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溺宠之锁龙心》 第一章 离别(一) 酒足饭饱之后,陌玉就腆着圆滚滚的肚皮在水泉便晒起了月光。 松岩从桃树上望下去,一脸讥讽:“活像一条死鱼,唉,你就是一条鱼。” 陌玉撇撇嘴,吐出一个泡泡,不理会他。 事实上,她也觉得她就是一条鲤鱼。她在海底生活了近两百年了。 一百年前身为昆仑山山神的松岩到渤海蓬莱仙岛去为岛上的岛主青鹤神女贺寿,无意间看到正暴晒在太阳底下的她。还是一条鱼的她被晒得干裂了一层鱼鳞,但奇怪的是她的嘴里仍在不停地吐泡泡。松岩一时觉得有趣,就顺手救下了她,还为她渡了法力。让松岩不可思议的是,这条奄奄一息的小鱼竟然靠着他的一点点仙气幻化成了人形。松岩那个高兴啊,直呼自己捡了蓬莱岛上的宝贝。 这条小鱼也确实比普通鱼儿稀罕,松岩还未给她起名儿。她倒自己给自己取了个文绉绉的名儿:陌玉。 松岩当即傻眼,心想这水里的生物怎么这么天才?还未上岸就通晓诗情画意了。于是,看到这条小鲤鱼稚嫩又水灵的模样,松岩硬生生把那到嘴的“捡宝”二字给咽了回去。 他堂堂一个山神,可不能让一条小鱼精给比了下去。 但是这条很“天才”的小鱼却死都不承认自己是个“精”。好吧,丫头你不是个“精”又是个什么?可鱼儿自己也答不上来,嘴里一扁,再一张,吐出几圈泡泡来,郁闷得紧。松岩一脸得意。这娃不是条鱼还是什么?这泡泡都吹得漫天飞了。 陌玉张嘴,咕噜咕噜地吐出好几圈泡泡,一边伸手逐个戳破它们。 “臭松岩,你才是死鱼呢!” “好吧,你是一条大活鱼!”松岩摊摊手,咧嘴笑,露出一口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的整齐白牙,一不小心,又叫了她另一个名儿:“捡宝啊,开不开心哪?” 话还未完,水泉边就响起一声怒吼,连月亮都颤颤地躲到了云层里。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叫捡宝!陌玉,陌玉,我叫陌玉--” 这一下子吼叫,几株桃树都吓得抖落了一地花瓣,连松岩也在树上颤一颤。 想当年,他把那条小鱼带到昆仑山,尽管鱼儿自己强调有了名儿叫做“陌玉”,可他本来为她取的“捡宝”总是不经意间出现在他脑海里,有一回,实在忍不住唤了一声“捡宝”,他当即就被她的白眼射死。这种叫错名的低级错误,他身为一个山神是不该犯第二次的,可他实在是觉得她太适合他的那个“捡宝”了,以后的日子里竟屡屡叫错,当然,惹来的代价也是很惨重的。 这条看似乖巧的小鲤鱼,实际上火气也是很大的。 松岩当下呵呵赔笑:“好,好,陌玉儿,小玉儿,以后绝不叫错了。” 小丫头哼了一声,似乎不领情。 松岩又说:“好玉儿,来,笑一个,我给你讲个事儿。” 陌玉兀自吹泡泡,伸出两个手指头戳啊玩啊。 松岩道:“小玉儿啊,那个,过两日会有个上仙上门来,上仙啊,知道是谁吗?”瞅一眼依旧不理人的小鱼儿,他又继续说下去,“丫头这就不知道了吧,那个上仙啊是沂山掌门人,我的一个老友。过几日他来访,我准备把你引荐给他,你得记住了,他叫白瑟,人称白仙人……” “啵”,飘在空中的泡泡一个个应声而破。陌玉霍的抬头盯住他。 松岩坐在树上的样子在月光下被映照地极美,美得飘渺。所以陌玉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松岩笑意一顿,似乎早料到了她这幅神情,他低低一叹,从树上跳下来。白袍拽地,不染纤尘。 “小玉儿,这件事我考虑了很多。三十年前我就在想,你本是鲤鱼,三百年的修炼至今也没什么进步,跟我在这昆仑山也修习不到什么东西。因着你是我带回来的,又受了我的灵气,所以也算我昆仑山的山徒,我对你也还是存有责任的。因此我打算送你去沂山跟白瑟修习法术,长点本事。” 陌玉愣愣地看着他,从地上站起,走了几步,又退回原地。 “反正,你是在赶我走,对吧?”她不停地用脚尖刨地上的泥土,嘴巴抿地紧紧的。“松岩,你不喜欢我了。” 松岩的神色是难得的正经,“小玉儿,我也是为你好。跟着白瑟,总比呆在这山里好太多了。他会将你视如己出。” “你胡说!”陌玉倏地抬头吼,眼圈红掉了,接着她的声音低下去,“不是的,他不会对我好,因为……” “因为什么?”松岩凑近了去听。 “因为白瑟老头有好多儿女,我才不要跟他们抢!” 陌玉对着松岩的耳朵就吼了一句。 松岩整个人被震得呆如木鸡,面皮抽搐了几下。 不等他反应,陌玉已经跳下了水,幻化成鱼身不停地在水中翻滚,吐着泡泡大声嚷嚷:“我不去我不去!我死都不要去沂山!” 松岩微愣,随即呵斥:“你这条小鱼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心我把你扔油锅里混着青菜一起煮,到时候就不是你这条活鱼去给人家拜师了,而是给白瑟送一份红烧鲤鱼去!” 松岩气得一拂袖袍,转身入屋。 陌玉潜在水里也那个气啊,心中发闷,大哭起来。 一哭,天边划过一道闪电,随即滚滚响雷落下,雨点转眼而至,噼里啪啦笼罩住整座昆仑山。 陌玉伤心了一夜,雨也下了一夜。 第二章 离别(二) 翌日天气大好,山中云雾缭绕,比往日更浓。 松岩起了个大早,去陌玉屋里看人。小丫头竟然不在,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没回来睡过。 松岩不免又担心起来,连忙跑到水泉边。果然,这条小鱼儿竟然扎在泥土里睡了一夜,此刻正酣香呢。 松岩失笑,伸手把她从泥土里捞起来,一手捧住还在熟睡的小鲤鱼,一手甩了甩淤泥,冷不防身后一个笑声响起:“松岩兄好兴致,一大早就在捞鱼玩。” 松岩闻言顿时手一抖,掌心里的小鱼便“嗖”一声落回了水底,无奈,他又重新去捞她。 身后那声音又调笑道:“看起来松岩兄还捞鱼捞得不亦乐乎!” 松岩硬是忍住了瞪眼的动作,很小心地将陌玉从水底打捞起来,再凑过去看看,小鱼儿还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睡的正香。 松岩安了心,捧着她往屋内走,不睬身后之人。 来人却笑嘻嘻跟着他,看他将鲤鱼放入屋内一个水缸中,问:“怎么,松岩兄,打算洗洗干净做顿红烧鱼来慰劳慰劳我专程来看你?” 松岩从水缸里抬手,手上沾了水珠,他眯眯眼,念诀,抬指朝来人迎面一划,水珠凝成的冰棱顿时寒芒般闪烁,剑一般飞去。 “云兄许久不见,这嘴还是一如既往讨嫌。” “呵呵,松岩兄,可惜,今日我这嘴不是专门来让你讨嫌的。” 云延穹微微向后退开一步,抬臂,宽大袍袖宛如流云般挥扫而过,顷刻间青光万丈,尖锐的冰棱在近袖的瞬间再次化为水迹,直线般流畅落地。 松岩看了一眼脚下一滩水渍,又回头瞅瞅水缸里一动不动的小鱼儿。好一会儿,他才正视面前的人。 “我知道了,出去说。” 云延穹也好奇地望望那条鲤鱼,笑眯眯道:“这到底是什么宝贝东西,让你如此在意,竟跟我也动起了手。” “她不是东西。”松岩顿时冷脸。 “松岩兄……” “出去讲。” 松岩拉长了脸,老大不高兴地扯着他的袖子出门。 云延穹眉目一弯,笑得更开怀。 松岩开门见山道:“你是白瑟请来的吧,今日是来带走陌玉的?” 云延穹点头,眯眼,四处张望:“人呢?那丫头人呢?长什么模样?让我先瞧上一眼。” 松岩顿时黑脸,他想起适才这家伙还开口闭口鱼来鱼去的。 见他沉默不语,云延穹更为好奇,“怎么,松岩兄你该不是把她藏起来了吧?” 松岩再也忍不住,嘴角抽搐道:“云兄之前还见过。” “怎么会?适才除了你我就只有一条鲤鱼,哪来第三人…。”声音戛然而止,云延穹倏地瞪大眼睛,下巴掉落,“莫不是那条鱼……” 松岩正色,点一下头,轻咳几声,“不错,云兄,正是此鱼。她就是你即将要带到沂山的陌玉。” “那可是一条鱼精,如果刚才我没看错的话。”云延穹难以置信,“松岩,沂山为三界之中的正派仙门,众仙修炼习性之圣地。素来的弟子皆为根正苗红的仙家后裔。从沂山出来的优秀弟子,那可都是要去天庭受命的。那丫头一条鱼精,身上存有妖气,怎可入盾仙门?” 松岩见他面色凝重,心底叹一声。“我知道,但是你方才见到那鱼儿可有闻到她身上的妖气?” 云延穹一听颇觉神异,细细一回想,挑起眉毛,“不错,身为一条鱼精,身上竟没有妖气。” “我给她渡过仙气,许是那些仙气净化了她身上的妖气,让她像个凡人一样气息干净。” “就算如此,也是不允许她进沂山。” “但她是受我仙气才化成人形,如此说来,她也算我昆仑山门徒了。再者,白瑟也未说什么。” “那是因为白瑟不知道陌玉身份。”云延穹断然拒绝。 松岩皱眉,他当初是向白瑟隐瞒了陌玉的真实身份,白瑟才应允的。 “松岩别做傻事,这事要是被查到,不光你倒霉,那条鱼精也要受罪。” 松岩不语,他抬头,目光透过云延穹的肩头望到不远处。突然脸色一变。 “怎么了?”云延穹看到他的神色。 松岩喃喃:“小鱼儿。” 云延穹一怔,回身。 不远处的一颗桃树后,陌玉正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朝他们张望,脸上堆着被抓个正着的尴尬笑容。 “松岩!”她朝面色古怪的松岩挥挥手。 松岩脸色更难看了,“臭丫头,无法无天,竟然学会偷墙角了。过来。” 陌玉立刻翘起嘴角,一脸鬼机灵,小跑过去。 “松岩。” “鬼丫头!” 松岩抬手就不客气的给她一个暴栗。 陌玉哇哇大叫,“坏死了坏死了,臭松岩,臭松岩!” 她一边扭头,一边不忘偷窥在一旁但笑不语的云延穹,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笑问:“这位好看的先生定是白仙人吧?” 瞧她那么开心的神色,松岩板起脸来,“昨天是谁死活不肯离开昆仑山,又哭又闹的?这会儿无端开心,你开心什么?” 陌玉不理会他,只顾盯着云延穹瞧,笑呵呵道:“仙人是来接我的吗?” 云延穹笑意一顿,他知晓了她的真身自然是不能再接她回沂山了。于是他朝松岩看了一眼,松岩反瞪他,眼里半含警告之意。 陌玉不知这两人心里打的小九九,兀自道:“那这样的话我们何时启程?沂山在哪里?有昆仑山这样山清水秀地杰人灵吗?那里的小妖精也都善解人意乖巧可爱吗?” “傻子!”松岩忍不住骂,伸手将她从云延穹身边拎回来,“明明是条鱼,怎么老和阿猫阿狗一样喜欢随便爬到别人身上去?也不怕别人身上藏个毒啊暗器啊什么的。最要紧的是也不知道别人的心脏是红是黑,会不会把你拐回去做红烧鱼吃。给我回去,别出来!” 他直接拎着她将她扔到了几里之外的水泉里。 向来仙界人人称颂的“温雅先生”竟然发火动粗,可见心情是有多差。 但是,云延穹摸摸下巴,上下打量了松岩几眼,“松岩兄,说实话吧,我老早就觉得你脾气不怎么样。” 松岩狠瞪他一眼,“云延穹,把话说明了吧,是不是不收陌玉?” “你自己看见了。”云延穹耸肩,表情好不无辜,“仙门不收妖魔鬼怪,这是历来的规矩。”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松岩脸色铁青,下逐客令,“那你就滚吧,给我滚出昆仑山!滚--” 他朝他大吼。声音震撼整座昆仑山,听得云延穹抖了几抖,起了一身寒毛。 此刻正泡在泉水里的陌玉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了一下。别看她平时嗓门脾气都挺大,但跟松岩一比,两人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陌玉想,自己不愧是受了松岩的仙气,所以性格脾性也与他想象。 眼珠子一转,她又偷笑,定是那个什么“白仙人”得罪了松岩大山神,这下,松岩该不会把自己送出去了。 如此一想,她大为开心,舒服地在水里打起了滚,泡泡吹得漫天飞。 第三章 离别(三) 等她一身湿地从水里爬回来找到松岩,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她估摸着这个时候那什么“白仙人”已经走了,挺高兴地去唤松岩。 松岩正躺在藤椅上看书,专心致志,眼皮都没抬。 “松岩松岩。”陌玉兴冲冲地问,“那谁谁谁被你轰走了吧?哈哈,好开心。” 她大笑,笑声因为极其颤抖而听起来像是在鬼哭狼嚎。 松岩难受的掏掏耳朵,“你就那么不想离开昆仑山?” “我为什么要走?”陌玉反问。 松岩一愣,翻书的手顿住,抬头,他凝视面前一身湿的陌玉。 他皱皱眉,放下书,“怎么到现在还学不会退水诀?” “那有什么关系?我本就是水里面的啊,又不难受!” 陌玉无所谓地挥挥手,袖上的水迹悉数甩开去,溅了松岩一脸。松岩面皮抽搐了两下。 “陌玉!”他一字一顿咬牙大吼。 陌玉见状转身就想跑,松岩从藤椅上一跃而起,眼疾手快抓住她。 “跑!你还给我跑!” 松岩顺手施法把她现为原形扔进屋角一个养着其他锦鱼的鱼缸里。 变成鱼的陌玉在水里吐着泡泡,噘嘴抱怨。 然后,她看到那个一身白的“白仙人”笑眯眯自门边出现。她惊吓地打了个嗝,吐出一连串泡泡。 云延穹笑得极风流,目光有意无意朝那个鱼缸扫了一眼,“松岩,看来你还是挺看重那条鱼精的。” 松岩板起脸冷哼一声,走出门去。 云延穹跟着他出去,“松岩,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又千里传信通知了白瑟。更出乎我意料的是白瑟居然也答应了。收一条鱼精入仙门,这真是绝无仅有的事情。松岩,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宝说服白瑟收了陌玉?” 云延穹很好奇,白瑟身为沂山派掌门人,素来是最公正清明、严纪律人的,怎么可能会为一只精怪混乱仙门秩序! 松岩面无表情:“严格说来,白瑟是不会做这种扰乱仙门常规的事,但是这个世上管它仙人魔,谁没有一个两个弱点。白瑟平日里极为严谨,事无巨细都处理地井井有条,毫不出错。” “那到底是为什么?” 云延穹更为匪夷所思。 但松岩看了他一眼,并不说,也不打算告诉他。 云延穹等了片刻,摸摸下巴,“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吊人胃口?” 松岩却笑笑,“你去问白瑟吧,记住,把陌玉带走。” 他拂袖离开。云延穹站在桃树下,一脸被吊足了胃口的不甘和茫然。 夜,月光如水。 松岩和陌玉坐在泉边,松岩给她一颗颗剥荔枝,放进石桌上一只洁白的玉盘里。陌玉用手抓来吃,吃完后把核全吐在脚下的泥土里。 她说:“松岩啊,你说,这些核吐下去,会不会长出许多荔枝树来?这样的话,我们以后都不用让那些小精怪给我们捎那么远的南方来的荔枝了。” 松岩不说话,用心剥。 陌玉又说:“松岩,这是早熟的荔枝,那以后长出来的荔枝会不会也是提早熟的?那样以后我们就可以早早尝到了。” 松岩这才抬眼看她,叹了一口气:“小玉儿……” 他欲言又止,她还不知道明早就要离开的事。 想起这个,他的表情里就带了一点感伤。 “你怎么了?”陌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边吐核一边弯头问:“对了,那个白仙人他还没走吗?他什么时候走?” “明日清晨。”松岩又叹口气,想了想,纠正道:“小玉儿,是云延穹,不是白瑟。白瑟在沂山,云延穹是代他来接你走的。” 第四章 离别(四) 陌玉听他讲完,小脑袋愣了一会儿。 松岩道:“小玉儿,明天,你……也要跟他一起回沂山。” 陌玉更愣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顿了片刻,她大喊:“你不是说沂山不收我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又要……” 她说不下去了,鼻子一抽一抽的,她看到松岩的眼神那么认真,一点也不像之前那般是在开玩笑。 松岩突然感觉嘴里涩涩的,说话艰难,“小玉儿,他们并不是不收你,白天是因为那个白仙人搞错了。明日他会带你一起走。今天,所以,小玉儿……” 他低头去看那只放了剥皮荔枝的白玉盘。 陌玉也下意识地盯着那些荔枝,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伸手掀翻盘子,嫩滑得像白珠子一样的荔枝肉立即散飞落地。 “松岩,你早就准备好一切了,你用这些早熟的荔枝来充当我的饯别宴是不是?因为,因为我以后再也吃不到你给我剥的荔枝了,所以你剥给我吃最后一次……松岩,你这个大坏蛋,你真的不要我了!” 陌玉尖叫,眼圈泛红。 松岩看着她,伸手继续剥完手上剥了一半的荔枝,然后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嚼,吐出一颗黝黑的核来。 “小玉儿,”他道,“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我先前就说过,这个世上,三界六道之内,只有沂山才是最适合修炼的地方。我等你修仙完后再回昆仑山。我就在这里,永远守着,不会离开。小玉儿,你不能一辈子只做一只妖精。” 陌玉的眼泪掉下来,“就因为我是一只妖精,所以我不能呆在像昆仑山这样的仙山吗?我只有得道成仙了,才有资格永远在这里住下去吗?”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松岩,一个劲儿地摇头:“这么多年,我把你看做最亲的人……我从有记忆起,都是一个人,两百年啊,在海底一个人呆了这么多年。若不是一百年前我在蓬莱仙岛遇见你,恐怕我早就死了。就算不死也得继续在海底漫无目的得呆下去,直到老去死掉……松岩,一百多年了,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了?” 陌玉声泪俱下,松岩震惊,他不曾想到她对他对昆仑山存在那样深的感情,难怪一听说要离开,反应会如此激动。 泉里的流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明暗地映照在松岩脸上,他的眼里有种破碎的华光流转而过。 “小玉儿,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女儿一样。”他伸手摸摸她的头,眼里怜爱,“所以,这个世上,有哪个父亲不想给自己的女儿最好的东西呢?沂山是最好的修炼得道圣地。我不想再看你在昆仑山这样浑浑噩噩过下去,白瑟和云延穹是我多年好友,他们会好好照顾你。你在那里不比生活在这里差。小玉儿,你明白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哪个做爹的会不要自己的女儿呢?” 陌玉仍是不舍地掉眼泪,反手捉住他的手,“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是你的女儿?” “你不也是一样的感受?一百多年的朝夕相处,能有假吗?” “那……只要我成仙了,我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是,我会等你回来。所以,放心随云延穹走吧。” 月光澄澈的泉边,一仙一妖终于释怀而笑。 第五章 回山 “云兄,小玉儿以后就交给你们照顾了,她这人优点不多,缺点倒是一箩筐,你万事多包涵包涵。” “对了,云兄,她这丫头因为长期生活在水里,一百年了,也总是适应不了人的生活,尤其是不开心的时候,老想往水里钻。所以你得在她房里放一个鱼缸。记住,不要别的鱼,她会跟他们打起来的……” 女儿千里离家,当爹的难免诸多不舍,因此平日里话不多的松岩也唠叨个不停,听得云延穹耳朵都长茧了。 “松岩兄,我知道,你这些话从昨天晚上就讲了不下百遍了,我都能给你倒背如流了!”云延穹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伸手抓过垂头抹眼泪的小鱼儿。 他动作粗鲁了些,松岩老爹立即板起脸来吼:“云延穹,我昨晚是怎么跟你讲的?小玉儿细皮嫩肉的,化成原形也还是条小鱼儿,要做菜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呢!你小心点伺候,要是少了一片鱼鳞,看我跟你急!” 松岩一记冷艳,云延穹立马松手,哈哈两声赔笑,道一声:“兄弟明白,告辞!”便携陌玉驾云上路。 松岩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漫无边际的白云中,才抹抹眼睛转过身去。 那边,陌玉也泪眼汪汪直到看不见松岩的身影才不舍地扭过头。 云延穹轻笑,白袖白袍在云间若隐若现。 “小姑娘都这么大了还不会高空驾云?难怪松岩要急着把你送到沂山了。” 听出他话里的嘲弄,陌玉抬头瞪了他一眼,嘴巴翘得老高,也不答,冷哼一声。 云延穹大笑:“不愧是松岩的养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这丫头好东西不学,坏习惯倒是无师自通,把松岩的臭脸给学像了七八分。得,不愧是修了一百年缘分的‘父女’!” 一听这话,太过奚落,陌玉很怀疑这人是不是松岩好友。于是气道:“有本事,你把这话当面在松岩面前讲一遍!” 她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 云延穹看着她的模样活像一条鱼,不禁乐了,“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 他伸手就要去摸她的头,被她偏头避开了。 云延穹手掌落了个空,也不恼,只道:“你这丫头……看来还挺不乐意的。算了。”顿了顿,他正色道:“陌玉,等会到了沂山,你先去拜见白瑟掌门人。因你是松岩推介的,又算是松岩的养女,身份特殊些,所以掌门人破例收你做座下弟子。能做白瑟座下弟子,这已经是沂山莫大荣耀了。” “白瑟老头不是有甚多弟子?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陌玉仰着一张天真的面容,眨巴眨巴眼睛,“我听昆仑山的一些精怪说,白瑟弟子三千,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去了,还得跟他们争宠呢。这么说来,倒是我委屈了。这怎么能算是荣耀呢?” 一边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皱起了眉头,看似很苦恼。 望着那副表情,云延穹头一次有了无语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平日里松岩是怎么教你三界六道的规矩和原则的?” “他啊,他教我的可多了,可是你也知道,他很宠我的,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随我玩的。只有我开心了,他才会笑。” 小鱼儿很无辜地露出一口白牙微笑。 云延穹彻底败下阵来。“我服了你。现在,我就来教你那些最基本的规矩。首先,我得跟你说一下沂山派的‘三千弟子’,那跟白瑟掌门人的‘座下弟子’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座下弟子’是由白瑟掌门人亲手传授仙门知识,而其他弟子,则由另外的专门长老分批教学指导,这整个过程不必白瑟掌门人亲手参与教导。对了,还有一点想必松岩没告诉你吧。” “什么?” “除了你之外,掌门人还另有四名座下弟子,也就是你大师兄无涯,二师兄非愁,三师兄白羽,四师姐春俏。这四位都是沂山首席大弟子。” “那我不是最小了?”陌玉一听,不乐意了。 云延穹趁机打她一个暴栗。“那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美事!你就知足吧!” 陌玉被打得哇哇大叫,“臭老头,你敢打我,我要告诉松岩去!” “老头?你叫我?”云延穹不免一愣,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认真问:“我有这么老吗?很老吗?” “不是说你和白瑟老头是朋友吗?那还不老,跟白瑟是一个级别的。” “那你怎么不说松岩呢?他可比我年长许多年。”云延穹不服气,又打了她一个暴栗,惹得她又大叫大嚷,转身朝他扑了过去。 云延穹猝不及防,竟被她扑倒,顿时愣住。这一愣,竟让他忘记去念驱云诀。身下的浮云失去了仙法的催动立时被风吹散开去。两人便抱作一团急速往下掉落。 风和云在身边以极快的速度透过身躯,汹涌而过。陌玉只感到眼花缭乱,眼前白茫茫一片。 “云延穹!”她尖叫,但话一出口,便被风吹散了声音。 电光石火之间,云延穹猛地惊醒过来。大手一伸,迅速揽住陌玉的腰身,念诀聚拢身旁浮云。这才止住了坠落趋势。 此时离地面已近,云延穹顺势揽着陌玉跳下云头,落至地面。 陌玉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咋一沾结实的的土地便要瘫软下去。云延穹扶住她。 这里是一片山脚密林。此刻正值正午,日头正好,阳光从头顶上方的叶缝间倾泻而下,金丝染得整片树林都透出幽谧的淡绿色光线。 适才那一下,也是吓得云延穹手忙脚乱,他不由瞪了陌玉一眼,“你再胡闹,下次摔成肉饼也怪不得我了。” 陌玉亦是心有余悸,不敢顶嘴,只得小声嘀咕:“你不是神仙嘛……怎么连个云头也驾驭不住……” 云延穹耳朵一动,听得分明,也不想再理她,翻个白眼放开她,往前方走去。 ------题外话------ 开头铺垫比较多~ 第六章 打斗 “你去哪儿?”陌玉赶紧跟上。 走了几步,云延穹回过头来。 陌玉也止步道:“云延穹,你要干嘛?你不继续飞……” 她话还未完,云延穹突然眼一眯,长袖挥动,凌空而起,飘至树梢又旋身而下。 再伸手时,手心里俨然停着一只正煽动翅膀的红色纸鹤。 陌玉看呆了,嘴巴张的老大。 “这是个什么东西?” 云延穹眉目一动,手上的纸鹤扇着翅膀飞至他面前,然后幻化成流光溢彩的飞花,一张白纸从中浮起。 陌玉伸长了脖子看过去也没看出纸上写有什么东西,明明是一张无字纸张嘛。可云延穹偏偏像是见了什么大秘密一样突然就变了脸色,眉头一拧。 “怎么了?”陌玉很好奇,走过去心痒痒地伸手想要去触碰那飘在五彩飞花中的白纸,可手指一触过去,那灼艳人的景象便倏地消失不见。 陌玉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也没见方才的纸鹤或者白纸。 “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了?”她气恼地扯住云延穹的袖子,“那个纸鹤呢?怎么没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藏起来了对不对?云延穹,快拿出来我看看,别小气嘛!” “别闹!”云延穹一把反抓住她的手,正色道:“沂山出事了。” “你说什么……” 还未待她反应,云延穹就拎起她念诀召来云头,一跃而上迅速往沂山的方向行去。 许是真的很急,云延穹将云朵驾得飞快,陌玉只感觉冷呼啸而过,她眼睛都睁不开,呼吸困难。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延穹便带着她降落在地。一落地,云延穹就松开她跑开。 陌玉一个趑趄不稳,差点跌倒在地,耳边只听得云延穹一声大喊:“弄隐!”以及混乱的打斗声。 她慢慢睁眼,首先看见的是气势磅礴绵延如山的殿群,琼楼玉宇,接天触地,清辉万丈。 目光一点点偏离开去,逐渐看到清一色的白衣男女和一群黑衣蒙面人执剑打斗。五颜六色的光影在空中如彩带一般交叉扫射。 打斗的黑白两派几乎遍布她所能目触的每一个角落。 她站立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往上是九级台阶和宽阔的阶陛,往下还是九级台阶和阶陛。整个门派依山而建,蜿蜒绵延,如此阶梯、阶陛、广场重复堆砌,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云延穹不知跑去了哪里,早已不见人影。而那些打斗的人似乎很忙,陌玉不得不呆在原地,老老实实一动不动。也不知道那群人是不是打的太投入,竟然无人往她身上杀。 陌玉也乐得自在,优哉游哉看好戏。 但这出“好戏”没看多久,天色突然大变。 沂山是仙山,山上的仙气和结界布得比昆仑山多了一倍不止,但再厉害再浓郁也在顷刻间被一股妖魔之气包围。自下而上,涌来一股泰山压顶般气势的邪佞黑气。天上乌云滚滚,翻腾着波涛汹涌的暗流。 这股邪气太过浓郁,饶是陌玉出自鱼妖之身,一时也被压得呼吸困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难以起来。 整座沂山在须兀之间都被妖魔的邪气覆盖,从上望下,只见乌压压一片,黑气浮动。 沂山弟子纷纷倒下。 一团黑雾从漫山的黑云之中浓郁地飘出,雾中隐约裹着一个人,亦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足不沾地,飘至最上的一级广场,停住。 广场上方,是一间宏伟的殿堂,鎏金镀银。但是无尽豪华都被尽数掩盖在茫茫黑雾之中。 雾中响起一个空灵又低沉的声音:“白瑟,你看看你那些百无一用的弟子,个个都是窝囊废!” 声音带着一丝灵力穿透沂山每个角落,清清楚楚,回音震荡。 殿内,依旧无声无息。 “白瑟,真的要本王血洗你沂山吗?” 黑雾倏地升上一丈高,浑身散发出几道闪电般的红光。他聚拢了无数抹从四面八方蹿过来的黑色气焰,形成一个闪着似血红光的黑球,蓄势待发。 “白瑟,你受死吧!” 低沉倨傲的声音落下,那个大黑球集结了无数冤魂精魄,带着破空蚀人的至阴至邪之气击向大门紧闭的正殿。 “哄”一声巨响,整座殿堂仿佛爆炸一般崩激出细碎闪亮的黑色火花,以大殿为圆心,向四面八方散射而出,融进浮动的黑气中,隐没不见。 与此同时,黑焰散发的最后时刻又接连涌现出耀眼的白光,刺破末日般笼罩大地的妖魔之气,并向四周扩散。最后一道光束从殿内冲天而起,直抵云霄,涌起光华万丈,如光风霁月般散去周围的黑雾,一点点还原沂山的青山秀水、蓝天白云。 殿门倏地打开,从里面现出一个人来。 白衣、白发、白须、白眉,从头到尾都是白色,慈眉善目,仙风道骨。 无需多言,此人便是人人传颂的白瑟仙人,即使站立不动,全身也像是散发着一股恩赐的佛光一样,悲天悯人,正气凛然。 陌玉从底下的广场上费力地睁开眼睛,触目所及之处,只需一眼,她便知晓站立在大殿前的那人是谁了。果然是“白仙人”,什么都白,哪里都白。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隐约听得白瑟道:“千年大劫,狂简与,你终于还是来了。” 那裹在雾中始终不肯现出真相的狂简与兀自遗世独立,“白瑟,你以为就凭你区区一个沂山就能抵挡得住本王一统三界六道的大业吗?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的弟子一个个软弱不堪,谁还守得住你沂山?” 狂简与的黑雾上又是红光隐现。 白瑟低叹一声,微微抬手,一阵清风拂过,他的身后顿时金光涌现,如临佛祖,佛光慈悲。 一场大战如约而至。 狂简与出手的瞬间又是黑雾缭绕,飞沙走石,天际滚滚大雷轰鸣作响。 陌玉在这剧烈的激荡杀气中终于彻底晕了过去,气势压迫了全身,挤的她五脏六腑都没了空气,最后只得被逼呕出一口鲜血。 仙魔对决,整座沂山都在奔雷般震动。 碎石沿着山体滚落而下,山上更是变化着金、红、黑等多种色彩,精彩极了,仿佛天上的仙女打翻了染料。 这一刻,刚刚消失的云延穹出现在大殿殿顶,手中执一管碧玉箫。一缕仙乐随着打斗架势款款而起,清光缭绕,飞花乱坠。 这仙乐又带着最优柔的狠意,利剑般穿透顺着石阶蔓延而上的妖魔躯体。 与此同时,空灵的箫声又为山底下一拨急速赶来的白衣弟子打通了一条道路,指引他们上来。 一名伏在地上的男弟子眼尖地瞅到山下一行人,不顾内脏受伤,吐血大喊:“大师兄来了,大师兄带人赶到了……” 第七章 解围 无涯和沂山弟子的赶到超出了狂简与的算计,却偏偏成为扭转这场势均力敌的较量的胜负关键。 狂简与带来的妖们被无涯一路上斩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死伤大半。再加上完全打败白瑟他还未有必胜把握。思量再三,他撤兵退去。 临走前,他还不忘狂妄丢下狠话:“白瑟,这次算你们走运,下次,本王定会卷土重来,一举攻下沂山。” 狂简与和他的妖兵一走,刚刚还誓死斗争的沂山弟子全都如释重负般瘫软下去,喘气如牛。 这一仗,死伤重大,整个沂山被捣鼓得不堪入目,四周布着的结界也几乎被各个击破。尘世的喧嚣之气涌入不少。 云延穹从房顶飘然落下,收起玉箫四下查看伤员。刚赶到的弟子亦四处清理场地。 无涯一拂衣袍,在闭目养神的白瑟前单膝跪下:“师傅,弟子来迟,让沂山遭受如此之大的劫难。弟子有罪,请师傅责罚。” 白瑟缓缓吁出一口气,睁眼。目光扫过正忙碌清理伤员的子弟,眼中一片慈悲。 “无涯,这不怪你,起来。”他伸手虚扶无涯一把。 无涯起身,垂手站立。 白瑟道:“此次狂简与定是看准了时机有备而来。为师要闭关,你且又带领沂山弟子外出办事。妖道趁虚而入,无涯无需自责。当务之急是要安顿好伤员,修复沂山。切不能让外界的妖魔鬼怪有机可趁。” “是,师傅,弟子明白。弟子先行告退去听天阁看望诸位长老。” “也好,几位长老为护沂山仙脉,也受了不小伤,白羽他们也该从南海赶回来了。” 无涯颔首离开,见到云延穹,恭敬行礼:“云师叔,有劳师叔把关引路。” 云延穹正在四处找寻什么,头也不抬地挥手:“我跟你师傅是什么关系。妖王狂简与,仙道中人人人得而诛之,我又怎么会放过他。”顿了顿又道:“你那四位长老就弄隐是轻伤,不过也别担心,弄隐正在救助其他三位。” “谢师叔。”无涯抱拳欲走,但看云延穹确实在找些什么,又驻足问道:“师叔是丢了什么器物?” “的确是丢了一样……”云延穹弯腰找到下一个阶陛,转头道:“无涯,你一路上来可有见到一条鱼?” “鱼?” “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无涯一脸茫然,“师叔……” “小姑娘大概十五六岁,长得白白嫩嫩、水水灵灵的,穿一条翠衣,扎两个双环髻。” 云延穹找不到,干脆在石阶上坐下来,仰头看天。 “师叔?”无涯不解。 云延穹朝他摆摆手,“算了,无涯,你有事先去忙,不必管我。我过会儿再去找找,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一个大活人总不会不见的,许是混在那些弟子中了。” 他想,陌玉是妖,狂简与所带来的妖气该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也怪他太急了,冲动之下就将那丫头一人扔下。那丫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保不准松岩会如何。 想着,他又站起来凝神用仙力探索,方圆五百里之内,仍是探不到那丫头一丁点气味。说来也怪,就算松岩渡给她仙气助她净化了她身上的妖味,但她在昆仑山呆了一百多年了,即使是一个凡人,也该沾上点仙气,她居然也无一丝一毫的仙气。陌玉就如同一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 正困惑着,下一级广场上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有弟子大喊:“云师叔,这里发现一个昏迷的小姑娘。” 云延穹又惊又喜,飞奔直下。果然,那个嘴染血迹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就是他找寻多时的陌玉。 第八章 师姐 重聚仙气,重布结界,这又耗费了沂山长老大量的精力。所幸后来非愁、白羽和春俏及时带回南海观音的净瓶神水以保沂山仙脉。 一滴,仙雾不绝,遮山蔽殿。 两滴,结界散布,阵法修列。 三滴,救伤复员,死者超度。 另一厢,陌玉一醒来,就见到头顶桃红色的帷幔,红木床榻上雕花刻兽,一旁桌案上置一只香炉,炉内檀香袅袅。 “这是哪里?” “沂山别院。我的雅兰小筑。” 声音清雅温柔,陌玉一下子被惊醒过来。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转头,看到一张巧笑倩兮的温善面容。 “你是谁?” “我是你四师姐,春俏。” 女子白衣素雅,面容清丽,笑起来颊边有着深深的酒窝,娇而不媚,惹人爱怜。 陌玉看直了眼,许久都未缓神。 春俏掩嘴欢笑,伸手端来一碗药,道:“好妹妹,来,快把这药喝了,马上就会好了。” 美人姐姐亲手喂药,陌玉听话的将药喝了个见底。奇怪的是,这药并不苦。 陌玉伸伸舌头,很好奇。 春俏笑:“药里面加了糖,一起熬的,自然祛了涩味。” “师姐想的好周到,知晓我怕苦。”陌玉满心佩服和欢喜。 春俏笑得更欢,酒窝又甜又深,“是云师叔想得周到,他知道你怕苦,特地吩咐厨房加了糖。你不知道,你昏迷不醒这几日云师叔有多急。那会儿弄隐长老正在照顾其他长老,云师叔硬是将他揪过来给你看伤。” “云师叔?”陌玉一时没反应过来,“该不会是云延穹?” “对,就是他。云延穹云师叔。” “他怎么成你们的师叔了?” “他本就是我们的师叔,只不过云师叔一向喜欢云游四海,常常在沂山待不到一年半载。这次师傅闭关,无暇接师妹,云师叔若不是师傅的同门师弟也不会代替师傅去昆仑山接你。师妹,往后云师叔也就是你的师叔了。好了,你先休息,我出去了。” 春俏摇摇手中空碗,又亲昵拍拍她的头,起身出去。 陌玉坐在床上,仰头欲哭无泪。云延穹居然是她的师叔,而且最可恶的是松岩竟没有告诉她。 “苍天!”她郁闷地在床上打起了滚,因为幅度太大,一不小心裹着被子跌落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时云延穹正好推门而进,一眼就瞧见陌玉的囧样,忍不住大笑:“陌玉啊陌玉,你真是一刻都不得安稳。怎么,身子都好了吗?” 嘲笑归嘲笑,云延穹还是得把这个活宝从地上扶回了床榻。 陌玉不领情地一把甩开他的手,顺势往床脚缩了缩,“你想要怎么样?” 云延穹瞥见她的动作,嗤之以鼻,“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松岩怎么就养了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不准你讲松岩的坏话!”陌玉怒目而视。 云延穹白她一眼,也懒得多说,只是交代道:“等一会儿穿戴完整就去大殿拜见你师傅和几位师兄以及四位长老。” 话落,他扭头就走,把门摔得震天响。 陌玉倒愣了愣,然后不服气地对着门扉做鬼脸:“谁稀罕你啊,什么臭师叔,哪有师叔的样子!还不如松岩呢,至少松岩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丢下我一人不管。你呢,一到沂山,连个鬼影子就见不着了!” 正抱怨着,春俏又进来了,她手上拿一套干净的衣裳,给她穿上。 衣服和所有沂山弟子一样都是白底绣云纹。她穿上,春俏取来一把红木梳子,为她绾发。 春俏手指温暖,动作温柔,轻抚过她发顶,仿佛有一道暖流注入,自上而下,无比亲切熟悉。 陌玉望着镜中那不真切的自己和春俏,眼前一晃,突然感觉恍惚起来。两百年来,从未有人这么温柔以一个长姐的身份给她梳头绾发,那般陌生,又隐约熟悉。 一张模糊的面容突然划过她脑海,她长睫一颤,打了一个激灵。 “姐姐……”她无意识呢喃。 为她梳发的春俏兀自道:“陌玉,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间院子就我们俩,你可以安心住下。以前就我一个人,也怪无趣的,现今好了,多了一个你,我们就可以做个伴了。” ------题外话------ 一章一千多是有点少,可是木有办法。。 第九章 拜师(一) 打扮完毕,陌玉随春俏去大殿拜见白瑟。 沂山不愧是沂山,相较于昆仑山,其景物建筑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气势磅礴威严。 因依山而建,沂山石阶较多。 走上不知道多少级台阶,陌玉还在感叹那天的仙妖大战。 一路上,她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最后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问春俏:“师姐,那天那个很厉害的妖怪到底是谁?他差点端了整座沂山。” “那是妖界的首领妖王狂简与。”春俏倒是很乐意回答,“妖王狂简与是三界六道出了名的狂妄傲然,力量强大,但是他一向与仙神两道为敌。要攻入神界必须先破仙界。仙界的要道又是沂山。所以几百年来我们沂山与妖道的战役大大小小无数场。像那日危险的以前也有过几次。但这次,他是瞅准了沂山防守最弱的一次,带领众妖攻上山来,且这次还有魔、鬼两道的人手帮助。若不是大师兄带领诸位师兄弟来的及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厉害?”陌玉哪里听过这些事情,早已目瞪口呆,“那那个妖王他究竟是什么妖?厉害到要攻入神界。” “据说狂简与的真身是神界的龙,因犯下大错而被废掉神籍,入魔成妖,曾在妖界大打出手,后来打败前度妖王一统妖界。因不满昔日被剥神籍便发誓终有一天要攻上神界,向天帝报仇。” “真的啊,龙!” 陌玉莫名地激动,双眼放光,一不小心被石阶一绊,差点摔倒。春俏扶她一把,道:“也没有什么好激动的,这个消息是五百年前从妖界传出。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好像没人见过狂简与的真身。” 话虽如此,陌玉还是很兴奋,也说不出到底哪里这么感兴趣。她还想要再问点什么,春俏先她一步道:“到了,什么也别说了,等一下进去先要拜师,态度要礼貌。” 春俏领她进去。 布置单调大方的大殿内,早已恭敬候了几个人。 陌玉知道,坐在上方正首的便是白瑟,仙风道骨,慈眉善目,一看就很慈祥。她也不看别人,先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照着云延穹和春俏的吩咐,陌玉带着十二万分的崇敬道:“弟子陌玉拜见师傅,祝师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声音洪亮有力,白瑟面带温和,微笑:“起来吧,陌玉,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座下弟子了。”说着他又向她介绍伺立在他右手边的三名白衣男子,“你大师兄无涯,二师兄非愁,三师兄白羽。” 陌玉顺着他的介绍逐个看过去,无涯白衣飘逸,剑眉星目,一派正义感。非愁淡眉疏目。白羽长着一双桃花眼,似乎玩世不恭。 这三个师兄弟,长相与性格皆是截然不同,真不知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陌玉强忍住笑,一一向他们见了礼。 白瑟继续向她介绍自己左手边的四个穿着道袍的白发老者,“大长老太平,二长老弄隐,三长老惜眉,四长老井德。” 这四个长老,倒是一派严谨肃然,像个老古董,个个脸板的像是来讨债。陌玉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一边笑容可掬地做礼。 末了,白瑟道:“这些年,松岩兄在昆仑山上过得可好?” “好,师傅,松岩他过得不错,平日里有事没事栽个花种个草,再不然就陪我和昆仑上的几个小精灵斗蛐蛐。哎,师傅,你知道蛐蛐吗?那是山上一个小精怪从人间传过来的玩意。我跟你们讲,别看松岩平日故作清高,其实啊他会私下里去抓蛐蛐……” 陌玉一聊到松岩就犹如江河涛涛,止都止不住。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春俏到底没忍住,嘴角抽搐地唤住陌玉:“小师妹!” 陌玉这才住口,抬头,见众人一脸呆滞。 白瑟回过神来,清清嗓子缓解尴尬,道:“看样子,这些年松岩有了徒儿过得倒好。” “那是!”陌玉想也不想就大言不惭地应一声,过了片刻又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改口道:“那个,不,不是,其实,我给松岩添麻烦了。” 话落,一声嗤笑突地响起,白羽眼里落满笑意:“陌玉师妹真是逗人。” 陌玉闻言转头看他。 白羽乐呵呵地朝她挥挥手。 “陌玉,”一旁站立的太平长老开口,把白胡子吹得一抖一抖的,“听说你的原形是一条鲤鱼?你是一只半妖?” 太平长老哪壶不开提哪壶,把陌玉最担心的事情给抖了出来。她笑意一僵,扭过脖子去看那个德高望重又刚硬死板的老头。 第十章 拜师(二) “太平长老啊,”陌玉一字一顿咬出他的称呼,“是,不错,我是一条鱼,曾经在海底生活了两百多年。幸亏受了松岩的仙气,我才得以化成人形。于是……就成了你口中的半妖!” 她把“半妖”两个字咬得分外重。不过,她挺好奇:“长老,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只半妖呢?” 难道,是松岩所讲? 似是知晓她的心事,太平长老冷哼一声,道:“松岩也真够胆大包天,要送就送一只纯正的妖精,怎么就偏偏挑了只不伦不类的半妖?简直败坏仙门!幸亏我拿照妖镜瞧了瞧,天,这是个什么东西。半人半鱼……” 他话还未完,陌玉就感觉自己头顶划过一道闪电,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你居然拿照妖镜照我!”也不怪乎她要跳起来大喊了,“你这个臭老头,我是一只妖,你心知肚明就好,干嘛还拿照妖镜照我原形?你难道不知道妖精都讨厌别人拿照妖镜照他吗?你……” 没等她骂完,白瑟就呵斥一声:“不得无礼。陌玉,这是沂山德高望重的长老之首,休得造次。快赔礼。” 陌玉不服气,鼓着腮帮子不愿道歉。 太平早已被气得长眉倒竖,连连冷笑:“好你个臭丫头,果然是妖精出身,目无法纪,满口脏话,缺少教养!妖就是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怪不把我沂山放在眼里!” 太平这话也犀利,把陌玉同样气到不行,她撩袖大喊:“太平长老,亏你还是沂山德高望重的长老之首,怎么也张口闭口一句‘妖怪’,是,我陌玉虽然为妖,但也有尊严,你那句‘缺少教养’骂的不就是我嘛!哼,我看,松岩把我送到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太平长老,我的师傅不是你,即使要打要骂,也还轮不到你来动手!” 陌玉一口气吼完,整个大殿再次鸦雀无声。 其余的三位长老变色,面面相觑。无涯、非愁、白羽、春俏也变了脸色。 白瑟亦是长须一动。 再看太平,又气又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鱼精。 “你大逆不道,你岂有此理!”太平咬牙切齿。 白瑟颇为无奈:“陌玉你啊!” 太平一挥长袖,掉头就走,若再待下去,他恐怕得活活气死在这大殿里了。 其余长老也叹气,向白瑟施礼,尾随太平而去。 临走前,弄隐望着陌玉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陌玉,这不知是福还是祸。” 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腔激勇,义无反顾。 陌玉愣了一会儿。 无涯摇摇头:“敢这么跟太平长老顶撞并把他气走的人,沂山有史以来你也就是第一个了。” “陌玉,你刚才那话当真是又狠又快,刺激到太平长老了。”春俏点头认同无涯的话。 “不过,太平那脾气,众所周知,是整个沂山最火爆的。这也怪不得陌玉师妹会说出这般无礼的话来。”一声轻笑传来,白羽优哉游哉。 坐于上首的白瑟道:“陌玉,适才也确实出言不逊,顶撞长老。纵使太平长老有错在先,但是身为晚辈的你也不该这么无礼失态。念在你年幼无知,又初来乍到,对沂山许多清规戒律不甚清楚,为师今日便不罚你。”顿了顿,看向他那其余四个弟子,“你们身为陌玉的师兄师姐,有责任好好教导她。” “是,师傅。”四人领命。 “一切事物都交由春俏安排,陌玉,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你师姐。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是,师傅,徒儿告辞。” 四人转身离开。 陌玉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春俏只好又折身去拉她。 出了大殿,春俏又和三位师兄辞别后独自带着陌玉走开。 “我们去哪儿?”陌玉不明就里地问。 “去沂水泉。” “沂水泉?” “沂水是沂山的圣水,但凡沂山弟子,入门前都要先进沂水泉沐浴斋戒以洗去凡尘俗气。按照师傅的吩咐,你也不能幸免。” 第十一章 脱胎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一直拉着她走的春俏突然一个止步停了下来,陌玉险些往她背上撞去。 春俏转过脸来看陌玉,目光有几许不忍,也有几许无奈。 “怎么了,师姐?”陌玉被她的眼神吓住。 “陌玉。”春俏缓慢开口:“沂水,只有仙神才能进入。妖魔鬼怪,对他们而言那是一个万恶的地狱,沂水会洗去他们身上根正苗红的邪气,妖魔之气越强大的,在沂水里就越是如遭天劫。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什么?” 如春俏所料,陌玉当即变色,眼里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挣开春俏的手,往后退开一步。春俏去拉她,被她躲了开去。 “陌玉,”春俏亦是不忍,“当初,松岩仙人将你送来,想必他也是做好了这一步的打算。师傅也是不忍心的。可是为了你将来的前途,你必须脱了身上的妖胎,再从基础练起。” 陌玉怔怔看着她,许久都未说话,只是眼圈慢慢红掉了。 “陌玉!”春俏急了。 她再去拉她的手,这次,陌玉没有躲避。 “师姐。”她咬唇问,“会很痛吗?” 春俏点头:“是,陌玉。对于仙人而言,是无比舒适的。但对于妖魔来讲,却是生不如死。那种滋味,只有亲身体验过才会明白。” “好……”陌玉突然双眼一亮,一抹坚毅之色骤然划过,“师姐,我知道了,我不会辜负松岩和师傅对我的期望。我会脱妖身,洗邪气,早日修成正果,然后回昆仑山好好陪着松岩。走!我们走!” 她前后反应过大,这会儿一脸誓死如归的壮士样,反拉住春俏就走。 春俏一愣,待反应过来忙阻止她,“师妹,沂水泉不是在那个方向,你走错了!” 最后,还是春俏带路。 沂水泉位于沂山后山的一片桃林里。沂水泉背靠一面悬崖瀑布,湍流直下,声响震天。四周烟雾腾腾,一靠近便觉热气冲天。 春俏看着陌玉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陌玉摇摇头,再走近沂水泉几步,她只是感觉这里仙气祥瑞,处处散发干净气息,使人心旷神怡。 “怎么会?”春俏一面困惑,一面从袖中探出一粒乌青药丸。“陌玉,这是弄隐长老研制的丹药,你服下,能在关键时刻帮助你。至少,至少,这沂水不会因为你的妖身而反噬了你。”她见陌玉回过神来将丹药服下,又道:“你放心,我会一直在边上注意,不会让你有任何生命危险。” “谢谢。” 陌玉深吸一口气,闭眼,纵身跳进沂水泉。 看她跳进去,春俏心底还是不由一颤。陌玉毕竟是妖,千百年来,葬身沂水泉的妖魔不计其数,下场极惨。 陌玉一入沂水泉,就如所有妖魔一样,现了原形。 春俏看到,一条小鲤鱼浑身被沂水泉散发而出的金光包围,在水中不断翻腾打滚。 也许极是痛苦,陌玉嘶吼着发出一声尖叫。整个沂水泉突然震动起来,从淡弱的金芒中散发出一阵更为强烈的金光,光华万丈,射穿整座桃林。 春俏又惊又惧,用手遮眼,挡住这耀眼逼人的金光。 与此同时,一阵似龙鸣的声音从沂水泉中尖鸣而起,响得春俏几乎耳聋。整座沂山都似乎在颤抖。 “陌玉!”春俏尖叫一声,心下无比担忧。 好不容易待到金光散去,春俏睁眼一看,天!沂水泉里的水被涌高数丈,陌玉的鱼身好似被放大了十倍百倍,潜伏在水中。她只看到片片巴掌大的鱼鳞,鳞片闪着灼艳银辉,如坠星芒,流光溢彩,美丽不可方物。 春俏惊呆地说不出话来,但这景象仅维持了一会儿,下一刻只听又一声嘶吼,鱼身一动复又潜沉水底,瞬间又变回巴掌大小。 那冲天的水流“哗”一声落了回去,激起泡沫无数,溅起水滴漫天,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大雨。 春俏站在岸边,愣了一愣。 沂水泉的金光渐渐淡弱下去,水面也慢慢归于平静。 陌玉在水下无声无息,看不到踪影。 春俏敛眉凝神,用灵力在水下探索了一遍。因她服了弄隐的药,春俏很快就探到了她的气息,并且得知她在水底很好。 这时,无涯和云延穹从桃林尽头快速掠来。 春俏抬头,清风拂过,两人近到跟前。 “云师叔,大师兄。” “春俏,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云延穹皱起眉头。 “刚才……”春俏知道他们定是察觉了沂水泉的动静。“我也不清楚,只是突然沂水泉底好像藏着什么石破天惊的东西,震得整座沂山都震荡起来,而且竟有金光闪射。” “金光闪射?这太不可思议了!”无涯凝眉,扫视了一眼沂水泉四周,“这世上,若非力量强大的神人仙人,其余身上怎么会有金光护体?” “金光护体?你是说陌玉?”春俏一呆。 无涯摇头不语。 云延穹看了一眼他们,问:“陌玉没事吧?” “没事,师叔,她很好。”顿了顿,春俏道:“师叔,你说会不会是弄隐长老的丹药缘故,所以陌玉在沂水里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丹药?” “是,陌玉她服下丹药下水才会……” 她话还未完,云延穹突然眉目一凝,似是想起什么,飞身化作一道青光投射向听天阁,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春俏无涯对视一眼,皆是困惑。 第十二章 铸剑 听天阁里,白瑟闭目打坐,满室一股静心宁人的檀香味。 云延穹走过去,长身直立,难得收起了一贯的玩笑,一脸肃然。 “白瑟,说实话,为什么当初同意收陌玉?”他开门见山。 白瑟似是早就料到了,从容一笑:“延穹,我一生为人处事小心谨慎,受天命守护沂山,更是不敢有半分差错,把沂山派处理的井井有条,和沂山历代掌门人一起,使沂山有了今时今日的威名,立足三界六道,但是……” 说到此处,他停顿下来。 云延穹不语,凝视他。 白瑟缓缓睁眼,悲悯的目光深处自有一股沧桑和悔恨。 他徐徐道:“五百年前,我为铸成伏魔、镇妖、炬冥三把大剑,不顾众人反对,前往魔域极北深渊、妖界炼狱池、鬼道轮回幽冥去采集龙血果、伏藏花、食魄光试图与沂山密普中的邪恶炼剑法一起,以邪攻邪,炼成妖魔鬼三界闻风丧胆的驱邪剑,以保世间太平。当时松岩劝我,沂山密普中的炼剑法师沂山的禁忌,千百年来未有人炼过是因为会因此而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可惜我执迷不悟,采集龙血果、伏藏花、食魄光,这些都是妖魔鬼三界的至阴至邪之物,纠结了无数的厉妖、厉魔、厉鬼。而我这一来,也放走了无数的妖魔鬼怪,肆意危害人间,沂山就是想捉它也来不及。更甚的是,这些妖魔鬼怪竟然还跑到了神界把神界瑶池旁一座关押妖魔的女娲神塔给撞飞了一个缺口,放走了无数十恶不赦的妖魔邪物,其中,有千年前令天帝也招架不住的千古魔王天赤。也在那场混乱中从塔中逃了出来,去向不明。也早就了今天的妖王狂简与。总之,五百年前我险些毁了整个三界。” 云延穹听他说完,面色依旧没有缓和,反而更加难看。“这跟你收陌玉有何关系?” 白瑟道:“五百年前,因为我执迷不悟,松岩一气之下跟我打了个赌,他赌我不会因此成功,反而会危害整个三界。而当时我年轻气盛,也一口答应了他的赌约。赌注是对方一个不容拒绝的要求。我输了,已经在铸剑上一败涂地,我再也不能连最后的信誉都输掉。这个赌约,我已经晚了五百年去实现。也许,收陌玉做徒弟,这也是上天的一种宿命安排。” 云延穹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在昆仑山时松岩意味深长的话语和眼神,原来如此。 白瑟幽幽叹一声:“师弟,是陌玉困扰你了。你在怀疑什么?” “她的身份。”既然他看穿,云延穹也不瞒他什么了,“从一开始,我就在怀疑陌玉的身世。我之前就困惑过,她是妖,但身上却无一丝妖气,即使她受了松岩的仙气,但不足以被完全净化。适才在沂水泉,那个本身就净化妖魔邪气的地方,陌玉在里面居然大方金光,震动整座沂山。这股潜藏的力量,实在让人心惊,甚至不容小觑!” 白瑟不语。 云延穹继续说下去:“她来这日,正好妖王狂简与带领妖兵大肆进攻沂山,形势极其危险。” “你想说什么?” “陌玉,毕竟是妖。师兄,你明白的。” 白瑟眉目一动,“师弟,天机不可泄露。陌玉在沂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顺应天命。” 第十三章 入洞 陌玉到底还是过了沂水泉净化的一关。她从床上悠悠转醒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又赢了。 她笑得很欢,因此错过了春俏脸上忧心忡忡的表情。她并不知道,在沂水泉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起来后,她又去拜见了白瑟。白瑟笑面和蔼地对她说:“徒儿,恭喜你彻底洗去妖气,从此脱胎换骨。但你不要高兴地太早,三天后,你得去藏宝洞取你的法器。” 她还没听明白他的话,他就让春俏带她出去了。 此时太阳正好,大殿前的几级广场上,自上而下,陌玉肉眼所能看见的范围内全都站满了清一色的白衣弟子,挥剑练操。 最上方的阶陛上,站了惜眉和井德两大长老监督。春俏和陌玉从殿内出来,正好和他们撞上。春俏向他们施礼问好,陌玉也不情愿的照做。让她意外的是,这两个长老只是颔首,并未多加为难。 两人往雅兰小筑行去,陌玉问:“他们怎么不为难我?” 春俏笑:“你以为惜眉长老和井德长老是太平长老啊。他们才没有那坏脾气,也不兴与人交恶。等以后待久了,你自会明白长老有长老的好处,很多地方,他们可以帮你。” “对了,师姐,”陌玉往后看一眼那操练的白衣弟子,问:“刚才师傅所说的取法器是什么?” “那是你需要过的第二道关。” “第二道关?”陌玉一听又拉长了脸表情哭丧。 春俏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你也别太担心,沂山中人人都有自己的一柄法器。无论是修仙之人还是已成仙的,法器对他们来说是极为重要的。法器不仅仅能护身、攻击,也能成为你的朋友。你可以感知召唤它,尤其当你与你的法器合二为一的时候,你的力量才会达到最大。没有法器,你会被你的敌人轻而易举地杀死。”说着,她指给陌玉看那些沂山弟子的剑,“陌玉,他们的剑看上去似乎一样,但根据执剑人的灵性法力的不同,剑也是有区别的。” 陌玉听得茫然,不解摇头。 “没关系,以你现在的灵力,要看出他们的不同来是有些困难,等你以后厉害点,你自然会不费吹灰之力地一眼看出相异之处来。”春俏又拍拍她的肩,带着她继续走,“你大师兄的法器是伏魔剑,二师兄是镇妖剑,三师兄是炬冥剑,当初师傅虽然为铸这三把神剑而险些酿成大祸。但这天地间仅有的三把驱邪神剑还是炼成了,曾藏在藏宝洞数百年,最终认了主人,现在师兄们的法力还不是很强,要真正驾驭起来稍微困难。但假以时日,我相信,师兄们会发挥出这三把剑的最大威力来,造福三界。” 春俏说得激扬彭拜,陌玉却听得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回到雅兰小筑,春俏祭出她的法器,一把通体泛着紫色荧光的七寸短剑。 “这就是我的法器,紫霄剑。” 陌玉却一点兴趣都没有:“能不能不要一直剑剑剑的,我听你说到现在,沂山的人怎么都是以剑作为法器的?能不能有点别的花样?” 她兴趣泱泱,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拎起茶壶喝水。 春俏很无辜,看了看自己的紫霄剑,收回去,道:“陌玉,并不是如此。虽然藏宝洞里最多的是剑,但也不一定所有人的法器都是剑,比如云师叔的法器就是碧玉箫。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法器。这要看你跟什么兵器有缘了。” 陌玉一口茶水尽数喷出,“不是吧,师姐,我可不想要什么剑。” “那也没办法。”春俏耸耸肩,“那就三天后祝你好运了,师妹。” 春俏转身进了屋子,留下一脸哭丧的陌玉。她吐出一个泡泡,哀默。 三天后,春俏把陌玉送到藏宝洞洞口,道:“陌玉,你自己小心点。” “师姐,你不陪我一起进去?” “陌玉,藏宝洞并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沂山弟子,只要进去取了法器,就不能再踏进去一步。因为里面除了平常灵力的法器,还陈列了上古神器。危险是一定的,所以,你去了里面,万事小心,取了法器就早点出来,别多逗留。” 春俏无奈,轻轻拍住她的肩,用眼神安慰她。 陌玉悲哀,只得苦着脸一步三回头地走进藏宝洞。 洞内是另一方奇异天地,四周是悬崖峭壁,黑雾朦胧,脚下一条蜿蜒石路通向深处。 两边的岩壁上锁满了铁链,铁链上插满各色各样的兵器,件件闪着幽幽绿光。 第十四章 魔君 陌玉一路走过去,发现链子上陈列的兵器以剑居多,各式各样的剑,看得她眼花缭乱。难怪沂山弟子全部以剑作为法器。但是,谁能告诉她她要取什么样的兵器?春俏并未把方法告诉她,害的她都不知道以什么作为她的法器为好。 越往前走,黑雾就越浓,除了岩壁上闪光的法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且越往前,陌玉的心就好像被什么紧紧揪着一样忐忑不安,说不出是怎么样的感觉,仿佛前方正有什么强大的东西在等待着她。是什么?究竟是什么?陌生却又熟悉,恐惧夹杂着兴奋。 她想停下脚步,随便抓把兵器就走,但步伐就是止不下来,好似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指引着她继续往前。 到底是什么样的未知数?陌玉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快要被吓得倒竖起来了,一身冷汗。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虽小,然而在这寂静诡异的洞内显得格外入耳。 陌玉不由得停住步伐,伸耳细听,果然,是另有其人,声音清晰地像是在她心上行走。 是谁?神仙还是妖魔,抑或是怪物? 陌玉紧张的一动都不敢动,屏住气息,脑子只是更加紊乱,冷汗沿着掌心里的纹路蜿蜒而下。 这个藏宝洞实在太阴森诡异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百年前在海底被一群海妖欺负,那般不择手段的凌辱,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鞭策在身上的痛楚,那么刻骨铭心,仿佛连灵魂也被抽调了。陌玉突然感觉身心寒凉,她跌坐下去,紧紧抱住自己。无数纠纷的影子如走马观灯般在脑海里一个个晃过,也勾起了那些丑陋不堪的字眼: “你这条来历不明的鱼,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生活在这里?” “像你这种东西,是最低贱的,玩玩你算是看得起你。” “怎么?你再瞪,小心我把你的鱼眼挖出来!” “你知道那个洞穴里住的是凶猛的大鲨鱼吧,把你扔进去,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陌玉跌进一百多年前的梦魇里,痛苦无助,无法自拔。 浓郁的黑雾中走来一个人,身形修长挺拔,浑身裹在一团似雾非雾的黑色斗篷中,如梦似幻。 他看了一眼地上不住颤抖变幻鱼形的陌玉,再抬头望向峭壁上方插在岩石中的一把绿光大方的白骨伞。 他从斗篷中伸出一只同样缠绕黑雾的手,手上释放出一朵黑色的从地狱里开出的曼陀罗花,“嗖”一声,倏地射向白骨伞,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伞顶中央,那抹诡异的绿光顿时熄灭下去。 绿光一熄,地上备受煎熬的小鱼儿便瘫软下去,汗迹渗透了衣衫。 片刻,她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黑气浮动的一角衣摆,让人压抑到无法呼吸的魔域之气铺天盖地而来,覆盖了她一身。 他强大的气场压得她不能动弹。 “你,你是谁?” 她想起来了,刚刚那脚步声,那引人恶魇的摄魂术。 “是你……” “八十四魂骨伞摄住了你的魂魄,让你轮回了你的梦魇。”他的声音冷若冰霜,仿佛万年化不开的冰山。 “八十四魂骨伞?” 陌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张望,果然,在左边峭壁的上方看见了一把插着花的白伞。 “就是它?”她指着那把伞,又回过头来问他:“那这么说来,是你救了我?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答,上前几步走近她,“你是沂山弟子?” “废话。” “取法器?” “明知故问。” 陌玉上下打量他,这个人太古怪。春俏说过,藏宝洞一般人进不去,他也决不可能是沂山派的人。而他身上魔气太重。 于是她试探道:“你是魔?” 他发出低低的笑声,一丝讥讽,“我是天赤。” “天赤?”陌玉摇摇头,并不认识,“你来藏宝洞干什么?” 他突然身形一动,一股魔气隐隐浮动,飘过她周身,她已然被他整个控制住了。 “你这个大魔头,你要干嘛?”陌玉尖叫,“我可是沂山弟子,你要是敢伤害我,我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恐怕是沂山的低级弟子。” 天赤冷笑,抓紧了她催动魔力,黑雾腾起,人已瞬移到一处悬崖上。 此处黑雾更浓,尤其是底下的深渊,仿佛滚水般汩汩作响,冒出一团又一团煞人的雾气,扑面抑人,无比邪佞。 ------题外话------ 男主出场~虽然晚了点,汗颜 第十五章 控制 陌玉惊惧到不行:“这是哪里?我、我们出了藏宝洞了吗?” “是洞内的无极回渊。”天赤盯紧底下的深渊,目光自朦胧的黑雾中望到了很远的地方。 陌玉简直欲哭无泪:“沂山这样的仙地,怎么会有这种至阴至邪的地方?”她想起春俏爱洞外所说的话,突然脑子一醒,“难道,这里就是藏有上古神器的地方?” 天赤侧头看她一眼,声音无波无澜:“你下去。” “什么?”陌玉第一个反应便是自己听错了,“你,你没搞错吧。下面邪气逼人,恐怕我师父和几个长老下去都要丢命,你居然让我去?这个什么无极回渊,一听名字就知道是有去无回的!” 陌玉缩着脖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不去?”天赤的声音冷起来,仿佛一座能冻死人的地窖。 陌玉打了个寒颤,但还是扭脖子硬到底,“要去你自己去,不然,你现在就杀了我好了,我才不想下去白白找罪受。我一条鱼,从妖熬过来,我容易吗我?你们这些妖魔,就知道欺负我,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心下也确实没底。 但事实证明,眼前的男人确实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突然轻笑,冰凉的笑意里流露出别样的残忍来。 “你不去也得去。” 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后,制住她的男人突然反手推了她一把。可怜的陌玉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尖叫着跌落了深渊中。浓浓的黑雾瞬间就淹没了她的身影。 掉落这无极回渊,陌玉快绝望了。她一直下落一直下落,耳边风声呼啸,黑雾迷蒙。 她真想扯着嗓子大喊一遍,心里把天赤诅咒了十万八千回。正恶毒地想着,耳边突然想起他的声音:“死尸。” 陌玉一个激灵,浑身一抖,猛地睁开双眼:“你,你……” “放轻松,不要僵硬地跟一具尸体一样,你还没死。” 那声音仿佛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飘忽不定,令陌玉捕捉不到方位。 那声音又道:“你现在不死不代表以后还活着,你不要耍花招,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留你一条命。” 陌玉终于从神经质中反应过来,她又恨又激动地挥舞着四肢,四处张望:“你在哪里?你这个疯子,你把我推下来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咒你不得好死,天打雷劈,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跟我一样被人从高处推下,然后摔得粉身碎骨!” “你不用再白费口舌,我在上面,可以感应得到你的方位和举动。”天赤说完,停顿了好一会儿,“沂山的低级弟子,你听着,放松身体,自然下落,我在你身上设了一道结界,从再高的地方摔下都不会有事情。” “不会被摔死?”陌玉终于能抓住关键字眼了,“真的假的啊?你别唬我,你到底想干嘛,我们无冤无仇,素昧平生,你至于吗你……” 陌玉一激动,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天赤不耐烦打断她的话,冷漠道:“别浪费精力,等一下你帮我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到了我自然会跟你讲。” “那我什么时候落地?” “……” “喂,天赤,你说话啊,什么时候?” “……” 那声音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来去无踪,一下子便没了声息。 陌玉只能闭嘴,乖乖等落地。这无极回渊也不知道有多深。 她等的快睡着了,才突然感觉身下一痛,仰面躺倒在了结实的土地上。 她脑袋一蒙,反倒被撞的清醒过来。 “我落地了?”她摸着身下的地面,缓缓站起身来。四肢活动了一下,当着只有屁股处痛了一点,其余一点伤处都没有。 她走了几步,四处查看了一番。这里好似是个万丈深渊中的深谷,上方的深浓雾气到了这里就散去,且沐浴在一片幽幽银辉之中。四处的岩壁上没有锁链,也没有兵器。前方也空旷的很。 “天赤!”她心里没底,困惑的大喊,“我已经到了,可是,你要我找什么东西?去哪里找啊?” 回音四荡,从四面八方向她包围而来,入耳,皆是一遍遍自己的话音,空灵而诡异。 第十六章 灵珠 所幸,这时天赤的声音响起。“往前走。” “往前走?” “往前走,我会提示你。” 陌玉虽疑惑,但还是照着他的话徒步往前,远远地,入目所见处,荒石遍地,寸草不生。 她继续走,脚下踩过一片青苔顽石,险些滑到。她终于忍不住问:“到底找什么啊?什么无极回渊,什么上古神器,简直就是鬼扯!” 天赤仍是没有话语传来。回答她的只是自己的回声。 陌玉大翻白眼,一气之下踢飞一块石子,石子撞到对面的岩壁上,突然“轰隆”一声发出一道巨响。陌玉吓了一跳,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乖乖朝前走。也不知一直走了多久,直到前方的失业中出现一汪潭水。潭水是银色的,好似落满破碎的星光,折射出耀眼的银光。 她不由得往后回头,那漫天笼罩的银辉,原来如此,竟是受这银潭的影响。 天赤的声音适时响起:“沂山的低级弟子,跳进去拿一颗珠子。” “什么?又跳?”陌玉简直崩溃,“你还有完没完?跳了一回深渊还不够,你又让我跳这银潭?” 她噘起嘴巴,说什么也不干了。 天赤冷冷一笑:“你不跳也可以,那你就准备困在这无极回渊里受死吧!” “你吓我,我不跳,你也拿不到你的珠子。”她才不信呢。 “我可以下来拿,小丫头,到时候我下来,我会亲手送你上路。”天赤的声音中透出嗜血的杀气。 陌玉又没骨气地一抖。“你……” 她无话可说,也无计可施,于是,泪流满面地抽搐咒骂着纵身跳了西青区。她不怕,她是鱼,才不怕这潭水呢。可是她恨得牙痒痒,她化成了鱼形潜在潭底乱挥乱舞乱吐泡泡。 天赤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你刚刚说对了,这潭水就叫做银潭,底下藏着一颗上古灵珠,叫龙灵珠。龙灵珠在银潭里被尘封了上千年,不好找,你仔细点。”顿了顿,又道:“你竟是一条鱼妖,身上却无半点妖气,干净得就像一个凡人。更不可思议的是,沂山竟然收妖入仙门。” 陌玉在潭底狂翻白眼,游来游去,找啊找啊找珠子。游了一圈,硬是没找到。她郁闷地吹起泡泡,在潭底坐了下来。 她想,就让天赤再等等,磨磨他的耐性。 而她忘了,天赤可以随时随地感应到她的一举一动。于是,天赤放下狠话:“要是找不到龙灵珠,你也不用上来了。” 这么一来就是奏效,陌玉立刻一个鲤鱼打挺游起来,忙忙碌碌去找那什么劳什子灵珠。 她简直在心底把天赤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还不解气。她真是越想越愤怒,头一次被人这么威胁。她气得把鱼尾狠狠一甩,“啪”一声,拍进了泥里,也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痛得她狂吐泡泡,欲哭无泪。 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欺负我!她扭头一看,竟是一块露出泥土乌漆抹黑的顽石,再看自己的尾巴,都红肿掉了。 她气得快疯掉了,也找不到什么灵珠,一把游过去,对着那块顽石吐泡泡发泄,还用嘴去拱石头旁的泥土。她要把它挖出来,好好教训一番。可是待她真的挖出来这块石头,她还来不及抓住它,它就自己飞了出去,越过潭面不见了踪影。 陌玉一急,连忙游曳去追。露出潭面一跃上岸,变回人形。脚刚一沾地,却一阵刺痛。 她突然想起,自己鱼尾受伤,这脚也肯定遭罪了。右脚丫子上肿了好大一块,可她又不会自己疗伤,只能单脚在原地乱跳,哪还管什么石头灵珠。 这时,天赤却大骂:“蠢货,还不快去追灵珠!” “灵珠?什么灵珠?”陌玉一愣,脚放下来沾了地,又立即疼得大叫。 天赤冷声道:“就是那块乌青顽石,那便是龙灵珠,快追!” “什,什么?” 龙灵珠就长那丑样?太吓人了一点吧。 陌玉一手抬脚,一边定睛望去,没错啊,那在银光中漫天乱飞的东西就是那块与她结仇的顽石,她心下一片失望,恹恹问:“我怎么追啊?我脚都被它弄伤了。” 那边悬崖上的天赤沉默了一会儿,道:“盘腿坐下。” “啊?”陌玉发现她总是跟不上天赤说话的速度。 “坐下。” 陌玉只得乖乖坐下,小心安放了那只受伤的右脚。 那块丑陋不堪的龙灵珠四处飞蹿个不停,她抬头看得满目缭绕。 天赤道:“祭血。” 陌玉又跟不上他的脑子了,一愣。 “放血。”天赤耐着性子换了个词,“只要有血,它就会朝你过去。” “血,血啊。” 陌玉真的要哭了,咬破手指会很痛的,可是听天赤的语气,很不耐烦,她要是不照做,他又得杀她了。算了,都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差最后的放血了。 于是,她忍痛咬破了手指,鲜血流出来。 果然,下一刻,那块顽石就倏地朝她飞过来,落到她另一只手中。说实话,握着那块丑石,她真有把它摔碎的冲动。 “然后怎么做?”她问。 “把你的血滴上去。” 经历了放血,这次他没有一丝犹豫地把食指上流下来的血液尽数滴到那块石头上。 顽石一受她鲜血滋润,忽的金光大放。 陌玉猝不及防,眼睛被金光刺痛,想也不想就把手中的顽石扔了出去。 顽石停在半空中,散发光华万丈,照亮了整个无极回渊,甚至金辉冲天直上。 陌玉紧紧闭起眼睛,下一刻突然听到一声龙的嘶吼,苍劲有力,穿透整个无极回渊,是从那石头中发出的。她被震得差点晕过去。 许久,金光消散,陌玉睁眼,看到一颗金光流溢,剔透圆润的华珠绽放着绝世光华停在空中,它完全取代了之前那块不起眼的粗鄙顽石,是颗真正的龙灵珠。 ------题外话------ 最近开学了,好忙的,但是还是会一天一更,完结此书。 第十七章 灭口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想她是绝不会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粗石变美玉”的说法。这真是一块世间绝无仅有的“美玉”。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陌玉伸手,龙灵珠自动飞落她掌心,触手温润光滑,有一股暖流自指尖源源不断流经四肢百骸,无比舒适。待暖流流淌到脚心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脚伤居然自动痊愈了。不,是龙灵珠替她治愈了伤处。 陌玉又惊又喜,她历经这重重磨难,上天总算给她一点收获了。 她站起来,问:“我拿到了,然后呢?这真是一件宝贝。” “集中意念,让龙灵珠带你上来。” “集中意念?怎么集中?”陌玉不可置信,“它还会带我上去?” “催动你的灵力,命令龙灵珠,它受了你的血祭拜,开了光了。现在,只有你才是它的主人。” “我,我是它的主人?” 陌玉半信半疑,闭起眼,勉强调动起体内微弱的一点法力,心中默念,龙灵珠带我上去,带我上去,带我上去…… 龙灵珠突然变得滚烫,飞离陌玉手心,一时间又迸射出万缕金光,一条金龙的幻影从灵珠中游出,嘶吼一声缠绕上陌玉的身体,瞬间就带她往上飞去。 陌玉睁开眼睛,着实被吓了一跳,放声尖叫。 龙灵珠很快就带她飞上了悬崖顶端,它在她头顶绕了一圈后又落回她的掌心。 天赤一身黑色站在她一旁,目不转睛地凝视她。 他的周身散发出无尽的黑雾,魔气压顶。龙灵珠在陌玉手中散出金光,驱散开逼近的魔障。因此,陌玉并未感觉有任何不适。 “龙灵珠交出来。” 天赤一身杀气,就连受龙灵珠护体的陌玉也感受到了。 “你想干嘛?”陌玉不由得后退一步,“怎么?杀人灭口?” 天赤步步紧逼,“是你拿了龙灵珠想据为己有。” “是你说我是它的主人。” “是,我是说过。不过,我忘了告诉你,我也可以杀了你,取而代之。”天赤冷笑,一分分,无比残忍血腥,“龙灵珠在无极回渊里潜伏了上千年,压抑了神性,它现在还不具备与我抗衡的力量。我只要杀了你再滴入我的血,它还是照样得臣服于我。” 话落,他也不给陌玉反应的机会,伸手凝聚了一团魔气,穿透龙灵珠的护体金光,直接给了陌玉重重一击。 陌玉受创,身体飞落一丈远,龙灵珠被顺势甩出。 天赤魔力一动,便抓住了正欲逃窜的龙灵珠。龙灵珠有灵性,它的主人受伤,它势必威力大减。 天赤也不废话,一手控制住了龙灵珠,一手向陌玉发动攻击。 陌玉早已被打得浑身动弹不得,现在没了龙灵珠的庇佑,更是被那一股强烈魔气压得呼吸困难。她想,这下是完蛋了,被人利用完了还要当一条冤魂。 但不知是不是她命不该绝,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从某处激射而来,险险挡住了天赤的狠命一击。 “哄”一声巨响,整座岩洞都在颤抖。 天赤显得不可置信,他看一眼手中被控制的龙灵珠,再看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陌玉,是谁?究竟是谁挡住了这一击? 他冷静下来,凝神用魔力探索。 猛地,他抬头,一朵黑色曼陀罗花从他指尖射出,直指头顶一面岩壁。 那岩壁上也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白光,击碎曼陀罗花。与此同时,光芒中翩然飘出一名白衣女子,水袖轻扬,青丝拽地,翩跹落地。 女子身上笼着淡淡白光,如月华照人,美得如诗如画,淡雅出尘。 尽管陌玉气息微弱,但还是看直了眼,当真是仙女下凡,美艳不可方物。 天赤也一愣,“你是谁?” 女子身上散发着冰雪般的气息,干净,却也冰凉。 她看了眼天赤,再望向陌玉。 陌玉在这时再也支撑不住,头一垂,晕死过去。 女子眉目一动,旋身带着柔光清风般足不沾地地飘过去,她飞快伸手捏诀布下一个繁琐的上古结界,笼罩住陌玉全身。她动作再快,也逃不过天赤的眼,他分明看清楚了她救人的手法。 “长明灯?”天赤讶异,“没想到,一千年了,你居然躲在沂山长眠。千年的寂寞和痛苦,也难为你受的住。” 女子转头看他,“战寰魔君,我叫尺素。” 天赤闻言,讥笑,“尺素?一件法器居然也取了人的名字。”说着,语气一转,森冷道:“长明灯,本王念你曾是女娲身边的补天神灯,今日不为难你,把那只鱼妖交出来。” “鱼妖?魔君何以见得这小姑娘是条鱼妖?”尺素长袖一挥,白光激散,挡住了陌玉的身形,“魔君,从今往后,我会保护她,谁也别想伤害她。” “怎么,你想与本王作对?” “我说过,谁想伤害她,我与谁为敌。” 尺素眉目一敛。又化作一盏佛灯,白光四射。 天赤身上的斗篷扬起,挥起无数的黑色魔障。 第十八章 尺素 藏宝洞外,春俏等的心急。都一天了,陌玉还未出来。 次日,当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时,非愁驾云出现。 “春俏。” “二师兄,你怎么来了?” 非愁并未降下云头,他朝布了结界的藏宝洞口望去,“陌玉还没出来?” “是,我正担心着呢,她会不会在里面出事?” “师傅、长老、大师兄和白羽正在听天阁。”非愁收回目光,看向春俏,“春俏,藏宝洞内有妖魔出入。” “什么?那陌玉……”春俏立即变脸。 “别急,对方是谁还不清楚,也许是误入藏宝洞的一只小妖魔而已。” 话虽如此,非愁眉间仍有淡淡忧虑。 春俏静了静道:“二师兄,你骗我,那不是一只普通的妖魔,否则,怎么会惊动师傅他们?他们在听天阁,一定是阁内的九龙宝鼎出现动静了,是不是?”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非愁,非愁一顿,片刻点了点头。 见他承认,春俏更是心急如焚,“二师兄,那陌玉现在一定很危险。怎么办?怎么办?” 她慌了,眉头一皱,降下云头,上前一把拉住她。 “春俏。”他沉声道:“你别急,之前在听天阁,师傅和长老们一起施法催动了九龙鼎,上面除了有黑气浮动,还出现了一团祥瑞之气,这说明,藏宝洞内还有别的仙神在帮助陌玉,所以,陌玉暂时不会有危险。” “怎么会这样呢?”春俏过了好久才静下来。 非愁扶她在一旁石头上坐下,叹一口气,“据师傅和长老们推测,陌玉大概是进了无极回渊。” “无极回渊?” “不错。” 春俏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二师兄,无极回渊里布了九重结界,一般弟子进去藏宝洞是不可能误入的,陌玉怎么……就是因为觉得没必要,所以我才没和她讲无极回渊里的事情。她居然……” 非愁摇摇头,一脸无奈之色,“从一开始,她就是个活宝,果然如此。春俏,眼下,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了。” 春俏望向藏宝洞洞口,心里暗暗祈祷陌玉能平安无事。 另一边,藏宝洞无极回渊内。 尺素白光大现地化为人形从空中降落在地,白裙铺开浪花一般层叠的姿态,点缀无数的流光,仿佛三月江南绽满天地的幽兰。 飞花流坠,惊鸿偏艳。 天赤落在她一尺开外,黑雾激涌,魔气冲天,整个无极回渊都在嗡嗡作鸣。 尺素凝视他,冷淡疏离,“尺素失礼。” 天赤握紧手中仍然散发金光的龙灵珠,冷冷一笑,“好,今日之事,本王记下了。这个沂山弟子,暂先留给你。他日,本王定当将她碎尸万段!” 话落,他化为一团黑气,窜上岩壁瞬间消失不见。 尺素长睫一动,立即用灵力传音,追上去喊道:“魔君何必动怒,又何必为了一颗珠子和这个小姑娘过意不去?即使她祭血成为龙灵珠的主人,依魔君的功力难道还不能压制住这这层灵脉关系?你还是可以使龙灵珠臣服于你,只不过透过龙灵珠,你这这个小姑娘可以互相感应而已。而你也不必担心,按她的灵力,根本不足以感应到你的存在和方位。照此说来,还不是魔君控制住了她。如此一来,你便不是可以通过她得知沂山的一举一动?这又何尝不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声音缭绕在无极回渊里。 尺素回过去在陌玉身边止步,挥手撤去她身上的护体结界。 “醒醒。”她蹲下身扶起她。 此时,一阵魔气从前方激射而来,气势猛烈。尺素一愣,立时挥袖挡去。 白光闪过,魔障尽消。与此同时,天赤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长明灯,本王又如何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正因为如此,本王才让她给龙灵珠祭血。留下她,是为了更好的利用。他日待本王横扫完整个沂山仙界,你就看本王如何将她碎尸万段。还有你,潜伏了千年,你的功力有待进步。这等雕虫小计,来日本王不废吹灰之力便可以让你灰飞烟灭。” 闻言,尺素凝眉。原来,适才魔君故意伤人是为了探她的底。他早就计算好了一切,根本不用她来千方百计救助这个沂山弟子。 她抬起手掌,白光若隐若现,眉间也如撕裂般疼痛起来。 一千年,战寰魔君愈见残忍无情,功力更是大增。 尺素眉间忧郁。她扶起陌玉就走,一直走出无极回渊。 面前一条小道直通洞口,两方岩壁挂满锁链和兵器。 陌玉在这时醒来。 尺素把她放下,自己就地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陌玉揉着头,凝视尺素,满是惊讶和好奇,“你……仙女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咦,我们还在那什么无极回渊吗?”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什么,尖叫,“那个天赤呢?他在哪里?他要杀了我,快跑!”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拉尺素,刚近身就被一阵白光弹开。 “仙女姐姐……。” “我没事,我们已经出了无极回渊,你只要沿着这条来时的路一直往前走,你就可以出去了。”尺素睁眼,面无表情。 陌玉半信半疑,四处张望这个处境,好奇地“啊”了一声。 “真的呀,那,那个天赤……” “他走了,暂时不会伤你性命。” 陌玉一愣,“走了?是你救了我?” “你叫什么?”尺素不答反问。 “我?陌,陌玉。仙女姐姐,你呢?” 陌玉感觉这个美人古怪极了,想要走近好好看看,可又怕被弹开,于是只能原地蹲下,与她平视目光。 “我叫尺素。”尺素道,“陌玉,从今往后你便就是我的主人。” “啊?”陌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脸的不可置信,“尺素姐姐,你别开我玩笑了,你这么漂亮厉害,当我手下也太扯了一点吧?你当我的主人才差不多。” “一件法器,怎可当主子?”尺素冷笑,“你记住,我的真身是一盏白色佛灯,曾是女娲娘娘补天时点着的一盏补天神灯。我在无极回渊里沉睡了上千年,今日你的血唤醒了我,我便自愿做你的法器。日后,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说罢,她又闭上眼睛。 陌玉仍是没听明白。 “我的血?我的血什么时候唤醒你了,我怎么不知道?” “是你咬破了手指祭血龙灵珠的时候,这血腥味可以在整个无极回渊里蔓延,我嗅到了,便醒了。龙灵珠不算法器,是也没关系。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一件以上的法器,总之,你成为了我的主人。” “那,那龙灵珠呢?”陌玉突然想到。 “被战寰魔君拿走了。” “拿走了?”陌玉一脸可惜之色,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拿到的。这么轻易就为他人做了嫁衣。不过,她倒听出了一点古怪来,“尺素姐姐,谁是战寰魔君?” 尺素睫毛一怔,忍不住睁眼瞧了她一眼,“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也敢硬上?你口口声声喊他天赤,难道不知天赤为谁?你师傅究竟是怎么教你的?” “我师傅?他还没开始教呢,就叫我先来取法器。”陌玉一脸委屈,“那你说,天赤是谁?” 尺素又重新闭眼,“天赤就是战寰磨具。” 她的脑海里闪现出千万年前天地初开的模样。 ------题外话------ 呼呼~今天好忙,一下午的事情…。看过的亲们给收一个,好辛苦啊…… 第十九章 疑惑 春俏和非愁在洞口等到陌玉出来,已是夕阳西下之时。漫天的晚霞映在天边,衬着袅袅仙气犹如神境般瑰丽,似乎触手可及。 陌玉恍若是从仙境里出来的仙子,白衣胜雪,乌黑发丝绾成云鬟髻,手中怀抱一盏透白色的雕刻祥云花纹的古佛灯。 无需任何珠光宝气,这抹素颜就足以活色生香。 春俏发现,自她走出藏宝洞的那一刻起,她身上的气质就隐隐有些不同。 “陌玉,你……” “你的法器呢?”非愁干脆简洁问道。 他盯紧陌玉,眉目一凝,猛地向她出手。 “二师兄?”春俏只感觉眼前青光一闪,她大喊。 但令她不可思议的是,非愁竟然近不了陌玉的身,她的身上突然白光大现。非愁反倒被击退了三步。 “二师兄,陌玉!”春俏连忙上前扶住非愁,抬头盯住陌玉,“陌玉,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陌玉一动不动,面色平静得有些古怪。她未张口,一个素雅冷淡的声音自她体内传出,“谁敢伤害陌玉,我定不饶他。” 非愁和春俏面面相觑,皆是震惊疑惑。 这时,陌玉身上又是白光散出,一道白影从她体内移出,钻进她手中的佛灯里。 “陌玉,我不寄于你体内了,形神一体也可以让我好好休息。” 佛灯嗡嗡一动,陌玉立刻像是惊醒般双眼一亮,整个人恢复了自己的灵气。她摇摇头抬眼,看到春俏非愁不可置信的面容。 “师姐,二师兄。” “陌玉,刚才怎么回事?”春俏凝视她手中的佛灯,“这个,是什么?该不会就是你找了两天一夜的法器?” 陌玉抬手举起白佛灯,眉目一弯笑道:“不错,就是她,她叫尺素,是一盏长明灯,也是女娲娘娘补天时的补天神灯。她就是我的法器。”她摇摇佛灯,得意道:“怎么样,不错吧?我就说,我才不要什么剑呢!” “补天神灯?”非愁和春俏对视一眼,两人目光复杂。 “对啊,羡慕吧!对了,我要告诉师傅去。” 陌玉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妥,怀抱白佛灯一蹦一跳地离开。 非愁、春俏无奈,跟上。 春俏路上问她洞中发生何事,陌玉嘻嘻一笑硬是不回答。 来到听天阁,白瑟和四位长老早已在等候她了,云延穹和白羽无涯亦是全部到齐。 大门关上,陌玉恭恭敬敬站在白瑟面前,呈出白佛灯,“师傅,长老,师叔,师兄,你们看,我取到自己的法器,补天神灯,也叫长明灯。”顿了顿,她咧嘴一笑,“当然了,她是位漂亮姐姐,还是好听的名字,叫尺素。” 话落,除了非愁、春俏对视一眼,在座几人都是一愣。 “补天神灯?” 四位长老低头窃窃私语,脸上表情甚是精彩。 陌玉挑眉得意洋洋:“师傅,长老,尤其是太平长老,我这法器取得不错吧?我也觉得甚是不错!” 白瑟道:“莫非我们在九龙鼎中看到的祥瑞仙气便是这位补天神灯?陌玉,你如何收服它的?” 云延穹亦是感到不可思议,“陌玉,你可知补天神灯是什么神器?” “我知道,她都和我讲了。”陌玉爱惜地摸摸灯盏,“师傅,师傅,尺素她跟我讲了好多事情,我也没事啦,你们不用担心了。” 她抬起头来,笑得眉眼一线,甚是没心没肺。 云延穹白她一眼,面向白瑟道:“师兄,看来,陌玉果真是有福气,连那么难得的宝贝都让她得去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白瑟慈爱一笑,“陌玉,如此说来,你是进去了无极回渊。这补天神灯是千年前沉睡沂山的。” 一提及无极回渊,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弄隐问:“陌玉,你在无极回渊里究竟遇到了什么妖魔鬼怪?” 众人望住她,目光里不无探究和好奇。 陌玉答:“是,弄隐长老,我的确在无极回渊里遇到了一个很强大的魔王……” “魔王?”太平一听立即打断她的话。 陌玉忍不住侧头瞪了他一眼,“别插话!” “你!” 太平一口怒气又上来,瞪目结舌,弄隐和井德连忙拉劝他。 陌玉继续道:“那魔王据尺素说,是千年前的战寰魔君天赤,是他把我带到无极回渊了,让我去找银潭里的龙灵珠。” 说着,她顿了顿,所有人的脸色倏地惨白起来。 云延穹道:“是从女娲神塔里逃走的战寰魔君天赤?” “他要找龙灵珠做什么?”白羽眯眼。 陌玉摇摇头,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白佛灯,她记起方才在藏宝洞里尺素告诫她千万不要把滴入了她的血的龙灵珠被天赤拿走的事情说出去,她很困惑,万分不解。尺素只道:“你相信我,只有我才会全心全意保护你,不会伤害你。” 陌玉想了想,好吧,尺素拼命救了自己,又是自己的法器,她照她的话去做绝对不会有错。 于是,她省略了取龙灵珠的过程,只道:“后来等我把龙灵珠拿给他,他就要杀我,幸亏此时尺素救了我,还赶跑了天赤。要不是她,恐怕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我就是一具白骨了,不,连骨头都没有了,只有看不见的空气。” 她一说完,在座几人互相对视几眼。 她这番话,令所有人都感觉疑点重重。 无涯困惑道:“为什么战寰磨君要你下银潭找龙灵珠?” 第二十章 扬威 “而且,身为沂山弟子,你怎么会乖乖听一只魔的安排?这也太可疑了!”太平突然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吓得陌玉手一抖。 “你这个老头……”陌玉刚要骂人,她手中的白佛灯突然射出一道白光,直击太平面门。 所有人被这变故惊得一愣。 太平也猝不及防,白光来得又急又猛,情急之下堪堪挥动拂尘一挡。 “这,这简直就是放肆!”太平怒不可遏。 白瑟也惊得从座椅上站起来,“这就是补天神灯?” “人家叫尺素!”陌玉纠正,朝太平白了一眼,“忘了跟你们说了,尺素说,从今往后她会保护我照顾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 闻言,众人的神色变得更加精彩万分。 非愁拧眉,“师傅,长老,适才在藏宝洞洞口,非愁见被神灯寄身的陌玉很古怪,便上前去一试,谁知,非愁和刚刚太平长老一样,也被这神灯给攻击。” “真是岂有此理!”太平怒,“我们沂山派堂堂一个仙门圣地,杨威三界六道,难道还治不了一个小小门徒?” 他的手扬起,就要挥向陌玉。 “太平长老!” 春俏、白羽同声喊劝。 陌玉却漫不经心,还朝他做了个鬼脸。她根本就不用担心,尺素会保护她。果然,白佛灯散出强烈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陌玉身前多了一个白衣女子,绝世倾城,冷漠如冰。 她直接拦住了太平的手,目光如刀刃,带着最锐利的锋芒,见血封侯。 众人皆怔。 白瑟眸中目光复杂:“你……上千年的修炼,早该修成人形。只不过女娲娘娘竟然给了你自己的相貌!” “师兄?”云延穹诧异看向他,“你见过女娲娘娘真容?” “只是有幸在天帝那里见到过女娲娘娘的石像。”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尺素,眸中沧桑,一眼万年。“像,真是太像了,一模一样。” 尺素侧头看他一眼,眼中尽是寒芒。 只这一眼,让白瑟不寒而栗。 尺素面无表情地向众人宣告:“从今往后,谁敢伤害陌玉,我杀谁!”说完,她又冷瞥了一眼又惊又怒的太平,甩开手放了他。 太平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这补天神灯到底是千万年前跟随女娲娘娘补天的“神灯”,拥有无边法力,又受佛祖庇佑,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可今日被陌玉和神灯这一下搞得颜面尽失,他可是沂山堂堂四大长老之首,以后威严何在?如何号令三千弟子?他越想越气,狠狠瞪了陌玉一眼,甩袖离开。 听天阁的大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惜眉和井德对视一眼,向白瑟施礼,跟出去。 弄隐看着他们都走掉,长叹一声:“沂山一劫,沂山一劫。” 那边,尺素回身绕着陌玉走了一圈,“陌玉,你放心,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 她的声线清淡空灵,无波无痕,却迟迟留在陌玉心底不散。 云延穹眉头一皱,这长明灯是神器,却像极妖魔,冷漠得似乎残忍无情。他忍不住朝白瑟看了一眼,白瑟眉间亦是缠绕了万千疑虑。再看众人,除了陌玉笑得兀自天真没心没肺,其他人都忧心忡忡,不免拧眉思虑。 彼时,同一时刻,天赤带着一身浓郁的默气坐在魔界最高的塔顶上,手中是那颗完全受命于他的龙灵珠。珠子依旧散着金光,但金光中缠绕丝丝缕缕吧的黑气。 “看来,那条小妖和沂山长老确实不和。还有那盏长明灯,是一心一意认了一只妖做主人了,简直可笑。”天赤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起伏。 一名黑袍银发的男子侍立在他身后,听到他说话,不觉一怔。王去了趟沂山回来后就一直对着那颗龙灵珠出神沉默,突然说了一句话,又没头没尾,他不知该如何接口。 小心揣测了一会儿,他道:“王,过几日是中秋月半,四海宫门大开,龙王上神界与天帝道贺,届时便是一个大好机会,王可以带着龙灵珠去东海找寻天地间遗落的最后一块女娲石的踪迹。毁掉它。” 天赤不语,又盯着龙灵珠看了好一会儿。 男子心下忐忑,正琢磨着再该说些什么,天赤倒笑了,一丝的冷漠,一丝的嘲弄,“什么时候叫狂简与过来瞧瞧,这龙灵珠,要真细讲起来,与他倒是同宗。” 男子一愣。 天赤指尖一动,突然收起龙灵珠,“金童,通州那边怎么样了?” 王终于说句正常话了。金童忍不住擦汗。 “王,君家正哭成一团,乱的不行。所有人都以为君慕死了,哭天抢地的。” “他早在十五年前就该死了。本王帮他延续了十五年的生命,已是格外开恩。” “可是,王……” “所以,本王,还要再去一趟人间。” 天赤起身,他遥望魔界墨蓝的天空,黑魔之气涌起数丈高。 金童望过去,天高人傲,那是怎么样一副遗世独立的王者画像? 天赤道:“一千年前,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千年后,谁也挡不住本王满腔痴狂。” 语毕,他仰天长啸。 恨意绵绵,千年不散。 第二十一章 下山(首推二更,支持!) 听天阁里檀香袅袅。 四位长老围绕九龙鼎而立。 九龙鼎上方异象浮动,黑气弥漫。 “当真是战寰魔君出世。”惜眉感叹。 “怕是早已在五百年前就逃出女娲神塔时就埋下了隐患了。”白瑟慈眉善目的面上划过一抹悔不当初的痛色,“据陌玉所言,他去无极回渊怕是有备而来。取龙灵珠想必是为了去东海催动四海镇宝之一的神机镜找出女娲石消失的真相。” “那是要毁了女娲神塔?” “大概如此。” 井德道:“那我们赶紧通知东海预防天赤的攻击。” “不!”太平立即吹胡子瞪眼,大手一挥厉色道:“他四海龙族因为师兄昔日放出众妖魔扰乱了海域,而几乎水淹沂山。这个仇,我还记得。我们绝不能通知他们。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即使被天赤捣鼓了老窝也不干我们的事!” “太平,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如何能坐视不管?”弄隐看他一眼,又面向白瑟,“师兄,即便我们沂山与龙族不和,但为了三界安宁,我们绝对要通知东海小心为上。否则,仙神本一家,到头来苦的还是我们自己。” 白瑟看着他们,顺一把胡子,再看一眼黑气浮动的九龙鼎,长叹一口气。 太平愤愤道:“师兄,就算我们好心帮着四海龙族,提醒他们小心,可是他们未必会听我们的。他们或许还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我们沂山是故意欺骗他们龙族。到时,热脸贴冷屁股,碰一鼻子灰。这种事,不是我们沂山做的。” 弄隐亦道:“放任三界危难不管不顾,也不是我们沂山的作风。” “弄隐!” 太平被他顶得一脸铁青。 惜眉和井德对视一眼,请命白瑟:“师兄意下如何?” 白瑟又顺一把白须,“二位师弟意下如何?” 惜眉井德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我们都赞同弄隐的看法。” 白瑟的脸色有所缓和,他点一下头,凝视太平,“师弟,你的观点太过偏激,意气用事。惩恶除奸、拔刀救人本就是我沂山该做的事情,且义不容辞。今日三界有难,我们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太平,这几日你言行失态,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师兄!”太平一愣,哑口无言。 白瑟叹口气,“各位师弟别再互相抬杠了,好好商议一下对抗天赤的方法吧。” 次日,大殿。 陌玉惊叫:“师傅,你让我们下山惩恶扬善,帮助黎明百姓?” 春俏连忙扯住她的衣袖,把激动的要跑到上首去的陌玉按回原地。陌玉回头朝她嘻嘻一笑,“抱歉抱歉,师傅你都没有好好教我功夫,我怎么下山替你去打退妖魔鬼怪?” 白瑟笑,慈祥地伸指指向她腰间挂着的如今不离身的白佛灯,“陌玉,你不是有长明灯……”他顿住,改口,“尺素姑娘,有她在你身边保护你,为师也放心了,对松岩也算有个交代。” 陌玉一听,恍然大悟,又兴奋起来,立即摘下白佛灯噘嘴上去就亲了两口,“好尺素,好尺素。” 在场众人皆是无语。同时令他们好奇的是,尺素居然没有一丝动静,看得白羽偷偷跟无涯咬耳根:“难不成这化成女身的长明灯好那口……” 无涯立即用手肘捅他一把,“小心讨打。” “无涯。”白瑟在这时望过来。 无涯立即站直了身躯,“师傅。” “无涯,还有白羽非愁,为师和长老们商量片刻,决定让你们三人分别带着伏魔剑、炬冥剑、镇妖剑下山去往人间保护正受妖魔荼毒的百姓。” “是,师傅。弟子领命。”三人垂首受命。 末了,无涯道:“师傅,现下人间受苦吗?” “也算是。无涯,战寰魔君天赤销声匿迹了五百年,最近横空出世,魔气大动,似乎又与狂简与勾结,妖魔两界邪气肆虐,蠢蠢欲动。据消息称,放出的妖魔在人间一些地方猖狂不已。你们有责任带着你们的法器维护人间正道。” 提及此,白瑟与长老们面上便又隐约的忧愁。 弄隐看向春俏,“春俏,你就和陌玉一起,随你们的云师叔去一趟东海,劝诫东海龙王近日小心防守,以应付天赤的大肆进攻。” “东海?”春俏闻言一愣,“弄隐长老,师傅,你们的意思是天赤要侵扰东海?为什么?东海可是神族啊。” 弄隐低低一叹,“是啊,东海是神族,正因为如此,才要受灾。” “怎么回事?” “你们知道,天赤抢了沂山的龙灵珠。龙灵珠本事龙族圣物,它能催动东海的神机镜,它能根据催动者的命令显示出一些世间不为人知的真相。” 弄隐的声音顿住,不再说下去。 井德接口道:“天赤是从女娲神塔里逃出来的。女娲神塔顾名思义是由女娲娘娘补天时留下的石头制成,用来镇压许多厉害的妖魔鬼怪。如今女娲神塔破了一个缺口,只有用天地间仅存的另一块女娲神塔才能重铸,天赤为了逃脱神塔的再次束缚,取龙灵珠催动神机镜,目的是找出自从女娲补天后就遗失了千万年的唯一一块女娲神石,毁掉它。” 惜眉道:“天赤出其不意,动作太快了,也许天帝也未曾料到。” 陌玉听得懵懵懂懂,连春俏他们亦是头一回听闻此事。 他们大惊失色。 陌玉抓抓头,很是不解:“师傅,长老,为什么那座很厉害的女娲神塔会破一个洞?” 她一鸣惊人,脑子里就想到了别人根本不会去在意的事。 无涯、非愁。白羽、春俏呆住,面面相觑,因此也没有看到白瑟和四大长老瞬间惨白的脸色。 白瑟许久都未说话。倒是一直沉默的云延穹上前来故作嗔怒,敲敲陌玉的头,“你啊,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跟我们完全不一样?你要关心的是如何去说服东海龙王相信我们,而不是去研究一个破洞!” “延穹言之有理。”太平趁机挖苦陌玉,“把这个重任交给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简直是失策!” 陌玉心知他和自己过不去,也不理他,翻个白眼满腔激情地向白瑟和三大长老鞠了个躬:“师傅,长老,你们放心,我陌玉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办成此事,保护三界芸芸众生!”抬起头来,她朝太平那边瞧了一眼,阴阳怪气道:“绝不会让某些小人看扁了,光扬我们沂山。” “你放肆!”太平怒道。 陌玉笑眯眯:“太平长老,我有说你吗?” “你……” “这么激动,你承认自己是个小人吗?” “你仗着长明灯简直嚣张透顶,岂有此理!” 太平“噌”一声从蒲团上站起来,手执拂尘,怒目而视。 陌玉才不怕他,握紧白佛灯就要向他砸去,被春俏拦住。 “陌玉,你够了,那还是太平长老。” 白羽也拦住她举起的手,“行了,别再叫那白衣仙女了,闹够一回了。”说着,向她眨了眨眼睛,附耳小声道:“再说,你就要离开沂山了,可以不用再见这老头的脸色了,何必动怒?” 陌玉一愣,看向他,他笑,拉下她的手,顺势又拍拍她的头。 陌玉抿唇,这才了事。 太平冷哼一声,白胡子吹得一起一伏。身边弄隐劝他坐下。 上首,白瑟看着这一出闹剧,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太平属性是火,陌玉是水,当真是水火不容,相生相克。” 两人闻言同时嗤之以鼻。 众人皆笑起来,大殿里倒一股欢声。 最后,白瑟道:“你们几位,即日清晨启程下山。” ------题外话------ 请看过的亲们收藏一个,好不容易首推了! 第二十二章 上路 陌玉从来不知道人间竟然那么热闹 放眼望去,整条街市上叫卖声不断,行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鼻眼眉间,尽是属于尘世的喧嚣烟俗。 春俏说,这是沂山脚下的一座小镇,叫做白僖。 他们在这里与无涯三人分手。 无涯道:“办完事就回到这白僖镇碰头,或者有事用纸鹤传信。” 陌玉看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问:“什么事纸鹤传信?” 春俏刚要解释,云延穹没好气的说道:“那日你不是见到过?” “我哪里见到过?”陌玉冤枉的很。 云延穹白了她一眼,“那日我带你回沂山的路上,树林里那只突然出现的红纸鹤,你不是说那是无字纸张,只有沂山中人的咒语才能够可以破解它。” 陌玉一愣,看向春俏。春俏点头:“为泄露机密。”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师叔,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还有那么一回事。厉害!” 陌玉由衷佩服。 云延穹才不理会她,往前走得潇洒。 陌玉努努嘴,也不睬他。她偷偷问春俏:“那个破纸鹤传信的口诀是什么?” “等会儿我会教你的。” 春俏笑,然后拉上她跟上云延穹。 之后陌玉几乎一路被她拽着走。 “师姐,师姐!你放开我呀,不要抓着我呀!哎呀,师姐--” “好了,陌玉,你别再叫了。”春俏头也不回,颇为无奈,“师父,长老还有师叔都特意嘱咐我了,路上要看好你不准你瞎磨蹭。” “我哪里有磨蹭啊,真是的!”陌玉大叫。 “还说你没有,要不是我拉住你,我看你恐怕是要每个摊子都逛一遍才动身上路。” “可是人家是第一次来到人间呀!许多小玩意儿都没有见过。况且我是不会耽误大家的行程的。” 陌玉可怜兮兮地拉着春俏的手,一脸讨好的模样。 春俏忍着硬是没有回头。 这是一直走在前面的云延穹回首道:“陌玉,如果你不喜欢春俏拉着你,那你过来,我牵着你走,好不好啊?” 云延穹笑的一脸灿烂,还朝她挥挥手。 陌玉嘴角颤抖,她可不傻,明白他是笑里藏刀,警告之意明显。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还没有到东海全身的骨头已经碎掉了。”她立刻没有了兴致,整个人都焉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出了繁闹的市集走上了一条官道。 云延穹和一旁驿站里的人低声商谈开去。春俏和陌玉在路边一家茶棚里歇脚。 陌玉咕噜咕噜喝了两碗清茶。 春俏想了想,终是忍不住问道:“陌玉,等我们从东海回来,我再陪你好好逛逛集市吧。这次我们真的没有过多的时间停下来玩。” 陌玉闻言一愣,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件事情,不由一阵感动。于是她说:“没关系啦,师姐,我这个人啊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所以也不容易生气的。倒是你难为你还记挂着。我知道,师父他们无非是怕我闯祸嘛。” 春俏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讲。“其实,你知道的,师父还有长老他们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就是除了那个太平长老!” 说起这个她就气,她也不想多说什么,话题一转道:“师姐,师叔他在干嘛?” “买马。” “买马?为什么买马啊?”陌玉诧异。 春俏望过去,“骑马当然比徒步节省时间啊。” 闻言,陌玉更加诧异,“为什么我们不直接飞过去呢?师姐,你不是会腾云驾雾吗?” “不,陌玉,先下妖魔肆虐。我们催动仙丽腾云驾雾是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春俏也没多说,点到为止。陌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师父说了,能低调就低调。反正快马加鞭还是可以赶到的。”春俏又道。 陌玉又跟着点点头,突然顿住,瞪大眼睛问:“为什么这些我不知道?是不是师父又临时叫你们过去了?” 说起这个,春俏就又叹了一口气:“昨天晚上亥时找我们去大殿的,另外又嘱咐了一些小事。你啊,当时睡得口水横流,怎么叫都叫不醒。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你去了也记不住什么,还不如我们多记点呢。” 说话间,云延穹牵着一辆青帘马车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布衣黑脸的马夫。 他看了看春俏,又瞧了瞧陌玉说:“歇息好,上车。” 陌玉又赶忙喝了一口清茶,顺便问:“你要不要来一杯?虽然是三月的天,阳光正好,可是也赶了大半天的路了。” 云延穹嗤笑一声,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便朝春俏招招手。 春俏起身先上了马车。 陌玉也站起来,大叫:“你们这的人,哎,我说怎么没见你们吃喝的啊?” 云延穹不理会她,兀自地上了马车,惹得陌玉也匆匆忙忙的爬上去。 马车夫挥起鞭子狠狠地朝马屁股上甩去,马吃痛地嘶叫了一声,撒开蹄子就朝前奔去,留下烟尘滚滚。 车内,陌玉翻白眼数落着,“你们沂山人就了不起,就不用吃东西?怎么?是神仙了不起啊?还不是一样从凡夫俗子做起来的。” 云延穹压根就不想理会她,可听着她的话又不住的冷笑连连:“陌玉,你是灵力低,等哪天你法力高了,你也就不用吃喝拉撒了,这与沂山无关。再说你现在也是沂山人,别动不动就你们沂山、你们沂山的!” 说完,就靠着靠枕闭目养神。气的。 第二十三章 任务 陌玉那一股理直气壮之势就给硬生生憋死在肚子里了,只剩面上的刁蛮任性。 看他们这样,春俏又帮忙做和事佬:“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心平气和,和气生财,是不是?” 两人嗤之以鼻,不屑。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来到天子脚下已是七天后了。 马车停在京郊一家客栈前。 三人下车,云延穹吩咐马车夫:“老郑,给马喂食,照顾好,我们恐怕得在这里留个两天了。” 此时已是黄昏,天际滚滚,蔓延深蓝色的云,透不过一丝光线,暗的深沉阴晦。 胖的发福的老板娘执一盏油灯,给他们引路看房。 三间上房,云延穹一间,马车夫一间,陌玉春俏一间。 老板娘拿了钱吩咐几句就走了。她一走,陌玉、春俏就赶紧溜到云延穹的房间。 春俏开门见山说出一路的疑惑:“师叔,为什么我们这一路行来,各个地方几乎都有妖魔出没,唯独这京城平静祥和没有一丝邪气,好像是有金光护城。” “那是自然,人间天子乃天帝授命,只要是正统君王,都有天印保护,区区妖魔岂敢犯上作乱,那是与整个神界作对,找死。” 云延穹伸手弹开一个红纸鹤,鹤身彩光流溢,他又不知念了什么诀,那纸鹤就飞起来,下一刻便又化作七色光华消失不见。 陌玉看呆了眼,想起那日在树林里的景象,又恍然大悟。 春俏问:“师叔,你传信给师兄他们?” 云延穹点点头:“是,告诉他们我们在京城多留几日,另外提醒他们格外小心,千万别单独行动。” “多留几日?” “这地方干净,方便我们留身观察,况且,我们得先在这儿拿一样东西再走。” “什么东西?”陌玉问,“我怎么不知道?” 她看向春俏,春俏亦是摇头不解。 云延穹道:“一柄血如意。至于原因,明日再讲。” 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然后挥手赶走她们。 陌玉站在门外,看着房门“砰”一声关上,气得一脚踹上去。 次日,午后微雨。 陌玉撑一把客栈老板娘相赠的青绿色描美人竹骨油纸伞,沿着京城护城河边林立的杨柳一直朝前走。 刻意穿上的水袖白衣和刻意散下的如瀑青丝在微凉的风中翻个不停。远远望去,只见伞下的身姿婀娜吐柳,不堪一握,随风摇摆。只有陌玉自己知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冻得她瑟瑟发抖。 那个杀千刀的云延穹,居然让她装成柔弱美人,以这一副姿势缓步沿岸而走。他说人间天子凌明轩会驾车经过,让她用“美人计”去迷惑那九五之尊,去到他的皇宫夺取血如意。 她自是一万个不愿意,大叫为什么不让春俏去“勾引”皇帝。云延穹居然说春俏没她机灵应变的能力强,换言之,就是说她会耍点小聪明,要真是进了火坑就使出三脚猫的功夫逃走,他们会在外面接应。 陌玉欲哭无泪,论功夫,她哪是春俏的对手,论相貌,春俏的成熟韵味勾人心魄,论机智,她的冲动贪玩、毛手毛脚哪比的上春俏的遇事冷静、有勇有谋。一句话,云延穹根本就是存心为难她。 好吧,这项任务她接就是了,可是云延穹那个臭男人还拿走了她的尺素,他还美其名曰:“有哪个女人戴一盏白佛灯搔首弄姿使美人计?这不一眼就看穿了。” 云延穹振振有词,陌玉斗不过他,败下阵来,只好听其摆布地站在河边迎着冷风听自己的牙齿跟牙齿打架声,冻得眼泪快出来了。 一个时辰过去,微雨断续下着,四处早已没了行人的影子。 陌玉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在无人的护城河边特别响亮。令她尴尬的是,这个时候,有人出现。 来人自绵绵烟雨中走来,白衣翻飞在风里,一色迷离,半身朦胧。 他没撑伞,徒步而来,细雨潮湿,落了他一身。 陌玉吃惊地看着这个迎面而来的男人,温润如玉,年轻清美,像一汪碧潭,烟波瀚海。明明陌生,却总感觉似曾相识,一眼万年。 她想,人间天子怎么会孤身一人,况且也没把伞挡雨?她有些糊涂,想起这难道就是云延穹口中所谓的变故?于是,她一激灵,决定化身“英雄”,去为受寒雨侵扰的“美人”遮风挡雨。 当她笑意盈盈将伞举过男子头顶,男子显然一愣。 没带他反应过来,她就先低头敛眉盈盈一拜,生平第一次温软细语道:“公子怎么没撑柄伞就走在雨中?当心着凉。哦,对了,有句诗叫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公子,您与小女子能在这茫茫烟雨中相遇,实在是一种缘分。” 男子没说话。 陌玉隔了半晌去看,只见他眼底半是讶然半是探究,再细看,他的眼中已凝结着不加掩饰的惊艳。 “姑娘可是雨中仙子?”这是他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一如他的人,温润清灵,干净好听。 第二十四章 狼窝 两人合撑一把伞,再度沿着护城河漫步于茫茫烟雨中。 陌玉说起谎来不打草稿,“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昨日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自称月老的人对我讲,护城河边良缘寻。我一梦惊醒,心中狂跳,洋溢着一股莫名的喜悦之情,于是半信半疑来到了河边等人。谁知,竟真的等到了公子。” 说罢,还欲语还休地抬头瞄了眼身旁之人,一脸娇羞。 他淡笑不语。 陌玉又抛一个媚眼,“公子如何称呼?” “君慕,姑娘?” “小女子陌玉。” 陌玉答完,眼珠子一转,突然“哎呦”一声娇呼,假装摔跤,身子一歪,顺势跌进他怀里。 君慕倒淡定,欲扶起她,她却死活扯着他的袖子趴在他怀里不肯起。 “公子,缘分天注定,我们便是姻缘天定的良人。” “公子,小女子活了十来年,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一见钟情,您可一定不能抛弃我啊。” “公子,小女子决定了,非君不嫁。” 两人一来二去,陌玉喋喋不休,幅度又大,一不小心掀翻了那柄雨伞,两人顿时身上湿意绵绵。 透过眼前的潮湿,陌玉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整个人都熊抱了上去,八爪鱼一样缠住君慕。 “我不管,抱都报了,你得对我负责。”她仰天长喊,声音里的得意何其明显。 君慕颇为无奈,眼神在昏暗的天色下也暗的像是深不见底。 见他不吭声,陌玉又进一步攻略,“君公子,我好冷,不如去你家避避雨吧。” 君慕自始至终,笑意如沐春风,“姑娘千万别后悔就是了。” 他带她去了附近一座别院。 他们前脚更走,后脚就疾驶而过一辆鎏金翠盖的马车,车轮碾过弃落在地的油纸伞,破败如泥。 陌玉在客房内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香喷喷的衣服,在一名丫鬟的指引下来到大厅。 君慕另换了一身青衫,坐在上首慢条理斯地喝茶。 陌玉上前学着人间女子的模样盈盈福礼:“君公子。” 君慕抬头,定定瞧了她一眼,挥手屏退了众人。 “陌玉姑娘,要用点什么?” 陌玉摇摇头,只是上下打量他的大厅,华丽是华丽,可就是小了点,这个院子,也是如此,难道,这所谓的皇宫就是长这样子? “这就是你的家?”陌玉不免有些失望。 “这只是君家在京城的别院。祖籍在通州。” 君慕放下茶盏,微笑。 陌玉一愣,从他的话语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你的意识,是你的家不在京城,你不是京城人?” “我来京城办事。我爹在城中做官。” 陌玉瞠目结舌,脑子里哄一声咋开了锅,她几乎是尖叫着大喊:“你不是皇上!” 闻言,君慕变色,他皱紧了眉头,“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一下子冷起来。 陌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连忙捂住了嘴后退几步。 君慕在座位上站起来,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 “原来,你是在等皇上。”他冷笑,“陌玉姑娘,你是在找什么东西?” 陌玉连忙摇头,她没想到自己的晃眼会这么快被拆穿,更没想到自己找错了对象。 她都能想象得到云延穹发臭的脸了。 她继而回头一想,立刻放下捂嘴巴的手。她是一只妖,干嘛怕一个凡人?更何况,她现在可是堂堂沂山弟子,区区一个人类,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她狠狠瞪了君慕一眼,“你,无知的凡夫俗子,本姑娘找错人了,我要走了,后会无期!” 故作壮胆地一挥手,她掉头就想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君家是什么地方?”他冷森森吐出一句话。 话落,陌玉眼前一花,厅前突然涌出一批黑衣人来,手中的刀亮的蚀人,寒的发毛。 陌玉心里陡然一紧,退后两步,有些腿软。 一回头,又见君慕优哉游哉地坐下品茗,那闲适舒适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方才阴狞之人。 原来,这个温雅如玉的公子,地底下也是个喜怒无常之人。她陌玉可真是走了啥狗屎运,竟对着一匹狼“投怀送抱”。 又对着那批黑衣人,她数了一遍,八个人,气场厉害,杀意隐隐约约藏在风里。她又初步估计了一下,要想突出重围,凭着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可能。 于是,思来想去,她决定对着那匹狼投降。 第二十五章 原因 人类不是常说,三十六计走位上策,那走不掉,只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掉头,走到兀自喝茶的君慕面前,笑得一脸狗腿,“君公子,您看,我不就是和您开了个小玩笑。您兴师动众,至于吗?您不让我走,我留下就是了。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对不对?” 君慕自茶盏间抬眼,瞥到她笑起来眉眼一线的面容,不倾城,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韵味。 他这才发现,她还是一个十五六岁般的孩子,眉间稚气都还未脱去。什么都小孩子心性。 他愣了一愣,半晌才说:“我早就说过,要跟我回来,千万别后悔就是了。陌玉姑娘,你只能好自为之了。” 一天过去。 春俏盯着桌上阴晴不定的烛火,心里一跳一跳的。 这时,云延穹推门进来。 春俏立刻惊醒似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师叔,情况怎么样了?陌玉,没事吧?” 云延穹的脸色不怎么好,他骂了一句:“蠢货!” “师叔,怎么了?” “陌玉啊陌玉,我真是高估她了。” 云延穹坐定,伸手倒了杯茶喝来解气。 春俏问:“陌玉失败了?” 云延穹不语。 春俏道:“师叔,今天从陌玉走后,我心里就一直很不安,我很担心她。她本来对人界不怎么了解,让她去拿血如意很危险。师叔,你干嘛非得让她去?况且还使什么美人计。陌玉她根本不行,你这么做简直是把她往火坑推。” “春俏。”云延穹叹一口气,“陌玉她根本就没等到皇帝。她大抵是认错了对象。” “你怎么知道?” “我出去打听了一下。” “那么说……”春俏安了心。 “春俏,我们丑时行动。” 云延穹放下杯盏,眼底划过一道清明的亮光,犀利而寒冷。 春俏看着他,眉头一皱,“师叔,你让陌玉使的美人计根本就是算好的一个计,是不是?你拿陌玉当探路石,你根本知道陌玉拿不到血如意。师叔,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一招险棋,稍有差池,你会置她于死地。”顿了顿,她猛地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你还拿了陌玉的长明灯,这样的话,陌玉毫无防身之力。你这是在害她。” 云延穹侧头凝视她,有些吃惊她的话,但不置可否。 “我没想到,她会弄错了对象。”声音中的可惜之意昭然若揭。 春俏不可置信,“师叔,你……” 震惊之下,她掉头欲走,“我去找陌玉。” “春俏!”云延穹斥道,“先找血如意,再找陌玉。她这么大一个人,不会丢。” 说罢,他从袖中探出白佛灯,置于桌上。 “有她在,你还担心什么?尺素是陌玉的法器,那自然心心相映,相互感应。她找她,总比我们找她要方便点。” 春俏愣在门边。 白佛灯突然发出一阵白光,尺素从中飘然而起,飘在空中。她冷冷瞥向云延穹,眼中有讥讽和寒意。 云延穹不甚在意,轻笑一声。 尺素亦是不言,长袖一挥,化作璀璨流光,从窗户中蹿出,消失不见。 春俏怔怔看着云延穹,“师叔……” “我有分寸。而且,陌玉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尺素就不会还呆在我袖中不动了。” 春俏静了静,走回桌边,“血如意究竟有多重要?” “那是送给东海的一份厚礼。血如意是人间一件宝贝,能令人起死回生。人界自然不知,这东西能令人起死回生的原因是曾滴入女娲娘娘的血。以至于它浑身呈通体红光,似有血丝在流动。” “那为什么要送给东海?东海属神界,什么珍奇宝贝没见过,会稀罕人间的这样血如意?” “话虽如此。”云延穹点点头,又摇摇头,眼里一片深晦,“东海是不稀罕,但是东海七公主稀罕。我听说东海七公主曾经为了血如意悄悄来到人界,结果重伤而回。原因不得而知。后来天帝得知七公主偷渡人间,特罚她在东海暗穴面壁思过一百年。东海七公主是东海龙王最疼爱的女儿,如果取到了血如意取悦了七公主,那就等于取悦了东海龙王。所以,我们务必要拿到血如意。” 春俏听得仔细,倒从中听出一些端倪来,“东海七公主为取血如意,被重伤?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才派陌玉先去探查一番,谁知……看来,这皇宫里是有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在里面。” 春俏静下来,沉默了半晌,好一会儿,才道:“对不起,师叔,刚才错怪你了。” 云延穹笑,“再怎么样,我也是陌玉的师叔,怎么会害她呢。春俏,先休息一下,今夜丑时我们夜袭皇宫。” 另一边,尺素找到陌玉的时候,陌玉正在屋里大睡。 第二十六章 困境 尺素探手,欲摇醒陌玉,不料触指一阵银光激荡,她被弹开一尺见远。 尺素大惊失色,陌玉的床竟被布了一层结界。 她皱眉,蓦地转首。 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从暗处走出,随着他的步伐,周身空气震荡,一股魔气隐约浮动。 尺素凝神探索,暗里埋伏了不少妖魔。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 “你是谁?” “在下君慕。” 君慕勾起嘴角,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尺素,“看来,这条长线我是放对了。” 尺素眼里寒芒大现,“你对陌玉做了什么?” “你放心,我还舍不得她死。” “你到底是谁?”她竟然探不到他的真身。 君慕闻言轻笑,带着一丝的讥讽。 尺素越看越不对,她敛眉,突地身后白光大现,身形如风,先发制人。 然而面对尺素的出手,君慕并不动,他甚至好整以暇地勾唇一笑。如她所料,她的掌风在据他面容一尺处戛然而止。 她身上的光华却未平息下来,万丈寒气,逼人面门。 “放人!” “到底是抓对了人。好大的筹码。” 君慕侧目,凝视床榻四周冒出的一支支森冷箭矢。 “床边的结界是针对你而言,这箭,却是专门为陌玉姑娘准备,畅通无阻,你不想看到她被射成刺猬吧。” 他笑得狡黠,一分分,却透出别样的阴狞。 尺素略一迟疑,便收了手。 与此同时,那闪着寒光的箭矢又无声退回暗处。 君慕舒适地笑,坐下来。“聪明又自私的女人,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要血如意。”尺素直截了当地把话说开,“你知道我们是谁,此行又要做什么?你是天赤的人!” 君慕听了一阵大笑,“这个你就不要多加了解。记住,拿血如意换陌玉。” 尺素眯眼,“你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不自己去取?偏偏要假手于人。” “妖魔鬼怪不近圣物。” “你也可以附身。” “这么做太过麻烦。” “那你抓人威胁岂不是更加大费周章?” “这个,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君慕抿一口茶,神色冷然。 尺素扯开一抹笑意,冰冰凉凉。 另一厢,朦胧无月的夜色中,两道青光倏地划过。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三重檐宫殿,雄武宏伟。在宫灯下闪着细碎金光。 云延穹感叹:“不愧是珍藏天下宝物的宫殿,受神物庇佑,连外殿都一片干净祥和。” 春俏看他一眼,云延穹顿了一下,伸手拉住她一个闪身就进了内殿。 满殿奇珍异宝,流光璀璨。 春俏窒息了一下,目瞪口呆,“这就是人间富贵?果然名不虚传。” 云延穹笑一声,“看你瞧傻了眼,快去找血如意。” 说找,其实也不必找。云延穹催动灵力凝神感应。不消片刻,他眼底亮光一闪。 “在那个盒子里。”他扬手一指内间正中的檀木桌。 春俏立即上前打开盒子,一阵红光瞬间从中流溢而出,映得她满脸绯色。 一股清新的空灵感那么清晰地在她身前流动,那是神力的仁慈释放。不愧是由女娲娘娘的血浸润而来。 春俏激动地微颤着手托起锦盒中的血如意。 “师叔,我们拿到了。”她不敢置信,竟然这么轻松得手。 云延穹却突地眉头一皱,“不对……” “师叔?” “春俏,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云延穹突然急切拉住春俏破门而出。 春俏还未反应过来,一落地,头顶的夜空就倏地变成了一波波深蓝浪潮,曲折扭歪而下,铺天盖地罩下。 她尖叫一声,云延穹用力拉住她。 “春俏,拿好血如意!” “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陷进了一个阵。难怪,这四周没有一个守卫,静的诡异。原来,外面竟布了一个奇天异阵,让人进的来出不去。我总算明白当初为何东海七公主负伤而归了。是我太大意了。” 云延穹的面色白得吓人。他们好像置身于一个异度空间,四周光华不断变幻,冲击着他们的视线和神经。 第二十七章 计谋 一个人界皇宫,竟有那个本事布下这个奇异大阵,当真是深藏不露。 隐约的,云延穹自风里嗅到一丝妖气,极浓重,从外面传来,他心下陡然一惊,这皇宫内部并非表面般干净祥和。看来,妖魔的肆虐已经远远超过了沂山的观测范围。此时此刻,他担心起无涯三兄弟来。 “师叔?”春俏急切大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云延穹的理智有那么一点回归,但仍是冷汗不断。 “找阵眼。”这是唯一可以做的,“春俏,拿好血如意,生口一个一个试。” 云延穹语毕,伸手唤出碧玉箫,狠狠击向前方如潮浪一般的幻景。 整个空间“哄”一声剧烈震动起来,云延穹被那一击反弹,白光一闪,整个人摔了出去,正好滚到春俏脚下。 “师叔?”春俏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扶起他。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外界传来,无比空灵冷漠:“生门在底。” 春俏一怔,和云延穹对望一眼。春俏扶他起来。 两人退开几步。春俏唤出紫霄剑。 衣衫翻飞,云延穹悬于半空,用尽力气将灵力凝聚于萧中,对着地面一划,青光激烈,春俏趁机划过两剑,紫光大现。 如预料中一样,地底受创,猛地裂开无数道裂缝,溢出金光万丈。然后“轰隆”一声,震耳欲聋,整个异度空间从下往上,爆裂开无数碎片,纷纷扬扬抛向高空,又往下坠落,如寂灭的黑蝴蝶。 透过这些碎片,春俏看到黑蓝的夜空,她目光往上,一边紧紧握住血如意,整个人被强烈的气流甩出,落地的瞬间,一大片鲜红的血迹从背后蔓延开来。 紫霄剑掉在她身边,嗡嗡作响。云延穹亦是落在她身边。 他们面前,是一个男人,龙袍加身,玉冠束发,一丝不苟。他一直冷眼旁观看了很久。 “不错,闯出来了。”他勾唇冷笑,“不过,硬闯,自己本身也会受伤。” 他上前,走到春俏面前,微微俯身。 春俏目光迷离,有些涣散的眼神没法把面前的男人集中一起,他幻化成无数个身影,朦胧,迷离,抓不住,捕不到。 人间天子凌明轩冷冷一笑,从她手中拿过血如意。如血的流光在手掌心隐隐映出一丝妖艳、一抹残忍。 “不,不要拿走…。”春俏突然伸手摸索过去,指尖滑过光滑的血如意,落到他白皙的手腕上,用力抓紧。 人间天禧一愣,他下意识低头,地上的女子生死一线,气息微弱。 他突地笑了,别样冷漠,但倏地,他笑意一顿,脸色大变。 他的身后,无声无息地触上一样冰冷硬物。 云延穹从他身后撑起身子,手中的萧管抵住他后腰,萧中注入了他仅剩的灵力,一旦抵上他腰际,马上便有刺骨的寒意渗透进去。 “不骗你,即使受伤,我也还是可以轻易要了你的命。放开她。” 云延穹浑身上下寒意逼人。 凌明轩无动于衷,“朕是真名天子,受天帝庇佑,你要朕的命是违反天规,天地不容。” “人界没有与妖魔为伍的皇帝。我大可先斩后奏。” 云延穹受伤用力,凌明轩皱眉。 凌明轩再看春俏,已是处于昏迷状态,她的手上却不放,力道也加大了。加之云延穹在身后威胁,他不敢妄动。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云延穹喝道:“松手,放人!” 凌明轩背对着他,无声冷笑:“你以为你走的掉吗?” 云延穹眉目一凝,突然反应过来,他抬头,无数只箭矢在夜色里闪着寒光,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我先杀了你!”他的眼中涌上通红的血丝。 “那这位姑娘恐怕要先一步下黄泉了。” 凌明轩轻轻笑出声来,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早已缠上了春俏的脖子,不带一丝怜惜的掐紧。 云延穹看到春俏面色发白,奄奄一息。 “住手!”他怒斥。 “放开。”凌明轩眯眼。 云延穹顿了一下,抬头,目光扫过对准他们身体的箭矢,犹豫再三,他缓缓撤回碧玉箫。 凌明轩一声冷笑,手上方向一改,突然抓住春俏瘦削的肩头将她整个儿都拎起。 “春俏!”云延穹欲上前,身后破空声过,他情急之下一个侧翻躲避,一支利箭擦着他的右脸颊而过,留下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就是这么一个空档,凌明轩早已挟持着春俏退到重重包围之后。 “放箭!”他一声令下。 无数蓄势待发的箭矢纷纷离弦而出,射向被包围的云延穹,箭矢凌厉,密密麻麻仿佛下了一阵箭雨,从天而降,笼罩住整个包围圈。 云延穹手上的碧玉箫在这时也青光黯淡下去。 电光石火间,从外围突然飞扫而过一道水袖,白光如练,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挥舞成圈,堪堪挡掉迫在眉睫的箭雨。 云延穹周身被一阵柔和的白光包围,一盏白佛灯悬于百丈高空,护着他结了一层结界,慢慢从地面上升起。 不死心的箭矢一次次袭来,近身即断,纷纷坠回地面。再次落下时,俨然又成了夺人性命的武器,反射死无数士兵,一瞬间惨叫声不断,响彻整座殿宇。 凌明轩吃惊地看着完全逆转了形势的局面,眼睁睁看着抢夺血如意的贼人被一盏白佛灯救走。 不过,他低头看一眼手中的女子,他还有这个砝码。 第二十八章 谈判 尺素将云延穹带到客栈安置,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反噬所伤,很重。她只得先给他输入法力以维持灵力不灭。 接下来,她去找君慕。 君慕坐在房里等她。 她看一眼床上的陌玉,陌玉仍然兀自睡得安稳。 这时天已破晓。东方红日初绽,彩华透窗而过,全洒在尺素的背上。透身而过,君慕只看到她朦胧的一个剪影,虚幻而飘渺。 虽柔,但她的声音是冷而狠厉的,“好毒的计谋,你想把我们都一网打尽。你到底是谁?” “东西呢?”君慕一派优哉游哉,“没东西,我可是不会放人的。” “难怪连东海七公主都要负伤而归,那个阵,分明是让人有去无回的。进去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被困死,二,破阵反噬而亡。两天路的下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废话少说,血如意。”君慕打断她的话,搁下茶盏起身。 尺素冷冷一笑,目光发狠,“要是我真听你的话去和凌明轩抢血如意,只怕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就是一堆尸骨了。” “呵……” 君慕饶有兴趣地挑眉,发出一声嗤笑,意味深长。 尺素道:“只怕你另布了一个阵来猎杀我。皇帝的身后,隐藏了一个重要人物,一旦我出手,我怕是凶多吉少了。到时候,云延穹,春俏,陌玉都要丧命。” “那你说,那个重要人物是谁?” “妖王狂简与。”尺素眯眼,目光如刃,片片锋利,见血封喉,“虽然他的妖气敛的很好,但我还是闻到了。况且,整个皇宫布满了他的爪牙,想要猜出整个幕后黑手是谁,也不难。倒是你……”她顿了顿,眼底亮光一闪而过,覆盖住眸子深处的杀气,“战寰魔君,你的身份倒隐藏的很好。” 君慕闻言面色立即一沉,如玉的面容上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黑魔之气。 尺素敛眉,手下捏好诀,白光隐现。 “天赤,你果然借着陌玉获知沂山的动向,先一步在人界埋伏好陷阱。天赤,我早说过,你想对沂山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你断不能伤害陌玉。” “长明灯,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口口声声说不插手我和沂山仙界的恩怨,可你最后还不是出手就走云延穹。” 君慕浑身上下逐渐被身体内部透出的黑魔之气覆盖,魔障缠身而散,俨然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魔。 尺素面无表情,“是你先抓陌玉在先,先违反的约定,那也怪不得我了。” 她捏诀一直在等,但天赤没有一点要出手的意思,他甚至重新坐下来。无人见过的容颜隐藏在黑气中,看不真切,愈加显得高深莫测,喜怒无常。说实话,尺素心里始终都是没底的,面对他,她其实很空洞。 天赤笑而不语,不知在等什么。 尺素亦是一动不动,她心知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况且,暗处隐伏了多少魔障,她也无法估算。 胜败明显,但她还是执着。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 陌玉在布了结界的床笫间翻了个身,兀自酣睡。 天已大亮,温暖的阳光照得满室明亮。 尺素眉目一动,眸光陡然一凝。 一团妖气从门缝间透进,然后从暗灰的乌烟瘴气中幻化出一个人形来。 黑发披散,白衣冰凉,刀削般的五官轮廓映出一个伟岸的身影,像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 尺素心里吃惊,猛地想起一个名字:狂简与。 果不其然,天赤道:“凌明轩的事情都办妥了?” 狂简与瞥了一眼尺素,两人目光相撞,升起无声的杀意。 “长明灯。”他冷嗤一声。 天赤听了大笑:“你也这么叫,不错,就是一盏长明灯。” 尺素立即沉下脸来,满面阴霾。 狂简与也不再开玩笑,正色道:“天赤,凌明轩狼子野心,事后反将我们一军。他不知哪里找来的歪魔邪道的高手,暗杀了我们埋伏在皇宫里的暗探和手下。独揽人间大权。皇宫内外另外布置了结界,是有意提防妖魔。他可真狠,我们利用他不成,反被他咬了一口。” 狂简与越说越气,说到最后简直咬牙切齿。 天赤和尺素皆是一怔。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血如意?”天赤问。 “紧要关头他又把血如意扔回了殿内。殿外的阵厉害到遇神杀神,遇佛灭佛,是由凌明轩亲自请冥界的上古布阵师布置,据说炼进了三界六道七万七千七百的冤魂厉鬼以至于破阵时的反噬极其强烈。素来无人能破。故而,凌明轩称其为‘千诛阵’。进去里面的,不死即残,因此,我们空手而归。” “听说,那名布阵师也死在那个阵里,是被凌明轩反将一军。这样子,世上就只有他一人能控制那个阵了。”狂简与再补充一句。 天赤闻言许久未说话。 尺素眼里的光芒闪烁不定,明明灭灭,涌起无尽的悲伤,黯然销魂,撕裂的是心,痛的也还是心。 “人界常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也许是三界六道最为懦弱的,但也是最为残忍的,比起你们妖魔冥三道,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眼底的怨恨昭然若揭。 天赤看她一眼,若有所思。 狂简与狠狠道:“他凌明轩仗着自己是真名天子,受天帝庇佑,肆无忌惮,今日敢与我狂简与作对,他日我定当让他整个人界变成修罗地狱。” 尺素别过脸去凝视床上露着天真睡颜的陌玉,她走近她,“放了她。她不会给你们造成任何威胁。况且,有她在,你们就不用担心沂山的背后暗算了。这对现在失了人界的你们来说,不是一举数得,是一个弥补的好机会吗?” “你说的很在理,我也有此打算。”天赤突地语音一冷,起了嗜血杀意,身边魔气狂涌,“不过,我始终疑虑,你是神族,却亦正亦邪,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面对他的怀疑,尺素无动于衷,表情冷淡:“我说过,这个世上,我在乎陌玉。,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长明灯,我是该说你忠心,还是该说你自私?”狂简与讥笑。 尺素冷冷看了他一眼,“无所谓。放了陌玉。” “那你可知,一旦沂山的人知道了陌玉的特殊之处,那么她便是身为沂山叛徒,三界六道再无她的容身之处。” 天赤站起来,靠近尺素。 尺素甩袖,散去近身的魔气,“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题外话------ 每个人都有一段情伤和往事。逐渐转向人物的感情鸟 第二十九章 猜测 “你倒闲适。”天赤道。 “不用魔王担心,尺素自留有退路。两位王,倒不如想想你们自己,马上就是月半中秋了。” “无妨,反正你们沂山也拿不到血如意。做不成这个顺水人情,再说,即便你们成了,我们也不怕。”狂简与勾唇一笑,一脸笃定。 尺素眯眼,电光石火间,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抢血如意是其次,你们此次目的最主要还是控制人界。”顿了一下,她笑得极尽嘲弄,“呵,你们的一石二鸟居然落空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竟被一个人间天子摆了一道。” 这的确是意想不到的落败结局,狂简与的脸色一下子铁青,知人知面不知心,凡夫俗子的手段也是不容小觑。人界未攻成,反损一半妖兵,第一步计划简直输得一塌糊涂。 天赤的脸隐在黑气之中,窥不到一丝表情,只瞧得见漫天的暗,阴狞暴涨。 三人沉默半晌,心下思虑万千,各有所思。 “人间不能再待,我们落了下风,依凌明轩的性子定会趁着大势所趋而对我们赶尽杀绝。”天赤隐约望了尺素一眼,“凌明轩不会让除了人的种族留在人界。现在外面定是风声鹤唳。长明灯,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就不怕身受重伤的云延穹遭到不测?” 尺素不语,但皱紧了眉头。 “云延穹他们夜袭皇宫,你觉得凌明轩会看不出来他们是谁?是仙是神又如何,他作为人界的王,你以为他就不想一统三界六道?不只是我们妖魔冥三道,他也想人界取代天帝成为世界的主宰者。论野心和手段,凌明轩绝对不输我和狂简与。” 尺素听他说完,仍有疑虑和踌躇。黛眉皱出两道深痕来,放佛阴风四起的无极回渊,她感到头痛欲裂。 “人比起其他五界,更加充满了七情六欲,尤其是贪念、欲望、仇恨、妒忌。” 尺素仍然一声不吭,她慢慢侧目凝视陌玉。天赤知道她的顾虑和想法,轻轻笑道:“你放心,陌玉现在是我们的宝贝,我们不会伤害她一丝一毫,你先回去照顾云延穹。云延穹心思重的很,聪明如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不让他起疑心。剩下的我自有主张。哦,对了,沂山还有一个弟子落在凌明轩手里,你知道怎么做吧?” 尺素扬脸,沉沉看了他一眼。片刻,她唇角边划开一抹笑意,冰凉,狠绝,残酷。 狂简与看着她离开,问:“天赤,你相信她?” “她不在乎三界六道,不在乎生存与覆灭,只在乎陌玉。”天赤伸手,手指对着床榻一动,撤去了结界。 陌玉裹着被子睡得正香。 天赤似笑非笑,“这是一颗很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沂山,尽在本王的手掌心里,谁也逃不掉。” “果然有趣。”狂简与指得是陌玉,“沂山什么时候多了这样子的一个活宝。” 天赤手上一动,掌心现出龙灵珠。龙灵珠飞离他的控制,嗡嗡作响,黑金两色光芒交替映射,在陌玉床前不住打圈飞舞。 “它是认牢了陌玉这个主人。”狂简与吃了一惊,“不过,有了她,沂山就没有后顾之忧了。陌玉就等于是我们暗处的一个最精密的眼线。”顿了顿,他敛了神色,“天赤,我得去一趟东海。” “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处理。” 天赤眼里精光一闪,收回了龙灵珠。 第三十章 往事(一) 东海之滨,海浪翻滚,水天一色。 天色暗寂下来,夕阳的余晖在湛蓝的海面上洒下一层闪亮的胭脂色。 白衣的小小少年挺着纤细的小腰板,海风吹得他的衣袍不住翻滚。 “少爷!”有管家模样的仆人寻来,“少爷,快回去,这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夫人的病会好起来的。” 少年恍若未闻,清润的眸子一直凝视不住翻滚的海面。 “我的小少爷,小祖宗,这大夫说的话你也信么?千年海龟能等的到吗?小少爷,听老奴一句劝,回去吧。” 任凭管家如何劝说,少年静静不语,秀气的眉眼间隐隐透出一丝坚定的执着,奈何沧海桑田也抹不去。 海浪翻滚拍打,一股潮气的阴翳从东方直移过来。云层翻卷起万千阴霾,张牙舞爪地在空中涌动。 风起云涌,天色愈加昏暗,扑面而来一股风雨欲来的云雨之势。 管家急的老泪纵横,“少爷,老奴求您了,快跟老奴回去吧,这天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事。别说为老夫人求药,这暴风雨若将少爷卷进海里,那该如何是好?少爷,老奴给您跪下了!” 少年仍是不为所动。 海风刮得很大,一条被夹在岩石中的小鱼不住拍打着鱼尾滚到少年脚边。 少年垂眼看去,但见浑身青白的小鱼满身伤痕,睁着虚弱的眼睛望着他,仿佛是一种无声希冀。 少年心下不由一动,俯身拾起小鱼将它放回海中。 海水起伏拍打,小鱼浮在海里睁着逐渐清明的鱼眼静静凝视了他许久。少年似乎看到它的鱼嘴动了动,然后迅速沉入了水中,由海浪掩去了踪影。 …… 陌玉从梦中惊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头顶的粉紫色纱幔,一室华贵,暗香浮动。 转头,看到窗前立了一道白影。 陌玉有些模糊的盯着男子的背影,脑海里突然晃过另一抹白影,缓缓与他重合。 海水翻滚起伏的潮水声不断拍打在耳边,海风刮得迷离,腥咸,痴狂,坚定…… 她瞳孔骤然一缩,头痛欲裂地尖叫一声。 窗前的男人闻声回头,细碎的阳光下,映出一张淡雅如玉的面容,出尘飘逸,眉目清冽,如诗如画。 “你怎么了?” 君慕上前,细细打量了陌玉一眼。 她额上冷汗连连,一个劲儿地摇头。良久,她才缓过神来,脸色白得吓人。 “做恶梦了?”君慕讽笑,“一条鱼,也会和人一样做恶梦?” 陌玉听了只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陌玉一愣,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梦境。 君慕看着她又发愣,也不玩她了,说:“有个自称尺素的姑娘来找过你,她要你安心在我这儿住下。她说等你办完了手边的事便会来接你。” 陌玉一听,便睁大了眼睛定定看着他,一双眼睛又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活力。 “尺素。” “她说你乖乖听她的话,她那边出了点事情,不方便带你在身边。他们会来找你。” 陌玉狐疑地盯着他,他笑得很欠扁,笑容里又含着不屑、讥讽、冷漠。 “你不是君慕!”她猛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这个男人,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君慕闻言笑意不变,“那你说,我不是君慕又是谁呢?” “你!”陌玉语塞,“总之,你不是他,妖怪!只有妖怪才知道我是一条鱼。” “那你自己不也是一只妖怪。” “我是一只好妖,而你,坏得令人发指。” 陌玉一骨碌爬下床,躲进了角落里。 君慕玩味地勾唇一笑,心里恶毒地诅咒他祖宗十八代。 “你好好考虑下。”君慕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陌玉急忙唤住他,眼珠子扫视了一眼这间屋子,“这是哪里,尺素什么时候来接我?” “通州君府。” 君慕只是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就离开了,房门“砰”一声被关上。 陌玉大惊失色,她离开京城了。同时她也担心春俏他们是否安全。 把她关在房里整整一天,君慕才放她出去。此时,已是月上柳梢之时了。 陌玉饿得晕头转向,君慕扔给她几个馒头,她也咬得香脆。一连吃了十来个馒头,她才填饱了肚子,并且响亮地打了个饱嗝。 君慕讶然地地盯着她的自己,“你的肚子可真是个无底洞。况且,你不是妖吗?” 陌玉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是一只低级的妖,法力低微,否则怎么会受你限制,而且你被饿个一天一夜试试!” 她大摇大摆地腆着圆滚滚的肚皮步下屋檐。 草木扶桑,亭台楼阁,君府的景致尽数被掩在如水月华之下,陌玉也无心欣赏。 她随意在一颗树下坐下,抬头望天,“君慕,快中秋月半了,是不是?” “还有十天。” “我真想松岩。” 她抱膝以温暖自己,可是心里却无故发寒。松岩,那个似父亲似兄长的男人,她唯一依靠的亲人,却硬生生地欺骗了她,抹去了她十五年前的记忆。 “君慕,”她幽然问,“你小时候是不是给你娘求过一只千年海龟?” “原来你也爱听些八卦,厉害,把你关在屋子里你也知道。”君慕走到她身边,停住。 第三十一章 往事(二) 陌玉垂头,看不见他的目光,只瞧得见他胜雪的白衣衣摆。 许多破碎的记忆,纷纷重聚脑海,勾勒出一幅完整的曾经被封印的画面。 她笑,眼里泪水晶莹,“这个世上,真的有缘分。真是踏破铁鞋无匿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这么巧,松岩千方百计隐瞒的事实,全抵不过那一眼的过目不忘。” 难怪,第一眼的触目惊心,并不是无缘由的。 千里姻缘一线牵。时隔十五年,心悸的熟悉穿透千山万水、茫茫人海,管它尘埃风雨,沧海桑田,仍是忘不掉。 自始至终,缘起缘灭。 她抱住自己,狠命地哭,哭得天昏地暗。 君慕完全被她的架势击得目瞪口呆。 “喂,你怎么了?” 他的心底突然涌起异样的情绪,丝丝缕缕,缠的他蓦地一痛。 不,那不是他的感觉,是真正的君慕。 他控制不住自己,蹲下来,蹲在她身边。 “别哭。”极其轻柔的一句话,来自他的灵魂深处。 陌玉浑身一颤,抬起头来,脸上泪水横流,她看着他,突然一把扑进他怀里,抱着他放声大哭。 “我知道,君慕,就是你,君慕……” 十五年前,她从昆仑山偷溜到东海去玩。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这碧波浩大的大海,喜欢这水天一色的景致。她想,她也许是一条鱼的关系,所以她才喜欢这更广更阔的水的天地。而松岩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去海边玩耍。 松岩说,东海内部出了点事,不宜过去打扰。 可她偏不听,绝强而任性,拜托一只要去泰山修炼的成形百年的牡丹花妖带她过去。 好心的牡丹花妖也告诫她:“小玉儿,马上回去哦,听说东海七公主犯了错,引来了天界的天兵天将。出了事,你让松岩大人怎么办?” 陌玉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转眼就把这出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正在海里畅游的时候,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一下子阴云密布。高空阴霾得似有鬼哭狼嚎。 海浪从遥远的尽头掀头拍下,整座海域颤颤巍巍。陌玉在水中摇晃得晕头傻眼,刚想逃上岸,东海深处突地响起一声嘶吼,震耳欲聋,撕裂了天空。 陌玉被震得五脏六腑都变了形,然后整个人被一道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到高空,又被海风刮到岸滩上,夹进了一块破碎的岩石中。 她当即受创,无法动弹。 风起云涌,昏暗的海水中“砰”一声冲天而上一条泛着蓝光的矫龙,龙鸣不断,仿佛要撕裂了整个世界。在陌玉听来是无比凄婉。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龙,蓝光万丈,散去漫天阴霾。 她震惊得张大嘴巴,吐出一个泡泡。 然后她看到天边出现许多天兵天将,驾着云头追赶蓝龙,一路往下,直把蓝龙逼回海底。 海域又一次震动,浪花溅起百丈高,若不是被天兵天将布了结界,恐怕落下的浪花水柱要水淹人界。 陌玉听见那条龙在海底一遍遍嘶吼,声嘶竭力,挣扎反抗,她的心底莫名涌起一阵伤痛。 她拍着鱼尾夹在碎石中,看着渐渐平息下去却即将迎来一场暴风雨的海面,眼角无故淌下一行清泪。不是他在哭,是她的灵魂在悲哀。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那条龙就是东海七公主。 眼泪止不住地一行行流下,淌湿了鱼身。她有些困惑,是不是下雨了? 过了许久,她的眼泪才像水一样自己流尽了。 就是这个时候,夕阳的余晖下才走来两个人类。 狂风大作,夹住她的碎石裂开,她顺风滚到了一个人的脚边,那人白色的衣角吹拂到她身上,一下又一下,很柔软,很轻缓,她伤痕累累的身体突然一下子得到了安抚,不再那么疼痛。 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捧起她,她抬眼,望进一双温暖如春的眸子里,那么明亮清澈,悲悯怜爱。 她许久都没回过神来,直到他把她放进了海水里。 他屹立在岸边,身姿如磐石般坚定,在夕阳下仿佛一尊雕像,不达心愿誓不回头。而他的心愿,便是为自己的母亲求一只千年海龟治病救命。 陌玉记住了,也记住了他灿烂如暖阳一般的目光。 回去后,她因为这件事头一遭受到了松岩的挨打。她至今都记得,那一记巴掌,又狠又响。然后松岩抱着她哭了。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她全没有听清,也忘了,她只记得自己对他说:“松岩,一个人间男孩救了我,你让我去找他好不好?” 一句话,让松岩突然止住了哭泣,脸色大变。 他的脸色很难看,手伸过来抚上了她的后脑勺,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脑袋一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听得松岩叹了一声,“月老说的对,你果真是红鸾星动。小玉儿,这一劫就让我为你去挡吧,这个世上,只有昆仑山才是最安全的。” 往后,她总觉得松岩看自己的眼神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只是,松岩,既然你当初抹去了我关于那一天的记忆,又为何放我去沂山,且如此执着。 两者,岂不矛盾? 第三十二章 理智 君慕眼底陡然一片清明,他不动声色地从陌玉颈后退诀。原来,这条小鱼与君慕还有这样一段渊源。难怪见到她的第一眼,这具身体显得如此兴奋,原来是体内残留的一缕意识认出了昔日的有缘人。 可惜,真正的君慕早在十五年前就死在了回通州的路上。 他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 客栈客房的窗子打开着,照进一室月华。 尺素抱胸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中,白衣绝尘,有细碎的流光缓缓在她身上淌过。 她面无表情,看着云延穹从床上转醒过来。 云延穹睁眼的瞬间,目光有一丝呆滞。须兀,他猛地从床上坐起。 “春俏!”他神经质地大喊一声,心有余悸。转过头,他看到一张绝美冷漠的面容。“尺素?” 尺素一动不动,嘴里说着冷漠无比的话,“你伤的很重,三魂七魄去了一魂一魄。我救了你,你现下不能乱动,须得静养……” “春俏呢?”云延穹惊觉不对,打断她的话。 “在凌明轩手里,凶多吉少。” 冷淡的面容,冷淡的声音,说着冷淡的话,放佛事不关己般疏离淡漠。 这一刻,云延穹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她这么无情残忍过。 “你没救她?你居然丢下她不管不顾?”他猛地朝着她大吼一声,吼完,又因剧烈激动而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尺素仍然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凌明轩不会杀掉手中的筹码。”她所指的“凶多吉少”是春俏自己受不住折磨自杀。 “为什么不救她?”云延穹目光如炬,盯紧她。 她冷漠得像一个幻影,不语。 云延穹一声冷笑:“法器果然是法器,无心无情。” 说罢,他掀被下床,步履蹒跚。 尺素也不拦他,待他踉跄走到门边,她才冷冷道:“如果你想去给凌明轩送死,你说一声,我不会让自己拼力救来的命再去给别人杀一次。我可以成全你。” “你说什么?”他的脚步颤抖着停住。 “不自量力。” “尺素!” 云延穹暴吼一声,被逼红了双眼。回过头,他颓然倒地,后背沿着门扉滑落。 满室寂静,静的可怕诡异。 半晌,尺素抱胸朝他缓步过去,身上的流光仍在浮动。 “云延穹,昔日东海七公主都被伤成重伤,更别说你们了。你自诩聪明,却唯独料不到人间天子凌明轩的狼子野心。你以为,这个人界还是昔日的人界?你贸然把陌玉当成探路石,出个馊主意让她去勾引那个阴狞的男人。云延穹,这笔账我还没给你算,你倒先对我发起难来了。你口口声声质问我为何不救春俏,那你可有想到过陌玉的安危?如今的人界危机四伏,妖魔肆虐,稍不留心,便会有丧命的危险。这是第二笔账。第三笔账,我费尽全力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你不仅不心存感恩,反倒怨恨我!” 有白光若隐若现的裙角落在他跟前,他闻到一股来自天山的冰凉香气。他怔住,许久都未开口。 他闭上眼睛,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理智一点点开始回归。再次睁开眼睛,他虚弱的眼底亮起一簇清明的火焰。 “对不起。”三个字,足以说明他回复到了以前的云延穹,冷静,淡定。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问:“陌玉呢?” “如果陌玉在,那么现在的你可能早已在喝孟婆汤了。”尺素退开几步,又站回月光底下。 云延穹抬头看着她,“什么意思?” “来不及救陌玉。” “你是她的法器。”云延穹不无惊讶,他艰难地从地上扶着门框站起来,“尺素,发生了什么事?” “陌玉误打误撞,遇到了天赤。我不敢贸然行动,返回来了。” “什么?天赤!”云延穹一怔,“他会杀了陌玉的!” 他狐疑地盯着尺素,尺素不是向来户主心切? 尺素瞥了他一眼,冷笑,“如果他要伤害陌玉,我定不会放她一人离开。陌玉毕竟是沂山弟子,对于天赤来说,任何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是绝对不会一手毁掉的。陌玉暂时不会有危险。” “利用价值?” 云延穹上前几步,眼底亮光一闪。 尺素的声音冷淡无情,“云延穹,你眼下只有一个选择,养好伤救春俏。我只负责陌玉的事。” 云延穹静下来,略一思索,“你是说……” “春俏在凌明轩手里,犹如陌玉在天赤手中,其利用价值是一样的,而凌明轩的残忍嗜血,绝对不下于天赤。” 云延穹陡然明白过来,心下的一丝狐疑顿时烟消云散。 “尺素,你的意思是人界也走上了一条争夺主位的不归路?他们想利用沂山弟子牵制仙界?人界,俨然是另一个妖魔之道,而凌明轩是另一个妖魔之王。” 尺素冷哼一声:“我的自私是有目共睹的,我只在乎陌玉。此次救你完全是看在陌玉的面子上。春俏的命,现在是系在你的手上。两天后,不管你伤势如何,好自为之。另外,陌玉的事,也不用你操个半吊子心了。” 尺素说完,化身成一盏佛灯,不再理皱紧眉头忧虑的云延穹。 ------题外话------ 各位看文的亲,不好意思鸟,最近事情有点多,不是日更,一更字数也不是很多。但是我保证不会弃坑。请多支持! 第三十三章 虚幻 大好的天气,秋高气爽。 陌玉站在八角亭中,一直看着君慕从回廊的尽头向她走来。 他嘴角含笑,陌玉却觉得这个人另有一种陌生的熟悉。他如沐春风的笑,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然,仿佛天生寡淡。她看得懂他文雅下致命的残酷。 她的记忆刚刚苏醒,因此有些地方会变得格外敏感。但,留一分糊涂和蒙蔽并不点破。 “君慕。”她笑盈盈地向他招招手,兀自天真,待他走近了,她问:“都两天了,为什么尺素还不来找我?” “怎么?心急了?”君慕笑问。 “当然了,她是我的亲人。” 陌玉转过身,欣赏着亭外五彩缤纷的草木扶疏,令她心旷神怡,放佛回到了四季如春的昆仑山。 君慕仰头望天,目光清远扬长,微微眯眼。 “亲人?”他呢喃一声。 这时,一阵娇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循声望去,但见一群娇美女眷簇拥着一位华服贵面的美妇款款从花园小径处朝亭子里行来。 君慕立时迎上去,唤道:“母亲。” 这一声称呼,让陌玉心里噎住了一口气。 君夫人步入亭内,目光便瞥向她,一脸惊奇,“慕儿,这位姑娘是……” 陌玉更是窘得面色绯红,一时尴尬。 君慕也不解释,幸而君夫人身边一位婢女调笑道:“夫人,这位小姐怕是前天少爷从京城带回来的玉姑娘。” 众人恍然大悟。 陌玉连连做礼:“是,夫人好。” 做完礼,她忍不住瞧了眼君慕,君慕似笑非笑,一脸揶揄。 君夫人向她颔首算是还礼。 众人围着石桌入座。君夫人看着陌玉道:“姑娘是哪里人?” 陌玉一愣,不解地看向君慕,君慕假装没看见,给她倒了一杯茶。 她只得自己胡诌道:“京城人……” “哦?那家里是做什么的?”君夫人来了兴致。 陌玉“啊”了一声,不懂人界繁文缛节,又去看君慕,君慕有意让她出糗,端起她那杯茶道:“不急,喝茶。” 陌玉顿时气急,一把夺过茶盏,道:“家里不做什么的,我平时就吃吃喝喝睡睡!” “噗嗤”,一女子的茶水当众喷出。 君夫人笑意一僵。 陌玉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用眼神求救于君慕。 君慕强忍住笑,道:“母亲,陌玉她前两天撞到了脑袋,所以这几日精神不是很好……” 他话还未完,陌玉就怒目圆瞪。 君夫人听出了一身冷汗。“那可伤的不轻啊。慕儿,你有没有请大夫来看过?” “请过了。”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休息几天便没事了。千万受不得刺激。”君慕说着叹了一口气。“看来陌玉脑子还未完全康复。” “君慕!”陌玉忍无可忍在,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他一脚。 君慕面不改色,倒是他身边一名红衣女子当众叫出了声:“谁踢我,好痛!” 陌玉立刻变脸。君夫人忍不住瞧了她一眼,脸色更加难看了。 接下来说不到三句话,君夫人就借故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旁敲侧击去暗示君慕:“慕儿,若玉姑娘病好了,就马上派人送她回去。这在外面待得久了,家里人会担心。” 送君夫人离开,君慕立刻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像新月照人。 陌玉气急,又是一脚踹过去,被他轻易避开。 “君慕,你是故意的!”她大骂,“你干嘛害我在众人面前丢脸?你会遭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 她掉头就走,君慕优哉游哉跟上去,放肆大笑。 陌玉轻声咒骂:“披着羊皮的狼,真的君慕怎么会这么可恶的玩弄别人?他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拐角处,她走地太匆忙,迎面撞上一个穿黑衣的男人,又立即被弹了开去,往后一倒,顺势跌进了君慕怀里。 君慕扶住她,抬头,触及来人的脸,目光乍然一冷。 男人垂首向他颔首,带着丝丝敬畏。 “金童,这是玉姑娘。”君慕突地把还愣在怀中的陌玉反手推给对面的男人。 “少爷!”金童不明就里。 “君慕,你干嘛?” 陌玉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自风中从这个黑衣男人的身上嗅到一丝隐蔽得很好的魔气。她蓦地变脸,闭嘴一动也不动。 她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君慕侧目。 金童一头雾水,“少爷,属下……” 陌玉眸光一亮,好像惊醒过来般突然发狠推开他,反手拉住君慕掉头就跑。 她的举动太过突然,金童一愣,君慕亦是讶然。 “少爷!” “陌玉,你做什么?” 君慕手上用力,反拉住她,另一只手顺势扣住她的颈脖。这一系列动作他几乎是下意识完成的,又快又狠,根本不让对方有一丝的反应。 陌玉吓住,君慕眼里激射的阴狞让她呆若木鸡。 待两人皆回过神来,金童已然追上来。 “少爷……” “他是魔!”陌玉倏地指住金童大吼一声。 金童骇然。 君慕长睫一颤,吃惊:“你……”声音顿住,他波澜起伏的眼底飞快蔓延上黑暗的潮水,阴暗森冷,“你怎么知道?”金童出没人界素来把气息隐藏得很好,一般人是绝对闻不出来的。 陌玉不答反问:“你不是君慕。” 君慕面无表情,脸上浮现出隐约的黑气,一道道,模糊了他的本来面目。 陌玉感到扑面而来极为浓重的阴气和魔气,她眼里的震惊渐渐化为无声的悲哀。 脖子上的手越扣越紧,让她一点点感到窒息,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一团陌生又熟悉的黑雾。 天赤。 她心凉透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到他低喃一声:“看来,是留不得你了。” 然后,她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冰凉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扑涌而来,她沉浮不定,感到温暖却恐惧。 “玉儿,等你长大了,姐姐就带你去外面玩。所以你得快点长大哦,知不知道?” “怎么不吃东西?这个可好吃了。不吃?来,姐姐喂你。” “对不起,玉儿,不是姐姐不要你,是真的不能再留你了。” “走吧,生死各安天命,该断的断,该忘的忘。我们好聚好散……” “……” ------题外话------ 真不好意思,断更了那么久,累趴下了。这个文文还有大半呢,不会就这样子草草完结,更不会弃坑。就是以后的速度可能会慢一点。但是坑品有保证!求支持! 第三十四章 用心 她再次醒来,看到的是一张熟悉到安心的面容。他担忧地看着她,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松岩?” 她不可置信,眼泪决堤而下。 “松岩,怎么是你?是你吗?你怎么会来的?我该不是在做梦吧?” 她只顾哭,不敢掐自己,也不敢碰他。手指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后又生生垂下,她害怕松岩会突然间被她一触就消失不见。 她的患得患失看在松岩眼里心痛不已。 “小玉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声音嘶哑,颤抖着双手一把抱住她,抱得紧紧的,“我的小玉儿,要是这次我不来,你该会变成什么样子?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一股久违的亲人感瞬间包围了她全身。她这才抱住松岩放声大哭。 “松岩,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我想回昆仑山,我要回昆仑山!” 她又哭又闹在他怀里放肆折腾。 松岩一直等她安静下来了,他才说:“小玉儿,你听我说,我此次前来不是要带你回昆仑山的。这个天下,已经变样了。没有什么地方是真正安全的。我来,是要给你送一样东西护身。” 陌玉从他怀里抬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松岩苍白的脸色,眉间一抹倦怠那般明显。 “松岩,你怎么了?”她想起失去意识前见到的那个男人,“松岩,天赤他……你是怎么救了我?发生了什么事?君慕呢?” 她转头,发现他们正坐在一棵树上,置身于一片茂密的树林中。枝繁叶茂遮住头顶的阳光,林内光线暗淡,透出一丝幽静的绿色,洒在松岩身上,模糊了他的面容。 “松岩。”她伸出手,按在他胸前,他立即皱眉。 “小玉儿!” “你受伤了?天赤所为?” “小玉儿,我给你的东西一定要拿好。” 他避而不谈,伸出手念诀,掌心祭出一块通体碧绿的雕龙玉璧。 璧者,小孔的环状玉器。 玉璧上串着一根红绳,松岩把它挂在陌玉的脖子上。温润的玉一贴入陌玉胸前肌肤,她立刻感到有一道暖流自胸前缓缓注入体内,并流经四肢百骸。许多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她心底涌起,百感交集。 “这是什么?”她隔着衣服细细抚摸它,为什么一戴上这块玉璧,她莫名想要哭泣,放佛似曾相识。 “它叫祈龙璧。陌玉,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前方充满了许多未知数,你记住,千万别摘下来,它会在恰当的时候保护你。” “你哪儿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仍然心有疑虑,她总感觉松岩哪里不一样了,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许多复杂的东西,她看不明白,也猜不透。 松岩却别过头去,然而,就是这一刻,陌玉竟然看到了他鬓边的白发。那一缕雪丝,在夕阳下熠熠闪光,灼痛了她的眼睛。 “松岩,你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她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眼泪流得像溪水一样,“是不是天赤伤了你?他这么残暴,下手一定很重。你伤在哪里了?痛不痛?” “我没事,我可以回昆仑山。”他转过头来笑,笑容忧愁,“小玉儿,是龙灵珠救了你。” “什么?” “我的赶到只是从天赤手中抢回了你,可却远远斗不过他。紧要关头,眼看他要痛下杀手,却是龙灵珠飞出来挡住了他的致命一击,龙灵珠发出的金光混淆了天赤的视线,我才得以趁机救走了你。” 松岩说的云淡风轻,只言片语全不放在心上。陌玉却听得胆战心惊,同时,疑虑更深。她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牵绊着她,将她推向一个深不可测的地狱,命运羁绊。 她眼底一片深沉,像一座波涛暗涌的海域。松岩眉头一皱,“小玉儿,你不一样了。” 一句叹息,陌玉陡然惊醒过来,眸光清明。“松岩?” “小玉儿,果真一切皆有缘,缘起缘灭,一个人并不能只手遮天。”松岩轻拍了拍她的头,恍若依稀。“是,我知道,你什么都明晓了,也什么都记起来了。不错,十五年前,你红鸾星动,月老说你的情是你此生之大劫,稍有不慎便后果惨重。因此,我尘封了你的记忆,并不准你再私自下山。后来,我又无法安心,总觉得管不住你,怕你偷溜到人间又出大事。我妄图改变你的命运。另一方面,我见你终日得过且过,不学无术,怕养坏了你,于是便将你送去沂山。沂山门规戒律极严,四处又布了重重结界,你想下山简直困难。况且又有利于你学术修炼,这实在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可是后来还是没想到,天命难违,天命难违啊!” 他叹息一声,不再说下去。 陌玉呆了片刻,她不曾想到这其中会有这样子的缘由。 半晌,她才问:“松岩,你说的红鸾星动是指君慕?” 松岩点头。 陌玉又问:“那他呢?现在怎么样了?” 君慕被天赤附身,她一想就觉得可怕。 松岩不答,面有隐忍之色,陌玉一眼就已经明白过来,顿时觉得天昏地暗。 “天赤!”她咬紧牙关,目光发凉。 ------题外话------ 现在开始日更…。就是字数可能有点少,来不及啊没时间啊,好心酸…。 第三十五章 怒意 松岩察觉到她脸色不对,赶紧拥住她,柔声安慰:“小玉儿,这事也不能全怪天赤。君慕本就命弱,早就死在了十五年前从东海回通州的路上。天命如此啊,小玉儿。天赤只是借机借用了他的肉身而已。整整十五年,他代替君慕活着,替他给君家二老尽孝,也是功德一件。” 陌玉不语,垂下头,落的泪冰冰凉凉。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那个天赤附身的君慕有些古怪,只是没想到事实却是这么残忍。 松岩又道:“很多事情,说来话长,我知道你心下也有很多疑惑。我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三界大劫,我自是感应的到,而我恰好遇见一位上神,我从他那儿得知了你的情况,便赶来救你。上神还赠了那块祁龙玉佩以护你平安。” 陌玉看着他,“三界大劫?” “所以你赶紧回去找云延穹他们。记住,人间天子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我一路打听,又透过沂山仙界的一些耳目,得知你们些许事情。” “师叔他们怎么样了?”陌玉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被天赤带走了好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不免担心起春俏他们来。 松岩看她一眼,叹息:“云延穹重伤,春俏受困于皇宫。” 陌玉心下顿时一凉:“尺素呢?” “尺素?” “我的法器,一盏佛灯。” 松岩摇摇头,“尚不明确。不清楚。” 陌玉静了一静,目光扫过四周树木。淡绿的光线下,松岩吃惊的发现她的表情平静得有些诡异。 “小玉儿,要是觉得难受的话就哭一下吧。”松岩试图安慰她,实在无法适应一条不哭不闹的小鱼儿。 陌玉却诧异地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哭?我刚刚哭得还不够吗?” 冷淡的语气,淡定眼神,漠然的眉目。这是另一个陌玉。 松岩震惊,继而骇然。 他听说有人受了严厉的创伤后会突然之间性情大变。他不得不猜测,陌玉是否受了君慕之死的刺激,才会这么冷漠的。 “此人与小鱼渊源颇深,前世今生纠缠羁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只怕到时候害人害己,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昔日月老的话在松岩耳边陡然回响起来,那般清晰。 无望姻缘害人害己。 松岩心下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小玉儿,希望这块祈龙璧能护你平安。” 松岩临走前再三告诫她,眼下魔界和人界两方人马都在追捕他们,准备攻打沂山。要她小心行事,尽快与受创的云延穹他们取得联系。恐怕现在只有东海能暂避风险。他们越早到达东海越好。至于东海与沂山的恩怨,仙神本一家,大难当头,更何况失了仙界,神界也难逃灾祸,东海定不会坐视不管。 但,陌玉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先去了通州君宅。 君家大院挂满了白灯笼,白纱幔,纸钱在门前随风乱颤,一派肃杀凄惨。断断续续的哭声从深宅里传出。 陌玉一脚踏进去,便感到满世界的白,白得她欲哭无泪。 君家奴仆认得她,领她去君慕的灵堂。 她一路过去,满眼都是头戴缟素的人,无尽哀伤,双眼红肿。以至于君夫人站在了她面前她也不知道。直到君夫人的一记耳光狠狠落在她脸上,她方才惊醒过来。 “扫把星,你一来就克死了慕儿!本来你走就走了,现在还回来,你还来做什么?看我们君家的笑话?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你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狠心?你这个扫把星……” 君夫人骂的声嘶竭力,哭得声嘶竭力。 陌玉眼里泛起泪光,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又无从辩起。 君夫人又扬起手,陌玉不躲不避,准备再次接下,但是这一次,一道白光突然激射而来,弹开了君夫人的手。 陌玉讶然侧首,只见尺素自一束白光中飘然出现,她的表情冷得如同冰山,她抬手一挥,君夫人连同她身后的人立即向后翻到,倒地不起。 陌玉看出了尺素的暴怒,心知不妙,立即拦住她再次扬起的手,“别伤人!” “这个人界,还是我们一心想要保护的人界吗?” 尺素冷冷一笑,但是也没再出手,只是抓住了陌玉。念诀离开君家大院。 她们凭空消失,倒在地上的人连声咒骂“妖物”。 第三十六章 对话 尺素第一次对陌玉怒目相向,打破昔日的冷漠之色。她指责她:“这个人界是是非之地,君慕早已不是君慕,他死了十五年,这个丧礼只是晚了十五年。你还跑去做什么?引来天赤和凌明轩的爪牙,你想走也走不掉!” 陌玉凝视她,神色自淡静间升出一股无法撼动的执着。 她自是知晓这一切的,君慕的命在他救了她之后便永远的消失了。可是,唯一的怦然心动,迟到了十五年,她不甘心啊。 见她不说话,尺素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嘴一张,生生吐出一口腥甜的液体来。 “尺素!”陌玉一怔,连忙扶住她,“你受伤了?” 尺素面无表情,毫不动容地伸手擦掉唇边血迹。 “是天赤!尺素,你跟他动手了?”陌玉心惊胆战,“你去救我了,是不是?” 尺素不语,反手推开她,自己挺直了腰身站着,冷风里,她一脸傲然,但又是一脸沧桑。 “伤哪里了?”陌玉问。 尺素看她一眼,无比冷漠,“该走了,云延穹在等我们。” 她转过身,那般从容。又是那般无情。 陌玉也怒了,冷下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一下的气势,竟是冷厉得不容人抗拒。 尺素不由一愣,片刻,她回眸细瞧陌玉,从头至尾,无声打量。末了,她蹙紧了眉头:“陌玉,你变了。” “那么,你不应该万事瞒我。我是你的主人。” 陌玉盯紧她,尺素长睫一颤,眸光暗流。 她道:“我感应得到你有危险时,正在给云延穹疗伤。云延穹伤得重,我不能中途停止输送法力。” 陌玉脸色微缓,抓住她手腕的手指一根根松开。 尺素看她一眼,“等我赶过去时,你已经被人救走。天赤大怒,与我动了手,被他一掌震碎了五脏。不过,我是法器,这点伤不碍事。” “为什么当时我没有疼痛的感受?”她们不是可以相互感应吗? “你在昏迷之中。” 陌玉点点头,“是,我是失去意识了。” “救你的是谁?”尺素问。 “松岩,昆仑山山神,我的慈父仁兄。”陌玉也不瞒她,“他得知我有危险,特地赶来送我护身符保平安。但他不能留下。三界大乱,昆仑山还是他的管辖之地,他必须回去守住他这一生的职责。” 尺素看着她,许久未说话。她心里始终存在疑虑和顾忌。过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问:“你近日可有感觉什么不适?” 陌玉也望了她半晌,避而不答。 “我知道了。”尺素冷笑,“走吧,云延穹该是等急了。” 云延穹住的还是那间城郊客栈,天子脚下。 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走进去之前,尺素道:“我赶到君府之时看到天赤正对着龙灵珠输入魔气。” “龙灵珠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我。” 陌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率先进了客栈。 尺素站在门边,眉头一拧。 走进房间,陌玉惊讶的发现无涯和白羽也在。云延穹已经下床,坐在桌边。三人正在商讨着什么。 见她们进来,三道目光惊喜的望过来。 第三十七章 对策 “陌玉,你没事?”云延穹终于松了一口气。 “师叔,师兄。”陌玉目光逐一望过去,顿住,“非愁师兄呢?怎么不见他?” 无涯道:“非愁回沂山向师傅、长老们报告一路行程。因为事情超出了我们先前预测的后果,怕沂山出事,好有个提防。” “真是没想到,人界已经沦为如此地步,凌明轩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出卖一切!”白羽轻叹一声。 这件事,说来实在沉痛。 陌玉看向云延穹,“师叔,你的伤势怎么样?” 云延穹点点头,又摇摇头,“陌玉,是我的错,没有探到凌明轩的底就贸然让你去冒险。幸好,你没有等到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罢,他看一眼冷漠的尺素,“陌玉,对不起。” 陌玉摇头,笑一笑,“对了,师叔,师兄们是怎么找来的?” “是师叔传来的纸鹤,我们追踪而来。”无涯道。 “原来师叔早有先见之明。” “不过怕个万一罢了。”云延穹招呼陌玉坐下,“现在,想想如何救春俏。我们正在商讨这个。” 说及此,白羽阴阳怪气地敲了一下桌子,耐人寻味道:“幸亏派去通报消息的人是非愁。” 陌玉看过去,白羽朝她眨了一下桃花眼,眼带笑意。陌玉失笑,一下子就懂了。然而,心里头又泛起一丝心酸味。 白羽拍拍她的头道:“今晚多吃点,依师叔的伤势,救春俏的重任可是落在我们肩上了,你可别倒啊!” 他半开玩笑半是认真。 陌玉倒佩服起他来,都这个关头了,还能表现得这么轻松。 几人凑近了商量对策。 初步商定,云延穹不宜动手,负责接应,无涯、白羽闯进去救人。但是陌玉做什么呢? 白羽道:“你法力低微,去也是送死。” “跟在师叔身边,怕会拖累他。”无涯思量不定。 “那要我怎么办?”陌玉倒桌长叹。她这时才知道不学无术的悲哀之处。面对大事,有心无力。 思来想去,陌玉倏地把目光锁定在一直站立在她身畔一言不发的尺素身上。 云延穹也看过去,眼底亮光一闪。 事实上,不用他们苦思冥想地硬闯救人,皇宫里已然派了人上门。 一名公公在一群侍卫的保护下叩开房门。 正在商量大计的几人立时警觉地捏诀防备。 公公脸上拿捏了恰到好处的笑意,恭恭敬敬做礼道:“几位仙人不必紧张。圣上得知沂山尊驾来京,早命人来请。只是尊驾仙踪难寻,故今日才来。皇上早已在宫中备下薄宴,还请诸位仙人亥时赏脸赴约。” 说明来意,公公即便带人离去。 云延穹几人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但同时,心下愈加不安起来。 凌明轩竟然能找来,其手下究竟藏有多少黑白两道的高手?当真是一匹能撕咬整个世界的狼。 无涯皱了眉目,“凌明轩做足了表面功夫,绝口不提春俏之事,当真深沉。” “这是一场鸿门宴,想将我们一网打尽。”白羽眼底冷光划过,似刀,映出犀利锋芒。“恐怕,到时涉足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人界那么简单了。” 云延穹道:“我们要盘算下一步计划,总之,今夜不成功便成仁。大家做好准备。尺素,你务必保护好陌玉。” 尺素面无表情。 陌玉听了却眉头一皱。尺素被天赤所伤,这件事仅有她一人知晓。她想起刚才在心底酝酿好的一个计谋,不由担心地看了尺素一眼。 “陌玉,你怎么了?”云延穹见她面有异色,“怎么,你有什么顾虑吗?” 陌玉抬头看他,他果然擅长察言观色,自己的一丁点走神都逃不过他的眼。而更令她吃惊的是,他接下来的计划竟然与她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 他把目光锁定在尺素身上,“尺素,此事危险,保护好陌玉。我相信以你的聪明和法力,一定能行。” 尺素不语,但看样子是同意的。 陌玉心里一急,此去一定凶多吉少,尺素带伤上阵,定会有危险。这是整个计划的纰漏之处。 “师叔……”她决定反对,但话一出口,尺素就打断她的话,“眼下形势,我们别我他法,陌玉,你放心,我拼死也会保护你。” 她冷冷凝视陌玉,面带一丝警告之意。 两人的眼神对峙片刻,陌玉突地笑了,“好,就这样。我同意了。师叔,二位师兄,事情就这样子定下来了,我先去歇着了。” 她转身离开。尺素也化成一盏佛灯消失。 她们一走,无涯便道:“师叔,尽管我与陌玉不熟,但是还是感觉到她与以前大不相同。” 云延穹点点头,他早有发觉,“好像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好像有事情瞒着我们。”白羽眯眼,似笑非笑,“不过,心智成熟点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陌玉还是可爱得深得我心。” “但愿如此。”云延穹长叹一口气,心里仍有东西无端堵得慌。 亥时宴会,深不可测。 另一边厢房里,明灭的烛火映得陌玉的脸深沉不定。“尺素,为什么不肯说出来?你受了伤,不仅对你不利,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 白色的佛灯悬在半空中,嗡嗡作响,白光淡柔。 “我能恢复。这一点,不需要你担心。我自有分寸。况且,眼下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云延穹所说的更好的计划。” “如果必定是死,横竖都一样。” 尺素冷笑,“是这样吗?恐怕你心里想的和云延穹一样。谁都不想输啊。” 话落。陌玉顿时沉默。 尺素道:“自你看我那一眼,我就从中得知了你的整个想法。只不过你顾虑我。” “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们出不得半点意外。” 陌玉抬起头来凝视面前的白佛灯。灯光阵阵,清白柔和。神圣不可亵渎。 尺素过了很久才道:“你终是妥协了。”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尺素,大家都信任你,你有分寸,但我还是提醒你,万事小心为上。” 陌玉起身推开窗户,夜色撩人,月华如水。 深晦的夜空,弥漫此起彼伏的迷雾,汹涌未知,朴素迷离。 第三十八章 救人 亥时。 陌玉和白羽在一名宫女的指引下来到一座大殿。 殿前格外寂静,没有一个守卫或者宫人。 那名宫女将他们引到殿门前,便福身退下。 白羽看了一眼陌玉,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白羽挡在她前头推门而入。 殿内林立了数十盏宫灯,映照满室光辉如昼,愈显得金碧辉煌。里头明黄的主色调布置,无声彰显了这里主人的至尊身份。 三界六道六王之一的人间天子着明黄龙袍,袍上繁复刺绣了祥纹和九爪金龙。他斜斜坐于上首的宝座中,似笑非笑地看着沂山两弟子走进。 白羽近前来,站着不动。倾城似的面容此时雪一样冰冷。倒是陌玉,微微俯身做礼。“皇上。” 凌明轩轻笑一声,摆手称“免了”。 陌玉抬头直直盯着他,直接,大胆,无所顾忌,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任何恐惧都早已烟消云散。 “皇上,难为你动用大量兵力,只为请我们沂山弟子作客。我和师兄怎么担得起如此大礼。” 明亮的宫灯下,隔着不远的距离,她对凌明轩唯一感兴趣的便是他的下巴,尖削,光洁,带着寡淡的冷漠无情。她也猜得到,这个男人,是极其冷酷。 “这位姑娘真是直率,不过,怎么就你们两个?朕记得,还有其他人的。”他的声音冰凉,慵懒,透出别样的危险来。 果然是老谋深算的狐狸,一开口就直探他们内部。 陌玉眯了眯眼,笑:“皇上有所不知,皇上的宴请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只是,我师叔重伤在身,不便前来,我另一位师兄得照顾他。所以,特请皇上见谅。他日,定当上门谢罪。不过……”陌玉话语一顿,目光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内殿,“话说回来,皇上,您的宴席呢?” 她也不想再演下去了,干脆直奔主题。 凌明轩听闻此言,微怔,继而大笑,笑意未到达眼底,寒凉得可怕。“姑娘真是爽快,这么快就等不及要吃大餐了!” 白羽从头至尾都不发一言。 凌明轩扫了他一眼,道:“既然你们心急,那朕就成全你们,开始上菜!” 他话里有话,陌玉听得心下不安,莫名发慌起来。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白羽,白羽却并未瞧她,兀自冷漠。 这时,凌明轩冷笑,击掌三下。 左边偏殿的两扇门顿时被人缓缓打开,露出一间并未点灯的昏暗的空室来。 正殿的灯光溢过去,铺了一室的昏黄。透过这片昏黄的暗色,可见一个人悬挂在半空中,位置正在偏殿的正中间,由两根横穿了身体内部的粗大铁链呈“十字形”吊着。铁链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锈色,不是生锈,而是血滞。凝固了的血液,流满两大条铁链。而这人体内的血还在沿着两根锁链交叉处不住流下,一滴滴,落地有声,在脚下淌成一滩血水…… 陌玉的瞳孔一寸寸放大到无法再大的程度,聚满震惊过后的恐惧。她的脑子嗡一声,放否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昏天暗地。她不可置信地倒退了一步,险些跌倒,幸亏尚算冷静的白羽扶住了她。 她不相信,这个人就是春俏,善良温柔又和颜悦色的春俏。 “凌明轩你这个畜生!”她浑身颤抖,心里难受得想要作呕。 “你放心,她还没死。”凌明轩唇边扯开一丝残忍的笑意,似乎很享受这幕惨剧,“你不是很急着上菜吗?怎么,现在这道菜不合你的胃口?” “凌明轩,你比畜生还不如!我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眼泪一滴滴落下,陌玉挣开白羽的双手,一步步走近偏殿。 “陌玉!”白羽的声音突然一扬,充满恐惧。 陌玉脚步一滞,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蓦地回首,他们中间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五道黑影,形如鬼魅,飘忽不定。他们中间四个包围住白羽,其中一个像一支利箭,带着至阴至邪的黑气以凌厉的姿势向她射来-- 陌玉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瞳孔里黑影一闪而过,她就感觉到胸腔内剧烈一痛,好像要生生撕裂了一般。再接着,她看到了白羽惊惧的眼神,那般可怕和痛苦。 倒下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空落、飘忽,仿佛灵魂已经脱体而出。 “滴答”,她听到水珠坠地的声音,散成了一朵花,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姐姐,我不要走,我不要走。你让我去哪里?” “对不起,不要抛弃我,我以后会听话的,我真的不要离开姐姐。你说过,你永远会保护我,呆在我身边不走的。” “谎言,一切都是谎言。你们都是骗子!骗子!一群骗子!” “来啊,杀了我啊!何必再费劲心思赶我走!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姐姐,动手吧!我的生命从你手里开始,那么也从你手里结束!让我有始有终,有去有归吧……” 原来,她早已死过一次了。 她冷笑。她的世界再一次覆灭。只不过,这一次包围她的是无尽的黑暗,不是冰冰凉凉的海水。 第三十九章 杀戮 白羽眼里渐渐凝聚成一颗晶莹的泪,白光大现。倾城面容渐变成一长绝色容颜,那行清泪,便顺着她的眼角落下。 “陌玉。”她低喃一声,失了神。 “小灯儿,我弥留之际,也给不了你什么,我身边唯有这块小玉儿了。如果你们愿意,那么从此相亲相爱,永不离弃吧。” “这个大千世界,三界众地,任你们遨游畅想。只不过,小灯儿,小玉儿生性贪玩,你得看住她别闯祸。” 无数记忆的碎片齐齐涌进她脑海里,她眸光陡然一亮,眼底升起一股冰凉的恨意。 “凌明轩,幽冥五使,你们杀了陌玉,我让你整个人界和冥界都来陪葬!” 尺素红了双眼,纵身一跃跳出了幽冥五使的包围圈,化成一盏佛灯,白光万丈。 她率先击向杀了陌玉的那抹影子,然而,还未近到身前,他浑身的黑气中突然腾起无数道金光,从内往外,放佛一团烈火,将他整个燃烧。不消片刻,“哄”一声巨响,幽冥使者炸成无数碎片,随即烟消云散。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吃了一惊,动作一滞,但只是瞬间,其余四个幽冥使者奋然出手,对于同伴的魂飞魄散无动于衷。 尺素亦是凝定心神,招招狠绝,痛下杀手。当她化身成的白佛灯穿透其中一个幽冥使者的胸膛的时候,她杀红了眼。原本纯白的灯身在透体而出的时刻,鲜红如血,红光娇艳欲滴。 整个大殿,沐浴在一片血色之中。 尺素的心中,始终回响一个穿越千万年而来的声音:“你与小玉儿双生双长,不离不弃。”这个声音,让她疯狂,让她杀戮,让她停不下手。 她的眼前一片鲜红,除了愤怒和仇恨,她再也看不到东西。她凭着感觉和执念,灯起灯落,不知道穿透了多少的胸膛,也不知道有多少鲜血流到她身上。 她感觉有很多人冲进来,脚步声凌乱,惨叫声不断。 最后,一声呵斥响起,“尺素,住手!” 可她停不下来,她嗜血而杀,最后落地化成人形,沾满鲜血的双手紧紧扣住一个人的脖子,被鲜血蒙住了双眼的她看不到眼前的人。 “住手,尺素,快住手!” “尺素,够了!你不能杀他,他还是受天命而降的天子,众望所归啊!” 所有纷扰的声音他听不见,她只是很兴奋,冷冷发出一声笑意,然后手上用力,狠狠掐断了手上之人的脖子。听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她快意地仰天长啸。 她无比痛快,痛快得连一把长剑倏地递进她体内,她也毫无感觉。 “尺素!”云延穹大吼一声。 尺素笑声渐止,一阵白光从她伤口处突地亮起,蔓延至她全身。白光所过之处,洗涤了她一身的血色,还原昔日的白,白得,放佛初冬落下的第一场雪,干净,冰凉,不染纤尘。 她眼底红光尽散,一派清明。缓缓扭过头,她看到一张俊美却残酷的面容,熟悉得令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凌明轩冷笑,猛地从她体内拔出金光闪射的利剑,冷眼看着尺素委身倒地。 “很困惑,是吧?你们可以偷梁换柱,使计救人,朕又何尝不能够找个替身呢。”他伸出指骨分明的手轻轻划过流溢金光的剑身,上面并无一丝血迹,干净如昔,“这把剑,是朕登基之时受天帝开光,俗称尚方宝剑,具有灵性,管你是妖是神,都无法逃脱!” ------题外话------ 不好意思啊各位亲,今天忙了一天,伦家是下晚自习才码的,字数不多,凑合着看吧,明天周五,后天周六,保证字数2000+啦。伦家最近要有两场重要考试,关乎人生啊(严重了)此文不会成坑,再次保证! 第四十章 混乱 凌明轩转过身,无视一殿断肢鲜血仿若人间地狱般的惨状,目光逐一扫过瞪目结舌的云延穹、无涯、白羽。 他们身前身后,都是人类的尸体。而此刻,从地底升起无数黑气,妖魔狂涌而出,殿内殿外,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凌明轩手握尚方宝剑,锋利的剑尖指地而过。他缓缓走进那间偏殿。 偏殿内守着的妖魔自动给他退开一条路。他一直走到春俏面前。 “你看看,你的同伴,为了你有来无回,快没命了!” 他一把扯住她尽数散开的长发,逼迫她抬头,她面色惨白,紧闭双眼,放佛生命流尽般没了声息。 “不愿意看,是不是?好啊……” 他冷笑一声,握着剑的手一动,剑光和着金芒一闪,“砰”一声劈裂了吊着她身体的两条铁链。她落下来,落进他张开的手里。 “凌明轩,你丧尽天良,快住手!”无涯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他不知道他又要对春俏做些什么,心里的恐惧像藤蔓一样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增长,他快喘不过气来了。“你简直比妖魔还残忍,还不堪,这个天下,不会属于你,你狼子野心,不会称心如意的!就算今天,你杀光了我们,你的残暴还是会引起天下无数英雄人士奋起反抗。我们沂山不会屈服于你的淫威之下!” “愚蠢!”凌明轩一声冷笑。 四周的妖魔蠢蠢欲动,邪气暴涨。 云延穹手中的碧玉箫,无涯的伏魔剑,白羽的炬冥剑,嗡嗡作响,光华流溢。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昏天暗地。 凌明轩抱起春俏,从偏殿侧门走出。他的身后,厮杀不断,光华闪烁,却散不去一殿的阴狞黑气。 他出去后,命人放火烧堵整座宫殿。 一旁宫人大惊失色:“皇上,如此一来,会毁了助您一臂之力的妖魔众兵……” 凌明轩冷声打断他的话:“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 于是,当天夜里,熊熊大火燃起于宫殿之上,其势之猛烈照亮了半边夜空。火光之中,无数妖魔鬼怪凄厉惨叫,灰飞烟灭。 凌明轩的脸,映在如血火光中,格外残忍扭曲。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火灾中千钧一发之时,陌玉胸前突然放射出万缕金光,率先击灭了部分妖魔。然后一块玉璧从她衣间升起,这金光便是从中散出。一条龙影张牙舞爪地蹿出,它绕着火势腾舞一圈,然后俯冲直下,卷走陌玉。云延穹、白羽、无涯以及化成一盏白佛灯的尺素,在万丈夜空中几起几落,消失不见。 凌明轩得知情况之时,正在寝殿里亲自替春俏处理伤口。 前来禀告的太监伏地不起,瑟瑟发抖。 “一帮废物!”凌明轩一甩手,便击飞了太监,太监的头撞在金柱上,头骨顿时爆裂,鲜血混着脑浆流了一地。 “来人!”他唤来护卫,“连夜追击犯人,就是把天地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朕找出来。否则,提头来见!” 那一边,影龙带着众人落到一处荒郊,便又钻进玉璧中。玉璧重新落回陌玉前胸。 云延穹感觉不可置信,精神有些恍惚。他看了无涯白羽一眼,后者皆是摇头不解。 “这是什么?”他从陌玉身上拎起玉璧,细细打量,突然他目光一凝,震惊道:“龙族圣物?祁龙璧?” “祁龙璧?”无涯白羽相视一眼。 他们分别蹲下。白羽扶起倒地的陌玉,无涯拾起白佛灯。 云延穹道:“祈龙璧和神机镜可谓是四海龙族的镇宝。祁龙璧消失了近千年,没想到,如今竟然出现在陌玉身上。” 这时,白佛灯嗡嗡震动,白光一闪。 “是我,是我错信了天赤和狂简与……他们根本早就连成一气。我太傻,竟信了这些妖魔……” 是尺素的声音,虚弱地从灯中传出。话落,整座灯身便黯淡下去,再无动静。 闻言,云延穹三人一怔,她说的话,似是忏悔,令他们一知半解。 “师叔?”无涯求示云延穹。 云延穹眉头一皱,“糟了……” 白羽也敛下神色,眼神一冷,望向遥远的某处,“他们会追来,我们得赶紧走。” “我们去哪里?现下妖魔人三界对我们围追堵截,我们还能去哪里?非愁的沂山救兵不可能马上就到。” “去东海。”云延穹上前,从白羽手里抱过陌玉,“现在唯有东海可以选择。这里只有离东海最近,而且我们此次就是要去东海。况且我们现在又有祈龙璧在手,没有血如意也照样可以令他们信服。” “那陌玉……” “她有祈龙璧护体,尚留有一口气。我们赶紧走,只有到了东海才可以救她和尺素。” 无涯点头,立刻唤来一团云头,“快上去,当初为了躲避妖魔才徒步动身。现在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天上底下都有追兵。我们赶紧走。” 三人踏上云头。无涯催动法力,念诀飞快前行。 他们行于夜空,月光照在他们身上,个个凝重严肃。 驶得飞快的云团如意料之中一样倏地停下。无数妖魔纷纷从四面八方涌出,把他们围成一个圆圈。 高高的云头,风起云涌,杀气隐现。 白羽无奈苦笑,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不过,他们早就预料到了,从唤出云头的那一刻,他们便知道必会引来妖魔,不过没想打,他们动作如此之快。 他祭出炬冥剑,剑身随着他的意识微微颤抖,华光大现。云延穹和无涯唤出法器,做好生死一线的准备。义无反顾。 但是令他们意外的是,那些妖魔并未对他们出手,但这个结果更糟糕的是,出现了令三界六道闻风丧胆的两大恶王:天赤,狂简与。 他们站在云端,仿佛神袛一般不可一世。 狂简与俊美狂傲,天赤兀自隐在魔气之中,不露真相。 云延穹的目光扫过狂简与,落在天赤身上。他心知他们的下场。这两大王的出场,浓郁的妖气和魔气便压得他们仙力被禁锢了一半。但是他还是道:“你千年前逃出女娲娘娘的神塔,何以如今现身?” 天赤冷冷一笑:“你以为被镇压女娲神塔这么多年,我的魔力还仅存多少?这一千年来,我自是找了无数替身隐在人间修炼。” “原来如此!”云延穹恍然大悟,“狂简与就是你的得力助手,在你隐蔽修炼的这几百年时间里替你收服妖界,并管理魔道。恐怕人间早在千年前就成为你们的帮凶了吧。” “不错!可惜,你们知道得太晚了。自以为是的沂山小辈们,你们的好日子怕是要过头了!”狂简与的目光从他们三人脸上扫过,落于白羽手中的佛灯上,眼带讥诮,“可惜啊可惜,身为神族法器,这么不堪一击。以为你们有多聪明,原来也不过如此。” “废话少说!” 无涯挥剑,一阵蓝光激射,逼退身前妖魔一丈。伏魔剑的剑尖直指天赤。 天赤不屑一顾:“白瑟铸成大错炼成的三把仙剑,威力也不过如此。他真是白费苦心,倒放出了我。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他,谢谢你们沂山。” “什么?”无涯、白羽闻言一怔。 云延穹脸色大变,“天赤,你住口!” “怎么,这事难不成还怕你沂山弟子知道?” “你胡说八道,休得离间我们!” 云延穹大怒之下,扬萧一挥,青光大放,最前的妖魔立即灰飞烟灭,连尖叫声都没有。 无涯看出不对来,立即拦住云延穹,“师叔,他说的是什么?什么放出了他?” “无涯,你别信他。”云延穹恼羞成怒,这件事,只有沂山长老和他知道,沂山弟子全部都被他们瞒在鼓里。要是此时此刻被拆穿,不知无涯白羽他们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于是,他先发制人,一把甩来无涯的手,并放下怀里的陌玉,奋不顾身朝天赤袭去。 他的出手,立即引来众多妖魔拦截,亦引起一场混战。 无涯一时愣住,慌乱之中接住陌玉。身后有一厉妖来袭,幸亏白羽一剑挡住。 ------题外话------ 成绩惨淡,求支持啊! 第四十一章 突变 “无涯,暂时放下琐事,救命要紧。”白羽出声提醒,脑子是异常的清醒和冷静。 天赤站在云端冷眼旁观,月华照在他身后,给他披上半身银辉。狂简与按捺不住,飞身入战。在他看来,如今的沂山弟子如同丧家之犬,能够轻易捏碎。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两招,云延穹就被他一掌击飞。 “师叔!”两声大喊来自无涯白羽。 云延穹生生吐出大口鲜血,意识一空,立即从云上掉下,转瞬便被浮云遮住了身形。那只碧玉箫,青光万丈,追随主人而去。 无涯、白羽固然有仙剑在手,但也是险险抵挡,可谓是不堪重负,附伤累累。 最后,无涯受了狂简与一掌,翻落云端,靠着伏魔剑支撑才没掉落下去,但再也保护不了陌玉。陌玉被他顺势抛出。 狂简与双手一伸,便吸过了正待坠落地面的陌玉。 “想来,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就让本王成全她吧。” 狂简与嗜血的笑,伸手扣住了她的脖子…… “陌玉!”白羽尖叫一声,欲救,但是突破不了一波波涌上来的妖魔。 天赤眯了眯眼,身上黑气浮动。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狂简与正欲痛下杀手,陌玉胸前突然金光一闪,立刻有灼焰刺痛了他的手。他吃惊,下意识松手。陌玉胸前又回复平静。放佛那一抹金光,那一星刺痛,是他的错觉。 “是它……”白羽喃喃,说不出是惊讶还是兴奋。 无涯亦是一样的感受,“只是,为什么没有龙影出来?” 无数道目光惊奇地聚在陌玉身上,那道金光,并不是他们的眼花。 狂简与略微怔住,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往她怀里一探,摸出一块雕刻龙身的玉璧。 “祈龙璧!”他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握着玉璧的手止不住颤抖,“居然是祈龙璧,她身上竟藏有龙族圣物!难怪,难怪这么熟悉……” 他眼中的震惊变成困惑,继而迷乱,紧接着变成漫天的愤怒,从眼底深处聚凝。 “寻钏!”他狠狠咬牙叫出一个人的名字,突然仰天一阵嘶吼,是龙鸣。受他的呼喊,玉璧忽的金光大现,飞出一条龙的影子,在他头顶徘徊。 无涯惊愕万分,“这是怎么回事?祈龙璧是圣物,妖魔不得近身,为什么……为什么它表现得好像狂简与才是它的主人一样!” 众妖魔皆是怔住。唯有天赤,一动不动地发出一声冷笑。这戏,越来越精彩了。 “抓住这两个沂山弟子,要活的。”他冷声命令。 众妖魔顿时一拥而上。 无涯白羽被捕获之时,身上的白佛灯倏地掉落。 天赤手上一动,一股魔气袭向白佛灯。 “长明灯啊长明灯,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就死掉?本王说过,会让你生不如死!”他抓住白佛灯,声音里透出一丝的残忍来。 降落狂简与身旁,天赤一挥手,命令妖兵将这两个沂山弟子带回魔宫。末了,他道:“金童。” “金童在。”一抹黑气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你去趟人界皇宫,你去跟凌明轩说……” “属下领命。” 黑气又倏地散去,消失不见。 另一边,狂简与抓紧了陌玉,一手握着祈龙璧,恨不得立刻要了她的命。但是,他心里还有太多的疑团,他现在还不能杀她。 “是疑惑还是心痛?”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在他身后,半分嘲弄,半分冷漠,“不过一块玉璧而已,寻钏丢了也是理所当然。” “她会弄丢,你信?” “不信。所以,去东海,寻钏那个女人,你以为她会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狂简与转头凝视天赤。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暗里偷偷计划着什么。她的身上,隐藏了太多的秘密。狂简与,你以为她会那么轻易让我们启动神机镜?” 天赤伸手,从他手里抱过陌玉,“对于我来说,她是一颗棋子。但对她来讲,我们又何尝不是利用的对象?只不过,要看谁的价值更多,谁的手段更狠。” 狂简与眼里冰芒大射。 天赤又道:“我这几千年,你当真以为我白活了?” 他露出嗜血的笑意,抱着陌玉,化身成一团黑雾消失。 狂简与立于云头,失神少许。 沂山听天阁。 白瑟和众长老围着九龙鼎而立,袅袅熏香再也抚不开心中的惊惧和无奈。 “是我们错了,实在害苦了这几个孩子和延穹。” “天降大劫,实在躲不过。”弄隐闭眼,低诵道经。 这时,门外忽有喧闹声响起。一弟子急喘着气息叩开门扉,“掌门,师傅,长老,非愁师兄回来了,非愁师兄回来了!” 众人怔住。 太平即刻推门而出,“非愁回来了,在哪里?快带我去!” “长老,二师兄在大殿,只是,只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什么?” 太平一挥拂尘,急忙赶去。余下几人对望一眼,纷纷出门。唯有白瑟留在阁内,看一眼黑气浮动的九龙鼎,掐指一算,随即闭眼叹息,“松岩……看来三界在劫难逃……” 第四十二章 救赎 陌玉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她置身于一片海水中,她一直追随着两个身影-- 七八岁的女孩坐在一名女子怀里。女子道:“玉儿,今天开不开心啊?明天我们再去外面玩,好不好?” 女孩立即眉开眼笑:“好,好,姐姐,明天再去玩!” “那你可一定要跟紧姐姐哦。姐姐会看不住你。” “不会的,玉儿会很听话的。” 四周忽的又暗了下去。 女孩一个人走在一个洞穴里,一名少年倒在地上。她上前,四周又忽的明亮起来,她看到少年的容颜,美得惊为天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脸,尤其是他左眉梢上的一颗朱砂痣,仿佛一支长在暗渊陡峭边缘的薄花,摇曳生姿,妖娆滴血。 “你是谁?”她问,蹲在他身边。 他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白瓷一般的肌肤上如蝶般划过。她看到他一双黑亮如深渊的眼睛,深渊里仿佛落满了雪,透出一丝明亮的色泽,迷离,冰凉,出尘。 他不说话,只是沉沉看了她一眼。 “你受伤了?”她惊讶地问。然后伸出手指咬了下去,鲜血渗出,“我救你,好不好?” 他闭眼,恍若未闻。 她咯咯一笑,兀自将滴血的食指贴在他透白精致的眉间,顿时,金光大作…… 这一幕到这里又飞快地暗了下去,没有了后续。 光明再现的时候,陌玉看到人世界繁华的街头。 女子抱着女孩走在人间初冬的第一场大雪里。 “姐姐,好漂亮啊。” “是,人间的雪,华美无比。” “我们以后再来看好不好?玉儿好喜欢啊!” “好,你喜欢,我们就再来。这个人界,随你索取。” “呵呵,我只要雪,只要雪……” “玉儿,姐姐可以为你倾尽这个天下,你要开心,永远开心地活下去!” …… 天色再次暗了下去。 女孩游曳在冰凉的黑暗的海水中,声嘶竭力地哭喊:“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背弃我?姐姐,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要照顾我保护我一辈子的!为什么如今却要这么残忍得置我于死地?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从云端坠入悬崖的感觉,那是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接着,她的身体沉入海底,海水从四面八方灌进她的眼耳口鼻之中,她放弃挣扎,最终迎来一片黑暗。 一片透不进一丝光线的黑暗。 暗无天日。 支离破碎。 凌辱不堪。 面目全非。 …… …… 陌玉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目,一片单调的黑色。 身下的床又冷又硬,她坐起来,全身立即隐隐作痛。 “醒了?”一个声音蓦然在她身边响起。 陌玉骇然,下意识转头,一团黑影躺在她的一侧。 “天赤!” 她放声尖叫,往后挣扎着挪开几步,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臂。他的手指顺势往上,扣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压回了床上。 “陌玉,你乖乖的,不要乱动,否则……” “你混蛋,卑鄙,下流!”陌玉目光发狠,“你杀了君慕,你这个刽子手!我要让你偿命!”这件事她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天赤听了却只是一声嗤笑,“还记着呢,杀了你的小情人,你倒成了一匹狼。不过,你也只是一头没有爪牙的残狼。” “你无耻!”陌玉实在找不到词来骂他,只得狠狠咬牙。她不能动怒,她一怒,身上的伤就火辣辣地疼,现在被他制住,她更无一丝还手之力。 “这是哪里?”她别过头去。 “本王的地盘,你以为呢?” “你这只见不得光的魔物,你把大家怎么了?” 陌玉一激动,又扭脸怒瞪他,恨不得在他身上抓出几道血痕来。 天赤冷笑,伸手拍拍她的脸,“你怎么不问问你被谁救了,废话这么多!” 闻言,陌玉愣住。她记起倒地的瞬间,自己被一个幽冥使者透体而过,离死不远了,怎么……她陡然惊悚,不可置信地盯着天赤:“是你……” “否则,普天之下,谁能让你起死回生?你那些无用的师兄师叔吗?他们自身都难保了,恐怕现在已在冥界。” “你把他们怎么了?”陌玉睁大双眼,一脸惊恐。 天赤很享受她这副表情,玩味一笑,“我会让他们连死都不如。我要让他们看着,本王是如何让仙界血流成河,魂飞魄散的!我要折磨他们!” 冷淡的声音,说出暴戾残忍的话语。 陌玉浑身一抖,吓住。 天赤又道:“对了,我们正在攻打四海龙族。仙界,也差不多了。” 陌玉怔住,突然想起什么,大叫:“我昏迷了几天了?” “快半个月了。”天赤俯下身,阴森森地冷笑:“你知道这半个月里,我攻克了仙界哪些地方吗?第一个地界,昆仑山……” “天赤,你做了什么?”陌玉的瞳孔陡然一缩,她害怕得全身颤抖。松岩,她这一世最在乎的亲人。 果然,天赤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抓了个昆仑山的山神,他抵死不从,可费了我一番功夫……” “天赤,你敢伤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陌玉,他可真是嘴硬,死也不说出交给他祈龙璧的那个人是谁。” “祈龙璧?” 她下意识想去抓胸前的那块玉璧,但是,手一抬起,就被天赤捉住。 “陌玉,你可知祈龙璧是什么东西?它是龙族圣物,狂简与现在恨不得杀了你。不过,你也别担心,他现在没空管你,他正忙着和四海作战。” 陌玉一愣,眼神反而平静下来。“这关狂简与什么事?” “怎么没事,祈龙璧是他亲手送给寻钏的,五百年了,如今却落在你手上了。况且……”天赤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陌玉眼底眸光一闪,接下去道:“况且狂简与是龙,这祈龙璧本是属于他的圣物,是不是?” 她的话正中他下怀,天赤略微吃惊。 陌玉冷笑,“神族的龙,居然沦为魔道,简直是四海的耻辱!” 一句话,让天赤眼里猛地寒光大作,他掐紧了她的脖子。陌玉立即脸色发白。 天赤一把甩开她,飘然下床。身上魔气大放。 “你干什么这么愤怒?”陌玉伸手抚上自己的脖子,不住咳嗽。 “你懂什么,无知的鱼妖。” 天赤黑气一闪,人已从门缝中蹿出。 陌玉抬起头,眼里冰凉一片。 …… …… 三天了,她待在这间屋子里已经三天了。天赤也没再来过,倒是吩咐了一个小魔奴婢前来按时给她送饭。 也难为天赤知道她要靠食物来维持生命,起初她愣了愣,但是后来她从送饭的婢女口中得知了一些事物后,立即又对天赤仇视起来。 那婢女说,半个月前,天赤抓获了沂山的两名大弟子,关在暗无天日的“炼狱”里。陌玉曾听春俏说过,“炼狱”是专门对付仙神两界的,与沂山的沂水泉截然相反,相生相克。陌玉曾进过沂水泉,自然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天赤还把他们关在里面,这简直就是一种最严酷的极刑。 另外,天赤抓了昆仑山山神松岩,把他关在魔域的极北深渊里,那里种植一种叫做“龙血果”的植物,曾炼过仙剑的伏魔剑,至阴至邪,会吸食任何生物的魂魄,整个过程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天后,任何生物只剩下一具空壳,他的血肉,全部会成为龙血果生长最好的养料。据说,天赤为了饲养那片土地,每天都会扔人、仙、神进去,让龙血果吸食。 陌玉听得毛骨悚然,心痛得泪流满面。 今天,那婢女说:“眼下,妖界和四海龙族战火连天,王也得去帮忙。所以这两天都没见王的身影。” “胜败如何?” “不好说,四海毕竟是神族,根基雄厚,哪像人界。” “人界?” “是的,人界早已是王的囊中之物,历代皇帝都是王的傀儡。如今的天子虽然死死不肯妥协,几次三番与王谈判,尽管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可王得了人界就等于得了全部,哪还需要这么麻烦!” 原来他们所有人都被天赤摆了一道。说凌明轩残忍,他恐怕也是被逼无奈。论手段,根本不及天赤的一半。现在想来,凌明轩为了保护自己的人界,对他们做出的一切,也是无可厚非。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天赤。 陌玉想明白这一切,感觉自己的心下沉的厉害。耳边又听得那婢女说:“对了,陌玉小姐,王好像最近在捣鼓一盏灯,也不知是什么玩意,有魔夜夜听得从那灯中传出凄厉的惨叫。怕是有哪只妖得罪了王吧。王可厉害着呢,这个天下,迟早是他的……” 陌玉再也听不到她接下去说了什么,她的脑子里瞬间全是尺素,那盏灯,一定是尺素! 她兀自出神,婢女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声惨叫响起。 陌玉被惊醒过来,蓦然抬眼,她立刻吓得面色惨白,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天赤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满身暴戾杀气,他的手上是一具森冷白骨。而那婢女,早已不知所踪。 “我就说呢,让她送个饭怎么老是待这么长时间,原来是在这里多嘴啊。”天赤手上用力,黑气绕过,那具白骨一下子化成云烟消散。 陌玉惊惧地后退一步。 天赤步步紧逼,魔气深重。“陌玉,你怎么这么不老实?注意都打到我的魔物身上去了。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第四十三章 寻钏 人界,皇宫。 春俏狠狠盯着凌明轩,“你怎么这么残忍?你居然和妖魔狼狈为奸陷害我们!我告诉你,要是我师叔和陌玉有个什么差池,我一定取你性命!” “你自身都难保!”凌明轩冷眼看她,“你该不会还可笑地以为你们沂山是仙界是圣地,神圣不可侵犯吧?女人,你睁大眼睛看看,三界六道早已换了一个样。你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难道留在这里就有活路吗?” “你有力气走吗?” 他以铁链穿透她的琵琶骨,虽没有挑断她的仙根,但也足以让她拿不起武器。 春俏嘴唇一抖,眼神黯然。突地,她扬睫冷笑:“凌明轩,你以为你还有筹码吗?我师叔他们全不在你手里,你已经牵制不住我了。” 她目光狠绝,一丝冷意划过。 凌明轩自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立即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眸中怒火燃烧,“春俏,你敢!” “我怎么不敢?你再厉害也是人,我死了,你救不回来,现在妖神大战,你的盟友根本无暇顾及你,你再也无法利用我来牵制沂山。我也可以谢罪了……” 她心灰意冷,态度明显,凌明轩一怔,随即眯眼,松开她脖子,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丝血迹从她嘴角处流下。 凌明轩笑得残忍,“春俏,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没有筹码呢?说不定,我这里还有一张最大的王牌。” “什么……” 春俏睫毛一颤。凌明轩猛地扯住她头发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拎起,甩在脚下。 春俏吃痛,身上伤口在这般折腾之下又重新裂开,鲜血丝丝渗红了她身上的白色亵衣。但她咬紧牙关硬是不发出一声呻吟。 “你应该认得这是什么。” 凌明轩把一支通体碧绿的萧甩在她身上。 春俏顿时睁大双眼,捡起玉箫,“这是……”她泪如雨下。见到这支萧,她就仿佛看到了昔日的亲人,心下一时间百感交集。她忍不住抱住玉箫失声痛哭。 她哭了很久,心痛得仿佛有刀在捅她,与此同时她心里无端发慌。 “这萧你是从何而来?”她颤抖着嗓音,“你不是说他们全被魔王带走了吗?” 凌明轩冷笑一声。那天他也派了人一路追寻,派去的人回来禀告当天发生在云端上的一切,那是冥界的一缕鬼魂,附在一名侍卫身上,无声无息,只要隐藏的好便不会被人发现。那侍卫见一人从云端上落下,立即飞身而去,接住掉落下来的云延穹,带了回来。 云延穹伤的很重,只留有一口气。他用他们争夺犯险的血如意给他治病疗伤,这才保住了性命。 凌明轩看着她道:“既然朕能让他活,那么也能让他死!” 春俏伸手不住抚摸着光洁温润的玉箫,把脸贴上去,想要感应点什么,但脑子深处,只是一片浑浊。 “师叔……”她仍然是感到不安。 凌明轩蹲下来,从身后拥住她,“春俏,你乖乖的,我就让他活,否则……” 与此同时,东海之滨。硝烟弥漫,昏天暗地。 一条蓝色水龙冲天而上,嘶吼一声。它的身后,尾随一条布满黑气的黑色巨龙。双龙紧缠不放,直直蹿上云端。 几番折腾之后,蓝色水龙化身成一名女子。她立于云端,流溢着金光的宫衣不住随风飘舞。一头蓝发在云间若隐若现。浑身笼罩着淡淡的蓝光,生的眉目如画,似娇又媚,仿佛海里绽满的牡丹,倾城,惊艳。 就是那一眼的过目不忘,让狂简与从此对她痴狂,整整五百年。 狂简与落到云头,目光冷漠,“寻钏,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成天呆在东海,我能做什么?”寻钏一脸讥讽,“狂简与,倒是你,你向我东海发兵,是何意思?怎么,还在怪东海阻止你们窥探云机镜?” “云机镜?那天要不是天赤退让,你觉得东海拦得住他吗?”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对我一路从海底追到云端。你以为我很闲吗?狂简与,你发兵东海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快点让我回去,我要帮我父王!” 她扬高了下巴,高傲,娇媚,眼底的怒意和讥诮昭然可揭。狂简与盯紧她,怒极反笑,“你的胆子果然是向天借的。寻钏,你还想瞒下去?” 他伸手,朝她甩出一样物件。 寻钏反手接住,只是瞧了一眼,便突地发笑。她扬起手中的祈龙璧,笑得平静,平静得有一丝漠然,如此不以为意。 她的反应看在狂简与眼里,是那般漫不经心,他顿时眼底寒光大现,心痛至极,不可置信。“寻钏,这是我父王留给我的信物,你怎能如此轻易便赠了人?说,你给谁了?” “你明知故问,既然玉璧在你手里,你自然知道。” “我要听你说,为什么?” 狂简与上前,逼近她,苍白的手抚上她略带冷漠的眉目,寻钏媚笑,指尖一勾收了玉璧。 “狂简与,何必动怒?”她拉下他冰凉的手指,媚笑着贴上他的身体,媚眼如丝,“狂简与,你要听实话?” “说!” “你也知道,祈龙璧是龙族圣物,曾消失了近千年,如今却落在我手上,若被我父王和族人发现,他们会怀疑我。于是,我就随手扔给了一名海妖,就是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又到了你的手上!” “随手?”狂简与一把扣住了她的腰身,“寻钏,你真是自私无情!” “不然,你怎么会看上我。” 她居然无所谓地笑一声,朝他吹了一口气。 “寻钏!”狂简与怒,松开她的腰肢,抬手就是一记巴掌,又狠又毒。 寻钏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打落在了云面上,蓝发披拂过她半身。抬起头来,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狂简与,你居然敢打我?你打我!”她睁目大吼,一声龙鸣立即划破天际云霄。 狂简与仰天大笑,“寻钏,你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整整五百年了,我仍是不了解你!” “狂简与,你知不知道,这辈子,从来没谁敢打我!” 寻钏怒极,化身水龙腾地跃起,在云间几个起落便发狠地攻击狂简与。一时间,蓝光大现。 狂简与不曾料到她会出手,错愕之下闪身避过。 水龙落空,回身又是一记利爪,抓向他胸腔,狂简与伸手布下一个防护结界。水龙被击开一丈远,嘶吼了一声。 “狂简与,我跟你没完!” 狂简与苦笑,散开结界纵身化成黑龙,向水龙缠扑而上。 彼时,他们身下的万丈海面上,妖兵齐聚。海域上布下的结界隐隐淡弱下去。 寻钏心知不妙,龙尾剧烈一扫,摆脱了穷追不舍的狂简与,念诀加速飞身坠下。嘶吼几声几个摇摆冲天落下海面。 “你们这些妖物,快快受死!” 她龙尾横扫而过海面,蓝光激射,无数妖怪惨叫。她趁机钻进结界内,越入海中,激起浪花重叠,波涛汹涌。 第四十四章 护佑 魔界,魔宫。 天赤扣住陌玉的脖子将她按在床上,“说,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陌玉冷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天赤,你真狠!” “怎么?心疼了?” “好,天赤。你抓沂山弟子情有可原,那么松岩呢?他又做错了什么?竟让你去捣他的窝,抓他到那种地方去折磨他!”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尖叫的。眼泪一滴滴落下,她突地声音低下去,声带乞求道:“天赤,如果你是因为祈龙璧的事的话,那么求你放了他。这不是他的错,也许他还不知道这祈龙璧是会是狂简与的东西。你要抓,要折磨,应该去找送松岩祈龙璧的人。松岩是无辜的。” 她的眼泪,滚烫落下,一滴滴沿着下巴滑下,落到天赤的手上,透过缭绕的黑气渗透下去。那黑气即刻散去,露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来,指骨分明,纤秀优雅。 天赤吃惊地怔住,下意识松开她的脖子,抬起手来不可置信。他分明记得,她的眼泪滴到手指上时那一点的刺痛,蔓延至浑身上下。那种悸动,似曾相识,放佛五百年前那只柔软的手触碰到他的眉眼。 “还痛不痛?”甜糯的声音清晰地仿佛还历历在目。 他失神。 陌玉趁机从床上爬起来,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天赤,你把松岩放出来,好不好?是我,惹你招你的是我,你应该责罚我。是我害了他,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声泪俱下,哭得不能自己。 天赤陡然回神,倏地一把甩开她,“收起你的眼泪。” 他转过身去。 陌玉抹一把眼泪,不死心地再次缠上去,但天赤早有准备,她一近身,就被一股魔气煞开。 “天赤,我恨你!我恨死你了!”陌玉不甘心地大吼,声音嘶哑。“好,既然你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 她愤然冷瞥他一眼,下床便朝门边走去。 天赤一动不动,看着她有些赌气的举动。区区一条鱼妖,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倒要看看,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发出一声讥笑,但是下一刻,他突地变脸。 一把尖端泛着光的银戟在一股妖气的包围下以一种迅猛之势直击陌玉面门,而她的手指还未触到门扉,瞳孔便骤然一缩。 事出突然,超出了天赤所预料的范围。这间屋子他布了结界,除非经他允许,否则谁也进不来出不去,除了一个人。 这把银戟气势凌厉,妖气甚重,带着最狠绝的杀意,根本不留一丝情面。 天赤皱紧了眉头,催动灵力应付已是来不及。电光火石间,他几乎想也没想地,一闪身,那只被滴了眼泪的手便硬生生握了上去,一把抓住近到陌玉眉心的戟尖。 尽管他在紧要关头把全身灵力注入到掌心,但是狂简与的长戟像是一张兽口,比极北深渊种植的龙血果还要凶猛、蚀人,阴气激荡,注入了主人的愤怒、仇恨、杀意,至阴至邪。 带着这些疯狂执念,长戟发疯得像主人一样,活像一头上古野兽。所以,他的随手应付根本不足以抵挡狂简与的疯狂狠命。 “嗤”一声,肉穿而过,银光闪动的戟尖霍然刺穿他的手掌心,并用力一绞,指骨砰然断裂,真真实实的血肉模糊声无比清晰地响起。 而天赤,几乎在戟尖穿掌而过的瞬间用力反推已然呆若木鸡的陌玉一把,让她及时避过了妖气激荡的长戟。 她应声倒地,震惊过后眼里蓄满泪水。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出乎意料。 待到狂简与反应过来之时,天赤的右手已然血如喷泉,赤红的鲜血沿着戟尖一滴滴落下,触地有声。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对上一张仍是黑气浮动的模糊的面容,但他感觉得到黑气下那刺骨冰冷的眼神,比刀还锋利,见血封喉,阴狞残暴。 “天,天赤?” 天赤冷笑,身上突地魔气大涨,手上一动,自己把手掌心从他的法器上拔出,血肉模糊的手掌,立刻由一股浓郁的魔气覆盖。 狂简与的银戟随即吸收了天赤的血,嗡嗡作响。天赤乃是千年魔君,因此,他的血是任何法器最好的补品。他感受得到长戟的兴奋,但他内心痛如刀割。 “为什么?”他问,一脸幽然,“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手去挡?你知不知道,你不能流血,你的血如此珍贵!” “你不该试图杀她。” 天赤几乎全身的魔气都聚集到那只手上,不动声色地疗伤。然后,他看了一眼怔住失神的陌玉,催动灵力离开。 狂简与冷冷剜了一眼地上的陌玉,也破了结界消失。 ------题外话------ 新书《锦墨染之青霜》隆重开坑,已经发表了一万多的字数了,大家可以去点击支持了! 第四十五章 猜忌 魔域极北深渊。 漫天漫地的黑云在一望无际的平地上浮动。天空是深晦的,仿佛人世间的夜,却比夜空更加深沉阴暗。 人界,至少有星光闪烁。这里,只是暗无天日,透不过一丝光线。 无边宽阔的地面上,一马平川。只有天赤知道,那是一个视觉死角,前方其实是陡峭的山崖,崖下弥漫黑色的魔雾。魔雾之中,又透出星星点点的猩红光芒。那是血龙果,密密麻麻种满整座崖底。 天赤站在崖边,阴风从他脚底下吹过。 狂简与跟在他身后,“天赤,你跟寻钏一样,所作所为让我费解。为什么?” “这里通向北海龙宫,狂简与,你就是透过这里在北海认识了寻钏。你说过,当初你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从她眼中看到了什么?”天赤不答反问。 狂简与一愣,尚不明白他的意思,顿了一下,他道:“仇恨,我在寻钏眼里看到了一种几乎与绝望的仇恨。” “身为东海最受宠爱的七公主,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仇恨?况且,五百年前,她还这么小,这根本是个年幼无知的年纪。” “你想说什么?” “我一直想知道她身上的秘密,甚至整个东海的秘密。” 一阵阴风扫过,狂简与感觉透心凉。 “天赤,为什么中秋月半之时你要放弃催动神机镜?”他问,这是他一直疑惑的地方。 半个月前,中秋月圆,大好的机会,他们击溃欲赶到东海报信的几个沂山弟子,侵入亏空一半兵力的东海龙宫。而且那个时候寻钏也上了天界。那天捣鼓整个东海都不成问题,关键时刻,连龙灵珠也祭出了,天赤却犹豫了,然后竟撤兵离开。当时,狂简与怒到都快和他动手了。 “我们辛苦了那么久,眼看就要得知女娲神石的下落,击败天帝手中最后一张王牌,我们日后便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有任何顾忌了!” “狂简与,你当真以为那么简单?”天赤转过身来,目光如刀,盯紧他,“我们大张旗鼓,仙界出手,神界难道就没有一点防备?还有,你真以为寻钏会去为天帝道贺?寻钏这个女人,你了解她多少?她的城府,深比这个极北深渊,你懂不懂?” “难道你会比我更了解她?她是我的女人。” 狂简与猛地发怒,天赤一声冷笑,目光讥讽,“是,你是了解她,你只在床上了解她罢了!” “天赤!” 狂简与眉目一冷,被他激怒得祭出了银戟,一把抵上天赤脖子,他愤怒地双眼赤红。 天赤反倒笑了,阴狞如兽。“怎么,你还想刺我一刀?” “你!” 狂简与被他噎住,又一把撤去了长戟,气急败坏道:“你的意思是,寻钏这五百年来一直都是虚情假意?” “那倒未必,不过,对我倒是真的不留一分情面,冷眼相对。” “哼,那你又待她如何?你说,那天反常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寻钏。” “什么?” “寻钏根本没走,她隐在暗处,东海是她的地界,她想隐藏她的气息轻而易举。”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狂简与皱眉,他那天完全一心扑在神机镜上面,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天赤道:“神机镜上刻着两条飞天巨龙,她就是俯身在其中一条上面。她很聪明。但是这一次,她聪明反被聪明误。神机镜是龙族珍宝,上千年来也沾染了不少龙的气息。而寻钏为了刻意隐去自己身上的气息,一并把神机镜上的龙味也隐去了。她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说罢,天赤看了眼狂简与,狂简与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天赤笑一声:“就是这一刻,我犹豫了。我看出寻钏的举动,她早就埋伏在神机镜上了,动了手脚。一旦我启动神机镜,她必定会先出手毁掉神机镜。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就全都打乱了,甚至会输掉。” 狂简与听了愣住,看样子全不知情。天赤转过目光,透过那一片朦胧的黑雾凝视悬崖底下妖娆荼毒的龙血果。 狂简与不是笨蛋,稍一迟疑,便思虑出一个问题:“既然如此,她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我们触碰神机镜,为什么不先毁掉了这件镇宝?她大可不必等我们动手时再着急出手。” “看来你还不相信我的话。这个女人,当真是给你吃了迷药,让你这么心甘情愿听她的话。”天赤伸出右手,催动灵力,崖底下的黑雾立即朝她手掌心的伤口处狂涌聚集,发出“兹兹”的声响,仿佛蛇吐着红信子般让然毛骨悚然。他却享受而兴奋地发出低低的笑声:“狂简与,这就是寻钏身上最大的秘密。她也是在被逼无奈之下才想要毁掉神机镜。一方面,她拼命阻止我们,另一方面她又想要留下神机镜。她也想从中窥探到什么东西,但是,权衡之下,她比较讨厌我们从中取得利益。寻钏,真是个矛盾的女人。” “她没有龙灵珠,怎么启动神机镜?” 狂简与仍然不死心,一心维护寻钏。他不信,他怎么也不相信她会反咬他一口。 “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个也是我想要知道的。不过,我看得出来,她好像一直在保护什么东西。也许,这个秘密,就在神机镜里面。她拼了命也不让任何人靠近得知。” 天赤从崖底的黑雾中吸取了足够的养气,缩回手,上下看了看。 狂简与许久未说话, 良久,天赤转过身欲走,狂简与倏地扬起目光冷冷唤住他:“天赤,你什么时候杀了陌玉?沂山已经不成问题,不需要再用她做眼线。” 天赤脚步一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她。” 那日在人界君府,他只是在试探她,有一抹仙气在园子里徘徊许久,他一出手果然就引来了一名仙人。透过龙灵珠查看一番,原来此人就是昆仑山山神。 ------题外话------ 文文开更了,哇咔咔 第四十六章 遗言 妖界和东海之战逐渐上升为与整个四海龙族的战争,魔界也倾兵而入。战火连天的海域战场,双方死伤无数。因妖魔两界又要腾出兵力攻打沂山仙界,与四海龙族的战争逐渐成了一场拉锯战。 尽管战争的场地都布下了结界,但战争的火焰还是穿破了防护结界落到人间。最严重的一次,四海排起的万丈海浪差点淹没整个人界。 天下大乱,三界六道失去往日秩序。一切,都靠武力说话,弱肉强食。 此时,人间已是数九寒冬。 天赤因为与四海拉锯,又使得沂山久攻不下,思虑之下,他前往冥界借兵。四海战事,他全权交由金童负责。狂简与处理沂山一事,去了也已有一月有余。 天赤走前,倒大发善心散去陌玉的禁锢,尽管如此,陌玉知道,天赤一定会在暗处派人监视她。不过,她也不怕。 这是她第一次走出屋子,看到魔界的世界。除了漫天涌动的黑云,暗色的天空,一切,与人间无异。 魔宫造在一座高山上,石阶很多,草木掩映。陌玉心知,这样的地方,结界也多,绝不下于沂山。 整座宫殿寂静无人,但四周的黑雾隐约浮动,那是魔。 陌玉心下思虑万千,按着感觉摸索着走进一间偏殿。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没有布置结界。她轻易就进去了里面。 殿内很空荡,除了一张靠墙的软榻,什么也没有,榻上放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一盏白色佛灯,灯光淡淡。 陌玉一眼就认出来了,吃惊喊道:“尺素!” 佛灯灯身有白色碎光流转而过,温润,美丽。它嗡嗡震动了一下,随即响起尺素空灵的声音:“陌玉,你别说话,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一句话也不要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你不用开口。你听我说,认认真真听。” 陌玉不曾想到会如此遇见尺素,用手捂住嘴巴,紧紧捂住,才没让自己哭出来。她想,一定是尺素引她前来的。难怪,刚才心底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果然,尺素说:“没错,是我呼唤你前来的。这间屋子,其实被天赤设了结界。我知道解法,所以我破了结界引你过来。陌玉,眼下天赤不在,这是一个好时机。我们只有这一个机会。你听我讲,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陌玉用力点点头,一声不响,硬是憋着眼泪和心酸,在软榻上坐下。 尺素道:“我们一路走来,行踪之所以都被天赤他们知道,包括我们要做什么,这一切,都是天赤通过你和龙灵珠的关系来获知你的一言一行。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会通过龙灵珠传到天赤耳里。至于原因,你大概还知道初始在沂山无极回渊里发生的一切……” 尺素慢慢叙述这一切。陌玉震惊的张大眼睛,昔日的一切谜团和困惑在此时此刻烟消云散,她的脑子里仿佛有一条透明的线穿过所有混沌的碎片,使所有的事情都变得脉络分明起来。从沂山到京城,所有的真相现在就明明白白的摆在她面前。 原来,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她才是害人凶手! 眼泪滚烫落下,一滴滴,掉进佛灯里,灯身立即嗡嗡作响,白光强烈了一些。 “陌玉,你用不着自责,这一切都是天命。即使没有你在中间牵线,他们还是会想方设法促成悲剧。这一切,还是会发生的,只是中间的过程不一样而已。若要细细追究起来,我也有错,我不该从一开始就隐瞒龙灵珠的真相。这也是我为什么阻止你向任何人坦白的原因。陌玉,这件事你心知肚明就好,也别声张出去。一旦让沂山的人知道,那些老古董定然不会放过你。他们会把这一切的罪过都归咎到你的头上。届时,你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你将再也无法立足三界六道。” 白佛灯的灯身忽明忽暗,白光隐了下去。她寂静了一会儿,才又道:“陌玉,你千万不能让龙灵珠就此控制你的一生,你只有毁掉它,你才能放生自己。你曾经祭血龙灵珠给它开光,成为它的第一个主人,所以,你毁掉它你自身也会有危险,但是天赤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它的主人,他同样也会受创,只要他不死,你必定也不会丧命。陌玉,龙灵珠已经把你们两个牵绊在了一起,所以以后你必须要耐得住一些诱惑,你不能失去你的思想和意志。只有活着,才有希望。陌玉,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死,只有你活下去,才会看到最后的希望……” 尺素的声音低下去,等陌玉察觉到不对之时,白佛灯身上的白光已经整个黯淡了下去,它此刻的样子就像人界一盏普通的佛灯。 陌玉惊惧得无法言喻,她捧起佛灯,颤抖地抚摸这光滑又冰凉的灯身。她把脸贴上去,感觉不到一丝尺素的气息。她不是她的法器吗?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她怎么能够死呢?她怎么能死呢?! 陌玉泪流满面,再也无法抑制地哭出声来。她的尺素啊,那个什么都不在乎却誓死保护她的尺素啊,那个美丽到惊为天人的尺素…… “我叫尺素。陌玉,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主人。” “我在无极回渊里沉睡了上千年,今日你的血唤醒了我,我便自愿做你的法器。日后,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从今往后,谁敢伤害陌玉,我杀谁!” “……” 她的声音一遍遍回响在陌玉耳边,那么清晰。昔日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如同走马灯一般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仿佛昨日。 陌玉哭得声嘶竭力,抱着佛灯伤心的撕心裂肺。她从没有想过,尺素会有一天离她而去,更没有想到自己是那么在意尺素。刻骨的痛楚渗到她的四肢百骸。 陡然间,她才明白过来,尺素已是弥留之际,被天赤囚禁在这殿里。她不知道天赤对尺素做了什么,但她明白了尺素的心思做法-- 尺素心里知道自己凶多吉少,这一个多月来,她活着完全就是在找一个机会,一个通知陌玉的机会。她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知道天赤必然会依照战争形势向冥界借兵。她处心积虑,不动声色计划了一个多月。她是上古的补天神灯,知道天赤布下的是上古结界,这种结界她也会,因此只要留个心眼便知道这结界布下的手法和解法。她等到天赤一走,便凝聚全身仅剩的一点灵力,召唤来陌玉,告知一切。 尺素,早就看穿了生死。她唯一留恋在乎的不过也只是一个陌玉。如若不给陌玉留下一个警示,她死都不会瞑目。如今,她走得安详。留给陌玉的却是无尽的疼痛,甚至是一种残忍。 “尺素……”她泣不成声。 “哭什么呢?烦死了。”一道娇声突然响起在她身后。 陌玉一怔,循声回头。 蓝牙滥发的女子媚笑着从殿外走进来,每一步都仿佛有飞花流坠,摇曳生姿,又另有一种国色生香的妖娆。 “你是……”陌玉陡然一惊,抱着白佛灯起身。 第四十七章 寻钏 “我是东海七公主。”寻钏美目流转,一脸高傲。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陌玉,眼底华光流过,水波潋滟,掩盖不住眸子深处狂涌而出的复杂情绪。 陌玉拭去眼泪,看着面前的女子,反而心里生出一股平静来,“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没想到,天赤把好好的一盏补天神灯逼到如此境地。龙灵珠?原来是你帮他拿了这件祸害东海的东西!” “你想干嘛?” “它没死。” “什么?”陌玉一怔。 寻钏冷哼了一声,“亏你还是个沂山弟子,也是仙界中人,竟然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它是一件法器,试问,法器怎么会死?除非它的真身也支离破碎,那么它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死了。” “你是说?” “不错,这件法器经过了上千年的修炼才得以化成人形,有了生命。这比起本来就拥有生命的草木走兽来说更为不易。如今你看到的所谓的死亡,只是它被重新打回了原形。它还是它,只不过没有了生命和知觉。它现在就是一盏普通的灯。你可以拿去每晚点着它,它一样也可以伴在你身边。” 陌玉听了,愣极反笑,笑得疯狂,笑得痛心,却是紧紧抱住了白佛灯,仍旧悲哀无尽。 “是天赤?” “不,这与天赤无关。这盏灯,早就走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她旧伤加新伤,受的那一剑本身就是致命至极。” “旧伤添新伤?”陌玉愣愣地抬起头来,的确,尺素易容成白羽的样子陪她进宫之前,就受过天赤的创伤。说到底,还是害了她。但是--他霍的凝视寻钏,目光发冷,“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寻钏闻言媚笑一声,眸子却是狠绝的。她冷瞥了陌玉一眼,目光落到她手中的佛灯身上,倏地低叹一声,“它怎么说也是神器,我也是神。我们啊,是同类。况且,我早就见过她了。” “你说什么?” “半个月前,我见过她。真的是很美的一个女子呢。我们是同类,我同情她的遭遇,所以答应了她的一个请求。” 陌玉不语,警觉地盯着她。她总感觉这个东海七公主话里有话。 寻钏继续道:“她说,她要去人间看最后一场雪。” 末了,她自己感叹一声,美丽的眼中流转而过一丝温柔的眷恋,但也仅是瞬间而已。 “看最后一场雪?”陌玉怔住,眼泪倏地滑落。 她想起自己的那个梦境--女子抱着女孩走在人间初冬的第一场大雪中,白雪纷飞,怎么也掩盖不了人世间的繁华和温暖。 “把它给我。”寻钏伸出手去拿那盏佛灯。 陌玉握得很紧,并不松手。 寻钏一怔:“你干嘛?把它给我!” 她用力,陌玉也用力。 “你到底是谁?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寻钏听了,冷笑:“你还真是多疑。那你挺清楚,我叫寻钏。” “是你?”这个名字,她曾听天赤有意无意地提起过无数遍,因此她并不陌生。只不过,让陌玉意外的是,狂简与的相好女人竟然是东海七公主。这也就难怪了,她能随意出入魔宫。 “你居然背叛自己的族人?”顿了一顿,陌玉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听说,你曾抢过人界皇宫的血如意?” 昔日她去东海游玩,看到天兵天将所抓的人就是眼前那个女子。托她的福,陌玉才得以遇见君慕。如此说来,她和寻钏有着众多错综复杂的因果关系。难怪第一眼瞧见并不觉得她生疏,冥冥之中,上天自有注定。 陌玉思绪百转间,寻钏已经抢过了佛灯。“你叫陌玉吧,我早就知道你了。看你刚才那个表情,想必也早已听过我了。这法器,我就先拿了。” 寻钏说罢欲走。 “等一下。”陌玉叫住她,看一眼在她手中的佛灯。她也不再多加阻拦,只是眯眼,“寻钏,我相信你说的。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敢跟我谈条件?”寻钏略微吃惊,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错,不愧是天赤的女人。好,你说来听听。” 陌玉盯紧她,没放过她眼底划过的一抹阴冷算计。至于她所说的“女人”,陌玉也不纠正,她知道寻钏不是个省油的灯,若让她错以为自己是天赤的女人,也许还会帮助自己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唇边划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四十八章 漫步 人间隆冬,下起鹅毛大雪,满城飞絮。茫茫世界,尽是一色耀眼的白。 女子走在无人的街头,蓝丝随风飘舞,任皑皑雪花飘落发梢、肩头、袖口、裙边……金色流苏拽雪而过。她的每一步都无比翩跹,蕴含无穷变化。 这样柔美的场景看在陌玉眼中,似曾相识。 一样的雪地,一样的女子背影。不同的是梦境中的女子怀抱一名女孩,而眼前的女子,手扶一盏白色佛灯。 陌玉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眼底泪光闪烁。 “这就是尺素的愿望?看最后一场雪?” 寻钏仰头凝望灰色的天空,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安详和宁静。 初雪化在脚下的声音那般清脆。 “这也是我的一个愿望。人世间的雪,始终美丽。”寻钏深深吸了一口气,“陌玉,你不是一直疑惑为什么我要帮尺素完成她的请求?因为我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更因为我们心里有同一种偏执和痴念。我们深深地了解用尽灵魂和生命去爱护一个人的感受。我和尺素不仅同类,更是同一种人。” 陌玉不语,她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透过她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尺素。她突然发现,褪去那一层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姿态,寻钏的美如空灵、淡若冰雪,俨然就是另一个尺素。 但同时陌玉心里明白,这一幕固然是真情流露,但一只会吃人的老虎绝不会突然变成一只乖顺的家猫。 所以她一笑:“寻钏公主,看来尺素早先和你讲了许多连我都不知情的事,也难为你不惜得罪天赤来帮尺素完成遗愿。陌玉在这里替她谢过公主。” 寻钏兀自朝前走,一步一稳,柔媚生姿。 陌玉又道:“方才听你那一席话,想来你也在人间看过雪。也难怪十五年前你会在凌明轩的眼皮子底下只身去抢血如意。” “都是一些前尘往事罢了。”寻钏听了冷笑,“只有到过人间,才知道人间冷暖。” “原来人间走一遭会练胆子呢,你果然胆大包天!” “怎么说?” “听说你抢血如意之后触犯天规,天帝罚你在东海暗穴面壁思过一百年,不是吗?如今只过区区十五年,你却在各界活动自如。” 陌玉双眼一眯,她可不会忘记他们沂山一行人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凌明轩算计,而让天赤、狂简与有机可趁并坐收渔翁之利。她甚至记得,十五年前她还亲眼目睹寻钏被天地惩罚的场面。 这一切的祸根,埋得不明不白,却是有始有终。 寻钏听她说完只是发笑,无比讥诮,“天帝?天帝算个什么东西?我寻钏要是听他怕他,那我就枉为东海龙女!” 她停下步子,回过身凝视陌玉,挑眉:“你也不用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了,直接说明了吧,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是,不错,你果然反应敏捷。我只不过心存疑惑罢了。我相信这个世上,一切皆有因缘,不会这么没头没尾。寻钏,你只身闯皇宫,进千诛阵,抢血如意,该不会只是图个好玩吧。” 陌玉顿了顿,细细察看寻钏的面色,但是令她失望的是,寻钏并无一丝异色,在大雪里兀自冷艳高傲。 她只得接下去道:“而我的师叔云延穹听闻这事后心里一直偏执,执念很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闯了一番千诛阵。之后,我们几个师兄妹就开始了这四分五散、生死不明的悲惨生活。到如今,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因此来不及通知你们东海龙族,被妖魔长驱直入,眼下又演变成了一场消耗兵力的拉锯战。寻钏,我不信你真的会倒戈相向,弃自己的族人于不顾。告诉我,你抢血如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陌玉,没想到你把这一切的头绪都理得这么清楚。看来,我是小看你了。”寻钏略微吃惊,随后竟笑起来,不以为然,“不过你是多想了吧,你居然把这一切的根源都归咎到我的头上!”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个血如意太过蹊跷了。” “既然如此,你该问你的师叔。” “我师叔眼下下落不明,生死未仆。”陌玉说及此,眼里便一片黯然。她垂下头,眼神落到寻钏手中的佛灯上。寻钏扶着它,眼睛虽不看它,却仍是细心地隔一会儿便用手指拂去积落灯身的白雪。这放佛是无意识的举动,但看在陌玉眼里,却是无比震惊和感动。 见她许久都未说话,只顾着发愣,寻钏也下意识地低头,当她看到自己的手指和干净无一丝雪迹的佛灯时,一切了然。 “谢谢。”她听到陌玉轻声道谢,她愣了愣。 “给我吧,我来拿。”陌玉向她伸出手掌。 寻钏抬起头来看着她,对上她真诚的眼眸,不觉怔住。其实,这双眼睛还是干净清澈的,只是这双眼睛的主人懂得保护自己罢了。她不觉一笑,淡淡的,却是难得的温暖。 她把佛灯极其轻缓的递到陌玉手里,“有你陪着,尺素永远不会寂寞。” “谢谢。” 陌玉绽开一个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笑容,映在雪地里,甚是纯洁干净。然后,她和寻钏肩并肩,一起继续朝前走。 陌玉问:“你难道不怕天赤怪罪下来?” “我要是怕就不会答应你的请求了。”寻钏顿了顿,“而你,若没有足够的把握也就不会向我开这个口了。你心里不是早就打定注意了?” “是,我得逃,我得走。”陌玉的手指无限温柔和眷恋的划过佛灯灯身,细细抚摸。“我更得活下去,替尺素一起,好好活下去。” “可天赤有龙灵珠,不是吗?你逃不掉。兴许,你现在的字字句句正一字不漏的传在天赤耳里。” “你放心,他无暇顾及我。他总不能时时刻刻把龙灵珠放在耳边。我总窥得到一丝缝隙。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公然放我走,多少会有麻烦。” “我不会推卸责任吗?你真要走,谁也拦不住你。” 雪越下越大,两人的脚步却依然不变。 陌玉道:“我今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场雪,的确美丽。” “人间的雪,早已留在我心中。”寻钏停下脚步,看着陌玉,倏地微笑:“此时此刻,我们算是朋友。为了这一刻的友谊,也为我们下一次见面的冷酷无情,今日,我便让你走的安心。” 陌玉还未从她话里反应过来,寻钏便手上金光一闪,扔给她一样物件。陌玉接过,一脸吃惊,竟然是祈龙璧。 寻钏不等她发愣,道:“如今你没有了尺素,我送你祈龙璧护身,妖魔不敢伤害你。” 陌玉举高了祈龙璧,惊讶中半带困惑,“是你把祈龙璧给了松岩?” 寻钏听了却一脸不解,“松岩?”似乎不认识此人。 陌玉皱紧眉头,“真的不是你?” “你怎么回事?你的反应怎么跟狂简与一样,好像我欺骗了你们一样,你们……” “祈龙璧先前戴在我身上保护过我。”陌玉打断她的话。 寻钏立即变脸,猛地想起那天狂简与的愤怒和没头没脑的话,原来如此。 惊讶至极,她冰冰凉凉的笑,“如此说来,我们倒是有缘。这祈龙璧你就拿着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只怕下次被狂简与抓到,得死无葬身之地了。”陌玉眉头不见松开,倒真有一丝忧虑。 寻钏却突地大笑,“狂简与他敢,你是天赤的女人,他岂敢动手,只怕到时候被生吞活剥了的人是狂简与他自己。” 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眼里的暧昧之意昭然若揭,陌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看来,她是真的信了她胡诌的话了。 “狂简与不是你的男人?你这么说他未免……” 陌玉一脸好奇,寻钏却一声冷笑,如此漫不经心,眼里甚至带了一丝讥讽。她避而不谈狂简与的事情,话题一转道:“既然要走,陌玉,你就再走的干脆一点。” “什么?” “你听好,你的两个师兄,并没事……” 溅大的风雪弥漫了陌玉的眼睛,浸人湿寒。 第四十九章 禁锢 窗外的雪仍旧下着,在殿外的台阶上积了厚重一层落雪。 春俏裹着狐皮大衣坐在软榻上,她的身边,是近两个月来不曾离开过身的碧玉箫。 内室一股龙檀香,袅袅朦胧。龙床上的男人穿着明黄色亵衣,翻了个身,惊醒过来。 “春俏?”他叫一声,立即掀被而起,眉间的顾虑和担心,甚是患得患失。 他一直走到外间,看到那道呆坐的身影,方才安下心来。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走过去。 “春俏,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天冷,不多睡会儿?” 春俏恍若未闻,凌明轩兀自从身后拥紧她,“在想些什么?” 春俏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那只萧,“凌明轩,从你把他带回来的那一天开始,快要两个月了,我从未见过他。你告诉我,他到底是生是死?” “谁?云延穹?”凌明轩皱起眉头,“春俏,你好端端的想他干嘛?” “他是我的师叔啊!” 春俏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可笑,她摇摇头,一把推开他。 “春俏!”凌明轩却不放过她,手上一动,便扣住了她双肩。他把她抵在软榻上,声音森冷:“春俏,朕说过,你的心里眼里只能有朕一个人!怎么,刚开始的那些酷刑所受的痛都忘记了吗?还是你必须通过才知道乖乖听话。” 春俏别过脸去,无奈而凄凉:“你让我见一眼师叔,就一眼,只要我确定他还活着,我什么都听你的,凌明轩,你让我呆在这里我就呆在这里。我可以终身不回沂山,凌明轩,只求你让我看一眼我师叔,否则,我这一生都会难过,都会愧疚,我会不安的!” “可是,朕不信你。” 凌明轩残忍一笑,大手一挥,就扯掉了她的雪狐大衣,衣下的身体不着寸缕。他欺身压上…… 窗户外的风雪一下又一下地击在窗子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春俏的眼泪,流得绝望。 同一时刻,皇宫的高墙红瓦外,漫天雪地里,蹲身而坐一名灰衣男子。 遥远的天际,晨光初绽。 一名打伞而来的绿衣女子轻声停在他脚边。她把伞举上他头顶。 “二师兄,你都坐了一天了,会冻坏的。” “我没事。你回客栈吧。不用管我。” 陌玉叹息一声:“你这样的话也无济于事,你救不了师姐,反而,会弄坏了自己。” 非愁一动不动,任飘落的大雪把他自己覆盖成一个雪人。 陌玉站了片刻,伸手拂去他身上的落雪,并把伞完全举高在他一人的头顶。 碎雪飞进她的眼里,漫出一点潮湿。 白羽曾经在营救春俏之前说过“幸亏派去通报消息的是非愁。”昔日的一句玩笑话,如今却是真的实践的沉痛。 而当时,她便知晓,非愁爱春俏,爱得沉默无声,爱得义无反顾,爱得悲烈绝望。 一切的一切,都成注定。 她记得,三天前,仍是大雪纷飞的白茫茫的世界。 陌玉刚与寻钏,走在京城的街头。她决定留下来,先救春俏,即使救不了,也要看到她安然无恙。 第五十章 注定 仍旧是昔日住过的京郊客栈,一成不变,却物是人非。 陌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非愁,非愁一身灰布衣衫,一脸憔悴,醉醺醺地抱着一个酒坛子在与人吵架。 与他争吵的是客栈的胖老板,大抵是他没钱,在这白吃白喝白住,胖老板喝令他滚出去。 非愁立即抓住胖老板的衣领,把他狠狠拎起,“怎么,连你们这些凡人也来欺负我?呵呵呵,无知的人类,活该你们被妖魔侵占凌辱!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活该,该死!” 骂完,他便把胖老板甩飞出去,用力喝了一口酒,然后举起酒坛子,欲砸上老板的头。 “二师兄!”陌玉一把抓住他的手,顺势把酒坛子抢下,“别冲动,你这样会闹出人命的!” “你谁啊,走开!” 非愁醉的神志不清,被人拦住手并夺走了酒坛子,顿时心里发怒,反手就是一掌,打在对方胸前,他虽落魄潦倒,但一身法力还在,又是一个大男人,力气大。陌玉立刻被打的往后踉跄了一步,扶住了一张桌子才没摔倒。 那个酒坛子“砰”一声在地上被摔得粉碎。里面的透明液体流出来,淌到陌玉脚下,也溅得她身上星星点点。她禁不住用手抚住了有些疼痛的前胸。顿了一下,她有些古怪地将溅了酒水的手指凑到鼻尖闻了闻,她一脸惊讶。 是水!非愁根本就没有喝醉。 陌玉叹了一口气,上前留下足够多的银两,便扶着非愁上楼了。 非愁这时也好像有些清醒,又不知还是更加糊涂了,竟也随着陌玉走了。 陌玉自是心知肚明,扶他进了一间客房。非愁倒床就睡。 “真的很难受吗?”陌玉兀自问。 果然,非愁头脑是很清楚的,他道:“难道连假装一下都不行吗?” “那为什么不喝真酒?你看看你,搞成这个样子,你身为沂山弟子的威严、挺拔、俊朗呢?都去哪里了?怎么,假醉能抚平心里的创伤吗?” 非愁一下子便没有了声息。过了片刻,陌玉转头去看,发现他竟坐了起来,目光清明。 “二师兄?” “刚刚那一下痛不痛?” 陌玉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你明知是我,为何还要真的打我?你就不怕把我打死?” “陌玉,你已经今非昔比。”非愁却面色肃然,“你竟能从魔宫逃出来。” “自是有人助我一臂之力。” 陌玉也敛起笑容,一脸凝重。 非愁问:“你都已经知道了?” “是,那一日的红纸鹤的信报是传在我手上的。师叔下落不明,大师兄和三师兄被关在炼狱,松岩在极北深渊里,当初若不是知道沂山真有人会趁着天赤魔兵倾巢而出的时候偷袭救人,我也不会走的安心。” 沂山的纸鹤传信,天下独步。当她在魔宫外看到停在树梢上的像红蝶一样的纸鹤时,便知道时机到了。她自然不知道鹤中所言,春俏都没来得及教她口诀。如今看来,是对的。若她知道念动口诀,那么沂山这个秘密也会落入天赤手中。 从尺素口中得知龙灵珠真相及见到寻钏后,她便飞快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她打了个赌。而她似乎赢了。至于寻钏,她那么聪明,大概早就猜到了这一切,所以才有恃无恐放走她。 非愁点点头,“是,师傅和长老他们得知消息后早就计划了这个决定,尤其是妖魔与沂山、四海的战局情况纠缠不下后。” “去救人的是谁?” “因为魔界守卫森严,所以去救人的是法力高强的弄隐长老和惜眉长老。” “那你呢?”陌玉凝视他,“你这个样子呆在人间,又是为了什么?” 闻言,非愁眼神一黯。 陌玉叹了一口气:“你要救春俏也不用这个样子罢,对了,师傅他们知道吗?” “他们要拦,也拦不住,只能随我去。”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间客栈的?”这间客房,她和春俏住过。 “那天我是在这门口与师叔白羽和无涯分手的。”非愁从床边站起,走到窗边,推窗看雪,“我在这里已经住了近半个月了。还有五天,便是凌明轩的立后大典。” 陌玉闻言,心中陡然一惊。原来,他一直在等。 “凌明轩要立的皇后,是春俏?” “我终究迟了一步。”非愁无奈的苦笑,“陌玉,你看看,这个人间,还是我们一心想要保护的人间吗?” 陌玉看向窗外,纷飞的大雪覆盖了天地,一色的白,冰冷,迷离,透心凉。 …… …… 终于到了这一日。 春俏坐于镜前。 窗外素白,窗内火红。 她的眼里,是满世界的鲜红,灼烫了她的心。 一名宫女伺候在她身后,道:“娘娘,可以穿衣了。” 春俏恍若未闻,任凭宫女将她扶起,侍候她穿衣。而她,像一个傀儡一样,冰冷,惨白,无一丝生气。高贵华丽的凤冠霞帔,在她眼中,只是徒添凄凉。 待到宫人退下,她从桌上拿起一直静静放着的碧玉箫,走到一个炭盆前,甩手扔了进去,无情而绝望。 “对不起,师叔,对不起,师傅长老,对不起,我的兄弟姐妹们……” …… …… 尽管下着大雪,但还是有无数的百姓耐着严寒挤在城楼下,密密麻麻,抬着头张望,或好奇,或兴奋。 城楼四周,缠满大红绸缎。 今日,是人间天子凌明轩的册后大典,无比隆重热闹。 当冷酷的凌明轩和他美丽的皇后出现在护卫把守的城楼上时,无数子民都在腾跃欢呼,掌声如潮,膜拜声山呼声不绝于耳。 春俏的眼神飘忽,这万民齐仰的盛景让她有一刻的恍惚。她是多久没有触到过这天高海阔的空气了? 多日来的烦闷和忧伤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她欢快的笑了。 看到她的笑容,凌明轩眼神也温和多了。他拥紧她,“春俏,你喜欢这个场面,是不是?朕早就说过,只要你想,这个人间,就都是你的。” “是,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 她伸出手去,却是轻轻掰开了他圈在她腰间的十指。她上前两步,步履有些颠簸不稳。 “春俏……” “你别过来。” 她一直走到没有守卫的地方,隔着一方城墙,她凝视底楼的百姓。她苍白的面容上缓缓晕出一抹淡淡的绯色来。 “春俏,你干嘛?” “凌明轩,你别过来,听我说。” 她背对着他,背影单薄,红衣胜血。 凌明轩突然有些惧怕,小心的挪动脚步靠近她,确定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才行。另一方面,他以眼神示意两边的护卫。护卫心领神会,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春俏,你当心点,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 底楼下的百姓,兀自欢呼。 春俏目光迷离,“凌明轩,我问你两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好,你说,朕一定知无不言。” “第一个问题,你一直在暗中与妖魔勾结,出卖人界?” 凌明轩不曾想到她会这么问,不觉一怔,但还是老实回答:“不全是。朕有不得已的苦衷。” 春俏听了只是冷笑一声:“第二个问题,我师叔其实早就死了,是不是?” “你说什么?”凌明轩陡然一惊,无尽的恐惧从心下蔓延至全身。“春俏,朕不是说过,萧在人在,萧亡人亡。他没事。” 第五十一章 逼死 “萧在人在,萧亡人亡?凌明轩,你到底还要骗到我几时?”春俏猛地回头大吼一声,眼泪流了满面。 她眼里的失望、愤怒、仇恨,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最后统统化为深深的绝望。 “凌明轩,到最后一刻,你还想要骗我?你当真以为我傻吗?我的师叔早就死了,那支萧是假的,是你拿来唬我的!” “春俏,你别听信他人谗言。” “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吗?凌明轩,要怪就怪你没断了我的仙根,我凝聚最后的灵力注入萧中,准备探寻师叔的踪迹。可是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哈哈哈,那支萧只是普通的萧,它不是师叔的法器,我寻不到师叔的半点踪迹。他死了,他早就死了,是不是?” “不,春俏,不是这样的!”凌明轩听得发愣,使劲摇头,他猛地大手一伸,揽住泪流满面的春俏,使劲抱住她,紧紧地,仿佛要把她揉进血肉灵魂中融为一体一样。“不是,春俏,朕没骗你,朕之前说言并没有骗你……” “那你把我师叔找出来啊,你让他回到我面前来,你让我看一看啊!”春俏任他发疯似的抱着,目光空洞,仰头凝望灰暗的天空。雪依旧下着,落得她心头苍凉无比。 凌明轩浑身一抖,愈发抱紧了她,“对不起,春俏,对不起,可是朕真的没有骗你,那支萧……” “还有什么好说的,假的就是假的,凌明轩,你还嫌你的谎言不够多吗?”春俏幽然打断他的话,一阵冷风夹着雪花飘过,扬起她的发丝。她突然古怪一笑,那笑声听得凌明轩毛骨悚然。 “凌明轩……”她靠近他,气若游丝,却是吐气如兰,幽幽森森,仿佛有阴风拂过耳朵,“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我一直不让你碰我吗?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 “什么?” 凌明轩抱着她的手一抖,目光一怔。他刹那的喜悦一闪而过,竟是无端发慌。 他想要松开她,按着她的双肩好好看她一番,却被她突然死死抱住。她环住他的腰身,怎么也不肯松手。 “春俏!”他更是恐慌起来。 “凌明轩,我有了我们的孩子啊!”她埋在他怀里叹息一声,不舍,无奈,凄凉,苍茫。然后仰起脸来,亲吻他颤抖的嘴唇。 过了半晌,不带他反应过来,她便松手,从他怀里站直了身躯。 四目相望的刹那,凌明轩从她眼里读出了一种意图,他震惊过后,猛地大吼:“春俏,你听着,你要是敢伤害自己和我们的孩子,朕定血洗人间,要他们统统为你陪葬!” 春俏听了却一分分冷笑,笑得苍凉,“我还怕什么?凌明轩,你手里已经没有牵制我的棋子了,云延穹不在你手上,是生是死,我已不在乎了。而且,你确定你还有力气禁锢我吗?” 春俏退后两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城墙,底下,是汹涌的人群。 凌明轩想要伸手下去拉她,但胸腔处猛地一窜,他一阵眩晕。 “春俏,你在唇上下了药!” “是迷药,凌明轩,我要你活着,活在永生永世的悲痛中。” “你--”凌明轩霍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那张让他痴迷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咫尺天涯般遥远。他突然发现,他从来没有抓住过他。 “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愤怒地大吼一声,体力不支地伸手想要去抓她,但是手掌心丝绸感一滑,他的指尖只触到了她的裙摆。他用尽全力一拉-- “嘶”,裂帛声过,他只抓到了一抹碎片。 城楼下的人顿时一片慌乱,尖叫声四起。 “春俏--” 不止是他的尖叫,还有另外两道陌生的凄厉惨叫。 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什么了,身体一软,颓然跪地。 “皇上,皇上恕罪,奴才有所准备要去拉娘娘,可是皇后娘娘身上突然紫光大现,奴才也近不了她的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娘娘坠落城楼……” 原来,她是早有准备,心灰意冷,有意报复! 城楼下,一片混乱。 凌明轩突然跪地仰天长吼:“天赤,你骗我,你骗我……” 继而,他失声痛哭:“春俏,春俏,我的孩子……” 两个月前,凌明轩刚将穿了琵琶骨的春俏安置在床上,身后突然飘来一团魔气。 他一怔,猛地回身,眯眼:“金童使者?” 金童现了原形,道:“这里,还有一个沂山弟子!” 他猛然出手,对准床榻上的春俏便要取其性命,电光石火间,凌明轩抽出身畔的尚方宝剑及时一挡,击退金童。 “你要做什么?”他眼底寒光大现。 金童不怒反笑:“凌明轩,看来,你是万分不舍了。” 凌明轩扬手,剑尖直指金童。“她的命,握在朕的手中,金童使者不去追捕其他要犯,这里也不劳你费心,如何处置她,朕自有分寸。” “这个你放心,其他人,早已落进王的手中。” “那就没你什么事了,回去吧。” 凌明轩收起剑,背过身去。 “凌明轩,咱们还有一笔账要算呢。”金童并不放过他,“你之前一把大火灭了沂山众人,倒反击我们妖魔众多。你说,这该怎么算?” “朕替你们引得沂山众人陷难,牺牲几员兵将,也不为过吧。” “那倒是,不过,没有你,王也可以抓住那几个沂山弟子,这天下,王是唾手可得!” “那你想怎么办?”凌明轩回身冷视他。 金童勾唇一笑,上前走近床榻,“这个美人,你想要,是不是?” “明知故问。” “可是,你确定她会乖乖呆在你身边?” “你什么意思?” “沂山人,可谓是重情重义,你这样子抓她,禁锢她,手里要是没有一个筹码,她可不吃你那一套。若是,你手中有一颗让她顾忌的棋子,她就算不情愿,也会乖乖听你的话。这,就是‘重情重义’。” 凌明轩听了眼底亮光一闪,敛下神色,不说话。 金童知道他有所动摇,道:“至于棋子,你不用担心。” 他说罢,手中幻化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箫。他把它扔给凌明轩。 “这是云延穹的法器,萧在人在,萧亡人亡。你床上的女人自然会懂。凌明轩,你想要得到她,这是唯一一个方法。” 凌明轩握紧那支冰凉的萧,侧头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春俏。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你不是说要找我算账?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那只是王对你的试探。你是王的盟友,王怎么会把账算在你的头上?如你所说,为抓沂山弟子,损失几名妖兵魔将是在所难免。再说,王若想要那个沂山女弟子的命,还会留到现在吗?她被你穿了琵琶骨,已是个废物,王也不要,就权当是王送给你的礼物。” 一番话,半带讥诮。不要的废物,送给他当礼物。这仿佛给他人间天子的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巴掌,听得见,也感受到疼痛和屈辱,却无可奈何。 凌明轩握着玉箫的手指冰冷苍白,青筋暴起。 “这是王对你的恩赐,懂吗?” 金童肆意羞辱完凌明轩之后,化成一团魔气消失。来去无踪。 第五十二章 经年 漫天的雪,下得肆无忌惮。非愁看到,春俏一身大红嫁衣,在雪中飞舞的样子,无尽倾城,仿佛飞花流坠,却又是那般凄凉。 他纵身跃出,却有大量妖魔从暗处蹿出,奋不顾身地阻拦他。当他手中的镇妖剑一举歼灭妖魔后,他看到的只是她躺在雪地里的模样。 鲜红的血从她身后蔓延,在雪地里散开,晕染出世界最美最艳的红色花朵。白雪落下来,落到她全身上下。她睁着眼睛凝望苍白的灰暗的天空,那么空洞,又是那么安详。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突然笑了,笑容纯净一如往昔。 这一刻,她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远到他无法触及。他握紧了手中的镇妖剑,立在原地,怎么也不敢上前。 春俏,就躺在距他一尺开外的地方。 他恨,他怎么不早一点现身,他为什么要隐在人群中看着她,以至于她从城楼上坠下时他不会赶不及去救她。 春俏……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他半个月前的守望期盼全都在这一刻落空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点慢慢地破碎掉…… …… …… 大量的官兵从打开的城门中汹涌而出,将整个春俏落下的雪地一里范围之内团团包围住。 陌玉呆愣了片刻,立刻冲上去拉住一动也不动的非愁,“二师兄,你在干什么?我们已经暴露了行踪,我们快走!” 她的焦急,等不到非愁的回应,她看到的只是他脸上一行晶莹的眼泪,闪亮堪比宝石。 他甩开陌玉的手,缓缓上前,抱起春俏血流不止的身体。 陌玉的眼泪再次流下,“二师兄,我知道你心痛,我也伤心啊,可是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师姐她死了,她已经死了!你应该要活下去,你应该活下去替她报仇!” 非愁恍若未闻,抱着春俏的尸身回过身来,他凝视陌玉:“你走吧。” “什么?” “你走,春俏死了,你再也不用留下来了,剩下的都交给我,你走吧。” “你这是什么话?二师兄,春俏是我的师姐,你也是我的师兄,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走?” 陌玉震惊,大吼一声,但是下一刻,非愁反吼回来,声音比她还响亮,“我让你走,你听不听得懂?” 说罢,他扬起手中的镇妖剑,剑身泛起青光,嗡嗡作响,陌玉以为他要大开杀戒,却没想到他把剑扔给了她。 她一愣,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青光大射的剑陡然间被放大了十倍,它绕着她飞了一圈,而后在非愁的大喝“走”之下,镇妖剑“腾”一声在她脚下滑过,并稳稳托住她冲天而起。 陌玉又惊又怒,尖叫一声:“非愁!” 她惊的是非愁居然念诀使了“御剑飞行”,怒的是他竟让镇妖剑只带着她飞离这人间的危险之地。同时,她无比惊恐,非愁都把镇妖剑给了她护身,那他自己怎么办?她无法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镇妖剑托着她一下子飞入云霄,她急的无可奈何,眼泪直直往下掉。 这时,非愁的声音透过急速行驶的镇妖剑空灵响起在她耳边:“陌玉,去沂山,不要哭,不要伤心。从小到大,春俏就是我的一切。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清楚自己爱的人究竟是谁,但是我却从一开始便知道--我爱春俏。她是我的命,是我的灵魂,她没了,我的命也就没了,灵魂也碎了。陌玉,原谅我的自私,请你去沂山告诉师傅和长老,是徒儿不孝,没能尽忠尽职。但是整整两百年了,如今我的心要随着自己的意识而去。我得陪着春俏,她从小就怕孤单,我得常伴她左右。陌玉,好好活着,谢谢。” 原来,这又是一场精心布好的局。非愁从离开沂山那一刻开始,就没想着要回去。倘若今天他没遇到她,他怕是会让镇妖剑带着他的遗言飞回沂山。 一切,已成注定。过程怎么改,也改不了最终的结局。 …… …… 镇妖剑突破众妖的袭击,带着陌玉稳稳落于沂山大殿前后,便又“嗖”一声冲天而上,按原路返回,隐匿于云中不见了踪迹。陌玉知道,它是要追随着它的主人而去。 陌玉心里一叹,不禁想起了尺素。 “小师妹!”一个惊讶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陌玉回首,看到一名陌生的沂山女弟子。 她看着陌玉,突然喜极而泣:“小师妹,你终于平安归来了。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两位长老和几位师兄师叔呢?” 陌玉一愣,来不及说话,从殿下的台阶上突然涌出众多沂山弟子,他们对着陌玉一拥而上,欢呼声响亮。 “回来了,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说怎么看见天边有亮光闪烁呢!” “弄隐长老和我师傅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救出了大师兄他们!” “对了,小师妹,师兄师姐们呢?他们在哪里?” “哦……该不会是去见掌门和长老了吧?” “……” 陌玉的眼泪狂涌而出,她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沂山居然一成未变。看到这些欢呼喜悦的兄弟姐们们,她仿若见到了亲人,一股温暖顿时席卷了她全身,让她感动和心酸。 她一句话也不说,泣不成声。在众人的拥护下去了听天阁。 似乎听闻了消息,白瑟和其他两位张来早就在殿前等着她。 她上前,一下子便跪了下去。见不到弄隐、惜眉和他们的师兄,沂山弟子的疑惑声又排山倒海向她涌去。 陌玉的眼泪一滴滴落下:“师傅,长老,陌玉向你们请罪。” “怎么就你一个人,无涯白羽他们呢?”太平早已按捺不住。 “长老,陌玉并未和师兄他们在一起。” 陌玉断断续续,说了实情的来龙去脉。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陌玉道:“大师兄他们大概是没有问题的,只是……” 一旁早有弟子在偷偷哭泣:“春俏师姐怎么会……怎么会……” “那非愁呢?”太平问。 陌玉摇摇头,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太平急的瞪眼,还想再说什么,井德连忙拦住他:“好了,太平,陌玉一路回来也累了,还有什么事,等她休息之后再讲也不迟。” 白瑟眼里流露悲悯神色,他步下台阶,扶起陌玉,“孩子,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什么事,明日再讲。”顿了顿,他又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一切,自有天命,谁也奈何不了。” 陌玉点点头,告别众人,在另一名女弟子的陪伴下回了雅兰小筑。 两月有余而已,陌玉一走进那间院子,便恍惚觉得人间走一遭,好像过了两辈子那么久远。 春俏,她的友善的师姐,再也回不到这里了。 第五十三章 告诉 次日,听天阁。 熏香袅袅中,映出众人的脸色阴郁而沉重。 白瑟望了一眼低头敛眉的陌玉,“如此说来,尺素失去了人的命迹,化为一盏普通的佛灯了。不过,陌玉,尺素若想要再次修炼成人,只怕难比登天……” “我知道,师傅。”陌玉打断他的话,“我也不需要她再化成人形。且不说修炼难,即使做人,恐怕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与其让她继续在这世上受苦受累,还不如做一盏无知无觉的灯,这又何尝不是她所希望的呢。日后,有她的灯火陪伴我,我也就不会孤单了。” 她的话超出了众人的意料,太平、井德不由面面相觑。 “陌玉,你果真是长大了。”白瑟抚须一叹。 “对了,师傅,长老,”陌玉突地抬头,“狂简与与众妖魔还守着沂山不肯放手吗?” 闻言,太平、井德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怎么了?”陌玉问。 “陌玉,你有所不知,狂简与带领的妖兵魔将三天前斩杀我们沂山四百徒儿,血溅广场。若不是当初非愁和白羽春俏去南海带来的净瓶神水所布下的仙雾、结界起了仁慈法力,恐怕沂山要遭大劫。”井德无奈的摇摇头,“几月未见,狂简与的法力又精进了那么多。倘若这场持久战再继续下去,等到天赤请来冥兵助阵,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天帝都不管吗?妖魔都打到四海龙族那里了。” “这本就是一场三界大劫,有关三界秩序,就连天帝都不好插手管理。一句话,一切顺应天命。天命让我们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至于四海龙族,如今与我们沂山一样,各家各扫门前雪,谁也帮不到谁了。况且,就算我们两家有意同仇敌忾,也不见得妖魔会让我们连成一气。再者,东海龙王固执,仍是不肯与沂山合作,即使妖魔长驱直入,捣的四海不得安宁,他龙王也是不肯和我们沂山低头求和。我们就算做再大的让步都无济于事。” 陌玉静静听着,熏香阵阵中,她的没有越锁越深,最后,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四海一定要与我们沂山为敌?四海龙王难道都看不到眼前的境况吗?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针对沂山?” 这个问题,若放在以前是微不足道到鲜少有人记挂于心,如今看来,真是蹊跷连连。 果然,白瑟与两大长老在听闻此言后立即沉脸噤声。 陌玉不由冷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四海如此记恨我们沂山?师傅,长老,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们还想要隐瞒什么?”顿了一顿,她又道:“想来,天界的女娲神塔破洞放出妖魔一事,也是与此事有关吧?” 她盯紧他们。 白瑟与两位长老相互对视了一眼。 还是太平沉不住气,怒瞪了陌玉一眼:“小小黄毛丫头,如此口出狂言,怎么,你是在怀疑我们早就了这一切的罪过?” “陌玉不敢,陌玉从未说过这话。” 陌玉面不改色,太平涨红了脸,这一来二去,他倒有了“不打自招”的嫌疑。 井德叹息一声:“罢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白瑟道:“这件事,到底不会成为永远的秘密。一切祸起的根源,的确是在沂山。而且,此事错在我。” 长吁了一口气后,白瑟又将那件铸剑的大事娓娓说给陌玉听。陌玉闻言,却无一丝惊讶之色。她的面色平静的有些漠然。这反倒让白瑟吃了一惊。 “陌玉,你不怪我?” “有什么好怪的?师傅,一切有始有终,有因有果,自己犯下的错误,自己承担后果。师傅,你现在不正是在接受这罪孽的报应?”陌玉冷冷一笑,“不过,这倒有点得不偿失了。” 一切有始有终,有因有果。沂山正在接受这罪孽所带来的惨重报应。 白瑟、太平、井德皆是一怔。 第五十四章 安息 妖魔攻打沂山,扰乱三界秩序,便是他们铸剑之事最好的“罪证”。而令他们更为意想不到的是,这“罪果”落到了他们心爱徒儿的身上。 那是两天后。天上华光闪烁,弄隐和惜眉御剑飞行带回被囚禁在魔宫一月有余的无涯、白羽和松岩、云延穹。 除了松岩尚留有一口气在,无涯、白羽皆是被折磨得面目全非,而云延穹,肉身已经不在,只留有一缕魂魄,被惜眉养在一个净瓶中。 听闻消息赶来的沂山弟子皆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大殿里,白瑟和四位长老面色沉痛。 殿前摆着两副木棺,无数沂山弟子一直由殿内站到殿外,垂泪吊唁,诵经超度。 而陌玉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去了安置松岩的客房。 松岩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陌玉一看到他,就潸然泪下。 他一直是个干净的男人,又爱好看,六百多岁了,仍然年轻一如往昔。可是现在,那个毫无生气、瘦骨如柴,尤其那一头长发全白如雪的男人,还是她所认识的松岩吗? 不用言语,只一眼,她便知道,他在魔界到底受了多大的折磨和苦难。 “松岩……”她泣不成声,蹲在他床边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床上的人正处于昏迷之中,面色苍白、沧桑、疲倦。 陌玉一直呆坐在床下,她当然知道白羽无涯的事情了--送回来的只是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连两把仙剑也失去了踪迹。不是她不想去吊唁他们,而是她不敢。经历了春俏一尸两命的事情,再加上他们的打击,她真是惧了、怕了。同时也心凉无比。寻钏骗她,她居然骗了她! “他们在炼狱呆了七天后就转移了牢房,和其他犯罪关押的妖魔一起处置。没有生命危险。剩下的,就看你的笃定了。是输是赢,全在你们沂山手里。” 她那天分手前的话还清晰响在陌玉耳边。陌玉是这样子的信任她,可是,她却对她做了最大的欺骗。这个举动有如一把刀在狠狠割她心上的肉、疼得她血肉模糊,痛得她撕心裂肺! “哈哈哈哈……” 她忍不住疼痛到发笑,的确是很可笑,她拼了命去打的赌,赢了,却输在寻钏那所谓的保证中。 所幸,松岩还留了一条命在,否则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寻钏! 寻钏,果然是个狠角色,陌玉的眼底倏然划过一道冷光。 …… …… 无涯、白羽的灵柩在大殿里停留了两日。到了第三天,因为狂简与带领妖魔攻上山来,白瑟不得以提前灵化了两人的尸身,再用灵力将他们的骨灰分别引入两个青瓷的鼻烟壶之中。 彼时,一部分弟子都在外面奋血浴战。陌玉在弄隐的召唤下从松岩床边走开,来到大殿。 弄隐把两个鼻烟壶放入陌玉手中,“这里面装了你两个师兄的骨灰,按照沂山惯例,死去的沂山人骨灰都要安葬在无极回渊。一般情况下沂山弟子不能再次踏入藏宝洞。送骨灰这种事,应该由我们这些长老去做,但是眼下狂简与已经攻到山脚下,破了我们诸多结界,我们得重新修复结界。再者,你曾到过无极回渊,所以,我们破例让你去送这鼻烟壶。” “他们的尸身什么时候化的?”陌玉问,目不转睛看着手中的鼻烟壶。 “就在刚才。”弄隐叹息一声,“按习俗,无涯和白羽的尸身应该停留七日的,但是现在实在来不及了。陌玉,我知道你曾过来祭拜过他们。” 陌玉点点头,跟着叹一声,“放在那里?” “安息树。在深渊上方的峭壁上。你只要捧着骨灰走过去,安息树就会感应到,现出原形。”弄隐说着顿了一下,“无极回渊里布了九层结界,上次若不是天赤带你进去,你也不会知道。所以先砸死我教你结界的解法。” 说罢,弄隐伸指点在陌玉眉心,暗自催动法力。嘴中念念有词,顿时,一阵金光从他指尖射出,直直注入陌玉眉间。陌玉立时感到一股浑厚的灵力涌入自己四肢百骸,温暖而纯净。同时心下自动记住了破结界的方法。 交代和做完这一切,弄隐便离开前去助阵。 陌玉留在殿内,盯着鼻烟壶发了会儿呆,然后再缓慢步向藏宝洞。 只身进入洞内,穿过笼罩仙雾的法器,陌玉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刚来的那一刻,那般熟悉,却又那般陌生。陌玉知道,洞外再也没人焦急地等她归来了。 这一瞬间,她无比想念春俏。春俏一直都像一个姐姐一样,尽管相处时间不长,她仍然可以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无尽包容和呵护,是真的全心全意、真挚对待。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女子,最后的下场竟然这么惨!与此同时,她担心非愁,春俏的逝世对他来说,无疑是此生最大最沉重的一个打击。 不知朝前走了多久,她的思虑才顿住,脚步也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来,注视前方无尽的漫长的道路。她感应得到面前那层透明的仿佛不存在似的结界,这是第一层。 按着弄隐以灵力传送进她脑海里的破解方法,她闭上眼睛,心里暗自念诀。 待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人已经在无极回渊里了。 照着弄隐的描述,陌玉慢慢朝崖边走去。手中的两个鼻烟壶越接近峭壁,极越有一种感应,好像是激动、兴奋、即将要回归自己的故土一样。陌玉知道,是到地点了。 果然,等她走进一个适当的位置的时候,手中的鼻烟壶突然青光大放,与此同时,前方的一块峭壁上渐渐现出一颗参天大树的影子,笼于白雾之中。树高于顶,枝叶上闪烁五颜六色的光点,流光溢彩,朦朦胧胧,煞是好看。 这就是安息树,陌玉想,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它还漂亮的树了,同时也找不出比它还悲哀的树了。 鼻烟壶受到安息树的召唤,化成两道流光飞向树枝,然后又变成一蓝一红两抹光点,贴在树叶上,成了两个点缀安息树和滋润安息树的装饰品和滋补品。 陌玉心下感叹,一直看着这道绚丽溢彩的光景慢慢消失,隐在流淌着灵异的空气里。 一切,包括无涯与白羽的生命和灵魂,都在这一刻,这个空间里消失殆尽。 回归原始。 一股苍凉、悲怆的感觉浮起在陌玉心底。最后又统统化为一道深深的疲倦感,充斥她全身上下。 她握紧了脖子里那块祈龙璧,缓缓蹲下身子,将脸埋进隆起的膝盖中。 “尺素,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辜负你的期望和付出?寻钏,我是否还可以再相信你一次?” 第五十五章 霸气 冥界。 岩浆似的烈火一直从山谷的尽头延伸到天的那一侧,一望无际。天空是暗红的,仿佛血染夕阳,比胭脂还妖娆三分,透出嗜血的腥味。 天赤挺身立于岩边,凝视脚底下奔腾如水的火焰。一股热气灼人逼来。映得他一身黑色也显出几许淡红来。 他的身后,款款而来一名丰腴女子,女子生的美艳,着一袭红色貂皮坠流苏衣裙,裙摆拽地,拖曳生姿,映得她眉间那一朵火云愈显鲜艳,娇艳欲滴。 她还未近身,天赤便道:“考虑的怎么样了?” “呵呵,魔君,这真是一个令人为难的决定。这些天,我考虑着觉得还是有点不划算。” “红鹤,你想清楚了。” “当然,这么重要的事情,身为冥界的领头者,我可不能毁了自己的地盘啊是不是?” “所以?”天赤回身凝视她。 红鹤掩嘴娇笑几声:“自然是如魔君之前所说,向你出冥兵十万,顺便,祝你早日如愿以偿。到时候,我们冥界还得向魔君你讨杯功酒喝喝了。” “好话不用说这么早。”天赤的唇边勾起一抹讽笑,耐人寻思。 红鹤上前几步,火辣的身体透过那层浓郁的黑雾紧贴住他颀长结实的身躯,感受着那温热的真切存在的男人实体。 “魔君,既然我都答应了你的请求了。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承诺你的条件了?”她伸出纤纤细指从他腰间摸索着一路向上,抚上他结实的胸膛,媚眼暗含挑逗之意。“冥界一向不参与其他几道的战争纷扰,这次,可是应着你的请求才出兵淌这趟浑水的。十万,这不是个小数目,也难为你魔君狮子大开口了。呵呵,既然是一只狮子,那么届时你成功之日攻下的其他几界,我们冥界也应该要一方属地。” “哪里?” “沂山的那块地,我瞧着不错,很适合我放些烈鬼上去。”红鹤的手指在在他胸前有意无意划着圆圈。 “依本王看,狮子大开口的人是你。”天赤冷笑一声,猛地捉住她不住撩拨的手指,暗自催动灵力微一用力,下一刻便听到她一声细微的闷哼声。 “你!”她眼底眸光陡然一冷,随即又恢复如常,不动声色地从他怀里退出,再抬脸时,又是一脸娇媚之色,“怎么?魔君打算食言?我们当初可是说好了的。” “本王没打算食言,是你自己误会了本王当初承诺的意思。”天赤亦是不动声色地冷笑。 红鹤禁不住心下惊惧:“你说你会给冥界一个扩展的天下。” “是,本王是这么说过。但是本王所说的扩展的天下之事你们冥界的天下罢了。仍然一成未变。所以,何来你的讨封地之说?” “什么?” “红鹤,难道你还不明白,此番本王前来是抱着十二万分笃定的心态。自从本王踏进冥界的门栏开始,你便知道你对于本王的一切要求都别无选择。你只得答应下来,否则,你只有一个下场。另外,你也只有一条路走!” 红鹤越听越恐惧,同时心里涌上一层不可置信的愤怒。这一刻,她恍然醒悟,但是,她仍旧觉得可笑,所以她问:“要是冥界的大门不向你敞开,你就算有一个妖界相助,但你其他兵力仍用在对付仙神两道上,你就算再厉害也无法抵抗一整个冥界,你未免也太笃定了吧?再者,如果此刻冥界倒戈相向,也不见得你会在此次大战中胜出!” 天赤闻言只是发出一声嗤笑,“红鹤,你觉得他们神仙会需要一只鬼来帮他们吗?” 他花种之意的讽刺极尽明显,红鹤的容颜上染上愠怒,雪一样的面色浮起淡淡的绯色。 “天赤,你不要在别人的地盘欺人太甚。我还是冥界的王,只要我一声令下,别说你十万兵力借不到,就算你也难逃活命!哼,到时候,我看你还能腾出多少人手来冥界助阵!” 红鹤已经不想再伪装好脸色,干脆撕破脸与他正面交锋。 她就不信,她堂堂一个冥王,加上众多冥众,还对付不了一个魔王。就算他是昔日冲天对抗天帝的战寰魔君,她也不怕。若她是个吃素的软角色,也不会以一介女流之辈坐稳冥王位置近三百年。 然而天赤并不吃她这一套,甚至对于她的话不屑一顾。 “红鹤,看来,你别的本事没有,夸海口的本领却是无人可及。怎么,刚才用销魂计只是一般惑人的媚功罢了,现在,我可不是在与你开玩笑。” “是吗?” “不信你可以试试,别后悔就是了。” “只怕后悔的人是你。”天赤上前几步,魔气涌动,逼近红鹤。 红鹤周身立即环绕无尽的黑魔之气,她一怔,立即催动灵力。但是一调动体内力量,她便探到周围全部布满了魔气。怔惊之下,她捏诀往外以及更远的地方探索气息,却讶然发现鬼的煞气极弱,而魔障却布满冥界每一个角落。她不由惨白了脸,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子的?我的冥兵呢?去哪里了?” “本王早说过,别不自量力,敬酒不吃吃罚酒。”天赤笑得轻蔑,“红鹤,这个天下,只要是本王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更重要的是,本王身边容不得一匹野性太强的狼。你伪装的很好,诚意也不错,但是野心太大,你居然向本王索求沂山。这个地界,并不是任何人随随便便就能要去的。就算是狂简与,事成之后,本王也只会给他一个四海,而你,却一下子开口便要沂山!” “你这个魔物,你早就想计划夺取冥界!呵呵,好一个打着借兵求和的幌子!” 红鹤笑得越发妩媚,眼底却流淌出一片血红色,像岩底下汩汩冒泡的火焰。不由分说的,羞恼成怒的她已然如电般飞快地向天赤出手。 天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的魔气飞快涌出,过不了一会儿,魔气将他完全掩盖住,化成一把黑色闪烁金光的巨型魔剑。它腾空跃起。红鹤速度快,它的速度更快-- 交叉而过的瞬间,红鹤的体内仿佛被砸出了一个洞,灼人的烈火喷涌而出,渐渐顺着毛皮衣裙吞噬她整个身体。她娇美的面容在渐大的火光中无限扭曲,裂开无数道缝隙,像一块裂开的鸡血石。 “为什么?”她的身上传出一股皮开肉绽的焦味,整个妖娆的身躯都在不停扭动,“你不可能杀了我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有地狱焰火护身,你们都伤不了我,除非……除非……” “原来你是靠着这个才如此胆大妄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天赤身上黑气浮动,剑身褪去,他伸出手掌,散发晦色黑光的龙灵珠悬于他掌心之上。现在的龙灵珠是完全臣服于他了,“可惜啊,你是不知道,本王早已把你的克星带来了,哦,对了,还有一点,本王人器合一,光凭这一点,本王就足以毁灭你。” 红鹤闻言顿时发出一声惨烈的惨叫,一抹焰火从她口中喷出。 “红鹤,说到底,还是你的野心和狂妄害了你。”天赤,“本来,若你不开出沂山那个要求,本王会承诺之前的条件--你继续做你的冥王,冥界仍旧归你管,本王不干涉你地域内的一切事务,这就是你借兵十万的报酬。但是你的愚蠢真的到了令本王无法忍受的地步。本王就只有替你掌管你的冥界了。” 说罢,天赤伸手朝着已被烈火吞噬得面目全非的红鹤一挥,一股魔气立即穿进她体内,并带着她往后跌进岩下那熊熊烈焰之中。 红鹤甚至都没来得及尖叫,便被无尽的火舌吞灭,消失,只看得到烈焰之火的颜色更加鲜红如血。 天赤看着那无比壮观的火海,发出低低的笑声。 他的身后,一抹黑影悄无声息靠近,“王,妖王传来消息,他已在大肆进攻沂山。金童大人也报,已在整军待发,就在等着冥兵的支援。” 天赤回身,握紧手中的龙灵珠,“寻钏呢?” “东海七公主除了最近一次来魔宫放走那名沂山女弟子外,再没有来过。属下多次追查,并无其他可疑之处。” “你马上带领十万冥兵分两路向狂简与和金童支援。本网随后就到。” 果断地下达了命令之后,天赤便倏地化成一团魔气消失不见。 第五十六章 决定 沂山。 陌玉一脸阴暗地从藏宝洞步出。 此时,天际暗的像是被人泼了一缸染料,暗晦得深不可测。灰云滚滚而过,雷声凭空打得震天响。 陌玉知道,妖魔已经破了结界,攻上山来。嘶喊声,打杀声就从不远处传来,不绝于耳。 她正欲朝大殿而去,但身后突然传来一股魔气。这股气息如此熟悉,霸道、占有、倾世、狂傲、冷漠。她心下一惊,猛地回首。 果然,她的唇边扬起一抹淡笑,竟有几许的不动声色。“动作真快。” “到时候了,不是吗?”天赤走近她,目光阴狞。“长明灯跟你说了些什么?” “不过是临终前的一些遗言罢了。” “你可真有本事,本王以前小看你了。” “什么?” “寻钏笑里藏刀,算计起人来不眨眼睛。与她合作,任何人都不能幸免被她反咬一口的下场。”天赤嘲弄一笑,“她帮你逃出魔界,那你又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 陌玉闻言陡然一惊:“代价?” 他的话好像点醒了她,她瞬间目光清明,“是,我是付出了代价。” 寻钏用无涯和白羽的生命索要她助她逃出生天的“报酬”,她最乐意看到的便是生命的流失,玩弄世人于鼓掌之间。但是-- “就算她骗了我,你会放过他们吗?你也不会。你还是会杀死我师兄,所以,天赤,你和寻钏一样,草菅人命!” “你真是幼稚!”天赤听了发出讽笑。 “没什么好笑的,事实如此。”陌玉面不改色地凝视他,“天赤,你是来等着沂山沦陷的?” “沂山再也派不出多余的人手前来应付了,四海龙族亦是一样,一帮生死挣扎的废物!” “那你想要怎么做?” 陌玉退后了一步,不想太过靠近他。天赤看着她的举动,沉默了一瞬。 两人对峙着,过了片刻,等不到答案的陌玉兀自问:“你想杀我还是想抓我?如今沂山不堪防守,你也不需要用我做眼线了。” 她想探他的底,话里关于龙灵珠的秘密昭然若揭。 天赤自是知道,沉沉望了她一眼:“长明灯果然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她倒是绝强,宁可拼着失掉生命被打回原形的风险,冲破了我设下制住她的上古结界,引你来告知真相。其实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很愚蠢,即使当初没有你的安排,本王照样可以有今天的成果。” “可是龙灵珠会让你控制我的一生。这才是尺素拼死要告诉我真相的主要原因。” 天赤话里的嘲弄让陌玉听了心底极其不舒服,她忍不住朝他甩了个大白眼。 天赤低低一笑:“从你祭血龙灵珠的那一刻起,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命的,都是属于本王的。你觉得你逃得掉吗?” “呵呵,你未免太笃定了一点。” “对付你,本王根本不用费太多精力。” 天赤逼近她,缭绕魔气的黑色手指挑起她下巴,他的眼神在朦胧的黑气之下以一种不加掩饰的灼热上下打量她,目光深不可测。 在他的探究之下,陌玉心底升起一丝异样感,惊惧而熟悉。她的脑子里隐约闪过了模糊的暗影,一晃而过,留不住任何的蛛丝马迹。她突然觉得奇怪极了,其实老早以前,她就有发现--她不怕天赤,哪怕他是三界六道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她亦是无一丝的惧怕。相反的,她总是感觉他身上的孤戾、冷漠、傲然的气息极其熟悉,好像记忆深处,也有这样的一个人,强大到寂寞,寂寞到让她心生疼惜。 对,就是寂寞。她看得懂他孤傲下易碎的寂寞,所以毫无惧怕。 就像此刻,她冷冷朝他瞪视,抿唇,讽刺。 “天赤,我相信这个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有因有果。你现今的强大成功不代表以后的一帆风顺。你也不会为所欲为,把世人都踩在脚底下。天赤,你没有仁爱。” “仁爱?这个世上最没用的就是爱了。爱在欲望和贪念之前,根本不值一提。” 天赤捏着她下巴的手猛地一紧,身上寒气大作,好像她的话刺到了他心里不能触碰的禁忌。 陌玉只是嘲笑,笑得天赤勃然大怒,手上方向一改,往下直直掐住了她的脖子。他的力道过重,陌玉的脸顿时一片惨白,但是她的眼神还是无限悲悯和嘲弄。 天赤更是愠怒,但又仍不想杀她,于是思虑之下,反手给了她一记又狠又重的耳光。陌玉当即被打得往后摔倒,脖子红了一片,火辣辣的疼,她已经顾不上脸颊了,用力咳嗽着。 天赤冷冷瞧着她,沉默下去。他有些恼怒,他觉得他刚才的愤怒来得很突然很无端,这对一惯不动声色的他来说,是一种不利己的失态行为。 过了片刻,待到陌玉咳尽了,安静下来,他也早已恢复了情绪。 “陌玉,你记着,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惨绝人寰,什么叫做修罗地狱,更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权倾天下!” 冷冷丢下这一句话,天赤转身离开。 陌玉伏在地上,一脸悲伤。这一刻,是真正的欲哭无泪。 她爬起来,擦去唇边渗出的血迹,然后若无其事地走掉,其实她知道,她走不掉,天赤更不会放任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她早就做好一切的打算。但是在这之前,她得过去看看她最牵挂的最重要的人。 所幸,在被妖魔围攻的困境之下,松岩那一方休养之地并未受到干扰。松岩躺在床上,还未醒过来。 陌玉上前,在床沿坐下,再轻轻俯下身,以最温柔的姿势慢慢环抱住他的身体,她把脸埋进他温热的还跳动着脉搏的颈间,用力呼吸,用力怀念。 她知道尽管他闭着双眼,可他仍是可以感受到周围的一切状况。所以,她轻轻对他说:“松岩,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你一定是知晓了什么秘密才被天赤害成这样的,是不是?松岩,你答应我,醒来后好好地活下去,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好不好?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我们父女两个一定得团圆啊!对了,松岩,我问你啊,如果让你再选择一次,你会不会还把我送到沂山来?呵呵,我自然不知道你的答案的,但是我告诉你,如果再重来一次,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要再离开你了,管他什么三界六道,就算他们攻上来,我也一定要带着你逃跑。我们一起过我们的田园生活,好不好?”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进他颈间,可是抬起脸来,她却笑得比太阳还灿烂。 第五十七章 抉择 过不了多久,妖魔以及增援的五万冥兵便攻破了沂山的各个防护点。关键之际,白瑟力挡天赤,四长老对决狂简与。其他沂山弟子,皆在早前就拟定的计划之下纷纷训练有素的退避藏宝洞无极回渊。 两名弟子背上至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松岩,欲走,却见陌玉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师妹,你快点走啊,要是他们攻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陌玉摇摇头,目光有几许决绝。“你们走吧!” “师妹?” “你们先走,我等一会儿便过去。记得,照顾好松岩。” 说罢,她不待那两名弟子反应,便兀自走了出去。 屋外黑气漫天,覆盖住那纯净的仙气,透出丝丝迷离、浑浊。硝烟滚滚,一直从山底蔓延上整座山体。 陌玉避开巡逻而过的妖魔,靠着低微的法力,唤来一团弱小稀疏的云头,乘驾落于大殿前最上级的广场上。 一片黑气浮在空气中,模糊了视线。即便如此,陌玉仍是可以感应得到隐在黑气中斗争的人--白瑟和天赤打上了高空,四长老一路围追狂简与往下。 冷风呼啸而过。 陌玉集中意念和灵力,努力探清这场大战的局势。 另一边,数不尽的妖魔源源不断地朝藏宝洞的方向涌去。 斗势冲天,光华闪烁。 靠着祈龙璧的强大法力,陌玉轻易靠近了魔气涌动中的天赤和白瑟大战的天空下方。 两人的灵力空前大涨。一来二去过了近千招后,突然一声爆响炸开在两人相抵的手掌中间。一阵金光冲天激射,瞬间便散去了阴霾的黑气。 陌玉一个闪身,避开金光波及的范围之地,同时诧异抬头,她看到,白瑟的白色身影在淡金柔光的包围下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划过渐显蔚蓝的一方天空,垂直落下。而天赤,只见到一团散发魔气的黑影,飘至大殿顶端,像魔神一样遗世独立地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睥睨整个被妖魔控制的沂山。 紧接着,他的仰天狂笑肆意响起,充斥满沂山乃至整个仙界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笑声昭示了他的胜利。 远远地,陌玉仰头凝望他,他的孤傲强大令她之前一直淡如止水的心有了一丝悸动和踌躇。 怔忪之间,一阵齐齐响起的惨叫声过了许久仍然不绝于耳地响在远处。陌玉震惊之下循声望去,用灵力微以探索,她便得知了一切。 沂水泉,妖魔鬼怪的地狱。 这时,陌玉再抬头去看,发现殿顶的天赤早已不见踪影。她微一敛眉,立即朝沂水泉的方向赶去。 果不其然,天赤站在沂水泉边。泉里,是化了原形不断挣扎嘶喊的妖魔冥众。 “天赤,我们中计了。”狂简与的龙身游过陌玉头顶,落于天赤身旁。他也作战得伤痕累累,以一敌四,沂山长老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那帮老家伙,居然叫那群废物把我们的兵力都通过藏宝洞引入沂水泉。简直可恶!” 话落,狂简与的目光猛地扫到陌玉身上,犀利如剑。 而陌玉,不躲不避,大方而坦然地迎着他的眼神,就连狂简与的戟尖抵上她脖子,她也静如止水。 “说,你们沂山又要了什么阴谋诡计?他们逃去哪里了?” “我们只是尽仙界该做的事,去该去的地方。”陌玉微微一笑,眼底却藏着讥诮,“是你们的部下不熟悉藏宝洞内的格局,被里面的幻像迷了心智,因此才通过结界进了他们不该触碰的禁区。因此,这场战局,你们并无全胜,我们也并非全输。” “你!”狂简与恨不得一把刺穿她的喉咙,“他们去哪里了?” “你可以自己进去瞧瞧。” 陌玉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把狂简与气得勃然大怒,手上一动,眼看戟尖就要割破她的脖子,却被天赤一声冷斥唤住:“放开她!” 这让狂简与更为愠怒,活像一头嘶吼的斗兽。“天赤,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她既然不肯说出沂山小儿的下落,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为什么还不杀了她?” 天赤冷冷瞥了他一眼:“难道你还想让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一遍?” “天赤!” “放开你的长戟。” 天赤的声音危险起来,狂简与无奈,撤长戟,然后狠狠瞪了陌玉一眼,飞身离开。 他走之后,整座沂水泉只剩下天赤和陌玉,以及快要飞灰湮灭的妖魔鬼怪。 “你们端了整个沂山,总该要付出点代价,不是吗?不然,也太显得仙界懦弱无能了。”陌玉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 天赤不语,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近沂水泉。他强大的魔气令沂水泉净化能力极强的仙气也无可奈何。这让陌玉有些奇怪,但是又转念一想,他被压制在女娲神塔上千年,都能安然无事,区区的沂山仙水对他而言又算的了什么?到底是曾创下神话的战寰魔君。 然而,他接下去的举动让陌玉更为吃惊--他从手心里祭出龙灵珠,闪着黑光的珠子完全没了昔日的神圣光辉,甚至全身上下闪着魔气。它飞上沂水泉中央上空,然后一片黑气从中旋转着散发而出,从内到外,缓缓覆盖住整座沂水泉。 顷刻间,泉里的妖魔都停止尖叫,失去了一切声音。 陌玉想,天赤竟还能从沂水泉里救出快要被净化的支离破碎的妖魔。但是她想错了,天赤的举动,并不是在救人,而是在释放出比沂水泉仙气更重百倍的魔气,抑制沂水,秒杀需得须兀之后才能灰飞烟灭的妖魔。 他这一做法,让陌玉眼里充满不可置信的神色和惊惧。 “他们都是为你效劳,拼死拼活的下属,你竟然……” “本王从来不需要无用的废物。” 收回龙灵珠,天赤转过身凝视陌玉。陌玉毫无畏惧地迎视他冰凉的目光。 好一会儿,天赤低低笑出声来:“沂山走上这条绝路,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悠闲。不去逃命,反而还来风口浪尖看热闹。陌玉,你到底有多想死在狂简与的手下?” 陌玉闻言只是反问:“我逃得掉吗?”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天赤一下子敛了笑,然后一闪身,黑影晃过她的身体。 当他浓郁的黑气散去,两人皆是消失不见。 第五十八章 沦陷 天赤带着陌玉落入听天阁内。 着地的瞬间,陌玉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嗓门响起在前方:“陌玉,你怎么还没走?” 陌玉定睛看去,竟然是弄隐。除此之外,还有太平、井德、惜眉。 四大长老全都到齐了。他们皆被一根手腕粗的泛着银光的铁链缠住手脚,吊在房顶正中间,一身道袍都已经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血迹斑斑,脏乱不堪。 这一场景令陌玉再次惊惧,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长老,你们……” “怎么,就这么点就怕了?好戏还没开始呢!”狂简与阴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陌玉的话。 他一直走到陌玉面前,手中一条沾血的扎着倒刺的利鞭在地上拖拽而过,发出刺耳的响声,亦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的脸上露出阴狞得几乎扭曲的笑容。 陌玉心脏猛地一抽,“狂简与,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看着不就知道了?” 狂简与森然一笑,而后倏地举起手中的鞭子,往弄隐身上狠狠一抽。 “啪”,皮开肉绽的声音那般清晰,弄隐忍不住惨叫一声。 而狂简与手上的鞭子再次垂放到陌玉面前时,上面不仅沾满了血,更挂了一块生生倒扯下来的皮肉,鲜红的肉上还沾着一片灰色的撕碎的衣角,混合在一起,更显得血肉模糊,残忍至极。 陌玉愣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反身,作呕欲吐,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 狂简与看到她这幅样子,惬意的笑起来,笑容更是染上了嗜血的味道。 “别急着吐啊,慢慢来,这才是第一块肉而已。这鞭刑就是得看它能不能从犯人身上一次扯出多大的肉来。啧啧,看来我的力道还不够啊……” “狂简与,你这个妖魔,无耻!你有种就放我们下来好好打一场,不要在背后玩这种阴招!”太平气得直哆嗦,双手双脚使劲在铁链上挣扎,像一条垂死之鱼,非但无济于事,反而蹭得自己双手双脚流满鲜血。但他实在太气了,身上的疼痛根本不解他心中的愤怒,所以他又在那儿出声咒骂,声音又响又哑,冲破听天阁,扰的狂简与心生反感。 “够了!”他反手就是一记利鞭,不带一丝情面地甩在太平胸前,生生挖出一大块鲜血淋漓的和着碎衣片的肉来。太平当即尖叫。 惜眉、井德双双捏拳,怒目圆瞪。 “狂简与,枉你还曾是北海龙子,简直是在给神界蒙羞!” “今日你使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们,他日你必将遭此极刑,受天谴。你们这两大恶王迟早会自食恶果,重新被锁于女娲神塔之中!” “老不死,死到临头还嘴硬!” 狂简与狞笑,又扬起手中的鞭子。 “住手!”陌玉受不了的大喊一声,她抬起脸来,泪眼朦胧地凝视兀自无动于衷的天赤,“天赤,够了吧,何必要这样残忍的折磨他们?你们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 天赤没有看她,也没有叫狂简与住手,于是,一鞭又一鞭的皮开肉绽声一遍遍响起在陌玉耳边,伴随着痛彻心扉的惨叫声,让她心里淌开无尽的悲伤,像潮水一样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她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个世上所隐藏的最露骨最实在的残忍。 她颤抖着长睫闭上眼睛。 天赤突然伸出手自她身后抱住她,将她整个哆嗦的身躯纳入自己的怀里。无尽的黑魔之气也包裹住了她。 “陌玉,白瑟逃了,所以这个罪得让他们一并承受,这不是残忍,而是一种基本原则。” 他在她耳边喃喃,云淡风轻。可听在她心底,却重如千金。犹如心坠入了冰窖。 …… …… 几乎在沂山被攻陷的那一刻,四海也一并沦陷了。 东海海域上,硝烟漫天。 寻钏站在岸上,看着不远处整军待发的妖魔和冥兵,目光清远扬长,透出一丝沧桑。 东海龙王自海中浮出,落于她身后。 “寻钏。” “父王。”寻钏并未回头,兀自如雕塑般站立,“我辛辛苦苦守着的家园也终于完了。一切,也该结束了。” “你还期望什么?” “什么期望,如今都落空了,不是吗?不过,父王,我是绝对不可能向狂简与、天赤交出神机镜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得不到的,他们也休想得到!” “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五百年前的事情。”东海龙王叹息了一声,“事已至此,事情是不会有转机的,寻钏,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连父王都不在乎了。” “可是我在乎啊!”寻钏突然厉声大吼,“父王,我在乎啊,我的在乎如同尺素数千年来仍旧放不下她的词词一样。我们心中都有同一种执念。我努力了那么久,怎么会善罢甘休?都是因为他们,狂简与和天赤,都是他们逼得小妹走上了绝路。这个仇,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还有天帝,他身为神却不保护与他同界的龙族,他枉为天下三界六道的主宰者!” “寻钏!”她的执念让东海龙王头疼不已,“何必呢?小妹早已不在了,都结束了。” “不。”寻钏摇摇头,“我会让这一切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沉重几百倍!我要让他们付出刻骨的代价!” 说罢,她的眼底划过一抹狠绝的亮光,坚决而冰凉。 东海龙王不免忧心忡忡:“寻钏,何必逆天而行?你已经做过一件违背天理的事情。” “我最不怕的就是天,更何况六道大乱,天帝还奈何得了谁?呵呵,他以一个私闯人界的罪名就想要把我禁锢在暗穴一百年?简直可笑至极!” 寻钏回身凝视自己的父王,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东海龙王不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凝视了她一会儿,便化成巨龙跃进海中。 寻钏飞身跟上,回到东海龙穴。 三日后。 狂简与和天赤前来龙宫谈判。 会议中,狂简与要求占领四海海域和得到四海一切的统治权。作为让步,他允许把四海龙宫划出,作为四海龙族的世代居住府邸,其活动范围之内不得驻兵管理和监视。 参与此次谈判的四海龙王皆是愤愤不平,抗议声四起。 第五十九章 悬疑 面对抗议的四海龙王,狂简与面不改色:“这是本王给你们的最大的让步,不要给脸不要脸!到时候,把你们这群老龙赶出龙穴,看你们还怎么栖身!” 他的话更是激怒了龙族,但是碍于最后的落脚之地,四海龙王暗自讨论了一番,最后还是迫于淫威决定立下这不公正不公平的血约。 “等一下!”一直默默立于东海龙王身后的寻钏突地出声,“父王,我还有一个条件。” 四海龙王准备誓约的手停在半空中。天赤和狂简与双双朝她望去。 寻钏兀自道:“狂简与,签这誓约,也可以,但是,在你提出的几条约定下,我还要再加一个条件。你只有答应了我的请求,我们四海才能立血为约!” “你说。”狂简与看了一眼天赤,天赤不动声色。 寻钏道:“我要凌明轩手中的血如意!拿到血如意,我才同意这一切要求。” “你还真是不死心。”狂简与眯眼,众人皆知,东海七公主为得血如意触犯天帝,“若是本王不答应呢?” “那么抱歉,我们将继续一场无休止的战争,我们没好处,你们也得不到利益。” “寻钏!”她的话语让东海龙王大为恼怒,忍不住厉喝一声,“简直胡闹,退下!” 寻钏却不依不挠,横眉冷对狂简与,“此次大战,四海并非是实力的战败。龙族属水,只要我们还有这四片海域作为后盾,那么我们就不会有被毁灭的一天。这次是战术上的失误。就算你们如今有冥兵助阵,我们四海还是可以和你们打一场消耗兵力的拉锯战!” “寻钏,你放肆!”东海龙王闻言怒不可遏,“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在为着你一己私利而胡闹。你难道真想看着四海受创而面目全非?” 他怒的拍案而起,寻钏仍是充耳未闻,一脸绝强而坚决地凝视狂简与。 好好地谈判,东海内部却因为意见分歧而闹出不和。这让在场众人多少感到意外。 但是寻钏铁了心的,无视他人的反应,硬是不肯妥协。 这样僵持了片刻,天赤开口道:“寻钏,你知不知道你附加的条件也是需要代价的。” “你说,你还为此需要什么?” 这一刻,所有的话都是摊开了讲的。因此天赤也不拐弯抹角。“毫无保留的交出神机镜。” 寻钏闻言一愣,随即嘲弄一笑:“你这话说的也太可笑了一点吧,你们得了四海,难道还得不到神机镜?” “明人不说暗话。寻钏。我说的条件,你心知肚明。本王不希望看到你再次阻挠本王启动神机镜。”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寻钏不由得变脸。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狂简与,狂简与面色阴沉。 “寻钏,算了。”东海龙王叹息一声,颤巍巍重新入座,他自是知道寻钏最在意的便是神机镜里的秘密。 不过,这次,他仍然是料错了。寻钏思虑片刻后竟一脸爽快的答应下来了。“好,我双手奉上神机镜,你交给我血如意。我们各取所需,谁也别诓谁。” 话一出口,除了天赤,其余人都已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住她。东海龙王更是震惊不已,白须颤抖起来。 “成交。”天赤笑一声。 寻钏点点头,对她父王道:“签吧。” “寻钏,你这是……” “我自有主张。” 她笑意深沉。 一缕金光划过,血约定下。东海龙王脸上的表情是复杂至极的。 天赤走之前,冷冷警告寻钏:“别玩花样,本王不是狂简与。还有,届时记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否则……” “那你也得小心,事情没到最后,谁也猜不到结局。” 两人的气氛剑拔弩张。东海龙王赶紧拉着寻钏走了。 他们一离开,狂简与便问:“为什么答应她?” “既然她有意为之,那我就顺着台阶下。我倒要看看,关键之际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是说她是故意的?” 天赤冷哼一声:“她依旧不服输,还想斗。简直是不自量力。” 狂简与闻言沉默。 天赤看他一眼:“你到现在还对她恋恋不舍?” “那你还不一样,事到如今也要留下陌玉。”狂简与突然反问,目光骤冷。 天赤微愣。片刻,他才道:“她还有用处。” “只怕是自欺欺人。”狂简与一脸嘲弄,“天赤,祈龙璧的事,只有松岩最清楚,只要他一日咬着那个秘密不放,你就不能一日断定是寻钏出卖了我们。” “自欺欺人的是你自己。寻钏从来没有站在我们这边过。她亦是从来没有对你说过真话。至于祈龙璧,我敢断定,便是她私下里与松岩勾搭的。” “你没有证据。如今松岩也不在你手上。” “会有让你眼见真相的那一天。” 离开东海后,跃上岸,天赤唤来金童。 “走一趟人界皇宫,找凌明轩要血如意。若敢反抗,杀无赦。” “是。” “对了,”天赤突然想起什么,问:“非愁可有下落?” “王,属下正要禀告此事。非愁自那天抱走春俏的尸体后,被凌明轩派出的高手一路追杀。属下亦派人寻找。直到半月前,非愁的冻僵的尸身在人界一处京郊客栈前被人发现。” “镇妖剑呢?”天赤声音一冷。 “下落不明。”金童顿了一顿,“王,此事有异?” “你确定那猝死之人是非愁?” “属下验明了真身,确保无误。不过,他的尸体被凌明轩带走了。” 天赤点头:“赶紧去找凌明轩要血如意。” 金童领命离开。 …… …… 魔界,魔宫。 无边的黑暗将陌玉包围,她呆坐在天赤的寝殿里-- 一间除了一张大床和一排木箱之外空无一物的大屋子。 起初,她很难想象像天赤那样狂傲的人居然住这么简陋的地方。后来,她又一想,天赤无心无情,除了全力,什么也不在乎,房间弄的繁琐了反倒不像他的了。 他一直是个低调至极的人,当然,除了那颗欲望膨胀的执着于天下的心。 她已经整整坐了一天了。她闭着眼睛,脑子里如走马灯般闪过许多事物和面孔,最后定格在一幅画面上--女子抱着女孩走在人间繁华的街头,初冬的第一场雪覆盖了她们温馨的身影。 尺素说,要去人间看最后一场雪。 那个身影模糊的女子,会不会就是美丽冰冷的尺素? 第六十章 迷乱 陌玉握紧了手中的白佛灯,为什么她会对这个梦境那么熟悉,熟悉到刻骨铭心。之前的无数个夜晚,只要一坠入黑暗,她的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大雪纷飞的场景。 她坠入自己无尽的遐想中,绞尽脑汁想要从那莫名的悸动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想得头痛隐隐。她仍是不得线索, 仿佛她一往深处思虑,稍微用力,便感觉脑子尽头处有什么力量一直在压制着她,她无法突破那一层阻碍找出更多的似乎被遗忘的记忆。这让她无比苦恼。 她想得有些倦怠,突然感觉一丝魔气从前方逼近。她猛地睁开眼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来者是天赤。 他在她面前蹲下,“没吃晚饭?” 她感受到他隐藏在魔气中的气息,反问:“收服四海了?” “为什么不点灯?”他兀自地问道。 “我有尺素,她的灯光照在我的心里。” “原来还在记仇。”天赤突地发出一声嗤笑,笑中带着不屑。 陌玉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如果有人待我一分好,我自会还他十分;但若有人待我十分坏,我便还他十分恶。” “那你的意思是,尺素的事情已经触到了你十分恶的底线了?” “不仅如此,天赤,你做了许多让我无法容忍的事。” “哦?举个例子看看。”天赤调笑道。 陌玉也不客气,一一例出他在她的心中所犯下的罪大恶极的过错:“除尺素外,你还杀了君慕,折磨死无涯、白羽,鞭挞四大长老,最可恶的是,你居然把松岩关进了极北深渊。天赤,我很护短,我不会原谅你的。” 天赤听了在黑暗中缄默了一阵。陌玉感觉到他冰冷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良久,他用冷漠的声音反问:“本王把松岩关进极北深渊?” “你真残忍,竟想用松岩的仙体喂养龙血果!” 天赤突然冷血:“松岩所说?” “拜你所赐!松岩在被救回沂山期间一直昏迷不醒。” 陌玉也冷冷一笑,天赤又沉默下来。 见他不说话,陌玉道:“你身边效忠你的魔总该不会误传发生在魔界的事实吧。” 天赤仍旧不语,他静静地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陌玉又道:“天赤,你为何不将我一并杀了?”声音落下,她突地冷笑,笑声嘲弄,“我真够愚蠢的,留下我当然是为了更好的利用。” 这时的陌玉情绪有些激动,所说的话无不句句尖酸刻薄。 “闭嘴,陌玉!” 他咬牙唤出她的名字,手上动作一用力,猛地将她推倒在地。 陌玉还不及反应,一股强大的魔气夹杂着愠怒席卷住她的全身。随即是一具欺身压上的真真切切的纤长强劲的男人实体。 “天赤,你要干什么!”她下意识地恐惧的尖叫了一声。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覆盖住她的全身。 黑暗中,她感觉到他温润而柔软的嘴唇落在她的脸上。冰凉又带着一丝隐约的雅香,清淡好闻,说不出的熟悉。这股淡香仿佛有着宁人安神的作用,她闻着有些沉沦,渐渐地放弃挣扎,安静下来。 脑海里刹那间有那么一抹暗影划过,转瞬即逝,快得让她捕捉不住任何一丝踪迹。 “天赤……”她怔神道。 …… …… 依旧是一片黑暗。黑得暗无天日。像极了深沉昏暗的透不过一丝太阳光线的渤海海底。 陌玉翻了个身。远离了天赤温热的臂膀。 他有规律的呼吸声轻缓而清晰地响在她的耳边。她睡意全无地听着,不免有些好笑。这个男人,她连他的真面目都未曾见过,而他好像特别忌讳别人看到他的容颜。如此怪癖,是因为长相问题还是另有他因? 这样想着,她又忍不住侧过身面对着他,伸手在黑暗中凭着感觉摸索过去-- 指尖突地触到一片光滑如玉的肌肤,是他的额头。她微微一怔,好像在干什么不好的勾当一样,屏住呼吸,手指拂过她的耳际一路往下。尽管她看不见,但仍是可以感受到手下鼻梁的高挺,嘴唇的削薄,以及尖尖的下颚。 她想,他大抵是个好看的男人吧。 这一刻,她的内心无比宁静。默默地抽回手指,她什么也不多想再次侧过身去。 她闭上眼睛,想,也许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但是她绝对不会原谅他,倒不是因为昨晚发生的事,而是他对她身边人所做的残忍的一切,尤其是松岩的伤痛。她无法释怀。 身后的男人突然动了动,修长的手臂毫无预兆地伸过来,搂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她一怔,立刻僵住了身子。 “何时醒的?” “你睡不着?”他不答反问,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冰冷,自轻缓中透着一股睡醒后的慵懒,显得低哑。 陌玉冷笑,“在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枕边,谁会睡得安心?” 天赤闻言,倒不怒,只是轻轻的吁出一口气,仿佛倦怠了一般。 “想不想出去走走?”他突然问。 陌玉一愣。不语。过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我要去东海。” “嗯?” “我要见寻钏。” “寻钏……”天赤若有所思,“寻钏啊。你对她的兴趣挺大的啊。” “这不是兴趣不兴趣的问题,我和她还有一笔账要算。” 天赤听了低笑道:“看来与她结仇之人不少啊。” “她是个狡诈之人你放心同她合作?” 陌玉侧了个身,面对他。他的手自她后背下滑,微凉的手指落于她的后颈。 “陌玉,每个人都有弱点。在你不确定对方的意图时,只有慢慢来,放长线钓大鱼。” 陌玉静默不语。 天赤又道:“她仍然执着于血如意,同意以神机镜换血如意。这是一招捉摸不定的棋,又或许是她铤而走险的最后方法。我不确定,只好与她慢慢磨。” 陌玉又静一会儿,才问:“你怕她反击?” “那倒不是,只不过他手里握了一个大秘密。我断定,这个秘密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他只不过是对她的秘密感兴趣罢了,姑且再和她玩玩。 陌玉只是皱眉,“你想杀她?” “那是迟早的事。” 天赤语气轻松,仿佛生死在他眼里是件轻易不过的事情罢了。陌玉突然感到厌烦,于是下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能杀她!” 第六十一章 骗局 她说得理所当然,但同时,她心下是确定不希望寻钏死的。说不清是为什么,她不愿任何人对寻钏的生命构成任何威胁。这样的想法,让她一怔。随后,她想,也许是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一条生命的流逝,仅此而已。 天赤听了,不由得失笑。对寻钏的生死定向不置可否。 过了片刻,他道:“届时你同我一道去东海,和寻钏做交易吧。” “这样最好不过了。”陌玉呼吸着他身上清淡的雅香,突然问:“是什么味道?” “嗯?” “你身上的香气。” 他落于她后颈的手猛的一颤:“你说什么?”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是什么香味?” 对这个问题她实在好奇极了。可是身边的男人,却一下子没了任何声响。他在黑暗中长时间的沉默。 最终,她也没有等到他的答案。 他突然松开她,起身下床。 “天赤?”陌玉不明就里地呼唤他。 他一声不响,兀自地离去。 他一走就是两天。再见到他时,在殿外的台阶上。 他正在与金童对话,见到她,立即闭口。隔了一会他才对金童道:“你先去办事,记住本王所说的话。” 待金童离开,陌玉已近跟前。 “你有事要做?”她问。 天赤看着她:“去东海。” 陌玉危机反应。 他道:“拿到血如意了。” 陌玉一愣,“现在?” “对。” 天赤转身就步下台阶。陌玉跟着他走。 “可是天赤,你确定血如意是真的?” “血如意含血,有灵光,是无法仿造的。” “对了。”陌玉又问,“你那天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一个人走掉了?” 她还牢牢记着这件事。 天赤充耳不闻,兀自朝下走去。 “天赤!”陌玉不由大喊道。 但显然,他对这件事不愿多加提及的。他一语不发,猛地停下脚步。陌玉猝不及防,来不及止步,一头就撞上了他的后背。他顺势转身,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催动灵力。便带着她瞬移至东海龙穴。 落地的瞬间,陌玉呼吸顺畅。她转头凝视淡蓝色的海底世界--龙穴实际上是一块陆地,海水被隔绝在结界外。她看到色彩斑斓的鱼充斥周围,她一下子感到亲切和熟悉。曾经,她也和它们一样,在海底无尽畅游。 她暖暖地不自觉地微笑,打从心底喜悦。 看到她的这幅表情,天赤沉思少许。末了,他带她去东海龙宫。 龙宫里极尽华丽的,透明的泛着柔和的金光,流光溢彩,入赘梦境。 陌玉四处张望,也许是身处海底,作为属水的同类,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感觉生疏,反而-- “我感觉我回家了。”她这样对天赤说。 天赤不动声色,兀自走进一间宫殿。推门进去,一眼便看见了背立门扉的寻钏。 她闻声回身,见到来人,不免诧异,“是你们……陌玉?” 他的视线紧紧地落在陌玉的身上,深沉而古怪。“你居然来龙穴。”顿了一顿,她又突然忆起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对了,我竟然忘了,你有祈龙璧。更何况,有天赤这位神一样的人物在,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去!” 她的语气里半是嘲讽半是不屑。 陌玉冷下面容,“寻钏,你倒还有心情闲谈。” “怎么?” “你心知肚明!” 寻钏眯眼,转而看向天赤。 天赤从手掌心祭出一柄通体红光的如意。 “血如意?!”寻钏眼里顿时亮起一抹光彩,她的惊喜和兴奋昭然若揭。“给我!” 她伸手去抢,陌玉率先夺了过去。 “陌玉,你做什么?把它给我!”寻钏震惊,大喊一声。 “要它,可以。但是,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陌玉一脸淡定,举起血如意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寻钏气极,怒瞪天赤:“你当初是怎么承诺的?你难道不想要神机镜了?天赤,你把这个女人带来做什么?” 天赤一动不动:“寻钏,本王没说不给你血如意。不过几个问题而已,你就那么等不及了?” “你--” 寻钏怒得双眼赤红,但又无可奈何。她侧头冷视陌玉,道:“什么问题?快说!” 陌玉的目光从血如意上转到她身上,顿了一顿,又看了眼天赤。天赤心领神会,冷嗤一声,转身离开房间。待他一走,陌玉才道:“第一个问题,无涯白羽的事情。” 寻钏闻言,嘲弄一笑:“我早该料到的,不过没想到你会对这件事看得那么重要。嗯,没错,我骗了你,他们早在你离开之前就死了。呵呵,被天赤折磨死的……”说着,她话锋一转,语气冷漠,“陌玉,你该恨的是天赤,他杀了许多爱你和你爱的人,尤其是你最亲爱的松岩……” “松岩!”陌玉双眼一眯,“松岩?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突然尖叫一声。 寻钏笑意渐深,“我知道。沂山弟子都从藏宝洞逃了嘛,但是天赤无所不能,你以为他们逃得掉吗?想想看,沂山的那四个长老都完了,其他人还能跑到哪里去?”她话意一顿,又道:“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非愁也死了,被金童所杀。” “什么?” “看来只有你被蒙蔽在鼓里。” 寻钏上前几步,媚眼如丝,纤白的手指柔柔的抚上她一瞬间苍白的面容。她的眼底闪过一道犀利又深讳的暗光。 “傻瓜,从始至终,骗你的人只有天赤。你是他的女人,所以怎么会怀疑他呢?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他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陌玉的肩,靠近她耳畔低语,“那个方法,信不信随你。但是,机会只有一次。” 陌玉拿着血如意的手狠狠一怔。寻钏抚上她面容的手渐渐往下,顺势勾走血如意。陌玉任她拿走,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的呆愣不动。 寻钏拿了东西,满意一笑,又扬睫瞥了陌玉一眼,“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当然,也没人会逼你那样做的。不过……我可是要做我喜欢做的事了。” 留下最后一句话,她转身离开。 陌玉一直呆在房里,恍惚地,抬起头来,凝视头顶浮动的深蓝色的海水。她知道,她不能再犹豫了,一切都将结束。 同时,她心里是不确定寻钏和天赤所坚持地做些什么,只是知道,他们要做的事情,于他们自己而言,是无法言说的重要。 也许是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深深扎根的执念。 疯狂成魔。 第六十二章 执念 天赤走进来的时候,陌玉正在发呆。他顿了一下,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该走了。” 陌玉回过神,侧头凝视着他。黑亮的眸子里目光复杂。 她突然问:“天赤,你为什么要一统三界六道,甚至要让天帝俯首称臣?” 她的这个问题问得太突兀,天赤明显愣住。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沉默下来,似乎在思索。良久,他才回答道:“许是因为执念太深了,放不下过去的恩怨。” “执念?恩怨?” 也许这里面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天赤道:“那么多年前的事。陈年旧事,早已忘却许多,不必在提。” 陈年旧事,他说的倒是风轻云淡。陌玉笑意苦涩,既然是陈年旧事,既然早已忘却,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有诸多恩怨,执念深处? 事实上,大家都一样口是心非。 神机镜放置在东海龙宫的地底世界。所谓“地底世界”,无非也是一个由结界布下的异域空间。 地底世界没有水,亮如白昼,布满珊瑚和礁石。 寻钏带领天赤和陌玉、狂简与走进去。 进去之前,天赤早已在外面唤来了金童,一切准备就绪。东海龙王因不愿再见到这两大恶王,早早地便远避南海。如今的整个东海,全凭寻钏做主。 神机镜是一面圆的石镜,镜边雕刻九爪双龙,嵌在最里面的一面岩壁上。单从外表看,这镜子并无异样,普通得叫人不愿多看,但法力高深之人一见,便探得到萦绕在镜面上的淡淡龙气。 四人在它面前驻足。 寻钏深深凝视着神机镜,道:“就是它。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们了。不过,你们找到女娲神石的踪迹后会怎么样做?” “自然是毁掉它。”狂简与冷冷一笑,“寻钏,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天帝暗地里也是派人在寻找女娲神石。哼,想重铸女娲神塔,没那么容易。” 寻钏闻言,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眼神犀利而不屑。“天帝顶个什么用,他要是真够厉害,还怎么让天赤逃出塔牢,为祸世间五百年!我又何须在这里和你们讨价还价,绞尽脑汁保护我所珍惜的东西!” 说道最后,她的眼睛充满怨恨。狂简与被她的眼神惊得一愣。 “你这话什么意思?” “答案就在这神机镜里面。”天赤走近神机镜。 他越显得高深莫测,尤其是那一身黑色魔气,越发叫人看不懂他的心思。 陌玉有点紧张,不由得看了一眼寻钏。寻钏也正好望过来,双眼一眯,以眼神示意她。她心领神会,鼓起了勇气跟着天赤的步伐靠近他。 她一动,狂简与立马眼疾手快地身形一移,挡在她面前,“你干嘛?” “狂简与。”寻钏也立即飘过来,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媚眼如丝地仰头凑近他耳畔,呵气如兰,低语几句。语毕,狂简与当下便变了脸。 “寻钏,你……”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欲言又止。瞥了眼原地不动的陌玉,脸上露出了懊悔之色。 “你怕什么?这种事情,敢做就得敢当。”寻钏娇笑几声。 狂简与脸色一白,立刻果断地抓住她朝远处的珊瑚丛走去。走出老远,还能听见寻钏风情万种的媚笑声。 陌玉趁机走向天赤。 天赤背对着她,已经祭出了龙灵珠。龙灵珠散发着丝丝黑光,不复当初的圣洁。这俨然就是一颗魔珠。陌玉吃了一惊。 “你完全控制它了?”这样的珠子还能启动神机镜么?陌玉不免怀疑。 然而用不着她担心,天赤早已不好下一步棋路。 他头也不回地淡淡地说:“过来。” 陌玉闻言走近他,“你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天赤突然出手制住了她。 陌玉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随即手腕上传来一阵刺痛,低眼瞧去,只见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腕上往外流,流速迅速,却不往下滴,反而汇成一股血流往上涌,直射入龙灵珠。 这一刻,陌玉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一直留着她任意妄为却从来不杀她。 留着,只为更好地利用。 她其实心里明白,但这一刻当他终于行动的时候证明了那不争的事实之后,她的内心为什么那么痛? 她感觉她浑身的温度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冷却。漫天漫地的冰冷,她仿佛回到了那个重生后的海底。 天赤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所以他没有看见她眼角滑落的泪水,落地无声。他一直凝视着渐渐从一片阴霾中绽放金光的龙灵珠。 用它真正主人的血洗涤过的龙灵珠又恢复了往日的夺目辉煌。它是那么的圣洁,充斥满祥瑞的神气。 龙灵珠金光万丈地悬浮在半空中,正对着岩壁上的神机镜。 华光夺目的景象,吸引了从不远处正处于争执中的狂简与和寻钏两人望过来,皆是吃惊不已。 “陌玉!”寻钏突然惊叫道,身形一动,化成一条蓝色水龙游于天赤身旁。“天赤!你……”她一撇头,看见陌玉苍白的面容和呆滞神情,一下子语塞。 狂简与也赶了上来,狂喜之下大叫道:“天赤,快快启动神机镜!” 这时,寻钏突然冲失神的陌玉大吼:“陌玉,你在做什么?你的计划呢?你的任务呢?你的执念呢?这些统统去哪儿了?” 吼完,眼见陌玉无一丝反应,她急了,想也不想就扬手甩了一巴掌。 “啪--”声音响亮,打得在场的四人皆是一愣。 “陌玉,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你要想活命,要想自由,要想和松岩在一起,那么你必须得听我的!你记住,你得听我的命令行事。”寻钏吼得凌厉,“陌玉,你听好,现在,给我毁掉龙灵珠!” 陌玉的脸红红的肿了一片,她抬起头,无神的眼底凝聚起一簇火焰般的亮光。她冷冷地凝视着寻钏。 “如果我突然反悔了呢?” 她的脸色阴沉,寻钏的表情却比她更可怖。“如果你不照我的话去做,那么我便杀了你!然后我让你和你的松岩一起,给我陪葬!” 第六十三章 黑手 “松岩……” “对,我告诉你,松岩没有死,他在我的手里。但是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马上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寻钏放下狠话,同时手上一动,向陌玉甩出一样的事物。陌玉伸手接住是一缕剪断的白发。只看一眼,她就觉得天昏地暗。 “松岩!”她忍不住失声痛哭。“寻钏,你把他怎么了?他怎么会……” “行了,快毁掉龙灵珠。” 寻钏失掉耐心,伸手扯过她手中的白发,并当机立断地推了她一把。 陌玉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对上狂简与望过来的眼神。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回头看了眼正在启动龙灵珠的天赤,眼神亮了亮,充满坚决和得意的眼神,“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到手的成功!” 转过头来,他扬起一抹残恶的笑意,手上祭出银戟,不由分说,便对陌玉发起了进攻。 他冷血地欲让她尸骨无存。 漫天的杀气如飓风般卷起在前方,朝她劈面而来。 同一时刻,寻钏召唤出一根波光熠熠的长鞭,用力一挥,如游龙般激起一股蓝色光波扫向狂简与的银戟。 陌玉趁机躲开。 面前,是光芒更盛的龙灵珠,天赤凝神念口诀,身形如磐石坚毅,挡在她的眼前,纹丝不动。 龙灵珠强烈的光芒几乎掩盖了他身上的黑色瘴气。那些堪比阳光的金色光芒尽数投照在那面如顽石般粗硕的石镜上。顿时,一条金龙的影子从龙灵珠内游出,盘在石镜的上方。 “就现在!”打斗中的寻钏突地大吼一声。 陌玉依言从衣领中探出一块祈龙璧,祈龙璧散出淡淡金光,随即也从中跃出一条金龙,嘶吼一声便向石镜上方的金龙缠绕而去。 两声龙鸣忽的震耳欲聋,整座地底世界随之发颤。 “陌玉,走过去。天赤一旦催动神机镜,便得心无旁骛,否则会遭到神机镜反噬的。他毕竟不是龙族之人,不能分神片刻,一经启动便无法中途停止。龙灵珠现在有祈龙璧的牵制,你赶快从背后用尽全力给天赤一击。快!” 寻钏眼中戾气暴涨,手中的鞭子舞得像张牙舞爪的蛇,用尽全力,不给狂简与一丝得闲的空隙。而另一边,狂简与貌似有所顾虑,一直只守不攻,处处留有余地。两人你来我往,近百招下来,狂简与明显已经处于下风。 他有些恼怒,但手上始终不敢拼尽全力,踌躇之际,眼看陌玉渐渐的接近天赤,他突地大喊一声:“金童!” “啪!”寻钏的一击鞭子深深地挥向狂简与的左肩,狠辣而又绝情。而此时狂简与的肩膀立马骨肉俱现,已经血流不止。 狂简与闷哼一声,生生承受这剧烈入骨的疼痛。 “够了吧,寻钏,别再意气用事了,伤了自己就不好了。” 他停下来,也试图劝服寻钏住手。但是明显看来是他错了,她比他想象中更加无情的多了。 她道:“要想我住手,可以啊。你们都去死就行了,你们死了,我才能真正的快乐起来!” 她残忍地一笑,再次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狂简与眼中,蓦地划过一丝痛楚。 另一边,陌玉渐渐接近了天赤的身边,他的气息熟悉的萦绕在她的鼻息,让她心头一怔。 杀了他,只有杀了他,这个世界才会永远太平,她和松岩才能再次相逢。 可是…… 这一刻,她突然记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藏宝洞,她受到四十八骨噬魂伞的蛊惑陷入自己的梦魇无法自拔,是他救了自己。尽管他有所目的。她又想起狂简与要杀她时他不顾一切挡过来的手,那戟穿透手掌时令人刺骨的画面,她悸动在心。还有那个漆黑的夜晚,混乱而不堪的沦陷…… “陌玉,你还在犹豫什么?快动手!”寻钏眼见她杵在那里不动手,气急败坏的大吼:“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到时候被鱼肉的便是我们。你想你如今这么背叛他,他会放过你吗?陌玉,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他以前对你好是有目的的。天赤从来不会要没价值的人!” 是,寻钏说的是。可是,陌玉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们当初可不是这么计划的。我们说好了只是毁掉龙灵珠,让天赤无法获知我的一举一动。” “愚蠢!”寻钏闻言气得大骂:“尺素以为你是明白的,他才没明说。若是天赤依然那么强大的存在于天地间,就算没了龙灵珠,只要他得了天下,他想找你一个人不是轻而易举。毁掉龙灵珠?呵呵呵,你才是它的真正主人,到时别说伤害天赤,只怕丢命的人是你。如今是唯一一个机会,错过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听她讲完,陌玉反倒冷静下来,“这么说来,尺素与你早就联手计划着今天的一切?” “我们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一个目的。陌玉,就算你不信我,你也要信尺素,尺素拼了命救你,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现在,杀尺素的凶手就在眼前,他还把松岩扔进了极北深渊喂食龙血果,陌玉,你不能就这么绕过他。杀了他,杀了天赤,我们的日子从此就会好起来的。” “寻钏!”狂简与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你别再花言巧语诱骗陌玉了,天赤什么时候……” “你给我闭嘴!我们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废话!”寻钏一脸阴沉,“陌玉,你快给我动手,你不想见你的松岩了么?” “金童!”狂简与手上奋力一档她的猛烈一击,用力唤了一声结界外守着的人。等他感到不对劲时,已经有大批虾兵蟹将涌进地底世界。 他错愕之下动作一顿,寻钏趁机给了他狠狠一鞭,正中后背。他受力朝前一倾,立刻无数的虾兵蟹将将他团团包围。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人呢?金童呢?寻钏,你该死的给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我调遣了整个四海的兵力。哦,对了,你们带来的那批人现在恐怕已经完了。我父王和另外三位伯伯已经联手给东海龙宫布下了一层上古结界,你们的其他兵力就算是倾巢而出上过我们千倍万倍也无济于事,他们进不来。要破地底世界的结界,就更困难了!” 寻钏发出阴鸷的笑声,退出兵将的包围圈一跃而至陌玉的身旁。 “没用的东西!”她狠狠地瞪了陌玉一眼,“滚开,我来!” ------题外话------ 求支持啊亲!亲妈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第六十四章 爱恨 寻钏也不待陌玉有什么反应,扬起鞭子念诀便抽像了天赤的后背要害,她注入全身的灵力,鞭身蓝光大作,并伴着她的一声巨响的龙鸣,由此可见她对天赤的恨意。 陌玉瞪大眼睛,一声“不要”的尖叫还卡在喉咙里,心脏狠狠地抽搐。她眼睁睁的看着寻钏的鞭子狠辣而决绝地挥上去,“啪!”一声巨响,整条鞭身有一半没入了天赤的身上。他一动不动。 神机镜上方,仍旧金光万丈,两条金龙相互纠缠撕咬,势均力敌。天赤无法让龙灵珠中的金龙钻入镜内。 但是令所有人惊讶的是,下一刻,一身傲然又是在必得的寻钏来不及收回鞭子,天赤的身上突然暴发出一阵浓重的黑魔煞气,强大的气势立即顺着那根鞭子蔓延,变成凌厉的食人的寒芒。气流庞大,冲击的寻钏一个后翻,重重的摔落在地上,身后的珊瑚礁石被砸的粉碎。 这一变故击得所有人目瞪口呆,措手不及。 “寻钏!”陌玉下意识地尖叫道。 “寻钏。”狂简与更是不可置信,同时心急如焚,眼底燃起无尽的战火,双眸赤红。手上用力,银戟翻飞,一个个生命在他的手下消失。 寻钏一身狼狈,从地上撑起身子,眼神尽是恐惧,“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身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手下一软,复又重重倒下。 “寻钏,你……” 陌玉上前欲扶起她,但走到一半脚步倏地顿住。她紧紧盯住她的下半身,张大嘴巴,满脸的诧异。 寻钏一愣,仿佛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 “不!……”她顿时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 她的双腿自动化成龙尾,泛着淡淡的金光,一道鲜血从她的下半身流出,?过金鳞闪闪的龙尾,在地上凝聚成一滩猩红的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我是骗他的,我是骗他的,怎么会真的有了孩子的……” 她放声大叫,剧痛使得她的龙尾不住的在地上拍打,但尽管如此,他仍是不忘叮嘱陌玉:“快快,快杀了天赤,杀了他!陌玉,你听我的,杀了他,你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陌玉杵在那里犹豫不决,她回头望了望天赤,又瞧了瞧躺在地上忍着剧痛不断闷哼的寻钏。现在他们的生死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天赤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陌玉突然觉得很怜悯寻钏。 “我不会杀天赤的。”她最后实话实说。 躺在地上的寻钏一怔,随即像疯了一样大吼,龙鸣立即震天响地,嘶吼不断。 “陌玉,你真是瞎了眼,天赤才是你这一生最大的敌人。你们是注定无法相存于世的。陌玉,有你没他,有他无你,你还不快动手。” “不,你别逼我,别再逼我了。寻钏,我是不会动手的,你死心吧!” “你--贱人!枉费尺素和我费尽心思布下此局,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居然,居然--” 寻钏怒不可遏,猛地化身成水龙拼尽全力准备于天赤同归于尽。 陌玉猝不及防,还来不及惊叫就被它带上空中。寻钏将她狠狠地摔向神机镜。 等寻钏落地时,陌玉的身形已经被一片刺眼的金光所吞没,她最后发出一丝尖叫,整个人突然被吸入神机镜中消失不见。 寻钏快意的仰头长笑,“陌玉,我看你还能不再偏袒你的天赤!” 这时,天赤忽然收手,神机镜散发出的金光顿时聚拢在一起,形成一道强大的光芒,直直的穿透他的身躯。 他浑身一颤,身体晃了几下。 寻钏怔住,笑意戛然而止,“天赤,你居然不怕被反噬。” 此时,狂简与也已经突破了重重包围,一个闪身,执着血迹淋淋的银戟逼近寻钏。 他还来不及开口,便听见天赤冷声道:“寻钏,本王定让你悔不当初!” 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幻化成一团黑气钻入神机镜中。 “天赤!”狂简与心下一突,错愕不已、 寻钏亦是不可置信,一把扑在神机镜上,“怎么可能,他,他居然就这么进去了!?” “里面是什么?”狂简与并不是很了解其中的秘密。 寻钏摇了摇头,浑身一颤,险些倒下。狂简与一把扶住了她。 “寻钏!” “狂简与,里面,是一座幻化的城。它可以让失忆的人找回当初的记忆,也可以让一个人看到他的前世今生。这就是神机镜的第二个秘密!” 狂简与微微感到吃惊。 寻钏推开他,伸手唤回还悬在半空中的龙灵珠和祈龙璧。她把其中的龙灵珠递给了狂简与,“启动它!” “什么?” 狂简与不接,寻钏硬塞在他的怀里,“启动它,半个小时以后方可见到里面的情况。” “你的身体……”他可是记得她那严重的一击的。 “孩子没了,我们的事以后再说。你所要知道的一切真相就在里面。” 寻钏轻描淡写的转开话题,一脸惨白无奈。瞬间,金光大作,再次充斥满整个地底世界。 寻钏转头看到他冷峻精致的侧颜,又看到他血迹斑斑的肩膀,心下一动,不由问道:“你不恨我么,狂简与?” “恨?” “是啊,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在利用你。狂简与,我不爱你。这世界上让我用心去爱的,从始至终都是另一个人。” 狂简与长睫一颤,“那个人是谁?” “你会知道的。” “他一定很优秀。” 狂简与突然地笑了,温柔的神色布满了他的眉角眼梢。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他道:“寻钏,没关系,只要我爱你就好。只要我知道你曾经有过我的孩子就好……尽管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间。寻钏也许我不该在五百年前的北海遇见你。” 他苦笑,神色里尽是落寞。 寻钏看着这样子的狂简与突然感到一阵心痛,“狂简与,我倒是宁愿你恨我。你这样子是要我对你内疚么?” “不,可是没有办法,谁叫我爱你,这是事实不是么?就算我杀了你,我还是不能不爱你,你也还是无法爱上我。”…… 第六十五章 异世 陌玉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扯着,她一直往黑暗的最深处坠落。这一刻,她无比的绝望,她觉得寻钏不会对她下毒手,可是,他居然将她扔进了这样一个恐怖的绝境。 最毒妇人心那,美人的心更是毒如蛇蝎。 寻钏的暗算让她感到无比心酸。 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中身下一痛,掉落在一块突起的地上。黑暗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日光下的原始大地。 一马平川的地面,无边无际,草木稀疏,显得荒荒而苍凉,连太阳也是苍白无力。 这是哪里?陌玉顿时傻眼。触目所及之处除了荒凉的土地草木,不见一幢屋舍,连个人都没有。 他四处走了走,心里无端的发慌起来。 这是,天际突然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轰隆”一声巨响,一样黑色的物体砸了下来,正落在她的前方。然后,黑洞消失,头顶又是蔚蓝的天空。 陌玉眯了眯眼,盯着前方那一团黑色,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天赤!” 她说不出心底是惊还是喜,立刻跑到来人的身前,抱住那个背对自己的人。 “天赤,你怎么也来了?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与她的激动不同,天赤显得异常冷静,他任她抱着,沉默了片刻才转过身。稀薄的黑色魔气依旧遮住了他的真容,但他的眼神是温和的。 “陌玉,你没事吧?” “没事了,你呢?”陌玉抬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好想要从那一层黑气中看出些什么来,“寻钏那一鞭有没有伤到你?” 天赤笑了笑,“他还没有那本事!” 陌玉吁了一口气,但接着他又紧张地问:“那寻钏呢?天赤你没对她做什么吧?你知不知道,她的孩子没有了。” “自作自受,怨不得谁。”天赤没有一丝动容,勾起唇角讥笑。 陌玉看着这样的天赤,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你们相互扯平了。”转头凝视四周荒芜的景色,她困惑地问:“天赤,这到底是哪里?怎凄凉成这般?” “神机镜内的虚幻世界。”天赤朝四周望望。“一个变化无常的世界。” “变化无常?” “他可以让你看到那些曾被你遗忘的事物。” 陌玉微愣,回过头吃惊地看着天赤,“寻钏到底是什么意思?”顿了一下,她反问:“你也是寻钏送进来的?” 天赤看了她一眼,不搭理,、。他兀自向前几步,“也许会出现真相。” “什么真相?” “所有一切得真相!” “什么?” “洪荒时代!” 天赤忽然停住了脚步,陌玉差点一头撞上。 “陌玉。”他拉住她,伸手指向天空,“看!” 陌玉下意识地抬头,吃惊地张大嘴巴。 一抹瑰丽的云彩突然出现在天际,光彩万丈,沿着天际一直翻腾而下,整条宽阔的地平线上泛起了耀眼而美丽的金光。 在这流光溢彩中,一名白衣女子从天际挥着水袖缓缓落下,衣袖翻飞,无尽倾城。 她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落地的瞬间白衣曳地,青丝垂踝,脚下似乎生了花般姿态优雅。她是温柔的又是怜悯的,身上带着柔光普照般的恩赐,神圣高洁。 “尺素?!”陌玉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不是长明灯,她是女娲。” 天赤拉住欲上前的陌玉。陌玉的眼泪汹涌的落下。 “不可能的,女娲娘娘怎么可能和尺素长得一样!” “长明灯是女娲的补天神灯,女娲寂灭前给了长明灯自己的容颜。” 陌玉泪眼朦胧地凝视着天赤,天赤向她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向她腰间。“陌玉,长明灯就在你身边。” 陌玉一怔,而后后知后觉地垂头。她的手指颤抖地抚上那洁白的佛灯。 “尺素,尺素……她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嘟囔。 “陌玉现在是刚刚天地初开的洪荒时代。”天赤道。 “洪荒时代?” “对,那时正值上古天神对权势的争夺……” …… “尺素?”狂简与吃惊地看着出现在镜子的白衣女子。 “不,她是女娲娘娘。”寻钏叹息一声,“尺素的容颜是女娲给予的。” “她来历不小。” “是啊,昔日在遥远的太古时代,女娲娘娘创造人类。经历漫漫长年的演变,在遥远的天际出现了天神,地上有了人,黑暗的地底衍生出恶魔。这是最初的三界,但仅仅只是神人魔而已的三道。他们,都是女娲造人的产物。” “你怎么那么清楚?” “都是尺素告诉我的。她曾和我讲了一个漫长的故事。这个故事是所有一切的源头。所有的真相的开始都在里面找得到。” 寻钏的眼眉间显出一股倦怠,但唇边露出一抹释怀的微笑。 狂简与转头看他,“那与天赤陌玉有什么关系?这是谁的记忆或前世?” “这是他们两人共同的记忆,也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前世。” “什么?” “那是他们的第一世,也就是初始……” …… 不周之山北望诸毗之山,邻彼岳崇之山,东望泑泽,河水所潜也;其源浑浑泡泡。爰有嘉果,其实如桃,其叶如枣,黄华而赤付,食之不劳。 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者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其缺,断鳌之足以立四极。其后共工氏与颛顼争为帝,怒触不周山。折天柱绝地维…… …… 天地重新处于一片黑暗混沌之中,又固触倒不周山,放出大量邪恶的魔和新生了另外的魔。 因创造了不物而精疲力尽的女娲氏再次以不周山石二炼五色石补那被撞破的天际。 历时数年,女娲娘娘炼好五色石,点燃长明灯,开始补天。 在那些众多的五色石中,有一块石头色泽异常光亮,闪着幽幽的洁白的玉色。而这块石头,因早年在不周仙山吸取日月精华修炼上万年,又得以女娲神力相助,在炼成五色石竟出乎意料地修得神识。 女娲见着有趣,见它生得极其好看,似玉。便心生怜爱地唤它小玉儿。小玉儿便终日同长明灯一起陪伴着女娲补天。 小玉儿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飞上那黑咕隆咚的天际变成一点蔚蓝消失,很好奇,便问女娲娘娘,“娘娘,他们都去哪里啦?我也会像他们一样么?” 女娲答:“他们在完成一件非常光荣的任务,他们对整个世界的贡献功不可没。” 小玉儿觉得她的话好生无趣,蹦起来去找长明灯玩。长明灯跟在女娲身边不知多少年数,积年累月的吸收一定灵气,亦早已修成神识。它是一盏温暖的灯,小玉儿特别喜欢靠在她身边取暖。长明灯对它亦是疼爱有加。 ------题外话------ 真相就要出现了,大家拭目以待! 第六十六章 一世 日子如流沙般一点点流过。 在遇到那只珠蚌之前,小玉儿的纯白世界里只有女娲娘娘和长明灯以及那一堆没有生命迹象的同类。 那日,小玉儿因生性顽皮,又蹦跳着去外界玩。因生于不周山北麓,所以小玉儿常去的便是那儿。 那时候,一只色泽温润的洁白色的珠蚌浮在一小汪的水泽中,散发出幽幽的银光。小玉儿被那光芒所吸引,落在岸边。 她一出现,那珠蚌就立刻寂灭了银光,然后有一个冷淡疏离的声音从壳中发出,“你看什么?” 小玉儿想不到他还会讲话,吃了一惊,“你是什么东西啊?” “走开!” 珠蚌的脾气甚是不好,从水中飞起,准备离开。 它是小玉儿在外界遇见的第一个有生命的物体,它乐坏了,也不管这珠蚌是否待见自己,也全然不懂这复杂的情绪,飞身跟上。 珠蚌被它缠得不耐烦,最后回过身朝紧追不舍的它一头撞上去。小玉儿“哎呦”一声,与它一道坠落在地面上。 珠蚌恶狠狠地问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就是想和你玩玩嘛!你怎么这么凶!” “无不无聊啊你!”珠蚌冷笑。 “我就是因为无聊才找你玩啊!”小玉儿兀自天真,缠着它不放。 “走开,我没空!” 珠蚌兀自飞开。但小玉儿好不容易逮住了这么一个暴脾气的生物,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它走。于是,以后的日子里,无论它躲在哪里,小玉儿都能找到它。 一次,又在水中修炼的珠蚌被它烦的不行,冷冷地向小玉儿说:“小心有魔吃了你。” “魔?什么是魔啊?”小玉儿嘻嘻一笑。 “我就是魔,我会吃了你的!” 话还未落,就听见小玉儿笑得更欢了,“哈哈哈,你别骗人了,我问过长明灯姐姐,她说你只是会生出漂亮的珍珠来,你是很有价值的宝贝。啊,我知道了,你现在正在养着珍珠,是不是?” 珠蚌被它气得不行,甩出许多水来湿了小玉儿一身。 这样一纠缠便是五百年。 女娲补好了天,天地之间顿时一派清明。但同时,魔气肆虐的三界更是猖狂。女娲利用补天遗留下来的五色石铸造了一座塔,后人称之为“女娲神塔”,屹立在神界云端之上。 小玉儿神识很深,女娲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牺牲它。筑好神塔之后,女娲也已走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长明灯一刻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为她留着那一芯灯亮。 女娲临终前道:“小灯儿,我弥留之际,也给不了你什么,我身边唯有这小玉儿了。如果你们愿意,那么从此相亲相爱,永不离弃吧。” “娘娘……” “这大千世界,三界众地,任你们遨游畅想,只不过,小灯儿,小玉儿生性顽皮,你得看好它,别叫它闯了祸去。咳咳……” “娘娘,你会没事的。”长明灯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哭腔。它的心底无端的发慌和疼痛。 女娲惨白着脸微笑,“小灯儿,我知你到了化为人形的时候,现在,我再给你最后一样东西……” 话落,女娲便把自己仅有的最后一点神力尽数注入长明灯的灯身中,长明灯白光大发。最后,光芒散去,是一名无尽美丽的白衣女子伴在赫然长逝的女娲身边。女娲给了长明灯最后力量的同时,也给了它她自个儿的音容笑貌。 长明灯失声痛苦。她真切的感受到属于人的情感。 此时,魔障肆虐。天神利用女娲神塔大规模捕捉妖魔。 小玉儿根本来不及回去再见女娲最后一面,因为它遭了魔的暗算。它不知道,那只她苦苦纠缠了五百年的珠蚌居然真的是一只魔,不,事实上,是珠蚌内躲着一只魔,借着那躯壳日夜修炼。 那天,不周山为了大量的魔,黑压压一片仿佛暴怒的潮水要涨上来,叫人心慌意乱。小玉儿被许多魔包围着,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借助珠蚌修炼的那只魔爆发而出,席卷过大规模的魔军,带着小玉儿就走。小玉儿不曾想到它会救自己,呆愣不已。而令他们都绝望的是,它们很快被另一波魔追上,它们寡不敌众双双跌入无尽的山崖岩浆中。 临死前小玉儿问珠蚌为什么救他。珠蚌却说它后悔救了它,因为若不救它身为魔,它不会被自己的同类赶尽杀绝。然而一切都是无法挽回的地步。炎炎如火的岩浆吞灭了它们的身影。 长明灯在女娲寂灭后便一直记得她的临终交代,上天入地终日在三界中徘徊寻找小玉儿的踪迹,直到有一天得知真相。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孜孜不倦的追寻着小玉儿。彼时,已过去百年,天神收服了魔,用女娲神塔镇压,三界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秩序。长明灯便开始入轮回之道寻找小玉儿。一世又一世,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人间沧桑巨变在她的眼中变得麻木,直到…… 寻钏目不转睛地看着神机镜里出现的场景,唇边浮出一丝苦笑。 “那是他们的开始,从此以后剪不断理还乱,经历了一世又一世。无奈而痛苦。但天赤始终是魔。他上一世的千年魔王一直延续到今生。而陌玉……” “陌玉怎么样?” 寻钏唇边笑意中的苦涩更深,“狂简与,你是龙,应该听说过五百年前我东海的一条小龙女猝然逝世吧。这位龙女便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逝世的五百年前,正值白瑟铸剑,天赤从女娲神塔中逃出。” “什么意思?”狂简与问。 “看吧。”寻钏伸手指向那面神机镜。 狂简与看过去,神机镜中出现了一片望无边际的海域。 ------题外话------ 2000不到,亲们别介意啊,我写的时候,这一章正好完结了,下一章要很长,不想跟这一章连在一起,所以将就着看吧。明天付上更多字数,sorry啊! 第六十七章 二世 六百年前,东海龙宫传出一声龙的啼哭。东海最后一位公主在一片祥瑞喜气中降生。这条刚出世的小龙浑身泛着玉般的温润色泽。东海龙王故取名“陌玉”。 东海龙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是皇室之龙降生,必定会以此龙之血启动神机镜,探他命息。 以龙血代替龙灵珠启动神机镜,则是神机镜的第三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历代东海龙王才能知晓。而寻钏,固偷偷尾随抱着陌玉的东海龙王进入了地底世界,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后来东海龙王也发现了隐身的寻钏,但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启动神机镜,东海龙王和寻钏尽是无意间得知刚出世的龙女的前世竟然是女娲神石。这是个比龙血启动神机镜更加震惊人心的秘密。 于是,这个秘密在东海龙王父女的掩饰下,护着小陌玉一路长大。 转眼百年即逝。 生性冷傲的七公主寻钏甚是喜爱她的这个妹妹。她常常带着陌玉去人间玩。 那一年人间下了很大的雪。寻钏抱着还是小女孩的陌玉走在无人的街头,大雪落了她们一身,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人世间的繁华和温暖。陌玉的笑声充满在大街的各个角落。 “姐姐,好漂亮啊!快看快看!” “是啊,人间的雪,真是华美无比啊。” “我们以后再来看好不好呀?玉儿好喜欢。” “好,你喜欢七姐姐就带你来,人界随你索取。” “哈哈好呀。但是我现在只要雪,只要雪……” “玉儿,姐姐可以为你倾尽天下,你要开心,永远开心的活下去!” 那是一段幸福的岁月,但结局往往是残忍的。 没多久,陌玉独自一人在东海幽暗的暗穴中碰见了一个少年。 少年美得惊为天人。她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脸,即使姐姐,在他的面前也要稍逊一筹。尤其是他左眉梢的一颗朱砂痣,仿佛一直长在暗渊中陡峭的薄花,摇曳生姿,妖娆滴血。 “你是谁?”她问,蹲在他身边。 他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在白瓷般的肌肤上如蝶般划过。 她看到一双黑亮如深渊的眼睛,深渊里仿佛落满了雪,透着一丝明亮的色泽,迷离、冰冷、出尘。 他不说话,只是沉沉的看了她一眼。 “你受伤了?”她惊讶的问道。然后伸出手指咬了下去,鲜血渗出,“我救你,好不好?” 他闭上眼,恍若未闻。 她咯咯一笑,兀自将滴血的手指贴在他透白精致的眉间,顿时,金光大作。 少年受她鲜血所润,脸上立即有了淡红色的色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没有那么虚弱了。但是他还是对她不发一言。 陌玉全然不在意,兀自和他说话。一连好几天,她都会过来偷偷看他。 这件事寻钏自然是知道的,但因陌玉喜欢,便也不去管他,只道是小孩子贪玩,养了一只受伤的宠物。 但女娲神塔破塔的事情传出来后,寻钏不免担心起来。 一日,东海龙王在房中与人说了一句:“天帝正欲命天神找寻投胎转世的女娲补天留下来的唯一的一块五色石。”这话被正巧路过的寻钏听了去,她立刻到地底世界找寻这是真正的真相。 一如父王所言,天帝欲找五色石补女娲神塔,只为再次镇压逃出神塔的战寰魔君。而那战寰魔君,居然就是躺在暗穴中的神秘少年。 寻钏讶异后不动声色,直到一个月后。来自北海的妖魔入侵东海海域。 陌玉照例去暗穴看望少年,少年的气色好了许多,他静静地望着她。 “呐,好多了吧。”女孩扬着天真的笑容。 少年不语,事实上,他从未开过口。陌玉不介意地兀自自言自语起来,好不乐乎。 她把手触上他的眉心软软地说:“还疼不疼啊?” 少年一言不发的别过脸去。他的目光向下,穿过她后背,正好看到一条纤长的影子一动不动地落在她的左后边。 他顿时目光一敛。 “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这时他跟她讲的第一句话,亦是最后一句话。 陌玉愣了愣,眼神惊喜之余暗光闪动。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让她走。 “别这样嘛。”她低低的乞求道,“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少年依然转过身去,沉默。 陌玉无奈,只好耷拉下脑袋,失望地吐吐舌头。 “那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她对他说完,便离开了。 两天后,少年在打坐,身后如期而至一个脚步声。那步伐轻盈,无声。 少年猛地睁开眼。 寻钏自他身后缓缓转到他面前,她凝视着他,无声地打量。 “你是谁?”少年目光如炬。 寻钏媚笑,眼底却散发出刀子般的锋芒。“大魔头,离我妹妹远点!” “东海七公主……”少年的眼底似乎有亮光闪过,转瞬即逝。 “亏你还知道我是谁。”寻钏讽刺地笑道,下巴扬的高高的,一脸冷傲,“离开小妹,否则不管你是谁,定不会放过你!” 她这话无比的倨傲笃定,少年听了倏地笑了。 “你们姐妹真是生的一点也不像啊!”他站起来,缓缓走向她。 他身上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仿佛与生俱来般浑天独厚。寻钏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她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的断定他是个危险人物。 “你会后悔的。”她冷冷警告他。 少年充耳不闻地反问:“你几岁了?” “即便我与你岁数上差距很大,但是我们都是成年人。我的心智绝对不会低于你。相反地,我会不择手段让任何一个人胆敢伤害我小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狂妄自大!”少年轻勾薄唇,感觉自己听了一个何等可笑的笑话。 寻钏双手环胸,耸耸肩,一脸无奈,表情显得越发娇媚。“在我还是和小妹那个年纪的时候,一条红蛟龙想要设计陷害我母后以取代王妃的位置,我知道后让龟丞相帮忙直接拨了她的皮将她扔上海岸活活晒死……可惜我当时太小,如果换做现在的我,我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我可能会直接剖开她的肚子看看她的肚子里到底是谁的野种!” 少年闻言轻笑,脸上丝毫没有异样。“所以……” “所以你该清楚,凡是我想得到的和保护的东西,任何人也别想窥视!我不允许!你听好了,我寻钏不允许!” 寻钏目光发狠。五指在袖子下握紧又松开,但最终,她没有对他发出任何进攻,转身离开。 自此以后,陌玉再也没有去暗穴看过少年。 待寻钏再去的时候,少年已然不见。她站在洞口,唇边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此时,大批的妖魔入侵东海。 寻钏去看望被锁在房里多日的陌玉。 “小妹,姐姐给你送好吃的来了哦,快来尝尝。” “我不要吃,姐姐,那个哥哥他怎么样了?你让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不好!”寻钏一口否决,但面上笑意不变,俨然是一个亲切而有严格的姐姐。“来,张口,吃东西。” 她将一块色泽晶莹的高点味道陌玉的嘴边。陌玉紧抿着嘴巴,很是拒绝。 “陌玉,乖,张嘴!” “不要,你让我去看大哥哥!” “他已经走了!”寻钏无奈地叹了口气,很有耐心地继续哄人,“乖玉儿,吃东西吗。吃完了姐姐才可以继续陪你去看大哥哥。不然大哥哥会不要你的。” 她成功地以少年的名义诱骗陌玉吃下了点心,知道听见陌玉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她才满意的放下盘子。 哪知,小丫头一吃饱便嚷嚷着要去见少年,“姐姐,我吃好了,你带我去找哥哥吧!” 寻钏嘴边的笑意僵了僵,“玉儿……” “姐姐,你答应过我的,不许食言,否则,我告诉父王母后去!” 陌玉说着,真的站了起来,作势便要往外跑。寻钏赶紧拉住她。 所幸这是龟丞相闯了进来,嘴里大声嚷叫道:“七公主,七公主,大事不好啦……龙王现在教你立刻去见他,说情况紧急……” 寻钏趁机将陌玉扔给龟丞相,吩咐道:“照顾好八公主,不要让她去任何地方……” ------题外话------ 看的好的亲们求支持! 第六十八章 送离 大殿里,东海龙王正急得团团转。 寻钏问:“父皇,又是妖魔入侵的事情吗?” “不,寻钏,是陌玉的事情。” “陌玉?”寻钏闻言眉头一皱。 “据可靠消息称,天帝的眼线已经渗透到四海,本王怕陌玉的事瞒不了多久了。” “天帝找到陌玉后会牺牲她的生命让她和冰冷的女娲神塔一起镇压妖魔?”寻钏的神情自娇媚中透着一股狠戾之气,“怎么可能!父王,我定不会让这样荒唐的事情发生的!”顿了一顿,她咬牙切齿:“战寰魔君,是他,都是因为他,陌玉才会要遭受这样大的罪。” 东海龙王一愣:“寻钏,你是怎么知道战寰魔君的?难道……”他脸色倏地发白,“你祭血神机镜了?” “对,父王,我不会让一丝危险威胁到玉儿的生命的!” “你这么做是违背天命!你洞悉一切因果只怕会给自己带来惨重的代价啊!” 东海龙王震惊之余,怒不可遏。 寻钏却只是冷笑,“父王,自从我知道陌玉的前世便再无退路了。什么天命,我就是小妹的天和命。谁也别想夺走她!” “你别乱来。” “父王,你怕什么,我们别无选择。” “不,还是很危险。” “我不怕!” 寻钏斩钉截铁地向东海龙王诉说自己早已谋划的计策。东海龙王听了连连摇头。 “不,寻钏,那你不能这么做,这样对我们还是陌玉都是相当危险的。” “不会的,父王,请你相信我,我会通过神机镜时刻关注陌玉的动向。我不会让她有危险的。” “可是女儿,陌玉自此以后都不会再记得我们了,尤其是你这么个爱她的姐姐!” “生离总胜过死别,不是么?父王,只要我知道我的妹妹在另一个地方生活得开心就够了!” 寻钏苦笑着,她何尝不想和陌玉永远在一起呢。可是事实总是出人意料,只要陌玉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此时的寻钏抬头凝望着头顶被阳光照得发亮的海水,许久都未动。 过了两日,她去看陌玉,和东海龙王一起,准备实施那个计划。 纯真的似一张白纸的女孩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父王和姐姐。 东海龙王蹲下身子抱起自己的女儿,“小妹啊……” 话一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讲下去。他只有抱紧她,一语不发,只是不断地叹气。 寻钏上前:“父王,开始吧。” “寻钏……”至始至终,他都还在犹豫不决。 “开始,不然就来不及了。” “姐姐?”陌玉歪着脑袋,一脸茫然地看着寻钏,“我们要干什么啊?” “小妹,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啊?” “渤海。” “渤海?渤海是什么地方?” 天真的女孩兀自开心。 东海龙王于心不忍,“寻钏,不如算了……” “父王!”寻钏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从他的手里报过陌玉,转身就走。 东海龙王留在原地,历经千年沧桑的眼眸中尽是忧愁和无奈。 头顶的海水蔚蓝得可怕。 陌玉趴在姐姐的肩头,仰着稚嫩的脸庞一路看着色彩斑斓的鱼儿在波澜起伏的海水中游来游去。 她好奇而又兴奋地喊道:“姐姐,姐姐,下辈子我也要做条小鱼。” 寻钏闻言一愣,眼角尽是苦涩,但她还是忍住心头的异样,假装镇定地问着背上的妹妹,“为什么啊?” “因为它们自由自在,它们好快乐。” “那玉儿不快乐不自由吗?”寻钏伸手宠溺地敲了敲陌玉的小脑袋。 陌玉哈哈一笑:“它们总比龙族要快乐。” “傻瓜。”寻钏叹息了一声,“玉儿,你一定要永远记得,你是东海龙女,尊贵的八公主,是三界六道许多生命求也求不来的神。” 她的眼里流淌着一股流水一样的忧伤,蔚蓝,仿佛要滴出水来。 陌玉凝视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姐姐,胖胖的小手抚上她罕见的美丽得像海水一样的蓝色的发丝,突然像是感到了什么,敛去了愉悦的笑容,闷声道:“姐姐,我们回家吧。我不要去渤海了。姐姐,我们回家!” 寻钏仿若未闻,兀自背着陌玉走过一片珊瑚海。 “姐姐!”陌玉不安起来,用力抓住她的头发。 有一丝丝的疼痛从头皮传来,寻钏的面色渐渐变得冷漠。她一直抱着陌玉进了地底世界。 这个时候,一直焦躁不安的陌玉终于哭出声来,“姐姐,姐姐,这是哪里……唔……陌玉要回家……唔……陌玉要回龙宫,回父王母后身边……姐姐……”接着,她大声地喊道:“父王……父王……” “闭嘴!”寻钏低声喝斥道。 陌玉一怔,吓到了。她的姐姐对谁凶都从未对她大声呵斥过一句,总是把她捧在心头宠溺地喊着小玉儿……一想到这里陌玉立即抽抽搭搭不敢出声,生怕再惹来姐姐的不快。 寻钏此刻的心情恐怕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又何尝痛恨自己呢?自己心心念的宝贝玉儿,从未被人骂过。现在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着实让寻钏一阵心痛。可是……寻钏狠心地咬咬牙,面上还是一片狠戾决绝冷漠。 寻钏这一刻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她抱着陌玉走向神机镜。陌玉一直不敢眨眼地看着她。 “姐姐……”最后她弱弱的开口。 寻钏不应,也不再看她一眼,只是划破她的手指,让她的血滴在镜面上。受龙血浸润的神机镜立刻金光乍现。 寻钏这时大喊:“父王!” 下一刻,一条巨大的金龙从结界外钻进,嘶吼一声落地变为人形。 “父王,父王!”陌玉这时也大喊,再次哭起来,“父王。姐姐好可怕,像变了个人似的,我不要她抱,我不要!” 她在一片耀眼的金光中哭喊着伸出一双藕臂希望奔向龙王,不住地在寻钏的怀里挣扎。 “陌玉!”寻钏不耐烦地大吼道。 东海龙王身形一动,从她的怀里包裹自己的小女儿,“寻钏,够了!” 他决定退缩。 寻钏猛的睁大双眼,“父王,你在说什么?” “我说别再把陌玉送走了!留下她,我会保护她的!” “保护?呵呵。父王,你打算如何保护?你难道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去送死?” “那你想让她一个人在渤海无亲无故地生存?” “至少会有一线生机!留下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寻钏又急又怒,双眼迅速充满血丝。下一刻,她猛地出手,从东海龙王手中抢过了陌玉。而陌玉完全吓傻了,哇的一声哭得又响又亮。 “寻钏,快放下玉儿!” “父王,你别怪我心狠。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玉儿好。”寻钏抓紧陌玉紧逼近神机镜,她的脸上划过一抹决绝的神色,“如果你不愿意帮我,那好,我自己来。反正,事已至此,我是不会退缩的。” 第六十九章 结束 “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帮我,那我只好自己带着玉儿进到神机镜的虚幻世界里去,届时,我也可以利用虚幻世界的幻影消去玉儿的记忆。我照样可以让她弃龙成鱼生活在渤海中。” “寻钏,你--” 东海龙王又急又怒,气得长须一抖一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知道神机镜秘密后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自己的血为代价窥探世间众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更甚的是,她竟然以此来威胁自己。 “你知不知道现仅以你的法力是无法驾驭整面神机镜的!你会被它重创的,严重的话甚至会丧命!” “父王,是你逼我的,我别无选择!” 寻钏狠狠咬牙,陌玉在她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东海龙王感觉几千年来从未像今天这般无奈而痛苦过,他面临此生最大的一个抉择。 “寻钏,父王不想同时失去两个最爱的女儿!”他这句话说的无比沉痛,更是老泪纵横。 寻钏的眼泪亦是重重落下。“对不起,父王,可是我真的好爱好爱玉儿,我不能失去她,我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父王,你能明白吗,父王!” 她失声痛哭,眼泪难掩悲怆。神机镜的金光覆盖住她不住颤抖的身体。 良久,直到神机镜吸尽了低落的龙血,散去光芒,地底世界里回响的哭泣才渐渐停止。 寻钏抱着陌玉坐在神机镜的下方,龙王站在她们的身后不住地叹息,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握着并不住的颤抖。 “玉儿,对不起。”寻钏亲吻妹妹泪湿的脸颊,“可是姐姐没有办法,姐姐只能将你送走。对不起……” “为什么?”陌玉紧紧的抓着姐姐的衣袖,不住的摇头。“姐姐,是玉儿不听话吗?姐姐,不要送玉儿走,玉儿不想离开姐姐和父王母后!姐姐,不要不要玉儿……姐姐!” “玉儿,你要体谅姐姐,姐姐也是身不由己。你必须得走,东海龙族从此以后与你毫无干系。” 寻钏讲话故意说得决绝,她不想留给玉儿任何一丝留恋的妄想。而陌玉这么小的孩子又懂什么呢!她只是在闹别扭生气。 如她所料,陌玉的反应很激烈,“姐姐,你说过的,你会永远保护我的,待在我身边不走的!如今为什么又不要我了?你说谎,一切都是你在说谎!你们都是骗子,骗子,你们这群骗子!” 寻钏别过脸去狠下心,冷冷道:“是啊,我和父王都是大骗子……不,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姐姐,父王也不再是你的父王,你再也不是身份尊贵的八公主了!你不是很想做一条卑微的鱼么?好啊,我今天就让你如了这个愿,你就到渤海去做你自由自在的鱼去吧!” 她干脆地放下陌玉,站了起来。陌玉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姐姐!”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眼泪直落。她伸出双手慌乱而急促地抓住寻钏的裙摆。“姐姐--” “我说了,我已经不是你的姐姐了!” “不要,姐姐,你是我姐姐,你永远是我姐姐!这是改变不了的!” “放手,陌玉!” “姐姐,你好狠呐,我是玉儿,是你最爱的鱼儿啊!你怎么能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渤海!渤海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陌玉哭天喊地地紧拽她的裙摆,寻钏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背对着自己最爱的妹妹,不敢转身,她怕自己一转身就把持不住自己心里的痛,上前抱住陌玉回龙宫,所以她拼命地掐着自己让自己狠,不然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东海龙族再也忍不住,回身上前拉起伏在地上苦苦哀求的陌玉。 “父王,你不会不要的对不对?”她紧紧地用另一只手抓住龙王的袖子,不停地询问。 然而她最后还是失望了,她的父王,东海龙王给出的答案是和寻钏一样,“放手吧!陌玉,你该上路了!” “放手吧!你该上路了!”这句话在陌玉的脑海中一直回响,小小年纪的她露出了让人心碎的苦笑,双手亦是直直的垂下,毫无生机。那天真烂漫的小陌玉就这样消散在岁月中了…… 失去任何希望的陌玉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陌玉,好聚好散。下辈子,好好活着!”寻钏拭去眼泪,回身决然,“父王,动手吧!” 东海龙王扬手念诀,一个古老的阵法在他手中闪着金光,渐渐放大在陌玉的头顶。 这时的陌玉已经没有了哭喊,只是直直的站在阵法中漠然的看着自己至亲的两位亲人,眼中闪过无数的情感,到最后化为的是无尽的黑洞。 阵法外的寻钏终于打破了冷漠的保护壳,再也撑不住早已藏不住的悲伤痛楚,生平第一次肆无忌惮的大声哭泣。 她告诉自己,她要让害她们姐妹分离的战寰魔君付出代价! 她更是告诉自己,她要让玉儿下辈子生活得自由自在,快快乐乐! 用上古封印封存了陌玉的记忆并将她变成了一条普通的鲤鱼之后,寻钏亲自将她送去了渤海,她把她交给生存在渤海里的一只老龟照顾。 从渤海回来,途径北海。 在北海一条狭长的暗穴里,她碰见了已经沦为妖道的北海太子狂简与。 狂简与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但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她用一双略显迷茫的双眸凝视着自己,眼底是掩不住的惆怅痛苦。但随即,她的眼睛亮起一道光芒,那般的明亮冷冽,带着近乎绝望的仇恨,与那之前的痛苦惆怅相溶,越发显得那双眼睛明若星辰。 桀骜不驯如狂简与,放荡不羁亦如狂简与,偏偏就在这一刻掉入了沉沦的漩涡。 爱,有时候就在一瞬间一眼万年。 …… 狂简与目瞪口呆地看着神机镜中突然出现的自己,倏地苦笑:“原来如此……” 寻钏目光空洞:“很可笑,是不是?这就是我们纠缠怨恨五百年的前因后果。” “因为陌玉……因为陌玉受到天赤牵连,你心里滋生了强大的恨意。你痛恨一切妖魔,你觉得他们都是造成你和陌玉分离的元凶……而你知道我的身份和想要称霸妖界的目的之后,便利用了我来对付天赤。” 寻钏缄默,目不转睛地看着镜中换过的东海海岸。 “寻钏!”狂简与痛苦地凝视着她静若处子的侧颜,兀自道:“结局是可笑的,你未曾想到我早已和天赤勾结在一起。是他助我沦为妖物的,并成为他的左肩右臂。寻钏,我终于明白你当时知道一切后的震惊和冷漠的原因了。但后来,你举止自若。我也没往多处去想,你身为东海七公主,却屡屡置自己家族于不顾与我和天赤密谋在一起,我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你爱我。可没想到你就是为了对付天赤!我只是你为你妹妹报酬的棋子罢了!” 第七十章 无奈 寻钏仍是沉默,她看着镜中出现的一个人间少年后突然笑得嘲弄。 “狂简与,天赤之前就见过我,你以为他不会对我有所防备?呵呵,他暗地里有意无意试探了我无数次,这些你知道吗?况且,我绝不会相信他会忘了曾经那么友善地帮助过他的陌玉。东海无缘无故猝逝一位公主,你以为他不会心存疑虑?”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与天赤不知暗里激涌了多少暗流,好几次出手攻击。然而表面上的功夫大家都会做,而他俩更是别人比不得的,做的定然是滴水不漏。 事实上,他们的水火不容,即使再笨的人也会嗅得到一丝蛛丝马迹。狂简与自是多少有点心知肚明。更何况天赤多次与他有意无意地提及寻钏的不简单之类的话,因为爱她爱的足够深,爱的迷茫,这些可以算作忠言逆耳的话全被他当作了耳边风。今天,亲耳听见自己心爱的人用着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了这残酷的事实,他早已千疮百孔到麻木的心还是不由得抽痛。 “我就是你们相互勾心斗角的玩物!” 他现在连家庄一下哭笑都觉得讽刺和无力。 对他的伤害,寻钏是无可奈何的。“那个时候,我只有对小妹的爱和对天赤的恨。狂简与,那是我谁都无法顾及,谁都无法信任。后来,等小妹的事情过去了两三百年后,我还是无法消减心中的恨意,爱情对我来说是天方夜谭,我自认为此生已无法涉及这块领域,所以我把自己受尽冷漠的保护壳,没有注意到的心意,因此你的感受我无法顾及。再加上,天赤对我的怀疑越来越重,我只好利用你对我的心意来挡去这些猜疑的目光。而此时,玉儿被松岩带到了昆仑山当女儿般养育。你知道的,只要天赤一日不除去,天帝就一日命人寻找陌玉。我承受着这方面的压力,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不想任何人再去打扰陌玉平静的生活--她和松岩在一起很开心,像极了她在东海的时天真无邪的样子。所以……”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陌玉。”狂简与打断了她的话,“你一直利用神机镜时刻关注她的去向对不对?” “是,没错。我一直以为松岩带给她一生平安幸福的日子,我一直以为她不会再受人叨扰。可是,狂简与你知道吗?万事天注定,你和天作对那就是在自讨苦吃,一切的努力怎么可能躲得过天命!真的,天命难违!” …… 十五年前,陌玉初遇为母亲求龟治病的人间少年君慕。在风浪即将来袭的东海海岸边,他就下被夹在缝里九死一生的顽皮小玉儿。 就是这一救,埋下了陌玉以往痛苦的祸根。 就在君慕求得海龟仙药回通州的路上,天降暴雨,君慕与管家二人失足滚落山崖,当场毙命。从东海出来的五百年间,天赤一直依靠在人类的肉身隐藏气息与身份,秘密进行吞并三界六道的大活动。而刚亡的君慕,便是他找的最后一具凡间肉胎。 寻钏透过神机镜得知这一消息后坐立不安,不顾为先找到松岩。她心知松岩对陌玉喜爱有加,当做唯一的亲生女儿来疼爱, 便将陌玉的前世今生不加隐瞒地悉数告之。 松岩听完后震惊得浑身颤抖,镇定下来后便和寻钏商量对策。 寻钏道:“你是这个世上第三个知道此秘密的人。我希望你用尽一切保她平安!” 松岩不答反问:“听闻公主不久前私闯人间皇宫偷取血如意不果,反倒重伤被天帝幽禁暗穴一百年?” 寻钏不曾料到他会如此询问,微愣,然后点了点头。“是。我为以后做打算。” “据说,人间至宝血如意之所以会令人起死回生是因为滴入了女娲娘娘的血。” “对,不过那不是传说,是事实。正因为如此,我才去抢血如意。哪知,殿前居然布下了千诛阵,令人有去无回。我因为一时大意,才被阵法困住。” “你想有朝一日为陌玉清除所有的阻碍后利用血如意中的女娲之血唤醒陌玉被尘封的记忆,对吗?” 松岩一改温润性子,双目犀利而笃定地望着寻钏,双眸中迸出的光芒仿佛要将寻钏狠狠擒住。寻钏身子一僵,随机笑了,笑容坦荡带着世间少有的魅惑。 “这只是其一!”她对松岩神神秘秘道,“松岩啊松岩,有你在陌玉的身边我也就放心了,你既然知晓了我的用意,那陌玉的安危我就暂且交到你的手中。来日我要回的时候,请务必让她完好,陌玉就是你的心肝,我对她的爱却也不比你少!” 松岩神情不见轻松,眉头一皱追问道:“陌玉不用你说我自会护她周全。倒是你说的其二是什么?” 寻钏摇了摇头,不回答松岩的问题,只道:“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知道了,毕竟知道的越多麻烦就越多,不是吗?松岩,你只要管住玉儿,让她千万不要见到什么妖魔便是。另外,你也不能太纵容她,她怎么说也曾是东海龙王的女儿,怎能天天像只野猴子一般上蹿下跳?你想想看,能有个什么好去处让她静心去学一些有用的东西?” 她交代完之后便匆忙离开,她甚至都没有去见陌玉一面,因为她怕自己见了她就不想离开,或者不想让她待在这里,想带她回到自己的身边……这些万万不可的想法让她不敢在昆仑多留一刻。 之后,松岩记得她的话,心神不宁,去找了月老询问了陌玉的姻缘。 月老算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松岩,“此人与小鱼渊源甚深,前世今生纠缠羁绊,错综复杂,不是一朝一日便能理清的。只怕到时害人害己,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啊!” 松岩当即变了脸色。他回去之后,陌玉刚从昏迷中醒来。 小鱼儿看着松岩,第一句便是:“松岩,有个人间的少年救了我,我想去找他。” 一股担忧到愠怒的情绪“噌”一声从他心底腾起,他连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炙热。不假思索,愤怒之至的松岩平生第一次给了陌玉反手一个响亮的耳光! 手起脸偏,陌玉一下子呆傻住了,回过神来的松岩盯着自己微微发疼的手掌和陌玉红肿的脸颊来回看。 “你打我……松岩,你竟然打我!”她显得不敢置信,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仿佛松岩一说话泪水就马上会滚落似得。 “小玉儿……” 他也哭了。生平第一次打她,生平第一次因心疼得掉眼泪。 “我的小玉儿啊……” 他突然紧紧地抱住了陌玉,眼泪落的急促,打在怀里陌玉的脸上。 第七十一章 秘密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些话在至真至爱的感情面前都轻浮到不值一提。 松岩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他的小玉儿要紧了。 于是,他施法封印了关于人间一游的全部记忆。再过了十五年后,他便将她送往仙界沂山接受正规的成仙训练。他无比放心的把他最疼爱最宝贝的小玉儿交给百年老友白瑟和云延穹照顾。 但好景不长。 没多久,寻钏又来找他,交给他一块龙族至宝祈龙璧并让他马上下山去往通州君府找寻陌玉--冥冥之中无法彻底的断绝命运又阴差阳错地牵绊了陌玉和天赤…… 神机镜大方绚丽的金光,镜中现出沂山绝妙的仙境。 “再后来,便是陌玉身为沂山弟子的事了。这些你也是知道的。”寻钏长叹了一口气,眉间倦怠,“狂简与,收了龙灵珠吧。” “那天赤他们呢?” “虚幻世界有一条通往人间的道路。我已经安排好了。” 寻钏转身离开。 狂简与依言召回了龙灵珠,神机镜上的金光立即暗淡下去,镜面上也恢复了往日里的一派清明,依旧是粗糙的砾石模样。随后,她跟上早前离去的寻钏,“你现在去哪里?” “去人间皇宫。”寻钏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疯了!你现在的身体哪里还有工夫去人间皇宫?!” “狂简与,一切得恩怨就要结束了。我很期待,你得知道这个结局是我等了足足五百年啊!我得亲自去看看我的成功之作!” …… 一切都好像做了一个繁杂而漫长的梦,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也只有这所谓的梦中人晓得。梦境穿越千万年的时光岁月,像一泓清凉的泉水,冲刷掉堆积记忆之窗的尘土。如今,那扇窗开得大亮,陌玉从中望见了弄丢了的另一个自己。 眼前又是一片望无边际的昏黄土地。干燥,荒凉,原始。 她转头看向一直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天赤,他的身上泛起隐约的银光,不消片刻,银光淡去,他身上的黑气仿佛转明的天际,渐渐变得透明。 他在她面前终于现出了真正的模样来。 入鬓的眉,让漫天星辰为之黯然失色的黑眸--仿佛深渊里落满了初雪,清冽得令人不敢直视。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近距离的看时依稀可以看见浅紫色的血管,把一头丝绸般的乌发衬得黑如无月的夜空。褪去了那一层用来掩盖真面目的魔气,他的身上只着一件捶地的月牙白长袍,全身上下气质非凡让人惊艳,若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定会认为是哪位沂山的上仙降临在这东海。 这样的男子,绝世风华,举手投足间哪怕无一丝笑容也足以摄人魂魄啊! 陌玉的脑海里立刻闪过无数纷飞的记忆碎片,是区别于那些出现在眼前的幻象记忆的熟悉和悸动,仿佛那些前世记忆中被遗漏了什么。 “陌玉。”天赤的声音遥远而又近在咫尺地传来:“果然是你!” 陌玉发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迷茫。 “还是得借助血如意。”他低声说道。 “我就是你要找寻并毁灭的补天神石。”陌玉突然开口,声音幽幽。 天赤若有所思地凝视她:“对你们而言,本王是因为权力而要统一三界六道,进而毁掉女娲神石。可是对本王来讲,真的只是因为野心才和天帝作对?” “你生来便是魔,不是吗?” 陌玉突地冷笑。天赤微愣。 “魔……”他清冽的眸中涌起雾一般的思绪,迷离而朦胧。“看来……” 他的话戛然而止。思虑片刻后抬首望了望苍茫的天空。 “怎么回去?”陌玉问。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在这个虚幻世界里是被人控制的。” “控制?” “你该知道。” 天赤向前几步,陌玉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显得吃惊,“你是说寻钏……”她倏然住口,然后嘟囔地换了另一个称呼:“姐姐。” 提及这两个字,她就感觉的无比的辛酸和对过去的怀念。 天赤仍旧向前走着,不动声色:“是啊,她是你的姐姐。为了你,她可以不择手酸做出任何事来,真是为你操碎了心啊。” 他冷淡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亦听不出褒贬,好似寻钏设计陷害的事情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陌玉跟在他的身后,“你是说这里是我姐姐设的局?” “本王一开始就小瞧了她。这个局,她竟然设计了整整五百年,心眼可真是够小的啊。这完全超乎了本王的预算,呵呵,早知道就不得罪这个女人了。”天赤突然冷笑。 他的脚步突然停下。陌玉跟着止了步,抬起头来,她凝视他挺拔的背影。 他的前方,凭空幻化出一扇白色的玉石门。他眯了眯眼,嘴边扯出一块冰冰凉的笑容,这到底是一个苦心经营的局中计。 “怎么了?”陌玉问,然后绕过他上前几步,看到了那扇突兀伫立的门,吃了一惊。“这是哪里来的门?” “出路!” “什么?” “安排在虚幻世界里唯一的出路。” 天赤风轻云淡,果断地推门而入,亦或者说推门而出…… “等一下!”陌玉猛地出声制止,他伸出去的纤长莹白的手指在空气中微微一愣。 “天赤,你不怕这是圈套吗?”她的心下突然窜起一股莫名的躁动,不是她不信任自己的姐姐--寻钏为了她的生命赌上自己的一切包括幸福,但她总是感觉这一桩桩相关联的事情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不祥的感觉犹如噬人的藤蔓,紧紧地绕在她的心头。 自始至终,她的直觉就告诉她这一切充满了诡异以及潜存在四周的危机。再者,正如寻钏所言,她的记忆完全恢复还得靠血如意--现在的她还只是一条鱼妖。 然而天赤没有再理会陌玉的担忧,兀自地推门就进去了。 瞬时,无尽的的黑暗仿佛被打开了一个洞一下子全部倾泻出来,转眼间便包围住他们。在这之前,天赤早已先一步拉住了陌玉无助的手,紧紧地,带着一股熟悉得令她落泪的气息,同时让她感到彻底的安心,十指相扣。 第七十二章 真相 好像经历了一个短暂而又漫长的黑夜一样,他们被瞬移地运送到一间屋子内。 睁开眼的瞬间,入目皆是一些金碧辉煌的奢侈摆设。房柱上缠绕着明黄纱幔,柱上雕琢着双龙戏珠的图腾。 陌玉当下惊呼出声,“皇宫!” “人间。”天赤的目光径直扫过华美的摆设,落在房门紧闭的红木大门上。“凌明轩……” 他向门口走去。 “天赤!”陌玉担忧的唤他。 “呆在那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他兀自地推门而出,吱呀一声拉响,红木门又被关上。 陌玉的心头突然不详地一跳,快步跟过去,手指一触上门扉却被人从身后定住了全身。 一股恐惧密密麻麻地爬满她的后背,“是谁?” “玉儿!” “姐姐?” 寻钏缓缓的从不知何处转出来到她的跟前,她面色惨白,更加衬得寻钏五官清冷精致。 陌玉目瞪口呆:“姐姐,怎么会是你?”顿了一下,她尖叫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快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天赤他出去了,我要去找他,外面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 “外头是千诛阵。”寻钏面无表情地打断了陌玉的话,“陌玉,天赤都不让你出去,我能让你出去吗?” “什么?”陌玉一下子呆住了,“这里,这里难道是藏宝殿……” “这是个让人有来无回的地方。” “不,不可能的额,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凌明轩现在是我的盟友,你觉得我为何会在此呢?” 寻钏突然伸手揽过她的腰,将陌玉整个人横抱起来。她抱得轻松而自然,往殿心深处走去。 陌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看到她不喜不悲,不哭不笑的冷漠面容,心头一痛,突然记起五百年前她就是这样抱着自己走在人间大雪中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圣洁美丽幸福。而如今,她依然抱着自己,自己已经长大,一切都不似以前那般简单安逸,大家都活得好累。更甚者,那时一起欢笑一起长大的姐妹如今早已经如路人般,相视都无语,无话可说,无情可谈。 “姐姐。”她的眼泪滚落下来,心里的痛苦仿佛一双掐在脖子上的手,让她无法呼吸,“是你安排了神机镜里的一切,也是你引我和天赤来藏宝殿的,对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精心谋划的局,包括凌明轩。姐姐,你是一定要杀天赤吗?” “你会懂得。” 殿内还另外修了一条暗道,就在一幅仕女图后面。只不过暗道设了结界防护,是这里唯一的出口。而那所谓的大门,却是条万恶的死路。 寻钏带着陌玉走进去,暗道里一片漆黑。两人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越发显得暗道的寂静。 片刻,陌玉冷笑道:“凌明轩能修这么一条暗道,城府真是极深啊!” “可惜这样踌躇满志的人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寻钏嘲弄。 陌玉一时无法理解寻钏话里的意思。 寻钏低头瞧了眼静默下来的陌玉,“不过那个沂山女弟子死得倒真是惨了点,但野心家的追逐间总免不了有一些旁人的牺牲的啊,你说是不是?” 她的声音异常的轻柔,亦异常的残忍。 陌玉在她的怀里打了个寒颤。同时,她明白过来,她上一句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春俏……” “对啊,她被天赤扔在了人间,凌明轩禁锢并强暴了她。最后,她不得不带着肚子里的还未成型的孩子跳楼自尽,一尸两命啊!” 黑暗中,陌玉的双眸惊得老大,她的呼吸声异常地急促起来。 但寻钏话还未说完,她继续道:“陌玉,你可能不知道,如果天赤带走春俏让她和她的师兄们在一起,她可能就不会有那么惨的下场了。春俏是天赤施舍给凌明轩的,就相当于一个没用的玩物罢了。他不要的,但又不想把她白白浪费,于是,他就随手扔给了凌明轩。为什么?呵呵,因为他知道他不要的废物在凌明轩这里却是一件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啊!玉儿,好讽刺是不是?呵呵,凌明轩就是着了天赤的道。那个傻瓜啊,亏他还是人间的王,他也不想想强扭的瓜不甜,什么云延穹没死的谎言,一捅就破了。春俏又不是没脑子,更何况她身为沂山弟子,自小接受三纲五常的思想还不够吗,她怎么忍受的了压迫被威胁,甚至是被强行夺取清白?因此,死是她一早便想好了的最好的结局。这就是人间所谓的人间悲剧吧。天赤专爱玩这种把戏,生生把世人玩弄在股掌间……” “够了,姐姐,你不要再说了!”喘息间的陌玉突然尖叫起来,尖叫声生生打断了寻钏那滔滔不绝的残忍的事实真相。“姐姐,不,寻钏,你不要在想蛊惑我了,我知道你曾是我姐姐,但天赤的为人如何我比你更清楚!” “不!你不清楚!陌玉!你一定都不清楚!”寻钏无视她的大吼,脸上仍然是一片清冷,“天赤是你的仇人。生生世世,永远无法改变!他有他的野心,有他的天下。他不会因为你和他上辈子的事情而放过你,因为你是他成就霸业路上最大的那颗绊脚石,记住,不是之一,你是唯一那颗最妨碍他的绊脚石!他之所以现在不碰你是因为他在等最佳时刻的出现。你忘了吗?他杀了云延穹,还把你最心爱的松岩扔进了极北深渊。还有尺素,她经历千万年才修得人形,却被天赤一掌打回去。陌玉,不知道他占领三界六道的目的所在吗?” “神机镜并未显示出一切。” 陌玉安静了一会儿,诚然,她所说的那些事都戳中她心中的痛处。 “然而。”她道,“那又怎样,很依然是恨的,可是我又无法因为心里的恨和痛不去爱他。我没有办法。姐姐,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放下吧,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不需要再执着那些往昔的仇恨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寻钏罔若未闻地打断她的话,声音在黑暗中看的不清晰,“神机镜里的虚幻世界包罗万象,能显示出镜中人的每一世,自然也出现了如今我们所经历的事情和苦难的前因。但是独独少了天赤称霸天下的原因。这是为什么?陌玉,你知道吗?照理来说,神机镜作为神器几乎是无人能够控制的。但天赤太厉害了,据说昔日连天帝都对他忌惮三分。他的灵力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够猜的正确。天赤的身上隐藏着太多的秘密,他几乎能够改变历史。” “我们是局中人,而你才是局外人。神机镜不是你启动的吗?” 陌玉简直无法相信。 寻钏听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话,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苦涩。 “原来自始至终你一直都在怀疑我啊。” 她的步伐在黑暗中变得沉重,刚刚小产后的身体也像撕裂了伤口一般刺痛起来。她的呼吸声不易察觉地重起来。 第七十三章 何去 陌玉感到她细微的变化,微微一愣后不禁又懊恼起来。 “放我下来吧。”她说。 寻钏不答。 陌玉微微一叹:“我自己走。都到这里了,我还能回头吗?更何况,门口是一条死路,我比不得天赤。” 话虽如此,寻钏还是不应她的话,兀自朝前走。 她的执拗让陌玉心底无端愠怒。“放我下来,寻钏,你才刚失掉你的孩子。我知道,你拿我当妹妹,那我也将你看做自己的姐姐。姐姐,我们之间的事情别插进任何人任何事好吗?” 然而,寻钏的执著到了令人无法撼动的地步,她抱着陌玉仍旧往前走。 “姐姐!”陌玉怒吼了一声,心里又急又怒。 但是一直静默着的寻钏突然笑了,她轻轻笑出声来,带着一抹久违的温暖之意。 “玉儿,让姐姐抱着你一直走下去。姐姐好想这条路漫长得没有尽头。若有,姐姐希望迎接我们的是一场美丽纷飞的大雪。” 她的话里洋溢着一种朦胧的幸福。 陌玉听完,一下子湿了眼眶。 这条暗道通往的是一间寝殿,运用灵力,从另一幅仕女图里出来。 寻钏将陌玉平放在床榻上。 “玉儿,你好好睡一觉吧。等你睡醒了,一切都没事了。” 不待陌玉反应,她便施法让她迅速进入睡眠。看到她沉沉地睡去,寻钏也长长吁出一口气。 她按住自己有些隐隐作痛的下腹,皱紧了眉。 这时,一股深蓝色的海水从门缝中挤进来,流到床前,化作了一名小虾兵。他向寻钏报告:“公主,千诛阵破了。” “是他无损的出来了吧。”她毫不意外地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丝难看的嘲笑:“那三名仙人呢?” “依照公主之前的安排,早已等在千诛阵外。此刻,正在进行一场大战。” “血如意?” “在人界皇帝那里。” “凌明轩!”寻钏闻言狠狠咬牙,双眼闪过一丝冷光,“等我事后再和你算账!” 话落,她化作一条蓝色水龙,从房间里消失。 而此时,同一时刻的藏宝殿外,风云突变,魔气几乎遍布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天赤以最真实的身份示人,一袭白衣冷漠得似有冰雪冰封,却又仙子般不染纤尘。 三名男子包围住他,手中的仙剑直指他前胸,寒芒蚀人。 急急赶到的狂简与大吃一惊,显得那么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们……” 怔了一怔,他又明白过来,嘴边露出一个苦笑:“又是寻钏,她制造的惊喜真是太多了!” 说罢,他走近天赤。 天赤眼神阴冷,看也不看狂简与,只问了一句:“金童呢?” 狂简与摇摇头,目光黯淡,“我去过妖魔两界和各个附属地,仙神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兵力大增,在我们的地界处大肆入侵。金童无从抵抗,已经被杀死……” “谁杀的?”天赤眼底冰芒大涨。 狂简与看他一眼,目光闪烁不定,言语吞吐不清。天赤冷笑一声,心下早已有了定数,“是寻钏!” “天赤!”狂简与终究是疼惜那个为爱义无反顾甚至不择手段的女子,“眼下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白瑟两个时辰前就带着沂山弟子攻上沂山了,那四个老头也被救走了。还有,冥界也起兵反抗了。我们纵然有妖魔两界的兵力,但为了镇住那些地盘而势力大量分散,再加之神界方面,天帝也派下大量天兵天将,趁着你忙于四海之际长驱直入魔界。天赤,我们多年的努力马上将要付诸东流了……” “不会!”天赤冷声打断他的话,“本王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们没有退路了……” “你退缩了?”天赤再次截断狂简与的话,绝然道:“看在你多年来为本王尽职尽忠的份上,若你要走,随寻钏而去,本王不拦你,也承诺留你一条命在。” 他话意决绝嘲弄,听在狂简与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么走,要么留,本王不需要一个三心二意的人!” “天赤,你何必这么绝?” “狂简与,你为了那个女人早已失掉了你自己!” 天赤阴冷嗜血的目光倏地瞥向他压抑着薄怒的面孔。 狂简与微愣,随即连连冷笑,牙根紧咬。“天赤,为爱执着的人才是真正的自己,我不过找回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自己。而你,天赤,我以前一直认为你是喜欢陌玉的,可是现在看着充满杀气的你,听着你质疑我的爱情,我不得不重新考虑我的判断。你是真的喜欢陌玉吗?还是你根本就是在利用她!你不过需要借助她的血重新唤回龙灵珠的圣洁好启动神机镜!天赤,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我看错你了吗?” 矿建与说着,声音顿了顿,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你一掌打掉了寻钏肚子里的孩子,这件事我并不怪你,因为的确是她暗算你在先。”他声音再次顿下,目光变得坚毅异常:“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这场战役还要继续下去吗?” 天赤看着他,淡声道:“本王早就说过,踏上这条道路,便没有停止的那一天。除非,打到天帝面前!”即便是一路鲜血,他也在所不惜。 狂简与闻言,笑了一下,笑里有一丝无奈,也有一丝了然。“好,坚持最初的我们。我也不会走,除非打到天帝的面前!” 大殿前皆是一片无声。魔气涌动在空气里,压迫着所有人的神经。 凌明轩站在一群御林军的身后,面无表情,他看向那三个包围住天赤的男人-- 无涯,非愁,白羽。 伏魔剑,镇妖剑,炬冥剑。 这是寻钏最后一个部署计划。 早在天赤抓获沂山弟子并囚禁他们时,寻钏便利用畅入魔界的机会趁着天赤不在偷偷潜入牢狱之中,偷梁换柱救走受炼狱折磨的无涯和白羽。 炼狱素来是仙神两家的致命魔池,寻钏救出他们时他们早已奄奄一息。思虑之下,她找到凌明轩,提出与他合作。而合作的第一个要求便是借血如意,救活无涯和白羽。 第七十四章 何从 失去了春俏的凌明轩早已将天赤恨之入骨,哪管昔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捕捉的死敌,更何况还是天赤要抓的沂山弟子。不管对付天赤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他们这群人现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想要报仇,必须先连成一气。于是,他当下便提供寻钏提出的一切物质条件,但是除了奉上血如意这个条件。 凌明轩始终不愿意把血如意拿出去,寻钏冷笑,与他商量,要求事成之后把血如意交给她。凌明轩眯着眼睛,笑一笑,算是应下了。 他们后来秘密商量对付天赤的对策。 寻钏告诉凌明轩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即沂山派掌门人白瑟五百年前为铸三把仙剑酿成大祸放出战寰魔君天赤的事件。此事并非空谈,那三把仙剑也确实具有威力,只不过剑主灵力尚低,不够发挥出仙剑的最大力量。此次她必须要用血如意救活无涯和白羽,并安排他们在天界瑶池进行大幅度增长仙力的修炼。 其中,非愁尚晚一步,但至少他本身没有什么创伤,修炼起来不成问题。 寻钏记得,她找到非愁的时候,他正喝得酩酊大醉。见到寻钏,他直把她认成了春俏。 寻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又是一个痴情种。 她看着这个一身酒气,萎靡不振的沂山大弟子,一巴掌打醒了他。 她一字一句冷冷告诉他:“要想为春俏报仇,要想让她在九泉之下安息,那么你必须要听我的话。首先,你得振作起来跟你两个师兄弟一起去瑶池修炼。其次,你必须得明白,天赤才是杀害春俏的最大的凶手,同时也是你最大的敌人,而不是凌明轩。当然了,如果你若再想凌明轩为春俏陪葬,我没有任何异议也不会多加阻拦。但是,在这之前,你要以大局为重,懂吗?” 非愁布满血丝的眼睛很是红肿,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寻钏。 不消片刻,寻钏便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她知道,他终是妥协了。但是,走之前,他多加了一句话:“事成之后,我要凌明轩的项上人头!” 寻钏回答:“事成之后,你们的纠纷我管也不想管。” 于是,她便纠集了这些重要的人物在各为所得的目的之下,精心准备了这个不成功便成仁的庞大计划。 同时,表面上的臣服为这个大计划提供了最完美的障眼法。 寻钏无比笃定地相信,她会是这场游戏里最大的赢家。甚至,她把她肚子里狂简与的孩子也当做了这一场算计里作为牺牲的棋子。 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凌明轩始终不愿意把血如意毫无保留地给她,他只愿意用来救活无涯和白羽,随即就将血如意收了回去。 …… …… 藏宝殿前。 凌明轩在不远处掩映的御林军之中重重咳嗽了一声。 无涯三人的眼底立时亮起了一道锐利的亮光。剑尖闪着寒芒直指中间的天赤。 天赤看也不看他们,始终将目光锁定在狂简与的身上,“想清楚了?” “是,想清楚了。” 狂简与笑起来,笑容俊朗。透过他的笑靥,天赤仿佛看见了五百年前那个年少轻狂、血气方刚的少年。 他微微一怔,心底划过了一丝复杂的情感。 狂简与走过去,与天赤一起并肩而立,催动灵力召唤出银戟。 无涯看着他们,冷冷道:“别后悔!” “只怕后悔的人是你们!” 狂简与又恢复了往昔的桀骜不羁。 非愁递出镇妖剑,剑身银光大放。 天赤眯了眯眼,仿若深渊般的眼底涌起大片的潮湿,雾一样朦胧迷离。 “为了你,为了让天帝妥协,我必须杀戮。不是我逼天下,而是天下在逼我,是天帝让我无可奈何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我背弃全天下,成为千古罪人,全是为了你,在所不惜……” 黑魔之气急剧从他体内释放出来,激得他白衣疯狂舞动,衣衫猎猎作响。 …… …… 陌玉醒来之时,松岩正担忧地守在她身边,见她睁眼,他立即松了眉头俯身抱住她。 “我的小玉儿!” 他的白发垂下来,落到她的脸上和颈上。他瘦的尖削的下巴搁在她肩上,磕得她生疼生疼。 “松岩!”她异常难受地落下眼泪,“松岩,对不起。” “傻瓜。” “松岩,你没事,对不对?” “没事,为了你,我怎么能有事呢?小玉儿,你也得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回昆仑山。” 他扶她从床上坐起,温柔地拂了拂她额前的碎发。 “姐姐呢?”她问。 他拂发的手微微一怔,“你全都记起来了?” 她点点头,双眼潮湿地看着他,“松岩,我很混账是不是?竟然让你和姐姐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我还责骂姐姐对天赤太狠毒。她做着一切都是为了我,我……” 她说着便抽噎起来,连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小玉儿,你是我们最珍贵的人,又何来内疚呢?” “姐姐呢?” “她和凌明轩在一起,你放心,她没事。” 陌玉泪眼朦胧地凝视他,颤抖的双手抚上他白得如雪般刺眼的长发。 “松岩,”她突然问,“真的是天赤把你关进极北深渊里喂食血龙果才让你变成这幅样子的吗?” …… …… 藏宝殿前,硝烟弥漫。浑浊的空气压抑了浮动的魔气,天空是溃不成军的灰暗色。 那场大战,几乎是天昏地暗。 天赤站在中间,犹如一座万年不动的冰山,他的白衣上一点点浸染出朵朵鲜艳妖娆的红色血花…… 无涯、非愁、白羽亦是血染衣衫,剑尖嗜血,散发出低暗的清光。 凌明轩仍旧藏于一批御林军之后,遥遥凝望中间那对峙的情形。 狂简与摇摇晃晃撑着银戟从地面上站起,“天赤,别管了,让他们统统下地狱吧!” “你走吧。”天赤突然道,他刚一开口,一缕血丝便顺着嘴角淌下,他漠然地伸手抹去。 “天赤,你疯了吗?况且,他们三个沂山弟子有什么可怕的?” “不是沂山弟子,是天帝。狂简与,你撤吧。” “什么?” “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天赤的眼底陡然亮起一道锐光,直直射向狂简与浮躁的面容。 他身上散发出更加浓烈的魔气,环绕了整座大殿。 狂简与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威严,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他微微一愣后,毅然点头:“好,我在魔宫等你,给你清出一条道路来!” 说罢,他化成一道黑色矫龙,游上了昏暗的天际。 狂风大作的平地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无涯、非愁、白羽冷漠得仿佛是三个没有一点情感的傀儡。 ------题外话------ 葶葶在这里跪求求支持,都这么多字数了还是免费章节呢!哭~ 第七十五章 追随 整个皇宫在那一刻天昏地暗,无涯三兄弟终究是没能奈何天赤。 天赤化作一道黑影从天际蹿出。 凌明轩在御林军之后重重咳嗽。 寻钏阴沉着脸从一旁殿顶上跃下,落到凌明轩身后,冷声道:“凌明轩,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然呢?”凌明轩回头看她,“连沂山弟子都困不住他,就凭着我区区凡人能做什么?” “这话说的,你以前跟妖魔勾结的野心去哪里了?!”寻钏伸出手来,“要么给我血如意,要么给我尚方宝剑,快!” 寻钏一脸狠意,凌明轩一动不动,淡淡道:“朕说了,血如意事后才可以给你,至于尚方宝剑,你没有资格拿。” “你出尔反尔,你是故意放走天赤这个大魔头的!” 寻钏大吼,猛地出手一把抓住了凌明轩的衣襟,眼里寒光暴涨,透出一丝丝的嗜血之意来。 凌明轩依旧面无表情,他看向御林军前方的沂山弟子,勾唇:“看来他们是中邪了,你看不出来吗?” 寻钏回头,看到无涯三兄弟还执剑站在那里,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毫无生气。 “为了杀死天赤,我不需要管这么多!” 她甩开凌明轩,化身为蓝色水龙游上天空,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凌明轩看着她不见,挥挥手撤去了大批御林军。 无涯三兄弟开始呆滞着双眼往外走去,缓缓离开了。 待到陌玉疯了一样赶过来的时候,只见到大殿前打斗过的狼藉。 凌明轩眼见她一脸慌乱,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他们都走了。” “凌明轩……”陌玉愣了一会儿,才急急问道:“天赤呢?天赤去哪里了?” “许是……回魔宫了。” 陌玉讶然地看着凌明轩,她对他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他那一截光洁尖俏的下巴,现在她再见他,发现他下巴上长满了青青的胡渣。 凌明轩,失去了春俏,无异于失去了一切。 陌玉在那一刻心底有些苍凉。 她转过身去欲走,凌明轩叫住她:“告诉寻钏,该给她的朕不会少她,但是她不该拿的,朕是绝对不会让她碰的。也别让她妄想着抢夺,人间有一句话叫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朕同样可以撕破脸让大家全都得不到好处!” 通过她给出的警告,是何意思?陌玉不明白,但是心里冷笑了一声,也算是再次知晓,凌明轩不管有没有经历过春俏这道情关,他凌明轩依然是凌明轩,他的野心也依然不会为此改变一分一毫。他与寻钏做的交易也只能是交易而已。他说寻钏背后留了招,那他自己又何尝相信过寻钏? 一样藏着私心,一样可以化成狼将同伴撕成碎片。 陌玉笑意隐去,离开了皇宫,往魔界而去。 三界六道一片混乱,抬头望去,到处是黯淡的雾霾,妖魔肆虐。 陌玉靠着微弱的一点法力驾起一团小云,也不顾会被妖魔袭击,就这样低空飞翔。 好不容易来到魔界的入口处,却发现那里魔兵守卫森严。 一阵白光骤然从魔界深处爆发而出,随即一团黑雾缓缓飘起,逐渐散开在浑浊的空气里。 陌玉一愣,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是天赤,他在里面!她一惊一喜,想要上前。 “玉儿!”一只手猛地搭上她左肩,将她拽到了一个角落里。 陌玉诧异,定睛看去,怔住:“姐姐?怎么是你?” “你疯了,你一个人跑到魔界来?!”寻钏面色甚是难看,冷声斥责她,“你知不知道,现下天帝派下天兵天将长驱直入魔界,你要是进去被误伤了怎么办?简直胡来,回去!” “我来找天赤。”陌玉开门见山说明自己的来意,往后推开了两步避开寻钏的手,“姐姐,不要执着了,放弃和天赤为敌吧,他并不坏!” “到现在你居然还维护着那个大魔头?你难道忘了他这几百年来是要找到你并毁掉你,你还真傻,自己往火坑里跳!松岩呢?他怎么让你一个人跑出来了?”寻钏冷冷一笑,气极。 陌玉摇摇头,“不是这样的,他如果想要毁掉我,那他当初在神机镜里的时候就可以那么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所以说你傻!” 寻钏无话可说,举起手来就要点晕她,陌玉早有所觉,在她的手落下来之际翻身避开。 陌玉急急退后,眼里无奈而焦急。“让我任性一次吧,姐姐,不要阻止我。五百年前,你为了不让我和天赤在一起就把我们分开,姐姐,这一世,我不要再违背自己的心愿!” “放肆,你是龙女,玉儿,你记住,你始终是我东海八公主,既然是神族,那就不要和誓不两立的魔头在一起!跟我回去!” 寻钏眼里寒光大涨,再次扬起手来,手中亮起一团蓝色光芒,就要击向陌玉。 陌玉大惊,还来不及做反应,从旁侧突然飘过一团魔气,袭向寻钏的光球。 寻钏抬眼,将光球击出,把魔气砸得粉碎。 “咯咯咯咯……”一阵诡异的笑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寻钏皱起眉头:“不好,是魔!” 三界大战,各种妖魔从栖息地跑出来,为祸各道,现下又有天兵除之,更是激发了妖魔的恶性,见到仙神便攻击。 密密麻麻的黑色魔气包围了她们,上下浮动着,仿佛黑色的潮水要将她们淹没了。 寻钏手一伸,祭出了散发着淡色光芒的长鞭,往地面上一抽,浮起一圈蓝色光辉,击退了魔气三尺。 “姐姐!”陌玉一唤。 “小心,玉儿。” 寻钏说着将手中长鞭挥起,灵巧舞动,衣裙翩飞,灵力在空气里一阵阵波动。 陌玉看着她跟众魔打斗,心下一动,一步一步往外围逃走。 他们这边的打动也吸引了魔界城门口的守卫的注意,纷纷持着法器赶过来,大喊:“魔界门口,不得撒野!”说罢,动起了手。 陌玉一股脑儿从一边溜了过去,跑得飞快。 “咯咯咯咯……”刺耳的笑声逐渐消失在她身后。 ------题外话------ 求支持! 第一章 不是结束的结束 陌玉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的魔界的世界,那是有着一片漫天涌动的黑云,暗色的天空,但是另外一切都与人间无异,该有的秩序,魔界也是有的。 只是此刻,她看到的是混乱的魔气弥漫在魔界的每一处角落里。偶尔有白色的身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那些都是神族的由天帝派下来的天兵天将。 混战不乱,三界六道彻底失去了该有的秩序,就连轮回之道都开始出现了漏洞。冥界一名叫做“黑鸦”的大将带领冥兵起兵反抗天赤,沂山险地在这两天内被收复,大批妖魔下山赶往各个战乱之地,真正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陌玉朝前走一步,再走一步,白光混着黑气在她面前飞舞而过。 天赤依然穿着那一袭白得似雪的衣衫,手执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四处激战,白衣舞起来,青丝乱飘。这样决绝而又凄美的身影在陌玉眼里逐渐凝聚成了一滴清泪。 一名银甲大将持长戟直指天赤,冷冷道:“魔头,除你乃是顺应天道,一千年前你犯下错误,不仅害了你自己,还害了我神族的神女,你可知你罪孽至极!” “你确定这一切是本王所害?”天赤亦是冷笑,眼神犀利,“说魔罪恶,那你们所谓的仙神又何尝不是道貌岸然?可笑可怜!” “一派胡言!” 银甲大将眉目一敛,伸手就递出了手里的长戟,朝天赤刺去。 天赤横剑挡过,往后掠过三尺见远,停下,单膝跪地。 陌玉见此情形,一怔,连忙不管不顾奔过去。 “天赤!”她大喊。 明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使得天赤分心,也明知道在这个混乱的节骨眼上自己不能出现,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想要出现在他面前,好好看一看他,知晓他是安全的,她便会放宽心。 就是这样,自此心里有了一种牵挂,剪不断理还乱。 天赤听闻声音抬起眼来,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形,面色一白,眉头细微的皱起。她不该来,他心底暗叹一声。 “走。”他从地上站起身来,面色苍白,却是冷寂着神色。 “我不走,如果你不安全,我是不会走的!”陌玉甚是固执,一脸倔强。 她就站在天兵天将的包围圈之外,直直看着他。 “你疯了。”天赤道。 “对,我就是疯了,从知晓那两世的真相之后,我就开始疯狂!天赤,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不管你是人是魔,我都要你好好活着,活在这个纷乱的世上,哪怕三界六道自此恢复不了秩序,哪怕有一天我们都要面临最大的劫难,哪怕……我在未来的某一日死去,我也要你好好活着!” 陌玉眼里含着晶莹而破碎的眼泪,颤颤滚滚,挂在眼角,下一刻仿佛就要坠落。她的心底其实很脆弱,但是她的表情很坚强。她甚至笑了一下,朦胧而迷离的微笑,也在那一瞬间落进了他的心底,让他浑身一颤。 但是,微微的诧异过后,他的眉头皱得更起。 黑气漫过他们的眼。 银甲大将眯起眼睛,朝着陌玉嘲弄一笑:“哦,一条鱼妖?战寰魔君什么时候勾搭上了一条小鱼精?” “本王也不知这个魔界何时跑出了一条法力低微的鱼精。”天赤别开眼去,语气冰冰凉凉。 陌玉心里顿时苍凉一片,她最怕的就是眼前这个情况,她其实不怕他在得知她是补天神石转世之后要杀了她,她其实最怕他在这之后不再理她,因为她尴尬的身份,因为所谓的保护,他装作不认识她,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而后,他继续做他不可一世的魔君,她继续在沂山做着她的小弟子,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她苦笑了一下,开口:“是啊,我是一条鱼妖,可我也希望我还是那条活在昆仑山无忧无虑不知何为情字的鱼妖,而不是现在这个经历了太多太多而不复以往快乐的沂山弟子!” “沂山弟子?”银甲大将挑眉,“沂山乃是仙门重地,何时收起一条妖精做弟子了?白瑟掌门人真是怪癖。” “不用你说我师傅!”陌玉气极之下狠狠瞪了那人一眼,“仙神本是一家,我虽然不清楚天帝的品行,但是我总觉得我师傅比起你们这些天神,要好太多太多了!收我为弟子到底是对与错,不需要你们这些外门人评论!” 天赤闻言,倒笑了一下,淡淡的笑意,从寡淡的嘴角边划过,被陌玉一眼瞅到了,她心情立时转好,刚才的凄凄怨怨顿时消散一片。 “天赤,你加油打倒他们!” 她笑起来,眉眼一线,不倾城,却暖亮了他的心。 他的表情趋向柔和,握紧了手里的魔剑,直指银甲大将:“容蓬,想你在天界一千年来过得太舒适,这法力都弱了许多,可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有你这个大魔头在,本将怎么会生疏武艺?你只管放马过来,看本将不把你杀的落荒而逃!” 银甲大将容蓬一挥手,散去周边的天兵,与天赤一人单打独斗。 天赤身上散出一股浓郁的魔气,即使之前跟沂山三弟子打斗了一番,受了点伤,但是对付眼前这个天将,他自认为绰绰有余。 黑气席卷过他的身躯,一袭白衣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唯有手中的剑散发出一抹淡淡的银光,其光看似柔和,实则犀利无比,似箭般射向容蓬。 容蓬的长戟亦是发出白光,灵力缓缓从体内释放。 陌玉退后几步,给自己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防护结界,以防他们打斗起来伤及到自个儿。 天赤随即也罩起了一个结界,将他和容蓬单独隔绝在一个空间里,随后浮起了一层黑色的雾气,将透明结界染成墨色,不辨情况。 陌玉在外面静静等着,大约过了有半柱香那么久,结界内突然传来一声“兹兹”的破裂声。黑色魔气缓缓消散,两人的身影呈现在众人面前-- 容蓬吐血倒地,连声咳嗽,天赤一身戾气,手中魔剑指地,一脸阴翳。 陌玉无故松了一口气。 又过半晌,结界散去,一众天兵涌了上去,包围住天赤。 天赤冷冷一笑:“还是和一千年前一样,不自量力。” 天兵就要动手,容蓬挥手制止:“住手!退下!” 天兵虽不明此种状况,但还是撤手退下去了。容蓬从地上爬起来,手指摸一摸自己的脸,苦涩道:“千年过去,你变得更加强大。看来,昔日之事还是成为你心中疯狂的执念。” “本王说过,会让天帝悔不当初。” “天帝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本王打上神界,要亲自质问当年之事。你走吧,告诉天帝,本王绝不屈服与他。” 容蓬苦笑,带领一众天兵离开了,走之前,他多看了陌玉几眼,眼带深意,且说了一句叫陌玉一头雾水的话,他说:“希望这个姑娘不会成为第二个紫艾。” 陌玉虽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却发现了天赤在听到最后两个“紫艾”的字的时候,眼神望过来,眼底深处带了一丝冷冽的寒光,直直刺向容蓬。 那样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冰冷那么简单,这其中还掺杂了其他什么情绪,比如憎恨,突如其来的恨意,弥漫在他眼里,像一股深沉的黑色潮水,要将容蓬淹没至死,那么深刻,那么绝望。 陌玉莫名地心慌,到底是什么让天赤产生了那样的感情,好像他此生失去了什么最为宝贝的东西,她在那一刻看懂了他眼底深处乃至灵魂深处的痛苦和无奈。 天赤,是否在一千年前曾经经历过什么痛不欲生的事情,才导致今生今世要这么痛恨天帝痛恨神界,不打到天界誓不罢休! 陌玉心里很难过,一来是为天赤曾经受过的伤,二来她怀疑天赤在千年前爱过一个他至今都无法忘记的女人。这种认知和怀疑让她心底一痛,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禁不止往后倒退一步,眼里含了泪水。 她遥遥与天赤对望,天赤看着她,眼神归于平静。 “陌玉。”他提着那把魔剑朝她走过来,白衣染血飘在魔界暗沉的空气里。 黑色的魔气还是一缕缕从他们身边无声无息飘过去。 他的这个带点萧瑟的身影映在陌玉眼里,让她无端心疼。 她在那一刻很想要拥抱他一下,但是因为对于未来的无知和恐惧,她选择了退后。 他前进一步,她便后退一步。 终于,他发现了她的异样,他停下了那道缓慢的步子,顿了一下,他收起了那把剑。 “陌玉。”他再唤了她一身,声音略微无力,“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魔界了,这里不适合你,你回去沂山,回去东海。” “为什么……”陌玉喃喃,她也不知道她现在问的这句话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是为了先前容蓬大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还是想要问一问他赶她走的原因。 “你也看到了,眼下四下战乱,各处反抗,没有什么是安全的。不管你是不是鱼妖,你始终跟仙神两界脱不了关系。陌玉,本王是魔君,不是旁人。” “那又怎么样?那有什么关系?” “怎么毫无关系?那日在神机镜里,你不是也看到了,你是神石转世,女娲神塔需要你。你难道甘愿化作一块无心无情的石头去镇压天底下的妖魔鬼怪吗?别幼稚了,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本王可以放过你,也将此事忘却,你也把这些过往都忘了吧,回去你的沂山好好当你的沂山弟子。下次再见,本王绝对不会因为你法力低微而手软!本王说过,誓要攻入天界,那么本王又岂会放过你们沂山?” 话到这里,陌玉就算是再笨也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刀两断?”陌玉悲凉一笑,往后再退却一步,笑容到最后变成了冷笑。“我这么不顾危险来找你,不是为了要听你说要断绝我们的关系!我们摸都摸了,亲都亲了,不是吗?!” “不要幼稚,陌玉,本王可曾逼过你?”天赤面无表情。 陌玉愣了。什么叫做伤人不自知,这就是!估摸着天赤是没有什么情绪,他恐怕连心疼都不会心疼一下,可怜她还掉了眼泪,是啊,眼泪在那一刻汹涌而至,她心痛难忍,往后一步步退却。 “我知道了,天赤,你也是那么坏!”她突然大喊一声,掩面就往外跑。 自始至终,天赤一直没有任何情绪,眼见她面色大变,眼见她伤心欲绝,再眼见她落泪跑掉。 就这样结束了,他们之间,本不该扯上任何关系。到了最后,还不是害人害己。 如果一开始在沂山无极深渊里没有遇到她并救下她,他就不会一次又一次面对着她手下留情。 然而,两世情缘,早在他第一面见到她的时候,就不觉得她陌生,他其实当时很奇怪,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但是一直记不起来。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她。 至此,他留下了一个长在心尖上的毒瘤,割不掉,舍不弃。 第二章 重回沂山 仙界,沂山。 天帝派下的天兵天将助沂山弟子夺回了仙地,并再次修复加强了重重结界。 一切似乎又回归到了原始。 陌玉站在那方巨大的广场上,举目看去,依旧是长长的台阶,台阶最上方耸立着金碧辉煌的正殿,她眼神微微迷离。 有穿白衣的弟子从她身边走过,看到是她,又回过来惊喜地打了声招呼:“小师妹,你回来了?师傅他们都在大殿里,听说师兄他们没死,他们回来了!你也快去看看吧!” 师兄…… 陌玉愣住:“什么师兄?” “无涯师兄他们啊,他们都平安归来了!这真是个好消息,可把师傅长老他们感动坏了!看来老天还是没有亏待我们沂山!天帝保佑,天帝保佑!”白衣弟子兀自高兴,说着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笑容黯淡下去,“只是,春俏师姐没有回来……” 陌玉眼神一滞,赶忙去了大殿。 熏香袅袅的大殿里,白瑟仙风道骨坐在上首,四大长老伺立在他身侧,他们面前,站着无涯、白羽和非愁。 陌玉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这么一副场景,眼里瞬间湿润了。 她依稀记得,不久前,她刚来沂山的时候,也是和现在差不多,只不过,少了春俏和云延穹。 春俏坠楼而亡,已成事实。云延穹在被关入魔界牢笼的时候便因为身受重伤而过世了。留下的无涯和白羽被寻钏所救,送到了神界瑶池救助。 一切恍若隔世。 “师兄!”陌玉急急走到他们面前,想要确认着什么。 “陌玉。”白瑟却唤住了她,轻叹一声。 无涯抬起眼来,冷冷瞥了陌玉一眼,这一眼,犀利而冷漠,像是陌生人般带着一丝的嗜血味道,直看得陌玉心里发毛。 “怎么回事?师兄他们……” “如你所看到的这样,无涯他们好好地,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但是……”井德长老摇摇头,眼里甚是不忍。 弄隐叹息一声道:“陌玉,他们是回来了,但是灵魂却早已不在。” “什么意思?” “你不会看啊,他们还认得你吗?”太平中气十足朝陌玉喊了一声,脾气依然暴躁,吹胡子瞪眼的,“这些徒儿连我们这些长辈都不肯认了,难道还会识得你这个黄毛丫头?” 陌玉更是茫然,看向白瑟,“白瑟,难道师兄他们失忆了?”她不愿意相信,再次望向他们三兄弟,一个一个看过去,问道:“大师兄,我是陌玉,你还记得吗?二师兄,三师兄?我是你们的师妹,陌玉啊,还有印象吗?” 她伸出手去,想要触碰白羽一下,白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的逼近,顿时眼底亮起一道寒光,手上炬冥剑一动,快速横在了陌玉眼前,生生制止了陌玉的手指。 陌玉一怔,眼里泪光闪过,喃喃:“白羽师兄……” “他早已不是你的白羽师兄了。”白瑟道,“过来,陌玉,为师有几件事想要跟你说一下。惜眉,让他们先走吧,回去休息。” 惜眉点一下头,上前引着他们三兄弟出去了。 陌玉看到,这三人眼光呆滞,惜眉用拂尘在他们眼前划了一道白光,他们便转过身跟着他走了,身形僵硬,步伐缓慢,好似一个被人控制的毫无生气的傀儡。 大殿的门被轻轻关上。 陌玉抹去了眼角的眼泪,深吸一口气,“师傅,您要说什么,您请说,如今三界危难,沂山遭受重创,早已今时不比往日。弟子陌玉能帮得到忙的,一定会帮忙,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好孩子。”白瑟笑一笑,慈眉善目,眼里带着一丝悲悯的神色,他招手将陌玉唤到他身边,“陌玉啊,你师兄们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幅样子,形同傀儡。而想要制服战寰魔君,只有靠他们才行。” 陌玉闻言不语。她早些时候便在听天阁听师傅和几位长老说过,战寰魔君天赤之所以会从镇压他的女娲神塔中逃出来,是因为师傅长老他们铸剑引起妖魔肆虐,最终导致天赤出世。说到底一切根源都在铸剑上,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再次制住天赤,除了上古时期遗落下来的一块女娲石之外,还需要这三把仙剑连成一气对付天赤。 换言之,现下能够拯救三界六道的还是要靠沂山。 仙剑合力,女娲神石。两样东西缺一不可。 世人都知,仙剑就在沂山手里,却不明那块神秘的女娲神石也在沂山派之中。 陌玉不免苦涩一笑,神色间都带了浓郁的落寂。 “师傅的意思是,必须唤醒师兄他们,让他们修炼灵力,驾驭仙剑,跟天赤决一高下,并再次用女娲神塔镇压天赤?”顿了一下,她突然问:“是天帝的意思?” 白瑟点一下头,暗自叹息,“我们沂山这次能够化险为夷,还是要多谢天帝和神族帮忙。眼下魔界也是重创,四海和仙界大部分地方都已经收回,妖魔全都退回去,想必是要重振旗鼓,准备再次大规模袭击。所以,陌玉,我们仙神也要联合起来,不给妖魔任何趁虚而入的机会。” “天赤那个大魔头,处心积虑想要扳倒我们,哼,现下还不是还要对付冥界。冥界在他的统治之下还不是照样起兵造反!掌门,这次是个好机会,我们有时间休养生息,也可以在这个时间里好好让无涯白羽非愁恢复心智,并好好培养他们,让他们去打败天赤!”太平甚为激动,一挥拂尘,手指都快要指到陌玉的脸上了。 陌玉皱起眉头,退后了两步,道:“太平长老,多日不见,长老还是好气色,看来先前天赤的打击对你来说不成问题。” “臭丫头,你还说!先前在听天阁,我怎么看着天赤那个大魔头对你手下留情?谁知道你被抓到魔界的那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太平早就看她不顺眼,大翻白眼,冷冷笑了一声,“你该不会是那个魔头派来我们沂山做奸细的吧?!” “太平长老,不要凭空污蔑我,我绝对不会背叛仙界背叛沂山!” 就算她爱天赤,她也还是会坚持她的立场,站在天下苍生的位置上去考虑一切,她也会劝天赤放下杀戮。但是可悲的是,天赤赶她走,她怕是以后再没有机会跟他好好坐下来,在一个风轻天好的日子里,跟他谈谈这个大千世界,谈谈天下苍生的疾苦,她总觉得,天赤是该了解百姓的苦楚的,但是为什么还要执意发动无休止的战争涂炭苍生,她始终不懂,也许,也没机会再去懂得了。 她别开眼去,垂下了眉目,安静下去。 太平轻摸自己的长须,重重从鼻子里呼出了一口气,算是哼了一声。 “别吵,太平,听我说完。”白瑟挥手,示意他们都安静。“陌玉,为师说过,五百年前,我们为了采集魔界龙血果、妖界伏藏花,冥界食魄光,放出了无数的妖魔鬼怪,铸成大错。而如今,这三把仙剑的威力被打开,你要知道,这剑之所以这么厉害,厉害到足以对天赤造成禁锢,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三把剑中掺杂了至阴至邪的妖魔之气,这些邪气迷惑了你三个师兄的心智,致使他们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想要让他们好起来,必须……” 白瑟说着顿了一下,略微有些为难的看着陌玉。 陌玉抬起头来,从师父的面容上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她问:“以毒攻毒?” “可以这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该是怎么样得到的这三把仙剑,该是怎么样救助你师兄们。” “血龙果,伏藏花,食魄光?” “不错,陌玉,师父和长老需要你帮忙。而眼下,也只有你才能担当重任。” 陌玉沉默下去,不再言语。 殿内静了一瞬间。 所有人都看着她。 太平最耐不住性子,率先出声,喝道:“怎么,怕了?我就说你是那个魔头派来做奸细的,你是心疼那个大魔头了吗?不舍得我沂山弟子灭了他?!” “太平,少说两句!”弄隐拉住了急着上前的太平,朝他挤挤眼。“再者这一个任务就交给陌玉一人的确为难了点,现下这个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妖魔肆虐,甚为危险。” “沂山弟子就不该怕危险,她刚才说什么你听到了吧,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依我看,全都是谎言!” “太平!” “我去。”陌玉陡然抬眼,眼底目光冷毅,看向太平,好像要证明自己不是贪生怕死,也不是妖魔派来的奸细。 太平倒是愣了一下,在确定不是开玩笑后,又扬高了下巴,哼了一声:“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个人物不是很好做到。到时候要是完成不了,看你怎么向天下苍生交代!” “既然是要为天下苍生负责,那陌玉就没有做不到一说。长老请看着吧!”陌玉亦是扬眉,眼神藏着奚落。 太平吹了自己的胡子一口气,一挥拂尘,别过脸去。 白瑟摸摸白须,笑一笑,甚为欣慰,“松岩果然没有看错你,果真是仙界能当重任的弟子,甚好甚好!” “当然,松岩那么有眼光,自然不会看错人!”说起松岩,陌玉就一脸骄傲,连着气色都好了不少。“师傅,什么时候出发?” “过几天,等到这世道太平一点了,你再出发,不急,为师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 陌玉点一下。白瑟看一眼几位长老,挥挥手先让她下去歇息了。 从正殿里出来,陌玉直接回了雅兰小筑。 另一边,人界,皇宫。 凌明轩手拿一柄通体血红泛着剔透红光的如意,坐在床榻上,另一手拿着一柄紫色短剑抱在胸前,嘴里低声喃喃:“春俏,春俏,你还在,是不是,你没死,你住在这把剑里,是吗?朕知道,你不会这么无情扔下朕一个人的!春俏,你告诉朕,你想要什么?你怎么样才肯再出现在朕面前,你说,你说啊……” 窗外,一片肃杀,眼见又要降下一场大雪,朦胧了整个人界。 寒气从外头蔓延而进,紧接着涌进一股深蓝色的海水,慢慢淌到凌明轩的龙床下…… 第三章 心里的执念和苦闷 凌明轩抬起头来,眼神呆滞了一下。 他的面前,缓缓现出一个蓝衣宫装女子。 他还未说话,女子便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没用的东西,成天抱着一把没有丝毫什么气息的剑,以为这样就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了吗?幼稚!” 这一巴掌,打得着实狠重,凌明轩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他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放下紫霄剑站起身来冷冷凝视寻钏,眸中似有怒火喷薄,“寻钏,你大胆,你可知朕是谁?简直放肆!” “可笑,你瞧瞧你自己都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是人界的王吗?我告诉你,一天不除去天赤,我们谁都别想好过!”寻钏面对这个男人的怒意大吼,她双目赤红,好似要吃人一般凌厉。 话落,凌明轩静了一下,他垂眼看向被放置在床榻上的本属于春俏的紫霄剑,过了片刻,他痴痴笑起来,三分癫狂,三分苦涩。 “她死了,春俏死了,我的春俏和我的孩子没了……” 不是朕,而是我。 他凌明轩,也只是个寻常男人,心里被伤害了,也是会疼痛难忍。 寻钏看着他的这副落魄样却毫不所动,冷冷道:“她死了,活不过来了,她是被天赤害死的,所以你不能这么自暴自弃,你先前不是跟我合作的很好吗?虽然最后还是围剿不了天赤让他跑了。但是我告诉你,眼下妖魔两界防守薄弱,我们要趁机打击。你再次跟我合作,我保证,这次,我一定会让天赤命丧黄泉!” 为春俏报仇……凌明轩抬起眼来,直直看向寻钏,却是在思量。 “怎么,不相信我?” “你还有这个能力?”凌明轩自然有所怀疑。 寻钏冷哼,“我是谁,我可是东海龙女,我有神族的帮助,再加上仙界的联手,我相信我一定会杀了天赤……” “把陌玉给我!”凌明轩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 寻钏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把陌玉交给我。”凌明轩道,眼里陡然明亮,泛出犀利冷光,“朕还没有眼瞎,那个沂山女弟子跟天赤之间不同寻常。你把她给朕,朕就不相信天赤不会上门相救。” “不行!”寻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的条件。 “为什么?”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总之,你必须听我的。”她偏了偏头,看向他的手心,道:“把血如意给我!” 凌明轩抬起自己的手掌,现出那柄通体泛着红光的血如意,冷笑:“休想!朕说过,天赤一天不死,朕就一天不能把它给你!” “我们是盟友!”寻钏怒。 “是啊,我们是盟友,但是你却连一个人质都不肯交给朕,朕要怎么相信你的诚意?” “说什么都行,唯独陌玉我不能交给你!” 在这一点上,谁也不能跟她寻钏讲价。她幸辛苦苦五百多年来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甚至双手沾满杀戮和鲜血,还不是为了她的小妹陌玉。要是在这个时候把她交给凌明轩,难保她不会有危险。她说什么也不能冒这个险。 凌明轩冷笑,收起了血如意,“那好,这柄血如意也不能给你了。合作的事,往后再说,朕很忙,你走吧!” 他转过身就在床榻上躺下,一手搂过了紫霄剑。 寻钏皱起眉头,一怒之下举起了手掌,但是转念一想,她又放下了。 毕竟凌明轩是受天命而继承皇位的正统天子,受天命保护,她要是现在杀了他,难保不会遭受天劫。 思来想去,她只得作罢,化作一滩深蓝色的海水从门缝里游了出去。 …… …… 魔界。 漫天漫地的黑云,从略微有些沉重的空气里丝丝缕缕地飘过,放眼望去,一片灰蒙。就连耸立着的魔宫都看起来仿似缭绕着黑色煞气。 接连七天,妖魔两界倾尽全力打退了神族的进攻,重新布置结界,整顿兵力,管理地界众魔。再者此次一战损失了魔界大量得力之才,就连心腹金童都被斩杀,这让天赤甚为苦恼。 狂简与赶赴妖界,也重新管理地盘,部署防护计划,打算休养生息养足了兵力后再与天赤联合,一举攻打仙神两界。 天赤下令关闭仙界、神界、人界通往妖魔两道的大门,并严加防守,不明身份者胆敢擅入,杀无赦。 一时之间,整个妖魔两界都搞得人心惶惶,妖魔两道各个街上都能看到一列列士兵来回巡逻。 是夜,魔界的夜更为深沉,似乎这个大地上空是没有繁星闪烁的。只能凭借着一些魔偶尔点起的昏黄光晕撑起这个黯淡世界的点点星亮。 几只魔从空荡地飘着黑色雾气的大街上行了过去,留下碎碎的叨念: “这个魔道越来越陌生了,你可还记得千年前,这里亮如白昼……” “我去过人间,千年前的魔界和人间无异,天色是湛蓝湛蓝……” “一夕之间魔界变了个样。” “天帝待我魔道不公,王也遭受委屈,被关在塔里千年,王理应给我们众魔讨回一个公道。” “谁说不是呢?据说王受伤了……” “……” 冷风飘过,声音在瞬间消散了。 一千年前,这个魔界也还是像样的。 天赤坐在魔宫的殿顶,穿一袭胜雪白衣,长长的衣摆飘在风里,缓缓摇摆,像是一块白纱拂过,迷离了谁的眼。 “你越来越不像你了。”一个声音淡淡响起在他身后。 天赤没有说话。 那个声音又说:“有没有后悔过?今天的这个局面,可是你想要看到的?” 天赤依旧沉默着。 那个声音也沉默了。 过了半晌,他的面前转过了一个人。 那是个男人,穿一袭飘逸的红衣,面目温润,温润到整张脸看起来没有什么特色,但是他嘻嘻笑的样子甚是让人印象深刻。 那也是一只魔,一只活了很长时间的魔,他在天赤还少不更事的时候便存在了,可以说,他是一路看着天赤强大起来,也一路看着这个魔界变了个样的。 这只魔就叫做红衣,天赤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见他穿得红艳艳的,忍不住嗤之以鼻。 结果这只笑得花枝招展的男魔便对他说:“我叫红衣,这个名字是不是和我的衣裳很配?” 天赤笑了,被逗笑的。 那个时候的天赤,在还未被关进女娲神塔之中的天赤,也是一只会笑会闹有血有肉的魔。 红衣喜欢讲话,对着天赤絮絮叨叨地讲着天南地北的事情,天赤多半是没有耐心去听他讲完的。 也许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变得长了,他们竟成了至交。 但是,他的这个有些变态的至交,十分不按常理出牌,在他们在一起呆了几百年之后,他突然无故失踪了,这么一失踪便是上千年,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直到天赤被关进了女娲神塔,他也没有出现。 今日三界大乱,他倒奇异出现在了魔道。 “千年来去哪里避世了?”天赤终于开口,冷冷问出一句话。 “什么叫避世?我只是游历去了。” “怎么又回来了?”天赤再次冷笑。 “天下大乱,魔界被捣鼓,身为魔界一份子,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你一直在暗处观看着这一切?” “天赤,你不该怀疑我。”红衣一撩衣袍,在他身畔坐下。“怎么,在想什么?” 天赤不语,从掌心祭出龙灵珠,龙灵珠散发着澄亮的金光,仙气十足。 “咦?”红衣好奇地看着这颗珠子,“不沾染一丝魔气,你居然也能控制住它?天赤,你越来越强大了。” 天赤只是细细看着这颗珠子,眼神清淡。 “在神机镜里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红衣突然问。 话落,天赤收手,收起了龙灵珠,转脸看他,“现下的境况这个不重要。” “怎么能不重要?要是让天帝早一步找到女娲神石,他们必定会再次用那座塔来镇压你。难道你还想让我来替你管一次魔界?” 红衣虽然笑嘻嘻,但是神色里带了一丝忧虑。 天赤冷笑,他就知道,在他出了女娲神塔之后再来魔界,这个魔界竟轻而易举被他到手了,且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为什么之后一直不现身?”他哑声问。 “那个时候你身边不是已经有狂简与了吗?他也很厉害,收服了妖界,成为你的左肩右膀。” “所以你一直在暗处挺高兴看着我们一刻不停歇地来回忙碌?” “这有什么不好吗?你们挺能闹腾……” 红衣摊手,笑得很无辜。 天赤眼神一冷,对着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红衣哈哈大笑。 “制服冥界!”天赤突然道,面色冷峻,不带一丝犹疑。 红衣笑意一滞,瞪大了眼指指自个儿的鼻子,“我?” “难道是本王?” 红衣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连声咳嗽,“你这是存心为难我。” “半个月时间,一万兵力,收服冥界。方案自己定,有事与本王商量,不能反对!” 就这样下了论断。 红衣十分不服,伸手就要拉住天赤。天赤身上散出一股黑气,缭绕而过他的身躯,顿时消失不见了。红衣的手扑了个空,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天赤,你真坏……”他拖长了尾音,笑眯眯的,从殿顶上一跃而下。 冥界,冥界近日起兵造反,可算是胆子大了不少。红衣在地面上来回的走动,可要怎么部署计划攻打?一万兵力?他想想看都觉得天赤小气,这怎么好分配人数呢? 他想了想,一打响指,笑起来,立刻化身为一道红光从昏暗的天际消失了。 第四章 神狐雪空 沂山后院。 三个白衣男人盘腿坐在厢房的软榻上,闭目养神,一动不动。三把仙剑分别放在他们身前,泛着淡淡的金光,在为他们护体。 陌玉从门缝里望进去,眯着眼睛寻思了很久。 三个师兄到底被这三把剑迷惑了心智,这几日,不管她怎么跟他们说话,他们都无动于衷,完全将她忽视掉了。有一回,她气极,伸手就要打他们肩膀,无涯猛地一把拔了伏魔剑,剑尖带着犀利寒光就抵上了她的脖子,把她吓得愣是面色一白。最后还是弄隐长老救了她,这三个化身成犀利冰山的兄弟甚是拽,看也不看她就飘走了。 陌玉气得跳脚,大骂:“你们到底还是不是我师兄?魔鬼,都是魔鬼!” 弄隐长老拉住她,对她说:“陌玉,别闹,他们现下就是这幅样子,让人甚为担忧。我们再观察几日,你就好好准备一下去妖魔冥三道的事情。” 一说起即将奔赴这三道干大事,陌玉心里就觉得慌乱乱的。 这会儿也是,一见到师兄他们,她就想到魔界。 她转过身不再偷窥,一屁股在石阶上坐下。 她倒不是怕采集那三样邪恶的东西,而是怕在魔界遇到天赤。 明明和他已经恩断义绝了,但是……终究是喜欢着的,因此才会惧怕那种再见的欣喜和激动之情。 正忧虑着,一只红纸鹤突然扑闪着翅膀流光溢彩飞到她面前。 传信! 她伸出手,接住了纸鹤,纸鹤在她掌心里化成一句话:“听天阁,速来。” 白瑟的声音。 陌玉立刻从石阶上站起来,赶去了听天阁。 听天阁里依旧熏香袅袅,白瑟盘腿坐在上首的蒲团上,四大长老并不在。 “师傅,找徒儿可有事?” “先坐。”白瑟一指自己面前的蒲团。 陌玉依言坐下,再问:“师傅有事请讲,陌玉定当去办。” 白瑟点一下头,和蔼道:“陌玉,你即将下山办理要事,但是尺素已寂灭,你的身上却无一样法器护体。这不利于你的出行,毕竟你将要去的地方不是跟仙界一样安全。妖魔冥三道鬼怪众多,你必须要小心提防。” “徒儿知道,徒儿会小心的。” “不,你一个人还是会很危险。” “可是,师傅,不就是我一个人吗?还有谁陪我一起去?” “自然还会有人陪你一起去。”白瑟微笑。 陌玉愣住。 白瑟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陌玉面前便出现了一道通体雪白的身影。 那个身影……陌玉怎么瞧见了一道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她不确定的揉揉眼睛,再去看,对啊,就是一根硕大的尾巴,还在上下左右来回的晃动。 “主人。”那条尾巴说话了,晃动的更为厉害。 那是个女孩子的声音,细细的,轻轻的,带点甜糯。 原来尾巴也会说话,也是会分男女的!陌玉张大了嘴巴,如遭霹雳。 “陌玉,这是雪空。”白瑟道。 陌玉一动不动,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雪空,抬起头来。”白瑟再道。 那条白尾再次甩动,这次软软地贴服下去,紧接着现出一张白皙的面孔来。 陌玉瞳孔一缩,随即眼冒桃花。 “这,这,这……” 这真是个好漂亮的女孩子,一双鹿眼,大大的,湿漉漉,像是储满了碧绿的湖水,看着这双眸子的时候,陌玉总觉得她像会在下一刻流出泪来。俏鼻樱唇,肤质细腻,一头银发又软又长,从身后直泻而下,长及尾椎。 陌玉看直了眼,这个女孩子还长着一对毛茸茸的尖尖的白色耳朵,时不时动一下。 好小好嫩的孩子,看模样大概十来岁的样子,穿一袭白底绣鲜红云纹的袍子,单膝跪地,之前看到的尾巴就是她的,从她衣后延伸出去,长长的毛毛的,此刻正贴服在地面上。 她眨巴着一双碧绿的鹿眼可怜兮兮地瞧着她。 陌玉顿时心一软,伸手就要去摸她。 “主人!”她眨眼,困惑地看着陌玉。 陌玉干笑一声,手上动作却不停,摸上了她的尖俏耳朵。呜……陌玉顿时眯起眼睛,好柔软好温暖的手感,简直太舒服了! 雪空眼底有泪珠打转,她封印解除以来,还没有人那么亲密接触过她。 “掌,掌门……”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因为一只膝盖还跪在地上,这一退,踉跄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主,主人……” 泪珠储满眼底,下一刻就要咧嘴哭起来了。 白瑟摇摇头,眼底带了一丝笑意,“陌玉,别闹。她是只神狐,此后便是你的灵兽了。但是她刚解除封印不久,灵力没有那么厉害,你先带着她历练一番,日后她定将成为你的左肩右膀。” “神狐?”陌玉细细看着这个可怜的小东西,摸摸她的脑袋,问:“师傅,你这是从哪里给徒儿找出来的?真是有趣!” “神狐属神族,是天底下身份最为尊贵,血统最为纯正的狐族。这世上已经存在稀少了。雪空因为被封印了千年,所以灵力尽散,现属于幼年期。你可知,成年期的神狐,灵力强大,世间难寻。你可要好好对待她。” “这么宝贝!”陌玉更为开怀,忍不住又多摸了雪空两下。 雪空“唔”了一声,趴在地上摇晃起了尾巴。 “她会变身吗?”陌玉问。 话落,白瑟还未答话,雪空浑身便闪过了一道白光,待到白光消失,陌玉手下已经躺了一只白色的小小狐狸,耳朵和尾巴都动个不停。 陌玉大喜,抱起来就亲了一口。 狐狸身上随即亮起了一道粉嫩嫩的淡光,她眨巴了两下湿漉漉的鹿眼,两道鲜红的血从鼻子里流下…… 陌玉愣住,白瑟也愣住了。 过一会儿,白瑟笑道:“雪空还小,刚出世,比较敏感,你……好好待她。” 陌玉忙不迭点头。 白瑟又向她交代了一些事情,并让她两天后再入藏宝洞取一样法器。 再入藏宝洞,陌玉也不惊讶,毕竟先前尺素是自愿做她法器,可如今她寂灭了,是该再换一样法器。于是她应允着出去了,哦,顺便抱着雪空离开了。 如今有了雪空,陌玉可谓是多了一些乐趣,她把她带回雅兰小筑,时不时逗她,可惜这个小东西太害羞,化作雪狐后一直不肯再变身,且躲在角落里,离她离得远远的。 陌玉要是抓住她,她就连声尖叫,当然,是低低的“唔唔”声,一双碧绿的眸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使劲摇着尾巴,想要得到一些怜悯。 可惜陌玉玩性大发,根本不打算放过她,拉着她逗了她大半夜才累得睡去。雪空也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瘫软下来,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等到去藏宝洞取法器的时候,陌玉也把雪空带着。 雪空依旧是一副雪狐真身,趴在陌玉肩头,跟着她进了藏宝洞。 这个藏宝洞,陌玉可谓是太熟悉了。 一条长长的道路从脚下延伸开来,通往暗寂的前方。两边的石壁上挂满各色法器,闪着暗暗幽幽的光华。 “主人要什么法器?”雪空细细轻轻的问。 “你觉得我应该适合取什么样的法器?”陌玉反问。 雪空想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剑?沂山以剑为主。” “可我不想舞刀弄枪的。”陌玉苦脸。 “唔……”雪空再想,“弓箭?鞭子?” “不不不!”陌玉连连摇头,手下意识地触到了腰间那盏一直挂着的白佛灯。 此时此刻,她仍是怀念起了尺素。那个美得惊为天人的女子,恐怕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够和尺素一样即使负天下人也不负她了! 她心里有一丝忧伤划过。 “主人?”雪空的毛茸茸的尾巴从她眼前飘过,晃了晃。 “没事,到时候再看吧。” 雪空看向前方,突然立起了身子,警惕道:“主人,结界!” “嗯,是无极回渊里的九层结界。” 陌玉抬起手来,按着先前长老交给她的解法,一层层解开了通往无极回渊的结界。 这一次,白瑟还是再三告诫最好不要去无极回渊,但是她一路走来,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法器,最终还是来了无极回渊。 陡峭而昏暗的的山崖耸立在她眼前,冷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崖底有一片又一片的黑雾飘过,至阴至邪。 陌玉小心走了一步,往下看去。阴风吹起她的长发。 雪空的耳朵和尾巴摇摆得更为厉害。 “主人,下面危险!”她道。 “雪空,你就是从下面苏醒过来的吗?”陌玉问。 雪空一怔,点点头,“是掌门把雪空唤醒,把雪空带到了沂山。” 众多厉害的神物,全都在无极回渊里沉睡着,包括尺素,也包括龙灵珠,现在,又加上了一个雪空。 “我想,下面的法器也更加适合我。”她看向雪空,“雪空,能带我下去吗?” “唔……”雪空迟疑,眨巴着湿漉漉的鹿眼。 “我知道有些危险,但是你会保护我,不是吗?再说,我这下面也下去过,不碍事的。”陌玉安慰她。 雪空再次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陌玉也眨眨眼,向她大放星星。 雪空沮丧地垂下了尖尖的耳朵,尾巴也贴服在地面上,点一下头:“唔……那,主人答应雪空,要赶紧上来。” “没问题。” 陌玉摸摸她毛茸茸的耳朵。 雪空从她肩头飘起,白光大放,绕过了她的身体。两人一起化作了一道白光,往崖底飞跃而去。 第五章 无极回渊遇险 黑雾漫过陌玉的眼,她只感觉有冷风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而她一直坠落一直坠落,雪空的尾巴卷在她腰身上,她感到一丝安心。 落地的时候,雪空甜糯的声音轻轻响在她耳边:“主人,到了。” 她定眼看去,看到雪空以真身漂浮在空中,正咧嘴朝她笑。 她们身处一方空地,往上,是漆黑浓稠的黑雾,隔离在她们头顶一丈的地方。这片空间里,闪烁点点银光,正是从不远处那个银潭里散出。 当初,她就是在银潭里找到了龙灵珠,至此和天赤纠缠不清。 “这里的法器都藏在哪里?”陌玉问雪空。 “过银潭,往前走!”雪空答。 陌玉朝前走去,一步一稳,缓慢在这个异度空间里行走。雪空在她身后跟着,尾巴不住摇晃。 过了那个银潭,前方的道路变得窄小起来。 银潭散发而出的银光一路沿着那条小道铺介过去,满地碎银,恍若流光倾城。 “主人。”在陌玉即将踏入那条小道的时候,雪空突然叫住了她,“主人,前方小道尽头不知在哪里,怕是有危险。主人确定要进去?” 陌玉点一下头,目光坚定,“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能应付,我不怕。走吧。” 她毅然走进去,雪空抖动了一下耳朵,也跟着飞进去。 光线逐渐昏暗起来,雪空的尾巴处突然亮起了一团萤绿色的狐火,幽幽照亮起这方逼仄的空间。 这条道路和之前走进来的大道不一样,这条路的两面墙壁上除了隐约浮动的黑色雾气外,并没有任何法器依附在上面,陌玉也感觉不到一丝的灵力波动。 “有状况吗?”她走了一段路后问雪空。 雪空摇摇头:“没有,主人,一切正常。” “看来还在最深处。” 陌玉淡定了不少,心里甚为平静。 再往前走,光线更为昏暗,陌玉的视线只能看到狐火照亮到的范围。 大约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亮起一束淡白的光芒。 陌玉一喜,立马加快了步伐。 “主人!”雪空突然叫了一声。 陌玉没有理会,因为她在这昏暗的环境里呆的太久了,她渴望一点光亮,因此在看到这束光芒的时候整个人一兴奋,不管不顾就跑了过去。 她脸上带着笑容,但是马上笑容又僵滞住了--因为她一脚突然踩空了,像是从悬崖错踩了一步跌落下去一样,她的身子迅速往下坠去,她连一丝反应也没有,一声尖叫也卡在了喉咙里。风声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齐齐穿过了她的身躯。 “主人--”雪空的尖叫突然响起在她耳边。 她努力睁开眼睛往上望去,看到雪空白白的身影也紧跟着她往下飞掠。 雪空身上白光大放,瞬间从狐狸化成了人形,但是尖尖的耳朵和长长的尾巴依旧不停抖动着。 “主人--” 雪空再次尖叫,碧绿色的瞳孔倏地放大,又收缩了一下,加快了速度急速朝她飞去,想要抓住她的人。但是她伸长了胳膊使劲够了一下,还是差了一截。 雪空急了,猛地将狐尾一甩,尾巴瞬间暴涨了三尺长,一把将陌玉下落的身躯席卷而住,当她想要收回尾巴的时候,却怎么也扯不动了。 雪空直直盯住陌玉的下面,碧绿色的眸子冷光节节攀升。 “雪空!”陌玉网上看着神色严肃的雪空,有些迷茫。 “主人放心,雪空会把主人救上来的。”她的眼睛还是不离陌玉下方。 一丝阴气突地从后背凉凉吹来,陌玉察觉不对,猛地回头。 “啊--”她瞬间尖叫。 这次可千万别怪她大惊小怪了,瞧她看见了什么?难怪雪空的脸色会变得那么难看。 她们此刻身处一个深渊之中,无尽的黑雾缠绕满整个深渊,深渊的四方却透出各色不一的光芒来,点点碎碎,像五彩繁星,落满整个深渊。 一条黑色大蟒蛇从深渊的最底下伸出一颗凶神恶煞的头颅,吐着鲜红的信子,“兹兹”作响,它的脑袋往上缠绕住了雪空的狐尾,想要使劲把她们往下拉去。 而陌玉这么一回头,正好瞧见了一张露出尖牙和红信子的蛇脑袋,吓得她三魂七魄顿时去了一魂两魄,就差没有头顶冒烟玩昏迷了。 “雪,雪空……”她的舌头也跟着不利索的打起了结。 “主人放心!” 雪空举起手来,狐火突地蹿出来,她一把扔向那条大蟒蛇,蟒蛇毫不所动。 她又接着扔了几个火球,还是一样,蟒蛇全盘接受,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陌玉欲哭无泪,“这是什么妖怪?” “不是妖怪。”雪空道,“能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它是神蛇。” “神蛇?”陌玉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条蟒蛇丑丑的样子,这样也叫做神蛇?!她实在不能认同。 雪空敛眉,试着将尾巴往上拉,但是这条蛇太沉重了,她上拉一分,它就缠绕得更紧一分,且有种往下拖的感觉。 陌玉夹在他们中间,真是面色苍白,浑身瘫软无力。 “主人。”雪空突然道,“雪空要做一件事,但是可能会有一定危险,请主人一定要相信雪空。” 雪空一改之前羞赧的性格,言语间透出一股睿智和沉稳来。 陌玉点点头,她自然是相信她的,就像之前她相信尺素一样。 得到主人的应允,雪空点一下头,突地一旋身,朝那条蟒蛇袭去,手上白光一闪,现出一把白色的短刃来,朝蟒蛇头部毫不留情地劈去。 蟒蛇突地张大嘴巴朝陌玉咬去,似乎要将她整个都吞进肚子里去。 陌玉尖叫,使命抓住了雪空的狐尾。 雪空尾巴用力向上一拉-- 蟒蛇的红信子都快伸到陌玉的后背上了,眼见她半个身子都要落进蟒蛇的口舌之中,雪空猛地又扔出三个火球,哧哧烧进了蛇口之中。与此同时,她的短刃迅猛朝蛇的尾部刺了一刀-- “叮”,谁知蟒蛇的尾部如此坚硬,犹如钢铁盔甲,这么一刺,一股黑气从蛇身上爆发而出。 雪空不再多想,趁着蛇口就要闭落之时,用力将尾巴一松,同时一拉,挣出了蟒蛇的包围。但是陌玉以为这么一下而迅速往下落去,眼看又要触到蟒蛇的身躯,雪空狐尾再次猛力一扫,席卷住了陌玉的身子,往上带去。 雪空使尽全力,往上躲飞,蟒蛇不死心,紧跟不舍,蜿蜒着游上来,想要再跟她们做一番斗争。 陌玉已经吓到没有力气去说什么话了,只希望雪空能带她安全逃离这个境地,而雪空脸上渗出了汗迹,心里惊惧得不行。 这时,蟒蛇蜿蜒而上,猛地伸出粗壮的头部朝她们用力一顶。 “啊--”陌玉尖叫,感受着蛇的腥臭味在身后传来,忍不住一阵作呕。 雪空本想一鼓作气往上飞去,但是那条狡猾的蛇突然在她尾巴上咬了一口。 “唔……”她吃痛,呻吟了一声。 就是这么一个迟疑的空当,蟒蛇游到了她们的上方,蛇身一横,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点点鲜血从雪空雪白的尾巴上渗出,一丝丝的痛意传来,她感到一个晕眩,忍不住狐尾一松,陌玉再次掉落下去。 “主人……” “雪空!” 陌玉尖叫,这次叫的震天动地,极其响亮。 蟒蛇似乎在上方得意地摇了摇尾巴,也不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陌玉掉落下去,而雪空欲救,蟒蛇竟将蛇尾一扫,卷住了雪空的身子,将她牢牢掌控在自己的范围之内。 雪空大怒,但是刚被它咬了一口,她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怕是中了毒。情急之下,她将一个赤亮的火球拍在了它的身上,但是还是没用。这条不要脸的蟒蛇还对着她摇了摇脑袋。 等雪空再次往下看去的时候,发现陌玉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了。 她大喊:“主人--” 声音被茫茫黑雾覆盖,瞬间没了踪迹。 “主人!”她再叫,眼里泪光闪烁,回过头来,她用短刃使命在蟒蛇的身上一刺。 这一次,她在短刃中注入了她现在仅有的全部的灵力,所以蟒蛇吃痛,更加将她缠紧了。 “臭蛇蠢蛇,赶紧把我放开!”她大骂。 蟒蛇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蛇尾来回摆动个不停,突然蛇头一晃,竟将她整个人都撞晕了。 是的,雪空晕倒了,完全被这条蠢蛇给撞晕的! 而被这条蛇丢弃的陌玉,此刻正无尽往下坠落。 陌玉其实心里很好奇,为什么一路从无极回渊里下来,竟还有一个不知其底的深渊?这藏宝洞,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这一刻,她想起了天赤。不知道天赤在这种诡异的地方,会不会也来去自如? 想着想着,她苦笑,现在他要是来救她恐怕也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阵柔软的白光从底下照耀过来,冲散了一切朦胧的黑雾,一片圣洁。 陌玉睁大了眼睛,她被一片白光温柔的包裹住了,这片白光缓冲了她的降落,让她一点点慢慢安全着地。 待到完全着落,她看到了另外一个奇异的空间。 她身处一个类似于密室一样的地方,这个地方的每一处都散发着柔和的白光,而白光最强烈的则是最中间一块石榻上置着的一个剔透冰棺。 陌玉愣了一下,下意识走过去。 ------题外话------ 让亲们久等了,不好意思啊,葶葶今天放假回家,直到下午五点才到家的,吃完饭就一直更新。希望亲们还是喜欢。还有谢谢一直在葶葶v后还订阅追着看的亲们,葶葶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更不会为了字数而胡乱完结!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本来今天葶葶回家的时候诸多不顺,但是看到大家这么支持葶葶的作品,葶葶真的很开心,再苦也值得了!加油! 第六章 奇怪的红衣男子 场地中间那个冰棺像是装着什么人一样,从中散出更为强烈的白光,也显得更为圣洁。 陌玉想要走近一点,但是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风声。 一抹红光从她身后照射过来。 她回首,诧异地看到了一个穿红衣的男子从天而降,他双手负于背后,就那样从容又飘逸地从上空飘下。 他的身上散出柔和的红光。 等到他站到陌玉面前,陌玉才看清他的长相,说实话,陌玉觉得这个人长得极为平淡,顶多温和了一点,但是他朝她一笑,她又觉得此人十分与众不同。 “你是谁?”陌玉问,心里有一丝警惕。 这里毕竟是无极回渊,她差一点命丧蛇口,这个男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轻易出现在这里,非仙即魔。 “我是红衣。”男人嘻嘻一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仙界沂山禁地。” “那姑娘怎么会在这里?”红衣反问。 “我自然是沂山派弟子了!”陌玉挺直了腰背,底气十足地回答他。 “哦,原来是沂山弟子啊,失敬失敬!”红衣闻言眯眼一笑,“无极回渊宝贝很多,姑娘可得小心才是。” “我当然会小心了。倒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啊……”红衣眉目弯弯,朝那个冰棺看了一眼,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那个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先看一看再说。” 陌玉闻言也记起了正事,看向那个奇怪的冰棺,“该不会是个人吧?” “看了就知道了。” 红衣率先上前,往那冰棺里一探视,他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是什么?”陌玉也上前,看了一眼,吃了一惊,“还真是个人!” 冰棺里躺着一个白衣女人,黑发如瀑,肤如凝脂,一张薄唇红艳似血。那般美丽的一个女人,却像具尸体一样躺在这个冰棺里一动不动、毫无声息。 淡淡的柔光从她身上散发而出,甚是圣洁,似乎透出佛光万丈。 “她是谁?还活着吗?”陌玉弯下身去,再靠近了一点。 “那条蛇的主人。”红衣突然道。 “蛇?”陌玉闻言诧异看向红衣,“你知道?你……” 难道这个男人也是和她一样是从那个深渊里进来的?只是为何她们都没有察觉到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甚至连那条莫名其妙的蟒蛇都不知道还闯进了别的人。 这个奇怪的红衣男人到底是谁? 陌玉不免心中警铃大作。 “她沉睡了。”红衣道,“需要有人唤醒她。”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陌玉说。 “常识。”红衣朝她嘻嘻一笑,这一笑,好似他的脸上都开了一朵又大又灿烂的玉兰花,妖孽生姿。对,就是这种感觉,陌玉才会觉得这个长相平淡的男人为何会笑得让人惊艳,原来如此,他的笑可以魅惑人心。 “你到底是谁?”陌玉冷脸。 “都说了,红衣。” “你不是仙神?” “我是一只魔。” 红衣笑意浅浅,一伸手,一使力,便推开了这副冰棺的棺盖。 “你要做什么?”陌玉立刻横身挡住红衣的手。 红衣拂开她的手,将内里躺着的白衣女人横抱出来。 “你想干什么?”陌玉自知自己拦不住他,只能伸开双臂很幼稚地挡在了他面前。 “你要抱吗?”红衣依旧笑眯眯,作势就要把那个白衣女人交到她手上。 陌玉连忙避开,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不怀好意。 果然,红衣没有一点要把那个白衣女人放到她手上的意思,他突然一个旋身,便往上掠了过去,红光从他身上散出。 陌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很大的风声从上头传来。 她抬头,竟意外地看到之前的那条蟒蛇,吐着黑气朝红衣猛冲而下,端的是气势凌厉的攻击。 红衣抱着白衣女人几个起落,左右避开这条毒蛇,轻飘飘浮在空中。 蟒蛇吐着红信子,蛇眼中冷光直射,大有一把将这个不要命的男人一口吞入腹中之意。 看到他们对峙着,陌玉突然想起了雪空,她掉落的时候,雪空和蟒蛇纠缠在一起,此刻只见蟒蛇,不见雪空,让她心里担忧起来。 红衣的衣衫缓缓飘起,他的脸上却还是挂着悠闲的笑容,没事人一样。 蟒蛇凶狠地朝红衣扑上去,一条又大又粗的蛇尾甩向红衣,一阵黑气从中爆发而出。 陌玉可算是看明白了,这条蟒蛇也是看人的,它见她和雪空没啥本事,于是就缠着她们玩玩,但是这个红衣男人却不一样,那可是有真本事的人呀,于是蟒蛇使出了真功夫。 但是显然,这个叫红衣的红衣男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手里还抱了个女人,却来去自如,上下左右飘移,身上的红光却一阵强过一阵。 陌玉隐约闻到了一丝的魔气,从那个红衣男人身上散出。 果然是魔,和天赤一样的种类。陌玉眼里沉寂下去。 蟒蛇张大了嘴巴就朝红衣咬了过去。 红衣却将手里的白衣女人朝它扔了过去,自己一个后翻,往下飘落。 蟒蛇眼见白衣女人朝自个儿迎来,立马闭紧了嘴巴,谁料一下子咬得太紧,自己的牙齿上下撞击了一下,立马吃痛,蛇身一个扭曲,便往下坠落。 白衣女人也跟着坠落。 红衣这时化作一道红光,席卷过白衣女人的身躯,带着她就往上蹿去。 蟒蛇“轰隆”一声坠落在地,在地面上打了个转,又一扭身,往上追去。 “站住,雪空在哪里?”陌玉大叫。 蟒蛇理也不理她,往上游移而去。 陌玉又气又急,直跺脚。 此时,又有一道魔气从前方飘来,那是一团黑雾,缓缓从上降落。 陌玉眼见这团黑雾落在自己的前方,她一怔。 黑雾缓缓散去,现出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 男人冷冽而精致的眉眼,像极深渊里颤颤摇晃的红花。他看着陌玉,面无表情。 “天赤……”陌玉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会和他以这种方式再次在无极回渊里相遇。 阔别多日后再见,她不曾想到自己此刻是多么思念他,她的心里漫过一阵阵颤动,想要上前好好看一看他,但是他陌生的眼神,令她怯而止步。 天赤没有再看她,目光从四方探视而过,最后定格在那副被打开的冰棺上。 “有个红衣男人带走了。”陌玉急忙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说出来了,但是当她看到他的眼神往那副冰棺上一落,她就自觉要跟他解释点什么。说完了,看到天赤没有任何情绪的面容,她又觉得自己多事了,真恨不得多甩自己几巴掌。 天赤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化作了一团黑雾,从这个地下暗室里消失了。 陌玉想叫也来不及叫了。 这是又把她一个人扔下的节奏?陌玉心凉凉。 所幸,没有多时,一道红光闪过,那个叫做红衣的男人又从上面飘下。 “姑娘。”他笑意盈盈,手中空无一物,不知先前的那个白衣女人去了哪里。 “那个白衣女子呢?”陌玉疑惑。 “在,那条讨厌的蛇被我收拾了。”红衣似乎挺乐呵呵的。 陌玉一听,忙问:“有没有在上面看到一只小狐狸?” “狐狸?”红衣闻言乐笑了。 陌玉吁出一口气来,问:“带我上去吧?” 红衣看了看上方缭绕的黑色雾气,笑了一下,“那姑娘先前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掉下来的。” “掉下来?”红衣听了她的话更为吃惊,随即笑意更深。“那好,带你上去。” 他朝她伸出手来。 白净纤长的手指,映在她面前。 陌玉却在那一刻迟疑了,许久都没有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她想起了天赤,心里微微有一丝苦涩。 那个混蛋,竟然来了这里发现了她也不把她带上去,还要她被一个人陌生男人救! 她有点气愤,但是气归气,她还是不能拿小命做赌注,一咬牙,将自己的手交给了红衣。 红衣微笑,握紧了她的手,突然将她一拉,把她整个人都带入了自己的怀中。一手圈上了她的腰。 陌玉下意识就要挣扎,红衣在她耳边嬉笑一声:“别动,我可不保证我会突然松手哦。” 于是陌玉浑身一僵,不再动一丝一毫,任由这个男人把自己带了上去。 一落地,陌玉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那条巨大的蟒蛇瘫软在地上,黑气一股股从体内冒出来。而他的腹上被插了一朵红色的玉兰花。 陌玉惊吓,一股脑远离了红衣。 红衣笑道:“怎么,怕了?” “谁怕啊,我连魔君天赤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你?”陌玉装着胆子回嘴。 红衣大笑:“是啊,你是不怕他。” 他意味深长。 因为天赤喜欢她,自然会处处保护她,可他不同,他们素味平生,他可是会不管不顾杀了她的如果她惹到了他的话。 陌玉往后退开了一步,四处张望,喊了一声:“雪空!” “主人……” 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从蟒蛇的底下传来。 陌玉一愣。 一道白光从蟒蛇身下传来,紧接着飞出了一只白狐狸。 “主人!”雪空一股脑儿往陌玉怀里扑,“主人,你没事?呜呜,太好了,吓死雪空了!” “神狐?”红衣见到这只小狐狸,愣了一下。这个姑娘竟然随身带着一只上古神狐?实在让他不可思议。 “就是神狐!”陌玉抱紧了雪空,甚为得意。 雪空看向红衣,突然眸中冷光大现,一挥手扬起了一把短刃,警惕道:“何方妖魔?敢来伤害我主人?!” “雪空,别冲动,他是……他带我上来的,不太坏吧!”陌玉死命斟酌着语句,给了红衣一个好的评价。 雪空却仍不放心,手中的短刃依旧举着。 红衣嗤笑:“小东西,看你连这条蠢蛇都打不过,还是省省吧。” “你胡说,小心我割了你!”雪空龇牙咧嘴,大有冲上去一战的可能。 陌玉使劲抱住雪空,看了看站在那边不动如山的红衣,赶紧跑了。 跑了一大段路,红衣还能听见那只小狐狸在喋喋不休地大叫:“主人,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他侮辱了雪空的灵力……” 红衣失笑,回过头对着一方空地说道:“你这是何苦呢?知道她有危险,急急忙忙赶过来,却不让她知道你一直在帮助她,却要我下去救她上来?你知道她心里会怎么想你?人家没气死就不错了!何必呢?” “何须多言?”一团魔气现身,露出一身白衣的天赤,“她身边多了一只神狐。” “那还是只幼年期的神狐,不顶什么作用。”红衣努努嘴,“看看,连条蛇都打不过。” “被封印了而已。”他一眼就看出了那只狐狸的特殊之处。“白瑟倒大方,把它给了陌玉。” “不把它给那个丫头,谁来替他们采集三界邪恶之物对付你?”红衣依旧露着笑意,只是眼里一沉。 天赤没再说话,只是身上升起一股魔气,消失不见了 ------题外话------ 今天另一本书《盛世冠宠》首推,希望喜欢的亲们收藏一下!么么哒 第七章 意外得了法器 陌玉心里还是扑通扑通直跳,如果她先前还怀疑天赤的实力,那么在深渊底下遇见他的那一刻,她就不敢再怀疑了。她甚至想着那个红衣男子是不是也是和天赤认识的呢? 她看了看怀里的雪空,雪空安安静静睁着一双碧绿的眸子看着她,有点羞赧。 “主人没事吧?” “没事。对了,雪空,我在深渊底下看到了一个躺在冰棺里的女人,她是谁?怎么会在这最下面的?” “女人?”雪空茫然,摇摇头,不知所以。 陌玉叹口气:“取把法器都不容易。” “主人慢慢找,总会有适合主人的。”雪空眯起狐狸眼,用脑袋蹭了蹭陌玉的手臂。 陌玉便咯咯笑,带着她原路返回。 还是那条光线暗淡的小道,雪空亮起一道狐火。 陌玉本想就这样出去了,但是天不遂人愿,她们走到半路,突然整个无极回渊里震动起来,像是谁的灵力在这个天地里震荡。 陌玉脚下不稳,抱着雪空摔在地上。雪空从她怀里飞起来,亮起两团狐火,四下里警惕地观望。 这附近并没有任何异常,那么刚才那道撞击是从何而来? 陌玉和雪空面面相觑。 而此时,一束白光突然从小道的尽头散发而出,这道光芒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有魔气!”雪空突然道。 陌玉从地上爬起来,狐疑地看着雪空,雪空急急道:“主人小心!”她说着就要返身往回飞去。 “雪空!”陌玉叫住她,并不让她走。 这时,洞内又是一阵震荡,陌玉一把拉住雪空的尾巴,才不至于再次摔倒。 雪空道:“有妖魔!” 雪空化成人形,手里握了短刃。 紧接着,她们看到了三束光芒从头顶飞了过去,最前面的是白色,紧跟着黑色,最后是红色。 “魔,魔!”雪空举着短刃大叫了一声。 陌玉却在那一刻想到了天赤,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那道黑光就是天赤。 她想也没想,急急往外面跑去。 等她们出了藏宝洞,几个白衣弟子早已等在外面,见到她出来,忙上前问:“师妹没事吧?” “没事,外面可有什么异常?” 陌玉四处打量,发现并无异处。 其中一个白衣弟子道:“师傅察觉到藏宝洞内有异样,所以派我等二人在此处等候,既然师妹没事,那快快随我们去大殿见过师傅。” “异样?”陌玉一愣,看向雪空。 雪空道:“魔……” 她话未落,突然一阵白光从不远处冲天而起,地面也传来一阵震动。 天赤!陌玉一惊,撒腿就往那个方向赶去,两个白衣弟子拦都拦不住。 白光亮起的地方正是后山的桃花林,桃花林里有一座沂水泉,因此这个地段弟子不常去。 陌玉到达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被一个红衣男人围住。 白衣女子正是那个从冰棺里出来的人,而红衣男子就是红衣。 唯独不见天赤。 陌玉奇怪极了,明明之前看到了三束光。 她往上看去,天空湛蓝,万里无云。不知为何,她隐约听到了一声龙鸣。 “姐姐……”她确定她没听错,猛地想起了寻钏。 而她确实没有听错,万丈高空之上,一条蓝色水龙不住游动,身后紧跟一道黑光。 水龙猛地一抽身,化作人形站立于云端之上,回头怒道:“你追我干什么?” 天赤现行,立于她前方,白衣飘荡,恍若神袛。 “本王很好奇你堂堂一个东海七公主,却老干一些偷鸡摸狗之事,不觉得丢人吗?” “关你什么事?你一个魔君不好好在你的魔宫呆着,跑到仙界来干嘛?怎么?还想被仙神两界联合追杀吗?” “他们没有那个本事!”天赤冷笑。“看来你还不死心!” “既然你知道我想干什么,那就不要阻拦我。想必透过神机镜,你也看见了你和陌玉的关系。我不管你们上一世有什么瓜葛,总之你们这一世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天赤闻言嗤笑。 寻钏认认真真,再次告诉他:“陌玉不是妖,她是龙,我东海尊贵的皇室龙女!我会让她再次恢复身份的!所以你们休想在一起!” “你做不到,寻钏。不管你的野心有多么膨胀,但是光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太难办到了。你只顾着提防本王,你可曾有考虑过天帝?他会让女娲神石逍遥天外而不去履行她的职责?” 天赤看着寻钏,眼神好似看着一个三岁幼儿。这让寻钏大怒。 “天帝不会知道陌玉的真实身份,绝对不会!” “既然你不想天帝知道,那么最好别乱来!本王承诺,会把此事当成秘密,但是你也往后别再处心积虑着算计着什么了,你是你,陌玉是陌玉,不要把你的思想强加到她身上。可能你自己没有什么,可你考虑过陌玉没有?当初说把她变成妖就变成妖,现在又想将她变回龙身?别太自私了,你们考虑过陌玉的想法没有?” 天赤眉目冷漠,神色里大为不悦。 这却更加激怒了寻钏,寻钏眼里血丝大涨,大吼:“还不是因为你,你懂什么?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封印了我妹妹的真身,让她作为一只妖怪而活着!” 寻钏扪心自问,她这么多年来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还不是为了陌玉,想要她过得好一点,想要她自此无忧无虑的活着,她千方百计阻止她陌玉和天赤在一起,可到头来还是天意弄人,他们纠纠缠缠,早已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 寻钏的眉眼低垂,眼底痛苦。 天赤不再理她,化身成黑气消失了。 而沂山桃花林之中,红衣还在和那个白衣女子对战。 这个白衣女子乃是一件沉睡在沂山无极回渊中的法器,千年前因为修得神识而曾为祸人间,被天帝派人拿下,后被关在无极回渊里尘封。 如今,她被红衣唤醒,红衣不曾料到这件法器被封印了千年还能如此厉害,一下子便从他手里挣脱,蹿到了外面。 他们一来二去,眼看他就要将她制服,突然从一旁出现几个白发老头,作势要围剿他,他一分神,那个狡猾的白衣女子从他手中逃窜而出,一下子跪倒在几个白衣老头身后。 “长老们快救救花蝶!”她潸然泪下,苦苦哀求。 红衣停了手,几个老头甩着拂尘,就要出手。 “走!”天赤的声音突然从高空传来,红衣也不再恋战,一纵身,便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天际。 他一走,陌玉眼神也一黯,这说明天赤也走了。 再看前方,师傅和长老已经赶来,救下了这个白衣女子。 名叫花蝶的白衣女子从地上站起,手捂胸口,朝长老们盈盈一拜礼:“多谢诸位长老救命之恩,花蝶没齿难忘。” 众长老对望一眼,神色复杂。 白瑟一拂长须,看向一旁站立的陌玉,朝她招招手道:“陌玉,过来。” 陌玉依言上前。“师傅?” “陌玉,你此去藏宝洞,可有什么收获?” “师傅……”说起这个,陌玉便心虚,这一趟她又白去了,“对不起,师傅,徒儿让您失望了。” “不,也许你没有去错。”白瑟微笑,看向花蝶。 花蝶看了陌玉一眼,突地捂住了自己鲜红的嘴唇。“你们该不会是……” 白瑟点点头,“花蝶,你乃法器中的佼佼者,又是权杖,配陌玉正好。” “不可能!”花蝶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我花蝶可算是神器了,虽然沉睡了千年,但是一身法力还在,如今你却叫我做一个法力低微的女娃的法器,我不干!” “师兄,你这叫一个法力高强的法器甘愿效忠于陌玉,这也实在为难了点人家法器。”太平听闻此言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真是处处与她作对。陌玉瞪了他一眼。 “你如今别无选择。”白瑟道,“你出世得正好不巧,适逢天下大乱,今日你遇到的那人正是魔界大魔头红衣,他比起战寰魔君天赤来不会有丝毫的逊色。而你不投靠仙界难道还想去神界?你自己想想,因为千年前发生的事,你还会愿意呆在神界吗?留在沂山是你最好的选择,而你想要留下,唯一的条件便是做我这个女弟子的法器。你可愿意?” “你逼我?”花蝶皱起眉头,虽然她十分不愿听这个糟老头子的话,但是他所说全都在理。难道真的要让她为了生存下去而做一个法力低微的沂山弟子的法器? 她拉长了脸再细细打量了一眼陌玉,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毫无特色,普通到丢到人群里绝对不会让人认出来。但是她再看看,发现这个小姑娘身上带了一只小狐狸,这只白色的狐狸看起来很可人,但她是一只神狐,只是尚且处于幼年期罢了。待到成年,这只狐狸将不可限量。 这么看看,似乎这个小姑娘身上还有一点可取之处,连这只千年难得一见的神狐都做了小姑娘的神兽,那她这件拥有上千年修为的神器做她的法器也不会失了她的身份。 花蝶思绪转了几转,这才心里好受点,总算是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那好吧。”她勉强点了一下头,“可是说好了,要做我的法器,法力必须要上去,小姑娘,你必须要勤加修炼!” “这是自然。”白瑟替她答道。“那么立约吧。” 立约,便是祭血,使法器与主人签下契约,若非生死,绝不背弃。 陌玉和花蝶祭血成功的时候,白瑟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平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走开了。 雪空在一旁欣喜地摇晃着尾巴,花蝶则彻底苦了一张脸,十分不悦。 就这样,误打误撞得了一件神器最为法器。 陌玉咧嘴笑了。 第八章 提前下山 虽然取得了花蝶作为自己的法器,还有一只神狐雪空做自己的神兽,但是对于法力低微的陌玉来说,这些还远远不够。 白瑟和四大长老商量了两天,决定对陌玉来个特训。 所谓特训,除了陌玉每天都要和其他弟子一样在广场上晨练外,还会被四大长老一起轮流教习法术。此外,白瑟也会亲自上场补给陌玉其他知识。 陌玉苦不堪言,她的法器则站在一旁优哉游哉地抠指甲,时不时笑几声。她的神兽呢,则飘在半空中眨巴着一双碧绿色的鹿眼,一脸同情地朝她摇摇尾巴。 说起特训,其他三位长老还好,主要是跟她一直过不去的太平,总在她身后拿着鞭子在地面上一抽,直把她吓得手抖心慌,真是担心他“一不小心”就把鞭子抽她身上了。 “集中注意力!”太平又吹胡子瞪眼朝她吼了,“小丫头片子,朝我瞪什么瞪?再看?还要不要学了?站好了!” “手臂不要软绵绵的,在想些什么呢?腰背挺直了!” “念诀,懂不懂?给你的那套心法呢?背了没有?现在背一遍给我听听,背不好今天别给我吃晚饭了!怎么?不服气啊?那好,今天别睡了!” “……” 七天下来,陌玉身心疲惫,倒床就睡。 这日,陌玉早起拜见了白瑟和四大长老,正欲出去晨练,白瑟却叫住她:“陌玉。” “师傅还有事?”陌玉驻足问。 “为师见你这几日认真修习法术,也见你有了点长进,所以……” “哪有什么长进,倒是瞪眼的功夫比起以往都要厉害了。”太平冷哼一声。 他话音刚落,陌玉就瞪向太平,太平便抬起拂尘指着她,道:“看看,看看,我没说错吧!” “好了好了,别闹了。”弄隐拉住太平,做和事佬,“师兄有要事要讲,等他讲完再说。” 陌玉和太平对视一眼,同时转过脸去,真是两看相厌。 白瑟摸摸白须,倒是不介意他们的态度。 “是这样的,陌玉。”白瑟道,“因为听说天赤和那红衣准备攻下冥界,所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一旦冥界再次被他们夺下,那么我们就多一份压力。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现今红衣带领魔兵攻打冥界,陌玉,你正好趁此机会去冥界取食魄光。” “可我法力……” “有雪空和花蝶在你身边,为师放心许多。另外,还有一人将陪你下山。” “谁?” “你新来的师弟。”白瑟说着,朝门外唤道:“承海,进来。” 话落,殿门便被人从外头打开,一丝明亮的光线洒进来,也走进一个穿青衣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嫩的紧,但是一张清秀的面上藏有无限生气,他笑起来,甚是灿烂俊朗。 “承海见过师傅,长老,还有陌玉师姐。”少年朝他们一一拘礼。 陌玉倒大为吃惊,笑了一下道:“还是头一次听人叫我师姐,感觉怪新鲜的。”她摸摸鼻子,朝这个小少年多看了几眼,问:“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回师姐的话,承海来自蓬莱仙岛,昨天刚来沂山修习。听闻师姐在练习法术,所以就没去打扰师姐。师姐见谅。” 他一口一句师姐,叫的陌玉心里爽歪歪,马上眯起眼睛笑起来,“好,好,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师傅,让他跟我去办事,真是妥当。” 白瑟点点头,也甚为满意,“是啊,陌玉,你别笑看了你这个师弟,他先前在蓬莱仙岛可算是数一数二的弟子,这次因为我们几大仙门合作,所以他们蓬莱岛派了承海过来。正巧赶上你下山一事,便让他也跟着去了。一来,是为了保护你,二来呢,也是让他有个历练。陌玉,路上可千万不要欺负人家承海。” “怎么会!”陌玉摆手,笑得极致无辜。 承海也眉眼弯弯,甚为和善可亲。 等到出了大殿,陌玉便拉着承海去“交流交流”了,毕竟次日一早他们便要下山了。 承海依旧彬彬有礼,朝陌玉拱手:“师姐有事?” “你有什么本事?”陌玉双手抱胸,一副长辈的样子。头一次做师姐,她当然得好好做个师姐的“样子”了。“我可跟你说,这次下山,可不是去玩玩的,途中有多少危险,谁也不知道,所以,师姐必须要探探你的本事。你,不介意吧?” 陌玉的眼角都挑了起来。 承海依旧一脸温和,手一动,祭出了一把通体红光的长剑。“此乃烈焰剑,是蓬莱仙岛珍藏的法器之一。另外,承海擅长火攻。” 陌玉眯起眼睛,自然看不懂那把剑,于是她唤出雪空。 雪空“呼啦”一声出现在空中,摇晃起耳朵和尾巴,问:“主人有何吩咐?” “那把剑,真的很好吗?”陌玉问。 雪空凑近去看了几眼,茫然地摇摇脑袋,“雪空不懂。” 陌玉愣住。 承海也愣了一下。 “幼稚……”轻轻的嘲弄声从一旁响起。 他们转头,看到了一袭白衣飘浮在一旁的花蝶。 “不准欺负主人!”雪空突地龇牙,一把亮出了她锋利的短刃。 “雪空!”陌玉忙制止她,其实她知道花蝶做她法器她心里并不服气,同样,她也觉得这些天来没法和这个心高气傲的法器好好相处。 花蝶并不能相信法力如此低微的陌玉能够帮助沂山找回三大恶物,但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老头那么坚持陌玉能行。 她再看看陌玉,觉得她太过平凡,甚至平凡到一无是处,这次去妖魔冥三界怕是要靠她、雪空和这个新来的少年了。 她别过脸去,心里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陌玉却看着她,认认真真对她说:“我相信师傅和长老们派我去办这件大事一定是有他们的道理的,我陌玉虽然能力有限,但是我说过,我一定会为了这个天下苍生尽我所能及的力。我所拥有的不是强大的法力,而是我一往直前的勇气。一个人若是没有去拼命的勇气,那么他再有厉害的法力,也只是蛮人一个,无济于事。”她拍拍自己的胸脯,一字一句告诉花蝶,“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好的态度,而不是对法力低的轻视。” 这几句话她老早就想要对她说了,正好,今天有机会说出来了,陌玉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花蝶也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陌玉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也许是被她震惊到了,在第二天下山的时候,花蝶一直隐身而随,毫无动静。 倒是雪空,时不时蹿出来,特别稀奇人间的东西。 人间,是啊,冥界和仙界之间隔了个人界。要去冥界,必先到人间。 人间已是四月天,处处暖意,甚为温和。 陌玉正高兴着,却不想会在繁闹的大街上遇见了凌明轩。 凌明轩一个人走在人群里,正好和陌玉迎面撞上。 四目相对的刹那,陌玉愣了。 凌明轩亦是一怔,随即勾起嘴角,朝她扬起了自个儿尖尖的下巴。“好久不见了。” 他隔着熙攘的人群朝她打了声招呼。 陌玉的第一反应便是要逃跑。 虽然凌明轩曾在藏宝殿一战之时并没有对她多加为难,但是他毕竟害死了春俏师姐,她多多少少对他有一些忌惮。 “师姐怎么了?”承海略微不解。 “见到了一个故人。”陌玉回答,表情很淡。 承海看了一眼前方的凌明轩,仍然茫然。不过,随即,他便明白了这层“故人”是何意思。 因为突然从四周涌出了一大批银甲护卫,纷纷围向他们。 陌玉瞬间便明白了,凌明轩身为天子,怎么出行不带一个护卫?原来都在暗地里藏着。同时也证明了他还是死性不改,执意要和仙神两界作对。 雪空立马扬起短刃,挡在陌玉面前,杀气骤现。 “不好与凡人动手!”承海拦住了雪空,一脸认真,“凡人手无缚鸡之力,是三界最为柔弱的一族。即使动手我们也胜之不武。” 他话一落,便有几把闪亮亮的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陌玉大翻白眼:“柔弱?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凡人到底有多柔弱!” 承海却坚信他的这个信念,对着人类绝不动手。 于是他们被凌明轩带走了。 明明他们可以还手逃脱,却偏偏要羊入虎口,进了凌明轩的皇宫。 凌明轩把承海关在了大牢里,并对一旁龇牙咧嘴的雪空说:“小妖精,不要想花招,你的主人可还在朕手里!” 他单独带走了陌玉。 在他的寝殿里,陌玉开门见山地问:“抓我来到底想干什么?我没有功夫陪你玩。” “你知道寻钏吧?”凌明轩不答反问。 陌玉敛眉,不明白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朕不伤害你。”凌明轩道,“朕虽然不知道你和寻钏什么关系,但是朕能看得出来寻钏对你尤其关心。寻钏一直以来都想要朕的血如意,朕实在不懂她要来何用。陌玉,要是你能给朕带来一样东西,朕就把血如意交给你,你拿去给寻钏,如何?” 凌明轩的表情很淡,微微笑着,跟她做个约定。陌玉实在猜不透他这副表象下的真面孔。但是她知道他肯定又在算计着什么了。 “你不是和寻钏是盟友吗?既然你们有着相似的目的,你何不自己去找寻钏商量?再说,你高估了我在寻钏心里的地位,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堂堂东海七公主为我担忧。” 陌玉尽量佯装不知,掩饰她和寻钏真正的关系。要是她前世身为东海龙女的身份一出,保不准她乃神石转世的消息都要为世人所知。这样,寻钏五百多年来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也要付诸东流。 “东海七公主是个大忙人。”凌明轩不急不缓地咳嗽了一声,眼神变得犀利,“听说四海最近在操练兵力,又布置了更为牢固的结界以防妖魔入侵。公主哪里有时间顾得上朕。陌玉,想必你此次下山也是为了重要事情而来。怎么样?和朕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陌玉警惕,老谋深算如凌明轩,谁知道他又想做什么。 第九章 被出卖了 “你可能不知道,魔界的极北回渊里藏着一枚戒指,这枚戒指叫做黄金指环,这个世上知道它的人不多,因为魔君天赤把它藏起来了。而朕需要它,你替朕给它夺回来,那么朕就把血如意给你。你可以认为这是一件很荒谬的事,但是朕告诉你,朕知道朕手里的这柄血如意对寻钏来说很重要,一如那枚黄金指环对朕的重要性。至于朕为什么找你商量这个事,而不是去和寻钏谈判……陌玉,想必你也明白,魔界可不是所有人想去就能去的,况且寻钏已经失去了魔君天赤的信任。你,懂吗?当然了,你可以拒绝,朕也可以安然无恙把你们都放出去,但是你想想看寻钏,可怜的寻钏啊,一心想要朕手里的血如意……” 凌明轩的声音一直回响在陌玉耳边,直到她去了大牢带走了被押进去的雪空、承海,她还是在想着凌明轩的话。 凌明轩之所以可以那么笃定地找她商量这件事,无非是猜中天赤对她的感情和寻钏跟她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真是一匹狡诈的狼!陌玉无声冷笑。 出了皇宫,她一直沉默着,承海几次查看了她的脸色,终于问:“师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冥界。” “我知道,但是现在冥界和魔界战火连天,冥界入口把守严厉,我们恐怕不是那么好容易混进去。” “总会有来往的商户和军队进进出出的。”陌玉倒不担心这个问题。 “师姐的意思是易容?”承海一下子醒悟过来。 陌玉点点头,抛给他一个赞许的表情。 承海却苦脸:“这该怎么做?” “先去探探情况再做决定。” 事实上陌玉也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 等他们去往人间和冥道交接的地界之时,已是日落之时。 冥界也无异于人界,一样的房屋街路,一样的百姓来来往往,只是不同的是这里的天空是暗蓝色的,暗色得仿佛整个天地都要沉下去了。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陌玉只在门边望了一眼,她就兴奋不已。 但是城门口有百来个冥兵把守,他们根本进不去。 承海道:“师姐,依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在这无牙镇住一晚,再想想对策怎么进去。” 这块交接地带就叫做无牙镇,是属于人界的一个小镇子。不过能呆在这个镇子上的人要么是身怀绝技的人,要么就是来往两界做生意之人。换言之,这个镇上的人鱼龙混杂,他们很是小心地找了个客栈住下来。 一整晚都亮着灯光,陌玉坐在床边,承海站在窗边,雪空趴在桌子上熟睡。 三更的时候,城门突然大开,进入冥界的各路人士开始被验身。 承海立即亮眼,将窗子推开的更大一些,“师姐,开始了!” 陌玉也站起来,走到窗边观望了一下,道:“看来盘查的挺严,我们可得小心一点。” “师姐说的是,放心,承海已经找到了一个商户,我们可以充当成小厮一起进去。” 他们对视一眼,陌玉走回去叫醒了雪空,将她隐了身藏入怀里。而后和承海易了容。承海倒是个俊俏的小伙儿,难为陌玉化成了一个平淡无奇的男子,穿着粗布衣裳,就跟随他们事先找好的大腹便便的商人开始在城门口排队。 小眼睛一身肥油的商人姓陈,他摸了摸下巴小声对他们说:“名字叫啥来着?忘记了。” “他是大海,我是二陆。”陌玉抢先回答陈老板。 陈老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陌玉和承海也笑得极尽灿烂。 没过多久,便轮到他们了。 手持银戟的冥兵一把将他们拦下,上前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们好几眼,问:“干什么去的?” “小的是贩卖茶叶的商人,这不,进去给各位大老爷们添置茶叶。”陈老板陪着笑脸,往自己的马车上撩了帘子,“诸位兵爷看看,这些都是小的刚从南山摘来的茶叶,多嫩多新鲜,瓣瓣都取自嫩芽,不敢有一点含糊!官爷,你们看,让小人进去吧!” 冥兵斜着眼睛扫了过去,又盯住后边垂着脑袋的承海和陌玉,问:“他们是谁?” “他们是小人的奴才,跟小人一起进去贩卖茶叶的!”陈老板赶忙挡在他们前面,脸上堆出大大的笑容。“都是乡下人,没有见识,才这么不识规矩。大海,二陆,来啊,快来见过几位官爷!” 陌玉一听,赶忙弯腰拘礼,并拉了承海一把。“小的见过大官爷!” 承海也跟着将头垂得更低了,小声道:“官爷好。” 冥兵依旧斜着眼睛看他们,陈老板连忙过去塞了几张冥票给他们,乐呵呵地说:“官爷辛苦了官爷辛苦了。” 冥兵不着痕迹将票子收下了,又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才把他们放进去。 跨进冥界的大门的那一刻,陌玉背后都紧张的出汗了,忍不住伸手抹抹额头。她看向承海,承海也是一样,张大嘴松了一口气。 走去一个无人的地方,承海从怀里探出几张银票,塞到陈老板手里:“真是辛苦陈老板了,辛苦了辛苦了。” 陈老板收了钱,小眼睛笑成一条缝,“好说好说,你们赶紧走吧,我也要去卖茶叶了。” 陈老板挥挥手便拉着马车走了。 承海四下里一看,房屋街道形同人间,深更半夜,黑雾缓缓从他们眼前飘过,不少旅客匆匆走过这条街道,往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陌玉看向不远处的城楼,道:“我们赶紧走吧,去轮回幽冥。” 承海点一下头,“好。” 然而他们一转身,身子便僵住不动了。 一大批的冥兵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他们赌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怎么回事?陌玉彻底傻眼了。 先前在城门口盘查的冥兵冷冷一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是好东西!” “你怎么知道!”陌玉就纳闷了,要让她觉得这些个冥兵长了一颗聪明的脑袋瓜子,那打死她她都不信。 果然,一张肥硕的脸突然从冥兵里冒了出来,那人眯着一双小眼睛,嘻嘻笑:“哎呀,大海,二陆,可真是委屈你们了!” “陈老板,你出尔反尔出卖我们!”承海率先怒了。 陌玉捂脸,“为什么要出卖我们?” “傻瓜,没看到几天前镇子上就贴出了告示吗,只要发现可疑人士,只要报告给官爷,马上就有一千两黄金的打赏!我又不笨,放着好好的银子不拿,去干祸及人命的偷渡事件!你们啊,好好在牢里呆着吧!” 陈老板笑得脸上肥肉都颤动起来,说着扭过圆圆的身子走开了,跟着冥兵去领赏了。 陌玉气得咬牙,“这什么人嘛,承海,我就说了,人类有时候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很多。” “唉,为了这些物质而扭曲了自己的心灵,可悲啊可悲!”承海甚为痛心。 “废话少说,跟我们走!” 冥兵一拥而上就要来抓住他们。 “谁敢伤害我主人!”一道白光陡然划过他们的眼,雪空“呼啦”一声拿着雪亮的短刃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陌玉拍拍额头,吩咐道:“雪空,拦住他们。承海,我们走!” “是,主人!” 雪空周身亮起数朵狐火,短刃锋利而雪亮,她一龇牙,就朝冥兵出手。 陌玉趁机拉过承海,往外跑去。 她一回头还能看到雪空将狐火一把把丢到冥兵的身上,手里的短刃像一道白光,一出手便是一个尸首跌落。 “为什么不出手?”承海在逃跑的空当里问陌玉。 “有雪空一个就够了,我们先走,只要进了冥界,我们尽量低调就低调,免得到最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陌玉气喘吁吁,其实主要她还是怕她这里的消息会传到天赤那里去。毕竟沂山弟子来冥界图谋不轨的影响力可是很大的。再者,她尽可能快点完成任务。 “他们所说的那个告示是怎么回事?”承海再问。 陌玉也茫然,摇摇头。 他们在一个街角口停下来。 后面已经没有冥兵再追了。 陌玉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承海,我们休息一下,我实在跑不动了。” 承海一点事都没有的看着她累成狗的样子,突然好无辜地摊摊手:“师姐,这是你平常不好好修炼的后果。” 陌玉抬眼,眸中凶光毕现。 承海马上转脸,干笑一声。 “咦?”他突然看到了什么,往墙上一凑近,“师姐,快看。” “什么?”陌玉懒得理他,一动不动。 承海道:“遵照黑鸦大王之命,战事期间进出冥界者一律严格盘查,若有除冥界外其他五道之人进出或行为诡异者,轻者抓走重者就地正法。尤其仙神两界道貌岸然者,抓之必处以严刑。举报者赏金一千两。”他顿了顿,立马扬高了声音:“师姐,原来如此,冥界都出了告示,特别针对我们仙神。这魔界还和他们打仗呢,怎么不特别歧视他们!” 陌玉听闻此言,挥挥手,嗤之以鼻:“还真信他们冥界魔界有啥不共戴天之仇呢,顶多打一仗签下友好协议,然后一起对付仙神。” 她翻了个白眼,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就勉强这么说吧,最后要是真看仙神不爽,他们妖魔冥三界就还真的会一起联合对付仙神。 “师姐所说在理。”承海受教似的点点头,顺手一把扯下了告示藏在怀里,“那我们现在是要干嘛?” “继续伪装,然后找家客栈住下来,休息之后再行动,顺便等雪空找过来。” 承海再次点点头,听她的,去找了家客栈住下,而后休息片刻。 等到雪空找来的时候,陌玉正趴在桌上睡觉。 雪空一声大吼:“主人,不好了,现在冥界正在全城围捕我们!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陌玉一下子从桌上惊醒,瞪大了眼睛连声直问:“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冥界出动通缉令了,我们暴露了身份!而且城门大关,我们想走也走不掉了。”雪空泪光闪烁。 看来冥界不给他们后路走了。陌玉一咬牙,大声道:“那我们就往前走,看看谁斗的过谁!” 第十章 误打误撞进冥宫 “沂山弟子到冥界了?” 魔界魔宫,一身白衣的天赤从软榻上站起来,略微冷漠的眼神望住前方前来报告的一名魔兵。 “是,王,冥界发动了狙杀令。” “狙杀令……”天赤若有所思,挥手让他下去了。 殿门被关上,没过多久又被打开。 红衣拖着一身红袍子缓缓步入,笑意盈盈。“怎么,在忙战事?” “你怎么回来了?”天赤瞧了他一眼,面上毫无情绪,反身在软榻上坐下。 “哎呀,呆在那个地方可是很无趣的,反正这场战役我们不会输,至少……平局。”红衣在他面前站定,双手抱胸,玩味地看着他。 “你这么瞧着本王做什么?”天赤道。 “想必你也知道,好好的战役,突然扯进了几个仙界之人,哦,是沂山弟子。这可惹怒了黑鸦,黑鸦平生最瞧不起的便是仙神两界之人。看来他们有危险。冥界战乱,是个人都知道,他们倒好,自己往火坑里跳。” “未必。”天赤却不这么认为,“事出突然,跑去了冥界,想必是要做什么事情。” 他心里暗叹,此次派去完成任务的人恐怕又是陌玉。眼下沂山几大弟子死的死,失忆的失忆,就剩陌玉一个好好的,那几个老头只会把事情交给陌玉去做。 他眼神一沉,吩咐道:“红衣,传令下去,速战速决。尽快拿到和冥界的议和协约,本王要进驻冥界。” “怎么这么急?” “一直很急,快去。” 红衣撇嘴,转过身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了。 天赤从手心里祭出龙灵珠,对着它若有所思。 同一时刻,冥界。 陌玉化装成一个七旬老太太,由承海这个“中年大叔”搀扶着,一瘸一拐走在黎明的大街上。 冥界的黎明光线也是昏暗的,像是被笼罩了一层黑雾,只能透进二分之一的光亮。 淡薄的雾气从空气里缓缓飘过。 “娘,小心点,慢慢走啊,别急。”儿子扶着老母一脸孝心。 老太太垂头叹气,满心焦急:“我怎么能不急呢?你妹妹就要生了,可怜我那小女,生产之时她丈夫居然不在身边,该死,该死,老婆子要是不去看她,那谁来照顾她呢?快点快点!” 老太太老泪纵横,一直催促着儿子走快点。 好不容易来到城门口,又被冥兵拦下。 “来者作甚?”冥兵一脸凶悍。 “官爷行行好,我们是进城去看望我那生产的女儿,她就快要生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让我们进去吧!”老太太急的眼泪都往下掉了。 “是啊是啊,”儿子也在一旁哀求,“我那可怜的妹妹,她丈夫不在身边,这可怎么办呢?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 冥兵却坚决不同意,一指身后的城门道:“你们可知道里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都城蓝山。再说了,现在正在和魔界交战呢,这进去可不是要出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老太太却一下子怒了,瞪起眼睛道:“怎么不能进去?我们娘俩赶了多久的路才来到都城?我,我,我告诉你,我那女婿,他就是去参军了,所以才把我姑娘一人留在家里,这不,正好赶上生产,稳婆丫鬟什么的我老婆子又不放心,要是你家亲闺女这个情况你会放心吗?啊?扪心自问啊扪心自问啊!你们都摸摸自己的良心,我闺女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你们赔给我啊?你们赔得起吗?” “娘,娘,别生气,别生气,消消气,你自个儿身子也不好,当心气坏了身体。”儿子连忙安慰那怒火中烧的老母亲。 守卫的冥兵愣了一下,和别的小兵面面相觑。 老太太趁热打铁,接着哭起来,就差拉着儿子捶胸顿足了。 冥兵甚是为难,半天也做不了决定。这可不是嘛,参军之人的家眷甚为可怜,军饷就别说了,能有几个钱啊,保不准哪天死在战场上,可让家中孤儿寡母的怎么办。想想就觉得人间悲剧啊! 他们这边僵持着,突然城门从里面大开,“轰隆”一声,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魔界从后方进攻,快进来,快进来守卫!”一名冥兵拿着冥界的大旗在城门内大喊。 门口的守兵一怔,立马整装待发,一列列排起了队伍,跟着那名手拿大旗的士兵往里跑去。 “师姐师姐!”杵在那里的儿子捅捅老太太的手臂。 “就是这个时候,我们也赶紧进去啊,这个时候谁还管我们!” 愣了片刻后,陌玉拉住承海,也撒丫子冲向城门。 这个时候,他们想拦也拦不住了,雪空出现在空中,狐火大现,短刃雪亮,几个挥舞便杀的他们一阵后退,掩护着陌玉俩师姐弟混进了都城蓝山。 “有人混进来了,抓住他们!”冥兵大喊,兵刃全开。 “谁敢,我们乃是魔界密探!”陌玉想也没想就冲他们喊了那么一句。 承海斜眼看她,“师姐……” “唔……”雪空飘到他们面前。 “傻狐狸,快去拦住他们,承海,我们快跑!”陌玉一掌拍飞了近到跟前的雪空,拉住承海又是一阵长跑。 这个蓝山城的布局也无异于人间,就是大大小小的街道多了点,跑得陌玉上气不接下气。 身后还是有一大批冥兵穷追不舍。 “师姐,你先走,我来拦住他们!”承海突然甩开陌玉的手,停下来。 “什,什么?”陌玉气都喘不上来了。 “你先走吧,师姐,到时候红鹤传信集合。” 承海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这么跑来跑去的,手一挥,扬起了烈焰剑,红光大现。 陌玉翻个白眼,摆摆手,“那你小心。” 说罢她继续跑。 眼看天光大亮,她躲进了一间巷子尽头的小屋里,背靠门扉喘粗气。 待到休息完毕,她三两下除去身上的装扮,露出真容,往里走了几步。 一股胭脂水粉的甜腻味突然飘进她鼻子里。 她忍不住打了喷嚏,虽然很小心了,但是喷嚏一出,还是惊到了屋子里面的人,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空当里,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人从里头的内间里快步走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陌玉反身就想跑。 “站住!”女人叫住她,同时眼里一亮。“你是谁家的孩子?” 陌玉欲哭无泪,只得站住了脚步,小声回道:“我,我走错了地方。” “走错地方?你可知这是哪里?” “不,不知道。我这就离开,不好意思,打扰了。” “慢着,你过来。” 女人倒很是喜欢她,朝她招招手,笑眯眯。 陌玉心里疑惑,但还是朝她过去。也许现下外面还有人在追捕他们,她要是出现也怕是免不了一顿躲藏。于是她打定了主意,朝那个女人甜甜道:“姐姐有事?” 这一声姐姐可把女人叫的心里爽快,不由笑容更大,问:“小妹妹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的?家里可有人?” “我叫陌……”舌尖一咬,陌玉顿时住口,换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继续说:“我叫墨菊,我不小心迷路了,我家,现下战乱,我父母都和我失散了,我……” “呦,这孩子可真不对劲,都战乱了家人失散,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另一个女声突地打断了她的话。 陌玉一怔,抬眼看去,从内屋又走出一个女人,年纪还要再大一些,打扮的亦是花枝招展的,一双丹凤吊梢眼斜的老高老高,好一只刻薄的鬼! “梅姐姐!”先前的女人马上笑脸相陪,唤了一声,“梅姐姐,这个孩子我看着不错,兴许可以顶上……” “我看看。”梅姐姐上前来一把捏起陌玉的下巴,细细打量。“长得倒是水灵灵的,只不过,不倾国倾城,也没有那股子韵味。不过,勉勉强强吧,带进去吧。” 进去之前,她还使劲嗅了嗅陌玉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地皱起眉头:“一只鬼怎么身上没有阴气?罢了罢了,就拿她充个数吧。进来,都进来,马上就要出发了。” 陌玉一脸迷茫,跟着这两个女人进了里屋。 一进去,陌玉就傻眼了。 这一排排站着的可都是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穿清一色的红衣,娇羞柔媚。 梅姐姐将一套衣衫扔给陌玉,叫她换了。而后带着她们从正门出去,上了一辆早已备好的大马车。马车由四只一团黑气的鬼拉着。 此时正值清晨,光线亮了许多,陌玉可以看见整齐的街道和房屋。许多的鬼都化作人的模样在街上来来往往。 而不远处的城楼上站了许多守卫,城门早已大关。 马车一路从街上行了过去,风过来,飘起了一角车帘,陌玉探眼望去,正好瞧见街角处的墙上那一张捉拿仙神的告示还贴着。此刻,又多了一张捉拿魔界密探的告示。 陌玉忍不住掩嘴笑起来,这些冥兵可真是蠢到家了。 不过,她回过头来看看那些美貌女子,困惑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万冥宫。”一女子答道。 “万冥宫?”陌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失声尖叫:“冥宫?!” 尖叫声才出口一半,她又一把捂住了嘴巴,满脸惊恐。 她竟然一下子去了冥宫。 另一个女子见她这副表情,哧哧笑了几声宽慰她道:“妹妹别紧张,我们都是被送进宫做侍女的,其实啊,也是去吃香的喝辣的去的。这冥宫里的待遇可比寻常人家好太多了。这进去了身份就不同了呢。你可要高兴才是,千万别像另一个傻姑娘一样,想要逃跑,这不,被梅姐姐抓到,现在都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陌玉再次被吓到。 “是啊,所以才找你代替的。墨菊,你可真是好运气。” 陌玉一下子瘫软在车壁上。 这下要下车是不可能了。 马车一溜烟地跑到了冥界气势最恢弘的地方,在一处宫殿前稳稳停下。 陌玉掀帘,看到那宏伟的建筑,想死的心都有了。 “下车了下车了,姑娘们都出来。”梅姐姐在车外喊。 就这样来到了冥宫。 一只散发黑气长相丑陋的男鬼从远处飘了过来,对梅姐姐说:“先把姑娘们带下去安置好,王这会儿心情不佳。” “怎么了?”梅姐姐问。 男鬼小声道:“还不是和魔界魔君的事,魔界攻击太强了,王招架不住啊。” “这要怎么办?” “兴许就是议和了。恐怕又要划分地界了。”男鬼朝那群如花美眷看了几眼,笑眯眯说:“把这些姑娘照顾好,必要的时候洗洗干净,给王送去。” “懂,你就放心吧!” 梅姐姐捂住嘴巴哧哧笑起来。 第十一章 送上门的点心 梅姐姐先安排她们这群女子入住一间叫做“清秋殿”的殿落,而后教习他们各种规矩和礼仪。 陌玉算是受苦了,误打误撞进了万冥宫,还要被当成宫女来教习。不过,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摸清楚冥界的布局,比如说,她即将要去的轮回幽冥。 也不知这算不算好运,这个所谓的轮回之道幽冥地竟然就在冥宫里。但是听说这个地方是冥界的禁地,除了历届冥王,所有人都不得擅入,否则杀无赦。但凡一个地方,总会有一两个禁地,这个陌玉懂,就像沂山的藏宝洞和无极回渊,魔界的极北深渊、妖界的炼狱池。 陌玉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屋子里苦思冥想,到底怎么样才能混进轮回幽冥去。 说起这个新任冥王黑鸦,陌玉就觉得不靠谱,这都和魔界打了一个月的仗了,先前信誓旦旦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以为自个儿反戈把冥界从魔君手里夺了回来就了不起了,现在倒好,苦不堪言,连连叫苦,直把整个冥宫都搞的人心惶惶。 陌玉正捧着腮帮子胡思乱想,梅姐姐突然过来了。 梅姐姐把大家伙儿集中到一起,宣布道:“听好了听好了姑娘们,我们过几天就能正常服侍诸位大爷了。所以你们勤奋点,不要偷懒啊!” “怎么回事?”一姑娘问。 “就是那么回事,据可靠消息称,大王准备和魔界议和了,所以不出三天,咱们这宫里也要日日笙歌起来,你们终于派的上用场了。”梅姐姐笑容满面。 这消息一出,可把殿里的姑娘们乐的,纷纷交头接耳兴奋不已,倒是陌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冥界要和魔界议和!果然,黑鸦也不是个强势的主,被天赤那么一吓就给唬住了,马上答应议和。 陌玉嗤之以鼻,低头抠指甲。 “魔界马上就要进驻冥界了。”梅姐姐又来了这么一句,把陌玉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 这还不算完,梅姐姐马上又捧住了自己的小脸,做花痴状:“听说魔君天赤也要亲自过来冥界和大王亲自议和。终于可以见到传说中所向披靡的战寰魔君了,真是期待!” 陌玉彻底摔在了桌子底下,欲哭无泪。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日,她们正在屋内学走路,梅姐姐突然进来让她们站好,从她们中间挑了几个姑娘领走了。当然,陌玉并不在里头。 所以,入夜之时,陌玉乐得自在,坐在屋外的石阶上啃馒头。 一起住在这屋子里的其他姑娘都觉得很奇怪,作为一只鬼怎么会对人间最难吃最无味的东西感兴趣?可偏偏这个叫做墨菊的身上无半点阴气的“鬼”最喜欢干一些令她们困惑的事情。 次日一早,梅姐姐又过来了,先前被带走的那几个姑娘并未跟随她一起回来。梅姐姐称那几位都去吃香的喝辣的了,现在又要挑四个过去。姑娘们一听马上互相自荐,举着手都要去,唯独陌玉坐在屋里又在啃馒头。 清秋殿里又被带走了四个姑娘。 隔天一批,隔天再一批,去的人便毫无消息。 有一回,陌玉正在稍显空荡的屋子里找吃的,瞧见那只浑身漆黑长相丑陋的男鬼从殿前飘了过去。 “等一下!”她立马奔了出去,举起手臂就拦在了男鬼的面前。“你等一下,我问你几个事情。” 男鬼奇怪地看着她,随即哧哧笑了:“怎么了,姑娘?” “我问你啊,你认识梅姐姐吧。” “认识,她可是我老相好。” 话一落,陌玉便噗嗤一下笑了,“我们这屋子里的姑娘们都去哪里了?怎么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梅姐姐没说吗?”男鬼摸了摸下巴。 “不然我问你干嘛啊。”陌玉眯起眼睛,掩嘴笑,“你们不是老相好吗?怎么,她都没跟你讲?” “胡说,我当然知道了!”男鬼听她鄙夷自己,马上朝陌玉喷了一口黑气,气呼呼道:“那些姑娘可都是进了大王的寝殿,都伺候大王去了,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说罢,他甚为嘲弄地瞥了陌玉一眼,“像你这种姿色,还不够格伺候咱们大王呢!哪凉快哪呆着去!” 男鬼捂嘴“呵呵”一笑,扭着腰肢离开了。 陌玉愣在原地。 伺候大王?她一手托起下巴,细细思虑,谁知道他们的黑鸦大王会出什么怪招,她估摸着那几个姑娘绝不是快活去了。 但是到底去干嘛了,她先前瞧梅姐姐神神秘秘的样子,估计不是啥好事。 这不,今夜,她还在屋子里继续啃馒头,梅姐姐就扭着腰肢过来了,纤纤细指朝剩下的包括她在内的五个姑娘一指,说:“都跟我走!” 几个姑娘都高兴坏了,陌玉眨巴了两下眼睛,手里的馒头滚落地面。 跟着梅姐姐胆战心惊地走了,去了黑鸦大王的寝殿。 昏暗的殿内,只点着一盏挑暗的宫灯。梅姐姐直把她们送到外头就走了,另外便有内侍把她们引了进去。 “吱呀”一声,殿门一开,一阵阴风就从里面荡出来,飘过陌玉的脸,让她瑟缩了一下。 其他几个姑娘都兴奋起来,毕竟她们都是鬼,正需要阴气的滋润。 陌玉走在最后面,小心打量着这座宽大而奢华的内殿。白色的帷幔缠绕殿柱,随着冷风晃晃悠悠,有一抹没缠住,飘了起来,荡过她们的眼,显出一丝迷离和诡异。 “嗯……”一丝低低的呻吟声突然从前方传了过来。 陌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慢慢朝前移去。 “大王,还要……”又是一声女人的呻吟。 风飘起那束遮住了眼睛的纱幔,露出一张偌大的红木雕花大床,两个浑身赤裸的女人缠绕着红纱躺在榻上,身子不住扭曲翻动,迷离着醉眼,似乎很难受,又似乎很享受,嘴里一张一合,一派颓靡。 几个新进来的姑娘皆是看得兴奋不已,喉咙里压抑着低低的吼叫。 榻边有一把黑檀木椅子,椅子上披着黑色豹纹虎皮,一个穿黑衣的男人端着一只盛有红色液体的白玉三角酒杯,眯起狼豹似的眼睛,犀利而迷离地看住她们。 “宝贝!”一出口,便是低沉浑厚的嗓音。 “黑,黑鸦大王!” 四个姑娘皆朝他跪拜下去,臣服于他脚下。 陌玉傻傻站在那里,愣了很久,直到椅子上那个男人望过来一道嗜血般见血封喉的眼神,她才急急忙忙跪了下去,垂下脑袋,连声道:“叩,叩见大王……” 黑鸦突然身子前倾,朝她们使劲嗅了嗅鼻子,皱起了眉头:“谁?” 一个字,却叫陌玉心下一惊。 他的目光一扫,落到了陌玉身上,眯起了眼睛。 “嗯……啊……”床上的一个女人又开始叫起来,突然往下一翻,跌落在床下。另一个女人捂住胸口,难受的伸出双手,试图要抓住什么。 陌玉吓了一跳,冷汗直冒。 这就是所谓的“吃香的喝辣的”! “过来。”黑鸦猛地一手指住身前一个女人。 “大,大王……”女人受宠若惊地在地上爬过去,攀附在黑鸦的膝盖上,扬起一张痴迷的笑脸,舔了舔嘴巴,甚是饥渴。“大王……” 娇媚入骨的声音瞬间便被淹没在黑鸦袭击而下的口舌里。 “嗯,嗯……” 这声音听得剩下的姑娘脸红心跳,纷纷想要爬过去。 陌玉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吓尿了快要。 一缕缕的黑气从女子的嘴里散出,全都被吸进了黑鸦腹中。 女子的双手蜷缩起来,使命抓住黑鸦的前胸,难受地挣扎了两下。然而,黑鸦放开她,她便又觉得空虚,在地上打了个滚,想要去抱住黑鸦的大腿。 “滚开!”另一个姑娘踢开那人,向黑鸦缠绕上去。 又是和刚才一样的舌吻,姑娘甚为享受,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 那个姑娘身上没多久便散出一股股的黑气,那是种极为邪恶的阴气,每个鬼身上都存有,但是每个女鬼身上的都更为厉害。 这几只鬼却都痴迷得不行,一个接一个扑上去。 陌玉冷汗连连,一步步往后爬去。 原来这就是梅姐姐口中的“伺候”,拿自个儿的小命去伺候,可真够伟大的。 陌玉欲哭无泪,尤其当黑鸦吸食完了所有鬼的阴气后朝她大喊一声“过来”的时候,她吓得小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大,大,大王!”她哭丧着脸回头。 黑鸦残忍一笑,起身扔掉了手里的酒杯,朝她一步一稳地走过去。 陌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声问:“放过我吧……” “你不是鬼。”他突然道。 陌玉愣住,大脑迟钝了一刹,倏地站起身来哭爹喊娘地大哭起来:“大王好眼力啊,小人的确不是鬼,小人是一只魔,不小心迷失在冥界,误打误撞还进了冥宫,求求你放过我,我马上回家找爹娘,不麻烦大王!” “你身上也没有魔气。”黑鸦不客气地戳穿了她的谎言。 陌玉再愣,眼泪干巴巴从脸上滑落,她抽了抽鼻子,干咳两声。“我真不是奸细!”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苦着脸无可奈何。 黑鸦看着她,突然舔一舔嘴巴,笑得极为恐怖,“虽然本王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本王很想知道吃了你是个什么滋味。来来来,别怕,本王还没饱呢!” 此话一出,陌玉炸毛,一把抱住殿柱,“不要过来,我不好吃,一点也不好吃,大王你这么金贵,小心吃了我拉肚子!真的不好吃,不好吃!” 第十二章 他来了 陌玉泪流满面,抱着柱子不断抽噎。 黑鸦朝她多看了几眼,总觉得这个小姑娘不得了。于是他又反身在椅上坐好,问:“你到底是谁?说实话,本王考虑不杀你。” “我是,我是魔。”陌玉坚持这个身份。 黑鸦眯起眼睛,“你总不会傻到不知道魔界在和我冥界打仗吧?” 趁着战争之时一只魔跑来冥界,这不是找死? 陌玉瞪了他一眼,擦擦眼泪:“都说了是误入。大王你耳朵不好使。” “你说什么?”黑鸦顿时杀气腾腾。 “我说大王好聪明!”陌玉也赶紧改口,笑嘻嘻,“这不是魔界要和冥界议和了嘛,咱们魔君就要来冥界了,到时候好多魔进来,大王哪里还需在意我这么一只小魔。” 说起这个,黑鸦就冷哼一声,眼里陡然凉了几分。 陌玉自知失言,一捂自己的嘴巴,朝他走了几步。“大王,依小魔的意见,既然魔君要亲自来,那么大王应该好好招待他,不管大王在那一仗中有多大的损失。王应该不想要再损失些什么了吧?” “你想说什么?”黑鸦听着她的话不动声色。 陌玉眯起眼睛笑一笑,顺势在地上一坐,故作经验十足地向他谋划起对策来。 “这个啊,”她手托下巴,转着脑袋,“大王你看啊,你一旦和魔君议和,魔君必须要讨一点好处,免不了割地赔款啊啥的,你这不是还亏了吗?” 陌玉一拍手掌,十分为黑鸦痛心的模样。 黑鸦依旧没有别的反应,接着问:“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好的建议谈不上。”陌玉摸摸脑袋,试探着问:“听说冥界有个什么很厉害的地方,叫轮回幽冥是吗?大王,你可以给他们送一点……食魄光……” 终于把自己想要讲的说出口了,陌玉心里很紧张,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住黑鸦。 黑鸦沉寂了一会儿,没有半点反应。 陌玉忍不住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放肆!”黑鸦突然大吼一声,可把陌玉吓坏了,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大,大王,息怒……” “你可知道轮回幽冥是什么地方?食魄光又是什么东西?” 陌玉颤抖着摇摇头。 黑鸦道:“轮回幽冥是三界六道轮回转世的地方,而食魄光吸收所有来自三界六道之鬼的阴气,变得邪恶无比,食魄光常人触碰便会被吸食魂魄。如此至阴至邪的东西,你一个小小的魔居然说要把它送人,还是送给与本界对立的魔道,你是何居心?你怎么不说为了聊表心意他战寰魔君把他魔界的龙血果赠与我冥界几株!” “我只是……开个玩笑。” 按照黑鸦这种态度,试探失败。另外可以看出这轮回幽冥不是什么好去的地方,更别提那个食魄光了。说到底,她也还是没搞懂食魄光是什么东西。 “看来留你是留不得了。”黑鸦来了这么一句。 陌玉顿时瞪大了眼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本王要吃了你!” “啊!” 陌玉尖叫,转身就想跑。 黑鸦伸手,释放出一团黑气,黑气延伸开去缭绕过陌玉身子,顿时将她定在了柱子旁边。 陌玉大喊大叫:“救命啊--你这只乌鸦,你不能吃我,我可是魔,你要伤害我,等到魔君一来,小心你小命难保!” “哼,死到临头了还口出狂言。堂堂一介魔君还会袒护一只满嘴谎言的小魔,今日本王就代他清理门户!” 黑鸦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掌,眼里冷光大放。 陌玉身上突然一阵白光大射,白光带着强劲的仙气直直拂开她身上的阴气。 陌玉猛地扑倒在地上,抬头,大叫:“花蝶!” 她欣喜若狂,对呀,她怎么忘记了,她还有权杖花蝶。 花蝶白衣飘飘从这片白光里现出了身形,她冷冷凝视一脸煞气的黑鸦。 黑鸦吃了一惊,随即大笑:“好啊,好啊,原来是仙界之人。哦,本王知道了,你们就是混进来的沂山弟子!” “真笨,现在才猜到!”陌玉躲在花蝶身后朝他做了个鬼脸。 黑鸦狞笑,“一个也跑不掉,看本王怎么把你们魂飞魄散!” 他出手,浑身煞气浓重,黑气一股股从体内冒出。 花蝶亦是迎了上去,毫无畏惧,一脸淡定。她浑身白光阵阵,一阵强过一阵。 陌玉退到门边,打开门张望了一下,四下里无人,立马跑了出去。 这么一闹腾,天色灰蒙蒙,眼看就要转亮。 两只鬼从前方飘了过去,嘀嘀咕咕: “这个时候,魔界大军就要来了吧?” “是啊,是啊,赶紧去通知大王,可千万别错过了议和的时辰,听说魔君最看不惯不守时的人了……” 陌玉从暗色里溜了过去。 一边四下里走着,一边咬着指甲琢磨食魄光的事情。 突然,几只打扮艳丽的女鬼从长廊里转了过来,正好和她打了照面。 陌玉想避开也来不及了,马上低头,打算溜过去。 “站住!”为首的女鬼叫住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吩咐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溜达,赶紧的,跟着我去伺候魔君。” “魔君?”陌玉傻眼。 “可不是,魔君一行人已经到达城下了。我们正要跟着大王前去迎接……” 跟着黑鸦去迎接天赤! 晴天霹雳,陌玉掩面。不过,黑鸦怕是没空去迎接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从寝殿那里便传来一阵喧闹声。不少冥兵涌了过去。 黑气混合着白光从寝殿里冲天而起。 紧接着黑鸦和花蝶从中飘出,一黑一白纠缠着上了高空。 那几只女鬼被吓到了,连连尖叫,跑了过去。 陌玉趁机逃走。 她千方百计不愿见到的那个人,此刻正在蓝山城城门口,带领数万魔兵和红衣一起进了城。 铁骑踏过那一方青石地面,往万冥宫的方向而去。 暗蓝的天空,缓缓转亮。一抹暗淡的光线落在天赤脸上,他眯了眯眼,往上看去。 红衣转头,看到他冷毅的面容,轻声道:“如你所愿,进驻冥界,感觉如何?” “兵临城下,你说呢?”天赤反问。 红衣轻轻笑:“希望黑鸦也不会令你失望。” 他话音刚落,一道白光便冲天而起,瞬间点亮了昏暗的天际,也瞬间便消失了下去。 红衣朝那个方向望去,一怔:“是万冥宫。” 天赤眼里一沉,并未说什么。 红衣道:“奇怪……怎么像是那柄权杖……”愣了一下,他猛地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先前说仙界的人混进来了,想必就是……” 天赤面色一冷,朝前行去。 前来接应的人是冥界大将青光。青光一身黑色盔甲,带领冥兵下马做礼,道了歉,称黑鸦大王因故不能前来迎接,而后带领他们进了万冥宫。 此时,众多冥兵把守在万冥宫各个宫门前,严加守卫,提防仙神两界之人前来捣乱。 天赤目不斜视行了过去,魔兵也摆开阵型,彻底进驻冥界。 陌玉正躲在一处宫殿殿柱之后,亲眼看着天赤气势凌厉在众人的膜拜中行了过去,她不是存心要看他一眼,而是她一路溜过来,想要出去冥宫,殊不知宫门口冥兵把守严重,她根本出不去,于是逗留了一会儿,哪知这么一停留便看到天赤进宫。 看到天赤的刹那,她克制不住眼里泪光打转,怎么会那么想他呢?没看到的时候,她可以没心没肺欢天喜地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走到哪里都不觉得害怕。唯独见到那个人的脸,她才感受到了心里那被藏在灵魂深处的痛楚,一丝丝,从骨血里蔓延开来,渗透到她四肢百骸,让她一点点的欢心都消失殆尽了,只剩下漫天漫地的酸涩和难过。 她要怎么办?才能见到他而不想念他?唯有逼迫自己去忙碌,只有在干着别的事情的时候才会控制住不去想念一个人,但是一闲下来,她就会在每个失眠的深夜无可控制想起他们之间的一切。 终究还是放不下。 眼泪胡乱掉下来,她伸手抹去,抽抽鼻子,反身蹲下来,开始一个人生闷气。 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整个冥宫里开始忙碌起来,无数只鬼从那头飘到这头,互相奔走相告: “魔君来了,魔君来了,大家干好自己的事情,千万别出乱子啊!” “听说仙界的人闯进来了,出动通缉令,出动通缉令,在各个城门口都贴好告示,悬赏捉拿,不准跑掉一个!” “喂喂喂,找几个好看一点的婢子去伺候魔君和红衣大爷,在大殿里呢,正跟王喝着小酒……” “……” 陌玉晕乎乎地站起来,回过头,一只正巧飘过来的男鬼被她吓了一跳。 “你,你,你……” “你什么你?见鬼了?”陌玉不爽地吼。 男鬼古怪地看着她:“你难道不是鬼?” 陌玉一愣,不说话了,低头扯扯自己的衣服,掉头就走。 男鬼飘到她面前,拦住她:“等一下,你是哪个院里的,这么空闲?走,跟我去端盘子。” “端盘子?” “后厨都忙不过来了。赶紧去帮忙。” 闻言,陌玉乐笑了,“怎么,鬼还吃东西?又不是人!” “难得魔君来一次,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呢?还管什么人啊鬼啊,走走走,赶紧走,别磨叽!” 男鬼推着她走了。 陌玉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就依言去了所谓的鬼的“后厨”。 她也才发现,这个万冥宫里今天不同寻常,处处都喜洋洋的,鬼们更是心情大好,后厨的烧火小鬼还哼起了小曲儿。 陌玉觉得稀奇,笑眯眯问:“怎么这么开心?” “魔君来了,当然开心了。”小鬼回答。 陌玉嗤之以鼻:“什么叫魔君来了就开心了?”她觉得这些小鬼太肤浅了。 “你想想啊,”小鬼拿起烧火棍子跳起舞来,那叫一个开心,“磨君来了,表示他魔界要和我冥界议和了,议和了就表示不再打仗了,不再打仗不就是说明百姓不用再忍受战争流离失所的痛楚了?这还不开心啊?” 话落,陌玉愣了,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层面去,她以前只知道妖魔冥三界邪恶不堪,仙神惩恶除奸,人间是最弱的一族。却是没想到妖魔冥三界的最底下还存在着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他们也像其他三道的人一样,会饱受战争所带来的流离失所的痛苦,也会因为征兵而失去家里的壮丁,也会为了生存下去而干出连自己都所不能忍的事情来。 烽火连天,世道混乱。三界六道的万物都一样饱受战乱之苦。 并不仅仅是人间和仙神两道的人在匡扶正义和痛恶战争,也并不是只有人类和仙神拥有家人和良心。相反,有些人类和仙神道貌岸然,实则连妖魔都不如。 每个人的背后,都有走投无路和被逼无奈的一面。 妖魔鬼怪,仙神凡人,生来注定,却不是应该奴生奴命。 陌玉看向外面那被帘子遮住了一切的大殿,原来天赤的强大一方面也能解救无数生命与水深火热之中?但是他执意要攻打神界的目的又是什么? 说到底,根源不除,世间永无宁日。陌玉眼底迷离一片。 ------题外话------ 今天葶葶两更,希望大家看的开心(*^__^*) 第十三章 相见冷眼 布置奢华的大殿里,黑鸦坐于上首,向下首的天赤、红衣举杯。 一群红衣女人移动莲步,轻歌曼舞,在场地中间极尽风华。 黑鸦笑眯眯道:“魔君,红衣大人,既然前来议和,不如在此地多留几日,好让本王好好款待一番!” “好说好说。”红衣拿起酒杯对饮,“黑鸦大王,这份协议,你要怎么说?” 他开门见山,直接切入话题。 黑鸦喝尽一口酒,一招手,揽住一个舞女,笑哈哈道:“红衣大人真爽快,那好,本王也就直说了。你们也知道,我冥界也就那么几块地方,要说划城池,想必魔君也不稀罕这地方。但是,若按照先前所讲,结成同盟一起对付仙神两界。这个,魔君,这事毕竟危险成分很大,神界素来是最高一族,主宰三界六道。我们这么做……” “你不必担心这点,本王不为难你什么,只要你守住冥界,必要时候借出点兵力即可。”天赤冷冷打断他的话。 话落,黑鸦一愣。只要守住地界外加借出兵力?这个要求对他来说未免有些低。他有点难以置信。 天赤面无表情,“要是连这么一点要求都做不到,那可别怪本王无情了。”他把丑话说在前面。 “那必须要做到啊!”黑鸦一拍桌案,推开怀中女子,再一拍胸脯大作保证,并命小鬼拿来笔墨开始定下契约。 三言两语便结束了议和的事,黑鸦大为高兴,又多喝了两蛊酒,一时兴起,话便多了起来。 女鬼们换了装束上来献舞一曲,水袖飘飘,无尽妖媚。 笙歌四起。 红衣笑了两声,向天赤小声道:“感情我们上这里玩乐来了。” 天赤不语,把玩手心里的一只杯盏,若有所思。 “魔君啊!”黑鸦拿着酒杯走到天赤面前,亲自敬他酒,“来来来,干了这一杯!”酒过三巡,他兴致全开,大为畅酣,“跟你说,这个仙神两道啊,可真是令人恼火,就光有仙神的渣来捣乱,本王跟你说,上回,啊不,就昨晚,混进几个仙界之人,前来充作婢女,差一点坏了本王的好事,还有一个臭娘们不知什么来路,法力高强,竟从本王的手底下逃走了,不过魔君放心,本王早已下了通缉令,谅他们也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哦?那个仙界弟子是谁?”红衣起了一丝兴趣,不着痕迹朝天赤忘了一眼。 天赤面上依旧毫无情绪,继续把玩手里的杯盏。 黑鸦道:“像是沂山弟子,不清楚,一个法力低微,偷蒙拐骗,满嘴谎言,还敢谎称是你们魔界之人,哈哈哈,简直鬼扯!另一个倒是有点本事,在关键时刻救走了那个小丫头!” “哦……”红衣继续笑着,笑里藏着意味不明的深意。 “不说了不说了,扫兴。”黑鸦挥挥手,“来人啊,上菜,把所有美食都给魔君送上来,快快快!” 他朝门外大喊。 不多时,便有身着艳丽的女鬼鱼贯而入,个个身姿妖娆,一路飘香。 黑鸦大笑,再向天赤、红衣敬酒。 他们这边喝得高兴,后厨里陌玉正支着脑袋想法子怎么逃出去。 烧火小鬼继续挥舞着棒子哼歌,陌玉朝他看了几眼,突然计上心来,双眼一亮,凑过去问:“小哥,你这个火是怎么升起来的?这冥界还生火……鬼不是最怕火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鬼不疑有他,告诉陌玉:“这是我们冥界特有的火,冥火,专门在冥界地区使用。不然你以为大家是怎么活下去的?吸食人的精气?别逗了,冥界一大批的鬼,难不成还都跑人间?那是些犯错的鬼,不服从管教,才跑去人间祸害的!” “那它可以在冥界任何地方烧起来?”陌玉更为兴奋。 “当然了,你看,这桌椅,这房子,都可以烧着来。我们冥界的火,多厉害!” 烧火小鬼眉飞色舞,哼着他们冥界的小曲儿。 陌玉笑起来,走过去戳戳小鬼的胳膊:“小哥,你累了吧,烧了这么长时间,你去歇一会儿吧,让我来,来来来,你去旁边休息一下。” 听她这么一说,小鬼倒真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把烧火棍子递给陌玉:“那行,我休息一会儿,你小点心啊。” “好嘞!” 陌玉眉开眼笑,接过棍子坐下来。一旁的几只鬼还在忙碌着,正巧,又有几只女鬼端走了大批的菜肴,厨房里也陆续走了大部分鬼,就只剩那只烧火小鬼还坐在那里歇着。 陌玉笑一笑,又对那小鬼说:“小哥,替我去舀一勺水来,我渴。” “这缸里不还有吗?” “这不万一要再做一道菜,不要用到?你去外面给我舀一勺,多方便。” “也是,那好,你等着,我去去就回。看好火势。” 小鬼兴冲冲飘了出去。 这下子厨房里空无一人。陌玉抓紧时间拿起沾火的棍子往桌子上一点,又扔了几点火星在墙上,柱子上,最后把棍子往地面上一扔,拿起油桶一浇-- “哄”一声,火势瞬间窜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火星由内而外蔓延开来。 陌玉赶紧跑出屋子,对着大殿那边大喊:“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骚动响起,陌玉转身就跑。 跑到半路,她还回头张望了一番,看到冥兵往厨房涌去,看到小鬼们尖叫着灭火,她就忍不住大笑。然而,笑着笑着,她整个人一愣,随之笑意僵滞在脸上。 她对上了一双漆黑似耀石的眼睛,眼里的清冷似冰雪,又仿佛深渊里颤颤生长的红花。那般妖娆,又那般冷冽。 那个人从殿内出来,一眼就望到了她身上。 也独独他一个人看到了而已,他没有出声,就那样朝她沉沉望了一眼,放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一眼扫过,便没有再次的注视。 陌玉心里一凉,所有欢乐又再次消失在他的那一个眼神里。 她本应该转过头去马上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的,但是自她看到了天赤的脸,她的脚步就再也动不了一分。所以她僵滞在了原地,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冥兵冲上来将她包围住。 她被带到殿内。 黑鸦坐在上首,看到她,顿时拍案而起:“好啊,又是你!” “怎么?黑鸦大王认识?”红衣抱胸,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 “就是她,这个沂山弟子,在我寝殿里捣乱!真是踏破铁鞋无匿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黑鸦上前来,细细打量陌玉。 陌玉低着头,沉默着。 红衣朝天赤看了一眼,天赤兀自冷漠如山。 黑鸦伸手抬起陌玉的下巴,看到她微微有些无措的面容,不禁冷笑:“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红衣眉一挑,再次看向天赤。 天赤面无表情,但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眉头已经不易察觉地皱起了。 “呸,我怕什么?”陌玉突然来了脾气,狠狠瞪住黑鸦,“有本事放了我,抓住我算什么?谁稀罕你这个冥宫!” 黑鸦不怒反笑,朝天赤道:“魔君瞧瞧,这沂山弟子可真是与众不同,不仅敢单枪匹马闯荡冥界,也敢跟本王叫板子!你说,本王应该怎么惩罚她?” “你敢!”陌玉瞪大了双眼,从始至终,她没有看过天赤一眼。 天赤亦是冷冷淡淡,不发言不表态。 倒是红衣,笑呵呵拦住了黑鸦的手,温言相劝道:“这还是个小姑娘,黑鸦大王何必为难她。大家退一步,就别计较了。”他面朝陌玉,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脑袋。 “红衣。”天赤倏地出声,叫住了他。 红衣笑意不变,只是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放了下去,继续抱胸,对黑鸦道:“我们魔君好不容易来冥界一趟,就当卖我们魔君一个面子,别杀生,如何?今日这酒不是喝得还挺尽兴。” “看不出来堂堂魔君和红衣大人,竟然会顾虑一只小仙。”黑鸦略微有些惊奇,但还是放下了手,对冥兵道:“押下去,好生看管。” 陌玉没再说话,反正被抓个正着,她认栽。反身被押走的时候,她的眼神扫过天赤的脸,最后落在红衣身上。她看了他两秒,突地冷笑,果然,这个红衣男子跟天赤是认识的。 她的眼神是发冷的,她想要逼迫自己不去以一种思念的目光目视他,于是故作坚强,故作冷漠,仿佛这么做就可以让自己的内心坚硬起来,可以不去在乎这份深埋心底的感情。走出大殿的时候,她也终于忍不住,眼里闪过了一丝泪光,表情在那一刻崩溃,脆弱到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而天赤一直都没有看她,直到她走了出去,他才抬起眼来,对黑鸦道:“放了她。” “什么?”黑鸦从酒杯里抬起头来,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本王说,放了她。” 黑鸦愣住,微微不解,转而看向了红衣想要向他确认点什么。而红衣只对他耸耸肩,面带无奈。 “魔君……” “这是第三遍,放了她。”天赤冷漠望住黑鸦,“至于原因,本王觉得不需要和你解释些什么。” 黑鸦万分困惑,但是看到天赤犀利的眼神和沉寂的面容,他觉得他要是再问下去会是个愚蠢的做法。 毕竟,战寰魔君,并不是谁都可以和他讨价还价。 ------题外话------ 今天晚更,让各位久等啦 第十四章 前往轮回幽冥 陌玉泪眼朦胧地进了牢里,在心里咒骂了天赤无数次,几只牢狱里的小鬼飘过来围在她面前窃窃私语: “呦,这是谁啊?” “刚抓的,听说是仙界贼人,被咱们大王抓住的……” “想他们仙界也有今天啊。” 陌玉抬头,朝他们瞪了几眼,几只小鬼笑开了。 但是没多久,便有另一名小鬼从外面进来,说要放人。那几只鬼一听,奇怪问:“这刚抓进来,怎么又要放了?你搞错了吧?” “没有错,王说了,因为和魔界议和,所以要仁慈一下,不杀生,所以放走这个女的。” 一个奇奇怪怪勉勉强强的理由。 陌玉也觉得很莫名其妙。 小鬼们于是把她又放了出去,带她出了冥宫的大门。 陌玉回过头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在原地驻足了良久,正欲再进去问个清楚。 “陌玉!”一只手突然拍在她肩上,并用力一抓,将她带到一个角落里。 陌玉吓了一跳,正想尖叫。 “是我。”来人捂住她的嘴巴,“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陌玉定睛看去,松了一口气。“花蝶,怎么是你?” 花蝶放开她,四下里查看了一番,对她说:“我一直在找你,你在万冥宫,我很不方便与你汇合。现在你出来了正好,跟我走。” “去哪里?”陌玉拉住她。“你先前去了哪里?” “我在冥宫外面,一直没有走远。” 那夜和黑鸦一战,她侥幸逃脱,蹿出冥宫。但是陌玉还在冥宫里,她没敢走远。今日感受到冥界涌进大量的魔气,知晓天赤和红衣过来,正为陌玉担心,却想不到她自己安然无恙出来了。正好,省了她去救她的精力和麻烦。 万冥宫外五尺见远的地方有众多鬼来来往往,阴气很重。 花蝶没有隐身,就这样伴在陌玉身边,走进了鬼群。 “你知道雪空、承海在哪里?”陌玉问。 花蝶点一下头,她联系过了,他们很安全,呆在一家客栈里。 雪空一见到陌玉便洒泪扑上去,呜呜呜哭个不停。陌玉笑着摸摸她脑袋,顺便在她尾巴上揩了一把油。 承海看到她们过来也是松了一口气,几个人一起相互问候了情况,也算是重新团聚了。 那天他对付完那群冥兵就在一个街角和飘过来的雪空撞见了,而后和她一起找了找陌玉,后来因为没找到便在这家客栈歇下。雪空丢了主人很是着急,还是承海安慰她说陌玉有花蝶在身边不会有危险。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对他们而言不容乐观--天赤带领魔兵进驻冥界,这无疑在原先的基础上又给冥界加强了一个保护。 承海忧心忡忡,拿出一张地图,指给她们看:“师姐,你看啊,我找了一张冥界的地图。这里,是通往轮回幽冥的地方。师姐,雪空,花蝶,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冥界和魔界已经再次联合一起,我们必须要抢占先机,尽早取得食魄光出去。” “承海说得对。”花蝶点一下头认可承海的话,“陌玉,你之前进去过冥宫,但是通往轮回幽冥不是只有皇宫一条道路,看承海画出来的那个路线。冥宫背靠一座西山,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去,或许更加方便一些。” 话落,陌玉诧异地看着花蝶,她怎么不知道这柄沉睡了千年的权杖居然比她还要清楚冥界的布局。 花蝶知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不免丢了个白眼:“在万冥宫外徘徊的时候顺道打听了一下路线。” 陌玉恍然,干笑了两声。雪空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们。 计划就暂先定下了,由地图上所规划的一样走。在行动之前,他们先休养一天,顺道再观察一下冥界的消息。 第二日早上,他们得到情况,魔君将在冥界多停留几日。 承海朝陌玉看了一眼,说:“晚上行动。” 陌玉认真的点一下头,心里略微紧张。 眼下,他们要对付的不仅仅是冥界,还有进驻的魔界。 入夜,他们一行人开始有所动作。 雪空和花蝶隐身附在陌玉身上,陌玉和承海前往西山。 西山其实是冥界一处偏僻而慌凉的地段,阴气很重,但是前进到一定路程,它的阴气又开始慢慢消失。一路荒草杂生,黑色的树木遮天蔽日,阴沉沉一片。 陌玉心里不安,一路走,一路看向前方带路的承海。 承海额上也因为紧张而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迹。“师姐,小心,没事的。” 他在安慰陌玉,同时也在心底安慰自己。 事实上,前往轮回幽冥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轮回幽冥作为三界六道唯一一个轮回转世的地方,他们一个不小心便会坠入轮回之道中,又据说轮回幽冥里藏有一处熔岩,会让所有生物都在熔岩中形神俱灭。 陌玉走得急了,不禁嘴里碎碎念:“这么诡异的地方,师傅和长老到底是怎么把它们拿到手的……” “师姐,别紧张,没事的,没事的。”承海又开始安慰她。 陌玉叹口气,拉住了他的衣角:“是你别紧张才是。” “我没有紧张……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 “是啊,你是没怕,那你身子抖个什么?” “……” 雪空藏在陌玉怀里,噗嗤一下笑了。 这么一笑,气氛稍微轻松点了。承海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往上再走了几步。 暗色的天空,凹凸不平的地面,参天的树木,阴冷的气息。再往前就是一个山洞,洞口爬满暗绿色的藤蔓,像是谁的兽口在咆哮,内里漆黑,透不过一丝光线。 承海走进去之前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师姐,相信我们。” “我相信。进去吧,又不是第一次冒险了。”陌玉探头瞧了几眼洞口,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 “雪空。”她唤道。 “在,主人!”雪空出现在空中,摇晃着尾巴和耳朵朝陌玉露出一个笑容。 “领路。” “是。” 雪空满怀欣喜,周身亮起几团绿莹莹的狐火,在前面飘起来。 承海和陌玉依次进去。 狐火的光亮颤颤照亮了这一方逼仄的通道。 四周除了快慢不一的脚步声外别无他音。 “哒哒哒”,仿佛走在自己的心脏上,每一个风吹草动都那么敏感。 承海和陌玉各自捏了把汗,小心翼翼朝前走着。到目前为止,他们行动的都太顺利了。这附近一只鬼都没有,太过安静,安静的有些许的诡异。 “也许,前方充满危险。”花蝶的声音幽幽响起。 危险。这是一种感知,对于前方未知数的感知,而很多时候,这种预感很准。 陌玉心情沉重起来。 半柱香之后,雪空白色的身影停在洞口。 前方便是出口,但是雪空突然一动不动了,她的耳朵和尾巴高高竖起,像是感应了什么危险。 狐火突地更亮更大,她化作人形,手里握住了短刃。 “雪空。”陌玉唤道。 “主人,有鬼。” 陌玉预料到了,因此没有多大意外,她看向承海,承海眉头紧锁,祭出了烈焰剑。 雪空往后飘开一点,移到陌玉身前。 他们看见了洞口的情景。 这条通道连接的是一处广阔的天地,那是一处山谷。 漫天漫地的火红,像是刹那燃烧了整个天地。 浓浓的烈火一直从山谷的尽头延伸到天的一侧,一望无际。天空是暗红的,仿佛血染夕阳,比胭脂还要妖娆几分,透出嗜血的腥味。 无数只鬼站立在岩边,底下奔腾的岩浆染红了他们漆黑的身影,看起来透出一丝残忍味。 常年守卫在轮回幽冥的鬼,也更为强煞,阴狞。 他们的眼里亮起一道红光,像是鲜血的光影,映照得陌玉、承海惊惧不已。 鬼们朝他们慢慢飘过去,花蝶从陌玉体内出现,浑身白光大盛,手指捏诀,做好决战的准备。 “跟他们拼了!”雪空龇牙咧嘴,短刃雪亮雪亮。 “小东西!”花蝶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她尾巴,往陌玉身上扔去,“你和陌玉往里走。我跟承海为你们开路。记住,必须要拿到食魄光。” 陌玉忙接住雪空,“你说什么?” “我说,我和承海开路,你们去取食魄光。”花蝶一字一顿再说了一遍。 眼下这个情况,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但也在他们想象之内,这么多烈鬼攻击,他们不能后退,唯有前进。正所谓不成功便成仁,他们必须要保证有足够大的机会拿到食魄光,否则这一次打草惊蛇,想要再次进来轮回幽冥取食魄光无异于难上加难。 陌玉听明白了,使劲点了一下头,道:“那你们小心。” 花蝶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算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对她的肯定和支持,又或者,是一种安慰。 陌玉心里升起一股坚定的毅力,抱着骚动的雪空就退后了两步。 承海开始动手,剑尖带着一道红光便刺了过去。 无数道黑色烈鬼朝他们一拥而上,一部分扑在了承海的烈焰剑上,承海手上一沉,使了三分灵力,剑柄一挑,红光挥洒而过,斩杀些许烈鬼。 这一边,花蝶捏诀,白光一阵阵,挡过攻击的烈鬼,并一步步后退开去。 陌玉趁机朝前跑去。雪空亮起几团狐火在陌玉身边,为她稍作一些防护。 第十五章 正面交锋 一条道路横在面前,路边是堆砌起来的岩石,排满了一列,岩下便是滚滚岩浆,冒着令人惊惧的热气。 陌玉停在路中间,看着从四周冒出来的烈鬼。 她回头瞧了瞧,承海和花蝶正在奋力斩杀,这批鬼太多了,杀了一群,便有另一群围上来。 雪空从陌玉怀里飘起,扔出数个狐火,勉强抵挡。 陌玉一步一艰难朝前行去。烈鬼朝她围过来,她想起先前在沂山师傅和长老们教的几个法术,立马念诀,手上现出几团火焰,她一股脑儿朝鬼们扔了过去。 这只是个小法术,她连续朝鬼们丢去,得了空当就朝前走去。 一只烈鬼在她身后潜伏已久,突然朝她扑了过去,陌玉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就抱头往下蹲倒,烈鬼扑了个空,又折回来。 陌玉念诀,甩出一个火焰,但是这只鬼穿过了那团焰火,直直朝她袭去。 “啊!”她尖叫,往后摔在地上。 一声龙鸣突然响起在她体内,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震天徘徊,竟然在刹那震碎了逼近的烈鬼。 虚惊一场。陌玉吓得瘫软在地上。 “主人!”雪空短刃一挥,扫开周身的烈鬼,朝她飘过去。“主人,你没事吧?” 陌玉面色苍白,朝她摇摇头。 就这么分神的空当里,一大批鬼又朝她们涌了上来。 雪空一下子敛眉,扬起手里的短刃,横在鬼们面前。 鬼们扑上来,气势凌厉,雪空扬着短刃就刺了上去,浑身散出一股白光,狐火在周身嗤嗤亮起。 陌玉见势往旁边避开,一溜烟从小道上跑了过去。 火红的天空,映照得陌玉的脸焦急忧虑,这么多的鬼,他们根本无法突破过去。 一道剑气突地划破沉闷的空气,挥扫开她身后的鬼们。 “师姐,快走!”承海横剑护在她面前。 陌玉一咬牙,继续朝前跑去,承海挥剑挡住蜂拥而上的烈鬼。 她的面前是广阔的平地,不知通向哪里,一旁是断崖,崖下是滚滚如潮水的岩浆,淹没了一整个山谷。 所有的烈鬼都在这块平地前止步,转而和承海他们厮杀起来。 陌玉心里很紧张,一来她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危险,二来她不清楚那个所谓的食魄光到底长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躲着,她怕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找来找去浪费了时间而引来鬼们甚至冥王的注意。 前方猛地翻滚而来一股热气,打在她面上,让她浑身一抖。紧接着又走了几步,一股阴寒之气又飘到她脸上,让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冰火两重天,她隐约意识到。 这个轮回幽冥真是恐怖。 眼前的地面又更加开阔,那里的红光越来越浓郁,像是有一把火直接点在了天际上,一股灼热之气也随之扑面而来。 红光耀眼,陌玉眯起眼睛,继续朝前走去。 一道裂痕突然横在她的面前,底下是缭绕的黑气,遮挡了底下的不知名东西,而这闪耀的红光便是从底下散发而出,这些光芒透过黑压压的气息散出,照亮了整个一小片天地。 而又有着至阴至邪的气息从这股黑气里冒上来。 陌玉感觉所谓的食魄光就在这底下,但是又要怎么把它取上来呢?她略微苦恼,回过头去打量着这个怪异的天地。 所有的鬼和雪空、花蝶他们都被挡在了最前面的小道上,此处空无一人。 她尝试着朝前走了一步,但是底下那股邪气太过浓重,让她不得不止步。 “雪空,花蝶!”她在心底叫唤她们,但是无人回应她。 她急的再三回头,但是这一次,她突地瞪大了眼睛,她看见了什么?两团黑气从她前方的平地上缓缓升起。待到黑气散去,她看到的是天赤和黑鸦。 到底还是把他们给吸引过来了。陌玉苦笑,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 天赤站在距离她三尺见远的地方,突然皱起了眉头。 “好啊,又是你这个臭丫头,简直不知死活!”黑鸦一脸阴狞,残忍一笑,“本王就知道你们这些沂山弟子不怀好意,果然是为了我冥界的食魄光而来。好啊,既然来了,那就把小命也顺便留下,去轮回之地轮回吧!” 黑鸦伸开手掌,一团黑气如同火焰般哧哧作响。 “慢。”天赤却一手挡在了黑鸦面前,阻止了他的袭击。 “怎么?到这个时候了,魔君还有什么顾虑?”黑鸦颇为不爽,“魔君还想在放过她一次?” “呦呦呦,又看到你了,小姑娘。”一道红光从天边落在天赤身边,正是红衣,“这么有缘,小姑娘,怎么这么不听话?几次三番给我们捣乱,话说你那些师傅也正是,怎么派你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出来冒险呢,你可知这崖下是什么?食魄光?你真的知道食魄光是什么东西吗?” 红衣连着问了她好几个问题。 陌玉眼里略微茫然,但是转眼,看到承海他们突破了烈鬼的包围,往她这边行来,她也便有了点底气,停止了背脊,说:“要你管,我做着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我们沂山可不像你们妖魔,只会杀戮,我们是要救死扶伤,造福苍生的!” “可笑!”黑鸦闻言冷笑一声,甚为不齿,朝她走来一步。 “我告诉你,别过来啊!”陌玉咽了咽口水,脚下不自禁退了一下步。 天赤眉头皱的更起,朝黑鸦冷斥:“本王让你住手!” 一股阴气从陌玉脚底下飘过,凉凉的,让她心里又惊又怕。她望向天赤,眼里泪光闪烁,他冷着一张脸,眼里毫无情绪,这在她看来无疑又是一个打击,他还是不愿意跟她相认,还是摆出一副陌生人的姿态,将他们的过往统统忘却在凡尘往事里。 也许,她本不该向他祈求一点温暖,仙魔本不两立,她所希望的正是被世人所禁锢和不耻的。 陌玉心下的念头转了好几转,眼里陡然划过一道决绝的冷光。 承海、花蝶、雪空赶到,站在两大王的对立处,冷眼相望。 “不准逼迫我主人!”雪空扬着短刃就要朝他们扑上去,花蝶一把拉住了她的尾巴。 承海剑尖指向他们,冷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黑鸦冷笑:“当然是杀了你们,送你们去轮回之道!” 风过阴冷,随之又是一股炎热之气飘过。 众人提高警觉,相互对视着。而天赤自始至终一直注视着陌玉,他看着她面上的表情一次次换转而过,盯紧她的一举一动。 她所处的位置是所有人中最危险的,她就站在那道裂缝的面前,那道黑气缭绕红光大现的裂缝就是冥界的轮回之道,而他们所需要的食魄光就在那下面。 食魄光说白了就是一束光芒,一束散发七彩光芒的光束,藏在轮回之道的下面,至阴至邪。 “跟他们拼了!”承海大声喝道。 “别冲动!”花蝶拦住他,她也注意到了陌玉所站立的位置不大对,她担心他们这里起了冲突会影响陌玉的安全。 而陌玉站在那里,不退不进,很是尴尬。 天赤眼里一沉,突然对黑鸦道:“抓住他们。”他一指承海三人。 黑鸦望过去,冷冷一笑:“那好,那这个臭丫头就留给你了。本王定要他们碎尸万段!” 话落,他化作一道黑气,朝他们直直袭去。 承海等人眉目一敛,一起迎了上去。刀光剑影,纷乱了陌玉的眼。 红衣抱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笑看天赤。 天赤亦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陌玉,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过来。” 陌玉愣了一下,随即凉凉一笑,摇了摇头:“战寰魔君,你不是最痛恨仙神了吗?怎么,还不过来抓我。” 天赤再次皱起了眉头,眼里一冷:“本王没有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和你开玩笑。”陌玉冷冷看向天赤。 天赤目光一暗,深沉少许,他不禁朝前走了一步。 “别过来!”陌玉大喝了一声。 天赤脚步一顿,停住。他终究还是害怕,怕自己逼急了她,她会往后跌倒。 “你想怎么样?”他问,声音带上一丝无力。 “我就是想要拿到食魄光。而你也应该知道,这个食魄光是用来对付你的。” “你知道食魄光是什么吗?” “不知道。” “不知道?”天赤闻言恨不得一掌拍死她,“你不知道也敢来这种地方?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你要是想死,你跟本王说一声,本王不介意可以亲手了解了你!” 陌玉苦涩一笑,再次摇摇头:“你不是不理我了吗?你不是跟我恩断义绝了吗?是,我应该恨你的,你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杀死了尺素,害死了君慕,还有我云师叔,并且间接害死了我春俏师姐,还把寻钏的孩子打没了!天赤,你就是个大坏蛋!” 她猛地大吼一声,想要上前去揪着天赤的衣领好好问问他的良心去哪里了,但是刚走一步,黑鸦突地从一旁杀出来,掌风带煞,以掩雷不及迅耳之势拍在陌玉胸前。 这个状况发生的太过突兀,以至于天赤愣了一瞬,他看到黑鸦那一掌飞快拍在陌玉前胸,他的大脑有一刹那是空白的,再然后,他看见陌玉往后跌去,脚步在崖边一错,根本毫无防备落进了轮回之道。 陌玉连尖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那样跌进了黑雾煞人的深渊之中。 “主人--” “陌玉!” “师姐……” 几声尖叫响起。 场面有一瞬间是混乱的,黑鸦在崖边快意大笑。 “天赤!”红衣面色一变,惊叫了一声。 他伸出手去,想要拉住突然衣衫翩飞的天赤,但是天赤身上倏地爆发出一阵黑光,直直将他击开一尺远。 等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看见天赤白色的身影也跟着消失在轮回之道的进口。 天赤就那样跳进了轮回之道,所有人呆住。 而天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抓住她的手。 “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千年前我没有能力护你周全,让你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千年后我负尽天下,只为还你一个公道。你死,我再也不是向天帝讨回那个公道那般简单,我定当灭了全天下给你陪葬!” 这个声音像个执念一般深深藏于他心底,此刻贯穿了他整个灵魂,让他整个人都在颤颤抖动。那一刻的害怕,无人能懂,失去的感觉,痛彻心扉,历经千年,他不想再尝试一回。 泪光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他很想,很想,抓住她的手,那样,即使身处地狱,她也会觉得安心。 第十六章 我想抓住你的手 无尽的黑气在眼前弥漫开来,视线所触及之处,皆是看不到任何东西,像是一瞬间坠入了一个梦里,忽而的滚烫,忽而的冰冷,让陌玉感到恐慌而不适。 她伸着双手,想要触摸到什么支撑点,好让自己心里踏实点。 突然,一只手从她望不到的地方伸过来,摸上了她的手指。冰凉细腻的肌肤的触感,带一点熟悉,小心碰上了她的手。她的指尖瑟缩了一下,心里仍旧害怕着,想要抗拒这只手。 那只手却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她挣扎一分,那手便紧握一分。 “谁?”她大喊一声,因为恐惧而整个人颤抖起来。 “是我,别动。”低沉的嗓音,微凉,在记忆中无比熟悉,她曾在梦中无数次的听到过。 “天赤……”她不敢确定,因此这一唤,声音都哽咽了,眼里漫出泪水。 她害怕,怕这一切又都是她一个人的幻想,她怕手一动,他就会消失在她的面前。 “陌玉,别怕。”那只手拉着她一收,她整个人落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温暖的气息,包围住了她,以及萦绕着那丝熟悉的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味。 “天赤!” 这个时候再没有怄气可言,她紧紧回抱住他,将脸埋进他胸口,多日来的坚持和骄傲在这一刻脆弱到溃不成军,她泪流满面。 “没事。”天赤柔声安慰她,向上看去。 他们处于轮回之道的上部,还没有下沉得厉害。只是这里的邪气太重,他释放了一个最厉害的结界保护自己,而当他找到陌玉的时候,他觉得很奇怪,陌玉周身被一个散发金色的结界保护着,这个结界仿佛是从她体内透出,她自己毫不察觉。 而他伸手拉她的时候,竟然轻而易举穿透了那个结界,现在,他将她完全拉进了自己的结界里,那个金光结界应声而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赤微微挑眉,看来陌玉身上的谜团还有很多。 “我们会不会死?”陌玉抬起头来弱弱问了一句,抓紧了天赤的衣襟。 “不会。”天赤坚定告诉她,“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不是自称“本王”,而是一个最普通的称呼“我”。 陌玉有些惊喜,但是更多地还是忧虑。“你怎么会下来的?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 天赤闻言笑了一下,“不知道,只是清楚在那一刻很想抓住你的手。” 即便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握紧你的手,只是为了不让你一个人孤单害怕。 陌玉眼里泪光再次闪过。天知道她听了这句话有多么感动。这些天来,因为和他闹翻,她一直没有真正的去开心生活,一直以来心里也想要麻痹自己,天赤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放弃自己。这一刻,听到他那句话,所有的苦闷和心酸都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 她开心的笑了,笑得眼泪滑进嘴里,尝到了涩涩的味道,她也还是觉得那很甜。 “我满足了。”她喃喃,“真的满足了,够了。” “不够。”天赤捧起她的脸,呢喃地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相信我,我一直想要你活的好好的。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一样,你的身份敏感,我不能连累你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你懂吗,陌玉?”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把这一份感情埋藏起来。 爱上她,是他这一生最为骄傲的事情,但是同时他也很苦闷。他无法把对她的喜爱公诸于世,他不能光明正大把她捧在手掌心疼爱。一旦他把她公告在世人面前,只怕有心之人会拿她的生命来威胁她他,他自是不怕那些所谓的可笑的要挟,他就怕他们会伤害了她,就像一千年前那样…… 天赤眼里一沉,愈发搂紧了陌玉。 “对不起。”陌玉在他怀里闷闷开口:“对不起,天赤,我一直无理取闹,一直很不乖,但是我太喜欢你了,你知道吗?” “我会保护你。” 天赤看了一眼头顶满天满眼的黑雾,催动灵力慢慢往下降落。既然陌玉一心想要食魄光,而取食魄光又那么危险,那他就亲自将食魄光送到她手上。他看着她为了沂山的使命来回各地奔波,他不知道有多心疼。 连日来,他一直在通过龙灵珠掌握她的行踪,就怕她有个意外而他来不及去救她。 他要她好好的活着,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安安全全,平平安安。所有的苦难和罪孽,只要他一人来承担就足矣。 他在她头顶叹息着,催动灵力降落到了最底层。 无尽的黑雾都在眼前散开,红光熠熠生辉。那是一处峡谷一样的地方。这个地方,也才真正是冰火两重天。 天赤加强了防护结界,一手搂着陌玉朝前走去。 陌玉的视野在这里开阔了许多,她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地方,问:“这是哪里?” “轮回幽冥,也就是轮回之道,最底处。” “不是轮回幽冥吗?我们怎么……” “常人落进来性命全无,会被这里的邪气吸走魂魄堕入轮回之道。而你身上有一层结界保护你,所以你没事。”这也算是一种幸运。 “结界?”陌玉吃了一惊。 天赤摸摸她的脸,“想来你自己也不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 “不清楚,不过我猜测可能因为你本身的缘故。” “本身?” “你真身其实是龙,想必你知道。龙族属神界,是一个异于常人的一族。北海镇宝祈龙璧是不是在你身上?” “是。” 陌玉想起来了,先前她被一只烈鬼攻击,身上突然散出一道金光,关键时刻救了她,想来也是这个原因吧。 她摸摸自己胸前贴身佩戴着的祁龙玉璧,那里有一丝的温热还没散去。 “它会保护我?” “因为你是龙。”天赤眯起眼睛。 “可我被封印了。”陌玉很是困惑。 “这个没关系。”虽然这么说,但是在谈到这一点的时候天赤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 陌玉毕竟是龙,他还是担心陌玉的身体会在她自己都毫不察觉的状态下发生改变。尤其是寻钏想法设法要让陌玉恢复真身,他怕寻钏会不折手段。 他带着陌玉朝前走去,红光更为强烈。 “你知道要用什么东西装食魄光吗?”天赤问。 “知道,师傅给了我一个瓶子。”陌玉从袖中拿出一只散发金光澄亮剔透的葫芦状小瓶子,“师傅说这是千山神瓶,专门用来采集食魄光、龙血果、伏藏花这些邪物。” “不错,就是千山神瓶。” “天赤。”陌玉看向天赤,眼中略微有些迷离,“我替师傅和长老采集这些东西并不是要让他们去对付你。一边是公,一边是私,我只是在履行我作为仙家弟子的职责。天赤,我相信你,我会一直握紧你的手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 她心里的天赤不是常人眼中的战寰魔君,她凑近他一点,她就能了解在她面前的他不是那个凶神恶煞、草芥人命的魔君,他跟所有人一样有血有肉,会懂得关心爱护,只是心里有一个执念让他无法放下这么多年的恨意。她心疼这样子的天赤。 “真傻。”天赤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拥抱了她,随即放开她,走到前方一尺的距离,伸手,一团白光亮起。 场地内的红光猛地一亮,随即逐渐黯淡下去,紧接着,便有五彩的光华从深处透出来,一点,一星,都溢满了华丽的光彩,耀眼不可方物。 陌玉从来不知道所谓的食魄光会那么漂亮。而正是因为它太过鲜艳,所以它的狠狠起来是会要人命的。 “神瓶。”天赤道。他已经引出了食魄光,现在正需要把它引入瓶子中。 陌玉上前来站到他身边,拿出瓶子,将瓶口对准那些美丽的来回晃动的光束。 天赤催动灵力,下一刻,这些美丽的光彩就像有了生命一般自己扭扭曲曲,汇聚成一道流水般的光华,一股脑儿穿透了他们的护体结界,进入陌玉手中的神瓶里。 陌玉只感觉一股煞气在自己手上汇聚起来,甚是强大,瓶子颤颤震动起来,她几乎握不住它。 天赤收了手,反身拿住了那个瓶子,一使力,注入了自己的力量,稍微平复了那些不安分的光芒。 陌玉松了一口气,看向天赤:“就这样?” “就这样。”天赤松手,“收好。” 陌玉将瓶子收入袖中,总算是大功告成。她心里头也落了一块大石头。 “谢谢你。” “龙血果和伏藏花不是那么好取的。”天赤冷笑一声,告诫她。 陌玉也笑:“没关系。” 没关系,再大的苦难她也不怕,只要他能够正常跟她讲话。 “真是固执。”天赤道,语气里隐藏着一抹叹息。 “还不是像你。”陌玉瞪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慢着!”天赤拉住她,看向上方那一片黑雾。“我们取走了食魄光,定会有诸多烈鬼蠢蠢欲动,它们该要被从轮回之道放出来了,小心。” “什么?” “你的师父没告诉你吗?”天赤嘴边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当年沂山白瑟和四大长老铸剑便是取走了食魄光、伏藏花、龙血果,从而造成妖魔肆虐,放出大量的烈鬼撞翻了神界的女娲神塔,从而放出了被关在神塔中的他,让他得以有机会打上神族向天帝讨一个千年前的公道。 陌玉面色一白,她总算是记起了,就是这样,一旦将食魄光取走,冥界轮回之道便会不稳定,从而导致更多的鬼逃窜而出,一环扣一环。 “现在怎么办?”陌玉问。 天赤不答,只是突然一手扣住了她的腰身,带着她猛地向上跃起。 她惊呼一声,搂住了天赤的脖子。 他们冲向漆黑一片的黑雾中,如同再次坠入了混沌洪荒之中。 “咯咯咯……” 一声声诡异的笑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陌玉浑身一颤,惊恐地问天赤:“是逃出来的烈鬼?这么快?” “很快。” 他们周身被保护在一个散发白色淡光的护体结界中,透过这一点微弱的光芒,陌玉可以看到一些浓于黑雾的黑气在他们结界周围萦绕着,触摸着,想要钻进来攻击他们。 天赤微微皱起了眉头,暗自催动灵力朝上方行去。 “咯咯咯咯……” 那些刺耳尖锐的笑声一直在他们耳边响着。 天赤伸手按住了陌玉的脑袋,让她紧靠自己前胸。 一柄黑色巨剑突然从他掌心里祭出,“嗖”一声飞出了结界外,带着强烈的魔气横扫过大批烈鬼,在黑雾中转了一圈,停在结界下方。 “咯咯咯……”那些鬼反而显得更为兴奋,一直围着这个结界不肯散去。 ------题外话------ 收藏~打赏~ 第十七章 告一段落 天赤眉目一凝,催动着灵力操控那把巨剑。 剑身在空中再次转了一个弯,围绕着结界挥扫而过,银光暴涨,瞬间斩杀一批烈鬼。 结界带着他们两人迅速往上掠去,巨剑一路保护他们,胆敢有鬼近身,一律覆灭。 不多时,他们冲上轮回幽冥的出口,天赤散去结界,抱着陌玉反身落回了地面。 此时,地面上两派人正在混战,厮杀声不断。 红衣最先看到他们上来,惊喜之余愣了一下,果然是天赤要救这名沂山女弟子。 “天赤。”他上前有意要提醒他。 天赤自是明白他在想什么,只是冷冷一笑,抱着陌玉的手并不松开。 陌玉刚得救,脑子稍显迷糊。 雪空眼尖,在战斗中看到了陌玉,顿时大叫一声:“主人!” 她泪眼朦胧,就要扑向陌玉。 天赤手拿巨剑一挡,把雪空阻拦在一尺见远的地方。 “你,你是谁?赶紧放开我家主人!”雪空愤怒,一把扬起了手里的短刃。 陌玉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软软唤住雪空:“我没事,雪空,是他救了我。” “唔……主人……”雪空委委屈屈,垂下了尖尖的耳朵,小媳妇儿一样飘到一旁乖乖站好。 与此同时,场地中打斗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承海和花蝶退到陌玉身前。承海一边狐疑,一边担心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陌玉摇摇头,看向带领一帮冥兵和烈鬼的黑鸦。 黑鸦眯起眼睛,看向前方亲昵站在一起的两人,“怎么,魔君亲自跳下去救了这名胆大妄为的沂山弟子?本王该怎么说呢,是要夸奖魔君心生仁爱?先前在万冥宫里魔君也让本王放了这名沂山弟子,现在她掉下这危险的轮回幽冥,魔君竟然不顾自己安危跳下去救了她。本王就纳闷了,先前就开始怀疑这女弟子和魔君之间有什么关系,要是说之前还不信,现在本王亲眼见到了,本王就不得不信了!”他的目光猛地一冷,“原来堂堂战寰魔君竟然和仙界沂山的一名女弟子有一腿,这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你胡说,我要割了你!”雪空最为激动,身子一飘,执起短刃就要冲上前去。 “站住!”还是花蝶拦住了这只小狐狸,扯住她尾巴把她扔到承海怀里,“别闹。” “唔,这只丑鬼污蔑我主人……”雪空捂脸大哭。 陌玉叹口气,看向天赤。天赤面无表情,看来他是打算不隐藏自己的感情了。 这一下子的转变太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不后悔吗?”她轻轻问。 天赤点一下头,让他最为后悔的是明明两情相悦却因外界因素导致分离而她遭遇了危险他却不能及时赶去救她。 他也曾考虑过,想给她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不是让她跟着他遭受天下人的责难,只为不想她再受一分一毫的委屈。他是千夫所指的魔,而她是替天行道的仙,仙魔不两立,让她完完全全做她的仙,他以为这就足以保护她,可是直到分别许久后再见她的面容,看到她眼里的迷离和忧伤,他才发现原来他想要给她的是错的,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送走她便以为可以再见她的笑,却不知她的笑都已藏在了灵魂深处。 而她也用她的行动表明,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她要救助天下苍生,也要站在他身边跟他笑看人世风云,这其实并不矛盾,她只想要做真正的自己,顺着自己的心去走,不伤天害理,便足矣。 她将手伸过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十指相扣的那一刻,她抬头朝他粲然一笑,眼里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那一刻,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似乎看明白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 承海眼里一沉,仍然有些狐疑:“师姐……”他想说点什么来阻止陌玉,但是喉咙一动,他却发现什么都是无力的。 他从来不知道他那刚认的活泼可爱爱开玩笑的师姐居然会跟人人得而诛之的战寰魔君产生了感情。 花蝶却什么也没说,她成为她的法器,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黑鸦仰天大笑,“原来真被本王猜中了,这真是为天下所不耻,仙魔居然想要冲破伦理道德在一起,可笑至极!” “一只鬼也敢谈伦理道德,这才是真正可笑!”陌玉实在看腻了这只千年死鬼的丑陋嘴脸。 黑鸦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小丫头片子仗着有魔君在就胆大包天,看来你那些劳什子师傅们是没教过你什么礼仪了。哦,不,你那师傅也算有本事,真本事不教,就教会了你使些狐媚功夫和旁门左道了,哈哈哈哈!” 黑鸦有点撕破脸的意味。红衣皱起了眉头,他希望黑鸦不要太愚蠢才好。 “看来冥王很有自信。”天赤倒笑了一下,淡淡的笑意,透出一丝犀利和冷漠来。 “魔君,本王真心想跟你合作,咱们这协议都签下了,魔君应该不希望毁在这个小丫头手里吧。”黑鸦也是执意要这几个沂山小辈的性命。 奈何他小瞧了天赤对陌玉的感情。 天赤举起手中的巨剑,直指黑鸦前胸,嘴角裂开一道残忍的笑意:“本王没有和你讲过,当初本王就是在这轮回幽冥里用这把魔剑杀了你们冥界上一届的冥王红鹤。” 红鹤惨叫着跌进滚滚岩浆里化为了灰烬,天赤印象还是很深刻。 黑鸦听闻此言,愣了一下。他倒是听过红鹤是因着魔君而死,但是却不知是死在这个轮回幽冥里。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天赤继续慢悠悠道,“因为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居然敢跟本王讨要沂山那块仙地饲养她冥界的小鬼,然后和你一样跟本王撕破脸脸皮,一点都不懂得掩藏情绪,难怪你们冥界会这么不中用,全是些没用的废物!” 低沉缓慢的声音落下,连红衣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自己走远了些。 魔气从天赤身上释放,压迫着黑鸦的神经。黑鸦在那一刻感到一丝惧意,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天赤的眼神,带一点冷冽,但是冷冽深处又藏着浓浓鲜红的嗜血之意,甚为残忍而无情,仿佛他下一刻就能用那把魔剑刺穿他的胸膛。 黑鸦不觉往后退了一步,底气有些不足。他只听过战寰魔君的名声,却从未见他亲自动手过。 他可不想第一次见战寰魔君动手是对付自己。 于是他思量再三,露出谄媚的笑容,“魔君这是说那里的话,本王怎么会真的和魔君计较呢?这个沂山女弟子既然是魔君心仪的,本王自然也不会多加阻挠。上次得罪了这位姑娘,还请魔君见谅。这不,本王也是为了咱们两界的安危着想。” 陌玉噗嗤一下笑了,她从未见过一个大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的。 天赤没有多言,只是见他识相,收起了魔剑,一手扶着陌玉走开了。 黑鸦挥手斥退了冥兵和烈鬼,亲自恭送天赤以及沂山弟子离开。 红衣跟在他们身后,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天赤今日将一切都剖开呈现在众人面前,这无疑将在以后的日子里引起一些风言风语,甚至会给他们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看天赤和陌玉,他们都无关紧要的样子,红衣叹口气,他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出了轮回幽冥,他们一行人去了一所客栈。 天赤安顿好陌玉,给她亲自疗伤,而后叮嘱他们休息后离开冥界。 红衣站在门边,与花蝶对峙着。承海和雪空站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等着陌玉开口。但是陌玉一直盯着天赤,一句话都没有。直到天赤转过身欲走,她才叫住了他:“天赤。” 天赤的身影顿在门边。红衣让开了一条道,花蝶走到陌玉身边,站定,警惕地盯着他们。 天赤道:“好好歇着,你之前被黑鸦打了一掌。” “我会去妖界。”陌玉告诉他,“我自己可以的,不会让你担心。” 天赤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和红衣离开了。 他们一走,承海随即松了一口气。 雪空一把扑上去,泪眼汪汪:“主人,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害你?让雪空看看。” “没事没事,雪空乖,别担心。”陌玉伸手摸摸雪空的耳朵。 雪空瞪大了鹿眼:“唔……” “食魄光呢?”花蝶问。 “在。”陌玉这才想起正事来,从怀里取出千山神瓶,递给他们。“承海,花蝶,你们看,我拿到了。” 神瓶散发出一股柔和的金光,但是因为里面装了至阴至邪的食魄光,这个瓶子时不时有五彩光华流转而过,瓶子也不是很稳定。 花蝶和承海相继拿过来看了几眼,神色不一。 “师姐是怎么拿到的,好厉害。我以为你掉进去会有危险,现在看来这真是太好了!” 陌玉笑了一下,不语。 花蝶从她神色里看出几分端倪来,也冷笑了一下:“收好吧,来之不易。” “不过总算是大功告成了一件。”承海伸了个懒腰,在床边坐下,神秘兮兮地问道:“师姐,你和战寰魔君到底是怎么回事?” 承海眨巴着眼睛,显出几分八卦的神色来。 陌玉笑眯眯,一巴掌拍上他的大脑门:“你猜!好了,我要休息了,你们都出去吧,明天出冥界。” “师姐!” “出去出去!”雪空帮忙赶人,飘到面无表情的花蝶面前,她皱皱鼻子,哼了一声,高冷甩甩尾巴,落回了陌玉怀里。 陌玉抓起被子蒙住了脑袋,冥界之行总算告一段落了。 第十八章 各有打算 东海之滨,浪花拍打,海天一线,满眼都是深蓝的色彩,迷离了寻钏的眼睛。 她站在岸边,朝着无边无际的海面遥遥望去。 她静静站立了少许,直到身后响起一道风声,一个男人悄声落于她背后。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谁。 “我说过,你不用过来。”寻钏淡淡道,“你天天来,也不会改变什么事。” 狂简与凝视她日渐消瘦的身影,苦笑一声,想要上前几步,但是脚步动了一下又生生滞住,半晌,他将一切情绪都凝聚成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身体还好吗?” 寻钏没有说话,对她而言,最无关紧要的便是自己的身体状况。 自那日人间皇宫藏宝殿一战后,虽然后来天帝派下天兵天将帮助他们打退了妖魔联兵,四海也得到了回归,但是她始终都不甘心,因为她没有给天赤一个重创,相反,这增加了天赤和陌玉之间的感情,她五百多年来的计划功亏一篑。 眼下妖魔继续布置计划,加紧休养生息,沂山也有所行动,那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要再次主动出击。 寻钏眉目一敛,回过身看向狂简与:“你就不会腻吗,跟在我身后,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要做什么,匪夷所思。”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犯下一个此生都不会痊愈的毛病。匪夷所思是对的,因为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在做傻事。克制不住,所以才会过来看你,看到你好好地,我才会安心。我想,这种感觉你不会明白。”狂简与嘲弄一笑。 寻钏闻言一愣,眼里现出几许迷离的色彩来。 她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眼底流光一闪而过,娇笑起来。“真傻,狂简与。”笑里带着一分叹息。 狂简与竟自己也点了一下头,承认道:“是啊,特别傻。” “我问你,”寻钏上前抚了抚他的前襟,媚眼如丝,“陌玉最近动向如何?” “即将要来妖界。”狂简与知道她想干什么,也不瞒住她,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她:“她先前去了冥界,历经一些危险,拿到了冥界的食魄光,安全出来,前往妖界去了。” “去干什么?” “取伏藏花。” “伏藏花?”寻钏眉头一皱,“这些都是至阴至邪的东西,陌玉取这些干什么?真是个笨蛋,不知道很危险吗!” “自然是要对付天赤。”说起这个,狂简与眼里冷光一闪而过,“他们仙界为了对付天赤,特地要陌玉前往妖魔冥三界采集至阴至邪之物回去救治被三把仙剑迷惑了心智的沂山大弟子,简直可笑!” 寻钏眯起眼睛,放开狂简与,细细思虑了一番。半晌,她突地盯着狂简与:“魔界是你的地盘,记住,不能让陌玉拿到伏藏花。” 旁人恐怕不知道伏藏花是什么东西,但是她却很清楚,伏藏花不比食魄光、龙血果。伏藏花种植在妖界炼狱池旁,吸收各路强大的魂魄而变得异常妖艳、毒辣。陌玉法力低微,一旦碰到这伏藏花恐怕小命不保,更何况陌玉真身为龙,属神族,一进去炼狱池便会识别出来,它所散发出来的邪气会让陌玉经受不住。 狂简与眯起眼睛看着她,“还在为她着想。” “我不为她着想难道还为谁着想。总之,你要是让她进去,我跟你没完!”寻钏放下狠话,眼神凌厉无比。 狂简与再次苦笑,伸手想要触碰寻钏,被她偏头避过了。 “回去妖界守着,我过两天会亲自过去看看。” 甩下一句话,寻钏化身成一条水龙游进了东海。 狂简与站在岸边失神了良久。 待到夜幕降临他才返回了妖界。 因想着寻钏的告诫,他在妖界出口停留了一会儿,叮嘱妖兵全力盘查,所有可疑者皆不能被放入。 而此时此刻,陌玉一行人正在妖界城门口徘徊,一直呆在路边的一家茶棚里,喝茶喝了一整天。 承海闻到茶味就想吐,皱起眉头道:“是要怎么办,师姐?” “等到天黑。”陌玉优哉游哉。 雪空趴在陌玉肩头,摇晃着尾巴无精打采,眼皮子都碰在一起。 陌玉美滋滋地想到自己拿到了食魄光,红鹤传信到沂山,还被师傅夸奖了一顿,但是她和天赤的事情也传到了师傅耳里。师傅苦口婆心开始劝诫她,仙魔不两立这种话都被说烂了,还有就是要她千万别被一些七情六欲所迷惑了,并把松岩搬出来,说是让他得空就来沂山看看她,让她尽早完成任务,言下之意就是赶紧办完事不要想着儿女情长趁早回归沂山。 她虽然嘴上应着,但是心里早就反驳了无数次。 她就是要跟天赤在一起,谁管得着,权当做她干正事去了,再说上次要不是有天赤帮忙,她哪里会这么轻松拿到食魄光。 其他长老还好,就是太平,总跟她过不去,这一次也是借题发挥,在红鹤传信里喷了很多口水,大骂她道:“妖孽,我就说我们沂山怎么最近大不如前,原来是你在暗中与那个大魔头勾搭,好啊,你还有脸称为沂山弟子,还有脸回来吗?” 烦得她赶紧关了信纸。 当下,她略有些担心,妖界是狂简与的地盘,而他素来不喜欢她,她恐怕这一次不会那么顺利拿到伏藏花。 她抬起头来,与承海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天色完全黑下来,他们才站起身来。 说起来,妖界的天空无异于人间,有蓝天白云,晚上也会有月亮星星。只有魔界才最黑暗,暗的好像被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我们还是化装进去吗?”承海问。 “那当然了,不然你大摇大摆说是仙界来的,人家会让你进去吗?” 陌玉提起雪空将她隐了身藏好,而后和承海又去变装。 又是老套路,老太太和儿子。但是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一次门卫很快就将他们放了进去,顺利得有点匪夷所思。 陌玉禁不住一再回头。 承海也迷惑,“师姐,这……” “难道是天赤特意关照过狂简与?”陌玉猜测,但是她想到天赤有些冷漠的脸,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难道是寻钏?” 她一脸茫然。 雪空从她怀里探出一个头来,“主人,唔,我们去找个地方吧,好困。” 陌玉拍拍她的脑袋,也就不再多想,和承海找了家客栈住下来。 他们一走,狂简与从城门口出现,面容冷峻,深沉一笑。 深色的雾气从空中飘散而过。 客栈的主人长着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朝他们摇摆着,很是好客。 陌玉上楼的时候小声对雪空说:“你同类啊。” 话一落,那只小狐狸就炸毛了,很委屈道:“人家才不是和这些野生的狐狸一样,我们神狐一族是狐族最高等最尊贵的存在。” “开玩笑。”陌玉大笑。 进了厢房,花蝶现身,对他们说:“伏藏花不好取。” “怎么说?”承海问。 “妖界看起来纪律宽松,实则并不好乱闯,它比冥界严谨了很多倍。妖王狂简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更何况他与魔君天赤一直暗地里勾结。他不会容许我们取得伏藏花。” “我知道。”陌玉点一下头。 “小心行事,你们休息,我去探探情况。”花蝶一说完便化作一道白光从窗子里消失了。 陌玉坐下来,对承海摆摆手:“好了,你去休息吧,我们明天行动。” “那师姐好好休息一下,承海先告辞了。” 房门被轻声关上,陌玉躺倒在床上,从怀里摸出祈龙璧。 祈龙璧在她的抚摸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金光,很是温润。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总感觉自己体内出现一股异样的感觉,而有时候她会觉得这块祈龙璧在身上很是滚烫,尤其在她打斗之后。上次在轮回幽冥就是这样。 她总觉得,祈龙璧与其说在保护她,不如说是在唤醒她,唤醒她体内被封印的龙身的存在。 说实话,前世龙的记忆在她脑海所剩无几,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还原龙身。她会无法接受,松岩,师傅长老他们都会无法接受。 陌玉叹口气,既来之则安之,该来的始终会来,就像她和天赤的感情,该被世人唾骂的时候她还是会很好的去接受。 但是无论如何,只要她做好她自己就好了。她想着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一片仁慈的祥云,她站在云端,遥遥凝视脚下的大地,而一回头她就看见了天帝,那个传说中主宰天地万物苍生的天帝,天帝朝她温和的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很可怕,她一步步后退,天帝朝她伸出了手掌,对她说:“来……” 她摇着头,表情惊惧,一步步后退,退着退着,她身后出现了一身白衣的天赤。天赤搂住她,执剑对着天帝。 天帝很愤怒,对他说:“大胆魔头,居然敢对朕不敬,朕要把你关在女娲神塔里悔过!” 天帝一挥手,一座浑身散发金光的尖塔出现在云端,天赤突然被什么控制住了大叫一声飞入了塔里,她死命叫他的名字,他听不见,在天帝的大笑中被关进了女娲神塔中。 她泪流满面,心里很难受,回头怒瞪着天帝,想跟他拼命,但是天帝笑眯眯告诉她:“不是你自己把他引来关进去的吗?你应该怪你自己啊,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你的错…… 这个声音一直响在她耳边,她感到心慌,又开始一步步后退,突然一个踩空跌落了下去,她跌进了大海里,四周被一片海水包围,她失去了知觉。 她也在那一刻醒来,尖叫着挣扎着,满头冷汗,气喘吁吁。 ------题外话------ 那啥,今天有事,更新稍晚 第十九章 狂简与的局 很奇怪的梦境,居然会梦到天帝。 陌玉尚还觉得惊惧,擦擦冷汗,起身步出房间。 四更天,夜还深沉,街上浓雾飘飘。 陌玉打个哈欠,在客栈的大堂里坐下,她以为这会儿没人,却没想到客栈的老板还坐在柜台后算账,倒把她吓了一跳。 老板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着她,朝她笑了一下,“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很多,睡不着,一定是想情人了。” 他的狐狸尾巴摇摇晃晃,很是悠闲的样子。 “没有,怎么会想情人?做个噩梦醒来了而已。”陌玉干笑。 老板的尾巴摇晃的更为起劲了。“是啊是啊,做梦做到情人离开自己了,所以就睡不着了,正常正常。” “都说了不是情人。大叔,你谈起这种事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陌玉叹口气。 “是啊是啊,见得多了。”老板瞧了她一眼,又问:“姑娘不像是妖界中人。” 老板长着一张和祥的面容,笑眯眯,很是热情。陌玉不免放下警惕,专心跟他聊起来,趁着这个时间没有人。 “我从人界来,和朋友做点小生意。”陌玉说,当然了,她总不会说自己是仙界中人,“老板,听说妖界的妖王很厉害,而且听说妖王原先不是妖吧?” 老板闻言,放下账本和算盘,从柜台后走出来,并提了一壶茶,在她面前入座。 “是啊是啊,妖王原先不是妖,他是神族出身,但是我们妖界太好了,让妖王都忍不住来我们妖界做统领。”说起这个,老板甚为骄傲,连着笑容都不一样起来,他给陌玉沏了一壶茶,告诉她:“咱们妖王啊,真是一个好大王,这几百年来把我们妖界管理的井井有条,我们妖们都很敬佩大王。” “可是狂……你们妖王之前不是把你们带入了纷扰的战争中吗?你们难道不会怪你们大王吗?”陌玉稍为困惑。 老板点一下头,指指她面前的茶水,示意她喝了。 陌玉端起来喝了一口,眯起眼睛,问:“味道不错啊,是哪里的茶?” “普通的茶水。” “普通的茶水?”陌玉愣了一愣。 老板点点头,“是啊是啊,只是普通的茶水,可是客人你却喝得好喝,这是为什么?因为你初来咋到,你并未熟悉我们妖界的一切。就像我们妖界别的妖喝这茶,他们肯定会觉得味道一般般。这是为什么呢?道理是一样的。就好比在妖王的问题上,姑娘你觉得我们大王把我们带入了动荡的现状里,而你只是看到了这一面不好的境况,你并不了解妖王的一切。而我们在这里生活得久了,我们就很清楚妖王是怎么样的人,当然了,我们自然也会比姑娘你更清楚这个茶水的真正味道。” 老板朝她慈祥笑笑,把茶壶递过去,问:“还要吗?” 陌玉连忙摆摆手,“谢谢。”她倒是没想到这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客栈老板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说的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这不能阻止她盗取伏藏花的初衷。 思绪转了几转,她再问:“好吧,我不了解妖界,不了解妖王。那么老板,你能否再告诉我传说中的炼狱池是怎么样子的吗?听说它至阴至邪,是跟妖王有关吗?” 她假借妖王的名义想要引出炼狱池的一些真相。 老板也不疑有他,想了想,表情严肃起来:“那可真是比较厉害了,炼狱池是天下仙神人三界的地狱,万万碰不得的。至于跟妖王的关系,这可不关妖王的关系,炼狱池是上千年前就存在的,它的邪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清的,所以我们妖们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过去那里。对了,姑娘,你是从人间来的,最好也别去那块地方,可邪门了呢。” 老板表情有一丝惊惧,这勾起了陌玉的好奇心,她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五百年前有人在炼狱池采摘过一些伏藏花……”老板的表情特别神秘。 于是陌玉也压低了声音,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探道:“哦?竟然会有这种事?然后呢?” “被伏藏花的邪性反噬了……”老板突然朝她瞪大了眼睛,可把陌玉吓了一跳。 原来不是在讲沂山铸剑的事……也是,沂山铸剑一事已成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 “怎么会有人去采摘伏藏花呢?这炼狱池不是常人不能进去吗?” “是啊是啊,可是总会有几个胆子大的去冒险,结果有去无回,有去无回哪……炼狱池在白头山山顶,常年积雪不化,光是那重寒就能冻死妖们了。谁敢去啊,不过听说只要在妖界妖王那里取得御寒丹药碧秋金丸,就能抵御白头山上的严寒。” “原来如此啊,谢谢老板。”陌玉大为高兴,竟然在老板嘴里得出这么多重要消息。 她一拍手掌,起身上楼了。 老板还是慈祥笑着,但是他一回头,笑意瞬间就消失无踪。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身颀长的妖王,他立马起身,行礼道:“大王。” “都说了?” “按照大王的吩咐,都给说了。” 狂简与点一下头,化身一团黑气消失在客栈里。 在他的地盘上,他要让沂山这一行人有来无回! 而陌玉回了厢房,待到天明之后,花蝶在她房里现身,她所打探出来的情况和陌玉从客栈老板口中得知的几乎一样,无非是炼狱池位于白头山山顶,白头山常年冰雪封顶,要上去必须受严寒之冻。 所以,他们必须先要取得碧秋金丸。 “但是是在妖王狂简与手里。”陌玉犯难,狂简与素来不待见她,此刻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混进来并且想要采集伏藏花,他不杀了她才怪。 “我和承海动手。”花蝶道,“先安排一个计划。” 陌玉点一下头。 午后,一行四人坐在厢房里,承海摊开一个妖界的地图,指给她们看。 “这里就是白头山了,在妖界和魔界的边境上,距离我们这里有点远,但是我找了最近的路。” “但是首先要去找狂简与要碧秋金丸。”陌玉道。 “不是要,是偷。”花蝶淡淡纠正陌玉的话。 承海闻言被自己的口水咽了一下,愣愣看着花蝶。 陌玉郑重其事点点头,拍了拍承海的肩膀:“就是你了,和花蝶一起,去偷我们的碧秋金丸。” 承海再次被自己的口水噎住,连声咳嗽起来。“不是吧,师姐?” “是的,你没听错。”花蝶手指划过地图,停在一个地方,“这里就是妖界的皇宫,千华宫。我们要潜伏进去,承海,今晚做好准备。” “那主人,我们干什么?”雪空摇摇尾巴,眨巴着湿漉漉的鹿眼问。 “你去跟我守在这里!”陌玉一把抱住雪空,笑眯眯。 说是留守,陌玉到底耐不住心性,在入了夜花蝶承海离开之后带着雪空去了街上。 妖界的夜空有些明亮,周围全是灯笼的色彩,一星星,像萤火虫的光,照亮着这个天地。 街上是络绎不绝的人流,当然,都是妖,因为她看到了很多条动物的尾巴从衣服底下伸出来透气,摇摇摆摆,看得陌玉很想笑。 雪空趴在陌玉肩头,也很是兴奋地摇着尾巴,东瞅瞅西看看,这只没到过人间的小狐狸,跟当年的她一样,对什么都是新鲜好奇的。 这些妖比陌玉想象中要友好许多,他们做着买卖,在街头吆喝着,陌玉要了一个猫头面具,随手戴在脸上,欲走,雪空却拼命拉着她的衣服,叫道:“主人,雪空也要!” 陌玉伸手拍拍她脑袋,嬉笑道:“你一只狐狸,要什么面具?你一变不就变回了原形?” “不嘛,主人,雪空也想玩玩。”雪空颇为委屈。 陌玉大笑,给她买了一个相同的猫头面具。 雪空嘻嘻笑着,说:“感觉好奇怪啊,真有趣。” 雪空一句话刚落下,身后突然就传来一道风声,她还没拔刃警惕,一根手指就点上了她后腰,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没有任何预兆地倒下去了。 脸上的猫头面具滑落在地,掉在陌玉脚下。 “雪空,我说你怎么回事?刚给你买的,怎么就掉了,你……” 陌玉话音一滞,突然感觉一丝不对,猛地回头,看到雪空身子漂浮在空中,一只手操控着雪空,丝丝妖气在空中震荡。 陌玉脸上的猫头面具亦是脱落,她瞪大了双眼。 “狂简与……”她喃喃,面色大变。 狂简与阴狞一笑,一把夺过了雪空,转身就掠上了夜空。 陌玉皱起眉头,连声大喊:“雪空!雪空!” 没有一丝声音回应她。 她连忙追着狂简与跑去,人流汹涌,她心里的恐惧感逐渐蔓延开来,眼里闪过一丝泪光。 狂简与在一里开外的树林子里等她,手里提着雪空做筹码。 他转过脸来,面对陌玉,笑得格外残忍冷漠:“陌玉,你到底还是不知死活来了妖界,怎么,想要伏藏花去救你那几个无用师兄?” “你怎么知道?”陌玉愣住。 “本王当然知道了,想要对付天赤,简直妄想!” “放开雪空!”陌玉大吼一声。 “本王不是天赤,你一点表情就会影响他,可本王不一样,本王也不会帮你得到伏藏花,本王还会为了天赤将来的大计而把你除之后快!” 狂简与露出狰狞的表情来,提着雪空的手一用力,一团黑气从他手上散发而出。 第二十章 打成重伤 “狂简与,你要是敢伤害雪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陌玉大喊,眼里急迫而愤怒。 “放心,本王随后也会亲自送你上路的!” 狂简与的妖气席卷过雪空的身子,雪空被这股煞气高高托起悬浮在半空中。 雪空的尾巴在空中无力下垂着,白袍亦是软软飘零着。 “住手!” 陌玉大喊,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想要从他手里夺过雪空,狂简与反手就是一掌,不带一丝情面的拍在她胸口。 陌玉张嘴,当下“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胸腔里隐隐有股热流上窜,卡在喉咙里,迫使她不住呕血,随后胸口阵阵作痛,好似被震碎了经脉一般。而确实,狂简与那一掌不留一丝情面,用了十成的功力。 狂简与见她受创,冷笑一声,狠狠甩下手上的雪空,雪空身子一颤,滚落地面,倒在陌玉身边,雪白的身躯有丝丝白光在跳动,最终一滩血迹从她的背后慢慢淌开,长长的尾巴浸在血泊里,甚是触目惊心。 “雪……空……”陌玉没想到狂简与会这么狠辣,一时心痛难忍,伸着手极力想要触碰雪空渗满鲜血的身体,那只傻狐狸,白白的毛上全是一点一滴的血迹,难看极了,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嫌弃的,一双湿漉漉的鹿眼肯定也会可怜巴巴得望住她……陌玉眼里泪光模糊,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 “让本王送你上路吧!” 狂简与狞笑着,再次朝她出手,手里凝聚成一团黑色光球,不由分说就击向陌玉。 陌玉心凉不已,所有的情绪都在那一刻化作一声冷笑:“你做着这一切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天赤的心情?” 光球迎面而来,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突然划过,从她身后射来,直直挡住了狂简与的进攻。 狂简与皱眉,抬眼,只见两道光芒从天际划过,随之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落在他眼前 前方是名白衣女子,后方是个执剑的年轻男子。 “谁准你伤害陌玉?!”白衣女子眼里寒光大放,恨不得吃了狂简与。 “师姐,师姐!”年轻男子蹲身扶起陌玉,满脸焦急,“师姐,还能说话吗?醒醒!” “雪,雪空……”陌玉目光迷离,喃喃,突然眉心一皱,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师姐!”承海大骇,连连叫唤。他一手扶住陌玉,一手又去查看倒在血泊里的雪空,雪空已经恢复了真身,一只纯白的幼年狐狸奄奄一息,眼睛紧闭,把承海吓得半死。 他们那会儿刚进千华宫,还没动手,花蝶就忽然心头一痛,感觉到了陌玉遭遇危险,连忙赶了过来。果不其然,是妖王狂简与在作怪,竟然对着陌玉和雪空袭击出手。 花蝶手一扬,凝聚成一团灵力,霎时便对着狂简与出手。她绝不会放过他! “想必你就是天赤口中从沂山藏宝洞出来的又一个法器吧!”狂简与眼一眯,从手中祭出银戟,挥扬而上。 一旁,承海抱起陌玉,一手给她输送法力,但是很奇怪,他的法力一触碰到她身体就被一股奇怪的能力反弹出来,仿佛她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抗拒着他的灵力,这使他无法给她护住心脉延续她的性命--先前他替她把脉,发现她被震碎了前胸经脉,心脉受损,情况很是危险。 承海不由得又惊又急,干脆放下她,先给雪空注入法力。雪空很正常,身体自动接受他给她的灵力,以护住全身上下的经脉,保证灵气不散。 但是陌玉……承海再看向昏迷不醒的陌玉,朝打斗中的花蝶大喊:“花蝶,快来救救师姐!” 花蝶在场地中和狂简与过了百来招,突听承海叫唤,眉头一皱,当下迅速撤身,往后飘掠开去,白光无尽激射。 狂简与并不想这么快放过他们,手上一动,银戟带着一股银光朝花蝶飞射而去。 花蝶念诀,快速布下一个结界。 银戟触上结界外端,立时激射开一阵银光。 花蝶大怒,手一挥,化身成一把白光闪闪的权杖,掠向高空,朝狂简与狠狠击去。 她此击带着凌厉的气势,杀意节节暴涨,狂简与急忙收回银戟奋力一挡-- “嗤”-- 狂简与手掌被震得发麻,银戟拿捏不住往后一个仰倒。权杖狠狠落在他前胸,令他胸口一震,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花蝶,快走!”承海抱起雪空,大喊一声。 权杖反身飞向承海,化作人形往下捞起陌玉,转眼便和承海化身为一道光束,消失在夜空里。 狂简与面色阴霾,立马招人搜寻陌玉等人。 同一时刻,魔界,魔宫。 天赤从榻上站起身来,眼底划过一道冷寂寒光,突地化身成一团魔气从魔宫里消失。 妖界,千华宫里,狂简与刚一坐下,一道冷风便倏地从眼前飘过。 “狂简与,你对她做了什么?”天赤身上黑气隐约浮现,强大的魔气压迫着狂简与的神经。 “天赤……” “本王说过,不能碰她,你为什么还是不听?”天赤暴怒,猛地出手就拍向他胸口。 这一掌带了天赤的怒意,因此毫不留情,打得狂简与口吐鲜血。 “天赤,你疯了,我是在为你除去一个隐患!”狂简与觉得天赤不可理喻,皱起眉头大吼了一声。 “因为她是我喜欢的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她是我这一生最在乎的人,你知道吗!”天赤亦是大声吼叫,眼里血丝疯长。 都说他攻打神界是为了权力,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的开始只为一个“情”字。情难自控,为了千年前的仇恨,他许下毒誓定要天帝悔不当初。今生再来,遇见陌玉,他只当是上苍见他苦闷孤寂因此派了她来陪伴他,好让他这条漫漫不归路不至于无趣寂寥,他由此对这个世道生出一丝怜悯来。 他很想把她带在身边,时时刻刻看着她,谁也伤害不了她,但是她也身负重任,他不逼她,只要看她安好无恙他便也什么都安好。但是如今,他最爱的人被他昔日的手足伤成重伤,这让他如何能不愤怒?他都不敢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而他人凭什么要让她偿这么多的苦难? 魔气从他体内散出,重重压迫着狂简与的神经。 狂简与再次呕血倒地,手捂胸口止不住冷笑。“不过一个女人,一个笨女人……” “是啊,女人,你当初不也为了寻钏发狂到一定地步吗?”天赤再次扬起手来,但是眼神触到狂简与冰冷而失望的目光,他愣了一下,片刻,缓缓放下手来。 “要是陌玉没事,本王可以一笔勾销,但是若她有事……” 冷冷甩下一句话,他转身离开了。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陌玉,就算是狂简与和红衣,他也绝对不原谅。 他一路出了千华宫,在一处荒郊破庙里找到了陌玉一行人。 花蝶试图为陌玉输送法力,但是陌玉体内有股气流在抗拒着外来任何灵力,眼看她气息渐弱,花蝶本身也遭到了创伤,面色惨白,朝着承海摇摇头。 “怎么会这样?花蝶,师姐好奇怪,我们要不要禀告师傅和长老们?”承海额上冷汗直下,生怕陌玉有个什么闪失。 花蝶看向承海,犹豫着。 “把她给本王。”天赤毫无预兆的上前,不由分说从花蝶手里抱过了陌玉。 花蝶有一瞬间想要攻击来人,但是看到是天赤,她眼里闪过一抹暗光,也许这个魔君可以救陌玉,她也就没有再反对。 倒是承海,迅速祭出烈焰剑:“快快放下我师姐!” 天赤冷笑一声。 花蝶拦住承海,“别动手,他是魔君。” “打伤师姐的不就是妖王,妖王和魔君是一路的!” “话虽如此,但是他却和妖王狂简与不一样。” 爱与不爱,本身就是最大的区别。 承海愣了一下,想起在冥界轮回幽冥的事情,虽然他眼见这个魔君救过陌玉,但是他始终不放心。 “本王不会让她死。”天赤一字一句告诉他们。 花蝶和承海对视一眼,相互无语沉默,半晌,花蝶从地面上抱起同样伤的很重的雪空,对天赤道:“最好如此,那就有劳魔君了。不知魔君何时把陌玉归还给我们?” 天赤听闻此言,没有说话,只是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化作一团魔气带着陌玉离开了。 承海追了两步,仍然有点担虑。 “陌玉不会有事,我们还是先救雪空,她也很危险。”花蝶让承海坐下来,两人一起施法救助雪空。 破烂荒废的庙里,一阵白光和一阵红光相互交错着亮起。 而天赤离开后,抱着陌玉回到了魔界。 魔界暗云涌动,深沉暗晦。 天赤抱着陌玉一步步走向极北深渊里那种植龙血果的悬崖上方。 点点妖娆的猩红从龙血果上方散发而出,像是开了一朵朵的花,被黑雾给遮住了。 天赤探过了陌玉的情况,发现她被震碎了心脉,但是同时又有一股真气在她浑身上下窜动着,他试着输入了一缕灵力,却被抗拒了。 他摸了摸她胸前挂着的那块祈龙璧,发现玉璧滚烫,但是除了那灼人的热气外,再没有一丝动静了。 第二十一章 东海求救 陌玉坠入了一片黑暗,凉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她觉得冷,想要呼喊,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是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突然很恐慌,心下悲怆,于是低声哭泣起来。 “滴答,滴答”,似乎有雨声落在她面前。 陌玉抽泣着抬起头来,四面冷风呼呼,再没有了一丝别的声响。 一片亮光突然从前方直射过来,光晕笼罩住了她,她有些难受的闭起眼睛。片刻,光亮逐渐扩大,整个世界一片光明。 她睁开眼睛,意外发现她身处在云端,白云从她身边轻轻飘过去,清风徐徐,无尽舒畅,金光从远处的天宫里散出,她感受着这股祥瑞之气,有片刻的迷茫。但是隐约的,她觉得这个场景很是熟悉--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来到云端。 四处回顾,她看到一个头戴金冠、身披黄袍的男人笔挺站立在不远处,背对着她,她看不到那人的长相,但是从背影来看,这个人也是无比熟悉的。 “要救她?你可想清楚了?”男人淡淡开口,声音温润,但是含着一丝压迫人的威严之气。 “想清楚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她耳边。 陌玉一愣,望过去,发现那个男人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紫衣女子,女子的身影几乎被那个男子挡住了,所以陌玉也看不清那个女子的长相,但是从声音来听,也是很熟悉,仿佛是多年未见的一个故人。 “我答应你这个约定,但是你不能食言!”女子俏生生道。 “那是自然,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那是……天帝!陌玉恍然,同时心里很是狐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梦见关于天帝的场景?梦境?她随即反应过来,她坠入了一个梦魇里! 那个女子又是谁呢?陌玉想要走过去看清他们的长相,但是她无法动弹,她只能站在距离他们三尺见远的地方望着他们,也不能说话。 紫衣女子笑了一下,似乎很是开怀,天帝却提醒她:“那是一个困难的约定,朕赌你不能赢。” “不,我一定会赢得,天帝请看着。” “你需要多长时间?” “三界六道除去神界,其他五道皆是时光飞逝。神界一天,地下一年。我下去凡间,大概一年足矣。” “那好,朕静候佳音。” 天帝与紫衣女子击掌为誓,女子转身便飞下云端,衣袂飘飘,无尽出尘。 陌玉原以为这个梦到此为止,但是没多久场景一变,天地间风云突变,她竟然在茫茫尘雾中看到了天赤。 天赤身穿白衣,一身煞气,一路从云端打到了天宫,剑尖直指天帝,逼得天帝面色难看。 “人呢?”他冷冷逼问。 “什么人?”天帝恢复了情绪,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本王问你,她呢?” “哦,你是说紫艾啊……。”天帝发出一声嗤笑,随即一指天际那座金光闪闪的天塔:“就在那里面,被朕关进了女娲神塔里,天界容不得一个叛徒放肆,必须要和妖魔鬼怪一样处以极刑才行!” 天帝话音未落,天赤便化身为一道黑气朝那座专门关押厉妖邪魔的女娲神塔飞去,坚定而决绝。 陌玉愣了,眼里漫过泪光,很想大声叫唤他的名字,叫他别进去那座塔里,但是她浑身僵硬,身体好像不是她的了,她无法控制自己,更无法阻止他进入女娲神塔里。 女娲神塔突地金光大射,震动三界六道,天帝从龙椅上颤抖了一下,随即无声冷笑。 一切都结束了,曾经不可一世的战寰魔君被关入了女娲神塔里。 陌玉心里无端发慌,同时撕心裂肺一般疼痛难忍。到底是为什么才会看到这些残忍的场景?那是千年前天赤被关的真相吗?那个女子是谁?天赤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才自愿被关入女娲神塔的,天大的笑话,亦是多么荒唐啊! 难道天赤今生执意攻打神界也是为了那一份从未磨灭的执念? 多么可怕! 陌玉泪流满面。 四周的光亮逐渐熄灭下去,恢复成暗寂的黑夜。 她再次坠入无边际的黑暗中,失去了知觉。 …… …… 魔界,极北深渊。 天赤抱着陌玉坐在地上,朝面前的红衣问:“怎么救她?” “她很奇怪。”红衣皱起眉头,他被天赤紧急召唤而来,看到他怀里的姑娘,给她把了下脉,想探入一丝气息查看一番,却意外发现他的灵力被排斥了。想必天赤也了解这个情况,所以他一脸阴霾。“从来没见过她这个状况,居然会排斥灵力。这将无法给她疗伤治命。” 天赤没有说话,眼神沉寂。 “她是妖?”红衣再问,觉得稀奇:“明明是仙界的沂山弟子,却是一只妖,这样也没什么,只是身上没有一丝妖气,也没有仙气,气息干净得反倒像一个人类。” 天赤依旧没有说话,陌玉龙身被封印之事鲜少有人知晓。 龙身…… 天赤眼里陡然一亮,猛地抱着陌玉起身。 “你去哪里?”红衣叫住他。 “东海。” 话落,化身成魔气从极北回渊里消失无踪。 红衣纳闷,不知道他突然要带那个姑娘去东海为何。 而天赤去东海,自然是找寻钏。 当年,就是寻钏煽动东海龙王施法封印了陌玉的真身,让她变成一条鲤鱼活在渤海里。 他猜测,陌玉身体的怪异反应可能来自这层原因。 他闯入东海龙宫,大喝一声:“寻钏,出来!”声音带着灵力缭绕在海底几里之地,震得海水微微荡漾。 寻钏飞身而来,落在他面前,眼一横,冷声道:“大胆魔君,突然闯我龙宫,是为何事?”话落,她看到他怀里紧闭双眼的陌玉,愣住,“陌玉?天赤,你把她怎么了?” 她急迫想要上前,天赤转身避开,冷声道:“解开她的封印。” “什么?” “本王让你马上解开她的封印!” “你疯了吧!”寻钏愣了片刻,嘲弄一笑。 “她伤得很重。”天赤道。 “怎么会受伤的?她好端端怎么会伤成这样?”寻钏怒起,伸手就挥出一根长鞭,“快把她给我,让我看看!” 天赤将陌玉抱到寻钏面前,寻钏伸手探入一丝灵力,顿时眉头皱起,“怎么会这样的?陌玉!是谁伤她的?谁敢伤害她!” 天赤不答,眼神深沉。 寻钏也暂先不追问此事,让天赤将陌玉抱到她厢房里躺着。 “她的情况很危险。”寻钏道,“心脉受损,本应没有大碍,只要及时医治就可,但是坏就坏在陌玉的体质出现了异常,她无法接受任何人的灵力输入。” 寻钏眉心皱着,她却觉得,这不仅仅是陌玉龙身被封印了的问题。 “继续说下去!”天赤喝问。 寻钏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捏诀,布下一道结界笼罩住陌玉周身,而后手心里浮起一块蓝色的冰晶,她将它注入陌玉眉心,冰晶融入进去了,但是陌玉毫无反应。 寻钏再探入一丝灵力,发现这块来自东海的千年冰晶对于她没有丝毫作用,换言之,这块冰晶也还是被她体内给排斥了。 “去地下宫室。”寻钏挥手撤掉结界,当机立断对天赤道,并派人去请东海龙王。 天赤毫不犹疑,抱起床榻上的陌玉便跟着寻钏去了藏有神机镜的地下宫室里。 不多时,东海龙王从结界外进来,看到他们,亦是皱起了眉头。“寻钏。” “父王,救救陌玉。”寻钏忙拉住父王的衣袖,“父王,陌玉受伤了,奄奄一息,而且她的身体排斥任何的灵力,所以我们无法修复她的创伤,导致她现在一直昏迷中。也许我们如今只有把她身上的封印解除让她恢复龙身才能够救她。父王,当初是我求你将陌玉封印,现在,依旧是我求你给小妹解除封印!” 寻钏想起往事,眼里漫上泪水,无尽心酸和悲凉。 东海龙王没有说话,只是望向天赤怀中的那个小姑娘,她苍白着脸色,无声无息,就那样靠在天赤胸前。老龙王眼里已是泪水涟涟,忍不住上前抚摸她的发。 “陌玉……”他唤了一声,泪水就那样掉下来了。 她是他最小的孩子,因为命格异于常人,他亲手将她封印了送到别的地方让她独自生活了五百多年。如今看到她长成了大姑娘病怏怏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他心里说不出有多心酸和难过。 为了保护她,竟和她生生骨肉分离了五百年。这五百多年来,或许一直有寻钏在身边,他久而久之竟将这个小女儿忘了个一干二净。如今再见,心底就像被针扎一样难受得紧。 东海龙王抹了一把泪水,朝寻钏点点头,“自然,自然,父王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把玉儿救回来。” 他又转向天赤,伸出双手,手掌不住颤抖着,“来,让父王抱抱。” “父王!”寻钏喉咙一哑。 “寻钏,父王自打这孩子出生起就没抱过她几回,那么小一个孩子,因为,因为前世的关系就被送走了,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到底吃了多少的委屈,真是让人心疼……” 他从天赤手里接过她,细细打量她的面容,以前不察觉,现在一看分外觉得她长得和小时候相差无几,只是眉眼都长开了,细细一看,竟跟寻钏有点相像。 东海龙王老泪纵横,手指颤抖,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父王,先救她吧。”寻钏摸了摸陌玉苍白的脸。 东海龙王点点头,擦去眼泪,将陌玉放下,而后布下了一个结界罩住了他们两人。 ------题外话------ 女主也算是多灾多难了,但是幸运的她的龙身快要恢复了,但是那个梦境是咋回事呢?(*^__^*)嘻嘻…… 第二十二章 龙心悠悠 东海龙王破开自个儿的食指,鲜血溢出,同时一阵金光大放。 他捏诀,跟封印陌玉之时一样,结成了一个上古的复苏阵法,双手飞快舞动着,阵法的金光越来越强大,直直刺向结界。 寻钏伸手挡住这道强光,天赤面无表情。 东海龙王将阵法举过头顶,迎向陌玉,并朝她逐渐覆盖下去。待到阵法完全盖住了陌玉的身体,一阵龙的嘶鸣陡然从结界中爆发而出。 东海龙王感到一股力量正在拉扯着他,令他手心有点不稳。 陡然,陌玉胸前又有一股金光散发而出,直直击向东海龙王,东海龙王毫不躲避,身上一痛,随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父王!”寻钏惊觉不对,连连叫唤。 天赤眼里一沉,他也看出异样了,东海龙王好像并不能完全控制住陌玉的身体。 “加强结界!”东海龙王大喝一声。 寻钏立马施法护住结界。 天赤抬手,一道黑气从他手心里钻出,绕了一圈后紧紧附在结界上面,加固了一层防护。 东海龙王在结界内再次施法,稳固住陌玉的情况。 一条龙的幻影突然钻出陌玉的身体,绕着结界飞了一圈,又落回了陌玉体内。 “是祈龙璧!”寻钏恍然,陌玉是龙身,即便被封印了,祈龙璧还是会认得出来,因此这么久以来它才会一直安静呆在陌玉身上并保护她。 东海龙王控制住阵法,完全将法施入了陌玉体内。 陌玉浑身爆发出一阵金光,没多久她幻化成一条小金龙,高高扬起了尾巴,拍打着结界。 这一打,将结界狠狠一震,寻钏胸口一闷,看了天赤一眼,两人同时撤回了灵力。 与此同时,结界尽散,东海龙王收了法,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父王!”寻钏上前扶起东海龙王,“父王你没事吧?” 东海龙王摇摇头,眼看着天赤无声走过去抱起了恢复人形的陌玉。 陌玉身上一阵滚烫,她刚恢复龙身,还很虚弱,天赤给她输入了点灵力进去以维持她体力。这一次,灵力在她体内畅通无阻,天赤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抱着她就要走。 “站住!”寻钏拦在他面前。“把她放下,她如今是我东海龙女。” “你觉得沂山会接受这个事实吗?”天赤冷冷一笑。 “你什么意思?” “今日替陌玉恢复龙身是迫不得已,想必她今天要是不出这一档子事,你们还是会继续把她的身份隐瞒下去,但是现在不同了,她已经恢复了龙女的身份,试想,仙界沂山要是知道了这个事情他们会怎么想?这个消息传到天界,天帝又会怎么想?难保不会再来探查她的身世,你们难道想让她女娲神石的身份被天帝发现从而送她去补铸女娲神塔吗?” 天赤眼里的嘲弄昭然若揭。 寻钏和东海龙王一愣,相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一丝无奈。 “但是她始终是我东海龙女,是我的亲生女儿!”东海龙王道,语气不容置疑。 天赤看着他,“那又如何?你曾经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吗?” 东海龙王语塞,愣住。 “既然没有就不要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要是留在东海,她会很危险,而你们根本保护不了她。”天赤眼里冷意犀利。“做一个沂山弟子,这层身份正好可以很好地保护她。” 寻钏没再说话,东海龙王看着陌玉,眼里再次湿润了。 “好,你说的这些本王都懂。但是,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好好看看她行不行?让她在她这个家里留个一两天行不行?到时候你再来带走她行不行?” 他一口气说了三个“行不行”,字里行间透出无尽的无奈和苍凉之意,语气里竟隐隐有了一丝请求。请求他和他那分别多年的亲生女儿好好相处一些时日,他就差拉着陌玉的手流泪了。 要说补偿已经不能够了,他只求能够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好好看一看她,让他能够照顾她,跟她说说话,知道她这些年来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天赤眼神冷寂,沉默片刻,才从嘴里冷冷吐出两个字来:“一天。” 东海龙王立马点头,再次颤颤巍巍从他手里接过了陌玉,“好,一天,就一天。玉儿刚恢复身体,得好好照顾她一下。” 东海龙王高兴坏了,抱着陌玉就走了。 寻钏留在原地,看着一身白衣冷漠似雪的天赤,开口问:“到底是谁伤害了陌玉?” 天赤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寻钏仔细看着他的神色,眉头一点点皱起:“陌玉先前在冥界取得了食魄光,而后去了妖界,我特地嘱咐过狂简与,让他不能放他们进界……” 话至一半,寻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说下去,她面色一白,眼底冷光乍现:“是狂简与?” 天赤依旧沉默,半晌嘴边勾起一抹冷笑。 寻钏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狂简与!” 她一字一顿咬出这三个字,拳头攥起,眼底流转而过一抹红光。 天赤转身离开。 寻钏面色阴沉,走回了厢房。 东海龙王亲自在照顾陌玉,给她服用了两块千年冰晶。 寻钏靠在门边,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东海龙王知晓她来了,头也不回道:“请了龟丞相来看过了,玉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你放心吧。” 寻钏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眉间现出一抹倦怠的神色来。 东海龙王回头问:“怎么了,寻钏?玉儿回来了你不是应该最开心的吗?” “是啊,我是应该最开心的。”寻钏叹息一声,走上前去,坐在床沿,细细看着陌玉。“我费尽心思保护了整整五百年的小妹,她就这样完好无缺回来了,出现在我的面前。父王,恍若隔世啊。” 寻钏突然就落了泪,心里有股悲怆直击心头。 东海龙王也抹了抹眼角,站起身来,“你照顾她吧,父王去去就回。” 寻钏点点头,摸摸陌玉的脸,俯身靠在她身边。 她们本就是血脉相连骨肉相近的亲姐妹啊,寻钏叹息着,在她身边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脸上有一股柔软的触感,那是一双手在抚摸她的面容。她惊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双乌黑似墨的清澈眼眸。 “姐姐!”陌玉眨巴了两下眼睛,朝她软软一笑。 “玉儿!”寻钏一怔。 “对呀,我是玉儿。” “你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寻钏喜极而泣,突地抱住她,泪流满面。 陌玉眼里湿润,拍拍寻钏的后背:“姐姐不伤心,我是玉儿,我都记起来了。”她抬头看着这间屋子,窗外有一尾尾的五彩斑斓的鱼儿游过,她满眼惊喜。“有鱼啊,姐姐,你快看!” 寻钏哭着哭着便笑了,放开陌玉,在她脸上轻轻吻过,满脸都是疼惜的意味。 “是啊,咱们龙宫里很多鱼,姐姐说过要带你去看鱼呢。” “去人间看雪。”陌玉还记得。 人间初冬的雪地里,女子抱着女孩缓步走着。这个场景一直在陌玉脑海里深刻着。 寻钏连连点头,“姐姐带你去,我们先去见过父王,过会儿我们就去看繁华的人间。” 陌玉笑起来,眉眼一线,不倾城,却格外澄澈。 寻钏牵着她去见过东海龙王,老龙王听这个孩子叫自己一声“父王”,顿时老泪再下,连连点头应声。 “我过得很好,父王和姐姐不要担心,我见过很多东西,碰到对我很好的松岩,在他的昆仑山住了几百年,而后去了沂山,做了白瑟掌门人的关门弟子。我很好,真的。”她这样告诉她的父王。 她的父王再次落泪。 父女三人团聚一番,寻钏带着陌玉去了人间。 人间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刻,满街灯火,明亮而温暖。 寻钏牵着陌玉的手缓缓走在喧闹的人流里,看着头顶放飞的孔明灯,一直露着笑容,笑容迷离而不真切。 陌玉兀自欢心,指着一盏花灯道:“听说可以许愿,只要把它放到水里,就可以了。” “玉儿想要吗?” “要,姐姐也来一个。” 寻钏微笑,买下两个花灯,一人一个,点燃,花蕾亮起了烛火,光亮明明暗暗投在她们脸上,陌玉说:“许愿,姐姐。” 她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寻钏看了她一会儿才跟着许起愿来。 “许了什么愿望?”将花灯放入水中的时候寻钏问陌玉。 陌玉朝她眨眨眼,神秘道:“不告诉你。” 寻钏笑了一下,也就没再问下去。 她今晚的表情异常平和安静,安静到有一丝的诡异。 陌玉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告诉她:“姐姐,我没有事了,你不要再担心了,以后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姐姐和父王担心。” “我的小玉儿真乖。”寻钏温婉一笑,眼神极其温柔宠溺。 陌玉也嘻嘻笑,拉着她跑回了大街上,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今天好像是一个灯会啊,难怪这么热闹!姐姐,我先前在昆仑山和松岩住一起的时候,我也会偷偷跑到人间来,因为人间真的太好玩了,那时候我就会瞒着松岩,叫山上别的小妖精带我过来玩……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对人间有一种特殊的爱好,现在才知道是因为姐姐。姐姐说过要带我来人间玩,我一直记在心里,所以百年来一直想要到这个繁华温暖之地好好看看……” 她说着说着就转过头来,朝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寻钏粲然一笑,然后又继续转过脸去絮絮叨叨讲她以前的事情。 寻钏一直静静听着,看着她活蹦乱跳的身影,一切好似回到了从前。 她由衷一笑,如若这就是幸福,那她一生还有何可求? ------题外话------ 今天福利,二更,哇咔咔! 第二十三章 争吵与爱恨 寻钏带着陌玉回了东海龙宫,跟她一起坐在殿前,看五彩斑斓的鱼从眼前一尾尾游过去。 “无忧无虑。”陌玉说。 “是啊,无忧无虑,而姐姐也多希望你会此生都无忧无虑下去。”当初把她变成鲤鱼也无非是为了这个愿望,“玉儿,等你这次完成了任务就回昆仑山看看松岩,他这几百年来为了你也不容易。当然了,有空也来东海看看姐姐和你父王。” “姐姐和松岩一直有在联系?”陌玉问。 寻钏点一下头,摸摸她的脸,看向那湛蓝的海水:“真快,一天就过去了,你也该走了。” “姐姐?” 寻钏看向前方,天赤早已等候多时,一声白衣,恍如神袛般站在那里,他看着陌玉,眼里似有流光划过,璀璨不可方物。 陌玉似有察觉,偏头望过去,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天赤!” 她直觉地想要跑过去,但是记起寻钏,她的脚步又顿下来,朝寻钏看去。 寻钏也站起身来,朝她安抚一笑:“去吧,我没事。”轻轻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 她一直一直是很宠溺陌玉的,这次也不例外,只要她开心,她安好,那她什么都可以不计较。而眼下,天赤很强大,在他身边,也许可以更好地保护陌玉。 陌玉走过去,拥抱了一下寻钏,寻钏摸摸她的头发,对她说:“姐姐会一直保护你。” 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陌玉。寻钏的眼里划过一道冷光。 她看着陌玉跟天赤走了,她在原地站立了很久,才转过身去,也离开了。 她出了东海,到了妖界千华宫。 她走进大殿里,狂简与正坐在上首,穿一件白袍子,看到她,他的眼里亮起一道光。但随即这道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他面色平静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最终在他座椅前站定。 “寻钏。”狂简与唤她的名字,微微一笑。“你来了。” 他猜到她迟早会过来一趟妖界。 “我没想到。”寻钏道,面色亦是平静,平静到有一丝冷漠之意。“我一度很信任你,你办事我从来也都是很放心的,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我亦是对此没有一丝怀疑过。” 她声音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狂简与双手交握,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她,眼里有一丝意外的神色,他以为她知道了他伤害陌玉的事情她会歇斯底里。但是没有,她很是淡然,跟他絮絮叨叨说着这一切话,然而,她的反常表现让他心里更为不安。 “寻钏,你要说什么你直说。” “说什么?”寻钏笑了,眼里冰冰凉凉,“你不是知道我要说什么,怎么,你不表示点你的诚意和忏悔?” “寻钏!” “狂简与,你真行啊!”寻钏上前两步,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是跟你说不准让陌玉他们进妖界吗?你一直在骗我,你故意放他们进去,从而伺机对陌玉下毒手!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原谅你?” 寻钏表情瞬间一变,冷光暴涨,眼底血丝弥漫。 “果然。”狂简与苦笑一声,“我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考虑过你和天赤的反应,但是我不怕。陌玉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麻烦。” 东海龙女加女娲神石转世,对于东海对于天赤就是一个大麻烦。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懂。”寻钏露出轻蔑的笑容,再上前几步逼近狂简与。 狂简与双手放下,身子依旧前倾着,他细细看着眼前之人的神色,突地伸手,抚上她充满怒意的面容。 “寻钏,我为何要爱上你,就像喝了毒药,根本无法自拔!看到你对陌玉百般爱护,我竟很是妒忌,想要发狂,想要杀死她……”他的表情痛苦,“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劫数!” 寻钏低头,表情沉寂,没有避开他抚摸的手掌。突然,她抬起头来,妩媚一笑:“是啊,毒药,劫数……” 话音未落,只听“嗤”一声,一道肉穿声清晰响起在狂简与耳边,他只感觉胸口一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他不敢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而那里正插了一把匕首,鲜血顺着锋利的刀刃往下流淌,浸染了如雪白衣,显得那样触目惊心。而寻钏手上正握着那把匕首。 寻钏的脸上现出快意的笑容来,眉目却是阴冷异常。“我早就说过,不要伤害陌玉不要伤害陌玉,为何你偏偏不听?那也不怪得我了。” 那一瞬间,狂简与心痛难忍,心里有说不尽的悲凉在蔓延,逐渐渗透到他的四肢百骸,最终,他无力的垂下了手臂,整个人露出一副颓废的表情来。 “你怎么不反抗?”寻钏却觉得还不满意,突然一把推开他,反手拔出了匕首,朝他大喊:“你不是应该恨我吗?就像你恨着陌玉一样恨我,你应该跟我誓不两立,应该要杀掉我才是,你这是什么反应?你是傻了吗还是疯了?” 她双眼通红,眼里显露出疯狂的神色来。 狂简与看着她一动不动,寻钏突然握紧了匕首再次上前,想要往他胸口狠狠刺去,但是看到他血流如注的伤口和他悲怆的眼神,她的手举在空中迟疑了几下,最终无力放下去。 “你应该去死的,狂简与,你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她大骂,转过身去,有些癫狂地甩开了手里染血的匕首。 狂简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撑着疲倦的身体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了她,姿态温柔而轻缓。 说到底,看到这样子不顾一切的她,他心里怎么样也怨不起来,他有的,只是无法控制像潮水一般的心疼--心疼一个为爱义无反顾甚至不顾一切的寻钏。 寻钏在他怀里安静了少许,但是也仅仅是少许,没多久,她突然又发起狂来,一把甩开他的手,顺势一掌拍在他胸口。 “狂简与,你去死吧!”她大喊大叫,眼里赤红如血。 狂简与往后倒退几步,口吐鲜血,胸腔里是火辣辣的疼痛。 寻钏狞笑,逼近狂简与:“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空旷的大殿里,没有人来阻止寻钏的疯狂。 狂简与闭上眼睛,委身在地,心痛的冷笑:“既然你愿意,那就来吧。” 寻钏手上凝聚了一个光球,靠近他,正欲出手,殿门外突然传来一只小妖的通报:“大王,追踪到那几个沂山弟子的下落了!” 寻钏一愣,随即蹲身一把抓住狂简与的衣襟,低声警告道:“放了他们,不准再追杀他们!” 狂简与闻言冷笑,没有说话。 “不然我杀了你!”寻钏一脸阴狠。 狂简与依旧没有出声,门外的小妖狐疑道:“大王?” “快说撤去命令!”寻钏冷冷道。 狂简与不再看她,只是朝着殿门,轻声吐出三个字:“杀无赦!” “是,王!”小妖领命下去。 “你,找死!”寻钏大怒,又是一掌,拍在狂简与左肋,直把狂简与打得生生吐血。 “我不会原谅你。”寻钏甩开他,起身,化身为蓝色水龙从大殿里消失无踪。 …… …… 藏身于一家客栈里的花蝶承海正满脸戒备。 雪空伤势未好,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由承海带着,他一手抱着小狐狸,一手提着烈焰剑,目光如炬盯紧前方。 一团团黑气从窗外门外飘来飘去,是妖界的爪牙追踪而来。 花蝶身上白光大放,在门窗被破开之际,她率先飘了过去,身姿如风,却又利如刀剑,闪身而落间就是一只妖的毙命。 这一刻,她绝不手软。 承海一边退后一边防守,因为有雪空在手,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以免误伤了雪空。 他们在场地中间来回过了百来招,花蝶已经击杀了数百个妖兵,身上的白光一阵强过一阵。 一道龙鸣声突然响起在空中,震得众人耳中一阵轰鸣。 花蝶停了停手,看到窗外游过一条蓝色水龙。 水龙猛地一个俯冲,从窗户中飞进,横扫过一干妖兵,龙尾一甩,卷过花蝶承海就走。 蓝色水龙一路带着他们在云间飞过,最后在一处云头停下。 花蝶承海落在云端,看着眼前这条龙,微微迷茫。 “你是东海……”花蝶问。 水龙在他们面前化身为人形,蓝衣蓝发,无尽美艳。 “东海七公主?”承海吃了一惊。 寻钏冷冷看着他们,“赶紧离开妖界,伏藏花不是你们想要就能要的,别不自量力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取伏藏花?”承海更为意外,瞪大了双眼。 花蝶眯起眼睛:“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再留在妖界,再下去,不仅仅是那只狐狸受伤那么简单了。”寻钏一指承海怀里的雪空。 承海却摇摇头,“不,我们肩负仙界的使命,不能半途而废,况且我们都拿到了冥界的食魄光。就算死,我们也不会退缩!” 在这一点上,承海甚为执着和坚定。 寻钏冷笑:“食魄光?太好笑了,要不是有魔君天赤助你们一臂之力,你们以为光凭你们几个人的能力会拿到吗?” 寻钏表情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轻蔑之意,还有一丝愠怒。 狂简与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他就算这次杀不成他们,也一定会在白头山上做好埋伏等着将他们一行人一网打尽。 花蝶再次眯眼,她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东海七公主知道的太多了。 “你从何而知这一切?”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小命。”寻钏道。 “既然是我们的小命,那就不劳烦七公主费心了。”花蝶眼里也显出一丝冷意来,这个七公主看似是在帮他们,在她看来却是拼命在阻止他们入白头山取伏藏花。 ------题外话------ 今天没法两更,明天可能会两更哦,敬请期待! 第二十四章 魔界叙旧 魔界的天空依旧暗得透不过一丝光线,黑雾从地面上飘过,魔们在街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灯笼高高点起在各家的门前,透出一丝昏黄的亮光来,又有点点霓虹的色彩。 陌玉跟着天赤从魔们中间穿过。 人流汹涌,略微有些吵闹。 陌玉觉得很开心,频频转着脑袋张望。 “很温暖。”她说。 天赤牵着她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你说什么?” “莫名舒心。”陌玉握紧了他的手掌,“你要带我去哪里?” “极北深渊。” 极北深渊也是天际黯淡,一马平川的地面直直朝前延伸开去,黑雾缓缓飘过。 “极北深渊不是禁地吗?”陌玉问,她看着眼前那块广阔的平地很是狐疑。 天赤点一下头:“规矩是我定下的,无所谓。” 他松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背影颀长,但看在陌玉眼里又显现出几许孤寂来,不知为何,他总能带给淡淡的忧伤。 “发生了什么事?”陌玉有所感觉,好像这个极北深渊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才导致这里成为魔界的禁地。 “你过来看。”天赤低声唤她,“陌玉,从这里望过去,你可以看到什么?” 陌玉走过去,站到与他并肩的地方,举目望去,她看到一片平坦的地面,地平线在尽头被一片黑雾给遮掩了,而从这些轻如浮云的黑雾中,她又看见了点点鲜红如血的光芒从中亮起,星星点点,像变了颜色的萤火虫的光芒,一点点,从前方慢慢弥漫过来。 一丝淡淡的花香亦是从前面飘了过来。 陌玉讶然地睁大了眼睛,显得尤为不可置信,“这个是……” “极北深渊远没有外人想象中那样可怕,相反,它曾经……很美。” “这个味道……”陌玉转头看向天赤,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是什么香?” 她记得的,不久前那个昏暗的夜晚里,她躺在他怀里,很清楚地闻到过这种味道,不知道是什么香,淡淡的,却是很好闻,也很是熟悉,好像自己曾在哪里闻到过。 “一品红。”天赤道。 “一品红?”这个名字也很是熟悉,“那是什么?花?” “花,来自人间的一种花品。”天赤眼里迷离,好像眼里穿透这片黑色迷雾望到了很远的地方。 陌玉莫名有些心痛,“怎么会是人间的花?居然也能在魔界存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是,奇迹。” “很漂亮。”陌玉说,由衷觉得美丽。 天赤侧头,看向她,突然微微一笑,伸手摸摸她的头,“是啊,很漂亮。谢谢你。” 谢谢你。三个字,没头没尾,让陌玉愣了一下。 天赤带着陌玉再朝前走去,来到一处断崖。一阵阴风突然从脚下吹来,让陌玉瑟缩了一下。 “看下面。”天赤指给她看,底下一星星的妖娆,从黑雾中绽放出来,透出一丝诡异的色彩来,“这下面种着的,就是你所需要的血龙果。” 陌玉怔住,龙血果…… “天赤……”她不知所以。 “别怕,只是让你看一看,如果你想要,我会亲自取给你。”他绝对不会让她亲自去犯险。 “天赤!”她做着一切都是为了要应师傅们的要求来对付他,他怎么可以轻而易举对她说出这些话来,他难道就不怕她的三个师兄弟一旦苏醒会来对付他吗? 陌玉的眼底划过一丝泪光,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底脆弱到不堪防守,她甚至想过要放弃采集三大邪物。她在这次恢复龙身苏醒后也迷茫过,真的要联合仙神两界来对付天赤吗?她的答案是否定的,但是身不由己,她所处的位置叫她不得不听从沂山的安排。 似乎很矛盾。 “我一点都不想让全天下都来与你为敌,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你的好。天赤,我先前身为仙道,有着些许为难,这一次,我又身为神族,更是身不由己。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我们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我也想过要不要再继续冒险下去取得那三样邪物,但是……”她抬着头凝视天赤,认认真真看着他的眼睛,“你心里的执念到底是什么,我一直很想知道,我明白你不会无缘无故就想要攻打神界,一定是你和天帝之间有什么纠葛,我不阻止你,因为根本无法阻止你。我也想好了,你做你的魔君,我干我的沂山弟子,但是,一旦我完成了这次师傅和长老们交给我的任务,我就一定要站到你身边,我不会让他们都伤害你!” 她这一番话说的极其坚定,眼里光华熠熠生辉。 天赤久久凝望着她,半晌,无言笑了,笑里有着诸多复杂情绪,半是无奈半是心疼。 “傻瓜。”他只说了这两个字,而后轻轻抱住了她,“我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何时何地都能好好地,不要受伤,照顾好自己。” 要是她不在了,那他做的这一切又都没有了任何意义。 陌玉重重点了一下头:“我会的,那你也要平平安安。等我来找你好吗?” “好,等着你过来。”天赤亲吻她的脸,在她头顶叹息了一声。 陌玉的眼神透过天赤肩头望到那片透着猩红光芒的黑雾中,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凌明轩的面容。 凌明轩的笑脸在她脑海里一直放大,而后浮现出他的话来:“你可能不知道,魔界的极北深渊里藏着一枚戒指,这枚戒指叫做黄金指环,这个世上知道它的人不多,因为魔君天赤把它藏起来了。而朕需要它,你替朕给它夺回来,那么朕就把血如意给你。你可以认为这是一件很荒谬的事,但是朕告诉你,朕知道朕手里的这柄血如意对寻钏来说很重要,一如那枚黄金指环对朕的重要性。至于朕为什么找你商量这个事,而不是去和寻钏谈判……陌玉,想必你也明白,魔界可不是所有人想去就能去的,况且寻钏已经失去了魔君天赤的信任。你,懂吗?当然了,你可以拒绝,朕也可以安然无恙把你们都放出去,但是你想想看寻钏,可怜的寻钏啊,一心想要朕手里的血如意……” 黄金指环…… 陌玉眼神迷离。 天赤摸摸她的脸,又带她去了魔宫。 魔宫大殿里,一身红衣的男子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入定了。 听到动静,他立时睁眼,眼底划过一道红光,见到是天赤和陌玉,他又笑起来,柔软而慵懒的笑意。 “回来了啊,都没事了?” 陌玉看着他,问:“红衣?” “是啊是啊,我和天赤认识一千多年了。”红衣笑眯眯地说起他和天赤的往事,“千年前的天赤啊,远远不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他是个很温和的人,性子也好,很开朗,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阴沉寡言。不过自从遇到你后,他稍微变回了一点以前的样子,但是还远远不够……” “红衣。”天赤冷声打断他的话。 “看吧,又嫌我多嘴了,得,我走还不行。”红衣站起身来,路过陌玉身边,他又对她眨眨眼,悄声说了一句:“我越看你越觉得眼熟……” 又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略带一丝深意,让陌玉莫名其妙。 她转过头去,红衣甩甩衣袖走掉了。 “他……很奇怪。”陌玉说。 天赤没说话,在上首坐下,顺势对陌玉招招手。 陌玉顺从地过去,天赤抱她在腿上坐着。 “接下来是要取伏藏花?”天赤问。 “是啊,据说很困难,伏藏花长在白头山上,白头山常年积雪,酷寒难耐,需要狂简与手里的避寒丹药碧秋金丸。”陌玉苦着一张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被狂简与打成重伤。 天赤点一下头,“不仅如此,炼狱池本身就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仙神人不得靠近,一旦掉入炼狱池里极有可能会魂飞魄散。” “我们会小心的,上次是靠了你的帮忙,这次我们自己能行。”陌玉道。 天赤闻言笑了一下,摸摸她的头,“切记不要显露你的真身。” 陌玉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他一口。“我现在可是堂堂东海八公主,当然不会有事的。” 她的手指从他脸上划过,轻轻落在他衣襟上,她还记得,五百年前曾在东海龙穴里救过他的命,也许这就是宿命,让他们不论经历多少尘事都能再次以别的身份相遇。 这一世的相爱,她希望牢牢抓住他的手,不愿再次错过。 天赤亦是叹息一声,眼里一沉。 “去取碧秋金丸的时候,别再和狂简与起冲突了。”天赤突然道。 说起这个,陌玉就不开心。“我们没有惹他,他自己要把我们赶尽杀绝,简直不可理喻!” 天赤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眉头一皱。这一次寻钏知道狂简与伤害了陌玉,还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狂简与生来狂傲,却是一个好助手,他这些年也全靠他在身边帮忙才不至于在最初手忙脚乱,而偏偏此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寻钏,他妖倾天下,却被儿女情长羁绊,注定要为寻钏这个女人吃尽苦头。 “不知道花蝶他们怎么样了,雪空有没有醒过来。”陌玉担心起来。 “想来没事,放心。”天赤安抚她。 陌玉却仍忧心忡忡,直到天赤送她去了妖界找到花蝶一行人才安下心来。 第二十五章 夜盗碧秋金丸 花蝶等人在妖界出口的一个小镇上呆着,因为外面还有妖兵在搜查他们,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寻钏早已在告诫了他们之后就离去了。 此刻见到陌玉安然无恙被天赤送回来,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花蝶朝天赤点了一下头:“多谢魔君信守诺言,将陌玉送归回来。” 天赤冷笑一声,没有多言,只是朝陌玉看了两眼就离开了。 陌玉知道他还有事要忙,所以也没有多留他。 “雪空怎么样了?”她问。 承海从怀里抱出浑身雪白缩着身子的小狐狸:“师姐,你看,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灵力有些不足,所以尚在休眠中。” “我看看。”陌玉从他手里抱过雪空,看到她软软的身体很安静地躺在她怀里,她就觉得心疼,要不是为了要挟她,狂简与也不会抓走雪空并打伤她。 “师姐,你没事了吧?”承海问。 陌玉摇摇头,几人去了屋内坐下,她把雪空安置在床榻上,跟他们说:“不管如何,我们必须要取到伏藏花,现在时间不多,我们要尽快动手。” “狂简与受伤了。”花蝶突然道。 陌玉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你说什么?” “是真的。”承海亦是如此说。 陌玉还是不明白,好端端地,狂简与身为妖王怎么会受伤呢? “陌玉,你跟东海七公主是什么关系?”花蝶突然问道。 承海也直直盯着她,好像这是一个大问题。 陌玉一头雾水,同时心里一惊。“怎么会这么问?”难道他们知道了…… 花蝶将他们在客栈里遇险并被寻钏救走的事情告诉陌玉。 寻钏那天在云端还把狂简与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他们当然也是半信半疑,后来选择相信是因为寻钏的表情太过认真,不管如何,他们也要赌一把。而至于狂简与是如何受伤的他们便不得而知,花蝶相信她先前跟狂简与交手给他的那一击不足以让他卧床不起。 很有可能,是寻钏自己伤害了狂简与,而她是怎么做到的,他们也一概不能得知。总之,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出手的好机会。 陌玉微微皱起了眉头,难不成寻钏去找了狂简与并与他动起了手,那寻钏有没有事? 她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微微复杂,花蝶一直看着她,半晌冷笑:“想来你是认识东海七公主了。” 陌玉也不否认,“是,我们有过交集,她帮助过我好几次。”顿了一下,她抬头看着花蝶和承海,“正所谓仙神本一家,我觉得这点小忙不足为道,是不是?” 花蝶和承海对视了一眼,皆是沉默。 陌玉也不去多想,突然笑了起来以缓解气氛。“好了,现在来商量一下我们的行动吧。” 她扬起下巴朝他们示意。 承海拿出地图,依旧是之前定好的那条路线。 “还是要先拿到碧秋金丸。”承海道,“今晚就行动,还是我和花蝶,师姐,你留下来照顾雪空,天亮之前不管成功与否,我们都会回来。” “好,那就这样定下了。”陌玉和花蝶都同意。 入夜,整个妖界一片红糜灿烂,千华宫更是点起了千盏宫灯。 妖们的王正躺在床榻上,妖界御医替妖王把了把脉,眯起眼睛,撸了一把白须,转头转脑道:“大王这是被人打得呀,身上多处伤痕,肋骨被拍断一根,真是极致残忍无情!” 御医说的怒起,身后伸出的毛茸茸的猫尾巴一直摇来摇去。 床边的大臣问:“这是要怎么办呢?” “得给大王服药才行。” “什么药,你说,我们去找来。” “别急别急,王所需要的药这宫内就有,等会儿你们派人去取来就好。” “到底什么药?” “九转金丹。”御医道,“藏在药阁里,不过这药阁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你们去取来这九转金丹给大王服用后就别再进去了。大王说过,咱们这药阁里还藏着众多珍宝,就连御寒辟邪的碧秋金丸都藏在阁子里,你们可得小心点才是。” 大臣闻言应下了,当下便出了内殿,往药阁去了。 殿外,同时闪过两道影子,从长廊里飞快离开了。 那取药的大臣拿了口谕去药阁里取药,门打开,还未关,又是两道影子晃了进去。 药阁里的布局类似于一般的药铺,只是格子较多,想找一味药着实困难。 大臣碎碎念找着九转金丹,闪身进来的花蝶和承海对视一眼,化作两道光华敛了仙气上下蹿过,一路找了过去。 不多时,大臣寻到九转金丹,舒心一笑,转身便出去了。 殿门被轻声关上。 花蝶和承海化作人形落下。 昏暗的药阁内,充斥满了一股药味。 承海掩了掩鼻子,对花蝶说:“你找到了吗?” “没有。” “再继续找。” 两人对视一眼,颇为无奈,再次一道格子一道格子地找起来。 另一边,那大臣找着了九转金丹转交给御医,御医给狂简与服下,不多时,狂简与转醒过来。 “醒来了!”御医大喜。 “醒来了!”大臣亦是高兴得泪流满面。 狂简与朝他们看了一眼,突然皱起眉头:“沂山弟子……抓住他们……” 一醒来就提正事,御医抹抹眼泪,“王啊,您就安心休养身子吧,沂山弟子的事情,您放心,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狂简与叹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而他们口中“不会得逞”的沂山弟子正在药阁里寻找上白头山的碧秋金丸。 半柱香后,承海喜极大喊:“花蝶,花蝶,你快过来,是不是这个?哈哈哈,我找到了!” 花蝶凑过去,拿起来细细看,半晌,对着手掌心里那瓶散发淡淡绿光的药丸瞪大了眼睛。 “对对对,就是这个,我们找到了!”花蝶大喜,手一收,将药丸收进怀里,“承海,我们快走!” 两人化身成光芒从药阁内消失。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寻钏在千华宫外等着他们。 她拦住了他们,手一伸道:“交出来。” “东海七公主!”承海愣住,朝花蝶茫然地看了一眼。 花蝶冷下脸色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把碧秋金丸交给我,听不懂吗?” “不可理喻!”花蝶翻白眼。 “脑子不清楚的是你们!”寻钏冷冷道,“根本不了解炼狱池是什么样的地方还敢闯进去,等到你们有去无回的时候就知道了!东西交出来!” “痴心妄想!” 花蝶也不愿意再废话,直接朝寻钏出手,白光大放。 寻钏冷冷一笑,眼里闪过轻蔑的神色。 不等她自己出手,她的周身就突然涌出一大批妖兵来,纷纷如潮水般击向他们。 花蝶和承海大感意外。 花蝶斩杀好几只妖兵,一边冷冷喝问:“你堂堂东海神族,居然跟妖魔勾结!” “错了,既然跟妖魔勾结我也就不用费心救你们了,好好享受吧!” 寻钏得意的笑,这些妖兵是狂简与所给她的最好的特权。即使她亲手伤了狂简与,她也不会放弃手里所持有的权力。 她就是想让这两个沂山人看看,要是她不愿意帮助他们,她同样也可以让他们付出相同的代价。 花蝶大怒,身上的白光猛然爆发,一下子狙杀好几批攻击的妖兵。 寻钏冷冷瞧着这一切,往红光明亮的夜空看了一眼,突然勾起嘴角,不屑道:“同样身为一盏法器,你可比尺素要低贱多了,也不乖多了。你太自私,一味想着自己,按着自己的想法走。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大局,你不知道你们一旦进了白头山将是多么危险。最重要的一点是……”寻钏顿了一下,语气转冷,冒出森森寒气:“你不愿意为陌玉牺牲,作为一盏契约法器,你一点都不合格。” “你闭嘴!”花蝶更为愤怒,从来没有人这么评价过她,而这个才活了千年不到的东海龙女有什么资格来职责她,将她挑剔的一无是处!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被关在沂山无极回渊里沉睡了千年。”寻钏突地诡异一笑。 花蝶闻言怔住,眼里闪过一丝恐慌,随即泪意点点,手上的动作也一滞。 寻钏看准时机出手,猛地抽出一鞭,毫不留情地狠狠抽在花蝶后背。 “啪--”,花蝶毫无防备,后背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正是这股疼痛击醒了她,她回过神来,狠狠瞪住寻钏。 “我劝你,还是乖乖把碧秋金丸交出来,不然……”寻钏眼里有着嗜血的狠辣,她都能对狂简与下毒手了,别说其他人了。 “花蝶!”正在一边奋力抵挡的承海突然一叫。 花蝶身后一阵风声猎猎袭来,她敛眉,猛地回身甩过一道水袖,缠住了近到跟前的刀戟。 寻钏飞身跃起,再次扬起长鞭,朝花蝶命门击去。 承海暗呼不好,连忙飞身而去,扬剑替花蝶抵挡住这一击。 寻蹿回身落地,一击不中,再次挥出,这次直直甩向承海,承海弯身避开,寻钏冷笑,一手蓝光笼罩,竟是朝承海下盘拍出了一掌,掌风凌厉,承海来不及防御,只感觉身上一痛,连连退后。 寻钏的一鞭再次袭上,甩在承海身上。 承海胸口一震,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承海!”花蝶怔住了,随即上前扶住他,“承海,你没事吧?” 她抬起头来,对着寻钏怒目瞪视:“你妄为东海神族,竟然这般心狠手辣!” “对你们这些固执之徒当然不用留情。”寻钏冷冷一笑,手上长鞭一挥,甩在地面上。 承海再次呕出一口血来,他觉得奇怪极了,这个身为东海龙女的人之前还从妖兵手中救了他们,现在又召集了一大批的妖兵前来围捕他们,真是匪夷所思。 “我不会放过你!”花蝶眼里亮起一道寒光。 “当然,在这之前,你们要是敢反抗,我保证会杀了你们!” 寻钏朝他们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手一挥,让妖兵围上去。 花蝶嘲弄一笑,一手扶住了承海,一手探入怀里,“你不就是要碧秋金丸,何必这么大张旗鼓……” 寻钏眉目一敛,再次挥手制止妖兵上前。 花蝶从怀里掏出一个散发绿光的小瓶子,朝寻钏举起来。 寻钏眼里一亮,随即吩咐妖兵退后。 花蝶扶着承海站起身来,嘴边冷笑,手一扬,突然朝寻钏抛出了那个瓶子。 寻钏立时飞身跃起去接,与此同时,花蝶带着承海也飞快飘掠上高空,化作一道光芒转瞬便消失在他们眼里。 寻钏落了地面,拿出瓶子拔开来一看,空空如也! “臭法器!”她大怒,一把扔了瓶子,甩手一挥:“赶紧去追!” 妖兵应和一声,列好队伍往外跑去。 第二十六章 停留客栈 黑雾缓缓在空中飘过。 花蝶带着承海一路飞快回了落脚的客栈。 陌玉察觉到动静早已开了房门,一眼看到承海受伤的样子,她愣了一下。 “怎么了?”她连忙过去搀扶承海。 花蝶面色冷然:“被阴了一招。” “怎么回事?” “东海七公主!”花蝶道,“她半路截住了我们,问我们要碧秋金丸,派了妖兵来追杀我们!”她不无气愤,“承海就是她出手打伤的,陌玉,我不知道你和她是何关系,但是现在她的做法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我们的安危和我们整个行动。” “怎么会……”陌玉不可置信。 花蝶将承海扶坐在一旁软榻上,将他身上的伤痕指给陌玉看:“难道我还骗你不成?你自己看看,这些都是被鞭子抽打出来的,承海又被中了一掌。” 陌玉摇摇头,“她为什么要拦截你们?” “碧秋金丸。” “什么?” “她想要我们手里的碧秋金丸。”花蝶顿了一下,说道:“我们得手了,但是东海七公主早就有所准备。说来也奇怪,她和妖王狂简与有什么关系,居然能够调动妖界兵力。” 花蝶说着皱起了眉头。 陌玉亦是眉心拧起,这次任务寻钏并没有当面反对她过,她甚至绝口不提此事,但是关键时刻她又为什么要一直阻拦他们取得伏藏花?她也搞不懂寻钏的真正目的。 但是花蝶却隐约知猜到了寻钏做着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陌玉,寻钏看似不折手段阻挠他们的行动,实际上在暗中不动声色的保护陌玉,她无非是不想陌玉收到任何伤害。而这个推测她又觉得荒唐,陌玉乃是仙界沂山弟子,而寻钏属神族,虽然仙神本一家,但是众人皆晓,东海龙族一直与沂山不和,寻钏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都不该和陌玉扯上关系。 陌玉也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轻轻叹口气:“发生这种事我觉得很抱歉,但是……花蝶,你先给承海疗伤吧,救她要紧。” 花蝶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专心替承海疗伤。 而寻钏指挥下的妖兵也没有找到这里来,不,与其说是没找到,还不如说是寻钏故意撤退了妖兵,因为她知道陌玉也在这里,她不好对付陌玉,于是没有再次朝他们动手。 陌玉坐在床边照看着雪空,雪空醒来过一次,见到陌玉又哭又笑的,一直叫着“主人”,要不是伤还没好全,她估计就要扑倒在陌玉身上了。陌玉只是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雪空宽了心,随后也就沉沉睡去了。 这会儿,雪空再次醒来,看到陌玉直喊:“主人,你没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呢?倒是你,好些了吗?”陌玉温柔地摸她脑袋。 雪空弯着头蹭蹭她的手掌,嘻嘻笑,一转头,看到了花蝶和承海,她愣了一下,随即又激动起来,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主人,怎么回事?谁伤害你们了?” 陌玉拦住她,“躺好躺好,没事,花蝶在给承海疗伤,他们夜探千华宫,拿到了碧秋金丸,但是也受伤了。”她避重就轻跟雪空简单解释了一下。 雪空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问:“碧秋金丸拿到了?” “拿到了。”陌玉看向花蝶。 花蝶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陌玉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 “主人!”雪空连忙拉住她,“你去哪里?” “我去找小二拿点药,这一屋子的人都受伤了,总该好好治一下的。”她已经瞧见了花蝶背后被鞭子抽开的伤痕,带着干涸的血液凝滞在衣衫上,看得陌玉眉头皱起。 花蝶依旧没有出声,专心给承海疗伤。 陌玉出去了,穿过长廊,下了楼。 楼下大堂里空无一人,她直接开门出去了。 大街上冷冷荡荡,没有一个人影,高挂的红灯笼映出一个寂寥的身影来。 陌玉朝前走了几步,没有回头,影子在地面上拖得细长。冷风从她周围飘过,她突地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眼来定定瞧着前方。 黯淡的光线里,透出一个衣裙拽地的女子的身影来,她的长发飘在风中张扬成一只风筝。 陌玉看了她良久,突然出声唤道:“姐姐。” 此人正是寻钏。 陌玉知道寻钏知道了她的藏身之处定然不会走远,果然,她一出现,寻钏自然也跟着现身。 寻钏双手抱胸,隔着两尺远的距离看着她,也不走近:“玉儿何时变得聪明了?” “是姐姐一直把玉儿当成小孩子。” “我明白,你都知道了。”寻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是啊,是我派人追杀花蝶和承海,是我要抢你们的碧秋金丸。我还打伤了狂简与,让你们有机可趁。” “为什么?”陌玉愣愣地问。 “我就是不想你们去冒险!”寻钏面色一变,急躁起来,“玉儿,姐姐这么多年的用心良苦你还不知道吗?我不想你去冒险,可你偏偏三番五次去冒险,你知不知道我会很担心?” “这是师傅交代下来的任务。”陌玉面带无奈。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要你去冒险!” “姐姐!” 寻钏苦笑:“你不知道,炼狱池很危险!” “我不怕。”陌玉认认真真看着寻钏,“我知道姐姐的用心良苦,可是你也要体谅一下我们的心情,我跟你保证,我不会有事,我会安然无恙回到你身边,好吗?天下苍生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我们都不想看到三界六道因为战乱而失去纯真,我和姐姐不也当初是因为这个战争的初始而导致了分离吗?我相信姐姐也不愿意看到我们再次失去彼此,对不对?” “这不一样!”寻钏冷笑,笑意一分分在嘴角僵滞住,最后变成一分无奈和一丝痛心,“陌玉,对我而言,天下苍生全都抵不上一个你重要。只要有你在,哪怕世界覆灭,我也不会去在意一分一毫。” “姐姐。” 陌玉一直都知道寻钏很爱很爱她,但是不知道她会爱到如此境界--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满手杀戮甚至不折手段心狠手辣! 陌玉眼里泪光闪过,她朝前慢慢走去,一步步靠近寻钏。 寻钏一直未动,面对她,突然笑了一下,“玉儿,你理解姐姐的用心,是不是?” 陌玉看着她,走到她跟前,突然伸手拥抱住了她。 寻钏不知道,她这样子爱陌玉,陌玉同时也心疼这样子的她。 “我会平平安安的,天上地下,再也不离开姐姐了。所以请姐姐也好好对待自己,我会很小心很小心办事,相信我。”陌玉在寻钏耳边低喃。 寻钏眼里泪光晶莹。“陌玉……” “这是玉儿对姐姐的承诺。” 寻钏回抱住她,抚摸她的发,良久没有说话。半晌后她叹息,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放开她朝她点点头。 “回去吧,姐姐知道了。”寻钏朝她淡笑,朝她挥了挥手,自己转身离开。 她如何能不懂陌玉的顾虑,而她以为的护佑只是在某种程度上给她带来一些压力,她自然不想退缩让她去白头山冒险,但是她放手仅仅只是因为不想看到她为难。 所以她走了,头也不回,蓝衣飘在风里,看在陌玉眼里显出一丝苍凉来。 陌玉有些心酸,这些年寻钏为了她没少做坏事,她有时候想,她不过是寻钏一个妹妹,到底值不值得她那样倾尽一切为她。她并不懂,但是由衷感激,而终有一天,她会明白寻钏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如此爱护她。 陌玉在外头站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花蝶早已替承海疗好伤,两人正盘膝坐在软榻上打坐,而雪空躺在床上睡着了。屋子里出奇的安静。 陌玉走过去,走到花蝶面前,她知道她有知觉,于是轻轻告诉她:“寻钏不会再来干扰我们,等到我们都休养好就一起上白头山,趁着狂简与还没恢复过来之际。” 花蝶没有一丝动静,但是陌玉看到她眼睫颤动了一下。 陌玉笑了,坐下来休息。 待到天明,陌玉端了饭菜上来,让他们用过。花蝶再查看了一番承海的伤势,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陌玉注意到她脸色不好。 “恐怕得再过两天,承海伤有点重。”那夜寻钏是下了重手的。 “那就再休息几天,不碍事。”陌玉倒不急这个。 然而,在这两天内,凌明轩却找上了门。 那天,陌玉从楼下端了饭菜正欲往回走,一道颀长的身影突然笼罩住了她,有意拦住了她的去路。 陌玉愣了一会儿,抬头去看,眼神触到对方的脸,顿时吃了一惊,并连连退后,低呼一声:“凌明轩?!” 凌明轩不动声色,伸手扶住了她,将她带到客栈的角落里。 “你动作可真够慢的!”凌明轩整个人都隐在一件黑色的连帽披风里,显得微微深沉阴冷。“这都几天功夫了还在妖界晃悠,怎么,你不想取到这三样邪物救你那几个师兄了?” 陌玉紧紧盯着他,他给她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好像要做什么事,但是时间却不够了,所以亲自跑到妖界来找她。 她有些奇怪,冷声问:“你是在惦记你那个黄金指环?”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动作利落点,赶紧拿了伏藏花去魔界!” “你以为这么容易!”陌玉推开他,冷哼一声,转身往楼上走,“我师弟受伤了,必须等他康复过来。” ------题外话------ 今天又晚更了~明天送福利哈~亲们晚安! 第二十七章 谈条件 大堂里的人从眼前来来回回走了过去,一色喧嚣和吵闹。 凌明轩凝视陌玉离开的背影,突然上前,一把拉过了她的手臂。 “凌明轩!”陌玉转头瞪视他。 凌明轩低低一笑,问:“看来你们遇到了麻烦,可需要援助?” 陌玉盯住他,觉得此人甚为古怪,她明白他又在算计着什么了,居然肯主动提出帮助。 “你这是什么眼神?”凌明轩眉一挑。 “不用了,我们自己能应付。”陌玉挣开他的手掌,“你这么急迫,让我很是怀疑。” “怀疑什么?” “你目的不纯。” “哦?”凌明轩笑了,笑容深沉。 他一直是个城府深不可测的人,陌玉不欲与他多接触,也不再说什么,转过身走了。而凌明轩亦没有拦住她,目送她离开。 凌明轩也觉得自己太急了,居然亲自跑到妖界来找寻陌玉,他不免有些自嘲,但是转念之间,他眉心紧紧一拧,他没有办法,时间根本来不及了,他必须要确保陌玉能在一个月内拿到黄金指环交给他,否则……他眉头再次皱起,眼里有着深深的忧虑。 他转过身,正欲离去,脚步却在转身的瞬间再次停滞了。 他望向门边,有人正从外头进来,那人步伐轻盈,衣袂带风,蓝发在空中轻轻扬起,浑身一股矜贵之气,却也冷漠似冰。 凌明轩愣了一下,片刻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上前道:“别来无恙啊,寻钏公主。” 他倒是没想到会在这客栈里遇见寻钏。 寻钏听闻声音怔住,望过去,更是呆了呆,半晌,她冷哼一声:“呦,这不是人界的王嘛,怎么,今日哪一股风把你吹到妖界来了?” 她眼带嘲弄之色,站在门边没有再往前一分。 凌明轩也不在意她口气里的阴阳怪气,兀自笑道:“看来我们也算是有缘,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喝一杯?我想我们会有很多事要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凌明轩明明笑着,眼底却是漠然的神色,再看过去,竟会令人觉得他的眼神有些许的空洞。寻钏细细打量了一番他的整个人,发现他越加瘦骨伶仃,一袭儒衫松松垮垮,在这明亮的光线下,愈显肤色苍白如病态。 寻钏不免有些狐疑,于是点了一下头,跟他进了一个套间。 凌明轩要了一壶酒,两碟下酒菜,面上微微笑着,笑意却未曾达到眼底过,带一分疏离。 “你要和我谈什么?”寻钏直截了当发问。 “是你要和朕谈什么。”一到无人之地,凌明轩自然而然用起了人间天子的自称,显出一丝倨傲来。 寻钏眯起眼睛细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并无异色,于是道:“我要和你谈什么,你不是知道。” “是啊,血如意。” “你又不肯将它给我!” “那是因为你无法带给朕想要的条件。”凌明轩倒了酒,将其中一个杯子轻轻推到寻钏面前。 “你想要什么?”寻钏盯着他的眼睛,然而他只是垂着双眼,没有再说话。 “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的,我一定会给你找来,只要你把血如意交给我!”寻钏在这事上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也做了太多退让。她必须要得到血如意,因为血如意融入了女娲娘娘的血,具有强效治愈的功能,她需要它来替陌玉提高她的法力--陌玉初为龙身,还很虚弱,更别提龙族特有的灵力无法继承,就连勉强自保都很有困难,她必须要给陌玉做好一个打算,而且血如意还能加固陌玉的记忆。 凌明轩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 “朕要……”凌明轩顿了一下,突然笑得诡异,“陌玉!” “什么?”寻钏登时愣住,有一瞬间的错愕。 凌明轩看到她的反应,大笑。 寻钏怒起,大声喝道:“别开玩笑!” “玩不玩笑,全在你怎么看。”凌明轩依旧跟她卖着关子。 寻钏越来越看不懂凌明轩想要做什么,一直以来他在合作的事情上很是保守,她怕被他到头来反咬一口,她甚至想过要和他终止合作,而他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冷淡。这些日子更是断了联系,今日在妖界碰到他更是意外……碰到他?好端端怎么会在这个客栈里碰见呢? 寻钏一愣,随即想起什么,拍案而起,“凌明轩,你对陌玉做了什么?” 她的表情很是惊恐,凌明轩觉得这很有趣。 “做了什么?”他的长指轻叩桌面,“你猜……” 话音未落,寻钏已经朝他出手了,五指成爪,扣住了他的脖子。“凌明轩,我劝你还是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才不管什么天道天罚!” 凌明轩依旧很是淡定,眼里平静到有一丝漠然。他像看着一个笑话一样盯着满面愤怒的寻钏,嘲弄勾唇:“你的弱点,陌玉……你太冲动了。” “你!” “你放心,朕不会伤害陌玉。”因为陌玉的价值还很大,他可舍不得让她死掉。 寻钏一把甩开他,反身坐回了椅上。“你想干什么?” “听说战寰魔君很是疼惜陌玉,是这样吗?”凌明轩突然问。 寻钏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眯起了眼睛,不答。 凌明轩端起桌上的杯盏,轻轻喝了一口茶,道:“消息都传开了,是从冥界传来的,此事沸沸扬扬,你知道世人都怎么说吗?”他没有抬眼看寻钏,兀自低着头盯着水波荡漾的茶面,“仙界出了个叛徒,居然跟魔界魔头搞在了一起,不知羞耻……仙魔不两立,偏偏仙魔要做情人,恐怕天理难容。” 凌明轩的神色怡然自得,好像在说一个笑话一样。 寻钏并没有笑出来,她的脸色一下子惨白如纸。 仙界叛徒,仙魔相爱,天理难容。 这些字眼在一瞬间冲击了她的脑海,她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可能的。”好一会儿,她反驳,“我还没有收到消息,你在说谎,凌明轩,你这个骗子到底想怎么样?!”说到最后,她神情激动,朝他大吼一声。 凌明轩淡笑:“你朝我凶没用,你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消息还没到妖界,你一出去就知道了,恐怕沂山那几个老头要被气死了……气死了倒好,也不用活在这个世上受罪。” “闭嘴!”寻钏大喝,再次站起身来。 其实由不得她不信,这个消息从天赤奋不顾身跳进轮回幽冥救了陌玉之后就流传开了,黑鸦被天赤摆了一道自然心存不甘,消息一经传播,风言风语的指责就足够将两人淹没了。 而沂山也已得知了这个情况,白瑟和四大长老盘腿坐在听天阁里,面面相觑。 “我就知道,这个臭丫头就会给我们沂山丢脸,真是不知羞耻,居然跟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勾搭在一起!”太平早已吹胡子瞪眼,抓到了陌玉的把柄,不吐不为快,“依我看啊,陌玉早就跟天赤勾结在一起出卖我们仙界出卖我们沂山,师兄,你此次让她下山取三样邪物,我恐怕她会不行,等到时候一进魔界,还不得跟着人家大魔头跑了,这不是坏事了!” “太平,不会如此!”弄隐连连摇头,面向白瑟道:“师兄,我相信陌玉的为人,况且还有承海,雪空,花蝶在旁,她定会以天下苍生为重,我们应该信任她才是,免得听信谣言误伤了自己人。” “对,这个节骨眼,我们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眼下混乱,难保此次流言是冥王故意放出来扰乱我们思绪,以好对我们一网打尽。”井德道。 “还请师兄明鉴。”惜眉点点头,抚了抚白须。 上首的白瑟听他们一人一句讲完,点了一下头,对太平道:“太平,其他几位长老言之有理,眼下情况危急,我们沂山要团结起来,而不是自己出内讧,我们要相信那几个孩子。他们此番前行危险重重,已实属不易,我们在沂山要体谅他们。” “师兄!”太平甚是不平。 白瑟挥挥手,制止他再讲下去,“我们也应该要走出沂山和别的仙家连成一气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去办了,一人负责一家,分别是蓬莱岛,昆仑山,紫竹林,无间派。” 太平重重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白瑟摸摸白须,道:“惜眉,不知松岩有没有空,我想请他来沂山商量对策。” “师兄放心,我已红鹤传信过去了,松岩大概不日便会到达沂山。” 白瑟点点头,轻轻长叹了一声,他希望陌玉那几个孩子平平安安才好,至于她和天赤的事情,若不是空穴来风,也只盼望陌玉命里有福。 …… …… 这个时候人间已到夏日,气候微热。三界六道除去神界,其余五道所生规律皆是一样,妖界亦是气候暖了很多,街边树木繁盛,一片绿意。 陌玉推开窗户,透进一些风来,转头对花蝶道:“就看这个天气热起来了,可那白头山也还是冰天雪地吧。” “像这种禁地一般是不受这自然规律影响,我看承海和雪空修养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动身前往白头山了,且又有丹药在身,全都妥当了。”花蝶也是舒了一口气,这两日来为了给承海疗伤,也确实费了她不少力气。 承海在一边笑道:“有劳花蝶费力了,也多谢师姐照顾。” 陌玉也笑,看着屋子里的几人,心底有一刻的舒缓。 待到第二天天一亮,他们便收拾收拾出了客栈,前往位于妖界和魔界边境的白头山。 ------题外话------ 今天状态不佳无法两更,呜呜呜呜 第二十八章 绿妖之森 白头山距离他们所处的镇子颇远,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狂简与的注意,他们一行人特地赶了马车过去,快马加鞭,也花去了他们七天的功夫。 在位于白头山的那个镇子白头镇下车的时候,陌玉一行人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白头山常年冰封的缘故,白头镇也比其他地方要气温低很多,明明是要夏初,却像寒秋。 陌玉摸了摸胳膊,四下里张望着,问:“这里怎么有些奇怪?” 此时夕阳西下,昏黄的光线笼罩了白头镇,一片黯淡。街上旅人稀少,大多数店铺都关门大吉,唯有店门前的旗帜在凉风里缓缓飘摇。 花蝶也审视了一下周遭环境,微微皱起眉头:“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上白头山。” 他们找了家小客栈住下,为了方便,四人住在一起。入夜,这个客栈乃至整个白头镇都出奇的安静。 有狼在不知名的地方长嗷,一声声,在这样的夜色里极其瘆人。 花蝶和承海盘腿打坐,闭目养神,陌玉跟雪空在床榻上熟睡。 窗子外冷风呼啸而过,花蝶突然睁开眼睛,她朝窗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而后又闭上了眼睛。 如此过了一夜,天明时分,他们便启程前往白头山。 镇子上依旧人烟鲜少,黑色的雾气从街上蔓延而过,空气是冰冷的,带一点初冬的寒意。 薄日从天际升起,喷薄出淡金色的光华,笼罩住这片土地。 陌玉看了看这个苍白的太阳,觉得稍稍暖和了一点。 雪空从她怀里钻出了脑袋,问:“主人,怪怪的。” 雪空是神狐,所以感应外界的能力并不比花蝶弱。 这个镇子本身就存在一定的诡异,但是陌玉转念之间想,许是这里靠近炼狱池,所以妖们在此地居住的比较少。 “万事小心。”承海掏出地图领先带路,一边查看地图一边扫视过周身的环境。 “要穿过这片森林,森林之后是一条河,过河就是山麓,这便是白头山。沿着山体往上就是了,估计这山比较高。”承海回头跟她们简单解释了一下。 其实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望过去,就能看到远处隐约露出白色雪峰的山体。 花蝶稍微探过一丝灵力,便能感应到白头山几乎没有妖怪出没,所有的妖气都在这个镇子上断开了。 “看来的确是个深处。”花蝶道。 “过了森林,我们就可以服碧秋金丸了。”承海收起地图朝前行去。 陌玉和花蝶紧身而跟。 他们徒步走了半里地,进了那片看起来繁盛茂密的森林。 森林里郁郁葱葱,枝叶遮蔽天空,一进去就是一股阴冷之气,光线在这片林子里是幽绿幽绿的。 承海几人不免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地图再次看了看,确定无误后才又朝前行去。 “这林子很大。”承海说,“我们走慢点,不要分散,以免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绿妖之森。”花蝶突然道。 “什么?”陌玉问。 “这个林子叫做绿妖之森,据说里面住了一只叫住绿妖的专门蛊惑人的妖精,让所有进入这里的生物都有来无回,找不到正确的路来回。”花蝶神色如常,好像在说一件不关己的事情。“以前听过这个传言,但是一直不知道所谓的绿妖之森在哪里,今天看来就是这里了。” 她话音落下,承海和陌玉都不自觉停下了脚步。承海回头凝视花蝶,面色不自然,半晌愣愣道:“我有地图……” “而且我觉得我们不会这么倒霉,正好碰上了传说中的绿妖之森。”陌玉咽了一口口水。 花蝶摇摇头,道:“不知道,继续走吧,总会发现到底是不是了。” “那到时候还来得及跑吗?”陌玉愣住了。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花蝶面无表情。 承海和陌玉对视一眼,相继无言,也不再说话了,继续跟着地图标明的方向朝前走。 承海尽量不看错一个字一个路线,但是越往里走,气息越是森寒。 扑面而来的尽是凝滞着白雾的寒气,像是有霜落在面上,凉凉的,手一碰上去又无比刺骨。 承海终于忍不住停下来,无奈道:“难道我们要现在就服用碧秋金丸吗?” 花蝶朝四处打量,幽绿色的林子里,光线暗淡,明明毫无异样,却充斥满了一股寒气。 她微微皱了下眉头:“早晚都要服用,那就现在吧。” 她从怀中探出四粒碧秋金丸,每人一颗,服用下肚。 这粒药丸一经下肚,便又一股暖流从下腹往上蹿过,甚是舒适。 承海哈了一口气,搓搓双手,笑道:“真是神物,一吃就见效。” 然而,他笑意突地一滞,感觉身后一阵凉风拂过。 花蝶敛眉,大喝一声:“小心!”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飞快拉过了陌玉往旁边扑去,陌玉猝不及防,跟着花蝶一起扑向地面,并就地一滚,跃入了一侧的草丛中。 承海已经无法躲避,反身的同时一把祭出了烈焰剑,对着那阵风声猛地一划-- “嗤”,似乎有什么被斩断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但是仔细一看,前方什么东西都没有。 承海愣了一下,再细看,发现距离他两尺见远的地面上有一滩绿色的液体渗出--不,不是渗出,而是从上方掉下来,像是谁的鲜血滴落而下。 承海略微感到惊悚,回过头看到花蝶和陌玉从草丛里站起身来。 花蝶的目光盯牢她们刚才站立的地方,那块土地上响起“嗤嗤”的背腐蚀的声响,像是有一团看不见的火在燃烧,所过之处皆是腐烂掉了。 陌玉吓了一跳,紧紧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 “绿妖……”花蝶喃喃,面色忽而有些难看。 承海一把举剑,一边往后退开到她们身边。 雪空从陌玉怀里飞出,化成人形,手里扬起了短刃,一脸警惕。 “我们现在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局里,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情况很是不堪。”花蝶冷声道,“而且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向我们发动攻击,我们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承海面色一白,“什么意思?” 花蝶没有答话,而是挥手结下了一个防护结界。她也不知道方才攻击他们的无声无息无影的东西是什么,也不敢大胆笃定什么,她能做的只是尽量保护大家的安全。 果然,没过多久,结界外面划过几道风声,呼呼几声,落在结界上。 花蝶增强了灵力护住结界。 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在被结界阻挡后落了地,化作一滩绿色的液体。 承海算是看明白了,道:“原来这些东西如此脆弱,被结界一挡就软掉了。” 结界外面的攻击一直持续着,不断有风声掠过,也不断有绿色的液体落在地面上,逐渐的,结界外面一圈全是绿色的污渍。 花蝶一声不响维护着结界,眉头一点点皱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陌玉看向花蝶,“我们在这里一直靠着结界不行,总不能一直不出去,而花蝶也支撑不了很久。我们必须要想个办法突围出去。” “什么办法?”承海问。 “正在想……”陌玉瞄了他一眼。 承海无言,转眼看到花蝶奋力支撑着结界,于是也伸手念诀,助她一起守住结界。 陌玉见他们二人如此,心里不由一急。 “主人?”雪空摇摇尾巴,看向陌玉。 陌玉盯住雪空,突然问:“我们能够透过结界对外攻击吗?” 花蝶摇了摇头:“不能,结界会破,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就会钻进来,到时候结界就没用了。” 她话一落,众人都没再言语。 似乎很无奈。 半晌,花蝶像是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对他们道:“陌玉,承海,雪空,你们另外布一个结界赶往白头山,我留下来对付它们。” “花蝶……”陌玉愣了一下,而后坚决反对,“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们不能让你留下来冒险!” “师姐说得对,我们是一起的,怎么能抛下你一个人?况且这些东西来历不明,极有可能隐藏着大的危险。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留下来。” 承海敛眉,加强了灵力。 花蝶却笑了一下,笑里有些无力。“我不会有事,你们取伏藏花要紧。不要多说什么了,没用的,你们赶紧走,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她看向承海,“承海,你布好结界保护陌玉和雪空,出去吧。” “花蝶……” “别说了,它们还伤害不了我,快走!”花蝶猛地大喝一声,身上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 陌玉想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挡开了。那一瞬间,陌玉的心里浮起异样的感觉,她觉得这样子的花蝶像极了尺素,她不愿意看到花蝶和尺素一样的下场,于是她想要拉住花蝶。 但是花蝶身上的白光让所有人都无法靠近,雪空拉住了陌玉的衣袖,大喊:“主人!” 陌玉转头,发现承海撤了灵力,而后一把拉住陌玉就从结界里跳了出去。 一阵阵寒凉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那些都是看不见的怪物。 承海甩动烈焰剑,挥扫过无数剑气,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墙,包围着他和陌玉。雪空顺势丢过了几个狐火。 陌玉往回望去,看到花蝶一个人站在那个结界里,她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突然朝他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陌玉看不懂她这个笑容里深藏的意义,但是心里无故发慌。 承海趁机布下了一个结界,往后退去。 花蝶看到他们已经在结界里,笑了一下,突然伸手撤去了自己的结界。 风声在耳边响起,但是为数不多,她挥袖挡开,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她另一只手飞快划过了一道灵力,割破了自己的掌心。瞬间,一股血腥味在潮湿寒凉的林子里蔓延开去,围绕在承海结界旁的风声兴奋起来,纷纷掉头飞向了花蝶。 花蝶腾空飘起,一边举着流血的手一边往后飞快退去,尽量远离承海和陌玉。 那些风声呼呼响着,追着那鲜血味而去。 不多时,承海周围已经没了任何怪物的围绕。 承海颇觉奇怪。 “花蝶!”陌玉大喊一声,拉住了承海的衣袖:“承海,花蝶她,一定是她引开了那些东西,她怎么能这么做呢?” 承海愣住,但是当务之急是要去往白头山,他们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功亏一篑,于是他撤去了结界一把拉住陌玉,“我们先去白头山,取到伏藏花再来援助花蝶!” 承海这一刻的脑子无比冷静和清晰,他自然知道花蝶以身引开那些怪物很是危险,但是花蝶正是为了他们能够取得伏藏花才会以身犯险,所以他们不能辜负花蝶的期望。 他看了看地图,确定了路线,再也顾不得许多,带着陌玉朝森林前方而去。 第二十九章 矫龙阻拦去路 光线在森林的尽头倾泻而下,一溜烟的金光,射的人睁不开眼睛。 寒气也在出了森林的刹那消失殆尽,一切慢慢恢复正常。 陌玉停下来,朝身后看去,茂密的深绿色的森林,伫立在那里,像一张大口将所有进去的人都吞噬掉。 承海亦是停下步子,朝那片林子望去,想到花蝶,眸子一深。 “师姐,我相信花蝶。她不会有事的。” 陌玉收回了眼神,轻轻一叹:“对,花蝶不会有事的。” 雪空藏在陌玉怀里,想要伸出脑袋来,陌玉把她塞回去,告诉她:“别出来,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雪空不乐意地应了一声,隐身藏在了陌玉身上。 他们朝前行去,这片森林前方是一条小道,沿着小道往前,是一条河流,这条河流不算宽阔,一眼就能望得到尽头。 河流汩汩淌动,速度极其平稳。 承海看了一眼,觉得微微奇怪,道:“此处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你听这个河流,看似在流动,但是师姐你不觉得有一点奇怪吗?” “太过平静。”陌玉道,上前仔仔细细看了一下这个河流,“可是我们必须要过去这个河流。不然……” “御剑试试看。”承海道。 承海点一下头,拿起烈焰剑,往上一挥,念诀,烈焰剑发出红光,嗡嗡震动起来,飞上了高空绕着承海的头顶飞了一圈而后冲向了那条河流,在河水上方飞了过去。安然无恙。 承海又等了一会儿,发觉没事,才又念诀召回了烈焰剑。 “师姐,一切安好,我们上去吧,过去河对面。” 陌玉点一下头,承海拉起她往上一跃,站在陡然间被放大了数倍的剑身之上。承海催动灵力,烈焰剑载着他们稳稳朝对岸飞去。 承海想松一口气,但是他们飞行至途中,底下的河水突然“哗啦”一声,涌起无数的水花来。 两人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湿,然后,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的空当里,有什么东西从河里突然冲天而起,直直顶上了他们的烈焰剑。 剑身被一撞,顿时一个颠簸,承海心里一惊,连忙催动灵力想要控制住烈焰剑,但是底下的不知是什么的怪物突然再次狠狠一撞,烈焰剑控制不住一个歪倒。 “承海!”陌玉一声尖叫,整个人就往下跌去。 “师姐!”承海亦是大喊,伸手想要拉住陌玉,但是那个怪物排起了无数的水花,力道强劲,全部都落在烈焰剑上,剑身倾倒,两人皆是被甩向了水面。 承海有些惊慌,手一动收回了烈焰剑,想要在进水的刹那给那个水怪一个创伤。 但是低头看去的那一刻,他愣住了,水里面盘旋着的怪物居然是一条黑气煞天的矫龙,长得粗犷键壮,正长着一张大嘴朝他们嘶吼了一声。 承海敛眉,不再顾虑,一剑就朝那条矫龙劈了过去,矫龙身上爆发出一阵黑光,竟然直直挡住了他的进攻,他的虎口处反倒被震得一麻。 矫龙龙尾拍打着水面,卷起一股又一股的浪花。 陌玉掉下去,瞬间就被这层层水花给淹没了。 承海靠着灵力浮起在水面上,心里一边着急陌玉,一边使出绝学对付这条来历不明的古怪矫龙。 矫龙朝他张大了嘴巴,龙尾在水下面一扫而过,想要捞起陌玉,但是探了一下,它居然没有发现那个丫头的踪迹。 此时,承海又是一剑朝矫龙劈去,矫龙朝他喷出一口黑色煞气,随即身子一转潜伏回了水底。 “轰隆”一声,甩起巨大的水浪。 承海见它往下沉去,不由一急,也想要跟着下去,但是他刚一收烈焰剑,就听到水底突然传来两声龙的嘶鸣声。 承海愣住,大喊:“师姐!” 一声龙鸣响起,像是在回应他的呼喊。 随后,那条矫龙从水底钻出,盘旋而上,竟然浮起在了空中,和承海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一人一龙对持良久,直到从水底下又钻出一条龙来,那是一条货真价实的了龙,金光闪闪四爪挥舞,跃出水面,盯着承海和那条黑色矫龙看了一会儿。 承海愣住了,半天不明所以,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他师姐来,又一旋身,落回了岸边,朝着水里面大喊:“师姐,师姐,你在哪里,听得到吗?!”他急得不行,想要跳进去一探究竟。 然而,他一动,金龙也动了一下,一下子从空中俯冲而下拦住了承海,而那条黑色矫龙亦是游在金龙后面,想要阻拦它。金龙一回身,就扫过自己那长长的尾巴,打在矫龙身上,矫龙吃痛,就朝金龙俯冲而去,脑袋朝它身上一撞,金龙嘶鸣一声,突然翻了两圈落回了河流中,溅起水花冲天。 承海再次傻眼,突然毫不犹疑拿起烈焰剑就朝矫龙挥舞了上去,划过一道剑气,红光暴涨,冷冽而狠绝。 矫龙游动着身子避开去,而后又返回来对着承海展开进攻。 一人一龙在岸边一来二去过起了招。 河水里,陌玉突然浮出水面,连着呛了好几口,伸着手大喊:“救命!” 她方才被那条矫龙一击,受了轻伤,此时拼命往岸边游去。 承海瞧见露出水面的陌玉,心里一喜,手上不免多加用力,凝聚了全部的灵力在剑上,朝着矫龙的脑袋用力一击,红光在那一刻扬起,亮了半边天空。 矫龙被一击即中,立即吃痛地嘶鸣起来,一下子翻滚落水里。 承海趁机迅速朝水面一捞,卷起陌玉就反身落回了地面。 陌玉浑身湿透,止不住咳嗽。 承海连忙拍她后背,急急问道:“师姐,你没事吧?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陌玉摇摇头,往后看了那条河流一眼,道:“我没事,我们赶紧走,快点!” 承海点头,扶着她就走,一路逃亡一样朝伫立在眼前的那座巍峨雪山而去。 白头山近在眼前,他们越逼近越是感到一丝的寒意,所幸先前服用了碧秋金丸,此刻体内没有多大的冷意。 “爬上去要用多久的时间?”陌玉问。 “不清楚。”承海掏出地图看了两遍,“所有上山的路并没有标明,我先看一下。” “这一路真是危险重重,”陌玉道,“承海,此次我们上山也要小心而行才是,千万不要再受伤害了。” “师姐说的是,承海一定会小心的。”承海将地图放进怀里,突然想起什么事来,一脸狐疑问:“师姐,你之前在河里面有没有看到什么别的龙?” “龙?”陌玉心里一惊。 “是啊,很奇怪,我看到一条金龙从里面出来,后来又掉进去了,不见了踪影。”承海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那条袭击我们的龙只是条野生的矫龙,而那条后面出来的金龙却像是从龙族而来,浑身灵气异常,对了那条龙是突然冒出来的,好像,好像……”他看住陌玉,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他怎么觉得那条龙就是陌玉的样子? 不过一想,他马上就否决了,沂山人都知道,陌玉真身是一条鲤鱼,怎么可能会变成一条龙呢? 陌玉干笑,摸摸头,对他说:“不知道,我掉水里了,哪里知道那么多?哎呀,别想了,我们还是赶快上白头山吧,别让花蝶等急了。” “对,对,我们赶紧上山。”承海也不再多想什么,一拍脑袋就往山上走去。 白头山的草木都是茂盛的,只是颜色是苍绿色,好像从中透出一股凄凉的味道。越往上,树木越是繁盛,而一股来自大自然的清冷的味道一直充斥着他们的鼻子。 陌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真是不知道伏藏花会长在这最上面。” “不是长在这最上面,而是长在炼狱池边上。”承海纠正她的话,“师姐,这一路走来我们也算历经了大风大浪了,真希望我们能够早日完成任务回到沂山。”承海突然颇为感慨,眼里不由一深,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啊?”陌玉笑话他。 “长了很多见识。”承海笑笑。 一路走来,为了天下黎民,为了匡扶正义,他们从仙界来到人间,再从人间到冥界,最后从冥界来到妖界,但是就像师傅所说,只要这一切都是充满了希望的,都将看到回报,一切都是值得的。一个充满仁义没有三界六道战争的世界,将会普度众生。 他们身为仙门弟子,为这一切付出自己,应该值得骄傲。 陌玉没有说话,只是在那一刻想起了天赤。 其实他们取三样邪物,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当有天采集满了这三样东西交给沂山后,她能不能顺顺利利从沂山回到天赤身边? 陌玉眼里迷茫起来,看向走在前边的承海。 承海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陌玉差点撞上去,“承海,怎么了?” 承海抬头看向上方,上方是一片被遮住了天空的树木,和绿妖之森一样透不过一丝光线。 一群飞鸟突地簌簌响动,从林子里惊飞而起,纷纷朝外而去。 承海注意到了飞鸟飞行的方向,是绿妖之森。 他皱起了眉头,突然感到一丝不祥的预兆。 陌玉也看到了这个现象,问:“飞鸟群飞,且是向着一个方向,这代表了什么?” “不好!”承海猛地心头一跳,“是花蝶!” 第三十章 天赤再助取物 “花蝶?” 陌玉一愣,心下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起。 她转过身就想往山下走。 “师姐!”承海一把拉住她,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师姐,我知道,现在花蝶的情况可能很危险,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些奇怪的透明的东西是什么怪物,但是我们都到这里了,千万不能功亏一篑,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花蝶那么厉害是不会有事情的。师姐,不要冲动,我们继续往上走,马上就要到达炼狱池了。我们也不能叫花蝶失望,是不是?” 承海的表情无比认真,陌玉看着他,眼里有一刹那的迷茫,最终低下头去。 “尽快赶到炼狱池取到伏藏花,尽快减轻花蝶的负担。”承海又道。 陌玉点点头,轻声道:“你说得对,我们赶紧去到炼狱池。”声音微微无力,带一丝倦怠之意。 她跟着承海继续往上走。 树木遮蔽了苍蓝的天空,太阳已经升的很起了。 隐藏的飞鸟从这里扑哧扑哧飞走,朝绿妖之森而去。 绿妖之森里,天光无法从枝逢间落下,整片森林依旧黯淡,光线幽绿诡异。 花蝶身上白光阵阵,在林地中央旋转,衣袂翻飞,水袖乱舞。 簌簌的风声在她的周身密密麻麻响着。 花蝶心里很清楚,那些都是住在绿妖之森里的邪恶精灵绿之灵,无影无踪,没有实体,但是确实真实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它们死后身体才会显现出来,但是当它们死了,也只是化作了一滩绿色液体,就像他们之前看到的那样子。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绿妖”,因为透明无所察觉所以特别容易攻击来这座森林的任何物种,因为毫无防备,所以全都逃不过,因此便传开了“绿妖”的说法。 花蝶还知道,这些东西爱吸血,所以当她划开了自己的手掌,这些东西才会纷纷放弃陌玉承海冲她围拢而来。 这些东西隐在空气中没有任何形状,她只能依靠风声来辨别它们的方向和攻击,她浑身上下的灵力不住调动,充斥满全身,一阵阵毫不间断的爆发出来。 刚开始,还能抵挡一阵子,但是打斗的时间一长,她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动作稍稍一滞,便有一道风声从腰间划了过去,顿时疼痛传来,一道口子已经被破开。 半晌,花蝶的肩上,手臂上,后背,腰腹,腿间,逐渐渗出一道道血迹,乃至面容上,也被划过了一道风声,像锋锐的刀片,一下子在左脸颊上划了过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空当里,已经血流而下。 她一受伤,那些绿之灵叫嚣得更为厉害了,空气里有隐约的血腥味浮动,但又转眼便消失了--那些绿之灵迫不及待吸食了那些血气,又冲着花蝶而去。 花蝶皱起眉头,忽的一个旋身,甩出两卷水袖,白光点点,在周身挥舞而过,一圈圈,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墙,席卷而过那些想要近身攻击的绿之灵。 头顶的树木簌簌作响,像是一瞬间刮起了大风。 一股魔气突然散发在空气中,覆盖了那些绿之灵的邪气。 绿之灵叫嚣着,突地往别的地方飞了过去,过一会儿,又飞了回来,在空气中震动着。 所有的绿之灵在空气中暂停了一会儿,突然一窝蜂丢下了花蝶朝另一个方向席卷而去。 花蝶察觉到身边风声渐熄,收住灵力探眼望去,发现前方半里开外的地方悄悄逼近一股强大的压迫人的魔气。 她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个黑色身影从远处以极快的速度飘掠而来,他的身边风声甚是响亮,是那群绿之灵。 等到那个黑影再靠近一点的时候,风声渐小。 花蝶敛眉,不动声色调动了全身的灵力,做好了准备。 等到那个黑影终于飘来的时候,她意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是魔君天赤!她大吃一惊,而她也发现了那些绿之灵在顷刻之间消失无踪。 “你……”花蝶眉头皱起。 “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保护陌玉?”天赤讥诮道,兀自从她身边飘了过去,足不沾地。 “你杀了绿之灵?”花蝶冷冷问。 “亏你还知道那是绿之灵。” “什么意思?” “绿之灵不难对付。”丢下一句话,他就朝前方掠了过去,风一般,像一阵风暴,带着极其强大的魔气,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花蝶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跟上,问一句:“你是为了陌玉而来?” 天赤不答,恍若未闻。 花蝶却冷笑,早已猜到。 待到他们上了白头山,花蝶问:“炼狱池很危险?” 事实上,她也不清楚那个传说中的炼狱池到底有多么恐怖,此刻看到天赤赶了过来,想必不会简单。 如果天赤有把握他们能够凭着自己的力量取到伏藏花,那么现在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但是花蝶同时也很是困惑,既然他知道他们取来三样邪物是要对付他自己的,那他怎么还会如此心甘情愿帮助陌玉拿到那三样东西?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一而再再而三帮助陌玉的,不要跟我说是太喜欢她了,没用的,我不相信。”花蝶冷冰冰道,“仙魔不两立,想必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天赤依旧没有说话,表情不变,稳稳朝前行去。 风声在耳边凉凉拂过,花蝶觉得整个人都变得寒凉。 “天赤,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被关进女娲神塔。”花蝶突然道,“不,你不是被关进去的,你是自愿进去的。” 她话音一落,天赤身形顿住,他回过身来,冷冷凝视花蝶。 花蝶毫无畏惧,目光一扬,回视他。“千年前,我还在神界,没有被罚下界,也没有在沂山无极回渊里沉睡。” 天赤眼里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 花蝶自嘲一笑,“我知道尺素,我在被关进无极回渊的时候见过她,那真是一个很美的女子。” “方彦生。”天赤突然开口,说出这三个字。 花蝶一愣,眼里有暗光流转而过。 “原来你知道。”她苦笑。 “既然你知道本王的事,那么本王自然也该明白你的往事。” 花蝶闻言,垂下了眸子,神色无尽痛苦。 天赤往上看了一眼,头顶那繁茂的枝叶,挡住了一切。他突地敛眉,化作一团黑气飞快朝山上飘去。 花蝶见他转瞬间便没了身影,突然一愣,原来他之前从绿妖之森过来白头山的时候刻意放慢了速度在等她。她又转念一想,那他突地加速飞走了,是因为…… 陌玉! 花蝶皱起眉头,也调动灵力,飞速朝山顶而去。 白头山山顶是一片冰天雪地,白茫茫的世界,一眼望不到尾,地面上毫无任何草木,到处都是覆着白雪的荒野。 陌玉正和承海走在这处雪野上,四处寻找着所谓的炼狱池。 雪空从陌玉怀里飞出来,也四处查看着,一脸茫然:“主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水池一样的地方?确定没有找错吗?” “没错的。”承海拿出地图看了一遍,点点头,“上面说按着这条路往前走,就是了。可能这个地方大,我们再多走一段路可能就会看见了。” “对,这个山顶很大。”陌玉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双手,一把抱住了雪空,正好搂在怀里暖一暖。 雪空抖抖耳朵,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鹿眼看着这个白茫茫的天地。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雪空倏地从陌玉怀里竖起了尾巴,睁大了眼睛一脸警惕。 “主人,有魔气!”雪空呼啦一声扬起了她的短刃。 陌玉被她吓了一跳,和承海停下脚步。 承海皱起眉头,回身巡视,突地,他目光一滞。 前方雪地上,不知何时浮起了一团黑气,朝他们渐渐行来,同时逼近一股强大的魔气。 承海想要祭出烈焰剑,陌玉却大叫一声:“天赤!” 她的惊呼明明是欣喜的。 承海这才发现,来者就是战寰魔君天赤。 天赤近到眼前,散去身上的黑气,露出真容。他今日穿一袭黑衫,越显高大冷漠。 陌玉放开雪空朝他扑上去,“天赤,你怎么来了?” 将手放在他腰间,正好取取暖。 雪空飘在空中,撇撇嘴,很是不乐意。 天赤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对她说:“帮你取伏藏花。” 话音一落,承海和雪空愣住了。 取过冥界的食魄光,还要帮他们取得伏藏花?承海怀疑这个魔君是不是搞错了,他们千辛万苦取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对付他自个儿,他却还要帮他们拿到。 承海和雪空对视一眼,觉得匪夷所思。 天赤却没开玩笑,“陌玉,神瓶呢?” “在这里。”陌玉从怀里取出千山神瓶,天赤从她手里取过,就要走开。 陌玉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天赤,你去哪里?” 她察觉到他要做什么,突然心下不安。 “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等我取完伏藏花回来。”他对她笑了一下,算是宽慰。 “天赤!”陌玉不松手,“为什么?你明知道我们做着一切都是为了对付你,你为什么还要一次两次过来帮助我们?” “这不重要。”天赤从她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就朝前走去。 陌玉想要追上去,承海拦住了她,“师姐!” “承海,你做什么?放开!” “师姐,也许魔君这个做法是对的。他亲自去炼狱池也许远比我们自己去取要安全很多,也容易很多。” 陌玉看着天赤走在雪地里,独身一人,他的黑衫飘在冷风里,竟透出一股浓浓的寂寥味。 ------题外话------ 天赤其实不坏,相反,太过孤寂,有一丝可怜 第三十一章 回魔界 苍茫的天地,寂寥的黑衣,在陌玉眼里化成一道忧伤的风景。此时,天上飘起了雪,天空是灰蒙蒙一片。 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意。 他们站在这片空旷的雪地里,等着天赤从远处归来。 天赤看似无情冷漠,但是他却愿意只身前往险恶之地,只为将心爱之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他想为她撑起一片天,不论发生什么,他都来替她把一切危险都承担下来,他只要她站在他身后笑颜如花便好。 仙神人三界联合起来对付他,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全天下合起来的背叛,早在千年前就有过了,因此他毫无畏惧。 他想过未来即将发生的事,一切都不再在意。他最为在乎的,只是陌玉的安危罢了。 陌玉一直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无踪,眼里才慢慢凝聚了一股潮湿。 她看着这样的天赤,心底莫名心疼。 此时,花蝶从山下而来,飞身到他们面前。 “陌玉,没事吧?”她问。 陌玉转头看她,一眼瞧见了她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一愣。“花蝶,你……”她目光往下,看到了花蝶身上其余的伤口,眼底彻底泪意朦胧。 “花蝶,你受伤了!”承海怔住,皱起了眉头,伸手就要触碰她的肩膀。 花蝶轻轻避开,看了他们一眼,无关痛痒道:“没事。天赤呢?” “他去帮主人取伏藏花了,叫我们在这里等他出来。”雪空摇摇尾巴,眨巴了两下眼睛。 花蝶眉目一敛,天赤居然亲自帮他们取伏藏花。 天地间降下越来越大的雪花,往下落满他们浑身上下。 他们凝视着天赤消失的方向,谁都没有再说话,眼底都有着深沉的忧虑。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天赤才从远处回来。他身上完好无缺,手里依旧拿着那个千山神瓶,整个人悠闲得好像去散步了一样。 大雪落在他身上,一袭黑衫早已被白雪覆了半身,他就缓缓朝陌玉行去,眼底温和。 陌玉再也忍不住,撒腿就朝他奔过去,他伸开手臂,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两人的身上都有一股冰雪味,凉凉的,透出一丝微微的寒意。 他单手将她抱紧了,下巴抵住她化了雪的发顶,轻声道:“我没事。” 陌玉没有言语,只是紧紧抱着他精瘦的腰身,好像,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样。 花蝶等人在远处静静看着,承海笑了一下,也是为着他们高兴,但是他转脸不经意间看到花蝶,发现她眼角划过了一滴清泪,飞速消失在飘雪的寒冷空气里。 承海愣住了。 天赤将装了伏藏花的千山神瓶交给陌玉,陌玉拿起来一看,发现瓶子散发出一股红光,在瓶中缓缓流转,像极星光。 “谢谢。”她不知道该对天赤说什么,于是脱口而出这两个字。 “傻瓜。”天赤眼里深沉,但是却含了一抹暖意。 陌玉收起神瓶,朝花蝶他们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他们也都笑了,温温和和。 一行人下山,按着原路到了白头镇,白头镇上与白头山不一样,白头山上飘雪,白头镇已是傍晚,空气微微闷热。他们停留于白头镇,暂先休息一晚。 花蝶受伤了,需要先疗伤。因有天赤在,他们不好全都住一间客房。 承海想着和天赤住一间,虽然天赤是魔君,但是他们也算见了很多回了,也该熟悉了,但是天赤面无表情,花蝶忍不住就另开一间房,让承海单独住一间,而后又拉住了想要跟着陌玉而去的雪空的尾巴,把她扯到了自己房里。 雪空上下乱飞,大喊:“你拉我做什么?我要和主人在一起!” 花蝶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直把她拍飞在地,“蠢狐狸,你要去抢陌玉,看天赤不把你烤来吃了。” 雪空捂着脑袋大哭,满地翻滚以表示她的不悦。 而天赤尾随陌玉进了隔壁客房,说了一句:“还算识趣。”指得自然是一把法器一只狐狸一个少年。 陌玉没听明白,但是跟他单独呆在一起,而且还是在和花蝶承海同行的情况下,让她颇为尴尬。 天赤很自然地在床榻上坐下,道:“明天前往魔界。” “你要带我们直接去取血龙果?”陌玉吃了一惊。 天赤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朝她勾了勾:“过来。” 陌玉狐疑,但还是听话地过去,天赤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他身边来。 “听我说,陌玉,明天我带你们回魔界,将血龙果给你们,你们拿去交给白瑟。”天赤摸着她的头,语态温和,“至于你来不来魔界,我不逼你,你暂先呆在沂山,等我处理了手边的事情再来接你。” 陌玉愣愣看着他,轻声问:“你会来接我吗?” “嗯。”天赤抱住她,低头轻轻吻她。 陌玉闭紧双眼,感受着他的气息包围住她全身,她生涩地回应他的掠夺。 虽然他们早在魔界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但是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再次有过亲密的举动,现在她靠在天赤怀里浑身瘫软无力,微微有些颤抖,很是紧张。 天赤似是知晓她的心情,微微松开她在她耳边低低一笑,笑得陌玉心里一跳,下一刻,他一口咬在她耳朵上,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就推开了他,所幸他抱得紧。 天赤重新吻上去,她支支吾吾半推半就。 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又在她身边萦绕着,她知道那是独属于天赤的味道,那一夜在他的寝殿里她也闻到了。熟悉的,好闻的味道…… 陌玉闭上眼睛,思绪一点点放开,慢慢沉沦在了他的气息之中。 一夜无梦,亦是腰酸背痛。 第二日一早,是天赤将她裹在一件披风里把她抱上了一辆马车。 天赤命人驾来了两辆车,他和陌玉单独一辆,其余人乘坐另一辆,分别由来自魔界的魔驾着驶往魔界,一路畅通无阻。 花蝶知道,他这次是有备而来。 陌玉在车内悠悠转醒已是在魔界境内了。 她一睁眼,看见了天赤,他正望着前方眉目深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赤。”她在他怀里动了动,唤道。 天赤回过神来,凝视她,微笑:“醒了,还舒服吗?” 他这样温和的笑容看在陌玉眼里甚是眼熟,好像自己在很久以前也见过这样子文雅有礼的天赤,但是使劲一想又什么都记不起来,她想,也许她是记错了。 “这是哪里?”她问。 天赤摸摸她的脸,柔声道:“魔界。” “这么快?”她一愣,随即想起什么,问:“花蝶雪空他们?” “也在,别急。” 天赤淡笑着,眼里似乎有璀璨的流光划过,明亮温润。 陌玉突地感到忧伤,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了他。“等我回沂山把东西交给师傅我就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好吗?” “好。”天赤摸着她的头,目光却一点点变得暗淡。 他带着她下车回了魔宫,而花蝶几人坚持住在外头的客栈里,称仙界中人怎么能光明正大入住魔宫,会遭人口舌。 他们的顾忌也是对的,天赤和陌玉没有多劝他们,只是告诉他们要他们在客栈里等着,陌玉拿到血龙果会来找他们。 花蝶本来不同意陌玉公然跟随天赤入住魔宫,毕竟陌玉身为仙界弟子,名声很重要。但是看着陌玉的眼神,她又于心不忍--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知道相爱是怎么样一种感受,因为体会的刻骨铭心,所以她没有对陌玉再做任何的阻拦。 而也如她所预料得那样,各种风言风语也在几天后流出,在三界六道传得沸沸扬扬,当然,这是后话了。 眼下,陌玉开开心心,跟天赤耍了一天,待到掌灯时分,跟随天赤去了极北深渊。 极北深渊里如她印象中一样,昏暗异常,地面平坦,看过去似乎一马平川,但在尽头是个深渊。深渊底下,就种植着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龙血果。 黑雾在深渊里一阵阵漫过,点点猩红从黑雾中若隐若现,像闪烁不定的流光,看在陌玉眼里竟妖娆美艳得紧。 有那么一刹那,她竟然也觉得这个极北深渊熟悉异常,好像曾经在那里见过一样,她觉得很奇怪,不由朝前走了一步。 天赤一把拉住她,“小心。” “那就是血龙果?”她指着深渊下的点点猩红问道。 天赤点点头,道:“你在这里站着,我下去给你取。” “天赤。” “千山神瓶。” 陌玉将神瓶递给他,担忧道:“小心,天赤。” “傻瓜。”天赤闻言笑了一下,笑里有点开怀。他在自己的地盘上怎么会有事? 摸了摸陌玉的头,他拿住千山神瓶一跃而下,转瞬间便被黑雾遮住了身影。 陌玉急急朝前走了几步,看到那无尽的黑雾在眼前飘飞不断,而她找不到天赤的身影,她突然有些害怕,大声朝下面喊道:“天赤--” 空荡荡的深渊里,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这种感觉,很想失去。失去一个生命里极为重要的人的感触,突然无尽忧伤的钻满她心底,她好似在很久以前就经历过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一下子心酸得想要落泪。 “天赤--”她再喊,眼泪直直下来。 第三十二章 黄金指环 深渊里的黑雾缓缓漫过,点点猩红从雾中星星点点亮起,那样艳色的红光,在那一刻映进陌玉的脑海里,她心底无端发慌,往后退开了几步。 待到天赤上来,她正呆立在边缘发呆。 “陌玉。”天赤唤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 “天赤……”她愣了愣,随即跑过去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你没事吧?” 她很害怕,看到他的身影从她眼前消失,她就觉得她会失去他。 “没事,你怎么了?”天赤一手拿着千山神瓶,一手抚摸她的额头,“我们回去吧。” 陌玉低头,看到他手里的千山神瓶,瓶子里的红光闪耀的更为厉害,也似乎更为不稳定了。终于集齐了三种邪物,但是她却高兴不起来。 从天赤手里拿过这个神瓶,她盯着看了好几眼,突然有种将它摔碎的冲动。 她怎么能拿着这种东西交给师傅,让师傅唤醒师兄们来集结神兵对付天赤!她光想想就觉得罪恶。 天下人都道战寰魔君残忍无情杀戮深重,她却觉得他至情至性有情有义。 临近回山,她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不舍得天赤。 “天赤,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你对我太好了,所以我被天帝利用也毫无察觉。但愿下辈子,我来补偿你……” 一个轻浮的声音突然穿透无尽岁月响在她心底,她一惊,睁大了双眼。是谁,是谁在这么痛苦的说话?为什么她心里一时之间就像被一只手揪住了一样疼痛难惹,好像要难以呼吸了。 “天赤……”她喃喃。 “陌玉?”天赤察觉到她脸色不对,一摸她的脸,冰冰凉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陌玉摇摇头,回过身去,看着那无尽的黑雾。点点红光散在那些黑雾中,像是在暗色里开了一朵妖艳而炙热的红花…… “一品红……”她下意识低语。 天赤愣住了,“你说什么?” 陌玉朝空气伸出手去,她好像,触摸到了谁的灵魂,谁的灵魂因为怨念和不舍而千年来一直留在这极北深渊里。 “但愿下辈子,我来补偿你……” 陌玉猛地一个激灵,脑子清醒过来,她一脸茫然,看向身边的天赤。 天赤目光深沉地注视她,问:“还好吗?” “我怎么了?”她低头看到手里的千山神瓶,皱皱眉头,收起来,“真的不想离开你,天赤。” 她的声音细细轻轻,听在天赤耳里,他目光一软,笑道:“又不是不能再见了。” “是啊。”她闻言也笑了,一把抱住天赤。 是啊,他们又不是不能再见面了。 回了魔宫,陌玉打算再过一日就返回沂山,但是那夜她梦见了凌明轩-- 暗色里,凌明轩坐在一张长椅上,手上拿了一柄血如意,对着空气摇了摇,笑道:“不要吗?太可惜了。” 他叹息着,寻钏突然从暗色里现身,一把扑向凌明轩,大叫:“把血如意给我,我让你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凌明轩咯咯笑着,眼神残忍,突然一扬手,竟将血如意抛了出去,“砰”一声摔碎在地上,寻钏根本来不及去接。 “朕说了,想要血如意,就拿黄金指环来换,既然你们没法给朕黄金指环,那么朕就不能把血如意给你们,可千万别怪朕无情。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哈哈哈!”凌明轩在夜色里大笑,疯狂而快意,像一个同归于尽的疯子。 寻钏一脸失落和痛苦,突然一把站起身来,一挥手就掐死了大笑着的凌明轩。 凌明轩在她脚下软软倒下,寻钏用脚踢了踢他,突地也大笑起来,亦是像极一个疯子。 陌玉的梦做到这里就醒了,她是被吓醒过来的,一身冷汗。 她不由得再次想起凌明轩的话:“你可能不知道,魔界的极北回渊里藏着一枚戒指,这枚戒指叫做黄金指环,这个世上知道它的人不多,因为魔君天赤把它藏起来了。而朕需要它,你替朕给它夺回来,那么朕就把血如意给你。你可以认为这是一件很荒谬的事,但是朕告诉你,朕知道朕手里的这柄血如意对寻钏来说很重要,一如那枚黄金指环对朕的重要性。至于朕为什么找你商量这个事,而不是去和寻钏谈判……陌玉,想必你也明白,魔界可不是所有人想去就能去的,况且寻钏已经失去了魔君天赤的信任。你,懂吗?当然了,你可以拒绝,朕也可以安然无恙把你们都放出去,但是你想想看寻钏,可怜的寻钏啊,一心想要朕手里的血如意……” 陌玉捂住自己的脸,微微无奈而痛苦。 黄金指环。 “陌玉?”一只手臂突然从一边伸了过来,搂住了她的腰身,“做恶梦了?” “天赤。”陌玉心里不安,反身抱住了他,“我梦见寻钏杀了凌明轩,好可怕,寻钏不能杀凌明轩,如果她杀了凌明轩,那她该怎么办?” “傻瓜,那是个梦。”天赤安慰她。 “不,不是的。”陌玉摇头,思绪微微混乱,“我怕有一天寻钏真的会那么做,她的性格你也知道,逼急了她她什么都做的出来!” 天赤抱紧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安慰了她一下,哄着她继续睡了。 待到天明,陌玉醒来的时候,天赤已经不在。 她起床,有婢女进来服侍她洗漱,她顺道问:“魔君呢?” “王有事出去了,吩咐奴婢伺候小姐,如果小姐想要去哪里,奴婢可以引路。” 陌玉点点头,等到出了寝殿,她看着暗色的天际,佯装无意道:“听说极北深渊有一枚黄金指环?” 那名婢女不疑有他,答道:“听闻是如此。”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这个奴婢不知。” 陌玉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她别再跟着自己。 她独自一人去了极北深渊。 漫天的云雾从眼前飘了过去,她一直走到深渊前面。 这个黄金指环会藏在这里吗?她不确定,满目疑惑。 “嗨,别再过去了,会掉下去。”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毫无预兆响起在她身后。 她吓了一跳,回身,看到一袭红衣鲜艳地飘在不远处,正是红衣。 “你怎么在这里?” “那你怎么在这里?”红衣朝她走过去,脸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笑意。 “我过来看看。”陌玉抬头望天,颇为不自然。 红衣笑笑,“我也过来看看。” “天赤去冥界了。”他突然道,看了她一眼,“因为你们取到了三样邪物,马上带回沂山救治你们那三个师兄,一旦他们苏醒,三界六道马上会有一场大战。而天赤跟我说让我把冥界的事宜全权交给他去处理,我不知道他突然调走了全部的兵力是想干什么,但是我心里很担心。身为挚友,天赤在我眼里不是一界魔君,他只是个普通人,会有血有肉,会疼痛会感恩会关心一个人。我不知道你对天赤一共了解多少,但是我告诉你,即便全天下都与他为敌,他发誓打上天界,开始的开始这本不是他的错。人人都道魔君杀戮无常该诛之杀之,可是又有谁知晓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是世人先负他还是他先灭三界?”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陌玉闻言红衣一番话心里早已天翻地覆,那一霎的疼痛袭上心头,但是她装作毫无情绪,很平静地问。 “天赤如此护你周全,你也该为他做点什么。”红衣看着她,脸上再无半分笑意。他的表情甚为认真。 陌玉沉寂了半晌,问:“我该怎么做?” “放弃你所谓的仙道,站在天赤身边。在很多时候我不能为他做什么,对他而言,你才是他的全部。”红衣在这一刻把话说的很清楚。“你根本不知道从女娲神塔里出来后的这几百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你也无法想象。要不是有着一丝信念支撑着他,他也许根本走不下来这条复仇的道路。” 陌玉凝视着红衣,红衣的表情很淡。 她突然笑了一下,笑里心酸至极。“好,我答应你。” 他也无从知道,她到底有多心疼天赤。离开沂山站在天赤身边,本来就是她将要做的事情。 “但是,”她缓缓道,“我需要在魔界取一样东西。” 她必须要将黄金指环拿给凌明轩,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寻钏受苦了。寻钏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她也该为她干点什么了。 “什么东西?”红衣问。 “黄金指环。”陌玉也毫不避讳。 红衣明显表情一愣,“你说什么?” “黄金指环。”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红衣眉头微微皱起。 “我不知道。”陌玉也明明白白告诉他。 “你要来干什么?”红衣眯起眼睛,他搞不懂她突然要黄金指环是为何意。 黄金指环具有起死回生招引魂魄之效,一直是极北深渊里的至宝,外人也鲜少知晓。 “我有用。”陌玉不方便告诉他她和凌明轩之间的约定。 红衣沉寂了一会儿,突然点头答应,“好,我拿给你。” 他走上前去,站在深渊前面,双手伸出,催动灵力,一团红光从他手上扬起。 深渊底下的黑雾突地像是被煮沸的滚水一样汩汩冒着响动,黑雾缭绕,越来越浓重遮盖了底下的猩红红芒。 红衣双手一动,突然就有一团金光从底下升起来,穿透那些茫茫黑雾直直飞向他的掌心。 他双手一握,握住了那团金光。 片刻,沸腾的雾气消散下去,深渊里又恢复了平静。 红衣转过身看着陌玉,道:“你要把黄金指环拿去救人?” “是。”陌玉点头,差不多吧,她是要去救赎寻钏。 红衣将手心里金黄色的一枚小小指环交给陌玉。 陌玉拿过来看了半晌,并没有发现它有什么不同。 “最多半月时间,我会回到天赤身边。”她告诉红衣。 红衣点一下头,“如果你有点良心,希望你不会辜负天赤。” 陌玉也朝他点点头,拿着黄金指环走了。 天赤没有回来,而花蝶他们都在客栈里等她,她让红衣代为转告,便跟花蝶承海汇合,先行离开了魔界。 她在走之前对她自己说,过不了多久她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会一直陪伴天赤左右,再也不分开。 然而,一切都太天真。 魔界的天际,永远暗的深沉如墨,黑雾从任何一个地方缓缓飘过,迷离而朦胧。 ------题外话------ 希望亲们冒个泡,表潜水哦~ 第三十三章 被软禁了 他们乘着马车一路出了魔界,往仙界而去。途经人间,陌玉往外看了一眼,突然叫马车夫停下。 “怎么了,师姐?”承海问。 “我有点事,要在人间停留几日,你们先回沂山。”陌玉把千山神瓶交给承海,说罢就要下车。 “主人!”雪空拉住了她的的衣袖,“主人要去哪里?” “雪空,你也别跟来,和花蝶承海先回沂山,不要管我。” 陌玉摸摸雪空的脑袋,又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花蝶,下车。 承海撩开车帘,问道:“师姐什么时候回来?你一个人,只怕不安全。” “很快,不要担心我。”她朝他们笑了一笑,就朝前进了汹涌的人海里,转瞬便消失了身影。 雪空皱起眉头,欲哭无泪,她觉得主人一直在抛弃她。 承海看了看手里的千山神瓶,叹一口气,决定还是先回沂山。 花蝶突然睁眼,开口道:“你们回去吧,我随后会到。” 说罢,没有一句解释,也跟着下了车,留下承海和雪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以。 雪空翘起嘴巴,不乐意道:“难道花蝶去保护主人了?不行,我也要去!” 她一动身,就被承海一把拉住了尾巴。 “你给我留着,好好跟随我回沂山,这一个个的都走了还像话吗?不准走!” 承海按住死命挣扎的雪空,唤马车夫驾车离开。 雪空嗷嗷大叫:“主人救命啊--” 她的主人此刻正往人间皇宫而去。 凌明轩早有准备,所以陌玉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凌明轩所在的寝殿。 天气热了,凌明轩开着窗子,站在窗前往外发呆,陌玉进来的时候他也一动不动,直到陌玉唤了他一声,他才慢慢回头,目光微微迷离。 有那么一刹那,陌玉竟觉得这个掌控人间局势的男人老了。 凌明轩穿一袭明黄色龙袍,玉冠束发,明明很整洁的样子,看在陌玉眼里竟有一丝沧桑,是因为她瞥见了他鬓边一缕显而易见的银丝吗? “你来了?”凌明轩缓过神来,对着她恢复了情绪,眼里微微狡黠。“东西呢?” “血如意。”陌玉道,这个男人太过狡猾,她必须提防着点,以免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凌明轩从怀里掏出那柄血如意,朝她晃了晃,“在这里,黄金指环在哪里?” 陌玉也从怀里拿出那枚散着金光的指环,对他道:“把血如意给我。” 凌明轩盯着她手里的戒指,眼里在一瞬间有亮光流转而过,竟显出一丝贪婪的神色来,他太渴望得到这枚戒指了,所以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对着陌玉大喝了一声:“快把它给朕!” 他显得又急又迫,朝前走了两步就想扑上去抢过来。 陌玉连连退后,拿着指环一脸冷漠:“不要骗我,把血如意给我,不然我一定叫你这辈子都拿不到黄金指环!把血如意交给我!” 两人站在窗边,相互注视着,眼里都有些迷乱。 闷热的风吹进来,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进来洒在凌明轩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的眼里流转而出一股疯狂的神色。 “你知道朕等这一天有多久了吗?黄金指环,终于拿到了!哈哈哈哈哈,春俏你看到了吗,朕拿到了,朕能救你了!” 他站在她面前痴狂大笑,陌玉愣住,继而有些怜悯他。 春俏早已不在,他却说要救她,简直荒谬! “快把黄金指环交给朕!”他猛地朝陌玉大吼。 “血如意!”陌玉也毫不畏惧,一字一句清楚说道。 她以为凌明轩会再跟她多纠缠一番才把血如意交给她或者压根出尔反尔不把东西给她,但是她想错了,这一次,凌明轩很是爽快,不,应该说是很急切,他把手里的血如意朝她一扔,竟直接给她了。 陌玉一把接住,有些怔,很是不可置信。 “朕的黄金指环!”他大喊。 陌玉也不再磨蹭,将黄金指环丢给他。 凌明轩拿了黄金指环,先举起来对着夕阳仔仔细细看了一番,这枚散发金光的指环在夕阳下流转而出一股纯洁干净的气息,极其特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在殿里打起了转,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像个十足的疯子。 陌玉狐疑看了他几眼,收好血如意就要走。 “站住!”凌明轩猛地唤住她,“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陌玉愣住,回过神惊讶地凝视他,“你想干什么?我们交易已经完成了!” “谁说完成了?谁准你离开了?既然来了,就别想再离开!来人!” 凌明轩眼里显出疯狂的神色来,叫来了人,将她团团围住。 “你骗我!凌明轩,你这个卑鄙小人!”陌玉反应过来,破口大骂。 凌明轩冷笑,“是你自己蠢,那就别怪朕什么了。”他上前几步,从她手里夺过血如意。“看来这柄血如意对你们而言真的很重要!” “你阴险狡诈,迟早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陌玉又气又急,但是从外面涌进来的护卫是凌明轩刻意安排好的身怀灵力之人,她根本无从反抗。 终究还是她太天真,以为凌明轩会信守承诺,只要做了交易就好。 凌明轩却道:“你放心,这柄血如意朕不会要,朕会亲自派人将它送到东海七公主手上,至于你,好好在朕的皇宫里呆着!” 他眼里闪过阴狞的光芒,而后命人把她带了出去关在一间偏殿里。 凌明轩站在逐渐暗下去的寝殿里,关了窗子,掂了掂手里的血如意,随后派人将它送往东海龙宫。 有了黄金指环,又加上陌玉在此,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就算寻钏察觉不对亲自找来,陌玉早就已经不再是陌玉了,看她还能怎么样! 凌明轩想着,再次大笑起来。 天色暗下去,宫里点起了无数盏宫灯。 凌明轩坐在昏暗的寝殿里,一手抱着春俏的紫霄剑,喃喃自语,又是哭又是笑的,殿外寂静,无人敢进去跟他说话。 又过片刻,他放下紫霄剑站起身来,去了软禁陌玉的偏殿。 偏殿里点着一盏昏黄的宫灯,陌玉坐在软榻上发呆,听到人的脚步声一愣,随即警惕地回头。 “凌明轩!”她眼里一冷,立马站起身来。“你来干什么?赶紧放我走!” “别想多了,朕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拿到黄金指环,又囚禁了你,朕怎么会放你走呢?”凌明轩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放心,陌玉,过不了多久,你就不想着要离开朕了。你也不会再想着你的魔君天赤了!”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陌玉怒起,同时心里一惊,她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凌明轩大笑,“哦,对了,血如意朕已经派人送去了,等到她察觉不对赶到朕的皇宫来,朕会赏她一杯喜酒喝!哈哈哈哈!” 他像个疯子一样大笑,畅快淋漓,转过身就出去了。 陌玉脑子里“哄”一声炸开了,她听到了什么?喜酒?凌明轩到底想要干什么? “凌明轩,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变态,赶紧放我出去,不然你不会有好下场!”她猛地扑倒门边拳打脚踢大声喊叫。 她恐惧地想,凌明轩该不会是要娶她为妃吧?她光想着就打了一个寒颤。 她呆坐了一个晚上,待到第二天一早,殿门被宫人打开,两名宫娥拿过一套光鲜的宫衣,福礼请她穿上。 陌玉摇头,别过脸去,冷冷淡淡。 宫娥却突地跪在她面前,潸然泪下,“姑娘,请您怜惜奴婢穿上衣衫,若您不穿,皇上会要了奴婢的脑袋,求求姑娘大发慈悲!” 用宫女的性命来要挟她,陌玉冷笑,偏偏凌明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只得依言穿上了宫衣,跟随那两名宫女去了凌明轩的寝殿。 凌明轩站在他的龙床前,床上摆着紫霄剑和黄金指环。 “陌玉,你知道朕接下来要做什么吗?”他低声开口。 “不要乱来,否则你不会有好下场!”陌玉冷冷警告他。 凌明轩听了突然嘲弄一笑:“朕还在乎什么?自从春俏死了,朕还会在意朕这条命吗?别傻了,生死早已没什么区别。朕,只是想再见春俏一面,仅此而已。” “笑话,你想见春俏师姐,跟我有什么关系?凌明轩,你难道不知道我春俏师姐就是你害死的吗?要不是你逼她,她会从那么高的城楼上跳下去吗?都是你,凌明轩。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陌玉觉得愤怒,当初要不是凌明轩逼迫春俏跟他成亲,春俏也不会选择自杀。 “怎么会是朕害了她呢?都是你们,是天赤,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沂山弟子,你们的三纲五常害了她!朕那么爱她,愿意把全天下都送到她面前,可是她心里一直想着的全是你们沂山!”凌明轩亦是暴怒起来,朝她大吼。 他一直觉得自己没错,错的是他们,全世界谁还比得过他爱春俏?为什么春俏宁愿选择死亡也不要和他在一起母仪天下共享人世?这一定是沂山的教条拘束了她的思想,说来说去,都是沂山的错! 凌明轩狞笑着,朝陌玉一步步走过去,“没关系,随便怎么说,都没关系了,朕已经决定了,要春俏复活过来!” “你疯了!”陌玉退后,她觉得凌明轩的表情甚是崩溃。 “是啊,为了让春俏复活,朕是疯了,哈哈哈,朕还要你们陪着朕一起疯!” 凌明轩猛然尖叫一声朝陌玉扑去。 陌玉大惊,连连往后退去。 凌明轩一把扯住了陌玉的胳膊,不带一丝怜惜,拉着她就往床榻上甩。 ------题外话------ 这有点纠结了,乃们讨厌凌明轩吗? 第三十四章 陌玉变春俏 凌明轩的力气很大,甚是粗鲁地扯着陌玉的胳膊往床上拖,陌玉大声尖叫,一边叫一边大骂。 明黄色的床幔颤颤飘摇,一室诡异的气氛。 陌玉使劲挣扎,突然手上摸到一把剑柄,是春俏的紫霄剑,她想也不想就把剑拔了出来,面朝凌明轩就挥了过去。 凌明轩猝不及防,用手去挡,剑尖划在他手臂上,顿时血流而出,他吃痛,稍微清醒了一点,粗暴的动作停了下来。 陌玉从床上坐起,一手握着紫霄剑,横在自己胸前,一脸决绝之意。 凌明轩突然冷笑:“你怕什么?朕又不想对你做什么。” “你卑鄙无耻下流!”陌玉骂。 凌明轩反倒笑了,“是啊,朕卑鄙无耻下流,你尽管骂,反正过了今天你就再也不能这么骂了。” 陌玉一直没听明白他这些话。 凌明轩没再解释些什么,从她手里夺过了紫霄剑,然后拿走了黄金指环放在桌案上,他自己在桌子后坐定,闭目养神。 殿门关着,窗子也关着,陌玉根本出不去,只能在床榻上坐着,待到夜黑,殿外掌起了宫灯,凌明轩睁开眼睛,吩咐宫人带陌玉出去沐浴更衣,他自己在殿里焚了香,坐等陌玉归来。 半柱香后,宫人送进了沐浴完的陌玉,殿门复又沉声关上。 凌明轩站起身来,一手拿着春俏的紫霄剑,一手捏起黄金指环,绕着陌玉走了一圈。 陌玉心里发慌,总觉得他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你想干嘛?” “还可以,朕能接受。”凌明轩自言自语。 陌玉被他吓得头皮发麻,总觉得要不得了。 凌明轩笑一笑,朝她露出白晃晃的牙齿,而后缓缓拔出了紫霄剑。失去了主人的紫霄剑还是存有灵性,剑身散发淡淡清光,一抹紫气围绕着剑身打着圈圈。 陌玉退后一步,“凌明轩,你别乱来!” “放心,朕从来都舍不得杀你。” 凌明轩笑眯眯,举起手里的黄金指环,低语默念了几句话,指环突然金光大放,浮起在半空中。 陌玉觉得刺眼,连忙举起手来挡着。 凌明轩笑声渐大,一把拉过陌玉,将剑递过去在陌玉手上一划,一道鲜血流出。 陌玉还来不及喊痛,凌明轩就一把将她按到在地上,把紫霄剑横于她头顶,那缕一直缠绕着剑身的紫气突然亮了一些,在金光的照射下逐渐脱离剑体漂浮于空中,慢慢扩大,形成一个飘渺的人形。 “春俏,春俏!”凌明轩突然痴狂大喊,对着那道虚无的紫影就要扑上去,后来想到陌玉还被他控制着,于是一把扔了紫霄剑,双手捏诀,招引那抹紫色人形过来。 他退开一点,抬头看着黄金指环的金光越来越大,几乎要穿透寝殿而出。 陌玉突然觉得浑身难受,身体像是被什么冲击着一样难以自控。 她被黄金指环所散出的金光所束缚着,心底紧张而恐慌。 她明白过来这是凌明轩刻意设的一个局,目的是为了--复活春俏,用她来复活春俏! 她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凌明轩兴奋得有些扭曲的脸孔。 凌明轩欲把那道影子引到陌玉身上,陌玉闭上眼睛,心底无比抗拒着。她察觉的到,那道影子其实是一缕残缺的魂魄,看样子是春俏死后被凌明轩强留下来的。 红衣说黄金指环具有起死回生招引魂魄之效,难怪她说要黄金指环的时候他的表情会那么怪异,原来如此! “马上就要成功了!”凌明轩喃喃自语,眼里亮起嗜血的光芒,“只要你跟春俏的魂魄交换一下,朕就大功告成了!陌玉,忍一下,马上就可以了,自此你就会被封印在这把剑里,让春俏代替你活着,你不觉得这样更好吗?” 果然如此。陌玉皱起眉头,仍然闭着眼睛。她不相信她那慈爱的师姐会夺走她的身体而把她封印在剑里。 然而,春俏早已死去,那一缕魂魄只是凌明轩强行收集留下的,它现在只靠着凌明轩的意志行事。 紫色人影慢慢靠近陌玉,往下覆盖而去。 与此同时,陌玉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往外被吸附而去。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她隐约察觉不妙,好像是自己的魂魄正在脱离自己的躯体--黄金指环所拥有的灵力正在吸走她的魂魄,从而使别的灵魂进入她的躯体。 凌明轩注意着陌玉的举动和神情,从一边拿过了春俏的那把紫霄剑,想要将陌玉被脱离出来的魂魄放进剑中。 紫影一点点慢慢往下覆盖住陌玉的身体。 陌玉心里难受异常,紧紧皱起眉头,突然,一阵金光从她身上爆发而出,一声龙鸣从她身上响起,震得整个皇宫都颤了一颤。 凌明轩一怔,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声音,再看陌玉,她浑身趋于平静,但是身上的金光未曾平息下来。 突然,黄金指环颤抖了一下,金光逐渐黯淡下来。 陌玉感到自己的体内那股被拉扯的魂魄平静下来,但是下一刻,她又感觉身上一沉,随即一阵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禁不住尖叫起来,又是一声龙鸣。 凌明轩瞪大了眼睛,亲眼看着陌玉本身的魂魄没有被吸出来,反而那道春俏残留的灵魂钻进了她体内,两者合二为一了。 陌玉痛苦地扭曲着面容,眉间一股紫气缭绕。 凌明轩一收手,取回了黄金指环。金光在一瞬间消失。 “春俏!”他扑到地面上,一把扶起陌玉。“春俏,你醒醒!” 陌玉面色苍白,勉强掀了掀眼皮,突地大骂:“凌明轩你去死!” 一骂,便浑身疼痛,她忍不住龇牙。 凌明轩一愣,一把捏住她的脸上下打量,喝道:“你不是春俏,你怎么没有变成春俏?” “你,做梦……” “朕要杀了你!” 凌明轩大怒,猛地一手掐住她脖子,陌玉面色一下子转成青色,呼吸困难,却挣扎不起来。 眉间的紫气缓缓浮出,又一下子没入了她体内。 凌明轩一下子放开她,突然又神经质地扯住她的肩膀大喊:“春俏,春俏,你快醒醒!春俏,我的春俏,你到底何时才能醒来好好看我一眼……” 陌玉翻了翻白眼,脑袋一垂,彻底晕了过去。 凌明轩抱起她放在龙床上,拉着她的手情深低唤:“春俏,春俏,你一定要醒来,朕要娶你为妻,继续那个还没办完的仪式,春俏……” 他们折腾了大半夜,寝殿里一片凌乱。 没过多久,天色大亮。 此时,承海和雪空回到沂山。 白瑟和四大长老早已在听天阁里等候他们,而他们被众多白衣弟子簇拥着来到听天阁。 开门进去的时候,承海有一刹那的恍惚,来去之间,他好像从中学会了很多,成长了很多。 他和雪空走进去,在白瑟面前跪下,恭恭敬敬行了礼,“师傅,长老,承海回来了。” “回来就好,快快起来。”白瑟抬手虚扶一把,又问:“陌玉呢?” “师姐有事,和花蝶在人间逗留几日,不久就会回来拜见师傅。” “真是大胆,居然连师门都不回了!”太平闻言就数落起来,“听闻不久前传出她和大魔头天赤的流言来,她倒好,一句解释都没有,该回来的时候不来,还去什么人间办事?估摸着就是和那个大魔头私会去了,想想我堂堂沂山仙门,居然出了这样一个叛徒!真是岂有其理!” 他早早看不习惯陌玉,这会儿抓着把柄哪肯轻易松口。 承海皱起眉头,意欲为陌玉辩护两句,雪空早就“嗤”一声一把拔出短刃,作势就要割向太平的脖子,“你才叛徒,不准这么说我主人!我主人是清白的!” “雪空!”承海一把拉住雪空,扶额,颇为头疼,“不要冲动,我们都知道师姐是清白的。” 说是清白,指的却是陌玉不为仙界叛徒,跟魔君在一起的流言,却是事实,他们大家也都有目共睹。 太平重重哼了一声,“这只狐狸果然跟了陌玉就变得嚣张跋扈了,就跟当年的尺素一样!” “你再说,当心我割了你!”雪空使劲挣扎,大有一刀捅死太平的意思。 承海将雪空的脑袋往下一按,夺走她的短刃,一边向太平长老致歉。 太平长老别过脸去,冷冷一笑。 白瑟道:“都别闹了,我们沂山不是是非不分,陌玉是清白的,我们就相信她,任谁也污蔑不了。承海,东西呢?” “在弟子这里。” 承海放开雪空,从怀里掏出千山净瓶,递给白瑟。 神瓶一出,众人目光都盯了过去,一时之间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复杂。 千山净瓶散着点点红光,在白瑟手里异常妖艳。 他们也闻到一股从瓶子里颤抖的邪气。 弄隐眉头一皱,道:“这些东西真是害人。” “是啊,让它们呆在这个瓶子里,恐怕早就结合成了至阴至邪的东西。”惜眉摸摸白须,“我们得尽快救助无涯他们恢复心智。” “折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天吧。”井德道,“师兄,明天把无涯白羽和非愁带到后山沂水泉,给他们治疗。” “还不是我主人的功劳!”雪空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语气酸溜溜的。 承海一把捂住她嘴巴,很想抽她一顿。 雪空使劲瞪住承海,翻了个白眼。 太平怒起,大骂:“好你个小狐狸,心里藏着什么坏主意?怎么?是你主人的功劳怎么不见你主人亲自出现把神瓶交到师兄手上?依我看,都是承海的功劳才是!” 太平分明是在刺激雪空,雪空瞪大了眼好像要吃了太平。 承海差点拉不住雪空,脸上笑意扭曲,连连向太平道歉:“雪空不懂事,长老不要见怪!” “放心,我才不会跟一只畜生计较。” “你骂谁是畜生呢?你个死老头有本事再骂一句?小心我告诉我主人,我要,我要割了你……。呜呜呜……” 雪空被承海捂住嘴巴从听天阁里使劲拖了出去。 太平气急败坏,一指雪空消失的身影,对白瑟道:“师兄你看看,都是被陌玉惯的,一只灵兽也敢这么嚣张!以后还得了!” 白瑟摇摇头,劝道:“太平,往后不要和陌玉计较,她一个小孩子,虽然调皮了些,但也是心性善良,有为天下苍生勇挑大任的责任心。最近沂山的事情,也全靠她在外面奔波。” 太平却不这么想,正经道:“师兄,前几日关于咱们沂山和魔界勾搭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还不是陌玉那个死丫头惹出来的,她和谁在一起不好偏偏要和那个大魔头在一起,这不是存心丢我沂山的脸吗?不行,我们沂山几千年来的荣誉决不能被她败坏下去!” “此言差矣。”白瑟道,“仙界门楣固然重要,但最关键的还是天下苍生。陌玉虽然顽皮了点,但纯良敦厚,又为我们沂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们在她这方面应该放松一点才是,只要她不做出危害三界六道的事情,那么什么都可以随她去。也许,陌玉这一姻缘,可以解救无数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白瑟说着叹息了一声,他想起先前松岩做客沂山,松岩对他说他始终放心不下陌玉,关于陌玉和天赤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一些,但是身为慈父仁兄,他能做什么呢?自由和幸福都是属于陌玉自己的,只要她觉得开心,那他也就欣慰了。 松岩还说:“至于回不回昆仑山,我也不逼她,她要喜欢可以一直呆在沂山,她有空就过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没空的话我就来看看她。当初把她留在沂山我也就想到了有这么一天,但是我猜不到她居然会和天赤在一起。也罢也罢,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就当养了个闺女,把她嫁出去了。白瑟,你替我好好照顾她,千万不要让她在天赤那里受委屈了。” 说完这番话,松岩也就走了,他不肯多留,觉得这沂山没有陌玉在,还不如他一个人回昆仑山去种种花养养草悠然自得点。 昆仑山好歹还留有和陌玉的回忆在。 白瑟想来就觉得心头悲怆,他必须要替松岩好好照顾陌玉才是。 第三十五章 春俏复活了 人间,皇宫。 凌明轩的寝殿里燃着龙檀香,熏香袅袅。 床榻上躺着一名年轻女子,女子在满室焚香里悠悠转醒。 “春俏,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凌明轩一下子扑到床前,拉着她的手紧张看着她。 “凌明轩?”陌玉讶然盯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而后坐起身来,一脸茫然地打量着这间寝殿,“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春俏?”凌明轩愣了愣,随即像发疯一样一把抱住她,眼泪在眼里打转,“真的是你,春俏,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可知道,朕好想你,为了等这一天,朕耗费了多少心思?春俏,答应朕,再也不要走了好不好?朕也答应你,再也不逼迫你做任何事了,只要你好好地。” 凌明轩觉得所有的心血都在那一刻得到了回报,纵使舍弃这整个天下,他也觉得无怨无悔。天知道为了等来春俏的复活他在多少个午夜梦回,任凭冷汗打湿衣衫,他在透不过一丝光亮的殿里独自一人发着呆,对春俏的思念都深刻到骨血里,甚至想过去死。死了,全世界都终结了,死了,他也不会再想念着一个不再存在的人苦苦悲哀痛苦。 所幸,他终究还是等来了他的春俏。 “凌明轩……”陌玉喃喃,眉间的迷离越来越浓重,不,这明显不是那个活泼乱跳无所顾忌的陌玉,她是春俏--死去了又借助陌玉的肉体复活过来的春俏。 她猛地推开凌明轩,双手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满眼惊恐,“我是谁?我是谁?镜子,拿镜子来!” “春俏,你是春俏!”凌明轩又扑过去,双手颤抖着想要抚摸她的脸,却被她避开了。 “你胡说,凌明轩,你骗我,我一定是在做梦!我明明已经从城楼上跳下去死了,好痛,凌明轩,我好痛,浑身上下都在流血……”她突然尖叫一声,用手蒙住了自己的头。 “春俏,不不不,你看着我,你活过来了,你看看,你有血有肉,你活过来了。看看我,好吗?” 凌明轩见到她这个样子,亦是满脸痛苦之色。 春俏却不愿意看他,她往床里退去,一拉床幔,将自己团团围住。“你走,你走,我不愿意见到你!” 她刚刚苏醒过来,眼里有着痴狂的神色。 凌明轩没有办法,只得站在一边苦笑,半晌,才点点头,柔声道:“那好,春俏,你先休息,睡一会儿,朕过会再来看你,有什么事喊朕名字。” 他想要再次伸手摸摸她的人,但是看到她畏惧的眼神,他的手在空中凝聚成一个落寂的姿势后最终颤颤放下,他出去了。 听到殿门开了又关的声响,春俏才从床幔后探出头来,她对着殿门发了半天呆,才反过身重新躺下睡着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已是掌灯时分了,殿里点了一盏微弱的宫灯,床边坐了个人,正是凌明轩。 凌明轩不敢碰她,只能看着她。 她一个激灵,打从床上坐起,满脸戒备地看着凌明轩,“你想干什么?” “春俏,我不伤你。”凌明轩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想使她放轻松。 春俏盯着他看了半天,才目光转柔,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寝殿,问:“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是……”凌明轩刚想说她是他用了陌玉的身体把她换回来的,后来又转念一想,陌玉是她的师妹,他用她师妹的身体给她做依托,这明显是会吓到春俏的,于是他将快到嘴边的话吞回了肚中,换了个说辞道:“我请来了一个厉害的仙人给你九转魂魄,把你起死回生的。” 春俏闻言满脸狐疑,但是也不再说什么。 “你觉得身体怎么样?还舒服吗?”凌明轩问,他怕陌玉的身体不适合她长住。 春俏不答,只是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喃喃道:“你还是没变,凌明轩。” “当然,朕一直在等你回来。” “可是,你却老了……”春俏突然伸出手摸上他鬓边的一缕雪丝,甚为扎眼,让她心里一痛,“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 “朕绝对不允许你死,春俏,朕要你活着,好好度过你该有的生命!” 凌明轩又霸道起来,语气稍稍有些重,春俏眉头一皱,她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凌明轩,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我要回沂山。”她突然道。 “不可以!”凌明轩直截了当地拒绝。 “为什么?” “因为……”凌明轩看着那张对他而言极为陌生的本该属于陌玉的面容,“因为你的身体才刚恢复过来,还很虚弱。你想回沂山,可以,朕会找时间陪你一起去。春俏,听话好吗?不要让朕担心。” 春俏摇摇头,不愿意,作势就要站起身来。 凌明轩按住她,“春俏,你身子还没好,别乱走动,躺下。” “我要回沂山,我要见师父,别拦着我!” 春俏挣扎着,突然一巴掌扇在凌明轩脸上,顿时两人都安静下来。 春俏喘息着,双眼透出惊恐的光芒来,直直盯着凌明轩。 凌明轩发丝凌乱,他呆呆看着春俏,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过了半晌,凌明轩朝她笑了一下,不以为意,耐心哄着:“春俏,你乖好吗?” 他已经在低声下气了,已经做了无数步的退让,就算她打他骂他,他也全然不在意,只要她肯呆在他身边。 然而,他的声音里又透出一丝倦怠来,他整个人在那一刻都有些颓废,他很是无力,但是还是想要极力讨好春俏,让她平复情绪。 春俏转过脸去,突然泪如雨下,沉默着。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大骂:“凌明轩,你给我滚出来,你把陌玉怎么了?你出来!凌明轩,你这个卑鄙下流无耻的小人,我要杀了你!” 紧接着,外头响起一阵龙鸣声。 凌明轩皱起眉头。 春俏愣了一下,转过脸来问:“怎么回事?外面是谁?陌玉?” “没事……” “凌明轩,你要是敢伤害陌玉一丝一毫,我定要你以命来偿!你给我滚出来……” 女人的声音歇斯底里。 春俏觉得不对,问:“陌玉怎么了?” “没什么,春俏,不要听她乱讲,估摸着是个疯子。”凌明轩摸摸她的头,转过身就要走。 春俏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不,她是谁?” “朕说了,疯子。你好好歇着。” 凌明轩朝她安抚一笑,就出去了。 殿门外,正是一身怒气的寻钏。 她拿到凌明轩派人给她的血如意,后来就觉得不对,加上来使留下的话,她就察觉是陌玉出事了。 “你把陌玉怎么了?她是不是在你这里?”寻钏将手里的长鞭使劲往地面上一甩,一道蓝光乍现。 凌明轩抚了抚自己的衣衫,笑道:“能出什么事?朕这里从来没有陌玉,朕只有春俏。” “你开什么玩笑!”寻钏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疯了,“春俏死了很久了,你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快把陌玉交出来!” “朕说了,陌玉不在朕这里。”凌明轩冷下脸色。 然而,他话刚落,寝殿的门就被人“吱呀”一声打开了,春俏穿着单薄的中衣从里面步出,直直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寻钏瞳孔一缩,大声唤道:“陌玉!”她转而怒向凌明轩,“你这个卑鄙小人,明明囚禁了陌玉,还敢这么不要脸说在这里的是春俏,你是眼瞎了吗?那分明是陌玉,哪里是你口中的春俏?!” 她一挥长鞭,就冲上前去。 凌明轩眉头皱起,回过头看到一脸迷茫的春俏,她站在门边,手足无措,突然眼泪滑下,转身跑回了屋内。 “来人,拦住她!”凌明轩下令护卫拦住寻钏,自己也回了寝殿。 春俏在殿里来回地走,好像受了什么刺激。 凌明轩上前想要触碰她,她恍若见了鬼般连连避开。 “镜子呢?镜子在哪里?!”她捂住自己的脸大声叫唤。“我不是我,我不是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春俏,够了,你不要闹,看着朕,你就是你,你就是朕的春俏!”凌明轩紧紧皱起眉头,恨不得马上杀了寻钏,要不是她突然出现,也不会让春俏跑出去撞见,更不会听见寻钏的那番话。 “你骗我,凌明轩,你在骗我!”春俏突然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一下子瘫软下去,跪坐在地面上,无声流泪。 凌明轩也跪下来,一把抱住她,小心安抚她不安的情绪。“春俏,你乖,你永远是朕的春俏,朕要娶你为后,继续那天我们还未完的婚礼仪式。”他摸着她的发,将下巴抵在她发顶上,“朕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春俏没有说话,只是抱住他泪流满面,紧紧闭上了眼睛。 凌明轩抱起她,将她安放在床上,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而后出了寝殿。 寻钏还没走,她一身戾气被围在中间。“凌明轩,没想到你那么卑鄙将陌玉变成了春俏,简直可笑至极。你这么做,难道没有考虑过天赤的感受吗?” “住口!”凌明轩猛地大喝一声,眼底冷光直射,“你还敢跟朕提天赤,当初要不是他春俏就不会死!对,朕就是想要用陌玉来报复天赤,朕要让他看着朕将他的女人变成了自己的皇后,哈哈哈,朕要让他痛不欲生!” “你不会得逞的!”寻钏冷笑,突然收了长鞭化身为水龙,从空中游走了。 ------题外话------ 下一章,魔君vs人间天子,看看陌玉是否真的永远变成了春俏~ 第三十六章 两王对战 夏日炎炎,凌明轩命宫人给春俏备了诸多消暑良品。 春俏看着面前的冰镇酸梅汁,不说一个字。 凌明轩兀自高兴,对她说:“春俏,你好好歇着,过两日,朕就正式封你为后。你若是缺些什么,只管跟朕讲。” “封后?”春俏喃喃,眼里有一丝慌乱。 “当然,你是朕的妻子,朕自然要封你为后,让你母仪天下!” 春俏却突然间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连连摇头,“不,我不要做你的皇后,我不要!我要回沂山,凌明轩,我要回沂山!” 她站起来,想要离开,凌明轩一把抱住她,柔声安慰:“好,好,等我们成亲后我就送你回去,你乖乖的。” 嘴上那么安慰着她,凌明轩心里可不是这么想,他怎么会真的送她回沂山呢? 他只是安抚她的情绪,私下里命人布置后天的封后大典。 他要还给她一个盛世婚礼,他要让全天下再次看到她春俏是他凌明轩的妻子,他要让她站到一个与他并肩的位置接受全天下人的敬仰。 他命令下去,绝对不能出一丝的差错。 而春俏隐约得知事情不妙,一直坐在窗前发呆。 待到两天后一早,宫人从外头进来,呈上一个个红木托盘,里头衣物首饰一应俱全。 春俏惊吓似地从榻上站起来,她一眼就瞧见了盘子里鲜红的衣衫,她马上想起那一天飘雪她坠入城楼的场景,她心里一痛,大喝:“都出去,都给我出去!” “娘娘,皇上吩咐奴婢伺候娘娘更衣打扮。” 宫人垂头站立一侧。 “你叫我什么?”春俏皱起眉头,“我不是你们的娘娘,出去,都出去,这些东西也给我拿出去!” 她上前推了一把宫人,挥手扫落她们手里端着的托盘,怒意横生。“告诉凌明轩,我不嫁,我不要嫁给他!都出去,你们都出去!” 她话音刚落,凌明轩就从殿外进来。 他穿一袭大红的袍子,也是喜气洋洋,一脸春风得意。 “春俏,听话,把凤袍穿上。”他走到她面前,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被她偏头避开了。 “春俏!”凌明轩眼里沉了几分,“你要是不穿,朕马上杀了她们!”他长指一指地面上匍匐的宫人,“你要是再闹脾气,朕就一个个全杀了,直到你穿上这身嫁衣为止!” 凌明轩没有在开玩笑--这个世上,恐怕也只有他能在他自己的新婚上大开杀戒了。 春俏冷笑,单手一指,“出去!” “朕出去,你好好打扮。” 凌明轩笑里又一分冷漠,转身出去了,殿门被轻声关上。 春俏有些无力,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穿上了那一套华丽璀璨的凤冠霞帔。 鲜红的嫁衣,在她身上显出一丝别样的风韵来,愈显整个人如玉倾城。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嫁衣,眼里突然浮现出一丝忧伤来。 红盖头铺上来,遮住了她没有笑意的面容。 凌明轩要亲自带她到金銮殿上接受文武百官的膜拜,派来一驾软轿前来接她过去。 轿子在金銮殿前落下的时候,春俏整个人都因为紧张而颤抖起来,她直觉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闭了闭眼,再又深吸了一口气,她一步一抖进了殿里。 殿前早已有一卷红毯铺在她脚下,她踏上去,红毯两边是站立的文武百官,随着她的踏步,百官下跪,高声呼喊:“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如此肃然而庄重的时候,春俏嘴一咧,突然想要笑出声来。 凌明轩站在前方等她,朝她微笑着伸出手来。 “站住!”一道冷声突然从殿外传来,直直响彻在整个金銮殿里。 随即一道冷风从外头刮起,一股黑色煞气席卷过殿外的宫灯,落在红毯前。 春俏一怔,下意识停下脚步。 凌明轩眉头紧紧皱起,果然节外生枝。 “来人,把这魔物给朕驱逐出去!”他大喊一声。 四周响起刀剑出鞘的声音,随即一股杀气在空气里蠢蠢欲动。 一批银甲护卫从外面包涌而上,围住了金銮殿。 红毯前的黑雾逐渐消散,露出一个穿一袭白衣的男人,男人面色冷寂,目光如寒芒,直直盯住春俏的后背。 春俏整个人一颤,想要扯下红盖头回头。 “春俏!”凌明轩突然朝她唤了一声,“春俏,不要站住,朝朕走过来!” 春俏掌心里捏了一把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敢!”天赤猛地咬牙,中气十足,魔气穿透过她脚下的红毯,“嗤嗤”两声立即化作了碎布。 两边站立的大臣立即尖叫着往后退散开,一时之间场面开始混乱。 凌明轩眼里冰封,“春俏,听朕的话,不要去管什么,朝朕过来,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不能中断。” 春俏没做任何表示,愣愣呆在中间。 “陌玉,你的戏还没演够?”天赤冷笑,朝前走了一步。 “天赤,朕警告你,不要再挑战朕的底线,她是朕的春俏,不是你的陌玉!”凌明轩怒起。 “是吗?凌明轩,原来你这么蠢,你自己问问她,她到底是春俏还是陌玉。” 天赤语气轻蔑。 凌明轩皱起眉头,上前就要来拉扯场地中间的春俏。 春俏突然一把扯下红盖头,露出新娘所拥有的精致妆容,她面带慌张地看向凌明轩,眼神在那一刻让凌明轩觉得陌生。 “春俏?”凌明轩突然有些害怕,脚步硬生生停止了。“春俏,告诉朕,你是春俏,而不是陌玉!” “还在自欺欺人!”天赤冷笑,“陌玉,过来。” “不,她是春俏!” 凌明轩不再顾虑,上前就要去拉住春俏,春俏倏地往后退开去,面带恐慌。 “春俏!”凌明轩大喊。 春俏一把转过身就朝天赤跑去,嫁衣翻飞在沉闷的空气里,带起一丝消不散的凉意。 鲜红的身影,在凌明轩眼里越跑越远,最终他眼睁睁看着她扑进了天赤的怀里。 天赤搂住她,朝呆立在红毯尽头的凌明轩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跟凌明轩玩到洞房?” “我只是想不到逃跑的办法才扮成春俏师姐的!”埋头在天赤怀里的女人分明就是精灵古怪的陌玉。 凌明轩彻底心凉,整个人差点瘫软在地。 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春俏没有活过来,一切只是陌玉在耍花招! 他的春俏,早就死在了几个月前的大雪里。 那一刻,好像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心里彻彻底底被掏空了,他的大脑在一瞬间是空白的,好像不能正常思考点什么了。 心死,连呼吸都仿佛是多余的。 “啊--”他猛地跪倒在地仰天长啸一声。 陌玉从天赤怀里转过头,看到凌明轩伤心欲绝的样子,她眼里微微不忍。 她到底是欺骗了他。 “怎么,还觉得舍不得?想假戏真做?”天赤伸手捏捏她的脸,稍嫌不悦。 “他好像真的很爱春俏师姐。”陌玉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初要真的很爱,就不会逼死她了。”天赤嗤之以鼻。 凌明轩突然抬起头来,朝他们恶狠狠道:“既然你们无情,那就别怪朕狠心了!来人,别让他们出去!” 他一声令下,无数禁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他们团团包围而住。 凌明轩身边藏有不少奇人异士,个个都是身怀绝技,一下子空气里充斥满了杀气。 天赤笑一笑,眼底深藏不屑,手一挥,划出一道黑气。 黑气缭绕过他的周围,击向所有护卫。 护卫手握兵器横档而过,开始出手反击。 无数道影子鬼魅般朝天赤攻击而去。 天赤一手护住陌玉,一手祭出一把巨剑,毫不迟疑就朝那些暗影挥扫而过。 一道亮光从剑中射出。 凌明轩一直站在远处看着,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尚方宝剑来,缓缓拔出剑身。 尚方宝剑受天命而含有灵气,妖魔鬼怪一旦被刺中轻者重伤,重者魂飞魄散。 陌玉眼见凌明轩持着宝剑过来,一惊,连忙扯住天赤的袖子,“天赤。” 天赤击退开身侧的护卫,看向前方的凌明轩。 他冷冷一笑,他今日已是格外开恩,并未下狠手,看来凌明轩是自不量力了。 凌明轩剑尖直指天赤。 天赤手指一动,缓缓扬起了巨剑,一手放开了陌玉。 陌玉拉住他的手指,“天赤!” 她想让他手下留情,凌明轩再如何也是人间的王,他要有事,天赤是会遭天谴的。 天赤自然知道陌玉心里的想法,朝她点了一下头,“在边上等我。” 陌玉心里还是不安,往一边站了站。 凌明轩的尚方宝剑突然间金光大射,不带一丝犹豫就朝天赤刺去。 天赤轻飘飘侧身避开。 凌明轩又追着他刺过两剑,他往后飘掠开,只守不攻。 “有本事杀了朕!”凌明轩突然朝他大吼,眼底猩红一片,怒意横生。 陌玉一下子明白过来,凌明轩对天赤出手不是他自不量力,而是他刻意自寻死路。 他失去了春俏,已经生无可恋,想要借天赤的手下黄泉去陪春俏! 天赤敛眉,突然一出手,一掌拍在凌明轩胸口,凌明轩当场吐出一口鲜血,软软倒地。 “凌明轩!”陌玉一愣,随即上前一把扶起凌明轩,抬头朝天赤喊:“不是让你留手吗?他这是在寻死路,你不能杀他!” “他没死。”天赤收了手,飘到她身前,“起来。” “天赤!” “打晕了他而已,免得一直追着寻死。” 天赤不耐烦,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走。 陌玉没办法,但是听闻凌明轩没事也就放下心了,跟着他走了。 凌明轩一倒下,就无人再敢拦他们了,天赤带着陌玉化身为一道黑气从金銮殿前蹿走了。 “你怎么会过来?”陌玉一直追着他问,“红衣说你去了冥界。” “他还跟我说你拿了黄金指环,你这个蠢货!”天赤大骂。 陌玉委屈:“我只是想要帮寻钏的忙,她一直想要血如意,而凌明轩以这个要挟我,让我拿黄金指环去交换。” “黄金指环具有灵魂交换的作用,但是不是常人能用的,依凌明轩那点小伎俩,根本实现不了春俏的复活,春俏已经无法活过来了。”天赤顿了顿,突然一口咬在她脖子上,“你个笨蛋,居然敢扮作春俏去勾引凌明轩,胆子倒大!” 陌玉哇哇大叫,泪流满面,一爪子拍在天赤脸上,“那是因为我没有变成春俏师姐凌明轩就要掐死我,我能不说自己是春俏吗?” 其实不知道是凌明轩操作的程序有问题还是春俏的那缕魂魄太弱无法使得这一招灵魂转换大法失败,她总之是一点奇怪的感觉都没有,等她再次醒来看到皇宫的布景她就知道凌明轩失败了。说起来她也挺为凌明轩可怜,他那么喜欢春俏,却要过着自此没有春俏的生活,那该是多么痛苦,难怪要找天赤寻死了! 陌玉摇摇头,天赤按住她的脑袋一把吻了上去,他要好好惩罚她一下才行。 陌玉呜呜乱叫,大呼救命。 黑气往沂山的方向而去。 第三十七章 回沂山复命 天赤将陌玉放在沂山山脚下,因为他的身份敏感,他不能叫沂山人看到,于是他摸摸陌玉的脑袋,跟她说:“去吧。” 陌玉一把抱住他,泪眼汪汪:“等我去魔界找你啊,你一定要等我!” “会的。”天赤吻了吻她的嘴角,微微叹息着。 陌玉便一步三回头上了沂山。 她心里纵然不舍,但是必须要回沂山向师傅们做最后的交代。 她来到广场上,早有弟子朝她喊:“陌玉师妹回来了啊!” “是啊是啊,师傅呢?”陌玉笑嘻嘻。 “师傅在听天阁。” 陌玉朝听天阁而去,在听天阁门口遇见了正从里面出来的太平长老。 太平长老见到她愣了一下,随即勾起唇角凉凉讽刺:“呦,我当是谁呢,这么风风火火,原来是你这个臭丫头,怎么,倒舍得回来了?” 陌玉本来心情很好,但是一见到太平长老一听到他这些语带讥诮的话语,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也鼓起双颊道:“陌玉不知道太平长老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想瞒着谁呢,你那点败坏风俗败坏门楣的破事三界六道现在谁还不知,这次比承海晚到,是去和那个大魔头偷情去了吧?还想骗着谁呢,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那菩萨心肠的师傅?告诉你,你要胆敢破坏沂山仙规,我定当饶不了你!”太平说的认认真真,一把白胡子吹得上下起伏,可见气得不轻。 陌玉就纳闷了,她都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给沂山捅什么篓子。她怎么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太平长老,你讲话要凭证据,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和天赤勾当要害三界六道于不义了?我又哪里帮着他害沂山了?我还是干了什么让沂山仙道尽失的事情了?”陌玉大怒,声音也忍不住扬高了八度,眼睛朝太平瞪大。 她这里话音刚落,雪空就突然从空中出现,一把朝她身上扑去,大喊:“主人,主人,你可算回来了,把雪空想死了!” 陌玉正在气头上,一把拎开雪空,手指一指对面的太平,道:“雪空,这个长老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我,这该怎么办?” “割了他!”雪空一听此话立马尾巴都竖起来,手上一挥扬起了短刃。 “你们岂有此理!”太平大怒,手指颤巍巍朝她们指着。 “那是因为太平长老先没理在先!”陌玉毫无畏惧,直直盯着太平。 “留你们这些妖孽在沂山简直是沂山的灭顶之灾!”太平又朝她们大吼。 陌玉掏掏耳朵,她这个长老啥都不好,尤其是口舌功夫,能把你说到无力。妖孽啊,灭顶之灾啊,苍生啊,沦陷啊,一天到晚就知道诅咒别人诅咒世道。 陌玉翻个白眼,不想再理会他,拉着雪空转身进了听天阁,太平想要跟进来继续数落她,她一把将大门关上,“砰”一声响,将气得脸红的太平关在了门外。 太平在门外大骂。 陌玉吐吐舌头,道:“活该!” “割了他!”雪空也跟着摇摇尾巴,收起了短刃。 “陌玉。”白瑟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她耳边。 陌玉一惊,忘了这是听天阁,立马回过身,朝坐于上首的白瑟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师傅,徒儿回来了,向师傅问好。” “为师听到你与太平在门外的对话了。”白瑟慈眉善目,“陌玉,你还是没变。” “是太平长老不好,先数落我的。”再说了,她也不觉得和天赤在一起就是错了,更何况她又不去危害天下苍生。 白瑟点点头,他对于她和太平之间的不和早已习惯了,至于她和魔君天赤的事,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她那三个师兄弟。 “陌玉,你那三样东西取来,为师很高兴,也很为你自豪,独当一面,你早已修成。”白瑟缓缓道,“那三样东西如今已被为师养在神瓶里,等再过几日就举行祭祀,为你那三个师兄洗清心智,回归原样。” 陌玉对这种事本就知之甚少,于是道:“一切但凭师傅做主。” 白瑟朝旁边的雪空看了一眼,突然道:“陌玉,你这只神兽,看样子还没有进化的迹象。” 雪空摇摇尾巴,眨巴了一下水汪汪的鹿眼,“雪空灵力不够,无法保护主人……” “哪有,雪空做的很好了,有一次还被狂简与打伤了。”陌玉摸摸雪空的脑袋,说起上回狂简与发神经打伤她们的事她就气愤。 “雪空与你有缘。”白瑟道。 陌玉笑笑,“师傅,这不是你送我的吗?难道当初你就知道她与我有缘?” 白瑟闻言也笑了,“是啊,为师看着她不错,就将她唤醒了送与你。看来你们也相处的不错。” 雪空垂头,似乎受不住这夸奖,陌玉哈哈大笑,拍拍雪空的脑袋。 “陌玉,有空去看看松岩吧。”白瑟突然道,“他很惦记你。” 陌玉的笑容突地一滞,不提及松岩,陌玉倒没什么,突然听师傅讲到松岩,她就觉得心里酸酸的。自打那人间皇宫藏宝殿前一战松岩回昆仑山而她跟着回了沂山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面,此刻听白瑟说“他很惦记你”,她突然很想落泪。 “松岩,来过?”她低语问道。 “来过,在你下山的那段时间里。”白瑟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陌玉点点头,抬起眼来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我会去昆仑山看看松岩的。” 昆仑山毕竟是她住了五百年的地方,松岩也是自她有记忆起第一个待她好如至亲的人。 松岩,对她而言永远是放在心底最柔软的人。 她一把抱住雪空,对她道:“雪空,有了空我就带你回昆仑山看一看我的松岩,那个把我当成亲生女儿的很好很好的好人!” 雪空眨巴眨巴眼睛,朝她灿烂一笑。 陌玉从听天阁出来就回了雅兰小筑,承海正在院落里练剑,听到动静回身,一见到她们,立刻眼里一亮,收了剑朝她们过去。 “师姐,你回来了?” “承海,你怎么在这里?” “师姐这里清静,有无人居住,我就得空在这里练练剑。”承海擦一把额头的汗,“师姐在人间的事干完了吗?” 陌玉点点头,放开雪空,雪空飞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又去别的地方玩了。 陌玉和承海在石桌旁坐下,陌玉道:“我见过师傅了,师傅说过几日再给师兄们洗清心智。” “是啊,我听师傅和长老商量过,这件事很重要,不能有一丝懈怠,所以届时会郑重很多,布置和安排也会很多,就怕妖魔会来捣乱。” 陌玉却觉得天赤不会来阻止她师兄们恢复心智。 承海自然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说:“到时候我出马吧,绝对不会让师姐为难的。” 陌玉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要是到时候天赤真的派人来阻止他们,她也没办法。 “对了,花蝶呢?”她突然想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我回来到现在,没看见过花蝶。她去哪里了?” “花蝶?”承海亦是满脸狐疑,“她那天不是和师姐一起留在了人间吗?怎么,她没和师姐一起嘛?” “没有啊。”陌玉也疑惑,“我压根就没有见到花蝶。” 就连她被凌明轩压制住交换灵魂的时候也没见到花蝶出现救她。 承海微微皱起眉头,“那就奇怪了,我不知道花蝶去哪里了。我还以为她是不放心你跟去保护你了。” 陌玉摇摇头,她也不明白。花蝶突然在人间留下,是为了什么?她不是也从沂山藏宝洞无极回渊里苏醒,照理应该不认识人间才对。 花蝶身上带有一股神秘感,陌玉一直觉得她的身世不简单。但是花蝶为人冷淡,她也定是不会和他们多说些什么。 她正想着,突然见一道白光从眼角闪过,她定睛去看,果然,是花蝶。 她在门边现身,面目冷淡,看也不看他们,就进了屋内。 陌玉和承海对视一眼,皆是茫然。 “她怎么了?”承海问。 陌玉摊摊手,“我一向都不知道花蝶的心情。” 她总觉得花蝶冷淡,似乎很无情,但是那一夜,她无意间看到花蝶在院子里的花丛旁落泪。 夜月明亮,她清楚看到了花蝶眼角晶莹的泪水,划过了面庞。 她吃了一惊,还未有所反应,花蝶突然回身,朝她的方向大喝一声:“谁?!” 陌玉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风声从身后袭来。 转过身去,身边一道白光闪过。 花蝶早已飘到她身边,双手大张,白光一阵阵亮起,挡住一把袭到眼前的长剑。 “花蝶!”她喊,随即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身戾气的非愁,她怔住,“三师兄?” 非愁眉间一股煞气,手上的镇妖剑散出一道金光,直直逼向花蝶。 花蝶猛地大声道:“陌玉,退后!” 陌玉不敢有一丝迟疑,连忙往后退开三尺远。 花蝶手上一用力,白光更加强烈了一点,而后猛地收手一撤,非愁一剑直接刺了过来。 花蝶早有准备,身子一个翻转,往后仰倒,随即布下一个防护结界,在地上滑了过去,直直往后飘掠开五尺远。 非愁眼里红光大亮,分明是邪气大作。 陌玉见状不对,连忙大喊:“承海!雪空!” 院落里灯盏亮起,承海和雪空急急出现。 ------题外话------ 今天还是想说更晚了,葶葶码这一章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原谅葶葶只是三千党,关于今天的题外话,我还是想说谢谢大家的订阅,特别是同时订阅葶葶两本书的亲们,后台有数据,所以葶葶知道谁订阅了葶葶的俩文,所以在这里也不指明了,乃们知道就好。今天很累啦,亲们看文的时候也要注意休息哦,爱你们,晚安啦! 第三十八章 给师兄们治病 “非愁师兄?”陌玉大喊。 “一定是病发了。”承海道,“听师傅说,最近师兄们状况越来越不稳定,时不时就会袭击一些师兄弟们。看来要尽快给他们治疗了。” “居然敢欺负主人,我割了他!”雪空龇牙,一把亮出短刃,就朝非愁扑了上去。 承海也祭出烈焰剑朝非愁出手。 承海,雪空,花蝶三人联手,将非愁拖到白瑟和长老到来。 白瑟一指点晕非愁。 众人围上前来,对着倒地的非愁研究。 “时间紧迫,不能再拖了。”弄隐长老道。 “先把非愁扶进屋里。”井德和惜眉扶起倒地的非愁,让他平躺在床榻上。 太平道:“师兄,不日就给他们举行祭祀大典吧,给他们洗清这奇怪的戾气。” 白瑟点一下头,只是眉间略有一点忧虑:“可要小心提防有人来捣乱。” “师兄放心,我们定当好好守护沂山。”惜眉道。 白瑟摸摸白须,似是下定了决心,此刻还是夜半,他挥手让大家下去歇息了,只留下四位长老商量事宜。 陌玉等人离开屋内,在院落里坐下。 雪空趴在陌玉肩头,眨巴眨巴眼睛,“主人,是不是就要结束了?” “什么?” “仙剑出,魔君溺。”花蝶突然道,“时间不多了。” 仙剑出,魔君溺。陌玉猛然被吓了一跳。 承海叹口气:“看样子一切也该快了,等到师兄们苏醒,仙神两界就会联合围剿魔界。师姐,你可以想清楚要不要……” “不会的。”陌玉打断承海的话,“怎么会呢,我才不相信天赤会出事,他说了要等我的。” 花蝶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深邃的光芒,但是她不发一言,突然起身离开了。 陌玉也起身,回了屋内,想要收拾收拾东西就回魔界找天赤。 雪空一直在她身边飞来飞去,照她的话讲就是“主人去哪里”她也一定会去哪里。 陌玉打包好了简单的行礼,看看尚显早的天色,考虑要不要跟师傅说一下她要离开沂山。 “不要走。”花蝶突然出现在她房内,一身白衣无比冷漠,“现在还不是时候。” 陌玉回头看她,略微诧异,“花蝶?” “至少等到你那三个师兄清醒了再离开。” 陌玉闻言,叹息了一声,坐在桌边,看着冷艳的花蝶,突然问:“你去人间干什么了?” 花蝶自然不会回答她,连表情都淡了几分。 陌玉自知花蝶有诸多秘密,她也不是非要掘地三尺问出任何真相来,只是出于一种关心才去问的。 “你会知道。”花蝶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化身为一道白光从房里消失了。 陌玉坐在凳子上,愣了半晌。 待到天明,她终究是听了花蝶话,没有提前离开。 第二日,她和承海就被叫到听天阁,白瑟语重心长告诉他们明日便会举行大典,给他们三个师兄洗清心智,需要他们帮忙。 惜眉道:“怕妖魔届时进攻阻拦我们的行动,所以我们决定派你们在旁边守着。切记,这次大典不可失败。” 惜眉面色肃然。 陌玉和承海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出去听天阁,承海对陌玉道:“妖魔该不会真的来捣乱吧?” 陌玉摇摇头,她直觉认为天赤不会做出这种举动来,反倒是狂简与,他极为可能会攻上沂山。 “到时候师姐可千万不要为了魔君抛弃我们。”承海半开着玩笑。 陌玉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甩给他一个白眼,扬高了下巴问:“你师姐我是这种人吗?” 承海嘻嘻笑:“谁知道呢!” “你再说!” 承海一溜烟跑开了,陌玉撒丫子跟上他,两人在晨曦里欢笑,笑声一地。 次日一早,他们沐浴更衣,穿上沂山弟子的正式套装--白袍子,恭恭敬敬跟随在四大长老身边,在听天阁举行了庄重的洗礼大典。 装有三样邪物的千山神瓶放在佛龛前,一旁香炉里燃着熏香,一派神圣之意。 无涯、白羽、非愁坐在场地中间,被白瑟用法术束缚住了,方便施法。 三把仙剑分别放在他们身边。 四大长老将他们围成一个圈,各自盘腿坐下,等待白瑟做好准备后他们开始施法。 陌玉和承海对视一眼,皆是沉默。 白瑟一拂袖,白光扬起,随后供奉在桌案上的神瓶飞起,飘到无涯三兄弟的头顶。 瓶子里的邪物散发出阵阵强烈的红光,对应着那三把仙剑都开始嗡嗡震动起来。 “开始!”白瑟道。 四大长老敛眉,纷纷捏诀施法,首先布下一个结界笼罩住无涯三兄弟,仙剑和神瓶都在结界里面。 白瑟凝神控制着大局,四大长老替无涯三兄弟逼出他们体内的邪气。 陌玉和承海精神全都打起来,默默凝视着这一切。 四大长老手上有光芒闪烁,片刻,三把仙剑漂浮在空中。 白瑟操控着千山神瓶,拔出了瓶盖,里头的三样邪物缓缓倾倒而出,落在那三把仙剑上。 一时之间,红光万丈,邪气在结界内蹿动着,无涯三兄弟受到反应,眉头紧紧皱起,似乎要挣破白瑟下在他们身上的束缚。 四大长老加强了法力的力道,使得结界金光亮起。 神瓶内早已融为一体的邪物滴进那三把仙剑上,仙剑震动得更为厉害,在结界内爆发出一阵阵强光。 无涯三兄弟的眉间逐渐透出一股缭绕的黑气。 陌玉站在一边想,这个时候,该是没有人来打扰,她默默祈祷狂简与也不要来无事生非。 然而,很多时候总是事与愿违,没过多久,便有弟子来报,称妖界之王狂简与带领妖兵攻上山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陌玉无奈地闭起了眼睛。 承海看了陌玉一眼,两人向白瑟行礼,出去了,并派了弟子防守听天阁附近。 狂简与是从后山攻打上来的,陌玉和承海往后山赶去。 “该是只有狂简与一人。”陌玉喃喃,她希望天赤是不参与此事的。 承海叹口气,道:“这个狂简与真是阴魂不散。” “谁说不是呢。” 沂山弟子按照先前长老们的吩咐,早有防备,在结界方面就做足了准备,此刻,弟子排成几列往山下而去。 后山草木繁盛,郁郁葱葱,显得遮天蔽日。 陌玉和承海停了下来,承海看了一下地势,道:“师姐,现在就怕狂简与自己动手,他要是拼起命来,我怕大家都拦不住他。所以,我一个人下去,师姐你带着花蝶雪空留在这里,万一我抵挡不住,你们再动手,好歹我们得拖延时间啊。” 陌玉点点头,觉得承海所说极有道理,于是让他先下去了,自己在山林处站着等候。 雪空现身,摇摇尾巴道:“主人,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吗?” “是,如果狂简与上来,我们再做抵挡。” “他要是敢来,雪空一定割了他!”雪空龇牙。 陌玉笑了。 她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突听山下有弟子来报,道:“师妹,师妹,那妖王太厉害了,我等抵挡不住啊!” “承海呢?”陌玉忙问。 “承海师弟还在跟妖王周旋,师弟让我来通知师妹,叫师妹做好准备!” 弟子说着就又下山了。 陌玉急了,这时,从听天阁的方向传来一道白光,随即,一股黑气缭绕着从听天阁的阁顶升起,甚为诡异。 “主人!”雪空喊,她闻到一股异样的气味。 有什么东西正往她们这里逼近。 陌玉朝山下望了几眼,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她看不到什么东西。 花蝶突然出现,一阵白光从她身上亮起,她风一样朝前方射了过去。 陌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花蝶已经在前方的林子里和一道黑影动起了手。 她压根不知道这个黑影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雪空扬起短刃,就要进入打斗,陌玉一把拉住她。 “雪空,先别,看看形势。” 而让她失望的是,这道黑影就是狂简与。 来的太快了! 陌玉皱了皱眉,一边往后退去。 她必须先回听天阁通知师傅他们。 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花蝶招招狠命,正跟狂简与斗法。 她赶紧跑了回去,喘着大气奔进听天阁,喊:“师傅,狂简与攻打过来了,还需要多少时间?” 白瑟微微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整个听天阁内,白光混着红光交杂着,偶尔会有股黑色煞气从中飘起又消散。 三把仙剑浮在空中,颤抖得很厉害,好像要穿透结界往外射去,而无涯三兄弟正死命挣扎着,这个术法对于他们来说极为痛苦,要将煞气完全逼出他们体内,还需要花上一点时间。 四大长老的额上都渗出了点点汗迹。 他们捏诀,更加巩固了结界,继续施法。 陌玉想要退出去,但是一阵黑气突然从那个结界内爆发而出,一下子淹没了结界内所有的事物,紧接着,她又听到无涯三兄弟发出一声尖叫,声音痛苦至极,穿透结界传出听天阁外。 白瑟敛眉,愈加控制住整个局势,四大长老也再次捏诀。 三把仙剑震动的厉害。 过了片刻,黑气缓缓散去,整个结界内清楚起来。 无涯三兄弟好像突然被人抽走了力气一般软软倒下,三把仙剑也逐渐落回了地面。 所有的邪气在那一刻被慢慢净化。 白瑟闭起眼睛,暗叹一声。 四大长老收手,也撤去了结界,同时舒了一口气。 陌玉算是明白了,惊喜问:“成功了?” 白瑟点点头,轻声道:“成功了。” 陌玉松了一口气,笑着跑了出去。这下子可不用怕狂简与了。 然而,狂简与在林子里与花蝶过招气势凶猛,大有大开杀戒之意。花蝶被他逼得节节退后。 第三十九章 混战 狂简与一把银戟耍得虎虎生威,银光一阵阵爆发而出,花蝶大有招架不住之势。 陌玉赶过去的时候,就见到花蝶连连后退,身上的白光淡弱下去。 “雪空!”陌玉大喊。 雪空立即蹿了过去,白影在狂简与身边绕过,短刃像疾风,挥向狂简与的面门。 狂简与的动作一顿,放过了花蝶,转向雪空,长戟直直刺了过去。 雪空在空中翻了个身,往上一跃,避开了。 花蝶退到一旁,捂住胸口皱起眉头。陌玉连忙扶住她,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花蝶摇摇头,“狂简与正在怒火上,妖力大增,雪空不是他的对手!” “雪空不行会撤的。” 陌玉扶着花蝶往广场走去。 一群白衣弟子从广场上涌过来,纷纷往后山而去。 “你那三个师兄怎么样了?”花蝶问。 “师傅和长老已经完事了,成功了。”陌玉将她扶到大殿前,坐下来。 远处乌云滚滚,像是被打翻了的墨汁,透不过一丝明亮光线。 花蝶抬头望过去,道:“狂简与有备而来,妖兵颇多。” 陌玉也看到了,风中有股黏黏的气息,像是一场暴风雨要即将到来,像极了她来沂山的第一天她遇见的场景,那时候,也是狂简与带领妖们攻打沂山。 “你去请白瑟。”花蝶突然道,“狂简与疯了,让白瑟阻拦他,不要让妖们攻上来。” “那你?” “我没关系,你去吧。” 陌玉点点头,叫她好好照顾自己,便再次朝听天阁而去。 听天阁内,惜眉、弄隐、井德正将无涯三兄弟往厢房搀扶而去,太平站在门边,朝外面的天色看了一眼道:“师兄,不得了,我们必须要快快去阻止狂简与攻上来。” 他话一落,陌玉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师傅,狂简与在后山,雪空正拦着他!” “早就知道了,还用你说!”太平没有好气,一撩拂尘,出去了。 陌玉也顾不上和他计较,刚想跟出去,白瑟叫住她,“陌玉。” 陌玉站住脚步回身,问:“师傅?” “陌玉,你留下,去你师兄们的厢房照看他们,看他们还有何不适,这里就交给我们。”白瑟认真道。 陌玉点点头,这个时候她唯有听任处之了。 毕竟,她法力低微。 赶去后院厢房,弄隐他们正出来,见到她交代道:“陌玉好好照看你师兄,我们去去就回。” 陌玉进去房间,看见无涯他们平躺在床榻上,桌子上放着他们的仙剑。 她走过去,轻声唤道:“师兄?师兄?” 没有一丝响应。 陌玉无力地在床边坐下来,透过开着的窗户往外望去,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空气里布满风雨欲来的潮湿味。 一阵风声突然从身后袭来。 陌玉下意识回身。 一道蓝光在房间里亮起,随即现出一个蓝衣蓝发的女子来。 陌玉吃了一惊,“姐姐?” “陌玉,跟我走!”寻钏不由分说就上前来抓住她的手。 陌玉一怔,“姐姐这是干什么?” “别废话,跟我走!”寻钏眼色很是急切,“现在正好,沂山大乱,你赶紧跟我走,快点!” 她是刻意趁着狂简与大肆进攻的时候混进沂山找陌玉的。 陌玉却摇摇头,不肯走,“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我不能走,我师兄们还没好,我要照看他们。” “他们不需要你照看,你跟我走!” “我不走!” 寻钏态度强硬,陌玉也坚决不肯跟她走。 寻钏皱起了眉头,“你非要逼我动手是吗?” 陌玉甩开她的手退后了一步,没有说话。 这时,天边突然响雷滚滚,炸开在天边,紧接着天色昏暗,暴雨倾盆而下,雨丝从窗外透进来,带来一丝凉意。 陌玉一惊,赶紧过去关了窗户。 寻钏却突然手里亮起一团蓝光,就要朝床榻上的无涯三兄弟袭去。 陌玉回身,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大喊:“姐姐住手!” “跟我走!”寻钏冷冷道。 陌玉挺身拦在她面前,面带惊恐地摇摇头:“不,姐姐,现在我真的不能跟你走!” “你要等到天赤来吗?”寻钏猛地朝她大吼。 天赤。 陌玉愣住,“你说什么?” “天赤随后就来,不,他马上就要到了,你再不走,你就走不掉了!”寻钏熄了手里的光球,上前拉住她的手,“你以为狂简与今天攻打沂山只是偶然吗?别幼稚了,一切都是天赤在背后操控。你跟我走,快点,我们回东海。” 这时,天边又响起了一道雷声,震得整个大地都似乎在颤抖。 陌玉皱起眉头,一把反握住寻钏的手,哀求道:“姐姐,你替我在这里照看一下我的师兄们,我出去看看情况!” “陌玉,你说什么?现在外面混乱一片,你……” 陌玉却听不进她在说什么了,她拿起角落里的雨伞就跑了出去,寻钏根本拦不住她。 陌玉不相信,天赤居然会进攻沂山。 明明他不久前还亲自送她到沂山山脚下的。 外面雷声滚滚,雨如豆大,有喊杀声从远处断断续续地传来。 陌玉往后山而去,一步一个泥印,雨水溅起在白袍子上。 所有人都几乎集中在沂山后山,妖兵也攻在这块地方,白衣弟子挥剑战斗,陌玉看见在雨里斗法的狂简与和四大长老,还有…… 她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尽管雨水不断在眼前冲涮,她也清清楚楚看见了那个在雨幕中翻飞的白色身影。 天赤,还有红衣。 陌玉无奈地闭起眼睛,又睁开,想要上前去。 “主人!”雪空突然出现,拉住了她的衣服,“主人,危险!”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她喃喃。 “主人,回去吧。”雪空劝她。 陌玉摇摇头,全神凝视着前方的混战。 太平在雨里突然大喊一声:“他们三大邪王今天到了也好,反正无涯他们都已无恙,待到他们苏醒就是他们的葬身之时!师兄,我们拖住他们,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这一个声音,同时惊醒了很多人。 陌玉也怔住,突然心中有一股不详的预兆升起。 不远处亮起一道白光,这束白光直直穿透昏暗的雨天,冲向云霄天际。 陌玉瞪大双眼,那分明是从无涯他们的厢房里发出。 寻钏!她猛地想到,寻钏身为东海龙女,贵为神族,她有办法唤醒还在沉睡中的无涯师兄他们。 她苍茫回过头去。 三道身影从雨里缓慢而来,一直穿过广场,往这里靠近。 一股强大的仙气从他们身上散出。 没过多久,他们就出现在她面前。 她直直看着他们越过了她,往前方的混战而去。 雨水不断冲刷着所有人的身体,所有人的精神都被调到最高。 “师兄!”她猛地大喊。 “主人!”雪空使劲拉住她,“主人,你冷静一下!” 伞从手里被打落,陌玉拼命挣扎开雪空的手。 白瑟和四大长老往后退开,白瑟对战红衣,四大长老围住狂简与,而留下来的天赤…… 无涯、白羽、非愁围住了天赤,这个场景一如那天在藏宝殿前的样子。 陌玉心里一惊,想到先前师傅所说待到师兄们清醒的那一刻,他们的威力将被发挥到极致。 他们手里的三把仙剑散出点点金光来。 天赤只是冷笑,毫不在意这个场面。 无涯三兄弟对着天赤就出手,天边划过一道响雷,雨越下越大。 白衣弟子也在同妖兵厮杀。 陌玉一把甩开雪空,就朝前冲了上去。 “主人!”雪空急的大喊。 花蝶突然现身拦在了陌玉面前,“危险。” “别拦我。” “不想死就回去。”花蝶冷冷的,毫无商量就拉住了她的手。 陌玉挣扎。 花蝶一字一句告诉她:“现在天赤不是局外人,是他操控了这一切指使妖兵攻上山来,他现在与我们是为敌的,你懂吗?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不是的,两天前他还从凌明轩手里救了我,还带我回来,还说要等我去找他的!他不会骗我,不会的!” “别傻了。”花蝶都为她感到可怜。 大雨倾盆而下,所有人都被淋得一身湿。 陌玉身上的白袍子已经脏乱一片。 无涯三兄弟突然往后急剧退开,手持仙剑,布下一个结界,包围住场地中间的天赤。 天赤祭出手里的巨剑,剑尖指地,一身戾气。 无涯、白羽、非愁举起剑来,金光射出,朝结界中凝聚成一个强大的阵法,雨水都被隔绝在外。 天赤敛眉,捏诀。 “这是……”花蝶突然看向那个阵法,眉头皱起,“这不是……天帝?” 她愣住,眼里迷茫一片。 陌玉怔住,看到他们那里的动静,直觉不好。 “来自神界的阵法,有着强大的禁锢能力和伤害力!”雪空突然飞到她们身边吃惊低呼。 花蝶立即向雪空瞪去一眼。 陌玉当即变色,猛地推开她们朝天赤跑去。 “陌玉!”花蝶想要拉住她,但是她却反过身来一把咬在她手上,她发了狠地咬。 花蝶吃痛,一把缩回手,陌玉就趁机跑了过去。 她不管不顾一把撞上那个结界。 “哄”一声巨响,陌玉只感觉自己胸腔一痛,然后整个人都被甩飞出去。 结界和阵法受损,无涯三兄弟撤了法力退后一步,也略微有点反噬。 天赤稳稳站在中间,眉头紧紧皱起。 第四十章 千夫所指 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落在所有人的身上。 陌玉倒在地上,觉得浑身寒冷,身上也一阵阵感到疼痛,她凭着意识努力睁开眼睛,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寂寂的天赤。 他的表情在她眼里渐渐模糊了,她头一垂,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主人,主人!”雪空大喊,飞过去使劲拉着她的手臂,“主人,你怎么了,醒醒!” “陌玉!”花蝶愣了一下,连忙上前扶起她,手指搭上她的手腕,试探了一分灵力,半晌,她眉头皱起。 “主人她怎么样了?”雪空急急问。 “花蝶,把她给我。”白瑟未曾想到陌玉会扑过去,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们一点防备和反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陌玉飞出去。 白瑟伸手去接,孰料一道剑气突然从前方划过,直直扫开了他的衣袖。 白瑟往后退了一步,抬眼望过去,竟是天赤。 天赤眼里血红,手执巨剑,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周围没人敢动半分。 所有人都退开来,分成两个阵营。 红衣、狂简与退到天赤身后,妖们也都在他们身后站立,畜势待发。 白衣弟子纷纷跟着四大长老退立一侧,两方势力对峙着,而对峙的来源便是昏过去的陌玉。 雨声淅沥,雨水豆大一般落着。 天赤浑身都湿透了,面上也是一道道雨痕。 他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到花蝶面前,蹲身从她手里抱过陌玉。 “天赤……”花蝶想说点什么,但是一触到他冷漠如寒冰的眼神,她话语一顿,便没了下文。 “主人!”雪空想上前,被花蝶拉住了尾巴。 “大胆魔头!”太平突然大喝一声,“快快放下我沂山弟子!” 天赤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过身就走。 “放下陌玉。”白瑟开口,语气凌厉了几分,“她毕竟是我沂山的大弟子,放下她,我们会救她。” “你们根本保护不了她。”天赤冷冷笑了一声,语气里的嘲弄和轻蔑昭然若揭。 他抬起眼来,扫视过伫立在前方的无涯三兄弟,眼神冷漠得好像要下一刻就将他们冰封了一样。 无涯他们皱起眉头,他们已然神智清晰,自然也知道现在被误伤的是他们的小师妹。 “不准走!”白羽扬起炬冥剑,“放下陌玉!” “你觉得你们拦得住本王?” “试试看。” 天赤冷笑,往前走了一步。 红衣和狂简与上前来,挡在天赤面前,扬起了法器。 “你先去救这个姑娘。”红衣叹了一口气,“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话落,天赤化身为一道黑气从他们面前消失无踪了。 “哪里走!”太平大喝,作势就要追,红衣一个闪身,朝太平出手。 他一动,场地上所有的人又都开始动起手来,一场混战又在雨幕里展开。 他们这边继续打斗,天赤带着陌玉回了魔界。 天赤给她换下一身脏乱的白袍子,紧紧抱着她。 这个傻子,他的傻子,为了不让无涯他们伤到他,她宁愿自己扑上来破坏结界和阵法,压根就没有想过后果。她忘了,他是谁,他堂堂魔界魔君,怎么会被这点小阵法伤到,即使那是天帝的一个局。 他这几千年都白活了吗?他抚摸她苍白的面容,如果没有她,他这些年才算是白活了。 看到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他心里比谁都难过。 所幸,陌玉如今身为龙女,被阵法反噬伤得并不严重,他给她输了灵力,护住了她心脉,她已无大碍。 等她醒来的时候,沂山的战役也已经结束了。 那时已是第二日,沂山收拾了残局,白瑟与四大长老在听天阁商量事宜,而陌玉的事情也一时之间传满了整个门派--无非是她与魔界魔君勾结,公然与大魔头调情,为救天赤与沂山为敌。风言风语一时之间传遍了沂山。 陌玉名声也大坏。 “千夫所指。”花蝶在房间里幽幽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怎么办?主人绝对没有出卖沂山!”雪空急的在空中打转。 “通常人们都只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正所谓眼见为实,陌玉也确实一心向着天赤,此刻也不是污蔑她。”花蝶虽看着漠然,但是眼里半带无奈,谁也不愿意看到今天的事情发生,“她太冲动了,在她做出要去破坏无涯他们的结界前应该要想好后果。现在闹得人尽皆知,她陌玉与魔界魔头纠缠在一起,她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天赤带走了,谁会相信他们之间没有一点猫腻?” “那可怎么办?”雪空问。 “等你主人回来,去请罪认错,白瑟该是会偏向她的。不过,那几个长老可就未必了。” 四个长老中,就太平好像要把陌玉吃了一样,在听天阁里频频数落她。 “叛徒,绝对是叛徒,师兄,当初她来沂山我就觉得不对,看看,半妖就是半妖,就算长得再无害,也是一只害人精!陌玉她真是……沂山之祸啊,沂山之祸啊!师兄,必须将她逐出师门,不能留任了!” 白瑟摇摇头,“太平,你太过激烈,我们不能以普通人的眼光看待陌玉。陌玉心存善良,绝对不会对不起沂山对不起天下苍生,她这么做必定是情有可原。我们要宽容这个孩子,而不是一味去指责她,她给我们沂山也做了很多大事。” 太平闻言觉得愤愤不平,白瑟不想再听他多言,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并交代:“给弟子们一个话,不准在私底下讨论陌玉的事,等到她回来,我会让她给全沂山一个交代。” 而在魔界的陌玉,醒来后看着天赤愣了很久。 “陌玉。”天赤唤她。 她突然坐起身来朝他喝问:“为什么要突然攻打沂山?为什么你要亲自过来?你不是说会在魔界等我吗?” “事出突然。”天赤没有给她一个解释,只是淡淡道。 陌玉倏地一把抱住他,哭泣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怎么办?” 她其实很害怕,怕他被伤害。她总觉得,这一次无涯师兄他们是有备而来。 “我不会有事。”他轻轻道。 “骗子!” “有事的是你。”天赤拍了拍她的后背,“还回沂山吗?” 他们都很清楚,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呈现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了,他怕她回去受委屈。 陌玉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要回去。” “然后?” “就算被指责,我也要回去认错。我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不回去,我得做最后一个交代,就算是和师傅师兄做最后的告别。” 反正她都要下山找天赤,这次意外让她提前下山了而已。 天赤点点头,“那你休息几天再回去。” 他说过,他永远都不会勉强她,她既然坚持回沂山做最后的交代那他就让她走。 他亲了亲她的脸,让她再睡一会儿,给她盖好薄被,他就出去了。 红衣在大殿里等他,见他过来笑了一下,颇有些无奈。 “怎么样,她没事吧?” “无碍。”天赤在上首坐下,问:“狂简与呢?” “他回妖界了,整顿兵力。”红衣也在下首坐下,手指点点自己的眉心,似乎有点忧虑,“狂简与不说一声出兵沂山,你本来很生气,为何后来却要跟他一起攻打沂山?突然地转变是为了什么?” 天赤听他狐疑,笑了一下,眼里冰冰凉凉。“没有为什么。” “又是为了她?”红衣猜测,“但是你应该不要她受到仙界指责才对,你那天公然昭告天下,那个姑娘就是你的女人,你不是等于把她逼上一个两难的境地?” “两难?”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没想到她会扑上来。”天赤揉揉眉心,脸色稍微有一丝倦怠。“不想让天帝起疑,他在上头观看着一切,那几个沂山弟子就是他最好的耳目。”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看穿。 红衣突然皱起眉头,“你要做什么?你上次去冥界跟黑鸦说了什么?我们时间不多了,沂山那几个弟子苏醒过来,他们手里的仙剑承自天界,厉害异常。” 天赤摆摆手,阻止他再讲下去。 “迟早要有一个结束,不管谁对谁错,跟天帝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了解。红衣,我不想再牵扯进全天下跟他斗心机。” “是因为陌玉吗?”红衣闻言沉默了片刻,突地冷笑。 天赤不置可否,脸色沉寂下去。 “天赤!”红衣皱起眉头。 天赤不语,站起身来,在走出大殿前轻飘飘说了一句:“从在乎她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过今天的局面。我只想还给她一个太平盛世,许她百世无忧。” 话落,他走了出去,白色身影消失在红衣眼里。 红衣怔住。 天赤去了极北深渊,他站在深渊前,凝视底下妖艳的点点红光,眼底迷离一片。 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千年前这个魔界的样子还不是如今这般黯淡,他也没和任何人说过千年前在这极北深渊的土地上曾种植了来自人界的一品红,大片大片的火红曾经像烈火一般燃烧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 一切都好像回不去了,因为一切都被天帝一手摧残了。 第四十一章 请罪 陌玉终究还是回了沂山,她在走之前紧紧抱住天赤的脖子,颤抖着嗓音跟他说:“你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找你。你也答应我,不要再攻打沂山了好吗?我回来陪你。” 天赤摸着她的发,点头称好,让她放心去。 陌玉一步三回头,她心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好像此去不会再回来了一样,他们之间充斥满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有太多的人和事在中间阻拦他们。仙魔恋本就是三界六道的禁忌。 她再次回过头去,看见天赤站在原地朝她微笑,这个笑容清澈而温暖,不是她曾经看见过的魔君冷淡的笑意,天赤在那一瞬间好像换了一个人,换了一个她早就认识了千年的温雅男子,熟悉感涌上心头,紧随而来的便是无尽的疼痛,好像难受的要窒息了一般。 她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总觉得她的天赤曾经受过很多很多的苦难。 “等我,天赤,等我回来找你,我们一起生活,我要在魔界种满人间的一品红,我要让魔界变成一个不一样的魔界!”她突然冲他大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一番话来,只是心里有一种欲望在逼迫着她说出来。 而天赤听闻此言,愣了很久,眼底有华光一闪而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陌玉已经离开了。 这个场景,对他而言像极了千年前的样子。 天赤的心突然揪起来,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在他心底蔓延。 但是他来不及想这么多,红衣过来称冥界有事,他随着红衣走了。 陌玉独自一人回了沂山。 在回沂山前她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她知道她将遭受所有人的指责,所以当她布上一级级的台阶的时候,面对路过的白衣弟子投来的异样的眼光她没有太多的讶然,也没有别的表情。 她面色平静地走上广场,进了大殿。 大殿里坐着白瑟和四大长老,还有无涯三兄弟。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集中在她身上。 陌玉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空当里率先跪了下去。 众人吃了一惊。 “陌玉,你这是做什么?”白瑟忙问,“快起来。” “徒儿特向师傅、长老、师兄请罪。”陌玉目光清明,直直望向他们,不卑不亢。 太平顿时冷哼一声,并不买账,“现在才知道要来向我们请罪了?在你和那个大魔头偷情的时候怎么就忘记了你身为沂山弟子的事实?现在才来承认请罪,未免有点晚了吧?我们沂山这次被妖魔攻打,也算是损失不少,你这是承认你私通妖魔让我沂山受创吗?你可知这个罪不是小罪?” “徒儿请罪是因为徒儿瞒着师傅和长老和魔君偷偷来往,并不是勾结他出卖沂山。”陌玉没有半点表情,背脊挺得笔直,“我陌玉从来没有干过任何一件有违常理的事情,也没有危害过天下苍生,还请太平长老说话考虑清楚!” “你这个臭丫头,自己做了错事还怪起我来了,这还有没有理了!”太平一撩拂尘,怒起。 陌玉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对于他的鸡蛋里挑骨头,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师傅,陌玉不是那样的人。”无涯一掀白袍子,跪下来,“无涯敢以人品担保。” 白羽亦是下跪,“师傅,白羽也相信陌玉的为人,虽然她平时古灵精怪了一点,但是为人善良有担当,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出卖沂山的事情来,还请师傅明察,还陌玉师妹一个公道!” “你们,你们!”太平眼见这两个师兄弟为陌玉开脱,不由一阵怒火中烧然而,他手指还没指向白羽,非愁也突然面朝白瑟跪下了。 太平眼神一黯,气得不想讲话了。 其余几个长老对视一眼,没有讲话。 这时,承海从外面急急忙忙进来,喊道:“听说师姐回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雪空和花蝶。 三人进到殿内。 雪空飞到陌玉身边,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道:“主人,你没事吧?雪空好担心啊。” 陌玉摇摇头,面朝雪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是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丑。 雪空小脸一皱,不再讲话。 承海一见殿里场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也跪了下去,认认真真道:“师傅,徒儿也保证陌玉是不会出卖沂山的,请师傅明察!” 话落,长老又凑在一起低语讨论,白瑟一直看着他们,抚着白须不发一言。 好半天,白瑟才道:“师弟们可有什么意见?” 井德道:“依我看,陌玉也是不知者不罪,再说一向品行优良,要重罚也说不过去。” “但是不罚,又难以服众。”惜眉接下去道。 “不如就让陌玉在面壁崖思过一月。”弄隐道,“毕竟陌玉和魔君天赤有所交情,不能不受罚。” 话落,三大长老点了一下头,看向白瑟。 唯独太平气得面色一白。 “谢长老,谢师傅!”无涯他们皆是道谢。 这般惩罚,已是宽容了。 白瑟温言道:“都起来吧,就按长老们说的,陌玉,去面壁崖思过一月,这事就算过去了,切记,以后不能再犯错了。” “谢师傅。”陌玉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朝白瑟重重拜了一礼。 承海扶她起来,问:“师姐没事吧?听说被伤了。” 陌玉摇摇头,“没事了,你呢?有没有被狂简与伤到?” 承海笑一笑:“早就好了,师姐可小看我了。” 太平怒气冲天,狠狠瞪了陌玉一眼,出去了。 陌玉瞧了他一眼,翻了翻白眼。 几人一起出了大殿。 白羽三人尾随在她身后。 陌玉止步,回身看着他们道:“师兄们都安然了吗?” “好了,都听师傅讲了,多亏师妹取来的那三样邪物,哦,还有这位承海师弟。”白羽眯起了桃花眼,朝承海抱拳。 “师兄过奖。”承海也向白羽抱拳。 “师兄。”陌玉看向无涯他们,眉间带起一丝忧虑,“听说师兄们的仙剑无人能敌,是真的吗?” 说实话,她是不大相信的,但是再不信,她心里总有疑虑。 无涯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道:“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师妹和那魔君……希望师妹也好自为之,立场不同,想法也就不同,我们只是在为天下苍生而战,也希望师妹不要犯糊涂,也权当为你自己好。” 无涯一向正道,此次为陌玉求情只是看在师兄妹一场的份上,也知道她为人不坏。但是她有一天真的要跟魔君一起反抗仙神两界,也别怪他们无情。 陌玉点点头,她懂。“谢谢师兄。” “好自为之,陌玉。”白羽摸摸她的头,叹息一声,走了。 非愁从头至尾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他的眼里含有一丝忧伤。 陌玉知道,非愁还在思念死去的春俏师姐。她心里也颇为难受。 承海送陌玉回了雅兰小筑,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 陌玉坐在桌边,看着站立在一侧的花蝶和飘在空中的雪空,笑了一下,“对不起,让你们为难了。” “主人说什么呢?保护主人的安危是我们的职责。”雪空摇摇尾巴,落在她身边,眨巴着一双鹿眼可怜汪汪。 陌玉摸摸她的头,看向花蝶,“这一个月内我怕是不能陪你们了。” “只要主人好好地,我们就好。”雪空道。 “去吧,我们会好好在这里,等你回来。”花蝶转过身去,虽然看似无情,但是话里的情义谁都听得出来。 陌玉笑了,低下头去抹眼泪。 面壁崖是在沂山后山的最顶端,有一个山洞,洞的外面就是所谓的面壁崖,崖下是万丈深渊,但是都设了结界,人根本出不去,只能无聊在崖顶呆上一个月,几乎与世隔绝了。 陌玉看过这个地方之后欲哭无泪。 承海把她需要的东西给她,又安慰了她几句,便拖着泪眼汪汪的雪空离开了。 陌玉打量这个面壁崖,要住一个月,谁也不能上来看她,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她坐下来,从怀里掏出祈龙璧,等到过了这一个月她就可以去见天赤了。 她想着就笑了,似乎这一个月的惩罚也不是太难熬了。 而她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仙神与妖魔之间在无涯三兄弟苏醒后本就没有了多少时间,此刻妖魔两界在冥界相聚,讨论与仙神一战之事。 很多时候,该发生的事情根本避免不了。 这一战,不管有没有陌玉的存在,都会发生。 因为天赤想让一切都结束,而让它结束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发动战争,让天帝无法置身事外。 天赤又一次欺骗了陌玉,他根本等不到陌玉回来。 陌玉离开后的几天里,天赤一个人坐在殿顶上,就像回到了他刚开始入驻魔界的时候。 红衣静悄悄出现在他身后。“何苦呢?” “她不会知道了。”天赤仰头望着昏暗的天际,“就让这一切悄无声息过去,就让一切真相被埋藏起来,让她好好做她的沂山弟子或者东海龙女,只要不是女娲神石就好。” “你以为这一切天帝不会知晓吗?”红衣不免叹息,“她应该站到你身边,她不该再回去,回去就是禁锢,那些老头怎么会让她回到你身边跟着你冒险。真是可笑!” “没有时间了。” “千年前,你为了一个女人自愿关进女娲神塔,千年后你为了那个女人发誓要向天帝复仇,于是做到现在的成绩。如今,你又要为一个女人放弃你的全部乃至你的生命吗?” 红衣觉得气愤,这个世道,本就是欠了天赤的! 第四十二章 非愁讨债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仙界,沂山。 后院厢房里。 无涯、白羽、非愁盘腿坐于榻上,身边摆放着他们的仙剑。 白羽道:“跟魔君一战,不是我们死便是他亡。” “听闻战寰魔君这一称号还是天帝封给他的。”无涯面色平静,述说他所知道的一些往事,“据说那时候战寰魔君和天帝有点交情,曾经在天界斗法了一百零七天,连天帝都稍逊他一筹。所以天帝封他战寰魔君的称号。” 战寰,即战胜宇宙洪荒的意思。 非愁眼皮掀了掀,颇为惊讶。 “但是不知道后来天帝和魔君怎么就结成了不共戴天之仇。”无涯又继续说了一句。 白羽眯起眼睛,“似乎天帝要诛杀天赤!” “不是似乎,就是如此。”无涯看向身边摆放的伏魔剑,伸手抚摸了一下,眼里颇为感慨。 “离大战魔君还有几天?”非愁突然问。 “足有半月。”无涯道。 “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非愁从榻上起身,不由分说,也不给一句解释就出去了,手上还提了他的镇妖剑。 无涯和白羽对视一眼,皆是茫然摇头。 非愁此次出去,便是到人间向凌明轩讨要几月前的血债--凌明轩逼死春俏,让春俏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当即身亡。这个仇,非愁一直记在心里。 他穿过喧闹的大街和熙攘的人流,直奔皇宫而去。 凌明轩坐在寝殿里,自从那一夜后他就变得颓废,整日疯疯癫癫,早朝都荒废了。 宫人进来他就大喊大叫,乱砸东西。 寝殿里点着一盏昏黄的宫灯,映照出凌明轩的脸深深凹陷下去,整个人瘦骨如柴,一袭明黄色中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 他抱着春俏的紫霄剑,一直喃喃自语,忽而大笑忽而大哭。 非愁悄无声息地进去,出现在他面前。 他冷冷凝视坐在地面上的男人,眼里不带一丝怜悯。 而凌明轩像是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一样,兀自抱着紫霄剑喊着春俏的名字。 一道影子在昏黄的烛火下摇晃着,突然闪过凌明轩的眼睛。 他一怔,随即睁大了眼睛,猛地回头,大喊:“春俏!” 一双手毫无预兆,在他回头的瞬间掐住了他的脖子。 凌明轩瞳孔一缩,从喉咙里发出了几个音,似在叫唤。 “看来你还认得我。”非愁冷笑一声,蹲下来,直视他的双眼。 凌明轩自然认得他,他就是那天在春俏坠楼后抢走了春俏尸体的人。 “我要杀了你,凌明轩,你这个畜生!”非愁眼里浮起一丝嗜血的味道,双眼因为仇恨而变得通红通红,“我今天来,就是为春俏报仇的!我要杀了你,要让这个人界易主,你根本不配统领人界!” 凌明轩只是略带惊恐地望住他,脸色因为被他掐着脖子而发白。 “你要说什么?”非愁松了松手,让他透过一丝气来。 “朕,朕是天子……你不能杀朕……你会遭天谴的……” 话未落,非愁又一把掐紧了他的脖子。 非愁恶狠狠道:“你以为如今的我还会在乎这一点吗?告诉你,我们就是天帝派来诛杀魔君天赤的,既然天帝觉得我们还有用,还会因为我杀了你而怪罪我吗?没有我们和我们手里的仙剑,谁来替天帝灭掉魔君?哈哈哈哈,凌明轩,你真可悲!” 凌明轩闻言眼里挣扎了一下,但是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逐渐趋于平静,他似乎笑了一下,而后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苟活于这个人世苦苦挣扎,没有春俏的日子里,仿佛每一天都是折磨。一日日,好像在自己虚幻的世界里游荡,他总能想起那一夜她倒在血泊里睁着的明亮的眼睛,像星星,一眨,一眨,眨到了他心里去。 那一天的相见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为她深深沉沦,导致现在成了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落魄样子。 也许,死,就是他最好的解脱。 非愁掐着他脖子的手突地一怔,他看着凌明轩绝望的表情,突然有一刹那的迟疑。 但,下一刻,他毫不犹疑的慢慢收紧了自己的手掌--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希望这个残暴的皇帝去死! 这时,一道鞭子突然从身后袭击而来,风声猎猎,破窗而过,直直击向非愁的后背。 非愁皱眉,下意识拖着凌明轩旋身,往后急退而去,待到站定,他看到了一个蓝衣蓝发的女子手持长鞭冷冷凝视自己。 这个女子的脸,非愁再熟悉不过了。 “是你,你来干什么?”非愁冷下脸色。 “怎么,这个人间是你的吗?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寻钏长鞭拖地,往前走了几步,盯住非愁。 “不要管我的事。” “错了,你手里的是人间天子凌明轩,不是常人。放下他。” 寻钏面色阴霾,她要是晚来一步,恐怕凌明轩小命不保。 思及此,她朝被拽在非愁手里要死不活的凌明轩大喝一声:“凌明轩,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一点王者的风范吗?不过一个女人,竟然让你这么丧失了斗志!你要知道,你凌明轩是为了这个天下苍生而活,不是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荒唐无能!” “住口!”非愁皱起眉头,“寻钏,你当初在客栈前找到我的时候曾经亲口说过,凌明轩随我处置。怎么,你现在前来阻拦,是为了什么?” “笑话!”寻钏面带鄙夷之色,“非愁,你要知道,当初是我带你们上神界提升了你们的法力,让你们有和天赤一战高下的能力。而且,当初我说了,是在事成之后,等到天赤被你们杀了,我再把凌明轩交给你处置。可是现在呢,天赤好端端在魔界活着,马上就要发动一场战争,你却来人间想取凌明轩的命。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寻钏神色凌厉,手上长鞭一挥,击打在地面上,甩出一道墨黑的痕迹来。 非愁拧起眉头,手里的镇妖剑紧了紧。 “你也是一匹狼。”他从冷漠的嘴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寻钏闻言突地大笑,“我从来没说自己是个好人。非愁,我劝你一句,别杀凌明轩,你赌不起!” 连她都不敢对凌明轩下手,杀掉人间正统天子,是会遭到天谴的。 非愁太自大了,他要是敢伤害凌明轩,天帝马上会对非愁进行惩罚,到时候,他们三大沂山弟子,缺一就不能对付天赤了。 她不能让这一切都功亏一篑。 非愁冷冷一笑,掐着凌明轩的手并不放松。他是铁了心要杀掉凌明轩了。 寻钏皱起眉头,不再废话,手上长鞭朝非愁甩了过去。 非愁扬起镇妖剑一挡,提住凌明轩就蹿出了寝殿。 寻钏连忙去追。 两人落在一处密林里。 非愁回身冷冷凝视寻钏,警告道:“别再阻止我,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果然仗着有镇妖剑在手就猖狂起来了!”寻钏嘲弄一笑,突地大喊一声:“狂简与!” 话落,空中闪过一道黑气,落地的时候化成了人形,正是妖界之王狂简与。 狂简与亮出银戟,挡在非愁面前。“小子,这么不知好歹!” “你还在和妖魔勾结!堂堂东海七公主,真是丢尽仙神两界的脸面!”非愁见到狂简与先是吃惊不已,随后反应过来,讥诮一笑。 “我一向不在乎什么脸面,尤其是仙神两界。”寻钏不屑一顾。 非愁放下凌明轩,扬起镇妖剑就朝狂简与出手,他道:“既然来了妖王,那我就先把你收拾了,到时候再对付魔君天赤!” 狂简与冷笑,飞身而上。 两人在密林里大打出手。 寻钏趁机扶起凌明轩,凌明轩昏死过去了,面色发白,可见被折磨了一番。 她没多想,就先带着凌明轩走了,回了东海龙宫。 她把凌明轩放在床榻上,仔细看了几遍,唤来龟丞相给他疗伤。 东海龙王闻言赶来,见到榻上躺着的凌明轩,皱起眉头问:“你怎么把人间的王带回来了?简直胡闹!” “父王,你别管,他还有用。” “你又想做什么?寻钏,听父王的话,别乱来了,我们只要看着小妹好好地就好了。” “能好吗?呆在沂山,一点灵力都没有,会好到哪里去?”寻钏冷笑一声,伸手往凌明轩手腕上探了一丝灵力进去。 她收了手,突地低骂一声:“真是个废物!” “寻钏!” “父王,我知道,你别管,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东海龙王叹息了一声,他是想管也管不了她了,他转身离开了。 寻钏问龟丞相:“他怎么样?” “连日来的伤心所致,给他服用点冰珠就好。” 寻钏点点头,挥手让龟丞相下去了。 她看着沉睡中的凌明轩,拿出血如意,微微凝眉:“凌明轩,要不是因为这柄血如意需要你的血才能开启它全部的能力,我才不会大费周章这么救你。不过,你真是个麻烦,怎么所有人都想着杀你?要不是为了陌玉,为了能成功诛灭天赤,我会这么救你吗?” 寻钏扬唇一笑,笑里透出一丝残酷来。 第四十三章 大打出手 非愁终究没有奈何凌明轩,也没有杀了狂简与。 在和狂简与过了百来招之后,就住了手。因为寻钏不见了,他隐约明白过来,这是寻钏又一个计。 他赶去皇宫,也没有见到凌明轩,意识到凌明轩可能被寻钏带走了。 他虽然心有不甘,还是回去了沂山。 而狂简与去了东海龙宫找寻钏。 寻钏正割了凌明轩的手指放了一点血在小瓶子里收好。 见到狂简与过来,她也不意外,收起东西,问:“非愁呢?” “走了。”他一眼看到她床榻上的凌明轩,眉头皱起,“你救他干什么?” “这个你不需要管。” “寻钏!”狂简与皱起眉头,“你到底想做什么?是想与天赤为敌吗?” “我好像从来没有站在他那一侧过。” 寻钏从床边站起身来,出了房间。 狂简与跟出去,“寻钏,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从来没有看懂过你。” “那就不要看懂。” “寻钏!”狂简与一把拉住她,“我告诉你,我不准任何人破坏天赤的大战。” “那我也告诉你,我不准任何人伤害陌玉!” 寻钏冷冷看着他,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狂简与瞬间明白了,原来她还在为上次的事恨他。 “那为什么还要找我拦住非愁?” “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寻钏不带一丝犹豫,直直白白告诉他。 狂简与愣了愣,随即眼底赤红一片。 寻钏讥笑一声,走开了。 谁也不要怪她冷漠无情,因为她已经没有心了,她整个灵魂都系在陌玉身上,除了陌玉,谁也勾不起她的同情心。 这个世界,除了陌玉,谁都是一样的。 寻钏拿着血如意和凌明轩的血,去了沂山。 她必须要把陌玉从沂山带出来。 而沂山之内,非愁刚刚回来。 他一走上台阶,就有白衣弟子朝他行礼:“非愁师兄,师傅们在听天阁等你。” 非愁点点头,去了听天阁。 听天阁里,白瑟和四大长老,以及无涯、白羽盘腿而坐。 非愁进去,朝白瑟和长老行礼。“师傅,长老。” “不必多礼,坐吧。此次,是为着与妖魔大战的事情才召集你们前来。”白瑟抬手示意他坐下。 非愁面无表情,入座。 白瑟要讲的,无非是半月后与天赤一战之事。毕竟,此事关系重大,沂山由天帝授命,有义务摆平此次大战,还三界六道一个清静和太平盛世。 “这次事情必须要严正以待。”太平一抚白须,“把陌玉看管好,在这期间绝对不能让她跑出去与大魔头私会,简直败坏我沂山的脸面!我必须多派几个人看管好她。” “不会的,你这是何必。”弄隐不赞成,“大战在即,哪有人手再去照看陌玉。陌玉一个人在面壁崖呆的好好地。” 白瑟点点头:“我相信陌玉,不到一月是不会出去的,她该知道其中的轻重。” 叫陌玉面壁思过是个惩罚,做给所有的沂山弟子们看,她要是这次敢私自跑出去,那就是失信于人,她的名声将会一落千丈。而半月后适逢与妖魔大战。 太平冷哼一声:“我不相信那个臭丫头!” 而陌玉自己也知道她这次决不能再做错事,所以她下定决心这一月不出半步面壁崖。 而她不知,沂山即将要和妖魔一战。 另一方面,寻钏找到沂山来,去了雅兰小筑。 雅兰小筑里,花蝶正站在院子里遥望天际发呆。 寻钏进来的时候,花蝶有所察觉,立马回身。 “是你!”花蝶眯起眼睛,“你来干什么?” “陌玉在哪里?”寻钏不想跟她废话,开门见山。 “你找她做什么?”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人呢?” “不知道。”花蝶自然也不会告诉她真相。 “你找死!”寻钏眼底划过一道冷光。 她素来不喜欢这个叫做花蝶的法杖,区区一件法器,如此高傲,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花蝶眼里也冷下眼神,“不自量力的人是你,东海七公主。” 话落,寻钏就祭出长鞭,朝花蝶甩了过去。 花蝶闪身避过,眼底寒芒毕露。 两人红着双眼在场地中间过起了招。 她们先前在妖界交过手,但是那时候寻钏有妖兵在手,这一次,她单枪匹马,花蝶可不认为她会是自己的对手。 院子里蓝光和白光相互交错着,闪闪发光。 雪空闻声出来,见到这副场景吃了一惊,大喊:“有妖魔!” 寻钏登时瞪去一眼,大骂:“臭狐狸,谁是妖魔!” 雪空一愣,记起这就是东海龙女,立马吐了吐舌头,飘在空中问:“七公主是来找主人的吗?” 寻钏一边防备花蝶,一边抽空回道:“陌玉在哪里?” “主人被关在面壁崖思过了,要一个月才能放出来。” “雪空,你闭嘴!”花蝶恨铁不成钢,咬牙,一边手上用力,朝寻钏拍过一掌。 寻钏狠狠甩过鞭子,蓝光一阵激射。 花蝶身上爆发出白光,两人在空中打了个平手,急急后退开去。 站住脚步,寻钏眼神阴霾,盯住花蝶,“陌玉做了什么错事要被面壁思过?你作为一只法器为什么好端端在这里吃吃喝喝玩玩?你不懂得保护你的主人吗?” “你懂什么?!”花蝶冷冷道。 两个女人在院子里目光发凉,恨不得要把对方吃进肚子里。 雪空连忙飞过来夹在她们中间当和事佬,“别吵架别吵架,都是一家人。主人在面壁崖好好地,别担心。” “带我过去。”寻钏道。 “主人不得见外人。”雪空为难。 “我再说一遍,带我过去!” “雪空,你敢!”花蝶大喝一声,“这是禁忌,不能私自带外人上面壁崖。” 雪空一瑟缩,更加为难,半晌摇摇尾巴,退下了。 寻钏想要拦住雪空,但是一动身便被花蝶挡住了去路。 “要想见陌玉,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花蝶念诀,朝她扑了上去。 两人又赤红了双眼在院子里动起手来。 走了百来招,承海出现。 “我天啊,这是什么?”承海愣了片刻,连忙挥手让她们停手,“快住手快住手!” 白光蓝光交错着,让他很是眼花。 好不容易两人停下了,承海又被她们的面色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东海七公主突然造访沂山,是为何事?何必大动干戈。” 寻钏闻言一把揪住承海的衣领,道:“带我去见陌玉。” 承海愣了一下,花蝶捂脸。 承海总算是了解了寻钏的来意。“不可以,师姐算是有罪在身,这个时候她要是走了她会受到责难的。” “她何罪之有?” “她……” 承海语塞,他总不能说陌玉勾结妖魔出卖沂山吧,就算这个是假的,可是陌玉确确实实是和天赤在一起的。 但是看着寻钏血红的双眼,他又于心不忍。 他也不愿意看着陌玉一个人在面壁崖上受苦。 他忍不住看了花蝶一眼,花蝶别过脸去。 半晌,花蝶才低低道了一声:“该来的总归会来。” 她早就知道陌玉不会在面壁崖上待很久。 “我们是为了陌玉的名声才百般阻止你带她出去。但是你执意孤行,我们也没有办法。”她低叹一声,“关她一个月,白瑟他们也是故意的,明知道不久就要和妖魔有一场大战,为了阻止陌玉再和天赤在一起,他们想出了这个办法试图让陌玉死心。等到一个月后陌玉出去,恐怕再也见不到天赤了。” 谁说仙神仁慈,他们的诡计只是没有人看穿过而已。 承海怔住,寻钏亦是皱起了眉头。 “也许这个办法是很好的。”她突地一笑,放开了承海,“好了,现在带我去见陌玉吧,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承海和花蝶对视一眼,花蝶朝承海点点头,承海叹息一声,最终带着寻钏上了面壁崖。 雪空突然从屋子里冲出来,大喊:“我也要去见主人!带上我一起!” 花蝶拉住了她的尾巴,“你去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事情,好好呆着,你的主人会回来的。” 雪空呜呜呜几声,哀怨地盯着花蝶。 花蝶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直接把她拍晕了。 面壁崖上,承海往前一指,“就是那里,你自己过去吧,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还有,带着师姐去找天赤把,真怕他们在夜间见不到了,我那三个师兄还是很厉害的。” 寻钏冷笑一声,未说什么,朝背对他们而坐的陌玉走去。 陌玉穿着沂山弟子的白袍子,瘦了很多,青丝披了半身。 寻钏走过去,轻轻开口:“玉儿。” 陌玉一怔,突地回首。 眼里映出一个蓝衣蓝发的女子来。 陌玉愣住,显得有些不可置信,半晌揉揉自己的眼睛,问:“姐姐?” “是我。”寻钏走近她,看着她道,“站起来,玉儿,跟姐姐走。” 陌玉不解,但还是依言起身,困惑地看着她,“姐姐怎么会来了?” “我是来带你走的,看看你自己,被沂山关在这个鬼地方。”寻钏一脸的嫌弃,皱起了眉头。 陌玉再愣,随即摇摇头,“不,姐姐,我不能走,我答应师傅会在这里呆上一个月的。我不走。” “你傻啊,你还真信那几个老头的话。”寻钏瞪她一眼,伸手就去拉她,“跟我走,我们去昆仑山找松岩。” ------题外话------ 还有几章就完结啦~ 第四十四章 给予灵力 “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带我走?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还是待罪之身,我要是现在走了整个沂山弟子会怎么想我?姐姐,我不能跟你走!” 陌玉的脑子现在很清楚,她十分明白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一旦离开面壁崖,她私通妖魔的罪名就会坐实。师傅们好不容易才罚她在面壁崖思过一月,她又怎么能跟寻钏离开呢? 寻钏却觉得可笑,轻笑出声,眼底讥诮。“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管什么罪名不罪名,跟我走!” “不!” 陌玉往后退开几步,她不明白寻钏为什么执意要带她走。 “你难道不想见松岩了吗?”寻钏还不想和她动手,于是她换了一个说辞。 “这是两回事。”陌玉叹口气,“我会回去看望松岩的。”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姐姐的话呢!”寻钏觉得烦躁。 “因为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陌玉认真回答她。 寻钏闻言一愣,随即冷下眼神。 “既然你这么不听话,那就别怪姐姐无情了!” 她扬起手掌,掌中一团蓝光浮现。 陌玉一怔,往后退了几步。 寻钏一把拉住她的手,她死命挣扎,寻钏将蓝光浮在她后脑勺上,她整个人安静下来,片刻便软软委下了身子。 寻钏得意一笑,抱起她就走。 她带着陌玉无声无息去了松岩的昆仑山。 等到沂山弟子发现不对的时候早已在面壁崖不见了陌玉的踪影,连忙禀告给白瑟。 白瑟微微沉寂了脸色,并不说话。 “简直岂有此理!这是公然逃脱,可恶,这说明她就是出卖我们沂山了!”太平作势发挥,连忙喝了两声。 白瑟摇摇头,“陌玉不会在这个时候不顾后果跑出去。” “事实摆在这里,师兄你还要为她狡辩吗?” “让弟子去查一下。”白瑟唤来承海。 承海微微有些心虚,“师傅,面壁崖不好下来,而且又有弟子守着,一定是有人带着陌玉师姐逃走了。” 白瑟点点头,“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承海,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查出陌玉被谁带走了,又去往何处了。” “是,师傅。” 承海行礼退下。 他一摸额头,尽是冷汗。 而陌玉被寻钏带到了昆仑山。 松岩听到动静就飞身前来,看见寻钏一愣。“东海七公主?你怎么来了?” “把陌玉带进去吧。”寻钏将手里昏迷过去的陌玉交给松岩。 松岩看到陌玉,着实吃了一惊,半晌,眼里闪过点点泪光。“小玉儿……她怎么……” “说来话长,你先把她带回去好好安置。我回东海拿点东西就回来。” “什么东西?你要做什么?” “血如意。”寻钏道,“我必须要让陌玉做真正的东海龙女。” 话音一落,她便离开了。 松岩叹息一声,抱着陌玉进了她平常常住的屋子。 陌玉是在第二天醒来的,此时已经太阳下山了。 晚霞的余晖照耀着整座昆仑山,淡淡金色光芒洒落在她窗子前面,一地昏黄光晕。 她愣了很久,好像身在梦中一样不可置信。 直到松岩进来,唤她:“小玉儿,你醒了。” 陌玉愣愣抬头看着白衣白发苍老了很多的松岩,突地鼻子一酸,扑到他怀里,“松岩!” “我在,我在,小玉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松岩心疼的轻拍她后背,满眼的怜惜之意。“小玉儿,怎么从沂山回来了?我还盼着你回来,这不一直没有盼到,今日怎么跟着七公主一起回来了?” “姐姐。”陌玉闻言一愣,想起之前被她打晕带了出来,“松岩,我姐姐呢?” “她走了,马上回来,像是有事情。” 陌玉皱起眉头,怕是现在松岩还不知道她被沂山惩罚的事。 “松岩,我,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说。”她斟酌着句子,看向松岩。 松岩却弯眉一笑,摸摸她的头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和天赤的事情?” “松岩?”陌玉愣住,瞪大了眼睛显得不可置信。 半晌,她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叹了一口气,“原来仙界都知道这件事了。” 说罢,松岩一个暴栗敲打在她头上,“你这个臭丫头,跟谁在一起不好偏偏和魔君在一起。这个事大家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明说而已。你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了?” 陌玉一边捂住脑袋,一边呵呵笑,从床上起身。 她走出屋外。 昆仑山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花草树木,都一层未变。 远处那条小溪,溪边那颗桃树,都还在。 她在石桌旁坐下,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笑嘻嘻:“这个时候还有荔枝吗?” “有,正是旺季,你要吃我托人从岭南带过来。”松岩亦是在她身边坐下,口吻里不无叹息之意,这一别,恍若隔世,让他心生感慨。 “等姐姐回来了,我们一起吃荔枝。” 陌玉仰着脸朝松岩笑了,兀自天真的模样。 她想过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她已经从沂山出来了,再回去也是被当成叛徒和逃逸者,她还不如先在松岩这儿好好呆上几日。 待到第二天傍晚,她在溪水旁玩耍,松岩托雀精从岭南带来的荔枝到了。 她乐呵呵,连忙接过来,并谢了雀精。 “松岩,松岩!”她在屋外大喊松岩。 松岩从屋里出来,白衣在风里飘荡,白发扎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倒更为俊逸,十分仙风道骨。 陌玉眯起眼睛,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松岩,“松岩,你都不来沂山看看我。” “怎么,我去的时候你不在。”松岩也笑眯眯,拉她坐到桌边,看着一盘子的荔枝,心情大好,“好久没给你剥荔枝吃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不吃吗?” “你猜我吃不吃。” 松岩卖起了关子,低下头给她剥荔枝。其实自打她走后他就不吃荔枝了,因为看着这么一大串的荔枝,他剥给谁吃啊,一个人吃也就没有了味道,于是干脆就不吃了。 松岩将一个剥好的荔枝放到陌玉嘴边,陌玉吃下去,道:“松岩,我以后就都在昆仑山陪你好不好?” 松岩笑了一下,以为她在开玩笑。 “是真的。”陌玉认真道,“当然了,还有天赤,我们会在魔界和昆仑山之间来往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是亮晶晶的,无比希冀渴望,满怀憧憬。 松岩的眸子却黯淡了少许,“说什么傻话。” “不是傻话,真的。” “你不是还要回沂山的,来,吃。” 陌玉又咬了一口,咀嚼了两下把黑色的核吐出老远,鼓溜溜滚到了一个人的脚下。 她抬眼去看,触到来人的脸时一愣,随即大叫:“姐姐!” 她一下子站起身来,跑过去,“姐姐,你来了啊!” 寻钏莞尔,走过去看着松岩,又瞧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新鲜荔枝,道:“真是好雅致。” “以前都这样的。”陌玉吐吐舌头,拉着寻钏坐下来。 天色愈加黑了,远处亮起了烛火,溪水面波光粼粼,映出三人的脸明明灭灭。 陌玉剥了几颗荔枝放在白玉盘里,笑嘻嘻道:“你们吃你们吃。” 松岩和寻钏对视一眼,皆是微笑。两人拿起白嫩光滑的荔枝肉尝了一口。 “鲜嫩多汁,很好吃。”寻钏道。 “是啊,小玉儿最喜欢了,不过在沂山大概没得吃。”松岩也跟着感叹了一番。 “沂山的太平长老最坏了。”陌玉一想到那个老头就气不打一处来。 寻钏和松岩闻言笑出声来。 夜色明亮,月华如水。 三人在溪水边一边吃荔枝一边说笑,待到歇息已是月上中天了。 陌玉在溪水边坐下,松岩和寻钏站在桃树下。 松岩问:“你拿了血如意是要干什么?” “唤醒陌玉真正的身份。” “真正的身份?” “不错,她已是龙身了,可是灵力太弱,必须地借助血如意。”寻钏向他解释,“血如意含有女娲娘娘的血,要是融入了陌玉体内,她将灵力无可限量,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个普通凡人一般。” 松岩闻言皱起了眉头,“我只想她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就好。” “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这个世道,她必须要恢复她本该有的真正的灵力。” 寻钏心意已决,她告诉松岩不是求他反对的,而是他一直以来待陌玉好如女儿,她只是告知他一声罢了。 再晚一点的时候,待到陌玉入睡,寻钏便进了她的屋子,点起一盏微弱的小灯。 她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陌玉,目光一点点开始柔软下来。 松岩悄无声息走到她身后,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直直看着她们。 寻钏知道松岩在身后,她没有回头,从怀里拿出通体血红的血如意。 她念诀,血如意立刻红光大绽,映照得整间屋子都红光氲氤。 寻钏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集中全力给血如意注入了自己的灵力,而后缓缓松手。 血如意绽着红光飞到陌玉头顶。 血如意内有剔透的恍若血丝一样的东西在缓缓流动,从中又闪着细碎的点点金光,那幅景致极其绚丽好看。 寻钏凝神向血如意中注入了自己剩余的全部灵力,就在她耗费所有的力量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哄”一声爆发出一道金光,寻钏闷哼了一声。血如意中淌动的血液汇成一道直线从上至下笔直注入陌玉眉心,金光大放。 半晌,金光逐渐消散,陌玉的身体泛起了淡淡的绯红色。 寻钏也撤了灵力,微微有些精疲力竭地跌坐在床沿。 血如意尽失了血红,已变得通体翡翠色,跟普通如意毫无异样,它往下坠去。松岩一闪身接住了它,微微惊奇。 “居然变成了普通如意。” “因为它里面的血已经被陌玉吸收了,这柄血如意已经成为了废品。”寻钏松了一口气,操纵血如意也要花费好大一番精力,她待到恢复了一下,便去看陌玉。 陌玉安静躺在床榻上,一道淡淡的金光正从她身上散去。 寻钏靠过去,抱住了陌玉,她亲吻她的面庞,眼泪倏地滑落。 “天赤……”她听见陌玉在无意识地睡眠中仍心心念念不忘叫唤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小玉儿。” 寻钏闭了闭眼。 一阵金光和着蓝光先后划过静谧的屋子。 光芒落下,两条龙缠绕在床榻间,相互依偎。 蓝龙使劲蹭着金龙的头,发出一声低低的龙鸣。 她总算给了陌玉她该拥有的力量了。 松岩站在屋子里,久久凝视着她们,嘴边划过一丝落寂的笑意,希望她们都能够幸福。 第四十五章 最后一战 接近大战,三界六道皆是关紧了门卡,几乎限制别界之人进出。[.超多好看小说] 妖界、魔界、冥界皆是有大量兵力出动,来来回回在城内巡视。 仙神两界亦是布置好一切。 至于人界,东海龙王派人将寻钏带回的凌明轩送回了人间,凌明轩好似做了一个梦,在自己的寝殿里悠悠转醒后愣了片刻,而后像是醒悟了过来,洗漱穿戴,步出了内殿。 他的宫人在外头恭敬候着,天气很好,微微有些炎热。 他拿手挡住了一缕阳光,眼前突然浮起了春俏的面容,她笑颜如花,回首朝他一笑,而后在他发愣的空当里倏地消失不见了。 就这样从他眼前消失了。 凌明轩反应过来,突地一笑,他心里的执念在那一刻淡化了。 春俏死了就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做再多的事情也是无可奈何。 往事如烟,大可不必再追究,从而让自己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无可自拔。他要做的在,只是做好他这个人间天子,做好凌明轩,做好一界之王。 大战的消息传来之后,他看着战帖沉默了良久,最后选择中立退出。 既然他把什么都放下了,自然不必再去理会这些纷争和战乱。 野心什么的,也在他心里淡去了。 他坐在金銮殿里,看着春俏的一幅画像,笑一笑,突然将它扔进了面前的火盆里。 蹿起的火苗将画像上那个眉眼盈盈的女子吞噬了。 一切都过去了。 没过几天,就到了这一日,战争的硝烟弥漫在妖魔冥和仙神两界。 大军齐发,在仙界沂山山脚下,开始一场大规模厮杀。 白衣弟子和黑衣妖魔举着大旗来回拼搏,硝烟四起,闷热的天竟阴风阵阵。 天赤、红衣、狂简与一身戾气从黑雾中飘在空中,朝沂山山腰处而去。 白瑟与四大长老盘腿坐在听天阁里,不动如山。 承海带领弟子下山防卫,而无涯三兄弟早已提着仙剑在山下等候天赤。 那是一处密林,但是林子中间有一处宽阔空地,这个地方,妖魔暂时还打不倒这里。承海他们在还要上面一层防备着。 天赤带领红衣和狂简与过去的时候,一道蓝光闪过,在惨淡的烈日下晃过,停在一颗树后。 那人正是寻钏,她手上拿着属于凌明轩的尚方宝剑,是那日她带走凌明轩的时候取走的,就是为了今日一战,她必须要杀掉天赤,但是光靠无涯三人她还不放心。 一股魔气从前方浓烈袭来,是天赤在靠近。 无涯三人拔出了仙剑,等到魔王过来,他们执剑相向。 天赤现了身,冷笑:“看你们拦不拦得住本王。” 红衣上前几步,“让我来。” “不,你们都不要过来。”天赤抬手制止他们的步伐,“今天这一战是本王和天帝之间的决斗,不关乎你们,你们只要旁观就可以了。” “说什么呢,什么叫不关乎我们?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狂简与眉心一拧,祭出银戟就上前,站到与他并肩的位置,“你们几个区区沂山弟子,休想拦住我们去路,看本王不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藏于树后的寻钏无声冷笑。 “来吧。”白羽朝前递出了他的泛着淡淡金光的炬冥剑。 六人站在场地中间散发出体内的灵力,蓄势待发。 “等一下!”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一道金光突然从林子深处划过,闪过所有人的眼。待到金光散去,林子里站了一个青衣女子,竟是陌玉。 无涯三兄弟吃了一惊,眼前这个陌玉明显大不相同,要是他们没看错,她刚才过来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近到跟前了,而且她身上散出一股浓郁的灵力,那是属于神界的力量。 寻钏从上看下去,眉头拧起,她不知道陌玉怎么会突然跑过来,想来是松岩没有拦住她,并告诉了她六道大战的事情,这会儿事情有点麻烦了。寻钏面色变得难看。 陌玉看也不看其他人,兀自朝天赤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沂山弟子?”狂简与讥笑一声。 “我今天才知道大战的事情。” “你是怎么从底下万千妖魔和沂山弟子中过来的?”红衣眼底深邃。 “这个不重要。”陌玉自始至终一直看向天赤,而天赤也一直望着陌玉。 四目相对,皆是无声沉默了一会儿。 “我来是想问你几件事,天赤。”陌玉朝着天赤突然笑了一下,笑意有些深重。 “你说。”天赤显得格外的平静,面色一直很淡定,他像是预料到了她会来,也预料到了她的这副神情。 “你说你不会再伤害天下苍生。”陌玉道,“你说你会在魔界等我的。” “是。我来不及了。”他回答她,神色依旧未变。 “你做着一切,甚至倾尽天下,只不过为了你所谓的野心?”陌玉再问。 天赤看着她,突然微微一笑,笑容仿佛急速凋谢在风里的花朵,带着颓败的忧伤。 “是。” “你对我所说的都是骗我的?” “是。” “原来我比不上你的天下?” “不错。” 她一下子安静下来,瞬间泪如雨下。 四周一片寂静。 她的面色变得惨白惨白,“天赤,你这个笨蛋!” 她突然朝他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 众人皆怔。 寻钏面色忽的一变,眉头拧得几乎要渗出血来。隔了半晌,她嘴里发出“咯咯咯”的自嘲笑声,而后,眸光转冷,握住手里的尚方宝剑,飞身跃下树梢。 她身形如风,仿佛一束疾速的蓝光,在任何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猛地从身后将剑朝天赤体内递去-- “嗤”-- 肉穿声清脆而响亮的在体内响起,血流如注,顺着剑身一直淌到她手上。 她阴戾的眸子倏地剧烈收缩。 “狂简与--” 她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那么陌生,仿佛不是自己的。又那么空洞,有无数的风在她耳边肆虐。 她看见她手中泛着金光的剑透穿他整个的躯体,那是凌明轩天赐的尚方宝剑啊,连尺素都几乎死在这把剑下! 狂简与的身体在那一片金光中颤颤发抖,他面无血色的脸上却突然绽出一个轻柔得仿佛恍惚的笑容。 “寻钏……” 他迷离的望着她,千言万语、百种情绪在无法开口的疼痛之下尽数化为一声叹息。 他竭力地想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脸、她的深海一样美丽的眼睛。 “你哭了……寻钏,你其实心里是有我的,你只是被对你妹妹的爱和对天赤的仇恨蒙蔽了眼睛……” 他的手指朝她的眼睛缓缓伸去,她在这一刻恐惧的一动也不敢动。 “狂简与……” 她连声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她曾经恨过所有人,包括他,在她知道他伤害了陌玉以后她不止一次想要杀了他,但是那一刻,看到他为天赤挡了那一剑,看到他奄奄一息跟她说出那么多话,她的心里竟然感到一丝难受,不,不是一丝,是像潮水一样的忧伤,突然涌满了她的心头。 这是怎么了?寻钏往后退了一步。 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看见他挡过来的时候,她竟然会生出犹豫的念头,尤其当剑身没入他体内的时候,她察觉到心底正有什么东西在以她来不及思考和抓住的速度飞快流逝。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仿佛明白了另一种感情的苏醒。 “寻钏,我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即使你只爱陌玉……” “滴答”,血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无比清晰。她的脑海在混乱中一片寂静。 爱。 是了,她永远失去了一个男人最真挚的永生永世的亘古不变的爱。 “寻钏……” 他的手最终仍是没有触上她湿润的眼眸,便以一种孤寂、忧伤的姿势迅速垂了下去。 风吹过耳畔。 他的血一直沿着她的手背往下淌。 她在那一刻彻底恐慌惊惧了,张大的瞳孔里透出一股茫然的空洞来,仿佛风穿透灵魂的麻木,海洋迅速在大地上的荒芜--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底真正结束了。 “姐姐!”有人在叫她。 “狂简与!”也好像有人在叫他。 一股魔气倏地逼近,然后有凌厉的风声在她体内呼啸而过。她整个人仿佛被撕裂了一样重重往上抛起,手上一松,狂简与连着尚方宝剑一起跌落在地。 “姐姐--”有熟悉的声音在尖叫,“天赤,住手,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她啊……” 落地的瞬间,她好像回到了东海。 一张小女孩的笑脸映在深蓝的海水里,那般干净透彻。 “姐姐。”她朝她幸福的微笑。 她也笑起来了,可是突然感觉身心疲惫。那个女孩不就是她这一生拼了命要保护的妹妹吗?可以说,她这一生是为了她而活,但是,在这最后一刻,女孩的笑脸变成了一张男人的冷酷的容颜,她看得见他不苟言笑下那深情的脉脉温柔。 原来,除了陌玉之外,她还有另一个悔恨的男人。 他说:“寻钏,你其实心里是有我的,你只是被对你妹妹的爱和对天赤的仇恨蒙蔽的眼睛。” 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了。 陌玉死死抱住天赤的腰身。 “我求求你,天赤,你别杀寻钏,她是不想杀死狂简与的!你冷静一点,你想一想,狂简与他是那么爱我姐姐,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你杀她的。天赤,我求你,放过我姐姐吧!” 天赤双眼赤红,眼底流动着肆虐的杀意和恨意。 “放开!” 他身上的戾气疯长。 “不要,天赤,姐姐她不欠你,她真的不欠你!欠我们的是天帝啊!”陌玉声泪俱下,余下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你难道真的不记得了吗?寻钏就是雪兰啊,就是被天帝的陷害说牵连的无辜惨死的雪兰!这一世,她是报我上辈子的恩情才为了我不顾一切报复你的!都是天帝的错,上辈子他设计陷害我们,这一世他仍然将我们戏弄于鼓掌之中。” 吼完,天赤浑身一僵。 “天赤,我是紫艾啊,收手吧,我们不要再上天帝的当了,让这个世界也跟着遭罪,让你自己成为了千古罪人。我还在,我还在你身边。我们不要让天帝那个坏蛋得意的看我们自相残杀。我们回魔界去,天赤,我们回去种我们的一品红,好不好?” 陌玉苦苦哀求。 天赤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她,眼底的赤红逐渐散去,那沉如深渊的眸子闪动着震惊的光芒。 “紫艾?” “是,是我。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恢复记忆了,姐姐就杀了狂简与。” 天赤看着她不语。 最后松岩从林子另一边过来,一头白发飘飞在风里。 “天赤,你与小玉儿前世今生纠缠羁绊,因为一个‘情’字已经弄得天下大乱,亦是害人害己。你们可以把这一切都归咎到天帝身上,但是,你们万万不能让天下黎民百姓因为你们的不理智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松岩向陌玉温和微笑,以一种慈父的和蔼和鼓励,而后抱起了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寻钏。 他再望向天赤,意思明显,是要带走寻钏。 天赤迎视他投来的半带询问但又不容抗拒的眼神,沉静了片刻后最终有些痛苦的别过脸去。垂下目光,他的视线不离尸身渐渐冰凉的狂简与。 松岩又温温一笑:“天赤,你有一颗容纳百川的宽容大度的心。” 天赤听了冷笑:“若是杀了她能救狂简与,本王一定不会放过她。” “仇恨和毁灭不能带来什么好的结局。”他的目光复又落回陌玉身上,“小玉儿,你懂吗?” “是,松岩,我知道。你照顾好姐姐。” 松岩点点头,抱着寻钏离开了。 他一走,无涯三人重新举起仙剑。 “拿命来。”非愁冷冷道。 “三师兄!”陌玉立刻横臂挡上前去,“杀戮并不是除暴安良最好的方法!” 非愁恍若未闻,脸若冰霜。 陌玉知道,他们心意已决。 天赤上前一步,拉住了陌玉的手,“陌玉,你先去神界等我。” 他突然这样子说了一句话,让她反应不过来。 “什么?” “我做那么多的事无非是想要打上天界找天帝找回多年前的旧债。如今这三个沂山弟子是我唯一的阻碍。你放心,我自然不会伤他们的性命。陌玉,你先去天界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天赤!” “陌玉,想来现在你恢复了你该有的灵力,上天界对你来说不是难事。走吧。” 他俯身从地面上扶起狂简与的尸身。因为受了尚方宝剑的穿心一击,狂简与体内泛起阵阵黑气,黑气中又夹杂着淡淡金光。 尚方宝剑,妖魔受之,魂飞魄散。 “陌玉,寻钏把她的祈龙璧给了你吧?” “是,在我身上。” “拿来。” 陌玉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把祈龙璧交到了他手里。 天赤拿到手后便念了一个诀,不一会儿,一条金龙从中呼啸而出,绕飞狂简与异样的身躯,而后一声震天龙鸣响起,它猛地俯冲进狂简与体内,“哄”一声巨响,他的躯体金光大放,散成碎片。金龙张嘴将碎片尽数吞入自己腹中,然后又嘶吼了一声,摇着尾巴钻入了祈龙璧中。 做完这一切后,天赤又将祈龙璧还给陌玉,“记得交给寻钏。” 陌玉愣愣接过,“刚才……” “祈龙璧可以收纳主人的魂魄。” 陌玉听他说完,心里无端难受起来。 这时,天赤推她一把,“快走。” 不待她反应,他已然释放出体内魔气朝无涯三人出手。 “天赤!”她喊了一声,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担心和忧虑。 她看着那道在剑光中闪动的白色身影,握紧了手里的祈龙璧,最后咬牙,念诀化作一条金龙,纵身跃向了天际。 这个时刻,她知道她不能犹豫,她也知道,这是他的最后一战。 ------题外话------ 文中提到的关于紫艾和雪兰,看下一章的前世分析,今天晚更哦,但是两更啦,快要完结了哦! 第四十六章 千年前的劫缘 一千多年前。(.) 魔界的世界也好比人间,一个统治魔道的王,一群臣服于王的魔众。魔界的天空亦是蓝的透彻和纯澈。只不过魔界新任的王比起往届魔王都太强大了一点。他曾经与天帝在天界斗法斗了一百零七天,连天帝都稍逊一筹。故,天帝特封他为战寰魔君。 “战寰”,即战胜宇宙洪荒的意思。 魔界最北端的地界有个极北深渊。极北深渊里一直有个惊悚的传言--深渊里种满会吞噬任何生物的龙血果,魔气遍布。事实也确实如此,只不过深渊里的龙血果只要不去碰它就会没事。 极北深渊无边宽阔的地面上,一马平川。白云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地上浮动,天空是暗蓝的,仿佛被泼染了最浓稠的墨汁。 这是一个不是禁地的禁地。 天赤许久都未去了。 某一日想起来要去看看崖底深渊里的龙血果,结果一去就在那崖前的一块肥沃土地上看到了一片盛开的鲜艳的火红色的花丛,似血,红得欲滴,又仿佛是一把燃烧的旺盛的火,一直顺着平川的地平线烧到天际,连那暗蓝的天空也几乎被染成了一丝丝妖艳的绯红。好似残阳如血。 天赤一身洁白的衣衫,站在那一片红艳的景致中,越显得风华绝代,倾城媚人。但他面上,却是显现出了与景致格格不入的惊诧表情。 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他的地盘上种花来养,除非是向天借的胆子。 那花带着一股好闻的雅香,清清淡淡。 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倏地自他身后响起:“大哥哥,千万别碰坏了我的花哦!” 他回身,瞬间对上一双清如泓泉、亮如星夜的大眼。那双眸子干净得不含任何杂质,一如她身上的气味,干干净净,嗅不到一丝气味,不知到底是神是魔还是人。 少女朝他咧嘴微笑,蹦跳着越过他的身畔,去察看她的花。 “你是谁?”天赤问。 “我叫紫艾。” “那又是什么花?” “那是一品红啦。你看,它长得多红艳啊,那是人间皇帝的贡品,我偷来的,又没有地方种,于是寻到了这个极北深渊。嘿,我还偏不信邪,这个地方的魔气能够压死我的花儿。” 她一脸天真。 天赤突然感到好笑,唇边不免有了一丝笑意,“那这花儿要真的死了呢?” “那得找这儿的主人了!” 她理直气壮地双手叉腰,双眼明亮地望住他。 他不禁笑意渐深,又问:“主人?” “是啊,战寰魔君。嘿,大哥哥,想必你也是魔吧,怎么,你还不知道你们的王是谁?” “你倒是胆大。”天赤摇摇头,俯身去闻这些花儿,“好香的。” “那是自自然。对了,大哥哥,我能制香,以后待我从这极北深渊里种出来的一品红里提取香味制成香水,一定送你一些。我保证,这香绝不褪去。” 她兀自纯真的向他眨眨眼,狡黠道:“算是替我保密哦!” 听到这儿,天赤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对了,”紫艾又问,“大哥哥你叫什么?” “天赤。” “天赤啊……” 少女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脸色大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天赤……天赤不就是战寰魔君……” 说及此,她又猛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瞪得老大的眼睛。 天赤笑,“有胆种花,就没胆让主人知道了?真是个笨蛋。” 他和颜悦色,精致的眉目仿佛浸了水般温和淡雅,不消片刻,紫艾便消去了对他的恐惧和戒备。 “大哥哥,”她仍然这么叫他,“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在这里种植一品红了?” “你自己说的,把它种出来将制出来的香送我一些当做‘保密’了,不是吗?” 他揶揄她,她立刻鼓起双颊气呼呼地瞪住他。 他笑得欢快。 时光荏苒,好几年过去。 一品红在极北深渊里越长越盛,香气也越来越浓。 紫艾开始采取一品红的香,她催动法力将香收集在一个小瓷瓶之中。 她一边采集一边对在旁边观看的天赤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像一只魔。” “哦?” “我以前老听那些老头儿说你是如何如何地让人闻风丧胆,你是如何如何地冷漠无情。呵呵,我看那都是他们技不如人的说法,真够无聊的。” 天赤听了默不作声,笑得温和沉静。 紫艾转过身道:“天赤,你知道我是谁吧。” 她是神界的制香天女。 天赤不以为意,“这与你的身份有什么关系吗?我让你留在这里,仅仅是因为你的人而已。” 他的话让她有些吃惊,“天赤,你真的不像一个魔。” “谁规定魔一定是杀人如麻的?而有些所谓的仙神也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对哦,你说的很对。”紫艾又欢快的笑起来,眉目一线,不媚人,却自有一股清新的舒适感。 就是这抹明亮的笑容,照亮了他以后的黑暗生活。 紫艾在回神界前留下了一些一品红的香,在天赤熟睡时一点点抹在他精致透白的眉间。那独特的香带着她的灵力从他眉心渗透进去,随即一股淡淡的雅香从他体内散出。 “永不磨灭的香。”她在他眉间留下一吻。 回到神界,天帝在云端望着她浅笑。淡金的光芒在他身后披下一身华光,尊贵不可方物。 “紫艾,舍得回来了?” 他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紫艾歪了歪脑袋,他的笑意从来都是高深莫测的。 “陛下,紫艾按照你的吩咐,在极北深渊里种活了一品红呢。” 天帝点点头表示知道,“香呢?” “香?”紫艾闻言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陛下,我们当初打的赌约可是一品红能否在魔界种活,我从中提炼的香可不在赌注之内哦。陛下,你已经输了。” 说罢,她得意洋洋扬起唇角,朝他伸出手掌心,“陛下,我的蟠桃呢?” 他看着她小小的嫩白掌心,笑容愈加古怪。 “蟠桃啊……” 他伸出自己的手放进她掌心里,用力握了下去。 “陛下?”紫艾立刻惶恐的变了脸色,往后退开几步。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她手掌心,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紫艾,朕早已给了你另一样东西,比蟠桃还珍贵。” “是什么?不,怎么可能……难道陛下你已经救了雪兰?” 她呆愣了片刻,又高兴得蹦跳起来。 天帝看着她落满细碎阳光的温暖明亮的双眸,微微沉静了一会儿。 “紫艾,雪兰并未好起来。” “什么?” 那张欢喜无比的脸顿时黯淡下去。 天帝告诉她,雪兰一直在等她回来。 “蟠桃呢?没有蟠桃我拿什么去见她?”她闷闷的让悲伤爬满整张脸,“陛下,你说过的,只要我在魔界天赤的地盘上种活人间的一品红,你就给我蟠桃去救活雪兰。” “可是雪兰是一只妖。” “但是陛下你不能言而无信。” 她有些恼怒,唇角翘起。 “紫艾,没有人可以强迫朕,你懂吗?” 他语调平和,却透出一丝压迫性的危险感。 说到做到、强硬不变素来是他的处事风格,哪怕一个赌约,那也只是他取乐时信手戏谑的一个谎言。他的食言是理所当然的,尤其是对一个小小的天女,试问天地间谁敢指责他?他是统治万物的天帝,生死在他眼中不过尘埃般轻浮,沧海桑田也都沦为他手中一缕清风,微不足道。 他走之前的笑容那么嘲弄和轻蔑。 紫艾气得直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她下界去见雪兰。 雪兰是天山上修炼的一株金钱松,紫艾还不是天女的时候便依偎在她脚边与她共同修炼。 说来也神奇,她一块暗紫色顽石,本无生命气息,却比雪兰先一步修得了神识,并早早修炼化成了人形,被天界一位上神收在身畔做制香天女。 雪兰曾笑说紫艾:“也许你早就修炼了千年万年,这一世继续努力,所以才比我们大家都更早修成人形。” 后来,雪兰也修得了人体,是名极其修长美貌的女子,可惜仍是一只树妖。 但是她不气馁,再接再厉,继续修炼。众妖皆知,从妖到仙,必经历许多劫难,而最后一劫便是天劫。这一关,往往许多妖怪都苦不堪言,被打回原形倒是其次,最严重的莫过于死无葬身之地的灰飞烟灭之下场。 紫艾劝了雪兰很多次,让她不要尝试那么大的劫难。 但雪兰很执着,她说:“这怎么行呢?我要成仙成神,我不能让别人笑话你有一个妖精朋友。紫艾,我要和你并肩站在一起,不让任何仙神有欺负你的机会。” 然后她度了天劫,但是很遗憾,她不是大千妖怪中最幸运的那只,硕大的雷砸下来,打得她差点形神俱灭,现在也只能躺在山洞里奄奄一息。 一大神告诉陌玉,若想要救雪兰,必须以千年蟠桃服之。这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异常困难。千年蟠桃只有天帝天后以及等级较高的神人才能尝到,紫艾是天界众多天女中区区一炼香的,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去求得蟠桃,能见一回已是莫大眼福了。但是她又不能放着雪兰不管,于是一咬牙壮着胆子去求天帝,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求取一颗千年蟠桃。 天帝一副温温雅雅的样子,笑言若是想要求得蟠桃救人也不难,只不过得将人间的一种花在魔界的极北深渊里种活。 紫艾听闻此言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也不管那传说中的魔君会如何处置私闯魔界禁地的外人。 为了雪兰,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在所不惜。 事情却出乎意料的顺利,战寰魔君竟是个极其好相处的男人,但令她不可置信的是在最后的关头提出打赌的天帝竟食言了。 紫艾气得想哭,憋了一心的委屈,在去往天山的路上直抹眼泪。 雪兰还躺在干草铺就的地上,知道一切事情后只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紫艾,妖生妖命,怨不得谁。” “瞎说什么,我本也是妖,现在不也成神了……呸,什么神啊,连天帝都是见死不救的混蛋!” “紫艾,休得胡言,小心遭天谴……”雪兰急忙截断她的疯言疯语,说得急了,她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张脸苍白又扭曲。 紫艾吓了一跳,扑上去大哭起来,“雪兰,雪兰,你别吓我,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啊?我还不如遭天谴算了,反正天帝也不怜惜我们这些小神的……” 抽噎的话戛然而止,她猛地想起了天赤。她的脸上又泛起了希望的喜悦笑容。 “雪兰,我们有救了,我想起了一个人,他也许能够救你。雪兰,你等着,我去找他,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啊,雪兰!” 不待雪兰反应过来,她就急急忙忙跑出了山洞。 她去魔界,在极北深渊里的一大片一品红中间找到了天赤。 天赤闻到她的气息,微笑着回身看她,目光柔软。 “你来了,怎么样,天帝没有为难你把?” “天赤,你帮帮我!” 一见到他,她又立刻哭了起来,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在他的面前暴露无遗。天赤见她这幅模样不禁吃了一惊。 “怎么了?天帝罚你了?” 紫艾摇摇头,又点点头。 “傻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对不起,天赤,事实上是我自己不好。” 她哭着向他讲了关于她和天帝打赌的事情以及要救雪兰的事情,末了她拉住他的衣角不住乞求:“天赤,你帮帮我,向天帝要一颗蟠桃吧?眼下只有你才能救雪兰了。” 见他沉静着脸不说话,她以为他还在气她欺骗了他,于是哭得更凶了,眼泪直掉,滴落在他手背上。他顿时感觉手背一阵灼烧般的疼痛,心也跟着牵扯起来。 最终,他叹息一声道:“你啊……这事我早就知道,你用不着内疚什么。若要杀你的话我也不必留你到现在了,还让你肆无忌惮在这片土地上种上人间的一品红。紫艾,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他搂过颤颤发抖的她,将温暖疼惜的吻印在她清秀的眉间。 他动作温柔,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雅香,是她给他渗进他体内的一品红的香气,世间独一无二,也只有她才能闻得出来。 她抱紧他,眼泪落得急促又凶猛。 她对他说:“救好雪兰后,我就跟你住在一起好不好?我们一起种我们的一品红。” “紫艾,我娶你,做我天赤永生永世唯一的妻子。” 那天的一品红,在缓缓流动的魔气之下,绽的娇艳糜烂,透出一股婚宴的红色来。 然而,紫艾并不知道,他们极北深渊这一别竟成永别。 紫艾在天山等他,一直等,等到雪兰支撑不住,被黑白无常索走了魂魄也不见天赤的身影。 她在山洞里抱着雪兰逐渐冰凉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 “天赤,你在哪里?天赤,你为什么不来?天赤,雪兰死了,你到底在干什么?天赤……我好害怕……” 她一直等雪兰的尸身化作了一株枯萎的金钱松在空气中消散后才返回了神界。 雪兰在临终前跟她讲:“紫艾,生死有命,我作为一只妖本就不该奢求那么多,我只怕你伤心,只怕你被天帝、天赤他们伤害利用,下辈子,换我来照顾你,好不好?紫艾,我雪兰这一生有你,足矣。” 紫艾是红肿着双眼回神界的。但是一回去,就有无数的天兵天将将她团团包围,冰凉的兵器架上她的脖子,她被押去宝殿见天帝。 尊贵的天帝坐在龙椅上,以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下首的紫艾,也只有紫艾能看懂他眼神下真正的神色,那是一股嘲弄之色。 他缓缓开口:“紫艾,你可知罪?”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天帝的一场阴谋。 她在天山苦苦痴等天赤的时候,天赤早就被子虚乌有地安了一个偷窃蟠桃的罪名而受到众神围攻。 自然,区区几名天神是镇不住把天帝都比下去的战寰魔君的。但是天帝使了一个计,就将天赤关进了女娲神塔之中。 天帝的计很简单,不过说了句“紫艾被关在里面”,那个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战寰魔君便不假思索地主动进了那座对他来说是克星和灾难的女娲神塔。 这事说起来荒诞无比,这个世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傻的人,一句戏言便可将他掌控于掌心。但这个世上的本就是让人如此犯傻,甚至冲动的奉上自己的性命。 那是一场阴谋的战争,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几乎称霸天下的战寰魔君囚禁于女娲神塔之中。 神界因此将这场战争称为史上最易战争,只因那一往情深、不知所以的爱。 紫艾在大殿上哭到几乎死去。 天帝以一个与妖魔勾结、居心不轨的罪名判她火刑。 临刑前,绝望的她反倒平静下来,问天帝一个她最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要致天赤于死地?他并没有得罪你。” 天帝回答:“因为朕不允许这世上有谁的力量能强过朕,天赤是朕的心头一个最大的钉子,它压得朕不舒服,所以朕必须要拔掉它,更何况朕与他的那场天地大战,他让朕失去了天帝的尊严。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出发,他必须得呆在女娲神塔里。至于你,朕只能说朕是放对了长线。” 他说的理所当然,他理智的近乎残酷。牺牲一个天女囚禁一个魔王,这怎么说都划算得紧。 紫艾,从头到尾便是一个试验品和一个牺牲品。 她终于能明白天帝的笑容为什么都是那么古怪,原来,这些笑容叫做算计。 受火刑的时候,在感受体内受到无涯言语的疼痛的时候,她听到来自女娲神塔的一声大喊:“紫艾--” 紫艾-- 这个声音一直回响在她的心底。这一刻,她无比安静和平和。 --天赤,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你对我太好了,所以我被天帝利用也毫无察觉。 --但愿下辈子,我来补偿你。 --天赤,你来不及听到那一句。 --我爱你。 --真的是好可惜。 她形神俱灭消散在大火中的时候,天赤在塔内厉声大喊:“天帝,你骗我欺我害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要为紫艾报仇,你等着,我天赤终有一天定当倾尽三界六道寻你报仇。我要让整个世界都沦为紫艾的陪葬品--” 声音凄厉,缭绕天界七天七夜,久久不散。 后来,天帝命人大肆进攻魔界。 一番捣鼓之下,魔界成了名副其实的魔界-- 萦绕的黑色魔气遮蔽了那一片湛蓝的天空,戾气深重,尤其是极北深渊里,一把天火将那一片漫漫一品红烧成了灰烬。 漫天漫地的黑云在一望无际的平地上浮动。天空深晦无比,仿佛人世间的夜,但比夜空深沉阴晦。 但是人界还有星月闪光,这里,只是暗无天日,透不过一丝光线。 血龙果在崖下的魔雾中叫嚣着,闪着猩红的光点,发出蛇吐信子般的“嘶嘶”声。 魔间地狱。 ------题外话------ 这一章是关于天赤和陌玉的前世,在神机镜里没有出现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世,关于天赤为什么要一直攻打神界,都是这一世的孽缘。陌玉就是紫艾,寻钏就是雪兰,都是被天帝算计的一群可怜的娃啊~天帝才是最后的大boss啊,233333,猜到没有呢?之前的章节中有出现陌玉做梦做到天帝,其实那个是伏笔啊,不知道哪位亲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好啦,接近尾声啦,明天最后一章就是大结局篇啦,乃们想要he还是be?但是还是会有番外的呢,关于尺素和花蝶的番外,可能还会有寻钏的哟,亲们期待吧~好啦,晚安啦~爱一直追着文文看的你们哦~ 第四十七章 大结局 站在天界云端,陌玉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周遭一切让她感觉陌生又熟悉。[] 天帝早在散发万丈光芒的五彩祥云之上等着她,他的姿态依旧华贵,一如一千多年前他食言时的模样。他笑看她,眼底冷漠和嘲弄。 而她,如今早已看懂了他圣洁光彩下的残酷无情。 也难怪乎她先前会做关于天帝残忍的梦境,一切自有注定。 “紫艾……”他仍旧这么称呼她,“别来无恙。” 一句问候,听在她心里却无比讽刺。 “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主宰天地万物的堂堂天帝居然也会这么小鸡肚肠,甚至比那些所谓的妖魔更加下贱卑鄙!” 时隔一世,她仍然气得牙痒痒。 天帝却不以为然地一笑置之,但也高深莫测。“紫艾,朕是小瞧了你们两个,那些仇恨和纠葛,甚至有你的亲人牺牲在里面,到最后也没能阻止你们在一起。” “果然,我姐姐也是被你所欺骗的!” “不,你该怪天赤。朕只是想除掉他为三界六道除一大害,是他牵扯了你们。” “好一个冠冕堂皇、自欺欺人的理由!天帝,我真看不起你!” 天帝听着她半带讥诮又孩子气的话,也不气恼,只是好笑的摇了摇头,眼里流淌而过一道碎光,然后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紫艾,你还是太天真了。” 他奇怪的笑容中带一点怜悯之色。 陌玉一时未能领悟。 “你也不了解朕的性子。”他又说,“紫艾,朕想做的事情即便不择手段,即便不那么光明磊落,朕也会去完成它。朕从不半途而废,做人得有始有终,尤其是像朕这样的操纵万物生杀大权的神。” 他话里有话,陌玉突然心头不详。 果然,他继续道:“紫艾,你未免太相信天赤了。千年前,他许诺为雪兰求取蟠桃,但造成了一场悲剧。千年后,他又承诺会来天界找你,只怕又是空谈。” 陌玉难以置信的往后倒退了一步,思绪开始渐渐混乱。[]越来越多的不安感充斥满了心底,“你胡说!” 她下意识地反驳,事实上,她已经理解他所说的所有话的意思了--诛杀天赤,斩草除根。但是她不相信。 “他那么厉害,他连你都打得过,无涯他们又怎么奈何得了他呢?” 天帝闲闲甩袖,激起浮云涌动,“怎么奈何不了?紫艾,朕就说你天真。每个人都有一个致命死穴。而他的弱点是什么,只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紫艾,天赤夺天下为你,弃天下亦为你。” “可是你仍然不肯放过他!”陌玉猛地尖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天地扑了过去。她真的很想杀了他! 这个害她前世今生都失掉真爱的男人,她真是受够了! 但是对于天帝来讲,她的举动无异于以卵击石,简直幼稚的可笑。他轻飘飘躲开了她的攻击。 他说:“紫艾,你知不知道人间有一句话叫做‘一山不容二虎’?” 陌玉在他的这句话里泪如雨下。 …… …… “无涯、非愁、白羽曾经在寻钏的帮助下在天界瑶池续命,朕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他们,即便如今你们拿三样邪物解救了他们,但是朕还是能在这关键的时刻控制住他们,再加上三把仙剑的力量释放到极致,天赤根本无法逃出生天。更何况,他早已有意一死。” 天帝的话一遍遍萦绕在陌玉心底,她像发疯了一样驾云回到仙界,但那座树林子里除了一片打斗过的痕迹之外,不见一个人影。 “天赤,你在哪里啊?你骗我,你又骗我,天赤,你这个大骗子!” 凄厉的喊声响彻整个林子,徒留回声缭绕。 “他走了。”一道红光突然划过她的眼,竟是红衣。 他红袍拽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里有悲悯。 “他说他要去魔界一个最美丽的地方,你大概懂得。你先别哭,这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言,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那三个沂山弟子所杀,是他自己拿起狂简与的法器贯穿了自己的身体,我们拦都拦不住……” 他的声音融化在闷热的风里,陌玉掉头就想往魔界的方向而去。 “慢着!”红衣叫住她,“你不想知道这次大战怎么样了?” 陌玉回身,“怎么样了?” “妖魔全都撤退了,没有伤害沂山半分。”红衣眼里冷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一切都是天赤安排好的,他本来就不打算大动干戈,冥界更是没有参与进来,因为天赤早就告诉黑鸦,让他带领冥界退出此次大战。天赤用心良苦,早就打算放弃了,只有天帝还像条死狗一样苦苦操纵一切。” 陌玉愣住,半晌无言,眼底湿润。 她一直都知道的,天赤不是一个杀戮之人。他的孤寂和苦闷,她也应该早点了解的。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都是为了你。”红衣又道,“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他就不会放弃,更不会再次屈服于天帝。” 一如天帝对陌玉所说的那样“夺天下为你,弃天下亦为你”。 陌玉捂住嘴巴,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红衣说,天赤自尽后白瑟和四大长老出现,也散去了所有的白衣弟子,他们哀叹一声,停留一会儿,又处理了现场之后就上了山回去了。 红衣一直等在原地,因为天赤说陌玉一定会出现。 “冤冤相报何时了。”红衣最后说了一句,就离开了,他继续周游隐世去,自这一战后天下大概会太平多年了,至于天赤……他摇摇头,不做任何解释。 而陌玉在哭了一会儿后,直接去了魔界。 金龙在天空中蜿蜒游出一道淡金的痕迹。 她去极北深渊,一进去,她便吃惊的呆愣在原地。 极北深渊自打天赤被关进女娲神塔后便一直深晦得犹如地狱。可是现在,那浮动的黑云不见了,平地上种着一片望不见边际的一品红,漫山漫野,仿似从地底伸出的火云,带着蓬勃的朝气和张扬的娇媚。空气里隐隐流淌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一千多年前,可是回头,极北深渊外的世界仍然是黑雾缭绕、朦胧不清。她无比清楚的认识到,她是陌玉,是紫艾的转世,而天赤已经自杀身亡了,甚至他不再有任何的转世。从此天上地下,沧海桑田,再也找不到关于他的身影了。 望着这片一品红的花海,她的脑海里又涌现出许多破碎的片段,那些片段又串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在她脑子里如走马灯一般流转而过。 前世,极北深渊里的红色花潮,魔界淡蓝的天空,男子不染尘埃的白衣和温润的眉眼,以及他的一言一行…… 今生,无极回渊里的误打误撞,男人冷厉的神色,他杀人不眨眼的残忍却亲手为她挡下狂简与致命的一击,还有那个混乱的让人透不过一丝气来的夜晚…… 她慢慢蹲下身去,抱住自己,终于忍不住再次放声大哭。 她哭了很久很久,也许一个时辰过去了,也许一天过去了,也许又有好些天了。她哭得筋疲力尽,才缓缓站起身来。 一抬头,她便撞进了一双温润的眼睛里,那双眼睛美丽的仿佛深渊里颤颤抖动的一支红花,深沉不见底,却又可以感觉到他的善意和温和。 他正微笑着看着他,穿一袭干净的白衣,白衣一角飘在一品红的花叶上。 天赤! 陌玉的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你哭了很久。”他的声音轻柔,眼里带笑,“我睡着了,也睡了很久,被你的哭声吵醒。” 声音顿了顿,他转头看着那片火红色的花海,问:“这些都是你种的吗?真漂亮!” 话音未落,陌玉便猛地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她又开始哭起来,但是嘴边带着最灿烂的笑容。 “天赤,你这个混蛋,你又骗我!” “你是……” “我是陌玉,也是紫艾。”正是寻钏将血如意中含有女娲的血滴入了她体内,她才能记起这一切,要是她不记起这一切,恐怕天赤那个笨蛋又要瞒着她了。 “我是……” “你是天赤!” “啊……” “我们一起种我们的一品红,好不好?” 她抱住他抱得紧紧地,生怕他一会儿就不见了。 他顿了一会儿,也缓缓将双手围上她的腰身。 “傻瓜。”他低喃一声,眉目温柔地笑了起来。 空中缓缓流过一丝淡淡的雅香。 陌玉忽的流了泪,眼泪掉下来,落在他的肩头,却穿透而过,狠狠砸在地上。 她的双手一点点慢慢收拢,但是最后却发现她拥抱的只是一团虚无空气。 她茫然的睁大了眼睛,泪意朦胧。 眼前什么东西都没有。 “天赤--”她大喊,眼里的绝望好像潮水一样将她整个灵魂都淹没了,她跪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你到底在哪里?你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在三界六道找到你与你一起白发苍苍笑看人世?啊--” 无人回答她,就连周身那片漂亮的一品红花海都在那一刻缓缓消失了。 天地间一片寂静,黑云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慢慢飘过,整个空间暗晦深沉。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一品红花海,也没有天赤的出现,一切只是她的幻想罢了。 她终于失去了他。 她闭上眼睛,唇边缓缓溢出一丝笑意,苦涩而苍凉。“在我还是紫艾的时候我来不及对你说一句爱,如今我身为龙女,我也依然没有机会对你开口说出那一个字。天赤,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爱很爱很爱你……” 也许,他真的永远都听不到了。又或许,他们靠上苍怜悯,还有下一世缘分,谁知道呢? ------题外话------ 呼呼呼,终于完结啦,大结局啦,额,最后居然是个悲剧啊~对于这次的完结俺有很多的感言,具体俺会写个完结感言出来的,大家有啥不满可以在下面评论的,俺都会回复的哟~至于番外,俺是会写的,但是会不定期哦~具体见俺等下上传的完结感言~另外谢谢妞们陪俺一路完结~熊抱一个哈~ 番外 尺素:原来我爱过一个人 她是数万年前女娲身边的一盏补天神灯,因为常年伴在女娲娘娘身边,她逐渐修得了神识。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化身成为人形,只是能够和女娲娘娘说话,那时,她们身边还有一块小石头,那时块调皮的石头,是女娲娘娘补天时漏下的,具有灵性,因此也在日积月累的灵气下修得神识了,并天天废话连篇。 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曾被祝融撞破一角的天际慢慢在女娲娘娘的补铸下修复了,天色一点点回复湛蓝,整个世间都变得有了气味。 女娲娘娘在补完天后也走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刻,她在寂灭前将自己仅剩的灵力渡给了她,并给了她自己的音容相貌,让她得以幻化成人形。 女娲娘娘寂灭了,她在原地呆坐了三天,泪流满面,而此时,小石头又因为生性贪玩跑了出去,许久没见到她回来。 而女娲娘娘在临终前曾对她说:“小灯儿,我弥留之际,也给不了你什么,我身边唯有这块小玉儿了。如果你们愿意,那么从此相亲相爱,永不离弃吧。这个大千世界,三界众地,任你们遨游畅想。只不过,小灯儿,小玉儿生性贪玩,你得看住她别闯祸。” 她遵守女娲娘娘的诺言,出去找寻小石头,但是很不巧,等她找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噩耗--小石头和一只修行的小魔为了躲避大量涌出的妖魔而坠入了万丈深渊之中。 她很伤心,在崖边哭泣,但是女娲娘娘的话一直响在她耳边,她发誓一定要找到小玉儿好好保护她。于是她擦干眼泪重新站起来,心里发誓,就算遁入轮回之道,也要把小玉儿找出来。 于是,她开始了一世又一世的轮回。 她的寿命可以说是很长很长了,从女娲补天的时候一直到天下化成各界划分,万世的人生经历而来,本也不该有什么眷恋,心里更是本该无情,但是在某一世中,她偶然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几乎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不记得那个时候是什么皇帝当权了。 人间热闹纷繁,叫卖声在她耳边充斥着,她茫然走着,所有人都不是她要找的。 路过一个小摊子,有个书生正在贩卖字画,那一幅幅的山水画,再加上或粗犷或秀气的书卷,书香味十足。 这个小摊子自然是引不起她的注意的,但是偶然一瞥,她看到其中一幅画上描绘了一块粗粝顽石,顽石旁边放置一盏白色佛灯,不知是何用意。 她不自觉停下步子,朝那幅画看去,眼底迷离一片。 摊子的主人是个穿青衫的书生,长得白净秀气,温文儒雅,见她停步,便朝她微微一笑,问:“姑娘可看中了什么?” 她只是愣愣看向那幅画,问:“这是什么?”她长指一指。 书生看去,笑了一下,“灯石画。” “寓意。” “要说寓意,小生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偶然有一天灵感顿发,挥墨间便做下了这幅画。小生自己觉得好罢了,不知姑娘也心仪这幅画。” 她不语,从上面取下这幅画来,在指间细细摸索着,眼底感伤,暗叹:“小玉儿,你到底在哪里啊……” “小生见姑娘着实喜欢这幅画,这样吧,就送给姑娘了。”书生温雅一笑,他本不是势利之人,眼见眼前这位姑娘喜欢这幅画,他只当找到了一个有缘人。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她却不要。 她将画扔到了他面前,转身走了。 她的背影冷漠孤寂,一直映在书生眼里。 他们都不曾想到没多久他们又见面了。 是在一处崖边,她白衣飘飘,迎着风走上万丈高崖之上,站立,遥望底下的世界。 他被一群人架着来到崖边,风很大,吹得他的青衫不住抖动。 那是一群恶霸,逼着他从崖上跳下去,其中的为首者大笑着:“看你自恃清高,没有钱你什么也干不成,想要救你老母,可以啊,你从这里跳下去,老子就拿钱给你老娘治病!敢不敢!” 嘲弄又霸道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奚落和轻蔑。 她回过头去,看着他们。 她隐了身,他们并不能看见她。 他却在空气中嗅到一丝淡淡的雅香,像是女子的体香,那一日他曾在她身上闻到。 他直直看向她站立的方向,突然笑一笑,点一下头:“好,我跳。” 他转过身,看着底下万丈的深渊,突然毫不犹疑,纵身就跃了下去。 风声扬起他的青衫,猎猎作响。 崖上几个男人脸色一慌,急急问:“他真的跳下去了?” “这个疯子!”有人大骂,“还真信了,谁会给他钱救他老母啊,我们走!” 几个人大笑着离开了。 草芥人命,就是如此,不拿穷人的命当一回事。 她一直静静站立在一旁,眼见那个书生跳了下去,她心里突然有点难过,她想起那副灯石画,想起失去踪迹的小玉儿,于是她一纵身,也跳下了悬崖。 风呼啸着从她身体内穿过。 她急速下降,在已经昏死过去的书生身上一捞,拉起他就回了悬崖顶端。 她救了他,面无表情,看着他醒来。 “姑娘……”他吃了一惊,随即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这是在哪里?” “客栈。” “是你救了我?” 她点点头,看向外边。 书生连忙起身向她道谢,并道:“有劳姑娘救命,此份恩情小生定当回报。小生名叫词词,不知姑娘姓名?” 她转脸看着他,她的神色很是冷淡,她说:“没有名字。” 她自从有记忆起就听得女娲娘娘称呼她为“小灯儿”,然而她懂,“小灯儿”是因为她本身是一盏灯罢了。 词词愣了一下,随即道:“你一身白,恍若仙子般冰清玉洁,但是又救我性命,不如,不如就叫做尺素,如何?” 尺素。驿寄梅花,鱼传尺素。 她静静看着他,半晌点点头。其实对她而言叫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找到了小玉儿。 但是,尺素尺素,自此她便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词词后来就走了,回了自己的家,但是他的老母并没有因此而被治好。 他母亲病入膏肓,他找那几个恶霸,被恶霸揍打了一顿,惨魄而归。 尺素不知为何一直跟在他身后,眼见他被打,她没有出手相助,只是在他走后,出了手,杀了那几个恶霸。 尺素也不知道,这桩命案在那一刻几乎摧毁了词词的一切。 她本是一件法器,本不该牵扯到人世间的事情来。 当天,官府就找到词词,将他带走关押了。 无数的流言都在一瞬间传出--落魄书生词词为不满恶霸不治他老母,于是恶从心生,一举杀了那几个人。有证人称曾经在巷子里看见词词被那几个人揍,而没过半柱香的功夫那几个人就死了。 街坊间都说是词词请了巫师咒死了那几个恶霸。 总而言之,不管是哪一种说法,词词都被认定是杀人凶手,无法开罪。 尺素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词词的事情,明明人是她杀的,明明词词是个好心肠的弱书生,明明他想要救治老母没有错--一切的一切就错在人性丑陋上,也错在她不该插手闲事。但是尺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崖顶救他,为什么要在看见他被人欺负后出手杀了那些人。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觉得一阵烦闷,继而一种苦涩从心脏上蔓延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后来她一直做梦梦见词词将那副灯石画送到她手里,对她说:“以后你就叫做尺素了。” 对了,一切缘起便是那副灯石画。 她去他家里,发现那幅画被他挂书桌前面的墙上。 他的老母亲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 最后的最后,他并没有从牢里被放出来,他的老母也在没几天后病逝了。 一切都好像被蒙上了一层尘埃,什么都是恍惚和迷离的。 她好像做了一件错事,导致了一个悲剧的发生。 她无法说服自己再去救助词词。 那日,秋后,午时,她站在人潮汹涌的市场街头,亲眼看着穿了一身囚衣的词词被狱兵押出来,押在断头台上。 刽子手举起了手里的大刀。 他突然抬头,朝她站立的地方望过来,微微一笑,而后闭上了眼睛。 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一个被冤枉的生命在那一刻结束了。 尺素一直睁着眼睛,冷漠空洞地看着那一地的鲜血,耳边听不到尖叫恐慌的声音。 她一直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身边的人流围拢,而后四散开去。 日头西斜,苍薄的落日笼罩住整个大地,世界一片血红,残阳如血。 她一个人站在无人的街头,看着地面上那一滩干涸的血迹。词词的尸身已经被人移走,所有人都退去了。 她慢慢走上前去,空洞的眼里突然漫起一点水迹。 她蹲下身来,手指颤抖着摸上地面那些干涸的血迹,心里突然一阵抽痛,她无可压抑地哭起来。 生平第一次,在有了人的迹象后,哭泣。 心底难受的像是心脏都被撕裂了一样,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心里空掉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了,原来它叫做感情。 后来,她没有再在人间多呆,因为她被带走了,被天界来的天神带走了,因为她违反了规矩,私自救人杀人,扰乱了秩序。 天帝罚她在仙界沂山无极回渊里思过。而这一沉睡,便是整整千年。 千年后,她被一个叫做陌玉的沂山弟子的血唤醒,从无极回渊里出来,见到了那个将她唤醒的人。 那个人,就是她找寻了万年的小石头。 她看着眼前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好像在那一刻忘记了曾经生命里出现过一个叫做词词的男人,也好像忘记了自己曾经爱过他。 直到后来有一天,她重伤,命不久矣,在魔界遇见了东海七公主寻钏。 她才突然记起来,好像在有生之年爱过一个男人。 她笑了一下,在见到了陌玉之后终于安详睡去了。 一切也该结束了。 ------题外话------ 好啦,番外送上了,俺也要好好休息一下啦~各位八月再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