给它们喂过食的,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 “喂,你有没有在听本统帅说话!”见我走神,铁戈很是不满地咆哮,只可惜在下一秒,那前去禀报的值官已经从殿中出来,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有旨,宣鸾月进殿。” “哼,见了天帝有你好受的!”铁戈报复性地对我说了一句,随即吩咐他身后的两个随从:“你们押她进殿去。” “是!” 就这样,我被人押进了大殿。 首先迎接我的,不是天帝的愤怒和质问,然而是众位仙家复杂的目光。他们正准备从殿中退出去,于是我们不可避免的相遇。这些目光中,有嘲笑,有怜悯,也有忿恨,但是,我什么都不在乎。 于是,我微微扬起嘴角,挺直了自己的腰板,虽然有些蹒跚,但也是坚定地向殿中央走去。(.无弹窗广告) “跪下!”身后左侧的那个天兵见我杵在原地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便朝我小腿的地方狠狠踹了一脚,一个失力,我猛然跪倒在地,膝盖处疼痛开始蔓延。而且我身后这两人应该是很有经验,我才想要挣扎着起身,二人便死死扣住我的肩膀,教我动弹不得半分。 “鸾月,你虽寻回神珠,补了碎珠之过。但在凡间,你勾结魔道、贪恋凡人、破坏仙道、抗旨不遵,如今你被擒来,可知罪了?”就在我心中各种臭骂身后这两个天兵的时候,那个高高在上一直被我无视的人终于开了口,而一开口就是悉数我的罪状,那严厉的口吻,让我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天帝么?我抬头望着他,却忽然觉得很好笑,就这样一个每天居坐高位不问三界疾苦的人,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于是朝他嗤笑,我更加挺直了腰板,加大了声音,让自己看起来很理所当然:“别叫我鸾月,你给的名字,我觉得恶心。你说我有罪?那你呢?为了一己私利杀我爹娘、骗我上天,封我神魄记忆,囚我在天庭九百八十二年,害云华堕落成魔差点自毁,这样让云家家破人亡,又是何罪?” “大胆!”天帝大展威严,一声怒斥之后,声音依旧在空荡的大殿内回响:“若不是你父母贪恋凡尘,又怎会惹出这般祸端?你知不知道,当年朕心存善意,封你为守护者,等的就是你立功这天抵去你父母犯下的罪过,只可惜你一步错步步错,若你有循天道,如今已坐上月神的位置了!” 这算什么?心存善意这种词适合形容他自己?天帝一切的言论在我看来都是那么荒谬而且苍白无力,我云家离散之仇,人间浩劫之恨,这些东西,岂是我能遗忘的!更何况,我是个从来不知道功名利禄为何物的人,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而天帝却毁了一切,却还以此相诱,真是可笑至极! 怒意溢满心头,我也算得上振振有词,话锋直逼天帝:“天道不仁,教我如何忠义?” 说完这些,我还觉得不过瘾,连忙又补充了几句:“你觉得父母之债儿女偿,这些年我为你做的事也足够了!可是谁成全我的孝道呢?父母之仇,我就算报不了,也要以身相殉。” “你当真执迷不悟?”此时天帝脸上已有了杀意,我懂得自己已经完全激动他,却反而轻松下来,而迎着他的目光,我无所惧怕地扬起讽刺的微笑:“如今我仅剩一缕神魄,你留着还有什么用?不如给个痛快,若能踏入轮回,我与他便世世相随,教你奈何不得!” 就让我的语言激怒他吧,爹娘已经没有机会去救了,阿华和花成雪也做出了本不该有的牺牲,而那个牵挂了我一千的人,已经注定见不到了。这样的我,再也不会有什么期待,就这样激怒天帝,就这样,换得一个痛快,也成全一个无力抵抗命运的女子最后的尊严。 “好啊,好啊。”天帝看似已经气极,一掌拍在龙椅上,内力之大,连大殿都震动了几下,他站起来,俯视着我,眼中竟是杀意,声音则更加威严:“月仙鸾月,屡违天规,执迷不改,即刻打入天牢,择日处刑。” 没错,就这样,给我一个了结。 这个结局似乎不是很坏,我下意识地笑了笑,身体却已经被扯起,有些晕眩,眼前竟出现了叶知凡的身影,他笑着,向我伸手,正轻轻呼唤我过去。阿钧,我笑得更甚,想要迈开步子奔向他,却是觉得全身一重,眼前又是一黑,然后……我便不记得了。 记不得自己是怎样拖下天庭的,也记不得围观的人如何目光,待再清醒时,我人已经被困在天牢里了。 面对这昏暗冰冷的牢笼,我没有太多恐惧,反倒是恍惚起来。上次我因日神珠之事而入牢,如今却又因事情的终结而再次回来,只可惜端阳已经不可能与我共患难了,现在一个人,多少显得有些冷清。 人终究是孤独的,而孤独时是最喜欢乱想的。不知自己被关了多久,但我确是想了许多事,想过去,想现在,但绝不想未来。因为,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甚至是个没有轮回的人。 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感伤,不知道叶知凡他现在情况如何了?当日情况危急,我虽然借得清风扇救他,但是人间纷乱,厮杀不断,身受重伤的他又如何能够自保呢?或许,他根本就不会自保,若是救我无望,他定也不会苟活吧?可是,他的轮回里,恐怕再也不会有我了。 “忘了也好,也好。”天牢冷清,我喃喃痴念,心中却是无比失落。原来要真正说离别,我就会变得怯弱。 正失神着,耳边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是天帝的旨意到了么?既然是死刑,恐怕也不会是什么舒服的死法。我心下想着,却已经直起身来,没了力气,但绝对不能没了骨气。 “几位兄弟,且容我与她聊几句,辛苦了。”来人是端阳,他走到牢门处,却没有与我说话,反而转身对牢头说着,手中还将什么东西往牢头手里塞。 而那牢头瞟了我一眼,才清了清嗓子,低声提醒道:“那你快点,要是被上面发现了,我这里也不好做。” “那是那是。”端阳连声应着,那牢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很知趣地转身退了出去,留给我们说话的时间。 故友来访,却是在牢中,我心中有几分感激,也又几分难过,却还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打趣道:“记得上次咱们一起进来的,这回却只剩我一个人了……怎么样?身体好些了么?”还记得那时候在丰门观,烈风忽然冲进来,端阳与他几番打斗,最后却是身受重伤被抬回天庭,而那之后我便逃离了这个地方,再相遇,竟是到了现在。 而端阳没有及时回答,却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打量着我,我看不懂他,只能是轻叹一声,主动问道:“你来找我,有其他事?” “听说天帝大怒,要将你处于极刑。”端阳说着,语气带着几分生疏,让我有些不习惯,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真的不在乎?” “在乎什么?”我反问。 “你不要装傻。”端阳淡淡地说道,我无奈,回道:“天帝囚禁我爹娘,间接害死了我妹妹和朋友,而生灵涂炭他也不管,如此深仇,我岂能妥协?我是不在乎,我不在乎他给的任何东西。” “所以,就一定要去死?”端阳的语气始终没有太多的情绪,而目光也慢慢平静下来,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这不是我所熟识的那个小日仙,在记忆中的他,为人随和热情,开朗马虎,绝不如现在一般冷漠。 “端阳,你怎么了?”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眼前这个人,陌生得恐怖。 “鸾月,你现在已经不适合直呼我的名字了。”端阳听着我的疑问微微皱眉,淡淡地却又显得那么严肃地向我宣布:“现在的你,应该尊称我一声日神大人才是。” 第一百零二十二章 端阳的过往 被关进天牢,原本以为只能等来天帝旨意的我,却意外等来了端阳。[.超多好看小说] 而这个相处了几百年的朋友,语气冰冷,态度不明,还在我忍不住提出疑问之后对我说道:“现在的你,应该尊称我一声日神大人才是。” 日神? 我一怔,瞬间觉得眼前这个人彻底陌生了,日神么?离别数日,我们的位置就发生如此巨大变化了吗? “天帝旨意,我寻回日神珠有功,不再追究失责之过,今后接管神殿事务,掌控日神珠。”端阳见我愣着没有说话,便又随意解释了一句。 但是,就这么简单的一句,我想我已经明白他的来意了。 心头像被泼了冷水,我眼神黯淡下来,却是扬起没有感情的微笑,语气生冷:“天帝让你来的?” “没错。”端阳似乎也不想和我再兜圈子,很直接地说道:“月神离开,神珠需要人来管,陛下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我果断地打断端阳,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他的意思是,只要我愿意认错服软,愿意永远留在天庭,他不仅不会计较我所有的过往,还会让我登上月神的位置?” “既然你自己都明白,我就不用多说了。”端阳没有显得太吃惊,只是这样平淡地说道。 “那你该明白,我会怎么选择,还用多说么?”我语气偏冷,直面端阳的目光。 “你常说责任为先,这样选择,谁来管月神珠?鸾月,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如此自私了?”端阳质问我,说实话,此刻我的内心深处不是没有触动的,只有接管了月神珠,人间浩劫才有结束的可能,但我接受的话,那么怎么对得起爹娘,怎么对得起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而且天帝他的话,怎么可能真的与我冰释前谦,对我没有防备呢? “你不说话,犹豫了?”端阳看着我,说道:“其实接受天帝的条件并不代表你真的贪图名利,见利忘义,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月族的使命,做出一些牺牲难道不应该么?” “不对,事情不该这么解释。(.好看的小说)”我恍惚了好久,才立刻意识过来自己一直坚持不肯妥协的根源所在。于是对端阳说道:“问题不在于责任和虚荣,是天帝赶尽杀绝,我才不能妥协。” “对云家的赶尽杀绝?”端阳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随即反驳:“陛下并没有杀你爹娘,月神和日神下凡后,也没有派人寻找,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赶尽杀绝?” “有些东西,不是你能明白的。”我没有太过激烈的反驳,只是这样淡淡地说了一句。端阳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失去自由的痛苦又是难以释怀的,更何况,天帝已经让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失去自由了。 “自由么?”我的一句话,端阳却是冷笑了一声,像是看穿了我所有的心思,他展现了从未有过深沉的一面,他说:“自由在命运面前算得了什么?呵呵,我曾经也像你一般天真。” “你从未跟我讲过你的过去。”我平淡地回应,心中却很难再平静,相识多年,那段一直被端阳忌讳着的过去,如今我真的有荣幸听到了么?可他那样一个大咧咧的人,又能藏住怎样的过去呢? “想知道么?”端阳问我,却不等我的回答,反而自己说起来:“这跟我师父和师兄有关,呵呵,我的师兄。” “烈风?”我再次想起烈风,那个一直追着端阳不放的师兄。他们两个那般仇怨的样子,恐怕是真的有段不愉快的经历吧。 “他是我大师兄,你应该没有听说过,在一千两百年以前,人间有个修仙的门派,叫做苍漠。” “苍漠?”我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确实没有对这个门派的印象,结果端阳就继续说起来:“我师父,也就是掌门真人,是个得道的高人。我是个孤儿,自小被他收养,成了他座下的第三个弟子。” “这么说,其实你比我大了起码两百岁?”我难免有些惊讶,端阳成仙的时间要比我晚,潜意识中就一直认为他比我小来着。 “差不多吧。”端阳淡淡回应,接着自己的话说道:“我拜入师门的时候,大师兄已经是师父的得意弟子了,他虽然像师父那样不太喜欢说话,但是照顾起人来却又特别细心。那时候还小,不懂事的我只会跟着对我好的人走,于是,就像个跟屁虫似的一直跟在大师兄后面,没完没了的。” “这可跟你们现在情况一点都不像。”我评价道:“现在你们见一次打一次,我真的没有办法想象。” “是啊,现在的我们……不过没有以后了。”端阳看似有些感慨,却又忽然冷笑一声,阴森森地来了一句:“我师兄他,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你!”我一惊,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以命换命,我和师兄之间必有一死,你不要太惊讶。”端阳情绪似乎没有因为他师兄而受到半分影响,反而很平静,平静得恐怖。 “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气氛静谧得诡异,沉默了很久之后,我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那时候,我们也遇上了一次浩劫,虽然不像现下这般惨烈,却已经让很多人付出生命了。”端阳平静诉述,竟有种追忆的感觉:“我们苍漠派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和实力,当时浩劫一起,师父便率领着我们所有弟子下山。而我们的任务是,摧毁掉从天地交界混沌之处幻化出来的一棵树,因为它是整个浩劫爆发的根源所在。” “混沌魔树?”我问端阳,虽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但这么大的浩劫,我也是略有耳闻的。 “没错,就是混沌魔树。”端阳点点头,继续说下去:“那时候魔界的统治者并不是现在的这位,而是开虚。” “开虚?这人我没听说过。” “很少会有人记住他的名字,因为后世的人更喜欢称呼他为魔君。”端阳这次倒是给我补充了许多知识,我有些感慨,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等等,我一怔,随即想起来,这个魔君好像是有人给我讲过的啊。 “等等,端阳,这个魔君是不是和你师父有关系?”我连忙问端阳,是因为我想起了单鱼给我讲过的那个魔君和道长的故事。 “师父和魔君……”端阳喃喃,像是想起及其遥远的事情,随后才给我简单介绍了一下:“我们苍漠派藏在苍漠山里,而不远处,就是仙灵宝地苍壁山,山上有个禅云湖,师父发现那里极其适合我们这些弟子练习轻功,便带着我们去了。后来,魔君出现了,说师父占领了他的地方。后来……他们打起来了,然后莫名其妙有了来往,成了朋友。” “原来那些传说是真的!”我有些不可思议地说,端阳却是不明了,疑惑地看着我,问:“什么传说?” “没,没什么。”我连忙摇头,总不见得我跟他说实话,说是在魔界时候听到的八卦吧,因为我发现我们两个的话题已经偏了好多,完全不符合气氛呢。于是尴尬地咳了一声,我试图把走偏了的话题给转了回来:“还是说那场浩劫吧,后来发生了什么?” “哦,对。”端阳似乎也发现话题偏得过分,连忙接着之前的说:“在魔君的统治下,魔界的秩序很好,可是魔树的诞生却让这种平静破裂了,和今天的情况有些相似,妖魔们也是各种涌进人间,大肆作乱。” “那魔君呢?要是妖魔都涌进人间的话,他当时有没有出手阻止呢?还是,他也跟着一起祸害人间?” “事情也不是这样的。”端阳顿了顿,说道:“浩劫爆发之前,魔君来找过师父,我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似乎魔君是受到东海之边的一位高人相邀,要出去游历一段时间。所以,人间浩劫的那段,他其实是没有在中原的,更不知道了魔界的失控。” “那你们岂不是打得很辛苦?”我想既然魔君和道长是朋友,如果在场的话肯定会倾力相助,这回倒好了,魔君那个时候竟然不在游历去了。 “是很辛苦。”端阳闭上了眼睛,露出了些许无奈,我看得出来,那些回忆对于他来说必定也是痛苦的,可他一直藏得那么好,好到我以为,他比我还天真无脑。 “是在那场浩劫中吧?”端阳不说话了,我却开始回忆起单鱼给我讲的故事,那个故事里,道长就是死于一次执行任务。 “什么?”端阳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我的所问,有些懵。 “你的师父,就是在你们铲除魔树的过程中牺牲的么?” “是啊。”端阳深深叹了一口气,眉头深锁,酝酿了很久,才道:“那一次,师父因为我才死的,而且为了除掉魔树,我……几乎牺牲掉全门师兄弟。呵呵,也可以说,我当时故意害死了所有人,包括我师父。” ------题外话------ 抱歉啦,各位童鞋,今天太迟更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零二十三章 我们绝交吧 端阳奉天帝之命来牢里劝我妥协,而几番争辩之后,我们的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了端阳成仙前的事情上。 关于混沌魔树引发的那场浩劫,我知道的极少,最多能够算是略有耳闻。但最让我吃惊的,还是端阳告诉我,在那场浩劫中,他故意害死了很多人,包括他的师父。 “怎么回事?”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端阳,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这个……说来话长了。”端阳叹了一口气,神情开始有些模糊,他这个样子我很少见,但总比冷冷的样子要让我觉得熟悉一些。其实端阳内心也是很痛苦的吧? 而此刻端阳俯身然后盘腿坐下,有些无力地对我说:“时间太长,很多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不,或者说,我让自己误以为已经不记得了。” “这个样子,很痛苦吧?人总是比较擅长自欺,而那种直面人生的勇气,就会显得难能可贵。”此刻的我有些莫名其妙地触动,气氛似乎很适合谈心,于是走到端阳面前,就这样隔着一道铁栏,我与他相对而坐。 “其实你要比我敢爱敢恨得多。”端阳说道:“有时候,真是羡慕你这样无所顾忌。” 看着他的苦笑,我也只能苦笑起来,无奈地摇头,我对端阳说:“我从来不是无所顾忌啊。在天庭的时候,背负着责任,而在人间的时候,背负着期待,我想换做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也不一定会向天帝妥协。” “不,不会的。”端阳回答得坚决,他对我说:“如果我是你,就算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也会继续留在天庭的。更何况……何况,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牺牲掉我师父。” “为什么?”我实在不解,在我的认知中,端阳真的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因为情况不允许。”端阳说道:“当时那种情况,我和师父,只能活一个,而也只有我们其中一个活下来,才能够彻底把魔树给拔除。” “那你的师兄弟呢?为什么也要牺牲他们?” “他们是掩护我而死的。”端阳冷笑一声,道:“那时候,我和师父已经冲到了最前面,快要找到魔树的命门了。谁知魔树忽然一下子爆发,情急之下,我侧身一躲,将师父完全暴露给了魔树。而师父他……他说,让我先走,他来掩护我。所以,他死了。我是看着他死去的,就是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你知道那有多痛苦吗?可是,我忍下来了,因为我知道,师父这样的牺牲十分值得。” “因为你师父在与魔树的对决中把魔树的命门展现给你看了,对不对?”我猜测着。 “没错,一开始是我将师父推向火坑的,但最后他却用生命回报了我,让我找到了拔出魔树的办法。”端阳顿了顿,神情完全没有什么变化,继续说道:“从魔树的树洞中出来后,我拿着师父的玉佩为命,让还活着的所有师兄弟给我做掩护,这其中也包括大师兄。” “看到你师父信物的话,他们一定很相信吧?” “是啊,看到师父的信物,大家立刻就为我做了掩护。”端阳依旧平静地叙述,将一场血腥的杀戮与阴谋说得很和谐:“后来,我成功地拔出了魔树,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遍地都是尸体,没有一个活着的。” “那你大师兄呢?如果那时候就死了,现在的烈风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当时,还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端阳微微皱起眉头,接着说道:“魔树一除,我开始替同门收敛尸体,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两个人的,一个就是大师兄,而另一个,是师父的。” “你是说,你师父和大师兄的躯体不见了?”我问着,随即思考起来,然后又问:“你师兄既然活到了现在,那师父是不是也还活着?” “不会,师父的确是死了。”端阳摇摇头,接着说:“根据后来师兄的说法,他是被一个高人所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在魔界了,后来他知道了拔出魔树的真相,便一直要找我讨个说法。” “高人相救?会不会和川痕有关?你师兄毕竟也在川痕手下做事不是么?”我开始替端阳分析起来。 “喂。”端阳却没有回答我,反而很不满地说道:“你又把话题给扯远了,我跟讲过去,不是要跟你讨论我师兄怎么堕入魔道的。” “哦哦,好像是。”我连忙救场,道:“那么端阳大人,你跟我说这件事是要说明什么呢?” 端阳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随后才道:“是后来的事,魔树被除,整个门派就剩我一人。天帝念我功劳最大,便赐我宝物,要我潜心修炼,择日列入仙班,专行日族之职。” “嗯,也就是说,你用你们门派几乎所有人的牺牲,换来了成仙的机会,你是要告诉我这个?”对此我表示十分不屑。 端阳却是没有在乎我的语气,只是摇摇头,继续说道:“接了天命之后,我开始隐居苍壁山潜心修炼,却在快要成仙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是关于魔树来历的事,我发现,那魔树生长的天地混沌之地,其实是天帝和一些上仙修炼的地方,他们通过修炼不断地将邪念排出体内,却又随意地抛弃在天地交界之处。这些邪念慢慢生长,最后蕴育出了魔树。” “你是说,其实魔树的产生和天帝他们有着密切关系。”我继续吃惊,这看起来可是关乎天帝名誉的大事呢。 “没错,换句话讲,我师父和师兄弟的死,这些人也是有责任的。可是,我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呵呵,真是挺讽刺的。”端阳冷笑,却是彻底明白了,明白了他宁愿将所有伤口都掀开,也要告诉我的事情。 “我明白了。”我一声轻叹,说道:“你告诉我这些,就是要让我知道,其实你也曾经面临过和我一样的选择。” “有时候,妥协并不一定就是意味着没有骨气。你可以说我虚伪,在那种危险的时候把师傅给暴露了出去。可是,当时的情况,需要有一个人去牺牲,人都是求生存的,这是本能。你也可以说,我贪慕虚荣,就算是知道了真相,却还是踩着师兄弟的尸体爬上了天庭,成了仙。可是,成了仙,也肩负着不一样的责任。我一生都想着拯救苍生,为了一生所求而暂时妥协,又有多少错?而且扪心自问,成仙以来,我又何曾做过对不起这个位置的事?鸾月,不要那么天真,回头吧,就算真的活得没有骨气,你也可以得到很多的。” “得到?”我冷笑,问他:“我还能得到什么呢?” “人间太平。”端阳的答案很直接,他说:“你回头,才能控制住月神珠,这场浩劫也才会有结束的可能。” “端阳,你是真的不能理解我啊。”我发出悲叹,告诉他:“若是能够平复这场浩劫,我牺牲性命都愿意。可是,我身上也背负着太多其他的东西,不可能把一场拯救搞成一场卑鄙的交换。”是的,用自由和妥协换虚伪地活着,我始终做不到。 “你总是那么清高。”端阳说着,随即站起身来,目光却是落在了我身后墙上的小窗口上,打量了一会儿,道:“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改变主意,天帝只给那么多时间,若是你死不悔改,圣旨就会到。” “我只是不知道该悔改什么。”我笑起来,回答得是那么淡然。 “真是无可救药。”端阳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盯着我,语气还挺忿忿不平的。 “端阳,看着往日情分上,不如跟我说说,那个人准备怎么处置我?让我多少有点心理准备。”看着端阳还不打算走,我故作轻松地提议道。 “真的没有可能回头?”端阳似乎还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你有你的坚定,我也有我的不后悔,既然都不肯让步,不如不要再提。” “好,那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回头,等待你的便是焚火之刑。明天就会当着百仙的面行刑,到时候身与魂魄不仅要受到真火的焚烧,而且从此灰飞烟灭,再无轮回之可能。” “哦,这样啊。”我淡然地回应,心中还是不觉有些难受,若是真的灰飞烟灭了,生生世世,就再无见到叶知凡的可能了。 可是,知凡他,也一定会支持我的吧,想到这里,我又不觉笑起来,人生最欢喜的是什么,是有个懂你的人,一个愿意默默支持你的人。 “鸾月,你疯了吧?这样还笑得出来!”站在一旁的端阳有些恼火,我却是那样平静地看着他,将之前藏在心中想说而没能说的话说了出来:“端阳,最后答应我一件事情吧,我们两个之间,也应有个了结。” “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办法和你这样的人再成为朋友,而你,也不需要一个受了天罚的人做朋友。所以,我们绝交吧。从今往后,无论命运如何,我们两个,再无半点关系。” 端阳沉默了,良久,他才缓缓道:“好,我们绝交。” 第一百零二十四章 长辈们的事 记得上一次,我和端阳一起被关进天牢的时候,端阳为了缓和气氛,曾笑着对我说,说人间有句话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我也曾故作轻松地对他说:“有珠一起守,有房一起扫,现在好了,还能有牢一起入,若是等天帝的旨意下来,说不定还能有刑一起受呢!” 但是,不久之后,当我们再次在这个牢笼里谈话的时候,一个已经沦为阶下囚,而另一个已经荣登日神之位了。 这般天差地别,过去那些话语便真的成了玩笑,而当我知道了端阳的过去,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再想起过去说过的一切,我也只能狠心对端阳说:“我没有办法和你这样的人再成为朋友,而你,也不需要一个受了天罚的人做朋友。所以,我们绝交吧。从今往后,无论命运如何,我们两个,再无半点关系。” 昔日好友,不堪注定殊途,而我们都已经无法挽回。其实我很了解自己,在我的骨血里,有一种冷漠与坚决,一旦事情无可挽回,就会选择牺牲一切。 就像现在,既然我和端阳已经陌路,那不如果断一点,连同未来和过去,将所有的情谊都断掉。在我的意识里,这是最好的了结,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从此便不会再有纠葛,对谁都是解脱。 我不知道端阳他对于我的提议会怎样理解,但是当他也以面无表情的淡然对我说:“好,我们绝交。”的时候,我心中的重担忽然轻了许多,或者是一种解脱,但是我们两个都将不会互相牵累了。 “那就这样吧。”我着实松了一口气,也站起身来,很认真地说道:“云瑶恭祝大人升迁,不送了。” “好。”端阳没有再多说,甚至连目光也没有在我身上停留我,他微微欠身,随即将袍袖一挥,转身便离开了。 还真是有点做日神的样子,看着端阳离开时的步伐,我不禁有些感叹,其实他留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而接下来,我就要面对更糟糕的事情了。而对于我来讲,能称得上最糟糕的事,也只会有一件:天帝的旨意到来。 端阳没有骗我,一炷香后,带着圣旨的值官就准时站在我面前,庄严而肃穆。因为端阳已经向我透露过,所以我对天帝给我定下的罪名还有罪刑并不会觉得太过惊讶。只是那么安静地接受了一切,再那么安静地看着值官和天兵们带着叹息的神情离开了。 大局已定了么?我看着手中的圣旨,不禁笑了笑,像是已经放下了千斤重担,很是无力地倚靠着墙。就让我睡一觉吧,等醒来之后,一切都可以结束了。我这样想着,然后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或许上天眷顾,在临死之前,还给了我一个美梦。梦中,我回到了刚认识叶钧那会儿,在云家的院子里,那两棵盛开着白色花朵的玄树下,阿华正缠着花成雪给她讲有趣的事情,我和叶钧在一旁笑话她,而不久后,爹和娘看诊回来,招呼着大家吃饭。 这是一个美梦,美得让我忘了眼前,而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是在梦醒之后,才会觉得无路可走。 因为,不久后我梦醒,面对着我的,是两个彪悍的天兵。 “时辰到了,还不快起来!”一个天兵怒斥着,随即弯腰一个用力,便将我生生扯了起来。 “我自己会走!”身体的无力让我头昏眼花,定了定神后,我推开那个天兵,要求道。 “那就快点!”天兵们也不再难为我,就这么跟在我后面,让我一个人往前走。 行刑的地方在天刑台上,这是我没有来过的,而我想,纵观三间,也没人愿意过来。 正如端阳所说,今天天帝要在众仙面前处决我,所以我被押上天刑台的时候,一看台子底下,顿时有种黑压压的感觉。说起来,天帝已经很久没有在天刑台上处决过人了,大家这是看热闹来了吧。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我竟笑出了声。而我这一声,却引得了天帝的不满。此时他就坐在我对面的观台中央,那金色的龙椅很是耀眼,依旧有一种不可触犯的危险。 “鸾月,死到临头,你居然还能笑得出声。”天帝如是说,因为相隔有些远,我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也不怎么能听出他的语气。因为天帝不管喜怒,声音永远是那么冷漠威严,那么地不带感情。 “云瑶从啼哭声中来到这个世上,哭得够多了,最后还是该笑一下的。”我这样回答,不卑不亢。 “你倒是有理。”天帝顿了顿,却又转头问旁边的值官:“什么时辰了?” “启禀陛下,马上就是午时了。”值官毕恭毕敬,我却是一笑,对天帝道:“你不用啰嗦了,要动刑就快些,这大家都等了好久呢。” “要是换做以前,你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鸾月,看来人间之情欲,对你毒害太深了。”天帝似乎也没怎么被激怒,还在不急不缓地对我说着话。 “人间之情欲,你大抵永远不会明白,我只会为你觉得悲哀。”我如此回答,却也没有太多的情绪。 “你真是不可救药。”天帝说着,身旁的值官立刻提醒他道:“陛下,时辰到了。” “也好,你既然不肯回头,那就动刑吧。”天帝下了命令。 “多谢。”我很有礼貌地回道。 “行刑!”随后,值官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天刑台,我已经被铁链锁住无法动弹。而得了命令之后,四个行刑者立刻将我围在中央,将他们手中的法器祭出,随即法咒念起,四道火光化成火柱,直直向我袭来。 “啊!”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在火柱往我身体猛击的时候,那种肉体与灵魂都快要被撕裂灼尽的感觉还是让我忍不住喊出了声。 原来,天火真的可以焚身焚魂,痛苦煎熬中,我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硬逼着自己去想一切快乐的事。是的,快乐的事,想想那些和叶钧在一起的日子,那些一家人都还在的日子,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日子。 “啊!”忍不住又是一声惨叫,我已置身于火海之中,很快了,那种死亡的感觉已经逼近,很快我就可以解脱了。 “想让她做替罪羊,老家伙,你好像没求得本尊同意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但是我已经无力去辨认是谁了,只是天帝和众仙们一片惊讶之声,随之似乎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是谁?”我身边一个行刑者忽然大喊,然后,然后我就听见四个人的惨叫声。 “小月仙,你真乱来。”一个身影冲到我面前,在我还没有看清他是谁之前,他便将我全身锁链斩断,而我的身体便顺势倒在那人怀中。 “川痕。”我终于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你的身体是本尊造的,没有本尊同意,谁让你那么践踏的?”川痕说着,将手指放在我重要穴位的地方,然后一个清凉的气息灌入我体内,之前那种灼热的疼痛立刻缓解了许多。 “川痕,天界和魔界向来河水不犯井水,你来做什么?”对面的天帝质问道。 “哼,本尊不来,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这样滥用天规吗?”川痕说着,将我抱在怀中,见我还有些意识,便低声说道:“你还真是命大,居然还活着。既然活着,就不能再乱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长辈去处理,乖乖休息一下,知道么?” “长辈?”我迷糊间抓到了一个关键词,川痕只有一个人啊,那里来的“这些”? “喏,他们来了。”川痕说道,几道身影便从天而落,落在了我们身边。 “阿瑶!”有两个人冲到我身边,急切地忽然着,我虽然疲惫到无法看清来人,但是那两个的声音还是让我的心头一紧。 太熟悉,却又太久违了。 “爹……娘……”我颤抖着喊了出来,忽然就有一只宽厚的大手握住我的掌心,道:“是我们,是我们。” “小月仙,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川痕说着,已经将我的交到我娘怀中,而娘抱着我,全身似乎都在颤抖。 “娘……”我倚靠在这个熟悉的怀中,紧紧抓住她胸前的衣服,道:“阿华她……她已经……我没能保护她……” “阿瑶,你已经尽力了。”娘的声音有些嘶哑和颤抖,她的手轻抚着我的脸,道:“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素凝,先让阿瑶休息,我们还有事情要解决呢。”这时候爹的声音传来,再次重逢,他显然要比娘稳重一些,但是耳边还是传来了他的关心:“阿瑶,相信爹和娘,好好睡一觉。你月姨和花姨都来了,等你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月姨和花姨?我心下一想,原来和当年事件有关的人都来了,这是决心要解决一切吧。 “好……阿瑶等你们……”其实我自己也撑不住了,勉强把话说完,眼皮一沉,便再也无所知觉。 ------题外话------ 啦啦啦,今天终于准时更文啦…… 第一百零二十五章 背后的那人 从昏迷到再次醒来,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是睁开眼看着自己置身的这间屋子,我愣了好久。脑子像是长时间不工作,一下子全是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 而身体也是虚弱得很,完全不容我有太多动作。 我躺着的这间屋子不是……渐渐回想起发生过的事情,我对眼前看到的一切感到惊奇。 我置身的这间屋子,对于我来讲算是无比熟悉的,因为这就是我这几百年来在天庭里居住的地方。 隐约记得,当时我已经被天火焚身,然后川痕忽然出现了,再后来我爹娘也来了,再后来……头有些疼痛,我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迷茫。 此时屋子中只有我一个人,安静得诡异。而当时我昏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总得找个人问问,心下想着,我双手用力一撑,想要坐起来。 “仙子!你终于醒了!”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我吓了一跳,一个失力,没能坐得起来。 “没事吧?”一抹娇小的身影闪到我眼前,关切的问道。 我本能地摇摇头,却在看清楚对方的时候不由得一惊喊出来:“小夭?” “是我,是我。”小夭在我眼前晃了两下,表示自己一直存在。 “你怎么在这儿?”我记得叶知凡说过,他曾在天庭外遇到过小夭,而小夭将我所经历的事情告诉他之后,便随着月神他们一同消失了。 “月神和日神一起回来了,我就是跟着他们回来的。”小夭说着,转头又望了一眼门,然后抱怨道:“只可惜现在和你一起被天帝那老头给困在这里了,月神他们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等等,等等。”我有点晕,连忙叫住小夭,问道:“困在这里什么意思?月神他们不是私奔了么?还回来做什么?还有,你有没有看见我爹娘和川痕,我在天刑台上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就知道你会问,你也别着急,我之所以要陪着你,也就是要将一切事情跟你说清楚。”小夭面对我的连续发问表现得很镇定,还让我不要太着急。 “那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能很着急,只是一边慢慢地让自己坐起来,一边对小夭说道。 “这可要从你牺牲自己将我送回天庭之后说起来了。”小夭开始缓缓道来:“月神用你夺回的日神珠碎片救回了日神,但是两人也知道天帝不会这样放过他们,于是,他们准备离开天庭。但是,月神是你娘的亲妹妹,事情到了现在,不彻底解决的话注定是肯定会把你和云华给逼死的。” “所以呢?”我问着,心下却难免有些感慨,我似乎运气太好,没死成,可是云华呢?一切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小夭没有在意到我的情绪,接着说道:“所以,月神决定去将你爹娘救出来。日神也很支持她,于是我就跟着他们两个去了。其实,你爹娘被囚禁在东海这件事还是我努力打探到的,就为这,我可是在天庭里潜伏了几百年。” “所以,月神将我爹娘救出来之后,就直接赶到天庭来了?那川痕又是怎么回事?”一时间,我又多了许多疑问,但是就是因为太多,竟不知如何问起了。 “你别急,我都会告诉你的。”小夭接着说道:“天帝当年将你爹娘囚禁在东海,那可是花了大力气,加上有龙族的看守,就凭我们三个的力量根本救不到。可这时候仙尊忽然出现了,他一出手,那可真是千军万马难挡啊,你都不知道,当时的场景有多壮观!满地的虾兵蟹将,唉,这回东海边上的渔民可是捡了一个大便宜,随便到海边一捡,那可是满满一筐……” “小夭……”我有些无奈地打断它,然后道:“说重点行么……” “哦哦,我跑题了啊?”小夭连忙认错,接着将事情说下去:“仙尊忽然出现帮忙,这个三界都畏惧的主,连龙王都拦不住他。于是,我们就这样将你爹娘给救出来了。而我们一出东海,就听到了你将被处刑的消息,没敢再耽误,就冲进天庭来,后来就有了天刑台上的那一幕。” “那我爹娘他们和川痕之间没有发生什么矛盾吧?”我这样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想当初,若不是川痕意气用事杀了先代月神,我爹娘、日神和月神,他们也不会有后来的遭遇了。而且说起来,先代月神可是我娘的师父,而我爹是先代月神的大哥,这关系,实在有可能和川痕发生冲突的。 “好像是又争了几句,后来差点要动手了,谁知这个时候你出事的消息传来,大家立刻就冷静下来。其实吧,仙尊和先代月神那些事,谁对谁错也不好说,想来你爹娘也不能太过计较。” “小夭。”听着小夭分析几个人的利害关系,我忽然叫住它,用一种认真慎重的语气问:“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从神殿中忽然的性情大变,小夭的身份就一直显得很神秘。它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陪我闯到藏书阁中,面对那些过往那样的好奇。可是,它似乎又什么都知道,因为现在它什么都说得出来。记得它曾说过,它也只是一颗棋子,那么藏在它背后的,又是谁? “你是对这个耿耿于怀吗?”小夭反问:“我说过,我的目的就是帮你,这可不是谎话。” “我知道,可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你总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吧?” “你既然那么想知道,我说了也无妨。”小夭说着,随即语气一下子沉重下来,它对我说:“我身后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许多年了,现在说出来,你恐怕要觉得不可思议了。” “是谁?”我虽然这样问着,心中也开始猜测起来,能够卷入这场长达一千多年的纠纷中,又死去的人,莫不是…… “是先代月神。”小夭没有卖关子,很快说出了答案。 果然,与我的猜测一样,只不过……我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 “先代月神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时候我偷灯油被发现,是她及时出手帮了我一把。不仅如此,后来她一直让我躲在月宫中,还会定时给我送些灯油,后来,我就誓死跟随她了。” “我是问,她为什么要你这么做?”我绝对不会怀疑小夭的忠心,我奇怪的是,先代月神还在位的时候,甚至是到死,这个世上也还没有我呢。那么,她让小夭帮助我,这又从何说起呢?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又很长了。”小夭顿了顿,说道:“当初仙尊约月神大人私奔,月神大人是万分愿意的。可是,他们的对话被一个小宫女给听到了,而后,宫女将事情禀报给了天帝。天帝大怒,却似乎也顾忌着仙尊的力量,只好私下找到月神大人,威胁了她。” “这才是先代月神反悔的真正原因?”我脑中忽然闪现出川痕击杀先代月神的那一幕,那时候月神目光中,分明就是对川痕的眷恋。 “可惜,那么多年,仙尊还是一直误会着月神大人。”小夭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天帝威胁过月神之后,月神就知道仙尊一定会做出冲动的事情来。于是,她冒死占卜了一卦,损毁了近半的修为窥探了天机。但是,她也只能隐约知道会发生的事,知道会有一个叫做鸾月的人出现,而她的出现,才会将事情的矛盾推向最顶端,才有可能改变这个悲剧。所以,在月神大人死前的某一天,她交给了我一个任务,要我继续守在月宫里,等你出现,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帮你把事情给解决。” “原来是这样。”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先代月神做出这样的牺牲,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为了不曾谋面的我,这个时候,除了感激和感动,我就只剩叹惜了。是的,川痕他亲手杀了月神,还怨念了她那些一千多年,到最后却是恨错了人,这种事情,让我一个外人看得很难受。 “其实仙子也不必太难过,先代月神她心胸开阔,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曾说过,在她的生命中,最遗憾的就是不能亲眼见证仙尊的幸福。仙尊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仇恨,他会恨天庭,恨月神大人,更会恨自己。而如今,仙尊既然肯出面解决这由他造成的事情,那么就说明他心中的结正一点点打开。那么,先代月神若有知,便也可以瞑目了。” 小夭这样安慰我,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但是仔细一想,我又觉得有些悲剧了,于是叹道“可是,如果川痕知道了真相,他心里的伤恐怕不会再好了。” “月神大人有吩咐过,无论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她都不希望仙尊知道真相。有时候,活在恨里要比活在愧疚中好得多。”小夭说着,忽然跳到我身上,很严肃地吩咐道:“所以仙子,你可千万别把真相给说出来啊,就权当是给月神大人一个安慰吧。” “也好。”我又感叹了一声,道:“我不会说的。” 第一百零二十六章 最后的条件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站在小夭背后的那个人,是那位在一千多年就被川痕亲手击杀的先代月神。想到她为了川痕做的一切,我不禁难过。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最近经历太多的爱恨离别,我对这种事情特别敏感,听小夭这么一说,心中又像悬起了巨石,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当然,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下,我也没有忘记眼前的事。是的,说完了过去,我必须要知道眼前了。爹娘他们和川痕的意外联手,让我在天刑台上得逃脱,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现在要说我们被天帝困在了屋子里呢? 因为知道小夭肯定会悉数相告,这次我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听它往下讲:“肆意拼杀并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回是仙尊自己提出来的,要跟天帝好好谈谈,把事情给解决了。所以,在救下你之后,他们几个人就开始和天帝周旋了,但是天帝信不过仙尊,便提出以你为抵押。当时你已经昏迷,的确需要治疗,商量之后,大家决定将你暂时留在这屋子里,和天帝商议完之后再放你出去。而天帝还是不放心,不仅派人守在外面,还亲自给这里下了结界,所以严格意义上讲,我们两个成人质了。” “这么说,爹娘他们是要和天帝讲条件了?”我冷静下来仔细分析,觉得大有可能。 至于有可能性的原因,倒是小夭替我说了出来:“三界已经大乱,天帝虽然从不插手人间浩劫,却也不得不面对着来自苍生的压力。他终归还是得把浩劫给结束的。但是放眼天界,能够真正掌控日月两颗神珠的也不过日月两族的人。日族这边有仙尊和你爹,日神根基已毁,没有什么价值,然后还能再数出一个端阳来,他现在虽然被封为日神,但是根基修为尚浅,根本不能够完全掌控日神珠;而月族这边,你差点没魂飞魄散,能掌控神珠的也就你娘和月神了。这个情况,天帝就不能不坐下来听听我们这边的条件了。” “可我怕浩劫平定之后,天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特别是我爹娘还有川痕。”我表示对此十分担忧。 小夭似乎对此没有太多的顾虑,听我这么一说,还安慰我:“你要想想,仙尊、你爹娘那都是些什么人物?肯定会把天帝压住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 “那爹娘他们想要跟天帝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小夭摇摇头,道:“当时他们什么都没说,就很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就进大殿去了。不过我想,条件中会把你救出来,不然那个凡人岂不是很可怜?” “阿钧?”我听小夭提起叶知凡,眼前一亮,连忙抓起它,问道:“你有他的消息?他还好吧?”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便不敢再想阿钧,可是现在,似乎情况有些不同了。 “别激动,先放我下来!”小夭对我抓着它尾巴很抗议,我也察觉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连忙将它放下,道:“那你快告诉我啊。” “我也只是那时候在天庭外面见过他,他要冲进天庭找你,被我拦住了。后来,我也没他消息。” “这样啊。”听到这个回答,我难免有些失望,不过转而想起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于是连忙追问:“我睡了多久?” “嗯?”小夭被我忽然这么一问有些发懵,回过神来才答道:“按天界的时间算……大概两天吧。” “什么!”我差点没跳起来,要知道天界和人间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我这么一睡,人间就是两个年头了。 “你也别急,叶知凡可是仙尊的徒孙,他的本事你总该相信吧?再说了,天帝也不可能一直拖着不给答案,很快事情就能解决了。到时候你和他便可以相聚,不是么?” “我知道,只是……”我没有把话说完,因为我实在不希望那种事情发生。[]记得那时候,阿钧为了将我从魔界中带走而献出了自己一般的魂魄,后来在人间又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恶战,离开他时,他还为了保护我而受了重伤。如果是这种情况,就算他比川痕强大也…… 不敢再想下去了,我猛然摇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天庭的事情还没有结果,也就意味着我还有可能面对不可知的困境。 但是,我似乎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了。 醒后没有多久,端阳忽然到访,他开了门进来,随意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便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陛下让你现在到神殿去。” “就我一个?”力气已经恢复了一些,我从床上起来,瞟了一眼小夭,问道。 端阳跟着我的目光,他看着一眼小夭,道:“陛下只说了你一个人。” “喂,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算老几啊?不过是个小日仙,这么面无表情,装什么大神?”小夭终于爆发起来,在床上乱跳着抗议。 不管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我和端阳毕竟已经绝交了。此时他于我,也不过是个神仙。于是,我揪起小夭的尾巴,对它说:“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再骂了,他毕竟是日神,身份不一样了。” “哼!”小夭气呼呼地,却也没再说话。 我这算是安抚好了小夭,于是将它放回床上,又转身道:“有劳日神带路。” 端阳听罢显然一怔,随即却恢复正常,面无表情地点头,转身走在了我前面。 天帝要见我,却不是在天庭大殿上,这个意思很明显了。他与爹娘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不能让众仙知道的协议,毕竟私下解决。 于是,我们见面的地点被设在了神殿中。 神殿中依旧供奉着日月两个神珠,不过让我很惊奇的是,现下神珠已经不是那种失衡的样子。日神珠大放光芒,气色很正,而月神珠的邪气也完全不见了,两个神珠安静地悬在神架上,安静地旋转,安静得让我差点误以为时光回到了自己还是月仙鸾月的时候。 但是,转念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那颗看似正常的日神珠神力还是要比以前那颗弱一些的,像是……像是有人把所有的神力拼凑了进去。 不会吧?一种不好地预感升起,刚跨进神殿的我连忙环视了一周,娘亲、月神、川痕、甚至是花神都在,结果没有我爹! “爹呢?”这是我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问的是我娘。 几百年不见,我娘还是当初的那个样子。这要放到人间,恐怕没有人会认为我们是母女吧。可是,此刻她脸上还带着几分疲惫和悲伤,眼睛有些红肿,这个情况的话……果然,娘她深吸一口气,望了日神珠一眼,转头对我说道:“阿瑶,你爹他,牺牲了自己的元神。” 虽然自己已经猜想到,但是双手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我看着那颗用爹的元神换回的日神珠,怔怔地问:“这就是你们的条件?” “嗯……其实,娘今后也要留在这神殿之中了。”娘如此说道。 “那其他人呢?”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就是那么平静地望着殿中所有人,用那么平静地语气问着。 “你月姨会和花姨回浣花仙谷,毕竟你姨父的伤还需要好好调养。至于师公……”娘亲看了川痕一眼,随即道:“这就要问他了。” 我看了一眼川痕,此刻他正平静地望着我,却没有说话。 收回目光,我现在已经明白这场交易了。爹用自己的元神恢复日月神珠之间的平衡,而娘则答应留在天庭重担月神之职,恐怕也是永世离不开天庭了。而作为条件,天帝也不能再追求月神和日神私自离开的罪过,甚至是我,恐怕也不会再被追究了。 为什么最后要做出牺牲的是我爹娘?我心中难免不忿,又看了一眼川痕,而他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开口说了话:“本尊永世也不会离开魔界了。” 这也是条件之一么?我不知该作何心情,却是听一直沉默的天帝说了话:“鸾月……” 天帝才开口就闭了嘴,因为他喊“鸾月”这个名字的时候,几道仇恨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身上。 “咳咳。”天帝尴尬地咳了两声,随即十分明智地改了口:“云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也不想留在天庭了吧?” 我冷笑,反问:“你说呢?” “咳咳。”天帝又装着咳了几声,然后摆出一副庄严的样子来,道:“不留在天庭,那就不能留着仙籍。朕只能夺取你的仙籍了,只是从此之后,你就不能再回天庭来,明白吗?” 能不回这个地方,我自然高兴,可是,当目光落在我娘身上,我又开始犹豫了。娘在这里,我的亲人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呢? 谁知,娘亲却伸手拍了拍我肩膀,道:“阿瑶,你爹就是不愿意你为难,才在你还昏迷的时候就耗掉元神,他要我跟你说,幸福就好,不必太牵挂。” “可是……”爹和娘的心意,我岂会不明白?但是,真要说放下,我又岂能这样坦然? “阿华和成雪牺牲才结成的封印,还需要人去守护。娘这样说,你明白了么?”娘亲只一两句话,我却已经了然。我和云华流着同样的血脉,她留下的封印,也只能我去守。如此这般,我便再也没有理由留在天庭了,于是深叹一口气,我对娘亲说道:“娘,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一百零二十七章 生死犹未明 故事的结局有很多种,我却怎么也不可能预料到,最终的时候,我会站在南天门口,就这样孤独地站着。[.超多好看小说] “请姑娘尽早离开。”守卫南天门的天兵见我在这里站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点点头,却并未说话。刚刚就是在这里,我目送着月神和花仙离开,不忘记将杜若的根基交给花仙,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而在那神殿之中,娘恐怕永世地待在那里了。准备离开时,小夭说它比较留恋神殿中的灯油,所以就跟我道了别。这样下来,现在便是我一个人了。 算了,此刻早就回不了头了,这样想着,我已经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小月仙。”川痕忽然出现拦住我的去路,我微微皱了眉,停下了步子,却没有开口说话。 “行了,本尊叫你云瑶还不行么?”川痕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语气甚至有些讨好。 但我却只能是平静地问他:“你拦着我做什么?” “想问问你去哪儿。”川痕倒是直言不讳,不过对于未来去哪儿我也没有多想过,总是觉得叶知凡在哪儿就去哪儿了。可是转念仔细一想,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怎么不说话?”川痕见我发呆,提醒道:“没有去处的话,本尊不介意你到宫中暂住。” “我要去找叶钧,就不劳仙尊了,告辞。”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让我面对川痕,我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别扭到我实在不想和他多说话,于是匆匆撂下这么一句,我就打算离开。 “你找不到他的。”川痕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我转头望他,却见他一脸的平静,样子似乎没有和我开玩笑。 “什么意思?”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警惕地问道。 “这个给你!”川痕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件东西,直接向我抛来。我接住一看,竟是月盈簪! “你……从哪里得来的!”我不免有些激动,这月盈簪是我送给叶钧的定情信物,如今怎会在川痕手上?难道说叶钧他…… “他应该死了。”川痕一脸平静地看着我,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向我宣告了一场惊天噩耗。 “你说谎!”我怒道:“你对阿钧从来没有过好意,在魔界的时候还换走了他半数的魂魄!你根本就是在说谎!” “本尊何必说谎?”川痕冷眼望着我,说道:“当日你被天兵抓走,叶知凡也身陷到浩劫之中无法脱身,恰好遇到本尊,便将此物拿出,说若是他没有办法活着回来,就让本尊将此物交给你。” “叶钧他身陷困境,你为何不帮他!”我想也不想地朝川痕怒吼。 “因为本尊要赶去救你爹娘!”川痕终于有了些情绪,他颇为有理地反驳我,让我一时语塞。若川痕说的是事实,他救了我爹娘,我还能要求他多做什么呢?可笑,自己的举动实在有些可笑了。 没有想象中的眼泪,也没有再失控下去,我忍住所以情绪,将月盈簪紧紧握在掌心,却是不再去看川痕一眼,转身就要跨出南天门。 “你要干什么?”川痕有些慌张地上前抓住我的手腕,有些质问的感觉。 我将他眼中的担忧看懂,却只是冷笑一声,道:“放心,我不相信他会死,这就去找他。” “你疯了!”川痕大吼,道:“你在天界待了三天,人间那可是三年!浩劫早已结束,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你?” “总有他的原因。”我很平静地回答,同时用力将川痕的手甩开,看着他说出了冰冷的话:“但这一切,与你无关。” “你……”川痕似乎被我气到了,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其实我和他之间,本就不该有什么,于是我果断转身,以最快的速度飞离了南天门,身后传来川痕的身影,只可惜越来越远,我已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川痕说什么都已经没关系了,我和叶钧的事情,只能我自己来解决。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地老天荒,我也会找到他。 而离开天界之后,我想也没想,就回到了柳城。这座江南的古城,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和叶钧相遇的地方,也是我云华和花成雪魂魄停留的地方。记得叶钧跟我说过,等浩劫结束,他就带我回柳城,我们在这里筑间小屋子,开间医馆,白天给百姓看病,晚上……有些想不下去了,离开川痕,自己一个人回到了落寞的神娘庙,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千辛万苦,回到这个地方,你却已不在。想想今生,我与叶钧真的聚少离多,而每次离别,我们都在接近死亡。现在我挺过来了,他却…… “咦?大姐姐,你在哭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慌忙将眼泪抹尽,转身一望却是两个小孩子。 问话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正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我,而她的身旁,却是一个才两三岁的小男孩,此刻正坐在地上,口中学着小女孩的口吻道:“大……大……姐姐……” 这小女孩,和杜若好像!心弦一动,我蹲下身子,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爹和娘说,不能随便把名字告诉陌生人,所以纱纱不能说。”那小女孩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一愣,这女孩子叫纱纱?还真是一个诚实的孩子呢。 “那你可以告诉姐姐,这间神娘庙现在是谁在看守?为什么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呢?” “什么庙啊?”小女孩看了一眼我,解释道:“这里是我们家的祠堂,里面供奉的可都是叶家的祖先呢!” “叶家的祠堂?”我一惊,在记忆中,柳城姓叶的家族也只会有…… “纱纱,你又带着弟弟来祠堂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我和纱纱的谈话。而纱纱一听,连忙牵起弟弟转身跑过去,似乎很怕责骂。 “姑娘,这里是我家祠堂,不知您是……”熟悉的声音停止在我们目光相交的瞬间,我一怔,对方也是怔住。 竟然是三秀! “云……云姑娘?”三秀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而我望着她,一副年轻少妇的装扮,衣着光鲜,看来过得很不错。 “我回来了。”苦涩一笑,我对她说道。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三秀冲上来与我紧紧相拥,很激动地说道:“三年了,你知道吗?你离开有三年的!那时候只听说你被天兵抓走,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 “三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三秀说起的时候,我心中那种物是人非的感慨又不禁涌上来,我有些恍惚,问她:“这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太多事,太多事了。”三秀抹着眼泪,她松开我,却是将小女孩和小男孩拉到我面前,道:“这是你们的云姨,快叫一声。” “云姨……”两个小孩子同时弱弱地开了口,我朝他们笑笑,随即问三秀:“都是你和二哥的孩子?” “纱纱是知城拜把子兄弟的女儿,她父亲死在那场浩劫里,后来也就跟着我们了。”三秀简单介绍着,然后指着那个小男孩说:“这是我和他的孩子,叶封。” “那二哥呢?这里怎么成祠堂了?”忽然发现自己有太多想问的事,而三秀似乎比我更心急,已经拉起了纱纱,又抱起了叶封,然后对我说道:“跟我回家吧,然后我们详谈。” “嗯。”我点点头,便跟着离开了。 然后,我见到了叶宅,一座在被烧毁的废墟上重建起来的宅院,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华丽,却也依旧威严。 “皇上顺利继承大统之后,知城与我便向陛下请辞,回到了这里。圣上念及叶家开国有功,对我们各种封赏,然后就有了这座宅院。而那时候你被抓走的消息已经传得遍地都是,四弟也是不知所踪,和知城商量以后,我们便将神娘祠收回了,当做了我们的祠堂。”三秀带着我穿过叶府各种走廊,我却是无心欣赏,连忙问道:“你们也不知道知凡的下落吗?” 三秀听我这么一问,忽然停下了脚步,一脸的神情凝重。 我被她盯得发毛,却要装出淡定地说道:“你也别瞒我,直接说好了,我有心理准备的。” “其实……”三秀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才鼓起勇气说道:“那日你和他在后做掩护,我们在前面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哪怕是到了圣上登基,我们再没见过四弟。” “什么!”我一惊,连忙问道:“你的意思是,自大军离开,你们谁也没见过知凡?” “你别激动,其实后来我们有派人找的。”三秀顿了顿,说道:“就连清玄道长也不惜硬闯了魔界幻月宫,但是你们两个的命数都很奇怪,从幻井中根本找不到信息。但是,我们终归还是有些线索的,那时候,有人说他们看见你被天上来的人抓走,而被你用清风扇打到地上的叶知凡,曾试图冲上天去,可也许是遇到了阻碍,那时看见的人都说,四弟他忽然从高空坠落,眼见快落地的时候,一道黑影闪现过来。然后,人们再也没见过他,连尸体也找不到。” 我快速消化三秀所说的事情,确定后才问她:“也就是说,当时知凡被人救走了,他还活着?” ------题外话------ 抱歉啦各位童鞋,今天池幽又来晚了……故事发展到现在,不得不说结束了。接下来,池幽会奉上超长版大结局。但是……大结局的话,大家懂得,十分必要花些时间。所以,池幽不能保证明天就能让大结局跟大家见面,所以,还请大人多多包容。明天或后天,精彩大结局,敬请期待 第一百零二十八章 大结局 “他还活着!?”我抓紧三秀的衣服,又问了一遍。 “你别急,总归没找到他的尸体,应该有希望的。”三秀轻拍我的肩膀,努力着想让我放松一些。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颤颤地松开手,却有些不知所云:“对不起,我……我只是……我……” “我知道。”三秀扬起微笑,却是很坚定地对我说:“我们要相信他,你还在等,他怎么会不来?” 是啊……我忽然松了一口气,就是安慰自己,我也该坚定地相信叶钧,因为还有我,他怎么会离开? “好了,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进屋用膳吧。”三秀见我放松了一些,连忙说道。 也好,我点了点头,便跟着她一起进了屋子。 我的到来自然也让叶知城吃惊了一番,不过惊讶之后更多的是激动,饭桌上,他对我说:“叶家的人一个人也不能再少了,你回来就好。” 我懂得他的意思,从叶家劫难到后来的随军出征,又经历了人间那次惨烈的浩劫。我们都该明白,生死无常,功名利禄都不如亲人还在身旁。 “二哥,三哥他们现在如何了?”我已经与叶知凡成亲,所以称呼也改变了。 “我和秀儿去找过他们,孩子都挺大了,男孩,活泼得很,像极了他爹。索性在浩劫中,他们两个都没受伤,还住在梅坞那里。知兰也和他们一起,只是前些日子说,看中了个好人家,便嫁了过去,日子过得还不错。”叶知城说着,往自己碗里夹了点菜,又继续说道:“现在弟妹还在做捕头,老三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两人每天吵吵,可有趣了。” “是么?”我笑了笑,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滋味,这是嫉妒还是羡慕呢?不知道,也不清楚。 “弟妹,今后你便在府里住下。”叶知城看着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现在这座宅邸是按照原来的设计重新建的,和以前的布局一样。知凡的院子很大,等他回来,你们也不会觉得挤。” 心微微一颤,二哥说知凡会回来只是一种期待么?我稍稍走神,却在回过神来之后微笑着说道:“二哥,我想我还得去些地方,如果……如果知凡他回来了,让他在这里等我。” “哦?”叶知城和三秀对我的话似乎很惊奇,同时看向了我。 我只好解释道:“我想去四重山找一下清玄道长,问他些事,然后再转去看看三哥和三嫂,其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叶知城和三秀同时松了一口气,然后三秀连忙接上我的话,说道:“这样也好,现在太平了,你也趁这个机会四处走走,散散心,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就能见到四弟了。” 叶知城点点头,对三秀的说法表示同意。 我笑了笑,却未再多说。 而那顿晚饭后,我也不打算在叶府中多留一晚,直接向两人道别,便向着四重山的方向飞去。 天帝虽然夺取了我的仙籍,却保留了我的灵力,只可惜,以我仅剩的魂魄,再不能有大的作为,所以,我必须找人帮忙。 是的,找清玄道长帮忙。 这事儿还得从我和知凡从魔界回到神娘庙之后说起,那时候我为了追踪怪物的方位,拿出了花仙给我的蝴蝶花。后来叶钧这东西挺好用的,就提议我们两人各留一颗种子,以防不时之需。而现在,就是用它的时候。说不定,蝴蝶花能够找到叶钧的所在之地。可惜蝴蝶花需要灵力催动,灵力越强效果就越好,所以我想要清玄道长帮忙。 “哦?你想用这个找知凡?”很顺利见到了清玄道长,他听了我的想法后,如此问我。 而我觉得这个计划并未有什么不妥,便点点头,道:“就是这样,也许会没消息,但总归可以一试。” “嗯。”清玄道长捋着胡子,道:“既然这样,老道岂有不帮之理?你且随我来,我们这就施法。” “多谢道长。” 清玄道长笑笑,将手中的种子接过,却是很严肃地告诉我:“连魔界幻井都找不到他,这回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一怔,随即平静下来,也是严肃地回答道长:“我知道。” “那就好。”清玄道长也再不多说,转身就带着我往道观后院走去了。 整个施法过程很顺利,我将月盈簪举着,那幻化的蝴蝶绕着它飞了几圈,然后便忽然飞走了。 “若是它们有消息,老道就会知道。”清玄道长收回灵力,如此说道。 “这次多谢了。”我再次道谢,却被道长拦住,他的神情并不轻松,他望着我,问道:“如果……老道是说如果……” “道长,没有如果的。”我连忙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知道您担心我,可是三秀说得对,知凡他不会丢下我的,我还在这里,他怎么会不回来?” “不管什么结果,你也会等下去?” “如果蝴蝶也找不到他,我便去四处打探他的消息,如果……如果还是不行,我就回柳城,在我们相遇的地方等他。” “这可能会是很久。”道长提醒道。 我笑了笑,时间,是我最不缺的。我对道长说:“知凡他为我等了七世,现在我等他,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如此,老道就放心了。”道长欣慰地笑笑。 然来,等待消息的我们聊了很多事。道长本就很健谈,他与我讲了许多大军里面的故事,也仔细得给我讲了杜衡这个人。杜衡称帝之后,治理国家的本事那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人间度过浩劫之后能够有那么快的恢复,可以说跟杜衡的努力有密切关系。但是,杜衡他身体却渐渐抱恙,病因却是相思。 我们一直以为杜衡是一个心中只有国家的人。殊不知,在他的内心一直挂念着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很久的人。 杜若,那个灵动的女子,想起她,我又不免有些伤感。有生之年,她若能知道杜衡的心思,恐怕是死也瞑目了。 “杜若还能重新,这您没有告诉杜衡师兄么?”听完道长的话,我这样问他。 清玄道长轻叹摇头,反问我:“若儿能重生,可是当她活过来,杜衡呢?恐怕已经是白骨一堆了。” 我恍然,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时间,是时间的间隔,让这两个人错过了,而且一插肩,便是永世。 可我还没来及感叹,就见清玄道长全身一怔,恐怕是有蝴蝶的消息了。 “怎么样?”我有些迫不及待,却见清玄道长眉头紧锁,半响才道:“在那日你们做掩护的地方,知凡的气息到那里就消失不见了。” “什么?”我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倒是道长他稳重,随即就镇定地说道:“知凡的气息是忽然消失的,如果那个地方没有发现过尸体的话,也只有一个解释了……” “他真的没死,只是……”我有些说不下去,因为这个猜测真的是太大胆了,而我的话被清玄道长给接上了,他很笃定地说:“只是有人刻意封印了知凡的气息,而且这个人修为很深,连幻井都被他蒙蔽了。” “会是谁?”我问着,也开始暗自思索中,记忆中能够称得上修为深厚的人,我统统搜寻了一遍。[] 川痕!我脑中最后能剩下的,也只有他的名字。他是修为极深的人,他也是告知我知凡死讯的人!是他,肯定是他! 我有些笃定,笃定到差点转身就要奔去魔界。但是,身旁还有一位清玄道长,他看懂了我的心思,连忙将我拦下,道:“不会是他。” “怎么不会?”我反问。 “师父他不会说谎的。”道长很肯定地说:“如果他救了知凡,绝对不会向你说死讯,他这个人,很坦荡的。” “那也不行,我得去看看。”现在终于有了一丝希望,我又怎么会放弃? “你进不去的。”道长却是说道:“师父与天帝定下了协议,他回魔界之后,魔界的石门就被众仙合力给封了。里面的出不了,我们也进不去。” “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道长,却也立即明白了那日在南天门川痕的眼神,他是在向我道别,这一别,又是永世。 “但是你也别失望,这世间高人不少,但是真要找,也就那么几个。老道这边消息广,会替你打听着的。”道长如此说道。 “那……就有劳了。”我有些迟疑,却最终还是妥协了。魔界若被封,我硬闯是半点希望都没有的,不如就等等道长的消息。 道长见我答应,也是松了有口气的样子。而我却已经无心再待在四重山上了,既然这里没有消息,那我只能先去一趟梅坞。 其实说起来,我去梅坞,看望叶知箫和江蛮还是其次。他们这对欢喜冤家能够平平安安的,已经足够了,并不需要我去担心什么。我真正在意的,是叶知槿。那个死去的女子,还躺在梅坞后山的幽谷中。而我种下的木槿花已经有三年,是时候去看看了。 于是,我直接飞到了知槿的坟墓旁。 此时是正月初七,空气中还带着冬日的寒冷。幽谷中不会落雪,翠竹依旧,但是那白色的花海却已经凋谢。倒是当年我种下的木槿花,依旧明艳绽放,丝毫不受寒冷的影响。 看着这样的场景,我松了口气。花仙给的木槿种子不是普通的种子,它能够为知槿招魂,而它开得盛就意味着招魂成功了。 “知槿,我回来了,你还好么?”倾身蹲下,我对着盛开的木槿花,轻声问道。 此刻并没有风,那木槿听了我的话,竟忽然摇曳起来。 “你能听到我说话?”我惊喜万分,只见那木槿又摇了摇。 三年的话……我算了算,知槿的魂魄应该已经很稳固了,开来真的是时候替她重生了。 “知槿,你听我说,你的魂魄已经在这木槿中养了三年,成形的机会已经成熟。我现在会替你施法,逼迫你的魂魄回到肉身上,会有那么一点点痛苦,要忍住啊。” 那木槿又摇了摇。 然后,我将墓穴挖开,取出了当年被三秀施过法而不会腐朽的身体,又催动自己的灵力诱导知槿魂魄回到她的肉身上。整个过程虽然费了我不少力,却总是没有辜负这份付出,半柱香后,知槿的魂魄便顺利回到了肉身上。只是知槿刚熬过一轮疼痛,还没能醒过来。 但是,一切却已经好起来了。 我欣慰一笑,背起知槿的身体,便往梅坞的竹屋去了。 当叶知箫带着自家儿子在研究如何处理刚生病的白菜时,我就这样背着知槿站在他面前。 然后,竹林万般寂静,连风呼啸的声音都没有。 “妈呀!闹鬼么这是!”叶知箫忽然惊叫起来,我正想解释呢,一旁的那个三四岁模样的孩子倒是淡定地来了一句:“爹,你真蠢,女鬼都是长发白衣,脸还不露出来,这两位分明是漂亮姐姐嘛!” “哎呀,这孩子嘴真甜,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一时来了兴趣,也顾不得和叶知箫解释什么,反倒是和小男孩聊起来。 “漂亮姐姐,我叫叶江赢,今年三岁。”小男孩很活泼,没等我再问,便继续说道:“知道这个名字怎么来的么?我爹姓叶,我娘姓江,但是爹和娘吵架总是娘赢……哎呀,爹,你踢我做什么?”叶江赢被叶知箫狠狠踢了一脚,差点没摔跟头。 我背着知槿,不好去扶他,倒是小家伙自己爬起来,拍拍屁股,向他爹做了个鬼脸,然后迅速跑开了。 “你……真的是弟妹?”这时候叶知箫难免重新打量我一番,我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反问:“不然呢?一个女鬼背着一个女鬼来寻亲?” “咳咳咳。”叶知箫一阵猛咳,一副很尴尬的样子,我却是笑了笑,道:“行了三哥,我还好好活着呢。而且知槿她……也会好好活下去的。” “什么意思?”叶知箫吃惊。 然后?然后我自然是将事情的缘由告知与他,这不免让叶知箫好好激动了一番。说着就往厨房里面走,说是要给我接风洗尘。 后来江捕头也回来了,嫁为人妻之后的她倒是常将笑容挂在嘴边。虽然真的向叶知城说得那样,两个总是在吵架中度过,但是我从两人眼中看到了甜蜜和满足,或许一辈子就是这么简单吧。 悲伤或是感慨,但现在都不能属于我。晚饭过后,我便向他们道别,知槿还没醒来,就暂且留在梅坞由三哥照顾。而我,还要继续寻找知凡路途。 他们知道我的心思,也不再多留,只是临走时三哥对我说,若是有一天累了,可以回到梅坞来,这里有上好的竹叶青等着我。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 后来……我走遍江河大山,也到过许多仙境谜地,却始终得不到叶钧的消息。他就这样人间蒸发了,那么无情的,连一点消息都没有留下。 人总会累,每次希望过后再失望,失望然后又绝望,再忽然希望。心情的大起大落也终于让我疲惫,人间奔波一年后,我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梅坞。 梅坞的竹叶青,还在等我么? 想了想,我终于还是决定去看看。 梅坞里,叶知箫和江蛮还是没完没了地吵,知槿已经醒来,再不是瘦弱的模样,那温暖的微笑又挂在她白皙的面庞上了。而叶江赢又长高了一些,更加聪明了,聪明得让他爹流泪满面。 听闻我回来,连山下的叶知兰也带着夫婿前来。就这样,孤寂了一年,我辗转回到梅坞,然后周身热闹起来。 但是这种热闹不该属于我,一夜之后,我还是选择离别。 众人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我却是笑得平静,道:“别担心,我认真想过了,这样四处奔走也不是办法。知凡他若出现,一定会回柳城,我就在那里等他,哪儿都不会再去了。” 当年因我失踪,叶钧他也是四处奔走。可是他知道,柳城是我们的家,如果我回来,一定会先去柳城。于是,在他的第七世,我终于出现在柳城,在那场千秋祭上砸在了他身上。 这是缘分,我们的缘分还没有断。我一直等,他终会回来的。 “既然你决定了,我们也不再多留,将这些竹叶青带回去,四弟回来就可以尝到了。”叶知箫很豪爽地将一大坛子酒放在我面前,我微笑收下,微笑告别,转身离开。 叶知城和三秀对于我的归来自然是万分高兴的,立刻替我张罗起房间来。我却是连忙拦住他们。叶府再好,也不是我和叶钧定情的地方,也不是我们相互许诺的地方,于是,几番推辞,我住回了神娘祠,住回了我自己的那间屋子。 就在这里等吧,像叶钧当年等我一样。 还是正月中旬,柳城要比梅坞冷一些,寒风刮来,站在院子中的我微微缩了缩脖子,身体是有些不如从前了。 “阿华,成雪,我回来了。”冬天,玄树只剩枝桠,而据三秀说,自再次封印后,玄树也再没开过花。但是无论如何,我却知道,云华和花成雪的魂魄还在,他们会陪着我等,我不会再孤单了。 于是,我再也没有离开柳城,很多时间都是坐在院子中发呆,发呆看着院门口,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出现。 冬风吹尽,春风拂面,然后盛夏,再是深秋。转眼又是一年,这一年,我唯一的变化,就是学会了喝酒。是的,我总是一个人喝着三哥的竹叶青,看着天边的残霞,将过往一遍遍回顾。 叶钧,你什么时候回来呢?连玄树都开花了。 今年春天,四年都没有任何动静的玄树像忽然活过来一般,一夜之间,满树盛开,极为壮观。 而与往常满树白花不同,这番花开,花蕊竟是鲜红的。这一白一红,我看得有些痴。 “阿华,成雪……”坐在石阶上,我端起白瓷小杯,向两棵树说道:“是你们吧?这花是你们送给我的礼物?” 院中寂寥,没人给我回答。却是忽然一阵风吹过,白色的花瓣纷飞成雪,那花雨,竟湿润了我的眼睛。 这是……有些醉了么?眼前被一片花雨覆盖,我竟觉得有些模糊。 摇了摇头,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是啊,醉了,也只有醉了,才可以觉得世界是美好的。 自嘲一笑,我低头又要为自己斟酒,不料那颤抖的手却一把被人抓住,那熟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以后除非有我在身边,否则不许喝酒。我跟你说过的这句话,你忘了么?” 我一怔,全身僵住。 手中的酒杯已经被夺下,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阿瑶,我回来了。” “阿钧……”我的声音竟开始失控地颤抖起来,我抬起头,那张熟悉的脸庞就近在眼前,他微笑着,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虚幻…… “阿钧……”我想要伸手去摸,头却开始有些晕眩,连眼前那张熟悉的脸也模糊了。 “你醉了。”低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待我反应,整个身体就失去了平静,我竟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我们去休息。”这是那场酒醉中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我便不记得了。 一切来得太快,快得那样不真实。 直到我被阳光刺醒,直到我摇了摇还有些痛的头,然后清醒。 有人睡在我身边! 这个惊悚的发现让我猛然坐起,睡在一旁的人被惊醒,揉了揉眼睛,也坐起来。 “真的是你?”就算触摸到叶钧的温度,一切还是那么不真实。 “别乱摸,小心我……”叶钧一脸坏笑,随即握住了我的手,落下浅浅一吻,眼中柔情似水,对我道:“阿瑶,我真的回来了。” ------题外话------ 大结局终于可以奉上了,这个时候池幽其实该激动一下的,但是,结局来了,故事还会继续,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鼓励和支撑,让我能够走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