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定今生》 第一章 刀把五的传真 木森看看手腕上的表,伸了个懒腰,顺手拿起桌上的烟点了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起身去厨房泡面。电脑右下方的时间显示出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由于习惯使然,木森还是信任着父亲送给他的那块老式的瑞士手表。 木森吃完面,又点了根香烟,他考虑着是去睡觉还是继续下棋。揉了揉太阳穴,木森决定抽完烟就上chuang,明天他还要去参加同学会。上个星期接到商校同学李理的电话,说是三月五号也就是明天在市中心的盘古大酒店举行江城商业干校九○届的同学聚会。木森本来并不想去,但架不住李理的死磨硬泡,还是应了下来。其实在本市的商校同学并不多,刚毕业时相互间还走动走动,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在一起聚会的日子越来越少,结婚的结婚,嫁人的嫁人,每个人都按步就班的生活着或者说是挣扎着,惟独还剩下木森没有结婚。就这样冷眼看着。 木森十七岁就去了在江城的商校,当时考市里的重点高中差了十几分,父亲托了关系才把他送进商校,用父亲的话来说好歹是个中专,出来后工作到是不用发愁的。木森并不以为然,他觉的去哪里都无所谓,工作也罢,前途也罢,都是虚渺的,对木森来说不能和自己最喜欢的围棋在一起却是最现实的恐怖。父亲是个工人,对人对事都是直肠子,说过的话决定的事从来都是容不得别人的反对。打小父亲就反对木森下围棋,父亲说那纯粹是浪费时间,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只有学好书本上的东西那才是正途,木森不只一次的提出异议,但每次换来的却都是父亲的暴力。 当木森第一天踏进商校大门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父亲这次的决定对自己来说可能是一个机会。木森在了解了学校食堂的伙食价格之后,毅然的从父亲给自己伙食费里挤出了一半买了生平第一副属于自己的围棋。此后在学校的三年时间里,木森积累了数百本的围棋书籍,磨破了数十张蓝塑纸的棋盘,木森也从一个懵懂的少年渐渐的成长起来,唯一没变是那副玻璃子的围棋,一用经年,依然圆润,依然夺目。所谓的乱花渐欲迷人眼,九十年代初期的人事更迭迅速,即将毕业的时候,学校通知大家原本的中专毕业证书换成了技工毕业证书,换句话说就是木森和他的同学们从国家干部直接变成了普通的工人。同样的是吃皇粮,金饭碗却变成了铁饭碗。三年的苦读换算成三年的工龄,这是学校给大家最后的交代。就在同学和各自的家长蜂拥至学校讨个说法的时候,木森卷起自己的铺盖,带着三年来积攒的两大箱围棋书默默的一个人离开了学校。 木森去大地围棋学校求职的时候没带任何的证件,只用塑料袋装着那副玻璃子的围棋。一小时二十分钟,木森至今还清楚的记的在自己杀了大地围棋学校校长胡子兰大龙的一瞬间看了一眼计时钟,那也是木森第一次正规的对局,他甚至花了数十分钟去研究记时钟的正确用法。令木森遗憾的是那次并没有用自己带去的围棋,但温滑如玉般的云子敲击在楸木棋盘上的声音还是让木森回味至今。 木森当天就在棋校里住了下来,一个月后他带着棋校的聘书和第一个月的工资回到了家。当他把聘书和八百块钱放在父亲的酒杯前的时候,老木长叹一声说:“儿啊,是我误了你啊!”木森摇了摇头,把老木面前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说:“爸,这是我敬您的。”然后回到房间蒙着被子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那一年木森二十岁,那一年父亲的工资是一百七十五元整。 * * * 木森简单的洗了脸脚,躺在床上刚想把手机关掉,手机铃突的响了起来,突兀的铃声在空荡的房间显的格外刺耳,吓的木森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木森骂了一句粗话后按了通话键。 “谁啊?” “还没睡呢?三儿,我大理啊。” “靠,这么晚你还在夜游呢?”木森听出李理的声音,忍不住戏谑了两句。 “别乱岔了,三儿,我有急事找你,能出来一下吗?”李理的声音显的急促而又紧张。 “你能有什么事啊?李大老板。”木森仍然开着玩笑。 “快点,我在东门街秀水茶楼等你,快啊,三。”李理说完便挂了电话。 木森叹了口气,无奈的穿好衣服,出了门。他无法拒绝李理的要求,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城市里如果他木森出了什么事的话,第一个赶到的一定会是李理。如果说这个城市是一个舞台的话,那么李理就是这个舞台上不可或缺的主角,而现在他有了需要木森去解决的麻烦,那么这件事情一定是用钱或者其他常规方式无法解决的。想到这里木森不由吸了口凉气。 “你有几天没刮胡子了?三儿。”李理斜靠在椅子上,仍用在学校时的呢称和木森打着招呼。 木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苦笑着坐了下来。从李理的神情上看似乎很累,幽淡的灯光射在李理清瘦的脸庞上,木森分明看到一丝不安和无奈。李理起身给木森倒了杯酒说先干了暖和一下。 三月里的夜似乎还没有从过去的冬天里挣扎出来。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转了出来,在桌椅间似有似无的飘荡,偶尔掀起一角桌布,荡出一丝寒意。 “今天下午我收到一份传真,你看看。”李理从包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木森。 木森放下手中的酒杯,接过传真,仔细的看着。 传真件上是很好看的硬笔小楷,字距与行距仿佛是用尺子量了来写的,木森禁不住在心里暗自赞叹了一声。 仁兄李理台鉴: 李兄大名,如雷灌耳,至今未曾谋面 ,弟实引以为撼。久闻吾兄急公好义,乐与人助,弟深仰之。今弟有一不情之请,倘得兄诺,解弟于倒悬,弟当铭感五内,涕零拜之。 弟自小痴迷于棋,虽非国手,但自诩技艺决不在职五之下。弟尝鏖战网络围棋,初始数年,未逢对手,完胜国手之谱亦不在少数。弟也曾效仿先贤,未露首尾,一时之间,竟成传奇。 呜呼!然得意春风之际,溃与兄友一劫倾城君。 数月之前,弟禁不住众棋友鼓噪,邀战一劫倾城君,做三番棋战。 弟尝闻此君棋风飘逸,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自始入网络大小三百余战竟无一败绩,弟多有不服。窃以为此君必绝顶国手,闲暇之余以屠戮无知为乐,坊间传闻莫不以为是。 弟邀战之时,亦有私心,倘若此战侥幸,弟当从此挂盘,淡出网络。留天大传奇遗世,岂不壮哉!岂不美哉! 然弟虽有勃勃雄心,却无奈艺不如人。三番战罢,竟无一胜盘,尤为可恨者三番棋战竟无不为劫输。弟曾有一网名为刀把五,尝以此名游戏网络。每逢低手,弟必以刀把五之形胜之,以博众人笑赞。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与人,兄友竟以此道还施弟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古人诚不我欺! 弟非眦睚小人,然此辱太甚,铭心刻骨,使弟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弟曾做毒誓,不雪此辱,誓不为人! 然兄友与弟一战之后遁入茫茫,半载以来,弟悉心搜寻,未再谋面。历时愈久,弟雪辱之心愈甚,每每思之,如毒蚁噬心。 弟将入绝望之时,欣闻兄与一劫倾城君乃是故友,喜望之下,特至函与兄,望兄能玉成小弟,与兄友再做三番之约。 弟与兄虽未曾谋面,但兄雄才伟略 ,成常人不能成之大业,弟叹服有加。兄之产业之中当以国华网为最,弟尝趋之浏览,感叹异常。又闻国华数月内将做上市之举,弟未知消息之真假,如是,弟在此谨以为贺。 明夜零时,弟在故地恭候兄友大驾,切切。 知名不具 第二章 你不帮我谁帮我 木森看完传真之后,沉思了片刻说:“这段公案我倒是知道一点,当时在网上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版本,最盛行的一种说法是一劫倾城和刀把五都是当今顶尖的国手,至于是谁,则是见仁见智,大相径庭。” “从传真上看你应该是认识一劫倾城的了?”木森问道。 李理摇了摇头,从口袋掏出盒烟,摸索了半天复又叹了口气问木森:“三儿有烟吗?” 木森从烟盒抽出一只烟扔了过去。 李理把烟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并没有点上。 “前年我开始赞助名人争霸赛你还记的吧?”李理说。 木森微微点了点头,“当然记的,前年是第一届,我去观摩过。” 李理嗯了一声说:“作为赞助商我特别向棋院申请了三张外卡,一张是给你的,另外两张是给一劫倾城和这个刀把五的,我不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我想以你的水平打入本赛应该不成问题的。” 木森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问了你两年你都不肯说。”李理无奈的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话题。 “我让人在网上给一劫倾城和刀把五发了帖子,希望他们能来参赛,我考虑到他们未必愿意在现实中对局,特意说明他们可以在网上参赛,当然这只是预赛,如果进入本赛或者前八,我可以向棋院申请特别对局,他们可以继续在网上参加比赛,不过必须由我在一旁监督,他们可以指定任何一个地方和我单独见面,我也保证决不会将他们的真实身份泄露给媒体。你知道那次比赛很成功,而让我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这三张外卡全都作废了。” “换句话说,除了我拒绝了你之外,你的游说并没有成功?”木森问道。 “一劫倾城没有任何的反应,而且那段时间也没有人在网上见到他,”李理继续说着。“倒是这个刀把五给我留了帖子,他提出了两个要求,一个是他不想在有任何人的监督下参赛,二就是他的成绩必须计入名次。第一个要求对我来说倒不会太难,因为围棋这个项目不象其他的比赛你可以作弊,在有时间要求的比赛里三个臭皮匠永远也抵不上一个诸葛亮的。况且在棋院的人看来,什么狗屁的外卡,只不过是我们这些商人弄的噱头罢了,人家根本没在乎。关键的是第二个要求,我根本没办法答应他,你知道国内的名人争霸赛其实就是世界名人战的选拔赛,刀把五要求计入名次,岂不是痴人说梦吗?倘若刀把五真的打入了前三,棋院的人还不把我给吃喽。” “吃了你是便宜了你,”木森笑了笑说,“刀把五就是进了前三也去不成,倘若真的去了,别人会说咱泱泱中华没了人,棋院领导的脸须不好看的。就是小日本和高丽人也不会答应的,赢了咱们的刀把五脸上没什么光彩,输了的话,嘿嘿-----”木森冷笑了两声没再说下去。 “所以我没有再理会这个刀把五了,加上你不肯参赛,一劫倾城又没有消息,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李理说完把快被捏扁了的香烟点上,狠狠的抽着。 “这样说来,这次你和这个刀把五是第二次打交道了?”木森问。 “应该算是吧。” “照你所说,刀把五应该和我一样是业余棋手了,而这个一劫倾城到象是一个职业的。”木森若有所思。 “为什么?”李理问道。 “我之所以说刀把五是业余的是因为他向你提出的要求,假如他是一个职业棋手,直接就可以参赛,根本就不需要和你费这么多的口舌。而一劫倾城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这可以理解为他根本就不需要你这样游戏,而且极有可能在你满世界寻找他的时候,他就在你的身边。” “你是说他参加了那次比赛?”李理急忙问道。 “嗯,有可能吧,这样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偏偏会在那段时间里消失。不过,大理,我看不出你说的这些和刀把五的传真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啊?” “听我慢慢说吧,”李理继续说道,“自从那次比赛后,在网上就流传着一种说法,说一劫倾城和刀把五和我本来就是朋友,之所以他们没参赛,是因为俩人原本都是职业棋手,在现实和虚幻之间他们根本就分身乏术,而那三张外卡是我为了攫取最大的商业利益抛出的一张宣传牌,简而言之就是我李理在作秀,在炒做。” “很中肯嘛,”木森笑了笑说。 李理没有理会木森的说笑,扔掉手中的烟蒂继续说道:“我当然不肯承认这样的推论,说我在炒做,说我在吸引眼球,这我承认,只要是一个真正的商人 都会这样做,我的目标是最大的商业利益,这些也只是一些常规的运做手段,就象你们下棋一样,角部的定式谁都背了几大本,否则的话根本就上不了棋盘。” “你扯远了,”木森冷冷的打断了李理的话。木森向来反对把围棋和商业联系在一起,他甚至认为自己把围棋作为一种职业对围棋都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和亵du,对木森来说,围棋是一种艺术,是他穷其一生去顶礼膜拜的图腾。其实李理也算的上是一个不错业余棋手,他甚至拥有一本正式的由棋院 颁发的业余五段的证书。但是自从出了学校之后就再没有和木森下过一盘棋,他甚至不敢和木森去谈论围棋。因为每次和木森在一起说到围棋他都会被木森眼中的不屑和讥讽深深的刺痛。但是李理从来没有因此怨恨过木森,因为他理解木森对围棋的那种疯狂,那种执着。他常常在公司里训斥自己的下属时说起木森,说木森的疯狂和执着。在潜意识里,李理觉得自己和木森是同一种人,尽管职业和地位不同,但却拥有着同样的执着和疯狂。由此李理把木森当成自己唯一的朋友,一个值得尊重的朋友。 “后来我在媒体和自己的网站上说了一些澄清的话,时间一长,也就不了了之了,你知道现在的媒体永远都有写不完和说不完的话题,时间长了,谁还在乎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就是那么一说罢了。”李理说。 “去年的名人赛因为国华上市的事情我去了美国,所有的事务都是由下属打理的,效果不是很好。所以今年的比赛我和棋院的人都憋着一股劲,希望能办成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的一次比赛,这次的比赛先进行预选赛,主要是低段选手和业余选手来参加。” “业余选手?”木森问道。 “是的,我和棋院商量过,觉得放宽参赛限制,让业余选手参赛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从官面上说这是普及围棋的一个举措和契机,其实最为重要是在这次名人赛的开幕式上将要推出我和棋院共同投资的对弈网站。这次比赛让业余选手来参加,就等于是做了个免费的广告,你要知道我们可是在全国每个省级市都安排了预选赛的啊,这次的费用虽然是高了点,可是日后的回报会超过每个人的期盼的,尤其是那些棋院的头头们,”说到这里,李理显的有些亢奋,声音也大了许多。 “你又扯远了,”木森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的说。 李理瞪了木森一眼,复又苦笑了两声,放低声音继续说道:“那天棋报的记者为这件事来采访我,特意谈起前年外卡的事情,问我今年是不是会继续邀请一劫倾城和刀把五参赛,可能是中午多喝了两杯,我说那是当然的,结果这个记者回去就发了篇报道,标题是商业巨子重金打造棋赛航母,故友携手前来助兴。现在满世界都知道这二位是我李某的朋友。弄的我是百口莫辩呐。”李理郁闷的猛灌着啤酒。 “你和这个刀把五说清楚了不就得了?”木森有点不解的问道。 “能说的清楚吗?”李理反问道 “那就干脆别理他,是不是别人说你什么急公好义,乐与人助,反而觉得挂不住了,想替他了了这段公案啊?”木森说。 李理哼了一声说:“我哪有那闲工夫啊,你再好好看看传真上最后一段话。” “弟与兄虽未曾谋面,但兄雄才伟略 ,成常人不能成之大业,弟叹服有加。兄之产业之中当以国华网为最,弟尝趋之浏览,感叹异常。又闻国华数月内将做上市之举,弟未知消息之真假,如是,弟在此谨以为贺。”木森轻声的念完,抬起头说,“没什么啊,拍你马屁呢。”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李理忿忿的说,“国华上市甭说在业内是最热门的话题,就是普通的网民也知道一二,他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只不过是拿国华在威胁我罢了。” “言重了吧,”木森说。 “是严重而不是言重,你知道下午收到这份传真之后在国华的主页出现了什么吗?”李理说道。 “什么?”木森问 “三个字,”李理回答道。 “三个字?”木森又问 李理长叹了口气说:“是啊,三个字,他在主页一个并不显眼的地方把国华网三个字改成了刀把五,虽然十几秒后就自动恢复了,但显然这就是他发给我的警告。” 李理话还没说完,木森就已经笑的不行了,“哈哈哈哈,刀把五,国华网,刀把五,亏这小子能想的出来啊,哈哈,绝啊。” “笑什么笑,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李理恼怒的说。 “什,什么?”木森强忍住自己的笑声。 “这意味着即将上市的国华可以被人任意的攻击,可以被人玩弄于股掌,也意味着国华将成为IT界最大的笑料。”李理越说越激动,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拳砸在桌子上。 木森很少见李理在自己面前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有些尴尬。 李理没有理会木森的尴尬,轻叹了口气说:“好在今天这位刀兄只是想警告我一下,还没有大的举动,否则---”李理后怕的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难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对付他?”木森试探着问李理。 “有,”李理肯定的说。 “什么办法?”木森问。 “你,你是我唯一的办法!”李理目光炯炯的盯着木森。 “我?你开什么玩笑,你不知道我是脑盲啊,除了会上网下下棋看看新闻,其他的我是一窍不通啊。”木森摸了摸自己杂乱的胡子显的很迷惑。 “答对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是需要你下棋,”李理说。 “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样,”木森清理了一下思绪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冒充一劫倾城去赴刀把五的约会,是吗?” “又答对了,”李理舒展开纠结的眉毛说,脸上也仿佛有了瞬间的灿烂 。 “是这样啊,大理,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木森换了个坐姿说,“就算我答应你去赴这个约会,又能解决什么呢?你难道不知道高手对棋是很敏感的吗?这个刀把五的棋我看过,我不敢肯定他是职业的还是业余的,但他绝对是一个高手,一个不折不扣的绝顶高手,面对这样的一个高手我怕用不了三十手,他就会知道我是冒牌的一劫倾城,况且他对一劫倾城的怨恨是如此的深刻。我绝对相信他这半年一直都在研究那三盘棋。” “够了,你有把握三十手不露破绽就足够了,”李理终于开心的笑了。 “愿闻其详,”木森还是满脸的疑惑。 “时间,你知道吗,现在时间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刀把五给我的最后期限是明天晚上,不,应该说是今夜零时,而这段时间距离我需要的时间还差了一点,只要你拖住他三个小时,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李理肯定的说。 “开什么玩笑,三十手棋下三个小时?你以为这是参加世界大赛啊,”木森苦笑着说。 “你可以先提出要求,把时间设置的长一点,他复仇心切不会不同意的,他最怕的是你不去,”李理肯定的说。 “其实一劫倾城的棋我也有所研究,如果不以胜负为目的,单以模仿他的棋风来下,初盘的四五十手不被对手看穿我还是有把握的,一旦进入了中后盘我就没有任何的把握了。”木森说。 “够了,够了,足够了。”李理显的很有把握。 “还有一点我不明白,比我棋力高明的人很多,你为什么不在棋院找个职业的来呢?这样你成功的机率会更大一点。”木森问道。 李理翻了个白眼说:“你是不是嫌我糗的不够大啊?这事能与外人道吗?倘若随便找个人来,只怕棋还没下,国华的消息就上了报纸的头条了。” “所以你深更半夜的把我扯来,赶鸭子上架是不是?”木森无奈的说。 李理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神情说:“佛曰,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佛又说你不帮我谁帮我,再说你也不是鸭子不是。” 木森对李理的玩笑从来都是不于理睬,两人喝着酒又讨论了一些具体的细节。 “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木森说。 李理问道:“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木森说:“这次名人赛如果有业余棋手进了前三的话,难道真的可以代表中国去参加世界名人赛吗?” 李理笑道:“开什么玩笑!这当然不行,不过这次有业余棋手进入了八强的话,不计算成绩,也不参加八强赛,由成绩最好的职业棋手顶上来,但是可以直接进入明年的新人王的本赛,从而无需参加预赛了,不过,在这种级别的比赛里,这种几率实在是太小了,简直就是不可能的,怎么,三儿你也有兴趣吗?” 木森摇摇头,说:“哪里啊,我就是这么一问罢了。” “你能肯定明天的这个时候问题会解决?”木森看了看手表,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当然,只要歌磐明天晚上能赶回来,这些都是小问题。”李理说。 “歌磐?歌磐是谁?”木森问道。 “歌磐者,杜歌磐也,国华的总工程师兼技术总监,女,芳龄二十六,怎么样三儿,有没有兴趣认识认识?”李理笑嘻嘻的说。 “歌磐歌磐,好有趣的名字啊,岁月如歌,生命若磐,嗯,清雅隽永,果然是好名字。”木森轻轻的说着。 李理坐在那里讶然的抬起头看着木森说:“你知不知道歌磐房间里有一幅条幅,是他父亲在歌磐十岁生日时亲手写来送她的,上面有八个字,你知道是哪八个字吗?” 木森做了个疑问的表情,没有说话。 “岁月如歌,生命若磐。”李理一字一顿的说。 第三章 请帮我换杯茶 从大地围棋学校到李理的公司需要坐十三路公交到狮子街,然后再转乘四路,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在这个拥挤的城市里应该说这段路线还是比较方便和节省时间的。木森没有坐车,而是步行着过去的。现在是下午四点,还没有到下班的那段高峰期,路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三月的阳光漫漫的洒向大地,透过新生且稀疏着的枝叶映照着街道。木森满脑子里飞舞的都是下午和胡子兰的那盘棋。“那条大龙到底应不应该杀?”木森问着自己。 今天早上从秀水茶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钟了,木森在路边的早点摊胡乱吃了点东西就直接去了棋校。由于今天是星期五,棋校的孩子们大多都回去了,只有一些路途较远的学生留了下来,所以木森今天的教学任务并不是很重。中午吃过饭木森打算好好的睡上一觉,以补上昨晚的空缺。没想到饭碗还没放下就被胡子兰拉到了校长办公室,“反正你下午没课,来一盘先,”胡子兰说。 木森自打二十岁那年来到棋校,一晃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当年是胡子兰力排众议,破格聘取木森为棋校的教师,木森一直怀有感恩的心理。这也是木森一直在大地任教至今没有离去的原因,而这一切胡子兰是心知肚明。木森自打来到棋校后,任教的班里每年都有几个学生升段。每年招收新生的时候,家长们都指定自己的孩子要进木老师的班。用胡子兰自己的话来说现在想挖木森的地方那是海了去了。 “下棋可以,不过可不许悔棋。”木森看着胡子兰嘿嘿的笑。 “瞧你说的什么话,我蓝胡子什么时候悔过棋,那只不过是和你研究研究嘛,好歹我也是一职二退下来的,在你嘴里我成什么了啊。”胡子兰一边在棋盘上放上两粒黑子一边赤红着脸和木森争辩着。 木森从棋钵里拈起一枚白子轻轻的放在星位上,胡子兰习惯的闭上了嘴,他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对围棋有着异乎寻常的尊重,只要拿起棋子仿佛世间就再也没有可以打动他的事情,除了复盘他从来没有见过木森在下棋的时候说上一句话 。胡子兰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年轻人,时常有着一种敬畏的心情。他不知道木森的棋力究竟有多深,每次和木森下棋都要被让两子,开始还互有胜负,可是两年前在胡子兰的脑海里就再没赢过木森的记忆。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到底是个天才还是自己老了呢?胡子兰时常感叹着自己枉为曾经的职业二段。 杀不杀这条龙?木森犹豫着,手里的棋子迟迟没有放下。眼前的这条延绵了半个棋盘的黑龙只有一只后手眼,只需一刺,然后再强行跨断,应该是无疾而终了。只是自己的角里有些薄味,黑棋在这里仿佛有些手段。胡子兰今天下的异常强硬,仗着二子的优势开局便大捞实地,然后强行打入白棋的中空。如果不杀龙的话是细棋的局面,似乎白稍优一点。 宜将剩勇追穷寇,木森拈起棋子果断的刺了下去,他觉的自己没有理由不杀这条龙。 胡子兰苦笑着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钵里,摇着头说:“好嘛,一点面子都不给,非要赶尽杀绝啊。” 木森将视线从棋盘里收回,轻叹了口气,复又指着白棋的角部说:“这里好象还有点味道,这也是我犹豫半天的原因。” 胡子兰摆摆手说:“我算过了,如果走成对杀的话怎么着都是白快一气的样子。” 胡子兰看了看手表说:“好了,今天就不陪你复盘了,今天家里来几个客人,我得先走一步了,办公室的门你走时帮我锁好就行了。” “不用了,我也有点事情,一道走吧。”木森边说边盯着棋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似乎哪里有点不对,木森隐约着不安。 两人一同出了门,胡子兰上了停在门口的车伸出头来说:“小木啊,你的胡子该刮刮了,衣服也该换换了。”木森做了个表示知道了的手势说:“慢走啊你。”胡子兰发动了汽车又说:“去哪儿啊?我送你吧。”木森摇摇头,笑了笑径自走了。 木森在学校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又将自己的胡子刮了个铁青。看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他决定步行去李理的公司。 不管去哪里,只要路途不是太远木森都喜欢步行,尤其是在春天。他喜欢那种不冷不热的感觉,走在万物初发,欲绽还羞的春天里木森有一种婴孩般的感觉,仿佛是回到母亲的怀抱,惬意且充实着,思维也忒般的活跃着。 仿佛是因为春天里的空气含氧特别的丰富,木森一瞬间的闪念,他突然明白自己下午犯了个大错,胡子兰的那条大龙根本就没死。倘若自己先刺的话,胡子兰必然是接,而后自己再断,胡子兰根本就没必要去应,他可以先在白棋的角部点,自己不得不应,胡子兰可以借收白角外气的机会强行做活。假如自己勉强杀龙的话,胡子兰利用白棋外气紧的缺点在白角部先手做成双活,然后再补上那只后手眼,这样白里外不入气,意外却又是必然的三块棋共活。 这一点忒般的巧妙了,木森想,原来自己隐约着的不安就在这一点上啊。水无常态,棋亦无定式,这轻轻一点看似无理却是必然,这一点的位置当时自己根本就没考虑,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回过头来看见了这一点赞叹着巧妙,其实不过是自己太拘泥于棋理罢了,木森告戒自己。 昔年虬须客与李世民对弈,虬须客先出四子守住四角,曰,吾出数子争四方。李世民淡然一笑,投子天元,从容道,我出一子定天下。虬须客见状,喟然长叹,推枰而出。从此绝了与李世民争天下的雄心,安守一隅。木森不由的想起初学棋时老师说的一段典故。 这一子与四子的关系关联着天道与棋道的关系,李世民一子定天下,是因为这一子是生杀死活的棋筋。而今天这一点,虽没有李世民的磅礴气势,却又何尝不是自己求道的手筋呢? 这样且行且想着,不知不觉中木森已经站在李理公司的楼下。 * * * “先喝点茶,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李理招呼着木森先坐下,然后径自向自己的下属吩咐着什么。木森一边喝着茶一边很有兴趣的看着李理忙碌的样子。和木森一样,毕业时李理根本就没在乎那一纸的毕业证书,在家窝了一年后,李理去了江城大学的经济系。大二的时候李理给自己毕了业,和同学一起创办了国华科技咨询公司。专门把校园内最新的科技成果漫天席地的推向国内的每一个大公司,在积累了足够的原始资本后,李理又把视线投向了网络,接下来便顺理成章的发展到了今天。 “不好意思啊,三儿,总有些忙不完的事。”李理抱歉的朝木森笑笑,在木森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有个消息先告诉你,”李理说道,“今天的同学会取消了,改在下半年举行。” “下半年吗?为什么会拖这么久?”木森有点惊讶。 “哥几个都忙,一上午我就接到四五个电话,都是告假的,我索性让秘书一个个通知其他的同学,说同学会推迟到下半年举行,国庆不是有七天的长假吗,再说今晚还有个约会等着咱们呢。”李理说。 “早知道我就不会这么早来了。”木森皱了皱眉说,他仍然想着下午和胡子兰的那盘棋。 “没关系,呆会咱俩先去吃饭,吃完饭陪我去机场接歌磐吧,我总得让今晚的两个男女主角先认识认识吧。”李理笑着说。 “算了,我有点累了,你安排个地方,我先睡一下,到时候你让人叫我吧。”木森打了个哈欠说。 李理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三儿,不是我说你,我知道你不喜欢去热闹的地方,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你喜欢你所谓的寂寞,可是喜欢寂寞却并不代表你就必须得忍受孤独啊。” 木森仍然打着哈欠,仿佛根本就没有兴趣和李理讨论寂寞与孤独的关系。他独自踱到窗前,看着楼下初上的华灯。灯光很暗淡,天也没有完全黑下来,在这样重叠的光里很多人匆匆的奔走着,间或又有几个人影影绰绰的站在这样的光里分散出许许多多的影子,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李理讨了个没趣,有些忿忿的走开了。 天完全黑沉了,屋里的灯也耀武扬威的闪亮了起来。木森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他眼见着外边的景物慢慢幻化成映在玻璃上的自己,他突然有些心痛起来,那一双映在玻璃上的眸子怎有着几许的落寞啊。 “三儿,我安排好了,先去吃饭吧。”李理走了进来,站在木森的身后轻轻的说。 “哦,是吗?”木森转过身来说,“吃完饭后我陪你去机场吧。” 说完这句话,木森没有等李理诧异的目光熄灭,拍了拍他的肩膀,兀自一人走出了房间。 * * * 木森和李理坐在机场的咖啡里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俩人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李理不停的看着手表,嘴里咕囔着什么,木森索性闭上眼,细细的听着咖啡厅里的背景音乐,这是一首卡龙卡朋特的昔日重现。 “还有十分钟歌磐就到了,咱们走吧。”李理突然站了起来,显的有些迫不及待。 “你精神可真好,我都差点睡着了。”木森打着哈欠感叹着说。 “呆会你见着歌磐就没有瞌睡了。”李理笑嘻嘻的说。 木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拿起椅子上的风衣和李理并肩走出了咖啡厅。 这是木森第一次见到杜歌磐,那一瞬间木森仿佛隐隐的有一丝心痛,他不能肯定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心只剧烈的跳着。当杜歌磐的眼神转过来第一次映在木森的眸子里时,木森想如果有前世,他必在这前世里许了这女孩一个承诺。 杜歌磐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突然间有点迷茫,木森那忧郁而执着的眼神让她隐约有点不安,却偏偏又如磁石般吸引着自己的视线。“我今天是怎么了?”杜歌磐在心说,“这个奇怪的男人。” * * *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谈谈你的看法吧歌磐。”李理坐在沙发上向杜歌磐叙说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每天攻击或试图攻击国华的黑客数以百计,但造成既成后果的这是第一次,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误,明天我会向公司递交一份报告的。”杜歌磐说。 “谈不上什么失误,”李理摆了摆手说,“怪只怪我没有听你的劝告,倘若在你走之前把国华的系统全部升级,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李理看了看手表对杜歌磐说,“现在时间不多了,其他的明天再说吧。你现在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把三儿,噢,就是这位木先生以一劫倾城的名字送上鲲鹏的对弈网站。” “你让我做黑客啊,哥?”歌磐伸了伸舌头问。 “这也是没有法子嘛,”李理无奈耸了耸肩问,“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歌磐思索了片刻说:“这样吧,鲲鹏的网管是我大学的同学,我打个电话让他想想办法,否则的话,即使上去了很快也会被踢出来。” “这样管用吗?”李理担心的问,“鲲鹏现在可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啊。” “没关系,我就说一劫倾城是我的朋友,因为忘了自己用户名的密码,有半年没上去了,请他帮忙恢复吧。”歌磐显的胸有成竹。 “好,好,这个办法好。”李理显的很兴奋,你去吧。 杜歌磐看了一眼在一旁傻傻坐着的木森,莞尔一笑,飘然走了出去。 “她刚才---刚才叫你什么?”木森张大了嘴,显的有点口吃。 “啊,忘了和你说,歌磐是我的表妹。”李理说。 “对了,伯母就是姓杜啊。”木森恍然大悟。 “怎么样,三儿,说说吧。”李理贼忒兮兮的笑着说。 “说什么啊?”木森一头雾水。 “歌磐啊,瞧你那小样,在机场你那眼睛都能把人给吃了,现在又装什么糊涂?”李理不悦的说。 “我可就这么一个妹妹,老杜家和老李家的掌上明珠,今天我上赶着给你牵线,好歹也算是大义托亲,你装的哪门子的糊涂啊?”李理气愤的说。 “咱今天不谈这个好吗?”木森心砰砰跳着,有点心虚的说。 李理刚想再说些什么,眼角瞥见歌磐走了进来,便打住了话语。 “好了,全办妥了,木先生现在可以去上机了。”歌磐洁净的眼光罩在木森的身上,“希望木先生能多给我一点时间。”歌磐轻轻的笑着。 “我---我尽力吧。”木森有点手足无措 。 “这个人好奇怪啊,哥。”歌磐看着木森转身离去的背影对李理说。 木森坐在电脑前习惯的先点了只烟,看了看手表,离零点的约会还有半小时,木森并不打算马上登陆,他知道现在的时间虽然剩下的不多却不因此而显的宝贵,时间拖的越久对李理就越有利。他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李理和杜歌磐怎样对付刀把五,那些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高深了。他对自己的行为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而且是坐在这里替人做枪手,这是他第一次违反自己做人的准则,他告戒自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奇怪的是木森从来没有感到后悔,他只知道坐在这里会让自己更心安一点。 也许今晚的约会会很有趣,木森安慰着自己。 歌磐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她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打扰这个奇怪的男人。机房那边的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所需要的只是时间。歌磐本打算给自己倒一杯咖啡提提神,却鬼使神差的走进了木森的房间。 房间里的灯没有点亮,只有显示器散发出微弱的光线,木森闭着眼,他打算在这约会前的半小时里打个小盹。突然间一股淡淡的体香由远及近,木森已松弛下来的神经蓦然惊醒,心剧烈的跳了起来。 歌磐放下咖啡,转身欲走,她决定不去打扰这个看上去有点疲惫的男人。 “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换杯茶好吗?”木森在歌磐的背后说,那一刻木森怀恋起自己桌前的那把紫砂泥的小壶。 “一只会唱歌的石头。”木森又说。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歌磐转过身来问。 “我说杜小姐的名字很好听,歌磐,一只会唱歌的石头,不是吗?”李理不在身边,木森显的自信了很多,侃侃而谈。 “谢谢,”歌磐白皙的脸蓦然飘起很好看的嫣红,低了头说,”我去给你换茶。”转身欲走,复又回首,咬了嘴唇说,”叫我歌磐吧。” “歌磐,歌磐,叫你歌磐吗?”木森看着歌磐离去的背影,轻轻的问着,一时间仿佛有些醉了。 第四章 竹田隐人 木森是踏着零点的钟声登陆鲲鹏的,熟悉的界面让他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轻轻吁了口气,木森注意到405棋室上显示人数的红色数字不停的跳跃闪烁着,那必是有高手在待局,否则很难有那么多的棋友挤在里面。木森轻点鼠标,进入了对局室。 虽然是无声的世界,但405棋室的对话框因为木森的到来让人有着一种人声鼎沸的感觉。 木森静静的等待着,他等待着刀把五的约请。他知道迫不及待的是对方,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以静制动,把时间一点一点的消耗掉。 “数月未见,一劫君别来无恙?”一分钟后刀把五终于出现在木森的密谈窗里。 “在下安好,刀兄也无恙吗?”木森说。 “彼此彼此,只是对一劫君想念的紧啊.”刀把五说。 “刀兄让我受宠若惊了。”木森说。 “哪里哪里,这大一个世界,也只有一劫君当的了在下的一番想念。”刀把五说。 木森皱了皱眉,刀把五的狂妄让他很不舒服。 “这样的想念只怕在下也无福消受啊。”木森说,他决定把时间继续拖下去。 “开始对局吧,一劫君。”刀把五仿佛看穿了木森的心思。 “今天的对局在下是受朋友所托,来时匆匆,气喘未定,今天的对局时间是否可以延长一点?”木森见刀把五直入主题,自己也不客气直接提出了要求。 “一劫君的心思我明白,不管怎样,都要请一劫君替我谢谢你的那位朋友。请他放心,我并不是一个以伤害别人为乐趣的人,无论结果怎样,他都不会受到任何的损失。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一劫君因此有什么包袱。”刀把五说。 “好厉害的家伙,”木森见对方看穿了自己的意图,一时间倒有点不好意思,与此同时又莫名的升起种惺惺之情。他明白刀把五说这番话的意思是不想占一劫倾城的便宜,他想要战胜的是一个没有任何包袱的对手,一个真正的高手。尽管言语里透出极大的自负,木森对刀把五的印象还是有了一些改观。 “谢谢,我想我的朋友会很感激你的这番话。”木森由衷的说。 刀把五没再说话,他发给木森的邀请上时间已经大大的超过木森所设想的时限。 接下来是双方猜先,木森执白棋。 “请。”木森说。 杜歌磐与李理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轻松的喝着咖啡,由于系统的升级已经提前完成,木森和刀把五的对局对李理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歌磐,帮我把电脑打开。”李理说。 “这么晚了还上网啊?”歌磐问道。 “嗯,我看看三儿的棋。”李理说。 “哥,有个问题我想问你。”歌磐一边打开电脑一边对李理说。 “问吧。”李理晃着杯中的咖啡,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木先生是在棋校工作吗?”歌磐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着,一边偷眼望着李理,装做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问道。 “是啊。”李理回答道。 “那他是一个职业棋手啰?”歌磐对围棋显然是一窍不通。 “职业的?呵呵,三儿是以教棋为职业的,可不是什么职业棋手。”李理解释道。 “有什么区别吗?”歌磐显的很不理解。 “怎么说呢,”李理沉吟了一下,“简单的来说职业棋手就是必须经过国家棋院的层层考核后被承认的一种资历,类似于文凭之类的东西吧,而这种资历分为九个等级,它们是以段位来划分的,从一段到九段不等。职业棋手可以通过国内和国际的比赛赚取对局费和奖金来生存,而业余的棋手则不然,他们大多有自己本位的工作和职业,对围棋纯粹是爱好或者是副业罢了,就像我。”李理滔滔不绝的向歌磐解释着。 “当然,像三儿这样的可能也是绝无仅有的,他甚至连业余棋手都算不上,原则上来说业余棋手也必须经过棋院的考核才被承认的,否则的话只能算是一个棋迷,和球迷差不多的那种。”李理说 “原来是这样啊。”歌磐若有所失的说。 “怎么啦,有点失望了?”李理笑着问道。 “我刚才说过了,像三儿这样的人也是很少的,虽然他没有任何可以被承认的资历,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实力,你知道吗?他的学生里每年都有入段的,而且现在已经成为围棋界新生派的代表人物了,学生如此,况先生乎?”李理掉了句文说道。 “那他岂不是很厉害了?”歌磐傻乎乎的问了一句。 “厉害那是当然的,只不过到底有多厉害我也不知道。”李理耸了耸肩膀说。 “那他为什么不去做个职业棋手呢?”歌磐不理解的问。 “你知道什么是天才吗?”李理答非所问。 “什么?”歌磐问道。 “除了字面上的理解,天才也可以解释为不愿或者是不甘受人为因素束缚的人,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人永远也成为不了天才。”李理如是解释道。 “三儿就是这样的人,他是个不屑于用数字来衡量自己价值的人。”李理说。 “他是一个天才。”李理真诚的说。 棋已进入了中盘,木森用手指不停的在桌面上敲击着,他正在计算着劫才。不多不少,白棋的劫才刚好少了一枚。看来现在还不到开劫的时候木森想,他决定先在对方的角部点入,以试应手。 黑棋补劫! 木森大吃一惊,刀把五居然对白棋的打入视而不见,难道是自己算错了吗?木森重又飞快的计算了一遍。 显然黑棋认为自己的局势不是很坏,如果白棋把打入的一子连回的话,黑棋顺势走向中腹,虽然角部被白棋掏走,但只要黑棋大龙不死,双方还是细棋的局面。刀把五对打劫显然是心有余悸,他选择了更为稳妥的下法。 木森轻轻的笑了笑,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决意是要和他泡关子,自己该怎么办呢?是用更激烈的手法让黑棋的这一着变成恶手,还是顺应对方的意思磨到关子呢?木森陷入了沉思。 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木森很快就到了读秒的时间。已经良久未动他忽然间扬了扬眉,仿佛决定了什么。 “什么意思啊?三儿。”李理对着电脑喃喃自语道。 李理对木森在中腹一手飞镇大为不解,他不明白白棋为什么不连回黑角里的一子,黑棋两头透着风,根本就不是要被杀的样子。难道是读秒时的恶手吗?李理觉的自己下黑棋的话都可以随便的活出四五目来。 “是不是木先生的形式不是很好?”歌磐见李理叹了口气,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不敢肯定,可能吧。”李理不由的对自己刚才对表妹说的那番话有点后悔。 405 棋室里,此前把棋走的飞快的黑棋却一反常态的陷入了长考。 “怎么回事?”李理对黑棋的长考有些不解。 “看来现在的棋势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李理松了口气,重又对木森充满了信心。 黑棋经过长考,同样是在读秒的时候尖出,看来刀把五对黑棋的死活看的很清楚,宁愿放弃角部的实地也不愿白棋在中腹成空。木森对黑棋的尖出显然是早有准备,不假思索的便对黑棋在棋盘上边的拆二发起了攻击。 接下来事情让李理更为吃惊,黑棋在最后一次读秒声中草草的应了几手后居然中盘认负,木森胜了第一盘。 “何解?”李理百思不得其解。 木森对黑棋的中盘认负仿佛早在意料之中,他松开鼠标,点起一只烟长长的吸了一口。他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一盘应该算是完胜吧?”木森想。 “很精妙的计算,祝贺您。”刀把五在密谈窗对木森说。 “恕我冒昧,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可以吗?”刀把五说。 “当然可以。”木森对刀把五同样很感兴趣。 “我一直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连胜我三盘,而事实上在没有遇到一劫君之前确实也是如此。虽然一劫君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山外有山,但是我仍然认为此前的三盘棋我是输在了轻敌和急躁上,如果不是复仇心切,换一种平稳的心态去下棋的话,结果尚未可知。” “先生说的是,一劫只是一时的侥幸罢了。”木森回复道。 “您用不着客气,虽然我的口气是自负了一点,但我想倘若一劫君今天在的话,他也会同意我的观点的。”刀把五说。 木森吃了一惊,原来对方已经看出了真假。 “呵呵,原来先生早已识破,只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倒让先生笑话了。”木森话中有话,暗示对方威胁李理。 “只是先生是如何看破的呢?”木森又问。 “看破谈不上,只是在下心存疑惑,略做试探,没想到阁下自己先承认了。”刀把五得意的说。 木森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却不恼反笑。“呵呵,先生真妙人也。”木森说。 “只是不知道先生心中的疑惑又是从何而来呢?”木森又问。 “阁下与一劫君的棋风极为相似,同样的轻灵飘逸,看重大局,从这一点上很难区分,只是未开盘时,阁下言语过多,倒让我稍感惊讶,须知此前三战,一劫君是只字未吐,此其一。第二是阁下的棋比之一劫君要略胜一筹,数月之前,在下虽然连负三盘,但自觉与一劫君仍在伯仲之间。今日一战,在下自觉状态良好,应有一战,不想中盘告溃,且盘中处处受制,完全是脆败与阁下。刀把五在密谈里侃侃而谈,半年之内,棋力能精进如斯,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何以见得?”木森问道。 “棋之一道,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滴水穿石。在下倾十年之心血,棋力也不过提高区区一子而已,哪有人可能半载之内精进如斯?呵呵,吾断不信乎。”刀把五如是说。 木森闻言,只是沉默。 “恕在下冒昧,阁下高姓大名,可否赐告。”刀把五问道。 “相逢何必曾相识。”木森说。 刀把五也是一阵沉默,似有不悦之意,木森见状,心中有些不忍,说:“其实先生的来历,我从棋风上已略知一二,以先生年过花甲之岁,尚有如此棋力,真正是老骥伏枥雄风犹存,在下是望尘莫及。而晚辈籍籍无名,不提也罢。” “阁下知道我是谁?”刀把五仿佛吃了一惊。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先生应该是十年之前自东而来。”木森说。 “好,好,好,真是好的很那。”刀把五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老夫隐姓埋名数十年,想不到至今还有人记的,阁下真是有心了。”刀把五接着说道。 “先生十年之前风光正盛,无人能及,而先生存世的棋谱是每个有心棋道的少年必温的功课,从先生的草钵谱到梅岭三番棋在下无不烂熟于胸,所以乍见先生的棋,便敢冒昧揣度先生的来历,还请先生见谅。”木森由衷的说道。 “阁下缪赞于老夫了。老夫虽隐世十年,却从不敢荒废棋道,当今职业高手的棋老夫都有所涉猎,却从未见过阁下与一劫君这般的棋风,这实在是让老夫百思不得其解。”刀把五说。 “阁下与老夫做的是三番之约,如今尚余两盘,老夫想当面请教于阁下,不情之请,还望阁下慨允。” 木森见对方要求与自己见面,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半天没有回应。 “莫非阁下不屑与老夫谋面吗?”刀把五显然是有些恼怒。 “长者请,不敢辞。”木森索性答应了刀把五的请求。 “好极,好极,三日后老夫江城候教。如有可能阁下可偕李理君同来,得罪之处,老夫当面向李君至歉。”刀把五说道。 “先生是在江城吗?”木森问。 “江城沿江路23号,记住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恕老夫不再奉陪,三日后,老夫扫榻相迎,切记,切记。” “好累啊。”木森坐在李理的办公室里,轻轻揉着太阳穴说。 “怎么到现在才出来?”李理问。 “歌磐几次要进去,我都没让。”李理示意歌磐给木森倒茶。 “说来话长,三天后陪我去趟江城吧。”木森说。 “去江城?”李理问道。 “是啊,江城。你难道不想见见这个刀把五吗?”木森笑着问。 “去江城?去见刀把五?三儿啊,你到底搞什么名堂啊,快说来听听。”李理急迫的问着木森。 “时间不早了,还是明天再说吧。”木森见歌磐不停的捂着嘴打着哈欠,心中有些不忍。 “也好,歌磐从下飞机到现在还没有休息呢,我让她先走,她却偏不走。”李理一边说着一边笑吟吟的看着歌磐。 歌磐瞪了一眼李理,红着脸飞快的走了。 “这丫头,连个招呼都不打。”李理摇摇头笑着。 木森喝光杯子里的水,站起身来,作势欲走,却被李理一把拉住。 “其他的明天说都可以,但是刀把五为什么要中盘认输,我实在是弄不明白,你一定要说说,否则今天晚上我是睡不着了。” 木森向来不愿和李理谈棋,但今天心情却莫名的舒畅,点了根烟,点了点头说: “看见了我的最后一手棋了吗?” “看见了,是急所之处吗?”李理问。 “不错。黑棋尖出来以后,白棋因为自身的毛病,不能强杀黑棋,所以我就攻击黑棋上面的拆二,倘若黑不应,必然被我破空,黑棋想要贴出目来肯定是不够了,倘若固守实地的话,必会将中腹的白棋撞厚,这样白棋就可以把黑棋的尖出强行的扭断,由于白棋中间太厚,黑没有出路,只能割下角部里的白子就地做活,白棋的中腹两边走厚,黑认输已是必然了。”木森如是分析道。 “就这么简单啊?”李理张大了嘴问道。 “就这么简单!”木森轻轻的笑着。 木森第二天一直睡到上午十点半才起床。他在这个宿舍里已经住了整整十年,胡子兰几次让木森搬到学校在市中心为教师购买的商品房里,都遭到木森的拒绝。胡子兰曾不解的问木森为什么,木森说他喜欢学校里安谧的环境,闲时还可以指导指导学生。胡子兰莫奈何之下曾说要将宿舍拆除盖一幢新的教学楼,以缓解学校人多地少的局面,木森笑着说那你就把值班室安排给我吧,我替你守着这些学生。 因为是星期六的原因,校园里显得分外的安静。木森整整一天都没有摸棋,他的心绪显然有点烦乱不宁。木森在心不静的情况下决不允许自己去摸棋,他常对自己的学生说,这黑色和白色的棋子躺在棋钵里的时候只不过是一颗颗的石子和晶体,而当一双手将它们放置在棋盘上的时候,它们将从沉睡中苏醒,焕发出自己的生命,他们将和把它们唤醒的这双手的主人心灵相通,休戚与共。你永远不能用一颗烦躁的心去指挥它们,它们是如此的敏感如此的灵异,它们宁愿再次的沉睡,变成一颗颗没有生气的石子,也不愿与一颗烦躁的心共同的沉沦。 碰到心情不好的学生,木森通常让他们去操场上跑圈,他相信剧烈的运动反而会让心情安静下来。 现在的木森就在操场上跑圈。 已经记不清跑了多少圈了,下午的阳光分外的好,和着轻柔的春风漫漫的抚mo着大地,一如情人充满热情的柔夷。 一双满含着这样的阳光和这样的春风的眸子在木森的脑海里若隐若现,挥之不去。木森叹了气,决定继续跑下去。 李理站在操场边若有所思的看着木森,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他来了有一会了,本来和木森说好晚上一起吃饭的,但他记挂着昨天的话题,决定提前来接木森。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啊?”木森一边擦着汗一边问。 “刚来,下午没什么事情,所以先来接你。”李理回答道。 “你先去房间里坐一下,等我一会,我得去洗个澡。”木森说。 “你说刀把五是竹田隐人?被日本棋院除名的那个竹田?”李理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问着木森。 “对,就是他。”木森肯定的说。 “太不可思议了,居然是他?”李理感叹着说。 “十年前竹田被日本棋院除名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围棋界,而日本棋院和竹田本人对此都保持沉默,讳莫如深。此后竹田便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也引起了种种的猜测,弄的当时的日本棋院很是被动,没想到竹田居然来了中国,而且是在江城。”李理摇了摇头仍然感叹不已。 “是啊,开始我也不敢肯定,起先我只对他的措词感到有点奇怪,什么一劫君,阁下之类的,但是没太放在心上。后来随着棋的进程,让我隐约想起了什么。我从小就打竹田的谱,对他的棋风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当年的竹田有着刺刀的美称,棋风强硬彪悍,常下出被视为判经离道的无理手,和当时日本本格派的棋风格格不入。有趣的是竹田当年的很多无理手到现在已经成了正手,甚至是本手。这也说明当年的竹田对围棋的理解已经远远超过同时代的棋手了。”木森如是说道。 “这些也不能证明刀把五就是竹田本人啊?”李理问道。 “是啊,这些都是我心中的疑问,没敢太往深处想,只是后来竹田诈了我一下,让我自己承认我不是一劫,便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也来了个诈唬,没想到他也承认了。”木森笑着说。 “我听说竹田是个中国通,从小就特别的喜欢中国的文化,他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而且对中国的书法和古文学也颇有研究。”木森说。 “难怪他发来的传真是用小楷写成的,而且满纸的之乎者也。”李理恍然大悟。 “是啊,和他对话时,我也尽量迁就着他的语气,满脑子里找词,弄的我够戗,呵呵。”木森笑着摇了摇头。 “我还是有点不相信刀把五就是竹田。”李理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说。 “为什么?”木森问道。 “第一,竹田十年前就号称日本围棋界的第一人,尽管现在年岁已高,但三儿你仍能轻易的胜他,我有点不相信。”李理说。 “当然,我不是说你的棋力不行,我估计你现在的棋力怎么也能达到职业五段的平均水平,但是能完胜竹田,有点不可思议。”李理解释着说。 木森淡淡的笑着,不置可否。 “还有呢?”木森问道。 “还有就是,我无法想象一个痴心于棋道的花甲老人有能力攻击我的网站。”李理说出心中最大的疑问。 “你知道吗?在昨天我的系统没有升级前就已经拥有国内最先进的防御体系,一般的黑客根本就无法对它进行攻击。歌磐昨天对我说,对手是一个天才中的天才,你能想象到他会是年过花甲的竹田吗?”李理问道。 木森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所以,李理接着说道。 “两天后,我一定要去见见这个竹田,不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李理坚定的说。 第五章 花间一壶酒 “十年没来了,这儿再也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江城了。”木森站在江边感叹着。 “你总是喜欢独守一隅,追寻着你心目中至高无上的棋道,我就不行了,不能安于寂寞是我最大的缺点,江城我是几乎每个月都要来的,倒感觉不到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李理捋着被江风吹乱的头发,颇有感触的说道。 “你错了,不能安于寂寞并不是你的缺点,反倒是你成功的最大因素,倘若你像我一样,也决不会有今天的局面。”木森说。 “你我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木森接着说道。 “是啊,歌磐也这样说过。我也很奇怪,从学校认识你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是朋友,而且是很不错的那种。我也知道你最讨厌和经商的人打交道,我却是一个列外,为什么?”李理问道。 “你能问一片树叶它为什么是绿的吗?你又能问这奔流的江水为什么要东去吗?你当然不能,所以你也不能问我为什么,有些答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木森说。 “再说我并不讨厌商人,我只是讨厌和他们谈棋罢了。”木森淡淡的说。 李理和木森站在沿江路23号的院落里环目四望,院子里花草掩映,一派适逢初春的意气。花草间是两层红砖的小楼,仿佛是五六十年代的建筑,绛红色的门窗,雕花的玻璃,一切都显得从容,静谧。 “竹田先生在吗?”李理问从门里闻声转出的小姑娘。 “您是问田爷爷吧?他去买菜了。”小姑娘说。 “那你是----?”李理问道。 “我是田爷爷请来的保姆。”小姑娘一边回答一边打量着李理和木森。 “两位先生里是否有一位姓李?”小姑娘问道。 “对啊,我姓李。”李理说。 “那就对了,”小姑娘展颜一笑,“田爷爷出去的时候说了,说今天有两位先生来找爷爷下棋,还说有一位姓李,让我好好的招待,不要怠慢了客人。” 木森和李理相视一笑,两人对小姑娘的淳朴和天真不由的产生了好感。 “你田爷爷还说什么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呢?”李理问道。 “没有啊,他只说两位先生来了就请他们在院子先休息一下。”小姑娘用手指着院落的一角。 李理和木森顺势望去,一张硕大的石桌平稳的立在那儿,四围分别放着石凳,石凳上铺着棕垫,显示出主人的细心。细细望去,石桌上纵横交错分明镌刻着一张棋盘。 “两位先生请坐,我去给你们泡茶。”小姑娘转身进了屋。 李理手抚棋盘,望着木森笑道:“木先生可否指教一盘呢?” 木森笑而不答,微微的摇了摇头。 李理并不以为意,用手指顺着石桌上的细线左右划着笑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人生若此,又何尝不是一种境界呢。” “先生说的是,此处虽无南山,意境却是相同的。”门口处传来一阵洪声大笑。 两人回头望去,门口站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手提菜篮向两人走来。 “倘若老夫猜的不错,先生就是李理君了。”老人望着李理说。 “老先生说的是,在下就是李理。”李理微微的低了头回答道。 老人转过脸,敛了笑容,静静的看着木森,却没有说话。 木森走上前一步,深深的鞠了一躬,说:“学生木森,特来拜偈先生。” “木森吗?”老人问道。 “是,木头的木,森林的森。”木森说。 “好--好--好,”老人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好一个木森君,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木森一阵惶恐,连声说:“先生夸奖了,先生夸奖了。” “两位请坐,不必拘礼,彩凤啊,快给两位先生上茶。”老人向屋内喊道。 小姑娘应声从楼里走了出来,手里早就用托盘托了三杯茶来,笑嘻嘻的说:“我在屋里就听见爷爷的笑声,正给爷爷泡茶来着呢。” 老人把手里的菜篮递给小姑娘说:“彩凤,你先去弄几个小菜来,做得了,再把爷爷房间里的两瓶酒一并送上来,时间不早了,要快一点。” 彩凤看了看菜篮里的菜说:“都是些现成的一会就得。”说罢提着菜篮蹦跳着走了,木森和李理坐在那里相互望了一眼,似乎都有满肚子话要问面前的这个老人,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老人坐了下来,看着李理说:“前几日老夫至函李理君,言语中多有恐吓威胁之意,实有不妥,今天当面赔罪,希望能得到李理君的宽恕。”老人说罢,站起身来,深深的鞠了一躬。 李理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说:“不敢当,不敢当,老先生这样是折杀了晚辈。” 老人伸出手,向下按了按,示意李理坐下来,又说:“其实这件事情本不会发生的,内中有些机缘,呆会老夫再向二位解释吧。” 李理看了木森一眼,见木森只是恭敬的坐着,便按捺不住自己说:“恕晚辈冒昧,老先生果然就是当年叱咤棋界的竹田前辈吗?” 老人楞了一下,复又哈哈大笑说:“怎么,李理君对老夫的来历还有怀疑吗?” 李理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的样子。 老人仍是大笑:“不错,老夫正是当年被日本棋院除名的竹田隐人,这非什么光彩的事情,老夫冒充来作甚?李理君多虑了。” 李理脸上阵红阵白,木森在一旁瞧的有趣,微微的笑着。 “晚辈不敢怀疑竹田先生,只是心中有些疑问。”李理说。 “哦,是吗?李理君不妨说来听听。”竹田说。 李理看了木森一眼说:“晚辈的朋友棋力虽然不弱,但能赢下与竹田先生的对局,虽是侥幸,晚辈仍然不敢相信,怕是先生故意相让的吧。”李理语气虽然恭敬,但话中有话。 竹田皱了皱眉说:“你和木森君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是,我和木先生相交已有数十年,是非常好的朋友。”李理说。 “哦,是吗,”竹田淡淡的应了一句。 “请恕老夫冒昧的问一句,李理君对你这位相交数十年的好朋友到底又了解多少呢?”竹田问道。 李理闻言怔了一怔,刚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李先生和学生相交已久,确实是很好的朋友,虽非知己,却胜似兄弟,我一直把李先生当做自己的兄长看待的。道不同,不相与,李先生和我的环境大相径庭,性格也多有差异,且李先生公务繁忙,晚辈的很多事情李先生也是不知道的。”木森在一旁替李理解了围。 竹田点了点头说:“这就是了”。 复又对李理说:“你可知道你的这位好兄弟对围棋的理解已不在当世任何一位高手之下了吗?” 李理张大了嘴,他显然是对竹田对木森的评价感到吃惊。 木森说:“先生夸奖了。” 老人朝木森摆摆手说:“你不用谦虚,老夫看人决不会错的。” 木森张嘴刚想说什么,一抬头却见彩凤从屋里走出来说:“田爷爷,饭做好了,现在就端出来吗?” 竹田点了点头,对李理和木森说:“时值正午,淡酒简菜,两位不要嫌弃才好。” 三人相互客气了一番,彩凤过来撤去茶碗,将菜一盘盘端上。李理看过去,菜是两冷两热,冷菜仿佛是在熟食店里买来的牛肉与猪肚切成片,热菜一盘是清蒸黄鱼,一盘是虾仁青菜,中间是一盆丝瓜蛋汤。彩凤又送上来几小碟椒盐花生盐渍笋尖之类的下酒菜。由于李理和木森早上只记得赶路,没顾上吃早饭,此时望着这一桌青红黄绿的菜肴,不由的食指大动。 竹田又吩咐着彩凤说:“去把爷爷房间里的两瓶酒拿来。” 彩凤转身欲走,又被竹田叫住,“等等,你把爷爷房间里的那套酒具也拿出来,将酒倒在壶里一并送上来吧。” 酒过几巡,竹田对木森说:“老夫心中有几点疑问,望木森君为我解惑。” 木森说:“先生请讲。” 竹田沉吟片刻说:“木森君师从何处?” 木森笑了笑说:“天下棋士皆吾师,没有一定。” 竹田摇了摇头说了句不可思议,脸上隐隐似有不信之意。 木森接着说:“学生从小家境窘迫,家父并不支持学生学棋,只是学生自小痴心棋道,立志追寻。虽然错过了学棋的最佳时机,但十余年来学生以天下棋士之谱为师,励志研磨,虽不能窥之全豹,亦小有所得。为此,学生也曾荒废了些学业。” 竹田问道:“木森君全凭自学的吗?” 木森点头说是。 竹田又说:“你可知道纵使你研遍天下棋谱,也终究是纸上谈兵,或可以欺些无知,但若能在棋盘上驰骋睥睨,怕也是不能够的吧?” 木森说:“先生说的是,学生也曾为此烦恼,但四五年前网络围棋兴起,无数职业高手游戏于此,学生悉心追觅,但凡遇上,必死缠乱打讨教数盘方休,往日有许多不得要领的地方,也在实战中融会贯通,实在是收益匪浅啊。” 木森笑了笑又说:“其实竹田先生您自己就是一例,学生曾以不同的网名向先生请教了数十盘棋,只是学生棋力低下,没能给先生留下印象。倘若说学生有什么老师的话,先生您就是我的老师啊!” 竹田叹了口气说:“木森君不必恭维老夫,吾师常言,棋道维艰,吾少时不信,自恃聪明绝顶,更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自二十岁入段之后,连战连败,数月不胜,方知自己井底之蛙。此后恪信师言,数十年不敢稍有懈怠。如今木森君就坐在我的面前,倒教老夫对棋道艰深有了些疑惑。” 木森低头不语,心中思潮起伏,过了良久方抬起头来说:“先生不必疑惑,学生自小资质愚钝,自学棋以来每日寐不安寝食不知味,亦不觉其苦,偶有困顿之时,学生便效仿先贤悬梁刺股。虽有千般苦难,学生却从没有退缩过,为的就是棋道艰深,不敢懈怠。” 木森顿了顿又说:“学生本不想也不该在先生面前说这些的,只是怕先生心里误会,倒让先生笑话了。” 竹田摆了摆手高声道:“棋之一类,本是娱人娱己,寓情寓教的游戏,始成棋道便是世上有你我这样的痴心之人。生死相寄,无悔无怨。来,你我便为这棋道艰深干了这杯!” 李理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对木森了解的太少,十几年的相交,他对这个尊称自己为兄长的朋友到底又关心了多少呢?李理想着听着感动着,眼角仿佛有了些潮湿。 “酒逢知己千杯少啊。”老人感叹着,仿佛有了些许的醉意。 “彩凤啊,快去灌壶酒来。”竹田对站在身边的彩凤说。 “田爷爷,酒多伤身,您还是少喝一点吧,都已经三壶了。”彩凤噘着嘴说。 “不妨事,不妨事,爷爷今天高兴,快去拿来。”竹田酒兴正浓。 “老夫还有件事情想问问木森君。”竹田说。 “先生请问。”木森说。 “老夫未见木森君之前,曾暗自猜度木森君是职业棋手,今日始知不然,木森君能说说这内中的缘由吗?”竹田问道。 “先生是问学生为什么不参加段位赛吗?”木森说。 竹田点了点头说:“正是,以你现在的棋力推算,你在十八岁前后入段并不是一件难事。” “学生自小家境不是很好,父亲也不支持我学棋,所以闲暇时便在茶肆酒馆里看人下彩棋,学得一招半势,回家暗自揣摩。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棋力依然很弱,不敢妄想段位的事情。此后棋力虽有所提高,但为了谋生去了棋校任职,至此一误再误。”木森如是解释道。 竹田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 “倘若李理君帮你一把,你现在进入职业棋界也为时不晚啊,你要知道现在的段位对棋手来说是很重要的啊?”竹田又问道。 “是的,李先生也曾这样对我说过,只是学生觉得能在棋校谋得温饱就已经是围棋给我最大的恩惠了,倘若再进一步,不免亵du了围棋。而且当今棋界棋风偏重于功利,杀戮太重,有悖与学生心目中的棋道。学生还认为围棋只是围棋,不是一二数字所能代替的,倘若执着与段位,于棋道不免是渐行渐远了。” “好-好-好,好一个渐行渐远,”竹田拍桌大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夫这数十年的棋真正是白学了啊!” 木森连忙说:“先生这样说,让学生惶恐了。” 竹田摆摆手叹道:“倘若天下棋士都做如是想,老夫也不用背井离乡,来贵国了此残生了。” 木森和李理闻言都是一怔,不由的心中泛起老大疑问。 第六章 往事如风 “二位是不是对老夫当年被日本棋院除名一事心有疑问呢”?竹田问道。 木森老实的点了点头。 竹田感叹道:“数十年弹指一挥间,这段往事在老夫心中却犹如昨日寒风,至今思来仍有刺颜之感----老夫本不欲谈这段往事,只是如骨在哽不吐不快”。 竹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抬了头,微微的闭了眼,仿佛在追思着什么,木森和李理相互看了一眼,知道老人必有莫大的苦衷和隐忍,俩人也不去问,只静静的等着。 竹田复又倒了杯酒,悠悠的道:“十年之期已满,再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今日遇到俩位小朋友,也是缘分,倘若二位不嫌弃老夫罗嗦,不妨听听这段往事罢。” 木森小心翼翼的说:“先生,倘若往事过于痛苦,说之徒增烦恼,先生还是忘了的好,如果说出来,能解先生忧思,晚辈们坐在这里洗耳恭听了。” 李理附和着道:“是--是。” 竹田看了木森一眼,显然是被木森的善解人意所感动,不由的说:“倘若得子如木森君,夫复何求啊!” 话一出口,竹田感到自己不免有些唐突,又说:“老夫一时所感而发,请木森君不要介意。” 木森轻轻的笑着:“先生高看,正是学生的荣幸。” 竹田又自顾饮了杯酒说:“当年日本棋院的副主席是山本一郎,也是老夫的师兄,当年我和他同在秀水棋圣的门下学棋,也是同一年入的段。山本与我同岁,他入门早一年,所以我称他为师兄,入段那年我们同为十七岁。” “十五岁那年,我和山本同去东京参加一个比赛,当时我获得了这次比赛的冠军,山本则没能进入前八。由于我们的关系很好,学棋和外出比赛都是同进同出,别人都认为我们是亲兄弟。所以山本也很为我高兴,我们决定出去爬山以示庆祝。那时我们都是孩子,不免贪玩了一些,一直到暮色四合方才尽兴下山。谁知道在下山的途中我被毒蛇咬伤,当时我们离市区还有七八公里的路程,原本是可以坐车回去的,由于贪玩误了时间,当时的情形很危急。那时我已经说不话来了,山本从书本上知道一些应急的方法,他用刀子划开伤口,帮我允毒,可是效果不是很好,我仍然昏迷着。最后是山本背着我一路狂奔,把我送到医院才彻底的救了我。” 竹田幽幽的叹了口气,接着说:“当时我们都是半大的孩子,身体还处在发育的阶段,山本背着九十多斤的我奔跑了七八公里的路,身体已经受了极大的内伤,更让我内疚的是,在山本师兄以后的生命里这种内伤都永不会痊愈了。从此以后我愈发的敬重山本,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来看,有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我都要先征求山本的意见,我觉得是山本重新给了我生命,那么我的生命也将属于他。” “后来我们顺利的入了段,由于少年心性,有一段时间我处在低迷期,在师父和山本师兄的鼓励和鞭策下,我很快又恢复过来,从此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在获得新人王和连续三年名人战的头衔后,我升到了九段,这在当时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山本由于身体的负累,战绩不甚理想,十年内也只升到了四段。师父见山本师兄已没有更上层楼的可能了,便劝说师兄到棋院工作,虽然大家都心有惋惜,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由于秀水师父在日本棋界的地位无人出其右,山本很顺利的进入了棋院。而山本师兄也似乎更适合于行政工作,短短数年,便升到棋院理事的职务。” “接下来,山本和我都各自成了家,我们的妻子也是同一年怀的孕。由于我和山本的特殊关系,我们两家约定,如果生下来的都是男孩,就让他们结为兄弟,是女孩的话就结为姐妹。倘若是一男一女,咱们两家就正式联姻结为亲家。” 木森和李理对视了一眼,同时在想,这未免对孩子太不公平了。 竹田并没有注意两人的表情,接着说:“后来我们生的都是男孩,这联姻一说也就没人在提了。山本给孩子取名有志,我给孩子取名有仁。这两个孩子自小都很聪明,但是对围棋却不甚热爱,我素来不愿勉强别人,对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但山本对有志并不是这样,孩子从小就在山本的严厉的监督下学习围棋,但是就象贵国的一句谚语说的那样,强扭的瓜不甜,有志在强烈的逆反心理下,棋艺进步的很慢。” “时间一晃,孩子们都长大了,有志到二十岁那年还没能入段。虽然有志的棋力有限,但在其他方面都可以算的上一个优秀的青年。山本当时经过自己的努力也坐上了棋院副主席的位子。” “那时候秀水师父已经故去,他有一个孙女叫枝子,跟有志的年纪相仿。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随着年龄的增长,有志爱上了枝子,双方的家长也都很赞同。尤其是山本,因为秀水师父虽然已经不在了,但秀水家族在日本棋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影响很大,所以他一直盼望两家能结秦晋之好。而且这个时候棋院的主席年事已高,很多人都在觊觎主席的位子,山本也不能脱俗。如果在这个时候枝子能嫁给有志的话,对山本接替主席的位子有很大的帮助。” “可是这个时候,枝子的父亲秀水大助提出要求,有志必须成为职业棋手,枝子才可以嫁给他。他不能容忍秀水家族的女婿是一个业余的棋手。其实这个要求并不高,对于秀水家族来说这甚至算不上是个条件,因为秀水家族的历史实在是太辉煌了。只可惜有志对围棋并不热爱,这么多年他只是不忍让父亲失望才勉强自己学棋的,所以这样的要求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主席职位的换届选举迫在眉睫,山本师兄是进退两难。虽然在选举之前还有定段赛,可是凭有志的水平最多只有五成的把握,山本师兄知道自己年纪已大,这可能是他毕生事业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他不能让辉煌从自己的手里溜走,思量再三,为了有志,为了自己,山本师兄最后选择了一条愚蠢的道路。” 说到这里,竹田停了下来,神色愈见凝重,手里端着酒杯顿在那里,眼中泛起迷雾,似迷茫,似悔恨,似惋惜。又好象在整理着逝去岁月里破碎的片段,又仿佛根本就回到了那令他痴迷,痛苦,而又深深眷恋着的故乡。木森和李理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看着。他们似乎隐隐的感觉到,下面发生的事情将是竹田隐姓埋名十数年的真正原因。 竹田从沉思中醒来,继续说道:“那次的定段赛的总裁判长正是由我担任的,有志的前几盘棋下的还是不错的,对手也不是很强。和前几次参加定段赛一样,有志顺利的进入了复赛。那次比赛的规则和往年不尽相同,往年的赛制是按级别先举行循环赛,进入复赛的棋手交叉进行淘汰赛,有志往年就是在淘汰赛里屡屡饮恨败北的。这次的规则在进入复赛后有了改动,山本在棋院的理事会上提出,为了节省资金和缩短时间过长的赛程,复赛后所有的选手都将和现役的高段棋手进行比赛,而这些高段的棋手都是国内外各项头衔的获得者,无一不是顶尖的高手。以有志的水平在只是让先的情况下,想要战胜这些高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是让两子,有志想要战而胜之也没什么把握。” “但是接下来的结果却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和有志对局的棋手在局面优势的情况下打了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勺子,有志顺利的入了段。虽然我对这样的结果有些疑惑,但也没向其他的地方去深想,何况这样的结局也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比赛结束后,我走到有志的面前,对他表示祝贺。” “有志显得有点恍惚的神情,我以为是赛程紧张,劳累所至,就说,怎么样,身体感觉还好吗?” “有志说,感觉还可以,谢谢叔叔的关心----只是---只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我问,只是什么?” “有志犹豫一下说,我觉得结果不应该是这样,在对手没有下出那手棋之前,我几次都准备放弃了。” “我安慰有志说,不要多想了,围棋本来就有很多让人想不到的地方,对手可能在一瞬间产生错觉,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有志听我这样说,才有点释然。” “我又说,这次是上天对山本家族的眷顾,你以后要加倍的努力,不要辜负了长辈对你的期望,更不能辱没了职业棋手的荣誉。你要知道这样的幸运不可能总是发生,更多的是需要自己的努力,明白了吗?孩子。” “有志点了点头。” “我又问有志,向你父亲打电话说了结果了吗?” “有志摇摇头说,还没来得及。” “我说,快去打电话向你父亲报告这样的好消息吧,你一定等的很心急了。” “有志说,枝子在等我,我可不可以拜托叔叔帮我打这个电话呢?” “我点了点头说,你去吧。终究是孩子性情,有志一扫恍惚的神情,蹦跳着走了。” “接下来我把电话打到了棋院,可是山本的秘书说山本身体不适,去了医院,今天不会来了。我猜想可能是劳累所至,还是等到晚上打电话去他府上吧,顺便也请他保重身体。” “晚上我再次打电话去找山本,仍然没能如愿。我想要去找有志,让他早点回家,看看他父亲的身体情况,可是这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我心中有些烦闷,便上街去四处走走。” 竹田说到这里,又闭上眼睛,语气显得格外凝重。 竹田说:“没想到在街上我会遇见他,一个此时此地我最不想见到的人,一个本应该在数百公里之外接受我电话祝贺的人。” 木森和李理相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明白竹田说的那个人是谁,心中不禁又同时泛起了疑问,怎么会是他呢? 竹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两位现在再想什么,我当时和二位的心情是一般的,心里不停的问,怎么会是他呢?” 竹田顿了顿,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怎么会是他呢?” 竹田接着说道:“联想起白天有志蹊跷的对局,我的心里隐隐的有了种不祥的感觉,我决定跟着那人。其实当时我也很犹豫,怕自己跟下去会有一个自己并不想看到的结果,如果是那样,那个结果将是一个悲剧。如果不跟下去的话,那么我的下半辈子都将在猜疑中度过,而这样的猜疑对我对那人都是极大的不敬。我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弄明白。“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师兄山本。”竹田终于神色黯然的揭开了谜底。 木森和李理虽然心里早已猜出几分,但听到竹田亲口说出,仍然忍不住轻轻的惊呼了一声。 “我跟着山本来到了一家旅馆,当时由于天色已晚,外边很黑,山本虽然很警觉,但是没有并发现我跟着他。可是到了旅馆,我无法再继续跟下去了。我站在旅馆的门口,看着山本上了楼,便找来一位服务生,请他帮我查一查山本是住在这里还是来找人的。可能是我的脸色向来严肃吧,服务生以为我是办案的警察,没有多敢问什么就去了。” “过了一会,服务生跑过来对我说,先生,刚才的那个人并不住在这里,他是来找一位叫中田的客人的。” “中田!” “当时我的脑袋一阵晕眩,我努力的晃着头,让自己不至于跌倒。恍惚中听见服务生说,先生,您怎么啦?需要帮助吗?您的脸色很难看啊。我拍了拍自己的脸,从晕眩中清醒过来,然后拿出几张钞票递给服务生说,请您就当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拜托了。服务生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在钞票的份上,还是很高兴的答应了。” 李理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打扰一下,竹田先生,这个中田又是谁呢?” 竹田叹了口气说:“这个中田就是和有志对局的那位棋手。” 话一出口,木森和李理又是一声惊呼,他们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竹田一听到中田这个名字时会有那么大的震动。木森和李理相互看了一眼,整个事情的脉络也隐隐的在他们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竹田看着两人的表情,知道自己不再需要说的那么清楚了。 竹田说:“很显然,山本师兄隐瞒着自己的行踪来找中田,必定是为了兑现一份事先预定好的承诺而来,却又恰恰被我碰上。” “当时我的心情很乱,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对,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我决定等山本出来后当面问个清楚。其实整个事情的原由已经很明白,而当时的我,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心里仍然保存着侥幸的心理,我不断的对自己说,事情也许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山本师兄不会是那样的人。” “山本在旅馆里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在旅馆外找了个黑暗的角落揣揣不安的等着,随着等待的时间越长,我的头脑也渐渐的清醒过来,心中的那份侥幸也随之荡然无存。” “让我惊讶的是,当山本见到我时并没有吃惊。” “他说,您还在等我吗?竹田。” “我冷冷的问,你早知道我跟在你的后面了吗?” “是的,山本说,正因为我知道是竹田君您,所以才放心的来找中田,我知道,自从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了,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山本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这样?我压抑住心里的怒火,大声的问。” “为什么不要这样呢?山本似乎并没有悔恨的意思,大声的说。” “我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知道这样很愚蠢,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因为入不了段而失去爱人的痛苦吗?山本说。” “不要拿孩子来做借口,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主席的宝座罢了,我低声的吼道。” “你是个自私的家伙!” “山本叹了口气说,无论怎样,是为有志也罢,是我自私也罢,事情都已经发生,所以,请您看在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情谊上,拜托了,竹田君。山本深深的向我鞠了个躬。” “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抱着头呻吟着。” “这么说,竹田君同意了?山本高兴的问道。” “当时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有个声音在大声的说,是的,我同意了,是的,我同意。然而还有个声音在提醒着我,竹田隐人,你是个棋士!一个为了棋道愿意放弃自己生命的棋士!你决不可以这么做!” “思考了良久,我终于拿定注意。” “我说,对不起,山本师兄,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你在说什么啊?竹田君?你难道忘了我们的情谊了吗?你难道忘了你为什么会有今天的吗?你难道要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吗?山本咆哮着问我。” “不,我没有,我没有忘记山本师兄对我的恩情,除了养育我的父母和秀水师父,山本师兄您是我一生中最尊敬的人了。我说。”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件事情我不能同意,我那不能看着我最尊敬的人陷入这样肮脏龌龊的事情里,我接着说道。” “山本闻言,绝望的说,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你可以走了。” “不,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说。” “山本的眼里又燃起一丝希望的火焰,用疑问的神情望着我。” “我是这次比赛的裁判长,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难辞其咎。所以我决定这件事情由我来承担责任,我明天就向棋院递交报告,我会在报告上说明这次的假棋是我一手操纵的。与任何人无关。” “不,我不用别人来怜悯我,山本冷冷的拒绝了我。” “我不是在怜悯你,我考虑了很久,只有这样,对你对我,对有志都是最好的解脱的办法。” “为什么?山本问我。” “有志是无辜的,他和枝子的感情很好,如果他这次入不了段,枝子也不会弃他而去,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何况孩子们还小,还可以等上几年的。可是这次作弊事件如果由你来承担责任,那么有志和枝子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秀水家族决不可能允许有这样的女媳的。如果换了我承担责任,我会说,我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才这样做的,你和有志都蒙在鼓里。” “无论怎样,我都不能看着有志的前途就这样毁了,我说。” “如果这件事情不说出去,岂不是更好?山本说。” “我看着山本,叹了口气说,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件事情必须得有人来承担责任,我是一个真正的棋士,决不允许有违背棋道的事情发生。否则我的下半生都会在不安和愧疚中度过,与其这样的活着,我宁愿去死。” “可是--可是这样做对你太不公平了,山本说。” “公平也罢,不公平也罢,我都请您记住,我是为了有志,而不是你,今天的山本师兄再也不是我心目中可以尊敬,可以爱戴的那个师兄了,我冷冷的说。” “还有两件事你需要去做,我又接着对山本说。” “你说吧,竹田君。” “第一件事情,等棋院对我的处理下来之后,你必须主动的辞去棋院里的一切职务。” “山本点了点头,喃喃的说,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我已经不配在那里工作了。” “第二件事就是马上去见中田,告诉他我们现在的谈话和决定,并且请求他同意去欧洲下棋,如果他同意的话,我会来安排的。无论如何他也算是受害者。” 竹田说到这里,仿佛如释重负,长长的出了口气说:“整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虽然事情的结尾仍然是用一种不光彩的手段来结束的。” 木森伸手拿过酒壶,给老人倒了杯酒说:“先生自那次事情以后就来到了中国吗?” “是啊,”竹田回答道:“老夫在日本是再也呆不下去了,所幸的是老夫的内人先我而去,孩子也长大了,老夫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索性就来到贵国,了此残生罢。”竹田说到这里,一脸的黯然。 第七章 苦心 “那十年之期又是怎么回事呢?”李理问道。 “那件事情结束之后,有志对我的成见很深,他认为我这个做叔叔的不是在帮他,而是害了他。山本几次想说出真相,都被我制止了。我来中国的那天,山本来送我,他对我说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如果不说明真相,他一辈子都会负疚。我为了安慰他就说,为了孩子的前途,十年之后再说出真相吧,不然的话,有志怕再也没有什么未来了,何况毁了他前途又正是他的父亲呢?”竹田如是解释道。 “是这样啊!”李理感叹道:“竹田先生您做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老人摇摇头说:“其实这所谓的十年之期,老夫根本没放在心上,也只是安慰山本师兄的托词罢了。今天见到两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对两位是一见如故,说出这么一段往事来。老夫喋喋不休,有扰二位的清听了。” 木森闻言忙说:“是先生看得起两位晚辈,才将这么一段往事赐告,也解了学生心中的迷惑。” 老人忽然放声大笑:“往事休矣,老夫这般的喋喋不休,怕真的是老了吗?来来来,咱们且喝且聊,不再谈这些个陈年旧事了。” 竹田的一阵大笑,也让木森和李理心中轻松了不少。 李理说:“竹田先生,晚辈还有一件事情不是很明白,想问问您。” 竹田说:“李先生有什么不解的地方请问吧。” 李理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晚辈一直不明白先生是如何攻击我的网站呢?” 竹田哈哈大笑道:“李先生的意思是不是想问,老夫一介老朽,怎么会玩的转现在的高科技呢?” 李理嘿嘿的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竹田说:“实不相瞒,老夫对电脑的认识也就是看看新闻,下下棋,哪里又懂的什么黑客白客之类的呢?老夫在向李理君道歉的时候就说了,其中另有原由---” 竹田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刚才老夫向二位说过,老夫有个儿子叫竹田有仁,两位还记的吗?” 木森和李理应了句:“是。” “自我到中国后,有仁每年都会来看我,我走的那年有仁从大学还没有毕业,而他在大学里学的正是计算机专业。”竹田解释道。 “啊,”李理恍然大悟,说:“原来背后操刀的果然令有高人啊!” 竹田呵呵笑着说:“不错,这人正是犬子,得罪之处,还望李理君海涵才是啊。” 李理说:“哪里哪里,一场误会而已,先生不用放在心上,”顿了一顿又说,“所谓虎父无犬子啊,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请先生替晚辈引见引见啊。” 竹田笑着说:“犬子生性顽劣,从小就让老夫头痛,好在长大后倒也收敛不少,前几年为了能长伴老夫左右,也来到中国工作,每个月都会来这里住几天。他还取了个中国名字叫田友人呢。” 李理闻言大叫了一声:“啊---是田友人吗?” 竹田和木森都被李理的叫声吓了一跳,竹田问道, “李理君认识犬子吗?”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啊,”李理仿佛没有听见竹田的问话,自顾自的说着,满脸兴奋的样子。 “大理,竹田先生问你话呢。”木森在一旁轻轻的提醒着李理。 “对不起,对不起。”李理惊醒过来,忙不迭的道歉着。 “李理君认识犬子吗?”竹田又重复了一遍。 “久仰大名,无缘识荆啊,只是没想到他和竹田先生会是这样的关系。”李理仍是一脸的兴奋。 “IT业里有南杜北田之说,南杜就是晚辈的表妹杜歌磐,这北田说的便是贵公子田友人。他们两人都是IT界近年新崛起的代表人物,我数次托人请贵公子到我的公司屈就,可是他一直没有答应,所以晚辈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请先生答应我。”李理如是说。 木森在一旁皱了皱眉说:“强人所难,君子不为。” 李理瞪了木森一眼,说:“我只是想请先生替我引见一下,至于以后的事情当顺其自然,这有什么不行的?” 竹田见两人争辩的样子不由的哈哈大笑:“好好好,李理君,老夫答应你便是。” 复又对木森说:“李理君豪爽直白,正是性情中人,老夫很是欣赏,木森君就不用责怪他了。” 木森见竹田如是说,也笑了起来说:“学生不是责怪他,只是他过于直白,让先生见笑了。” 竹田笑着说道:“说起犬子,除了顽劣之外,他的性格和李理君倒真的是相差无几。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刚好从报纸上看到记者采访李理君的那篇报道,不免感到奇怪,因为他知道老夫在中国的十年里,素不与外人相交的。老夫一时忍不住,便把和一劫君的三番棋说了出来,并表示了再不能与一劫君交手的遗憾,有仁见老夫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自做主张给李理君发去了传真,事后老夫知道了,也不免责备他一番。可是老夫自己也是少年心性,说归说,骂归骂,这棋嘛,老夫还是要去下的!” 木森和李理闻言都是一阵大笑,两人对面前的这个老人油然的升起了一股敬意。 三人把酒言欢其乐融融,不知不觉,时间过去的飞快。彩凤等不得收拾碗筷,早已经上街去了。 其时,正是晚风欲扬,暮色渐起。三人沐着尚未落下的一丝余晖,兀自畅谈着,也不管菜冷酒尽,丝毫没有散去的样子。 * * * 木森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半了,李理还兀自沉睡着。木森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宾馆外活动活动。这几天晚上木森都没有睡好,总是做着一个相同的梦,他梦见自己在学校的操场不上停的奔跑着,令他奇怪的是,明明在操场上奔跑的是自己,可是自己又仿佛站在操场边看着自己,就这样跑着,看着,看着,跑着,他感觉站在操场边的自己眼神是那样的忧郁,而在操场上奔跑着的自己步伐又是那样的凌乱。 木森走出门,用力的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去摆脱夜里的梦魇,他每天夜里都会被这样的梦惊醒,而在惊醒的那一刻,他仿佛又见到一双沐着春风含着雨露的眸子,这双眸子那般的干净,那般清幽。木森不由的想起儿时和母亲的一段对话。 妈妈问:“木木啊木木,长大后你要娶什么样的媳妇儿呢?” 木木说:“木木长大了要娶妈妈做媳妇儿。” 妈妈说:“妈妈是木木的妈妈,木木是不可以让妈妈做媳妇儿的,而且等木木长大以后,妈妈也老了啊!” 木木说:“那怎么办呢?” 妈妈说:“妈妈告诉木木一个办法,木木要记住了啊。” 木木说:“妈妈,妈妈,你快告诉我,木木会使劲记住的。” 妈妈说:“木木记住了,等木木长大后,每当木木在夜里醒来的时候,木木第一个想起的女娃娃就是木木的媳妇儿了!” * * * 木森回到宾馆的时候,李理早已经不见了,木森这才想起昨天从竹田先生家出来时候的情景。 老人最后挥着手说了一句:“我醉欲眠君且去。” 木森和李理说了几句告辞的话来到了门外,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李理君,老夫可以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木森见老人这样说,便站在门外等李理。李理和竹田在门里轻轻的说着什么,李理的脸色起先是惊讶疑惑,后又轻轻的笑了,一副感激高兴的样子,木森猜想可能是竹田在安排李理和有仁见面的事情,回来的路上也就没多问。 木森想,大理这小子多半是去了竹田先生那里,这家伙走时都不打个招呼。 木森摇了摇头,准备出去吃早饭,刚要出门却看见门上贴着张纸条。 三儿; 见字速到竹田先生这里,有事相商,因久等你不来,怕先生等的急,我先去了。 大理字 木森在街边胡乱吃了点东西,然后打了辆车直奔竹田的家。他坐在车里暗自揣度着李理留下的字条上的意思,有事相商?会是什么事情呢?如果是李理业务上的事情,李理怕是不会叫自己的,没由的讨个没趣来做什么?会是竹田先生找自己下棋吗?木森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个问题,然后又将头伸出窗外,深深的吸了口气,仔细的打量着一别经年后江城焕发的风景。 李理大马金刀的坐在竹田家的院子里石凳上,慢慢喝着彩凤刚泡好的茶,嘴里赞叹着:“好茶好茶,怕是新上市的云雾吧?” 竹田坐在李理的对面,手里捧着一个竹制的烟斗,兀自吸着。 “做为一个棋手,没有适当的高质量的对局,在求道的过程当中会遇上一个瓶颈,永远也不会有大的突破的。”竹田说。 李理说:“先生昨晚的意思是想和三儿做一个两人间的研究会,是吧?” 竹田点点头说:“是啊,只是对与木森君来说,有两个问题,第一是对他在棋校的工作会有很大的影响,毕竟那里离江城有很长的一段路程,其二便是木森君是否会愿意和我这样一个来自异国它乡的老头做一个朋友呢?” “李理君觉得木森君会接受老夫的想法吗?”竹田又问道。 “先生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又是棋界曾经的泰斗,我想三儿是不会拒绝您的,这是您老人家看的起他,何况三儿自己早就想成立一个研究会,苦于没有适合的人选,一般的的棋手三儿看不上,就他们棋校的那几棵葱,比我强也强不到哪儿去,职业的吧,谁也没有闲工夫带他玩,所以总是自己一个人就这么摸索着。”李理笑着说。因为老人的态度可亲,李理仿佛是在自己家一般,言语里也不再咬文嚼字,随便了很多。 竹田点了点头说:“老夫虽然见这孩子只一面,没由的心里有一股亲近感,仿佛便是老夫经年未见的亲人一般。” 李理说:“哎,这就是缘分啊!” 竹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又说:“这孩子天资聪颖,于围棋上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而且他对棋的感觉之灵敏是老夫犹为感叹的,就仅凭着他这十数年的自学,棋力就已经不逊老夫当年,由此便可见一斑了。更难得这孩子谦恭好学,举止得体,老夫断不能任他于世沉浮,荒废了自己。” 李理沉吟了片刻说:“其实三儿并不是胸无大志,我常听他说,这下棋便如同是做学问一样,须耐的住性子,忍的了寂寞,方能做出大学问,这荒废倒也谈不上啊。” 竹田笑了笑说:“李理君误会老夫的意思了,老夫所说的荒废并不是说木森这孩子荒废了棋道,倘若是这样,老夫也不用这样的煞费苦心了。” 李理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竹田手握着烟斗用力的在空中挥了挥说:“老夫的意思是说不能让这孩子荒废了他的人生。所谓棋道艰深,这孩子想凭一己之力探索其中奥妙,无论结果如何,是必落的个孤苦伶仃的结局。老夫有心助他一臂之力,将他引到人生和棋路的的顶峰。” 竹田这句话说的是字字有力,句句铿锵。 “啊----”李理用手一拍脑袋说:“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开始我只以为先生只是爱惜人才,却没想到先生是如此的用心良苦。” 竹田微微的颔首说:“李理君又是怎样看的呢?” 李理叹了口气说:“先生这样的心思其实我早就有了,只是这家伙就象他的姓一样,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块木头,任你千般苦劝,万般说教,他就是不动分毫。有时说的急了,他转身就走,把你一个人尴尬的晾在那里,难呐!” 李理叹了番苦经,又说:“前年的名人赛,我特别向棋院申请了三张外卡,虽说是有商业上需要的因素,可主要也是为三儿能有个一战成名的机会,而他不仅不领情,反而对此嗤之以鼻,还说我是在作秀,搞商业炒作。” 竹田闻言,笑了笑说:“这件事情不能急,咱们且把今天的事情先办完,倘若成了的话,老夫以后再慢慢的引导他吧。” 李理赞同着说:“对,竹田先生说的是,三儿这块木头刀斧劈凿不成形,咱们就灌之以水,施之以肥,让他自己生根发芽,即便长不成一棵参天大树,也须得让他开花结果才是啊。” 竹田抚掌大笑说道:“正是如此。” * * * 木森手里拿着棋子,沉吟了一下,然后轻轻的放在小目的位置上。 竹田很快的应了一手,头也不抬,淡淡的问了一句:“听说木森君下棋的时候从来是不说话的,是这样吗?” 木森闻言怔了一下说:“先生是听李理说的吗?” 竹田点了点头,又说:“老夫在下棋的时候找你说话,是不是让你为难了啊?” 木森老实的点点头说:“学生自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一时半会怕是改不过来了。” 竹田呵呵笑道:“不妨不妨,这盘棋木森君就和老夫相互研究研究布局吧,不必真刀真枪的下下去,倘若有些什么疑问和见解,相互探讨一下吧。” 木森松了口气说:“学生正有很多问题要向先生请教,这样是再好不过了。” 十分钟之前,当木森从宾馆匆匆的赶到竹田家的时候,李理已经走了,只见竹田一个人坐在那里独自打着谱。木森走上前向竹田问好,老人点点头示意让木森坐下,方说:“李理君有些公务要去处理,你且陪老夫先下一盘棋吧。” 木森点头坐下,伸手接过彩凤端上来的茶,正欲开口问竹田问题,却见老人只是低头收拾着棋子,神色很是淡然,似乎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便暗自住了口,专心的陪老人下起棋来。 竹田在棋盘布下了三连星的阵势,然后用手指院子说:“木森君看老夫的院子风景如何啊?” 木森抬头环目望去说:“先生的院子恬静淡雅,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可以入画了。” 竹田面有得色说:“这院子端得是费了老夫不少的心思啊,这些花花草草也就罢了,只是这棵梧桐和这张石桌最为费心,也是老夫最为自得的,所谓的非梧不栖,倘若没有这棵梧桐树,整个院子便无意境可言。而这张石桌又恰是点睛的妙笔,虽是死物,若没了它,这院子又哪来生气二字呢?” 木森只顾点头,却又是似懂非懂。 竹田又道:“刚才木森君说,此院风景可以入画,倘若这真的是一副画,以老夫想来,这花草梧桐须以写意的笔法来写,而这石桌又当以工笔来描,而老夫这院子上的湛湛晴空便是大空的留了。” 竹田神色怡然,仿佛陶醉了一般说:“人在画中,画入人眼,如此风景非巨匠之笔不能写出啊!木森君你以为如何啊?” 木森心中暗自苦笑,心里说,我哪里又懂这些啊,却又不便扫了老人的兴致说:“先生所言极是。” 竹田哈哈笑道:“木森君不要以为老夫这是在自夸自赞,其实这院落的布置和围棋的布局也是相通的,同样讲究的是错落有致,需要的也同样是谋布全篇的眼力和智慧。” 竹田用手指着棋盘又说:“你且看你这星小目的布局,这颗星位上的棋子便恰似这棵参天的梧桐,直冲云霄,张力在外,意为志在中腹,而这颗小目上的棋子又仿佛这坚稳的石桌,安若磐石,虎踞自雄,更看重的是实地。这样的布局张弛有度,富有弹性,也是天下棋士颇多喜爱的开局之一。” 木森听到这里,方才明白竹田的用心,只是这样的论棋他是闻所未闻,只听的如痴如醉,钦佩感激之情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 第八章 忘年之交 竹田瞥了一眼木森,又说:“老夫想说句可能是木森君不爱听的话,请木森君谅解。” 木森忙说:“不敢不敢,先生金玉良言,说的都是爱护学生的话,学生又哪里不爱听呢?还请先生直言指教。” 竹田点点头说:“好,既然木森君不见怪与老夫,老夫也就倚老卖老说将一二了。” 竹田将烟斗重又装满烟丝点燃,接着说:“老夫观你之棋优点有一,缺点有二。这优点是计算力超强,死活之间还能兼顾大局,舍弃有度,这一点殊为不易,老夫前几日输你的那盘棋便印证了这点。但你须知,所谓山外山,人外人,当世的顶尖高手哪一位不是计算精准,运筹自如呢?老夫年事已高,计算力大不如从前,你胜的了老夫,却不代表你能胜的了别人。” 竹田哈哈一笑,又说:“倘若老夫年轻十几岁,纵使计算不如你,也还是有的一战的啊。” 木森也笑了笑说:“先生说的是。” 竹田说:“不管怎样,这毕竟是你的优点,不可不说。你的棋还有两个缺点,这第一就是过于飘逸,灵动有余,稳健不足,也就是说行子的效率不高,遇上低手也就罢了,倘若与当今顶尖的高手过招,你多半是下风的棋了,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矣。” 竹田说到这里,用手一指棋盘说:“第二便是你的布局差的太多,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下棋便如同做画,未画之前,要做到成竹在胸,不可天马行空,肆意妄为。你的棋布局前后矛盾,瞻之在前,忽之在后,怕连自己最后也不知所云了。不客气的说,木森君的布局尚不到老夫的五成之数。” 木森听到这里感佩异常,不由的道:“先生说的极是,这些都是困扰学生多年的疑惑,先生一语中的,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竹田先生您啊!” 竹田笑了,摆摆手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能有今天的棋力与你多年来的勤恳自学不无关系,但也正是如此,你的缺点也和你没能接受系统正规的教学有关。” 木森感叹道:“今天听先生一番话,学生实在是收益匪浅,只是--只是---”木森欲言又止。 竹田问道:“只是如何啊?” 木森有些沮丧的样子说:“只是不能经常聆听教诲于先生的左右,实在是太遗憾了。” 竹田闻言不由的哈哈大笑道:“那有何难,倘若木森君不嫌弃的话,老夫倒有个想法。” 木森急忙问道:“先生有什么想法,快说来听听。” 竹田说:“老夫除了有仁这个孩子之外,也算的上是孤苦了半生,早有心思收一个徒弟来教,一是打发这寂寞的岁月,二来也是将老夫半生求道所得的一二传与后人,只是机缘不合,未曾遇上象木森君这样一个天赋异禀,却又立志献身与棋道的人,所以这个念头已经淡忘了很久,但是见了木森君之后,倒又重新钩起了老夫的这个念想。” 木森闻言,心里先是一怔,后又是一乐,心里想,感情竹田先生是想收我做徒弟吗?这样的话可就是太好了。 木森本是个直肠的人,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便问道:“先生--先生的意思是愿意收我为徒吗?那可太好了!” 竹田哈哈大笑,说:“木森君误会了老夫的意思了,木森君的综合棋力已在老夫之上,老夫又哪敢为君师啊?” 木森一脸的失望说:“先生夸奖了,只不过我所在的棋校里虽然有几个资质不错的孩子,却也没有先生所希望的那样的,怕是让先生失望了。”木森满以为竹田说这番话的意思是想自己帮他寻找一个资质好的学生来当徒弟,倒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表错了情。 竹田见木森闷闷不乐的样子,呵呵笑道:“非也非也,木森君又误会了,老夫的意思是--倘若木森君不嫌弃的话,不妨和老夫效仿桃园三杰,来一个义结金兰如何?” 木森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了嘴结结巴巴的说:“竹--竹田先生,我--我没有听错吧?” 竹田笑着说:“当然没有,按照你们民间的说法,就是和老夫拜把子,不知道木森君愿不愿意和老夫拜这个把子呀?” 木森将头摇的象拨浪鼓一般,说:“使不得,使不得,先生年长木森数十岁,学生当执晚辈之礼,先生愿意的话,我还是拜您为师吧,这个义结金兰什么的就免了吧,学生当不起的!” 竹田有些发怒,说:“木森君是看不起老夫这个外国的老头吗?如木森君所言,老夫年长你几十岁,你难道就让一个痴长你数十岁的老人将自己请求别人的话,就这么生生的吞回肚子里吗?嘿嘿,你说老夫老了,老夫自己倒不这么认为。” 木森见竹田发怒的样子,不由的笑了,心想,这老头倒是天真的可爱,居然有这样荒唐的念头,想我木森却也不是俗流之人,要是真的认了这个哥哥的话,以后向先生讨教棋道上的疑难却是方便的多了。 木森站起来说:“先生不必发怒,您的美意我心领了,只不过这样太过骇俗,假如先生愿意的话,木森愿执弟子礼,叫您一声师兄吧,先生以为这样如何?” 竹田将手一挥,哈哈笑道:“好好,如此甚好,还是你想的周到一点啊。从此以后,这里便是师弟你自己的家了,你我二人,每周一聚,就算是一个研究会吧,不是师兄倚老卖老啊,虽然老夫棋力不如从前,但能教你的东西也还是有很多的。” 木森听了这话,不由的大喜过望,蹭的站了起来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顿了一顿又说:“师兄您还是叫我三儿吧。” 竹田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木森正自激动着,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有人在身后大叫一声:“既然认了师兄,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跪下磕头?” 木森回头望去,李理正从门口笑嘻嘻的走来,嘴里仍嚷嚷着说:“快快快,赶快敬茶磕头。” 木森脸一红,向着竹田就要跪下去,却被老人一把扶住。 竹田笑道:“哎,那里有这许多的俗礼,不可不可。” 李理哈哈大笑说:“要跪的,要跪的,这三儿一向眼高于顶,我今天到真想看看他给您老磕头是个什么样儿?” 木森这才明白李理原来是拿自己在开玩笑,心中却并不恼怒,只是嘿嘿的笑着,一脸幸福的样子。 李理走到木森的面前真诚的说:“三儿,恭喜你啊,你可不要辜负了老人的期望,辱没了师兄的名头啊!” 李理不等木森说话,复又转身对竹田说:“晚辈也恭喜先生收了个好师弟啊!哈哈一笑又说,看来今天又要在先生这里喝酒了。” 竹田大笑:“好好好,今天的酒就算是老夫和木森师弟结拜的喜酒吧。” 李理摇摇头说:“向来只有小的敬老的,今个儿哪能倒过来呢?不可,不可。” 李理变魔术般从背后拎出两瓶酒笑嘻嘻的说:“我和先生心意相通,便知道今天有喜事,所以早就准备了两瓶酒。今天就借先生的宝地,我替三儿先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吧。” 木森闻言,大是感激,由于事情来的突然,却全然没有想到两人早已相互说妥。只道是李理事先备下送给竹田的礼数,又恰逢其会,又哪里想到李理的这两瓶酒正是有的之矢呢? * * * 中午时分,三人又是把酒言欢,相谈甚洽。 木森问李理:“你刚才去了哪儿?等你老半天?” 李理眉毛一扬,从口袋里掏出份报纸说:“对了,我正准备说这件事情。” 李理将报纸递给木森,然后接着说道:“刚才我见你没来,就先去公司在江城的办事处看了看,回来的时候买了这份报纸,三儿你先看看。” 木森一边打开报纸一边问:“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 李理说:“你先看看体育版,麻烦事又来了。” 木森展开报纸,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苦笑着对李理说:“这回你又打算怎么办呢?是继续瞒天过海,还是老实交代问题呢?” 竹田在一旁有些好奇,问道:“什么事情啊?很麻烦吗?” 李理喝了一大口酒,苦笑着说:“麻烦也不是太麻烦,只是不太好解决。” 木森瞪了李理一眼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什么叫不太好解决?这根本就没办法解决,我看你只有一条出路,登报说清事实。” 李理没理木森,兀自向竹田解释着说:“事情是这样的,今天的报纸上登了这么一篇文章,文章的标题是网络传奇上演颠峰对决,国华老总堪称最佳导演。” 竹田问:“是说前几天老夫和三儿在网上的对局吗?” 李理点了点头。 竹田有些不理解,问道:“那又如何?怎么又会很麻烦呢?” 李理说:“这篇报道的作者前一段时间也采访过我,写了一篇报道叫‘商业巨子重金打造棋赛航母,故友携手前来助兴,先生您对此还有印象吗?” 竹田点点头说:“是,我就是看了这篇报道才认为李理君和一劫倾城是故交的。” 李理说:“今天的文章就是上一篇文章的后续报道,文章中说先生和一劫倾城不仅是我的故交,而且还会联袂参加今年的名人赛,作者在文中还说,自己亲自打电话到鲲鹏网站证实一劫倾城是通过国华公司的总工登陆的,文中还注明,一劫倾城之所以消失了几个月,就是因为丢失了密码,无法登陆的。” 竹田一介棋士,于其中的关节还是弄不明白,又问道:“老夫还是有点不明白,这些难道是很麻烦的事情吗?” 李理解释着说:“是这样的,第一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一劫倾城,第二是一劫倾城现在必须参加名人赛。” 李理苦笑着又说:“这第一条根本就不存在,这第二条又如何成立呢?” 木森在一旁接口说道:“所以我认为你现在最好的解决的方法就是向大家说明真相。” 李理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他对木森的不明世事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李理说:“现在即使我说明真相,怕也没多少人相信我李某了。” 竹田奇怪的问道:“那又是为什么?” 李理说:“如果我现在说明真相的话,对棋院,对国华都是一个重大的损失。对棋院来说,因为名人赛开战在即,不允许有任何的失误影响这次的比赛,这也包括在媒体报道这一方面,而这份报纸正是由棋院主办的,所以棋院面临的损失是信誉上的。其他的媒体和广大的棋迷会认为这是国华和棋院故意的炒作。对国华来说,可能会面临着流失大量的用户。还有一条就是,国华和棋院将联合推出的对弈网站也将面临夭折的可能。” 竹田没想到其中会有这么多的关节,不由的张大了嘴,说:“难道李理君就准备这样一直瞒下去吗?老夫倒认为如果说出事实的话,损失虽然会大一点,但依李理君的能力,一定还会有补救的办法的。” 李理摇了摇头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没什么,大不了我退出今年的名人赛。现在关键的是我即使说出真相,也没人会相信了,反而会受人以柄。” 木森问:“为什么?” 李理接着解释着说:“现在的商业竞争很激烈,平时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我都是如履寒冰,小心提防着,现在落人口实,明枪暗箭一股脑儿的都会涌上来,让你防不胜防。第二就是如果说出事实,就必须得有个令人信服的解释,如此一来就必然会牵扯上竹田先生,所以不管从哪方面看,我都只能保持沉默。” 木森听完之后,不由的暗自感叹李理的心思缜密。 竹田长叹了一声说:“看来是老夫害了你啊!倘若没有那份传真,又何来今日之事?” 李理笑了一笑说:“先生不必愧疚,倘若没有您的那份传真,晚辈今天又怎么会坐在这里,与您这样的世外高人相识呢?再者说,三儿又怎能拜您老人家为师兄呢?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世间的事大多如此,定数使然,也没什么的。” 竹田黯然道:“李理君不必安慰老夫,倘若说出老夫的事情,对你有所帮助,就请李理君决定吧。” 李理说:“先生不用再说了,那样不是我李理的行事风格,再说,这件事情也不是说出先生来就万事大吉的,况且还有两个可以解决的方法呢。” 木森抢着问道:“什么方法?” 李理笑着说:“其实也不是方法,也就是两个结局而已,第一就是,这个真的一劫倾城找上门来,这样的话事情就好解决了。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我都会说服他,实在不行的话,我大不了给他磕两个头罢了,我就不信他是铁石心肠,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木森和竹田听到这里不由的莞尔一笑,两人俱都想起李理撅着个屁股给人下跪的情形是什么样子,复又想起李理只不过是在强颜欢笑苦中作乐罢了,心情又沉重起来,竹田想到事情因为自己而起,沉重犹甚。 李理接着说道:“这第二个方法也是第一个方法的延续,那就是保持现状,一个字,等。如果这个一劫倾城不找上门来,那就阿弥陀佛,皆大欢喜,万事皆休了。果然找上门来,那方法就同上了。”李理耸了耸肩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竹田说:“事到如今恐怕也只有这样了,还有一点,如果一劫倾城不出现的话,名人赛又怎么办呢?” 李理看了看木森说:“好是老办法,由三儿来顶替了。” 木森叫道:“又是我啊?” 李理瞪了木森一眼,大声说:“当然是你,不是你是谁?” 木森皱起眉头,仿佛在想着什么,嘴唇嗫嚅了几下刚要说出什么,却欲言又止。复又展颜一笑说:“好,从现在起我就是一劫倾城,一劫倾城就是我了。” 李理拍了拍木森的肩膀笑着说:“这就对了嘛,小同志。” 竹田在一旁仍然不放心的问:“李理君,这样做合适吗?” 李理回答道:“说到底,这个一劫倾城也只是个网络上虚幻的人物,至今我国的法律对网络上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一个绝对的约束和界限,我这样大概也算不上违法吧。再说,我李理只是个商人,一个真正的商人,于人于己,我都会这样做,也只能这样做。李理最后一句话说的异常坚定。” * * * 李理手握着方向盘,向坐在旁边的木森说:“嘿,三儿,帮我点根烟。” 木森眼睛看着车窗外边,兀自想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听见李理的声音。 “哎,想什么呢?三儿?”李理用手捣了捣木森。 “啊,你刚才说什么?要烟是吧?”木森一激灵,从车座上一纵而起,却忘了自己是坐在车子里边,砰--的一声,头结结实实撞在了车顶上。 李理忍住笑说:“怎么了,是不是又在想某人了?” 木森没有理会李理的说笑,掏出两根烟点燃后,递了一只给李理。 “哎,我说你去学车吧。”李理见木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找了个话题来说。 “学开车?我去学开车干什么?”木森问道。 “你不是和竹田先生说好了每个星期的周六和周日去江城研究棋的吗?要是你会开车的话,不就方便很多了吗?”李理说。 “是啊,这倒是个问题,坐班车花费的时间太长了。”木森有点动心。 木森想了想又说:“不行,我连走路的时候都在想着棋,这要是开起车来,还不落的个车毁人亡啊?再说我也买不起车不是。” 李理呸---了一声说:“你个乌鸦嘴,不能说点好听的啊?只要你去学,这车的事由我来办好了。” 木森呵呵笑了:“免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李理见木森这样说,也没再坚持下去,只是说:“我来帮你想办法吧。” 李理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笑着说:“三儿,竹田这老头对你可真够意思啊,打死我也没想到他要和你磕头拜把子,哎,你说这象不象武侠小说里的故事啊?” 木森点了点头说:“是啊,刚才我还想这事来着,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仿佛就是在做梦一样。” 李理感叹着说:“这人与人啊,也就个缘分,男女之间如此,男人与男人之间也是这样,强求不来的。没了缘分这东西,什么爱情友情啊,全他妈都是扯淡。” 木森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理又说:“说实话,这老先生还真叫人佩服,为了友情离乡背土十数年,除去寂寞和思乡之情不说,还得忍受着背黑锅的痛苦,这真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啊。” 木森感叹着说:“是啊,师兄他老人家确实是不容易啊,难得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还能保持着一种乐观澹泊的心态,实在是我辈望尘莫及的啊!” 李理说:“以后只要一有空,我就陪你一道去江城,你还别说,老头的酒还真好喝,彩凤的手艺也不错。” 木森笑着说:“没事去陪陪老人家,也是应该的,只是你别老把这吃喝挂在嘴上啊。” 李理呵呵笑着:“又说,我看啊,这老头要是有个女儿的话,也指不定嫁给你了呢!” 木森板着脸说:“先生对你也不错呢,倘若先生有两个女儿的话,指不定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夫呢。哎,不对啊,好象应该叫叔叔才是啊。” 李理笑骂了一句扯淡,没再反驳。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眼见着前方已现出城市的轮廓来,虽然模糊着,却依稀透出一股家的味道来。 李理突然双手放开方向盘,伸了个懒腰,大叫了一声。 “到家了!” 第九章 眼镜和黑皮 木森从棋校走出来的时候,心情很不错,胡子兰答应他每个星期的周五可以不用来棋校了,这样的话,加上两天的休息日,木森就有充足的时间来往返于江城了。 木森根本就没想到胡子兰会如此痛快的答应自己的请求,在木森的印象里胡子兰虽然人很随和,但是对工作却从不马虎,向来一是一二是二,决不允许棋校里的老师和员工在工作上有任何的失误,当这然也包括他自己在内。胡子兰在棋校里有个外号叫蓝胡子,外号的来因第一当然是名字上缘故,这第二个原因便是胡子兰在发火的时候脸色往往会显出铁青色,火气越大,这青色便越盛,衬着满脸的胡子,活脱脱似一个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强梁好汉,虽然这脾气一年也难得发上一次,可是这个外号依然还是叫开了。 木森向胡子兰提出请假的理由是自己和一帮朋友在江城搞了个研究会,每周六周日聚会一次。因为自己路途较远,希望能在每个星期的周五提前去江城。胡子兰听说是围棋上事情,二话没说就准了,并且说:“这是个好事情嘛,对你自己和学校都是一件好事,行,你尽管去,工作上的事情我来安排。那企业里不是有个什么脱产培训吗?咱这也是啊。你尽管放心的去,每星期到时候你就走人,不用再和我说了,工资奖金什么的一分也不少你的!胡子兰说完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一副很豪迈的样子。” 木森知道胡子兰的为人,棋校的老师们除了生老病死和结婚生孩子之外,谁也别想在他这儿请上一天的假,不仅对别人这样,胡子兰自己也如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过年的那几天,胡子兰就把棋校当成自己的家,木森来棋校十年了,还从没见胡子兰休息过一个节假日,仿佛任何一个时间在棋校的任何一个角落他都能看见这个半拉的老头晃悠着,好几次木森在夜里碰上胡子兰都给吓的够呛,胡子兰还美名其曰说这是夜间巡查,防火,防盗,防隐患嘛! 木森微微的笑着,看着胡子兰,也不说话。胡子兰见了又问:“怎么了,还有事情吗?” 木森说:“校长,你真的就这么同意?那我可就走了。” 胡子兰皱皱眉头说:“哎,我说小木同志啊,你什么意思啊?好象我蓝胡子在计算你什么似的啊,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啊!我跟你说,只要是和围棋有关的事情,我蓝胡子就决不会说一个不字的,况且你小木这么多年来也从没向我提过什么要求,既然这次开了口,我能说其他的吗?” 木森听到这里,拱了拱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等等。”胡子兰在背后叫住了木森。 木森知道胡子兰不会这么便宜的放过自己,转过身来,定定的望着胡子兰。 “哎,别这样的看着我嘛,有一件事我也是刚想起来,下半年学校准备多招些学生,你看你是不是能再多带几个学生啊?嘿,你不说我还忘记这事。”胡子兰一脸老奸巨滑的笑着。 木森也笑着问:“几个啊?校长,这几个到底是多少呢?” “不多,不多,也就四五十个吧,多了你也吃不消不是。”胡子兰很体谅人的说。 木森苦笑着说:“多乎哉?不多也,校长啊,咱们下半年恐怕也就招这么多学生吧。” 胡子兰两手一摊,无奈的说:“小木啊,我知道你肯定在心里头嘀咕我,可是你要知道现在很多学生的家长都是冲着你来的,你要是不多带几个的话,咱们下半年的招生指标可就完不成了啊。” 木森仍是苦笑:“看来我是没得选择了。” 胡子兰用力的搓搓手,高兴的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你小木就是小木,没得说啊。” 木森问:“校长你这算是什么啊?敲个棒子,给个果子,我是不是还要向您说句感谢的话啊?” 胡子兰嘿嘿笑着:“哪里哪里,我这充其量也就是知人善任吧,呵呵。” 胡子兰又接着说:“其实这件事情和你请假的事情可没什么关系,没这件事我也会准你的假,你可别在心里嘀咕什么啊。再说了,这棋校就是我蓝胡子的家,家里的事就是我蓝胡子的事,凭着我两的关系,我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吗?对不对?你不帮我谁帮我啊?” 木森惊奇的说:“校长啊,你说话的口气越来越象李理了!” 胡子兰眼睛一亮:“你是说你的老同学,国华的老总李理吧?” 木森说:“是啊,就是他,和你一样,活土匪一个。” 胡子兰呵呵笑着:“我哪能和人家比啊,人可是大款中的大款啊,哎,什么时候你约个时间,我也和他见上一面。” 木森听胡子兰这样说,不由的暗自恼恨自己多嘴,口中含糊的啊啊了几声,转身就走。 胡子兰在背后大声叫着:“哎,别走啊,咱们下半年的校内联赛的赞助你看看你那位朋友是不是能------别走啊你------哎--” 木森一阵风似的溜出了校长办公室,留下胡子兰兀自一个人叫唤着,声音若隐若现。 木森出了校门,顺着马路漫无目的地一直向前走,在学校呆了一天,似乎身体上有点乏,他希望在这春天的傍晚里走一走能恢复一点精神。马路上人来人往,都是一副匆匆向家奔的样子。学生们打闹着在马路上忽左忽右,几次都撞在低头想着心思的木森身上,一些打着领带的男人们和摸着口红的女人们目不斜视的走着,皮鞋咯噔咯噔的踏在人行道的地砖上,很有点睥睨一切的样子。木森忽然想起前面路口向右拐有个花鸟市场,在市场里有个名为三三的棋馆,里面鱼龙混杂,很是有些高手,自己倒不妨去转转。 木森到棋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原以为不会有很多人,却没曾想到里面却是人声鼎沸,一副炸了锅的样子。木森见有这么多的人,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转身欲走,后面却有人叫嚷着“--再跟他干,不干的是孬种--”,另一个声音却说:“别嚷啊,他不敢下你来啊,我让他三子,却让你四子,怎么样?”声音轻轻脆脆,却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木森不由的起了好奇心,转过身去看了一眼,说话的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戴着金丝边的眼镜,很斯文的样子。 “好啊,下就下,不过眼镜啊,咱可说好,十块钱一个子,中盘认输的给五百。”说话的是一个中年汉子,黝黑的面庞,一双大手又粗又糙,木森认出此人正是棋馆边卖花的黑皮。三三棋馆木森来过几次,每次只是看看,从未下场子。这里下的多是些彩棋,有论子的,有论盘的,彩金大多是一块钱到五块钱一个子,论盘的最多也就两百块钱左右。这个黑皮棋下的不错,大概有个业余二三段的样子,每天里花卖不出去多少,倒是靠着下彩棋糊个口。 “好,反正今天在这里赢了不少钱,有本事你就拿去吧。”眼镜无所谓的说。 黑皮在棋盘上放了四颗黑子,然后抬起头来对四周看棋的人说:“哥几个安静点,兄弟这个月可就指望这盘棋了。” 众人都是一阵大笑,有人说:“黑皮你不敢下就算了吧,老张和老黄可都输了好几百块了啊,还等着扳本呢,你干吗还要先抢着塞人家牙缝啊?” “去你妈的,臭嘴,别叽叽歪歪的罗嗦了,等着老子赢了请你喝酒,你先把这张鸟嘴给我闭上。”黑皮板着脸骂道。 由于这样的注码在三三这个小棋馆里是不多见的,众人见黑皮紧张的样子,也都不敢再出声,一齐静静的看着棋。 眼镜小飞挂角,黑皮尖顶,眼镜长出来,黑皮也是小飞,守了个角。眼镜运子如飞,在四个角部都如出一辙的下出同样的形状。转眼间在棋盘上黑皮守了四个角,眼镜却孤单单的八个子无地无势。黑皮仿佛松了口气,这一进一出,眼镜至少又多让了自己两个子,这盘棋怕是输不出去了,黑皮暗自思付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一根,悠闲的抽了起来。 眼镜皱了皱眉毛,问道:“你抽的什么烟,味这么冲?” 黑皮呵呵笑道:“本地产的珊瑚牌,三块五一包,我烟瘾大,抽不起好的,你要来一根吗?眼镜?” 眼镜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包香烟扔给黑皮说:“抽我的吧,我闻不惯那味。” 黑皮把烟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冷冷的说:“谢了,这么好的烟咱抽不起,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眼镜笑了笑,也没理黑皮,伸手在天元上放了颗子。 黑皮见状,一时间有些犹豫,眼镜摆的阵势分明就是在结网以待,刚才看了眼镜杀老黄和老王的大龙就跟玩儿似的,现在自己四个肥角在握,还是谨慎一点的好。黑皮思量了半天,又在两个角的中间放下一子。 眼睛没想到黑皮在边上没有打入,当下也不客气,自己就先给占了。 木森在一旁瞧的有趣,自己没下过彩棋,也没下过这样奇怪的让子棋,一时间站在那里瞧的入迷,再也走不开了。 棋盘上两人是各行其道,守实地守实地,布模样布模样,棋走的飞快。数十手后,眼镜见自己的模样已有些雏形,又得了个先手,拈起颗棋子重重的拍在黑皮角部的三三上,黑皮也不示弱,将黑棋立下,一副强杀的态势。眼镜仿佛胸有成竹,左碰碰右靠靠,虽然将三三上的棋子给送吃了,却将黑皮的一条边冲的七零八落,只剩下几颗孤零零的残子向白棋的中腹跳出。眼镜杀的性起,将西服脱下扔在一旁,将棋子拍的砰砰山响,端的是招招狠毒,势势见血。 木森在一旁微微的叹了口气,黑皮的大龙眼见是是活不了了,倘若现在弃掉,再利用白棋杀龙时留下的一些薄味,在棋盘的边上还是能活出一块的,这样的话即便是输也是很有限的。 所谓当局者迷,黑皮现在是一门心思的要求活棋,左冲右突,将龙越做越大,苦苦支撑了二十来手,竟然走成了个后手死。 棋馆里的众人也不象开始时那样安静了,纷纷小声议论着,脸上也挂着种种表情,或是遗憾,或是佩服,又或是不服气的样子,却谁也没有大声嚷嚷,看着黑皮的时候,俱都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黑皮坐在那里,盯着棋盘看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从口袋里默默的向外掏钱。黑皮把钱拿在手里慢慢的数着,木森在一旁看去,竟然全是些小票,没有一张五十和一百的。黑皮数了半天,仿佛不够,又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终于凑够了数,将钱放在眼镜的面前说:“你点点,整五百。” 眼镜看也不看那钱,将衣服穿好,说:“算了吧,我看你也是不方便,就当咱们交个朋友吧。”说完转身欲走。 黑皮急了,一把扯住眼镜:“交朋友归交朋友,这钱你不能不收,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我黑皮也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这钱你收好,如果你有种的话,咱们再来一盘。” 眼睛看着自己被黑皮扯皱了的衣服,不禁有些恼火,说:“再下下去,你还是个输字,我不要你的钱,是可怜你,别再纠缠下去了好不好?” 黑皮听了眼镜这话,不怒反笑,冷冷的说:“我黑皮穷归穷,却从来不要人可怜,你要是犯孬的话,就先请一步吧。” 眼镜呵呵一笑说:“好,说的好,本来我要去拜访一位朋友的,就冲着你这句话,我就再陪你下一盘,这钱你先拿好,等着两盘一起付吧。” 黑皮冲着众人一抱拳说:“哥几个,黑皮今天身上不方便,呆会要是输了的话,几位帮衬着点啊。” 大家都嚷嚷着下:“吧下吧有我们呢!” 黑皮闻言,壮了些胆子,对眼镜说:“认赌服输,有本事就再从我口袋里掏五百块钱走。” 眼镜轻轻的笑着,很是轻蔑的样子,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当下重新摆开阵势,又是一番激战。 木森对棋局的内容不以为然,以他的棋力看来,棋盘上的种种变化如明镜一般透着明白,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继续看着 。眼镜和黑皮在中盘又是一番纠缠,木森算出其中的一个变化,倘若黑皮应当的对的话,这盘棋就已经结束了。 黑皮自己也似乎感觉到什么,苦苦的思考着。 木森正瞧的入迷,忽然感觉到有个人从自己的腿边钻了进来,低下头来一看,却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一脸的稚气,正看着自说“叔叔,叔叔,让我进去看看,这是我爸在下棋呢!” 木森笑了笑,往旁边让了让,轻轻的问孩子:“谁是你爸爸啊?” 孩子朝黑皮努努嘴说:“这就是我爸爸,可厉害着呢!” 木森又笑了笑,没再说话。 黑皮仍在思考着,脸色变的赤红,额头上也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眼镜却是一副悠闲的样子。 “长出来啊,爸爸”,孩子在一旁小声的说。 木森不由的吃了一惊,这正是自己刚算出来的正招,这小小的孩子居然也能看的出来,这长出来正是黑棋长气的手筋,双方对杀,正是黑棋快一气的棋,木森不禁又仔细的看了看这孩子。 孩子见父亲还在思考着,又说了句:“爸,长啊。” 黑皮抬头看了看,不耐烦的说:“你来干什么?快回家做作业去。” 孩子说:“我肚子饿了,过来找你。” 黑皮从口袋里翻了半天,摸出一个硬币说:“自己先去买点东西吃,爸爸呆会回去给你作饭。” 孩子接了钱,却并不走,只顾站在一旁看着,黑皮也没心思管他,兀自低头思考着。 黑皮想了半天,终于没有长出来,紧了白棋的一口气,木森在一旁轻轻的叹了口气,心道,这样的公气收它干吗? 第十章 救急不救穷 棋盘上,眼镜和黑皮招来招往,转眼间黑棋已经是败势了。周围观战的人群见状一个个悄无声息的各自走开,只剩下两三个人仍在看着。 黑皮没再挣扎,伸手拂乱了棋子,叹了口气说:“技不如人,还是你赢了.”黑皮抬起头,正欲说话,却见先前嚷嚷的众人早已不见了,只剩下两三个生面孔,不由的呆住了,脸色瞬间变的难看之极。 眼镜恼怒黑皮先前的无礼,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黑皮。 那孩子也看出父亲的处境,只是怯生生的看着黑皮,再也不敢提吃饭的事。 黑皮楞了半晌,才颓然道:“眼镜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拿钱。” 眼镜也不说话,摇了摇头,自顾站了起来,拂了拂身上的衣服,做势欲走,仿佛刚才和黑皮下棋的人并不是自己。 “眼镜你别走。”黑皮喊道。 眼镜停了下来,说:“老兄,还想干什么,我可没工夫陪你下棋了。” 黑皮叹了口气说:“眼镜你人不错,可是你就这样走了,等于是在侮辱我,我黑皮可以输棋,但人却不可以输,你等我十分钟,我今天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这一千块钱给你,你再等等。” 黑皮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木森叫住:“你先等等,我这有五百块钱,你先拿去吧。” 黑皮转过身来,看着木森,一脸疑惑的样子,说:“我不认识你啊, 先生。” 木森笑了笑说:“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我以前还买过你的花呢,俗语说,救急不救穷,这钱你先拿着,以后有机会再还我就是,我是前面棋校的老师,我姓木,木头的木。” “啊,是木老师啊,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黑皮没想到半路上冒出个救星来,而且还是个自己并不认识的人。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要这钱,我还有事呢。”眼镜不耐烦的说。 木森看着眼镜说:“这位先生你先等等,这些钱对你来说,可能你并不放在眼里,但是对这位老兄来说,却是事关尊严的事情,你还是收下吧。其实围棋本是陶冶性情的雅物,这彩棋还是不下的好。其实刚才这位老兄若是听了这孩子的话,先生你未必能全身而退啊。”木森一时性起,不由的多说了两句。 眼镜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孩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刚才说什么?你是棋校的老师,姓木吗?” 木森点点头说:“是。” 眼镜转了转眼睛说:“好,现在时间反正也不早了,这样吧,这钱我也不忍心收,咱们俩就以这一千块钱做彩金下一盘,我输了的话,什么也不用说了,倘若我赢了的话,你就请我吃顿饭吧,怎么样?” 木森摇摇头说:“对不起,我不下彩棋的。” 眼镜笑了:“那怎么办?这钱我不肯要,这位老兄却偏要给,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偏偏你又来插一杠子,咱们就这么耗着吗?我倒是头次遇上这样的怪事,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木森也楞住了,眼镜明明是想和自己下棋,却说出这么多的道理来,偏偏自己却没办法反驳。 木森抬眼看去,见黑皮和那孩子满脸都是期望的神情,不由的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这黑皮虽然很是要面子,但这一千块钱对他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数目,倘若说自己给了这钱或者是眼镜不要这钱,黑皮的脸面上又过不去。 “好吧,那就下一盘吧。”木森在心里暗自苦笑着,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钱来下棋,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黑皮闻言不由的兴奋起来,忙不迭的收拾着棋子,嘴里说道:“木老师你慢慢下,我去给你泡茶,眼镜你也来一杯吧,这里老板的茶叶还不错,五块钱一杯呢!” 木森和眼镜闻言都是一笑,眼镜问:“怎么下?” 木森说:“猜先吧。” 眼镜摇摇头说:“不行,你是棋校的老师,水平至少也是专业三四段的水平,让先吧。” 木森心道,让你两子也无所谓,嘴里却说:“好吧,让先就让先。” 眼镜把衣服重又脱了下来,稳稳的坐在那里,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眼镜执黑布下迷你中国流,木森远远的飞挂了一手,几个回合下来,木森不由的微微吃了一惊,看来这眼镜刚才和黑皮下并没有显露自己真实的水平,自己倒有点低估了人家。 但毕竟两人的水平相差的太远,几十手下来,木森的实地已经远远的领先眼镜了。 眼镜也仿佛和刚才的黑皮一般,低头苦苦的思考着,嘴里不断的轻声念叨着什么,木森在一旁听去,全都是些叽里呱啦自己听不明白的话,不由的想,看来这人并不是本地人,本来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这一急倒把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家乡话给逼出来了。 眼镜又下了几手,可能是有点急,招招无理。木森却是应付自如,一一的化解,目数又大大的涨了些。 眼镜见棋盘上的空间越来越小,自己又攻无可攻,无处发力,不由的叹了口气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先生果然是高手啊!” 黑皮见眼镜说这话,知道是眼镜认输了,不禁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再也不必掏钱了,脸面上也算还过的去,惊的却是这文文弱弱的木老师忒般的厉害了,自己刚才被这眼镜让了四子还是被杀的体无完肤,原以为眼镜是绝顶的高手了,却没想到眼镜被眼前的这个木老师三下五除二的就给拿下了,更可怕的是眼镜通盘全无一点机会。看来自己倒是高看了自己,平日里在三三棋馆常来的客人里自己也算的上前几位的了,今天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只井底之蛙啊! 黑皮乐呵呵的笑着说:“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两位既然已经分出了胜负,咱们这就去吃饭,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位要是看的起我黑皮,就同去喝上一杯!” 眼镜摇摇头说:“刚才你不服我,现在我倒也不服这位木先生,咱们再来下过。” 木森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对这样的下棋方式不是太习惯,以后有机会再奉陪吧。” 眼镜又摇摇头说:“木先生是怕给铜臭味熏着了吧,这好办,咱们不下彩棋,你让两子再指导我一盘,这总可以吧?” 木森心里有些犹豫,黑皮见事情是因为自己而起的却也不方便说什么,一时间三人竟然无话。 眼镜有点不耐烦了,说:“木先生是看不起我吗?我的水平是不怎么样,也入不了先生的法眼,可我看木先生是为人师表,谦谦君子,怎么也不在乎指导我这个下手几盘棋吧?” 眼镜这先拍后捧的一番话端的是厉害,木森也没了办法。只得坐下来陪眼镜再下一盘。 这一下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木森架不住眼镜的软磨硬泡,从让两子一直下到让四子,盘盘杀的眼镜是大败而归。 眼镜最后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哈哈笑道:“高手高手,我算是服了,早就听说大地棋校里有个不世出的高手,今天算是领教了,佩服佩服。” 木森奇道:“先生认识我吗?” 眼镜笑了笑说:“说认识也认识,说不认识也不认识,不过今天咱们可就算正式的认识了啊!” 木森被眼镜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弄的如坠迷雾,刚想问什么,眼镜却抢着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木森和黑皮同时说:“先吃了饭再走吧。” 眼镜神秘兮兮的对木森说:“今天就免了吧,咱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说完又向黑皮点点头,自顾的走了。 棋馆留下木森和黑皮两人面面相觑,这才想起还不知道这位眼镜老兄的名姓呢,不由的对这眼镜生出一些好奇的心思来。 黑皮说:“木老师啊,今天多亏了你帮我解了围,不然的话,今天这脸可丢大发了,说完又恨恨的道,这帮龟孙子们,一个比一个跑的快,亏的老子平时是怎么帮助他们的。” 木森笑了笑,指着那孩子说:“这是你的孩子?” 黑皮嘿嘿的笑着说:“是啊,这孩子随他死去的娘姓,叫黄正,我姓王,黄王都差不多嘛。” “小正,快叫叔叔。”黑皮说。 黄正很乖巧的给木森鞠了个躬,说;“木叔叔好!” 黑皮又说:“木老师,现在都已经八点多了,先去我家吃饭吧。” 木森点点头:“我们就在这附近的小饭馆里随便吃一点吧,孩子怕早就饿坏了。” 黑皮说;“好,就依木老师,咱们这就去吧。” 三人在一家排挡里坐了下来,木森先点了几个牛肉熏鱼之类的熟菜,又让人先给黄正盛碗饭,让黄正先吃着。安排好孩子,木森这才让人端上几瓶啤酒,和黑皮喝将起来。 黑皮说:“木老师平时对自己的孩子也一定很细心吧,我可就不行了,能让他吃饱穿暖,有学上,也就算尽心了。” 木森笑着说:“哪里啊,我还没结婚呢,只是平时在学校里和孩子们 呆的久了,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罢了。” 黑皮呵呵笑着:“木老师还没有结婚吗?一定是还没有瞧的上的,是吧?” 木森也笑了笑,不置可否。 木森问黑皮:“这孩子也下棋吗?” 黑皮说:“是啊,从小他就喜欢看我下棋,我也教了他几招,自打上了学,认识了几个字后,有事没事倒也喜欢捧本棋书看看。” “没有拜过师吗?”木森问。 “哪里有什么师傅啊,平时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到棋馆看我下棋,跟着大伙儿学个一招半式,也顺便帮我看看摊子。”黑皮说。 “这样啊。”木森若有所思,这倒有些难得。 木森又说:“我看这孩子对围棋倒有些天分,你刚才要是听了小正的话,第二盘棋就赢了下来。” 黑皮叹了口气说:“是啊,这孩子是挺聪明的,平时里和我在家下棋的时候也是互有胜负,只可惜透错了胎,生在了我家里,能吃饱喝足,平平安安的长大也就算福分了。” 木森看着黑皮和黄正,不由的想起自己三年前就已经过逝的父亲,心头有些酸楚,便说:“让孩子去棋校吧,耽误了怪可惜的。” 黑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我也想啊,只可惜没那个能力啊,棋校的收费那么高,我真是连想也不敢想啊。” 木森说:“今天咱们遇上了,也就算是有缘分,看着这孩子,也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的样子,这样吧,你明天就把小正领到大地围棋学校,让他接受正规的教学。” 黑皮吃了一惊说:“那怎么行,这学费那么贵,我可交不起。” 木森笑笑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管领去就是了。” 黑皮说;“木老师的意思是说----?” 木森说:“孩子离家近,每天不用在那吃住了,剩下的学费也不算多,我和校长说小正是我自己的侄子,学费可以免去一半,这一半我还可以支付的起的。” 黑皮闻言大是不安,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啊?这样太麻烦木老师。” 木森笑了笑说:“王大哥,你不用怎么客气了,这事呢,就这么决定了。不过你以后可再不能下这彩棋了,耽误了生意,也荒废了孩子。你要是真心为孩子好,就好好的做生意,将来这学费的钱你可还是要还我的哦。” 黑皮听到这里,一米八几的汉子不由的眼睛蓦然红了起来,哽咽着道;“木老师话说到这份上了,我黑皮还有什么可说的,大恩不言谢,我黑皮也不是那种无知无识的莽汉,从今天起,我就好好做生意,我要是在下彩棋的话,哪只手摸的棋子,我就剁了哪手!” 黑皮站了起来,将酒杯倒满说:“木老师,千言万语都在这杯酒里了,黑皮先干为敬了。说完仰起脖子,一口气灌了下去,又对着黄正说,来,小正,给老师磕个头,你要记住了,从今天起,你老子的话你可以不听,但木老师的话决不可以不听,木老师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再生父母了,是你生生世世的恩人了!” “记住了吗?”黑皮盯着黄正吼了一声。 第十一章 温柔快刀 木森早上起来之后,就一直忙个不停,到了下午才有空喘口气。早上先是安排学生们进行内部比赛,然后又将比赛中有代表性的几盘棋给学生们进行了讲解与复盘。中午的时候,黑皮带着小正来棋校找他,木森又把胡子兰找来,四人在食堂里吃了餐饭后,把小正的事情给解决了。快到下午上班的时候木森才把黑皮送走,胡子兰又拖着他商量找李理的事情,木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说服胡子兰,胡子兰坚决要求木森帮忙,并说只需要木森找个时间安排他和李理见次面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由他自己安排,并且保证第一次见面决不谈赞助的事。木森拗不过胡子兰,只好违心的答应了。从胡子兰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木森正打算回宿舍把下学期的教学提纲做好,李理又打来了电话,李理说晚上去他那儿吃饭。木森说,没什么事的话,自己就不过去了,手头还有好些事情呢。李理在电话里显的有点兴奋的说:“来吧,来吧,今天我这有个贵客,你一定要来!不然你会后悔的啊!”木森问是谁?李理却说:“你来吧,来了之后就知道了。”木森说:“你到底卖什么关子啊?不过我也点小事情找你,晚上我六点钟到吧。”木森想起胡子兰嘱托的事情,自己终究还是要去办的,否则胡子兰会和他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其实木森自己心里知道,只要自己开了口,李理决不会不答应,自己只是碍于面子,懒的开口罢了。其实说到底胡子兰也是为了学生,自己终究是不能坐视不管的。木森打定主意,晚上和李理见面后就把这事敲定,不给胡子兰和李理见面的机会,否则的话,自己以后在棋校里怕是没有安生的日子过了,木森一想起胡子兰那张老奸巨滑的笑脸,不由的大是头痛。 木森刚走进国华公司大门里,心中就咯噔了一下,迎面俏生生走来一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杜歌磐。歌磐走到木森面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木森,脸上微微的笑着。 木森涨红了脸说:“这么巧啊,杜小姐是下班了吗?” 杜歌磐说:“巧什么巧啊,我哥和客人去了假日酒店,怕你不认识路,专门让我在这等你的。” 木森仍是有些紧张,说:“是这样啊,让杜小姐久等了吧?” 歌磐咬了嘴唇,笑着问:“你说呢?木先生?” 木森见着歌磐巧笑倩兮的模样,不由的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心道:“木森啊木森,你也太没用了,没由的这么紧张干什么了?” 歌磐见木森不说话,问道:“木先生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木森心里一急,不由的冒出了实话,脱口道:“我见了你也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话来。”话刚一出口,木森便老大的后悔,又急忙解释道:“杜小姐你别误会,我--我没别的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木森声音越说越小,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了。 歌磐看着木森手足无措的样子,心口隐隐的仿佛有些心痛,微微的叹了口气,也不说话,用手牵起木森的衣袖向门口走去。 木森就这样被歌磐牵着向外走,头脑里是一片空白,恍恍然便觉的是回到了孩童时代,就这样被母亲牵着手。在木森的脑海里,这种错乱的时空里的记忆与眼前的现实不停的转换,最终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充斥了木森的整个心胸。木森叹了口气,心里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 歌磐开着车和木森一起来到了假日酒店,两人在车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歌磐被自己刚才的举动也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去牵木森的衣袖,当时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那般的落寞,象是一个正在找寻丢失了玩具的孤单的孩子,自己自然的想要去爱他、怜他,那一刻歌磐觉的自己心里如一泓净水一般,没有丝毫的杂念,便如自己的亲人一般,牵起木森的衣袖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下车时,歌磐说:“上次和你说了,你还是叫我歌磐吧,别一口一个杜小姐杜小姐的。”木森嗯了一声,说;“我记住了。” 李理在酒店的大堂里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看见木森和歌磐走进来,迎上去,劈头就问:“三儿,怎么到现在才来啊?” 歌磐说;“木先生倒没有来迟,是路上堵车耽误了时间。” 木森插了一句:“是啊,堵了老半天,歌磐是临时绕了道的,不然的话现在还在那儿等着呢!” 李理咕囔了一句:“我说呢。”复又想起了什么,嘿嘿笑着对歌磐说:“我说妹子啊,人家三儿现在对你是一口一个歌磐的,你可也不能叫人家木先生了啊!” 歌磐浅浅一笑,说:“那叫什么啊?三儿我可叫不出口。” 李理想了想说:“叫三哥吧,这样显得亲切。” 歌磐转头看着木森,轻声说:“那我以后就叫你三哥了,好吗?” 不等木森说话,李理在一旁哈哈大笑,说:“我说妹子啊,以后你跟你三哥说话可不用咬着嘴唇了,时间久了,倘若咬成个豁嘴,谁还敢来娶你啊!” 三人说笑间便上了楼,李理说:“三儿,有个人等你老半天了,你猜猜是谁?” 木森笑了笑说:“管他是谁,说话就见着了,我才懒的猜呢。” 李理打开包厢的门,对里面的人说:“来了,你师叔来了。” 木森闻言有些奇怪,心想我哪来的什么师侄啊? 木森走进房间,定睛望去,不由的大吃了一惊,房间里稳稳的坐着一人,却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和自己下棋的眼镜。 眼镜见木森吃惊的样子,不由的笑了起来,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木森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嘴里说:“小侄竹田有仁,请师叔多多关照。” 木森张大了嘴,好半天才说:“你--你就是有仁吗?” 眼镜说:“是,前两天回家,听家父说起师叔,所以今天特来拜会。” 木森还是有点迷糊,傻忽忽问:“你就是竹田师兄的儿子---竹田有仁吗?” 眼镜有点乐了,说:“是啊,我就是有仁。” 木森拍了拍脑袋大叫了一声:“啊呀,怎么会是你啊,难怪你昨天说咱们还有机会见面的呢,原来你这是有埋伏的啊。” 有仁说:“不好意思啊师叔,昨天没和你相认是因为场合不大合适。” 木森说:“难怪你昨天嘴里嘀嘀咕咕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呢,感情你说的就是日语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呢!” 有仁笑着说:“师叔你还说呢,昨天你在棋盘上不是掏我的地就是要杀我的龙,我这一急,嘴里叽里呱啦的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这两人因为昨天在棋馆就打过交道,今天相认了,这关系便又近了一层,也算的上是二见如故吧,当下两人就站在那里说的是不亦乐乎。 李理在一旁老大不高兴的对木森嚷着:“好了好了,坐下慢慢说,刚才打电话叫你的时候,还不愿意来呢!” 歌磐说:“三哥喜静不喜闹,谁让你卖关子呢。” 李理乐了,说:“哎,我说妹子,你认识三儿这才几天啊,就帮他说话?还喜静不喜闹呢!你难道还比我了解他吗?” 歌磐红了脸,低声说:“我这是帮理不帮亲。” 李理大笑,说:“好个帮理不帮亲,这倒应了那句古话---” 歌磐好奇的问;“什么古话?” 李理凑到歌磐的耳边,嘿嘿笑着,轻声的说:“女生向外啊!” 歌磐闻言大是羞臊,狠狠的拧了李理一下,嗔道:“哥,你说什么呢!再说我可走了。” 李理忍住笑,说:“好,好,哥不说了,你先去安排人上菜吧,早饿的不行了。” 歌磐转身对木森和有仁说:“您二位先慢坐,我去一下就来。” 有仁盯着歌磐盈盈走出的身影,叹了一声:“师叔真好福气啊。” 木森奇怪的问:“我有什么好福气啊?” 有仁张嘴欲答,却被李理打断了,李理说:“生在福中不知福,只缘身在此山中,有仁啊,瓜未熟,蒂未落,这些话咱不必挑破,只管看下去吧。” 有仁说:“李大哥说的对。”复又叹了口气,呵呵笑着说:“只恨小弟来的晚了些啊!” 木森在一旁听的是一头雾水,问:“你们俩打的什么哑谜啊?什么瓜不瓜蒂不蒂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李理说:“不明白最好,不然的话你又要和我急,迟早有你明白的时候。” 其实木森心中多少也有些明白,见李理不说,也乐的装傻,淡淡的笑了笑说:“不跟你扯了。” 木森等酒菜一起端上来后,举起杯子对有仁说:“有仁啊,你叫我师叔,却又叫大理为大哥,这不是乱了套吗?我看啊,咱们各交各的,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也叫我一声三哥吧。” 有仁爽快的说:“好,三哥,我就叫你三哥了,不过以后在江城到了我父亲那儿,这师叔的称呼可不能改,否则老爷子非和我急不可。” 李理哈哈笑到道:“这才对嘛,你们俩刚才那么叫来叫去的,弄的我老大的不得劲,没由的居然矮了一辈,倒叫三儿这小子占了我的便宜。” 三人一起大笑,木森说“你说对了,我今天来就是要占你的便宜的。” 李理说:“臭小子,你想让我也叫你一声师叔吗?怕你是受不起吧?” 木森摇摇头说:“不和你开玩笑,我说的是正事。” 李理有点奇怪,说:“你三儿也有求我办事的时候吗?这到是有点奇怪啊,快说来听听。” 木森便把胡子兰求他拉赞助的事情说了出来,李理闻言笑了笑,说:“这好办,你明天让他来找我就是,孩子的比赛,花不了多少钱的。” 木森又是摇摇头说:“不行不行,你要是给这蓝胡子缠上了,以后可就脱不了身了,最后受罪的还是我,这样的猪八戒我可做。” 李理奇道:“这个蓝胡子难缠的很吗?” 木森苦笑着说:“何止是难缠啊,简直就是一吸血鬼,不缠的你是油尽灯枯是不会放过你的,否则我会向你开口吗?” 李理说:“这样的人倒挺有意思,你说来听听。” 当下木森便胡子兰的为人一一说了出来,李理听罢哈哈大笑,说:“这哪里是什么校长啊,分明就是一个标准的商人嘛!没关系,没关系,你明天就让他来找我,这样有趣的人不可不见。” 木森笑着说:“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你们俩有什么事情可就别再把我掺乎进去了。” 李理说:“想的美你,明天我见了这蓝胡子第一件事就是打你的小报告,说你在背后诋毁领导。” 木森奇道:“我什么时候诋毁领导了?” 歌磐在一旁牵牵木森的衣袖说:“还说呢,你刚才说人家是吸血鬼,这么快就忘了吗?” 木森闻言轻轻笑了笑说:“我这不也给他逼急了吗?其实我是打心眼里敬佩他这种人的。” 李理见木森和歌磐在一旁说笑,倒是冷落了有仁,便举起杯子说:“来有仁,咱哥俩喝一个。” 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李理说:“有仁,刚才三儿没来的时候,我跟你谈的事情你考虑考虑啊。” 有仁说:“李大哥,这事我不用再考虑了,家父也和我提过这件事情,你容我一段时间,等我把手头的工作全部办妥,自然会来找你的。” 李理闻言大喜,说:“好,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就等兄弟你这句话了,来,咱再喝一个!” 木森在一旁看在眼里,心中自然也为李理高兴,口里却对李理说:“到底还是让你得逞了,这下高兴了吧?” 李理一脸的得意,说:“这也是托三儿你的福,是托老爷子的福,来,咱们同干了这杯,这杯酒一是为我们的相识,二呢,就算是大伙一起敬竹田先生的吧!” 有仁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对木森说:“三哥,这次来呢,一是受家父的嘱托来拜会二位的,二呢,我也有点事情想麻烦三哥。” 木森说:“你既然叫我一声三哥,咱们就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只是我人轻言微,未必能帮的上你啊。” 有仁说:“有三哥这句话就行了,除了三哥这世界上能帮得上我的怕也没有别人了。”说罢,是一脸的黯然。 李理问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快说出了听听,别让大伙着急啊!” 有仁沉默了一下,说:“在中国业余的棋界里有个顶尖的人物,是你们国内业余棋手锦标赛的十三连霸,也是中日韩业余棋手争霸赛的三连冠,十年前的新人王赛他也曾打进了四强。这个人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李理说:“当然知道,是温快嘛,下棋的人不知道他的是太少了。” 木森点点头说:“是啊,这个温快棋风飘忽,却又力量极大,尤其是中盘的贴身搏杀,常常是一击致命,所以又有人叫他温柔快刀,这快刀当然指的是他中盘的力量,而这温柔二字我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指他的棋风吧。” 李理摇摇头说:“这倒不是,据我所知,这温柔二字的来历一是他姓温,二是指这个人风度儒雅,性格温柔。据说此人参赛向来是一身白衣,一把折扇,数十年不变,而且说话慢条斯理,无论输赢,从来都是笑容满面,不肯失了风度的。” 有仁点点头说:“李大哥说的对,这个人确实有些儒将的风度。” 李理问道:“这个温快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十二章 刘长风与刘琳风 有仁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情很复杂,一言两语是说不清的,有仁希望两位兄长能多给我点时间,耐心的听我说完。” 木森说:“没问题,我和大理都是属夜猫子的,你慢慢的说吧。” 歌磐站起身来说:“这样吧,我看大家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我让人把这些都撤下去,然后再给你们弄点咖啡来吧,”顿了一顿,歌磐又问:“三哥还是喝茶吗?” 木森点点头说:“谢谢你啊,歌磐。” 李理盯着歌磐转身而去的身影,对木森笑了笑说:“其实我也挺喜欢喝茶的,咋就没人问我呢?” 木森板了脸,没去理睬李理,自顾着对有仁说:“说吧,有仁,我们都听着呢。” 有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有个人,我想你们应该也不会陌生的。” 李理问道:“是谁啊?” 有仁说:“就是和温快并称中国业余棋界双子星座的刘长风。” 李理皱了皱眉毛说:“刘长风这个人我倒是有过接触,业余棋界素有南温北刘之说。而以我看来,这两人也确实是业余棋界里顶儿尖儿的人物,只是两人数次交手都是温快占得上风,算起来,这刘长风被温快压制了有数十 年之久了,而且我也听说两人的关系不是很好。” 有仁苦笑着说:“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水火不相容啊。” 木森问道:“等等有仁,你来中国有多长时间了?怎么会和他们扯在一起?” 有仁说道:“这正是我要说的,大前年我来中国探望家父,路经北京的时候,因为惦念着去看看长城和故宫,所以便在北京逗留了几天。那天晚上,我一个人闲来无事,便从宾馆里出来,去街上散步。溜达了一会,我见时间也不早了,就准备回去,这时,我看到路边有一个人蹲在那里,很痛苦的样子,便走上前去,问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当时我的中文说的不是很好,那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摇摇手说没什么,说完踉踉跄跄的便要走开,勉强走了几步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我见之后,立即找了一辆车,把他送到就近的医院。第二天,我去看他的时候,这才知道他就是业余棋界里大名鼎鼎的刘长风。” 李理在一旁接口道:“这样说来,你倒是刘长风的救命恩人了。”顿了一顿又问:“我早就听说刘长风的身体不好,每逢大赛之前,都要先在医院调养几天,有这回事情吗?” 有仁黯然的点点头说:“不错,刘大哥的身体确实不好,这么多年来,完全是凭借着对围棋的热爱才支撑到今天。” 李理和木森见有仁称刘长风为大哥,心中俱想:“这次有仁多半是为了刘长风而来的。” 李理沉吟了一下,问道:“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这刘长风究竟患的是什么病,你说的如此厉害,难道是绝症吗?” 有仁说:“刘大哥一直不愿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病,他不希望别人以同情的眼光去看他,我也从没有对别人提起过。”顿了一顿,又说:“但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刘大哥的病而来的,却是不能不说的。” 木森奇怪的问道:“为了病?难道我们这儿还有什么高明的医生吗?” 有仁摇了摇头说:“这倒不是,刘大哥的病已经没有痊愈的可能了,现在也只是靠医疗手段维持着。”有仁沉默一会儿,轻轻的接着说:“他患得是胃癌,已经是晚期了。” 木森和李理闻言俱都是轻呼了一声,歌磐在旁边更是一副关切的神色。 李理叹道:“可惜了中国业余棋界的这条好汉啊!,纵是天大的英雄也经不住这般病痛的折磨啊,更难为的是,他这几年的成绩竟没有丝毫下滑的迹象!” 四人手中捧着杯子,默默的各自喝着,一时间竟然无话。 沉默了片刻,木森问道:“有仁,你这次找我,恐怕还是因为棋上的事情吧?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地方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有仁抬起头说:“不错,我这次来是想请三哥出山,帮我和温快下三番棋。” 木森皱了皱眉,问道:“我和温快下三番棋吗?” 李理在一旁看了看木森,问有仁:“这又是怎么说的?我是越听越乱啊!” 有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这都怪我,说话没头没脑的,我还是从刘大哥和温快交恶说起吧。” 李理说:“对了,刚才就是从这儿岔开的,你慢慢的说,这一段我倒是好奇的很。” 有仁说:“这应该从四年前的业余棋手锦标赛上说起,当时正是由温快和刘大哥进入了决赛,当时下的也是三番棋。第一局是温快先拔头筹,第二局进行到中盘的时候,发生了事先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温快在比赛中可能是一时的大意,也可能是产生了错觉或者是正在考虑着什么吧?他落子的时候并没有将手拿开,停顿了大概有数秒钟的时间,又将棋子向下移了一步。刘大哥见状便向裁判提出了异议,指明温快有悔棋的举动。温快当时可能是进入了状态,对自己的举动没有丝毫的印象,便矢口否认了。裁判经过电视画面的重放,确定温快确实有悔棋的举动,就按照当时的规则判罚温快停一手。” 木森听到这里,心想:“这盘棋怕是不用再下了。” 有仁接着说道:“高手对弈,相差的只是毫厘,只这一手,便胜负立判。温快当时便投子认负了,但温快当时只是迫于裁判的威严,心中却并不以为然。两人走出对局室的时候,温快对刘大哥说,咱们交手已经快有数十年之久了,却没有想到刘先生还有如此厉害的盘外招,佩服佩服,好在还有第三盘,刘先生还有什么没有使出来的招数吗?刘大哥闻言,心中极是恼怒,但碍于周围的人太多,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便走开了。” 李理说:“这样看来,温快倒是有失风度啊,这人也并不象外界传的那样嘛!” 有仁说:“其实温快当时也只是一时的失态,第二天再战的时候,便向刘大哥道了歉,刘大哥也没将此事太放在心上,相互间客气了几句,就开始了比赛。第三局,刘大哥终究是实力稍逊一筹,加上身体状况,很快就中盘负了,温快得以继续蝉联冠军。” 木森问道:“那也没什么啊,两个人不是已经说开了吗? 有仁苦笑了一下,说:“当时从表面上看是这样,但是两人心里却多多少少存下了点芥蒂。当时温快的一位朋友,也是个棋手,与刘大哥素来不和,相互有些成见。事后他在温快面前说了许多对刘大哥不利的话,而后又放出风去,说刘大哥买通裁判,左右棋局,虽然这只是私下里说说,但是到最后却也闹的沸沸扬扬,温快更加确信刘大哥的棋品不正,而刘大哥对温快的为人也是颇有微词。” 李理叹了口气说:“三人市虎,众口烁金,怕的就是这些小人啊!” 李理又问道:“这个棋手是谁啊?能和温快做朋友的,想来也不是无名之辈。” 有仁正要开口,却见木森摇了摇手。 木森淡淡的说:“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下棋,有仁也不必说出他的名字,没由得污了耳朵,也坏了心情。” 歌磐在一旁说,:“三哥说的对,这样的小人不提也罢。” 李理的好奇心本是天下无双,见木森和歌磐这样说,不由的有些急了,说:“听听是谁有什么打紧的,如果以后见了,也可以提防着点嘛。” 有仁笑了笑说:“所谓的背后不言人,刚才这番话,也是我暗自揣度的,虽然八九不离十,却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如果贸然的说了出来,倒是犯了三哥的忌,还是不说的好。” 李理闻言不由老大的失望,悻悻的叹了口气,心想:“有仁这小子倒也机灵,有事求着三儿了,尽拿些好听的话托着三儿,以后到了我的公司,实在是一把好手啊。” 歌磐起身给木森的杯子里续了点水,也不顾李理在一旁瞪着的眼睛,对有仁说:“后来呢?我想两人之间肯定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否则的话,这也谈不上什么势同水火啊?” 有仁点点头说:“杜小姐说的对,后面的事情先要从刘大哥的妹妹刘琳风说起了。” 李理问道:“你刘大哥还有个妹妹吗?” 有仁说:“是,琳风自小也是学棋的,现在是业余五段,由于参加的都是和男子混合的比赛,成绩并不是很突出。” 歌磐闻言,好奇的问道:“现在有很多女孩子学棋的吗?” 木森笑着回答:“是啊,现在很多家长都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棋校里学棋,这其中女孩子占了相当一部分的比例。但是围棋一道,向来艰难,每年的定段赛有几百个孩子参加,能入段的只区区数十人而已,而这几百个孩子又有哪一个不是百里挑一遴选而来的?好在棋院为了保证女子围棋的厚度,每年都有几个名额是给女孩子的。即便如此,因为先天的因素,女孩子想要出成绩还是很难的。” 木森顿了顿又说:“不过现在很多家长都很开明,他们把孩子送到棋校,更多的是想开发孩子的智力,他们想借助于围棋,让孩子们懂得中国古文化的博大精深。真正领会了围棋所蕴涵的精髓,也就明白了人生的含义。”木森笑了笑又说:“尤其是那些女孩子的家长们,他们更多的是想培养自己孩子的气质,一种蕴涵着古典美的气质。” 歌磐说:“是这样的啊,对了,这段时间我总听你们说和围棋有关的事情,自己却又总是听的糊里糊涂,不明就里。” 顿了一顿,歌磐又看着木森,轻轻的说:“赶明儿,三哥教我学棋好吗?” 木森一怔,刚想开口答应,却被李理抢了话头:“哈哈,打小我就要教你下棋,你却总是不肯,今天倒叫外人来教你,我这做哥哥的面子算是给你卖喽!” 歌磐闻言大羞,瞪了一眼李理,红了脸坐在一旁,再也不肯开口了。 木森苦笑着说:“好了,我这一说,话题岔远了,有仁你接着说吧”。 有仁点了点头说:“去年琳风参加了一项邀请赛,而她第二盘的对手恰恰便是温快。那次比赛琳风是唯一的女棋手,她早闻温快的大名,又知道他与刘大哥的宿怨,心中对温快便有些好奇。棋局中,由于琳风的棋力和温快差的太远,早早的就崩盘了,但是因为琳风对温快有成见在前,却是不肯认输,频频使出无理手,在棋盘上极尽胡搅蛮缠之能事。” 木森听到这里,心想:“女孩子下这样的棋倒显得刁蛮可爱,倘若换了男人,骂也给人骂死了。” 有仁接着说道:“奇怪的是温快并没有反击,而是在棋盘上一让再让,原本大好的棋,竟给他生生的让了出去,终局时,不多不少,恰好赢了琳风半目。” 歌磐在一旁忍不住问道:“这半目又是多少呢?” 有仁说:“这半目是围棋里最小的差距。” 歌磐闻言,若有所思,笑着说:“我想这刘姑娘的模样必定是清纯可人,而这温快又是怜香惜玉之人,所以才不多不少赢了这半目。” 有仁眼里放出些光来,说:“漂亮且不去说它,但正如三哥所言,这学棋的女孩子总是有些气质的。” 歌磐见有仁的模样,不由的在心里笑了笑,暗自道:“只怕这人对那位刘姑娘也是爱慕的紧啊。” 木森却说:“想要输一盘棋最是容易,只管胡乱的下就是,想赢一盘棋,只要实力到了,那也是没什么的,但要是象温快这样,不多不少,赢人半目,却是难上加难啊!除了实力要高人一筹不说,这计算的要恰到好处才行,看来这温快的棋力不可小视啊!” 第十三章 请将 有仁悠悠的叹了口气,说:“女孩子的心思最是让人难以琢磨,比赛结束后,琳风找到了温快,责问他为什么要在棋局里一再容让?温快笑而不答,琳风自小便刁蛮任性,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当下又去责问温快为什么要在背后诋毁自己的哥哥?温快这才吃了一惊,问琳风是谁的妹妹?琳风说出刘长风的名字后,温快沉默了半天,琳风得理不饶人,见温快不说话,以为是温快心有愧疚,又说了些让人难堪的话后,便扬长而去。” 有仁说到这里,仿佛很是郁闷,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墙角的座钟也适时的发出悠扬的鸣声,众人都是被这突兀响起的钟声吓了一跳,有仁转过头去看了看,讶然的道:“哎,已经十二点了,这里怕是要打烊了吧?” 李理说:“没关系,你说你的,这儿是我朋友开的,就是说它个三天三夜也没什么的。” 有仁说:“只是打扰了几位的休息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李理说:“都不是外人,说这些干什么?” 李理又转过头去歌磐说:“歌磐你还是先回去吧,不用在这陪着我们了。” 歌磐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摇摇手说:“不用了,我也想听听这刘姑娘和温快的故事。” 李理看了木森一眼,无奈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有仁说:“时间不早了,我就尽量的长话短说吧。比赛后的当天晚上,温快就找到琳风,我不知道当时两人说了些什么,但总之琳风似乎是原谅了温快。后来回来的时候,她也和刘大哥说起了此事,并且为温快说了些好话,刘大哥并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只是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且往后看吧。” 有仁说到这里又是叹了口气,清秀的面庞上微微扭曲了起来,镜片后的一双眼睛一张一合,透出一丝难言的悲哀之色。 李理见了有仁这个样子,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说:“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倘若只是下棋就能解决问题,有你三哥在这,你又怕什么呢?” 歌磐在一旁说:“哥,有些事情是可以用棋来解决的,但是这世界上更多的事情还是需要时间来解决的。” 歌磐见了有仁痛苦的神色,心中早就如明镜般清楚,她知道有仁必定是爱上了刘琳风,而刘琳风的心却是另有所属,而所属之人多半就是温快。歌磐不忍去点破有仁的心事,便淡淡的说上这么一句。 李理也有些明白了,摇了摇头,轻声的对歌磐说:“歌磐你到底是女孩子,心细,有些东西,咱老爷们一时半会还真就看不出来。” 有仁抬头感激的看了一眼歌磐,又接着说道:“在这以后,琳风和温快又接连在一起参加了几次比赛,在比赛的过程当中,温快对琳风照顾有加,经常给琳风复盘指导,琳风这几次比赛的成绩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我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具体过程,但最后的结局是两人无可避免的相爱了。” 在坐的几位除了木森,对这样的结果早就有所准备,只有木森在一旁兀自惊奇的问道:“啊,两人相爱了吗?” 众人惊讶的目光一齐投向木森,木森苦笑了一下,暗自感叹着自己的木讷。 歌磐扑哧一笑,说:“三哥,你的脑子莫非只有棋吗?” 木森自嘲的笑了几声,也没说话,心中却暗道了几声惭愧。 有仁接着说道:“自从我认识了刘大哥之后,我就有了来中国发展的念头,一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家父,二是因为我在大学里兼修的也是中文。刘大哥知道后,对我的想法也是大力的支持,我现在就职的这家公司,就是由刘大哥引荐的。初来中国时,我对周围的环境不是很熟悉,吃饭住宿都成了问题,这些都是刘大哥帮我解决的,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白天上班,晚上就去和刘大哥下棋。可以这样说吧,我和刘大哥的关系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有仁喝了口咖啡,又接着说:“上个月,我去看望刘大哥,发现他憔悴了很多,整天躺在床上,嘴里总是念叨着琳风。后来我才知道,琳风和温快已经定婚了,婚期就在这个月的十八号,也就是大后天。” 李理问到:“听你的口气,刘长风好象并不是很赞同这门婚事啊?” 有仁叹了口气说:“是啊,温快比琳风整整大了九岁,在加上以前两人的一些过节,刘大哥对这门婚事是坚决反对!” 歌磐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刘长风再反对恐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有仁说:“是啊,琳风为此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李理叹了一声说:“女大不中留,又何况是妹妹?这刘长风也是自寻烦恼。” 有仁说:“这也难怪,两人自小便父母双亡,是刘大哥一手将琳风拉扯大的,说是自己的妹子,在心里却是把琳风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的,为此,刘大哥至今仍是独身。” 木森问道:“那后来呢?你为什么又来找我替你去下棋呢?” 有仁说:“是这样的,刘大哥最近的身体状态很糟,我怕他他会受不了琳风和温快结婚的刺激,所以就想去找温快,请求他将婚期推迟,等刘大哥的身体好一点再说。” 歌磐问:“那温快同意了吗?” 有仁黯然的摇了摇头说:“温快说,请贴已经发了出去,他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推迟婚期。” 歌磐又问道:“那刘琳风又是怎么说的呢?” 有仁说:“琳风也很为难,她既担心哥哥的身体,却又不肯让温快在家人和朋友面前丢了面子。”顿了一顿,有仁又黯然的说道:“最重要的是,琳风已经怀了温快的孩子,婚期确实也不能再往下拖了。” 歌磐闻言叹了口气悠悠的说:“这本来是一个女孩子一生里最快乐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最受折磨反倒是她了!” 歌磐说完,复又在心里想:“假如换了是自己,处在刘琳风的境地里,自己又该怎么办呢,是要爱情?还是要亲情?当真是没有办法两全吗?”想来想去,却终究是没有一个答案。 有仁说:“为了刘大哥,我也顾不上面子,只是赖在温快的家里不肯走,温快看在琳风的面子上,也不与我计较,只是不肯答应我的请求。我见好言好语相求不行,索性便激温快,说他如此绝情只不过是对刘大哥有成见,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就应该把话挑明了说,在别人的难处时作梗,不是君子所为,也有失一个棋手的风度,当时我无所不用其极,用一些最难听的话去刺激他。” 有仁忽然舒了口气说:“没想到这招倒起了作用,温快见我说他不配做一个棋手,心中极是恼怒,便对我说,你说我不配做一个棋手是吗?我和琳风的哥哥都是下棋的,你也勉强算是一个同道,现在这件事已经明摆着无法两全,进一步或退一步都有人会受伤,咱们不妨就让棋来决定我们的命运吧,无论最后的结果怎样,每个人的心里总是会好受一点的。” 李理奇道:“用棋来解决?这是怎么个说法啊?” 有仁说:“温快提出来,他愿意和刘大哥下三番棋,如果他输了的话,他愿意将婚期推迟举行,果然胜了的话,结果自不必说了。” 李理接口道:“不公平,不公平,这温快本来比刘长风的棋力就略胜一筹,更何况刘长风现在是染病在床,我看这棋是不用下了,注定是一个输字嘛!” 有仁说:“是啊,当时我也是这样对温快说的,而且我去找温快的时候也是瞒着刘大哥的,否则以刘大哥刚烈的性子,又怎会让我去低声下气的求人呢?” 李理问道:“那温快又是怎么说的呢?” 有仁说:“温快向来眼高于顶,见我这样说,也没有坚持,只是让我去找人,只要不是职业棋手,无论是谁都可以顶替刘大哥下这三盘棋。” 李理冷笑了一声说道:“好狂妄的家伙。” 有仁苦笑着说:“温快倒是有他狂妄的理由,普天下能对温快有必胜把握的业余棋手还真是找不出几个,何况时间又是那么的紧!” 有仁说罢,看了一眼木森,又说:“这段时间真是把我急坏了,只是前天回家探望家父的时候,说了这件事情,原本是想,实在不行的话,就请家父带为出战,家父大骂了我一通,说他虽然退出了棋界,但仍是一个职业棋手,这样的欺人欺己,有失尊严。” 李理呵呵笑道:“所以老爷子就向你推荐了你三哥,是吗?” 有仁也笑了,说:“不错,刚开始我还不相信三哥的水平,虽然家父说他有十足的把握,直到我在棋馆巧遇了三哥后,才彻底的放了心。” 木森皱起眉头说:“是师兄让你来找我的?” 有仁说:“是,正是家父让我来找三哥的,家父说,这件事除了三哥,普天下再也没有人能担的起了。” 木森摇摇手说:“你不必恭维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天下能人多了去了,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理看木森的神色很是犹豫,问道:“三儿,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 有仁见李理这样问木森,便知道眼前的这位三哥心里必定是有些苦衷,去与不去还在两可之间,一颗心不由的忐忑起来,殷切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木森的脸上。 木森沉默了半天,说:“师兄让有仁来找我,是相信我,我也不应该推辞的,只是下这样的棋,有违我学棋之初立下的誓言,我---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仁心里一急,张嘴欲说,却见李理使了个眼色,便暗自住了口。 李理转了个话头,悠悠的道:“我听说这温快和刘长风马上要参加中日韩三国业余棋手擂台赛的第二阶段,是吗?” 有仁不明就里,心中有些疑惑,嘴里说:“是啊,他们俩分别是中方的主帅和副帅。” 李理又道:“前一阶段的比赛是在你们日本进行的吧?” 有仁说:“是啊,这第二阶段移师到中国武汉举行,听说中方还特意在黄鹤楼安排了对局呢!” 李理叹了口气说:“前一阶段,中国的表现不是很好,这一次在家门口作战可就看你刘大哥和温快的了。” 李理说到这里,递了个眼神给有仁,有仁本是个聪明的人,起先是一怔,但旋即明白了过来。 有仁苦笑了一下说:“第一阶段,日本和韩国的成绩还可以,唯有贵国稍稍落后,这第二阶段本是贵国要占得先机的,因为贵国的两位主副帅实力确实高人一筹,但是刘大哥卧病在床,温快也轻松不到哪里去,这次比赛,实在是胜负难料啊!” 李理也作出一副苦像说:“是啊。这天时地利全都有了,惟独少了这人和啊!” 木森见这两人挤眉弄眼,心中很是无奈,不由的笑了笑说:“好了,好了,我又没说我不去,说这些来挤兑我干吗?这些罪名我可担不起啊!” 第十四章 风将起 木森第二天早晨回到棋校时,已经是六点了。刚走到棋校的门口,却看见小正在门口站着。小正远远的看见木森,迎上前去,给木森鞠了个躬,说:“木老师早。” 木森有点惊奇的问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吃过饭了吗?” 小正说:“我爸说了,第一天到棋校上课,要早点来,给老师们留一个好一点的印象。” 木森乐了,说:“那也用不着这么早啊,早饭还没吃吧?” 小正挠了挠头,嘿嘿的笑着,木森看了看表说:“这样吧,食堂开饭还有一会,你陪我到操场上跑一会步吧,有些事情我还想问你呢。” 两人一路小跑着向操场奔去,木森说:“对了,小正,以后呢,没老师和同学在的时候,你就叫我叔叔吧。” 小正说:“好啊,木叔叔。” 木森又问道:“你爸这两天可没下彩棋了吧?” 小正说:“没有,我爸说了,他要再下彩棋就太对不起木叔叔了,还让我好好学棋,不能辜负了木叔叔的一片苦心。” 木森后悔的说:“啊呀,原本我就不该问你这些的,我应该相信你爸爸才对,小正啊,回去和你爸说,从今往后,咱们谁也不许提这些事,让你爸也别老把我挂在嘴里,好吗?” 小正说:“对啊,我爸是这么说的,他说木叔叔的好可不是用来挂在嘴上的,总是要记在心里才行的。” 木森不由的苦笑了一下,知道和孩子说不清,便又嘱咐了孩子几句在棋校里应该注意的事项。说完这些,木森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便领着小正回到自己的宿舍,简单的洗理了一下之后,两人又一起去了食堂吃早饭。 吃完早饭,木森安排小正进了教室,然后径直去了胡子兰的办公室。他一边走一边考虑着向胡子兰请几天假才好。刚进办公室,木森就被胡子兰一把拉住,然后按在了椅子上,胡子兰急切的说:“怎么到现在才来,我等你老半天了,快说说,李总同意和我见面了吗?” 木森楞了一下,问道:“什么见面啊?” 胡子兰瞪大了眼睛,用手大力的揪着胡子,嘴里懊丧的叫着:“啊吆,我的小老子啊,你忘了我和你说的赞助的事情了吗?” 木森昨晚又是熬了一夜,脑子里有些晕乎,胡子兰这么一大呼小叫,倒想起了赞助的事情,复又见胡子兰痛苦的样子,心中一乐,暗自想到:“这请假的事情,看来就落在大理的身上了。” 木森一拍脑袋,啊了一声说:“对了,校长,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请几天假的,陪大理出去办点事情,关于赞助的事情,你不说,我倒差点忘了。” 胡子兰听木森的口气,仿佛赞助的事情有了着落,手一挥说:“请假好说,你看要几天?一个星期够不够?” 木森心里一喜,说:“不用不用,三四天足够了。” 胡子兰不等木森话音落地,便急着问道:“那---那赞助的事情呢?” 木森笑着说:“大理说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去找他,然后再把具体的细节谈一谈就行了。” 胡子兰闻言双手一拍,哈哈笑道:“好!好!你这哥们够意思啊!今天我就去找他。” 木森说:“那可不行,我和大理订的是今天上午十点的飞机票。” 胡子兰仍然沉浸在兴奋的情绪里,说:“没关系,没关系,我等你们回来好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反正有你小木在这,我这颗心就安安稳稳的放在肚子里了。” 木森见胡子兰如是说,不禁苦笑了两声,他知道胡子兰是吃定了他,这以后怕是少不了自己的麻烦了。 胡子兰又问道:“去什么地方啊,还坐飞机?很远吗?” 木森正想着怎么回答,胡子兰又嘿嘿的笑道:“不管去那里,你可别忘了向你的老同学多吹吹风,这赞助嘛,最好是弄成个长期的。” 木森无奈的说:“我尽量说吧,你别催我就行了,现在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胡子兰说:“好好,你先走吧,有什么事情悠着点办,别急着回来。” 木森说了句再见,转身便走,刚到门口,却又被胡子兰叫住。胡子兰嘿嘿的笑着:“小木啊,请假归请假,回来后你可得给我补上,要不然那帮孩子的家长我可吃不住啊!谁让你现在是咱们学校的顶梁柱呢!” 木森笑了笑说:“你不说我也会补上的,另外我还有件事情麻烦您,我走的这几天,小正那孩子你帮我多照看着点。” 胡子兰手一挥说:“行啊,没得说,你放心走吧。” 木森出了校长办公室的大门,径直向自己的宿舍走去,低了头,正想着有仁的事情,却迎面撞上一人。那人笑道:“木老师早啊,这想什么心事呢?” 木森抬了头一看,却正是自己的同事赵成,便笑着说:“是小赵啊,不好意思啊,没撞着你吧。” 赵成说:“没呢,你这么匆匆忙忙是干嘛去啊?早上没课吗?” 木森说:“朋友有点事,刚和胡校长请了几天假呢。” 赵成闻言,脸上拂过一丝阴霾,转瞬又笑道:“是吗?你现在可是校长面前的大红人啊!” 两人客气了几句,赵成又说:“你有事情,先去忙吧,过几天再见了。” 木森说了句再见转身便走了,赵成盯着木森的背影,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兀自站在那里想着什么,眼睛里射出些许的亮光,脸色也或晴或阴的变换着。 赵成来到胡子兰的办公室,开口就说:“胡校长,我可听说木老师请了好几天的假啊。” 胡子兰头也不抬,淡淡的问:“你有事情吗?” 赵成微微的撇了撇嘴,笑着说:“是啊,我来也是想找校长请几天假啊。” 胡子兰皱了皱眉头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成收起了笑容,换了一副忧虑的样子,说:“胡校长,不是我在背后议论别人,现在学校里上上下下可都在说你对木老师太偏心了,就说这请假的事情吧,前几天你刚批准他每星期比别人多一天假,现在又给他放了长假。不错,木老师对学校的贡献是别人多一点,我也很佩服他,可是,保不住其他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啊!常此以往,胡校长你的工作可就被动了啊!” 胡子兰问道:“其他人?其他人是谁啊?是不是天天跟你扎堆的那几个人啊?你倒是让他们站出来说啊!平时里忙着搓麻将,下彩棋,工作时一个个都******吊儿郎当的,还有脸说吗?” 赵成被胡子兰抢白了一顿,脸上放出些委屈的样子说:“校长啊,我可没这么说过啊,我只是向你反映反映下面的情况嘛!” 胡子兰冷笑了一下问道:“反映情况?好啊,你说说,下面还都说了些什么?” 赵成说:“其他的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学校里这次的薪金调整,大家还有点议论。” 胡子兰问道:“好啊,这次的薪金调整我正想问问大家的意见,你先说说吧。” 赵成轻轻的干笑了几声,说:“我能有什么意见?校长的安排就是对我的肯定,我决不会有任何的意见,只不过---只不过其他人倒有点想法。” 胡子兰不耐烦的说:“快说嘛,别吞吞吐吐的,我听着别扭。” 赵成说:“其他人的想法我归纳了一下,大概是这么个意思,第一是薪金和工作成绩相挂钩这是肯定的,但希望领导也要考虑到不能和老师的实际段位相差的太远。第二就是年底的奖金也不要分三六九等,这大过年的,大伙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即便是分了等级,也希望领导能公布一下这最高奖金的实际数字,大家来年也好有个动力不是?” 胡子兰哈的笑了一声,问道:“就这么些了?” 赵成点了点头说:“大概齐的就这么个意思吧。” 胡子兰说:“我怎么听着好象都是针对木老师一个人的意见啊?就说这年底的奖金吧,这几年只有小木一个人拿到了一等奖,我身为校长拿的也不过是二等奖,他为什么能拿一等奖?这个原因我想我也不必说了,至于奖金的多少嘛,我今天倒不妨告诉你。” 胡子兰伸出手,晃动着五个指头,问:“明白了?” 赵成惊讶的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胡子兰又说:“至于薪金和段位挂钩的问题,我觉得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你们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想排资论辈啊?我说句你可能是不爱听的话,今天木老师要是走了,不再回来了,今年下半年,大家的工资可能都发不出来了,你相信吗?” 赵成笑嘻嘻的说:“有那么严重吗?校长。” 胡子兰苦笑了一下说:“你不当家,又哪会知道这油米柴盐酱醋茶的辛苦呢?现在的竞争有多激烈啊!就说咱们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吧,大大小小的棋校有多少家,你知道吗?又有哪一家不盯着咱们?盯咱们什么呢?还不就是因为每年咱们棋校能出几个人才嘛!小赵你自己算算,这几年入段的学生有几个是你带出来的?还不都是人家木老师嘛!薪金高?你以为人家在乎这几个钱啊?外面挥着钞票挖小木的人多了去了!” 胡子兰忿忿的喝了口水又说:“就说今天早上吧,棋校联赛的赞助问题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上半年的事情安排到下半年,为什么呢?还不就是因为没有钱!小木找他的同学把问题解决了,现在他同学让小木陪他去办点事,你说这个假我能不准吗?”胡子兰长叹了口气又说:“你们那,该叫我说什么好呢?” 赵成耸了耸肩,嘟囔着:“那也太悬乎了,他毕竟连业余的段位都没有嘛!” 胡子兰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脸上青色大盛,砰的一声,用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高声道:“段位?什么******狗屁段位!老子倒是职业的二段,可人家让我两个子带我玩,老子******还下不赢呢!” 赵成见胡子兰动了真火,心里不禁有些害怕,支吾了两声,抽身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胡子兰的办公室,走出好远,还听见胡子兰在办公室高声叫骂着,周围的学生和老师都好奇的看着赵成,赵成心里便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才好,牙齿紧紧的咬着,脸上竟也放出些青色的光芒来。 其时的木森早已经离开了棋校,对赵成和胡子兰的对话毫不知情,他此刻正坐在李理的办公室等着有仁和李理。歌磐走进来,对木森说:“三哥来的好早啊,早上吃了吗?” 木森点点头说:“吃过了,你呢?” 歌磐摇摇头说:“还没呢,我先给你泡杯茶吧。” 木森说:“不用了,我早上不喝茶的。” 歌磐低了头,轻轻的说:“现在虽然是春天,但早晚的天气变化还是很大的,你们去的又是北方,三哥要学会照顾自己啊!” 木森闻言,一种莫名感觉涌上心口,仿佛便是回到了被歌磐牵了衣袖的时节,嘴里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的看着歌磐,点了点头。 歌磐见木森定定的看着自己,脸上顿时滚烫了起来,心里想着出去,但两只脚便如山般的沉重,可再也挪不动了。一时间,两人就这么相互默默的望着。 木森看着那双如清水般明澈的眸子,不由的痴了,眼里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事物,心里空荡荡的只是念着歌磐名字。 门口李理大声嚷嚷着:“三儿,开路吧,有仁在楼下等着呢!” 第十五章 乡间 三人一行从飞机场出来,却早有一人开着车正在外面等着。李理对有仁和木森说:“这是我办事处的车,昨天我就打电话过来安排好了,你们看看现在我们先去哪里?” 有仁说:“这样吧,我们先到温快家附近找一家宾馆,住下来再说。你们看怎么样?” 李理沉吟了片刻说:“现在离温快的最后期限不是还有一天吗?我知道离这不远有一家度假山庄,环境不错,咱们去那住吧,我看三儿这几天精神也不是太好,左右先去散散心吧!” 木森不置可否,望着车窗外疾逝的风景,淡淡的说:“你们安排吧,我无所谓。” 李理看了一眼有仁,说:“那就这样定了吧。” 有仁虽然心里很是急迫,恨不能马上就将事情解决掉,以便卸掉心中的重负,但是此刻有求于人,却也不好说什么,勉强的说了声好。 李理是何等精明的人,早已经看出有仁的不快,呵呵笑着说:“有仁啊,这事情急是急不来的,温快现在在家等着我们,他是以逸待劳,倘若我们此刻匆匆的去了,不免是落了下风,我们总是要养足了精神,在最后一刻赶到。” 有仁奇怪的问道:“为什么要在最后一刻赶到呢?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讲究吗?” 李理笑着说:“不错,正是这样,你想啊,温快见你这么多天不去找他,必定时刻崩紧了神经等着你,此时的温快就象是在弦之箭,蓄势待发,现在是他最强最盛的时候,我们犯不着现在就去惹他。咱们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晚上去杀他个措手不及。到那时,温快久等你不来,精气必有松懈,心里指不定想着这事情就算是解决了吧?但等到我们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里肯定会不自主的紧张起来,如此一张一弛,临战时的状态就会大打折扣。再加上你找去的又是你三哥,我料定他未战之前心中便会有三分的轻敌之心,如此众多的因素再加上你三哥的棋力,嘿嘿。”李理得意的笑了几声又道:“咱们就是想不赢都难啊!” 有仁闻言不由的张大了嘴,半天才说:“高啊,李大哥,你瞧我这猪脑子,光顾着着急,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 木森在一旁听了李理的高论,心里不免有些奇怪,问道:“大理,你做生意的脑子我一向是很佩服的,但是我觉得你做生意时和我下棋差不多,更多的是凭借着自己感觉,你什么时候又学会了这么一套大道理啊?” 李理呵呵笑着说:“你别忘了我大学时学的是什么专业,这商场如战场,道理都是相通的,我怎么就说不出这样的大道理来呢?” 木森摇了摇头,说:“你和我都是家门口的塘,谁还不知道深浅?凭你怎样说,我还是有点不相信。” 李理大笑,说:“哈哈,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小子,不瞒你说,这些都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歌磐对我说的,怎么样,三儿,我这妹子算不算的上是一个女诸葛啊?” 不等木森开口,有仁在一旁说道:“啊呀,这些都是杜小姐想出来的吗?真看不出来啊,咱们这些须眉汉子可真是给比下去了!”说罢,有仁是一脸的艳羡之色。 李理得意的说:“那是当然,我李某人的妹妹那还错的了?” 木森在一旁只是微微的笑着,心里却翻涌起老大的波澜,他知道歌磐是一个兰心惠质的女孩,俏丽娴静的面容下有着许多自己不能及的学问,可却万万也没想到歌磐竟有如此的韬略,木森奇怪着歌磐那柔弱的身躯里怎容下忒多的丘壑?想到这里,木森心里不免升起一丝自惭形秽的意思来。 三人安顿下来,先是草草的吃了些东西,李理有心下棋,却又不敢向木森开口,知道即便是下,自己也是输的很惨,便去缠着有仁。有仁记挂着明天的棋战,心情仍是有些忐忑,却又拗不过李理,只得应了。 李理兴冲冲的让人找来棋盘和棋子,便和有仁在房间里下了起来。木森瞧的无趣,便自去睡了。李理本是业余五段,比起有仁来也是不遑多让,两人的棋力总是在伯仲之间。有仁先是漫不经心,数招过后,却是吃了一惊,说道:“李大哥,你的棋下的不错啊,我看至少也有业六的水平。” 李理嘿嘿笑着:“别捧我,我勉强有个业五的证书,说实话,就这证书我估摸着还是棋院的头头送我的人情呢,否则也没那么容易就弄上。” 有仁笑了笑说:“李大哥谦虚了,你和三哥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吗?” 李理摇摇头说:“不是,我是和他在商校认识的,那时我和你三哥大概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吧。” 有仁哦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你们两从小是在一块学棋的呢。” 李理低着头正算着自己大龙的出路,听有仁这样问,又笑着说:“这些,你爸都没告诉你?” 有仁摇摇头说:“哪顾的上啊,我回家是火急火燎的,听家父说起三哥后,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也没仔细的问。” 李理点了点头说:“说起你三哥,那故事可就多了,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有空我慢慢告诉你吧,今天,咱们还是先下棋吧。” 有仁低头看了看棋盘说:“李大哥,你的这条大龙日子可不怎么好过啊!” 李理拍着脑袋,大声的叫了一声:“啊呀,只顾着和你说话,却是漏算了一步,我靠什么靠啊,小尖出来不是很好吗?” 李理正自懊恼着,却听见木森在背后说道:“小尖出来就一定好吗?我看你还是要给有仁施加点压力才行,你要知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一味的忍让求全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李理回头一看,木森正好整以暇的站在自己的身后,不禁奇怪的问道:“你不是去睡觉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木森苦笑着说:“就你那嗓门,大呼小叫的,我睡的着吗?” 李理也笑了,说:“那怎么办?要不我声音小点,你再去睡?” 木森见李理实在是犯了棋瘾,摇了摇头说:“算了,你放开了下吧,我反正也是睡不着,来的时候我见这景色不错,前面好象还有个村子,我出去走走吧。” 李理说:“这样也好,城市里呆久了,去呼吸一下山野里清新的空气也不错,不过别呆的太久,等你吃晚饭呢。” 木森笑了笑,又和有仁点了点头,便兀自一人出了房门。 木森一人下了楼,径直向来时看到的山村的方向走去,他对这度假山庄里景色丝毫没有兴趣,在木森看来,这里的雕琢气太浓,便象是都市里穿着短裙裸着胸背的女人们的脸上涂抹的各种颜色,无论是怎样的名贵,也无论是何等的香气馥郁,却总脱不了一丝卖笑女子的庸俗。 木森且行且看,漫漫的走着,前方的山村隐隐约约的现出了一些轮廓来。 仿佛是有些累了,木森走到村子边的一个小山坡上便停了下来,掏出烟来,点上一根,静静的坐在那儿吸着。 山村的后面是一座座的山峦,这在北方却是少见的。山上重重叠叠的种满了树,透出满目深深浅浅的绿色,木森忍不住站了起来,极目望去。 其时,有风轻轻的起来,由近及远,漫漫的散播到远处的山峦之间。那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便由着这风轻轻的舞了起来,此起彼伏,竟透出些魔幻般的美来。这般的情境,让木森的耳边竟有着树叶咬噬着轻风时沙沙的声音。 木森痴痴的望着那山,心里不禁想起了自己在乡下的老宅边也有这样的一座山,自从木森的父亲进了城,那座老宅已经有十几年没人住了,兀自空荡荡的踞守在那片田野里。老宅久经了风雨,不可避免的破败着,却仍然不肯就此垮踏,依就岿然的立着,仿佛昭示着远方的游子,这里依然是叶落归根的温柔之乡。 木森想起了老宅,想起了逝去的父母,心中有些恻然,耳边也仿佛响起母亲“木木,木木”的叫唤声。 时间一点一滴的消逝着,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远处的风景在木森的眸子里悄然模糊着。 山坡下有一个水塘,暮色四合时,水面竟浮起一层雾气,飘飘渺渺的荡开来,间或有不知名的鸟儿急速的穿越,在雾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村子里有人迫不及待的点上了灯,远远的飘来一股好闻的柴禾燃起的味道,木森猛然省起这是村子里的人做晚饭时燃起的炊烟。这时便想到了李理和有仁还在等着自己,怕是有些急了吧?木森想。 村子里隐隐的有人“狗儿狗儿”喊着,夹杂着一声声的犬吠,木森想这是哪家的孩子还没有回家呢,晚上怕是免不了挨几下扳子了。 木森又望了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往山坡下走去。 刚走几步,就看见一明一亮的两个红点向自己靠近,仿佛便是两个拿着香烟的人,其中一个人大声的嚷嚷着:“前面的人是三儿吧?” 木森听出是李理的声音,不由的笑了,嘴里应了一声。 李理和有仁快步的爬了上来,李理气喘吁吁的道:“好你个家伙,让我和有仁这一番好找啊。” 木森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好多年没见到这样的景色了,一时贪了会,让你们俩受累了。” 李理摇了摇手说:“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回去吃饭,肚子饿的慌了。” 三人说笑着往山下走,忽然李理蓦的站住了,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问道:“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啊?三儿?” 木森说:“到底是在城市里长大的人,这是乡人们烧晚饭时燃起的炊烟味啊。” 李理说:“烧柴禾的味道都这么好闻,那烧出来的饭岂不是更香啊?” 木森说:“是啊,大锅炒的菜,大锅焖的饭,对了,这北方应该是蒸的馒头。这菜里面淋的是自家磨的香油,配上些酱碟,你说这饭香不香?” 李理闻言,不由大大的咽了口口水,说:“不行不行,这么香的饭我要去吃,我看这样吧,咱们今天就到这个村子里去,看谁家的饭菜香咱就上哪家去吃,你们看怎么样?” 木森哈哈大笑,说:“你以为这是在城里啊,这村子里又没有饭馆,还哪家香就上哪家吃,美的你!” 李理说:“我当然知道这里没有饭馆,我的意思是说就在这村子里找一户人家,咱们搭个伙,出点钱呗。” 木森听李理这么说,不由的也动了心,问道:“这样行吗?别人肯答应咱们?” 李理胸有成竹的说:“放心吧,有我呢,我看这里的人离度假山庄这么近,平时耳濡目染多少也会有点经济意识,咱多给钱,不怕他不答应,再说了,这北方人向来好客,说不定我们今天还能吃个免费大餐呢!” 木森和有仁见李理如此说来,便不再说什么,随着李理向村子里走,李理一边走一边兀自说道:“别人说见鳖不逮三分罪,今天有这么好的饭菜不去吃,也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第十六章 兄妹之情 有仁指着西岭小区二十八栋楼的一户人家对木森和李理说:“这就是温快的家,咱们这就进去吗?” 李理点了点头说:“好,你在前面带路。” 有仁抬脚欲走,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站了下来,用手摸了摸胸口,对木森说:“三哥,这回可就指望你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木森轻轻的笑了笑说:“怎么?你还是信不过你三哥吗?” 有仁张口欲答,木森用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说:“放心吧,你三哥如果没有把握的话,也不会跟你来了。” 有仁闻言感激的点了点头,大声的说:“好,咱们这就进去。” 三人刚要进温快的家,却听到后面有人叫着有仁的名字。有仁回头一看,不由的大吃了一惊,说:“刘大哥,你怎么来了?” 李理和木森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岁不到的男子正向三人走来。此人身材消瘦,一张淡黄色的脸上长满了浓密的胡须,李理和木森对望了一眼,俱在心里问道:“难道这人就是刘长风吗?” 来人脸上略显疲态,一双眸子却炯炯的发出些光来,盯着有仁道:“你不该瞒着我到这里来的。” 有仁显然是没有想到刘长风会在此时赶来,一时间瞠目结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来人叹了口气说:“我本不该一见面就怪你,只是这件事情也太荒唐了,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你两天了,以为你不会来了,没想到终究还是等到了,咱们这就走吧。” 李理皱了皱眉,问有仁:“这位先生就是刘长风刘先生吗?” 有仁这才缓过神来,说:“啊,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位就是刘长风刘大哥。” 李理和木森俱伸出手来说:“幸会。” 刘长风下意识的伸出手,看着有仁道:“这两位是?” 有仁指着李理说:“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李理先生,国华公司的老总。IT业的精英。” 刘长风握住李理的手说:“久仰久仰,李先生是中国棋院最大的赞助商,为围棋事业做出了不少的贡献啊!” 李理打了个哈哈,道:“哪里哪里,刘先生过奖了。” 有仁又用手指着木森说:“这位是我的师叔,也是我这次请来和温快下棋的。” 刘长风吃了一惊问道:“这是你的师叔吗?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木森笑了笑说:“我姓木,木头的木,刘先生叫我小木好了。” 有仁在一旁对刘长风说道:“这个师叔我自己也是刚刚认识没几天,说来却是话长,以后再向大哥解释吧。” 刘长风说:“好,今天和二位结识,是我刘长风的荣幸,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前面找个地方坐坐吧,我的这一档子烂事,也不必劳烦二位了,随他去吧。” 有仁闻言顿足道:“大哥,你这是何苦,我人都已经请来了,还怕他何来?难道你是不相信我师叔的棋力? 刘长风瞪了一眼有仁,悠悠的叹了口气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李先生和木先生今天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想必对我的这一点家事都有所闻,我也就不用再瞒着二位什么了。自从有仁走后这几天,我也反复的思量了几遍,所谓强扭的瓜不甜,琳风已经不小了,我想她的选择也有些她的道理,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也是没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兄妹的情分到这里也就算是尽了。“ 有仁闻言大吃了一惊,说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后就不再认琳风了吗?” 刘长风黯然的点了点头说:“还有认她的必要吗?” 李理和木森在一旁是面面相觑,这本是刘长风的家事,两人有心劝说几句,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有仁在一旁坚决的说:“不行,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结束,否则的话,大家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 刘长风脸上有点怒意,说:“有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也不枉我这几年与你兄弟相称,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毕竟是我的家事,我认为这件事情到此已经结束了,你不必再说什么了,我们还是走吧。” 有仁见刘长风如此决绝,不禁长叹了口气,无奈的望着李理和木森,嘴里喃喃的道:“怎么会是这样呢?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刘长风对李理和木森说:“劳累两位,实在是不好意思,咱们这就走吧。找一个地方,好好聊聊。” 李理和木森进退维谷,只是拿眼看着有仁,有仁心中自是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见两人望着自己,摇摇头,黯然的道:“走吧。” 李理和木森在心里各自叹了口气,随着刘长风向外边走去。 “几位如约而至,为什么到了门口,却又食言自肥?难道就如此不屑到温某家中坐坐吗?” 李理木森和有仁闻言转过身来,见一人正站在门洞里向几人微微的笑着。刘长风却兀自一人定定的站在那里,不肯回头。 那人身着一套白色的西服,头发梳的纹丝不乱,脸上淡淡的一层书卷之气,李理和木森虽然没有见过此人,但从举止言谈中知道此人必是温快。李理见温快虽然是在自己的家中,穿着打扮仍不肯有一丝的拖沓,不禁在心里暗自赞叹了一声:“好一个温柔快刀,果然是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啊!” 有仁刚要说话,却见温快背后转出一人,径直向刘长风走去。 有仁见了那人,脸上掠过一丝亮色,嘴里轻轻的道:“是你?琳风?” 被有仁唤为琳风的姑娘对有仁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走到刘长风的身后停了下来。 琳风望着刘长风略显佝偻的身影,悠悠的说:“刚才大哥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大哥来这已经几天了,却只是站在楼下,不肯和我说一句话。” 刘长风仍然不肯回头,说:“很好,你既然都听见了,那我也就不用在多说什么了。” 琳风叹了口气说:“在我八岁的那一年,爸和妈就相继的走了,是大哥一手把我拉扯大的,我知道这么多年来,大哥一直是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的,但是大哥你又知不知道,在我的心中又何尝不是把您当成自己的父亲呢?还有,大哥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肯结婚,你自己说是身体不好,怕拖累了别人。但是我自己却很清楚的知道,大哥你一直不肯结婚的真正原因是怕委屈了我!我在你心中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要照顾我,要看守着我,你永远都不能忘记在爸妈临终前许下的承诺。” 琳风一口气说到这里,早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柔弱的双肩剧烈的颤抖着,温快快步走上前去,用手轻轻的搂着琳风的肩膀,对刘长风说:“大哥,咱们还是回家去说吧。” 刘长风转过身来,盯着温快道:“你别叫我大哥,我刘长风担不起。” 温快笑了笑说:“无论你对我有怎样的成见,这一声大哥我总是要叫的,这几天大哥一直在门口转悠,琳风心里不好受,我看在眼里也不是滋味。这几天我也仔细的考虑过了。”温快顿了一顿,看了一眼琳风,眼中满是爱怜的神色,接着说道:“大哥你放心,我和琳风已经商量好了,琳风今天就跟你回去,婚期取消。” 刘长风闻言大吃了一惊,说:“你—你说什么?” 温快叹了口气说:“我虽然深深的爱着琳风,恨不的时时刻刻陪伴在她的身边才好,可是我又怎么能看着她因为我和大哥反目呢?这样的痛苦不应该加在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身上,更何况这个女孩子又是我深爱着的人呢?” 刘长风闻言,又看着琳风问道:“琳风,你是怎么想的呢?” 琳风看了一眼温快,说:“温快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大哥什么都不用再说,我相信时间可以解决一切的。” 刘长风望着面前的温快和琳风,没再说话,抬起头定定的望着青铜色的夜空,陷入了沉思。 木森李理和有仁三个人此时便如同路人一般,傻傻的看着,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三人一齐把眼光投向刘长风,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几个人就这样站着,谁也没有说话,时间滴滴答答的消逝着。 刘长风忽然间长长的出了口气,将目光从夜空中收回来,看着温快说:“你不必可怜我,我知道琳风现在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婚期是不可能取消的,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只希望今后你能善待琳风,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琳风闻言大喜,说:“大哥,你同意了吗?是不是啊?大哥?” 刘长风看了一眼琳风,苦笑着说:“傻孩子,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还能怎样?” 温快听到这里,也是极为兴奋,忙不迭的说:“太好了,太好了,大哥,咱们进屋说吧,外面凉,还有有仁,还有这两位朋友,咱们一起进去吧!” 刘长风却又板着脸道:“温快,我虽然同意了这门婚事,可却不代表我认可了你这位妹夫,你以后也用不着叫我大哥。” 转头又对琳风说:“琳风,这件事情就这样让它过去吧,以后有空的时候多回来看看我,哥这就走了。” 琳风一脸的失望,悠悠说:“自己的亲哥哥不愿意参加自己亲妹子的婚礼,就这样的走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刘长风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妹妹痛苦,勉强同意了这门婚事,又看见温快和琳风十分相爱,对这个妹夫也有了几分认可。自己本也有心留下来,只是顾着脸上的这点面子才对温快和琳风说了这番话。却又见琳风一脸的哀伤,不由的大是犹豫,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李理在一旁见了三人痛苦的样子,心中也涌上几分酸楚,暗道:“这件事情总需要有人在一旁加上一把火才行的,三儿是木头人一个,指望不上他,有仁虽然机灵,但是关心则乱,也靠不住,说不得,只有我老李亲自出马了。” 李理打定主意,便自清了清嗓子,抬起头,大笑了几声。 众人站在那里,都各自想着心事,冷不防被李理的这几声干笑吓了一大跳,一起抬起头,将目光刷刷的投向李理。 第十七章 舌灿莲花 李理见众人的眼光被自己吸引过来,此情此景里,自己的这几声大笑实在是显得有些突兀,心中不免有了几分尴尬,当下却也顾不上那么多,心念一转,又是嘿嘿笑了几声道:“好一个兄妹情深啊,只是刘姑娘的婚礼上少了娘家的人,外人却又不知道会怎么说啊?” 温快闻言,心中一喜,知道李理是在帮自己说话,当着刘长风的面,自己却不便说话,只是拿感激和鼓励的眼神看着李理。 李理何等精明,望了一眼温快,便知道了他的心思,悄悄的做了个手势,示意温快稍安毋躁,当下又道:“刘先生和温先生都是中国业余棋界里顶儿尖儿的腕,我想来参加婚礼的一定少不了一些棋界里的人,到时候别人问起来刘先生为什么没来,这不是闹出笑话来了么?倘若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的话,我看刘姑娘以后也别参加什么比赛了,在家带带孩子算了。” 刘长风奇道:“在家带孩子?那是为什么?” 李理哼了一声说:“为什么?刘先生难道还不明白吗?日后倘若有人问起刘姑娘,你结婚的时候你娘家唯一的亲哥哥为什么没来?换了你刘先生,你又能如何回答?如果换了是我,我可没法回答,不如躲在家里,那是再也没脸出门了!” 李理的这一番话深深的刺在了刘长风的心里,刘长风也知道自己此时的举动实在是有点不合情理,无奈话已出口,如果就这样生生的收回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温快的面,自己的这张脸又该放在哪里?同时又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转身离开,以后不是哥哥不认妹妹了,只怕是自己的这个妹妹再也不会认自己这个哥哥了。 温快见刘长风的心思有些活动,便在旁边插了一句:“大哥,你还是留下来吧。” 刘长风本是犹豫之间,见温快说话,心中生出些烦躁,不免又有了几分厌恶之心,说:“我说了,你不用再叫我大哥,我有这个妹妹,却没有你这个妹夫。” 温快闻言一征,脸上是红一块白一块,悻悻的站在一边,扭了头暗自恼怒着。琳风见温快的样子,心中有些凄然,用手握住温快的手,对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温快别再说话。 李理见刘长风本来有些松动,却又被温快的一句话僵住了局面,心里不由的大是懊恼,暗自道:“好你个刘长风,软硬不吃啊你?说不得我老李要给你加些猛料了!” 李理摇了摇头说:“刘先生既然执意如此,我和我兄弟都是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再劝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了,就此打住。只是我和我兄弟为了刘先生和温先生的事情,千里迢迢的赶到这,连口水也没喝上,还陪几位在这干站了这么长的时间,未免有点说不过去吧?” 温快连忙说:“几位若是不嫌弃寒舍简陋,这就请进去喝杯茶吧。” 刘长风却说:“两位是有仁请来的,就是我刘长风的客人,今天虽然不在我的家里,但刘某这个东道还是要做的,两位这就跟我走吧,待会刘某以酒表情,感谢两位的好意了。” 李理哈哈大笑,说:“两位都抢着做东道,倒叫李某好生为难,两位的盛情我和我兄弟在这里心领了。只是两位恐怕都误解了我的意思了?” 温快问道:“李先生的意思是?” 李理道:“我和我兄弟此次前来,一是受有仁所托,二来嘛也想会会两位,一睹高人的风采,说白了吧,我兄弟来,主要就是想请温先生和刘先生指教一二的,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眼见了这棋是下不成了。”李理长叹一口气又道:“入宝山而空手回啊!主人家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温快听到这里,心知李理说这番话的意思必是有所用心,却又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当下也不说话,暗自揣摩着李理话里的含义。 刘长风苦笑了一下说:“刘某最近身体不佳,这次来这里也是强撑着的,木先生既然是有仁的师叔,棋力必然高强,只是这里不是很方便,日后有机会的话,刘某自会上门请教的。” 李理淡淡的说:“既然刘先生怯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温先生又是如何想的呢?” 李理不等温快开口,便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温快答应下来,温快见了李理的模样,心中有了几分明白,说:“李先生和木先生远来是客,而且我和有仁也有约在先,这棋总是要下的,只是先前的赌注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咱们权当是相互切磋一下吧。” 李理说:“那是,刘先生既然不领咱们的情,这赌注可不是没有意思了嘛!” 转过身去又对木森说:“兄弟啊,咱们赶紧的下棋,也算这次没有白跑一趟,对有仁也就算是交代了,下完棋呢,咱赶紧的走人,这什么温先生刘先生的,咱以后看见了就当不认识,咱是高攀不起啊,不要去自讨没趣了!” 有仁此时站在一边,只是低头想着心思,时不时的抬起头看一眼琳风,对李理的这番话仿佛全然没有听在耳里,众人的注意力现在全集中在李理的身上,也没人注意他。 木森倒是见惯了李理的作为,深知李理的用心,无奈自己不会演戏,只有看着的份儿,便应道:“好,一切听你的。” 李理笑了笑,回头对刘长风说:“好了,刘先生,你的事情已经办完,你既然不肯给我和我兄弟这个面子,我们也不勉强,咱们还要和温先生下棋,这就说声再见吧。” 刘长风闻言不由的长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李先生不必拿话来激我,我刘长风并不是一个愚钝无知之辈,你的这一番好意我又怎会不明白呢?今天这样的局面并不是我所能料到的,也有违我的初衷。只是有些事情,一时半会,我还接受不了。”刘长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仿佛是暗自决定了什么,又说道:“既然李先生和木先生如此的热心,我刘某不再说什么了,李先生说说你的想法,这件事情究竟该怎么解决?” 刘长风此时的心里早已经是想留下来了,琳风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他又如何舍得下这份亲情呢?只是原先心中的一口气呛着,虽然到现在早已是散的七七八八了,但覆水难收,已然是骑虎难下了。好在是热心的李理出来相劝,刘长风当下就把这颗烫手的山芋交给了李理。 李理闻言放声大笑,心里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解决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看看如何收场,给刘长风找一个台阶来下了。李理此刻又想到木森,他早有心让木森走到前台,在世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这位好朋友的真正实力,现在正是李理所期盼的大好机会。“左右是一举两得,看来这趟是不虚此行啊!”李理在心里得意的打着算盘,对自己今天的举动不免也生出了几分佩服之感。 李理说道:“好,既然刘先生这样说,那我就擅自拿个主意吧,我这位兄弟是个不世出的天才,虽然没有任何的段位,但他的棋力怎么着也在当今的一流高手之列,咱们今天不妨就以棋来了断这桩家事,我这位兄弟以一对二,同时和两位先生下棋,倘若输了其中的任何一盘,我们转身走人,要是侥幸胜了两位,那刘先生和温先生就要冰释前嫌,温先生叫刘先生一声大哥,刘先生可也要叫温先生一声妹夫才行,两位看这样如何?当然,两位若是没有把握的话,就当是我李某放了个屁!” 木森在一旁闻言不由的大窘,涨红了脸道:“不行,不行,大理你胡说些什么呢?在两位棋界前辈面前,哪有我放肆的地方?” 李理嘿嘿笑了几声,用手捅了捅木森,轻声的说:“别急啊,三儿,你放心吧,今天这棋说什么也不会输的。” 木森大奇,低声问:“那是为什么?” 李理说:“三儿啊,你也忒木了,你没见现在这两人的心情吗?我这只不过是在找个台阶给他们下,他们是求之不得哩,又那里会在棋上赢你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棋是赢定了,但是你必须拿出些本事来,要赢的他们心服口服才行,惟其如此,才能使咱们的脸上有些光啊,就算是你给哥哥我涨点面子嘛!” 木森听李理如此这般的说,不由的苦笑连连,心中虽是无奈,可是自己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只得点头答应了李理。 刘长风和温快听李理夸下海口,心中都是不以为然,俱都想道:“天下能人颇多,要是以一对一,这位木先生能胜的过我们那也是不一定的事情,倘若是以一敌二,就是当今的国手,也不敢说这两盘必胜。这牛皮吹的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李理看出两人的心思,却也没有点破,只是说:“两位决定了吗?” 温快和刘长风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想:“事已至此,恐怕也只有这样才能解决问题,说不得只有在棋盘草草的走上两步,然后认输就是,也省的大家在这里挖心剜肝,弄的彼此痛苦不堪了。” 两人想的是一般的心思,温快先道:“好,就依李先生的意思吧。” 李理又问刘长风:“刘先生呢?” 刘长风说道:“我话已出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听李先生的吧。” 李理抚掌大笑:“好,就等两位这句话,咱们这就到温先生家里去吧,你还别说,今天真是有点冷,有仁,你还楞在那里发呆干什么?咱们一起进去吧!” 有仁呆头呆脑的站在那里,被李理这么一叫,才缓过神来,他知道这件事情被李理三言两语的已经解决了,自己心中的这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但一想到明天琳风就已嫁做他人妇,心里没由的一阵空落落的。 琳风抢前一步,说:“大家慢走一步,我先进去收拾收拾,哥,你可跟着来啊。” 刘长风这是第一次进温快的家门,走到门口,不由的叹了口气,心里生出老大的感慨来。 李理高声道:“刘姑娘,你可别忘了给我这兄弟泡上一杯好茶,他可就好这一口,下棋时没有茶可不行的!” 温快笑着说:“李先生放心,寒舍虽然简陋,可是茶总是有的喝的。” 李理打着哈哈道:“那就好,那就好。” 几人在门口客气了几句,然后鱼贯的进了温快的家。 进得门来,却见琳风早已经将茶泡好,正兀自在桌上放着棋盘,手脚麻利,俨然是一副家庭主妇的模样。刘长风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脸幸福的样子,心中又是一番感慨。 琳风看着刘长风说:“哥,你胃不好,茶就别喝了,我给你用枸杞泡水来喝,好吗?” 刘长风看着琳风乖巧的模样,点了点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众人见刘长风笑了,都是松了口气,木森在心里想道:“李理这家伙真是有点能耐,刘长风现在就是想不认这门亲事看来都不行了,只是可惜了这两盘棋,下的也忒般无趣了。” 第十八章 力战 温快家的餐桌上堪堪放下两张棋盘,木森坐了一头,温快和刘长风坐在了对面,琳风有仁和李理三人围在一旁观战。棋还未下,围观的三人便早已经知道这最后的结局,只是三人的心思各异。有仁只不过是站在一旁瞧瞧热闹罢了。而琳风是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刘长风和温快的身上,巴不得两人早点认输,好坐下来说说家常。李理虽然知道木森这两盘棋是决不会输出去的,但是仍然期盼着有个好的内容,说不上是一战成名,但好歹也要让这两位当今中国业余棋界的楚翘伸出大拇指,说上一个服字才好。 两盘棋都是木森执黑,木森知道面前的这两位都非凡人,丝毫不敢托大,布局时下的是中规中矩。这一来是木森知道自己布局的功夫很差,想尽量平稳的过度到中盘,再谋胜策;这二来也是想显些自己的实力,希望能在棋的内容上胜过两人一筹,他想看看自己和这两位业余棋界里的王者实力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对比。 木森如出一辙,两盘棋都以星小目开局,刘长风和温快分别应了二连星和错小目。木森本来就擅长下快棋,当下运子如风,将手中的黑子啪啪的分别拍在两张棋盘上,温快和刘长风本就有心早点结束棋局,两人也毫不示弱,将棋下的飞快。 温快看了一眼刘长风和木森,心中不禁有些感慨,暗自道:“想我和刘长风在中国业余棋界里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今天却同时和一位无名小卒下棋,虽然是事出有因,别人是帮咱们来的,可是这件事情如果就这么传了出去,脸上总是不太好看,偏偏这棋又赢不得,说不得自己只有在棋盘上给这位木先生施加一点压力了,然后差不多的时候再送一个勺子,也好让他知道我这是在有意相让的才行,这样的话,纵是他赢了我和刘长风,日后也不好意思说了出去。” 温快打定了主意,又看了一眼刘长风,却见刘长风也正好拿眼角的余光瞟着自己,脸上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刘长风和自己是一般的心思,心中暗自笑了一下,将目光又转向了棋盘。 木森的一腔心思早已经是扑在了两盘棋上,对温快和刘长风的心理活动毫不知晓。转瞬间,两盘棋已是堪堪进入了中盘,木森和刘长风的那盘棋双方形成了对围的局面,木森执黑的先手仍在,他正瞄着刘长风右下的几个孤子,如果全部收了进来,这盘棋也就结束了。“虽然这几个子不是太好吃,但利用先手在其他的地方做一些准备活动,局面仍然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木森这样想着。 转回头来,在看看和温快的一盘棋,木森才真正明白温快为什么数十年称霸中国业余棋界而不倒的原因,棋盘上双方的实地已然是差不多,如果平稳的下下去,木森贴目有很大的难度,现在黑棋唯一的希望是寄托在对白棋中腹大龙的攻击上,即使不能全歼白大龙,也必须在攻击中获得十目左右的实利才行。然而现在最要命的是,先手还在温快的手里。 温快在黑棋角部的三三上点了一手,意思很明显,他要不断的给木森施加压力,他也很清楚木森现在正瞄着他的大龙,如果是一味的去求活,结果可能会适得其反,因为这样即使是大龙活了,目前自己仅有的一点优势必然会丧失殆尽,而且先行的权利十有八九是要交给黑棋了。现在自己以攻为守,利用黑棋角部的弱点,将自己的中腹走厚,即使是弃了三三上的这颗子,全局还是自己有利,收官的时候只要不出大的纰漏,这盘棋有八成的把握拿下,当然,到最后还是要不经意的送上一个勺子,让彼此各有所得。 木森抬头看了一眼温快,其时的温快一脸的悠然,一只手正端起茶杯轻轻的啜饮着,另一只手将折扇在指间灵快的转动着,一如戏台上英俊潇洒的小生。 木森咬了咬嘴唇,用手在口袋里摸索着,李理在一旁见了,知道木森要长考了,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一根,递给了木森。木森接了过来,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兀自陷入了沉思。 刘长风此时也陷入了长考,布局时,自己的一步软着被木森抓住,现在自己的局面是大大的不利,粗粗的算来,黑棋盘面至少领先自己十五目左右,而且现在还是自己的后手,这盘棋看来是没多大的希望了。虽然自己原本没打算赢这盘棋,但是就如此的败下阵来,也是自己原先没有想到的,看来面前的这个小伙子果然是一个不世出的高手啊,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听说过呢?刘长风叹了口气,又抬头看了看温快的对局,第一感觉是温快的局面要好一点,看来温快力压自己数十年,实力确实是高出自己一筹,并非浪得虚名啊!刘长风想到这里,不由的在心里生出几分好胜的心来,当下拿起棋子,不假思索的在棋盘的中央用力的拍下,他决意破釜沉舟,反击白棋的弱处,纵然是输也要输的壮烈一些! 其时,木森手中的烟堪堪吸完,李理正要送上一根,却见木森对自己摇了摇头,脸上微微的露出些笑容来,李理知道木森必定是看出温快的破绽来,而且已经将棋盘上的种种变化算清楚了,心里不由大是松了口气,他对木森的计算力有着十足的信心。 木森并没有急着在棋盘上落子,而是回过头来,看了看和刘长风的对局。他见了刘长风在棋盘上破釜沉舟的一着,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只要自己将这颗子切断下来,双方在中腹形成对杀的局面,自己的这块棋怕是要比刘长风的棋长出N口的气来。在木森的眼里,这盘棋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了。想到这里,木森拿起子来,毫不犹豫的将刘长风的几颗孤子生生切断。 温快此时也在看着刘长风的棋,他见整盘棋都是木森牢牢的控制着局面,刘长风是亦步亦趋,一直是跟在黑棋的后边苦苦的追赶,却没有丝毫翻盘的迹象。看着刘长风痛苦的表情,他清楚的知道刘长风决非是在故意相让。 看着刘长风棋盘上几颗奄奄一息的残子,温快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虽然对木森有了几分高看的意思,但他对自己目前的局面还是很满意的,他在心里想道:“毕竟是个后进小辈,这样的局面且看你如何翻盘吧!倘若这样的棋你也能赢了下来,那我温快算是白学了这么多年的棋了。” 木森看着棋盘上三三位的那颗白子,仿佛是有点不放心,又想了片刻,终于拿起子来,刺在中腹白棋大龙的眼位上。温快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木森会不顾自己角部的死活,而要强行的去吃自己的大龙。温快将手中的折扇摇的飞快,他默默的算着如果形成转换的话,自己是否会吃亏。 这边的刘长风草草的应了几手棋,眼见再下下去已是无趣了,微微摇了摇头,终于是放弃了棋局。刘长风为了不打扰木森和温快的对局,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两人的对局,见木森回过头来,便笑了笑,做了个认输的表情,示意木森安心的下棋。 木森见刘长风已经认输,心中少了一层负担,轻轻的吁了口气,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和温快的对局上。他知道虽然自己已经大概的算出棋盘上的变化,但仍然不敢肯定温快是否会有妙手出现,现在棋盘还大,自己肯定会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存在,他也不敢肯定温快会按着自己的意图行棋,所有的一切还需要小心提防才行。 有仁和琳风在一旁见刘长风投子认负,心中是又喜又惊,喜的是整件事情唯一的不定之数就在刘长风的这盘棋上,倘若刘长风赢了这盘棋,事情到底会是怎样,那还是两说。现在刘长风认了输,那整个事情就已经是圆满的结束了,不会再有任何的变数。惊的是这盘棋并非是刘长风故意相让的,而是木森的完胜之局。有仁虽然对自己的这位三哥有一些了解,但毕竟只是限于自己的围棋水平,而现在木森干干脆脆的将刘长风拿下,他还是有些吃惊,而一旁的琳风就更是如此了。 李理在一旁稳如泰山,他见自己的设想正一步步的顺利进行着,心中颇有些成就感,脸上也泛起更大的笑容来。 再说温快见木森不理会自己在三三位上的一子,而是强行的脱先了,心里不由的起了老大的疑惑。他这是在干什么呢?想转换吗?如果是转换的话,局面还是白棋有利啊!难道是在角部里,以后还有什么活棋的手筋吗?又或是有其他的借用?一连串的疑问迅速在温快的脑中盘旋,而后温快又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这些想法一一的否决,只要自己再下一手,黑棋的角部明显的是净死,没有任何的活棋手段,也没有其他的借用,这一点自己还是能算得清的,否则真是枉下了这么多年的围棋了。 温快停住了手中摇动的折扇,他已经认定了木森是在找一个认输的台阶,又想到自己虽然终究是要输了这盘棋的,但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的对手明白,他温快是有意相让的,而非战之过。 温快不再考虑了,拿起棋子在黑棋的角部轻轻的落下。 不出温快的意料,木森下一手果然没有理会,径自将中腹的白棋大龙围了个严严实实。招来招往,两人各自为战,转眼间,一个沧海桑田的巨大转换已然形成。 温快细细的数了数目数,转换后的局面依旧是盘面两分的局面,黑棋是无论如何也贴不出目数来了,温快觉得现在已经差不多是时候了,需要做的就是看看在那里送上一个勺子会合情合理一点,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对手难堪才是,毕竟别人是在帮自己的忙。温快摇了摇头,在心里暗自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的这盘棋下的真的是很累,自己从小到大,又何曾下过这样的对局呢?放在平常,就是做梦也不会梦见这样的局面,输又输不得,赢又赢不得,自己不能失了面子,还要照顾大家的情绪。一时间,温快心里有着许多的感慨,不禁产生了和木森同样的想法“这样的棋,忒般的无趣了!” 棋盘上的转换形成之后,按照木森的计算,他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先手。同样是在点了一遍目数之后,木森沉吟了片刻,终于将棋下在了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一个地方。 这手棋刚一落手,便让在座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转换形成之后,除了李理还心存侥幸之外,所有的人都认为这盘棋在内容上已经是结束了,黑棋不可能贴出目了。大家只是在等待着,等待着温快自己找一个勺子,好早一点结束这盘无味的对局。 然而,木森的这一手把所有的人都震慑成一座座的雕像,那一刻,时间仿佛就此停顿,每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温快不再摇动手里的折扇,眼光痴痴的盯在棋盘上,嘴里喃喃的道:“为什么?为什么这里还会有一手棋呢?” 刘长风在一旁伸手抓过棋子,全然不顾是木森和温快在对局,飞快的在棋盘上拆解着,演变了数招之后,终于是长叹了一口气,将棋子扔在棋盘上,说:“果然是妙到毫巅的一手!现在想到这一手,似乎并不是太难,只是木先生在转换之前就考虑到这样的变化,实在是绝妙的构思啊!纵是当今的国手,怕也是没几人能算到这一步啊!” 刘长风感叹了一番之后,又拿眼定定的看着木森问道:“天下无论是业余棋手还是职业棋手,我刘某人自信能认得十之八九,却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木先生的大名,我想问问木先生,你到底是谁?” 第十九章 情浓酒酣 木森闻言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刘长风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有仁在一旁替木森回答道:“刘大哥,我师叔是大地围棋学校的老师,至今连业余段位都没有,你不用往其他的地方去想了。” @@李理哈哈笑道:“怎么?敢情刘先生认为我的这位兄弟是职业棋手吗?” @@刘长风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说:“哪里哪里,是我一时太过吃惊,才口不择言,我实在是没想到木先生的棋艺竟如此高超,佩服佩服啊!” @@温快此时也从棋盘上收回自己的心神,望着木森说道:“果然是绝妙的一手棋,我想请教木先生,当时如果我应了你破眼的那手棋,不去形成这样的转换的话,木先生又会怎样应对呢?” @@木森笑了笑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继续攻击白棋的大龙,将自己的中腹稍加整理,然后再回过头来吃掉三三上的这颗子。” @@温快问道:“木先生的意思是说,你先是佯攻,虚晃一枪,得到一些利益之后再转身将角部的空收掉?是吗?” @@木森点点头说:“是。” @@刘长风在一旁拿棋子在棋盘上摆了几招之后,说道:“如果是这样走的话,木先生的形式也未必就好啊?依我看来,还是一盘细棋,就看谁的收关好一点了。” @@木森笑笑说道:“刘先生说的对,如果温先生当时冷静一点,输这盘棋的应该是我。因为当我吃下三三上的这颗子之后,必然是落了后手,虽然前几手涨了点空。但温先生拥有先手收关的权利,最后应该是我输一到两目的棋。” @@温快又指着棋盘上木森的最后一手棋说道:“这手棋当时我也曾想到过,但是我怎么算它也不成立,没想到经过转换后,木先生中腹的力量大大增加,这手棋竟意外的成立了,真是棋输一着啊!” @@感叹了一番之后,温快又问道:“木先生可以说一说你当时是怎样看到这步棋的吗?计算力能到这一步,真的是匪夷所思啊!” @@木森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其实,这次的转换有各种的走法,我在围攻白棋大龙的时候,尽量的把自己走厚。说句实在话,这最后的一手棋,只是当时我的一种感觉,我虽然推算一下,但也没有必然成立的把握。在转换的时候,我的棋走的越厚,最后这手棋成立的可能就越大。”木森顿了一下又道:“我这个人嘴笨,不知道该怎样和两位解释,这么跟两位说吧,当时我选择这样的下法,虽然也经过一些计算,但更多的是凭借着一种本能,也就是所谓的跟着感觉走吧。” @@温快和刘长风闻言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些惊讶的神色来,温快苦笑了一下,说道:“好一个跟着感觉走啊!真没想到木先生对棋的感觉竟如此的敏锐。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棋,下了这么多年的棋,一直没有太大的长进,只能在业余的圈子里混混,还是当年我的老师说的对啊!他说我缺乏棋感和对局面的认知能力,终究不是一块学棋的料子啊! @@刘长风见温快如此的感叹着,不由的接口道:“连你都说自己不是一块学棋的料子,那我干脆明天就去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温快没想到刘长风会接自己的话茬,一时间也兴奋了起来,说道:“要买买两块,我陪着大哥一道。” @@刘长风呸了一声说:“说什么呢?明天就是大吉的日子了,还胡说八道的。” @@琳风在一旁见了两人说笑,心中顿时洋溢起巨大的幸福感,她对着刘长风说:“大哥,你只会说别人,自己也象个大小孩,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啊!” @@李理见两盘棋下来,先前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打心眼里为这三个人高兴,说道:“刘姑娘啊,你家有酒没有?有的话,就快一点拿上来,大伙儿这么高兴,得喝几杯助助兴才是,也算是咱们提前为你们小两口子庆祝庆祝吧!” @@温快闻言站起身来,笑道:“酒有的是,我这就去拿,咱们今天就以酒论棋,好好的聊一聊,说实话,我和大哥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喝过酒呢,今天说什么也得好好敬大哥一杯!” @@刘长风淡淡的一笑,说:“好,咱们是该好好的聊一聊了,还有李先生和木先生,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们呢。” @@琳风很快就将酒端了上来,众人望去,却是两瓶白酒一瓶红酒,琳风说:“我哥身体不好,今天我就陪他喝红酒了,这白酒诸位就请自便了。” @@刘长风说道:“那哪成,有客自远方来,我怎么能拿红酒陪客人呢?给我满上,今天哥高兴,还非喝这白酒不行呢。” @@琳风拗不过刘长风,索性将红酒拿了回去,给每个人的杯子都满上了白酒,又拿了些花生牛肉干之类的食物来下酒。 @@李理抢先端起杯子说道:“好,我和我兄弟今天就借花献佛,先祝刘姑娘和温先生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木森也站了起来,接了一句:“早得贵子。” @@有仁端起杯子对刘长风说:“来,刘大哥,这杯酒咱们一起干了,也祝他们夫妻俩幸福永远吧!” @@刘长风看着如此情形,想着这段时间自己所受的煎熬,反倒埋怨起自己先前的固执,又看着琳风幸福的脸庞和温快真诚的眼睛,眼眶不禁红了起来,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对温快说道:“其他的我就不说了,所有的话都在这杯酒里了,我先干为敬了!” @@其时,室内是春意浓浓,众人借着酒性说了些棋坛往事,木森也细细的向大家介绍了自己学棋的经过,众人听了,无不感叹连连,都说木森是百年难遇的棋才。又听李理说木森至今没有任何的段位,不禁又为木森惋惜了几句。 @@几个人都是爱棋的人,几杯酒下肚,都起了惺惺相惜之情,相互间也不再客套,彼此之间称兄呼弟,其乐融融。 @@温快对木森和李理说:“大理和三儿明天可别走了,说什么也得喝完我和琳风的喜酒才能走,” @@李理仿佛是有了些醉意,大着舌头说:“我是没得说啊,就看三儿的了。” @@木森脑子里浮现起胡子兰那张狡猾的笑脸,又掂着自己的学生们,不禁皱起了眉头,说:“棋校里还有些事情,我恐怕是不能多留了,再说,明天上午的机票都已经定好了。” @@刘长风说:“那可不行,我还得向兄弟你再请教几盘呢!一定得多留几天。” @@温快也说:“是啊,三儿,你要是走了,就说明你看不起我和琳风,要真的是这样,我也没什么说的了。” @@木森和温快刘长风是一见如故,自己也有心参加温快的婚礼,但心里却又总是记挂着棋校,这时温快又拿话来挤兑他,一时间犹豫了起来。 @@李理在一旁拿眼斜睨着木森,晃着脑袋说:“对了三儿,那谁啊?你们棋校的头----,对了,我想起来了,他叫胡子兰是不是?你给我他的电话,我去给你请假,他现在不正求着我赞助的事情吗?我回去就和他签合同,咱一签就是三年的,请几天假算什么?明天咱们就在这安安稳稳的喝温哥的喜酒,谁也不许走!” @@木森见李理一副醉意盎然的样子,知道自己若是坚持要走,不免扫了众人的兴,自己也显得太矫情了,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了大家。 @@木森见两瓶酒转瞬间就已经见了底,刘长风胃不好,只是时不时的抿上一口,琳风和有仁都是不胜酒力,几乎就没怎么喝。只剩下李理温快和自己喝的不亦乐乎,而这其中的一大半酒都被李理抢着喝下了肚。木森看了看表,想起要留些时间给刘长风和温快夫妇俩说点家常话,便起身向温快告辞。温快见李理已然是喝的差不多了,而且木森也答应留下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当下也不挽留,说道:“好,那咱们明天见,我可等着你们啊。” @@木森转身又和刘长风和琳风说了几句再见的话,便和有仁搀扶着李理出了温快的家。 @@三人走在路上,夜间的风悠悠的吹来,李理的酒像是醒了三分,他奇怪的问有仁:“咦,咱们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在温快家喝酒吗?” @@木森在一旁笑道:“你酒醒了啊?醒了的话,就自己走吧,我可扶不动了。” @@李理挣开木森和有仁的手,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说:“笑话,我还用的着你们扶?刚才只不过是喝的猛了点,有点不适应,这不,一点事也没有了。” @@李理说完,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说醉话,竟然跑到马路中央,忽的翻了个跟头,惊的路人纷纷向两旁让,李理哈哈大笑,对着木森说道:“怎么样?三儿,你哥哥我没骗你吧?这点酒,怎么能醉的倒我呢? @@木森和有仁面面相觑,被李理的举动弄的哭笑不得,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也不说话,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架起李理便走。 @@李理老大的不乐意,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声的嚷嚷:“干什么呢你们?绑架啊?” @@木森闻言乐了,说:“对了,就是要绑架你,怎么着吧。” @@李理挣了几下,却又低不过二人的合力,便放低了声音,神秘的说:“兄弟你放开我,我想起来一件事,我还得回温快家一趟。” @@木森皱了皱眉毛,问道:“什么事情?明天办不行吗?” @@李理吃吃的笑着,说:“那哪行!明天就不是味儿了。” @@有仁在一旁奇怪的问道:“什么事情啊?还有味吗?” @@李理嘘了一声,说:“我悄悄的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有仁说:“李大哥你说吧。” @@李理悠悠的道:“我刚想起来,你刘大哥的最后一杯酒不是没喝吗?我怕你们给抢着喝了,我就悄悄的把它藏在了桌子底下,刚才稀里糊涂的给忘了,咱们现在再回去,悄悄的把它给喝了,好不好?” @@有仁闻言苦笑了一声,知道李理这是在说酒话,也不搭理,对木森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加快了步伐。 @@木森一边走一边说:“美的你,还想喝啊?” @@李理先是嘿嘿的笑了几声,又抬起头来,对木森翻了白眼,说道:“怎么着,不行啊?” @@木森无奈的应付道:“行,行,咱们这就去,等会让你喝个够。” @@李理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说道:“假的,这不是去温哥的家的路,你小子骗我。”说完用力的挣开两人,回头就跑,一边跑一边高声的叫着:“来啊,你们俩来啊,来追我啊!” 第二十章 赞助 李理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感觉头痛欲裂,他见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杯水,便拿起来一气喝了下去。喝完水才看见杯子下压着张纸条,上面写着; 大理,当你见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我和有仁已经去参加温快和琳风的婚礼了。我想这次的喜酒你是喝不成了,不过没关系,我和有仁会帮你喝的,你大可以放心的休息。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把喜宴上剩下来的酒给你带一点回来。当然,回来的路上,我还会尽可能的给你带一点花生米之类的下酒菜。好了,不多说,他们已经打电话过来催了。希望你能在我和有仁回来之前看到这张纸条,这样的话,我和有仁昨夜倍受折磨的身心才会得到一些的安慰。 李理看完了纸条,这才隐约的想起自己昨晚的荒唐事,脸上苦苦的笑着,嘴里嘟囔着:“这臭小子,都跟谁学的?骂人都不带脏字的,有长进了啊!” 李理抬起手看了看表,时间已然是下午两点了,李理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一觉睡到现在。原本打算赶到温快那儿的,他并不想错过温快的婚礼,可是现在看来,即使赶了去,那里也只怕是曲终人散了。李理无奈的摇摇头,在心里狠狠的骂着木森和有仁,这时,桌上的手机传来了悦耳的铃声。 李理未及看一看号码,他认准了是木森打来的电话,张口就骂:“好你个家伙啊,这种缺德事都能做的出来啊?” “怎么了?李总,是谁得罪了你啊?”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 “啊呀,怎么是你老人家啊?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啊?”李理听出是棋院竞赛部主任钱立的声音。 “谁惹咱们的李总发这么大的火啊?”钱立在电话里呵呵的笑着。 李理也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和朋友开玩笑呢,对了,钱主任,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钱立说:“我刚才打电话去你公司,你秘书说你出来好几天了,没办法,只能打你的手机了。事情是这样的,这个月底世界女子职业锦标赛就要开始了,原先赞助比赛的一家公司呢,由于资金紧张,临时退出了。棋院的领导让我找找李总,看看您对这次比赛的冠名权有没有兴趣?哎,我可事先声明啊,这次侯选的商家可多了去,我可不是临时拿您来当垫背的啊!” 李理哪吃这一套,呵呵的笑着说:“得了吧,我的钱大主任,你要是这样说,那我就给你个痛快话吧,别人剩下的东西,我李理从来就没有兴趣。” 钱立在电话那头急了,说:“别介啊,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吗?说句实在话,这女子的比赛,广告效应比起男子的比赛确实要小很多,我知道在李总的眼里,根本就看不上,这也是当初我们没找您的原因。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找您也是棋院的几个头头亲自点的名,都说只有您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比赛办好。你说说,咱们两家合作了这么长的时间,哪一次不是皆大欢喜呢?这救场如救火啊!其他的话呢,我也不多说了,李总您给个痛快的吧!” 李理哈哈大笑道:“这话我爱听,早这样说不得了吗?这样吧,我晚上给你回话,我还要和其他人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能抽出人力来安排,这个电话是你办公室的吧?到时候我就给你打这个电话,你可别走了啊!” 李理说完,不给钱立应声的机会便兀自挂了电话。 李理将手机向床上一抛,嘿嘿的笑道:“这老家伙,既想当****,又想立牌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等着吧你。” 李理和棋院的合作是从五年前开始的,到现在,双方的关系一直是比较融洽的。尤其是棋院的黄院长,一直以来是把李理当成自己的子侄辈来看的,黄院长今年已经五十开外了,大名黄丽珊,是中国最早的一位女子九段。她见李理三十多岁了,还是孤单单的一个人,曾在公共场合和私下里多次提起要给李理介绍对象,但都被李理婉言谢绝了。 钱立是棋院竞赛部的主任,也是李理在棋院最为讨厌的一个人。钱立生就一个秃顶,说话慢声慢气,领导在的时候,是坐托右捧,极尽屈膝媚俗之能事。见了下属,却又是换了副面孔,冷言冷语,俨然一副高高在上之模样。钱立对李理这样的商家却也是若即若离,求人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的出来,而无求于人的时候,也常常是摆出一副领导的样子,他经常对别人说,自己作为一个从事围棋事业的人,最讨厌的便是这些商人,满身的都是铜臭味,言语间,一副清高飘逸的神态。 李理在背后听了这些话后,总是淡淡的一笑,他给钱立做了个总结,说:“钱立清高不清高呢,我不敢说,我只知道每次比赛结束后,我给大家发的一些纪念品,这老小子总是拿的最多的,说句实在话,那些东西可真值不了几个钱。” 对于这次世界女子锦标赛,李理是早有所闻,但诚如钱立所言,李理对这样的比赛能产生的效应一直持怀疑的态度,作为一个商人,他总是趋利的,他不愿意将钱砸在一个自己不能肯定的项目上。 既然棋院找到了自己的头上,考虑到和棋院这么多年的关系,李理在第一时间里就已经决定承办这次比赛,救场如救火,自己终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李理之所以让钱立在晚上听自己的回话,完全是一副顽童的心思。他知道钱立在工作上还是比较认真的,这么重大的事情,他是决不敢懈怠的,听不到李理的回话,钱立今天晚上恐怕是不会下班的了。 李理现在一想到钱立在办公室抓耳挠腮等电话的模样,就忍不住在心里偷着乐。 李理乐了一会,又拿起手机打了几个电话,这才想起自己从昨天夜里到现在还是米水未沾,便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吃点东西。刚走到门口,却听见走廊里传来了木森和有仁的说笑声。 有仁在门外说道:“不知道李大哥有没有起来,咱们俩回去免不了是要给他臭骂一顿了。” 木森说:“没关系,大理这人最实在,看见我手上这些给他买的吃的东西,什么气都没了。” 李理在里面听了,嘿嘿一笑,心道:“臭三儿总算还惦记着我,说不得先填饱肚子再和他们算帐了。” 李理伸手打开房门,笑着说:“两位辛苦了啊,都没喝高了吧?” 木森板着脸说:“哪里哪里,至少我还没在大街上翻跟头呢。” 李理见木森提起自己昨天晚上的荒唐行径,脸一黑,顾不上自己还饿着肚子,便要发作。却见一人从木森和有仁的身后转了出来,呵呵笑道:“听有仁说昨天晚上你喝多了点,琳风和温快都很惦记着你,但他们又走不开,特意让我来看看你。” 李理定睛一看,却是刘长风满脸笑容的站在那里,不由的也笑了起来,说:“啊呀,原来是刘大哥啊,快,快进来坐。” 李理一边把刘长风往房间里让一边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怪我贪杯,温哥和琳风骂我了吧?” 刘长风说:“哪里的话,这是大家在一起投机,也是缘分,否则的话,你哪里又会喝那么多的酒呢!” 李理笑着说:“平时我喝酒也不这样,大约是昨晚喝的猛了点吧。” 木森在一旁说:“得了吧你,还没吃吧?”伸手递上食物,又说:“先垫垫吧。” 李理哼了一声,一把抢过袋子,坐在一旁埋头吃了起来,嘴里还咕囔着:“算你小子还有心,可把我饿坏了。” 刘长风在一旁大笑:“大理,你可不能怪三儿和有仁啊,他们早上足足叫了你有一个多小时啊,后来是我打电话催他们,无奈之下,这才两个人过去的。” 李理嘴里塞满了食物,呜呜的说不出话来,有仁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又在李理的背后轻轻的拍了拍。李理也不顾水烫,一口气灌了半杯,这才说道:“你别听他们胡扯,我睡的有那么沉吗?我啊,我这是交友不慎啊!” 话刚说完,李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说:“呆会儿我得给他们小夫妻俩打个电话,表示一下歉意,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不全怪我,他们小俩口至少也得负一半的责任。” 有仁奇道:“那是为什么?” 李理笑着说:“谁让他们家的酒那么烈啊?不然的话,凭你哥我的酒量,能那么容易的就趴下吗?” 众人闻言都是一阵大笑,刘长风说:“电话就不用打了,温快和琳风还在家等着你呢,他们说无论如何这餐喜酒都不能少了你的,你先吃点东西垫一下,等会过去,咱们还得接着喝呢!” 李理叹了口气说:“我也想啊,可是这喜酒今天还真喝不成了,晚上我得赶回去。” 木森问道:“昨天我要走,是你硬拉住了我,今天怎么倒了过来?家里有急事吗? 李理点了点头,把刚才钱立打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长风闻言叹了口气说:“朋友相交,贵在知心,也不用在乎这一时半刻的相聚。在我们下棋的人看来,这围棋上的事,便是生命里头等头的大事,一刻也耽误不起,大理你这就赶紧的回去,我回去和温快琳风说一声,就不再留你了。” 李理点了点头说:“好,那就麻烦刘大哥替我向他们俩说声再见了,还有,这次比赛说话就要开始了,琳风要是有兴趣的话,到时我给她办个外卡,做为一个业余的女棋手能参加这样的大赛,机会还是很难得的啊!” 刘长风说道:“我会向她转告的,她和温快新婚燕尔,去不去由她自己拿主意吧,你和三儿这一走,我和有仁也该走了,从此以后大家天各一方,咱们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了,你们俩一路上保重了。” 李理点了点头说:“刘大哥你也多保重,咱们彼此彼此。” 木森在一旁脸色十分的黯然,他走上前去,握住刘长风的双手,说道:“刘大哥,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的朋友不是很多,我们虽然认识不过两天,但你却是我最为敬重的一个,你的身体不好,要小心照顾自己才是。” 刘长风见气氛有些凝重,有心缓解一下,当下哈哈大笑道:“放心吧,兄弟,你刘大哥的命硬着呢,不会说死就死,即便就是死的话,也要死在棋盘上才行,那才叫一个过瘾呢!” PS:作者在此授权清新中文网、玄武居转载《棋定今生》。 第二十一章 网遇 木森回到学校后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和李理联系了,李理正忙着筹备世界女子职业锦标赛的事情,钱立也从棋院赶来,做为棋院一方的代表主持工作。两人为比赛中究竟设不设外卡的事情不大不小的吵了一架,钱立的意思是以前的比赛里并没有类似的先例,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了。李理却不以为然,他惦念着让琳风来参加比赛,总是自己的私心作祟,坚持要设外卡。最后的结局终究是应了那句现在比较流行的一句话---有钱的是大爷,钱立再请示了黄丽珊之后,无奈的放弃了和李理的较劲。 木森的生活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每天起来先是去操场上跑步,早饭过后是给孩子们上课,中餐后照例的是睡上一觉,到了晚上除了打谱之外就是上网下棋。唯一与平时不同的是现在身边多了小正,两人中餐一起在食堂吃,晚上木森送小正回家,如果时间早的话,和黑皮喝上两杯也是经常的事。 从李理那天夜里打电话给木森开始,到现在已经是过去了半个多月,木森恍恍惚惚就象是走进了另外的一个世界。自竹田的传真开始,他先是认识了让他魂牵梦萦的歌磐,然后是竹田隐人,从竹田的嘴里又知道了山本和他的儿子山本有志,再后来是黑皮和小正,又通过有仁结识了温快两口子,当然还有让他最为敬重也是最放心不下的刘长风。 如果说生活是一本书的话,木森以前的生活便是一本平淡如水的厚部头的工具书,纵是有千般的内涵,却终究是少了激情。它没有爱情,也少了友情,更多是枯燥无味的行文,少的是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然而在短短的十几二十天里,木森仿佛便是跨入了一个童话的世界,所有他生命里注定要去相逢的人和事纷至沓来,让他在一波又一波的激情里体会到人生竟是如斯的精彩。他有些惶恐不安,但更多又是一种莫名的期待。他隐隐的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将从此被这些人和事改变,然而与生俱来的对围棋的执着,让他本能的要去反抗,他决定让所有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可是在夜里,每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牵挂起每一个人,也总是被歌磐那一双安静若水的眸子深深的包围。木森知道自己的生命便如那易逝的花红,总是要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绽放出绚丽的灿烂,然而落去的花红总是可以期待来年的花季,自己却不会再有来世。从跨进大地围棋学校的那一天起,木森就暗自发誓要将自己的生命完整的献给围棋,父母过世后,围棋成了他唯一的至爱。他以为自己的时候生活从此就这样平淡而从容的过下去,倘若与棋道有一丝的所得,便成了他生命里最大的奢望。 人生苦短,青春易逝,木森命令般的对自己说自己的生命里容不下这许多的至爱。 然而这一段时间里的遭遇就象是一块巨大的磁石,不仅改变了他的生活的轨迹,还让他身不由己的去靠近,甚至是去追逐。这所有的一切来的都太突然,如同呼啸而来的潮水,让木森有种窒息的感觉,也容不下他去静静的思考。因为本能的拒绝,面对这一切,木森陷入了不堪的痛苦之中。 又是这样的一个夜里,木森从黑皮家出来,过多的酒精让他有些麻木,他敞开衣服,肆意的迎着夜风,全无了往日的斯文。踉踉跄跄的回到了宿舍后,他打开了电脑。 显示器上跃然而出的是木森最为喜爱的鲲鹏围棋网,他选择了一个平时很少用的名字。也许是因为酒精的刺激,又或者是心情的烦杂,木森一反常态的连输了三四盘棋。 木森苦笑了一下,决定下线去好好的睡上一觉,他不允许自己将围棋当成发泄烦恼的工具。 “你今天有心思!”刚准备退出的时候,木森的密谈窗里有人肯定的发过来这样的一条信息。 木森在网上下棋的时候很少和人聊天,他把自己聊天功能从来都是设置成拒绝的状态,可能是今天用的这个名字很少用,自己忘了设置。木森看着密谈窗,摇着头笑了一下,他并不打算理睬,关了密谈窗,准备下线。 “你想走了吗?”密谈窗执着的又跳了出来。 木森心里有了些奇怪,这是谁啊?不仅知道自己有心思,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也仿佛是坐在一旁眼看着的,想到这里,木森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抬头向四围看了一眼。 “你不用想我是谁,我知道你,但你却不认识我。” 木森对这人产生了兴趣,反正上了床也睡不着,他决定先看看这个人的资料。资料上对用户的介绍从来都是少的可怜; 林之鱼 七段 战绩 88胜 0负 木森看到这里不由的大大的吃了一惊,八十八胜零负的战绩显示此人无论是在网络上还是在现实当中,都是绝顶的高手。木森深深的知道,现在的网络围棋有着太多的职业棋手和顶尖的业余棋手。以职业的来说,自己的师兄竹田便以刀把五的名字游戏其中,而刘长风和温快更是一些网站特约的驻站棋手,八十八胜零负的战绩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我的资料看完了吗?”林之鱼问。 木森又是吃了一惊,他决定要会会这个林之鱼。 “你怎么知道我在查看你的资料?”木森飞快的在键盘敲击着。 “我当然知道,因为你不可能不对一个了解你心思的人不产生兴趣,而且这样的一个人你又并不认识,所以在你没有和我说话之前,你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查看我的资料,这只是人的本能而已。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不是鬼魂,也不是千里眼,我只是个聪明的人。”林之鱼如是回答道。 木森笑了,他觉得这个人很有趣。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有心思的呢?聪明人。”木森问道。 “很简单,我观察了你很长一段时间了,象你这样绝顶的高手,一连输给低手三四盘棋,是很不正常的现象。这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下棋的并不是你,是别人在用你的名字,第二个解释就是你今天不在状态,也就是说你今天有心思,如此而已,当然,我觉得第二种解释更合理一点。”林之鱼说。 木森在心里哼了一声,他现在用的名字至少有三四个月没有用过了,而这个林之鱼却说观察他很长一段时间了,很明显的是在骗他。木森摇了摇头,轻轻的笑了笑,他决定结束这次谈话。 木森打定了主意,再次将密谈窗关闭,不过并没有马上下线,他想看看这个林之鱼还会说些什么。 “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了吗?”不出木森的意料,林之鱼这样问道。 木森没有回应,只是坐等着。 “我明白了”林之鱼说。 这一句我明白了又钩起了木森的好奇心,他不知道这个林之鱼到底明白了什么。 “你明白了什么?”木森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再次在键盘上敲击着。 “我明白了我明白的,而你却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明白。”林之鱼回答道。 木森吁了口气,很显然他被林之鱼的这句话弄的是一头雾水。 “你到底是明白了什么?”木森问道。 “你今天用的这个名字是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用过了?”林之鱼问道。 “所以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对不对?”林之鱼又如是的问道。 木森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全然忘了别人根本就看不见他。 “你真是苯啊,在你的眼里一个名字就代表着一个人,而在我的眼里一个IP地址才代表着一个人。”林之鱼打字的速度惊人,没等木森回应,便兀自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IP地址?这是什么意思啊?”木森问道。 “唉,这你都不懂啊?”林之鱼问道。 “不好意思,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脑盲”木森苦笑了两声,眼前仿佛出现了林之鱼叹息的神情。 “这IP地址就是显示你的计算机所在的位置,就象是人的姓名一样,每台计算机只能有一个IP地址,所以,你只是要在同一台计算机上上网,无论变换什么样的名字,我都会知道你就是你,决错不了”林之鱼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木森恍然大悟,虽然他还是不明白这个IP地址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东西,也闹不清楚这个林之鱼是怎么知道他的IP地址,但他决定放弃这个可能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弄清楚的问题。 “你说你观察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是为什么?”木森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你的棋下的好的缘故吧,我想跟着你后面学学吧。”林之鱼的回答有些含混不清。 “你太谦虚了,八十八战全胜的战绩,天下能做你老师的人可能是找不出来的了”木森由衷的说道。 “哈哈”林之鱼简短的发过来两个字,满是一些自嘲的味道。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木森有些不解的问。 “你当然说错了,我这八十八胜的战绩全是假的,其实我对围棋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只知道四个子儿围起来就可以吃一个子儿了。”林之鱼回答道。 “你说什么呀?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这战绩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木森用力的甩甩脑袋,仿佛是在听天方夜谈。 “唉,和你这样的脑盲说这些可真是累啊!你没听说过黑客吗?”林之鱼仿佛又是叹了口气。 “啊!你是说你是黑客,这些都是你自己弄的?”木森不由的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遇上一个自称自己是黑客的人,而在这以前,他更多的是从报纸和电视上知道这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在木森的印象里,这些人和武侠小说里那些飞檐走壁神出鬼没的江湖高手们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啦,如果我不是一个黑客,你以为我是怎样知道你的IP地址的呢?”林之鱼仿佛丝毫就没有掩饰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我遇上了一个高手呢!”木森苦笑了一下,心中颇有一些遗憾。 “失望了吗?”林之鱼问道。 “你总是能这样猜中别人的心思吗?”木森对林之鱼的反映之快感到异常的惊讶,自己内心的一些心理活动,有时只是下意识的,连自己也未必马上就能意识到,而这个林之鱼便仿佛是自己肚子里的一条虫儿,一丝一毫都逃脱不出他的眼睛。 “那是当然,我说过了,我是一个聪明的人,冰雪聪明”林之鱼回答说。 木森看到这行字的时候,不由的乐了。 “呵呵,冰雪聪明?一个大老爷们用这样的词形容自己啊,肉麻的很啊!”木森对林之鱼渐渐的产生了好感,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呸,你才肉麻呢!大老爷们当然不能用这样的词,可是我能用呀,我又不是大老爷们。”林之鱼的回答又让木森大大的吃了一惊。 PS:朋友在评“联众世界棋牌联赛明星”,请有心的书友帮忙投一下票。第三位 昵称:小科比 投票网址:www.ourgame.com/subject/2004/univer/list.asp 第二十二章 说媒 李理看着钱立的秃顶,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了两声,这已经成了他每次见到钱立后下意识的举动。钱立生就一副矮矮胖胖弥勒佛的样子,倘若是头上没有一根的头发,那便是十足的象了。偏偏钱立舍不得将头上可以数的着的几根残发一并的剃掉,而是任由其茁壮的成长着,又因为心存着怜惜,生发水,着哩水一股脑儿的用着,弄的头上仿佛是罩了一张油光可鉴的丝网,且又常年散发出淡淡的香臭味。 “钱主任,明天比赛就要开始了,你看看还有什么事项需要注意的?”李理问钱立。 钱立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打了个哈哈道:“李总办事情是滴水不漏,我在一旁只有看着的份儿,我能想到的李总都想到了,我没想到的李总也想到了,哪里还有什么需要我来提醒的啊!”钱立来了个一推三六九。 李理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心道:“这个老家伙,什么事情都指着我办,每天只会被着手到处转悠,和这样的人合作,真******恶心,下次的名人赛说什么也不能让这老小子掺和了,只是他是棋院竞赛部的主任,要想绕过他,还真是有些头痛。” 李理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嘴里却说:“钱主任你太客气了,你是内行,又是棋界里的前辈,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要多,这次要不是你在一旁指导着,整个赛事的筹备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安排的如此妥当呢?” 所谓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理这一记恰倒好处的掌上功夫让钱立着实的受用了一番。嘴上含糊的啊了几声,说:“哪里哪里。”脸上倒绽出一副灿烂的笑容来。 李理看着钱立得意的样子,心中十分好笑,在心里又骂了一句:“什么玩意!” 钱立看了看表,仿佛想起了什么,说:“这说话的时间,黄院长怕就是要到了,我看咱们还是去机场接一接吧。” 李理摇了摇头说:“不用了,黄院长打过招呼了,不用我们去接,说这里离不开人。我已经安排了车子等在机场了,你就放心吧。” 钱立一副心有不安的样子,说:“这样不太好吧?毕竟人家是领导,这些场面上的话呢,咱们不可不听,却又不可全听。我看这样吧,这里有你在坐镇指挥,也没我什么事情了,我还是去跑一趟吧。”钱立被李理拍了两掌,心里对李理有些亲近,话语里一副推心置腹的意气。 李理轻轻的一笑,心想:“我这偶尔一用的马屁功夫也算不错的了,可是比起这些官场上的人来,还真算不了什么,怎么这些人时刻都惦记这这些啊!真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唉,这恐怕就是为官之道吧。” 李理说:“你要去就去吧,不过我可把话可说在前头,老太婆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到时候要问起什么,你可别扯上我啊!” 钱立听李理这么一说,心里又犹豫了起来,皱起了眉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副坐卧不安的样子,李理瞧的好笑,问道:“钱主任,你累不累啊?” 李理的意思是问钱立这样活着累不累,钱立却没有听出这双关的一语,回答道:“啊,不累不累,多走走,多站站对身体有好处的。” “钱主任是应该减减肥了,这五十岁刚到的人就长成这样,可要防着高血压心脏病这些杀手啊。”有人在房间的门口说道。 钱立闻言,顿时从脸上挤出一堆的横肉,高声道:“啊呀,黄院长来了,黄院长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妇女,清瘦的面容,淡淡的笑脸,看上去五十岁的样子,可头上的发丝倒有一半是染上了霜雪。 李理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欢迎着来人。 李理说道:“黄院长这么快就到了啊!辛苦了吧?这里的工作已经基本就绪,可就等着您来了。” 黄院长朝房间的四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小李啊,你这办公室的档次可真够高的啊,我这刚踏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到五星级的宾馆呢!” 李理客气的说:“哪里哪里,黄院长说笑了,我这也是身不由己啊,来往的商家特别的多,太寒酸了可也不行啊。” 黄院长点了点头说:“是啊,你们工作的性质和我们不同,你是在商言商,我们呢,是在棋言棋啊!” 李理将黄院长引到沙发边坐下,正要安排人送茶上来,却见钱立早已经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嘴里说着:“黄院长可来了,有好些事情等着请示您呢,刚才我还想和李总去机场接您的,可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来了。” 李理见钱立的马屁已经拍上了,心中好笑,嘴里却说:啊呀,钱主任,怎么能劳动你动手呢?这不有秘书的吗?“ 钱立挥挥手说:“没关系,一样的,一样的。” 黄院长伸手接过茶,说:“小李在电话说,这里的事不都安排好了吗?怎么还有什么事情要请示我的啊?” 李理抬眼望了钱立一眼,不好在场面上抵着钱立,便道:“大的事情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只剩下一些细节需要黄院长来决定。” 钱立在有一旁附和着说:“是啊,是啊。 黄院长笑了笑说:“说说看,都还有些什么事情,咱们得赶快的办,我马上还要去日方和韩方的代表团那儿转转呢。” 李理事无巨细,早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黄院长这么一问,他还真想不起来什么事情需要马上解决的,当下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瞧着钱立,那意思是说,话头是你挑起来的,还得你钱立来说。 钱立平时只是端着个架子四处转转,具体的事情从不过问,现在哪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刚才忙着拍马屁,以为还是平时在棋院里,随口说说而已,没想的太多,现在李理又不肯帮他圆场,无奈之下便想胡扯两句,说:“主要是抽签顺序上的事,还有棋手食宿方面的安排,都是一些小事情,不急的不急的。” 黄院长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些事情小李早上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都已经安排好了吗?怎么到了你这里又成了问题?你这几天蹲在这里干什么的啊?” 钱立没想到黄院长虽然人不在这,可是对这里的情况比他钱立还要了解的详细一些,当下尴尬的笑了两声,也不敢回腔,只是拿眼看着李理,希望李理能站出来说上两句。 李理本无心替他说话,可是见黄院长动了真火,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早上太忙,这些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钱主任说,都怪我,怪我。” 黄院长见李理如是说,也不好再说什么,笑了笑说道:“小李啊,这次的比赛你能接手,可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啊,忙来忙去,我还没来得及向说句道谢的话呢。” 钱立见黄院长将话题插开,心里松了口气,对李理有了几分感激的心情,便附和着说:“是啊,是啊,这救场如救火,李总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 李理摇了摇手,说:“不敢当,不敢当,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互利的事情,我还要感谢棋院能将这次比赛交给我承办呢,哪里谈的上什么功不功的啊?” 黄院长哈哈一笑说:“好了,小李,你就别再客气了,你的胃口我知道,这样的比赛你还真看不上眼,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们商人总是利字当头,这次你能接手这个比赛,就是给了棋院天大的面子了。这次比赛你亏了多少,我也不想问,但是我可以答应你,在以后的合作里,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李理闻言站起来说:“那我就先谢谢黄院长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原本是这样打算的,这次的比赛就算是我对棋院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支持的一次回报,可是再一看,现在的这阵势还真不小,且不说日本和韩国的代表团比往年都庞大了许多,就说这日本和韩国方面来的记者吧,比任何一次男子的世界大赛都不少啊!这真是出乎我的预料啊!” 黄院长点了点头说:“是啊,现在世界上对女子比赛都越来越重视,两相一比较,咱们在这方面的工作可真是落后了啊!” 黄院长说完这些,复又转头对钱立说:“老钱啊,这次比赛一结束呢,咱们回去马上就要把国内女子联赛的事情提到日程上来,咱们第一步已经落后了,以后可不敢再放松了。” 钱立把头点的象鸡啄米似的,一连声的说:“好好,您就放心吧,回去我就拟个报告出来。” 李理在一旁感叹着说:“我对咱们国家职业女棋手了解的还真不多,要是这次比赛咱们能把冠军拿到手的话,整个比赛的影响就会更大,我这次的投入可也就算没白费啊。” 黄院长闻言,不由的笑了,说道:“你啊,总是以数学的公式来计算比赛,你就放心吧,咱们现在女棋手的后备力量不足是个不争的事实,可是咱们从来就不缺乏顶尖的棋手啊!这么跟你说吧,这次比赛的冠军十有八九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你信不信?” 李理也笑了,说道:“黄院长说的我当然是相信了,不过到了晚上的欢迎晚宴上,您可要给我好好的介绍介绍她们,对这些巾帼女英雄们我也是仰慕的紧啊!” 黄院长笑着说:“好啊,我给你介绍过好几个女孩子你都不愿意,今天晚上你仔细的瞧好了,要是看上了哪个,就悄悄的跟我说一声,只要是她没有结婚,没有男朋友,我都负责给你做媒。” 李理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即便是用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他脸上也不会改一丝的颜色。平时和在和客户应酬的时候也少不了欢场上的逢场作戏,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这是出污泥而不染,面对如斯的莺声*,媚眼香体,虽脸上假以颜色,但在内心里却从未动过分毫。惟独不能在李理面前提起的便是给他介绍对象的事情,每每说起,李理总是老大的不自在。平时在朋友面前他也总是一副自命风liu的样子,见了漂亮的女孩子也从不怯场,可是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一张老脸便会涨红起来,那模样和一个懵懂而又刚知人事的少年没有二样。 黄院长看着李理扭捏的样子,便象是见到了自己的孩子,又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啊,你老大不小的了,真应该考虑考虑这事情了。” 李理苦笑着说:“黄院长啊,你又拿我开心了,咱不说这些好不好?” 黄院长笑着摇了摇头,也没说话,钱立在一旁却说道:“李总啊,黄院长平时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可从来没有给别人扯过这份闲心,你要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可真说不过去啊!” 钱立说到这里复又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说道:“哎,我倒想起一人来,黄院长你看这人怎么样?” 黄院长问道:“谁啊?快说说看。” 钱立卖了个关子道:“这个人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棋又下的好,和李总那是再般配没有了。” 李理苦笑着拱了拱手说:“钱主任你就饶了我吧,打住打住。” 黄院长在一旁追问道:“谁啊?谁啊?老钱你快说啊。” 钱立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黄院长你怎么想不起来啊,这女棋手中还能有谁配的上李总啊,当然是秦思思了。” 第二十三章 李理与秦思思 黄院长闻言将手一挥说道:“嗨,我以为你说谁呢,小秦本来就是我要向咱们李总介绍的,你这可是马后炮了啊。” 钱立笑着说道:“原来院长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啊?领导就是领导啊,高瞻远瞩,英明英明。” 黄院长笑啐一声,说:“去,少来你那一套啊。” 李理在一旁看了看手表,有心打断话题,说道:“黄院长,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到日本和韩国的代表团那边去去转转了,拜访拜访人家?” 黄院长点了点头,说:“好,咱们这就走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给你介绍对象,你这是不耐烦我这个老太婆了啊,嫌我嘴碎了吧?” 李理笑嘻嘻的说:“啊呀,您老这是说哪里的话啊,领导看得起我,我这是求之不得啊。” 黄院长笑了笑,说道:“你少胡弄我。”说完从沙发中站了起来,又感叹道:“唉,这年纪一大啊,话就多,不光是你小李,就是我们院里的那些小年轻,哪一个不嫌我烦啊?虽然嘴上不说,可我心里都瞧的明白。” 钱立说道:“那帮小兔崽子们,一个个比蛇都懒,一天不说都不行,我看要拿着鞭子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才行。” 黄院长说道:“我这也没几年好干的了,以后啊,索性就多说说他们,玉不琢不成器啊,都要象小李这样,我该少烦多少神啊!” 李理笑道:“黄院长又拿我开心,您这可是在骂我啊。” 三人说笑着出了门,上了车,径自奔向日本和韩国代表团下榻的宾馆。 李理陪着两人转了一圈,接到歌磐打来的电话,说是木森领着两个人正在办公室等着他,李理估摸着是温快和琳风两口子来了,也没细问,向黄院长告了个假,便匆匆的赶回了公司。 李理进了门一看,果然是这三个人,温快和木森正下着棋,歌磐和琳风正躲在一旁唧唧咕咕的说笑着,倒是一副一见如故的样子。 李理一进门就嚷嚷着道:“啊呀,不好意思啊,实在是太忙了,也没去接你们两,三儿没误了点吧?这小子一向没什么时间观念的。” 温快站起身来说:“说哪里的话,刚下飞机就见到三儿在那等着呢。” 木森在一旁坐着,手里拿着颗棋子正盯着棋盘,头也不抬,说道:“温哥别理他,人家李总可是大忙人,咱们还是下咱们的棋吧。” 李理闻言怪笑了一声说道:“你这家伙,这一段时间实在是忙,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倒又来挤兑我啊?” 歌磐在一旁奇怪的问道:“哥,三哥哪得罪你了?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李理板了脸说:“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少问。” 歌磐吐了吐舌头,说:“哥你一定又做了什么荒唐的事情吧?呆会儿我问三哥就知道了。” 李理也忍不住笑了说:“他敢。” 木森被李理这么一搅,也没心思下棋了,抬起头问李理:“温哥人已经到了,说说你的安排吧?” 李理说:“这次持外卡参赛的选手呢,所有的费用都是自理,本来我是想把琳风和职业棋手安排在一块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所以就在旁边的宾馆安排了一个房间,距离赛区很近,步行的话也只要十分钟。我还特意给你们安排了一辆车,温哥和琳风没事的时候,让歌磐领着你们四出看看,咱这儿的风景也不错呢。” 琳风在一旁说道:“不用了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你们了,你帮我办了外卡已经够麻烦你的了,其他的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吧。” 李理笑着说:“说什么呢,这也就是琳风你说说,要是温哥这么说,我还真就不认他了!” 温快倒也爽快,在旁边说道:“好了,琳风,就这么着吧,大理不是外人,咱们也用不着客气,不然的话倒显的生分了,等到下次大理去我们家,大不了咱们多灌他点酒就是了。” 李理呵呵笑道:“这话我爱听,不过话说回来,你家的酒也太那个了,弄的我回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喝酒啊。” 众人闻言都是一笑。 木森在一旁对琳风说道:“琳风你白天安心的比赛,温哥就交给我了,到了晚上我再把他还给你。机会难得,我得让温哥到我们棋校给孩子们上几堂课,给孩子们下几盘指导棋。” 琳风笑着点了点头说:“他是一天都离不开棋,这样的话是在好不过了。” 李理在一旁对木森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棋,你怎么不说陪温哥喝喝酒,逛逛街呢?” 木森懒的理睬李理,只是淡淡的笑着。 温快在一旁兴奋的说道:“好啊,三儿,下午我就到你们棋校去,你们的胡校长和我可是老相识了,好多年没见了呢。” 木森说:“是啊,早上我和胡校长说了你要来,可把他高兴坏了,让我拉着你晚上去他家喝酒呢。” 李理闻言,大声的反对道:“那可不行,黄院长也听说温哥来了,还听说温哥刚结了婚,说什么也要见见他们俩口子,再说这晚上的欢迎晚宴上,琳风也走不开啊。” 几个人就这么吵着笑着,一直到吃中饭时才结束了这次谈话。李理在桌上匆匆的喝了几杯酒,然后又赶去陪黄院长和钱立吃饭,临走时,握着温快的手说:“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可能抽不出空来陪你们了,不过有三儿和歌磐在,有什么事找他们就可以了。比赛结束后,我也没什么事情了,咱们再好好的聊上几天,上次我在你那喝趴了,这次到了我这儿,说什么也得还上一个。” 华灯初上,整个大街上是车水马龙,人声喧哗。 假日酒店里中日韩三方的代表团济济一堂,欢声笑语,中文日文加上朝鲜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李理紧挨着黄院长坐,由于黄院长不胜酒力,李理主要的任务就是替黄院长挡驾。温快和琳风不知道是了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来,李理打了个电话,却没有接通,因为要应酬的人太多,也顾不上他们俩了。 酒宴将要结束的时候,李理被钱立神秘兮兮的拉到一旁。 李理问道:“什么事情啊?干吗这么神秘?” 钱立多喝了两杯,脸上一抹艳红异常闪亮,斜着眼看着李理,也不说话,用嘴朝边上努了努,兀自吃吃的笑着。 李理顺着钱立头颅的转动看了过去,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位长发披肩的姑娘,手里拿着杯红酒,正浅浅的啜着。 李理奇怪的问钱立:“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钱立也拿奇怪的眼神看着李理说道:“什么怎么了?早上黄院长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李理刚要问早上都说什么了,却猛然想起黄院长要给他做媒的事情来,不由的苦笑了一声说:“啊呀,我的钱大主任,现在酒宴还没结束呢,说这些干什么啊?你就饶了我吧!” 钱立哈的笑了一声说:“李总,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不错的人,慷慨豪爽,是个办大事情的人,就冲你这一点,你这个媒我钱立是做定了。” 钱立话未说完,打了个酒嗝,一股刺鼻的酒气直冲李理的鼻端,钱立晃了两下,用手捂住嘴,又说:“不好意思啊,这酒不错,还真香,这次回去我得带上几瓶送人。” 李理摒住呼吸,在心里厌恶的不行,嘴上却敷衍着说:“行行,没得说,明天我就安排人给你弄上一箱。” 钱立立刻放出些光,说道:“那哪成,怎么好意思要你破费?” 李理说道:“咱们俩谁跟谁啊,都是些小意思,没什么成不成的。黄院长在那边叫你呢,赶快过去吧。” 钱立一边走一边回着头说:“那就拜托你了,朋友多,最好是给我弄上两箱,该多少钱回头我给你。”说完晃悠着走了,却再也不提要给李理做媒的事情。 李理在心里暗暗的呸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刚准备过去,却下意识的转过头来,朝落地窗那边看了一眼。 没想到那位姑娘也正拿着一双妙目眨也不眨的望着他,一张秀美的脸上充满了自信。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李理终于是低不住热情如斯的眸子,先自败下阵来,尴尬的朝那姑娘笑了笑,转身欲走。 刚走了几步,李理又心觉不甘,咬了咬牙,又鬼使神差的回过头来。刚转过身来,却见那位姑娘早已婷婷的站在自己身后,兀自看着自己盈盈的笑着。 李理看着这张笑脸,心头仿佛被重物锤了一下,一股想要去亲近的念头在心里暗自升腾。 姑娘的笑声若铃,说:“怎么李总一见到我就要跑呢?难道我的形象很怕人吗?” 李理干笑了两声说道:“哪里哪里,小姐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思思小姐吧?” 姑娘皱了皱眉,伸出舌头笑了笑说:“什么小姐不小姐的,难听死了,你就叫我秦思思好了。” 李理也乐了,说道:“是是,小姐这个称呼是不好听。” 秦思思哼了一声说道:“其实这个称呼本来也挺好听的,楞是让你们这些男人给糟蹋了。” 李理没想到秦思思如此心直口快,两人第一次见面说话就毫不隐讳她的观点,没有半点的心机和城府,仿佛就是多年未见的老熟人一般,倒是象极了自己的脾气。 李理也哈的笑了一声,说道:“这真是城门失火,秧及池鱼啊,我可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啊!” 秦思思的脸上瞬间红了一抹,笑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可不是说你的呢。” 李理说:“对了,刚才听黄院长和钱主任说,你是这次比赛冠军的头号热门啊!” 秦思思扬了扬眉,用手将长发拢了拢,问道:“他们是这样说的吗?不是你在恭维我吧?” 李理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那当然,你看我象是恭维人的人吗?” 秦思思歪着头看了李理半天,忽然笑着说:“我看你象,刚才我还见你拍钱主任的马屁来着呢。” 李理闻言只是苦笑连连,一张老脸也红了起来,他没想到刚才自己和钱立的一番话都被秦思思听了去,现在想要解释,却是无从说起。 倒是秦思思自己打了圆场,说:“好了好了,和你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啊,你是我们的大赞助商,我可不能把你得罪了。” 李理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听秦思思向左近扬了扬手,说道:“她们在那边叫我了,不和你聊了,你就别再脸红了,弄的好象我在欺负你似的。” 秦思思说完,便转身盈盈的走了,只留下李理一个人傻傻的站着和一串好听若铃的笑声。 第二十四章 一腔温柔为伊人 李理在对局室的门口踱来踱去,脸上有些焦急和期盼的神情。这已经是世界女子职业锦标赛的第六天了,对局室里正进行的是本次比赛的决赛,对局者双方是秦思思和日本的山下小美。自从那天在欢迎晚宴上和秦思思初次见面后,李理的一腔心思仿佛都放在了伊人的身上,不仅是对秦思思的的比赛进程密切关注着,在生活上也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有些事情自己不方便出面,李理便让歌磐跑前跑后,到是把琳风冷落了不少。好在琳风和歌磐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孩,对李理的异常举动早已看出几分,私下里还经常拿他开着玩笑。 @@黄院长和钱立也在研究室和对局室之间不停的来回跑着,由于这次比赛日本和韩国参赛的女棋手的水平有了大幅度的提高,中国方面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几天的比赛下来,秦思思成了四强里硕果仅存的一位中国女棋手,韩国人在其中占了两席,日本人占了一席,这与上届比赛里中国棋手包揽四强的格局大相径庭。好在秦思思昨天经过一番苦战,终于是闯进了决赛,也让众人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昨天半决赛的比赛结束后,黄院长就不停的在李理的面前感叹道:“没想到啊,实在是没想到啊!我真的没想到日本和韩国的新人进步是如此的神速啊!比赛前我就预料到咱们在这方面和别人有了差距,却没有想到差距竟然是如此之大,这还是在咱们自己的家门口作战啊!好在小秦还算是为咱们保留了一些希望,否则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棋迷和媒体交代了,唉,这次也让你失望了。” @@李理却反过头来安慰黄院长,李理说:“您就甭担心了,我看这秦思思行,有些大将的风度,您就等着给她颁奖吧。” @@李理嘴上是如此的安慰着别人,可是自己心里却总是七上八下的,所谓的关心则乱,大家在研究室里摆着棋盘上衍生的各种变化,讨论着孰优孰劣的问题,李理却没有心思看上一眼,只是焦虑的抽着烟,时不时的从对局室的门缝里望上一眼。 @@对局室里却全然没有外面的嘈杂,红色的地毯,原木的桌椅,静谧祥和,纤芥不扬,两位眉目如画的姑娘正屏气宁神相对沉思着,除了记时钟照例发出的滴答声,偶尔响起的也只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好听的脆然之声。 @@李理在门外只能隐约的看到里面的情形,由于他所处的方位不错,恰能看见秦思思的侧面。现在的秦思思面沉若水,微微的咬着嘴唇,不经意间,脸上会露出一丝好看的微笑。李理见到秦思思这样的表情,心中也是放松了很多,通过这几天的比赛,李理对秦思思的棋风有了很深的了解。秦思思的棋风偏硬,中盘的力量比较大,善于在乱战中取胜。从第一轮的比赛开始,秦思思一路杀进四强,除了有一盘是以数目决出胜负的,其他都是通过力战之后中盘获胜的。现在秦思思的表情正向李理昭示着棋局进程仍然是她在掌控着。 @@李理的所料不差,现在棋盘上的局面正是秦思思大好的局面。两位姑娘从序盘开始就在左下角下出了大雪崩的定式,秦思思在安定了自己外围的两块黑棋之后,又是挂在了山下小美右上角的小目上。山下小美在长考了一段时间后,仍然是托了一手,秦思思不依不饶的顶了一手,山下小美退回,秦思思下扳,山下小美心生怯意,平稳的接了一手,没有将这块棋下成如上的大雪崩。然而这样的着法却正是秦思思所希望看到的局面,虽然黑棋的实地稍稍落后,但是中腹的潜力巨大。果然,数十招过后,秦思思利用先手之利在中腹做成了一个小小的模样来。由于两个角部已经定型,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是雪崩定式,棋盘的面积已然是大大的缩小,秦思思这个巴掌大小的模样又再一次的让山下小美陷入了长考之中。 @@黄院长从研究室的监视器上看到对局的进程,压在心头的重负悄然放下了一半。她来到李理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理,说道:“小李啊,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着急啊?本来呢,这几天忙着比赛,也没顾的上给你们好好介绍一下,不过现在看来,可用不着我这个老太婆再多嘴了。” @@李理打了个哈哈说道:“黄院长你又说到哪里去了,我的心情和您老的还不是一样的吗?您关心的是棋,我关心的是我的投资,虽然咱们的目的不一样,但还是殊途同归啊!” @@黄院长轻轻一笑,说道:“又来胡弄我了,别人可都向我反映了哦,说你对个别棋手是照顾有加,厚此薄彼,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呀?” @@李理闻言只是嘿嘿的笑着,也不说话。 @@黄院长又说:“小李啊,秦思思这孩子呢,各方面真的是不错,就是好胜心太强了点,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缺点。我也看出来了,你对她是动了心思,不过我可警告你,这孩子比较单纯,除了棋其它的什么都不太懂,你可别把你们商场上的那些坏习气传染上给她了。” @@李理见自己瞒不过黄院长,而且自己的这段心思还得仰仗她帮忙,当下便叹了口气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这不是在单相思吗?” @@黄院长闻言乐了,说道:“本来呢,我是想给你们彼此介绍介绍的,可是你自己现在倒先动了这个心思,也就没我这个老太婆什么事情了,一切就看你们自己的缘分了吧!” @@对局室里,山下小美已然是到了读秒的时间,裁判的一声声读秒声已经容不得她再去长考了,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她将手中已经捏出汗来的棋子放在了黑棋的角部里,终于是下出了她所能见到的唯一之胜负手的地方。在山下小美长考的这段时间里,秦思思也没闲着,她早已预料到山下小美会有这样的一着。如果是平稳的应对,让出一点局部的利益,自己还是有盘面十目的优势,但是由于生性使然,秦思思不肯做出丝毫的让步,她决定要以最大的优势让对手臣服。 @@利用山下小美长考的时间,秦思思已经算得很清楚,如果强杀这颗白子的话,最后的结果将是形成一个巨大的劫争,劫争的胜负也就是整盘棋的胜负,但很显然,自己的劫才远远的多出对方,山下小美将不会有任何的机会了。 @@李理跟着黄院长终于是到了研究室,他也明白自己在对局室的门口晃来晃去终究是显得太过突兀,虽然他并不在乎别人是怎样的看自己,但是现在的棋局明显是对秦思思有利,获胜只是迟早的事情,自己实在是用不着象刚才那样的紧张了。 @@李理到了研究室,眼睛仍然是紧紧的盯在显示器上。显示器里的山下小美不停的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她仍在努力的寻找着劫才,此刻裁判口中清脆的读秒声让她的绝望在此时此地渐渐升腾。 @@当李理看到山下小美黯然的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钵的时候,悄悄的在心里吐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他匆匆的走出了研究室,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拨通了歌磐的电话。他决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给秦思思送上祝贺的鲜花。 @@“你想送什么样的花呢?”歌磐问道。 @@李理沉吟了片刻,还是拿不定主意,又问歌磐自己应该送什么样的花好一些。李理说道:“你是女孩子,对这些比我一个大老爷们要清楚些,你看着办吧,不过和颁奖仪式上的要有区别,我这是以私人名义送的。” @@歌磐在电话那头吃吃的笑着,说:“那可就难了,又要与众不同,又要显的别具匠心,哥,你就明说了吧,是不是要我帮你准备九十九朵玫瑰啊?” @@李理闻言,一张老脸没由的臊红了一下,嘴里却说:“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么贫了啊?我不是说了吗?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李理刚要再嘱咐歌磐几句,但是歌磐却把电话挂了,李理皱了皱眉,刚准备再拨,却没有想到身后有人叫着他。 @@“哥,这样的花你满意不满意呢? @@李理转过身来,却见歌磐手捧着一簇火红的玫瑰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脸上一副顽皮捉狭的神情。 @@李理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歌磐眨着眼睛,轻轻的笑着说:“你不是紧催着我给你送花吗?怎么?我送来了你又不想要了吗?那我可就走了啊!” @@李理展颜一笑,这才明白原来歌磐早就猜出了自己的心思,早早的就替自己将花儿准备好了,不由的在心底暗自感佩自己的这个妹妹的冰雪聪明和善解人意。 @@李理伸手爱怜的刮了一下歌磐的鼻子,说道:“你这个丫头真是个精灵,谁要是娶了你,可不知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呢?”叹了口气,又说:“真是便宜了你三哥,这臭小子哪点好呢?” @@歌磐闻言脸一红,咬着嘴唇说:“哥,你又来了,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事情管好吧,赶紧的去吧,别让人家捷足先登了,自己落个空欢喜哦。” @@李理把脸一板,说道:“就凭你哥我这模样,这气质,怎么也能算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了吧?谁能和我争啊?” @@歌磐笑着不说话,只是将自己手中的玫瑰递给了李理,李理伸手接了过来,想了想又对歌磐说:“对了歌磐,还要麻烦你一下,呆会你下去帮我在西餐厅定个位子。” @@歌磐奇怪的问道:“今天晚上的吗?恐怕秦小姐不会有空吧?” @@李理笑了笑说:“当然不是,我这是给温快两口子安排的呢,这两个人简直把比赛当成蜜月来度了。琳风忙着比赛,温快又被你三哥拉去了棋校,我都好几天没看见他了。怎么说咱也是东道主,不能怠慢了人家,今天就做主给他们安排一下,也好让这两口子在蜜月里浪漫一下。” @@歌磐笑着答应了,又和李理说了些公司里的事情后,便转身走了。李理一个人手捧着鲜花站在那里,惯见了大场合的他,忽然之间要对自己给秦思思送花这件事上有了些犹豫,没由的情怯了起来。 @@“啊呀,李总,你跑哪去了,让我这一番好找啊,大家都在等着你呢,这颁奖仪式可少不了你这个大赞助商啊!”钱立满头大汗的从走廊拐角奔了过来,嘴里急切的嚷嚷着。 @@走到李理的近前,看见李理手上的一捧玫瑰,不由的楞了一下,问道:“嘿,好漂亮的玫瑰啊!给谁准备的呢?” @@李理笑了笑,没有说话,钱立便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贼忒兮兮的低声道:“哈,我明白了,李总你可真是够浪漫的啊!我要是小秦啊,见了这花,保准会幸福的晕了过去。” @@李理不置可否的一笑,也懒的和钱立多罗嗦,转身便向会场走去,钱立见状,也摇晃着肥硕的身躯赶了上去。 第二十五章 表白 秦思思早上起床的时候,感觉头有点晕眩,用凉水洗了把脸之后,才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昨天晚上的宴会上,大家便如众星捧月般围着秦思思,嘴里滔滔不绝的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手里的酒杯也蜂拥上来不停的敬秦思思的酒。当时的秦思思正处于夺冠后的兴奋,加上她豪爽的性格,尽管喝的只是红酒,但是酒精的作用到底还是今天早上凸现了出来。 精神上的亢奋消退后,再加上红酒特有的后劲,秦思思感到全身的慵懒无力,她索性打电话给领队,推掉了今天组委会给棋手们安排好的活动,又躺在了床上,静静的回想着昨天自己夺冠后发生的一个个片段。 当昨天黄院长给她颁完奖的时候,李理走上前去给她献花,当时的秦思思以为这只不过是作为赞助商一方的祝贺形式,也没有太多的在意,笑吟吟的接了过来,并向李理说了声谢谢。然而此时全场却是一片哗然,秦思思这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当全场所有的记者和摄影师的镜头都对准她手中的这束花时,她这才看到自己手里捧的竟然是一簇惊艳若火的玫瑰。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的脸究竟会有多红,玫瑰的芬芳和眩目的闪光灯汇聚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却又无法言喻的感觉向她袭来,那一刻,她后悔着自己鲁莽的接过这束花,明天的报纸和电视新闻天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消息来。然而,隐隐的,在心里却有一丝甜蜜浪漫的幸福感,她知道自己面前这个豪放干脆,却又总是不经意间会脸红的男人是彻底的爱上了自己。 秦思思想到这里,不由的微微叹了口气,脸上若有若无的透出一些笑意。她对李理并不是没有感觉,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她就听同行的女棋手们说起了这个男人。在她们的口中,李理被描绘成一个豪爽幽默却又时常带有一些羞涩的钻石王老五的形象。当时的她也很仔细的听着,却并没有在意,只是把它当成无聊旅途上的一个消遣寂寞的话题而已。 然而在她参加比赛的闲余,因为好奇心,她也曾仔细的观察过这个男人。李理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粗线条的男人,说话做事都是大大咧咧的,然而在他粗犷大气的作风下,秦思思分明看出了李理异于常人的睿智。 秦思思自己也是个粗线条的女孩,在棋界就以心直口快不谙世事闻名,因为性格上的相仿,她对李理渐渐的有了些好感。随着开赛后,李理对她别于常人的细心照顾,又让她体会到这个男人坚硬的外表下隐藏的细心与温柔。从两人相识开始,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这个男人的形象在不经意间,一丝一缕的却又无可避免的嵌入了秦思思的心房。 从秦思思到达这个城市的第二天开始,她的房间每天都会有一个清新脱俗的姑娘给她送上一束鲜花。开始她以为这是组委会给大家统一安排的,也没在意,直到后来其他的女棋手用好奇艳羡的眼神看着这些花的时候,她才感觉到有些不妥。 她问送花的姑娘,是谁给她送的这些花。 送花的姑娘调皮的看着她,说:“你猜猜啊!” 秦思思心里一动,那一刻她想到了李理,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再是心直口快,却也说不出李理的名字,只是故做茫然的摇摇头。 送花的姑娘轻轻的笑着,说“你知道的呢,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是吗?” 秦思思的心思被送花的姑娘一语道破,也不再扭捏,也笑了,问道:“那你又是谁呢?怎么会天天帮他送花啊?” 送花的姑娘眨着明亮似水的眸子,调皮的说道:“你再猜猜啊!” 秦思思说道:“让我猜的话,我就猜你是他的秘书,对不对?”秦思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没由的在心里掠过一丝茫然,她面前的这个女孩子,靓丽脱俗,全身却又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亵du的气质,秦思思在心低问自己,这般的女孩子究竟会是谁呢? 送话的女孩仿佛看穿了秦思思的心思,格格的笑着说:“说什么呢,他是我哥呢。” 秦思思躺在床上,想到歌磐给她送花的这一幕,不由得在嘴角挂上一抹好看的微笑,从那天起,她和歌磐就成了朋友。 秦思思看了看手上的表,心里想:“歌磐知道今天组委会安排的有活动,怕是不会再来了。” 秦思思正想到这里,房门却被人得得的敲响了。 秦思思以为是歌磐来看自己,便一跃而起,嘴里说着:“是你吗?歌磐。” 飞快的拉开房门,秦思思定睛一瞧,站在门外并非歌磐,却正是送自己玫瑰的李理。 秦思思的心小鹿般的一阵狂跳,下意识的羞涩让她将房门砰一声的关上。背靠着房门,秦思思说:“怎么是你啊,也不说名字。” 李理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苦笑着说:“我看大家都出去玩了,只少了你,怕你有什么事,特意过来看看的。” 秦思思说道:“那你也应该先报名字啊,女孩子家的门是随便敲的吗?我还以为是歌磐呢。” 李理仍是苦笑,说:“我刚准备开口说话,没想到你开门的速度那么快,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秦思思哼了一声,说:“那也不行,你是不是经常这样敲女孩子的门啊?” 李理没想到秦思思会这样的问自己,他知道纵是自己再有理,面对一个女孩子,怕也是说不清的,更何况这个女孩子还是自己爱慕的人。 李理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行了吧,开开门吧,你总不能就让我这样站着说话吧?” 秦思思也笑了,她对自己面对李理没由来的娇嗔感到了一阵羞涩,她捂着自己狂跳的心口,说道:“你等着,我换身衣服。” 秦思思匆匆的将自己身上的睡衣换下,又洗了把脸,淡淡的上了一层妆,这才将房门打开,冷冷的对李理说:“进来吧。” 李理嘿嘿笑着迈进了房间,找了个沙发刚想坐下,却听秦思思冷冷的说:“站着。” 李理老大的奇怪,问道:“站着?” 秦思思轻轻的一笑,复又咬着牙说:“对,站着,没让你坐呢。” 李理问道:“这是为什么啊?我又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要是刚才的事情,我不是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吗?” 秦思思哈的一笑,说:“我没那么小的气量,和刚才的事情无关。” 李理挠了挠头,在心里嘀咕道:“这个姑奶奶可不好服侍啊,怎么漂亮的姑娘全都这样呢?可没一个象歌磐的,这三儿也是真******有好福气。”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放出些讨好的神情,说道:“那我可就想不起来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了。” 秦思思见李理一副涎脸无知的样子,不由的心里一急一气,将脚重重的在地上一顿,脱口道:“我问你,你昨天是什么意思?” 李理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秦思思这是为了昨天自己当众给她献花着恼呢,在心里轻轻的笑了笑,说道:“你认为我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你会不明白吗?” 秦思思恼怒的说:“你这样一来,我以后还怎么出门啊,那些媒体的记者们还不知道渲染成什么样了呢!” 李理收了脸上的笑容,定定的看着秦思思,平静的说道:“别人怎么想我不去管,我只知道我自己在想些什么就足够了,同时,我也希望能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李理说完,顿了一顿,没等秦思思开口,又接着说道:“你不用慌着回答我,我希望你能静静的思考一下,再回答我,因为你的回答对我很重要,也许----也许你的回答将会决定着我一生的幸福与否。” 秦思思没有想到李理会如此的直白,面对着这个让自己有些心动的男人,她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莞尔一笑,说道:“你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 李理的眼睛看着秦思思秀美的脸庞,再也不肯挪开,静静的说:“我知道现在就说这样的话有点突兀,甚至有点滑稽,但是这些我都不想去管,因为我心里的感觉和本能促使着我要去这样做。我现在并不是在向你在暗示什么,我只是在向你表白,我要让你知道我的想法,让你知道-----”李理顿了一下,又肯定的说:“我要让你知道,我爱你。” 秦思思闻言,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顿时起了一片潮红,咬着嘴唇轻轻的说道:“你不用再说什么了,我们相识才不过短短的一个星期,说这些都太早了。” 李理说:“时间并不能代表什么,也许它可以检验出一段感情的坚贞与否,但是它和感觉无关,和缘分无关。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时,我终于明白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见钟情这个词。我今天来说这些话的目的,并不是想得到些什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思。无论以后会是怎样,我都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一个让我爱你的机会。” 秦思思听了这些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双眸子悄悄的垂了下来,再也不敢面对李理那双火热而又执着的眼睛。 李理也没说话,他只是痴痴的看着秦思思,仿佛再等待着什么。 两人真的就不再说话,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两颗火热的心兀自发狂的跳着,咚咚之声在彼此之间清晰可闻。 良久,良久。 李理终于说话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秦思思抬起头,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李理那双火热的眼睛正定定的看着自己,脸上又是一红,将头飞快的低了下去,终于是没有说话。 李理按捺着性子,等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见秦思思仍是没有说话,不禁一跳三尺,双手一拍,高声道:“成了!” 秦思思被李理的举动吓了一跳,终于是将头抬了起来,见李理一副癫狂疯傻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大大的给了李理一个白眼,说道:“讨厌啊你,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什么成不成了的。” 李理嘿嘿笑道:“你现在想要否认可来不及了,我明天就要对所有的人宣布,我李理终于有了女朋友了,也好让那些暗恋我的女孩,全都死了这颗心吧!哈哈!” 秦思思闻言,大是羞恼,道:“你敢说,说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第二十六章 歌磐的发现 木森和温快坐在包厢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琳风和歌磐坐在对面,悄悄的说着些什么,两人时不时的一起抬头看一眼木森,复又低下头吃吃的笑着。 @@木森这几天一直带着温快在棋校里指导学生,温快虽然没有教过学生,也没收过徒弟,但他显然是一个很不错的老师,弄得胡子兰在一旁成天嚷嚷着要请温快来做他的校外指导员。木森和温快一有闲暇的时候,就会摆上一盘棋,木森也一反常态,在下棋的时候也和温快聊上一些棋坛趣事。两人也点点滴滴的说起自己对围棋的理解和看法,由浅及深,最后却发现两人彼此对棋道的理解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两人因为意气相投,话题也由围棋渐渐的引申开来,天上地下,无所不谈,每每总是到天黑尽了,温快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棋校。 @@今天是温快和琳风留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天,两人商量要请大家吃顿饭,一是为了感谢大家这段时间里对他们的照顾,二来也是为了补上李理那餐没能吃上的喜酒。李理原本不肯让他们两人请客,说是到了他的地界,没有这种规矩,但温快执意如此,李理才勉强答应。现在四个人早早的来到酒店,只是等着李理一人。 @@木森这段时间见到歌磐的时候,话越来越少,一种对未来的恐惧感时常的侵扰着他。他清楚的明白着歌磐对他的好感,但在初遇歌磐时的激情与冲动渐渐的缓解后,他强迫着自己理智起来,他告诉自己,自己的明天和未来容不下这般美好的女子,自己只不过是一根蔓延盘旋的树藤,围棋便是他生命里的参天大树,失却了这棵大树,自己的生命也将失去唯一的目的和意义。歌磐对于他来说,更象是一抹雨后的彩虹,绚烂多姿,但却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只是自己生命里的过客,是自己生命旅程里里眼见的最美丽的风景,但却仅仅如此,也只能如此。 @@每次当歌磐的眼光转向木森的时候,木森都仿佛置身在一片静谧安宁的海洋里,然而他却要强制自己从这样的感觉里跋涉出来,而每次走出来的时候,却又被一种自卑疑惑和恐惧的感觉更深刻的包围着,这种感觉让木森更加的痛苦。 @@此时的歌磐也隐隐的感觉到木森的改变,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但是她从木森那闪烁的目光里仿佛又读到了些什么,一如她第一次见到木森时,从这个男人的眼眸里读到的是一片深深的爱慕。她告诉自己,自己的感觉永远都不会欺骗自己的,眼前的这个男人将是她生命的归宿,她暗暗的决定,无论今后会有怎样的风雨,她都不会放弃,因为她无法去背叛自己的感觉,而这般的感觉便正如她牵起木森衣袖的那一刻。 @@温快似乎是有点等的着急了,对歌磐说:“大理怎么还不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走不开啊?” @@歌磐轻轻的笑着说:“我忘了和你们说了,我哥在等一个人,呆会他们会一起过来的。” @@温快奇怪的问道:“还有一个人吗?是谁啊?” @@琳风在一旁笑着说:“等一会你见到她,自然就明白了,这个人是你认识的。” @@温快见自己的妻子也卖着关子,心中不由的更加好奇,正要开口相问,却见琳风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说:“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温快对着木森叹了口气,摇着头笑着说:“女人啊---!” @@话音未落,却听见李理在身后大声的说:“女人怎么啦?这女人能顶半边天!谁敢说女人的一个不字啊?” @@温快和木森转回头看去,却见李理意气风发的站在门口,脸上洋溢任谁也抹不去的笑容。 @@木森奇怪的问道:“大理你今天怎么了?容光焕发的,好象有什么喜事啊?” @@李理哈哈的笑着道:“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帅特酷啊?” @@李理说完向身后瞧了一眼,又神秘兮兮的说:“我今天给大家带来了一位客人,你们看看是谁。” @@温快早就想问李理带的客人在哪,正欲开口相问,却见秦思思从李理的身后走了出来,冲大家浅浅一笑说:“大家好。” @@温快吃了一惊,说道:“呀,怎么是你啊,小秦。”原来两人曾经同在棋坛老名人张昌南的门下学过棋,只是进门有先后,秦思思算起来正是温快的小师妹。 @@李理在一旁大声的说:“哈,认出来啊,对了,这就是世界女子职业锦标赛的新科女状元秦思思女士。”顿了一顿,又嘿嘿的笑着说:“也是鄙人的女朋友。” @@话未说完,李理就被秦思思掐了一下,秦思思红着脸说:“你怎么到处胡说啊?谁是你女朋友啊?也不嫌害臊。” @@李理哈哈大笑,露出一些先前的本色,说道:“好好,我不说你是我女朋友了,我只说我是你男朋友总行了吧? @@秦思思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是恨恨的白了李理一眼,嘴里说:“人来疯,不理你了。”说完便挤到歌磐和琳风的中间坐下。秦思思和琳风同是女棋手,相互间早已经认识,只不过一个是职业的,一个是业余的罢了。而歌磐和两人的关系自不待言,当下三个人便热闹成一团。 @@李理看着三个人亲热的样子,伸手将桌上的酒拿在手中,一边拧着盖子,一边呵呵的笑着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一点都不假,来,温哥,三儿,咱们喝咱们的酒,不去管她们了,咱们今天是不醉不归啊!” @@温快笑呵呵的问道:“大理啊,你和小秦早就认识了吗?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啊?” @@李理回答道:“也是这次比赛时才认识的。” @@温快奇道:“那你速度可真够快的啊!这就成女朋友了啊!” @@李理嘿嘿一笑,说:“我这人办事情向来喜欢快刀斩乱麻,既然喜欢人家又何必遮遮掩掩的,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说还羞的事情只有你和三儿这种斯文人才干的出来,我是酸不来的。我的策略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成就成,不成的话,咱再酸上一把也不迟啊!” @@温快和木森闻言都是摇头笑着,在心里都是对李理的言行都是三分的惊叹,七分的佩服,试问一下自己倘若是换做了李理,这样的事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 @@李理又捅了木森一下,低声道:“三儿,你要不要跟哥哥我学几招啊?我看你最近好象有点不大对劲啊。” @@木森笑了笑,也不说话,他对李理终于有了着落打心眼里的高兴,伸手从李理的手中拿过酒瓶,给温快和李理的杯子倒满酒,说:“来,大理,这杯酒先恭喜你终于有了女朋友,再祝福你争取早日摘掉王老五的这顶帽子,咱们三个先干了这杯!” @@李理呵呵笑道:“多谢多谢,,温哥是先行了一步,咱们哥俩就彼此彼此吧!” @@三个男人中除了木森是别有心思之外,其余的两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两个心情畅快的男人加上郁闷的木森,这一场酒喝的是昏天黑地。三个女人在一旁是无论如何也劝阻不下来,只得由着这三人的性子酣畅淋漓的喝着。 @@李理算是吸取了上次在温快家的教训,心里又总是惦记着秦思思,怕第一次带她出来就给她丢脸,三个人里总算是他喝的最少。温快是东道,也多少压着点,倒是木森郁闷烦杂,一杯接一杯的喝个不停,好在他天生酒量颇大,但也让在一旁时刻关注着他的歌磐心痛不已。 @@木森已经记不太清自己是怎样离开酒店的,他只记得迷迷糊糊之中,有人开车将他送回了棋校的宿舍,当自己一头扑在了床上之后,一股巨大的倦意向他袭来,再以后的事情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 @@歌磐静静的坐在木森的床头,看着木森因为酒精的侵袭而显得苍白的脸,心中不禁涌起万般的柔情。她起身去拧了个热手巾,然后轻轻的在木森的脸上擦拭着,木森消瘦而又苍白的脸因为热气的熨敷,渐渐的润红了起来。原先沉重的呼吸也慢慢的平复下来,渐渐的转换成轻微的鼾声。 @@歌磐看着木森沉沉的睡去,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反映,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出酒店的时候,李理和温快都不放心她送木森回棋校,坚持着让他们来送,歌磐却一一拒绝了,她知道,两人酒都喝的差不多了,倘若换了他们来送的话,将会有更多的人不放心。到了棋校后,她在看门老大爷的帮助之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木森从车里搀扶进了宿舍。然后帮他脱去了鞋袜,盖上了被子,而后就这样一直的坐在木森的床边,静静的看着木森。 @@看着木森平静的睡着,歌磐这才抽空仔细的看了看木森这间简陋的宿舍,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木森的居住的地方。宿舍不大,只有二十平方米的样子,墙角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旁边是一个仿佛衣橱模样的柜子,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寒酸而简陋。看到这些,歌磐在嘴角轻轻的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一切都和她想象中的单身宿舍没有什么区别。但让歌磐吃惊的是,在木森的床对面伫立着三个巨大的书架,上面层层密密的摆满了书,远远的望去,便仿佛是一堵用书来砌成的墙面。 @@歌磐站了起来,移步走了过去。到了近前,她才发现整个书架上除了一小部分耳熟能详的中外名著之外,几乎全都是些自己看不懂的围棋书籍。她随手抽了一本下来,拿在手里翻了翻,却发现书中每页纸的空白处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歌磐有了一些好奇,又换了一本书,仍然和上一本一样,到处都写满了木森看书时心得和体会,好奇的歌磐几乎翻遍一栏的书,却发现莫不是如此。 @@这些书有的已经是破烂不堪了,看上去有了些年月。再往下看,歌磐又发现这里并不全是些书,还有数十本的笔记,打开来看,全都是些木森自己画的棋谱草图,旁边仍然是写满了字。歌磐细细的看了,发现原来这些都是木森自己的对局,每每记了下来,旁边写是他当时在对局时的感受和体会,还有一些是他复盘后的心得,字迹的颜色也并不一致,显然有很多是他若干时日后,对先前的看法有了不同的认识后才加上去的。 @@看了这些,歌磐的心里有了极大的震动,她想起李理曾对她说的一句话,李理说木森是个天才,一个为围棋而生的天才。然而今天歌磐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天才,而那些成功的或是即将要成功的人被人们诩为天才,那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样的天才要经过怎样艰苦的努力才能换来些许的成功!歌磐回头看了看沉睡的木森,心中的柔情百转,漫漫的又升腾起对木森的敬意,这般的爱意敬意相互杂糅,一时间,歌磐的心中真正的是滋味百千。 @@感叹了良久,细心的歌磐又发现在每本书的扉页上都写着同样的两行字,第一行是“棋道漫漫,吾将上下而求索”。第二行字是“宁独遗于世,亦当皓首穷经,但有所得,无悔无怨”。 @@歌磐看到这里,方才对木森最近奇怪的举动隐隐的明白了一些,她看着手中的书,喃喃的说道:“好一个独遗于世,无悔无怨,只是你明不明白?这样苦了你自己,也苦了我呢。” @@歌磐抬起头来,陷入了沉思,良久,又轻轻的叹了口气,悠悠的说:“若是没有遇见你,那便也算了,只是上天让我看到了你,又把你放在了我的心里,那便是要我去爱你,顾你,我又怎会让你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受苦呢?” @@歌磐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正兀自在床上酣睡着的木森,她此时的心境便如同从这小屋的窗户漫漫透进来的月光一般,宁静而又平复,不起一丝的波澜,然而她口中的悠悠话语却显得异常的坚定。 第二十七章 论棋 温快和琳风按照预定的行程,在这次比赛结束之后,将要去他们蜜月里的第二个目的地---琳风的娘家,他们要一起去看望刘长风。无巧不成书的是,秦思思的家和刘长风的家恰恰是在一个城市里,三个人便约好了同行。而得知这一消息的李理更是大喜过望,硬是死皮赖脸的掺乎了进去,说什么也要陪着三个人一起走,秦思思拗不过只是涎着脸苦求的李理,只得答应了下来,但是却和李理约法三章,两人约定,到了秦思思的家,李理决不可以说出两人的关系。李理只求和秦思思多呆一天便是好的,当下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四人走的那天,木森将自己这几天多方搜寻的一些利胃保胃的中药托几人带给了刘长风,并让他们转告刘长风,自己倘若有空的话,一定会去看望他的。 木森和歌磐送走四人,从机场往回走。歌磐开着车,木森只是默默的坐在一旁,两人各怀了心思,一路上竟是无话。歌磐开车将木森送到了棋校,临下车时,木森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木森问道:“昨天晚上是你送我回家的吗?” 歌磐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木森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难为你了,歌磐。” 歌磐微微一笑说:“三哥,你这段时间好象瘦了很多,你一个人要多学着点照顾自己才行。” 木森点了点头,心中忽然烦躁了起来,一股强烈的yu望让他想要去拥抱面前的这个女孩,他强自压抑住自己的冲动,淡淡的说:“你有事就先走吧,我也得给孩子们上课了。” 歌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调转车头离开了棋校。木森站在那里,痴痴的望着远去的车影,一时间有些出神。 赵成从门口转了出来,看着正兀自出神的木森,酸酸的说道:“好福气啊,木老师,香车美人,天下的好事让你一人占尽了啊!” 木森转过头来,看着赵成笑了笑,说:“你之谓甜,我之谓苦,世上的事情要是可以一眼就能望穿,也就没有什么苦甜之分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赵成被木森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弄的一头雾水,看着木森的背影,半天才喃喃的道:“真******一个怪人,说的什么意思呢?” 竹田将手中的烟斗装满了烟丝,问木森:“你要不要试试?这可是上好的黄烟啊,是有仁托人从云南那边给我带回来的。” 木森摇了摇头,笑着说:“这个我可不行,太呛了。” 今天是星期五,木森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到竹田这里来了,下午刚好没课,便和胡子兰打了个招呼,匆匆的赶到了江城。 竹田又问木森:“你刚才说,有仁准备去大理那边工作了,是吗?” 木森点了点头,又把自己和有仁在棋馆里巧遇的事情,详细的向竹田说了一遍。竹田听了这些,不由的大感欣慰,说道:“好,好。有仁这孩子从小就有点调皮,这长大后虽然好了一点,但毕竟还是让我不放心啊,现在到了大理那里,有大理照应着他,再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木森笑了笑,说:“依我看,有仁倒是比大理来的稳当一点,大理这人是天不怕地不怕,最喜欢的便是无事生非了。” 竹田闻言,摇着头说:“非也,非也,我看大理这孩子虽然飞扬跋扈,桀骜不驯,但这只是天生的性情使然,真正做起事来的时候,我见他却是却是沉稳周密,滴水不漏。如果说这围棋是一门学问和艺术的话,这经商也是如此,它所需要的综合能力犹在围棋之上,大理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成绩,可决不是胸无丘壑之辈啊!” 木森笑着说:“大理要是听到师兄在背后如此的称赞他,非乐晕了不可,少不得又要自吹自擂一番了。” 竹田闻言也乐了,说道:“这孩子的性格就是这一点我最欣赏,直白的可爱。” 木森见竹田说到这里,不禁又想起了李理和秦思思的事情,便又将李理是如何涎着脸给秦思思送花,又是如何堵着人家的门做了朋友的事情一一的说了出来。 老人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好好,这年轻人的爱情原本就该如此,大理今天是没来,不然的话,老夫少不得要和他好好喝上一杯!” 木森见竹田高兴,便又将自己这段时间里的遭遇全部说了出来,竹田听到温快和刘长风的那段时,不禁也是感慨连连,并对木森能以一对二,还能取得胜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竹田说:“三儿,你不妨把那两盘棋摆出来让我看看,这刘长风和温快虽然只是业余棋手,但比起一般的职业棋手,实力也不遑多让啊!” 木森点了点头,伸手拿过棋子,在桌上先将那天和温快的棋一一摆了出来。 竹田先看了布局,不禁对温快的棋力大加赞赏,说:“三儿啊,你这布局的功力可没见长啊,这温快的基本功确实要比你要深厚一点啊!” 木森叹了口气说:“是啊,师兄说的一点没错,前半盘里,我虽然是有先手之利,但却丝毫占不了上风,每个局部我都觉得自己的着法没有什么太出错的地方,即便是没有得利,也是两分的感觉。但是数十手下来,纵观全局,先手之行已然是不知不觉中送给了别人,自己却全然不知,这正是这段时间里让我苦恼的地方,百思而不得其解啊!还盼望着师兄能给我解惑。” 竹田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不用太着急,你布局的功力确实是弱了一些,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你有几招倒是有点别出心裁,可见你还是有些自己的想法的。所谓的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下棋也是如此,倘若你布局时,全部是照般定式,没有一丝的变化,这棋大半是下不好的。又倘若是天马行空,肆意妄为,遇见低手那也没什么,若是遇上高手或者是平手,这样的棋不免就显得是无理了。而你这两样全不占,而又全都占上了。” 木森听到这里,对竹田的话有些疑惑,问道:“全不占而又全都占上了,这是什么意思啊?师兄?” 竹田呵呵一笑说道:“你棋的弱点有九分是在布局之上,上次你从我这走后,我对你和我下过的几盘棋又重新好好的研究了一下。我发现你布局的时候,对棋形的认知上还是有所欠缺的,就拿你和温快的这盘棋来说吧,左下角你们两人下成了这样的定式之后,你这手依照常规应该是跳起来的,但你却是强行的扳头,虽然对白棋有一定的压力,而且自己也没有死活之忧,但是自身的留下的薄味却太多。这样的棋虽然不能说一定不能下,但却总有点无理的嫌疑,这也是你这盘棋布局不利的败招之一。” 木森点了点头说:“师兄说的是,我当时考虑的是要保持自己的先手,一味的用强,没有想到这着看上去是先手的棋,却正是先中后的恶手啊!” 竹田说道:“不错,这手棋正是你肆意妄为的例子,虽然是稍感无理了点,但却不是你布局时最大的恶手。” 木森急急的问道:“还有比这更坏的一手吗?这手棋盘后我也曾想到过是我的恶手,其它的倒没怎么看出来有太坏的地方,师兄快说说,这一手是在哪里呢?” 竹田将手中的烟斗又装满了烟丝,点着后大大的吸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再布局时最为重要的是什么?” 木森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当然是棋子之间要左右呼应,以最少的手数获取最大的空间了,并且还要抑制对方的布局意图,以便让对手在进入到中盘的时候跟着自己的步调行棋了。” 竹田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又认为前人所创造的千百种的定式在布局的时候又会起到什么作用呢?” 木森沉吟了片刻,回答道:“所谓的定式是前人在千万次棋局里总结出来的,它是在序盘时和棋盘角部里所产生的各种变化的一定之规,掌握了这种规律,就可以在对局的时候节省大量的时间。” 竹田又点了点头说:“不错,这两点你说的都不错,现代围棋更讲究的是效率,这种效率里当然也包括时间上的效率,一个棋手不可能在初盘时就对一个普通的角部定式去苦思冥想,这样的话这个棋手至多只能算是一个业余的初级棋手。 竹田顿了一顿又说道:“我之所以问你这两个基本的常识问题,是因为我觉得你在布局的时候选择的定式有很大的问题,你说说看,星位上的一子在对手小飞挂角之后,你觉得是小飞守角好还是尖顶后守角好呢?又或者是夹攻,还是干脆就脱先呢?“ 木森笑了笑说:“这恐怕还要根据当时棋盘上的局面来决定的吧?“ 竹田呵呵笑道:“你别以为我这是拿一些入门的知识来考你,你是棋校的老师,这些东西向你的学生早已不知说过千百遍,但是我仍然觉得你正是在这些小的地方有所欠缺。” 竹田说完用手一指棋盘,又接着说道:“温快的这手挂角,你完全可以不理,或者是高夹一手,而你却选择了守角,被他跳出来之后,你中腹的几颗棋子不免就显得孤单了许多。” 木森说道:“我当时是想中间的地方还很大,这几颗子想要做活的话还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竹田说道:“这也只不过是你一相情愿的想法罢了,倘若你遇见的是一个高手,他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只是温快的这手小飞进角也是大大的败着,他只要一连串的跳压,整个局势便会牢牢握在手中,你以后哪里还会有翻盘的机会呢?即便是如此,你的形式还是大大的落后与他啊!” 木森沉默了半晌,又问道:“师兄的意思是说我选择的定式不对,影响大局,是吗?” 竹田说:“不错,定式是死的,而人是活的,你有的时候又太拘泥了,与你前一个定式所下出来的扳头完全是天壤之别,全然不象是一个人下出来的棋,这也是我说你两样都占而又都不占的原因。你这两个局部的着法,单单的看来都还可行,但是综合全局来看,却又是矛盾之极,可以这么说吧,你这盘棋的布局是完完全全的失败了,全无一丝可取之处。” 木森听了竹田的这番话,心头顿悟,喃喃的道:“师兄说的极是,您说的这些话,早先我也对自己的学生们说过,以为自己很明白,却没有想到自己原来根本就是狗屁不通。难怪我总是在布局的时候就落后与别人,而却找不出原因,今天我总算是明白了。” 竹田哈哈大笑,说道:“你明白了就好,只是这些道理原本就很通俗,天下知道明白的人真是不计其数,但是真正能融会贯通,将它运用到实战当中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啊!三儿,你也不用着急,这布局的功夫讲究的是水滴石穿,你今天只要真正明白了这些,就已经是大大的进了步啊!” 第二十八章 豪气冲天 光阴荏苒,转眼间已是数月过去。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只有在早晨或者是傍晚的时候才会有一丝让人凉爽的气息,在这样的时刻也总是让人依稀想起刚刚离去的春天给人的美好感觉。 日子仿佛就这样的平静了下来,木森似乎又回到从前的那段时光里,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着生活着,曾经犹豫烦杂的心情也渐渐的平复了下来。他时常在心里默默的问着自己“那刚刚经历过的一切莫非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吗?” 国华公司的上市已经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李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木森联系了。在忙的焦头烂额的同时,他还不忘记抽空去秦思思那里转转,真正是做到了爱情工作两不误。有仁也如约来到了国华,他和歌磐两个人承担了整个公司全部的技术工作,李理一再告戒他们,在这冲刺的关口,技术和安全是整个工作的重中之重,决不能有任何的失误。 木森对国华的事情也很关心,但他却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偶尔的打个电话给李理,询问一下工作的进展,顺便也说上几句鼓励的话。只是这样的电话十有八九是打不通的,李理的手机不是不在服务区内,就是正在通话。到最后,木森索性不再去打,他相信李理的能力,而且他也知道,只要国华能顺利的上市,李理会在第一时间里拎着酒来找他。这么多年的交往,让他们形成了这样的一种默契,无论是谁,也无论是有了高兴的或者是悲伤的事情,两人都要在木森的宿舍里喝上一个通宵的酒。他们哪里也不去,只是坐在这个静谧安宁的小屋里,用大量的酒精来飞扬自己的激情,用最醇厚的友情来宣泄自己的愤懑。从轻狂少年到三十而立,这个小屋装满了两人太多的欢乐与泪水。然而这几年里,随着李理的发展,两人在小屋的聚会越来越少,但是这次木森却坚信,李理一定会来找他的。 木森在心里默默的为李理祝福着,也在默默的等待着分享李理的激情与光荣。 木森每天晚上依然上网,而每次在他登陆的时候,他都能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林之鱼。这个自诩聪明的姑娘总是默默的跟着木森的后面,看着他的每一次对局,一盘都不肯少了。而她奇怪的战绩也总是让更多的人浮想翩翩,以至于她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会跟着一群想要一探究竟的棋迷。最初的一段时间,木森在登陆的时候换了几次用户名,他想看看这个林之鱼究竟是不是象她说的那样神通,能毫不困难的认出自己。但他在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是明白了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每次在他换了名字的时候,林之鱼都会及时的在他的密谈窗里送上一张好看的笑脸,并且会问:“你想逃跑吗?”又或者是说:“如果你认为逃跑是一种美德的话,那么我将鄙视你的美德。” 木森每次都是给弄的哭笑不得。渐渐的,每天晚上在下完棋后,他都会和林之鱼聊上一段时间。林之鱼是个极为健谈的人,两人之间的话题几乎都是她先提出来的,从生活工作到娱乐政治无所不包。尽管木森对围棋以外的事情都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他仍然在和林之鱼的交谈当中获得了很多的收益和乐趣。他时常感佩着林之鱼的博学和睿智,也经常会将自己工作和生活当中遇见的一些无关与围棋的事情向林之鱼请教,而林之鱼每次都会详尽的帮他分析,以至于最后提出解决的方法。每每在这样的时候,木森都觉得自己是个超级的白痴加弱智。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消逝着,即将在武汉举行的中日韩三国业余棋围擂台赛的第二阶段的比赛也悄悄的拉开了帷幕,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数月前在日本进行的第一阶段的比赛里,中方的战绩差强人意,三名棋手出战只赢了一盘。中方首先出战的先锋****先声夺人,中盘胜了韩国的李旋一,但在次盘与日本老将中村治的较量当中以半目惜败。在以后的比赛当中,中国出战的两名棋手因为心理压力过大,竟然无一胜绩,也由此造成了第二阶段比赛里中方被动的局面。在第一阶段的比赛里,日本的老将中村治与韩国的小将曹摒真出尽了风头,两人分别为自己的代表队赢得了三分,也因此获得了组委会设置的连胜奖,各自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奖金。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韩国的小将曹摒真,年仅十三岁的他在今年年底就将参加他的第一次定段赛,而这次能代表韩国出战是因为他在国内的选拔赛上获得了第三名的成绩,要知道在韩国的业余棋界里也不乏从职业棋手上退下来的顶尖好手,一个弱冠少年能获得这样的成绩,比他在同年龄组里面拿上一个全国的冠军要困难的多。曹摒真也因此得到了韩国媒体极大的关注。 日本的老将中村治在凭借着深厚的功底战胜****之后,又一鼓作气连胜了两场,在曹摒真出场之前就率先拿到了组委会设立的连胜奖。就在他意气风发欲获得奖金翻番的第四场比赛的时候,遭受了少年曹摒真的迎头痛击。中村治第四盘的开局伊始,根本就没有把眼前的这个小孩放在眼里,布局时就强手连发,意欲一举拿下早就在计算在自己名下的这盘棋。然而过了中盘时,由于中村治前面的招数太过无理,全盘竟然出现了三块孤棋,曹摒真抓住这一弱点,徐图渐进,最终是让老将中村治中盘认负。 此后的曹摒真势头依然强劲,在连挑中日两员大将之后,获得了比赛当中的第二个连胜奖,也由此将其锋芒直直的刺向中方的副帅刘长风, 至此,中日韩三国业余围棋擂台赛的第一阶段以韩方的胜利暂告一段落,日韩双方在第一阶段的比赛里各胜三场,中方仅有一胜。日本和韩国都剩下三名队员,而中方仅余副帅刘长风和主帅温快。即将在武汉举行的第二阶段的首场比赛,正是由刘长风攻擂,挑战韩国的少年棋手曹摒真。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职业棋手在与韩国和日本的较量当中大多以失败告终,这几年虽然小有起色,但与棋迷心中的期盼仍然是相去甚远,以至于一部分棋迷将中国职业围棋与中国的足球相提并论,称其是国内体坛第二个最令人失望的甚至是绝望的体育项目。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由温快和刘长风领衔的中国业余围棋选手,在国际比赛当中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在世界业余棋坛上刮起了一阵经久不衰的中国风,大大的提升了国内棋迷的心气。尤其是温快更是获得了中日韩业余棋手争霸赛的三连冠,将自己书写成了世界业余棋坛里的一段传奇。 这次在中国武汉举行的中日韩三国业余围棋擂台赛的第二阶段比赛,更是引起了中国棋迷的广泛关注,在中国职业棋手屡屡从世界大赛上铩羽而归的今天,他们更多的将自己殷殷的期盼倾注在中国业余棋手的身上。尽管第一阶段的成绩不尽如人意,但是他们仍然是信心十足,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还有战神般的刘长风和一把惊艳绝伦的温柔快刀---温快! 他们有理由相信,在占据了天时地利和人和的武汉,中国获得最后的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而在日本和韩国的代表团的先行人员已经到达武汉的同时,中国仅剩的两名棋手---温快和刘长风,却兀自在刘长风在北京的寓所里相对而坐,默然无语。 两人之间唯一不同的是,温快坐在椅子上,而刘长风却是坐在他对面的床上。温快微微的低了头,似乎正在想着什么,而刘长风却是昂首前视,从眼里散发出炯炯的目光来。 温快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充满了疲倦和无力,温快说:“大哥,我看你还是听从医生的话吧,这样的比赛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刘长风摇了摇头说:“你别再劝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次比赛可能是我参加的最后一次世界大赛,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 温快皱了皱眉,又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仿佛是决定了什么,抬起头来又说道:“大哥,我不想再瞒你什么了,医生说了,你最近的病情又开始恶化了,这一关能不能过的去,还很难说。你现在需要的就是绝对的静养加上积极的治疗,你明不明白啊?” 刘长风闻言,淡淡的一笑,说道:“你不说我也明白,我刚才和你说过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了解。自从我得上了这病之后,我就已经把生死看的很轻很淡。而让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琳风,但是现在有你照顾着她,我就再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我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能下完这次比赛,何况我得的只是胃癌而不是脑癌,我的脑子还好使的很,慢说我现在还能走动,就是我的两条腿现在废了的话,只要我的脑子还行,我就是爬也要爬着去下完比赛。” 刘长风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平静的仿佛是在娓娓叙说着别人的故事,除了眼里散发出逼人的亮光,脸上竟显不出一丝的波澜,可见他的这一番话早已在自己的心里说过不知是几千几百次了。 温快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劝下去的必要了。作为一个同时代的棋手,作为一个与刘长风鏖战了数十年的对手,他深深的理解着刘长风对围棋的感情和对棋道的执着,他也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是自己换了刘长风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只恨自己在以前的岁月里没能真正的了解刘长风,却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原由交恶数载,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刘长风的心里只是和琳风相关联着的,他还远远没能和眼前的这个大哥做上一次真正的朋友。 温快终于是没再说什么了,他在心里暗暗的做出决定,他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刘长风完成比赛,他也希望在这一段时间里,能让刘长风真正把自己当成一个朋友来看待,而不仅仅是因为着琳风。他深深的知道能被刘长风这样的硬汉引以为朋友将是自己终身的骄傲。 忽然间,温快想起了在木森宿舍里看到的那句话----宁独遗与世,亦当皓首穷经,但有所得,无悔无怨。 温快看着眼前的刘长风,脑海里想着木森的这句话,心中感慨万千。一时间,对刘长风的怜惜和感佩,对命运不公的怨气和世事无情的无奈,诸般的感受杂糅在心中一股脑儿的激荡,最后竟化成一股冲天的豪气破胸而出,他双手一拍,大声的将在木森宿舍里看到的那句话朗朗念出:“宁独遗与世,亦当皓首穷经,但有所得,无悔无怨。” 温快看着刘长风有些吃惊的样子,便把在木森那里看到这句话的经过说了出来,并说:“我觉得这句话和大哥此时的情形一般无二,心中有些感受,便念了出来。” 刘长风叹道:“这个三儿果真是一个绝世的棋才,单就凭这句话,日后的成就必不可限量,只可惜匆匆一面,再见面时却不知道是在今生还是来世了啊!” 温快情不自禁的握住刘长风的手,大声的说道:“所谓英雄惜英雄,三儿对大哥您也是敬重的很啊,只要这次大哥和我痛痛快快的把比赛拿下,我就陪着大哥走一趟,咱们一起去看三儿!” 刘长风闻言哈哈大笑:“好,好一句但有所得,无悔无怨,咱哥俩就齐心协力,痛击日韩,然后一起去看三儿这个好朋友吧!” 第二十九章 风雨欲来 武汉是一座历史悠久而又具有传奇色彩的城市。位于武汉市北郊的商代盘龙城遗址,可以证明武汉城市发展的历史大约有3500年。经古代文明孕育,至东汉末年时,龟山、蛇山筑有军事城堡,奠定了汉阳、武昌城市的基础。至明成化年间,汉口镇开始形成,遂完成三镇鼎立格局。 武汉号称“九省通衢”之地,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名胜古迹数不胜数,归元寺、东湖、古琴台、长春观、阅马场。。。。。。而为个中翘楚的则是黄鹤楼。 到武汉游览的人第一个目的地大抵是要去黄鹤楼的,在外人的印象中,除了武汉夏季的天气严热之外,便算是黄鹤楼与人的印象最为深刻了。 黄鹤楼称江南三大名楼之一,原址在湖北武昌蛇山黄鹤矶头,相传乃一辛氏女子开设的酒店,一道士为了感谢她千杯之恩,临行前在壁上画了一只鹤,告之它能下来起舞助兴。从此宾客盈门,生意兴隆。过了十年,道士复来,取笛吹奏,道士跨上黄鹤直上云天。辛氏为纪念这位帮她致富的仙翁便在其地起楼,取名"黄鹤楼"。 黄鹤楼濒临万里长江,雄踞蛇山之巅,挺拔独秀,辉煌瑰丽,很自然就成了名传四海的游览胜地。历代名士崔颢、李白、白居易、贾岛、陆游、杨慎、张居正等,都先后到这里游乐,吟诗作赋。而崔颢的《黄鹤楼》诗,一直被认为是千古佳作,很多人都能背诵。因这首诗,使很多人产生了对黄鹤楼的怀念。关于黄鹤楼还有许多动人的传说。其中最为著名的一个传说是有一位名叫费韦的人,在黄鹤山中修炼成仙,然后乘黄鹤升天。后来人们为怀念费韦,便在这黄鹤山上建造了一座黄鹤楼。崔颢的诗与此有关,诗云:“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中日韩三国业余围棋擂台赛便在这风景优美的黄鹤楼边正式的拉开了帷幕。而根据组委会的安排,所有的对局都会将在这让人遐思无限的黄鹤楼上进行。 此时的温快正站在黄鹤楼下,娓娓的向琳风和刘长风讲述着有关于黄鹤楼的故事。 刘长风的身形依旧有些佝偻,脸上的气色也不是太好,但因为是第一次来到武汉,站在这雄伟的黄鹤楼下,心情显得十分兴奋。而在一旁的琳风却对如斯的美景毫无兴趣,眼光只是定定的落在了刘长风的身上,眸子里满是忧虑和担心。 温快一边看着手中的旅游地图,一边向两人介绍道:“现在的黄鹤楼是在原先老楼的基础上重建的,原先的古黄鹤楼共有三层,高是九丈二尺,加铜顶七尺,共成九九之数,而现在的新楼则要雄伟多了,共有五层,加五米高的葫芦形宝顶,共高五十一点四米,比古楼高出将近二十米。古楼底层各宽十五米,而新楼底层则是各宽三十米。所以说,黄鹤楼不是修复,而是重建的。它保留了古楼的某些特色,但更多的是根据现在的需要和人们对审美观点的变化来设计的。” 刘长风在一旁连连点头,说道:“好啊,好啊,能在这黄鹤楼上与棋界高手手谈一局,也就不枉来到这世上一回啊!” 温快用手遥指黄鹤楼的对岸,问琳风:“你知道对面的山是什么山吗?” 琳风摇了摇头问:“什么山啊?很有名吗?” 温快笑着说:“那就是龟山了,它也是来武汉旅游的人必去的地方,倒不是风景有多秀美,而是位于龟山西麓的古琴台实在是太有名了。” 琳风呀了一声道:“是不是就是伯牙遇子期的那个古琴台啊?” 温快点了点头说:“不错,这个古琴台正是为了纪念伯牙弹琴遇知音钟子期而修建的,它又名伯牙台。 刘长风在一旁说:“我从小到大只知道下棋,不过这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说还是听说过一二的。” 温快微微的笑着说:“《列子。汤问》里有载,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 温快顿了一顿,又说道:“这上面记载的就是伯牙与子期的故事,也就是大哥说的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 刘长风和琳风在一旁听温快娓娓道来,脸上俱都浮现出悠悠神往之色,琳风叹了口气说:“这伯牙到底还有子期这个知音,也不枉了他的绝妙琴音,只是现在的这个世界,想找到一个知音真的是太难了!” 温快轻摇着手中的折扇,打趣的说:“你有了我还想再找个知音吗?” 琳风看着温快,眼中满是温柔与愉悦,脸微微的红了一红,却没有说话。 刘长风在一旁说道:“琳风说的对啊,天下虽大,但说得上知音的人却没有几个,今天龟山是去不成了,但是这古琴台却是不可不看,咱们这就上楼吧,哪怕就是在这楼上觅得一丝古琴台的影子也好啊!我虽然听不懂高山流水之韵,但既来之,则安之,沾上一点先人的清雅之气,也就不枉此行了。” 琳风在一旁却说道,:“大哥,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你明天就要比赛了,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休息,等比赛结束后,我和温快再陪你在武汉好好的玩一遍,这武*景好的地方还多着呢!” 刘长风摇了摇头说:“你不用担心,在床上呆了这么久,心情实在是郁闷的很,你再等我一下,我到楼上去四处看看,先熟悉熟悉环境,咱们再走,好吗?” 琳风还想说什么,却见温快在一旁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便自住了口,只说:“好吧,大哥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只是不要误了吃药的时间就行了。” 没想到刘长风又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两天药就不吃了,这药用了后,脑子不是太好使,我不能耽误了明天的比赛。” 琳风闻言有些急了,说:“那怎么行,不吃药怎么可以?医生说了,药是一天都不可以少的,否则的话---否则的话---”琳风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刘长风已然是病入膏肓,这吃不吃药确实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而刘长风之所以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一股强大的信念支撑着的,想到这里,琳风不由得悲从心起,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刘长风看到琳风的样子,心中也悲伤难抑,却兀自强忍着,笑着说道:“好了,好了,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走吧,咱们这就回去吃药。我也有些累了,下午好好的睡上一觉,这黄鹤楼还是等明天比赛的时候再来看吧。” 温快在一旁说道:“大哥,我瞧前面有给人照相的,咱们三个人就在这黄鹤楼下留个影吧,也算是照个全家福吧。” 刘长风说:“这个主意好,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还是小温你心思细一点啊!” 琳风在一旁也是抹去了眼泪,强作笑脸道:“大哥你不知道,当初我看上他的时候,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的心思比我们女人还要来的细一些呢。” 刘长风点了点头,欣慰的说:“那就好啊,看来你当初的选择还是对的啊,大哥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鬼迷了心窍,差一点就硬生生的将你们俩拆开来了。” 温快在一旁笑着说:“大哥,这些都过去,还提它干什么?咱们现在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刘长风说:“好,不说了,咱们这就去照相。” 第二天上午,黄鹤楼下已是黑压压的挤满了闻讯前来观战的棋迷。然而今天的天气却一扫昨天的万里晴空,灰蒙蒙的云气在整个天空缓缓的弥漫着,偶尔飘下几滴零星的雨点,仿佛在昭示着什么。有人抬起头,望着天空,问旁边的人:“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啊,也不知道今天的大盘讲解还会不会进行啊?” 旁边的人回答着说:“我看悬啊,这雨要是下大了的话,就是我们愿意看,也没人愿意摆啊。” 那人又说:“唉,这不急死人吗?听说今天担任讲解的除了温快之外还有职业的棋手呢!” 旁边的人没再答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也是一脸焦急和忧虑的神色。 此时的刘长风正一个人站在黄鹤楼上,凭窗远眺。极目望去,却是空蒙蒙的一片,从雾气中隐约闪现出的景色早已是模糊不堪,刘长风叹了口气,可惜着自己昨天没能上来一览这大好的河山,又念着伯牙子期知音一说,心中遗憾不已。 现在离正式对局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刘长风身在的这层楼正是组委会安排的对局室。对局室的中央孤零零的放着一张木桌,两把木椅,在桌子上放置着一张古黄色的楸木棋枰,旁边放的是用细藤编就的棋钵,棋钵的盖子早已经打开,里面晶莹闪亮的正是刘长风做梦也不会忘记的黑白二色的棋子。 刘长风看着这些,心里茫茫的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些什么。他又将头转了过去,默默的看着窗外。窗外的景色依旧,只是风似乎大了一点,雨终究还是没有下下来。那一层漫漫的迷雾也随着风翻卷开来,幻化出无数灰色的图象,迷蒙中竟有一些云卷云舒的意气。 刘长风深深的吸了口气,清凉而满含了水雾的空气顺着他的喉咙迅速沁入了他的肺腑,刘长风感到全身一振,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头脑也异常的清晰起来,他忽然贪恋起这初夏季节里难得的清凉,不由得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场地里已经有人开始走动起来,几位担任记谱和读秒的小裁判已然是在那正襟危坐。有人走过来提醒刘长风已经快到对局的时间了,让他准备好。刘长风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已经看到了代表韩国出战的小棋手曹摒真正站在了棋桌的旁边。 刘长风有些惊讶,他早已知道曹摒真只有十三岁,但是却没有想到曹摒真竟是如此的瘦弱,细细挑挑的身材,个子可能只有一米五左右,和同年龄的孩子相比,曹摒真似乎小了整整一号。曹摒真一脸的稚气,站在那里,不停的用嘴咬着指甲,嘴唇上也淡淡的起了一层茸毛。 刘长风轻轻的叹了口气,在心里暗暗的感叹着少年出英雄,恍惚间,不到四十的他竟然有一种苍老了的感觉。 刘长风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今天的这盘棋无论如何都要拿下,他决不能输在这个少年的手中,他不能将这千斤的重担让温快一个人独自承担,他更不能让几百个站在风雨里为自己加油的棋迷们失望! 刘长风想到这里,又深深的吸了口气,移步向棋桌走去。就在这时,刘长风的腹部忽然有了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便是有了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狠狠的抓挠着。渐渐的,这阵疼痛弥漫到刘长风的全身。刘长风拿手用力的抵住胃部,他知道自己刚才不该贪恋那几口清凉的空气,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抵不住任何外来的侵袭了。刘长风这几天仍然是没有吃药,他总是在琳风回头的一瞬间将药悄悄的藏起来,他现在口袋里唯一可以抵抗疼痛的就是一瓶止痛药了,这也他早已准备好的,为的就是怕在对局的时候出现这样的问题。 刘长风艰难的从口袋里掏出药,背转身去,一气服下了四粒,这时,刘长风的额头上已经涌出大滴的汗珠。 有人看出刘长风的异样,走过来问:“刘先生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刘长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来人又说:“我看你的脸色很难看啊,头上又出了这么多的汗,真的是没什么问题吗?” 刘长风微微一笑,淡淡的说:“没关系,这都是闷的,今天看来真是要下大雨了。” 来人闻言,心里也是舒了口气,说:“是啊,天公不作美啊,但愿这雨不要下的太大,不然的话,楼下的那些棋迷可真不知道怎么安排了,你的身体真的是没有什么问题吧?”那人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刘长风笑着说:“你放心吧,我没问题。” 来人说:“那就好,那就好,没问题就好,否则的话今天可就热闹了。” 刘长风问道:“时间到了吧?” 来人看了看表,点点头说:“这就开始吧。” 第三十章 鏖战 刘长风终于是坐在了曹摒真的对面,可以看的出来,曹摒真对面前的这个精神委顿,满脸病容的对手也有着不小的好奇。 猜先的结果是刘长风执黑先行。 刘长风轻轻吐了口气,用手拿起一颗黑子,沉稳而有力的拍在了星位上,拈子的那一刻,刘长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一双眼睛炯炯的放出光来,脸上也起了一抹异样的艳红。 曹摒真抬头看了一眼刘长风,眼中满是讶然,小小年纪的他实在是弄不明白,刚才还委顿无力的刘长风,为什么会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仿佛便似换了一个人。然而少年老成的他并没有过多的关心这些,看着刘长风放置在星位上的那颗黑子,他并不着急,稳稳的坐在那里,眼睛默默的盯着棋盘,久久不动。 时间一点一滴的消逝着,从刘长风落下的第一颗子时,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曹摒真还是没有动,瘦弱的身形微微的弯曲着,眼睛盯着空荡的棋盘,仿佛那上面唯一的一颗黑子,已经成了他了他此时最大的敌人。 在一旁围观的记者终于是忍耐不住,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眼看着允许记者拍照的时间就要过去了,可是曹摒真还是没有落子,这在他们的记忆里可能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十分钟堪堪将尽,曹摒真终于是欠了欠身子,拿起一颗白子,重重的打在黑子对角的星位上。 记者们也终于是舒了口气,刹那间,对局室的闪光灯亮成了一片,喀哒喀哒的快门声此起彼伏,不绝与耳。 记者们拍完照,纷纷退了出去,对局室又安静了下来,棋盘边只剩下这一老一小默默的相对坐着,两人同样的瘦弱,又同样的安静沉稳,便仿佛是两座一大一小的塑像。 刘长风选择了他执黑时惯用的中国流布局,曹摒真应了平实的二连星。 接下来,刘长风按照自己行棋节奏不紧不慢的下着,曹摒真却一反刚才的态势,刘长风刚一落子,曹摒真便随即应着,仿佛是在开盘的那十分钟里,他已经想好了所有的招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长风明白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对手,对自己的棋必然是做了深刻的研究的。曹摒真此刻虽然是落子如飞,但每一着无不是应对自己着法的正手。 刘长风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由于最近一段时间里,身体上的病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他无暇也根本无力去好好的研究曹摒真的棋谱,只是在来武汉之前,和温快两人草草的看了一下曹摒真在第一阶段里的对局棋谱。 以现在的局面看来,刘长风在气势上已然是落了下风,更让他头痛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能撑多长的时间。 好在这只是慢棋,刘长风有着充足的时间。因为对曹摒真缺乏应有的了解,刘长风决定先以稳字当先,按照他的想法,除了自己身体上的因素,到了中盘时,经验将是决定这盘棋胜负的最大因素,尤其他面对是一个实战对局远远少与自己的孩子。数十年的积累让刘长风对自己的实战经验有着足够的自信。 刘长风一俟决定了下来,在棋盘上更是有意的捞取着实地。 曹摒真依然是行棋如飞,他似乎对刘长风的这一战术早已经是了然于胸,棋子多是落在了一些高位上,十数手过去,隐隐然在棋盘的中央布下了个颇具气势的模样来。 刘长风突然之间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棋盘上他想要占的点全部都如愿以偿的占到了,可是局面上却看不到半点领先的样子。 刘长风清楚的知道,现在下棋的孩子都有着惊人的计算力,如果这样平稳的下下去,到了关子阶段,以自己的身体状况来看,怕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胜机。 刘长风如是的想着,终于是陷入了开盘后的第一次长考当中。 黄鹤楼的上空,云气依然是沉沉的弥漫着,所幸的是雨终究是没有下下来。黄鹤楼外的空地上,原先预定的大盘讲解正按时的同步进行着。 一张硕大的棋盘前,人头攒动,黑压压的围着数百的棋迷,或是坐着,或是站着,嘴里纷纷小声的议论着对局势的看法。 此时,负责挂盘讲解的温快早已是满头的大汗,沉闷的天气加上对刘长风的担忧让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更多的是把讲解的任务交给了和他同时主持的一位职业女棋手。 温快接过工作人员送来的最新的对局棋谱,匆匆的扫了一眼。 温快的心一沉,他最不想看到和最怕看到的局面终于是出现了。现在棋盘上白棋和黑棋的实地已经是相差无几,但是白棋的势力却似乎更加厚实一些,而现在唯一对刘长风有利的一点是---他仍然握有先手的权利。 温快又仔细的看了一眼棋谱,轻微的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的说道:“战斗吧,大哥,战斗是你唯一的选择了!” 在一旁观战的众多棋迷中,也不乏一些好手,他们从温快的表情和棋盘上的局势上已经看出,刘长风现在的棋似乎是有些不妙了。 有人说:“哎,这不是刘长风的风格啊?太稳了吧?对付一个小孩子,有这个必要吗?再这样下下去的话,贴目很困难啊!” 此语一出,附和声四起,棋迷们群情惶惶,相比起温快焦急的心情来,也是不遑多让。 黄鹤楼上,对局室内,刘长风依然是在长考着。 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白棋的右上角里,他正在竭尽全力的计算着黑棋打入后会出现的每一种变化。 刘长风忽然间长出了一口气,他到底还是没能算清全部的变化,眼看着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中午封盘的时间了,他决定不再去想那么多。“无论如何,自己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战斗,先点进去再说,且看看这个孩子的应手吧。”刘长风如是想着,终于是拿起了棋子,轻轻的拍在了白棋的角里。 曹摒真没有马上应着,手里捏着颗棋子轻轻的翻转着,看的出来,面对黑棋的挑衅,他正在选择着----选择着是去战斗还是暂且的忍让。 沉思良久,曹摒真终于是选择了忍让,让黑棋轻松的活在了角里。 此时的刘长风并没有因为掏掉了白角而轻松下来,相反的,他的脸色却更加的凝重,这几手走下来,白棋的中腹更加的厚实了,也因为如此,自己上边的那块棋就显得更加的单薄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刘长风对自己刚才轻率的打入有了一丝后悔,随后又用力的摇摇头,告诉自己现在并不是后悔的时候,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量走好下面的每一步棋。刘长风粗粗的点了一下目,加上刚刚在白棋角部活出来的目数,现在的棋盘上的实地已然是自己领先了,只要找出好的方法去侵消白棋中腹的模样,黑棋仍然是有的一战。 “现在唯一侵消白棋模样的方法就是抢下棋盘上最后的一个大场,再进一步扩大实地的同时,徐图渐进,慢慢的蚕食白棋的模样。”刘长风如是的想着,但是在瞟了一眼棋盘上方的那块黑棋后,刘长风又犹豫了。 刘长风的这块黑棋显然是没有活尽,如果现在就去补一手的话,曹摒真会毫不犹豫占据棋盘上双方必争的也是唯一的大场,如此一来,白棋的目数势必大大的增长,黑棋不用说是贴目了,就是盘面也要落后与白棋。 刘长风进退两难,再一次的陷入了长考。 黄鹤楼外的雨在酝酿了一个上午之后,终于是飘飘洒洒,畅快淋漓的下将了起来。楼外的大盘讲解在雨中坚持了几分钟之后,也终于是抵挡不住夏雨的淫威,草草的收场了。围观的棋迷却并没有因此离去,而是纷纷找了个避雨的地方,三三两两的依旧讨论着棋盘上的局势。 温快顾不上擦去身上的雨水,快步来到了设在黄鹤楼底层的研究室。研究室内,中日韩所有参加这次比赛的选手都在研究着这盘棋。 温快找了一个棋盘边人相对较少的地方,将棋盘上的局面又仔细的研究了一遍。现在的局面是,黑棋如果补棋当然是净活,如果脱先的话,白从中间点入,黑棋一时间看不到活路。 温快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换了是自己的话,应该如何来应对这样的局面呢?”默想了片刻,温快觉得目前唯一的取胜之道只能是脱先,下出最后的胜负手,以大龙的死活来决定最后的胜负! 对局室里,依然是一片静谧,只有窗外的雨噼噼啪啪的打在屋檐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一只避雨的蝴蝶翩然飞了进来,仿佛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昏了脑袋,振翅间,它竟然是落在了棋枰之上。 刘长风和曹摒真都看见了这只蝴蝶,然而谁也没有动,只是相互静默的坐着。 其时的蝴蝶正在这黑白的世界里跳跃着,偶尔扇动着艳丽的翅膀,它似乎把这当成了展示自己美丽的舞台,在它的眼里,这满盘的黑白棋子就是最具绅士风度的,也是它最忠实的观众。 终究是少年心性,看着蝴蝶忘情的独舞,曹摒真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手指也不自觉的动了动,仿佛便是要去捉这蝴蝶,然而那只是刹那间的闪念,片刻后,曹摒真又恢复了原先的姿态,眼里闪现的又是先前的镇定,让人不由感叹这少年异与常人的老成。 刘长风的眉毛忽然一扬,他终于决定不再犹豫,棋盘上方的那块黑棋,他已经想好了若干种突围的方法,尽管都不是必然成立的下法,但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 “来吧,小伙子,看看是我这块老姜烈一点呢!还是你这块嫩姜更辣一些!”刘长风在心里大吼一声,一股逼人的杀气破胸而出。 依旧在棋盘上旋舞着的蝴蝶,随这刘长风心里的这声大吼,原本美妙的身形忽然窒顿下来,它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是的,那是一股杀气,一股令它窒息的杀气向它奔涌而去,它甚至来不及向它那些忠实的观众来一次谢幕,便扑扇着翅膀仓皇的离去。 刘长风看着远去的蝴蝶,嘴角轻轻的挂上一丝笑容,突如其来的豪气让他轻松了很多,忽然间,他想到了伯牙与子期,想到了那妙绝人寰的高山流水之韵。 刘长风微微叹了口气,目送着那只蝴蝶从窗边逸走,心道:“我终究不是你的知音,你这样的小生灵又怎能当的住我这满腔的豪气呢?今生今世,我刘长风命中注定的知音,只能是,也只须是这满盘的黑白二子了!” 第三十一章 逝去的蝴蝶 刘长风终于是下出了温快所盼望着的那手棋,将棋子轻轻的拍在棋盘的那一刻,刘长风的表情依然坚定沉稳。 曹摒真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对手已经将决定胜负的主动权交给了自己,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只有下出最强硬的着法,让棋盘上的这块黑棋无疾而终,才是他唯一的取胜之道。 “看来用不着收关子了,再有十几手棋,这盘棋就应该是分出了胜负了”楼下的温快默默的想着,不过他实在是看不出来黑棋有什么必胜的手段。 这个时候,研究室的气氛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所有的人都在用手中的棋子不停的在棋盘上演算着黑棋各种可能的突围的方法。韩国人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浓,看的出来,他们已经开始在展望着下一盘与日本人的胜利了。日本棋手的脸上却淡淡的带着一丝失望,如果刘长风能赢下这盘棋的话,日方无疑将是第二个受益者。因为随着曹摒真的出局,日本人不仅可以直接避开这个少年的锋芒,他们还将会zhan有人数上的优势。而面对现在这样的局面,日本人的心里实在不敢有太大的奢望。 曹摒真手中的白棋终于点了进去,占据了黑棋做眼的唯一要点。 黑棋跳出,向着中腹白棋的厚势决然的跳出,没有任何的犹豫。 白棋也随之跳出,隐隐的罩着黑棋,黑棋再跳,向白茫茫的中腹悲壮的挺进。举手间,仍然看不出黑棋有丝毫的犹豫。 这一手跳,让曹摒真不禁皱了一下眉,原本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渐起了一丝波澜。他实在是弄不明白对手打的是什么主意,在他看来,黑棋一味的跳起,毫无目的的向白棋的墙上乱撞,这样的着法简直就是在自杀。 “难道这只是他在找一个认输的台阶吗?”曹摒真在心里这样问着,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从刘长风坚毅的表情上看出,自己面前的这个中年人决不是一个轻易向对手认输的人。 “究竟是想干什么?会有什么意外的一招吗?”曹摒真在心里不停问着自己。这个异常老成的少年终于是被刘长风的一招看似低级的着法扰乱了心绪,他将自己的指甲放在嘴里用力的咬着,重复了刘长风在赛前看到的一幕。 “他开始紧张了”刘长风在心里轻轻的笑了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刘长风此时的一手跳并不是漫无目的的,他以前所设想的种种活棋的方法都需要这一手棋来作为铺垫的。当然,如果曹摒真完全应对无误的话,刘长风活棋的机会还是不大。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手棋会打乱曹摒真的情绪,这手棋看上去就和一个刚会下棋的人所出的着数完全没什么两样。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半个小时过去了,曹摒真依然没有落子,只是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原先的镇定。 他终于是看穿了刘长风的意图,这一手跳之后,黑棋将有一个挖断的绝妙手筋,自己如果是强行的联络,黑棋将会在白棋的空里平空的做出一个眼来。而如果退让的话,黑棋将有机会向外跑出,虽然攻击的难度将会加大,但仍然还有全歼黑棋的机会。 在过半个小时就要封盘了,曹摒真看了一眼时间,他决定在这之前结束这最后的战斗。 曹摒真拿起了棋子,在黑棋的跳出位刺了两下,然后又很坚实的并了一个,他用了三手棋堵住了黑棋可能的反击点,然后轻松的坐在那里,等待着刘长风从白棋留下的唯一的缺口再次的突围。这半个小时里,他已经算好了黑棋所有突围的路线,他有着十足的把握让黑棋做不出所必需的两只眼来。 这三手棋早已在刘长风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奢望曹摒真会在这时犯上一个低级的错误。但在曹摒真长考的这半个小时里,他也有机会重新的审视了一次棋盘上的局势。如果再次的去突围的话,他至多只有三分的机会,而就地做活基本上就没有任何的机会。无论从哪方面看上去,这个盘棋都已经结束了,胜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然而此时的刘长风并没有完全的绝望,他隐隐的感觉到这样的局面似乎在哪里见过。 忽然间,他有了种奇妙的感觉,他感觉到在这棋盘上将会有一点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努力的在棋盘上搜寻着,计算着--- 那一种虚幻的感觉在刘长风的心里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真实,仿佛就象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在刘长风的身体里肆意的窜行着。须臾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这团火焰点燃,剧烈的沸腾着。刘长风感觉到了这样的燃烧,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保持这种感觉。他在等待着---等待着那呼之欲出的最后一手棋,他坚信,那一手棋一定存在着! “是了”刘长风在心里大喊了一声,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感觉从何而来,他想起了温快和木森的那盘对局,想起了木森那妙到毫巅的一手棋。那一瞬间,刘长风也看到自己所希望的那一手棋。 “是的,就在那里!就在那里!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一手棋!”刘长风兴奋了,他知道这盘棋已经结束,他知道自己没有辜负数百名站在风雨苦苦等待的棋迷,他没有让这千斤的重担独自压在温快一个人的肩膀上。他没有再犹豫,将手里已经捏的发烫的那颗黑子重重的拍在了棋盘上。 那一瞬间,刘长风想到了很多很多,他想起了琳风,想起了温快,想起了木森,他甚至想到了琳风肚子里即将诞生的孩子。他也想到古琴台上的伯牙与子期,想到了高山流水,也想到了那只逝去的蝴蝶----- 那种燃烧的感觉仍在刘长风是身体里继续着,蔓延着,终于是不可遏制的破胸而出----- “我这是怎么了”刘长风在心里奇怪的问着自己,刚刚放下棋子的那只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他的眼前是一片茫茫的殷红----一片血一般的殷红。 那一只手竟再也没有收回来。恍惚中,刘长风抬头看了一眼曹摒真,那少年此刻的脸上竟充满了恐惧,身上斑斑的也有着棋枰上的殷红,旁边还有人在大声的惊叫着什么。“究竟是怎么了?”刘长风再次感觉到了身体里那团燃烧着的火焰,喉咙一甜,终于是倒在了棋盘上,拂乱了那一枰满是殷红的黑白棋子。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漫漫的照进了棋室,二十多个孩子在棋盘前静静的对弈着,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专注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张棋盘。木森放轻着脚步,在他们中间徐徐的穿行着。 “刘大哥的比赛不知道进行的怎样了?”木森看着孩子们的对局,心中仍是牵挂着远在武汉的刘长风。由于这次的比赛并没有电视和网上的直播,木森无法在第一时间里得知最后结果,他在关心战况的同时,也更加担心着刘长风的身体。 温快答应他会在比赛结束后打电话告诉他最后的结果,木森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估计温快的电话很快就会打来。 终于,木森停下了脚步,他停在了黄正的对局前。 棋盘上,黄正和一个年纪相差无几的孩子正埋头苦战着。让木森惊讶的是,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集中在一边,看的出来,两个孩子根本就没有进行正规的布局,而是一上手就相互厮杀了起来。 木森微微的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打断两个孩子的对局,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木森对小正这孩子学棋的劲头还是很欣赏的。自从木森把他带到棋校之后,小正的棋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现在同年龄的儿童组的孩子已经很难在猜先的情况下赢他。木森看中了这孩子的天赋和灵气,准备把他放在少年组里进一步的锤炼。 棋盘上,两个孩子竟然有三条大龙从角部竟相奔出。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木森的观战,嘴里都轻轻的念叨着什么,手里也是一招紧似一招的往棋盘上落着子,相互毫不妥协的纠缠着。 渐渐的,三条大龙已是蔓延到了整个棋盘。在对手的一步软着后,小正终于是利用一个手筋摆脱了对手的纠缠,将对方一条二十多个子的大龙全部的鲸吞。 获胜后的小正终于是发现了站在一旁的木森,两个孩子相互吐了吐舌头,他们知道自己的这一番乱战,免不了是要受老师的一通批评了。 木森笑了笑,问道:“你们俩为什么一上来就开始战斗,而不经过布局呢?” 小正抓了抓头,说道:“木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这战斗一定要先经过布局吗?” 木森点了点头说:“那当然,这布局就是为了更好的进行战斗,没有好的布局,战斗时就会很吃力。布局阶段双方一般是互相抢占大场,占据有利地形,为今后的战斗创造有利条件。在布局还没有完成的时候,选择战斗是没有什么把握的,所以高手是不会在这时候去和对手纠缠在一起的,等到各自地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划分,地盘少的那个人才会去想办法挑起战斗,以挽回布局阶段的不利局面。” 木森用手一指旁边两个孩子的对局,又说道:“你们再来看看他俩的对局,这盘棋前面的三十几手,对局双方都是使用跳,小飞,拆等手段在巩固自己的地盘,到了第四十手的时候,棋盘上的空地基本上已经有了归属,白棋认为互相围下去将输给黑棋,于是打入上方黑棋的阵营,希望用破坏黑阵的手段来取得地域上的优势,这时候黑围绕着白打入的棋子展开攻势,中盘战斗就开始打响了。” 木森说完这些,又问小正:“说说看,你们俩一上来就进行战斗,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正和那孩子相互看了一眼,又抓了抓头说道:“今天上午我和张星在围棋杂志上看到韩国国手赛上的一篇棋谱,韩国的李正选九段的就是一上来就在角部和对手展开了战斗,其他的角都还空着的,所以我俩就---就---” 木森闻言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没有布局的战斗局面啊,对局的双方也可以不通过布局直接开始进入中盘战斗的阶段,不过这样的情况比较少见。两个喜欢通过战斗来决定胜负的棋手碰到一块,也许会直接开始战斗,而忽略到布局,这样的棋是没有布局的。” 在一旁叫做张星的孩子又问道:“可是李九段的这盘棋到了五十六手的时候,又在开始抢占角部,这算不算是布局呢?” 木森沉吟了一会说道:“应该也可以说是布局吧。” 小正又接着问道:“木老师,那就说先战斗再布局,也是可行的一种下法吗?” 木森楞了一楞,显然是被两个孩子的问题困扰了,想了一会说道:“从理论上来说是完全可行的,但是我并不主张你们去这样做,前面我已经跟你们说过布局和中盘战斗之间的关系了,尤其是你们还处在学棋的初试阶段,这种下法还不是你们所能完全理解的。当然,你们俩这种勤与学习,敢与尝试的劲头还是值得老师肯定的。” 木森说完这些,心中有一种羞赫的感觉,他忽然发现对孩子们提出的关于布局与战斗之间先后的问题,自己也是不甚了了,只能说这些话,先浅显的向孩子们解释一番。他决定到周末的时候,就这个问题要向竹田好好的请教请教。 第三十二章 最后的决策 夜色中,武汉的雨愈加的滂沱,街上的行人也因此少的可怜。 武汉市立医院的危重病房里,刘长风静静的躺在床上,他的双眼紧紧的闭着,脸上带着一抹猩红,嘴角处却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还沉浸在黄鹤楼上那石头破天惊的一手棋里。 病房外,温快默默的搂着琳风坐在椅子上。琳风的双眼早已是哭的通红,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泪痕。仿佛是已哭的累了,琳风静静的靠在温快的肩膀上,微微的闭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走廊的拐角处匆匆的走来两人,到了温快的面前,又相互对望了一眼,似乎并不忍心去打扰温快和琳风。 两人沉默了片刻,其中的一人终于开口说道:“结果已经出来了,组委会经过协商,这盘比赛因为这次突发的事件,已经临时取消,后天再重新开局,也就是说,后天的比赛咱们的对手仍将是曹摒真。” 温快黯然的摇了摇头说:“我不关心这个结果,我关心的只是医生会怎么说。” 那人又说:“你们现在的心情,我很理解,长风是咱们业余棋界赫赫有名的战将,为中国业余围棋立下了不少的功劳。今天遇上了这种不幸的事情,我们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现在就有很多的棋迷还等在医院的门口,我进来的时候,他们纷纷让我转达对长风的安慰和敬意。日方和韩方代表团的团长也要和我一同过来探望长风,但是被我婉拒了。” 那人顿了一顿又说:“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能明白,大家都在关心着长风,我们已经和医院的领导打过招呼了,要他们尽最大的努力使长风康复。” 温快闻言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感谢大家对我大哥的关心,只是这康复二字再也不用提起,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我大哥能尽快的醒过来,能再好好的看我和琳风一眼。” 旁边的一人问道:“医生现在是怎么说的?” 温快无力的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一脸的悲哀,却没有说话。 来的两人对刘长风的病情早已知晓一二,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严重,两人见了温快的表情,知道刘长风已是油尽灯枯,再没有生的可能了。一时间,两人俱都想起刘长风的种种事迹来,不禁相对摇头,唏嘘不已。 一人叹道:“怎么会是这样呢?这真是天妒英才!可惜了长风这硬铮铮的一条好汉啊!” 温快抬起头问道:“这次比赛有没有推迟进行的可能?我想我是没有心思去比赛的了,即使勉强的应战,结果可能会让更多的人失望。” 那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其中的一人犹豫的说:“这----这恐怕没有什么可能吧?” 温快又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我知道我的这个问题很愚蠢,原本就不该问的,只是以我现在的状况,我实在是没有把握赢得对手,更何况我面对的将是日韩双方六名高手。” “这你不用担心,组委会经过和日韩两方的协商,在征得了他们的同意后,已经安排上次选拔赛的第六名顶替长风出战,无论是输是赢,你至少可以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温快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是时间上的问题,即使给我再多的时间,我也无法从容的去面对我大哥曾经倒下的地方,我现在甚至不能想起棋盘和棋子,只要一想到它们,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黄鹤楼上那满盘的鲜血,和那沾满血迹的棋子。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场景,那黑白二色的棋子沾满殷红的鲜血之后,竟是那样的震人心魄。” 温快顿了一顿又说:“再说,上次选拔赛上第六名的棋手和曹摒真的差距太大,即使是让先,他也未必能赢的下来,来了也只不过是凑个局数罢了,没有什么作用的。” 一人苦笑道:“这个你不用说我们也知道,现在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好歹要给棋迷们一个交代才行啊!” 另一个人也说:“小温你要振作啊,我们现在全部的希望可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这次是在我们的家门口作战,而且我们又是夺标呼声最高的,说什么也不能在第二阶段的开局就全军覆没了啊!” 温快听了这一番话,心中也是激起了几分豪壮,但是一想到仍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刘长风和黄鹤楼上那满是血痕的棋子,心中立刻又黯然了下来,终究是提不起心气。 轻轻叹了口气,温快说道:“我只能答应你们尽力而为吧,至于这最后的结果,你们也不必抱太大的希望。” 两人听了温快的话,仿佛便是被凉水浇了个透心凉。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来给温快打气的,来之前两人就知道此时的温快必然是悲伤难抑,但考虑到温快和刘长风毕竟不是血亲,两人认为休息两天之后,温快的心情必定有所恢复,而且到那时,刘长风的病情说不定也会有所好转。 所谓的事与愿违,两人万万没有想到刘长风的病情比他们预想的要糟糕的多,也没有想到温快所受的打击竟会如此之大,比起他身旁坐着的刘琳风来,除了悲伤,仿佛还多了一些恐惧。看来,黄鹤楼上的那一幕给温快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一人叹道:“没想到这次比赛的结局将会是这样的,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办法来挽救了吗?哪怕是多坚持一段时间也好的啊,这样的结局怎么和棋迷们交代啊?” 另一人也是长吁短叹,只是拿眼看着温快,从心里殷殷的盼望着温快能马上恢复斗志,可是再一看温快萎靡的神情,不由的叹声更甚。 看着温快痛苦不堪的样子和只会站着叹气的来人,沉默了很久的琳风终于开口说话了:“事情还有解决的办法,就看你们肯不肯去做了。” 站着的两人听了琳风这句话,立刻停止了叹息,齐声问道:“还有什么解决的方法?你快说说看,只要有可能,我们马上就去办。” 琳风没有立即说出是什么样的办法,而是转头对温快说道:“你知道大哥现在最大心愿是什么吗?” 温快回答道:“当然是拿下这次比赛的冠军了。他还和我说好,比赛结束后,只要咱们拿了冠军,就一起去看三儿和大理的呢。” 琳风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一点没错,只是现在大哥躺在床上,不能再去比赛了,如果他醒了之后,知道这次比赛是因为他的缘故而提前的被淘汰出局的话,只怕是死了也不会瞑目啊!” 温快皱了皱眉毛,说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琳风轻轻的笑了笑说:“在我陪你和大哥来武汉之前,我心里就隐隐的有了不祥的征兆,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我相信大哥也是这样,只是我们大家相互隐瞒着罢了。大哥有多少天没有吃药了,我心里都清清楚楚给他算着,但是我没有说,因为我想着在大哥最后的这一段日子里,去帮他完成他最后的心愿。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就象你刚才说的那样,只要大哥还能醒过来,能再好好的看上咱们一眼,就已经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了” 琳风叹了口气又说道:“可是现在眼见着大哥这最后的心愿也无法完成了。” 温快听了自己妻子的这一番话,心中荡起万丈的波澜,他温柔的看着琳风,轻轻的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答应你,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战斗,去战胜每一个对手,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助大哥去完成他最后的心愿!不,应该说是我们大家的心愿,我们每一个人的心愿!” 旁边站着的两人见琳风的一番话重又激起了温快的斗志,心中不禁又是高兴又是感动。 一人说:“好,太好了,凭小温的实力,咱们至少可以多赢几盘,即使拿不到冠军,也总算是可以给大家一个勉勉强强的交代了。” 琳风闻言,摇了摇头断然的说:“不行,咱们一定要拿冠军,我决不可以让我大哥带着失望离开这个世界,绝对不行!”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个冠军我又何尝不想呢?只是这次日本和韩国的棋手实力太过强劲,小温是双拳难敌四手啊!日韩双方还各有三人,咱们这边虽然还空有长风留下的名额,但是谁又能顶的上呢?从实际的战斗力上来说,咱们这边只剩下小温一个人,只要小温能连赢上几盘棋,即使到最后没能拿到这个冠军,我想,也不会有人过多的责怪咱们的吧。” 琳风说道:“我刚才说了,只要你们肯去做,这件事情就一定有解决的方法的。” 那人显然不相信还会有什么方法能挽救目前的局势,只是认为琳风是因为太过伤心,又急着了却刘长风的心愿,才有如此一说,却又不好反驳,苦笑着问:“你说说看,在当今的中国,还有哪位业余棋手能顶替你大哥出赛呢?” 琳风说道:“有,当然有,不过这个人并不是顶替我大哥出赛,而是顶替温快出赛。” 那人显然被这番话弄的更加糊涂,说话时的口气也结巴了起来:“你---你说什么?顶替小温出赛?” 温快也不明白自己的妻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也用疑惑的神情看着琳风。 琳风怜惜的看了一眼温快,又说:“不错,这个人顶替的是温快,后天由温快先出战,这个人镇守咱们的最后一道关口,并不是我不相信温快的实力,只是他现在的心情并不适合去下一盘决定最后胜负的比赛,所以说,后天出赛的应该是温快。而且有那个人在他的背后,温快也一定会放下包袱,恢复原有的心态。我现在可以这样说,只要那人肯来,这冠军就一定是咱们的,我大哥的心愿也一定会实现!” 来的两人齐声苦笑,一人叹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有的话那倒真是不错。”言语间,显然是对琳风的话不甚相信。 温快也是心存疑惑,却没有直接的去问自己的妻子,温快暗道:“怕是琳风悲伤过度,有些说胡话了吧?” 琳风看着温快疑惑的表情,轻叹了口气说道:“他们不知道我说的是谁,难道你也不知道吗?难道你忘了在咱们家的那盘对局了吗?你忘了是谁下出了让你整整三天食不知味的那手棋了吗?” 温快闻言,脑中灵光一闪,用手一拍脑袋,大声的说道:“啊呀,我怎么会忘了三儿,三儿要是肯来,别说这一个冠军了,就是十个咱们也拿了下来啊!” 第三十三章 谈话 “我知道你会来的,一定会来的,从我苏醒过来的那一刻了我就知道了”刘长风对坐在床边的木森如是的说着。 “我当然会来,我怎么会不来呢?”木森回答道。 “那你准备好了吗?”刘长风问道。 木森轻轻的摇摇头说:“不,我只是来看你的,来看我的大哥的。” 刘长风微微的皱了皱眉,说:“你来看我什么呢?来看一个垂垂将去的失败者吗?” 木森将头扭向一边,眼中现出一丝奇怪的光亮,内心的那种复杂的心情让他感到了无比的痛苦。他根本就无法也无力去拒绝刘长风的要求,但是如果他答应了下来,那么今后的他就将处在一个纯粹的功利的胜负世界里,这与他所追求的宁静淡泊的生活和无欲无求的棋道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他知道这一步走下去,等待他的将是永远的峰尖浪口,再也无法从容的转身离开了。 可是他又如何能拒绝刘长风的要求呢?木森很明白,现在的刘长风再也不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战神了,在木森的心里,现在的刘长风只是一个行将就去的朋友,一个到死都不肯放弃自己心中信念的亲人! 接到温快的电话的时候,木森正在自己的宿舍里整理这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笔记。电话铃响起的那一刻,木森的心里陡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惧。他慢慢的拿起话筒,静静的听温快说着,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只在温快催他尽快赶到到武汉的时候,才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此后的他就定定的站在那里,连温快什么时候挂的线都不知道。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木森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是一种莫名的平静深深的包围了他,他只是一点一滴的回忆起和刘长风相处的那短暂的两天,想起刘长风那似乎是永远佝偻着的身躯,想起刘长风那淡黄而又神采飞扬的面容。 当木森从回忆里慢慢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竟然挂着两行泪水。在木森的记忆里,除了父母去世时曾经流过泪着之外,这是他第一次有着如此深邃的悲恸。 木森伏在桌子上静静的趴了一会,等心情稍微的平静了一点之后,又拿起了电话。正如他预料之中的,他没能找到李理,无奈之下,他又拨通了歌磐的手机,让她转告李理和有仁有关与刘长风的消息。并且对歌磐说自己先赶到武汉,让李理和有仁也尽快的赶去。 放下电话,木森匆匆的写了张便条,让传达室的大爷转交给胡子兰,这也是木森在大地棋校工作十余年来的第一次不告而假。 木森赶到武汉市立医院的时候,正是温快迎战曹摒真的前一个小时。其时的温快和琳风在医院的大门口正焦急的等待着,当他们看见木森的身影的时候,琳风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温快的第一句话就是:“三儿,总算等到你了,如果在比赛之前,我还没见到你的话,今天的这盘棋我怕是铁定的要输了。” 木森急急的问道:“刘大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 温快说道:“大哥已经醒了,正等着见你呢,所有的事情他都会跟你说的。现在距开赛的时间已经没多少了,我就不和你细说了,总之一句话,你现在要做好所有的准备!” 木森有些奇怪的问:“准备?什么怎么准备?” 温快皱了皱眉。说道:“比赛啊!当然是比赛了,我前天晚上的话你没听清吗?” 木森立刻明白了温快的意思,他看着温快那张憔悴的脸,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温哥你去吧,我明白你的意思。” 温快终于是露出了这两天来难得的笑容,说道:“好,那我就去,你来了,我就在也没有什么负担了。” 温快说完这句话后,就打了辆车匆匆的离开了医院,他甚至没来得及和琳风说上一句话道别的话。 木森跟着琳风来到了刘长风的病房门前,琳风说:“大哥是昨天醒过来的,他知道你要来后,一晚上都没睡,一直睁大着眼睛躺在床上。我和温快劝他休息一会,他却说什么也不肯,他说怕自己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如果见不到你的话,他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琳风说到这里,眼睛一红,忍不住轻声的抽泣起来,旋既又说道:“现在可好了,三儿你终于是来了,大哥的心愿也总算是可以了了。” 木森见琳风伤心的样子,有心去安慰几句,奈何自己嘴苯,说不出来什么,心中也是一酸,问道:“刘大哥现在的病情怎么样了?医生是怎么说的?” 琳风说道:“医生说,就这两天的事情了,让咱们做好准备。” 木森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眶终于是红了起来,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有这样的预感了,没想到刚一下车,这样的预感就成为了眼前铁定的事实。 木森强忍住悲伤,问道:“你刚才说刘大哥还有没完成的心愿,却又要等着我来,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琳风说道:“昨天大哥醒来的时候,以为和曹摒真的那盘对局是自己赢了,可后来又听说当时的棋子已经被他倒下的身体弄乱,在当时那种混乱的局面下,裁判根本就没来得及记录下最后的一手棋,所以比赛被取消了。听了这个消息后,大哥久久的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躺在那里。一直到了晚上他才对温快说,如果这次比赛中国失利的话,他就是最大的罪人。我和温快劝了他很长的时间,他仍然不肯释怀,直到温快说你会来顶替他出战的时候,大哥才高兴起来,并且说只怕你不肯同意,如果你肯来并且又同意出战的话,他刘长风总算是可以闭着眼走了,言语间,竟是丝毫没有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满心里只是他的围棋。” 琳风说完,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笑了笑说:“原以为这几天里泪水早已经哭干,没想到见了三儿你,竟然又流了出来。好了,不说了,你还是先进去吧,大哥怕是等的急了。” 木森点了点头,轻轻的用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刘长风静静的躺在那里,许是一夜没睡后的疲劳,他微微的闭着眼,胸口上下起伏着,鼻息显得混浊而又凌乱。 木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默默的打量着刘长风。短短的一段时间没见,刘长风比木森在温快家见到他的时候又瘦了很多,身上的那层薄薄的棉被怎么也掩饰不住他那嶙峋的骨架,然而木森却知道,在刘长风那嶙峋的铮铮铁骨下有着怎样的一颗雄健而不屈的心。 “告诉我,大哥的要求是不是让你很为难?”刘长风问道。 木森沉吟了片刻,说道:“是,参加这样的比赛让我感到困惑。” 木森考虑了再三,终于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感受,他觉得在刘长风的面前,他没有必要去虚伪,他也相信刘长风对他是有着深刻的了解的。即使他们在一起真正认识的时间不过是两天,但是木森知道有些人即使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也未必能够真正的去了解对方,而有些人只是目光一刹那的交错便已经在对方的内心深处,深深的打上了彼此的烙印。而他和刘长风正是这后者,那两天相聚的时光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足够足够了。 刘长风说道:“小温说你要来的时候,我起先是高兴,后来仔细一琢磨,又认为以你的性格不大可能会参加这样的比赛,但是在我的内心实在又是盼望着你能答应下来,就这样的反反复复,昨天夜里竟是一夜没睡。不过在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时候,我已经想通了,你对棋道的理解和对信念的执着已经远远的超越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现在难得有一个象你这样肯为棋道献出自己一生的人了,在你的面前,我只能是无颜和无语,又怎能以自己的一己之私误了你的信念和追求呢!” 刘长风顿了一顿,有说道:“还有啊,三儿,刚才大哥说的那句话你可别放在心上,大哥是有口无心了。” 木森没想到刘长风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霎时间,从心中涌起了对刘长风无限的感激与尊敬。木森自学棋开始,从他的父亲老木到棋校的校长胡子兰,或是支持,或是反对,都是一些行为上的举动。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对他的内心有如此深刻的了解,即便是李理,那也只是兄弟般的情谊。而更多的一些人只是用一种怪异和嫉妒的眼神去看待他。 刘长风的这一番话让木森感激的同时,又深深的陷入到了一种愧疚的情绪当中。 “士为知己者死”木森在心里对自己大声的说:“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刘大哥带着自己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说穿了,这也只不过是几盘棋而已,又不是要我的命?再退一步说,只要是为了刘大哥,就算是要了我这条命那也算不了什么。大不了下完之后,我抽身便走,再怎样的虚名和浮利都与我无关,倘若我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又怎能奢言与棋道的追求,又怎能配的上刘大哥口中的执着呢?” 想到这里,木森抬起头,坚定的说道:“刘大哥,你放心,我既然来到这里就决不会让别人把冠军带走,你只管安心的养病,一切都有我和温哥在的。” 刘长风闻听此言,眼中立时闪出一些亮光,但是片刻间,又黯淡了下去。 刘长风轻轻笑了笑,说道:“三儿,你不用为了可怜你大哥而违背你自己的原则,这样的话,即便是拿到了这个冠军,你大哥也不会安心的离开这个世界。再说,只要小温能及时的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力下六城,挽狂澜与既倒,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你实在是不用作出这样的承诺的。” 木森摇了摇头说:“如果温哥能象刘大哥说的这样,那是最好了,而且我也相信他有这样的实力。但是有一点请刘大哥相信,我这个人的性格虽然内项平和一点,但我说出去的话,和做出的承诺同样是不会更改的。” 刘长风闻言微微的叹了口气,又道:“三儿你这样说,原本我应该是高兴才对的,只是我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你来说,可能会改变你今后一生的走向。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只能以小时来计算的了,如果要用改变你的一生来换取我这片刻的安宁,我实在是担待不起,也承受不起。” 木森轻轻的笑了,说道:“刘大哥,这些话再也别说了,我已经做出了决定,难道你让我把刚说出的话再收回去吗?” 刘长风闻言陷入了沉思,脸上泛起一些红潮,胸口也愈加起伏的厉害,显见得是在内心有着激烈的挣扎。 片刻着之后,刘长风说道:“好,三儿你既然这样说,我也不再劝你,但是你也不要这么快就作出决定。今天是小温和曹摒真的比赛,也是我最为牵挂的一盘棋,虽然我在这个世界上停留的时间不多,但在这盘棋没有分出胜负的时候,我是决不会就这么走的。所以,三儿你在这段时间里,就陪我好好的说会话吧,虽然我不能和你再下棋了,可就是能和你这么说说棋,我也是高兴的。如果你在这段时间里,仍然没有改变你的决定,那是我最高兴的,如果你改变了决定,也不妨说出来,刘大哥决不会有半句的怨言,三儿你看这样好吗?” PS:一直有书友在问更新时间,其实本书首页公告里早说明每周二、五更新。 第三十四章 因素 温快的一手飞镇已经让曹摒真长考了有一个多小时了。连温快自己也感到奇怪,究竟是自己今天的状态出奇的好呢?还是曹摒真根本就不在状态?按照现在棋盘上的局势,曹摒真想要翻盘那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唉,到底还是个孩子,可能那天和大哥对局时发生的一幕,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吧?”温快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眼前的这个少年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惜之心,恍恍然的又想起了两天前的一幕。 当时,温快在楼下隐隐的听见楼上似乎起了什么骚动,这种骚动让他立刻想起了刘长风那孱弱的身体,情知不妙的他飞一般的冲上楼去。而当他冲进对局室抱起刘长风向楼下跑去的时候,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那时的曹摒真仍然是傻傻的坐在那里,瞪大了一双空洞的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悚与震惊。 温快打开手中的折扇,又轻轻的摇了起来,木森的到来,让他心中的压力缓解了不少,在棋盘上也恢复往日的自信与灵气。从第一手棋开始,执黑先行的他就没有给曹摒真任何的机会,而是将整个局势的导向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但是此时的温快也感到一丝的侥幸,他不知道如果木森在开盘之前仍然没有赶到的话,自己还会不会有目前的局势。 “谁知道呢?”温快轻叹了口气,在心里喃喃自语道。 曹摒真仍然是在长考着,韩国人特有的倔强和执着让这个少年没有放弃这盘看上去已是必败的棋局。 温快并没有着急,与韩国人不下百次的交手,让他对这样的现象早已是司空见惯。他也没有放松,他知道自己任何一次微小的失误,或者是不经意的放松,都会被眼前的这个韩国少年牢牢的揪住,他告戒自己决不能给对手这个机会。 然而,这将近两个小时的等待,对一个局势占优的人来说,终究是一种小小的煎熬,温快也不例外。毕竟这盘棋他的优势太大,即便是换了一个职业的顶尖高手来,也很难再有逆转的机会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消耗着,终于是将温快的思绪慢慢的牵引开来----- “开什么玩笑?你让一个大家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人来顶替你出战,而且他还没有任何的段位,这不是在搞笑嘛!不行,坚决不行,这太荒唐了!”中方代表团的团长江衡一口回绝了温快提出的方案。 温快没有说话,脸上微微的泛起了一丝怒气,他已经被江衡那种藐视木森的态度所激怒。几十年的生活经历加上他自小就受围棋的熏陶,现在的温快已经很难被某些惯见的事物去触动心底那份尘封已久的愤怒。然而这次不同,他不能容忍江衡在没有听自己的说明木森的来历之前,就因为他自己心中固守的那分偏见和傲慢,把一个极有可能扭转本次比赛不利局面的人,断然的拒之门外。尤其让他不能忍受的是江衡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高傲轻蔑和嘲讽的神情。 “那好吧,这件事情就当我没说,你们自己解决吧。这里没我什么事情了,就先走一步了,我还得回医院照顾我大哥。你们无论安排我哪一天出赛,提前打个电话通知我就可以了,不用再来找我。”温快站起身来,强忍住心中的那股愤怒,静静的说道。 温快对江衡这类的官僚嘴脸早已经是惯见了,只是原先大家各不相干,当领导的当领导,做棋手的做棋手,即使是因为什么样的比赛大家凑到一起,也更多的做好自己的本职,相互间也是客客气气的。更因为温快业余棋手的身份,他对这些所谓的领导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江衡的这几句话,更是让让温快的心里有了一种意兴萧索的味道,倘若这只是一般的国内比赛,温快必是拂袖便走,多看一眼这样的人,也是让他恶心的。只是这次的比赛实在是事关重大,他温快肩膀承载的是太多棋迷的殷切的期盼,纵是有千般的委屈,也只能打落了牙齿自己默默的吞咽。 起先去医院的两人也站在一旁,两人听了温快的这番话,知道他是有了情绪,而此时此刻,他们正是需要温快来力挽狂澜,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温快就这样负气的离去。两个人都是七巧玲珑的机灵人,当下一个人飞快的朝江衡使了个眼色,另一人一把拉住做势欲走的温快,嘴里道:“小温别忙着走啊,大家再商量商量嘛。” 温快转过身来说:“我只管下我的棋,这些事情还是让你们领导来决定吧。” 江衡在一旁也没有说话,他知道温快是对自己有了意见,可是眼下的这个当口,委实是少不了温快积极的参与,否则一旦比赛失利,媒体和棋迷方面的压力会如狂潮一般涌向棋院,而他自己作为中方代表团的负责人,这次狂潮的最后矛头必定会直直的指向他,这以后在棋院里怕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可是江衡的话已经决然的出口了,现在马上的收回来,脸上总是不好看,心中犹豫不决,脸上也因此阴阴晴晴,变幻不定。 旁边的一人见江衡不说话,拿手暗暗的桶了他一下,嘴里说道:“江团长,小温的意见也是不错的,虽然他推荐的这个人大家谁也没有听说过,可是能让小温交口称赞的人,我想总不会差的哪里去的,你看,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江衡见有人送来了梯子,也就势爬了下来,说道:“小温的心情我理解,长风现在还没醒过来,比赛的压力又这么重,咱们这些人当中,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小温的担子是最重的了。只是你刚才的意见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了一点,我第一个反映就是太荒唐了,所以说话的口气也硬了点,小温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温快轻轻的笑了笑,对江衡如此之快的转变不由的自叹弗如。 江衡见温快的态度有所转变,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又说道:“只是这件事情太过重大,我也不敢就这样作出决定。这样吧,我马上打个电话到院里,先请示一下再说吧。” 温快心里一动,马上想起了李理,便道:“我想起来了,我推荐的这个人你们也许不知道,可是黄院长和钱主任指不定知道这个人,他就是国华老总李理最好的朋友,他姓木,叫木森,你打电话的时候顺便提一提。” 江衡听了李理的名字,眼前也是一亮,打了个哈哈,说道:“是这样啊,好好,你们在这先等一下,我这就去打电话。” 温快看着江衡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由的在心里暗自苦笑,他向来自诩自己是一个清高孤傲之人,从来不会为了名利刻意的去迎逢什么,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用上这样的裙带关系,而且用的时候竟然也是如此的自然和纯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滞怠。 “看来自己到底还是个俗人,不过这也总算是事急从权吧,顾不得那么多了。”温快轻叹了一声,在心里自嘲般的安慰着自己。 “啪”— 曹摒真终于是结束了长考,将手中的棋子重重的拍在了棋盘之上,也将温快从漫漫的思绪里拉回到现实当中来。 温快看了看棋盘,不由的对曹摒真的这一手棋由衷的发出了赞叹。这手棋虽然是孤注一掷的下法,但是处在这样的局面之下,这可能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一手棋了。而且这手棋对温快来说,也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一手棋。 在曹摒真长考的同时,温快也没有完全的松懈下来,他已经对白棋可能的下法都做了考虑和计算,但现在看来,温快所想的那几步棋并包括没有曹摒真下的这手棋,显而易见,此时的这一手更具威胁。 “果然是少年老成,就凭这一手棋,再过上几年,这孩子必然又是职业棋坛上的一颗新星啊!”温快在心里赞叹一声,又重新抖擞了精神,仔细的审视着棋盘上的局势。 “应该快到中午封盘的时间了吧?”躺在床上的刘长风问木森。 木森看了看手上的表,点了点头。 刘长风忽然轻轻的一笑,说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感觉到这盘棋一定会在中午封盘前就结束,而且这盘棋是胜者一定会是小温。” 刘长风顿了一顿又说:“三儿,你说说看,是不是这将死之人的感觉比平常人的感觉都要来的敏锐一些呢?” 木森经过和刘长风一上午的长谈,对刘长风经常说起的这个死字也不再忌讳,他知道刘长风的存在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心中也没有先前的那种悲伤,面对刘长风这个豁达的硬汉,木森只是想着如何能在刘长风弥留的这段时间里,让他多一些快乐,少留一些遗憾在这个世界上。 木森淡淡的一笑,说道:“小时候,倒是听老人们这样说过,只是以我们这样的年纪,谁也没经历过生死,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情,我也说不清。” 刘长风说道:“还是和三儿你谈话让我轻松一些,琳风这丫头一听见我说死字,马上眼泪就流了下来,到底是个女孩子家啊!” 木森说道:“这血浓于水,大哥对与琳风来说就是这顶天的梁柱,你又怎能叫她不伤心呢?” 刘长风叹了口气道:“是啊,琳风这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最不放心的也就是她了,好在现在有了温快,我也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刘长风忽然又是一笑,道:“不说这些了,说来让人徒增烦恼,三儿你说说,如果让你上场的话,你有几分的把握?” 木森没有想到刘长风会提这样的问题,不由的抓了抓头皮,说道:“这个---这个我也不好说,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比赛,对对手的底细也完全的不了解,如果让我上场的话,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总是有的吧?” 刘长风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三儿,你觉得一个棋手在追求棋道的过程当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木森回答到:“当然是毅力和执着,少了这些又从何谈起这追求二字呢? 刘长风摇了摇头说道:“不,我说的不是主观的因素,而是客观上的因素。” 木森有了点疑惑,说道:“客观上的吗?这我倒没有深想过,依我看,大概总是些勤奋努力之类的吧?“ 刘长风仍是摇摇头,说道:“这勤奋努力也是因毅力和执着而来,不算是客观上的,我的意思是说,在学棋的过程当中,会有些什么样的捷径吗?” 木森对刘长风的这番话更是不解,问道:“捷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学棋除了勤奋努力之外,还有什么捷径吗?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刘长风呵呵笑了笑,说道:“怪我是个粗人,这话在嘴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说白了吧,这就象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你学武功的时候碰上了一个好的师傅,或者是得到了一本秘籍之类的,我这样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木森也笑了,说道:“刘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我想这学棋一道,除了碰上一个好的老师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了吧?” 刘长风摇了摇头说道:“不,三儿你错了,有,还有更重要的因素被你忽略了,这也我一直想对你说的。” 第三十五章 磨砺 木森急急的问道:“有被我忽略了的因素吗?那是什么呢?刘大哥你快点说来听听。” 刘长风深深的吸了口气,显见得是有了点疲乏,刘长风接着说道:“我打小学棋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一句话,我到现在仍然是不敢忘记,也因为这句话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老师告诉我的这句话就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木森在嘴里喃喃的念道,微微的皱了皱眉,抬起头来问刘长风:“刘大哥,这些话的意思我倒是明白,只是我还没弄清楚,您到底想告诉我的是什么?” “磨砺”刘长风说道 “磨砺?”木森问道 刘长风眨了眨眼睛,脸上浮出一丝笑容,说道:“不错,就是磨砺二字,三儿你现在缺乏的就是磨砺。打个比方吧,以三儿你现在的棋力和你那种与生俱来的那种对棋的感觉,现在的你就象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要想成为一块美玉,就必须得经过千磨万研的磨砺,方成大器。只不过一块玉的雕琢是在匠人的手里,而你要经过的磨砺完全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也可以说是在你的心里,就看你能不能勘的透了。” 木森还是有一些的糊涂,说道:“从我学棋开始,我自问也算是做到勤奋努力,甚至有的时候是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难道这些与刘大哥说的磨砺还有很大的差距吗?” 刘长风说道:“不错,现在的职业棋手想要达到一个比较高的层次,不仅要通过自身努力与奋斗,还要经过无数次大赛的锤炼,更要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和挫折的煎熬,才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高手。而三儿你现在只是沉浸在你个人的世界里,你缺乏对外界的了解,也缺乏和高手过招的机会,你还没有经历过失败和挫折的磨砺。这些就是你所缺乏的因素,也是最为关键的因素。” 顿了一顿,刘长风又问道:“你经历过失败吗?我说的是那种真正的失败,就象是我在比赛中输了一盘不该输的棋,常常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痛,到了极端的时候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木森轻轻的摇了摇头,在心里默默的问着自己:“我有吗?” 刘长风又说道:“还有,我看你现在的棋力至少有职业三四段的水平了,但是依我看来,你如果仍然保持着现在这样的学棋方式,将会很难有大的突破了。” 木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现在的感觉就好象是被一层什么东西包围住了,凭我做怎样的努力,就是不能突破它,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就象刘大哥说的,我的方式上有了什么问题吗?” 刘长风说道:“对,从理论上和对前人棋谱的研究上你可能比任何一个人付出的努力都要多,但是你缺乏的正是实践,具体到咱们的棋上来说,就是你缺少实战。” 木森轻轻的啊了一声说:“我师兄也曾经这么说我的,看来我的学棋方式真的是有这样的问题了。” 刘长风奇怪的问道:“你的师兄?” 木森回答道:“是啊,我的师兄,就是有仁的父亲,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曾经提起过的。” 刘长风微微的点点头,说道:“我想起来了,有仁曾经和我说过,说他的父亲也曾经是一名职业的棋手,不过他没说是谁。我从有仁的名字里倒是猜出了一二,但是也没有说出来。” 木森说道:“不错,在日本棋界里又有几个人叫竹田的呢?我和我师兄的相识倒是有一番有趣的经历---” 木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长风打断了,刘长风说道:“三儿你不用再说了,有仁既然不肯说,自然是有他的苦衷,我虽然因为好奇心,猜出了一二,但这终究是别人的隐私,咱们还是不说的好。只是三儿你有这难得的机遇,要好好珍惜才是。” 木森点点头说:“我随口说来,也没想的太多,刘大哥提醒的对,咱们不说这个了。” 木森顿了一顿,又说道:“我的实战对局比起一般的棋手来说确实是少了很多,但是最近几年里,随着网络围棋的兴起,我和高手之间的对局也机会大大的增加了不少,虽然和刘大哥说的还有些差距,但是效果也还是有一些的吧?” 刘长风说道:“效果当然是会有一点,但是你要知道,这网络上的对局和现实中的对局完全是两回事情。职业高手在网络上的对局大多是为了练手甚至是纯粹的娱乐,你很难让他们拿出真正的实力与你对局,输也罢赢也罢,谁都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你最多从棋的内容上判断出他大概是什么级别的棋手。但在现实的对局当中,职业棋手却经常为了一目棋的利益,也要数度的长考,甚至与最后不惜大动干戈,而这些是你在网络围棋上根本就不会碰上的。如果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对局,即使你拿了他们的棋谱来研究,你也很难体会其中的精髓。因为这样的一盘对局里,包含不不仅仅是比赛结束后留下的棋的内容,它也包含了当时的对局气氛和棋手心理上的变化过程。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三儿你只靠打打棋谱研究研究其中的变化就可以领会到的。” 刘长风说完这些话,胸口起伏的愈加厉害,脸色也变的煞白,显然是这番话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 木森连忙拿起桌上的水杯,用勺舀了来喂刘长风,嘴里说道:“大哥你先休息一下,咱们呆会再聊。” 刘长风喝了几口水,气息平定了一些,却兀自不肯休息,又说道:“没关系,咱们接着说吧。三儿你说说看,我这些话有没有一些道理?” 木森沉吟了片刻,说道:“刘大哥说的这些话,我也曾经想到过一些,只是没有想的太深,而且刘大哥的心意我也明白,但是我一直觉得现在的围棋太过与功利,而且杀气也太重,这与我心目中的棋道完全是背道而弛,这也是我一直不肯参加正式比赛的原因,其实从我内心来说还是很渴望有这样的对局机会的。” 刘长风说道:“不错,自古以来,围棋一道,向来是咱们中国文化里的精髓之一,它强调的作用是怡情养性和陶冶情操的,而在近代,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它被划做了竞技体育一类,它更强调的是胜负。也因为这胜负后的反差,衍生出了名利,现在学棋和下棋的人大多是把围棋看成是谋生的工具,更看重的是它的功效性,没有多少人再去探究它内在的底蕴,去领会它所包容的境界。” 木森说道:“原来刘大哥也是这样认为的啊,但是我听大哥的意思却是让我去更多的参加这样的比赛,这又是怎么说呢?” 刘长风默想了片刻,说道:“我不知道该怎样和你说,我只知道,如果你不能增加和高手的对局,不经历实战的磨砺,你的棋力将很难提高,当然,我也知道,你现在最大的障碍是来自于你心理上的,勘不透这一层,你也很难走到现实当中来,只是我嘴苯,不怕你笑话,能和你说到这些,也是想了很久才理出来的一点东西。其他的,我实在是说不上来了。” 木森听了这些话,心中大为感动,说道:“谢谢你大哥,到这个时候还在为我考虑着,你说的这些话,我都会牢牢的记住,我想总有一天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刘长风说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两人正说着,不期然,温快的话语在门口传了进来:“大哥说的对,三儿的障碍正是来自与他心理上的,说穿了就是他对人生看法,对人生的态度是怎样的。” 木森回过头去,却见了温快正面带喜色的走了进来,心中便知道今天温快与曹摒真的这盘棋必然是拿了下来。 刘长风对木森说道:“看来我的预感还是很灵的啊!” 温快奇怪的问道:“什么预感啊?大哥你预感到什么了?” 木森笑着说:“刘大哥早上说,你一定会在中午封盘之前就拿下曹摒真,到底是不是这样?你快说说。” 温快说道:“还真叫大哥猜着了,不过也是险的很啊,如果不是我前半盘的优势过大,差点就被这孩子给翻盘了,厉害厉害,再过一两年,我怕就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温快感叹了一番后,又将棋局的前后一一的说了出来,特别是对曹摒真长考后的那一手棋称赞不已。 刘长风听了温快的讲述,脸上也现出一丝兴奋的红潮。他努力的挣扎了几下,想试着坐起来。木森见了,轻轻的按住了他,说道:“刘大哥你还是躺着吧,多休息休息,有温哥在这,以后好消息还多着呢。” 刘长风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那是当然的,但只怕我是等不到这一刻了,虽然我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疼痛,可也感觉不到以前的活力了,除了脑子还在思维着,其他的地方好象已经不是我的了,我这副身躯跟着我也算是吃够了苦头了,现在怕是提前和我说再见了吧!” 温快和木森听了此话,心中都是一阵黯然,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刘长风又说到:“你们还是扶我起来坐坐吧,这躺着就一个劲的想睡,我知道,这一睡过去,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倒不是怕死,这比赛有你们俩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了,我只是还想再见见有仁和大理,多撑一会是一会儿吧,我还有些话要和你们说呢。” 木森看了一眼温快,见温快点了点头,便伸手将刘长风扶坐了起来。 刘长风斜靠在床上,用力的吸了几口气,说道“这样就好多了” 三人坐在那里又说了些温快和曹摒真对局上的事,刘长风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看着温快问道:“对了,你刚才在门口是怎么说来着,说三儿这是什么看法和态度上的不同?你再说来听听。” 温快点了点头说道:“大哥刚才和三儿的对话,我在门口也听了一些,我觉得三儿不肯参加比赛是因为他对围棋的理解和一般人的理解不同,而这种不同又正是来自他对人生的看法和态度上的不同。” 温快见两人不甚明白的样子,又不慌不忙的说道:“所谓的棋如人生,也有的说是人生如棋,这两句话便是把人生和棋结合了起来。也就是说,通过在棋上的领悟可以改变一个人对生活的认识,而一个人对人生的看法和态度又可以影响到他对棋的认识和理解。这两句话是相辅相成的,虽然字面上有些不同,但说的是同一个道理,总是殊途同归的。” 第三十六章 入世 温快顿了一顿又说道:“三儿生性恬淡,对名利二字看的不重,再加上他自小痴迷于棋道,所以造成了他现在独特的性格。在三儿的印象里,追求棋道唯一的方式就是清心寡欲,而现实生活当中的围棋功利性太重,如果走进现实当中,他怕自己原本所坚持的准则会受到侵蚀,从而进一步引发他心中信仰上的危机。三儿,你说说看,我讲的对不对?” 木森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显见得,温快正是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 温快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又接着说道:“其实三儿的想法,我以前也曾有过,而且也困惑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总算是给我想通了。” 刘长风急急地问道:“快说说看,你是怎么想通的?” 温快说道:“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一些想法,三儿和我的情况毕竟不完全一样,我先说了出了,希望能帮的上你。” 木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些殷切的神色。 温快说道:“自古至今,困扰中国读书人的一个问题就是出世与入世之间的关系,儒家思想主张入世,而老庄思想主张出世。儒家思想最为推崇的是经世致用的人生哲学,这也是现实生活当中大多数人所主张的,具体到咱们围棋上来说,就是为什么会把围棋划归到竞技体育当中来的原因之一,在现在的这个社会里,只要是存在的事物,就必须产生出他的效益来,否则面临的只能是淘汰。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围棋会有如此强烈的功利色彩。但显然,三儿是一个出世者,而且是那种极端的出世思想的信奉者,佛教中也有出世与入世之说,所谓出世是指唯有远离人世,戒断人伦常情,方可修得正果,而入世则是指的普渡众生。三儿对人生的态度和对棋道的理解正和这佛教中的出世不谋而合。如三儿说的那句话,宁独遗与世,亦当皓首穷经,但有所得,无悔无怨。从这句话当中就不难看出三儿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当然从纯粹的棋道上来看,这种心态是值得所有学棋之人尊奉的,但具体到人伦常情上来说,这种心态还是有商榷的余地的。” 温快一边轻摇折扇,一边侃侃而谈,木森在一旁听的是连连点头,刘长风也是第一次听人将棋道和人生如此相结合的来谈,一时间两人都听的入了迷。 木森见温快停了下来,却没有将其如何解决的方法说出来,便追着问道:“温哥说的正是我心里想的,只是从来没有往深里去探究,温哥你再说说,我的这种心态是不是一种误区?因为我发现我这样的心态已经影响到了我对棋道的追求,也就是象刘大哥刚才说的,我怎样才能打破心理上的障碍,在现实生活当中从容的接受功利的围棋,从而在棋力上有一个大的突破呢?” 温快笑了笑说:“很简单,两个字,入世。” 木森皱了皱眉,喃喃的自语道:“入世?” 温快说道:“不错,正是这入世两个字,我所能说的和所能做的也只有送你这两个字而已。其他的我也是无能为力” 刘长风问道:“你不是说你对这个问题想通了吗?你为什么不把你是如何想通的过程说出来呢?” 温快回答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三儿的这种心态,由来已久。非是我一句话两句话,就可以轻松解决的了的。再说这入世和出世之间的关系,千百年来,无数的文人哲士仍在探讨究寻当中,又哪里是我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究竟该怎样去做,一切都要看三儿是如何去想的,我只能说点字面上的话来启发他一下。至于我是如何想通的,只可意会,让我说却是说不上来的。倒是有一句话可以送给三儿,当初我也是受了这句话的影响,才豁然贯通的,当然,我那时的状态可比三儿轻的多了。” 木森问道:“哪句话?” 温快悠悠念道:“必出世者,方能入世,不则世缘易坠;必入世者,方能出世,不则空趣难持。” “必出世者,方能入世,不则世缘易坠;必入世者,方能出世,不则空趣难持。”木森听了此言,不由的在口中喃喃的念着,一双眼睛也渐渐的显得迷蒙起来。 温快和刘长风见木森显然是陷入到了沉思当中,便没去打扰,两人放低了声音和刚刚进来的琳风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过了一会,坐在一旁沉思的木森忽然展颜一笑,说道:“这句话的含义我还是不大明白,不过我倒也想起了从前在书上见过的一句话,说的是要有出世的精神,入世的态度。虽然我现在心里还没能完全转过这个弯来,但是我想我多少是有点明白了,刚才刘大哥说,等温哥回来后,我再决定参加不参加这次比赛。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大家,这次比赛可能是我转变对棋道和人生看法的一个起点,成功也罢,失败也罢,无论如何,这一步总是要走出去的!” 刘长风和温快听了木森的这番话,不由的都是喜上眉梢,刘长风说道:“好,好,三儿今天的这句话最是让我高兴,但愿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啊!” 木森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混合了一些愧疚和感激的神情,说道:“刘大哥躺在病床上,还要为我这些事情操心,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刘长风和温快也说了句安慰和鼓励的话,几人正说着,忽然从门口冲进来两个人,当头的一人扑到刘长风的病床前,颤声的说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温快和木森定睛一看,打头的一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刘长风兄弟相称的有仁,而后面满头大汗一脸焦急的人也非旁人,正是大家苦等着的李理。 李理比起有仁来到底是沉稳了许多,走到床前,握住刘长风的手,说道:“刘大哥现在好一点了吗?这一路上可把有仁给急坏了,背地里偷着哭了好几回。” 刘长风仍然是斜靠在床上,脸上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长风大限将至,不过总算是盼到你们了,能见一见你们,我就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有仁相比起在座的几个男人,却是最为心软的一个,听了刘长风的这句话,忍不住眼眶又红了起来,说道:“不会的,大哥,你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刘长风见病房的气氛因为有仁和李理的到来,重又笼罩上了一层悲伤,心中不忍大家再为自己流泪,便说道:“好了有仁,你这一哭,我倒感觉我已经不行了,别再哭了,好好的陪我说会话,说不定我还可以撑上几天的,别的不说,至少还可以看上几盘小温的精彩对局,倘若能坚持到夺冠的那天,那就是上天对我刘长风最大的恩赐了。” 有仁听了这句话,便抹了抹眼泪,说道:“好,大哥,我听你的,咱们就多说说高兴的事情。” 李理在一旁抹着脸上的汗,一边说道:“都说这武汉是个火炉子,果不其然啊,这才初夏的季节,就比我们那里九月份的天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路上又急又热,还要不停的劝着有仁,可真把我给累坏了。” 刘长风说道:“辛苦你了,大理,你这么忙,还要赶来看我,真是难为你了。” 李理笑了笑,说道:“刘大哥说哪里的话,就象上次咱们分手的时候你说的那句话,这朋友相交贵在知心,我和刘大哥相处也不过就那几天,但是却从心底里敬重刘大哥的为人。我是个生意人,见惯了名利场上的尔虞我诈,每天都要戴着各色各样的面具去应付别人,我虽然也讨厌这,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只有和刘大哥和温哥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从心底里有一份快乐感觉。承蒙大家不弃,交了我这个满身铜臭味的朋友,这已然是我李理的荣幸,如果这次我不来,那我还算是人吗?” 刘长风连忙说道:“言重了,言重了。” 木森在一旁说道:“大哥别理他这一套,这家伙对大哥的情谊倒是不假,只是油嘴滑舌惯了,嘴上就象是抹了蜜,剽情的话会说的很,既然大家都是朋友,用得着说这些吗?” 李理闻言,苦笑着说:“我好歹也是个堂堂的企业老总,怎么到了三儿你的嘴里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木森只是笑着,却不去理他,旁边的众人也都忍不住笑了笑。 李理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知道木森是借他在缓解气氛而已,他久历商场,这些小小的伎俩又如何能瞒的过他?眼见得自己和木森三言两语将病房这层悲伤的气氛稍稍的去了些,便又转身问温快:“温哥,今天的比赛怎么样了?是由你出战的吗?” 温快点了点头,说道:“是,今天是由我出赛,好歹算是赢了下来。” 李理深吸了口气,脸上仿佛有一丝担忧的神情,沉吟了片刻,李理又说道:“温哥,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温快说道:“没关系,有话就直说吧。” 李理说道:“温哥,不是我不相信你的实力,只是你以副帅的身份出战,这万一输了的话,谁能接替你呢?你要知道,这后面可还有五盘棋啊!” 温快笑道:“你想想,在咱们国内,有把握说必胜我温快的业余棋手有几个?” 李理摇了摇头头,肯定的说:“我不用想,在国内的业余棋手当中,只要温哥认了第二,就再没人敢认第一了。” 温快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再早一段时间你说这话,我不谦虚的也就认了,只是你今天说这话,特别是在这个地方,就未免有点言过其实了。” 李理的脸上有了疑惑的神情,说道:“我言过其实了吗?难道---难道还有什么人比温哥你还---” 说到这里,李理脸上的肌肉一跳,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声说道:“温哥的意思是说—是说----” 说到这里,李理又是一顿,他用力的摇了摇头,显然是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说道:“不可能,这决不可能。” 温快轻轻的笑着说道:“怎么不可能?正主儿都答应下来了,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吗?” 李理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看着木森,嘴里却问着温快:“你说的是真的吗?温哥,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木森替温快回答道:“是的,我决定参加这次的比赛了,不过这要看温哥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大理你不是经常说,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总是不断的在变化着的吗?你这句话说的很对,我也会改变的,而且还会试着不断的去改变自己。” 李理在嗓子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类似于咆哮的吼声,脸上布满了欣喜若狂的表情,看的出,如果不是顾忌到这是在病房里,不是顾忌到垂垂将去的刘长风,他将会毫不犹豫扑到木森的面前,紧紧的拥抱他。 李理抓住温快的手,急急的问道:“告诉我,温哥,你是用什么方法让三儿这个小子改变了主意?你要知道,我劝他可已经劝了十年了啊!可这小子是死活都不肯听我的,奶奶的,劝到最后,连我自己都烦了,总觉得自己象个老娘们似的。”兴奋之处,李理忍不住说了句粗口。 第三十七章 诀别 木森看着眼前的白发苍苍的稻本三郎,心中涌起一丝感慨,他没有想到日方的主帅竟然会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其实按年龄来说,稻本三郎还不能完全说是一个老人,只是他那头雪白的银发和满脸交错的皱纹,以及从他那双眼睛透出的沧桑,给人一种与他年龄并不相符的老迈的感觉。 这是最后一盘棋了,一盘决定着本次比赛冠军最后归属的一盘棋! 木森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知道这一战自己决不能有任何的失误,他知道自从答应了刘长风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没有了退路,这一战,必须拿下! 木森知道这一盘棋已经不仅仅关系着他一个人的胜负与荣誉,这上面还承载着更多人殷殷的万千祈望。他更深深的知道,在黄鹤楼窗外那悠悠的白云深处,还有一双未曾闭上的眼睛正深深的看着他,哦,不,那双眼睛并没有凝视着哪一个人,它分明是在钟情着这满枰的黑白二色的棋子。 是的,这里曾经有过一个人呕出的鲜血,这里还一个未曾离去灵魂! “这一战结束后,大哥你就可以安心的走了。”木森在心里默默的念着。 “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很适合进行这样的一盘棋。”稻本用中文轻轻的说着,现在距离开赛的时间还有十分钟,稻本和木森早早的就坐在了棋盘边。 “是的,但愿今天会有一盘完美的对局”木森回答到,他对稻本会说中国话并没有显得太过吃惊。 “会的,一定会的,这里有着一个未曾离去的棋的精灵,他会注视着我们的。”稻本轻抚着椅子的扶手,悠悠的说道。 木森闻言默然无语,他知道稻本和刘长风是数十年的老对手了,彼此间都相互敬重着,他的这一番话,正是借着开盘前这短暂的一点时间,缅怀着几天前逝去的刘长风。 木森微微的闭了眼,任由着这开赛前仅剩下的静谧的时光牵引着他的思绪漫漫的飘荡---- 刘长风走的时候很安静,并没有一般病患者临终前的那种痛苦,他是在沉睡中离去的。 刘长风走的时候正是在温快取得两连胜的那天夜里。大家因为温快的胜利都显得有些兴奋,原本是准备出去庆贺一番的,可是又都念着正在病榻上的刘长风,谁都不肯离去。李理便偷偷的带了两瓶酒到病房里,大家一起围坐在刘长风的病床前,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 融融的气氛让人很快就忘记了这是在病房里,也忘记了刘长风已是垂垂将去的人,那一晚的气氛一如几个月前在温快家大家最初的相识的时光。刘长风那天晚上显得很高兴,也很兴奋,在他不懈的坚持下,他足足喝了有半两的白酒。 那一晚的酒很浓很烈,很快的,几个人都有了熏熏欲醉的感觉。 木森骂李理说:“你这家伙买的什么酒?我喝了还没半斤怎么就感觉到不行了我?” 李理斜着眼睛说:“扯淡吧你,一百多一瓶呢!你要是不行的话,拿到哥哥我这里来,哥哥表演一个吹喇叭给你看看。” 温快也失去了往日的斯文,涨红着脸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听说过没?这哪里是什么酒的问题?不是,不是,这不是酒烈,这只是你们的心醉了,心醉了啊!。” 温快说完,又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高举了手中的酒瓶,大声的道:“热肠喝冷酒,点滴在心头,人未醉,心已醉,哈哈,哈哈,好一个点滴在心头啊!当浮一白!当浮一白啊!来来来,都来浮一白。” 李理笑嘻嘻的说:“说的好,浮一白,浮一白,怎能不浮一白呢?” 有仁的酒量本来就小,几两酒下肚,早已经是醉的死去活来,他趴在刘长风的床前,睁着血红的眼睛,不断的和刘长风叨咕着,他说明天就要带刘长风去日本,带他去看富士山的雪景,带他去看北海道的潮汐---- 琳风守在刘长风的床前,任由着这一帮男人们喝着闹着,只是不断的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她知道这可能是包括刘长风在内的最后一次聚会,她不能,也不想去阻止他们,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默默的感受着。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家都散了吧,我也有些累,真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就让琳风陪陪我吧。”刘长风终于是如是说道,那一刻,他那半开半合的眼睛里透出了无比的安宁与从容。 几个人都默默的起了身,静静的在刘长风的床前站了一会,他们心里都清楚的知道,这一次的转身怕就是这最后的诀别了。 温快率先走了出去,他走路的样子很奇怪,高高的仰着头,仿佛是怕眼中饱含的泪水会在那一刻流出来么? 木森和李理相互看了一眼,又深深的望了一眼刘长风,也终于是退了出去,他们没有说任何的话,只因为他们知道,在那一刻,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的,他们的心意早已经在彼此默默流转的眼光中无遗的说尽了。 有仁终于是哭出声来,只是紧紧的抓着刘长风的手,嘴里用日语呜呜的说着什么。 刘长风吃力的挥了挥说道:“走吧,走吧,我只不过是想睡一睡而已,走吧,走吧。” 那一晚,几个人都是静静的站在病房的门外,谁也没走。木森劝温快先回去休息一下,说第二天还有比赛呢,温快却依然固执的留了下来,只是抓住木森的手,对木森说:“今晚一过,我怕是顶不住了,兄弟你要做好准备啊!” 木森无言,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凌晨时分,琳风终于是走出了病房,她走到温快的身前,静静的偎到了丈夫的怀里,轻轻的说:“大哥走了,走的很安静,就象是睡着了。” 温快紧紧的拥住自己的妻子,嘴里漫无目的的说道:“是吗?很安静吗?那就好,那就好。” 有仁终于没再哭出来,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仿佛学会了安静和坚强。 谁都没有再说话,几个人就那样静静的站着。木森和李理猛烈的抽着烟,嘴里吐出来的烟雾在走廊里漫漫的飘散着,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阵风,竟袅袅的将它吹散,然而也是这样的一阵风,却带不走那一层淡淡的哀伤。 温快的第三局终于是败了,仅仅是一百零一手就中盘投子认负了。与其对局的韩国的副帅在局后说,不到五十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赢了,今天的对手实在是太奇怪了,自己那么强烈的打入,他仿佛就象是没看见似的,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更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就在韩国副帅败与日本棋手的第二天,木森终于是披挂上阵了。 那一天,武汉的黄鹤楼因为木森的出现而轰动了,没有人见过他,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棋迷们在纷纷的探询之后终于是没能找到答案,于是他们开始骚动了,他们围住中方代表团的工作人员,质问为什么会让这样的一个谁都不知道的人参加这样重大的比赛? 没有人回答他们,因为这些工作人员对木森的来历也不甚了了。他们只知道这个人姓木,叫木森,好象是哪一个地方的棋校老师。 知道这一切只有江衡等几个代表团的高层领导,然而他们谁也没有出去说明这一切,他们只是默默的祈祷着----祈祷着奇迹的来临,他们谁也不能肯定木森真的会象温快所说的那样神勇。他们只能祈祷,剩下的就是等待,他们知道这一战的失利意味着什么。 木森出战的那一天,武汉仍然是下着小雨,棋迷在开始的一阵骚动后,渐渐的都平静了下来,他们已经不再去抱什么希望了。刘长风走了,温快败了,他们还能指望谁呢? “黄鹤楼上到底坐的是谁?”这个问题很快就没有人再问了,“爱谁谁吧!反正都是一个输字”有人这样说到。 那一天到了开赛的时候,雨渐渐的下大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棋迷却越来越多。然而这么多的棋迷却没有谁去关注楼上的棋局,他们自发的聚集到这里来,只是为了给自己心目中的战神送行来的。武汉昨天的晚报上已然是刊登了刘长风去世的消息。 甚至有人在避雨的地方然起了香烛和冥纸。飘散起的烟雾混着蒙蒙的水气沉沉的压抑了每一个人的胸腔。 那一战,木森中盘胜了,一百四十八手点杀了对手的一条大龙。 木森走下黄鹤楼的时候,没有谁在意他,尽管消息已经传了下来,可是谁也不认识他,有人抓住木森的手问:“哥们,赢了么?是真的赢了么?那姓木的棋手什么时候下来?英雄啊!怎么也得见一面不是。” 木森淡淡的笑了笑说:“在后面吧。” 第二战依然是木森胜了,只不过这一次是以三目胜出的,韩国的主帅在失利后,久久的不肯离去。在温快败出此次比赛后,已经没有多少人会怀疑这次的冠军将是属于他们大韩民国的,然而这个人的出现却提前一轮断送了他们的梦想,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没有人见过他?韩国人心里穿越着无数对木森的疑问。 “他到底是谁?”黄鹤楼前的棋迷们终于再度的沸腾了! 木森依然是静静的穿过了这样的沸腾,仍然是没有人去注意他,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 没有人再去怀疑木森了,有的只是对他更加热切的期盼。 “能轻松的战胜韩国最强的主帅,这个人的棋力简直令人恐惧。”如果说木森头一天的表现只是让人眼前一亮的话,他第二盘的表现已然是折服了无数棋迷的心,在他们费心的探询着木森的过去的同时,毫不吝啬的发出了这样溢美的赞叹。 “最后的一刻终于是到来了”木森深深的吸了口气,轻轻的将这最后一盘的第一颗子放在了星位上,这一盘,是由木森执黑先行。 其时的温快和李理正站在楼下的一个僻静的地方。 “你不去研究室观战吗?”李理问温快。 温快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最后的结果我已经知道了。” “哦,那这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呢?”李理继续问道。 温快笑而不答。 “你对三儿就那么有信心吗?”李理问。 “是,我对他有信心,绝对的信心,你呢?难道你不是吗?温快反问李理。 “我当然有,我对他从来都是有信心的,过去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而且在未来的日子里,我都会对他抱有这样的信心,永远都不会改变!“李理坚定回答道。 “那是为什么呢?“温快问道。 李理沉吟了片刻说道:“两个原因,第一,他是我的兄弟,我无法不去相信他。第二,有一个人刚刚离开了我们,尽管我们对他离去是那样的悲伤和无奈,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因为他的离去,又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对我来说,这个站起来的人就是曙光,就是希望,希望是什么?希望就是就是美好!希望就是未来!对这样的希望你又怎么可能没有信心呢?” PS:由于即将出版的原因,从本周起VIP暂停更新,原有的VIP正常每周二、五更新解封,在此对关注本书的书友们说声抱歉了,谢谢你们一直的支持。 第三十八章 决战 现在木森的心里充满了对自己的信心,这样的信心来自于楼下数百名的棋迷,来自于所有关心着他的朋友,更来自于刘长风临走时的那双满是安宁与从容的眼眸。这一战,他没有任何输的理由。 稻本落子了,也是星位。 木森没有犹豫,他布下了中国流的开局,刘长风执黑时最为喜爱的布局。 稻本在应下二连星后,小飞挂角。木森没有应,同样是以小飞的手法挂在了稻本的角上。 今天两人的棋下的都很快,在允许记者拍照的这短短的十分钟里,两人都以最常见的定式完成了大致的布局。没有飞刀似的新手,也没有眼见的一触即发的战斗,局面看上去似乎十分的平实,不起一丝的波澜。对布局功夫稍差的木森来说,这是他十分乐意见到的一幕。 很多年来,日本棋手都比较注重对围棋本质的研究,喜欢战斗者少,讲究的是布局和棋形上的完美,追求的是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他们追求的是“围棋”的道。 稻本似乎正是这典型的日本本格派棋风的忠实追随者,一招一势中规中矩,在注重棋形的同时,也以其隐含着的磅礴的内力对木森施加着压力。 序盘刚过,木森便感觉到了这种压力,稻本在棋盘上循序渐进步步为营的下法让他有一种被窒息的感觉。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年近六十的稻本能作为日方的主帅坚守着这最后的一道关隘。 “不行,不能再与对手斗内力了,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基本功不扎实的弱点将会暴露无遗,我必须想办法打破他的棋路,扰乱他的思维。”木森暗自想到。 然而此时棋局已是堪堪进入了中盘,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眼见的大场了,木森仍然保有先行的权利,如何选点打入是他此时面临着的最大的课题。 此时的稻本很是悠闲的样子,他将手中的折扇徐徐的打开,又慢慢的合上,如此周而复始的重复着,眼睛也不断的离开棋盘转向窗外的风景。他在等待着----等待着木森的进攻。 等待正是稻本在赛前就已经制定下的策略,他深深的知道,以自己的体力和精力已经无法在计算和缠斗上与年轻棋手一较长短了,而他所拥有的是经验,是年轻棋手无法用刻苦和努力就可以获得的经验,这样的经验是他用千百盘的战斗换取来的,是他在将近六十年的悠悠岁月中不断汲取沉淀而来的。 现在的稻本正是用他的经验织成了一张巨大且又无形的网等待着木森的打入。 “夫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年轻人的弱点就是爱逞血气之勇,而且他在前两盘棋中并没有遇上太大的抵抗,现在的气势也是他最盛的时候,我如果迎头而上,没有太大的胜算。好在我已是六十岁的人了,我学会了在棋盘上的忍让,让一让又何妨?如果我的忍让能破得了他的气势的话,我离这盘棋的胜利也就不远了。”稻本在比赛前对日本代表团的团长如是的说。 “稻本先生深谋远虑,这正是对付年轻棋手的最好的方法” 稻本摇摇头,说道:“也不尽然,这只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如果我的对手的头脑足够清醒的话,我的这一策略也就发挥不了什么功效了,毕竟我所等待的是对手的犯下的错误,一旦这样的错误不存在的话,那么也就只有力战了。” 稻本说完又轻轻的吁了口气,眼睛细细的眯了起来,望着远方,悠悠的道:“只是让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在棋盘上不去犯这样或者那样的错误,又是谈何的容易呢?” 木森终于落子了,他的选点是白棋右边的阵营,二路的透点。 稻本微微的笑了,木森的这一手棋似乎正是他等待着的。以他的猜测,木森应该会点入角部,这一手二路上的透点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 “绝对是不可饶恕的一招”稻本在心里肯定了这一手正是他赛前所期望的对手的错误。 “入界宜缓啊,小伙子,你的这一手怕是打入的太深了吧?”稻本在心里喟叹了一声,用手拿起棋子毫不犹豫的罩住了黑棋的出路。他已经清楚的算出,即使放这颗黑子逃生,自己在中腹一带必然会筑起一道厚厚的外势。而他所擅长的正是利用厚实作战,及至于最后的收官。 接下来的一手棋,又是出乎了稻本的意料,木森没有直接的去逃出刚刚打入的那颗黑子,而是转向点入了白棋的角部。 稻本皱了皱眉毛,仿佛是对木森这毫无关联的两手棋起了老大的疑虑。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又重新的审视起棋盘上的局面。 “啊,果然是一步妙手,差点就上了当。”稻本轻轻的啊了一声,他已经看出来木森这两手棋的最终目的,他不由的在心里对木森的巧妙构思暗暗的赞叹了一声,也对自己的麻痹起了警戒之心。 木森的这两手棋的次序刚好是颠倒了过来,这与稻本所预测的正截然相反,如果黑棋先打入的是角部,稻本会毫不犹豫的让出实地,转而经营中腹和棋盘的边路。而现在木森是先透点再打入,如果稻本现在再让出实地的话,中腹固然是厚上加厚,但是刚才的应手却是有了方向上的错误,木森再活出角部的同时,先前二路透点的一子竟然意外的可以渡回来。 如果花上一手棋切断这颗子的归路的话,这就意味着木森是先手在对方的阵营里活出一块,这是稻本绝对不可以接受的。如果稻本的白棋强行脱先,那么实地上的损失实在是太过巨大,黑棋一进一出,在盘面上至少会领先三十目棋左右。也就是说稻本必须借助着厚势在中腹围出二十目以上的实地,才可以和黑棋一较长短。 刻意的去围一块地,谁都没有必然的把握,稻本也不例外。 时间无情的飘逝着,稻本终于是陷入了他这盘棋的第一次长考。 木森终于是可以稍稍的喘口气了,刚才这一手的透点,他也是冒着一定程度上的危险下的一步棋,如果稻本的应手方向正确的话,这一手棋的作用将大大的削弱,自己还有丢失先手的可能。所幸的是稻本过于随手,不仅应手的方向错了,而且和木森原先所预料的落子点也有着差距,这样的话,这盘棋胜负的天平已经明显的向木森倾斜了。 木森端起棋盘边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又再次的将精力集中到棋盘上来,他告戒自己不能犯对手刚犯下的错误,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如果是初盘时犯上一个错误,毕竟到了中后盘时还有弥补的机会,而现在已然是进入了中盘,如果在这个时候犯上一个错误,那将是致命的,也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所谓的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中盘阶段的战斗正是一盘棋局当中的棋眼。 木森在下棋的时候有一个习惯,在对手长考的同时,他会转换自己的思维角度去审视棋局,他现在更多的是关注着白棋下一步的走向。他正默默的思考着,如果现在是换了自己执白棋的话,他将如何扭转棋盘上不利的局势。 “是了,白棋现在可以脱先,可以在黑棋薄弱的地方制造一些机会,即使破不了黑棋的空,也可以大大的加强白棋在中腹的厚味,然后再来处理黑棋刚才打入的一子,这样的话,在中腹围出二十目以上的实地并非是一个空想。而且在白棋脱先的时候,黑棋也不敢轻易的不应,毕竟白棋的阵营非常的扎实,如果只是仅仅依靠打入的两颗黑子,是很难威胁到白棋的根本的。而且一旦让白棋先手安定的话,黑棋的阵营必然被冲的七零八落,两相权衡,只是相互破空而已,黑棋未必就是优势的局面。”木森对棋局的下一步走向有了一个比较清楚的预判。 木森知道稻本在经过长考之后,肯定也会得出和自己一样的结论,那么自己下一步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更好的利用这两颗打入的黑子,他不想让棋局就这样平静的进行下去,这与他打入白棋阵营时的初衷截然相反。 “无论如何,现在还是自己优势的局面,只要自己不手软,在白棋脱先强攻的时候,注意到保持双方实地上已有的差距,无论是先手还是后手,等进入到官子的时候,这盘棋就算是拿下来了。毕竟那两颗打入的黑子是稻本心头的一颗定时炸弹,也是整盘棋局里的棋筋之所在,这是自己可以做文章的地方,也是稻本无法忽略的地方!”木森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这样的说着。 不出木森的所料,稻本在经过长考之后,果然是拿起棋子重重的拍在了黑棋的阵营当中,他似乎已是全然忘记了木森刚刚的打入。 稻本打入的选点依然是中规中矩,四路上的落子,已经清楚的告诉木森,他稻本在侵消黑棋阵营的同时,为的就是做大中腹的模样。 尽管白棋的局面稍微的落后,稻本仍然没有慌乱,在赛前制定的策略未能奏效之后,他依然是坚定的选择了和对手比拼内力的方法。他知道,自己的一步随手已经是打破了局面的均势,但是现在就去肯定胜负的归属,还为时尚早。 “廉颇虽老,尚能饭之!”稻本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打着气,如果能获得这次比赛的冠军,对他和他的队友们以及所有的日本棋迷来说,都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毕竟这个冠军已经被中国保持的太久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决不会轻言放弃的。 黄鹤楼下,温快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周围认识他的棋迷有很多,但是谁也没有上来打扰他,他和刘长风的关系早已是传遍了围棋圈,没有人愿意在此时来触及他的伤心之处,更何况温快的身边还放着一个用黄布包裹着的骨灰盒。人们在关注着棋局进行的同时,只是远远的打量着他,眼光中充满了同情与安慰。 李理在温快面前快步来回转着,手里的香烟一根一根的换着,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 温快微微的皱了皱眉,说道:“你不能安静的坐一会吗?大理” 李理没有理会他,兀自来回的踱着。 “刚才的信心哪里去了?要不是认识你的话,看见你这个样子,我真是有点不敢相信你会是国华的老总,简直没有一点大将风度嘛!”温快笑着说道。 李理终于是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唉,关心则乱啊,不怕温哥你笑话,我现在的心情比追求思思那会儿还要紧张,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国华的这次上市不成功,也要三儿拿下这盘棋。” 温快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走到李理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默默的递了一只给李理。 李理又说道:“倒不是我有多超脱,我是个商人,这次国华的上市对我确实很重要,但是这次不成,毕竟还有下次。可是这次比赛就不同了,它不仅关系到刘大哥的心愿是否能完成,也不说有多少的棋迷在翘首企盼着,它更关系着三儿的将来,如果不胜的话,以三儿的性格,可能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走出失利的阴影的,我对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李理狠狠的吸了口烟,接着说道:“一旦失利,三儿会觉得对不起刘大哥,会觉得对不起众多的棋迷,他甚至会觉得对不起你和琳风。他是个性情中人,但是又太过偏执,他认准了的理,谁也改变不过来,唉,由不得我不担心啊!” 第三十九章 黄鹤 温快拍了拍李理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只要三儿的心态放正,拿下这盘棋不成问题,毕竟他的实力摆在那儿,而且对手对他又缺乏必要的了解,相信我,输赢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三儿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李理也笑了,说道:“温哥,我是不是有点失态了?” 温快摇摇头说:“三儿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李理说道:“温哥别这样说啊,咱们不也是朋友吗?虽然相识的时间是短了点,可是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除了三儿,我还有几个发小,在我好的时候,谁都会锦上添花,可是一旦走了背运,一个个******溜的比兔子还快,谁还拿正眼瞧你啊?也就是三儿,不管我李理是个老总还是一个乞丐,始终都把我当成兄弟看。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让我为他办过一件事。有时候,我自己感觉到自己混的还算是有个人模狗样的,也曾想在物质上帮三儿一把,可是每一次都闹的不欢而散。后来我明白了,这朋友之间啊,讲的就是情义二字,要是在这里面掺乎点别的什么的,再讲彼此是朋友那就纯粹是******扯淡了!所以说啊,这朋友之间只要有真情意,不在乎时间的长短的,你说是不是啊?温哥。” 温快笑了笑说道:“话都被你说尽,我还能说什么啊?” 李理哈哈一笑,说道:“好,不说这些了,和温哥扯了这几句,我心里也轻松多了,咱们只管等着吧。” 黄鹤楼上的棋局已经快进行到大官子的阶段了,棋盘上的局势依然是稻本落后。随着木森一招稳似一招的走法,稻本的心里也越来越急噪。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很奇怪,原本准备以不变应万变来对付木森的稻本,随着局势的不利,他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有着异与常人的冷静,而也因为木森这样的冷静,稻本自己却逐渐的陷入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躁之中。稻本很清楚,自己这样的急燥只能是导致局面加快的崩溃,然而这时候自己的心念随着棋局的进程,仿佛已经是失去了控制,任是怎么的努力,也平静不下来。 木森落子时沉稳有力,总是缓缓伸出手,将子轻轻的放在棋盘上,然后随着他指间的用力,棋子总是会在棋盘上发出“乒”的一声脆然之声,加上木森脸上的那一脸的恬淡,都有意无意的向稻本昭示着棋局正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稻本微微的闭了眼,不让自己再去看使自己急燥的这一幕,他在心里强迫着自己要冷静下来。然而一闭上眼,木森那机械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又在稻本的脑海里不停的出现。 稻本急速的摇着手中的折扇,牙齿咬的紧紧的。他决定不再去想棋局,时间对他来说还有的是,他现在所需要做的是驱散自己心魔。 木森忽然有了种想抽烟的冲动,每次在自己长考的时候或者是局面占优的时候,他都会有这样的习惯。只是这样正规的比赛他是第一次参加,他并不知道这样的场合里允许不允许抽烟。长长的吸了口气,木森强自压下了蠢蠢而动的烟瘾。 “接下来的一手,稻本应该会跳出了吧?”木森在心里暗自的猜度着。 木森对稻本这样的思考方式感觉到很奇怪,只是闭着眼睛,微微的倚靠着,仿佛这现实当中的棋盘没有他脑海中的棋盘来的更加的直观。 “很奇怪的老头,到底在想些什么呢?”由于稻本长时间的思考,木森的注意力也开始分散,他对稻本的这一举动产生了兴趣,却全然不知这是稻本为了使自己冷静下来的无奈之举。 长考后的稻本出人意料的选择了一个打将,然后不等木森应手便兀自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原来,此时的稻本觉得坐在那儿,并不能完全的消除心头的烦杂与急噪,索性便离开这让他气闷的棋局,彻底的放松一下自己。 稻本这一站在窗边不要紧,楼下有眼尖的棋迷早已远远的瞧见,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众人都是抬头望去,顿时便起了一阵喧哗。 站在远处的李理和温快也被这阵喧哗惊动,李理顺着众人的目光向楼上看去,依稀瞧出正是稻本的身影。 李理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随即便转头对温快说:“温哥,三儿的情形怕是不太妙吧?我看稻本这老头还有心思看风景,显然是认为自己的局势还不错,否则哪来的这么大的雅兴啊?” 温快也是皱了皱眉毛,说道:“是啊,按照常理来说,只有优势的一方才会有这样的举动,不过---不过---” 李理急急的问道:“不过什么?” 温快说道:“我和稻本也有过几次交手,这个的脾气不大好,性格比较烈,对胜负看的也比较重,而且在对局时常常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对他的一言一行,咱们也不能以常人的标准来看待。再说琳风现在还在研究室里,如果三儿的局势已是必输的话,以我对琳风的了解,她会提前来告诉咱们的,而不会等宣布结果时才来告诉咱们。我看现在的楼里还很安静,也没有记者跑进跑出,咱们再耐心的等待一会吧,我估计三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 李理点了点头说:“温哥到底是久经沙场的人,你这一说,我就放心多了。” 温快说道:“我也就是这么一猜,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大盘上的形式吧,也省的在这里自己吓自己。” 李理摇了摇头,坚决的说:“不去,要是去了话,我怕自己会更受不了。” 温快笑着问道:“那是为什么?” 李理叹了口气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以前看体育节目转播的时候经常是紧张的不行,领先的时候怕被别人追上,落后的时候又怕追不上别人,颠来倒去,光剩下紧张了,后来就索性不去看它,只等着最后的结果,输也罢,赢也罢,就那么几秒钟,好歹落个痛快啊!” 温快闻言笑了笑,说:“好,那咱们就不去了,其实我和你也差不多,尤其是看奥运会的时候,紧张的连心脏病都要犯了。” 两人说说笑笑,重又坐了下来,话题一转,两人又说起了各自喜欢的体育项目。 稻本的这一打将让木森也吃了一惊,原来稻本急燥之下竟走出了罕见的恶手。如果木森不应稻本的这手棋,而是在中腹直接的跳了出去,那么稻本苦心经营并赖以为战的模样将彻底的被破,木森所失去的只是角部的十几目棋而已。更为重要的是,木森仍然保持着先手,也就是说,木森可以利用早先打入的两颗棋子,从容的在白棋的阵营里活出一块棋来。 木森抬起头看了一眼仍在窗边看着风景的稻本,心中不由的轻轻叹了口气,这盘棋与他想象中的决战有着太大的出入。他开始以为这会是一盘激烈的棋战,至少会比他前两盘更艰难一点,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稻本中盘时就出现了这样不可原谅的恶手,在木森的眼里这盘棋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了。 木森又看了一眼稻本,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怜悯和同情,无论如何,以稻本这样的年纪还来参加这样的比赛,这本身就已经值得他去尊敬了。他忽然想起和稻本在赛前的对话,木森苦笑了一下,心中暗想:“这样的一盘棋又怎能谈的上精彩呢?只怕这会儿稻本还没能醒悟过来吧?” 木森的猜测一点没错,此时的稻本正大口的呼吸着楼外清新的空气,在他的思维里已然出现了盲点,他甚至已经忘记自己刚才的那手打将。在他的心绪渐渐的平复下来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依然是打将前的局势。 在很多的时候,人们都有这样的思维惯性,认为一些事物是不可更改和不可忽视的,依照这样的惯性,思维里往往会出现盲点,也因为这样的盲点,他们会对面临的危险视而不见。具体到围棋里来说----无论是高水平的还是低水平的对局----这就是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的随手的原因。 此时的稻本正是犯下了这样的错误,他正施施然的从窗边踱了过来,全然不知棋盘上的变化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稻本坐了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又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经过在窗边短暂的流连,他觉得现在的局面还有一搏的地方,他不相信对手会永远那样的冷静。他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只要对手有一丝的疏忽,他就可以一招制胜。他甚至想到了刚才在窗外看到的风景,他觉得这几天忙着准备比赛,没能好好的浏览一下这个历史名城是个不小的遗憾,他决定拿下这盘比赛后要弥补上这个遗憾。 木森看到稻本终于是坐了下来,不由的闭上了眼睛,他实在是不忍心去看稻本醒悟后的表情。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木森似乎已经听到了稻本那颗狂乱暴躁的心脏在“砰砰”的跳着。一段凝固的寂静之后,稻本的呼吸急速的加快,凌乱且浑浊的气息几在木森的鼻端前飘荡着。 木森睁开了眼,他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他觉得自己的表现还算可以,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他又想起了窗外白云深处他一直以为存在着的那双眼眸。 稻本面如死灰的端坐在那里,木森的那一手跳便仿佛是一柄利剑深深的插入了他的心脏,他没有想到这盘棋会以这样的形式来结束,一分钟以前,他还自信满满要和自己的对手放手一搏。而现在一切全都结束了。 稻本在嘴里用日文喃喃的念着什么,忽然一伸手将满盘的棋子拂到了地上。 木森有些吃惊的看着稻本,这一幕是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的。在一旁担任记录的两位小裁判也大大的张着嘴,好半天才有一位想起去叫裁判长,匆匆的奔了出去。 稻本终于是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朝仍在吃惊的木森微微的鞠了一躬,说道:“请原谅,我有些失态了,有机会的话,希望能与阁下再切磋一盘。” 稻本说完,又冲剩下的一位小裁判微微的点了点头,以示歉意,便兀自转身离去。 木森定定的看着稻本转身离去的身影,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一切也真的结束了。 胜利真的到来的这一刻,木森反而觉得有说不出的空虚,稻本刚才的举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也因为这样的费解,他忽然对自己刚刚迈出的这一步有了些恐惧的心理,他原本以为逐渐清晰的出世的理念又在不知不觉中模糊了起来。 木森惶惶忽忽的坐在那里没动,心头一片茫然。 漫漫的,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在木森的周围已经挤满了人群,闪光灯不停的闪烁着,不断的有人拼命的在木森的耳朵边问着什么。 木森如一尊佛一般的木木的坐在那里,任凭人们吵着,闹着,问着,他对周围的一切仿佛失去了认知的感觉。 忽然,他站了起来。 他用力的拨开人群,小心翼翼的将稻本刚才拂在地上的棋子一一的捡了起来,用手擦去被众人踩上的污印,又轻轻的将它们分别放置到棋钵之中。 所有的人都被木森的举动震惊了,纷纷的向后退去,让出自己脚下所踩住的棋子。 温快也走了上来,看见这样的一幕,心中便仿佛是被什么咬了一下,他转身对旁边的裁判长说几句什么,裁判长微微的点了点头之后,他走到木森的跟前蹲了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帮木森收拾着散乱的棋子。 所有的人都仿佛明白了什么,一个个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只剩下木森和温快两个人留在楼上。 木森放下手中的棋钵,走到了窗前,默默的抬头望着远处的悠悠白云。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温快站在木森的身边,手抚窗栏,悠悠的念着。 木森忽然轻轻的笑了笑,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没有辜负刘大哥的期望,我还记他曾经说过,说让咱们在比赛结束后,带着他去看一看在龟山上的古琴台,温哥你还记得吗?” 温快点了点头说:“是的,我想龟山上的那一曲高山流水也只有大哥这般灵性的人才能听的见,善鼓的伯牙也总算是多了位知音。” 木森轻声的说:“我想也是这样的。” 木森说完,眼光转处,正落在了温快手中抱着的骨灰盒。 其时,一只黑白相间的蝴蝶正在这盛载着灵魂的盒子上翩然舞动。 第一部惊梦完 第四十章 采访 李理嘴里含着根香烟,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上的棋局。 这盘棋是李理执黑,在他强硬的招式下,对方的一条延绵了大半个棋盘的的大龙已然是岌岌可危。 李理刺了一手,破掉了对手仅存的一只后手眼,然后大大的吐了个烟圈,得意的自语道:“小子,还不认吗?” 对手十分的顽强,见大龙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便东靠西碰了几下,又毅然的打入了李理在棋盘下方的阵营当中。 李理瞪大了眼睛,嘴里骂道:“妈的,这样下也行啊?让你小子一手你也活不了啊?” 这盘棋两人下的是五分钟的快棋,双方各有三次二十秒的读秒时间。李理在杀了对方的大龙之后,盘面上至少领先了对手四十目以上。按照常规,对手现在应该主动的认输了,然而李理现在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象当中的这一幕,很显然,他是碰上了网络围棋中所独有的赖皮棋手了。 李理摇了摇头,选择了放弃一手,他给了对手一个体面认输的机会。 对手并没有理会李理的好意,兀自顽强的在李理的黑空中跳了一手。这一手李理却不能不应了,否则接下来认输的便是他了。 无奈之下,李理只好应了一手。几招下来,对手打入的几颗子已经走成了一块饼状,此时李理便是停手不走,对方也做不出一只眼来了。 此时的对手却全然没有丝毫认输的意思,在棋盘上换了个地方,又如法炮制起来。 李理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马上认输,遂了对方的心愿,二是在对话框里狂骂对手一通,把古往今来天上地下所有最恶毒最难听的话一齐狠狠的砸向对手,一直骂到对手不堪忍受仓皇逃跑为止。可是这两条路都不是李理想要走的,认输不是李理的风格---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骂人他又不屑为之。 “妈的,今天算是和你小子泡上了。”李理决定陪对手玩下去,“填子游戏谁不会啊?你填我的空,我就填你空,等所有的地方都填满了,看你小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李理又悠悠然的点了一根香烟,陪着对手耐心的在棋盘上填着子。国华已经在两个星期前成功的上市了,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势头相当的不错。所以现在的李理有着大把的时间,他也不在乎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来陪一个无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李总,有个记者想见您。”李理的秘书推门进来如是的说道。 李理紧盯着屏幕,生怕一不小心走个勺子,头也不抬的说:“不见,好不容易有点时间轻松一下,就说我不在好了。” “是这样的,李总,这个记者是‘棋道’杂志社的”秘书小心翼翼的说道。 “棋道?”李理微微皱了皱眉,“没听说过啊?咱们国内好象没这么一个杂志社吧?” “这是韩国的一家报道围棋的专业杂志,在韩国的影响非常大,他们这次来主要目的是想采访一下咱们收购韩国天成围棋网站的事情,李总您看是不是见一下?” “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你叫他等一下,我把这盘棋下完再说”李理和自己的对手铆上了劲。 “可是---”秘书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李理问道。 秘书回答道:“来的是个女记者,叫人等着不太好吧?” 李理抬起头来,嘿嘿的笑道:“我说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瞧人家是个女的,你就当起说客来了,长的挺漂亮的是吧?” 李理的秘书是个刚刚应聘来的大学生,到国华还没有两个月。李理原先的秘书是个中年的妇女,最近身体不太好,李理便让她回家休息去了。他见刚来的这个小伙子挺机灵,嘴上也有些功夫,便暂且让他顶了上来。 “不是不是,我只是顺嘴一说,那—那我就先让她等一会吧。”秘书涨红脸一边解释着一边向门外走去。 “等等,你让她进来吧,好歹是一老外,还是个女士,咱不能让人家说咱中国人没礼貌吧?”李理一边看着棋盘,一边心有不甘的说道。 李理知道眼前的这盘棋算是下不成了,可又不愿意就此认输,便向对手提出和棋的要求。可是对方根本就没理他,一个劲的在棋盘上填的是不亦乐乎。 “******,你个龟孙子,给脸不要脸是吧?”李理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全然不顾自己办公室的房门正洞开着。 “妈的,等老子的网站推出后,老子要亲自当网管,象你这样不要脸的东西,老子是见一个删一个。”李理嘴里不依不饶的骂着,也不管对手是否能听见,无奈的又走了几手之后,终于是愤愤不平的认输了。 “李总,这就是韩国‘棋道’杂志社的记者。”秘书领着一位漂亮的姑娘走了进来,向李理介绍着。 “李先生您好,我是韩国‘棋道’杂志社的记者李音姬,感谢您能接受我的采访。”李音姬一边说着一边主动的伸出手来。 李理也伸出手,笑道:“欢迎欢迎,李小姐远道而来,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请尽管的说出来。对了,我姓李,你也姓李,用咱们中国的话来说,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李理和李音姬的眼神刚一接触,不由的在心里扑通了一下。 “都说韩国出美女,果不其然啊,难怪这小子那么上赶着要我见人家。”李理看了一眼正在泡茶的秘书,满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秘书看到李理转过来的眼光,明白那里面的含义,不由的脸上红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话也没说,赶紧走了出去。 李理回过头来,又重新仔细的打量了一遍眼前的这个女记者。 李音姬个子高佻,身上穿着的是一套裙装,细细密密的裹在身上,尽显出玲珑的曲线,乌黑的长发瀑布般流淌在双肩上,白皙的脸上架着一副无边的眼镜,左右顾盼间,从镜片后直射出的竟是与她那秀美的面容毫不相忖的灼人的热情与狂野。 李理在心里暗自赞叹了一声,不由得将秦思思与她比较了起来,比来比去,竟有了种不分伯仲的感觉。 李音姬对李理直射的眼光毫不在意,也只管将自己一双火辣辣的眼睛迎了上去。刚一见面,她便对自己面前的这个爽朗俊挺的男人产生了几分好感。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刚才我在门口就听见李先生在大声的嚷嚷,好象是有人惹您生气了,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不是因为我的到来吧?”李音姬笑着问道。 李理哈哈一笑,说道:“哪里哪里,我刚才正和人在网上下棋,却没有想到碰上了一个无赖,我赢了他好几十目棋,可他就是不肯认输,你来的时候我正和他耗着呢。” 李音姬问道:“那您可以向网管投诉的啊!” 李理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想啊,可我不是正式会员,没有这个权限啊!” 李音姬用手捂住自己的的嘴,吃惊的问道:“不会吧?您这样一个堂堂的老总上网下棋,居然还是一个普通会员?居我了解,中国的围棋网站一年的收费一般只有一百元左右,您干吗不交呢?而且据我对您的了解,您工作之外主要的休闲活动就是上网下棋,而您居然还不是正式会员,这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啊!” 李理笑着问道:“你对我还很了解的嘛,还知道我一些什么啊?” 李音姬说道:“您是我的采访对象,在没采访您之前,了解您工作和生活上的一些细节,是从事我们这一职业的基本要求。” 李理笑着又说:“是这样啊,那从事你们这一行岂不是很辛苦?” 李音姬说:“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无所谓辛苦不辛苦的,啊,对了,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理笑了笑说道:“好,你既然愿意听,那我就说说。我之所以不愿意交费成为正式的会员,是因为我觉得我的付出和所得到的服务不成正比,我是一个商人,投入和产出的比例过于悬殊的事情我从来不做,哪怕只是很小的的一个数目。还有一个原因,我觉得现在的正式会员所拥有的权限只是建立在那些非正式会员的痛苦之上的。在没有收费之前,大家都拥有一样的权限,收费之后,交费的正式会员其实并没有增加什么权限,他们唯一得到的就是因为自己的交费限制了其他人的权限,也就是说,在无意之中,他们剥夺了别人的欢乐,这很不公平,也很残忍。你想象一下,如果你给了一个孩子一颗糖果,告诉他这颗糖果是如何如何的甜而且还是免费的,孩子肯定会很高兴,但是你在这个孩子吃到一半的时候,又从他嘴里抢了回去,并对他说,好吃吗?好吃的话就拿钱来买,不然的话,就看着别人吃吧。其实,现在很多网站的运营商做的正是这样的事情,他们没有考虑到如何的将自己手中的糖果做的更香更甜,让人心甘情愿的去掏腰包,而只是用这种剥夺别人权限的方法来强行收费,愚蠢之极。” 李音姬轻轻的啊了一声,又问道:“据我所知,您和中国棋院联合打造的对弈网站马上就要正式的推出了,那是不是您自己的网站也不会收费呢?” 李理将手一挥,坚定的说到:“不会。” 李音姬问道:“是暂时的不会呢?还是永久性的不会?” 李理沉吟了片刻后回答道:“我想应该是永久性的吧。” 李音姬不依不饶,又继续问道:“这样的话,您的投入将是没有回报的,这和您刚才说的话岂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李理在心里暗自赞叹了一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李理解释道:“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是这样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不收费并不代表着我没有利益,当然,这样的利益也不是马上就可以看的见的,它更多的是以潜在的形式出现的。说白了吧,它就象是我们国华的窗口,是我们推出的一个长期的稳定的广告的窗口,你见过让人看广告还要收钱的吗?没有吧?所以,我的网站只要有人来下棋,我就永远不会收费。” 李音姬听了李理的解释后,莞尔一笑,说道:“李先生的解释很精彩,您也知道,我今天来采访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您收购韩国天成网站的事情,既然您刚才已经谈到了收费的问题,那我还想接着问一个这样的问题,您不介意吧?” 李理笑了笑说:“别客气,李小姐尽管问,只要不涉及到商业机密,我会毫无保留的告诉您。” 李音姬说道:“谢谢。” 李理微微的点点头,示意李音姬提问。 李音姬问道:“李先生的国华公司在两个月前就已成功的上市了,而且在上市之后就紧接着收购了韩国的天成网站,本来我是想请您谈谈您收购天成时最初的想法。但是我们刚才说到了收费的问题,所以我想先请您说说,天成被您收购后,还会不会继续收费,您知道,天成自建站之后就一直是收费的,我也是它的会员之一,当然,这也是无数韩国棋迷们比较关心的问题,您可以回答我吗?” 李理哈哈一笑,说道:“那我的回答可能要让李小姐失望了,李小姐也知道,咱们两国的消费水平不一样,在异国维护这样的一个网站的投入比起在中国内陆要高出很多,如果说停止收费,那是不现实的。当然,为了保持大家的积极性,资费也会适当的下调一点的。还有,李小姐刚才说您自己也是天成的会员,如果您愿意的话,那么我会很荣幸的告诉您,李音姬小姐将会是天成网站的第一个终身免费的正式会员!” 李理说完后,又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妈的,这个不收那个不收,老子喝西北风去啊?赚的就是你们这些老外的钱,否则的话,也显不出我老李的本事来!” 第四十一章 波澜 李理摇晃着手中的高角酒杯,眼睛透过红色的液体看着李音姬那张因为酒精而略带红晕的脸庞。 今天的采访持续了整整一天,他不仅回答了李音姬没完没了的问题,还带她参观了整个国华的工作楼。李理对这个漂亮的韩国女记者之所以这样的照顾有加,不仅仅是因为她的靓丽可人,他还发现这个女记者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李理滔滔不绝的口才和他脑海里那些希奇古怪的对未来的构想,都很好的在一个漂亮女人面前展现无遗,他很得意的在这个女记者的眼里看到了让他有一丝心动的奇怪的火花,这些,都是他在秦思思那里所没有的感觉。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李理在看到了秘书送上来的关于‘棋道’杂志社的介绍之后,他立即决定了这次招待活动的规格,那就是由他亲自陪同参观加共进晚餐。李理深深的知道,要想成功的在韩国站住脚,韩国的‘棋道’杂志社是他不可多得的一个可以利用的,或者说是可以合作的伙伴。 李理说道:“有一个问题让我很奇怪,怎么我所碰到的外国人都会说一口既标准又流利的中国话,不是说汉语是所以语系里最难学的吗?” 李音姬笑了笑说:“李先生以前遇上的是什么样的外国人我不知道,就我而言,我不仅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而且你们国内东北三省一带的方言我全都精通哦。” 李理笑着问:“你不会对我说你本来就是中国人,后来又加入了韩国的国籍吧?” 李音姬扬了扬眉,笑道:“哈,李先生真会开玩笑,不过,您也算说对了一半。” 李理问道:“我说对了一半,那是什么意思?” 李音姬解释着说:“我父亲是韩国汉城人,而我母亲是中国吉林人,我是一个混血儿,所以我刚才说李先生说对了一半,就是这个意思。” 李理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的中文会说的这么好,感情李小姐也算是我的半个同胞啊!” 李理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来,咱们就为这半个同胞干一杯吧!” 李音姬举起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说道:“谢谢,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得到李先生的合作。” 李理说道:“什么事情,您尽管提。” 李音姬说道:“这次对您的专访只是我们整个采访计划里的一个开端,我们希望李先生在天成网站重新启动之前,能再次的接受我们的采访,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两到三次,因为我们的原意是想做一个这方面的系列报道的,李先生可以答应我吗?” 李理沉吟了片刻,说道:“行,我尽力的配合你们,只不过时间上可不能由你们说了算,因为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空,你来之前最好提前预约一下。” 李音姬点了点头说:“这没问题。” 李理又有些不解问道:“今天的采访不是谈了很多的问题吗?你们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呢?” 李音姬格格一笑,说道:“今天咱们谈的多是些您收购天成网站的事情,您个人的事情我们还没涉及到呢?” 李理吃了一惊,问道:“这些也要采访的吗?我又不是什么电影明星,有这个必要吗?” 李音姬点了点头说:“当然有必要,李先生赞助了那么多你们国内的和国际上的大型比赛,韩国的棋迷早就有所耳闻。而且我们还了解到,李先生如此的热心于围棋事业并不完全是出与商业上的考虑,而是有很多个人爱好的因素在里面,我刚见到李先生的时候,您正在网上下围棋,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刚才我们说的话题,您已经成功的收购了韩国的天成网站,我相信,无数天成网站的会员和非会员们都会对你产生兴趣的。李先生可别忘了,棋迷里也有追星族的哦!” 李理微微的摇了摇头,自嘲的道:“李小姐可别这么说,我李理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清楚,您要是在你们的杂志上呼啦啦的这么一宣传,我倒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李音姬笑道:“李先生太过谦虚了,那这件事情咱们就说定了哦。” 李理说道:“当然,咱们是互相合作嘛,今后在韩国国内的舆论宣传方面我还要得到贵社的帮助呢!” 李音姬忽然妩媚的笑了一下,说道:“对了,下次采访时,李先生可要做好准备哦!” 李理看着李音姬的笑容,不禁呆了一呆,问道:“还要什么准备?我不是早说过了嘛,只要是不涉及到商业机密,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音姬说道:“那就好,不过我还是要先提醒您一下,我所说的个人方面的问题不仅仅是说您的爱好兴趣,这里面还包括李先生的爱情婚姻和家庭方面的问题。总之是一句话,杂志社方面的意思是想全方位的报道李先生。” 李理闻言哈哈大笑,说道:“这些也要报道吗?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回答您,两个字,未婚。如果贵社的版面有空余的话,不妨给我做个征婚广告啊,就算是你们给我的采访费吧!” 李音姬眼睛一亮,顾不得理会李理的玩笑话,急急的问道:“李先生还没有结婚吗?” 李理点了点头说:“是啊,从学校一出来就四处的折腾,也没顾的上。” 李音姬低了头,喝了一口酒,仿佛在想着些什么,过了好半天又问道:“那---那李先生有女朋友了吗?” 这话刚一出口,李音姬的心里就没由的一阵慌乱,她不知道李理会怎样的回答她,那一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很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天啊!我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啊!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呢?”李音姬在心里惊奇的问着自己,旋既又安慰着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大约是喝了酒的原因吧。” 与此同时,正在家上网浏览新闻的歌磐接到了秦思思打来的电话。 “歌磐吗?大理去了那里?我今天打了一天的电话都没有找到他的人,是出国去了吗?” 歌磐回答道:“没有啊。” “那是怎么回事啊?我刚打他的手机也关了,平时不是这样的啊?”秦思思的口气里明显的透露出对李理的担心。 歌磐笑着问道:“怎么了?你们昨天不是还通了电话的嘛?这才一天的工夫没说话,就又念着了?” 秦思思在电话那头呸了一声,嗔道:“我才懒的理他呢,每天都是你哥死乞白咧的打电话过来,烦都给他烦死了。” 歌磐笑着说:“那好啊,你今天终于可以不用再烦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可就挂电话了哦。” 秦思思在电话里急了,说道:“啊呀,你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坏了啊?要是当面的话,看我不咯吱你。” 歌磐一听秦思思要咯吱她,不禁全身都起了一阵酥麻的感觉,忍着笑说:“好了,好了,我不挂电话还不行吗?你这个未来的嫂子我可得罪不起呢!” 秦思思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不和你开玩笑了,我今天找大理是有正事的,你快告诉我,他到底是去了哪里?” 歌磐听出秦思思的口气里有一丝的忧虑,便收起了顽心,说道:“大哥今天接待了一个韩国来的记者,好象是忙了一整天。可能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好陪人出去参观了吧?” “那他的手机为什么也没人接呢?”秦思思问道。 “怕是忘了带吧,白天忙,我哥这人记性又特差,你又不是不知道。”歌磐回答道。 “那晚上呢?怎么会关机呢?大理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啊!”秦思思又问。 歌磐闻言心中一跳,她忽然想到了此时的李理正陪着那个漂亮的韩国女记者在共进晚餐呢,不禁伸了伸舌头,说道:“可能是找我三哥去喝酒了吧,他和三哥喝酒的时候从来是不带手机的。” 秦思思失望的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今天是找不到他了,算了,我明天再找他吧。” 歌磐有点不放心,问道:“思思姐,你好象有什么心事啊?能说给我听听吗?” 秦思思犹豫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今年的女子联赛马上就要举行了,我们省也想组队参加,可是到现在赞助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你要知道,如果拉不到棋院规定的赞助款项的话,我们就失去了今年参赛的资格。现在女子围棋正是一个低谷,没有多少人肯在这上面投资,而且这也是不小的的一笔数额,省棋协也拿不出来,他们还要保证男棋手们参加男子联赛,所以咱们女棋手只能自力更生了。” 歌磐忿忿的道:“凭什么呀?咱们女人就低人一等吗?” 秦思思笑着说:“没方法啊,谁叫他们比咱们厉害呢?所以我就想到大理,看他是不是能帮助解决赞助的问题。” 歌磐笑着说道:“别人来说,我还不敢肯定,但是思思姐亲自出马,谅我大哥也不敢不答应的。” 秦思思笑骂道:“死丫头,你又拿我开心。” 歌磐忽然想到了什么,沉吟了片刻说道:“思思姐,以我对我哥的了解,这件事情他一定会替你解决的,只是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秦思思奇怪的问道:“心理准备?我要做什么样的心理准备?” 歌磐叹了口气,说道:“思思姐,你应该知道你在我大哥的心目中是怎样的地位,他一直盼望着能和你朝夕相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借此机会要求你来我们这里,我们国华公司赞助了你们的比赛,按惯例主场应该设在我们的城市,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我就是不知道,思思姐你愿不愿意来我们这?” 秦思思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半天才幽幽的回答道:“大理的心思我明白,不怕歌磐你笑话,我其实也很想和大理在一起,只是我的父母年纪都已经大了,把他们留在家里,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歌磐说道:“那好办啊,让伯父伯母都一起搬过来住不就行了吗?” 秦思思呸了一声道:“你个小丫头,平时聪明的要命,怎么这个时候却说起了疯话啊?先别说我的父母愿不愿意,就说我和大理现在的关系,凭什么我就搬过去住了啊?” 歌磐吐了吐舌头,笑道:“是我心急了,却没能想到这一层,你们现在还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我想要叫你一声嫂子,看来还要耐心点哦。” 秦思思叹了口气说:“好了,不和你这个小丫头说了,再说下去,气都被你气死,我明天打电话给大理吧,我先挂了。” 歌磐急忙说道:“等等,还是我来说吧,我太了解我哥了,他明天肯定会提出要求的,如果你不答应他的话,他会觉得你不在乎他,肯定会在心里难过好一阵子,而如果你答应了他,又会让你为难。所以,我想还是我来说好一点,省的你们俩彼此的闹心。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不管你答不答应,我哥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秦思思笑着说:“你这个小丫头的心是水晶做的吗?处处都想的那么周到,唉,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小机灵鬼做亲妹妹的话,那可就好了。” 歌磐格格的笑了,说:“别急啊,等我叫你一声嫂子的时候,可就真的成了你的妹子,到时候,想不认我都不成呢!” 第四十二章 指导 李理眉毛一扬,问歌磐:“这是真的吗?思思真是这么说的吗?” 歌磐点点头说:“是真的,听她的口气,好象事情还很急。” 李理兴奋的搓了搓手,笑着说:“好,这可太好了,我得抓紧把这事情给办了。” 歌磐微微一笑,说道:“哥,你能说说看,你是准备怎么办这件事的吗?” 李理闻言一楞,说道:“还能怎么办?他们不就是缺钱吗?我主动的送上门去,还怕他们不理我吗?” 歌磐摇摇头说:“我说的不是这个,大哥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李理皱了皱眉毛,问道:“想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歌磐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赞助他们的参加联赛,按照惯列,他们应该以国华的名义来参赛,而且主场也应该设在咱们这里,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不愿意将主场设在我们这里,换句话来说,就是思思不愿意来我们这,你会怎么办?” 李理呵呵笑道:“那怎么可能呢?别说这是惯列了,就是思思她也不可能不过来的,你哥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歌磐看着李理那张自信满满的脸庞,不由的在心里犹豫了片刻,她在考虑着应不应该把话题挑明了说。 沉默了一下,歌磐终于说道:“大哥,我想思思姐肯定是愿意来咱们这儿的,但是你有没有考虑到她还有父母在-----” 李理忽然打断了歌磐的话语,放低了声音,沉沉的问道:“别说了,昨天晚上思思是不是对你说了些什么?” 歌磐也不愿再拐弯抹角的来说,见李理猜出了几分,便点了点头说:“是,思思姐怕你为难,所以先让我转告你这些。” 李理苦笑了一下,说道:“唉,看来你哥是自信的过了头啊,歌磐,你来说说,我在思思的心里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呢?我怎么觉得我和她之间总有那么一段距离,这到底是两个城市相隔太远了造成的呢?还是你哥我根本就配不上人家?” 歌磐笑了笑,说道:“哥,你别胡思乱想了,思思姐只不过是担心她的父母年纪已大,不放心两位老人家罢了。其实她对你上心着呢,昨天一天没和你说上话,晚上就拉着我在电话里问了你半个多小时,就差没跑过来看你了,你还要人家对你怎样啊?” 李理摇摇头说:“好了歌磐,你别安慰我了,我比你了解思思,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更改,性格上比我还倔一点,在感情上也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你哥我既然看准了她,就不会拿什么事情来勉强她,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一切顺其自然吧!” 歌磐问道:“那赞助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李理将头转向了窗外,看着楼下的风景,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件事情你去办吧,如果我出面的话,有些事情思思不好开口,他们如果还有什么要求,你就一起答应了。”沉吟了片刻李理又说道:“就按照咱们赞助男子联赛的标准办吧。” 歌磐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那我就先去了。” 李理转过头来看着歌磐走了出去,脸上顿时黯沉了下来,顺手拿起桌上的香烟,点了一根,狠狠的抽了起来。烟雾袅袅的升起散去,复又团团的纠缠在一起,笼罩了李理那张略带失望和烦躁的脸。 烟雾中,秦思思曼妙的身影和她那银玲般的笑声不断的浮现在李理的脑海中。 终于,沉思了良久的李理长叹了一口气后,拨通了木森的电话。 其时的木森正在棋校里指导几个即将参加定段赛的孩子们。 木森正和其中的一个孩子平下,另外几个孩子担任着这盘棋的裁判。为了让很少能参加正式比赛的孩子们体会到比赛时的氛围,这几天来,木森都是有意识的将对局安排的尽量正规一点,除了必不可少棋具和记时钟之外,裁判和记录员也一个都不缺。 今天的棋局已经是木森的第三盘棋了,前两盘棋局里,孩子们的表现让木森不是很满意,他决定在这盘棋结束后,好好的给他们复一下盘。 这一段时间的棋局都是安排在木森的宿舍里,这是木森为了躲避来采访他的记者们所采取的一个无奈之举。 自从黄鹤楼一战之后,木森的名字在短短的数日之内便传遍了国内外的棋坛。先有刘长风的临局呕血,后有木森的神秘出现,在加上围绕着黄鹤楼的种种传说,大大小小的围棋媒体将此次比赛渲染成了近年来最为悲壮和最具观赏性的一次比赛。而且比赛结束后的后续报道的力度,也远远的超过了任何一次正式的世界大赛。 大地围棋学校也因此热闹了起来,胡子兰也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期都显得更加的忙碌和高兴。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咱们大地围棋学校的春天即将来临了!”他甚至还破例的为木森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会,并且当众奖励了木森一笔不菲的奖金,也尽管木森在第二天就把这笔奖金给孩子们更换了一批新的棋具。 木森的烦恼也随之而来,除了每天要应付同事们的恭维之词和在这恭维之后的不屑与嫉妒之外,随时涌进棋校的记者们更是让他头痛不已。这些采访不仅大量的侵占了他正常的教学时间,而且也对生性恬淡的木森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每来一次记者,他都要多一次的接受周围那些各色各样的眼光的冲击与洗礼。 与此相反,木森的头痛却正是胡子兰的欢乐之源,他最近的工作重点就是专门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甚至是韩国和日本的围棋记者,来的越多他就越兴奋,精明的胡子兰深深的知道,任何形式上的招生广告,都没有这些围棋界的强势媒体上的一篇文字报道来的更加有效和生动。 胡子兰十分了解木森的脾气,在木森草草的敷衍了最初的几次采访之后,他主动的承担了接待记者的工作。每当有记者见不到木森抬脚欲走的时候,胡子兰会适时的很巧妙的将大地围棋学校推到他们面前,在一通酒足饭饱和迎来送往之后,大地围棋学校的名头在媒体上很是风光了一回。 有了胡子兰的挡驾,木森也落的了个轻松,在这段时间里,他和几位同事在学校里的几百个孩子里遴选出了参加今年定段赛的学员名单,并且给他们进行了强化的训练。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普天下的老师,大抵都是这般的心情。 第三盘棋终于结束了,与木森对阵的孩子竟然是因为超时被判负的 木森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还是太紧张了,今天咱们下的是超快棋,为的就是让你们在正式比赛时能合理的运用时间。尽管比赛时采取的不是快棋的方式,但也不是大家平时练习时对时间的那种概念。能参加这次定段赛的棋手水平都不会低,和你们的水平比较起来,我看是伯仲之间,这就是说,无论你们碰上了哪一个对手,除了别人出勺子,胜负总是要在官子的时候分出端倪。而到那个时候,双方肯定都进入了读秒,谁能在这个时候更加的冷静一点,对时间的把握上更加的准确一点,那么他离最后的胜利也就不远了。” 木森站起身来,拿起几瓶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分给孩子们,又接着说道:“看你们今天的这几盘棋,我真的是有点不放心,除了最后一盘是超时了,前两盘都是在读秒的时候因为紧张出了勺子,否则局面不会有那么大的差距。这就说明你们在对时间的把握上还有一定的欠缺,无论读秒的时间是三十秒还是一分钟,怎样合理的运用它,这里面其实有很大的学问。它不仅仅包括如何充分的合理的运用这一段时间,而且还要考虑在这一段时间里怎样从时间上给对手以压力,让他背上时间的包袱,从而让他跟着你的步点去行棋。” 木森正说着,却见孩子们都抬头看向了门口,转过头去,正见胡子兰手里拿着手机,对他点着头。 木森皱了皱眉毛,他就是因为怕人来打扰他教学,才将自己的手机关了,并且把宿舍的坐机的线头也拔了去。看胡子兰的架势,打电话来找他的人来头一定不小,虽然自己并不在乎是谁,但是抵着胡子兰的面子,终究不好不接这个电话。 木森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胡子兰稍等片刻。 木森转过头来,对几个孩子们说:“大家都知道,比赛的日期说话就要到了,在短时间里,大家的棋力想要有个比较高的提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我能教给大家的东西平时都已经说过了。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调整自己的心态和知道对局时所应该注意的事项,这里面就包括刚才咱们说的对时间的把握上,你们回去后在这方面多想想,明天咱们还是进行超快棋的训练。好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结束了,你们把桌子上的矿泉水都带走吧。” 结束了训练的孩子们各自抓起一瓶矿泉水,嘴里说了声:“老师再见,校长再见”便一窝蜂的冲出了木森的宿舍。胡子兰手里紧紧的抓着手机,连退了几步,才险险的避过了这些卤莽的孩子们。 胡子兰看着远去的孩子们,不禁连连摇头,苦笑着说:“小木啊,这些孩子们可被你给惯坏了啊!有你在这,我这个校长也没什么威严了啊。” 木森笑着说:“孩子们的压力也很大啊,小小的年纪就要经过定段赛那样残酷的比赛,这里面最小的才十三岁,如果不能定段的话,疏导缓解他们的心理压力将是我们下一步重点的工作啊!” 胡子兰点了点头,又说:“玉不琢,不成器,迟早都要走这一步的。” 木森用手指了指胡子兰手里的电话,说道:“是谁找我啊?还让领导您亲自跑一趟,好大的面子啊,不会又是什么记者吧?” 胡子兰没有理会木森的玩笑,放低了声音说:“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老同学,我的财神爷啦。” 木森楞了一下,说道:“是大理吗?这时候找我干吗?这家伙真会添乱。” 胡子兰将手里的手机递给了木森,又凑到木森的耳朵边轻轻的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嘿嘿的笑着走了。 木森满脸苦笑的看着胡子兰的身影,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老兄啊,你们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啊?到现在才接我的电话,我就是想见********也没这么难吧?我知道三儿你现在成名人了,可也不用跟哥哥我摆这么大的谱吧?”李理在电话里大发了一通牢骚。 木森对李理的牢骚和意见向来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从口袋里摸出根香烟,点着后深深的吸了一口,和孩子们的这几盘对局可把他憋坏了。 “我说你有没有在听啊?怎么不说话啊?”李理终于是发完了牢骚。 木森笑着说:“你给我机会说话了吗?噼里啪啦的象放炮一样,肯定是谁又惹你了吧?” 李理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三儿你了解我,不过也不是什么人惹了我,只是心里有点闷,想找人喝喝酒,你看晚上是你来我这,还是我去你那儿?” 木森有些犹豫,说道:“这几天恐怕不行,晚上我还要给另外几个孩子上课,马上就是定段赛了,时间很紧啊。” 李理放出些无赖的口吻,说道:“我管你这些,少你一个地球又不是不转了,你们学校其他的老师呢?你要是再拿翘的话,我找胡子兰说去。” 木森叹了口气,他知道李理此时必然是有了什么心事,如果这次拒绝了他,自己心里终究也是放心不下,便说道:“好了好了,胡子兰巴不得你去找他呢,这样吧,晚上你稍微晚点来,菜我准备好,想喝好酒的话,自己带两瓶。” 第四十三章 残酒 李理来到木森的宿舍的时候,木森正给几个孩子复盘,他见李理手里拎着两瓶酒站在门口,便示意李理先进来坐一会。 木森回过头对几个学生说道:“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们回宿舍也早点休息。” 木森打发了学生,笑着对李理说道:“你还真带着酒来了啊?我早准备好了。” 李理哼了一声,说道:“木先生说的话我敢不听吗?” 木森伸手接过酒,又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熟菜拿了出来,说道:“你可别一肚子的怨言啊,我为了等你,可到现在还没吃呢!” 李理坐了下来,用手抓起几颗花生米扔进嘴里,边吃边说:“废话少说,先把酒打开,我也不是吃着来的啊!肚子早饿扁了。” 木森打开酒给自己和李理满满的倒上一杯,也不说话,端起酒杯朝李理举了举,便一饮而进,放下酒杯,却没有再满上,只是用手拿起桌上的熟菜,兀自吃了起来。 李理也不示弱,干脆连杯子都没端,扯下一条鸡腿向嘴里送去。 两人一阵踞案大嚼,谁也不肯让着谁,数十分钟过去,桌子上的菜早已经是吃的七七八八了。 吃着吃着,李理忽然笑了起来,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说道:“要是让歌磐看见他的三哥是如此的一个吃象,不知道她的心里会是怎么想的啊?” 木森也笑了笑,说道:“大哥别说二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是让你公司的员工看见你这样,你的威风怕也是扫尽了,我一个穷教棋的,只求混个温饱,有这样的吃象也不奇怪,只是你一个大老总每天山珍海味的,怎么跑到我这里来,每次都弄的象个饿死鬼似的?” 李理叹了口气说道:“老总又怎么了?你以为我这个老总是那么好当的啊?前一段时间公司上市的时候,我每天是食不知味,寐不安寝啊!这段时间总算是消停了一会,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吃什么都没胃口,也就是到你这儿来,一看到你和我抢着吃,我就想起咱们以前的事情来,肚子里咕噜路的就饿的不行了。” 木森笑骂了一句,又说:“那这样吧,你以后干脆就来我这儿搭伙,每个月呢,我也不要多,给个三千五千的伙食费就行了。” 李理呵呵笑道:“只要你每天能让我吃的这么香,别说三千五千了,就是每月给你一万也行啊!” 两人正说笑着,却有人在外边敲响了宿舍的门。 木森站起来将门打开,却见胡子兰拎着一大包东西正站在门口。 木森楞了一下,问道:“胡校长怎么来了?还没回家吗?” 胡子兰也不答话,径直走了进来,朝着李理大声的说道:“啊呀,李总啊,下午就听小木说您要来,准备是想请您吃晚饭的,可又怕打扰了你们老同学聚会,这不,晚上从学校门口经过,忍不住进来看看,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李总海涵啊!” 李理站起身来,笑着说:“胡校长说哪里的话,来来来,相请不如偶遇,胡校长先请坐下来,咱们喝上几杯。” 胡子兰笑着说:“不了不了,我就站一会儿,呆会我还得去看看学生们。” 木森端过一张凳子,说道:“校长就别客气了,来来,先坐下再说。” 胡子兰眼光一转,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惊讶的说道:“啊呀,我说木老师啊,你怎么就拿这样的东西招待李总呢?太失礼了,太失礼。” 木森笑着问道:“这还差吗?我看总比咱们食堂的菜要好点吧?” 胡子兰翻了木森一眼,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哪一点比别的学校也不差啊?你说这些不是让李总笑话咱们吗?“ 李理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他心里很清楚,胡子兰此时来这里,必是有些目的的。从胡子兰进门的那一刻,李理便收起了和木森在一起时顽荡的神色,脸上淡淡的带了几分笑,眼里也闪闪的放出些仿佛可以洞察别人内心的光亮来。 胡子兰将手里拎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说道:“还好,我就知道小木一个人生活惯了,不知道怎么招待客人,特意从家里给你们带来一些吃的。” 胡子兰一边说着一边把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拿,木森放眼瞧去,除了两瓶五粮液之外,剩下的全是些吃的,再仔细一瞧,这些吃的可也不简单,都是些市面上难得见到的一些腌熏野味。 木森奇怪的问道:“胡校长,你不是说你刚路过吗?怎么又带怎么多吃的啊?” 胡子兰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暗的骂了木森几句,嘴上却说道:“好了好了,别问长问短了,先把你桌子上的这些垃圾撤掉,让个地方出来。” 木森看着胡子兰那张微微红起的脸,心里恍然明白了胡子兰这是有备而来的,木森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老狐狸,一个是小狐狸,个个心里都象明镜似的,只是面子上的事谁也不去说它,自己却象块木头似的,一句话就将胡子兰的来意点破,弄出一些尴尬的气氛来。 李理打了哈哈道:“胡校长您真是太客气了,我和三儿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彼此间哪在乎这个,我来这里只是想和他谈谈心,絮絮旧,说几句朋友之间的话。到了三儿这里,别说有酒有菜了,就是只管我一杯清茶,我也不敢说什么的啊。” 李理这几句话,明里是说自己和木森的关系,暗里却是向胡子兰下的逐客令,那话里的意思便是说,今天来这里只是会朋友来的,并不希望外人来打扰。 胡子兰虽然是个校长,可也算是在商业圈了摸滚了几年,李理话里的意思却又如何听不出来?他本来是有心坐下来陪自己的这个财神爷好好的喝上几杯的,顺便再提提进一步合作的事情,李理这几句话一出口,他立刻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胡子兰笑道:“李总不仅是年轻有为,更难得的是重情重意重朋友,令人佩服啊,好了,我不多说了,我去看看学生们,就不打扰二位了。” 胡子兰说完又转过头来对木森说:“小木啊,你可要帮我好好招待李总啊,我听说李总的酒量不错,你可得陪他喝好,明天迟一点上课没什么,我先替你顶着。” 李理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见胡子兰对自己如此的上心,心中也不好意思,便说道:“胡校长明天要是有空的话,不妨到我公司坐坐,顺便咱们也谈谈下一步合作的事情。” 胡子兰今天晚上来这里的目的正是在此,原本以为空手而回,却没有想到临走时自己的财神爷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不由的大喜过望,连声道:“好好,明天我一定去贵公司拜访李总,一定去,一定去。” 木森目送着胡子兰哼着小调离去的身影,不由的叹道:“唉,这蓝胡子为了棋校真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也难为了他的一片苦心。” 李理笑着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过以我看来,这个胡子兰可真算的上是一只老狐狸了。” 木森转过头来说道:“他是老狐狸的话,你就是一条比他还狡猾的小狐狸。” 李理大笑道:“你要说我是别的,我跟你急,若是说我是只狐狸,我倒挺爱听的。来来,咱们接着喝,可别辜负了你们领导的一片心意啊!” 两人坐了下来,打开胡子兰送来的五粮液重又喝了起来,两人肚子早已吃的半饱,桌子上的菜也没人去动它,只管相互灌起酒来,不多时,一瓶五粮液已然是瓶干酒尽。 李理伸手又开了一瓶酒,嘴里说道:“三儿,我看你最近可有些不对劲啊。” 木森问道:“我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每天教教学生,下下棋,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快活着呢。” 李理哼了一声,说道:“无牵无挂?你怕是做不到吧?” 木森点了根香烟,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理伸手从木森的嘴里抢已经点燃的香烟,狠很的吸了一口说:“我想说什么?你难道不明白?我问你,你对歌磐到底是怎么想的?” 木森默默的又点了根烟,说道:“大理,咱们不说这个好吗?” 李理怒道:“扯什么淡,歌磐是我亲妹子,我能不说吗?你说说,当初你一见歌磐就尽拿眼神勾着她,现在小丫头明摆着是喜欢上你了,可你倒好,一连几个月都躲着她,即使是见上一面,你******都是冷冷淡淡的。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在心里想些什么?不然的话,我跟你没完没了。” 木森闻言,心中涌起无限的思绪,他这一段时间来努力的想要去忘记歌磐,他拼命的工作拼命的下棋,他不给自己大脑一丝一毫空闲的时间。每天晚上他也总是睡的很晚,不是上网下棋就是去操场上跑步,总是要将自己弄的筋疲力尽才肯上chuang,他怕的就是自己会在梦里见到歌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以为自己已经筑起了一道心理上的屏障,然而,他却不曾想到,李理的了了数语,便象一只锋快的利剑,直直的插向他的心脏,他原本以为足够坚强的堡垒,只一瞬间便轰然坍塌了。 木森苦苦的笑着,嘴里狠命的抽着烟,当他心中那层原以为坚硬的外壳被李理无情的剥去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软弱,他的心里又隐隐的痛了起来,歌磐那双似水般的眸子重又不可遏制的在他的脑海里飘荡。 木森抓起桌子上的酒,仰头大大的灌了一口,他试图用酒精来压制这如潮水般涌来的思念,可是他马上就发现,这该死的酒精不仅与事无补,且相反的让他陷入到一种更加浓烈的对歌磐的思念当中。 酒入了思绪,思绪便悠远绵长。 思绪漫漫的蔓延,多半会勾起了藏在心底默默着的思念。 这般的思念竟也嗜着酒,渐渐的,既浓且烈。 李理忽然嘿嘿的笑了,说道:“从小到大,我都一直猜不透你的心思,你也从不肯说了出来。你不象我,我有了快乐,总是第一个跑来告诉你,有了悲伤也总是让你替我扛一半。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让我袒露心底秘密的人,在你这儿,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骂谁就******骂谁,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木森回答道:“因为你把我当成了朋友当成了兄弟。” 李理说道:“对,你说的很对,可是你却不同,你总是喜欢报喜不报忧,我从来没有见到你不高兴的时候叫上我一起痛痛快快的喝上一次酒,我开始以为你和我的追求不同,你不在乎那些名利,也就没什么痛苦,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你不仅有这样的痛苦,而且还把这样的的痛苦深深的埋藏在心里。不过你放心,如果这是在以前,我一定会逼着你说出你的痛苦,可是今天我不会,只因为我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痛苦,即便是你说了出来,我也无法替你分担,更无法替你解决,没由得还让你更加的痛苦。” 李理吸了口气,定定的看着木森又说道:“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今天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也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否’就行了。” 木森喝了一口酒,说道:“你不用问了,我现在就可以肯定的回答你,我的答案是‘是’。但是我也希望你明白,我的答案并不代表我对你做出了什么承诺,因为----” 李理打断了木森的话:“行了,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听到了我所希望的答案这就足够了,谁都不能对未来许下什么承诺,你不能,我也不能,无论以后会怎样,我都会支持你,因为我知道,你不论怎样的去做,都必定会有你的理由。” 木森轻轻的笑了,说道:“从小大到大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一声谢谢,但是今天我却要对你说声‘谢谢’。” 木森给李理倒了杯酒,忽然又问道:“你也有这样的痛苦,是吗?” 李理抬起头来问道:“为什么会这样问?” 木森回答道:“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刚才说那番话的时候我就更加的确定了。” 李理叹了口气,问道:“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你难道能解决吗?” 木森回答道:“我不能。” 李理喝了口酒,喃喃的说道:“你不能我不能大家都不能,还是走着瞧吧。” 木森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亮,说道:“我知道有种痛苦不是酒精可以磨灭的,但是我还知道有种欢乐也不是这种痛苦可以消除的。” 李理抬起头来问道:“有吗?你说来听听。“ 木森问道:“你还记得前几年的夏天,你来我这儿时是怎么度过的吗?” 李理的眼睛也亮了:“当然记得,咱们在操场上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还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咱们俩还打赌,谁要是先发现了一颗流星,谁就喝一口酒,我还记得,有一年咱们就一瓶酒,你眼睛比我好,结果你喝醉了,我却只沾了两三口,最后还是我背着你回来的。” 木森抓起桌子上的酒瓶,转身走了出去,边走边说:“那你还等什么?等着酒被我喝完吗? 第四十四章 密谋 “咱们这一段时间的重点工作就放在定段赛了,希望大家能全力以赴的打好这次比赛”胡子兰不紧不慢的说着。 这里大地围棋学校每周例行一次的工作会议,胡子兰正给参加会议的老师们做着战前动员。 “全国围棋定段赛,有人把它比喻为围棋的高考,这话一点没错,但是我想对大家说的是,它的残酷程度要远远地超过高考,大家都知道,咱们国家每年全国高校的招生比例在百分之七十以上,而且只要你有钱就不怕上不了大学。再回过头来看看我们,今年的定段赛只有二十个名额,而且其中还有四个名额是给女棋手的,也就是说今年参加定段赛男棋手的名额只有十六个,大家都知道这几年咱们学校的女棋手没出什么好的苗子,今年也不例外,所以对我们棋校来说,我们能看得见的也就这十六个男棋手的名额。怎样把握住这剩下的一点时间,最大限度的提高我校参赛棋手的水平,争取在这小小的一块蛋糕上大大的啃上一口,力求比往年的成绩有一个突破,这是重点工作中的重点。好了,我说的这些也都是些老生常谈了。相信大家也知道这里面的轻重,下面大伙都说说吧,有什么看法和好的意见尽管提。”胡子兰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终于是停下来喝了一口水。 木森说道:“我算了一下,今年全国参加比赛的棋手大概还是在三百名以上,除去我校不参加的女子比赛之外,男棋手能定段的只有百分之五的比例,而且今年咱们参赛的棋手比往年的要少,水平也有所下降,所以我觉得咱们今年能有一个学生能入段成功的话,就算相当不错的了。” 胡子兰皱了皱眉毛,他对木森泼上来的这一盆冷水显然是有些不满意。 木森又说道:“今年咱们参加比赛的几个学生年纪都普遍的偏小,最小的十三岁,对大的也不过是十五岁,我个人觉得今年的比赛实际上应该是他们积累经验的一次好机会,当然,如果有人能定段的话那是更好,如果不能的话,我相信以他们的实力在明年的定段赛上肯定会有所表现的。” 胡子兰摇摇头说:“不行,去年咱们有两个学生入了段,今年说什么也不能少于去年,这是一个硬性的指标,套用一句老话,有条件要完成,没有条件的话创造条件也要完成。” 木森苦笑了一声,说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围棋比赛讲究的就是实力,棋力到了的话,那没什么说的,可是今年咱们的学生明摆着是要比往年差一点,我只能说是尽力而为吧。” 胡子兰叹了口气说道:“木老师说的这些情况,其实我比谁都清楚,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这定段赛之后,紧接着的就是今年的招新生的工作,如果咱们的成绩不过硬,还会有多少学生来咱们的学校呢?再说,家长每年花那么多的钱把孩子送到学校,图的是什么呢?别说是定段赛了,就拿咱们棋校的这次参赛的名单不也是我顶着好大的压力才定下来的吗?所以说啊,今年咱们入段的学生无论如何都不能少了两名,否则的话,我根本就没办法给那些家长们交代。不瞒大家说,前段时间记者来采访咱们棋校的时候,我早就把牛皮给吹了出去,我对人家说,咱们今年的目标就是保二争三,我想现在有很多人正等着看咱们的这个笑话,要是完不成这个目标的话,咱们大地棋校数十年积累的这么一点声誉会毁于一旦啊!” 胡子兰刚说完,赵成便站了起来说:“校长说的对,大家都在一口锅里吃饭,学校的声誉就是大家声誉,大家都说说看,有什么好的,有利于定段赛的意见都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众人拾柴火焰高吗?” 赵成话音一落,原本嘈杂的会场,反而变的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知道,对学生最为了解的就是木森了,现在连木森对此次比赛都没有什么把握的话,其他的人更是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了。一时间会场里竟然是鸦雀无声。 胡子兰见状不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忽然慨叹起学校里光有一个木森是不行的,其他老师的教学水平和敬业精神都要尽快的提升上来。这几年,因为有几个好苗子,再加上木森全身心的扑在工作上,大地棋校在同行中和家长中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口碑,可是也因此让其他的老师甚至于自己都产生了一种依赖的心理,今年的定段赛怕就是一个难过的坎吧? 赵成环顾会场,见没人说话,便又将目光落在木森的身上,说道:“木老师一直是这几年咱们参加定段赛的带队老师,对这方面最有发言权的,还是木老师来说说吧。” 木森轻叹了一声,说道:“我只是负责学生参加比赛时的技术方面的工作,对其他的方面我也是一知半解,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我还是那句话,尽力而为吧。” 胡子兰看了一眼赵成,却见他脸上隐约闪动着些得意的神情,不由的问道:“赵老师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也说来听听。” 赵成哈哈一笑,正欲开口说话,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拿眼扫了一眼木森和其他的老师,便又转口卖了个关子:“建议嘛谈不上,想法倒是有一点,不过还不成熟,不成熟,还是先让大家谈谈吧。” 胡子兰看着赵成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不由的在心里一动,暗骂了赵成一句狡猾,便开口说道:“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都好好想想,有什么好的建议直接来我办公室,现在散会。” 胡子兰回到办公室后并没有立即将门关上,他先给自己重新泡了一杯茶,然后坐的那里等着赵成。他在会场上见到赵成那闪闪烁烁的目光,便知道这小子一定是有了什么鬼主意,却又不方便当着会场上那么多的人说了出来,就立刻宣布了散会,他知道要不了三分钟,赵成就会跟着过来。 不出胡子兰的意料,他刚泡好的茶叶还没有散开,赵成便鬼头鬼脑的走了进来。 赵成笑嘻嘻的说道:“嘿,上好的云雾,校长大人也太客气了,我还没来,茶都给我准备好了啊?” 胡子兰笑骂着说:“你他妈真是个狗鼻子,还能闻的出这是云雾啊?” 赵成笑着说道:“那是,哪里有好吃的好喝的,我鼻子一动就闻了出来,百试不爽。”说完便伸手去端桌子上的茶杯。 胡子兰用手挡开赵成的手,用嘴努了努桌子上的茶叶筒,说道:“想的美你,要喝自己动手。” 胡子兰等赵成泡好了茶,便递了一根香烟过去,说道:“好了,你小子来肯定是有了什么鬼主意,现在茶也喝了,烟也点上了,是不是开始说说你的建议了?不过我有言在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给我使你的那套弯弯绕。” 赵成笑了笑说:“在校长面前我哪敢啦。” 胡子兰说道:“好了,快说吧。” 赵成喝了口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好整以暇的说道:“校长,刚才木老师说了,咱们今年有把握入段的学生只有一个,是不是?” 胡子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成又问道:“校长的目标却是两到三个名额,对不对?” 胡子兰皱了皱眉,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和我卖关子好不好?” 赵成笑道:“好,废话少说,那我就直入正题了。校长,你可知道全国有哪几个棋校和道场往年的成绩比咱们好呢?” 胡子兰说道:“当然是那几个由现役国手开办的棋校和道场了,人家水平高名气大,选的好苗子又多,咱们短时间哪能比的上?” 赵成摇摇头说:“说他们名气大我承认,可是要说水平比咱们高多少我看倒不见得。” 胡子兰问道:“这是怎么说的?” 赵成说道:“第一;他们的水平高那只是说教练个人的水平高,并不代表他们的教学水平高。第二;具我所知,他们那里真正长期执教的教练和咱们这儿的老师水平也差不了多少,那几个国手也就是偶尔的去下几盘指导棋,没多少一门心思的扑在上面,更有的是挂羊头买狗肉,只是拿国手来撑撑门面罢了。” 胡子兰摇摇头说:“你说的这些我也有所耳闻,可是人家的成绩摆在那儿,你不服不行啊!” 赵成轻轻的一笑,满脸神秘的说道:“校长,你以为他们那些成绩都是实打实的来的?” 胡子兰吃了一惊,说道:“小赵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赵成一脸的不屑,说道:“人家能做,咱们还不能说吗?” 胡子兰心中一动,又问道:“小赵,你的意思是---?-” 赵成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校长,咱们这次要想有个好的成绩,对别人的先进经验可不能不借鉴借鉴啊!” 胡子兰沉吟了片刻,说道:“好,小赵,你先说说这里面的具体情况,如果真的可行的话,咱们大家再讨论讨论。” 赵成哈哈一笑,说道:“校长啊,情况呢,我会跟你说的,这讨论嘛我看就不必了吧,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说别人,就说木老师吧,他能同意这些吗?” 胡子兰手一挥,说道:“好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你先说说这里面的情况吧。” 赵成不客气的拿起胡子兰放在桌子上的香烟,点了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接着说道:“校长,咱们这次要是想保二争三的话,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但是具体到咱们棋校来说,这个最简单的方法却有一定的操作难度,而且现在时间也太短了,不过我先说说,咱们明年不妨也用一用。” 胡子兰问道:“是什么办法,你先说说。” 赵成说道:“去年定段赛时,入段棋手最多的一家棋校是哪一家,校长还记得吗?” 胡子兰说道:“当然记得,是北方的翔龙棋校嘛,他们去年一共有五名棋手被定段。” 赵成说道:“名义上是有五名棋手入了段,可是要真凭他们的水平去打的话,我看能有两名棋手入段就不错了。” 胡子兰奇怪的问道:“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吗?” 赵成笑道:“猫腻可大了,你真以为那五名被定段的棋手都是他们棋校的吗?” 胡子兰问道:“难道不是吗?” 赵成吐了一口痰,不屑的说道:“狗屁,据我所知,这五名棋手里至少有两个是在定段赛前一个多月才去他们棋校的,他们都是南方人,而且都是当地的顶尖高手。” 胡子兰听的瞠目结舌,对赵成将痰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举动也视而不见,结结巴巴的问道:“小赵,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吧?这样也行啊?” 第四十五章 内幕 赵成点了点头说道:“这招就叫做瞒天过海,不过咱们拿来用有点难度,一是时间太短,另外咱们的名气也不大,怕是没人肯过来。” 胡子兰又问道:“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赵成得意的回答道:“不是我夸口啊,校长,你别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棋校老师,可是咱这围棋圈里的事情还真没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胡子兰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别是拿我蒙事吧?你这说的天花乱坠的,我怎么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赵成有些急了,说道:“校长,我赵成要是拿您蒙事,出门就叫车给我撞死,不过话又说回来,您要是真的不爱听,或者是不相信我,那也没什么说的,就当是我放了个屁。” 胡子兰笑道:“好了,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哎,说真的,你说的这些连我这个棋校校长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赵成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回答道:“什么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可都是内幕消息啊!不瞒校长您说,我有个表哥就是翔龙棋校的教练,听他说,这些早已经是那几个大一点的棋校和道场的常规手法,谁都知道谁,只不过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胡子兰忿忿的骂了一句道:“妈的,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这些小一点的棋校不就吃大亏了吗?我怎么早不知道呢?” 赵成笑了一声,说道:“知道又怎样?难道您还能到处的去给他们宣扬宣扬?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啊?别到最后让人家一纸诉状把您告到法院去了。” 胡子兰皱着眉头问道:“那照你的说法,这些事情既然他们能做得,别人也就能做喽?” 赵成回答道:“按理来说是怎么个理,不过这些事情还不仅仅在于你能不能和敢不敢,这年头只要能赚钱,没多少事情是人不敢干的。可是我算来算去,做这些事情的也就那些大一点的棋校和道场,其他的也和咱们差不了多少,至多是也就是打打擦边球,起不了什么太大的效用。” 胡子兰问道:“这是为什么?” 赵成眯起起眼睛,笑着回答道:“我刚才说了,做这些事情不仅仅在于你能不能和敢不敢,关键在于你会--不--会。”赵成这最后的三个字有意的拖长了音来说。 胡子兰若有所思,喃喃的道:“会不会?” 赵成点了点头,又说道:“对,关键就在于这会不会三个字,说白了吧,做这些事情,你不光要舍得投入,还要有人有路子,现在的世界是钱权一体,少了一样都不行。” 胡子兰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喝了口茶后,说道:“小赵,这些咱们先不忙着说,我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好象还有其他的一些方法,你不妨说来听听。” 赵成拍了拍头说道:“对对,咱们刚才说的一种简便易行方法,但是对咱们来说却又是最不合适的。下面还有几种方法,我说出来,给校长参考参考。” 胡子兰起身给赵成的杯子里续了点水,又递了根烟过去,说道:“你说细点。” 赵成点了点头,说道:“这剩下的几种方法大体上可以分为四类。” 胡子兰一惊,问道:“四种,有这么多吗?” 赵成回答道:“这四种只是我所知道的,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我就不知道了。” 胡子兰说道:“那你继续说。” 赵成说道:“这第一种就是在分组上面动动脑筋,就拿前年的定段赛来说吧,当时组委会借口参赛的人多,要分成AB两组来进行比赛,从表面看上去好象这没什么,可是这分组的人选却完全是由组委会来安排的,直到比赛前的一段时间才告诉教练和家长,等棋手知道了自己被安排在哪一组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了。” 胡子兰说道:“这在哪一组还不都是一盘一盘的下,这有什么区别呢?” 赵成苦笑着说道:“我的校长大人,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只要一分组,这里面的玄机可就大了。” 胡子兰略一思索,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AB两组的选手实力不在一个档次,如果能分在那个弱一点的小组里的话,这定段的机会就会大很多,是不是?” 赵成说道:“一点没错,还是拿前年来说,A组的选手比B组的选手综合实力要高出很多,如果把B组里那几个定段的棋手放到A组里,我看至少有一半没戏,但是他们却被幸运的定了段,你能说这都是巧合?” 胡子兰点点头,说道:“不错,当时我多多少少也有些这样的感觉,不过没往深里想,只觉得是人家运气好罢了,而且当时咱们棋校的选手在两个组里面的人数还算比较平均,也有两个人被定了段。现在细想起来,咱们要多几个人分在B组的话,至少可以有三个人被定段。” 赵成呵呵笑道:“这一招看似简单,可要操作起来可是大大的麻烦,不仅要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好,而且一定要抓住组委会里面的关键人物。” 胡子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可是去年的定段赛就已经改成电脑抽签了啊。” 赵成不屑一顾,说道:“什么狗屁的电脑抽签,纯粹是******蒙人,不过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种方法。” 顿了一顿,赵成又说道:“说是第二种方法,其实这也是建立在第一种方法之上的,只不过是形式上变了变而已。” 胡子兰问道:“这电脑抽签也可以做手脚的吗?” 赵成说道:“这电脑抽签的的软件不也是人设计的吗?再说,抽签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教练和家长在一旁监督,这电脑和人脑还有什么区别?而且这还不仅仅是分组的事情,如果安排的好,棋手对阵的次序也有讲究。校长你说说,这参加比赛的棋手都是些半大不小的毛孩子,参加这样一个可以决定一生命运的比赛,除了实力上的因素之外,这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胡子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当然是心理因素了,我对咱们棋校参加比赛的孩子们,最担心的就是一上来就连输几盘,这样的话,不仅造成后面比赛的被动,而且也会引起心理上的波动,容易对自己失去自信心,这后面的比赛就很难再追回来了。” 赵成说道:“其实这些都不难解决,只要在抽签的时候,把前几个对阵的选手都安排为相对较弱的棋手,来一个三连胜四连胜之后,这后面的比赛可就好打多了,而且这些孩子容易情绪化,等他自信心爆棚之后,就是碰上了一个比他强的对手也说不定就给拿了下来。” 胡子兰点了点头说:“是啊,其实一个组里面的棋手水平相差也不会太大,只要是解决好了心态的问题,再正常的发挥自己的水平,这入段也就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了。” 胡子兰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的皱了皱眉,又说道:“妈的,这全国七八十只队伍都要是这么弄的话,岂不是乱了套了吗?” 赵成“嗤”的轻笑了一声,说道:“校长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首先,每年定段赛的名额就二十个,对咱们来说其实就是十六个,这七八十只队伍谁不削尖头往里面钻?你不这样做的话,别人可是照做不误啊,这到头来吃亏的是谁呢?还不是咱们吗?如果是实打实的赛一回,我敢保证,就凭咱们的水平,今年至少可以有两名棋手入段,可是这现实吗?再说了,这七八十只队伍都想这样做的话,那也是不可能的,这里面是有的人吃肉,有的人喝汤,可有些人呢?只能在一旁干瞪着眼看着了,这些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到的,所以说呢,校长您要是有什么想法的话,咱们现在可就要开始着手准备了,不然的话,时间一过,可就过这村没那店了,一切都要等来年了。” 胡子兰沉吟了片刻问道:“听你的口气,你对这些方面应该是有些门路的喽?” 赵成脸上绽开些笑容,得意的说:“那是当然,否则的话我敢跟校长您说这些话吗?我要是把您的心火勾了起来,又没方法给您解决,您还不把我给活活的劈了?” 胡子兰用手在桌子上慢慢的敲着,眼睛也细细的眯了起来,他显然是对赵成的这一番话起了兴趣。 赵成看出胡子兰是动了心思,也不说话,从胡子兰的桌子上拿起香烟,点了一根,斜靠在椅子上,悠哉游哉的抽着。 沉默了良久,胡子兰抬起头来问道:“如果让你去办这些事情的话,你有多大的把握?” 赵成闻言精神一振,扔掉手中的烟蒂,说道:“其他的事情我不敢说,可是这件事情我却敢跟您打包票,只要您的后备工作跟的上,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过具体我是怎么操作的,您就不要过问了,虾有虾路,蟹有蟹路,有些事情,即使是我不想瞒您,可别人却不是这么想的,这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规矩的。” 胡子兰闻言在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他看着赵成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就很清楚的知道,赵成对此事如此上心,必是在其中能得些好处的,赵成的为人他是太了解了。他决定和赵成再好好的聊一聊,这并非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没有一定的把握,他胡子兰是不会轻易的出手的,而且赵成这小子他也始终放心不下。 胡子兰看了看手上的表,说道:“我看这样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俩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吧,你刚才说有四种方法,这一打岔,还有两种没说出来呢,再说这些事情也有一定的风险,还有刚才你说的什么后备工作,咱们换个地方,好好合计合计。” 胡子兰打定主意,他决定趁喝酒的时候从赵成的嘴里多套点这方面的资料。 赵成也看了一下手表,这才发现早已经是过了下班的时间,便呵呵的笑了两声,说道:“校长,咱们准备去哪里啊?现在可是过了下班的时间了,咱们这说的都是些工作上的事情,怎么着也算是一个加班吧?你可不能就在学校的食堂把我给打发了啊!” 胡子兰笑道:“食堂人多嘴杂,是说这些事情的地方吗?好了,今天我请客,你说到什么地方吧。” 赵成说道:“好,校长爽快,不愧是当领导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咱们就大富豪吧。” 胡子兰瞪了赵成一眼,骂道:“你小子心可够黑的啊,你以为这是吃财主呢?” 胡子兰嘴里骂着,手里却利索的将自己的办公桌收拾好,和赵成转身出了门。 两人上了车,却没有再多话,胡子兰径直的将车子向大富豪酒店的方向驶去。 第四十六章 谋定 胡子兰和赵成俩人来到大富豪酒店,胡子兰要了个小一点的包间,又将站在一旁的服务员小姐支了出去。俩人等酒菜上齐,又扯了些闲篇,才将话题又慢慢的导入了定段赛上。 胡子兰说道:“小赵,你再说说,这定段赛上还有哪些道道。” 赵成啜了口酒,不紧不慢的说道:“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在年龄上做文章。” 胡子兰问道:“年龄上?这是怎么个说法?” 赵成说道:“校长,你想想看,咱们棋校去年和前年有几个参加定段赛被淘汰后就离开棋校的学生?” 胡子兰沉吟了片刻后回答道:“总有五六个吧?” 赵成又说道:“具我所知,这些学生们回家后可也没闲着,这些年他们只顾着学棋,学业上荒废了不少,回家后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工作,除了一两个在家里闲呆着,其他的经常泡在大大小小的棋馆里跟人下彩棋。我没事也到那里转转,我看他们的棋力比起以前是只高不低啊!” 胡子兰问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赵成说道:“校长,你想想,咱们要是把这几个人里面棋力较高的叫回来的话,咱们这次参加定段赛是不是就有了很大的把握了呢?” 胡子兰摇摇头说:“不行,别说他们肯不肯回来,就是这赛前的骨龄测试这一关也过不去啊!” 赵成笑了笑,说道:“校长这就多虑了,你想想这些孩子整天泡在棋馆里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因为生活所迫吗?现在有一条光明大道放在他们面前,有谁会不动心呢?” 胡子兰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不过骨龄测试这一关又怎么过呢?你有办法吗?” 赵成说道:“校长,这您就放一百二十四个心吧,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要是没这点能耐的话,我会跟你提起这个方法吗?” 胡子兰说道:“还有一点,这些学生要是重新回校参赛的话,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额外开支啊?” 赵成哈哈一笑,说道:“校长您真会说笑话,这能让咱们掏腰包吗?不仅咱们不必承担这笔费用,而且咱们还可以在这里面小小的赚上一笔。” 胡子兰问道:“赚上一笔?你是意思是说---?” 赵成点点头,说道:“没错,咱们事先可以向他们收取一定的参赛费用,如果他们没能入段,这就当是重新给他们一次机会,自己没能把握住,谁也怪不上,要是入了段的话,那就更是皆大欢喜了。” 胡子兰还是有些担心,说道:“要是入了段的话,那还没什么,如果那些没有入段的,事后说了出去,咱们麻烦可就大了。” 赵成说:“放心,校长,这些都交给我来做,保证万无一失。您不知道,那些学生们的家长已经找过我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听到的这些消息,硬是拉着我帮忙,这些都你情我愿的事,校长您就放心吧。” 胡子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不行不行,这件事情还是不行。” 赵成问道:“这是为什么?” 胡子兰说道:“这几个学生要是回校参赛的话,那咱们以前拟订的参赛名单怎么办?岂不是又要挤掉几个吗?” 赵成说道:“那好办,就把那几个年纪小的拿下来,反正他们还有好几次机会呢,如果家长们要是问起来的话,就说他们年龄还小,参加这样的比赛对他们来说还早了点,明年参赛的话把握更大一点。唉,反正借口多了去,还不都是胡校长您一句话的事吗?” 胡子兰摇摇头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赵成问道:“那您担心什么?” 胡子兰说道:“我担心的是木老师那里,你想想,这次比赛的名单主要是小木和其他几位老师决定的,这换人在小木那里肯定就通不过,而且那些离校的学生都是小木带出来的,他对他们是太了解了,别说是他们的年龄,就是这些孩子们的生日是几月几号,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想以小木的脾气,要想说服他换上这些超龄的孩子去比赛,那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赵成闻言,心中有些忿忿,但他也知道胡子兰说的都是实情,木森这一关确实是很难过的去,不由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好,那这个方法咱们就不去用它,我看把分组和抽签这两样解决好,也就差不多了。” 胡子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一种方法吗?怎么不说了?” 赵成回答道:“其实这最后的一种方法也算不上是什么真正的方法,大家都普遍的采用,关键就是钱的问题。” 胡子兰问道:“你别卖关子啊,到底是什么方法,快说来听听。” 赵成说道:“很简单,就是买棋。” 胡子兰一楞,说道:“买棋?” 赵成点点头,说道:“对,就是买棋,如果咱们学校的棋手前面的成绩不错,这到了最后关键的对局时,就可以用的上这招了。” 胡子兰说道:“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花钱叫对手让棋,不过这里面有两个困难,一是;对手必须是已经确定了没有定段的可能了,咱们才可以买的动他,二是;组委会的对局表都是赛前才公布的,而且也是经过电脑编排的,你怎么可能提前知道自己的下一个对手是谁呢?我看等你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怕是有再多的钱,也没地方去使啊!” 赵成笑了笑,说道:“校长说的第一条我同意,这的确是要看运气的,至于这第二条嘛,我倒不敢苟同了。” 胡子兰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疑问的表情。 赵成说道:“众所周知,这比赛所用的对局表是由电脑编排的,可是校长你知不知道?组委会所采用的电脑编排程序的软件只不过是人工编排方法的简化,只要是找个玩过几天电脑的人,下一个对手是谁,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胡子兰说道:“这毕竟是不敢肯定的事嘛,咱们要做就做最有把握的事,我看这个方法靠不住。” 赵成说道:“我说的这只是大家都普遍采用的方法,咱们当然没必要这样做了,咱们只要事先拿到电脑编排程序的软件,那不就一目了然了?何必还费那些弯弯绕呢?不是我小赵说大话,那些苯人用的苯方法,我根本瞧都懒的瞧,怎么还会拿来用呢?” 胡子兰呵呵笑道:“我还真就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可是深藏不露啊,看来我今天这顿酒没白请你。” 赵成笑道:“校长您别尽嘴上夸我,这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今年你可怎么着也要给我个一等奖吧?” 胡子兰说道:“那没问题啊,不过这个一等奖可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如果这次定段赛你能让咱们棋校完成预定的任务,我不仅到年底给你一等奖,而且我还会把你调到办公室当主任。” 赵成眼睛一亮,他没有想到胡子兰会许下这么大的承诺,大地围棋学校的办公室主任的位子到底有多重,他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五六年来,在胡子兰的带领下,大地围棋学校已经从以前单一的教授围棋慢慢的过度到现在的全日制的学校。学校包括小学和初中两个部,所有的学生在接受围棋教学的同时,也和其他学校的学生们一样,接受诸如语文数学等常规的教学,严格的说来,现在的大地围棋学校已经不是单单的围棋学校了,而是集多种教学方式与一体的专业学校。当然,棋校的重点仍然是放在围棋上,学校专门设立了一个重点班,它是由全校所有学生里面选出的围棋尖子所组成的,由木森担任班主任。随着这几年不断的建设与完善,大地棋校已经隐隐的向市重点学校的标准迈进。 胡子兰看着赵成那张兴奋的脸,不由的自饮了一杯,眯着眼问道:“怎么样,这样的条件还满意吧?” 胡子兰在心里也盘算了一下,如果这次定段赛能圆满的完成预定的任务,那么这对正在飞速发展的棋校来说,绝对是起到了一个催化的作用。而且在平时的工作当中,他也没有发现赵成还有这些方面的能力,如果这次定段赛的进程真的如赵成所说的那样,他觉得还可以对赵成的这种能力进行深层次的发掘,而将他放在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上,那的确是人尽其才,再恰当不过的了。 赵成兴奋了一阵过后,对胡子兰的问话却不答反问,道:“听校长您的意思,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那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放手的去做了?“ 胡子兰给赵成倒了杯酒,说道:“废话,我要不是打定了这个主意,那我今天这顿酒不是白请你喝了?“ 赵成笑道:“校长您也太现实了吧?” 胡子兰正色道:“咱们说归说,笑归笑,小赵啊,你再说说,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去做,还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这可不是一般的学生作弊,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差错的话,咱们大地可就算是毁在你我的手里了。” 赵成轻轻一笑,自信的说道:“校长,还是那句话,你就把心稳稳的放在肚子里,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不过----” 胡子兰问道:“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啊。” 赵成说道:“校长,定段赛那头就有我来负责,但是学校这一头,您可得多抓点紧。” 胡子兰奇道:“学校这头还有什么要做的?” 赵成“哈”的笑了一声,说道:“校长啊,你不会是准备把参赛的所有费用全包下来吧?别的不说,就是我这头可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啊!” 胡子兰笑了笑,说道:“这我心里有数,不过我想这件事情不能就是收几个钱这么简单,我决定亲自到那几个参赛学生的家里走一趟,和家长们说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到了比赛的时候,再象往年一样,组成一个家长团,有了他们随行的话,你还怕没人掏钱吗?” 赵成点了点头。说道:“校长啊,其实您不必亲自跑上门,到时候他们会自动找上门来的,而且您也不要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意思到了就行了,免得留下话柄给人家,现在谁也不是傻瓜,都猴精着呢。” 胡子兰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看着赵成,说道:“行啊,你小子,这些都是跟谁学的啊?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啊!不错,不错。” 赵成笑了笑,说道:“校长啊,您别尽给我戴虚帽子,要戴的话,我也要戴您嘴里的那顶主任的帽子。” 胡子兰手一挥,说道:“没问题,你好好干,我亏不了你的。” 赵成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校长,这件事情可只限于你我两个人知道啊!千万不能说了出去,尤其是木老师那里。” 胡子兰哼了一声,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还用你来教,不过,木老师那里是有点麻烦,往年都是他带队出去,今年也少不了他,技术上的工作还得靠他来做啊。其他的老师嘛,我看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多嘴的,只是木老师的脾气有点古怪,这样吧,咱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尽量避着他,我想问题不大。” 赵成说道:“好,那就这样吧。” 胡子兰端起酒杯,说道:“好了,咱们先不谈这些了,好好的喝几杯。” 赵成也端起酒杯,说道:“校长,我敬你一个。” 胡子兰喝完酒,放下手中的酒杯,有意无意的问道:“哎,对了,小赵啊,你都哪来的这些门路啊?是不是上面认识什么人啊?说来听听。” 第四十七章 网棋 “这段时间我要带孩子们去打比赛,可能没空上网来下棋了,你有时间就自己多打打谱吧,你的进步很快,我想你现在应该有十三四级的水平了吧”木森熟练的键盘上敲击着,这段时间里,他上网的时候总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和林之鱼聊天,也因为如此,他的打字的速度有了不小的提高。 “是吗?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林之鱼的口气里显然是有点失望。 “我也说不清楚,比赛结束后可能还会有点其他的事情,不过,在这段时间我会尽量抽空上来看看的,到时候,我希望能看到你的水平有所长进,我可不希望我的学生永远是一个被别人欺负的低手哦。”木森回答道。 几个月前,木森从武汉参加完世界业余围棋擂台赛回来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处于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对刘长风的追忆和对自己未来的思考以及与歌磐之间若即若离的感情,都让他有了一种无助的感觉。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象李理那样的现实中的强者,但是他从来也没认为自己是一个懦弱的人。他知道,一个人在追求棋道的过程当中,需要的不仅仅是一种坚定的信念,还需要拥有一颗勇敢和无畏的心,在没有竹田隐人的那纸传真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拥有了这些,而且深信不疑。可是在那个夜晚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让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心灵中被深深埋藏着的懦弱和恐惧。 如果说是歌磐的出现打破了木森心中那道尘封已久的感情之门的话,那么这样的出现至多是一种蕴涵着甜蜜的痛苦,这种痛苦虽然隐含着对未来的恐惧,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木森的内心有一种欲拒还迎的心理,而且他也很清楚,医治这种痛苦的唯一良方就是时间。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即使是自己做不到这样,他也不相信,在没有任何既成事实和承诺的情况之下,仅仅是凭着一次心灵和眼神上的碰撞,一个人还会对另一个人保持着永久的思念。也尽管这样的自信只是来自于他面对歌磐时的自卑。 可是刘长风的出现和刘长风病逝前的那番话,以及在黄鹤楼上的最后一战,让木森心中原本执着于棋道的信念在一刹那间几乎崩溃。在黄鹤楼上的最后一战之前,他几乎已经听从了刘长风和温快的劝告,而且他也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破茧的方法,但是在他赢得最后一战的胜利之后,稻本的那种在木森看来是近乎于疯狂的举动,彻底的击破了他的信念。他不知道,自己再这样走下去,会不会变的和稻本一样,他也不知道,如果退一步回来,仍然是紧守着自己原来的那方天地的话,寻求心目中的棋道是不是只是一个笑话。 进还是退?这是个问题。一个让木森痛苦不堪的问题。 对于木森来说,进退之间的取舍,和哈姆雷特的‘生存还是毁灭’的疑问已经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定段赛的预定任务和孩子们最近的表现也让木森头痛不已,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之下还能支撑多久。木森现在唯一的放松自己的方法就是上网下棋,在这里他无拘无束,抛却了胜负,抛却了内心的缠斗,抛却了所有的一切让他不快的因素,这里是他的世界。 还有一点让木森感到愉快的是,林之鱼依旧如往常一般紧随着他的周围,看他下棋,陪他聊天。 终于有一天,林之鱼提出来让木森教他下棋,木森在听到这样的要求之后,没有任何的犹豫便答应了林之鱼,他想看看这个自称聪明的姑娘是不是象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在这个黑白的世界里也能充分的展示她的睿智和才华。 一切都如木森以前对林之鱼的认知,林之鱼在这项她从未涉及过的脑力游戏当中,毫不吝啬的展现着她的才智。 从最基本的行棋规则开始,到高一级的布局,中盘的战斗及至与最后的收官,木森在最短的时间里详尽的教会了林之鱼一盘棋里应该掌握的最基本的东西。 木森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天才,别人半年才可以掌握的知识,林之鱼短短的三个月就已经掌握了。在木森的劝说下,林之鱼消除了她原来的七段的称号,她开始从最低的十八级开始慢慢的打起。 “你这次参加的是什么比赛?”林之鱼问道 “不是我参加什么比赛,是我带棋校的孩子们去参加定段赛。”木森回答道。 林之鱼又问道:“什么是定段赛啊?要这么久的时间?” 木森回答道:“简单的来说,定段赛就是一个业余棋手的高考,如果能通过这次的考试,那么这个业余棋手就会成为一个职业棋手。” “啊,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那我不也是一个业余棋手吗?如果有一天,我的水平达到了考试所要求的程度的话,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参加这样的比赛呢?”林之鱼问道。 木森没想到林之鱼会问这样低级的问题,不由的笑了笑,又将定段赛的规则和参赛选手的年龄限制一一详细的做了解说。 “啊呀,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说的我头都大了,我只不过是问了一句,你叽里呱啦的说了这么一大通,你去帮我砍人吧!”林之鱼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木森皱了皱眉,问道:“砍人?砍什么人啊?” 林之鱼说道:“啊呀,说起来气死人,昨天你没上来,我和一个叫做‘专吃大虾’的家伙下棋,连输了三盘,把我气的不行。” 木森笑了笑,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经历失败的话,你又怎么可能提高你的水平呢?” 林之鱼回答道:“不是这样的,如果是正常的输赢那也没什么,只是这个专吃大虾是个潜水的,棋力比我高出很多,赢就赢吧,可是他嘴里还尽说些尖酸刻薄的话,啊呀,不说了,总之我是气的要命,快说,你到底帮不帮我?” 木森知道林之鱼说的所谓潜水一词,是指那些棋力有了一定水准而又偏偏喜欢冒充低手的棋手,他们往往喜欢屠戮低手的大龙或者是以一些极端无理的招数来戏弄对手。 木森笑了笑,手指飞快的敲击着,问道:“那你要我怎样帮你啊?我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水平呢?你先说说你们昨天对局的情形吧。” 林之鱼说道:“我昨天一上来先占了四个角,这个专吃大虾却在天元搭了一朵花,后来我又占了边上的四个星位,他也没理,又将那朵花走成了一个口字,走就走吧,他还说什么口大吃四方,又说什么他明天改个名字叫专吃大鱼,你说气人不气人?” 木森奇怪的问道:“改成专吃大鱼?这是为什么?” 林之鱼回答道:“笨蛋啊你,我叫林之鱼嘛,这么明白的意思你都不懂?” 木森乐了,说道:“好了,我帮你,不过你要先找到他,先和他下一盘,我看看他的水平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真是碰上了一个高手,我可也不敢说一定能帮的上你,尽力而为吧。” 林之鱼高兴的说:“好,你答应了就行了,我今天总算可以出一口恶气了,你等着,我去找他,刚才我还看见他跟人下棋来着。” 不出木森的所料,这个专吃大虾果然是一个高手,以木森看来,他至少有业余五段的水平。木森很奇怪,为什么这样的一个高手会喜欢‘潜水’?在他看来,这种无意义的杀戮和猫抓老鼠似的戏弄,已经失去了对围棋和棋手应有的尊重。 林之鱼和专吃大虾的第一盘棋已经进行到了中局,林之鱼已经被对手层出不穷的手筋弄的头晕脑涨,她不停的向木森发出求救的信号。 木森见这盘棋已经是没有任何挽回的希望了,他决定出手教训一下这位仁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两人下的是快棋,他没有时间把每一手的正确走法都告诉林之鱼。 木森沉吟了片刻之后终于是想出了办法。 木森在密谈窗里对林之鱼说道:“好了,这一盘你先认输吧,下一盘应该是你执黑现行,你第一手不要走其他的地方,一定要落在天元上。” 林之鱼提出了疑问,在她想法里,占角应该更有把握一点,她也考虑到了时间上的问题,同时也不愿意每一手棋都用木森教她来下,她更希望的是关键的时刻,木森提醒她一下就可以了。 木森解释道:“你别小瞧了对手,他至少是个强七段,以你的水平根本无法和他抗衡。如果你们的水平相差不远的话,这招还管用,可是你们现在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每一步都不可以走错的。” 林之鱼显然是有点泄气了,说道:“那怎么办呢?你不可能每手棋都告诉我啊?干脆我踢他下线吧,虽然不能在棋上赢他,也算是出了口气。” 木森笑了,说道:“你别急,我有办法对付他,刚才不是对你说第一手要走在天元嘛,接下来就好办了,无论他走在那里,你都要应在和他落子点的对角的相同的地方。” 林之鱼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木森回答道:“这就叫模仿棋,是高手和低手对局时缩小差距的最有效的办法。” 林之鱼高兴的道:“啊呀,那我早这样下,就不会输的这么惨了,这么好的办法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呢?” 木森说道:“这个模仿棋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有一种方法很容易就可以破解的,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说这些,等棋下完了,我再详细的向你解释。你现在掌握了这种方法后还有一点要牢记,就是在他落子后,一定要过一会儿再落子,因为在关键的地方,咱们需要时间来及时的变招,这样话才有可能赢他。” 木森和林之鱼在密谈窗里说话的时候,林之鱼已经没有在棋盘上落子了,等两人结束这次小小的密谋之后,也正是系统宣布林之鱼超时被判负的时候。 专吃大虾没有预感到即将而来的失败,他很乐意的接受了林之鱼再次的对局申请。 一切都如木森的意图进行着,他知道专吃大虾不会很快的就使出对付模仿棋的办法。高手和低手下棋的时候,永远会有一种思维惯性,在他们的眼里,老鼠永远是老鼠,即使是一只戴了猫的面具的老鼠,它也仍然是一只老鼠,它永远也不可能变成一只猫,而他们才是真正的猫,一只可以将老鼠玩弄于股掌的猫。在这样一盘实力悬殊的棋局里,他们是真正的主宰,他们可以选择是疯狂的杀戮对手,还是尽情的玩弄对手,这里是他们的世界,对手无助和绝望的神情就是他们最大的动力和最好的报酬。这样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让他们无法拒绝。 木森微微的笑着,棋盘上的局势很平稳的进行着,对手仍然是不紧不慢的玩着,他也不急于变招,他在等待着,等待着一招制敌的机会,他相信,变招的那一刻,对手的脸上一定写满了惊讶与绝望。 忽然间,木森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毛病。 这种感觉让木森心里有些烦躁,他端起杯子起身去倒水,扭头的一瞬间,他瞥了一眼墙上的镜子,那里清清楚楚的印着他那张急切和略带一丝狡猾的脸。 木森哑然失笑,摸着自己的脸坐了下来,轻轻的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也想做这样的一只猫吗?我怎么有些变了呢?真奇怪。” 第四十八章 叙谈 “哎,怎么是你啊?一个人来的吗?”竹田看着门外的李理有点惊奇的问道。 李理笑着道:“我到江城办点事情,顺道来看看您老人家,怎么,不会是不欢迎吧?” 竹田哈哈笑道:“哪里哪里,你现在可是小犬的顶头上司,我又怎么敢不欢迎呢?” “对了,有仁没跟你一块回来吗?”竹田又问道。 “我是让他和我一块来江城的,只是他现在还有个课题,走不开。您瞧,这是他让我给您带回来的酒和茶叶,还让我转告老爷子您,说他下个星期就回来看您。”李理扬了扬手中的拎着的一大袋的东西,一边往里走,一边向竹田解释着。 “听说你现在有女朋友了?还是个下棋的?”两人坐下之后,竹田看着李理笑眯眯的问道。 李理惊讶的道:“哎,老爷子连这个都知道了啊?三儿跟您说的吗?” 竹田点点头说:“是啊,你小子尽顾赚钱,和有仁一样,哪里还想到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三儿基本上是每个星期来一趟,不过上个星期没来,听他说了一下,好象是带要学生去参加定段赛吧。” 李理说道:“是啊,好象是这两天就要出发了吧。” 竹田说道:“听三儿说,你那个女朋友还是个世界冠军啊?” 李理听竹田提到秦思思,不由的从脸上露出些兴奋的颜色,说道:“老爷子知道不少啊!有机会的话,我带她来看您,顺便也请您老人家指点两招。” 竹田笑道:“好,好,我等着。” 李理看了看手表,说道:“老爷子,时间可不早了,您得准备点酒菜啊,今天我可不打算走了,咱们俩得好好喝一杯。” 竹田说道:“放心吧,有你喝的,我刚才已经让彩凤去准备了,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竹田拿出烟斗,填进烟丝,却没有马上点上,又问道:“对了,大理,我想问你个事情。” 李理说道:“什么事情?” 竹田不紧不慢的点上烟,问道:“上次三儿是为了什么原因去参加擂台赛的?我原以为以他的性格和禀性不大可能参加这样的比赛的。” 李理问道:“这些事情三儿都没跟您说吗?” 竹田摇摇头,说道:“我只是听他隐约的说了一点,好象是和刘长风有什么关系吧?刘长风在黄鹤楼上的那一盘棋,我也从报纸上知道了点消息,三儿没多说,我也就没深问。不管怎样,三儿能走出这一步,毕竟是我希望看到的,依我想来,这次比赛应该是三儿走出去的一个契机,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三儿自从武汉回来之后,人好象变了许多,不仅没有我想象的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相反的,人似乎也比以前更加消沉了。我几次想问问他,可是话到嘴边,又怕他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事情,就忍住了。你今天来的正好,你们俩走的最近,他有什么心事一定不会瞒你,如果是为了棋上的事,你不妨说了出来,咱们爷两合计合计。” 李理沉吟了片刻,说道:“三儿的这种变化,我也感觉到了一点,具体的原因我也说不好,我想可能不止是一个方面的原因,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现在的三儿好象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向左向右,或进或退,对他来说正是一个抉择的时候。” 竹田说道:“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吗?看来我们是得好好的为三儿把把脉了。” 李理笑着说道:“老爷子啊,三儿有您这样一个师兄可真是他的福气啊,你说要是早几年让他碰上您那多好啊!” 竹田说道:“那也不尽然,万事万物都讲求个缘字,早的迟不了,迟的也早不了,该当咱们爷儿几个是什么时候碰面,就是什么时候碰面,强求不来的。” 李理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么个理,不过我听老爷子的话里面,怎么好象带了点禅机的味道啊?” 竹田呵呵笑道:“闲来无事的时候也看看佛学典籍,权做消遣。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给我说说三儿参加擂台赛的经过吧,我总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让他改变的原由。” 李理点了根烟,悠悠的吸了一口,便把刘长风是为什么退出比赛的,木森又是任何顶替他出赛的前前后后仔细的说了一遍。 竹田一边抽着他那硕大的烟斗,一边微微的闭着眼听李理说着,当听到刘长风黄鹤楼吐血的那局棋的时候,尽管他对此是早有所闻,但仍然是忍不住轻轻的惊呼一声,复又长叹连连。 李理喝了口茶,说道:“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老爷子你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影响了三儿?” 竹田问道:“按照你所说的,三儿这次出赛主要是温快促成的喽?” 李理回答道:“是啊,我后来听他说,他因为这些还和代表团闹了些不愉快。” 竹田又问道:“那以你看来,三儿这次参赛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呢?他不会是因为刘长风和温快的缘故而勉强参加比赛的吧?” 李理摇摇头说:“这个因素不能说没有,但是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三儿好象已经被温快说服了,而且很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是勉强让他干什么事情的话,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干不成,从他最后的成绩来看,显然是很投入的,三盘都可以称的上是完胜之局。” 竹田点点头说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三儿能参加这次比赛,就是一个好的转变,也是我希望看到的。至于他最近一段时间为什么变的消沉了,我想大概是其他方面的事情吧,总之不是棋上面的就好,也有可能是你们年轻人才有的事,这些可都不****这个老朽的事情了,呵呵。” 李理笑道:“老爷子说哪的话,我看您还年轻着呢。” 竹田说道:“别拍我马屁了,你一口一个老爷子老爷子的,即使我不老,怕也是被你们叫的老喽。” 李理笑道:“老爷子您可别误会了,我叫您老爷子那是对您的尊称,可不是想把您叫老了。再说,谁都有老的时候,关键就在于心态年不年轻,有了好的心态,即使是到了一百岁,那也是个年轻的人。” 竹田站起身来,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有诗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到底是上了年岁,时如无多喽。” 李理张口欲言,却被竹田打断,竹田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彩凤在厨房里叫我们了,咱们先去吃饭,边喝边聊吧。” 李理站起身来,搓了搓手道:“好极,好极,我就等着这一刻呢,哎,我说老爷子啊,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喝的那种酒还有没有啊?嘿,那酒可真香,我到现在还忘不了呢。” 竹田笑道:“好好,我这就让彩凤去拿,你的眼光还真不错,这酒可是我们日本的佳酿啊,在我们日本人眼里,这酒和你们眼里的茅台酒可也差不到哪里去啊!” 两人来到院子里,在石桌边坐了下来,尽管此时已是日当正头,可是因为竹田悉心的布置,阳光被梧桐树和爬满不知名的叶子的藤架尽数的遮住了,院落里显得十分的阴凉。 竹田给李理倒了杯酒,说道:“说起来擂台赛,我倒想了起来,三儿最后一盘棋的对手,还是我的老朋友呢。” 李理问道:“老爷子说的是稻本吗?” 竹田说道:“不错,就是他,少年时我和他曾经在一起学过棋,后来大概是因为家境不太好,中途就没有学了。可惜啊,当时在我们那群孩子里面,他对棋的天分可是大家都公认的啊!” 李理说道:“不简单啊他,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在参加比赛,而且还是业余性质的比赛。真是老当益壮啊!” 竹田点点头,说道:“是啊,他从小就是这样,学棋的时候比谁都刻苦,而且对胜负也看的特别的重,我记得有一次,他在优势的时候不知道是输给了谁,竟然气的是将桌子掀翻了,后来被老师狠很的责罚了一顿,并且让他一个月不准摸棋子,说是他亵du了棋道的神圣,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唉,这么多年过去了,再也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现在的脾气还是不是以前的那样。” 李理一拍大腿,说道:“着啊,老爷子说的可一点没错,他这次和三儿对局的时候也是如此,就差没掀桌子了。” 竹田闻言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好象没听你说啊?” 李理喝了口酒,说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大概是为了照顾你们日本代表团的面子吧,报纸上也没登出来。我也是听温快说了那么几句。” 当下李理便将稻本因为打了个勺子后把棋子拂到地下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竹田听完后,摇了摇头,苦笑着叹道:“这个家伙还是这样,一点没变,真是给我们日本人丢脸啊!” 说到这里,竹田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的闭着眼沉思了起来。 李理问道:“老爷子,想什么呢?咱们接着喝啊。” 竹田睁开眼,问道:“大理啊,你有没有想过,三儿最近情绪的变化会不会是和这最后一盘对局有关啊?” 李理挠了挠头,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啊?三儿不是赢了吗?难道这赢棋也能让人消沉吗?” 竹田摇摇头说:“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大概和稻本有些关系吧,三儿是个棋痴,对与棋有关的事物都很敏感。不过,这只是我的一点猜测罢了,我也不敢肯定,算了,不谈这个了,咱们先喝酒,等下次三儿来的时候,我好好的问问他。” 李理笑道:“好,老爷子,我先敬您一个。” 竹田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脸上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一老一小边喝边聊,李理的公事大概在上午就已经办完了,也不急着走,两人喝到兴头,又下了几盘让子棋,直到暮色四合之时,李理才意犹未尽的站起来告辞。 竹田将李理送到门口,又嘱咐着说:“大理啊,有仁在你那儿,你可要多尽点心啊,不要让这小子闯祸,三儿那里你也要多照看着点,不管怎么说,你比他们都要大一两岁,事情也经的多,凡事多提醒着他们。” 李理笑道:“放心吧,老爷子,他们都稳当着呢,下星期有空的话,我和有仁一道回来看你,您老人家把酒给我准备好就行了。” 第四十九章 路遇 三三棋馆里人声鼎沸,除了四五张棋桌前还有人下棋之外,其他的人一起围涌在靠里的一张棋盘前。 其时正当严夏,虽是日落了西山,但暑气却没有丝毫的消退,棋馆里的通风也不好,只有头顶上两台吊扇照旧无力的转出一丝风来,维持着必需的一点鲜活的空气。下棋的和看棋的多半都是些烟鬼,人手一只香烟,吞吞吐吐,一时间,棋馆里是暑气人气加上烟气,仿佛便是一个极大的蒸笼,外人只须进去站上一刻,便算是免费的洗上了一个桑拿浴。 木森带着小正站在门外,看着棋馆里的情形,不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此时那人多的地方必定又是一盘彩金极重的彩棋。他带着小正进到花鸟市场的时候,见黑皮的摊早已经收去,便知道黑皮此刻定在棋馆里无疑,若是看棋或者是普通的对局倒也罢了,他唯一有点担心的就是黑皮会不会重操旧业。 木森对小正说道:“小正,你先进去看看,最里面人多的地方是不是你爸在下棋。” 小正点了点头,便走进棋馆,一头扎进人堆里。 木森正焦急的等着,却见黑皮从前面的拐角处捧着两盘花走了过来,边走边叫道:“哎,是木老弟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小正呢?” 木森见了黑皮,不由的在脸上流露出一丝羞赫的颜色,心里暗暗想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黑皮为了小正真的是正经的过起了生活,我倒在这里胡乱的猜疑人家,惭愧,惭愧。” 木森转身叫出了小正,又向黑皮说道:“不好意思啊,老王,我以为你在棋馆里呢。” 黑皮楞了一楞,随即明白了木森的意思,不由的笑道:“木老弟放心,我答应了你的事情,就决不会反悔,否则的话我还算是个人吗?” 木森也笑道:“看你说的是哪里的话。”眼睛一转,又落在黑皮手中捧着的两盘花,又问道:“这是什么花啊?很少见啊!” 黑皮看了一眼手中的花,说道:“最近天气太热,生意也淡了很多,我也不想就这么闲着,就在别人处要了些本地少见的品种,准备在郊外弄上一块地,搞一个花卉种苗埔,虽然现在还不是季节,但是用来做前期工作却是在合适不过的了,不然的话,到了旺季,就是想做也没了工夫。” 木森点点头,说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你是应该朝着这方面发展,光守着这么一个小花摊也不是长久之计。” 黑皮问道:“木老弟今天怎么有工夫送小正回来啊?你可好久没来啊。” 木森笑道:“这段时间忙着给学生们准备定段赛的事情,明天就要去参加比赛了,今天也算是闲了下来,就顺便随小正一起回来,一是看看你,二是找你喝一杯。” 黑皮笑道:“那感情好啊,我天天在家一人喝闷酒,真******没意思,几次想要小正带信让你过来,又怕你忙。今天老弟自己来了,那还说什么,走,走,这就回家。” 黑皮转身正欲叫上小正,却见小正早已经是一跳一蹦的跑远了,不由的笑了笑,说道:“这孩子,跑的倒挺快的,咱们也走吧,老弟。” 两人边走边聊,黑皮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木老弟,我刚才听你说明天要带学生们去参加定段赛的事情,是吧?” 木森点点头,说道:“是,明天就走。” 黑皮眼里露出羡慕的眼光,叹了口气,说道:“唉,小正什么时候要是也能参加这样的比赛就好了。” 木森笑道:“你就放心吧,小正这孩子天赋不错,学起棋来也挺用功的,比起同年龄的孩子们,他已经高出了一大截。我准备在这个学期结束后,就把他调入重点班,我看只要他肯努力,再过上两年,参加定段赛肯定是没什么问题。” 黑皮面露喜色,问道:“老弟说的是真的吗?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就是睡着了也得笑醒喽,那可是咱们老王家从来没有过的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木森笑了笑,说道:“小正学棋的劲头是没得说的,你也不用操心这个,只是下棋是个动脑子的事情,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身体消耗很大。小正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要注意给他加强营养,不能把身体弄坏了。” 黑皮说道:“老弟你放心,自家的孩子我知道怎么疼。” 木森说道:“那就好。” 黑皮忽然又叹了口气,说道:“老弟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些感谢你的话,不过说真的,遇上老弟你,可真的是我老王家的祖坟冒了青烟了! 黑皮说到这里,又哈哈一笑,道:“现在小正在大地棋校里学棋,咱们花鸟市场这一块谁不羡慕我黑皮有这么个好儿子啊,虽然我现在棋下的少了,可是进出棋馆的时候,从来也没向现在这样昂头挺胸的,嘿嘿,真是******爽啊!” 木森看着黑皮高兴的样子,深深的体会到了因为围棋而带来的一种最为淳朴,也是一种最为简单的快乐,心里也因此多了些许的感慨,说道:“别人且不去说,就是我也很羡慕你啊,老王。” 黑皮闻言哈哈一笑,笑容中满是一些自得的味道。 两人出了花鸟市场,向右走出了约莫百米。前面街角的公交站牌处再向右一拐,便是黑皮的家了。 木森远远的看见一人正站在公交站牌下,一脸的焦急,时不时的向东边张望着,仿佛正在等车的样子,木森心里有了些奇怪:“这班车应该是从西边开过来的啊!” 木森对黑皮说道:“老王,你等我一下,前面的那个人是学生的家长,他的孩子明天就要参加定段赛了,我过去说两句话。” 木森不等黑皮说话,便自顾走了过去,黑皮在后面叫了两句,也跟着过来了。 木森走到那人的面前,说道:“周师傅好啊!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周佳的老师,我姓木。“ 那人转过头来,见了木森,不由的在脸上露出一些慌乱的神情,说道:“啊呀,是木老师啊,我怎么会不记得您呢?您这是去哪里啊?” 木森笑道:“去朋友家坐坐,您这是在等人啊?” 周师傅在脸上挤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说道:“是啊,等一个朋友。” 木森又说道:“周佳明天就要参加定段赛了,他可是咱们棋校今年最有把握定段的一个啊!” 周师傅一听木森提到自己的儿子,不由的眼帘抖了两下,说道:“那都是木老师教导有方啊,小佳每次回来的时候,都要和我提起您,他对木老师可是崇拜的很啊。上次回来的时候,他还对我说,木老师拿了一个世界冠军,看他当时高兴的样子,就象是他自己拿了个冠军一样。” 木森笑着摇摇头,说道:“什么世界冠军啊,都是别人开的路,我顺手摘个果子罢了。” 两人正说着,黑皮也走了过来,木森便给双方介绍了一下,黑皮满脸的热情,周师傅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远远的有一人骑着车向这边过来,周师傅一见那人,便向木森说道:“抱歉啊,木老师,我朋友过来了。”说完不等木森开口便急急的迎了上去。 周师傅走到那人面前,劈头便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你哥同意没同意?” 那人紧锁了眉头,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老周,我哥出差去了,我嫂子,我嫂子她---” 周师傅原本一张充满期望的脸,瞬间便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用再说了,小五,我原本也没指望着有多大的希望。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小五说道:“老周啊,客气话咱就别说了,如果晚几天的话,这笔钱我一定 会帮你筹到的,真的这么急吗?” 周师傅正想说些什么,看了一眼旁边的木森和黑皮,又按住了话头,只说:“行了,我自己再想点办法吧,不麻烦你了。” 小五叹了口气,说道:“老周,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一步了,再有什么事情的话,你打个电话给我,能帮的上的我一定帮,这次只能让你失望了。” 周师傅点点,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目送着小五骑车离去。 小五骑车远远的走了,周师傅却仍然定定的站在那儿,脸上原本急切的神情也被一股淡淡的哀伤所替代。 木森看着周师傅瘦弱的身躯,不禁走上前去,问道:“周师傅,是不是家里有了什么麻烦的事情了?能和我说说吗?” 周师傅转过身来,一脸的萧索,说道:“没什么的,都是一些小事情,倒让木老师您担心了。” 木森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周师傅,这都是你的家事,原本我是不应该再问下去的,只是明天周佳就要参加比赛了,我怕你现在这样会影响孩子的情绪,您要知道,这次比赛对他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周师傅闻言长叹一声道:“木老师啊,您说的这些我比谁都清楚啊,可是—可是—” 木森看着周师傅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一动,便明白了些什么,问道:“周师傅,您跟我说实话,您现在是不是缺一笔钱,而且还是跟周佳有关?” 周师傅脸上露出些尴尬,说道:“木老师您都看出来?” 木森点点头,说道:“周师傅,有什么事情,您就不要再瞒着我了,先跟我说说,看我是不是可以帮帮您。” 周师傅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看这样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家离这还有两站的路,也不是很远,咱们打个车去我那儿吧。孩子在您那里学棋有好几年了,可到现在您还没在我家吃过饭呢。” 木森想了想,说道:“周佳这孩子现在应该在家里了,咱们要说的话,让孩子听了去可能会增加他的心理负担,这样不太好,我看这样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你看怎么样?” 周师傅还没开口,黑皮在一旁倒有些不高兴了,说道:“哎,老弟啊,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还找个地方呢?是不是嫌我家门槛低了啊?” 木森闻言,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去黑皮那里喝酒的,不由的笑了笑,说道:“嗨,看我这木头脑子,好,就去老王你那。” 周师傅因为和黑皮是第一次见面,也没说上几句话,在一旁倒显得有些腼腆,搓着手说道:“这—这样不太好吧,太打扰人家了,我看还是另换个地方吧。” 黑皮眼一瞪,说道:“怎么?是不是有个要参加定段赛的儿子了,就看不起人了啊?走,走,别废话了,都去我那儿,咱们好好喝上一杯。” 周师傅说道:“不好意思啊,刚才等人等的心急,这位老哥的名字没太听清楚,敢问大名是怎么称呼啊?” 黑皮哈哈笑道:“什么老哥不老哥的,我有那么老吗?我看我叫周师傅你老哥还差不多!我看咱们都别客气,我姓王,你就叫我黑皮吧,听着顺耳,我也叫你一声老周,怎么样?” 第五十章 酒话 周师傅笑道:“好,恭敬不如从命,看的出来,老王你是个爽快的人,我今天就厚着脸皮叨扰一顿了。” 黑皮说道:“这就对了嘛,我黑皮就爱个热闹,朋友一多,这酒喝的就特别的痛快。” 黑皮说完转过身去,又说道:“咱们边走边聊吧,哎,我说老周啊,你酒量怎么样啊?” 周师傅见黑皮言语直爽,性格憨厚,心中生出好感,原本在脸上笼罩着的那层忧虑也减退不少,便笑着回答:“马马虎虎吧,心情好的话,七八两总是能灌的下的。” 黑皮哈哈一笑,说道:“好,老周你的酒量和我差不多,咱们俩今天就联一次手,陪木老弟喝好。” 周师傅问道:“木老师的酒量很好吗?” 黑皮笑着说道:“老周你不知道,其实我的酒量也不算差,硬撑的话,一斤酒也能喝的下,只是我每次陪木老弟喝酒的时候,总是我先醉的一塌糊涂,可是你再看人家木老弟,就象没事人似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能喝多少,反正从来没见他醉过。” 木森在一旁笑着说:“老王你可别替我吹,其实我的酒量并不比你大,只是我喝酒从来不伤脸,酒喝的越多,脸就越白,只是你看不出来罢了。” 黑皮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这喝酒也算的上是一种体力活,看木老弟你这文文静静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比我这大老粗还能喝不是?” 周师傅笑着说:“老王啊,这喝酒跟体力活可扯不上边啊,不是身体好就肯定能喝酒,我记得哪本书上说过,这酒量的大小主要是和身体里面的一种能分解酒精的酶有关,这种酶的含量越高,酒量就越大,反之酒量就越小。再说,木老师刚才的话明显是谦虚之辞,你可别当真啊!” 黑皮抓了抓头,呵呵的笑道:“这酒量的大小还有这么一说啊?我喝了十几二十年的酒了,这样的说法还是头一次听见,倒是挺新鲜的,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有点道理的。” 木森在一旁说道:“周师傅说的对,这酒量的大小确实是和身体里的这种能分解酒精的酶的含量有关,不过有一点周师傅没说对,我刚才说的话可真的不是我谦虚,我的酒量也就在七八两的样子,和老王差不多。不过,这喝酒也是要看心情的,心情好的话,多喝个一二两也是有的。” 黑皮笑道:“好了,好了,咱不扯这个了,反正今天我们是一醉方休,不醉不归,这酒量的大小还是要在酒桌上见真章的。” 周师傅因为心里有事,正是有些郁闷,这酒对他来说,也算的上是一剂解忧的良药,当下便赞同的说道:“好,一醉解千愁,我今天就陪木老师和老王你喝个痛快。” 木森闻言,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他隐隐的觉得周师傅的难处肯定是和定段赛有些关联,虽然不知道事情根本的原由,但是从周师傅的话语和先前的举止,总是猜出了一些。 木森不由的想起这几天来,胡子兰和赵成总是神神秘秘的避着自己找一些家长来谈话,周师傅也是其中的一个。每次这些家长从校长室出来的时候,见到自己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便转身匆匆的离去,全无了往日的热情,言语里也多了些闪烁其辞。 几人边走边说,转眼已是到了黑皮的家里,木森打定主意,喝酒的时候一定要和老周好好的聊聊,如果有什么是自己能帮的上的,便尽一份自己的力量,即便是一些自己力不能逮的事情,也得好好劝慰一番。 黑皮到了家里,放下手中的花盆,对木森和周师傅说道:“你们两人先聊聊,我去买点熟菜。” 周师傅说道:“老王,你别太客气了,随便弄点什么吃的就行了。” 黑皮笑道:“老周你先安心的在我这坐坐,我也不会整什么七大碗八大碟的,我去街上买点下酒菜,也就是些花生米鸡翅膀之类的。老周你是第一次上我这,只要不嫌我这寒嘇就行了。” 黑皮说完,又叫来小正给木森和周师傅泡茶,自己便转身出了门。 木森见黑皮出了门,便招呼着周师傅坐了下来,小正也将泡好的茶送了上来。 木森对小正说道:“小正,你先出去玩一会,我和你周伯伯说点事情。” 小正答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周师傅看着小正的身影,问道:“这孩子也是木老师的学生吗?挺乖巧的啊。” 木森笑了笑说:“是啊,这孩子天赋不错,原先有些底子,进校大概也只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吧,和你们家周佳比起来,差不多是让先的差距 ,再磨练个一两年,也可以参加定段了。” 周师傅笑道:“那比小佳强多了,我看这孩子也不过就是十来岁左右吧?小佳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水平。” 周师傅边说边抬头在屋内四处打量着,见黑皮的家里尽是些老旧的家具,四处也显得凌乱不堪,便忍不住问道:“哎,木老师啊,老王的---” 木森知道周师傅要问什么,便抢着说道:“老王的妻子在小正六岁那年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靠老王卖些花才把孩子拉扯大的。” 周师傅闻言,脸上有些黯然,说道:“原来是这样的啊,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带着一个孩子,可真是难为他了,不过从他的脸上可看不出什么,老王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直爽和乐观,真没想到他家里是这样的一种情形。” 木森点点头,说道:“是啊,老王这人很坚强,为了小正,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单身。” 周师傅问道:“那老王没想过再找一个?” 木森摇摇头说:“我平时和他喝酒的时候也聊过这方面的事情,也劝他再找一个,他总是说孩子还小,怕孩子受罪,过几年再说吧。” 周师傅叹了口气说道:“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木森喝了口茶,沉吟了片刻,将话题转到周师傅的身上,问道:“周师傅啊,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刚才在路边,你是不是为了周佳的事情向别人借钱啊?” 周师傅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些事情本来不应该和木老师您说的,可是事到如今,我也是无能为力了,而且为了这件事情,在这段时间里,我也是憋闷的慌,反正明天小佳就要和木老师您一起去参加比赛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一切就听天由命吧,就看小佳这孩子自己能不能争口气了。能定段的话最好,要是不能定段,就让他回家学门手艺吧。” 木森皱了皱眉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难道和周佳参加比赛有什么关系吗?是不是学校里找你说过什么?” 周师傅点点头,说道:“上次你们棋校的赵老师找过我,说是为了让小佳有更大的把握定段,需要组织一个家长团陪同参赛,让我做点准备。” 木森闻言,心里不由的轻松许多,笑着解释道:“学校里每年都会组织这样的家长团的,主要是为了稳定孩子们的情绪,毕竟在参加这样重大的比赛的时候,有自己的父母陪在身边,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孩子们都会放松很多,这些都不是我们老师可是代替的。不过,这个家长团的参与都是自愿的,而且也花不了多少钱,就是一些吃住和来回的车费罢了。周师傅你放心好了,周佳的实力不错,今年应该有很大的把握,只要他正常的发挥,周师傅去不去我看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再说,我们这些老师也不是吃干饭的,你就放心好了。” 周师傅摇摇头,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毕竟孩子学了这么多年的棋,而且以前那些参加定段赛的孩子们的家长,我都有过一些交流,这方面也有所了解,可是今年有点不一样。” 木森奇怪的问道:“不一样?有什么地方不一样?难道赵老师还和你说过一些别的什么事情吗?或者说提了一些其他的要求?” 周师傅皱了眉,说道:“这话怎么说呢,要说要求也没说什么具体的要求,只是在话语里有些暗示罢了。” 木森吸了口气,隐约的感觉到了些什么,便问道:“那周师傅找别人借钱是不是和赵老师的暗示有些关系呢?” 周师傅苦笑着点了点头。 木森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只是赵老师一个人和你有过接触吗?” 周师傅楞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木森的意思,想了想才回答道:“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胡校长也在场,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吩咐我要注意给孩子减压之类的事情。” 木森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嘴里喃喃的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周师傅见木森一脸阴郁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喝茶。 木森沉默了半天,终于是抬起头来问道:“周师傅啊,具体的情况你能和我再说说吗?我想你刚才向别人借的那笔钱不会是个小数字吧?” 周师傅从沉默中惊醒,随口回答道:“是啊,我爱人下岗在家,我们厂里的效益也不是很好,一时间哪里筹得这几万元的现金啊!” “几万元?”木森吃惊的脱口问道,这个数字显然是大大的超越了他的估计。 “怎么要这么多?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木森看着周师傅大声的问道,脸上写满了迷茫和震惊。 周师傅也吃了一惊,说道:“木—木老师难道不知道吗?” 木森用力的摇摇头,努力的从惊怒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说道:“我以为这只是一种变相的收费,借着定段赛的名义为学校牟取一些利益罢了,现在看来,显然是我太幼稚了,事情并不是我起初想象的那样简单。” 周师傅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他现在总算明白了,自己面前的这个木老师对这个社会的方方面面显然是缺乏必要的了解,他忽然有了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所知道的事情都说给木森听,毕竟自己的孩子明天还要去参加定段赛,有一点他很清楚,能从某个方面决定孩子命运的人,绝对不是眼前的木森。同时,周师傅也从这件事情上看出了木森的为人,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木森为难。他原本以为木森作为学校的老师对这样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可是从目前看来,木森对此是一无所知,并且从话语间也能听的出来,眼前的这个木老师对这件事情不仅是一无所知,而且肯定是持反对态度的。自从刚才的小五断绝了周师傅的最后一丝希望的时候,他对这件事情反而看的清楚了,在相信自己的孩子的实力的同时,他也坚信木森对周佳的判断,对赵成暗示的那些东西,他也不象以前那样的热切,当然,这些都是希望断绝后的无奈,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给自己的孩子加上一层保险的。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木森一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他会有什么样的反映呢?周师傅在心里不由的暗暗的嘀咕着,他的本意是因为敬重木森的为人,再加上事情已经是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才答应黑皮和木森来这里喝酒的,左右也是为了聊聊天,散散心,但是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唉,这个木老师是个实心眼的人,我该怎么说呢?要是他闹到学校里去的话,自己倒无所谓,只是对木老师今后的影响可实在是太大了,现在的这个社会,象木老师这样的人可实在是太少了。”周师傅在心里暗自叹息着,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第五十一章 疑惑 “两位在说什么呢?都等急了吧?来来来,咱们这就开始操练。”黑皮拎着几个装着熟食的袋子走了进来,嘴里乐呵呵的说着,他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沉闷的气氛。 周师傅也想就此终止和木森之间的话题,便急忙站起身来,说道:“啊呀,老王你真是太客气了,买这么多的东西干什么?咱们就四个人,怕是吃不了这些啊!” 黑皮手一挥,说道:“哪里的话,进门就是客,说什么也不能怠慢了,而且我也没买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小菜。” 黑皮一边忙着将屋角的桌子搬出来,一边扭头朝门外喊着:“小正,快去厨房拿几个盘子来,今天有你最爱吃的鸡翅膀,哎,对了,还有你舅舅上次送的两瓶酒也一起拿过来,快点啊。” 周师傅在一旁帮着黑皮搬着桌子,打打下手,木森却仍然是坐在椅子上兀自想着心思,对周围的一举一动仿佛丝毫没看在眼里,直到小正走过来叫他吃饭,才从沉思中缓过神来。 “木老弟怎么了?脸色有些难看啊?”黑皮一边给木森倒酒一边关切的问道。 木森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什么,这几天忙着定段赛的事情,大概是有些累了吧。” 黑皮笑着说:“那今天就更要多喝几杯了,酒这玩意可是解乏的好东西,常言说的好,一杯顺喉,两杯开胃,三杯下肚好似活神仙啊。” 周师傅端起酒杯,说道:“好,既然坐到了这里我也就不客气了,老王啊,你今天是东道主,这杯酒我本来是应该先敬你的,可是今天我要借花献佛,这第一杯酒我要先敬木老师,木老师明天就要带学生们去参加比赛了,我在这里祝木老师和他的学生们在这次比赛里取得好成绩。” 黑皮也端起杯子,说道:“周师傅说的是,咱们俩一起敬木老师吧,来,老弟,我一个粗人,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来,我先干了。” 木森笑了笑,说道:“好,谢谢两位的好意,大家一起干了这杯。” 三人都站起身来,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黑皮忙着倒酒,木森却将眼光看定了周师傅,说道:“周师傅啊,刚才的事情你再具体的和我说说好吗?” 周师傅沉吟了片刻,说道:“木老师啊,我想这些事情也有可能是我自己会错意了,毕竟话赵老师的话也没有说到实处,可能是我心太急,理解错了。而且刚才我说的钱的事情吧,谁也没有具体的和我说数字,也有可能就是您说的吃住和来回的车费吧,总之一句话,我这是望子成龙心切,臆测的部分占了一大半,您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当听个笑话,可千万别当了真。” 木森闻言,沉思了一会,抬起头轻轻的笑了笑,说道:“周师傅,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明白,钱并不能解决一切,特别是在这件事情上,还有一点就是,相信你自己的孩子,也请你相信我,好吗?” 周师傅定定的看着木森,说道:“好,木老师,我相信你。你放心,别说我今天已经是无能为力了,就是还有什么解决的方法,我也不会再用了,不为别的,就为小佳有你这样的一个好老师,来,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我再敬您一个。” 木森也不推辞,端起杯子来和周师傅碰了个满杯。黑皮一边忙着给两人倒酒,一边问道:“你们俩都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周师傅并没有回答黑皮的问话,对木森说道:“对了,木老师,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木森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周师傅点点头说道:“虽然我没有具体的说什么,可是我也相信木老师对这件事情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学校那头我是无所谓,毕竟我是家长,总算是你们棋校的衣食父母,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但是我能看的出来,木老师您是个直性子的人,我想劝您一句,有些事情能装糊涂的就尽量的装装糊涂,看开一点。我也知道,我这些话可能不太中听,可是我心里面确实是这么想的,也忍不住的就这么说了,您别见怪。” 木森说道:“周师傅的意思我明白,您刚才不是也说让我别当真吗?这件事情毕竟没说到实处,即便是有的话,事情也还没有真的发生,周师傅你放心,我会克制自己的。” 周师傅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木森喝了口酒,又说道:“不过――” 周师傅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木森顿了顿,将眼光移向空空如也的酒杯,坚定的道:“但愿这件事情是我们的臆测,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如果事情真的向不好的方面发展的话,我决不会就这样坐看着的。” 黑皮在一旁虽然是听的一头雾水,但是他也看的出木森的心情不是很好,也不好多问,便按住自己的好奇心说道:“哎,木老弟啊,这样的气氛下喝酒可没劲啊,只怕不到半斤酒,你就先醉了。来,不管它什么烦心的事,先抛到一边去,咱们痛痛快快的喝一回。” 木森振作了精神,笑道:“好,就听你的,今天咱们就喝个痛快,不醉无归,谁也不许先跑了。” 第二天上午,大地棋校的操场上一片喧哗,所有参加定段赛的学生和老师们都围拢在大巴前,做着出发前的最后的准备工作。 木森一个人靠在车身上默默的抽着烟,透过烟雾,他看着那群随车前往的家长们,不由得在心里泛起一丝迷茫。 赵成在操场上正清点着人数,数着数着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一路小跑着向胡子兰的方向奔去。 “什么?周佳的父亲还没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是都和他说好了吗?”胡子兰问道,满脸的不高兴。 “是啊,早几天就说好了的,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赵成边说边四处焦急的望着。 胡子兰看了看手表,说道:“现在已经到了出发的时间了,这样吧,你去找周佳问问是怎么回事,再问一下他家里的电话号码,咱们再等十分钟,不行的话,让他自己随后赶来吧。” 赵成点了点头,便自去找周佳问话了。 木森远远的看着胡子兰忙碌的样子,心情越发的迷茫,他不愿意去猜测自己一向敬重的校长在这次比赛里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但是昨天周师傅的一番话对他触动实在是太大了,他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盘算着在这次比赛里各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我该怎么办呢?不管怎么说,蓝胡子对自己也总算是有知遇之恩,我对他真的能做到绝情吗?但是无论如何,棋道是绝对不能让人玷污的,蓝胡子不可以,任何都不可以。唉,但愿我是杞人忧天吧!”木森在心里左思右想,终是不得其解,不由的叹了口气,向胡子兰走了过去。 “校长,你是在等周佳的父亲吧?”木森站在胡子兰的身边问道。 胡子兰楞了一楞,说道:“哎,是啊,就等他一人了。” 木森淡淡的道:“不用等了,他不会来了。” 胡子兰奇怪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 木森勉强的笑了笑,回答道:“我昨天碰见他了,他让我转告你,他今天不来了。” 胡子兰定定的看着木森,眼里显然是有了些疑惑,问道:“他还向你说了些什么吗?” 木森说道:“也没说什么其他的,他只是说让孩子自己去下完这次比赛,他不想让别的什么因素去影响孩子。” 胡子兰皱了皱眉,问道:“别的因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木森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淡淡的说道:“以我看来他可能是不想给孩子增加负担吧,不过,也可能有其他的意思,谁知道呢?” 胡子兰闻言,脸上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说道:“哦,是这样的吗?那咱们就不等他,出发吧。” 木森看着胡子兰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朝大巴走去。 胡子兰看着木森离去的身影,不由的锁紧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校长,周佳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电话号码我倒是要了过来,你看是不是先联系一下?”赵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胡子兰的耳边轻轻的问着。 胡子兰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赵成问道:“电话也不打了吗?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啊!” 胡子兰叹了口气,说道:“他不会来了。” 胡子兰说完便向大巴走去,赵成急急的跟在后面,气急败坏的问道:“不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啊?******,这不都是说好了的吗?怎么事到临头才来变卦,还有没有一点信用啊?” 胡子兰停了下来,似乎是心有所感,皱着眉头说道:“小赵啊,我心里怎么有一种不好的兆头呢?咱们是不是走的太远了?” 赵成疑惑的问道:“校长,刚才木老师是不是对你说了些什么?” 胡子兰摇摇头,没有回答。 “咱们还有停下来的可能吗?小赵。”胡子兰问道。 赵成‘哈’的轻笑一声,说道:“开什么玩笑啊,校长,别说这关系到咱们学校预定的目标了,就是前段时间我们投进去的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你难道真的就想这样放弃?” 胡子兰站在那里思前想后,终是不得要领,叹了口气说道:“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走一步算一步吧!咱们这就出发。” 第五十二章 汉城 韩国汉城的一家咖啡馆里,李理和李音姬相对而坐。 “真没想到,我们的第二次见面会是在汉城。”李音姬用手中的银勺漫无目的的搅着杯中的咖啡,轻轻的说着。 “是啊,我本来还等着你来采访我的,可是左等右等都不来,我只好自己寻上门来了。”李理用半真半假的口吻说道。 李音姬纤眉一扬,说道:“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了,可是据我所知,李先生此次来汉城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天成网站的事情吧?” 李理哈哈笑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们这些记者啊!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我这次来韩国的主要目的确实是为了天成网站的事情,但是,再次的见李小姐一面,也是我的另一个目的。” 李音姬笑着问道:“是吗?” 李理认真的说道:“第一次在中国见面时,李小姐给我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所以这次来到汉城就忍不住冒昧的前来打扰您了。” 李音姬盯着李理的眼睛,轻轻的说道:“真是这样的吗?李先生?但是我却觉得您来见我的主要目的是想通过我而有所图吧?” 李理闻言,脸上不禁有了些尴尬,他此次拜访李音姬的目的正是想通过她与棋道杂志社有进一步的合作,但是被李音姬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机是却又是他始料未及的,好歹李理也是惯见风浪的人,他并没有打算从正面来回答李音姬的问题。 李理笑着说道:“我感觉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到了你们记者的笔下或者是嘴里,都会被你们赋予它一种虚伪的面纱,这是为什么?是出于一个记者的本能吗?” 李音姬说道:“您可以说它是一种本能吧,但是对与我来说,这只是我的职业习惯之一,一种天生的嗅觉,它足以让我成为一个优秀的记者。” 李音姬喝了口咖啡又接着说道:“对了,您刚才有一句话说错了。” 李理眉毛一扬,做了个疑问的表情。 李音姬继续说道:“您刚才说我们记者喜欢给所有的事物都赋予一层虚伪的面纱,可是我并不这么看,作为一个真正的记者,我不会在原有的事物上添加任何的色彩,这也包括我的观点和主张。记者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不管你面对的是美好的事物还是丑陋的事物,都要尽可能的客观的去面对它。换句话说,我们记者更喜欢的是看透事物的本质,而不是赋予它什么。” 李理尴尬的笑道:“厉害厉害,李小姐真是让我受教了,李某甘拜下风。” 李音姬笑道:“李先生嘴里是这么说的,可是心却不一定就是这样想的吧?” 李理连忙说道:“不敢不敢,我这个人虽然缺点是不少,可是心口如一这一点,我自信还是能做的到的。” 李音姬淡淡的问了一句:“是吗?” 李理皱了眉头,问道:“难道李小姐认为我隐瞒了您什么事情吗?” 李音姬反问道:“难道没有吗?” 李理想了半天,终究是没有想起什么,苦笑着说道:“除了咱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商业机密不能向您透露之外,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您的。李小姐也知道,我之所以接受贵社的采访,不能不说我是出于商业上的考虑,毕竟这对我们双方都是互利的事情,而这种合作的基础就是最起码的诚信,这一点还请李小姐相信我。” 李音姬冷冷的道:“既然李先生说到诚信二字,那我倒有一个问题想请教请教了。” 李理笑道:“愿闻其详。” 李音姬说道:“我想请李先生解释一下,我第一次采访您的时候,我提出了关于您个人的问题,您是怎么回答的?” 李理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便说道:“实在是抱歉,李小姐问过我这个问题吗?我真的是想不起来了。” 李音姬轻轻的哼了一声,说道:“好,李先生是贵人多忘事,那我就提醒您一下吧,当时我问到您这个问题的时候,您是不是说过您至今还是单身啊?” 李理说道:“对啊,我确实是单身啊,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音姬微微的皱着眉,说道:“这当然有问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当时还说要在本社的杂志上为您做一个征婚广告,对吗?” 李理哈哈笑道:“对对,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不过这只是我一时口快开的玩笑,您可不能当真啊。” 李音姬也笑了,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在开玩笑,可是你说你是单身的时候可不象是在开玩笑啊。” 李理被李音姬的这个问题搅的头都大了三分,说道:“拜托,小姐,能不能换个话题啊?我真的是单身啊,而且我也看不出这个问题和您的采访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啊!” 李音姬收敛了好看笑容,板着脸说道:“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还大了,就象李先生刚才所说的那样,合作的基础就是双方的诚信,我认为您在这个问题上缺乏坦诚,没有告诉我们真实的情况,所以在这个问题没弄清楚之前,我对我们的第二次合作缺乏必要的信心。” 李理的头又大了三分,用近乎呻吟的声音说道:“李大记者,麻烦您给我个痛快的吧,我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您就尽管的说了出来,不用给我面子,再被您这样绕下去,我得在你们韩国找个心理医生来了。” 李音姬闻言‘扑哧’一笑,随即又板了脸冷冷的说道:“好,那我就明说了,你上次对我说你是单身,可是据我后来的调查和其他同事的反映,你有一个鼎鼎有名的女朋友,而且你们现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对不对?” 李理听李音姬说到秦思思的身上,不由的在心里泛起一丝迷惘,随口说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音姬说道:“就你们的关系而言,你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单身了,严格的来说,她应该是你的未婚妻了。如果在我的报道中忽略了这一点的话,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失误,也是一个不可原谅的失误。” 李音姬说完这句的话的时候,心中不由的也起了一丝的迷惘,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所谓的严重的问题在真正的报道当中只不过是一抹丰富人物的,可有可无的颜色,远远不值得她如此的大费唇舌。 “对不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向你说声抱歉,其实----”李理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向这个异国的女记者说出深埋在心里的一些困扰。 李音姬问道:“其实什么?” 李理摇摇头,将眼光转向窗外。 这是一间坐落在汉城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环境静谧幽雅,在它的四围是一些高大的建筑,虽然头顶的阳光依旧肆虐,但在咖啡馆的周围却看不到一丝的阳光。 “这里的冬天也没有阳光吗?”李理忽然问道。 李音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轻轻的笑了笑,说道:“看来我在你的眼里只是一个合作的伙伴。” 李理惊讶的问道:“李小姐为什么会这样说?” 李音姬淡淡的说道:“你知道吗?这虽然只是我们第二次的见面,但是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对你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象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可是遗憾的是,我从你的眼里看到却不是这些。” 李理闻言,不由的沉默了起来,扪心自问,他对眼前的这个女记者确实有一点的好感,但是两人只是第二次见面,在他的心里还远远说不上是朋友,甚至在他那满是金钱与利益飞舞的头脑里,李音姬只能算的上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合作伙伴。但是刚才李音姬淡淡的一番话却让李理有了一丝心动的感觉,他不清楚这种感觉的由来,但是毫无疑问,这正是他喜欢的感觉。 李理笑着说道:“我一向认为真正的朋友是需要时间来互相了解的,可是今天我却不得不承认,我的这种观点是错误的。” 李音姬笑道:“不,你的这种观点并没有错,但是你能这样说,还是让我很高兴。顺便问一句,你不是因为照顾我的面子而勉强说这番话的吧?” 李理笑而不答,只是用眼温柔的看着李音姬。 李音姬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也许有一天你我之间有一个人会后悔的。” 李理似乎没有听清楚这句话,不解的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后悔啊?” 李音姬摇摇头说:“好了,不说这个,现在我们既然是朋友了,那你就不能再叫我李小姐了,你就叫我音姬吧。” 李理点了点头说:“好。” 李音姬问道:“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李理楞了一下,问道:“我吗?” 李音姬笑道:“对呀,难道还要让我‘李总’‘李先生’的叫你吗?” 李理哈哈笑道:“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大理,你也这样叫我吧。” 第五十三章 选择 这段时间木森的心情一直很好,眼看着定段赛马上就要结束了,而学生们现在的成绩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他原先的期望。五个参加比赛的孩子到目前为止,至少有三个定段的把握在七成以上,另外两个孩子也并没有完全的失去希望,在木森看来,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只要大家能稳定的发挥出正常的水平,打破棋校自建校以来的定段记录并不是一种奢望。 当木森每每看到随队前来的那些家长们的脸上洋溢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这是一天比赛结束后的一个黄昏,因为接连下了几场雨,在这个初晴的日子里,空气也比前一段时间显得凉爽了许多。晚饭前,木森决定一个人出去转转,一来是想舒展一下多日未曾活动的身体,二来也是想出去找一家饭馆换一下口味,他对这家由体委招待所改建的号称两星级宾馆的伙食早已经是腻味透了。 木森沿着宾馆前的街道漫漫的走着,由于这几天的风雨很大,街道到处散落着被风雨吹折下的树叶,轻轻的踏了上去,再迎着扑面而来的微凉的晚风,在这夏日的黄昏时分,竟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让木森感到高兴的不仅仅是学生们的成绩不错,他在来之前隐约所担心着的事情,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丝毫萌动的迹象,这一点让木森尤其感到高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 一如往常,木森边走边低头想着心思,他仔细的盘算着在剩下来的赛事里,每个学生至少要赢几盘才可以确保定段,同时也在考虑着今天是不是喝几杯来放松一下自己。 正恍恍忽忽的想着心事,木森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了几个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抬了头望去,正是胡子兰和赵成以及几位家长涌做了一团兴高采烈的迎面走了过来。 胡子兰最先发现了木森,微微一怔,便抢上前几步,笑着说道:“是小木啊。” 木森也笑了笑,问道:“咱们的校长大人也有兴趣来逛街啊?” 胡子兰说道:“我逛什么街啊,这不是我们目前的形式不错吗,几位家长硬是拉着我出来喝两杯,说是和咱们几位老师在一起轻松一下,接下来好全力以赴的冲刺。”顿了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刚才我还在找你,四处跑了一圈没看到你人,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还真是巧的很,走走,一起去。” 木森奇怪的问道:“我一直在陪孩子们复盘啊,也是刚刚出来的。对了,怎么就你和赵老师两个人?其他的老师呢?” 胡子兰楞了一下,含糊的说道:“啊,这个---他们几个说是要帮学生复下盘,就不来了。” 几位家长也走了过来,看见木森也都是有些吃惊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略微的寒暄了两句,便自顾的走了,一人走时对胡子兰说:“前面等你啊,胡校长。” 木森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饶是一个木头人,他也看出来这只是一个私人之间的聚会,那几位家长的话里摆明了是不欢迎自己。 “一起去吧,木老师”赵成在一旁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是啊,没什么事情的话就一起去吧,人多也热闹点不是。”胡子兰说道。 木森笑了笑,淡淡的道:“我吃过了,你们去吧,我一个随便的人走走。”木森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个借口有多么的勉强,但是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形下,即便自己换一个更加勉强的借口,也不会有人在意的,或许胡子兰和赵成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 胡子兰果然没有再坚持,犹犹豫豫的说道:“那---那我们就先去了,回头咱们在聊聊明天的比赛吧。” 木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从胡子兰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歉意和几分尴尬。 赵成也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对木森点了点头,便和胡子兰转身匆匆的离去。 木森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胡子兰和赵成离去的背影,良久未动。几位家长神秘的举止以及胡子兰话里的歉意和尴尬让他隐隐的想到了什么。 木森在街道上站了一会,终究是感到无味,也收起去喝酒的心思,转身朝宾馆走去。 接下来几天里的比赛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在比赛最后一轮的前一天,大地棋校已经有两名学生确定是成功的定段了,这其中就有木森一直看好的周佳。另一个定段的学生虽然与周佳的水平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上天似乎更加的眷顾于他,分组的时候不仅是被分在了实力稍弱的一组,而且一上场就接连碰上了几个相对较弱的选手,在别人还在苦苦纠缠的时候,他就已经早早的确立了在这个小组的优势。以木森看来,如果给这个学生换一个小组的话,他出线的机会至多只有五成。木森在感叹着造化弄人的同时,更多的是喜悦的心情,无论如何,看着自己的学生迈入人生另一个崭新的天地的时候,作为老师的他,比任何人都容易得到一种满足感和成就感。 然而比赛还没有结束,这也意味着还没有到庆祝的时候,虽然有两个定段的名额在手,但最后一轮的比赛却让木森更加的头痛。 除了已经确定段的两个学生之外,剩下的三个学生当中有两个学生已经没有任何定段的可能了,而唯一还有一搏的那个学生,将在明天――也就是定段赛的最后一天,面对他的生死局。赢则定段,意味着一个美好未来的开始;输则出局,这也意味着一切将从头开始。 木森吃过晚饭后,决定去找这个学生聊一聊,几次带队参赛的他深深的知道,现在任何的鼓励和刺激都是空洞和无力的,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尽量的去平静学生的心情。通常在面临这样的生死局的时候,没有多少比赛经验的学生一般会出现两种症状,一是斗志过剩,二是临阵怯战。第一种症状经常会引起学生莫名的亢奋,从而导致整夜的不眠,直接的后果就是到了正式比赛的时候,往往精神萎靡,注意力不集中。第二种症状表现为棋手思绪太多,患得患失,在脑海里用来考虑棋的时间大大的减少,而更多的是计较着棋盘外的得失,对于这些还未成年的学生来说,得失心一起,畏难畏战的情绪便再所难免。 木森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估计胡子兰和其他的几位老师可能也在这个学生的房间里,现在去正是时候。 木森来到学生住的203室,却意外的发现房间里十分的安静。 “怎么回事?没有人来吗?”木森皱了皱眉,伸手轻轻的敲门。 房门是虚掩着的,却没人应答。 木森在门外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推门走了进去。四处环望了一下,靠里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正发出轻微的鼾声。 木森看着床上的人,不禁在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尽管房间里的灯还没有打开,但是他凭借着走廊上透进来的光,还是毫不费力的认出,睡觉的人正是他要找的学生。 木森顺手打开灯,走到床前,在孩子的屁股上轻轻的拍了一巴掌,说道:“快起床,小胖墩。” 从甜蜜的睡梦中不情愿的醒来,揉了揉惺松的眼睛,直到看清坐在床前的人是谁,小胖墩‘啊’了一声,从床上一纵而起:“嘿嘿,是木老师啊。” 胖墩是大地棋校参加这次比赛的最小的一个选手,一个月前刚刚过完他十三岁的生日。他的原名叫崔浩,因为长的比较胖,平时在学校的时候也傻呵呵的讨人喜爱,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喜欢叫他胖墩。 胖墩虽然平时比较懒,但是学棋的劲头却很足,加上与围棋确实有着几分天赋,在校内的联赛一直是前几名,这也是木森带他来参加这次比赛的主要原因,以木森看来,胖墩今年定段的希望不大,但是经过这次比赛的磨练,明年的定段赛应该会有相当的把握。 也许是该当大地棋校鸿运当头了,今年除了周佳一个人被分在了A组,其他的四个孩子都被分在了实力较弱的B组,这一组里,除了一个已经定段的学生之外,胖墩能下到这最后一盘的生死局,多少还是让木森感到一些不可思议。 “梦里梦见什么好吃的啦?嘴巴还吧嗒吧嗒的?胖墩同学。”木森笑着问道。 胖墩挠了挠头,说道:“没有没有,我爸刚带我到街上吃的肯德基,还饱着呢,就是有点困,先睡一会。” 木森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其他的老师没来吗?” 胖墩摇了摇头,说:“我没看见啊。” 木森又问道:“你爸呢?” 胖墩回答道:“哦,你说我爸啊,他和胡校长赵老师一起出去了。” 木森有些奇怪,按理说明天就是胖墩的最后一盘棋了,而且是一盘事关重大的生死局,作为一个父亲在这个时候应该是陪在胖墩的身边,而没有理由扔下孩子的。 “他们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木森问道。 “没有,我爸只说可能会很晚,也没说具体的时间,只让我早点睡。”胖墩边说边打了一个老大的哈欠。 木森点了根烟,说道:“胖墩,明天就是你最后一盘棋了,你跟老师说说,你现在心里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我嘛”胖墩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道:“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睡觉,木老师你不知道,我有个坏毛病,一吃饱就想睡觉,嘿嘿。” 木森也乐了,暗道:“毕竟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对生活的烦恼和未来的思虑在他的身上竟看不到一丝半点,倒是周佳那个孩子,虽然只比胖墩大了两岁,心思却过与沉重了,要不是自己在一旁时时的开导他,今年能不能定段还是两说的事情呢。不过这也是无奈的事情,两人的家庭环境不一样,胖墩的父亲是一个私营企业的小老板,而周佳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虽然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是具体到围棋上来说,没有一定的经济条件作保障,想要出成绩或者是有所作为真的是很难啊!” 想到这里,木森微微的叹了口气,对胖墩说道:“明天的一盘棋对你来说很重要,我本来以为你会很紧张,所以特地过来和你聊聊,可是现在看到你这付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胖墩大大咧咧的说道:“放心吧木老师,我没问题的,我爸说了,我年纪还小,今年不行的话明年再来” 木森笑着摇了摇头,随口问道:“你知道你爸爸和胡校长他们去哪儿了吗?” 胖墩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爸和胡校长一块儿走的,赵老师先走了一步。” 木森翻看着桌子上胖墩自己记的棋谱,顺口又问了句:“哦,他们不是一起走的啊?” 胖墩回答道:“是啊,赵老师好象去了一个叫什么凤的地方找人,还让我爸和胡校长等他的电话。” 木森闻言,心中猛然跳了一下,将心思从棋谱上收了回来,问道:“你是说赵老师去了什么凤的地方?” 胖墩点了点头。 木森默想了片刻,问道:“胖墩你再想想,赵老师去的地方是不是叫凤凰宾馆啊?” 胖墩‘啊’了一声,肯定的说道:“对,木老师,就是这个地方,凤凰宾馆。” “赵成这么晚去凤凰宾馆干什么呢?难道是---难道是---?”木森心中犹如重鼓般雷鸣,他清楚的知道赵成现在去凤凰宾馆意味着什么。 在凤凰宾馆里住着另外一支参加定段赛的队伍,由于木森连续带队参加了几次比赛,对这支来自西南的参赛队伍有着一定的了解,而且和其中的几位老师也很熟悉。在比赛之前,他还特意过去拜访了几位,比赛开始后,木森为了避嫌,就再没有去过了,平时在赛场上碰见了,也只是相互点点头,淡淡的寒暄两句。 “******,真是怕鬼见鬼,这个时候去那种地方,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木森在心里暗暗的骂道。 联想到前一段时间周师傅所说的话,木森知道自己一直刻意回避着的问题,终于是在这个原本美妙的战前之夜毫无顾忌的跳到了自己的面前。 “见鬼,这个情景怎么会如此的熟悉?好象是在哪里见过?”木森用力的甩着头,“啊,是了是了,这不就是竹田师兄说的关于他和山本的往事吗?,可是---可是那是个悲剧啊!今天的一幕怎么会和师兄的往事如此是相象?难道说这也将是一个无法避免的悲剧吗?”突如其来的记忆让木森一阵阵的心悸。 “木老师,木老师,您怎么了?”胖墩在一旁急切的喊着木森。他见木森的脸色在瞬间变的铁青,咬着牙定定的坐在那里,不由的害怕极了。 “木老师,木老师。”胖墩接连叫了几遍。 陷入恍惚的木森终于是被胖墩急切的叫声惊醒,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没关系,小胖墩,木老师有点不舒服,吓着你了吧?” 胖墩有点不知所措,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木森。 木森摇着头苦笑了一声,说道:“小胖墩,你休息吧,明天还有比赛呢,老师先走了。” 胖墩点了点头,目送着木森向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木森又转过身来,看着胖墩说道:“小胖墩,你能答应木老师一件事情吗?” 胖墩问道:“什么事情啊?木老师。” 木森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希望你能答应老师,明天在赛场上,不管对手是强还是弱,你一定要集中全部的精力,下出一盘完美的对局来,你记住,是完美的对局!好吗?” 胖墩看着木森那张苍白的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的,木老师。” 木森轻轻的笑了,说道:“好了,老师走了,让我们的小胖墩同学做个好梦吧。” 木森出了宾馆的大门,来到停车场旁的小花园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默默的吸着,周围很少有人走动,黑夜里只有木森手中的烟头一明一暗的闪着。一阵风悠悠的过来,混着白天里太阳留下的热气,让木森有着说不出的烦躁。 木森自己也不清楚刚刚对胖墩所说的完美究竟代表着什么?是无奈后的祈求?还是愤怒后的警示?“不,胖墩只不过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他不可能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是什么,他只不过是一个按照大人踩出的脚印亦步亦趋的孩子罢了。”无论如何,木森在心底相信着胖墩是无辜的。 “也许事情还不至于这么糟糕,如果胖墩明天对阵的选手不是自己所设想的那个对手的话,一切都将会完美的结束,不过,还有这个可能吗?”木森焦虑的在心中反复做着种种的假想,试图给自己一个可以安心度过这个夜晚的理由。 其实木森很清楚,从比赛前和比赛开始一直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他也没有掌握到什么直接的证据,但是有着多年围棋教学经验的木森,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预感到这次的定段赛将会改变很多的人和事。而他唯一感到疑惑的是,自己在这样的变革里,扮演的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如果事情如预料的那样,我到底该怎么办?”简单如斯的问题,在木森的心里如飓风般一遍又一遍的掠过。 在这个襖热且烦闷的夜晚,木森痛苦地抉择着。 第五十四章 入段 次日清晨,木森很早就来到了赛场,但是他一直在外面久久的徘徊着。 这是一座可以容纳数百人同时进行比赛的大厅。今天,所有的参加定段赛的小棋手们都将在这里进行他们在本次比赛里的最后一战。 为了未来,为了荣誉,甚至是为了生存,这最后的一战包容了太多太多。对于很多明年就将受到年龄限制而不能参加定段赛的棋手们来说,这一战可能是他们生命里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战。 木森脸色苍白,头发凌乱,一夜的未眠加上香烟的熏烤,他的眼睛充满了骇人的血丝。 “小木啊,你的身体好象不太好啊?”胡子兰站在木森的身旁,皱着眉说道。 木森苦涩的笑了笑,问道:“对了,校长,胖墩今天的对手是谁?” 胡子兰楞了楞,说道:“现在还不清楚,组委会的对阵表还没有下来。”看了看表,胡子兰又接着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进去了。” 木森点了点头,却站在那里没有动。 胡子兰走了几步,见木森没动,回过头来问道:“你不进去吗?” 木森说道:“校长你先进去吧,我随后就来。” 木森看着胡子兰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他认为自己一直是很了解胡子兰的,在他的印象中,胡子兰是个很有魅力的领导,对学生们关爱,对老师们关心,他为了将棋校建设的更好,他甚至可以放下所有的尊严,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在木森的记忆当中,学校近年来的赞助都是胡子兰这样的腆着脸皮一笔一笔的拉回来的。 对于木森而言,胡子兰在他的心目当中不仅仅是一个不错的领导,更是一个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兄长。 木森回想起和胡子兰在一起走过的数十年的岁月,心中便有一股遏制不住的温情四处的奔涌,但是他一想到只要自己跨入赛场的大门,无情的现实就有可能冲破这原本是牢不可破的温情的时候,木森的心中便一阵阵的惊悸。 木森深深的吸了口气,迈开步伐向赛场里走去。 他知道,这一步无论如何都是要走下去的,恐惧也罢,困惑也罢,存在的事实永远是不可能改变的,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勇敢的去面对。 当然,在跨进赛场的最后一刻里,木森的心里仍然抱着仅存的一丝希望。 时间过的很快,短短的一上午,就有一大半的对局结束了。一些输赢对于双方都没有什么意义的对局,在落子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们将是这个赛场里无奈的也是最后的陪衬。 该赢的赢了,该输的输了,比赛在一种混乱的却又是极有次序的程序当中,心照不宣的默默的行进着。 木森呆呆的躺在床上,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从赛场回到宾馆里的。他只记的当他看到对阵表的那一刻,他的心脏便猛然的抽搐起来,那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怎么去呼吸,他只觉得自己心中空荡荡的,所有的记忆和思绪忽然间都灰飞烟灭。 木森只记得自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胡子兰一眼,然后就摇摇晃晃的离开了赛场,恍惚中,他还记得自己撕碎了那张对阵表。 躺在床上的木森再一次的陷入了困惑当中,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当真相没有降临之前,尽管也曾困惑,但是他还有最后的一丝希望支撑着他。 而当事实来临,当希望破灭,当胡子兰离他渐行渐远的时候,木森真正的感到了自己脆弱和渺小。 木森颤抖着点着了一根香烟,当所有的记忆和思绪重又回到他的脑海中,当他又可以正常的思考的时候,他忽然悲哀的发现,面对这丑陋的事实,他竟然是无能为力。 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证据,他不可能对着每个人的耳朵大喊,这是丑陋的比赛!这是被操控的比赛!这是用金钱堆砌的虚假! 不!,这种近似于疯狂的吼叫换来的只能是无尽的嘲讽和讥笑。 尽管这样的吼叫看上去是那样的正义和奋不顾身,但是无可否认,它同样是那么的虚弱和无力,及至于不堪一击。 赵成那张惨白的笑脸和胡子兰那张狡猾的笑脸,仿佛象幻灯片一样在木森的脑海里不停的来回交替旋转着,他甚至能听见,赵成不屑的讥笑和胡子兰严正的责问。。。。。。 你有证据吗? 没有?开什么玩笑!这算是诽谤吗? 年轻人,做事要考虑后果!不要冲动! 你有证据吗?! 你有证据吗?! 你有证据吗?!。。。。。。 “木老师,木老师,您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一声声急切的叫声终于是将木森从激荡的思绪里拉回到现实当中。 “是你啊,周佳,比赛结束了吗?”木森看着眼前的周佳,无力的问道。 “木老师,您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周佳问道。 木森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头有点晕,过一会就好了,你别担心。” 周佳点了点头,高兴的说:“木老师,您知道吗?胖墩也赢了,今年咱们学校有三个人入段了,这真是太棒了!” 木森苦笑着说道:“是啊,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结果。” 周佳奇怪的问道:“木老师,您好象有点不高兴啊?” 木森摇着头轻叹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 “是啊,这些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他们入了段,自己难道不应该祝贺他们几句吗?我又凭什么不高兴呢?即使这里面有虚假,有水分,可是这些孩子们都尽了自己的努力啊!孩子总是无辜的,他们只知道赢了棋高兴,输了棋难过,他们又怎会知道这输赢之间是被大人们操控的呢?” 木森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周佳啊,这次比赛,你是咱们学校第一个确定入段的学生,而且你所在的小组实力都很强,你能冲出来,真的是很不容易啊!本来我应该提前祝贺你的,但是那时你毕竟还有比赛,我希望你能善始善终,努力的下好每一盘棋,所以就没有对你说什么。但是今天比赛结束了,木老师在这里向你表示祝贺。” 周佳腼腆的笑了笑,说道:“谢谢您,木老师。” 木森说道:“我知道今天的这盘棋对你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了,但是我还是要问你,这盘棋你赢了吗?不,应该是说,今天的这盘棋你尽力了吗?” 周佳笑着回答道:“今天的棋我赢了,我想---我应该是尽力了吧,不过我感觉到对手好象没有什么斗志,可能是已经不能入段的缘故吧。” 木森点点头,说道:“是啊,有些人一旦缺乏了某种利益的推动,他们在棋盘上就丧失应有的斗志。周佳,你告诉老师,如果最后一盘棋你已经确定自己不能入段了,你还会不会努力的去下这盘棋?” 周佳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会。” 木森笑了笑,问道:“这么肯定吗?” 周佳点了点头,说道:“是,因为我记得木老师您说过,如果仅仅是把围棋当作一种游戏或者是一种谋生的工具的话,就永远不可能领会到它真正所包容的内涵和哲理,而要想达到这样的境界,最起码的一点就是要去尊重围棋,无论输赢,都要努力的去下好每一盘棋,否则的话,不仅仅是侮辱了对手,也是亵du了围棋。” 木森闻言,终于是由衷的笑了,说道:“好好,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周佳啊,你已经长大了,而且也成功的定段了,这就意味着,你将要离开老师和学校了。同时也意味着,今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一个人去走,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你虽然定了段,但这并不意味着今后就是一马平川的坦途,所以我希望你,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你的手中还有棋,就不要忘记了你刚才所说的那段话,这样的话,我虽然不敢肯定你一定会成功,但是我确信,你将是一个真正的棋士。” 周佳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木老师,您放心,我会记住您今天说的每一个字的。” 木森微微的点点头,问道:“你入段的消息,你爸爸知道了吗?” 周佳笑道:“知道了,我前天晚上就打电话告诉我爸了,我爸让我转告木老师,他对您的判断很佩服,我爸还让我告诉木老师,他买了两瓶好酒在家等着您。” 木森呵呵笑道:“好好,这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周佳挠了挠头,说道:“对了,木老师,胡校长他们都回来了,他让我叫您过去。” 木森说道:“哦,是吗?你去跟校长说,我有点不舒服,有什么事呆会再说吧。” 木森等周佳出了门,略微沉思了片刻,然后拿出纸笔给胡子兰留了封信,他决定在没有见到胡子兰之前先独自回到棋校。他之所以不愿意现在就和胡子兰见面,一来是想让自己先冷静冷静,二来他也知道,今天肯定会有一个庆祝酒会,他怕自己到时候会控制不了情绪,无论如何,木森还是不愿意去破坏这种欢庆的气氛,也尽管这种所谓的欢庆是用虚假和金钱堆砌而成的。 第五十五章 情事 同样是这个襖热且烦闷的夜晚,身处在韩国汉城的李理却有着完全不同于木森的感受。 无可否认,汉城的夜晚是美的,她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妖艳的绚烂,但作为一个异乡人,要想真正的去领略这般的绚烂,最佳的方式并不是置身于某个视角宽广的地方去独自的打量着,而是需要忘掉所有烦恼和忧愁,毫无顾忌的投入到其中,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溶入到这繁华的夜景中,方可得其味。 现在的李理正是将自己溶入了这样的夜景当中。 李理微微的倚靠在游艇的栏杆上,任凭着汉江上的夜风梳捋着他那本就凌乱的头发。 “真美啊!”李理赞叹了一句。 “是啊,这样的夜景我不知道看过了几千几百次了,可是从来没有厌倦过,她永远是那样的艳丽和鲜活。”李音姬站在李理的身旁喃喃的说道。 “谢谢你,音姬,这是我看过的最美丽的夜景了。”李理说道。 李音姬笑了笑,问道:“真的吗?难道在中国,在你的家乡看不到这样美丽的夜景吗?” 李理闭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不,我家乡的夜景比这更美,只是----” 李音姬问道:“只是什么?” 李理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只是我从来没有用心的去看过,我总是在不停的奔忙着,为了一个自诩为理想的东西奔忙着,在我的记忆里,我好象从没有在什么地方真正的停留过。” 李音姬微微的转过身子,静静的看着李理,黑夜里,她那双美丽的眸子显得分外的明亮。 “你是不是感觉到有点好笑?一个浑身铜臭味的商人居然也会抒情?”李理笑着问道。 李音姬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陪着你在这看夜景吗?” 李理问道:“为什么?” 李音姬将视线缓缓的移向远处的岸边,不紧不慢的说道:“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看见你正为了一盘棋而发火,而你当时的口吻象足了一个流氓,但是我必须得承认,从那一刻起,我就认为你是一个真性情的男人。” 李音姬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我喜欢和真性情的人呆在一起,所以,我不仅在这里陪你看夜景,而且对你刚才的所谓的抒情,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相反,我听到的只是一个男人的无奈。” 李理讶然的看着李音姬,苦笑着说道:“看来我得早点离开你了,音姬。” 李音姬不解问道:“为什么?” 李理哈哈笑道:“我没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我要是不早点离开你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一不小心的喜欢上了你。” 李音姬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点害怕了?” 李理仍是大笑,说道:“是,是,我真的是很害怕,我害怕回国后就会有人拿刀来砍我。” 李音姬说道:“你不用笑的这么大声,通常的来说,一个人心虚的时候总是喜欢用笑声来掩饰自己,笑声越大就越代表你心虚,你不会告诉我你是真的害怕了吧?” 李理收敛了笑声,微微的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 李音姬也轻轻的叹了口气,指着前面的大桥说道:“那就是永登大桥了,如果咱们早一点来的话,在这个方位看晚霞是一种最美妙的享受了。” 李理说道:“汉江的桥可真多啊!” 李音姬笑道:“你能记得名字的有几座呢?” 李理想了想,说道:“我算算啊,有汉江大桥,圣水大桥,东湖大桥,扬花大桥----对了,还有城山大桥,再加上眼前的这座永登大桥,我一共记住了六座大桥的名字,怎么样,我的记性还算不错吧?” 李音姬咬着嘴唇,漫漫的说道:“记得又怎样,转瞬间,还不是忘的干干净净。” 李理咳嗽了两声,没有将话题再继续下去。 李音姬也没再说话。 沉默了良久,李音姬忽然小声的哼起了歌。 渐渐的,沉浸到歌声当中的李音姬微微的摇晃着身躯,歌声也从刚开始的鼻音慢慢的加入了歌词。 李理微闭了双眼,尽管他听不懂朝鲜语,但是歌曲优美的旋律还是深深的打动了他,与此同时,他也惊讶李音姬竟然有着这样美妙的歌喉。 一曲歌罢,周围竟有零星的掌声,李理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身边竟站着两三对情侣模样的人,看来这些人都是被李音姬歌声所吸引过来的。 一个人走了过来,朝李理竖了竖大拇指。嘴里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什么,李理楞了楞,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音姬在一旁笑了笑,朝那人微微的点了点头,也说了些什么。 那人呵呵笑着,临走时在李理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眼神中透露出几许羡慕的光亮来。 李理以为此人是李音姬的朋友,便微笑着点了点头,等人走的远了,才问李音姬:“是你朋友吗?” 李音姬咯咯的笑道:“不是啊。” 李理奇道:“不是你的朋友啊?那这家伙又是朝我竖大拇指又是拍我肩膀的,是什么意思啊?” 李音姬歪着头,看着李理笑道:“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理点点头,说道:“那是当然。” 李音姬说道:“这个人是听我歌唱的好听,走过来表示赞美的。” 李理说道:“嘿,我还真就不明白了,你歌唱的好听,干嘛朝我竖大拇指啊?” 李音姬低垂了臻首,轻轻的道:“你可真苯,别人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嘛。” 李理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看这家伙走的时候眼神还挺暧mei的,感情就是嫉妒我嘛。” 李理正想问李音姬刚才和那人说了些什么,心中忽然一动,料到了几分,终究是没再问出口。 李音姬却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和那个人说了些什么吗?” 李理笑道:“让我猜猜,嗯,你肯定说这个又丑又笨的人怎么配做本小姐的男朋友呢?给我提鞋我还懒的要呢!哈哈,是不是这样说的?” 李音姬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李理自觉有些尴尬,便问道:“对了,音姬,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旋律很优美啊。” 李音姬说道:“这是一首很古老的民歌,大概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吧,现在知道这首歌的人已经很少了,这还是我的一位长辈教我唱的,名字我记不太清了。” 李理问道:“那这首歌的大概意思是什么呢?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讲述了一个故事吧。” 李音姬看了李理一眼,说道:“你说的没错,它讲述的是一个爱情故事,说的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日夜思念着远在战场上的情郎,在苦苦等待了三年之后,这个姑娘终于因为思念成疾,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她的情郎从战场上归来的时候,悲伤的发现,他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顿了一顿,李音姬又说道:“一个很普通的故事,但是它却又很凄美,不是吗?” 李理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说道:“我不怎么喜欢音乐,也不怎么喜欢听故事,但是在今天这样的一个夜晚,我听到了一首最美妙的歌曲和一个最哀伤的故事,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将它们忘记了。” 李音姬笑了,俏丽的脸庞如这汉江的夜色,妖艳且绚烂。 “和我说说你的女朋友吧。”李音姬说道。 “什么?女朋友?”李理疑惑的问道。 李音姬点了点头,说道:“是,你的女朋友,她叫秦思思,对吗?” 李理问道:“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李音姬笑道:“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不仅知道她叫秦思思,而且还知道是几岁学棋的,获得过多少个冠军,她的身高是多少,她的业余爱好是什么,总之一句话,除了她的内心世界我不了解,所有外在的东西我决不会比你知道的少。” 李理苦笑着说:“是啊,我倒是忘了你是一个专门采访围棋的记者。” 李理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刚才说你不了解她的内心世界,其实我又何尝了解过呢?” 李音姬问道:“怎么会呢?现在日本和韩国的棋迷们都知道了他们心目中的棋界第一美女已经是名花有主了,而你这个幸运的家伙居然在这里说不了解你的未婚妻,这是不是有点---有点搞笑?” 李理笑了笑,说道:“棋界第一美女吗?嗯,她确实配的上这个称号,但是对于我来说,我宁愿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你知道吗?音姬,她走的越远,站的越高,我就越是无法把握住她。有时候我在想,我当时追求她是不是一个错误?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对她来说会不会一种桎梏?” 李音姬沉默了片刻,说道:“看的出来,你很爱她,是吗?” 李理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是的,我非常的爱她,但是有一点让我迷惑的是,我竟然不知道应该怎样的去爱她,或许---或许我和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吧!” 李音姬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用妄自菲薄,爱情是很玄妙的,如果是一帆风顺,没有一丝的波澜和起伏的话,以你的性格,我猜你是不会去追求这样的爱情的。” 李理笑了笑,说道:“是吗?我倒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不过你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我这个人天生不是个安分的人,平淡对我来说就意味着沉沦和死亡,我喜欢的是挑战,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爱情也是种挑战的话,这次我恐怕真的是没什么把握。” 李音姬问道:“难道你想放弃吗?” 李理哈哈笑道:“没把握归没把握,但是还有句话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我李理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过‘放弃’这两个字!” 李音姬喃喃的说道:“喜欢挑战的人并不止你一个,我也是个喜欢挑战的人呢。” 游艇逆江而上,不知不觉,已然是到了终点。 两人上了岸,李理说道:“音姬,你家住哪里,我先送回去吧,等你到了家,我再回酒店。” 李音姬点了点头,说道:“我家离这不远,陪我慢慢的走过去吧。” 两人一路竟然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各自默默的想着心思。 约莫走了十来分钟,李音姬忽然站住了。 “到了吗?音姬。”李理问道。 李音姬点了点头,说道:“是,前面就是我家。” 李理笑道:“好,既然把你送到家了,我也该回去了。音姬,我明天就要离开韩国了,有几句话我想对你说。” 李音姬睁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说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李理笑了笑,说:“首先感谢你在工作上给我的支持,如果这几天没有你陪着我东奔西跑的,我的公事不会这么顺利的完成。另外,我还想对你说,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我真的是非常的高兴,你知道吗?包括思思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子说过这么多的心事。但是和你在一起,我感受到了一种亲切和自然,忍不住就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嗯,怎么说呢,你给我的感觉就象是我的那个傻妹妹一样,清纯,无暇。” 李音姬咬了嘴唇问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李理点了点头。 李音姬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好了,你已经说完了,可以走了。” 李理看着李音姬,沉默了片刻,说道:“好,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李理说完转身便走,刚走出两步,却又被李音姬叫住。 “你等等” 李理回过头来,问道:“还有事情吗?音姬。” 李音姬向前走了两步,堪堪地抵住李理的胸膛,说道:“在你走之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李理温柔的说道:“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兄长,好吗?” 李音姬低着头轻轻的说道:“抱抱我。” 李理呆了呆,问道:“什么?” 李音姬吸了口气,抬起头直视着李理,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抱抱我。” 李理的脸刹时变的通红,嘴里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音姬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吓着你了嘛?张开你的双臂,就向抱着自己的妹妹一样抱着我,好吗?” 李理仿佛受了催眠一般,机械的伸出双手,将李音姬轻轻的揽在了怀里。 李音姬偎在李理的怀里轻轻的叹息着,喃喃的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荒唐,但是你明天就要走了,如果我今天晚上我不说出我的感受,我怕下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了,这样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李理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音姬。” 李音姬说道:“你知道吗?大理,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亲之外,第一个抱我的男人,你又知道吗?在你怀里的感觉真好,真希望你就这样的一辈子的抱着我。” 李理苦笑着说:“傻姑娘,你这样会让我承受不起的。” 李音姬没在说话,只是闭上眼静静的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柔。 忽然,李音姬轻轻的挣脱了李理的怀抱,抬起头看着李理说:“好了,谢谢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李理伸手拢了拢李音姬的额前的头发,问道:“你—你没事吧?” 李音姬嫣然一笑,说道:“你放心的走吧,我没事的。” 李理无奈的摇摇头,转身欲走。 李音姬忽然说道:“等等,我还有话说。” 李理转过身来,问道:“还有什么?” 李音姬笑着说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李理问道:“什么事情?” 李音姬说道:“一个星期后,我还要去中国,不过这次不是采访你,而是去采访你的未婚妻---秦思思小姐。” 李理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 李音姬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不用紧张,这只是我的工作而已,我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的,但是---” 李理急切的问道:“但是什么?” 李音姬笑了笑,说道:“但是我会在工作之余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象你说的那么好,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话,我看我只能叫她一声嫂子了。” 李理问道:“如果她没有我说的那样好的话,你—你会怎样?” 李音姬抬起头,仰望着满天的星辰,悠悠的道:“你还记得我刚才在游艇上说的那句话吗?” 李理问道:“什么?” 李音姬淡淡的说道:“我说过,我也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呢!” 第五十六章 辞职 木森站在胡子兰办公室的门口,郁闷的抽着烟。现在是晚上七点钟,胡子兰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办公室里似的,竟是早早的打开了灯。 木森知道胡子兰是在等他。 自从参加定段赛结束之后,回到学校的木森尽量的躲避着胡子兰,即便是迎头碰上,也只是微微的点点头。但是在两人眼光交错的那一瞬间,木森还是在胡子兰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的歉疚。 木森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的逃避着已经发生的事实,无论如何,事情总该有个了断。这几天里,木森想了很多,他决定今天和胡子兰开诚布公的谈一次话,不管谈话的结果会是怎样,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给这件事情画上一个句号。 木森推门走了进去。 胡子兰正在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看见木森进来,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木森坐下。 胡子兰甩过来一只烟,说道:“定段赛已经结束了,有些事情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而且我还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很高兴,今天你终于来了,有什么你就尽管的问吧。” 木森吸了口气,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胡子兰笑了笑,说道:“当然,我们在一起共事已经有十多年了,我不敢说我有多么的了解你,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情你决不会轻易的放过,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想怎么办?” 木森苦笑着说:“你想我怎么办呢?” 胡子兰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的样子。 木森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胡子兰轻笑了一声,说道:“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太幼稚了。” 木森皱了皱眉,问道:“幼稚?” 胡子兰反问道:“你不觉得吗?” 木森默然。 胡子兰说道:“好,那我就说说我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吧,其实很简单,我两个字就可以回答你,利益,知道吗?利益!” 木森闻言,脸上泛起一丝怒气,张口欲言,却被胡子兰打断了话头。 胡子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想和你争论,今天我坐在这里等你来,也不是想对你解释什么。我只想咱们俩坐在这里象以前一样,静静的谈谈心,说说话。” 木森叹了口气,说道:“好,你说,我听。” 胡子兰微微的锁着眉,将视线慢慢的移向了窗外,悠悠的道:“你知道吗?小木,自从大地建校之后,我有多久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了吗?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学校里的大小事务就开始在我的脑子里不停的旋转,到了晚上,也总是靠酒精的麻醉才勉强的入睡,然而到了夜里,却总是会从睡梦里惊醒,我怕住校的学生们会打架,我怕学校的食堂会失火---还记得吗?小木,你来大地的时候,我可是正经的职业二段啊,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偶尔的和你下上两盘棋之外,我几乎就没再摸过棋子了,现在别说和你下了,就是咱们学校的那些半大的小孩,我也赢不了几个了,唉,想起这些来,感觉到挺好笑的,有时候也会有一点点的悲哀,不知不觉,我竟然失去了这么多的东西。” 木森坐在那里,静静的注视着胡子兰,他的眼神也渐渐变的柔和,再没有刚才的质疑和愤怒,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胡子兰忽然提高了声音,说道:“可是即使是这样,我却从来没有后悔过,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是的,我之所以心甘情愿的付出这一切,是因为我的心中有一个梦想,我希望能把大地建设成一个世界上最大最好最完善的棋校!我要为咱们中国培养出一百个一千和甚至于无数个的世界冠军来!” 木森不能不承认,他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个略带点疯狂的半大老头所感动了,他甚至有一种想要去拥抱胡子兰的冲动,但是一想到定段赛前后所发生的一切,木森的心里又黯淡了下来。 胡子兰说道:“本来我不想对你解释什么的,可是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你不妨把我刚才说的这段话当成我给你的解释吧。” 木森问道:“你没有后悔过吗?” 胡子兰反问道:“你是指什么?定段赛吗?” 木森点点头。 胡子兰笑了笑,说道:“怎么说呢?要说没有后悔那是假的,定段赛刚开始的时候,我不仅有些后悔,而且还有一种恐惧感。可是后来没有了,随着比赛的推进,我更多的是兴奋和渴望。” 木森问道:“为什么?” 胡子兰回答道:“很简单,我开始的后悔和恐惧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而当我真正的置身于其中的时候,我发现并不是我一个人在这样做,有些人甚至比我们更疯狂,更直接。而且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不这样做的话,别人也会这样做,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我们。” 木森本已压抑住的怒火随着胡子兰的这番话,不知不觉的在心里又渐渐的升腾了起来,木森咬牙问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吗?你又知不知道,这样的循环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是的,你现在可以沉浸在这个循环带来的小小的辉煌当中,可是若干年后呢?到那时,咱们中国的棋坛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想过没有?” 木森深深的吸了口气,平息着自己急遽跳动的心脏,说道:“校长,你可曾想过,你现在的做法和你刚才所说的梦想是完全相悖的吗?” 胡子兰眼中的闪动的光亮在木森的这番话中渐渐的熄灭,喃喃的道:“是的,我知道,你说的这一切我都明白,可是面对这已经发生的一切,我又能怎样呢?” 胡子兰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以前我不知道这些也就算了,可是一旦投身到其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后退了。你知道吗?小木,你所谓的恶性循环对我来说,就象是一只滚滚而来的车轮,它的方向是由众多的利益和一只无形的手来掌控的,它卷起的洪流让人无法抗拒,如果不想被淘汰,你就只能投入其中,管他是邪恶的也好,罪恶的也罢,这些都不是你我所能改变的!” 木森听到这里,心中反倒是一片平静,胡子兰的这番话让他彻底的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木森站起身来,看着胡子兰静静的说道:“你错了校长,在我看来,这只车轮只会将你碾的粉身碎骨,而它最后的下场也将是分崩离析,它将为世人所不齿,将被后人所唾骂!” 木森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小木。”胡子兰叫住了木森。 木森定定的站在那里,对身后的胡子兰说道:“还有什么事情吗?校长。” 胡子兰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其实我并不是在怕什么。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所做的事情以前有,现在有,而且我可以肯定的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它还将继续的发生着。很多年来,不是某一个人在做着这样的事情,而是有很多的人在做,它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维持着。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你一个人是对抗不了这些的。” 胡子兰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说这些这并不是在乞求你什么,我只是作为你的领导,你的朋友,甚至是你的兄长,对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木森慢慢的转过身来,说道:“我相信你校长,其实我自己也很清楚,这些事情我只是知道一个大概,而且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即便是有,我也不期望着我能改变什么,我只是一个围棋老师,一个甚至连业余段位都没有的围棋老师。用蚂蚁撼树和螳臂挡车来形容我实在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但是,人立于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现在只是去做一些我应该做的事情,至于结果会是怎样,那已经不是我所能左右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胡子兰看着木森离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滋味,他对这个可以说是自己眼看着成长起来的年轻人,说不清是怜惜还是痛恨,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在内心深处确实是深深的敬佩木森。 走出了胡子兰的办公室,木森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慢慢的走向自己的宿舍。 一路走过,木森看着眼前这些早已深深烙在了自己脑海里的风景和那些仍在操场上戏耍的学生们,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深邃的悲哀牢牢的包围了他。 木森在网上找到林之鱼的时候,林之鱼正和别人杀的不亦乐乎。木森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他不敢确信林之鱼是否可以帮助他。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比赛顺利吗?”林之鱼吃了对手的一条大龙,心情显得十分的高兴。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木森顾不上客套,直接提出了要求。 “当然,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吧。” “我有一篇文章想发在网上,可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的操作,你知道,我除了会在网上下棋和看看新闻,其他的就什么也不懂了。” “没问题,你把文章发到我的信箱里吧,对了,你不会连电子信箱也没有吧?” “信箱倒是有的,只不过很久没用了。” “没关系,不行的话就重新申请一个,还有,你的文章想发表在什么类型的论坛上?我想,它应该是有关于围棋的吧?” “对,是有关于定段赛的事情,我希望能发在所有与围棋有关的网站上,可以吗?” “什么精彩的文章?要如此隆重的推出啊?” 木森犹豫了片刻,便将定段赛前后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他知道,现在除了林之鱼,再也没有可以帮助他的人了。同时,他也希望林之鱼说说她自己的看法,他相信,以林之鱼的智慧对他绝对会有所帮助。 “真没想到,围棋界竟然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还一直以为下围棋的没有坏人呢!” 木森苦笑了两声。 “对了,你准备用什么样的网名?” “不用网名,就直接用我的本名好了,我姓木,叫木森。” “你疯了?你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躲在阴暗处,这不是我的性格,大丈夫敢做敢当,既然做了,就没什么好怕的。另外,我也想对这些人有所警醒,用真名的话,可能效果会大一点,毕竟在棋校和道场这一块我还算是小有薄名吧。” “给你个劝告,最好不要指名道姓的,否则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一些内幕和一些操作的流程写出来而已,为此,这几天里我几乎把我所认识的棋校和围棋道场的老师都联系了一遍,我想,我将要写的这篇文章不敢说有权威性,但至少在内容上还算是很详尽的吧!” “你可能会因此丢掉工作哦”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其他的倒无所谓,只是一想到就要离开那些朝夕相处的孩子们,我就会很难过。” “别想这么多了,你记住,不管别人怎样,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你把文章发过来,其他就不用管了,那些围棋论坛我会尽量的去贴,不过我想贴在论坛上面意义不是很大,我会把它直接放在中国棋院的网站上的,别的不敢说,我至少可以让你的这篇文章在上面呆上半天。” “真是太谢谢你了。” 缺乏网络知识的木森只是简单的说了句谢谢,他并不知道,林之鱼这句淡淡的话里,包含着怎样的的风险。 “以后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帮忙吗?” “再说吧,你先帮我做完这件事,好吗?对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我还没向你问好呢,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 “你到现在才想起来向我问好啊?看来我做人可真是很失败呢!” 木森和林之鱼的这次谈话整整进行了三个小时,当他下线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寂静的深夜,木森宿舍的灯仍兀自的亮着,灯光中,伏案的木森振笔疾书。 木森写完这篇长达数千字的文章之后,坐在那里整整的抽掉了半包烟,当他再次拿起笔写下‘辞职信’三个字的时候,他的泪水不可遏止的奔涌而出。 第五十七章 离别 木森环顾着这间陪伴了他十多年的宿舍,心中多少有些酸楚的味道。棋校这些年来扩建了不少,和木森刚进校的时候面貌已然是大相径庭,惟独剩下这一排原先作为老师宿舍的平房孤独的伫立在校园的一角。除了木森住的这一间,其余房间大多做了储藏室,每到夜晚,这里的气氛总显得有些阴森,学生们也很少来这边玩,只余木森一人守望着这十多年来的风雨。 早上十点钟左右,当木森将辞职信递到胡子兰的手中的时候,胡子兰一句话都没说。 两人只是相对默默的坐着。 木森临走时,对着胡子兰深深的鞠了一躬,胡子兰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木森的这一鞠躬里包含着怎样的意思。 出门时,胡子兰叫住了木森。 胡子兰只说了一句话,他对木森说---无论到什么时候,只要我蓝胡子还在这个学校里,这个学校的大门就随时朝你敞开着。 木森转身疾行,他怕再次的停留会让自己做出相反的决定。 “十几年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吗?”木森坐在宿舍里静静的抽着烟,他在心中反复不停的这样问着自己。 “老弟,你这是准备干什么?要搬家吗?” 沉思中的木森闻声抬起头,却见黑皮正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已是凌乱不堪的宿舍。 “老王来了啊,我正等着你呢。”木森递了只烟给黑皮。 “是啊,小正中午回家,说是你让我下午来一趟,我把手里的活收拾了一下,就紧赶慢赶的来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黑皮用汗衫擦着额头上的汗,关切的问道。 木森将黑皮让了进来,说道:“有些事情我想拜托你帮我办一下。” 黑皮指着满地的书籍和杂物,说道:“咱们俩还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是要搬家了吗?” 木森苦笑了一下,说道:“就算是吧。” 黑皮疑惑的问道:“你好象情绪不对头啊,老弟,出了什么事吗?” 木森摇摇头,故做轻松的说道:“没什么事情,我要出趟远门,近期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我想请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处理一下。” 黑皮皱了皱眉,问道:“要出远门吗?什么时候回来?” 木森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一年,也有可能时间会更长一点吧。” 黑皮不解的问道:“那你学校里的工作怎么办?” 木森回答道:“学校这边我已经辞职了。” 黑皮闻言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道:“老弟啊,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有事,不过我是个大老粗,你们这些斯文人的事情我弄不懂,其实就是知道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你尽管开口吧。” 木森感激的拍了拍黑皮的肩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些书和笔记是我十几年的心血,也是我最为割舍不下的,你帮我找个地方存放起来吧。我想最好是能放在你的家里,小正以后也可以看看。” 黑皮点点头,说道:“你放心,这些都交给我,等你以后回来的时候,保证不会少掉一个字的。” 木森笑道:“好,处理好了这些我也就放心了,还有,这台电脑我也用不上了,你搬回家给小正用吧,其他的杂物你看有什么能用的上的,也一并带回去吧。” 黑皮苦笑着说:“老弟啊,你这哪里是让我来帮忙啊?你这分明是让我来捡便宜嘛。” 木森叹道:“在这个城市里我没有什么亲人,朋友也不多,这大半年来,我没事就去你那喝酒,小正也总是叔叔长叔叔短的叫我,说句实在话,我早已经把你们当成自己的亲人来看待,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个吗?” 木森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好了,老王,我还要去和几个朋友告别一下,这里就麻烦你了,另外------”木森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一个厚鼓鼓的信封,说道:“下个学期是小正最关键的一年,能不能有所作为,就看他在这段时间里的努力了。原本我可以督促着他,可是现在我要走了,也帮不上他什么了,这是一万块钱,就算是我这个当叔叔的给他礼物吧。” 黑皮立在那里,沉默了半天,终于是将信封接了过来,说道:“兄弟啊,我还是那句话,我一个大老粗,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一句话,没事就多回来看看,咱哥俩好好的喝个痛快!” 木森告别了黑皮,转出校门,径直奔向国华大厦。 国华大厦,李理的办公室内。 “木先生,您不再等等了?我估计李总快回来了。”李理的秘书说道。 木森摇摇头,说道:“不用了,麻烦你转告他,说我在秀水茶楼等他。” 木森出了门,向有仁的办公室走去,但是他很遗憾的发现,有仁竟然也不在。 木森苦笑着叹了口气,他决定去歌磐那里看看。 在来之前,木森就一直很犹豫,他渴望在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能再次的见到歌磐,但是一想到歌磐那双清澈的明眸,就感到一阵阵的心痛。他不知道见面后,自己是否还有勇气从容的离开歌磐的视线,他也不知道,这匆匆的一转身,再见伊人又是在何年何月。 歌磐的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木森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稍微平复了紧张的心情之后,他伸手轻轻的在门上敲击。 房间内没有人应答,木森再次的敲门。 当木森确定歌磐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在瞬间充溢了他的整个胸腔。恍惚中,仿佛是受到了房间里歌磐留下的气息的蛊惑,木森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木森第一次走进歌磐的办公室,房间里一尘不染,布置的十分素雅。 在房间拐角的茶几上放着一张古黄色的棋盘,棋盘上星布着黑白两色的棋子,旁边放着一本打开的棋书。 木森拿起书翻了翻,这是一本关于布局和定式的围棋书籍。 木森有些奇怪,他不知道歌磐是什么时候开始学棋的,他忽然想起当初歌磐也曾说过要和他学棋的事来,只是在那以后,自己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她,这学棋一说便再没有提起过。 木森微微的叹口气,心中多少有些感触,他放下手中的书,将视线又移向了歌磐的办公桌。 玫瑰!一束火红的玫瑰正骄傲的在桌子上刺激着木森的神经! 那仿佛是一团正在跳动着的火焰,夺人心魄,让人窒息,木森很清楚,这样的一团火焰究竟代表着什么。 木森深深的吸了口气,微颤着手拿起了花里摆放的卡片。此时,这一张轻若鸿毛的卡片在木森的手里,竟是忒般的沉重。 ‘没有勇气面对着你说些什么,但是这美丽的花儿却是我最恰当的表白,生日快乐――有仁’ 木森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和精力仿佛都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在瞬间抽干。 木森踉跄了两步,深邃的悲哀让他无力支撑自己的身躯,他一只手抓住桌角,另一只手却无意识的重重的压在玫瑰花上。骄傲的火焰终于愤怒,不甘被侵犯的它,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唯一的武器深深的扎入木森的手里。 “混蛋,怎么会是有仁?有仁也爱着歌磐吗?”木森在心中大声的嘶吼。 “不,不,这很正常,象歌磐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怎么会没有人来喜欢她呢?我这是在嫉妒吗?难道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一幕吗?对,一切就应该这样的,这样的结束才是完美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对!我?我又算什么?木森啊木森,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人,你拿什么去爱别人?”木森心中有如刀割,巨大的痛苦让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他用力的握紧着手中的玫瑰,任凭掌中渗出的鲜血溶入到跳动着的火焰里。木森这种无意识的碾压,终于是让这团火焰慢慢的熄灭,花瓣四处的飘散在桌子上。远远望去,混着点点丝丝的血迹,凌乱的花瓣竟是那样的惊艳与妖媚,让人心悸。 “我这是在痛苦吗?不!我连痛苦的资格都没有,我甚至不敢开口对她说一个爱字,我甚至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又凭什么痛苦?”木森嘶哑着嗓子,喃喃的问着自己。 当木森沉浸在让他心碎的痛苦中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人正痴痴的凝望着他。 看着木森微微颤抖着背影,歌磐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原本清澈的眸子里此时竟有着说不尽的兴奋与幸福。这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深深眷念的这个男人竟然是爱的如此的深沉。 手掌中传来的阵阵刺痛终于是让木森渐渐的清醒了一些。 “木森啊木森,这样不是很好吗?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你原本就承受不了这样的爱,你应该为他们祝福才对啊!” 终于,木森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让自己彻底的恢复了正常的思维,他深深的吸气,努力的让自己颤抖的身躯慢慢的平静下来,然后转身轻轻的离去,任凭身后那些散乱的玫瑰是如此的显眼,是那样的突兀。 木森转身的时候,歌磐从隔壁的房间里悄悄的走了出来,她默默的注视着木森孤独的背影,任他渐行渐远,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歌磐咬着嘴唇,在心底默默的对自己说:“看见了吗?歌磐,你的三哥是这样的骄傲呢,他宁愿这般的痛苦,都不肯对你说一个爱字。可是,他越是这般的孤傲,你便越是爱他深一些,唉,这真是好没道理啊!是了----总有一天,你会让他亲口对你说一个爱字,让他爱的心甘情愿,让他爱的不再孤独----总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歌磐痴痴的站在那里,清澈的眸子愈发的明亮,脸上绽出好看的微笑,嘴里喃喃的低语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三哥我会等着你的。” PS:在下新书《顾小七》在起点新近上传,有兴趣的朋友去捧个场吧! 第五十八章 友情 “你真的这样决定了?“李理皱着眉头问道。 木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理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一见面就对我说你已经辞了职,还对我说你要离开这个城市,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你总该给我一个理由吧?” 木森轻叹了一声,说道:“我当然会给你一个理由的,如果我不说清楚了,你会放我走吗?” 李理点了根烟,说道:“那你还废话?快说。” 木森喝了口茶,将发生在定段赛前后的事情又娓娓的说了一遍。 李理听木森说完之后,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说道:“三儿,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木森点了点头。 李理说道:“就这件事情而言,无论是从道义还是社会公德上来说,我想只要是稍具良知的人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而作为我来说,我不管这件事情是怎样发生的,也不管这件事情将会怎样的结束,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也无论你是对还是错,我都会坚定不移的支持你。” 木森苦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说的再好听再动人,我也不会被你感动的。” 李理眼睛一瞪,说道:“你真煞风景,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表达一下我的爱心,你居然这样说我。” 木森微微一笑,说道:“好了,大理,我的心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糟糕,你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 李理哈哈一笑,感叹道:“都说你小子是个木头,可是怎么一和我在一起,你就变的那么聪明?还真的是近朱者赤啊!” 木森冷笑道:“不是我有多聪明,而是你有够笨的,还近朱者赤呢!” 李理手一挥,说道:“说正经的,三儿,你相信吗?如果换了我是胡子兰的话,我也会这样做的。” 木森淡淡的‘哦’了一句。 李理接着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胡子兰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棋手和老师了,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商人,而且还是属于奸商的那种。既然是商人,那么他看待问题就会很现实,趋利是商人的本能,从这点上看,胡子兰选择的方式没有错,换了我,一样会如此。” 木森摇摇头,说道:“不,你说错了,胡子兰也错了,你错是因为你是一个商人,胡子兰错是因为他不是一个商人。你混淆了这一点,他也混淆了这一点,以你们的观点来看,这样的方式无可厚非,但是有一点你们忘记了,那就是你们彼此的服务对象并不一样,你是为商而商,他却是为棋而商。” 木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都是一个商字,但这里面的区别却是有天壤之分。顺便说一句,我并不认为换了你是胡子兰,你也会这样做的。” 李理哈哈一笑,说道:“为什么?你太高看我了吧,我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奸商啊!” 木森淡淡的道:“很简单,你执着却并不疯狂,但胡子兰不同,他为了他那个所谓的梦想,已经是走火入魔了。” 李理凝视着木森,说道:“三儿,我真的是有点摸不透你了,别人都说你是根喜欢钻牛角尖的木头,有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认为,就拿你和歌磐的事情来说吧,很简单的就是爱与不爱三个字,可是你却非要弄的愁云惨雾的。可是今天我又发现,你在对待胡子兰这件事情的认识上竟然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深刻一些,而且解决的方式也比别人超脱一点,我真是搞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木森苦笑着说:“别说是你弄不清楚了,就是我自己也时常有这样的疑惑。” 李理看着木森认真的说道:“三儿,我看你有必要到心理医生那里去咨询一下,这样下去,我怕你会得精神分裂症的。” 木森笑道:“你别******扯淡。” 李理嘿嘿一笑,说道:“好,咱们不扯这些了,说些正经的吧。三儿,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走,歌磐怎么办?还有,真的有必要离开这个城市吗?就仅仅是为了这件事情?你不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 李理的问题让木森又想起歌磐桌子上的那束玫瑰花,心中不禁又隐隐的痛了起来。 李理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 木森苦笑着说道:“你让我说什么?让我去对歌磐说‘我爱你’?这现实吗?” 李理急道:“这有什么不现实的?我看你小子就是******死心眼,你难道还要让歌磐跑来对你说‘我爱你,三哥,我要嫁给你,三哥’?我呸,你还蹬鼻子上眼了你!” 木森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对,我离开这里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有一些事情我暂时还不想说,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木森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想:“只怕到了那个时候,歌磐早已经找到了她真正的归宿了吧?” 李理拿眼瞪着木森,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开口,只是坐在那里气呼呼的抽着烟。 两人相对沉默了半天,李理终于忍不住说道:“说说你以后的打算吧,总不会去四处流浪吧?” 木森笑了笑,说道:“那倒不至于,不过也差不了多少。我打算先去江城,下了这么多年的棋,心中有很多自己弄不明白的地方,我想在师兄家的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跟着他老人家的后面从头学起。” 李理问道:“打算在那儿呆多长时间?” 木森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也许是三五月,也许是一年半载,到时候再看吧。” 李理说道:“这倒不错,江城离这不远,找你小子喝酒也挺方便的。对了,这以后还有什么打算? 木森回答道:“具体的我还没想好,不过我有个初步的打算,我想用半年的时间去四处的走一走,你知道,我从小就在这个城市长大,出了校门后就开始工作,几乎就没出过什么远门,西藏的蓝天,内蒙的草原,这些都是我从小就想要去看的地方。现在闲了下来,四处游历一番,也算是圆自己的一个梦吧。” 李理嘟囔了一句:“妈的,老子倒有些羡慕你了,还西藏的蓝天,内蒙的草原!你可真会滋润自己的。” 木森笑了笑,懒的理他。 李理发完了牢骚,对着木森正色的说道:“三儿,说归说,笑归笑,有两件事情你必须得答应我。” 木森问道:“什么事情?” 李理说道:“第一,名人赛说话就要到了,虽然到目前为止,一劫倾城那家伙还没找上门来,但是这始终是我的一个心病,所以不管到了哪里,你小子都必须给我参赛,不然媒体那块我没法交代。” 木森在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说道:“好,你放心,既然我冒充了一回,也就不在乎冒充这第二回,我答应你。” 李理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情很简单,就是你不管到了哪个地方,都必须先给我来个电话。” 木森笑道:“为什么?我又不是你什么人,还要早请示晚汇报吗?” 李理瞪了一眼木森,说道:“你******别臭美,我管你在哪旮旯,我这是为我妹子问的。” 木森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我答应你。” 李理笑道:“哎,这就对了嘛。” 李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对了,你手头宽裕吗?这四处的跑一圈花费可不小啊!还有,你到了江城,这租房子吃饭什么的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木森的眼中泛起一丝暖意,说道:“这你就别操心了,我好歹也工作了十几年,平时基本上没什么花费,大部分的工资还躺在银行里吃利息呢,在加上前年我那座老房子的拆迁款,七七八八的拢到一起,我差不多也算的上是一个小财主了,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这个大款的朋友吗?” 李理‘切’了一声,说道:“你想的倒美。” 木森微笑着摇摇头,说道:“对了,大理,我答应了你两件事情,作为回报,我希望你也能答应我两件事情。其实,这应该算是我的两个请求吧。” 李理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说是请求,我想我离破财这两个字就不远了,好了,你先说来听听吧。” 木森也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这两件事情倒真是要让你破一点财。” 李理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的样子。 木森说道:“这第一件事情就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终止和大地棋校的合作,我希望你能继续赞助孩子的比赛,否则的话,我会对不起那些孩子们的。” 李理闻言皱了皱眉头,没有表态,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呢?” 木森说道:“我有个朋友叫黑皮,你还记得吗?” 李理点了点头,说道:“记得,听你和有仁说起过,好象他还有个儿子,叫什么来着?” 木森说道:“叫小正,黑皮是个卖花的,俩父子相依为命,家庭环境也不太好。小正这孩子对围棋很有几分天赋,我不忍心见他就此埋没,就帮着他进了棋校,你也知道棋校每年的学费有多贵,我这一走,我担心他父子两个会承担不了,所以,我想。。。。。。” 李理打断了木森的话语,说道:“这没问题,这孩子每年的学费我包了。” 木森摇摇头说道:“这倒不必,我走的时候丢了一万块钱给他们,我想这一时半会,他们还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困难的。我只是希望你没事的时候,代我去看看他们,真有什么困难的话,再帮也不迟。你要是忙的话,让有仁抽空去看看也行,他们俩很熟的。” 李理笑道:“小事,小事。哎,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真是个土财主啊,一甩手就是一万啊!” 木森笑了笑,说道:“你第一件事情还没答应我呢,给个说法吧。” 李理说道:“说实话,你这一走,胡子兰那老家伙我还真就懒的理他,不过,我看在咱们俩从小玩到大,你从来没求过我什么的面子上,就勉勉强强的答应了你吧。” 李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又接着说道:“我还以为你这小子到死都不会求我办一件事情呢?没想到你今天会求我办事,而且一求就是两件。”李理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说句实在话,我真的是挺佩服三儿你的,就说这两件事吧,虽说是求我来办,可是却没有一件是为了你自己的,我真是有点怀疑,你打小生出来是不是一个怪胎啊?” 木森也乐了,说道:“你就放心吧,这一辈子我都不会给这个机会的,你那可怜的且充满铜臭味的虚荣心就让别人来满足你吧!好了,咱们别在这里扯淡了,找个地方喝几杯去。” 李理高兴的说道:“我早就想这么说了,这几杯茶喝的我嘴巴都淡出个鸟来了!” 木森走出秀水茶楼的时候,心情已经彻底的平静了下来,和李理在一起的笑骂和调侃让他轻松了不少,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现在的平静和轻松,都只是暂时的,要完全的从定段赛的阴影和对歌磐的那种锥心的思念当中走出来,并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做到的。也许,离开这个城市是一种无奈的逃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未必不是一剂苦口的良药。 第五十九章 雪景 第五十九章雪景 木森立在门前,呆呆的望着漫天的大雪。 院落里早已没有了初来时满目的青翠,入眼的只是一片银色的世界。原先的那道砖墙相隔出的内外,也因这皑皑的白雪,漫漫的模糊,渐渐的相融,直至共成了一色。 雪地里只有一排纤细的脚印,给这寂寞的雪的世界凭添了三两分的生气。 “这应该是彩凤踩出来的来吧?”木森在心里这么想着。 院落一角的石制的棋盘上积累了数寸厚的雪,远远的望去,便仿佛是一块巨大的玉盘,爬伏在竹架上的各种植物的枝蔓也被这漫漫下了两天的大雪,塑成了晶莹剔透且形态各异的雕饰。 “好大的雪,今天怕是不会停了吧?”木森慨叹着,伸手去空中扑捉如精灵般飘逸的雪花。入手时,透心的凉,待得眼前看时,早已是消逝的无影无踪,只余一片盈盈的水渍兀自嘲笑捉它的人儿。 有阵风烈烈的渐起,原本漫漫而落的雪花顿作飞舞,飘扬间,竟没有一丝的缝隙。天色顿时暗淡了下来,和着肆虐的风,原本曼妙的雪花也毫无忌惮的向未曾被它涉及的空间汹汹的扑去。 木森后退了一步,摸着隐隐发痛的脸,喃喃的道:“哎。好象是下雪籽了啊!” 风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瞬间,一切又回到了片刻前的宁静。 木森再望去时,院落中所有的物体都失去了原有的棱角,全都静静的蛰伏在弧线优美的雪层当中。木森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排脚印,他惊讶的发现,那排深深浅浅的脚印在顷刻间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雪啊!”有人在身后大声的赞叹。 木森转过头,却见竹田穿着一身不知是从哪里买来的棉制长袍,正拢着双手看着他微微的笑。 “师兄起来了吗?”木森笑道。 竹田叹了口气,说道:“老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喽,天气一冷,就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你看看你,就穿一件单单的羊绒衫,我这个老头子却裹的象一个粽子似是。” 木森笑而不应,他忽然想起李理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永远不要和两种人讨论年龄的问题----一种是女人,另一种就是老人。 竹田迈出门外,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今天才是真正的雪,昨天下了停,停了下,断断续续的让人心烦。” 木森说道:“飞雪迎春,看来今年的春节就要在这漫漫的大雪中度过了。” 竹田轻叹了一声,说道:“是啊,这一年就算是过去了,这雪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一年,在北海道,也是这么大的雪,在一次比赛后的宴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有仁的妈妈----” 竹田悠悠的说着,眼色渐渐的朦胧。 木森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有点想家了?” 竹田点点头,说道:“是啊,一别十余年,又怎会不想家呢?” 木森走到院中,蹲下身来,用手捏了一个雪团,然后用力的向空中扔去,雪团急速的穿过飞舞的雪花,远远的不知所踪。 “你也有些想家了,是吧?”竹田问道。 “我吗?”木森微微的一楞。 摇了摇头,木森说道:“我孤身一人,哪里还有什么家。”轻叹一声,又说:“我就是家,家就是我,天下之大,所至之处,哪里不是我的家呢?” 竹田哈哈大笑,说道:“这一大早的咱们就说这些让人心烦的话,没意思,没意思。三儿,昨晚的那盘棋怎么样了?” 木森淡淡的说道:“赢了两目。” 竹田点了点头,高兴的说:“是吗?这可真不错!要是再赢一场的话,就可以进八强了啊!大理这下怕是要乐坏了,可惜昨天我回来晚了,没能见到这盘棋。” 木森说道:“呆会儿我摆给你看,这里面有几个变化我还有点吃不透,昨天下的时候没有时间细算,只选了稳当的着法,能赢两目也算是侥幸。” 竹田点了点头,说道:“三儿,你这几个月的进步可不小啊,名人赛的十六强,别人要是知道你只是一个业余选手的话,怕是又要在报纸上风光一回了。” 木森笑了笑说:“这些都是师兄的功劳啊,这段时间里,如果没有您尽心的指导,我哪能打到十六强啊?说句不谦虚的话,我自己也觉得现在的水平相比起以前来,确实是有了很大的提高。” 竹田摇摇头说道:“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以前就对你说过,你所欠缺的就是基础,这一课补上了,其他的就可以举一反三,甚至于举一反十。你原本水平就不差,又极有天赋,只要你再仔细的多琢磨琢磨,多和高手们对局,成为一个一流的甚至是超一流的棋手那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木森说道:“这一大清早的,咱爷儿俩个就在这里互相吹捧,要是叫别人听了去,怕是肚子都要笑痛了。” 竹田哈哈笑道:“说的是,说的是,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十几年前说这些话,可没人敢笑我,好歹我也拿了五六个世界冠军。” 轻叹了一声,竹田又接着说道:“若不是上次你告诉我,你就是一劫倾城的话,我还以为我仍旧是当年的那个竹田呢!唉,这十几年算是荒废了,人不服老不行啊!” 木森一脸的歉意,说道:“师兄,真是不好意思,瞒了您那么久。” 竹田摆摆手,说道:“这些话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不要一说起这件事情,你就要给我道歉。对了,这件事情大理知道吗?” 木森摇摇头,说道:“他不知道我就是一劫倾城,我也不打算对他说这件事情。” 竹田惊讶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木森解释道:“在网络围棋里,一劫倾城这个名字我不敢说是最有名,但它肯定是最神秘的一个名字。自从和师兄您下过三番棋后,我就再也没有用过这个名字,倒不是我故弄玄虚,主要是我生性好静,怕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师兄您也知道,我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除了在三国擂台赛时出了一回风头,定段赛的风波更是让我臭名远播,围棋圈里说起我木森,相信不知道的不多。大理那小子无风也要搅起三尺浪,若是让他知道了我就是一劫倾城的话,保不住就把我给卖了。” 竹田呵呵笑道:“这我倒相信,大理要是知道你就是一劫倾城的话,不把你拉去当成活广告才怪。” 木森笑道:“所以我坚决不给他这个机会。” 竹田说道:“说真的,当我知道三儿你就是一劫倾城的时候,我真的是大吃了一惊,我一直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刻意的下出两种风格来,后来仔细的一琢磨,我算是明白了,也只有你这样基础不牢,还没有形成自己风格的人才能下出这样的棋。你要知道,一流的棋手在对局时,是很难改变自己惯有的风格的,特别是在棋逢对手的情况下,如果勉强改变的话,进入自己不擅长的格局,那是以己之短迎敌之长,这种举动无异于自杀。当然,若是碰上了比自己弱很多的对手,这还是可以偶尔为之的。” 顿了一顿,竹田继续说道:“从这点上来看,你离一流棋手还有很大的差距。单就以你对棋的感觉和计算力来说,你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就算比起当今最强的几位超一流的棋手你也不遑多让,但你缺乏的却正是他们在十岁左右就打下的基本功。虽然这段时间你在这方面有了些进步,对布局的理解和棋形的把握都提高了不少,但这还远远不够,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将这些东西完全融汇贯通,最后形成你自己的风格。而当你真正的做到这一步的时候,我相信,这天下就没有多少能击败你的人了。” 木森闻言,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微微的向竹田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师兄的指点,师兄的这番话让我知道了以后的路该如何的去走。” 竹田看着木森似有所悟的样子,心中也觉高兴,笑道:“好,我也只能在这方面对你有所帮助了,这以后的路还要靠你自己一步一步的去走。这最好的方式就是多和高手对局,这次名人赛进入本赛的除了你以外,都是清一色的职业棋手,这是一次极好的锻炼机会,倘若是你再胜一场,进入了八强,你面临的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那时候也将换成正规的对局,这正是你磨练自己的大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才是。” 木森闻言,郑重的点了点头。 竹田忽然一声喟叹,心中似有所感,说道:“想来惭愧啊!就是你这样一个未成风格的业余棋手,都能将我杀的落花流水,这十几年来我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棋力竟然一退如斯!哪里还有当年刺刀的半点影子啊?可叹的是,若不是遇上三儿你,嘿嘿,我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木森安慰着竹田说道:“师兄十几年来都没有真正的碰过棋了,棋力有所减退那是正常的,但是以我看来,只要师兄您愿意,找几个高手过几招,找回当年的感觉,再拿几个世界冠军也是有可能的。” 竹田咦了一声,说道:“咱们爷俩好象又在相互吹捧了吧?再这样下去,围棋的世界冠军咱是别指望了,我看这吹牛的世界冠军咱爷俩倒是可以包圆儿。” 木森楞了一楞,随即和竹田相视大笑起来。笑声中,竹田也走到院中,似顽童般堆起了雪人。 木森瞧的有趣,便也帮着弄了起来。 “哎,对了,刚刚大理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明天来江城。”竹田一边捏着雪团一边对木森说。 “明天过来?没说什么事情吗?”木森问道。 竹田直起身子,说道:“这小子说是要来给我拜个早年。” “拜年?”木森楞了一下,随即想到了黄鼠狼给鸡拜年这句话。 木森忍住笑意,说道:“那我可得提醒您老人家一句,您那两瓶上好的竹叶清可千万要记得收好。” 竹田啊了一声,说道:“说的是,说的是,这两瓶酒是我准备着除夕夜咱爷俩喝的,说什么也不能给这小子再骗了去。” 叹了一口气,竹田又接着说道:“大理这小子酒品不好,可怜我那些收藏了好些年的酒,白白的全给他糟蹋了,只余得这最后的两瓶。” 木森笑道:“您要是真不给他喝,就怕他在这赖着不走啊!” 竹田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哎,对了三儿,自从你来到江城之后,有仁这孩子就没回来过,电话也很少打来,不会有了什么事情吧?等明天大理来了,我要好好的问问。” 木森呆了一呆,心中隐隐料到有仁的心思,想来是怕见了自己有些尴尬吧? 木森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江城也不是自己长留之地。这年关将至,他又怎能忍心看着这两父子因为自己而不能团聚呢? 木森说道:“师兄啊,你那两瓶好酒我怕是喝不上了。” 竹田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 木森说道:“我想回老家看一看。 竹田奇道:“你不是说老家没人了吗?” 木森故作轻松的说道:“老家里还有几个叔伯兄弟,俗话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么多年没有回去了,也应该去看看了。” 竹田沉默了片刻,说道:“血浓于水,这老家也是家,应该的,应该的。不过咱爷俩说好,这年一过,你可就得给我赶回来,那两瓶酒我留着,还是咱爷俩喝。” 木森看着竹田那张期待的脸,不由的眼中微微的有些湿润,哑着嗓子道:“好,我一定来。” 其时,风已停,雪已住,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凝固在这一片茫茫的白色当中,剩下的---只是深深的寂静。 第六十章 论酒 木森坐在座位上静静的看着书,这是一本他从地摊上买来的围棋书籍,薄薄的一册,讲述的是现代围棋与古代围棋布局之间的区分。 轻轻的舒了口气,木森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揉了揉有些昏涨的太阳穴,将目光慢慢的移向了窗外。 这是一列开往成都的火车,车厢内空荡荡的四处散坐着五六人,或卧或伏,都是昏沉沉的半睡着,异常的冷清。现在的时间距离新的一年还有整整八个小时。 从中午开始,车窗外就不时的传来劈啪的鞭炮声,每穿过一个村庄或乡镇,这声音便越发的震荡着人的心魄,刺激着人的耳膜。即便是列车行进到了看似无人居住的荒野,也扔有零星的鞭炮不甘寂寞的兀自响起,让原本稍微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轻轻的一跳。 木森点起根烟,默默的抽着。从离开江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先来四川走走,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一种奇怪感觉促使着他要去踏上这块陌生的土地。这一点也让木森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勉强的理由,木森的母亲是四川人,她的童年就是在这块广袤的土地上度过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也算是木森的半个老家了。 “家?一个从未见过的家吗?”木森自嘲的笑了笑,他对这个勉强的理由感觉很不满意,“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总是让人想到家呢?”木森的心情有些黯淡。 “各位旅客,大家好,欢迎大家在这辞旧迎新的日子里乘坐本次列车。” 车厢的尽头,两位身着制服的女列车员正面带微笑,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将正昏昏欲睡的旅客一一的惊醒。 话音刚落,从两位列车员身后挤出一个推着餐车的男人,身上的制服表明了他正是本次列车的列车长。 清了清嗓子,列车长用一种极其热情的声音说道:“长夜漫漫,旅途遥遥,能和各位在本次列车上共同度过这个大年三十,这是一种缘分,更是我们全体工作人员的荣幸。在这里,我谨代表本次列车上的全体工作人员向大家拜个早年,祝大家春节愉快,万事如意,天天发财!” 冷清的车厢立即热闹起来,大家都被列车长的那句‘长夜漫漫,旅途遥遥’给逗乐了。 有人叫道:“领导,别光说不练啊!是不是该给我们整点年夜饭了啊!” 列车长挥了挥手,笑道:“少安毋躁,少安毋躁,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拍了拍餐车,列车长接着说道:“大家看见了吗?这里面就是我们为大家准备的年夜饭,大家猜一猜,这里面会是什么好吃的?” 一人举着手叫道:“饺子!” 列车长一伸大拇指,说道:“这位朋友够聪明,说的没错,这里面就是我们全体工作人员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为大家包的饺子。这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大家说说,这样的年夜饭怎么样?” 众人都是高声叫好。 “而且”列车长提高了声音。 “领导,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要不然的话饺子就该凉了。”先前的那人说道。 大家都被这人逗的哈哈大笑,车厢里的气氛愈加的热烈。 “好了好了,长话短说,这一个个车厢的说过来,我也架不住了。”列车长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笑着说道:“两句话,首先,今天晚上的饺子全是免费的,而且管够,第二,大家吃饱了喝足了之后,也不要接着睡觉,欢迎大家到餐车里去,那里有我们为大家准备的一个小小的联欢会,到时候会有我们美丽动人的列车员小姐为大家送上动听的歌声和优美的舞蹈,希望大家都能踊跃的参加,同时也希望各位能主动的献艺,做到真正的联欢。好了,我就说到这里,不耽误大家吃饺子了。” 木森看着这位热情且有些风趣的列车长,心底不禁荡漾起些些的温情。 十分钟后,在应付过一阵小小的哄抢之后,略显疲惫的列车长终于是推着他的餐车和两位美丽的列车员小姐走进了下一节车厢,开始了他又一次热情的演讲。 车厢里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大家都摩拳擦掌,开始对付起自己面前热气腾腾的饺子。 木森又点根烟,他没有什么食欲,他考虑着是不是应该喝点酒。 “兄弟,跟你一块坐不介意吧?” 木森抬起头,讶然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在木森的面前站着一个壮实的汉子,剃着极短的平头,红润的脸庞,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看着木森微微的笑着。 “啊,请坐,请坐。”木森慌忙站起身来,表示欢迎。 那人一屁股坐在木森的对面,笑道:“这大过年的,不喝酒可不行,可是一个人喝又实在是没意思,兄弟你不介意陪我喝一杯吧?”顿了一顿,又说:“都是出门在外,我看兄弟一个人坐着,就忍不住跑了过来,有什么冒昧唐突的地方,还请兄弟多多原谅啊。” 木森看这人直爽,心中便有了几分好感,笑了笑,说道:“哪里的话,我也正想喝两杯呢。” 那人惊喜的说道:“原来是同好啊!好好,看来我是找对人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带来的塑料袋里向外拿着东西。木森看去,除了列车上发的两盒饺子之外,还有一包油炸花生米,一只烤鸡,甚至还有一瓶‘王致和’的豆腐乳一瓶自制的辣酱。 那人忽然一拍脑袋,站起身向回走去,说道:“忘记了拿酒,等我一会儿啊。” 木森一把拉回那人,笑道:“别跑了,我这准备的有酒。” 那人笑了笑,也不客气,重又坐了回来。 木森随即从包中取出离开江城时竹田硬塞给他的那瓶竹叶青。 那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木森手中的酒,惊讶的说道:“兄弟,这是竹叶青吧?拿这么好的酒出来喝?使不得,使不得!” 木森笑道:“管它什么好酒坏酒,终究是要喝的,没什么使不得的。” 那人说道:“兄弟,你知道你手中的这瓶酒有多大的价值吗?我看咱们还是换一瓶酒吧?” 木森说道:“不过是一瓶酒而已,能值几个钱?”话未说完,手中早已是加力将酒打了开来。 那人轻叹一声,看着木森如此的暴殄天物,眼中似有不忍之意。 木森看着那人的神情,心中觉得好笑,便道:“还没有请教老哥的高姓大名呢,我姓木,木头的木,您就叫我一声小木吧。” 那人笑道:“我姓柳,全名柳勇,今年四十二岁,你就叫我老柳吧。” 木森取出两个纸杯,将酒慢慢的倒入。 柳勇看着杯中金黄带绿的竹叶青,忍不住闭起眼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股浓郁的酒香顺着鼻端丝丝的沁入了他的肺腑。 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柳勇叹道:“好酒好酒,真正的极品啊!” 木森看着柳勇陶醉的样子,心中颇觉奇怪,问道:“老柳,我也知道这酒不错,可是看你这陶醉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柳勇抬头看着木森,惊讶的道:“这酒的价值你真不知道?” 木森摇摇头,说道:“这是我的一位长辈送给我的,以前在他那也喝过一回,也没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啊。” 柳勇叹了口气,说道:“小木啊,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酒被你喝了,可真是----”说到这里,柳勇欲言又止。 木森哈哈笑道:“老柳,你就直说了吧,是不是被我糟蹋了啊?” 柳勇苦笑不语,眼光中分明流露着‘正是如此’的神情。 木森奇道:“老柳,这酒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你说来听听。” 柳勇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这个竹叶青是产自何地吗?” 木森略一沉吟,回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产于山西吧。” 柳勇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山西的名酒。” 微微一顿,柳勇又问道:“你知道这酒为什么叫竹叶青吗?” 木森说道:“观其色,闻其名,我想应该是和竹子有些相关吧?呵呵,老柳啊,我对酒是一窍不通,你别老问我了,你知道什么就说给我听吧。” 柳勇笑了笑,说道:“好,我说,你听。这竹叶青酿制的方法最初仅仅是在酒液中浸泡嫩竹叶,以取得淡绿清香的色味,后而得其名。” 柳勇说到这里端起杯子浅浅的喝了一口,眯起眼一付回味无穷的样子,片刻后又不紧不慢的说道:“后来由于白酒的普遍生产和饮用,这竹叶青便多以白酒为酒基,再配以竹叶、栀子、香山奈、公丁香等10余味中草药,成酒金黄带绿,纯净透明,饮时香甜柔和,略有淡淡的苦味。根据个人的口味也可以加入清水或是饮料兑饮,而不破其原有的风味。酒的度数也多在三十八到四十五度之间。” 木森赞叹道:“哎,老柳啊,真看不出来你对这些挺有研究的啊!” 柳勇笑道:“不瞒老弟你说,我的职业就是兑酒师,你说我能不了解这些吗?” 木森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真是没有想到!哎对了,老柳你既然是行家,你不妨多向我介绍介绍这酒里面的知识,喝了这么多年的酒,我对酒文化还真是一无所知。还有,你说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明白我这瓶竹叶青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柳勇点点头,说道:“拿一般的竹叶青来说,多是以汾酒为酒基的,而这汾酒必须是七十度的汾酒,再加入用蛋清提纯的糖液和各种草药。酿制完成后,通过过滤、品尝、鉴定、分类定级,按照质量优劣入库密封贮存。当然,在出厂前还要进行再次的勾兑。” 木森摇头赞叹道:“看来这竹叶青比起一般的酒来,工艺要讲究很多啊!” 柳勇笑道:“这还只是一般的竹叶青,虽然好,却远远比不上咱们现在喝的这一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木森茫然的摇了摇头。 柳勇喝了口酒,接着说道:“竹叶青这种酒自古有之,现代的竹叶青酒用的是经过改进的配方,据说这一配方是明末清初的爱国者、著名医学家傅山先生设计并流传至今的。就酒质而言,现在的竹叶青无论是在口感上还是在配方的科学性上,都远远的超过了古人酿制的竹叶青。但是酒这个东西,讲究的是一个年份,也就是说酒贮存的越久就越是值钱,如果这种酒贮藏的年份已经远远的超过一般的贮藏期,那么这种酒就已经不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了。” 木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老柳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喝的这瓶应该有些年份了?” 柳勇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有些,而是很有些年份了。” 木森摸了摸头,看着酒瓶,疑惑的说道:“不对啊,我看这酒的包装无论如何也不会超过十年,这是怎么回事情呢?” 柳勇笑道:“不错,这是八年前出产的,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酒的包装和一般的酒有什么不同吗?” 木森仔细看了看,惊奇的说道:“哎,老柳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酒瓶上面出厂日期和厂址什么的都没有啊!” 柳勇说道:“不错,这是私人灌装的,哪来的什么厂址和生产日期啊。” 木森楞了一楞,问道:“私人灌装的?这是什么意思?” PS;做个广告,请大家去给在下新书(顾小七 第六十一章 思念 柳勇笑着解释道:“你不用吃惊,这的的确确是私人灌装的,严格的来说,这酒根本就不是商品。” 木森来了些兴趣,问道:“我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故事吧?” 柳勇说道:“是啊,不过这个故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大致的了解一点,据说是有人在祖宅里挖出了数坛的竹叶青,由于年代久远,谁也不敢贸然的品尝。好在主人对酒之一道颇有些见识,花重金请来几位高级的技术人员,经过鉴定,这酒至少有百年开外的历史,由于时间太长,酒已经呈半凝固的状态,几坛酒凑到一起也就堪堪的一坛。主人不忍心见这酒白白的浪费,又请来兑酒师,将这一坛酒加入清水花蜜,再经过数次的蒸制,最后兑入上好的汾酒,入窖贮藏了两年而成。据说,这坛竹叶青经过加工后也只有三坛而已,在分瓶灌装后就被一位商人以重金全部收购。” 说到这里,柳勇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在市面上根本就看不到这种酒,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给我碰上了。老弟啊,这酒可不是用金钱就能衡量的,它的收藏价值远远的超过它本身的价值啊!” 木森笑道:“啊呀,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是有些后悔了,我的那位长辈原本有四五瓶这样的酒,全都给我和一位朋友喝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这最后的一瓶。现在想来,这样的好酒给我这种俗人喝了,还真是白白的糟蹋了。哎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还没喝就能肯定这是你说的那种酒呢?” 柳勇的脸上露出一丝羡慕和痛惜的神情,微微的叹口气,解释着说:“你看见那酒瓶上有个‘金’字了吗?据说当年这酒的主人就是姓金,而且用的也是这种陶土制的酒瓶,我乍一见面,就隐约猜出了三两分,再闻其香,品其味,便确信无疑了。” 木森呵呵的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柳勇也笑道:“我也算是跟着老弟你沾了光,这种酒是可遇不可求啊!” 木森说道:“听老柳你这么一说,这酒咱们可不能再喝了。” 柳勇连连点头,说道:“是,是,咱们喝的不多,这酒还有保藏的价值。就这样喝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今天能得尝其味,作为我们这些制酒的人来说,也算是天大的幸运了。” 木森无所谓的说道:“这酒好是好,不过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柳,这酒就归你了。” 柳勇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不行,不行,咱们俩初次见面,哪能收这份厚礼,不敢当,不敢当。” 木森笑道:“不过是半瓶酒而已,老柳你不用客气,与其让这种好酒被我这个不懂酒的人喝了,还不如给它找一个懂它的知音,老柳你是做这一行的,我相信它对你肯定会有所帮助,你就收下吧。你要是真跟我客气的话,那咱俩干脆就把它给喝了。” 柳勇兴奋的脸都绿了,说道:“好好,那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柳勇说完便将酒重新仔细的封好,又在瓶口用塑料纸密密的缠了几层,这才说道:“老弟你稍等,我去拿两瓶酒来。” 片刻之后,柳勇将酒拿了过来,两人坐在那里重又开始喝了起来。 “老弟,这大年三十的怎么还在外面跑啊?”柳勇一边往嘴里塞着饺子一边问道。 木森微微一怔,柳勇的问题让他有些茫然,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我单身一人,从小到大,都是憋在一个地方过年,没什么意思,趁着春节出来走走,算是旅游吧。” 柳勇哈哈笑道:“还是老弟你潇洒啊。” 木森问道:“那你呢?” 柳勇满口塞着饺子,含混的说道:“别提了,我是倒霉透了,厂里派我出趟差,原本算好了是前天回来的,临时有事耽误了一天,等事情办好之后,这车票又买不到了。没办法,只能在火车上过年了。” 柳勇说完猛灌了一口酒,沮丧的又说:“老婆孩子还在家眼巴巴的等着我呢,临上车前,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让她带着孩子回娘家过年,可是她死活不同意,非是要在家等着我。” 木森笑了笑说道:“你和嫂子的感情很好啊!” 柳勇得意的说道:“那是,我老婆跟了我十几年,从来就没和我红过脸。” 柳勇忽然‘咦’了一声,指着木森身边的书,说道:“那是什么书?好象是本棋书吧?” 木森拿起书递了过去,说道:“在车上闲着没事,随便翻翻。” 柳勇一边翻看着一边问道:“老弟也喜欢下围棋吗?” 木森笑道:“是啊,怎么?你也喜欢下围棋?” 柳勇兴奋的说道:“是啊,除了我老婆和孩子,我最爱的就是这围棋了。”顿了一顿,又道:“嘿,我今天运气可真不错,虽然是没能在家过年,可是遇上兄弟你,真算是不虚此行了!不仅弄了瓶极品的好酒,还碰上了个棋友,老弟啊,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木森也感叹道:“是啊,是啊,天下之大,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就这么认识了,还在一起喝的不亦乐乎,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柳勇举起杯子,大声的说道:“来,老弟,为咱俩的相识干一杯!” 木森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遗憾的说道:“只可惜这里没有棋盘,要不然的话,在这手谈一局,可真是大大的美事啊!” 柳勇呵呵一笑,说道:“别担心老弟,我包里带着有磁盘围棋,虽然小了一点,可是也勉强的能用,总算是聊胜与无吧?等我们喝完了酒,就好好的下它一夜。” 木森惊喜的说道:“你带的有棋盘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看这样吧,咱们边喝边下,你看怎么样?” 柳勇点点头,说道:“好主意,老弟你把这收拾收拾,我去拿棋盘来。” 木森笑道:“好好,老柳你快去,这几天没摸棋,手正痒的慌。” 木森等柳勇将围棋拿过来,先递了根烟过去,说道:“老柳啊,我有个坏毛病,下棋的时候不太爱说话,到时候你可别见怪啊!” 柳勇呵呵一乐,说道:“一样,一样,这下棋的时候话一多,就容易分心。” 木森见柳勇这样说,心中也觉高兴,对柳勇其人又多了几分好感。 柳勇将棋盘放好,说道:“老弟啊,这没下棋之前,我得弄清楚你的水平如何,不然的话,这下起来没底啊!我十几年前就考了个业余二段的证书,现在自己估摸着差不多有三四段的水平吧。” 木森沉吟了片刻,他觉得和柳勇初次见面,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有多厉害,便说道:“怎么说呢?老柳,这证书我是没有,不过我原先做过几天棋校的老师,你说你有三四段的水平,我估计差不多让你两子吧。” 柳勇用惊讶的眼神看了看木森,说道:“真没想到啊,老弟你还是个高手啊,嘿嘿,今天我算是赚大了,既有酒喝,又有高手陪我下棋,来来,我们这就开始。” 木森笑了笑,也不再说话,等柳勇摆上两颗黑子后,便拿起棋子落在了星位上。 柳勇想了片刻,占了另一个星位。 木森小飞挂角,柳勇尖顶,木森长出,柳勇再小飞守角。 两人招来招往,片刻后,棋盘上所有的大场被俩人占尽。 木森考虑到和柳勇是第一次见面,尽管对手的实力要比自己差了很多,但是也不好意思一上来就走些强手,他决定开盘时走的平稳一点,等进入了中盘时再发力不迟。 柳勇对木森的话多少有些不信,他觉得一个连业余段位证书都没有的人 ,凭什么能让自己两子?但是看在那瓶竹叶青的份上,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二三十手棋一走下来,他见木森的布局平平淡淡,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柳勇点了根烟,自得的吸了一口,现在棋盘上的形式对他相当有利,该守的已经守住了,攻出去的棋形状也很漂亮。再反观白棋,除了可怜的一点实地之外,其他的棋子都三三两两的四处散落着,乍一看上去,对黑棋似乎没有丝毫的威胁。 棋入中盘,木森终于开始了反击,略一沉吟,他点了黑棋角部的三三。 柳勇微微一笑,自信的立了一手,这一步他早已经料到,他知道白棋在外部还会有些借用,但是只要自己将这个角牢牢的拿下,纵观全局,黑棋的实地还是相当的可观的。 当木森在晃晃悠悠的火车上和柳勇一边喝着酒一边自得其乐的下着棋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在他的故乡,正有一个人遥望着黑沉的夜空,默默的思念着他。 “歌磐,时候已经不早了,去休息吧。”李理站在歌磐的身后温柔的说着。 “我爸和我妈呢?”歌磐问道。 李理笑了笑,说道:“舅舅和舅妈正和我爸我妈打麻将呢,看来今天又是一个通宵了。” 歌磐也笑了笑,说道:“唉,这四个老人怎么象孩子似的,一玩起来就没日没夜的,一点都不知道累。” 李理苦笑着说道:“谁说不是,今天一整天都没下桌子,连吃年夜饭的时候都叨咕着麻将经,看来过了年,咱们得给他们找一点别的活动了,不然的话,整天的趴在麻将桌上,保不准哪天就出了什么毛病。” 歌磐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满天的烟火。轻叹了一声,幽幽的问道:“哥,你说三哥现在会在哪儿呢?” 李理闻言,不由的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会在哪,这小子打小就喜欢一个人溜达,从没有一个准数。” 歌磐问道:“可是他为什么要离开江城呢?” 李理惟有苦笑,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的去回答这个问题。 歌磐忽然转过身来,轻轻的靠在李理的怀中,说道:“哥,我现在的心里真的是好乱,我有一种感觉,三哥现在在离我们很遥远的地方,而且,而且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李理轻轻的拍着歌磐的肩膀,说道:“傻妹子,当初他要离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呢?” 歌磐离开李理的怀抱,说道:“哥,你不理解的,三哥有他的理想,有他的追求,离开这个城市只不过是他走出去的第一步,我又怎么能阻止他呢?我只想在他的背后静静的看着他,祝福他。只要他还在我的视线里,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理长叹一声,安慰着说道:“歌磐,你不要想的太多了,你现在去好好的休息,哥明天就去把这小子给你找回来。” 歌磐轻轻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说:“哥,我说过了,这些你不理解的。我现在心里有些乱,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三哥在哪里,我想,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我只要能得到他平安的消息这就足够了,我并不奢求他会立刻的出现在我的眼前。”顿了一顿,歌磐又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理茫然的摇了摇头。 歌磐的脸上绽放出好看的微笑,悠悠的说道:“因为我相信,只要有一天他走的累了,走的倦了,他就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你相信吗?哥。” 第六十二章 旅棋 “哎,这是咋个回事情哦?”柳勇半蹲在座位上,用四川话喃喃的念叨着。 不过是短短的十来分钟,在木森一连串的手筋之后,原本属于黑棋的实地被白棋连攻带消,只剩下四十目左右。 这些并不足以令柳勇头痛,虽然自己的实地大大的缩减了,但是白棋的实地也未因此而渐长,让他感觉到麻烦的是棋盘右边的那个劫。在开这个劫之前,他自信满满,觉得白棋的劫材无论如何都没有自己多,他有足够的信心去打赢这个劫。 然而真正的走下来,柳勇才知道现实情形远远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毫无疑问,这个劫黑棋要重的多,当初选择开劫,那是因为黑棋仗着劫材有利,但是当木森在中腹走了一手看似毫无关联的棋之后,柳勇才恍然的发现,白棋已经根本不需要去打赢这个劫了。 柳勇痛苦的拔着胡子,现在的情况是,他即便打赢了这个劫,白棋也将在中腹围出近二十目的巨空,如果放弃这个劫的话,那整个形式将会更加的惨不忍睹。他没有想到,木森当初作劫的意图根本就不是为了破点自己的一点空,他只不过是利用打入的残子将白棋的外围走厚,这样一来,无论劫的输赢,白棋都将稳操胜劵。 “唉,高者在腹啊!不行了不行了,这盘我输了。”挣扎了几步之后,柳勇终于是很爽快的认输了。 “老弟啊,真是没有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啊!你刚开始说让我两子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相信呢,这一盘棋下下来,我才知道,敢情你这还是在让着我啊!”柳勇由衷的说道。 “哪里,哪里,老柳你过奖了,让你两子我也感到很吃力啊。”木森笑着说道。 柳勇摆着手说道:“老弟你不用谦虚,我棋虽然下的不怎么样,可是好坏我还是能瞧的出来的。我平时和别人下棋的时候,也有输有赢,赢棋且不去说,就是输,也知道自己到底是输在哪里。可是今天和你这么一下,我连自己是怎么输的都搞不清楚,胡里糊涂的就不行了。不瞒老弟说,再开这个劫之前,我还以为你输定了呢,嘿嘿。” 木森说道:“其实老柳你棋下的真的是很不错的,你只是忽略了我这几个残子的作用,如果你的走法再紧凑一点,这盘棋认输的就该是我了。” 柳勇笑道:“老弟你不用安慰我,你刚才的几步走法不是我这个层次的水平所能看出的,如果不是看着你下出来,任是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样的着法来。” 柳勇递了一只烟给木森,接着问道:“你下了多少年的棋了?我看你的棋不象是我们业余的这种水平啊?” 木森接过烟来点上,回答道:“从小就喜欢下棋,不过到现在也没去考过什么段位,我估计自己大概有业余五六段的水平吧。” 柳勇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绝对不止,咱们成都的业余棋手没有一个能让我两子的,最厉害的也不过是让先,而且还互有胜负。哪象老弟你杀我就象磕瓜子似的,你绝对不止五六段。” 说到这里,柳勇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上下打量着木森,疑惑的问道:“老弟你不会是职业棋手吧?你可别没事拿我这个业余的开心啊?” 木森哈哈一笑:“老柳啊,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你仔细看看,我这全身上下有哪一点象职业棋手的样子啊?” 柳勇仍然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说道:“职业棋手凭的是棋力,又不是什么模样,再说了,我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还真有些高手的味道。” 木森笑了笑,说道:“好了,老柳,咱不说这个了,我们再接着下。” 柳勇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尽管他心中仍有点疑惑,也尽管刚才输的是心服口服,但是他对这接下来的一盘棋依旧是充满了渴望。除了想扳一盘回来之外,他还想看看眼前的这个有点高深莫测的老弟到底有多高明。 这一盘棋木森没有再客气,一上手他就尽量的和对方战斗,他知道,对手已经有所防范,如果还象第一盘棋那样不紧不慢的去下,这盘棋怕是凶多吉少。 果然,在木森一连串强手甚至与无理手的攻击之下,柳勇很快就陷入了被动。从盘面上看去,白棋不仅追回了两子的差距,而且在实地上也稍微的领先。 柳勇叹了口气,从棋盘的形式上看或者是从理论上来说,他现在唯一能翻盘的机会,就寄托在能否全歼中腹的白棋大龙,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连他自己都看出了这块白棋做活的几种简单的方式。 “哎,再多拼几步是几步。”抱着学习的态度,柳勇向中腹的大龙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木森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声,他对柳勇这种顽强的斗志颇为欣赏,这也激起了他的斗志,落子时便更加的强硬。 数十手下来,木森不仅将中腹的白棋安全的做活,顺手还擒住了柳勇的两颗棋筋。 柳勇终于是长叹一声,说道:“不来了,不来了,这哪里是下棋啊?这分明就是在遭罪吗?老弟啊,刚才的那盘你是用软刀子来杀我,这盘可好,直接就用大锤夯了下来,一点面子都不给嘛。” 木森笑道:“我看老柳你下的比较硬,也就忍不住和你战斗起来。” 柳勇说道:“我就说嘛,刚才你的实力肯定有所保留,你还不承认。” 木森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怎么样,咱们还接着下吗?” 柳勇点头,说道:“难得有你这样的高手陪我下棋,怎么着我也得多讨教几盘,不过,这盘你可不能让我两个子了,至少得让三个,不然的话,这实在是没办法下,你没劲我也没劲。” 木森也不客气,点了点头,便又和柳勇杀将了起来。 柳勇的棋力也相当的不错,被木森让三子后,双方都互有胜负,两人都是棋痴,一盘盘的下来,竟然是熬了个通宵。 天已亮,酒已尽,当俩人睁着通红的眼睛收拾棋盘的时候,这一列空荡荡的列车在零星的炮竹声中缓缓的驶入了成都火车站。 “老弟,成都有熟人吗?”柳勇在站前广场问木森。 木森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 柳勇说道:“我看这样吧,老弟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到我家住上几天,你看怎么样?” 木森笑道:“老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要是平时的话,我也就不客气了,只是这大过年的,谁家还不走走亲戚串串门的?我去你家的话,实在是太打扰了,我就在这附近先找个旅馆住下来,明天是初二,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你就别操心了。” 柳勇想了想,也没在坚持,说道:“那好,我看这样吧,我丢个电话和地址给你,后天,就是初三这天,我在家等着你,到时候我介绍几个成都棋界里的朋友给你认识。” 木森点点头,说道:“好,我一定会登门拜访的,老柳,你别再耽误了,嫂子和孩子一定在家等的急了。” 柳勇掏出纸笔,一边写着一边问道:“对了,老弟,我光知道你姓木,大名还没请教呢。” 木森笑道:“什么请教不请教的,咱俩还客套什么?我单名一个森字,木森。” 柳勇‘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惊讶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叫木森?” 木森说道:“是啊,怎么了?” 柳勇又问:“就是那个参加三国擂台赛的木森?” 木森笑道:“对,是我。” 柳勇一拍脑袋,兴奋的说道:“哎,你瞧我这记性,这全国上下有几个姓木的?这下棋的又有几个姓木的?在火车上我就应该想起是你才对,我说呢,难怪棋下的这么好!” 木森微笑着站在那里,他没有想到柳勇会认识自己。 柳勇接着说道:“老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干吗刚开始的时候不对我说你是谁呢?” 木森说道:“老柳,相识就是缘分,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你叫我小木和老弟不是很好吗?,再说了,我木森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说出名字来谁知道你是老几啊?” 柳勇说道:“拜托你老弟,你就别再谦虚了好不好,现在下棋的还有几个不知道你啊?” 木森苦笑着说:“我有那么大的名气吗?” 柳勇一脸的激动,说道:“那是当然,不说你在三国赛上的表现了,就是你的那篇关于定段赛的文章就让人大大叫一声好之后,再乖乖的伸出大拇指。” 木森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定段赛’三个字让他的心情立刻黯淡了下来,自从在网上发出了这篇文章之后,他就刻意的躲避着它所带来的后果,无论是上网还是看报纸,他只要一看到定段赛三个字,马上就会条件反射似的跳过。在心底,他热切的希望着这篇文章能带来积极的效应,这也是他写这篇文章的初衷。但是他又怕见到那些他曾经热爱着的人们因此会受到某种伤害,或者是说某种应有的惩罚。他知道,这种想法很自私,也很矛盾,他也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但是让人无可奈何的是,他确实是这么想着的。 “老弟,我可从来没佩服过什么人,可是对你的举动我真是打心眼里的敬佩你,不为名不为利,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下棋的人!”柳勇仍自滔滔不绝的说着。 “哎,老弟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些累了?”柳勇终于注意到木森难看的脸色。 木森笑了笑,说道:“ 是啊,熬了一夜,有点吃不消了。” 柳勇说道:“那好,老弟你先去休息,不过你一定要记好,后天我在家等着你,到时候我们再好好的聊聊。” 木森点点头,说道:“放心,我一定会去的。” 柳勇笑道:“那就说定了,初三那天我还有几个朋友要来,到时候我把你介绍给他们,这几个家伙都是我们成都的好手,平时一个比一个牛,到那天,老弟你帮我好好的给他们上一课。” 木森笑道:“时间不早了,老柳你先回吧,这大过年的别让家人担心。” 柳勇不放心的又叮嘱了木森几句,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木森看着柳勇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出了口气。他四处环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广场,不由得生出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第六十三章 网赛 “这大过年,你非把我弄到你这儿来,我真是闹不明白你想些什么?可怜我这一大把年纪的,这年是过一个少一个喽!”钱立窝在椅子上,摇晃着脑袋,对着李理埋怨的说道。 “唉,我也不想啊,老钱,这是名人赛的十六强战,虽然是在网上举行,可咱们双方总得出人在这盯着啊!这边我是头,棋会那边你是竞赛部主任,又是比赛这方面的权威,数来数去,咱俩谁都跑不掉。”李理一边安慰着钱立一边惊讶着钱立头顶上刚长出来的一层细细的茸毛。 钱立说道:“这个我明白,我是说这十六强赛干吗不在棋会里进行正式对局,非要在网上弄?” 李理笑道:“老钱你想想,这要真的进行正式的对局,这大过年的,有几个记者会去采访?再说了,这一反一复,一进一出,咱们要省下多少费用?” 钱立哼了一声,说道:“别咱们咱们的,这省钱的是你,可挨骂的是我们。我就想不通,黄会长是怎么被你说服的,这么大的比赛居然弄到网上来进行?你难道不知道,这网上比赛会有多大的水分吗?” 李理心里很清楚,钱立并不是为了比赛的事情而生气,这只不过是他拿来发泄情绪的一个幌子,让钱立真正郁闷的是,这除夕夜刚过,初一的饺子还没吃上几口,他就不得不坐上几个小时的飞机来到这里。 李理说道:“这网上的比赛是有水分,可那都是业余的棋赛,不外乎就是请职业的来做枪手,或者是几个人合在一块跟别人下。但是这次十六强的比赛除了那个叫一劫倾城的家伙之外,可都是清一色的职业棋手啊?谁还帮着谁啊?” 钱立问道:“职业的就不会做假?” 李理呵呵笑道:“这次比赛只有进入了八强才有奖金,十六强的选手只有几百块钱的对局费,现在的棋手谁还在乎这几个小钱?再说,这次比赛只有进入四强的棋手才被你们棋会记算等级分,这大过年的,如果不是真正靠实力打上来的选手,谁会为这没名没利的事情浪费自己的时间?还有,这些参赛的职业棋手用的都是实名,真要是有人做假,这传出去了还能混吗?” 钱立又是一哼,却没有说话。 李理看着钱立气呼呼的样子,心中暗觉好笑,悠悠的说道:“如果真的有职业棋手做假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钱立忍不住问道:“什么问题?” 李理嘿嘿笑道:“那只能说明你们棋会的思想政治工作没做好啊!虽然老钱你不是主管这个的,不过怎么也得负一点责任吧?” 钱立也乐了,说道:“好了好了,斗嘴我斗不过你,不说这个了,总之一句话,你是怎么省钱怎么办,瞧你把这个比赛弄的不伦不类的。” 李理心中暗道:“知我者钱秃子也,我管他谁进入八强?谁进不是进?我只要省钱就好。”心中这么想着,嘴里却说道:“老钱你要这样说,可真是太不凭良心了,你想想,去年一年,我赞助了你们棋会几项比赛?你总不能让我把赚来的钱全部投入到棋赛里面来吧?就拿咱们合作的围棋网站来说吧,说是合作,可你们掏一分钱了吗?不仅没掏钱,等到将来有收益的时候,还得分一份给你们。老钱你在棋会这么多年了,碰到过我这样只知付出,不图回报的合作者了吗?说句老实话,我现在基本上就给你们榨干了,看见黄会长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钱立笑道:“得了得了,要说你为围棋事业做出了一些贡献,这我承认,可是这哭穷就没有必要了吧?你的国华公司去年又是上市,又是收购韩国的天成,这几个小钱还放在你李总的眼里?” 李理哈哈笑道:“我的钱大主任,你太看的起我们国华了。” 钱立忽然皱了皱眉毛,问道:“哎,我刚才听你的口气好象和那个一劫倾城并不是很熟啊?可是报纸上都说他是你朋友啊?” 李理微微一楞,随即反映过来,说道:“听我口气?哈,我和他都是老朋友了,有必要那么客气吗?” 钱立问道:“哎,你说说,你这个朋友到底是职业的还是业余的?他的几场比赛我都看过,实力不错啊!” 李理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我的朋友还会有错吗?至于他姓甚名谁,是职业的还是业余的,对不起老钱,我无可奉告。” 钱立笑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只要他今天赢了下来,你还怕我见不到他吗?” 李理闻言呆了一呆,心中立时‘砰砰’的跳了起来,钱立的话让他想到了一个他一直忽略的问题,那就是一旦木森赢了今天的这盘棋,那么在八强赛当中由谁来参赛? 李理原本是打算让木森输了这盘棋的,在今天这盘棋结束之前,如果一劫倾城还没有找上门来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算是结束了。可是令人头痛的是,他现在和木森已经失去了联系,如果木森赢下了这盘棋,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来解决这件事情了,而且他也相信,木森绝对有这个实力。 李理想来想去,终是不得其解,他只有暗暗的祈祷木森输掉这盘比赛,虽然他知道这有点对不起朋友,可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同时,他也做好了木森赢棋的准备,真到了那一步,他只有劝说木森退出八强战,至于这以后的媒体会有什么样的反映和炒做,他还没有想的那么多。 与此同时,正被李理反复念叨着的木森,在成都的大街上正焦急的四处寻找着网吧,他刚刚找到的几家不是没有开门,就是被一群玩游戏和聊天的孩子们给占满了,偶尔有一两个空位,可是那里面的气氛实在是让木森吃不消。 木森看了看表,他决定再走一条街,如果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就折回头跟那帮孩子们挤一挤了。 木森找了半天,终于是没能如愿,叹了口气,转过身往回走。一想到那些孩子们发出的高分贝的噪音,木森的头皮就一阵阵的发麻。 就在木森绝望的匆匆往回走的时候,一家咖啡馆的招牌吸引住了木森的眼光。 木森没有想到这间咖啡馆居然还可以上网,尽管一小时的收费高达二十元还不包括咖啡,但木森仍然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走了进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间咖啡馆无异与美丽的天堂。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木森轻轻的滑动着手中的鼠标,液晶显示器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大厅里舒缓的钢琴声透过门缝悠悠的传来,一杯香浓的咖啡在手边袅袅的冒着热气。 “感觉很不错”木森满意的笑着“是一个下棋的好地方,只可惜他们不提供茶,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找到了下棋的地方,木森终于是静下了心。现在离比赛还有十来分钟的时间,木森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享受这杯香浓的咖啡。 “不错的咖啡。”木森想。 “确实是不错的咖啡!”钱立摇头晃脑的说道。 “那是当然,这可是正宗的巴西咖啡豆现磨现煮的哦,招待你钱大主任,我敢用次品吗?李理呵呵的笑道。 钱立大笑道:“光喝不行,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着也得给我带一点回去吧?” 李理说道:“钱主任发话,我敢不从吗?”虽然对钱立这种行径早已是司空见惯,但是李理在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钱秃子。 “咱们到对局室里去吧”李理说道。 “好,走吧。”钱立吃力的从椅子上恋恋不舍的站了起来。 对局室内,八台电脑一字排开在长桌上,歌磐正守着其中的一台电脑,痴痴的凝望着。 李理走了过去,轻声的问歌磐:“你三哥上来了吗?” 歌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的密谈打开了吗?”李理又问。 歌磐轻轻的叹了口气,回答道:“没有。” 李理皱了皱眉,说道:“在对话框里发消息给他吧,用词尽量隐晦点。” 歌磐摇摇头,说道:“没用的,对话已经被屏蔽了,他看不见我们说话的。” 李理骂了一句:“妈的,这小子哪根神经搭错了?电话不打一个,连密谈都给关了。” 歌磐笑道:“哥,三哥既然上线了,就说明他现在很平安,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理苦笑一声,低声说道:“钱秃子在这,现在不方便说这些,你记住,等棋结束后,你一定要想办法和三儿联系上,好吗?” 歌磐点了点头,说道:“我尽量吧。” 钱立在一旁大呼小叫:“哎,李总啊,你朋友的那盘棋呢?我怎么看不见啊?” 李理叹了口气,走过去说道:“转换一个棋室就可以了。” 钱立点了点头,依言换到了木森的那个棋室。 钱立忽然又惊讶的说道:“李总啊,你朋友今天的运气可不怎么好啊,他碰上的是费立新啊!” 李理笑道:“老钱啊,你这个竞赛部的主任是怎么当的?这十六强的对阵表可是经你的手发出来的啊!” 钱立闻言,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道:“老了老了,记性不行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看来你的这位朋友今天可真是凶多吉少了,小费最近这一段时间可风光的很啊,上个月的中韩新人王对抗赛,他可是零封了韩国的朴金柱啊!”钱立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理。 “嘿嘿,越厉害越好,碰到张清弈才好呢。”李理心中暗自窃笑,他打心眼里希望木森能输掉这盘棋。 钱立惊讶的问道:“你对你朋友这么有信心?” 李理笑道:“那是。” 钱立皱了皱眉毛,说道:“照你这样说,那他肯定是职业棋手,可是他会是谁呢?职业棋手没我不认识的啊?” 钱立想了片刻,终于是没有找到一个可疑的对象,抬头看了一眼李理,却见李理正若无其事的玩着电脑,仿佛根本就听见他说话,便闷闷不乐的说道:“哎,不猜了不猜了,伤脑子。” 翻了翻电脑旁的对阵表,钱立又道:“你还别说,你的朋友要是赢了今天的比赛,他下一轮碰的极有可那就是张清弈。” 李理放下手中的鼠标,问道:“是吗?这我倒没仔细看。钱主任,这张清弈现在还是等级分第一吗?” 钱立点点头,说道:“是啊,小张在这个位子已经呆了快两年了,从去年五月份开始,他在国内还没输过呢。” 李理说道:“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他去年在正大杯和富通杯这两项国际比赛里都是进了决赛吧?” 钱立说道:“是啊,还有两项大赛分别是进了四强和八强,今年中国能不能拿一个世界冠军,就看他的了,唉,说起来惭愧啊,咱们中国居然有三四年没拿过一个国际比赛的冠军了,咱们这些搞围棋也真是没脸见人了。 李理闻言,心中也是一阵黯然,他对钱立虽然是没什么太多的好感,但是听了钱立的这一番话之后,他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动。 “也许,老钱也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吧?”李理对这忽然的发现感到有些惘然。 第六十四章 赌棋 费立新执黑以星小目开局。 木森应了二连星,费立新的棋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陌生。近半年来,在国内的众多棋手里,木森除了张清弈的棋之外,研究的最多的怕就是费立新了。 费立新在国内棋坛素有“和尚”之称,意指他基本功扎实,内力深厚,对局时多爱实地,兼他又剃了个大光头,在国内众多爱酷爱帅的青少年棋手里,实属少见,遂有此名。凡酷爱实地者,必然对‘治孤逃孤’有一些心得,费立新也不例外,他在对手的模样里经常能以一些刁钻且让人意外的着法,无中生有的活出一块棋来,偏爱大模样的棋手遇上他最是头痛,所以也有人叫他‘油老鼠’,原意是指‘爱偷油的老鼠’,后简称之。 这盘棋的设定是每方三十分钟,三次三十秒的读秒,标准的网络快棋。 木森在未开局时便打好主意,倘若是自己执黑的话,必先抢占实地,而后让费立新攻出来,力争打乱对手行棋的惯有风格。若事不遂人愿,被费立新猜到了黑棋的话,自己便下的强硬一些,争取在中盘前便发起战斗,让对手不能从容的脱先,总之一句话,自己绝不能在对手擅长的格局内行棋,否则无异于自取灭亡。 费立新执黑在手,下的很是从容,招招稳健,每一子都落在子与势之间最恰当的位子。 三十几手下来,木森不由的暗暗叫苦,这盘棋是黑棋贴六目半,和平时比赛中所采用的黑棋贴七目半的规则相差了整整一目,也因为如此,黑棋更是从容,着着在目,处处取实,明明是可以大飞的地方,对手也只是走了个小飞。眼见自己的意图无法施展,木森不禁有些着急,毕竟现在是布局阶段,自己终究还是后手,倘若是没有好的机会就贸然进攻的话,一旦失手,这盘棋基本上就不用再下了。如果只是这样平稳的亦步亦趋,进入了对手擅长的格局,自己又有几分的胜算呢? 黑棋挂角,木森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夹了一着。他已经让出了两个角,这个角再让出去也没什么,如果是一定要做一个模样的话,索性便做的大一些。 黑棋犹豫了片刻,终于是没再进角,跳了一手。 木森知道对手是对自己在中腹隐隐而成的模样有些担忧,这一手跳便是开始侵消的意思。 木森轻轻的笑了笑:“先捞后洗,自己到底还是进入了对方所擅长的格局,不过这一手跳,也未必就是最好的着法,无论如何它都有缓手的嫌疑,只是自己该如何的去利用这样一个机会呢?” 实际上,费立新的这手棋不能算是缓手,在实地占优的情况下,向白棋的势力挺进这正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必行的一步。而木森认为黑棋有缓手的嫌疑,是因为他时刻惦记着要与对手战斗,当费立新将进攻的主动权拱手相送的时候,高兴之下,不免有些错觉。 “镇头” 木森下出了最强手,他希望对手能转而取角。 黑棋也没有犹豫,再跳,此时的棋盘尚大,无论转向哪个方向,都可以从容的活棋。现在就去做活并不在费立新考虑的范围之内,最大限度的打消白棋在中腹的潜力,才是黑棋的当务之急。 这一串的三子连跳让木森有些头痛,他隐隐的觉得自己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他点上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后,开始重新的审视棋盘上的局势。 “现在去强围中腹显然是不大可能,吃掉这三颗子那更是天方夜谭,看来刚才我的判断有误,对手一直是诱我来攻,他的实地明显占优,我越是强攻他越是高兴,所谓的久攻不下,必有疏漏,等到那时,我离输也就不远了。对,实地!我现在转向取实地,他的这三子连跳毕竟没有走在目上,我先捞些实地,看他如何落子?”清醒过来的木森及时的调整了行棋的方向,但是他的这一番考虑足足用去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再有五分钟,他就将率先的进入读秒。而此时的费立新仅仅用了十三分钟。 十几分钟的考虑让木森重新打定了主意,他知道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然是进入了费立新擅长的步调,任何刻意的战斗都将导致最后的完败,原先的打算必须马上的更改,利用先手之利,尽量的挽回在实地上的劣势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方法,这样的话,白棋至少还有一争胜负的可能。 “哎,你这个朋友棋下的真是很不错啊!在这种情况下转取实地,见机很快嘛!”国华大厦内,钱立啧啧的赞叹道。 “马马虎虎吧。”坐在一旁的李理在心里暗自苦笑,他显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赞叹。 “不过前面落后了一点,对于小费这种对目数很敏感的棋手,你的朋友想要扳回来,我看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钱立微微的摇着头说。 “哦,是吗?”李理面带喜色的问道。 钱立疑惑的看了李理一眼,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好象希望你的朋友输啊?” 李理一楞,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哪里哪里,我是太过关心了。” 钱立疑惑的摇摇头,没再说话。 李理的秘书走了进来,在李理的耳边轻声的说道:“李总,外面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几个记者,其中有两个都是和咱们国华有过合作的,现在正等在门外,您看是不是让他们进来?” 李理微微一楞,说道:“这大过年的也有记者来?好,你让他们进来吧。” 几位记者刚一进来,李理便迎了上去,笑道:“这大过年的几位大记者还要加班吗?真是敬业啊!佩服佩服。” 一位记者答道:“李总和钱主任在这亲自督战,我们能不来吗?” 钱立见这几个记者都是国内报道围棋的名记,便走上来寒暄了几句。 李理正吩咐着秘书上茶,却看见几位记者在八台电脑前来回的巡视着,仿佛正寻找着什么。 钱立和李理都有些奇怪,李理问道:“几位大记者放着我们的钱主任不采访,都在看什么呢?” 有位记者笑道:“李总,今天你和钱主任可不是我们的主要对象,你的那位朋友呢?” 李理一楞,问道:“朋友?” 钱立很快反映过来,笑道:“几位都是冲着一劫倾城来的吧?” 钱立见记者们都点了点头,又道:“那我看几位可要失望了,咱们李总把他的朋友藏的很深,连我也没看过呢。” 一位记者指着电脑前记谱的工作人员,问道:“这些都不是吗?” 李理笑道:“感情几位是来挖内幕的啊?抱歉的很,这几位都是我们国华的工作人员。” 众人都是一脸的失望,有人说:“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在家看直播,我以为这次钱主任亲自督战,一定可以见到一劫倾城,唉,巴巴的赶来,到底还是扑了个空,李总啊,你也太能顾弄玄虚了吧?” 李理笑道:“我也想让各位见到我的这位朋友,只是他自己不肯,我也没办法啊,我看各位还是耐心的等等吧,如果这盘他赢了,你们想不见都难啊。” 钱立却在一旁泄气的道:“我看这一面怕是不容易见到啊!费立新肯吗?” 李理见木森此时的形式并不是很好,心中轻松,便有心和钱立调笑,道:“钱主任啊,我看你不是很看好我的这位朋友啊,这样吧,咱们俩就这盘的输赢打个赌好不好。” 几位记者见不到一劫倾城,心中都是有些失落,有的恨不得马上就能离开这里,李理的这一番话倒是提起了几人的兴趣,左右都是无聊,便一起轰然叫好。 钱立也来了兴趣,又抵几位记者都是老熟人,不好怯战,便问道:“怎么个赌法呢?” 李理暗道:“这几位记者大人来了,晚上的一餐饭肯定是跑不掉了,又是春节,红包怕也是免不了的,不如就拿这个打赌,无论输赢,该出的总是要出,总得把钱秃子拉下水才好。” 李理打定主意,便道:“这样吧,老钱,我肯定是赌我的这位朋友赢,如果要是他输了的话,各位来回的路费我都包了,怎么样?” 几位记者闻言都是喜形于色,一起将眼光转向钱立。 钱立眼睛转了转,说道:“李总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你说说看,如果是你这位朋友赢了的话,我该输什么给你?你是大款中的大款,不是我能比的上的,我要先掂量掂量。” 李理笑道:“很简单,要是我朋友赢了的话,晚上你请我们大家吃饭,如何?” 钱立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又看了看棋盘上的形式,便说道:“现在小费和你朋友的棋是两分的局面,谁也不敢肯定输赢,好,这个赌我打了。” 几位记者见钱立答应了,心中都是高兴,无论这两人的输赢,他们总是跟着沾光,相比较而言,还是李理的赌注更吸引人一些。 李理仿佛看穿了几人的心思,笑道:“各位可别盼着我输哦,我要是输了的话,我这个朋友你们可是再也见不到了。” 钱立笑道:“不见也罢,要是见到他的话,我就该出血了。” 有记者打趣道:“李总,你要是说出你的朋友是谁,今天的这餐饭我请了,不过你得偷偷的跟我说,我要的可是独家的新闻啊!” 李理哈哈大笑:“美的你,一餐饭就想要我出卖朋友?怎么着也得两餐吧?” 几人正说笑着,忽然有人惊奇的说:“哎,这招是什么意思啊?” 众人闻言一起转向那人,只见那人指着电脑说道:“李总啊,你的朋友这一手棋是什么意思?我棋力不行,有点看不懂了。” 李理看了看,也是不明所以,摇头道:“我也看不懂,钱主任是老九段了,还是你开说说吧。” 钱立并不说话,只是快速的在棋盘上试摆了几招,又摇了摇头,仿佛是不敢确定的样子。 李理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啊,老钱。” 钱立又摆了几步,方才抬起头来苦着脸说:“李总啊,看来我今天是真的要出血了。” 李理大惊,问道:“白棋要赢了吗?” 钱立说道:“输赢还不能马上肯定,但是现在白棋占优势那是肯定的了。” 李理皱了皱眉毛,说道:“怎么会呢?现在还是黑棋的实地多啊,难道这一手棋还有什么玄妙在里面吗?” 几位记者也是充满疑惑,将目光齐齐的射向钱立。 第六十五章 八强 钱立回答道:“这一手棋也没什么玄妙的,它只是起到引征的作用。” 李理问道:“引征?哪里有引征啊?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钱立说道:“乍一看这手棋很损,有将黑棋撞厚的嫌疑,但是如果白棋在这里打入的话,黑棋将很难应。” 钱立一边解释着一边给大家摆着参考图。 李理恍然大悟,说道:“这里白棋打入后,将有机会向外逃,这一子就是做接应的啊!这样的话,黑棋两边都有被破空的可能,不能兼顾啊!” 钱立点点头说:“是啊,这个打入一般的业余棋手很难看到,不过我想小费还是会有所准备的吧?” 就在钱立看好白棋的时候,木森却在心里叫苦不迭,他在下出这一手的时候,心中的感觉确实和钱立一样,但就在费立新考虑着怎么应对这一招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自己将要面临着的危险。 黑棋居然可以不应! 木森已经算的很清楚,黑棋此时可以抢占全盘唯一的一个大场,而自己只能选择破掉黑棋一边的空,这样一来,对手因为抢占了大场,可以增长十五目棋左右,而自己只能破掉对手十二三目的空,一进一出,净亏两到三目棋。原本通过对手的软招,自己已经将形式迫近,这一手棋又白白的送了回去。 “对方此时怕正是在计算着这里面的得失吧?”木森轻叹了口气,后悔的摇了摇头。 两分钟后,已经算清楚这里面的得失的费立新将子落在了木森最不愿意看到的地方。 “哎,黑棋没理啊!”国华大厦内李理奇怪的说道。 钱立也有了些疑惑,重新摆了几步,忽然笑道:“呵呵,到底是我老了,还是小费算的清,李总啊,今天的这餐饭你怕是很难吃到了。” 李理笑道:“我看你还是退休算了,一会儿白棋好,一会儿黑棋好,你这水平当竞赛部主任够戗。说说看,黑棋为什么可以不理?” 钱立和李理开惯了玩笑,也不以为意,又将棋盘上的形式又给大家重新的分析了一遍。 李理感叹道:“要说这职业的到底是职业的,还真不是白给的,人家下棋都算到了这个份上,我这辈子怕是赶不上了。” 钱立呵呵笑道:“你下辈子也赶不上啊,高手对局,输赢往往只在一目棋到半目棋之间,所以他们在计算的时候也必须要精确到这半目。很多时候,职业棋手在对局时,经常会有让业余棋手看不懂的战斗,对局的双方经常是莫名其妙的大打出手,其实他们不知道,这种看似没有什么必要的战斗往往就是因为一目甚至是半目棋的利益所引起的。” 李理有些不怀好意的问道:“老钱你可是大国手啊!你刚才怎么没看出来呢?” 钱立伸出小拇指,在头上轻轻的搔了搔,笑道:“李总,你可别用这话拿我, 我脱离一线可快有二十年了啊!这棋感差一点嘛也是理所当然的,可要真是倒退二十年,这两三目的棋我算都不用算,用眼睛瞄一下就能知道个大概。” 钱立说到这里,忽然有些觉得不对劲,又问李理:“哎,刚才说你朋友形式好,你的脸色倒有些难看,现在的形式不利,你又有些高兴,这人到底是不是你的朋友啊?” 李理心中暗乐,嘴里却胡诌道:“是是,当然是,只是我的这朋友有个毛病,不到最后紧要的关头,他的实力就不能全部的发挥,你们越是不看好他的时候,他就越是喜欢出人意料,老钱你就等着请我吃饭吧?” 众人都是将信将疑的神色,钱立也皱了皱眉毛。 李理看着大家的被自己唬的一楞一乍的,心中得意,忍不住放声大笑。 李理的心中正自得意的时候,木森已然是进入了读秒。 木森看了看屏幕上方的时间显示,对手还有七分钟才进入读秒。 “现在与自己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放出这最后的胜负手。”木森在破掉原本就被黑棋放弃的空之后,无奈的瞄上了对手看上去略显单薄的角。 现在白棋的空虽然不多,但是都很实在,如果这最后的胜负手能成立的话,整盘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最后以小官子来决定胜负将不可避免。 时间已经不允许木森再去犹豫,草草的计算之后,木森悍然的点入了黑棋的角空。 这一手显然已经在费立新的意料之中,没有丝毫的犹豫,黑棋紧紧的顶住。很显然,费立新并不希望通过官子来决定这最后的胜负。 “顶住了?这样的话,应该有点机会了吧?”木森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亮光。 “败着!败着啊!”钱立在所谓的对局室里跌足长叹。 “败着?怎么个说法?”李理脸色一紧。 本已散开的记者们又围拢了过来,钱立的表情显然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相比较起李理的赌注,这区区的一餐饭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说啊,老钱。”李理催促道。 “唉-----”钱立发出呻吟般的叹息“这小费---这小费,前面算的那么准,这简单的一手棋却又这么随手,简直就是和我过不去嘛!” “白棋在这里面能活吗?”李理紧皱着眉头问道,其时,木森已经是在黑角内尖了一手。 “活不了。”钱立干脆的回答道。 “是活不了,可是要收气吃,如果黑棋刚才下立的话,可能会好一点”旁边有记者看出了其中的玄机。 “是这样吗?老钱。”李理的脸色有点发青。 “是,下面就看官子了。”钱立有气无力的回答道,他已经开始在心里计算参加晚宴的人数了。 “官子是这家伙的长项啊!”李理也开始呻吟。 歌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她笑吟吟的看着众人黯然的神情,心中荡漾起阵阵的幸福。 “歌磐,看来棋就要结束了,你帮我盯着你三哥,一定要想办法跟他联系上。”李理无奈的看着幸福的歌磐,小声的嘱咐着。 成都某处的咖啡馆内,木森长长的舒了口气,刚刚下线的他又点了根烟,背靠着椅子上,悠悠的抽着。 费立新刚才的一手顶确实是败着,但是即便如此,木森也不敢说就一定拿下了这盘棋,他知道自己的官子还算可以,可是比起职业棋手来,确实又算不上什么。费立新下出败着的那一刻,木森虽然看到了希望,但也仅仅是看到了而已,他知道,在对手没有认输之前,他只有兢兢业业的下好每一步,然后静待最后的结果。无论如何,他的对手毕竟是职业棋手----一个一流的职业棋手。 木森没有想到,李理和钱立也没有想到,所有在电脑前观看这盘棋的人可能都没有想到,在走出了一手败着之后,费立新在官子阶段居然又走出了一个勺子,一个让他落子后立即认输的勺子----也许,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获胜后,木森第一次没有习惯的去马上复盘,这样的胜利让他有点头晕目眩――相近的实力,殚精竭虑的计算,不经意的败着之后对手倍还的投桃报李,喧闹的棋室----这一切的一切,都由不得他冷静的去复盘。 “如果他最后不出败着的话,这盘棋应该是半目的胜负,虽然是侥幸的赢了下来,但是对手的水平确实是在我之上。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前面我自己没有下错的话,这盘棋又会是什么样的一个走向呢?如果我坚持去抢实地,如果我。。。。。。”木森微微的闭着眼,任手中的烟灰寸寸跌落。 “镇,长,靠断,再飞” 一个又一个的变化图在木森的脑海里不停的转换,又不停的被否决,冥想中,黑白的棋子如精灵般跳跃,纵横的棋线如弦丝般颤舞。。。。。。 “哎。。。”木森被手中的烟蒂烫醒,忙不迭的随手扔出。 在确定扔出的烟蒂没有可能引发一场火灾之后,木森走出了咖啡馆,他决定去给李理打个电话。 公用电话亭前,木森拨通了李理的手机,在信号响起之前,他甚至已经看见了李理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啊---是木先生啊,您老人家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嘿嘿,真是难得啊,难得啊!”听出了木森的声音,李理咬着牙阴阳怪气的说道。 木森沉默着,悠然的抽着烟。 “怎么了?哑巴了?”李理哼哼着。 木森从李理的声音中听出如果自己再继续沉默下去的话,事态有可能会扩大,便笑着说道:“大过年的,哪来的这么大的火啊?谁又惹你了?” “我哪敢发什么火啊?我只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而已。”李理依旧阴阳怪气的回答道。 “生自己的气?”木森笑问。 “是啊,我气我自己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李理做作的感叹着,语气中似乎有说不尽的郁闷和气愤。 “好了,别演戏了,算我对不住你。”木森笑着说。 “不准备解释解释?”李理闷哼一声,不依不饶的问道。 木森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老兄,你是我什么人啊?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肉麻啊?” 李理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家伙真是根木头,这段时间歌磐为了你的行踪是吃不好睡不好,自你从江城走后,她整整瘦了一圈你知不知道?” 木森闻言,不由的默然。 电话那头,李理仍然喋喋不休着。 “歌磐,歌磐她还好吗?”沉默了良久,木森终于开口问道。 “她就在这里,你自己和她说吧。”李理说道。 木森下意识的想要去拒绝,但没等他开口,歌磐那清甜而又略显低沉的声音已然是在他的耳膜处来回的激荡。 “还好吗?三哥。” “是,我很好,你呢?”木森的心脏砰然的跳动。 “我也很好,只是---只是有点想你。”鼓足了勇气,歌磐第一次在木森面前袒露了心声。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想你----”晕眩中的木森喃喃的回答道,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他几乎站立不住,一道道的震颤从心脏处向全身散发。 清冷的晚风悠悠的吹来,木森打了的寒噤,猛然醒悟了过来,说道:“不,歌磐,你别误解了,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 仿佛是叹息了一声,歌磐幽幽的说道:“三哥,你不用解释什么,你的心思我明白,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可以吗?” 木森问道:“你说吧。” “答应我,不管你到了什么地方,都要给我来个电话,好吗?”歌磐说。 沉默了片刻,木森应了一声:“好。” 歌磐笑了,银铃般的笑声中再没有了先前的低沉:“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哥还有事情找你呢,对了,三哥,祝你新年愉快!” www.cmfu.com 第六十六章 彩棋 放下电话,木森紧了紧衣领,在电话亭前站了这么久,他的脚已经被冻的有点麻木。 重重的跺了跺脚,木森一路小跑着向来时的路奔去。 冷咧的寒风从脸上急急的掠过,木森的心中却荡漾着阵阵的暖意,在这异乡的节日里,通过这跨越了千里的电波,能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声音----不管是李理的责问,还是歌磐的笑声,抑或是竹田的问候----这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和难得的感动。 电话里,李理提出了让木森退出八强赛的要求,但是却被木森一口回绝,理由是这场比赛将是一次难得的锻炼的机会,尤其对的是张清弈,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就在李理拖着哭腔说出了诸般的理由和可能遭遇的不幸下场之后,心中暗自窃笑的木森将几乎要崩溃的李理一脚踢给了竹田,他告诉李理,去江城可以寻找到解决事情的办法。 木森很清楚,如果自己想要继续参加比赛,事情的真相终归是要说出来的,不过,由竹田来说可能会更好点,最起码他可以不用听到李理猛醒后的抱怨和愤怒,不管怎么说,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所‘欺骗’,这总是一件让人气愤和感到丢脸的事情。 “和张清弈的这一局,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拼着被大理骂一顿,这也值了。只是,面对这样的顶尖的高手,我会有几分的胜算呢?或者说,我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呢?是某一项的差距还是全方位的差距呢?无论如何,这一战,势在必行。”放下电话后,木森如是想着。 至于暴露了一劫倾城的身份后,媒体会有怎样的报道,李理会有怎样的炒作,木森并没有考虑的那么多,在他原本就毁誉半参的名声中加上一条类似于‘故作神秘,沽名钓誉’的词语,他已经毫不在乎。 原本在出世与入世之间左右徘徊的木森,在经历定段赛之后,这其间的概念反而变的有些模糊,他只觉得,在失去了很多的东西之后,自己所唯一拥有的只有围棋。只要还可以继续的下棋,还可以在围棋里得到愉悦,及至与最后管窥到一点真正的棋道,他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是通过怎样的方式来行进,这已经并不重要了。 木森很清楚,他现在就象是一蓬漂浮在空中的蒲公英,他不能确定自己最后的归属,只是任凭着命运之风带着他飘向那不可知的未来,这一点让他感到很无奈,也很沮丧。但是有一点他很庆幸,无论未来会以何种方式出现,至少,他的手中还有棋!他的心中还有棋!这一点,任谁也剥离不去,这一点,让他无比的骄傲! “这一战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在成都某一处街道的夜色里踽踽独行的木森再一次的做如是想。 第二天,木森决定去柳勇家做一次拜访,这也是俩人数天前的约定。 当木森站在柳勇家的客厅的时候,他不禁感到有些吃惊。 客厅大约有二十个平方的样子,靠里的一面墙下放着一张略显古旧的八仙桌,两旁是同样古旧的雕花椅。这些并不足奇,让木森感到吃惊的是,在左右的两面墙各有一排绛色的木架,木架上放满了各色各样的酒,有简装的贴着粗陋标签的玻璃瓶的酒,也有包装精美的礼品酒,在木架的下面甚至还摆放着两坛尺高的女儿红。一进客厅,便会有一股浓郁酒香扑面而来,让人有一种熏熏欲醉的感觉。 木森指着这些酒,结巴的问道:“这,这些全都是酒?” 柳勇笑道:“当然是酒,难道还会是水吗?” 木森也笑了,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过吃惊了,居然有人拿酒来装饰自己的客厅,真是没有想到啊!” 柳勇得意的说道:“干一行爱一行,我最大的爱好除了下棋之外就是收集这些酒了,你可别小瞧了它们,我大部分的收入可都投在了这上面。” 木森笑道:“你把它们全都放在这里,就不怕被人喝了?” 柳勇解释道:“这些酒都是市面可以买到的,放在这里就是准备招待客人的,虽然都不值什么钱,可把它们收集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木森点了点头,问道:“你收集的酒全在这里了吗?” 柳勇哈哈大笑:“那怎么可能,这里都是一些常见的酒,全喝了也不足惜,我还另有一个地方存放着我收藏的珍品,比如说你送我的竹叶青,还有一些用钱根本就买不到的酒。所谓的财不可露白,我哪有胆子放在这里。” 木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他不禁想起倘若柳勇有李理这么一个朋友的话,他的这些所谓珍品,还能保藏多久呢? 俩人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柳勇原本约好的朋友也陆续的到齐了。 柳勇并没有向他的朋友仔细的介绍木森,他只是说这是一个火车上认识的朋友,相互比较投缘,姓木,棋下的还不错。 这样的介绍是俩人原本就商定好的,木森不想太过招摇,柳勇虽不乐意,但在木森的一再坚持下还是同意了,他只说,倘若是别人认了出来,他还是很乐意给木森做一个全面的介绍的。 柳勇邀请的客人一共有六位,都是成都业余棋界的好手,其中有两人是业余六段,都参加过三国业余围棋擂台赛的中国区预选赛。另外的几位都是三到五段的业余棋手,而有一位姓胡的也是棋校的老师,算得上是木森的同行。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相互寒暄了几句之后,大家自然而然的说到了围棋上。话题是由柳勇先挑起的,他说的正是木森昨天与费立新的一盘棋。 “哎,各位说说,这一劫倾城到底会是谁啊?应该不会是业余棋手吧?”柳勇说道。 “你看过有这么强的业余棋手吗?”身为棋校老师的****说道。 “当然有,温快就有这实力。”一人回答道。 柳勇笑道:“张字龄,温快的水平不错我承认,如果是一盘定胜负的话,他可能会有机会,可是这一劫倾城从预选赛杀到本赛,再从本赛杀到八强,我算了算,他已经碰到了四位职业棋手,你想想,温快有可能连胜四位职业棋手吗?” 张字龄笑道:“这倒是,一盘定胜负的话,温快还行,要连胜四位职业棋手,这确实没有什么可能。” “所以说这人一定是职业的。”柳勇肯定的说。 “管他是职业的还是业余的,一个月后的八强赛答案就会揭晓,大家不用在这胡乱猜测了,我看,咱们还是下棋吧。”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人提议道。 “对对,小唐说的对,我们下棋。”柳勇说道。 “谁先来,要不小胡咱俩来一盘?”小唐笑着对****说道。 ****嬉嬉一笑,说道:“想报仇吗?再练两年吧。” 小唐眼睛一瞪,刚想说什么,却被柳勇打断:“得了得了,你们俩不要一见面就吵,我看这样吧,今天人多,咱们来个擂台赛,每人五分钟的快棋,三次二十秒的读秒机会,输的人滚蛋,赢的人继续下。” 一人拍掌道:“好,就是这样,不过还要来点彩头才带劲。” 张字龄笑道:“这样吧,对局的双方只管下棋,其余的人下注,每人只限一百,我来做庄,大家看如何?” 柳勇挥挥手说道:“扯淡,今天我是东道,要坐庄也是我来,哪轮的上你啊?” 先前拍掌的人笑道:“要得,就这样定了,来,小唐,咱俩先下。” ****笑道:“好,秦胖子,我押你了。” 柳勇说道:“别急别急,胖子是六段,可以让小唐一先了,这样下不公平,要是你们都押胖子赢,我岂不是输的连裤子都没得穿了?” 秦胖子爽快的说道:“行,我就让小唐一先。” ****说道:“哥几个是什么水平,大家自己心里都清楚,该分先的分先,该让先的让先,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吃亏。” 众人纷纷叫好,各自从口袋里掏出钱交给柳勇。 秦胖子看着木森,问柳勇:“老柳,你朋友不来吗?是不是不喜欢这个调调啊?” 柳勇看了一眼木森,笑道:“我朋友第一次和大家见面,不太好意思赢大家的钱。” 秦胖子笑道:“一回生二回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来,木先生,你要我信的过我秦胖子,就押我一次,包你亏不了。” 小唐在一旁老大的不乐意,说道:“秦胖子你什么意思?吃定我了吗?” ****笑道:“小唐,胖子可不是吃定你了吗?” 木森在一旁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我和大家是初次见面,这第一盘我就不押了,如果谁赢了这盘,下盘我一定支持他。” 秦胖子笑道:“好,木先生会说话,你就等着支持我吧。” 秦胖子和小唐在一片吵闹声中,终于是相对坐了下来。小唐由于被秦胖子和****调侃了几句,心中有些郁闷,气呼呼的将棋子拍的山响。 木森在心里不由的暗自苦笑了几声,这种以棋博彩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他早听说过业余棋手里好下彩棋者颇多,而他自己也亲眼见过几次,但是这种方式的博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尽管心中有些反感与排斥,但是看在柳勇的面子上也不好拒绝。另一方面,他对柳勇的这些朋友确实有些好感,不论是秦胖子的热情,还是****的狡黠,都让他有种真实的感觉。 木森轻轻的碰了碰正在数钱的柳勇,问道:“你的这帮朋友经常在一起聚会吗?” 柳勇说道:“是啊,一般半个月就聚上一次,大家轮流做东道。” 木森又问:“也经常这样的下棋吗?” 柳勇说道:“老弟你是指什么?是指这彩头吗?” 木森点了点头。 柳勇笑着解释道:“那倒没有,我们在一起就是喝喝酒,下下棋,如果想下彩棋,一般都是去棋馆找别人下,大家都是不错的朋友,谁都不好意思动真格的。今天也就是因为过年,图个热闹罢了。” 木森闻言心中顿时释然。 柳勇笑道:“怎么,老弟没下过彩棋吗?” 木森笑着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了在三三棋馆里帮黑皮与有仁下的那盘彩棋,仔细算来,离现在快有一年的时间了,可是这瞬间的记忆,便仿佛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一盘棋后,他认识了有仁,认识了温快,也认识了刘长风。 那一盘棋后,黑皮叫他老弟,小正叫他叔叔。 那一盘棋后,他经历了生死的离别,有了入世的念头,也因为这样的离别,他在黄鹤楼上体验到人生的第一次辉煌,也尽管这样的辉煌是那样的苦涩。 “如果没有那一盘棋,我现在还会站在这里吗?”陷入到回忆的恍惚中,木森喃喃的在心底问着自己。 www.cmfu.com 第六十七章 棋人 “哎,老弟,看到站在胖子后面的那个人了吗?”柳勇在木森的耳边轻声的问道。 木森点点头,柳勇所指的那个人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高高瘦瘦,浓密的胡须纠结的爬满了半张脸。 “他姓沈,叫沈阳。”柳勇继续说道。 木森笑道:“你刚才介绍过了,沈阳,很好记的名字。” 柳勇说道:“他是业余六段,曾进过全国业余棋王赛的决赛,可惜最后输给了温快,他算得上是我们成都的第一高手了,当然,我这是指业余的。” 木森有些惊讶,说道:“是嘛?水平相当不错啊。” 柳勇笑道:“是不错,可是比起老弟你来,还要差上一大截啊。” 木森笑着摇头,并没有说话。 柳勇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比赛的最后胜者一定是他,到时候,我安排老弟你和他下一盘,好好的震震这帮家伙。” 木森吃了一惊,说道:“我吗?算了吧,老柳,今天我只是来看看你,这棋就不用下了吧。” 柳勇将头摇的象拨浪鼓一般,说道:“不行不行,老弟既然来了,这棋就一定得下,不然的话,你就是不给我柳勇面子。” 木森在心中暗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那好,就一盘。” 柳勇满脸的兴奋,说道:“行行,一盘就一盘,这一盘就够了。” 木森解释道:“老柳,不是我不愿意下棋,只是昨天办了点事情,有点累,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 两人正说着,却见秦胖子叫道:“柳勇柳勇,快过来给大家分赃,小唐这家伙输了。” 木森和柳勇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起走了过去。 小唐满脸通红的坐在那里,犹自不服气的说道:“胖子你得意什么?不就是给你捡了个漏吗?有种再来一盘。” ****一把将小唐从椅子上扯了起来,说道:“去去,一边玩去,输就输,痛快点嘛!小唐你在一旁看着,看哥哥我是怎么砍胖子的。” 小唐在一旁冷笑,说道:“有种就和胖子平下,别让人家让先。” ****笑道:“你押我一百,我就和胖子平下。” 小唐也笑了,说道:“押你?就是胖子让你一先我也不押你,我钱多啊我?” 柳勇在一旁数了数钱,苦着脸对小唐说道:“小唐啊小唐,你也太不争气了,你这一盘我陪了两百。” 张字龄在一旁笑道:“谁让你抢着坐庄?输了活该,我看你还是让我来吧。” 几人说笑间,秦胖子和****开始了第二盘的棋局。 刚下了几手,秦胖子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哎,木先生还没押吧?来来,快押快押,我等你,赚钱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木森在心里苦笑一声,掏出一百块钱交到了柳勇的手中,暗忖:“这胖子好记性,这一关到底还是没能逃掉。” 秦胖子见木森押了自己,便笑道:“掏一百收两百,木先生就等着数钱吧。” 众人都是哈哈一笑,只有****撇着嘴,一付不以为然的神情。 接下来的比赛,秦胖子竟然是连胜了四盘,加上他赢了小唐的那一局,他已经是五连胜了。这其间,大家都草草的吃了中饭,柳勇的庄做的也不错,赢了三百块钱。 接下来的一盘棋,将是秦胖子对阵沈阳。 木森对柳勇抵声说道:“秦胖子的棋下的不错啊。” 柳勇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胖子和沈阳都是六段,两人水平差不多,沈阳的赢面可能要略微的大一点。” 木森笑道:“我看这一盘沈阳可能要赢。” 柳勇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木森解释道:“秦胖子已经连下了五盘棋了,无论是谁都会吃不消,沈阳是以逸待劳,我看他至少有六成的胜算。” 柳勇笑道:“是啊,这一盘只有一人押胖子赢,看来刚赢的三百块是存不住了。” 木森笑着摇了摇头,掏出一百块钱递给柳勇,说道:“这是秦胖子刚才帮我赢的钱,我押他吧。” 柳勇接过钱,对秦胖子说道:“胖子,我朋友可押了你啊,加把油啊!” 秦胖子抬起头,对木森拱拱手,笑道:“谢了,兄弟。” 木森摆了摆手,示意他安心下棋,坐在秦胖子对面的沈阳却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木森一眼。 秦胖子终究不是铁打的,和沈阳在一处关乎全局生死的劫争中,因疲劳过度,竟看错了一个劫才,将一条三十多目的大龙白白送吃。 棋局终了,秦胖子摇摇晃晃的下了桌,对木森说道:“不好意思啊,老弟,害你输了钱。” 木森笑道:“哪里的话,大家在一起图个开心,再说,我刚输的一百块钱还是老兄你帮我赢的呢。” 柳勇在一旁却不依不饶,抱怨着说道:“胖子啊,这棋你也能看错?我还指望你能帮我赚一笔的呢。” 秦胖子伸了个懒腰,笑道:“没办法,太累了,眼都花了,不过,我也草草的算了一下,就算是不看错,这个劫我也打不赢。” 沈阳在一旁笑道:“不错,我比胖子多两个劫才。” 秦胖子看了一眼柳勇,笑着说道:“老柳,现在该你上了。” 柳勇笑道:“我今天不下了,输了钱总得扳本不是?我这一下,就再也没有扳本的机会了。这样吧,这盘棋我朋友来下。”柳勇指了指身旁的木森。 秦胖子笑道:“你输个屁的钱!不过这样也好,木老弟看我们这几个棋篓子下到现在,早就应该上了,只可惜我输了,不然的话,应该亲自领教一下木老弟的高招。” 木森连忙摇了摇头,说道:“秦先生说笑了,我也只是一个棋篓子,哪里谈的上什么高招啊。” 柳勇将木森一把按到椅子上,说道:“老弟你就别谦虚,来来,这就开始吧。” 一俟木森坐下,沈阳笑了笑,说道:“木先生,咱们猜先吗?” 木森笑道:“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沈先生执黑吧。” 沈阳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一颗黑子便‘乒’的一声打在了星位上。 柳勇见两人已经开始落子,便对周围的人说道:“来来,下注,下注。” 几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毫不犹豫的押了沈阳。 秦胖子一边在口袋里摸索着一边说道:“连下了五盘棋,连个下注的机会都没有,划不来,划不来,这一盘可不能错过了。” 看了看几人下注的情况,秦胖子笑道:“好,你们押大我就押小,你们押小我偏就押大,总归输不能让老柳一个人输,赢也不能让老柳一个人赢,我就押木老弟了。” 柳勇不怀好意的笑道:“胖子,你可别为了照顾我朋友的面子故意押他,你可想清楚了,现在拿回去重押还来的及,反正大家都押了老沈,我也不在乎你这一百块钱。” 秦胖子翻了个白眼,说道:“操蛋,我秦胖子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没的说,我就押木老弟了。” 柳勇对木森知根知底,与这盘棋也是充满了信心,但眼见得这装到口袋的一百块钱被秦胖子吃了去,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微微的摇了摇头,暗自叹了一口气。 沈阳是以星小目开局,木森应了错小目。 木森看了沈阳和秦胖子的上一盘棋,对他的棋路多少有点了解,在木森的印象中,沈阳的棋风偏稳,注重实地,但在战斗时稍欠灵活,算路也不是特别的精确,基本上是属于书房棋一类的风格。 木森针对沈阳的这些弱点,在序盘时便主动挑起了战斗,力求在乱战中尽快的击败对手。 沈阳看着眼前的木森,心中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全没有了上一盘对秦胖子时的谨慎,加上双方只有五分钟的正式对局的时间,手中的棋子便如闪电般一招快似一招。 此时的棋盘边,除了柳勇和秦胖子还在观战,其他的人都散坐在客厅的四围相互闲聊着,仿佛各人都抱着木森必败的心理,接下来就只管在柳勇的手里拿回应得的彩金。 “啊呀,妙,还有这一手啊!”棋盘边,秦胖子忍不住叫了一声。 众人都扭头看了看,却谁也没有在意。 “高,实在是高啊!”数分钟后,秦胖子又是一声大叫。 聊天的几个人相互疑惑的看了一眼,终于一起站起身,向棋盘走去。任谁都看的出,这一声秦胖子是为木森叫的。 棋盘边,沈阳的脸色异常的难看,紧锁了眉头,正苦苦的思索着。 “哎,哎,老沈啊,时间到了啊,现在开始读秒了。”看着桌子上的两块秒表,柳勇提醒着沈阳,语气中,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 三次读秒的时间堪堪将尽,沈阳终于是抬起头,看着木森尴尬的说道:“木先生好棋啊,你看咱们是不是能不要时间的限制,从容的下完这盘棋,你看如何?” 木森淡淡的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 柳勇却不乐意,急急的道:“不行不行,说好的事情哪能说改就改。” 沈阳也不坚持,笑道:“好,这盘棋我认输,不过我还是希望木先生能陪我下完这盘棋。” 木森笑道:“好,这时间太紧,我也有些吃力,咱们接着下这盘棋,输赢都不论。” 沈阳递给木森一只烟,却没在说话,低下头,又兀自长考了起来。 秦胖子将柳勇拖到一边,低声的问道:“老柳,你这朋友到底是谁啊?竟然能将沈阳逼的无力还手,是职业棋手吧。” 柳勇笑着摇摇头,说道:“是谁我且不说,但我保证他不是职业的。” 秦胖子说道:“不是职业的?不会吧?就算是换了温快,老沈也没这么吃力啊,你别瞧他现在还硬撑着,其实他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柳勇笑道:“当然不是一个级别的,要不然我会那么好心的让你重押?” 柳勇说完转身欲走,却被秦胖子一把拉住,说道:“老柳你别走啊,干嘛这么神神秘秘,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柳勇叹了口气,说道:“胖子你******还真是笨,再仔细想想,业余棋手里有几个姓木的?” 秦胖子在这边正苦苦的思索着,那边的沈阳在苦撑了几手之后,终于是正式的投子认输了。 “你是职业棋手。”沈阳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木森,肯定的说道。 “木先生如果不是职业棋手的话,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松的就赢了我,我想,我们之间的差距至少是让先,而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个世界上有哪个业余棋手可以让我一先。”沈阳继续侃侃的说道。 木森笑而不答,他在等着柳勇来为他解释,他知道,这样的情形下,保持身份的神秘那将会是一种刻意的做作。同时,隐隐约约的,在内心的深处,他也同样的渴望能与这群人坦诚的相交。当然,由柳勇来为大家再做一次相互的介绍,那将是在好不过的了。 ps:历时一年多,本书终于出版上市了,电子版也终于可以更新了,其它的也不说了,感谢这么长时间仍等待着本书的朋友们,谢谢你们!!! www.cmfu.com 第六十八章 棋痴 “有,当然有可以让你一先的业余棋手!”秦胖子抢在柳勇的前面说道,脸上竟也挂着一丝的神秘。 木森笑着正要开口,却被秦胖子拦住。 “老弟你别说,让他们猜猜。”秦胖子笑道。 沈阳皱着眉头说道:“胖子你闹什么鬼?” ****和小唐几人在一旁也是满脸疑惑,面面相觑。 秦胖子笑道:“哥几个还真是笨的可以,大家再想想,咱们下棋的人里面有几个姓木的啊?” 柳勇在一旁笑道:“胖子你倒会现炒现卖,你干脆改行去卖糖炒栗子算了。” “啊。。。”****叫了一声,仿佛想起了什么。 众人闻声,都将视线移向了****。 ****指着木森,大声的叫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木森,黄鹤楼上赢了稻本的那个木森。” 沈阳吃了一惊,看着木森问道:“你就是木森?” 木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就是木森,不过我可让不了你一先,别听老柳他们瞎吹。” 沈阳一拍大腿,说道:“难怪难怪,我说这棋怎么下的蹩手蹩脚的呢?” 秦胖子笑道:“木老弟啊,老柳刚才都对我说了,你在火车上让他两子还能轻松获胜,你让我和沈阳一先那是客气的了。” 木森正欲客气几句,旁边的****却扯住柳勇不依不饶,嘴里嚷嚷着:“老柳你也太阴了,请了这么一个高手来,你不仅不说,还鬼鬼祟祟的暗地里骗我们的钱,不行不行,这局不算,赶快把我们的钱还来。” 柳勇笑道:“一边玩去,到我口袋就是我的,所谓的认赌服输,我这叫赌奸赌滑不赌赖,拜托你有点赌品好不好?” 秦胖子也帮腔道:“对对,认赌服输,我好不容易赢一盘,哪能说还就还了。” 这几人真真假假的闹着,沈阳却看着木森说道:“木先生,咱们俩是第一次见面,我知道你刚才的那盘棋并没有尽力,你看是不是这样,你让我一先,咱们再好好的下一盘,这盘就算是指导棋吧。” 木森客气道:“不行不行,老沈你太客气了,我们还是平下吧,让先我没把握。” 沈阳笑道:“我哪里是客气,去年在武汉的比赛里,温快都把主帅的位子让给了你,今天请你让我一先,我倒显得有些自不量力了。好了,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让我一先,谁也别客气了。” 木森也不再推辞,笑道:“那好,恭敬不如从命。” 旁边正在吵闹的几人听沈阳和木森要重开一局,又都围拢了过来。 秦胖子说道:“老沈要和木老弟再下一盘吗?要得,无论输赢,下一盘我上。” 柳勇看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便说道:“这样,哥几个先下着,今天我老婆在娘家还没回来,我出去找个地方把晚饭安排一下,胖子你帮我在家里照应一下,我去去就来。” 秦胖子头也不抬,嘴里嚷嚷着:“去吧去吧。” ****在一旁一脸悲愤的嘱咐着柳勇:“老柳你今天阴了我们的钱,这餐饭的标准你自己看着办,不然的话,小心哥几个跟你来个秋后算账。” 柳勇笑骂了几句,然后转身出了门。 这一盘棋,木森和沈阳足足下了两个多小时才分出胜负,说是一对一的让先,最后却因为两人实力上的差距演变成了木森一对六的局面。在旁边观战的众人见沈阳处处受制,都忍不住纷纷支招,也因为如此,沈阳被大家七嘴八舌的意见闹的头晕脑涨,行棋也是犹豫不决,最后终被木森以三目的优势胜出。 收拾完棋子,沈阳忍不住将秦胖子一干人等骂了个狗血淋头,然而在心底却是对木森敬佩有加。 “好了好了,我都等了一个多小时,再不去的话,饭店该打烊了。”早已经安排好饭局的柳勇说道。 “这才几点啊?有那么急吗?”秦胖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以为这是平时啊?你别忘了今天才大年初三啊!”柳勇说道。 小唐插嘴道:“大年初三怎么了?有钱还怕吃不到东西嘛?只要你老柳舍得花钱,就是深更半夜我也照样领着你去吃大餐。” 柳勇笑道:“就小唐你还吃大餐?一个麻婆豆腐就打发了你。” 众人说笑着出了门,柳勇告诉大家这里离餐厅还有十分钟的路程,话未说完,又招来了大家的一顿臭骂。 “老柳,你不是为了省钱才把我们往那么远的地方支吧?”****首先发难。 “对,我知道这边上就有个不错的酒店,上次我和小唐去过,我记得有一道菜叫油淋乳鸽,味道确实不错,就是贵了点。”张字龄来了个火上浇油。 柳勇闻言,冷笑道:“各位老大,我这里可不是市中心啊!我找了半个多小时才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家,你们还要怎么啊?” 秦胖子今天既赢棋又赢钱,心情显得不错,看柳勇有点急的样子,便帮腔道:“老柳说的对,这一带的餐厅基本上都是外地人开的,不到初八不会正常营业的。” 柳勇又道:“这一家还是我好说歹说,老板才同意等我们的,我看要是再不去的话,咱们今天晚上就等着肚子唱空城计吧。” 众人中午只顾着下棋,只是草草的垫了肚子,现在听柳勇一吓,腹中更是显得饥肠辘辘,不由的脚下都是暗暗的使了一把劲,跟着柳勇,匆匆的向前奔去。 沈阳走在最后,行进中,扯了一下木森。 木森回过头来,问道:“老沈有什么事情吗?” 沈阳笑道:“没什么,只是今天棋下的不过瘾,我想请木先生明天去我那里坐坐,就是不知道木先生是否肯赏光?” 木森一楞,问道:“老柳他们都去吗?” 沈阳摇摇头,说道:“他们几个我已经约好了,大后天去我那里,明天我只请木先生一人。” 木森心中有些奇怪,自觉自己和沈阳只是第一次见面,倘若只是为了下棋就如此热情,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沈阳见木森有些犹豫,便委婉的问道:“木先生明天还有事情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不勉强了。” 木森笑道:“事情倒是没有,只是----。” 沈阳接道:“只是感觉到有些奇怪是吗?木先生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单独的邀请您?” 木森本就是个不会掩饰自己心思的人,听沈阳这样说,脸上不由的一红,尴尬的点了点头。 沈阳笑着解释道:“木先生的为人我从报纸上了解到一二,说句实话,我很欣赏你的作为,也很想跟你交个朋友,只是一直无缘识荆。今天在老柳这儿见到你,我觉得是一种缘分,所以就想请木先生去我那坐坐,另外我还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就不知道木先生肯不肯。” 木森笑道:“老沈你太客气了,你就叫我小木吧,别先生不先生的。” 沈阳笑道:“我的年龄比你怕是要大上个七八岁,我就叫你小木吧,对了,你还没有答应我去不去呢。” 木森点头道:“老沈你这么客气,我还意思推辞吗?只是不知道府上在哪里?” 沈阳笑道:“你答应了就好,明天先不去我那,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里,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木森点点头,将自己住的旅馆的地址告诉了沈阳。 想了想,木森终究是有些疑惑,问道:“老沈你明天带我去见谁啊?” 沈阳笑了笑,神秘的道:“见了你就知道了,虽然你不认识他,但我保证你见了他决不会失望的。” 木森心有不甘,还想问些什么,却听沈阳说:“到了。” 木森抬头望去,柳勇正领着秦胖子等几人涌进了一家门面并不大的餐馆。 “咱们也进去吧,有什么明天再说。”沈阳说道。 木森无奈的点了点头,按住了心中疑问。 “你们两人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啊?”木森刚一进门,就被柳勇拉住问到。 木森看了一眼正和秦胖子说话的沈阳,笑道:“老沈约我明天去他家做客。” 柳勇惊讶的问道:“去他家做客?” 木森反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柳勇笑道:“呵呵,老弟你可要做好准备,这个客人可不好做啊!” 木森奇怪的问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柳勇似笑非笑的说道:“老沈是成都远近闻名的棋疯子,见不得棋力比他高的人,只要一抓住这样的机会,有就会死缠着不放,名义上说是请教,其实就是让你陪着他不停的下,没个一天一夜他是不会放过你的,我刚才看你们俩在后面说话,就知道是他盯上你了。” 木森笑道:“是这样啊,看来老沈对围棋确实是情有独钟啊!” 柳勇又问:“对了,他没说介绍什么人给你认识吧?” 木森奇道:“老沈是说要介绍个人给我认识,哎,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柳勇神色愈加古怪,笑道:“老弟,这下你惨了。” 木森被柳勇古怪的笑声弄的更加糊涂,问道:“老柳你别卖关子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柳勇皱着眉头叹道:“我本来以为有一个老沈就行了,没想到,没想到-----” 木森接道:“没想到什么?” 柳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要碰上两个疯子,这下可有的你受的了。” 木森摸了摸鼻子,笑道:“两个疯子吗?老柳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老沈要给我介绍的人也是一个超级的棋痴呢?” 柳勇点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木森本就是一个真正的棋痴,对柳勇这样略显夸张的说法却并不以为意,心中反倒对沈阳产生了一些好感。 柳勇见木森并不在意的样子,心中了然,便收起脸上的笑容,对木森正色的说道:“老弟,老沈这人其实很不错,你多交往交往就知道了,还有,他给你介绍的这人虽说有些怪,但确实值得一见,嗯,算的上是个高人吧。” 木森问道:“老沈也是这样说的,他到底是谁?” 柳勇眯着眼,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老弟你明天见着后自然就知道了。” 木森无奈的摇摇头,没在追问下去,但在心里,对那个值得一见和见过后不会后悔的人隐隐的生出些向往来。 ps:若有想邮购本书的读者可登陆广西人民出版社的网站,本书定价是二十八.这里提请大家注意一点,实体书有所改动,相比电子版做了不少的删节,购时慎思.最后,再一次的谢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支持,谢谢!www.gxpph.cn/linkus/index.asp www.cmfu.com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这是连接~~ 第六十九章 棋僧 第二天一大早,沈阳就如约的来到木森住的旅馆,其时,木森由于昨天晚上被大家多劝了几杯,正是刚刚起床。 木森匆匆的洗了把脸便和沈阳来到了旅馆的楼下,钻进了沈阳那辆老旧的夏利车。 “咱们这是去哪?”木森打了个哈欠问道。 沈阳递了只烟给木森,回答道:“先去我朋友那儿。” 木森点了烟,问道:“老沈,我听柳勇说你那位朋友也是个爱棋的,相互间也认识,可是他昨天怎么没去柳勇家?” 沈阳笑道:“他们认识倒是认识,只是我那位朋友有些怪,很少出门,柳勇和胖子这些俗人,他更是懒的见。” 木森皱了皱眉毛,却没有说什么。 沈阳看了木森一眼,笑道:“其实我和胖子他们一样,都是个俗人,不然也闹不到一块去,只是我说的这位朋友是我本家的一个哥哥,也是我在围棋上的启蒙老师,他大我八岁,算得上是亦师亦友吧。” 木森问道:“那他也姓沈喽?” 沈阳楞了一下,哈哈笑道:“是是,就算他是吧。” 木森也笑了,感觉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问的有些无聊,虽然对沈阳的那句‘就算是吧’仍有些疑惑,却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小木,我听柳勇说你们俩是在火车上认识的?”沈阳问道。 “是啊,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喝酒认识的。”木森回答道。 沈阳笑道:“和柳勇认识的人不是通过喝酒认识的,就是通过下棋认识的,你两样倒是占全了,对了小木,来成都是有事情要办吗?” 木森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我只是四处走走,算是旅游吧?” 沈阳有些吃惊,说道:“这大过年的一个人出来旅游?可真是有你的,老婆孩子放在家里不管了吗?” 木森哈哈笑道:“我哪里来的什么老婆孩子?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沈阳笑道:“难怪难怪,你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了。” 木森问道:“谁?是你朋友吗?” 沈阳回答道:“朋友倒算不上,只是见过一次面,他也是外地的,哎,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 木森说道:“看来也是个下棋的了。” 沈阳说道:“是,他就是黄长东,人称黄老邪的黄长东,也有人叫他棋坛游侠。” 木森说道:“就是那个号称‘游华夏三山五岳,会天下弈林贤人’的黄长东吗?” 沈阳笑道:“是是,我说的就是他,老弟你不会也是要效仿他‘游华夏三山五岳,会天下弈林贤人’吧?” 木森开玩笑道:“老沈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反正我现在有的是空。” 沈阳摇摇头说:“什么好主意?这黄长东邪的厉害,别人都说我是个棋疯子,可是比起这黄老邪,我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木森说道:“这黄老邪的事迹我也知道一些,听说他是从职业棋手退下来的?” 沈阳点头道:“是,他以前是职业五段,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退了下来,一直在外面四处游荡,连老婆也离了。” 木森问道:“四处游荡?这是为什么?” 沈阳回答道:“听人说,他这个人爱棋已经倒了癫狂的地步,只是苦于学棋稍微晚了点,棋力也一直上不去,但这人天性豁达,说既然得不到正果,还不如做个散仙,与其每天苦坐打谱,还不如四处游历,看看山山水水,会会天下棋士,这也算是研棋的另一种境界吧?” 木森点点头,喃喃的道:“棋的另一种境界吗?这倒是有点意思。” 沈阳苦笑道:“这样的想法我也有过,只是未免疯狂了点,毕竟这不是古代,怎么说呢?有点不和时宜吧。” 木森问道:“你见他吗?” 沈阳点头道:“是,他上次经过成都,我们有一面之缘。” 木森又问:“那他四处的游历,又靠什么来维持生活呢?” 沈阳笑道:“有时候是靠下点彩棋,但更多的还是靠朋友接济,比如说他来我们成都,所有的花费都是我们几个业余棋界的朋友出的,连走时的车票都是我们安排的,他去其他的地方也是这样,象他这样的人或许已经是一无所有,但是他从来都不会缺少朋友的。” 木森感叹道:“这黄老邪真算的上是一个奇人了,不愧了棋坛游侠这个名号,有机会的话,我真想见见他。” 沈阳一边开车一边陪木森聊着,二十分钟后,已是将车驶离了市区。 “哎,老沈,你朋友住在郊区吗?”木森奇怪的问道。 沈阳点点头,回答道:“是啊,还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我答应他今天来看他的。” 木森笑了笑,没在继续问下去。 十分钟后,沈阳将车停在了一座寺院的前面。 木森吃了一惊,问道:“老沈,你不会是带我到这里面去吧?” 沈阳笑道:“不错,这就是咱们今天最后的目的地,江陵寺。” 木森问道:“你的那位朋友是个出家人吗?” 沈阳哈哈笑道:“是,他是个出家人,怎么样,没想到吧?” 木森也笑了,说道:“对对,我想起来了,怪不得你们都说自己是俗人,比起这出家人来,咱们可不都是些俗人嘛!” 说到这里,木森又想起昨天晚上柳勇眯着眼说的那句‘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心中顿省,不禁哑然失笑。 沈阳指着寺院说道:“走,咱们先进去,我领你四处看看,别看这座寺院不大,可是历史倒是很悠久。” 木森抬眼望去,这座寺院占地的面积并不大,但是整个风格却显得凝重古朴,丝毫没有现在扩建和补修的寺院那种浮华的味道。 俩人刚一进门,迎面便过来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和尚,看着沈阳笑道:“咦,是沈先生啊,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沈阳笑道:“来给大小和尚们拜年啊,怎么,不欢迎吗?” 和尚笑道:“怕是又来找你大哥下棋的吧?” 沈阳点点头说道:“他在哪?” 和尚指了指后面,说道:“大概是在僧房里,你进去看看吧。” 沈阳点点头,便要拉着木森进去,刚走两步,却又被和尚拦住,沈阳笑道:“干什么?惠真,还要过路费吗?” 惠真笑道:“沈先生忘了吗?上次你答应帮我换的那块手机电池带来了吗?” 沈阳将手上拿着的汽车钥匙扔给惠真,笑着说:“大师父吩咐的事情,我哪敢忘记?电池放在车上,你自己拿去吧。” 惠真看着手上的钥匙,眉开眼笑的道:“正好正好,我刚准备进城一趟,这倒省了车费。” 沈阳闻言,无奈的摇摇头,说:“去吧,去吧,别忘了给我加油,每次来你都要蹭我的车。” 木森看着惠真离去的身影,不由的傻傻的站在那里,沈阳和惠真的这一番对话,实在是让他开了眼界。 沈阳见木森傻楞的样子,不由的笑道:“怎么了?” 木森问道:“这---这个叫什么惠真的真是个出家人吗?” 沈阳说道:“当然是,人家可是正宗大学本科毕业的,研究的便是佛学。” 木森感叹道:“少见少见,和尚用手机开汽车,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沈阳笑道:“那你真是少见多怪了,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你以为现在的和尚只会念念经,收收香火钱吗?” 木森问道:“难道不是吗?” 沈阳回答道:“当然不是,就拿惠真来说吧,他虽然是个出家人,但他本身却是个无神论者,他研究的是佛学,这对他来说,这只是一项工作。工作,明白吗?”沈阳最后特别强调了一句。 看着木森仍有些疑惑的样子,沈阳又说道:“你别以为出家人都是清心寡欲不识人间烟火的修行者,有很多都和我们一样,都是有血有肉有追求的人。” 木森笑了笑,说道:“是这样啊?哎,算了算了,咱们先进去吧,我听了还是有点晕,呵呵。” 俩人边走边聊,沈阳对这里熟门熟路,片刻后,便来到一座僧房前。 僧房的门是虚掩着的,沈阳并不敲门,直直的推门走了进去。 “七哥,我来看你了。” 沈阳进门便对坐在对面桌子前的僧人大声的叫道。 “沈阳来了啊?家里都还好吧?”僧人站起来笑道。 木森抬眼看去,这人约莫五十岁不到的样子,矮矮壮壮,满脸的红光,在他旁边的桌子上赫然放着一台电脑。 “电脑?”木森在心里轻吸了一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惊奇的表情。 “这位朋友是----?”僧人看了一眼木森,微笑着问沈阳。 “哈哈,这可是个贵客啊,七哥,他就是木森,黄鹤楼赢了稻本的木森,上次咱们谈到他的,你说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他,这不,我昨天刚在朋友那儿认识,今天就把他请来和七哥见上一面。”沈阳介绍道。 “是木先生?啊呀,久仰大名啊!”僧人向木森伸出手。 木森本以为和尚只会合什,却没料到对方要和自己握手,忙不迭的伸出手,说道:“不敢不敢,谈不上什么大名,请问师父怎么称呼?” 僧人笑道:“我本名沈太龙,法名智能,我看木先生还是随沈阳叫我一声七哥吧。” 看着木森有些不解的样子,智能又道:“其实名字只是个符号,和你们在一起,我只是个普通人,是沈阳的亲人,也是你的朋友,叫一声七哥,大家都方便点,也显得融洽点。沈太龙是我,智能也是我,七哥还是我,叫法不同而已,我却仍是我,我亦即是我。” 沈阳哈哈笑道:“七哥,拜托你别说这些了,我俗人一个,听了头晕。” 智能笑道:“我早就说你没有惠根,与我佛无缘啊。” 沈阳说道:“无缘最好,不然我就得做和尚了。” 智能哈哈一笑,说道:“木先生先请安坐一下,我这里还有一篇帖子正等着在发出,沈阳,那边有茶叶,你帮着我给木先生沏杯茶吧。” 木森说道:“七哥忙您的,不用这么客气。” 智能笑了笑,便兀自坐在电脑前忙了起来。 木森移步过去,看着电脑,轻声问道:“七哥这是在写文章吗?” 智能回答道:“不是什么文章,只是回答一个网友关于《杂阿含经》里的一些疑问。” 顿了一顿,智能又解释道:“这是寺院设的一个网站,上面有专门的论坛,为的就是回答一些喜好佛学的朋友们提出的问题。” 木森点了点头,这才明白电脑在此处的作用。 PS:再次告知一下本书的邮购地址,广西人民出版社网站:www.gxpph.cn/,这一次网站上有了如何邮购确切的介绍,而且似乎还是免邮资滴~~~ www.cmfu.com 第七十章 棋头 “让木先生久候了,实在是很不好意思。”智能发完了回帖,转过身来对木森表示抱歉。 “哪里哪里,七哥忙完了吗?”木森笑道。 智能点点头,问道:“怎么样?这茶还喝的惯吧?寒寺陋室,没什么好招待的。” 木森连忙客气道:“七哥太客气了,我刚听老沈说,这茶是寺院里自制的,虽然无名,却是上品的高山叶,难得难得。” 智能笑道:“茶倒没什么,只是这水却是不错,这是去年春上第一场雨时,我接的无根之水,一直贮藏到现在,今天知道沈阳要来,特地备上一壶,却没有想到刚好用来招待木先生,也是定数。” 沈阳在一旁解释道:“这水因为时间过长,用时需要经过好几道工序来将它沉淀,不是想喝就能喝到的。” 木森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是沾老沈你的光了。” 木森嘴上虽然是客气了两句,心中却颇不以为然,这茶在他喝来,虽然香甜可口,却也品不出什么别样的味道,但是在心中,对智能的雅致倒也佩服三分。 智能笑道:“这样吧,我看咱们还是去我的棋室吧,见了木先生这样的高手,不请教一盘实在是说不过去,只是不知道木先生是否愿意赐教。” 木森因为柳勇的提示,早就做好下棋的准备,此时见智能提出要求,便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智能笑道:“好,木先生爽快,那就请随我来吧。” 木森和沈阳跟着智能转过了一条回廊,来到了另一间僧房。 抬眼望去,这间僧房的格局和刚才的那间毫无二致,只是里面除了一张长塌之外,再无其他的物件。再细看,长塌上分明放着一张尺半的矮腿桌,上置一张棋盘,左右是竹制的棋钵,竹面的长塌上还放着两个明黄色的坐垫。乍一望去,象极了北方的火炕。 木森惊奇的问道:“这就是七哥的棋室吗?” 智能笑道:“不错,这就是我的棋室,看上去虽然简陋一点,但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对弈,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木森说道:“七哥说的对,下棋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字,室静,心静。” 智能点头赞同道:“不错不错,木先生是同道之人。” 沈阳在一旁说道:“七哥,咱们这就下棋吗?” 智能看着木森说道:“这下棋之前,还要请木先生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木森看着智能离去的背影,心中奇怪,便问沈阳:“哎,老沈,七哥不是要下棋吗?这怎么又走了?” 沈阳呵呵笑道:“我这七哥有一个毛病,下棋之前必先更衣,净手,要是我说的不错,他回来的时候,肯定还准备了一炉檀香。” 木森张大了嘴,问道:“有这么讲究吗?” 沈阳笑道:“我七哥常说,棋者,至雅,至善之物,不可慢待。呵呵,这也是柳勇他们不愿来这的原因,都说受不了这一套。” 木森闻言,不由心中苦笑,想起柳勇两个疯子一说,现在看来,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沈阳问道:“老弟不会也受不了吧?” 木森摇摇头,说道:“这我倒无所谓,只是我下棋时爱抽两口,这不影响七哥吧?” 沈阳笑道:“他原先也不习惯,只是和我下的久了,也无所谓了。” 木森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七哥倒真是个雅人,令人称奇的是,他居然还是一个出家人,呵呵,有意思,有意思。” 沈阳笑道:“我早就说了,你见到我七哥,决不会后悔,别的不说,到了中午,江陵寺大师父做的的斋饭就能让你大快朵颐,流连忘返。” 两人正说着,智能捧着一个袅袅散发着烟气的铜炉走了进来,身上换了一件洗白了的灰色僧褂,宽宽松松的罩在身上,显得神清气爽。 “木先生久等了,咱们这就开始吧。”智能将铜炉放在桌子上,微笑着对木森说。 木森点了点头,学智能的样将鞋子脱去,盘膝坐在了塌上。 木森笑道:“七哥,咱们是猜先吗?” 智能摇头微笑,拿起两颗黑子放在了木森面前的星位上,木森呆了一呆,心想“难道是要让我两子吗?” 木森正自想着,却又见智能拿起两颗白子放在了另外两个星位上。 木森心中一动,说道:“七哥,这是座子啊,难道咱们要按古代的规则来行棋吗?” 智能笑道:“不错,咱们下的正是座子棋。” 木森说道:“七哥真是有趣,现在用古时规则来下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这种规则我只是知道一点,却从没有下过,也不知道适应不适应?” 智能问道:“木先生是不是有点奇怪我为什么喜欢这种下法?” 木森点了点头。 智能笑着解释道:“我十四岁出家,围棋也是跟着寺院里的一位师叔学的,他教我的时候便是用的这种规则,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虽然现代规则我也知道,但是在下棋的时候还是比较喜欢古代规则,也算是情有独钟吧。” 顿了一顿,智能又道:“既然木先生不习惯这种下法,咱们还是用现代的规则吧。” 木森笑道:“客随主便,还是七哥说了算,我也想试试这种规则,古谱打的多了,只知道在这种规则下,更讲究战斗,常常是子不及半,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智能拿起一颗白子,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盘我先行,木先生记住了,古棋没有贴目,我执白先行,就算是木先生让我一先。” 沈阳在一旁说道:“以老弟的棋力让我七哥一先,正是旗鼓相当,有的一拼啊!” 随着智能的一手挂角,三人都不在说话,木森更是屏气宁神,在脑海里慢慢的搜寻古谱上的招法。 木森知道,既然是座子,那么布局时的变化就会变少,相应的就更加讲求布局时的速度,木森也慢慢的从脑海里记起一些古谱上布局的规律,数子一落,渐渐的便也适应了起来。 棋至中盘,智能的神色渐渐凝重,他自小便在这种规则下学棋,对中盘时的战斗颇有心得,虽然无名无段,但是和沈阳这样顶尖的业余棋手对局时,却是胜多负少,而且常常是以力取胜,中盘时就将别人杀了个稀里哗啦。时间一久,他对自己在棋盘上的战力也颇为自得。 但是这盘棋,智能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不仅在战斗中没有得到丝毫的好处,反而却处处受制,无论自己的着法是如何的强悍,对手总是能从容的化解,不仅如此,对手还经常借力反攻,让他不得不回兵自保,实实有一种有力无出使的感觉。 然而智能却不知道,以前的木森正是因为基础薄弱,又苦于无人指导,养成了布局稀松的缺点,惟其如此,也练就了一套中盘时的搏杀手段,在加上超人一等的计算力,单论棋盘上的力量,木森比起智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边智能感到吃力,那边的木森也是暗暗吃惊,虽然这种座子棋没有下过,但是恰恰避过了他布局不好的老毛病,原以为智能的水平与沈阳不相伯仲,自己即便是让先,也有把握轻松的拿下棋局,但棋至中盘,才发现智能的水平确实了得,攻守有度,计算精准。单就棋力看,决不在温快之下,木森不由暗想:“倘若是换了现代的下法,这位智能和尚不知道是不是温哥的对手。” 木森心中虽然是有些吃惊,但是应对起来却也不感觉到特别的吃力,他自觉整个的形式仍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是对手不贴目,他仍有信心赢上两三目,及至大官子的时候,也不在刻意的发力,只是安心安意的泡起了官子。 等到棋盘上的单官收完,木森暗数了一遍目数,不多不少,赢了两目,正是一子的差距。 智能笑道:“木先生果然高手啊,如果不是收官的时候放松了一点,这盘棋我怕是要输了,侥幸侥幸。” 木森呆了一呆,差点将嘴中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心中暗道:“这棋明明是我赢了,智能怎么却说是他赢了呢?难道是我点错了目吗?不对啊,我点了两遍,没道理会错的啊?” 一旁的沈阳见木森吃惊的样子,心中了然,笑道:“老弟,这盘棋确实是你输了,你怕是忘记了还棋头吧?” 木森又是一呆,茫然的问道:“还棋头吗?” 沈阳回答道:“是啊,还棋头,你别忘了这可是古代的规则。” 木森猛然省了过来,笑道:“啊,不错不错,我倒是忘了这一层,难怪我见七哥在中盘时有几处的扭断显得十分怪异,却原来是这样。” 木森说笑着,又向棋盘上看去,细数了一遍,智能在棋盘上只有左右的两块棋,而自己却有四块棋,按还棋头的规则,每多一块棋出来,就要还给对手一子,这四减二,正是要还两子,也就是四目棋,除了盘面上多出的两目,可不是自己倒输了两目吗? 木森笑道:“有趣有趣,我还一直以为自己的形式不错,却没有想到一切都在七哥的掌握之中啊!” 智能笑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占了木先生不了解规则的便宜罢了。” 木森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问道:“七哥,我抽口烟,您不介意吧?” 智能摇摇头,笑道:“木先生请便,我早已经被沈阳熏的习惯了。” 木森歉意的笑了笑,点上烟,夸赞道:“七哥,您的棋下的可真是不错,如果您去参加比赛的话,我看至少可以进全国性比赛的前四名。” 沈阳在一旁笑道:“木老弟还真说对了,前年在网上举办的长城杯业余棋手大赛,七哥正是进入了四强,只可惜最后功亏一篑,输给了温快,没能打到决赛。” 木森惊讶的道:“我记得那次比赛好象都是以实名参赛的,七哥是以本名参加的吗?” 沈阳笑道:“那倒不是,七哥用的是我的名字。” 面对木森征询的目光,智能在一旁解释道:“不错,我用的是沈阳的名字,那次比赛前正好他去出差,没时间参加,同时我也想知道我和其他的业余棋手比起来是怎样的一个差距,所以就串通沈阳,作了个弊,这也是我参加的唯一一次正式的比赛,呵呵,至今想来,仍是觉得有趣。” 木森笑道:“七哥啊,没想到您一个出家人也会作弊,小心佛祖会怪罪的哦。” 智能正色道:“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真既是假,假既是真,真真假假,只在于你是怎么去看的,若有心时,见真既真,见假既假。” 智能的这一番说辞将木森听的是头晕脑涨,抬了头去看沈阳,却见沈阳是一脸的古怪,再看智能,也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方才明白,这不过是智能的玩笑罢了,只是用佛家的机锋说出,亦庄亦谐,更显智能常人的本色。 三人相视片刻,终于是同时大笑了起来。 www.cmfu.com 第七十一章 棋禅 “明天就要走了吗?呵,日子过的真的是很快啊!”智能望着寺院后孤寂的远山,慢慢的说道。 “是啊,这一段时间和七哥在一起,真是收益良多啊!”木森感叹道。 “收益良多?谈不上,谈不上。”顿了一顿,智能又问道:“木先生来成都有一个月了吧?” 木森算了算,笑道:“到今天刚好整一个月。” 智能笑道:“那天你和沈阳来到寺里,我只是想和你多下几盘棋,便留你住了几日,却没有想到,你这一住就是一个月。” 木森笑道:“我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四处走走看看,七哥这里有山有水,又有大师父做的一手好斋菜,哪里就这么容易走了,要不是赶着去比赛,我真的就想在这儿住下了。” 智能摇摇头,说道:“你的世界不在这里,你喜欢这里是因为你的心不静,你口中所谓的走走看看,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在你的内心深处更多是想寻求一种安宁。也许---也许你自己也未必能意识到吧。” 木森若有所思,说道:“也许是这样吧。” 智能笑道:“我们俩在一起,一半的时间是在下棋,另一半的时间是在谈心,其实你应该抽点时间去大殿里看看我们的晚课,在那里你会凝听到另一个世界里的声音。” 木森问道:“另一个世界里的声音?” 智能点头道:“是,那就是梵音。” 木森摇摇头,说道:“念经吗?那太难了,我一个俗人,哪能听的懂这些。” 智能说道:“无所谓听懂听不懂,那只不过是一种形式,或者说是一种方式,一种寻求安宁的方式,用心听,便能懂,懂的未必是梵音,懂的是自己的心。” 木森问道:“懂的是自己的心?” 智能回答道:“是,懂得的是心之所求,心之所欲,知道了自己心中真正的欲求,便会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而知道了这些也就离你寻求的安宁不远了。” 木森微微的皱着眉,说道:“我还是有些听不懂。” 智能笑道:“欲求就是yu望,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真正的yu望吗?” 木森说道:“什么是真正的yu望呢?我只知道,我一生的追求就是棋道。” 智能说道:“追求也是yu望的一种,但这只是你心里表面的yu望,还有许多你隐隐知道一点,却又不甚了了,甚至是不愿想起的yu望,这种yu望是潜意识的,也是你心不能安宁的根本原因,如果有心魔的话,这就是你的心魔罢。” 木森苦笑道:“心魔?我是越听越糊涂了。” 智能笑道:“其实不难明白,我们俩在一起相处了一个月,虽然我对你以前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从和你的聊天中,我知道你最大的追求就是终其一生,以窥棋道,是不是?” 木森点点头,说道:“是,这是我最大的追求。” 智能说道:“你知不知道,正是这样的一种追求才是你得不到安宁的根本原因?” 木森笑道:“七哥,这样的说法倒很有意思,你详细的说给我听听。” 智能笑道:“好,你愿意听,我就说说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个完美主义者,你从小树立了追求棋道的心愿,在这种心愿在没有实现之前,你会因此食不知味,寐不安寝。你也会因此摈弃一切可能影响到这种心愿的其他事物,这些事物也许是外在的,也许是内在的,这外在的我们且不去说它,这无非都是些名和利,而这内在的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是你潜意识里的yu望。你为了一种yu望的实现而压制另一种yu望,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你已经失去了精神上的平衡,也就是我们出家人所说的心魔。” 木森问道:“那有什么可以解决的方法吗?” 智能回答道:“有,也很简单,那就是释放你心中所有的yu望,只要这种yu望是善的,是美的,你就有责任让它健康的成长,千万不要厚此薄彼。” 木森又问:“那我怎样才能知道这潜意识里的yu望究竟是什么呢?” 智能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木森回答道:“当然是棋。” 智能笑了笑,轻声的又问道:“那你在梦里想的最多的又是什么呢?还是棋吗?” 木森闻言,不由的楞了一下,恍惚中,仿佛又见到了歌磐那双挥之不去的眸子,眸子里竟有着说不尽的幽怨和期待----还有,还有什么?是了,还有在大地棋校的操场上自己永不知疲倦的奔跑着的双腿-----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难道这就是自己潜意识里的yu望吗? “想起来了吗?还是棋吗?”智能问道。 木森抬起头,下意识的回答道:“不,不在是棋,还有很多其他的。” 智能点点头,说道:“嗯,这就是了,这就是你一直被压抑的yu望。愿意和我说说吗?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木森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人,一个人。” 智能笑道:“是一个女人吧?” 木森说道:“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女人。” 智能问道:“你爱她吗?” 木森楞了一楞,问道:“什么?七哥你说什么?” 智能笑道:“我说你爱她吗?你是不是觉得从一个出家人的嘴里说出这些有点滑稽?” 木森笑道:“我确实没有想到你会这样问,是的,我很爱她。” 智能说道:“爱是善的,也是美的,她更是一种付出,一种不求回报的付出,好好珍惜你的这种yu望吧!” 木森又是一楞,说道:“七哥,你一个出家人,对于这些怎么懂得比我还多?” 智能笑道:“那是因为出家人也是人,也有追求,也有yu望,关键就在于你应该怎样的去引导去释放这样的yu望。” 木森问道:“七哥你也有这样的yu望吗?我是说----爱一个人。” 智能眼光有些迷蒙,轻轻的道:“是,我也曾有过,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木森又问:“那有结果吗?” 智能笑道:“你到底想问什么?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犯了色戒?呵呵,我可以告诉你,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但是可惜的是她并不喜欢我,否则的话,我今天也不会站在你的面前,如此而已。” 木森摇了摇头,笑道:“七哥,如果你不是穿了一身僧衣的话,我会认为你是一个隐士,或者是一个哲人,又或者是一个其他的什么人,但是决不会想到你是一个出家人。” 智能问道:“为什么?” 木森说道:“因为你有爱有恨,你有yu望,出家人该有的你没有,而不该有的你全有了。” 智能笑道:“那又什么不好?我研究的是佛学,但更多的是看到里面的人性,有善有恶,有你有我,有这个大千世界。表面上我拜的是佛,其实我更多的是在拜我自己,我知道,如果我了解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心中又有了慈悲,那么我就是佛,佛就是我。有yu望又怕什么?” 木森问道:“出家人讲求的不是‘清净无为,无欲则刚’吗?” 智能笑声更大:“清净无为,无欲则刚?呵呵,这无欲则刚本就是一种yu望,一种更加虚妄的yu望,佛祖还有普渡众生的念头呢,这难道不也一种yu望吗? 木森看着眼前的智能,心中忽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尽管不能完全的明白智能话里所包含的意思,但是在心里隐隐的有了一种顿悟和豁然开朗的感觉。 木森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来成都,冥冥中,就这么毫无意识是踏上了这块土地,如果按照你们佛们的说法,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我来这里大概就是为了见七哥您一面吧。” 智能笑道:“没有这么一说,这种说法太虚渺,我想这至多是一种缘分罢。”顿了一顿,又问“你想通了吗?” 木森说道:“虽然没有完全想通,但是我知道了病根之所在,我想,我需要大概就是时间了吧。” 智能拍了拍木森的肩膀,说道:“小伙子,棋道固然重要,但是你心底里的那些所思所想也不能忽视,我不能帮你想到什么实际的解决方法,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努力,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一种精神上的平衡,切记,切记。” 木森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七哥的话我记住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木森忽然大声笑了起来,说道:“对了,七哥下次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换一件衣服。” 智能问道:“为什么?” 木森笑道:“看着你穿着一身僧衣,却从嘴里说出一些什么爱情之类的话来,我实在是感到别扭。” 智能哈哈大笑,说道:“好了好了,你明天就要走了,还是回去陪我多下几盘吧,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木森心中也有些伤感,便转了话题,道:“对了,七哥,明天我还要去和沈阳他们告别,咱们一起去聚聚吧。” 智能撇了撇嘴,说道:“那些人不见也罢,人也俗,棋也俗,没意思。” 木森哈哈笑道:“七哥越来越不象出家人了,竟然还有小孩子的脾性。” 俩人边走边说,一路笑声不断。木森更是因为和智能的谈话,想通了很多以前一直困扰他的事情,心情也显得格外的轻松,自离开了江城之后,这怕是他最为高兴的一天了。 第二天,江陵寺的大门前,木森和智能相对而立。时有风来,很凉,亦吹落了树上残留的两三片枯叶。 智能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在你临走时,还有一些话我想对你说。” 木森问道:“是什么?” 智能回答道:“是关于棋的。” 木森问道:“是棋?” 智能点头说道:“是,是棋,你的棋力虽然比我高出很多,但这也只是棋力上的对比,所谓的行棋如人,通过你的棋,我看到更是你的人和你的心。” 木森问道:“七哥看到了什么?” 智能回答道:“我看到的是一颗过于执着的心。” 木森皱了皱眉,说道:“我们昨天好象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吧?” 智能说道:“那是关于心理状态的,现在我所说的是纯粹关于棋的。” 木森说道:“这样的执着不好吗?” 智能说道:“执着当然是好,只是太过执着便不好了。” 木森苦笑着说道:“七哥你想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智能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我的棋力差你太多,我只是隐隐的觉得哪里不对,大概是物极必反吧,我总觉得这过与执着对你以后棋力的提高肯定会是一种障碍,我虽然也不太明白,但忍不住还是想提醒你一下,我且说你且听,你悟性不错,只要时刻注意到这一点,我相信以后你自然会弄明白的。” 木森再次苦笑,说道:“七哥,我今天倒觉得你象一个出家人了。” 智能合什微笑:“阿弥陀佛,施主一路珍重。” www.cmfu.com 第七十二章 报到 木森站在中华棋会的大院内,不由的一阵迷茫,这就是中华棋会吗?一座简陋普通的建筑?这和他想象中宏伟高大的棋会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在木森的心里,这座代表着中国围棋的最高权利机构最起码也应该是一座高大挺拔的楼宇,周围应该还有无数花草树木相辉映,然而事实却是,这只是一座五层的红砖楼,窗户也只是老式的木制结构,如果不是院子稍大一点的话,这里甚至比不上大地围棋学校原来的教学楼。 “还好,门口总算还挂着一块牌子,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找到这里。”木森轻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着。他没有想到送自己来的出租车司机根本就不知道棋会在哪,如果不是碰到一位熟知棋会的路人,现在自己还不知道在哪里瞎转悠。即便是这样,他也步行了十多分钟才找到这里。 名人赛的八强战是在后天开始。通过无数盘的网络对局,后天,将有八个人会在这座小楼里进行面对面的较量,七个职业棋手,一个业余棋手。而今天,是棋手报到的最后一天。 “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棋会接待室的工作人员笑容可掬的问着木森。 “嗯,是这样,我---我是来报到的。”第一次面对棋会里的人,木森显得有些慌乱。 “是来采访的记者吧?”旁边一位漂亮的姑娘问道“是记者的话,请到我这里办理手续。” 木森摇摇头,说道:“不,我不是记者,我是来参加比赛的。” “比赛?什么比赛?”先前的那位工作人员问道。 木森吃了一惊,问道:“名人赛啊,难道名人赛的八强战不是在棋会里举行吗?” 两位工作人员也吃了一惊,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问道:“你是来参加名人赛的?” 木森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你就是网上的那位一劫倾城喽?”漂亮的姑娘狐疑的问道。 “是,我就是。”木森回答道。 得到木森肯定的答复后,姑娘的脸上绽开甜甜的笑容,说道:“我可以看看你的等级证书吗?” 木森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职业棋手。” 姑娘笑容愈盛,说道:“我知道你不是职业棋手,象你这个年龄的职业棋手我不敢说全都认识,但至少都有些印象,我的意思是说可以证明你业余段位的证书。” 木森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我没有你需要的证书。” “你没有?”两位工作人员再次异口同声的问道,语气里充满了惊讶。 “你连业余棋手也不是吗?”姑娘问道。 “不,我是业余棋手,只不过是没有段位证书的业余棋手。”木森纠正着姑娘的语病。 姑娘的脸上微微一红,又问:“那你这么能证明自己就是一劫倾城呢?” 木森楞了一楞,他显然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这样吧”姑娘指着旁边的电脑,笑着说“你可以用一劫倾城的名字登陆网站,如果登陆成功,那就可以证明你的身份了。” 木森拍了拍脑袋,笑道:“对对,这么简单的方法我都没有想到,谢谢你的提醒啊。” 木森走上前去,刚拿起鼠标,就听有人在背后说道:“不用了,我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钱主任。”两位工作人员一起站起身来。 木森转过头来,见门口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头,矮矮胖胖,头上几根数的清的发丝整齐的趴伏头顶上,正看着自己微微的笑着。 “钱立。”木森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一个人名,木森虽然没有见过钱立本人,但在报纸和电视上已经不止一次的领略过钱立的光辉形象了,再加上钱立本就是中国老一辈的职业九段,战绩虽然不是很辉煌,但是在数十年前,中国的职业九段廖若星辰,作为其中的一员,钱立虽说不上是中坚力量,但也曾风光过一段时间,所以乍一见面,木森便毫不困难的认出了他。 “钱主任认识他吗?”姑娘问道。 钱立笑眯眯的说道:“我不认识,但我却知道他是谁,他姓木,木森,小林你想起来了吗?” 被称为小林的姑娘惊讶的问道:“呀,他就是木森啊?” 钱立并没有理会小林的吃惊,直接走到木森的面前,伸出手,说道:“来,咱们认识认识,我姓钱,钱立,棋会竞赛部的主任,我看你年纪不大,我就叫你一声小木吧。” 木森忙不迭的握住钱立的手,说道:“钱主任好,我从小就打过您的谱,真是久仰大名啊。” 钱立哈哈笑道:“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你知不知道,现在我的办公室已经坐满了准备来采访你的记者,都等着一睹你的庐山真面目呢。” 木森闻言有些尴尬,笑道:“钱主任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您见过我吗?” 钱立笑道:“没有没有,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你的名字倒是早就听江衡他们说过,武汉的比赛你表现的不错,为咱们挣回了脸面啊。” 木森微微的摇头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钱立继续说道:“不过知道你是一劫倾城也还是前两天的事情,小伙子你可够神秘的啊!” 木森奇怪的问道:“钱主任怎么知道一劫倾城就是我呢?” 钱立回答道:“是李总告诉我的,哎对了,你还没见到他吧?” 木森摇摇头,说道:“我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打电话给他。” 小林在一旁插言道:“钱主任,我看还是先让木先生在网站上验证一下他的身份吧,这是程序,不然的话,下面我们不好给他登记。” 钱立点点头,说道:“好好,口说无凭,应该的,应该的。” 钱立拍了拍木森的肩膀,又说:“这样吧,小木,你先在这把手续办一下,呆会你在门口等我,千万别让那些记者碰上了,否则就热闹了,我先上去应付他们一下。” 木森问道:“在门口等您?还有什么事情要办的吗?” 钱立摇摇头,笑道:“事情倒没有,只不过是有人让我带你去见他。” 木森呆了一呆,随即醒悟过来,问道:“是李理吗?” 钱立说道:“对,是李总,昨天就跟我打招呼,只要你一露面,就让我带你去见他。” 木森笑道:“好大的架子,他不在棋会里吗?” 钱立笑道:“他哪还敢呆在这里?那些记者正四处找他呢,他这几天尽和记者玩捉迷藏了,这可都是拜你所赐啊!” 木森闻言,心中一暖,他原以为李理知道自己是一劫倾城之后,必定会以此做些文章,而自己也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就算是自己瞒了李理这么长时间的一种弥补吧。但他现在才知道,李理终究是了解自己的,他了解自己的喜好,也了解自己的心情,得友若此,又夫复何求呢?木森如是的想着。 办完手续后,钱立用车将木森送到了李理住的宾馆。 “李总住在708,小木你自己上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上去了。”站在宾馆的门前,钱立对木森说道。 木森说道:“钱主任,谢谢你送我过来,让你陪我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钱立笑道:“哪里哪里,别和我客气,哎,对了小木,你可欠我一餐饭哦。” 木森楞了一下,说道:“啊,对对,劳钱主任大驾,这一餐饭应该的,应该的。” 钱立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小木你误会了,误会了。”当下便将自己和李理在国华大厦打赌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木森听了钱立的诉苦,心中觉得好笑,说道:“钱主任,不如咱们就一起上去吧,好歹也要他给还了回来。” 钱立笑道:“开玩笑,开玩笑,我和李总在工作上是合作伙伴,私下里也是不错的朋友,一餐饭小意思,认赌服输嘛。好了,我不耽误你和李总见面了,咱们有空再聊。” 木森送走了钱立,便转身向宾馆里走去。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木森敲响了708的房门,和李理数月未见,让他有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请进,门开着呢。”房间里的人说道,这是木森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 木森推门走了进去,却见李理坐在沙发上和一位气质优雅的女士正说着什么。 “哈哈,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一劫倾城大侠啊!久仰,久仰啊!”见到了木森,李理呆了一呆,随即便怪笑着迎了上来。 木森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理嘿嘿的笑着。 “怎么?大侠瘾过足了?肯冒头了吗?”李理在木森的肩膀上狠狠的捶了一下,借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木森仍是笑着,他自知理亏,便打定主意以沉默来熬过这一关。 李理上下打量着风尘仆仆的木森,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儿,你这段时间是怎么混的?瘦的象个小鸡仔似的,我妹子看了又该心疼了。”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女士走了过来,看着李理笑道:“大理,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李理哈哈笑道:“这小子姓木,木头的木,木森,也是你今天采访的对象。” 木森楞了一下,他见此人叫李理为大理,显见得两人不是一般的关系,心念一转,他又想起了秦思思“大理的女朋友不是秦思思吗?那么这位又是?难道大理他?” 木森正自转着念头,女士却大大方方的伸出手,笑吟吟的说道:“木先生您好,我是韩国‘棋道’杂志社的记者,我叫李音姬,见到您很高兴。” 木森下意识的伸出手,说道:“李,李小姐您好。” 李理在一旁不满意木森的木讷,说道:“来来,咱们都坐下说,别傻站着了。” 三人坐了下来,李理说道:“三儿,我刚才说过了,李小姐想对你做个专访,你后天才开始比赛,时间你自己安排一下吧。” 木森一怔,随即推辞道:“采访我吗?我看这就不必了吧,我没什么值得李小姐采访的东西啊。” 李音姬笑道:“木先生太客气了,您作为一个业余棋手,不仅在三国业余围棋擂台赛上帮中国夺得了冠军,而且还在名人赛这么重大的比赛里打进了八强,这所有的一切都有足够的理由让我们对您做一次专访,另外,在我们韩国的网络围棋里,一劫倾城的名字也很响亮呢。” 木森闻言,心中连连苦笑,他已经看出这位韩国的女记者与李理的关系不同一般,否则的话,她也不可能好整以暇的坐在这里,而那么多的中国记者却在棋会里傻等着。 木森看了一眼李理,却见李理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暗道:“这次专访怕是大理这家伙早就下好的套吧?” “木先生,您同意接受我们这次的专访了吗?”李音姬问道。 木森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李小姐,时间就由您来定吧。” www.cmfu.com 第七十三章 开局 “小李,你觉得你的这位朋友能赢的了清弈吗?”中华棋会的研究室内,黄会长问李理。 李理苦笑了一声,说道:“难,他能走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错,想胜张清弈可能性不大。” 黄会长点了点头,说道:“可惜了。” 李理问道:“可惜了?什么可惜了?” 黄会长笑道:“我是说你的这位朋友,如果他是职业棋手的话,可能发展的空间会更大一点,这几天,我把他在名人赛上的棋谱都调出来看了一遍,我有种感觉,我感觉他的棋还有很大的潜力可挖,如果是在国家队训练,假以时日,他的成就未必就在清弈之下。” 李理眼珠一转,笑道:“是不是职业棋手还不在于您老人家一句话嘛!您可以给他安排一次特殊的定段赛,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出,您看怎么样。” 黄会长笑道:“小李,你认为这有可能吗?” 李理笑着反问:“没有可能吗?” 黄会长摇摇头,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就不会说可惜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围棋圈里的事你又不是不了解。” 李理叹了一口气,抱怨道:“黄会长,你们棋会的有些规则需要改改了,特殊人物特殊对待嘛,别总是抱着那套老黄历。” 黄会长也叹了一口气,说道:“积重难返啊!我又何尝不想来次大的改革?只是这一时半会-----唉,难啊!” 李理见话题有被引开的趋势,便说道:“好好,这定段赛我不提了,不过有一点黄会长您得答应我。” 黄会长问道:“什么?” 李理笑道:“以后不管什么比赛,只要有外卡的,您一定要帮我弄一张。” 黄会长笑道:“行行,我答应你,哎对了,你的朋友这次进了八强,可以参加年底的‘新人王’赛啊,不需要经过特邀的。” 李理眼睛一亮,问道:“可以吗?他的年龄超过了吧?” 黄会长问道:“你朋友今年多大?” 李理说道:“比我小两岁,今年整三十。” 黄会长笑道:“那就行了,我们的年龄限制刚好是三十岁。” 李理兴奋的说道:“是吗?那可太好!” 黄会长看了一眼李理,问道:“你们俩人的关系不错啊,是同学?” 李理笑道:“是啊,十几年的同学了,又都是在一个城市长大的,从小就认识,算是发小吧。” 黄会长又问:“你的这位朋友全靠自己自学?没有拜过什么老师吗?” 李理点了点头,将木森学棋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等李理娓娓的说完,黄会长不禁长长的轻叹了一声,说道:“不容易,不容易啊,仅仅靠着自己一个人的摸索,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啊!唉,如果所有的职业棋手都能象他这样的执着于围棋,那中国围棋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李理笑嘻嘻的说道:“黄会长,中国围棋搞不上去,你也有责任哦,首先这用人之道,我就得建议您改改,你看,象我朋友这么好的人才你不-----” “好了,好了,别往这上面扯,小李,有一件事情我得问问你。”黄会长打断了李理。 “只要不是让我掏钱,有什么事情您老人家就尽管问吧。”李理笑道。 黄会长也是惯见了李理的这付嘴脸,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道:“那个记者是怎么回事情?” 李理楞了一楞,问道:“哪个记者?” 黄会长皱了皱眉,说道:“还能有哪个记者?天天围着你跟前跟后的那个韩国的女记者,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你可别对我说你们只是工作关系哦。” 李理尴尬的笑道:“黄会长是说她啊,您可千万别误会了,她是我认的一个干妹妹。” 黄会长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理,问道:“干妹妹?认干妹妹都认到韩国去了?” 李理脸一红,急忙说道:“是是,是干妹妹,我敢向毛主席他老人家发誓----” “好了,好了”黄会长再次的打断了李理“我不管你什么干妹妹湿妹妹的,只要你自己觉得能对得起秦思思就行了,其他的我也管不上,真要是有了那么一天,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李理笑道:“放心吧黄会长,我李理不是那种人。” 对局室内,木森与张清弈相对而坐,再有两分钟,俩人就将进行正式的对局。 整个对局室大约有一百多个平方,地上铺的是紫红色的地毯,数十人在上面不停的走动,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这样的环境正适合于对弈。 四张桌子呈正方形的摆放在对局室内,桌子上放的是一样的棋盘,一样的棋钵,而唯一不同的就是分坐在四张桌子前的八个静待开局的棋手,七个职业棋手,一个业余棋手。 木森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一个人就几乎谋杀了所有记者的大部分胶卷。在木森的记忆中,这样正式的对局只是在黄鹤楼上经历过,但那次,他还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胜了稻本后,人们开始将视线透向他,他也开始徜徉在那众多的目光中,记忆中,那样的目光让人温暖,那样的目光还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但这次却不同,一道道射来的目光里充满了猎奇后的兴奋,这样的目光让他浑身刺痒,让他浑身的不自在。当然,刺人的不仅仅是记者手中闪光灯,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另一种异样的目光,七个人,十四道异样的目光,或轻蔑,或疑惑,更多的却是一种冷漠。 猜先后,木森执黑。 这样国内赛事的场面并不能引起记者们太大的兴趣,在多种角度拍完了木森的照片后,不到离场的时间,记者们便纷纷的退出了对局室。 木森将子拍在了星位上,然后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张清弈。 这是木森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这位国内等级分排名第一的棋手,在报纸和电视上,木森不止一次看到过张清弈,三十挂零,面白清瘦,这就是以前木森对张清弈所有的印象。这一次的接触,印象依旧,唯一不同的是,张清弈眼中散发出的那种咄咄的光芒,让木森感到阵阵的心惊,这一种目光仿佛要攫取什么,这一种目光又仿佛要灼伤什么。 张清弈应了小目。 木森沉吟片刻后,再一次的将子落在了星位上。 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木森几乎将张清弈所有的棋谱都研究过一遍,他知道张清弈执黑时喜欢以中国流开局,他还知道张清弈执白时喜欢应以错小目,但是他却找不出张清弈任何明显的漏洞。没有破绽如何破敌?即便是有,自己能看的出来吗?木森苦笑,这一战他实在是没有把握。 张清弈果然是应了错小目,他的落子极快,落子后,他一手轻轻的捂在棋钵上,另一只手悠闲的转动着两颗金黄色带有圆刺的小球。 木森四路挂角,张清弈没有理会,兀自守了个无忧角。 木森皱了皱眉,这一手倒是少见,犹豫了片刻之后,于三路搭在了小目上的白棋。 白棋上扳,木森断,白棋打吃,木森再下立,白棋又于三三位长出---- 数十手下来,木森和张清弈各得了半个角,木森依然先手在握,但棋形却稍显薄弱,这种变化他显然不是很熟悉。 这一连串的缠斗,木森足足花了半个小时,张清弈却仿佛对此种变化早就了然于胸,弈来轻松自如,不肯多花了半分的时间。 木森微微的摇了摇头,对自己感到不是很满意,初战未捷,让他原本就不是很足的信心,再次有了轻微的动摇。 研究室里,钱立摇头晃脑的说道:“李总,有没有兴趣再打个赌啊?” 李理笑道:“钱大主任有兴趣,我又怎敢扫兴呢,说吧,咱们打什么赌?” 钱立嘿嘿的笑着,说道:“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我是在棋上输给你的,当然就得在棋找回来。” 李理看了一眼监视器上的棋局,笑道:“怎么?钱主任还是想以我这位朋友的对局来打赌吗?” 钱立说道:“正是,正是,李总愿意奉陪吗?” 李理干脆的道:“好,这个赌我打了,我赌我朋友胜。” 钱立笑道:“爽快,爽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李总就是李总,有魄力。” 李理说道:“别埋汰我了,说吧,咱们赌什么?还是饭局吗?” 钱立笑道:“对,还是饭局,不过你这次打赌明显吃亏,我也就不那什么了,这样吧,咱们就全聚得的烤鸭,怎么样?” 李理哈哈笑道:“钱主任是发善心了?还是怕输不起啊?烤鸭也太小意思了吧?” 钱立摇了摇头,说道:“李总,你觉得这个木森在张清弈的面前还有胜的机会吗?” 李理肯定的道:“没有,即使是有,这种机会也不超过三成。” 钱立惊讶的问道:“那你还嫌烤鸭是小意思?你这不是输定了吗?我也就是不好意思罢了,你真要是嫌自己口袋里的钱多,我还真就不反对。” 李理笑道:“这打赌只不过是一个游戏,要是钱主任对这个游戏有兴趣的话,我们俩就把这个赌无限期的延长。” 钱立问道:“无限期的延长?什么意思?” 李理回答道:“很简单,咱们就赌我朋友和张清弈的对局,以后他们俩只要碰到一起,有一局算一局,张清弈赢了,我请你吃饭,我朋友赢了,你请我吃饭,咱们就从今天开始,怎么样?” 钱立笑道:“这倒有意思,好,那我们就这么定了,不过以你朋友的等级,他们俩以后碰面的机会怕是不多。” 李理嘿嘿笑道:“那就要看钱主任的了,这以后比赛的外卡多发几张不就可以了吗?” 钱立恍然大悟,笑道:“我说李总怎么变的不会算账了呢,原来机关算在了这里啊!高明高明!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有外卡,你朋友总有机会拿的,我这倒不是假公济私,他确实有这个实力。再说,我也有机会白吃一顿,又何乐不为了呢?呵呵。” 李理笑道:“钱主任,别得意的太早了,今天我可能会输给你,但是有一句话我放在这里,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下一次张清弈再碰上我朋友的时候,请客的就该是钱主任你了!” www.cmfu.com 第七十四章 输棋 对局室内,木森习惯性的摸出一只烟正欲点上,却发现桌子上根本就没有摆放烟灰缸,微微的怔了怔,有些尴尬的将烟放回了口袋里。 张清弈抬头看了木森一眼,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全盘最后的一个大场。 “很奇怪的一个人啊,若不是实战的经验少了一点,今天我怕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一个连业余段位都没有的棋手竟然有这样的实力,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张清弈暗自忖道。 未开盘时,张清弈根本就没有将木森放在心上,对于他来说,和木森这样一个低级别的棋手对局,比平时的练习赛还要来的更加轻松。早上刚来到棋会的时候,其他的六位棋手就纷纷的和他打趣,说他这盘棋完全就是白捡,眼光中都露出一丝丝的羡慕,张清弈闻言只是淡淡的一笑,在这些羡慕的眼光里,他更多的是看到这些人的庆幸,他很清楚,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大赛里碰上自己。自去年五月开始,他保持了三十七场国内赛事的不败,同时还进入了两项世界大赛的决赛,在国内棋手的眼里,自己怕就是他们的噩梦吧?张清弈如是的想到。 然而,这又算的了什么?在张清弈的心中,这一切的一切离他的梦想还差的很远很远,他所想得到的是---站在那万仞的高山之巅,任金风鼓荡自己的衣袂,睥睨中,孤独的品尝着那无敌的寂寞----是的,这些才是自己想要的,哪怕自己甚至还不是一个世界冠军,可是那一天还会遥远吗?燕雀安知鸿鹄志!这些人又哪能猜得中自己的心思?轻轻的一笑,张清弈微扬的嘴角弯出些些的嘲讽。 一直到开局猜先时,张清弈都没有把木森真正的放在眼里,在他想来,这决非是自己的骄傲与轻敌,也许,两人的实力并没有现实中的级别所反映出的那么大的差距,但是,让一个业余棋手去战胜一个超一流的九段棋手,这未免有些说笑话的意思。 抱着这样的心态,张清弈在开局伊始,便落子如飞。特别是在布局阶段时,与木森在角部的缠斗获利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然而棋至中盘时,张清弈才隐隐的感觉到自己这种想法的荒谬。 木森在中盘时表现出来的力量和精准的计算让张清弈大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韩国的超一流棋手李正选才能给他这样的压力,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甚至连业余段位都没有的棋手! 清醒过来的张清弈及时的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他开始重新的审视棋盘上的形式,也开始重新的审视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业余的不能再业余的棋手。 张清弈称霸国内棋坛,连续三十七场不败,这决非是靠运气和某一方面的专长,而是靠着他全面的综合实力,无论是布局,还是中盘的搏杀及至于最后的官子,每一项单独的列出来,都是国内棋手中的翘楚。 当然,除了这些,张清弈比木森更加占优的是他的实战的经验。 也正是凭借着及时调整过来的心态和更加丰富的实战经验,张清弈在经过数次的长考后,终于是在将原先的优势几乎消耗殆尽的时候,又重新的掌握了主动。 这一子,张清弈抢占了全盘最后的一个大场。 这一刻,他也悄悄的在心底舒了一口气。 研究室内,钱立也悄悄的抹了抹头上沁出的汗珠,他并非是在乎那几只烤鸭,也并不在乎自己将连续两次的输给李理,他所不能容忍的是代表着中国围棋最高水平的棋手会输给一个业余棋手,而且还是一个连业余段位都没有的业余棋手。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的话,对媒体和棋迷们来说,那将是一个天大的传奇, 而对棋会来说,这恐怕将会是一个灾难。一个业余棋手连胜四位职业棋手闯进名人赛的八强,这已经就够让人吃惊的了,对于棋会来说,这也是他们可以接受的底线,倘若再进一步,来自媒体和棋迷的质疑就将会铺天盖地的袭来,在渲染另一个传奇的同时,媒体和棋迷会毫不吝啬自己的口水与笔墨,他们会骂棋会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培养了这么多年的众多职业棋手怎么会挡不住一个业余棋手?再加上前一段时间的定段赛的风波,或许会有人更深层次的提出职业棋手的含金量的疑问。 而这一切还不是灾难的全部,倘若木森真的过了张清弈这一关,那么接下来还会有谁能挡的住他?如果让他进入了决赛,让他拿到了冠军,那么年底的世界名人战将会派谁去?一个连业余段位都没有的业余棋手吗?想到了这里,钱立不由得再次的冷汗淋漓。 李理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老钱,你刚才差点就有麻烦了。” 钱立点头承认道:“是啊,如果张清弈的那手并木森能处理好的话,这个赌我可能是真的要输了。” 李理喟叹道:“可惜了,可惜了啊!” 钱立皱着眉问道:“李总,这个木森真的是靠自学的?真的没有拜过什么老师?” 李理说道:“这些不早就告诉过你了吗?干吗还问?信不过我吗?” 钱立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不敢相信而已,他上次赢了小费多少是带了点运气,而今天这盘棋,虽然目前形式落后,但发挥的比上盘要好很多,两盘比较起来,似乎棋力又有所进步,而这之间也就是相隔了一个月,真是让人费解。” 李理嘿嘿笑道:“别说是你了,我也很吃惊啊,我原以为他能拿个什么业余的世界冠军就算不错的了,没想到在名人赛里是连战连捷,而且随着对高手的实战对局越多,棋力似乎也在不断的增长,嘿嘿,真它奶奶的邪。” 李理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嘻嘻的问道:“哎,老钱啊,如果我的朋友真的进了决赛的话,你们棋会会让他参加世界名人战吗?” 钱立神色古怪的回答道:“这个问题你别问我,你还是去问黄会长吧。” 李理摇头笑道:“老钱,你别踢皮球啊,我告诉你,这个问题你今天可以不回答,但是总有一天你要面对它的。” 钱立冷哼了一声,说道:“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看是还是等你请我吃完烤鸭再说吧。” 李理看着钱立不爽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开怀大笑,引得研究室里的其他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张清弈的那一子抢占了棋盘上的最后一个大场,也夺走了木森最后的一丝信心。 木森不禁黯然,他知道棋局已经结束,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使出了全部的力量。 在开局一度落后的情况下,他竭尽全力的追赶,在对手的轻敌和一个小小的软着之后,他甚至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那时,木森的盘面有八九目的优势。 可是张清弈的一手并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 “混蛋,那一手该死的并,自己怎么会看漏呢?”木森紧紧的握住双拳,痛苦的问着自己。 这样痛苦的感觉让木森有些惊讶,也感到有些陌生,自己什么时候学会在下棋的时候痛苦了呢? “是了,这是我第一次在下棋的时候感到痛苦,这是为什么?也许是以前的我没有经历过失败吗?是的,一定是这样,失败才会让人痛苦,我的过去也许太过顺利,我赢了太多的棋,我甚至已经忘了输棋后的苦涩,忘了失败后的痛苦。我一直习惯于赢棋后别人投来的羡慕的眼光和啧啧的赞叹,也尽管我不在乎这些,但我还是习惯了,不是吗?” “有一点我想我忽略了,那样的顺利只是建立在低水平的对局上,即使是偶尔的输上一盘,也常常归咎于自己的大意。但是今天,我彻彻底底的输了,也真正的感受到了失败后的痛苦,我想,这大概就是刘大哥临终前让我走出来的真正含义吧?” 沉默了良久,轻轻的吸一口气,木森想通了这让自己痛苦的根源,原本已经丧失的信心又再次的回到了他的胸膛,在他的眼里,张清弈不再是不可战胜的---也许不会是今天,也许那会是在将来。但是今天的这盘棋,他确实是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研究室内,李理轻轻的‘哎’了一声。 “这就认输了吗?我看还可以拼一下的嘛。”李理看着监视器里的木森表示认输的时候,皱着眉说道。 钱立看了一眼李理,淡淡的说道:“在这样的局势下,没人能赢得了张清弈。” 微微一顿,钱立又继续说道:“不过你的朋友对局时的心态很好。” 李理叹口气说道:“都认输了,还说什么心态的好坏。” 钱立摇摇头说:“你不是职业棋手,你不明白的,他认输并不是因为气馁而无意再战,而是因为他知道再下下去,下的将不再是棋,下的只是气而已。” 李理皱了皱眉毛,问道:“气?这是什么意思?” 钱立回答道:“争强好胜的气,这股气也许是为了挽回面子,也许是为了浑水摸鱼,但是无论如何,这都已脱离围棋本真的境界。” 李理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倒认为这样没有什么不好,职业围棋讲究的就是胜负,成者王,败者寇,只要能赢棋就是硬道理,你看那些韩国的棋手,哪一个不是胡搅蛮缠的高手,可是人家就是能赢棋,又有哪个人敢说他们下的棋没有境界?” 钱立笑道:“你说的也许是对的,而事实也是如此,不过我以为这里面总是有些区别的,怎么说呢,也许这样能赢的了一时,却未必就能赢的了一世。再说透点吧,这一时赢的是只不过是气,但有可能输的是一世的棋。” 李理笑道:“哎,老钱啊,你这话怎么有点象绕口令啊?听的我胡里糊涂的,” 钱立哈哈一笑,说道:“我也不指望你能听懂,即便是听懂了,你这辈子也还只是一个业余棋手,倒是你的那位朋友真让我有些佩服,先不说他棋力的高低,就凭他对局时的心态,现在的职业棋手就没几个能做到,有些大将风度啊!” 李理深深的看了钱立一眼,说道:“老钱啊,这一说到棋,我怎么感觉你好象变了一个人,有点----有点高深莫测,不不,应该说是那什么---哎,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变了一个人,一个有点让我不认识的人了。” 钱立轻轻的笑了笑,说道:“也许是这样吧,毕竟我下了几十年的棋,感受总是有些的,再加上咱们在一起谈的更多的工作和金钱,相互不了解的地方还有很多,这也很正常啊。” 李理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话,却听钱立说道:“哎,你朋友从对局室出来 www.cmfu.com 第七十五章 反思 橘黄色的灯光漫漫的照在房间里,灯光下,茶几上的两杯暗红色的葡萄酒散放出妖艳的流光,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有些燥热。 李理起身脱去外套,只穿一件棕灰色的羊绒衫,想了想,又拿起遥控器,对着空调揿动了几下。 “这酒没法喝,淡的象糖水一样。”木森抱怨着说道。 “糖水?哈哈,拜托你能不能有点长进?我看你也就配喝二锅头。”李理不无讥讽的说道。 “嗯,二锅头真的是不错,比别的酒都够劲。”木森怀念的说道。 李理眯了眯眼,问道:“今天有什么感觉?” 木森问道:“什么感觉?” 李理笑道:“当然是棋,你今天输给张清弈难道一点感觉没有吗?” 木森沉吟了片刻,说道:“当时倒是有很多想法,不过这睡了一下午,反倒没什么想法了,只知道自己是输了,而且输的很干脆,技不如人吧。” 李理看着木森,眼睛里有着些些的疑惑。 “你怎么了?用这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脸上长花了吗?”木森奇怪的问道。 李理摇了摇头,他忽然发现木森的身上多了一种自己不了解的东西。 “你输了棋之后,难道没有什么难过的地方?比如说,中盘时你还曾一度占优。”李理试探的问道。 木森笑了笑,说道:“没下场的时候倒有一些,不过有机会自己没把握住,还是属于技不如人,没什么好难过的。” 李理说道:“你以前不是这样。” 木森笑问道:“我以前是怎样?” 李理说道:“我也说不清,但至少你以前下完棋之后,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几个小时来复盘,可你今天下午却在睡觉。” 木森说道:“我累了自然就要睡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理用力的抿了抿嘴唇,忽然问道:“想歌磐吗?” 木森一楞,问道:“什么?” 李理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我说,你想歌磐吗?” 木森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说道:“是的,我很想她,离开棋校后,我想念的最多的就是她,前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问问她,只是你旁边有人,没好意思开口,嗯----歌磐她现在还好吗?” 李理张大了嘴,连手中的酒泼出来也没有感觉到,他完全没有料到从木森的嘴里会说出这些话来。 木森朝着李理努了努嘴,说道:“酒,你的酒。” 李理猛然回过神来,指着木森激动的说道:“三儿,你******变了!知道吗?你变了!” 木森笑道:“我哪里变了?我不还是我吗?” 李理将手一挥,说道:“不不,你完全变了,你变的成熟了,也敢于面对自己了,你知道吗?以前的你为了围棋可以不眠不休,但是你现在居然可以输了棋之后从容的睡觉。还有,我始终认为你一直不肯走出来,不仅仅是为了讨厌功利的围棋,还有一点就你有一种恐惧感,你害怕你一旦走出来之后,会发现自己与真正的高手之间的水平有巨大的差距,也许这种差距并不足以使你恐惧,你更害怕的是这种差距你无法弥补,这样你会丧失信心,会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去追寻你心目中的棋道。自从你黄鹤楼一战成名之后,我就一直担心你,我担心你一旦遭受失败,你会承受不住其间的反差,你要知道,以前的你一直喜欢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圈子里,而且你还喜欢钻牛角尖,遇事不会拐着弯去想,但是今天我放心了,我******全放心了,嘿嘿,今天这一盘棋输的好,输的好啊,你小子居然学会了输棋之后去睡觉,有性格,哈哈,我喜欢。” 李理越说越高兴,终于忍不住是哈哈大笑起来。 木森看着李理兴奋的样子,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也许在李理的心目当中,自己不再仅仅是他可以共欢喜同悲伤的好朋友,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己更象一个受他关爱,受他呵护的小兄弟吧。 木森仰头将手中那杯淡薄如水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任凭一股淡淡的暖意在胸中慢慢的延伸,慢慢的洋溢。 “还有”李理继续兴奋的说道“你现在居然敢在我面前说起歌磐了,还说最想念的就是她,这要是以前,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敢说这样的话来,嘿嘿,要是让那丫头知道了,非乐疯了不可。” 在狂笑了数声和连干了两杯葡萄酒之后,李理终于是稍稍安静了下来,他走过去,拍了拍木森的肩膀,笑道:“三儿同志,你终于长大了,我很欣慰啊!” 木森苦笑着将李理的手从肩膀上拨开,说道:“去去,一边凉快去。” 李理拿起酒瓶把自己和木森的空杯倒上酒,问道:“三儿,说真的,这一段时间你都干吗了?几个月没见,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快说来听听,我真的是有点好奇。” 木森笑道:“我真有这么大的变化吗?我自己怎么没觉着啊?” 李理呵呵笑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一个人的改变不是自己说着算的,而是要外人来评价的。” 木森问道:“你就是那个外人吗?” 李理挺了挺胸,说道:“那当然,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木森轻叹了一声,说道:“也许大理你说的对,我确实变了,你知道吗?今天在预感到要输棋的那一刻,我真的是很痛苦,那种痛苦几乎可以让人窒息,但是奇怪的是,就在这种痛苦到达最顶点的时候,就在我认为自己会因此而崩溃的时候,我想起了以前很多很多的事情,渐渐的,这种痛苦因为回忆慢慢的模糊起来,当我清醒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正视这一切,应该面对这一切。” 微微的顿了顿,木森继续说道:“我想,这样的转变应该归功于刘长风大哥吧,在他去世前,他曾经对我说过,一个棋手在经历失败后会有怎样的痛苦,他还告诉我应该怎样的去面对这样的痛苦。我想,在那时,刘大哥就在我的心里播下了一颗种子吧,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能领略到他的这一番苦心。” 李理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刘哥生前就对我说过,他很看好你的前景,但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的性格,现在看来,他确实是有先见之明。好在你今天已经挺了过来,也算没白费刘哥的苦心吧。” 木森忽然笑了笑,说道:“其实还有一个人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李理习惯的挺起胸,说道:“不用说名字了,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人就是我,嗯----有什么要感谢的话尽管说吧,我听着呢。” 木森没有理会李理的自我膨胀,说道:“你刚才说我变了很多,其实我自己也感觉到了,这种改变不仅仅是对棋认识,还有对生活和对感情的看法。这种改变大概是在成都遇见他之后才有的吧。” 李理呆了一呆,说道:“不是我吗?那是谁?不会是一个女人吧?” 木森微微的笑了笑,说道:“这个人我称他为七哥。” 李理问道:“七哥?七哥又是谁?” 木森回答道:“一个出家人。” 李理闻言,立时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惊讶的道:“一个----一个和尚?” 木森笑道:“是,一个和尚,一个极其有趣的和尚,一个根本就不象和尚的和尚。” 李理立刻来了兴趣,说道:“说来听听。” 木森微微的眯了眼,将自己在成都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木森娓娓的说着,李理在一旁听的是目瞪口呆,当听到关于‘竹叶青’和柳勇家收藏的酒的时候,惋惜和羡慕的神情不停的在脸上交替的转换着,并愤愤着自己当初的有眼不识金镶玉,白白的放走了那么好的酒。 而当木森说到智能对于爱情的看法时,李理的下巴颏都几乎掉了下来。 “这---这还是一个和尚吗?整个就是一花和尚加哲学家嘛!”在木森说完后,李理肯定的下着结论。 木森笑了笑,说道:“是啊,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有机会的话,介绍你们认识。” 李理哈哈一笑,说道:“这么有趣的和尚是要认识认识。” 木森看了看手表,说道:“这酒越喝约没劲,咱们还是照老规矩,找一个地方喝点白的吧,好久没和你拼几杯了,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长进。” 李理瞪了木森一眼,也不说话,抄起外套便抢先出了门。 两人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好在他们住的宾馆位于市中心,尽管已是入夜,街上却依然灯火通明,大小的饭馆也依旧洞开着门户,等待着习惯了夜生活的先生和女士们。 走在陌生的街道,有寒风忽忽的吹来,李理打了个寒噤,说道:“随便找个地方吧,妈的,这天冷的邪乎。” 木森指着前面说道:“那一家我看还不错,咱们就去那儿吧。” 李理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说:“对了,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和我一起回去吗?你跟歌磐的事情也该有个结果了,总在外面漂着也不是个事情啊。” 木森说道:“我暂时还不想回去,我还想四处的走走,有多半的可能还回成都去。” 李理奇怪的问道:“你不是刚从那回来的吗?还去干吗?” 木森说道:“你不是说我可以参加新人王的比赛吗?我想在七哥那里好好的理一理最近一段时间里,我对围棋的一些新的认识。那里安静,是一个研究围棋的好地方,还有老柳他们也说了,可以介绍我到成都棋协去训练,这样的话,我就不愁没有实战的锻炼了。” 李理叹了一口气,问道:“那我回去该怎么跟歌磐交代? 木森停了下来,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就跟他说,我很想她吧。” 李理不满的说道:“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吗?就这一句话?你想让她等到什么时候?” 木森的脸色黯沉了下来,说道:“其实我和歌磐之间并没有什么承诺,我也不敢奢求她等我,但是在我没有找到我自己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即便是勉强的回去,我也无法面对歌磐,跟你说句真心话,大理,在歌磐的面前,我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我并不认为我能配的上她。” 李理看着木森,微微的摇头,苦笑着说:“在歌磐这样的女孩子面前,大部分的男人都会有一种自卑感,说句实在话,如果她不是我妹子,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行,我也不劝你了,我只想问问你,你刚才说的那句找到自己是什么意思?” 木森淡淡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www.cmfu.com 第七十六章 平淡 光阴荏苒,岁月匆匆,转瞬间,已是半年的时间过去。 当木森再次的来到江陵寺之后,他过上了一种他从未曾意料到的生活。第二次来时,他的肩膀落满细碎的雪花,但轻轻的一弹指后,便又跨过了一季,猎猎寒风中飘逸的雪花成了逝去的记忆,那剪出满世界绿色的漫漫春风竟也幻成了昨日的气息。抬头间,又是炎炎的夏日,新一轮肆意蒸烤着大地的夏日。 木森就在这样的夏日里,来回的奔行着。从江陵寺到成都的围棋协会,再从围棋协会到张字龄和沈阳合办的围棋俱乐部,然后再回到江陵寺,每一个星期一个循环,日复一日,木森就这样重复的过着每一个星期,却乐此不疲。 这半年里,最让木森高兴的是他可以和真正的职业高手进行实战的对局,无论是在棋协还是俱乐部里,一盘又一盘高水平的对局让他领悟了很多的东西,一些以前摸棱两可的设想和构思也渐渐的在这样的对局里慢慢的清晰----- 然而,这也是让他感到最郁闷的地方,对棋形的掌握,于全局的构思,木森自认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事实上,对高段位职业棋手胜多负少的战绩也足以证明这样的进步,但他仍然感到郁闷。每次对局时,总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中缓缓潜行,隐隐约约的,他却无法从容的去抓住它。他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也曾怀疑是否是自己对于棋道的认识有了偏差,但是现实当中棋力的提升又让他打消了这种怀疑。就这样,这种的患得患失的郁闷笼罩了他半年的时间。 对这种情绪,木森也曾请教过智能,智能却说,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时间到了自然就会明白。木森对于这种玄妙的回答很不满意,但却无可奈何,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有很多东西确实是需要靠自己来领悟的,外人的提点只能治标,却不可治本。 在成都的围棋圈,木森的名字也渐渐的响亮,中盘的力量和精准的计算已成了其他棋手和众多的棋迷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他们甚至已经忘记了木森还仅仅是个没有段位的业余棋手。 在不用下棋的时候,木森会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一座简易的小屋,那是木森请当地农民为自己盖的约二十个平方左右的砖瓦结构的平房。小屋简陋却结实,屋前是一个池塘,屋后却是连片的菜地,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总能让木森想起儿时曾住过的老家。 建房占用的地皮是属于江陵寺的,也因此木森的小屋离寺院的边门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木森好酒,不出门的时候,他会一边在网上下棋一边慢慢的喝着酒。他现在每个星期有两天的时间会在张字龄和沈阳的俱乐部里教孩子们下棋,张字龄和沈阳支付的薪水已经足够他应付这种简单的生活了。 木森每个星期会固定的打一次电话给李理,两人会在电话里漫漫的聊上半个小时,木森说一些棋的趣事,而李理也会将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絮絮叨叨的说上一些,在聊天结束之前,木森也照例装作不经意的问起歌磐,李理也总会默契的回答他。 木森仍然关心着胡子兰与李理的合作,每次在电话里他总是催促着李理与大地棋校续签今年的合同,他也会问起黑皮和小正,问起他没能参加的那次同学会,问起那些他还记着的和已经被淡忘的同学,每当这时,一种淡淡的乡愁会在木森的心中漫漫延伸。 有一次木森问起了有仁,李理沉默了片刻后告诉他有仁已经回到了日本,李理说,有仁离开时抱着他醉熏熏的大哭了一场,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诉他,每三年他会回来一次,他会回来给刘长风扫墓。 那一夜,木森醉了,那一夜,醉了的木森竟然一夜无眠。 智能越来越喜欢往木森的小屋里跑,但是却很少来下棋,用他的话来说,下棋是用来怡情养性的,却不是用来折磨自己的。木森也乐的如此,随着自己棋力的渐进,智能在被让两子的情况下也难得一胜,这样的对局让他感到无聊。 智能来木森这里,是因为木森的酒,或者是说木森可以陪他喝酒。 木森第一次见到智能喝酒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又见到了李理,同样是不算太差的酒量,却又同样的是极差的酒品。每次当智能喝到七分醉的时候,他会抢过木森的电脑,用一个叫‘幽谷香兰’的网名和人乱聊一气。他会和人聊爱情,聊生活,聊所有的一切一切。每次当他用自己丰富的佛学知识和哲学理论将人唬的一楞一楞的时候,木森都会在他的脸上看到兴奋和顽皮的神情。 木森对他说,你干脆还俗算了。 智能却说,做和尚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他不打算放弃。 木森又说,我没见过喜欢喝酒和谈论爱情的和尚,除了小说和电视里。 每当这时,智能总是轻声长叹,却不说话,微微的眯着眼,迷蒙的眼光里有些些的神秘,有些些的讥讽。 夜,无风,屋外的池塘有蛙鸣阵阵。 木森坐在电脑前,轻轻的转动着手中的打火机,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林之鱼的对局。 这半年来,木森和林之鱼几乎每隔一天就要在网上聊几句,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 对于这个聪慧的女孩,木森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每每和林之鱼在一起的时候,木森就会觉得无比的宁静,一种无欲无求却又如沐春风般的宁静。除了棋之外,两人之间的话题总是由林之鱼来引导,她会问木森的过去,会问木森的爱情,她甚至会问木森是喜欢吃饺子还是喜欢吃面条,但是每当说到她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林之鱼总会轻轻的带过,而当木森固执的追问时,她总是长时间的沉默,又或者是悄悄地下线,只留木森一个人在电脑前傻傻的发呆。再次见面的时候,她一如往常,同样是那样的活泼,那样的善问,久而久之,木森习惯了这样的聊天,也习惯了不去追问她的事情。 有一段时间,林之鱼没有出现在网上,在这段时间里,木森忽然有了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在一个又一个夜里,木森静静的坐在电脑前,他没有下棋,也没有习惯的去浏览新闻,他只是那样静静的坐着,静静的等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意识的在等着林之鱼,但是他知道,这段时间里,自己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再次在网上见到林之鱼的时候,木森竟有一种晕眩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心惊,却又让他欲罢不能,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歌磐时的那种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只是存在与林之鱼消失与出现的那段时间,当木森再次习惯了与林之鱼聊天的时候,这种感觉渐渐的隐去,往日的那种宁静又再次的回到木森的身边。 木森点了根烟,轻轻的笑了,屏幕里的棋盘上,林之鱼在与对手缠斗的时候,竟然不小心将自己的一条大龙的眼位给破了,苦苦的挣扎了几手后,林之鱼无奈的认输了。 “看我输棋是不是很高兴啊?”林之鱼问。 “我有吗?”木森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着。 “你当然有,喜欢当老师的人都是这样。” “为什么这么说?” “我父亲就是老师,我刚上小学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拿一些高年级的题目来给我做,但他却从不告诉我应该怎样的去答这些题目,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那时候我虽然还小,但是却很倔,他不说我也不问,实在是做不出来了,我就一个劲的坐在那里哭,等到我哭累了的时候,我爸才会走过来假模假样的哄我,告诉我应该怎样的去解答问题,还总是摇头晃脑的对我说什么‘书到用时方恨少’之类的话,气死我了。” 木森看着密谈窗里满满当当的汉字,不由的笑了,对于林之鱼这样无理的娇嗔他早已经习惯了。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给我说中了心思?” 木森笑着摇了摇头,避过了这个话题。 林之鱼的话让木森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想起小时候自己总是喜欢在夜里躲在被子里偷偷的看棋书,也总是被父亲揪着耳朵从床上拖起来,在自己屡犯不改后,家里从此就再也没有手电筒了。父亲好酒,但是酒量却不大,也不讲究下酒菜,一碟花生米,三两八毛钱一斤的酒,就是他最大的享受了。 也是这样的夏日里,父子俩坐在门前,木森总是捧着一只蓝花的大碗,就着母亲特意给他炒的鸡蛋,稀溜溜的喝着粥,老木坐在一旁,喝一口酒,吃一粒花生米,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等木森吃完后,老木总是会将没吃完的花生米分出一半给儿子,然后说一句,去,给老子好好的做作业去。 “自己喜欢喝酒,大概就是父亲的遗传吧?不过,我的酒量比他可大多了,也算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吧。”木森如是的想到,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的话让你想起了什么?”林之鱼问道。 “是,我想起了我父亲。”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说到这上面的。”在以前的聊天里,林之鱼已经知道了木森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 “没什么,有时候想起已经不在了的亲人,虽然有点心痛,但更多的却是美好的回忆。” “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甚至今年的清明节,我也没有回去拜祭我的父母,现在想来,我真的是很不孝。”木森狠狠的抽了口烟,在键盘上敲击着。 林之鱼没有说话,她知道当一个男人感到郁闷的时候,最好的安慰的方法就是让他不停的述说。 “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围棋,但我的父亲却并不支持我的这种爱好,为了不让我学棋,他打过我,骂过我,甚至有的时候把我关在家里,不许我吃饭。他越是不让我学棋,我就越拼命的找机会学棋,我甚至学会了逃课,整天的流连在街头的棋摊上。我还学别人去捡破烂,卖的钱就去买棋书,那时的书可真贵啊!后来,我进了棋校,那时我一个月的工资几乎低的上我父亲半年的收入了,那时候,父亲后悔了,他觉得是他耽误了我。” “你恨过他吗?”林之鱼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我从没有恨过我父亲,相反的,我的对他充满了愧疚,我知道他是想我成为一个作家或者是一个科学家,我的父亲没有什么文化,在他眼里,读书人是最值得崇敬的人,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成为一个满腹经纶的文化人,可惜我让他失望了。” “有时候想起来,当年父亲的反对,对我未必就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如果不是父亲的反对,我也许不会那么疯狂的去学棋,那时候,我总想证明给他看,下棋也同样会有出路的。但当我真的证明了我的选择是对的时候,父亲已经老了,他老的甚至已经不想再喝酒了,我进棋校的第二年,父亲就走了。” “我知道,父亲是带着遗憾走的,我到底没能实现他真正的愿望,如果真的有来世,我不会再选择围棋,我会去好好的读书,做一个真正有文化的人,我不愿再看到父亲临走时那双遗憾的眼睛。围棋让我得到了很多,但也让我失去了很多,我想,对于围棋来说,用去我这一辈子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但是无论如何,我从没有后悔过。” 时间一点一滴的消逝,夜也似乎渐渐的凉了下来,木森静静的坐在电脑前,静静的敲击着,静静的述说着。 www.cmfu.com 第七十七章 战场 中华棋会,会长办公室。 “清弈,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两天两盘棋,一盘都不能输啊!”黄会长微微的皱着眉头说道。 “放心吧会长,在韩国要不是我头天发烧,那第一盘棋也不会输出去的。”张清弈转动着手中的圆球,轻轻的应道。 坐在一旁的钱立哈哈一笑,说道:“小张,没信心办不成事,可信心太足了也未必就是好事,张弛有度很重要啊!” 张清弈看了钱立一眼,淡淡的说道:“钱主任放心,我这次的对手毕竟不是李正选,金镇勋我还没放在眼里,算上这次三番棋的第一盘,我对他的战绩是八比一,我不认为他能对我构成威胁。” 钱立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张清弈低下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手中的圆球,却不再说话。 黄会长见气氛有些不对,笑道:“老钱,正大集团的人都安排好了吧?” 钱立点点头,说道:“全安排好了,这次正大集团的人也是用心良苦啊!临时把比赛改在了中国,其用意不言而喻啊!” 黄会长忽然朝钱立眨了眨眼,示意钱立别再说下去了。 钱立猛然想起了什么,便兀自住了口。 黄会长说道:“清弈,你先回去吧,好好养足精神,明天就看你的了。” 张清弈站起身来,说道:“好,下午还有人约我去打高尔夫,我就先走了。” 黄会长楞了一楞,说道:“打高尔夫吗?可别太累着啊,明天的比赛也需要体力的啊。” 张清弈哈哈一笑,说道:“会长,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冠军我拿定了。” 等张清弈出了门,黄会长和钱立相互看了一眼,黄会长轻轻的咳了一声,说道:“老钱,你觉得的这个正大杯,咱们有希望吗?” 钱立沉吟着说道:“八成的把握吧,如果换了是李正选的话,那就悬了。” 黄会长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这次要是再拿不下来,我也不打算干这个会长了,别说对不起国内的棋迷了,就是正大集团的那些人我也不好意思再见了,别人这是往我们的手里塞冠军啊。” 钱立苦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黄会长的这番话并非是空穴来风。 一个月前,由韩国正大集团举办的‘正大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的决赛在韩国的汉城正式开战,决赛的双方是中国的张清弈九段和韩国的金镇勋六段。这项赛事已经有十二年的历史了,每两年一届,与‘富士杯’职业棋士最强战和‘三国名人战’并称为世界职业围棋的三大杯,世界各地的棋手只有拿到这三大杯这的一项冠军,才会被公认为超一流的棋手,但让人遗憾的是,近三四年来,中国棋手竟未能染指其中的任何一项冠军。 张清弈这次作为中国的棋手能一路杀进决赛,不仅是中国方面所希望看到的,也是正大集团所期望的。正大集团的主要产业是汽车制造,有百分之三十的业务是面向中国市场的,出于商业上的考虑,如果这次比赛能由中国人夺得冠军,这将是他们最大的收获。 由于夺得过十三个世界冠军的韩国九段棋手李正选在韩国国内的预选赛里被意外的淘汰,近两年来势头正劲的张清弈便成为了最大的夺冠热门。张清弈也不负众望,一路杀进了决赛,而他的对手是六段棋手金镇勋,在此之前,两人之间的战绩是七比零,张清弈以的绝对优势领先。一时间,所有的报纸和媒体都已将这次的冠军算在了张清弈的头上,并有媒体称,中国围棋在沉寂了数年之后,将再次站到世界围棋的最高峰。就在正大集团为此欢欣鼓舞的时候,张清弈在三番棋的决赛中意外的输掉了第一盘,按原定的计划,第二盘棋将在三天后举行。但是在第一盘棋结束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正大集团的代表宣布,因为某种原因,比赛将推迟举行,地点也可能会有所改动。仅仅是过了两天,正大集团又再次的召开新闻发布会,他们宣布‘正大杯’决赛剩下的两盘棋一个月后将移师至中国举行,一时间,舆论大哗,中国媒体为坐拥主场之利而兴奋,而韩国媒体则是一片纷纷的讨伐声,甚至有媒体说,正大集团为了一己的商业利益,而不惜出卖了韩国围棋。 然而媒体的力量并不足以改变既成事实的决定,比赛也将如期的在中国举行。 坐拥主场之利,固然是好,但这却也成为中华棋会的领导们的心中抹不去的一种负担,若此战再不胜,何以见江东父老? 同样有此忧虑的钱立,此刻十分的理解黄会长话中的含义。 “我看问题不大,小张虽然狂傲了一点,但实力还是放在那的。”钱立安慰着说道。 黄会长笑了笑,说道:“老钱,你对清弈的印象似乎不太好啊?” 钱立楞了一下,随即咂着嘴说道:“怎么说,小张这人有点恃才傲物,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也不大看的起人,就拿咱们棋会来说,也就是会长您说的话他还能听上几句。说实在的,他棋虽然下的不错,但我怕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不能放开胸怀,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难啊!” 黄会长默默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老钱你说的正是我担心的,这一次拿下冠军我估计问题不大,但下一次可就难说了,清弈和韩国的李正选比较起来,相差的不止是在棋力上,在为人方面更是相去甚远,我还记得上次李正选来中国比赛的时候,听说南方正闹水灾,当即就把所有的奖金捐了出来。而那次比赛的决赛双方正是清弈和李正选,清弈输了棋后,连发布会都没有参加就独自一个人走了,把李正选一个人晾在那里,更别提什么捐款了。唉,老钱啊,我看咱们这几年来,思想政治工作做的不够啊,我们太注重物质上的刺激,却忽视了精神上的建设。” 钱立苦笑一声,说道:“有媒体说咱们是光吃肉,不长膘,和中国足球有的一拼。我刚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有点气愤,但回过头来想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别人不说,就说我自己吧,工资奖金拿了不少,但想想实事却真的没办成几件,这年纪一大,得过且过的心态就越加的浓厚,也怨不得别人说啊。” 黄会长闻言,摇头不语,轻轻的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的踱了几步,然后猛的站住,轻笑道:“老钱啊,看来咱们这些老家伙该退了,有些事情让年轻人来改变可能会好点。” 钱立笑道:“咱们棋会要是有象国华的李总那样的年轻人,我钱立第一个退,我还真想再摸几年棋子呢。”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相视了片刻后,不约而同的摇头苦笑了起来。 第二天,金湖国际酒店的三楼,‘正大杯’决赛的对局室。 数十名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将张清弈和金镇勋围了个水泄不通,闪光灯和快门声此起彼伏,将两位对局者的脸映的异样的苍白。 张清弈今天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西服,一条米黄色的领带严丝合缝的系在他瘦长的脖子上,让人根本感觉不出这是在炎炎的夏日里。 今天的张清弈并没有拿出那对金黄色的圆球,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黑色的折扇。 坐在对面的金镇勋却显得随便了很多,一条休闲裤,再配上短袖的替恤,无独有偶,手中也是一把折扇,展开时,扇面却是一片纯白。 这样的一扇黑,一扇白,再配上棋盘两旁摆放的棋钵里的黑白二色的棋子,强烈的对比,又仿佛是无心的巧合,然而其间的寓意却又远在扇外,也远在棋外。一时间,记者相机里的胶卷被纷纷的谋杀。 这一盘,依旧是猜先。 “哎----”围在周围的记者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轻呼,猜先结束后,巧合再次的出现,张清弈执黑,金镇勋执白。 裁判长示意双方开始比赛后,张清弈徐徐的打开手中的折扇,这时候,大家才发现,黑色的扇面上还用金粉写就的一个碗大的‘圣’字。 张清弈并没有落子,闭着眼,轻轻的摇着折扇。 记者们开始退场,他们知道张清弈的习惯,记者没有全部的退出对局室时,他是决不会落子的。直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记者能拍到一张张清弈落下第一颗子的镜头。 十分钟后,所有与比赛无关的人员都已推出了对局室,负责记谱的裁判和在研究室观战的人们,都在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张清弈落下的第一颗棋子。 轻吸了一口气,满带着自信的笑容,张清弈将手中的棋子重重的拍在了星位上。 金镇勋苦等了十分钟,见张清弈终于开始落子,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略加思索,同样是将子落在了星位上。 张清弈又将子拍在了小目上,星小目的开局。 “下一手怕是要布成他喜欢的中国流吧?”研究室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 金镇勋似乎是有备而来,将手中的棋子直接的挂在了黑角上,限制住黑棋中国流的构想。 张清弈没有应这手棋,而是直接的抢占了剩下的空角。 白棋双fei燕,从两侧紧紧的抵住了星位上的黑子。 黑棋小尖出头,白棋毫不犹豫的三三位进角。 失去了角部的实地后,张清弈轻轻的摇扇,他在心中快速的权衡着,棋盘中所有可能的布局点,到底哪一点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呢 www.cmfu.com 第七十八章 观战 智能从江陵寺的边门转了出来,径直向木森的小屋走去。 智能隐隐约约的记得今天好象有什么比赛,前天听木森说了那么一句,他知道,只要有围棋的比赛,木森一般都会守在家里看直播的,今天大概也不会例外吧?智能边走边想着。 见到智能,木森感到奇怪,问道:“七哥今天怎么有空?没到晚上就来我这了,你不用给那些香客们解签了吗?” 智能笑道:“可能昨天晚上受了点凉,早上起来有点头晕,就没去大殿了,哎,今天是什么比赛啊?” 木森搬过一张椅子,说道:“正大杯的决赛,由张清弈对金镇勋,这是第三盘了。” 智能惊讶的问道:“都第三盘了吗?是番棋啊。” 木森点头道:“是,是三番棋,前两盘俩人各胜一局,今天是决胜局。” 木森给智能泡上一杯茶,又问:“七哥从来不看这些比赛吗?” 智能笑道:“好几年都没拿一个冠军了,懒的看了。” 木森笑道:“那今天给你赶着了,张清弈比金镇勋的实力明显要高一筹,前天的第二盘棋就是完胜,金镇勋简直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智能眼睛一亮,说道:“哦,那我倒要看看了,现在开始了吗?” 木森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说道:“上午九点开始转播,现在应该开始了。” 木森快速的登入对弈站点,然后直接的进入了直播室。 直播室内的棋盘上寥寥数子,黑棋的二连星对白棋的错小目。 “哎,今天是金镇勋拿黑棋啊。”木森说道。 智能点了点头,说道:“对了,我记得上次你好象说过,你和张清弈下的那盘棋,你拿的也是黑棋,他应的也是错小目,是吧?” 木森回答道:“是,张清弈拿白棋时喜欢以错小目开局,拿黑棋时喜欢中国流。” 智能说道:“看的出,这个人比较自信,也比较固执。” 木森笑道:“七哥说的有点道理,不过他的这种自信与固执是建立在他超人一等的实力之上的,至少在国内是很难有人能赢他的。” 智能问道:“你是怎么认为的吗?” 木森楞了一下,说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智能摇着头说道:“张清弈的实力固然是不错,但未必就是无敌的,你不会是因为上次输了一次给他,就连信心都输掉了吧?” 木森淡淡的笑了笑,眼睛里隐隐的散发出一丝光亮,说道:“等我下次再碰上他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金湖国际酒店的对局室内,张清弈轻摇着手中的折扇,一付悠哉游哉的神情。前天的对局中,他仅用一百四十六手就迫使对手中盘认输,从而将比分变成了一比一,这样的速胜让他无法不高兴。 张清弈知道,这样的速胜不仅仅是让自己取得了关键的一分,同时,也极大的打击了对手的士气,今天的最后一盘棋,自己是携胜势而来,战意正浓,反观对手却已是哀兵之态。 “无论是从气势上,还是从实力上,今天的这盘棋自己都没有输的理由,这一盘棋我势在必夺!”张清弈的眸子炯炯闪亮。 看着金镇勋一手稳健的小飞守角,张清弈在心里轻声一笑。 “怕是前天在战斗里吃了亏,今天就先守实地了吧?嗯,黑贴六目半,相比起中国规则来,负担确实是要小一点,先捞实地是个不错的想法,只是我又怎么能让你如愿呢?” 张清弈果断的将子落在了黑棋的阵营当中,他决定先手冲击对手的阵势,从而迫使对手提前进入战斗。 “现在金镇勋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罩住白棋打入的这颗子,然后走厚中央,另一个选择就是脱先,先捞足实地再说”远在千里之外的木森一边不断在棋盘上演示着各种变化,一边侃侃的向智能解说着。 “哪一种走法更好呢?”智能问道。 木森沉吟了片刻,回答道:“两种走法都是不错的选择,孰优孰劣很难区分,关键是看棋手的临场判断和行棋的风格,但我更趋向于罩住这颗白子,一盘棋里肯定避免不了战斗,一定要战斗的话,我更喜欢由自己来掌握这种战斗的方向。” 智能指着棋盘笑道:“看来金镇勋和你不是一个风格的棋手,他脱先了。” 木森笑道:“其实金镇勋和大部分的韩国棋手一样,也比较好战,可能是因为前天的比赛里吃了亏吧?今天行棋谨慎了很多。” 在前天的比赛里,金镇勋的布局还是算成功的,从实地上看并没有落后,但在应对张清弈的打入时,下出了过分的招数,致使自己的一块棋被连根切断,不得已,只有拼命的向中腹逃串,而当他勉强的单官连回时,张清弈早已通过攻击确定了不可动摇的胜势。 在张清弈赢得比赛的第二天,韩国媒体和中国媒体的报道有着惊人的相似,双方都认为,以金镇勋的实力难以阻挡张清弈夺冠,而唯一的不同是,韩国媒体认为由于李正选在国内的预选赛里被意外的淘汰,所以无论是谁获得最后的胜利,这次冠军的含金量都将大打折扣。而中国媒体在有保留的承认这种论调的基础上,更加强调因为张清弈的崛起,李正选独霸棋坛数十年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 金湖国际酒店的对局室内,金镇勋手托腮帮正苦苦的思考着,捂着脸的那只手也不时的在脸上拍打着,这一付苦恼的神情与对面的张清弈的悠然自得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经过一上午的鏖战,到中午封盘时,金镇勋自觉形式还不错,在他看来,无论是双方的实地,还是中腹的潜力,至少都是两分的局面。封盘后,他草草的吃了点东西,然后趁着这短短的时间,在床上假寐了一会,当他再次走进对局室的时候,他觉得前天输棋后失去的信心又再次的回到了他的心里。 下午的第一手棋,金镇勋选择了长出张清弈虎口里的那颗黑子,这也是他蓄谋已久的一步棋。 在上午的棋局里,金镇勋有意识的放弃了棋盘边的一块实空,转而走向了中腹,为的就是在恰当的时机里,出动这颗本已弃掉的残子。这颗残子的出动意味着----白棋接近三十目的一块实空将被大大的消减甚至于化为乌有。 这一手棋之后所将遭到的攻击和各种可能的变化,金镇勋自信都已算的很清楚,他有足够的把握让自己至少可以保持目前两分的局面,接下来的官子,他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即便是碰上号称官子天下第一的中山治也不遑多让,更何况自己还先手在握。 这一手棋,金镇勋只用了一秒钟,却让坐在对面的张清弈足足长考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张清弈终于落子,但落子的方位完全出乎了金镇勋的意料,也险险击碎了他刚刚凝聚起来的自信。 张清弈选择了脱先! 下午的比赛是一点钟开始的,到目前为止整整进行了两个小时,这漫长的两个小时里却仅仅下了两手棋。金镇勋的一手棋让张清弈长考了一个小时,而张清弈经过长考后的一手棋又同样让对手长考了一个小时,不,应该说金镇勋的长考还在继续。 此时的金镇勋依旧用手托着腮帮,嘴里默默的念着什么,却丝毫没有落子的意思。 “张清弈的这手棋到底是什么意思?”木森的小屋里,智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 “求战。”木森回答道。 “求战?怎么个说法?”智能问道。 “这一手棋的产生的变化显然是被金镇勋忽视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这手棋”木森解释着说,“张清弈的这手棋看似打入的太深,也有送吃的嫌疑,但是他可以通过反打和倒扑等手段完全的封锁住黑棋,虽然让金镇勋长了十目左右的空,但张清弈也将自己的中腹走厚了,剩下来的就是战斗了。这一子本就是绝妙的手筋!” 智能还是有些不解,问道:“黑棋在中腹也有一定的势力,白棋想要通过战斗吃掉金镇勋刚出动的这颗子,没什么太大的把握吧?” 木森微微一笑,说道:“战斗本就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张清弈不一定要吃掉这颗子,如果攻击得当,白棋在两个地方都有至少可以长出十目棋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他还可以拿到先手,接下来的官子,黑棋就显得困难了很多。当然,如果张清弈能吃掉这颗黑子,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智能又问:“那金镇勋的这手棋岂不是败招吗?” 木森说道:“其实黑棋的出动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时机选择的不对,如果补一手再出动的话,可能会好点。咱们还是接着看吧,现在就说它是败招可能还早了一点。不过----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应对的招数。” 对局室里,张清弈摆弄着手中的折扇,徐徐的打开,又缓缓的合上,他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与金镇勋之间最后的战斗。 金镇勋出动那颗黑子早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手会出动的这么早,在上午的对局中,对手一直刻意的避免与他战斗,让他有一种颇为郁闷的感觉。当看到这一手棋的时候,他的第一反映是自己原来的准备全都落空了,第二反映是机会来了。为了力求一击破敌,他整整花了一个小时来计算各种的变化,当然,这样的长考也是一种策略,他尽可能的让对手相信自己已经陷入了困难的境地,从而延缓对手去发现这潜在的危险。落子的那一刻,金镇勋脸上微惊的表情告诉了他,自己这种麻痹对手的战术成功了。 下午三点三十五分,经过一个半小时长考的金镇勋终于落子了。 接下来的棋局,张清弈走轻松自如,在对手长考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想的并不比对手少。 “韩国棋手的中盘力量之大是所有棋手公认的,但显然并不包括这个人。”张清弈如是的想到。 “按照这样的下法,我看根本就不用收官子了,金镇勋毕竟只是金镇勋,相比李正选那种强大的中盘力量,怕是差了很多,嗯,李正选的强大就在于他的中盘和他那种可怕的计算力,国内确实没人能比的上,对了,倒是上次的那个业余棋手和李正选有点相似的地方,他叫什么来着?” 数十手棋后,金镇勋紊乱的心态和凌乱的招法已经让张清弈越来越清晰的看到那最后的胜利。 面对这样的情形,张清弈原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他也曾无数次的想象过这种情形,但是在胜利就要到来的这一刻,他却平静如水。 “或许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这样的冠军吧?”张清弈想。 下午四点四十三分,金镇勋投子认负。 金镇勋投子的那一刻,张清弈终于是吃力的想起了木森的名字,他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想起这样的一个人呢?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刻? “接下来,我的对手会是谁呢?李正选?对,就是他,除了他,我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配做我的对手?” 张清弈缓缓的合上手中的折扇,看了一眼仍低头坐在那里的金镇勋,转身轻轻的走出了对局室。 对局室外,已是一片沸腾。 (第二部寻梦完) www.cmfu.com 79----80 第七十九章归国 江城市沿江路23号宅前,时近中午,两个行色匆匆的人敲响了竹田的家门。 这两个人一个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另一个是和竹田年纪相仿的老者,两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在这炎炎的夏日里,显得有些不和时宜。 应声而来的彩凤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人,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年轻人和老者相互看了一眼,年轻人上前一步,用蹩脚的中文说道:“请问,这里是竹---对---是竹田隐人先生的家吗?” 彩凤疑惑的点了点头,说道:“是,请问你们是----?” 听到彩凤肯定的答复,年轻人和老者再次相望,嘴里发出轻轻的欢呼声。 年轻人说道:“是这样的,我---我们是竹田先生的朋友,可不可以麻烦您向竹田先生通告一声,就说是有那个----那个,嗯----那个故人来访,麻烦您了。” 年轻人涨红着脸,用手不断的比划着,好不容易才向彩凤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彩凤,你和谁在外面说话啊?是不是街角卖油条的阿林啊?”门内,穿来了竹田爽朗的笑声。 彩凤羞红了脸,扭头说道:“才不是呢,是找您的,爷爷,不过他们说的话我听不太懂,还是您来看看吧。” “好好,我来了,彩凤你还是先去做饭吧,我这个老头子可是饿不得的啊。”竹田乐呵呵的走到了门前。 “两位先生是来找我的吗?”竹田问道。 来的两人却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竹田,脸上都闪现着激动的神色。 竹田怔了一下,仔细的看了看两人,随即脸色大变,嘴里嗫嚅着什么,却同样的说不出话来。 站在一旁还未走开的彩凤,看着三个人异样的神情,记起刚才年轻人蹩脚的中文,心里微微的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 五天后,江城市沿江路23号的院门再次的被人敲响,这一次敲门的却是从成都匆匆赶回的木森。 院门应声而开,这次开门的却不再是彩凤,而是正笑吟吟的看着木森的李理。 “你早来了?”木森问道。 李理点了点头,笑道:“老爷子和我正等着你呢,酒都准备好了,先进来吧。” 木森笑着拍了拍李理的肩膀,没再说话,急急的走了进去。 进了客厅,却见竹田坐在椅子上,微微的闭着眼,似乎正考虑着什么。 木森上前一步,说道:“师兄,我来了。” 竹田从沉思中惊醒,看着木森笑道:“啊,三儿到了吗?好好,赶快去洗个脸,这天气太热,我和大理等你吃饭,快去,快去。” 木森犹豫了一下,说道:“师兄,你在电话里说,要回日本了,这是真的吗?” 李理在旁边接过木森手中的皮包,说道:“三儿你先去洗脸,有什么呆会再说,这件事情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木森无奈的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等木森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李理早已将他的酒给倒好,正和竹田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他。 等到木森落座,竹田端起酒杯,说道:“来,咱们爷三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先干了这杯。” 木森和李理都依言喝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竹田说道:“三儿,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山本一郎吗?” 木森点点头,说道:“是,我记得,他是师兄的师兄。” 说完这句话,木森自觉拗口,不由的笑了一下。 竹田却没有理会,轻叹了一声,说道:“他走了,两个月前就走了。” 木森楞了一下,问道:“走了?您的意思是-----?” 竹田点点头,说道:“突发性脑溢血,走的很突然啊。” 木森闻言,不由得沉默,他知道竹田和山本之间的渊源,他也知道竹田对自己的这个师兄感情极深,有心想劝竹田节哀,但事过突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眼前的这个老人。 李理在一旁咳嗽了一声,说道:“前几天山本的儿子和日本棋会的副理事来找过老爷子了,说是要请老爷子回日本。” 木森吃了一惊,问道:“请师兄回去吗?那以前的事情是怎么说的呢?” 竹田回答道:“听有志说,他父亲十年前就写好了一封遗书,师兄走后,这封遗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唉,其实师兄这又是何苦?他原以为这样能还我一个清白,也希望这样能得到我的原谅,但他却不知道,这十年一弹指,在我的心里早就原谅了他,而且这样的清白我也根本就不在乎,这封遗书实在是没有必要,唉,这只是徒乱人心,徒增烦恼罢了。就象从前一样,让所有的往事都消失在悠悠的岁月里,岂不是更好?” 竹田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仍自微微摇头,唏嘘不已。 木森拿起酒瓶,给竹田又倒了杯酒,说道:“师兄,事已至此,您也不必太过伤心,您这次叫我回来,是不是已经决定回日本了?” 竹田说道:“不,我还没有做出决定,这次叫你和大理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木森说道:“师兄,这件事情我和大理不太好发表意见吧?” 竹田摇摇头,说道:“在中国住了这么多年,你和大理也算的上是我的亲人了,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缘分这个东西很奇怪,说句不见外的话,我在心里实是拿你们俩当自己的子侄来看待的,现在我的心里确实也是拿不定主意,犹豫的很,你们俩就说说吧。” 木森沉吟了片刻,问道:“师兄,您心里是怎么想这件事情的呢?” 竹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悠悠的道:“怎么说呢?我离开日本已经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我做梦都想能回去看上一眼,那怕只是一眼也好啊,那里毕竟曾有我的家,有我的根啊!只是我在中国住了这么久,这里实在已是我的第二个故乡,这里也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且不说你们,就是我每天拎着篮子去菜场买菜时,左右的邻居和菜场的商贩都会老田长老田短的叫我,就是这样亲切的称呼也让我割舍不下,这说走就走,又谈何容易啊!” 木森笑道:“师兄是舍不得这里吗?那好办啊,您先回日本住一段时间,等过些时候您想这里了,再回来看看,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竹田苦笑道:“三儿你还不知道吧?这次和有志一道前来的是日本棋会的副理事关俊君,他来的目的一方面是为当年开除我的事情向我道歉,另一方面是请我回去主持棋手竞赛方面的工作,这也就意味着,我一回到日本,就很少有机会来中国了,即便是来了,也不一定就是回到江城。” 微微的叹一口气,竹田慢慢的环顾着四周,接着说道:“这一走,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个家,再也见不到我的那些邻居们了,唉,我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啊。” 木森听到这里,方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里面,一时间,心中不由大感踌躇,他知道,竹田若是真的走了,自己怕是很难再见到这个亦师亦友的长辈了,但若是忍心劝竹田留在中国,却又不合情理,如果换了自己,怕早已是归心似箭了吧? 木森看了李理一眼,问道:“大理,你是怎么想的?” 李理瞪了木森一眼,心中对木森扔过来的这个烫手的山芋大感头疼,默想了片刻之后,仰头灌下一杯酒,说道:“要我说,老爷子当回。” 木森问道:“为什么?” 李理又瞪了木森一眼,说道:“为什么?叶落归根,人老回乡,这是人情,也是至情,没有什么理由好说的。” 李理看了看竹田,又道:“老爷子,您别犹豫了,您老人家在中国沉寂了十年了,也该回去活动活动筋骨了。要我说,这两边都是家,哪一个都舍不得,但是在那边,老爷子还可以再玩玩围棋,没事的时候还可以训训那些毛头小子们,让他们见识见识当年的‘刺刀’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竹田闻言,不由的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大理的这个理由好。” 木森见竹田的脸上隐露豪气,心中便知道,在竹田的潜意识里,这回日本的念头怕是早就占了上风,只是内心仍深深的眷念着江城,一时半会找不到说服自己离开的理由,这才左右为难。李理的这一番话后,竹田的离去便是时间上的问题了,木森纵使是心中不舍,却也说不出留他的话来。 木森说道:“师兄,大理说的对,您爱的是棋,寻的是道,回日本,固然是叶落归根,但又何尝不是枯木逢春呢?您在中国住了十年,与棋来说,您也寂寞了十年,这一次回去,正可以弥补这十年里您留下的缺憾,更何况有仁也回到了日本,这样的话,你们父子俩也可以真正的团圆了。” 竹田再次的环顾四周,口中微微叹息,喃喃的道:“你们俩说的都很好,都很好,只是我实在是舍不得这里啊。” 李理笑道:“老爷子,咱们以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我日本跑的也不少,到时候我去看您,三儿是下棋的,只要他再加把劲,你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再说现在的通讯这么发达,视频电话,网络聊天,哪样都行啊,对了,我和棋会合作开发的对弈网站是中日韩三国连网的,没事的时候,您可以和三儿在上面手谈一局啊!” 竹田笑道:“是吗?那可真是不错。” 李理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嘻嘻的道:“老爷子,您走归走,可是有一样东西您得留下来给我做个纪念。” 竹田笑道:“是什么?” 木森在一旁笑道:“他还能要什么,这家伙是看上师兄的好酒了。” 竹田大笑,说道:“好好,我全留给你,什么时候你们哥俩来日本,我用最好的清酒来招待你们。” 李理端起酒杯,笑道:“那敢情好啊,来,老爷子,我和三儿敬您一杯,就算是为您老人家饯行吧。” 三人饮罢杯中的酒,竹田忽然叹了一声,说道:“三儿,你最近传给我的棋谱我都看了,所谓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几天我总有一种预感,我预感到,如果我这次回到了日本,咱们俩再见面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在赛场上了,那时候,我是将,你是兵,虽然不用直接对局,但总是对立的双方。倘若真是有那么一天,我不知道咱们再见的时候面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啊!” 李理笑道:“老爷子,您认三儿做师弟,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真到那一天的话,我看您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竹田笑道:“是是,真有那一天,我在中国这十多年也就算没有白过了。” 言及此处,三人又是举杯同饮,放下杯时,眼角都有闪闪的光亮。 第八十章境界 夜,无风,仰头望去,无数的星子如一颗颗棋子般散落在青蓝色的夜空。 竹田就站在这样的夜空下,静静的环视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那样的梧桐,那样的石桌,那样的藤架,还有那张自己亲手镌刻出的棋盘。 “自己亲手创造了这个家,然而,过了今天,自己又将为了另一家,而从此远离这里。是的,远离,从此----不再归来。” 竹田轻轻的抚mo着石桌上的棋盘线,心中思绪万千。 “三儿,咱们下一盘棋吧。”竹田轻轻的对身后的木森说道。 “在这里吗?”木森指着石桌问道。 “是,就是这里,我记得咱们俩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盘棋就是在张棋盘上下的,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和大理,那好象还是在春天吧?”竹田悠悠的说道 “对,那盘棋我输了,输了两目半。”木森笑道。 “哦?是我赢了吗?我可真记不起来了。”竹田呵呵的笑道。 木森也笑,却不在说话,而是转身进屋将棋子拿了出来。 “这一盘棋怕是我在这张石桌上下的最后一盘棋了。”竹田拈起一子轻轻的放在棋盘上。 木森明白老人心中的伤感,有心安慰几句,却奈何嘴笨,只得将心思放在了棋上。 “听大理说,你有资格参加今年的新人王赛?”竹田信手布下了二连星。 “是,打入名人赛八强的业余棋手都有这样的资格,这也是去年新规定的,赶巧给我碰上了。”木森淡淡的应了一句。 “有什么想法没有?”竹田问道。 木森怔了一怔,抬起头来说道:“想法?什么想法?” 竹田收回准备落下的棋子,看着木森说道:“你不会为了比赛而比赛吧?对名次这方面没什么要求?再进一步说,想没想过拿这个冠军?” 木森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倒没想过,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锻炼的机会,自从上次名人赛输给了张清弈之后,我在成都的这半年里,也算是潜心钻研了吧,自觉棋力也有了一定的提高,所以这次比赛对我来说,是个检验自己棋力的好机会吧。” 竹田摇了摇头,说道:“你的这种想法我不能说不对,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有一个目标。” 看着木森不解的目光,竹田又继续说道:“其实以你现在的棋力已经完全不需要这种比赛来验证,对你来说,这次比赛确实是个机会,但却不是你所说的那种机会,在我看来,这次比赛是你的梯子,是你更上层楼的梯子。只有登上这架梯子的顶峰,你才有可能进入另一个世界,明白吗?” 木森皱了皱眉,喃喃的道:“另一个世界?” 竹田拿起石桌上的烟斗点上,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也有机会和一些职业棋手过招,但是你要知道,你不能永远的停留在这个圈子,这样的话,你的棋力也就仅限与此了,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和李正选下棋?有没有想过和中山治下棋?还有,你和张清弈下一盘棋就满足了吗?何况这盘棋还是你输了。想象一下吧,站在棋坛的最高峰,和世界上所有的超一流棋手从容的对局,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随着竹田的话语,木森的眼睛渐渐的发亮,问道:“师兄,我有这样的机会吗?” 竹田哈哈笑道:“当然有,你眼前就有这样的一个机会。” 木森问道:“您是说新人王赛吗?” 竹田点头道:“不错,正是新人王赛,只要你能拿到这次比赛的冠军,你就可以参加中韩和中日的新人王对抗赛,而你作为一个业余棋手,只要在这任何一次的对抗赛里获胜,都将引起极大的轰动,到那时,你就有机会和所有的超一流的棋手进行真正的较量。” 木森吸了一口气,说道:“拿不拿冠军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和这些超一流的棋手进行真正的对局,这的确是我最大的梦想。” 竹田拿起一颗棋子轻轻的拍在棋盘上,不紧不慢的说道:“机会已经在你的眼前了,就看你自己是怎么把握的了。” 木森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棋子轻轻的翻转,说道:“我明白了,师兄。” 竹田呵呵笑道:“光明白还不行,比赛终究是要靠实力来说话的,如果你将目标定位在这次比赛的冠军上,你自问会有几分的把握?” 在木森的心里,他的确如竹田所说的那样,是为了参加比赛而比赛,至于冠军,他压根就没想过,但是竹田的这番话对他确实有着不小的吸引力,不知不觉中,他忽然对这次比赛的冠军有了前所未有的渴望,只是,对于这个冠军,自己究竟有几分的把握呢?竹田的问话又让他感到一丝丝的疑惑。 “是不是不好定位?”竹田笑着问道。 木森忽然想起了费立新,上一届新人王赛的冠军,也是中韩新人王对抗赛的胜者,国内年轻棋手中的佼佼者。 “自己曾在名人赛的十六强战里胜过他,虽然赢的有点侥幸,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钻研,自问现在的棋力也决不会逊色于他,那么以他作为参考的话,可不可以说,这次比赛,自己至少有六成以上的把握呢?”木森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一个定位。 “我想,我有六到七成的把握吧。”木森缓缓的说道。 竹田摇头道:“不够不够,太少了。” 木森惊讶的问道:“为什么?” 竹田说道:“其实说有几分把握这都是虚的,比赛终究是要靠实力来说话的,即使你有十二分的把握,但实力不济也是空的,我之所以这样问,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自信,你的实力我不怀疑,但在这样的比赛里,信心也很重要,你说自己有六七成的把握,在我听来,这就表示你只有六七成的信心,这一点点信心在这样的比赛里是远远不够的,你应该有十足的信心,要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你要对自己说,这次比赛的冠军非我莫属,任谁也抢它不去。” 木森苦笑道:“师兄,我知道信心是很重要,可是这样说会不会太狂妄了点?” 竹田哈哈笑道:“相信我,三儿,你有实力说这句话。” 木森还是摇了摇头,对竹田的这番话,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但是这种感觉只是隐隐的闪现,却抓不住它根源。 竹田看着木森神情,心中已经料到了几分,不紧不慢的重又装了一袋烟,说道:“三儿,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这种说法与你对围棋的认识有点相左?” 木森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竹田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前天你还没来的时候,大理就对我说了这次的比赛,他让我给你打打气。其实我刚才说的这番话,也是我几经思考得来的,我也曾想过,以你原有的那种无为的心态去参加比赛,从长远的来看上很有可能会走的更远一点,但是毕竟你的身份只是个业余棋手,放在你眼前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你如果想求得真正的棋道,就必须牢牢的抓住每一次的机会,即使是暂时的放弃原有的信念和准则也在所不惜,你现在必须竖立起一种对胜利的渴求,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甚至还有没被你发现的潜能,这样的话,你的胜算便又会增加几分。” 木森急速的翻转着手里的棋子,心中波澜起伏,竹田的这番话实是和他原本的信念相冲突,但是隐约间,又觉得这番话不无道理。 竹田看着沉默不语的木森,又接着说道:“寻求绝对的胜利可能与你的信念相抵触,但你看象李正选、张清弈这些人,他们固然是一个超一流的棋手,但又何尝不是一个伟大的胜负师呢?没有绝对的胜利,寻求真正的棋道那只不过是一句妄言罢了。” 木森问道:“难道寻求真正的棋道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 竹田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一点我不敢妄言,但我是一个职业棋手,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有一点,三儿你要记住,即便是有了绝对的胜利,那也不代表你就领悟了真正的棋道,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步你总是要走出去的。” 木森若有所悟,点了点头,说道:“师兄,你今天说的话我会记住的,你放心,这次新人王赛里,我会尽量的调整自己,无论这种心态是否适合自己,但是作为一种尝试也是必要的。” 竹田笑道:“好好,你听进去了就好,咱们还是来下这盘棋吧。” 木森笑道:“师兄今天晚上和我下这盘棋,怕就是为了说这番话吧?” 竹田呵呵笑道:“不错不错,以棋说棋,正是我们棋手的专长。” 笑声刚落,竹田复又叹了口气,说道:“但愿我这不是在拔苗助长吧,便是此刻,我也不敢肯定我刚才的说法对你是不是有效,三儿,我是不是有点急功近利了?” 木森笑道:“师兄说哪里的话,这是你几十年的经验,不敢说是字字珠玑,但这中肯两个字还是当的上的。只是我资质愚顿,到最后怕是辜负了师兄的一片苦心啊。” 竹田大笑,说道:“你要是资质愚顿,我看天下也没多少人能学围棋了。 笑声中,竹田又是点了一袋烟,说道:“三儿,该你落子了,你是不是看我老了,想让我一子啊?“ 木森笑了笑,将手中已经捏出汗的那颗棋子重重的拍在了棋盘上,说道:“依师兄所言,这一盘我势在必胜!“ 竹田深深的吸一口气,笑道:“好,那我就来看看你是怎么个势在必胜,老夫虽老,但尚能饭之,三儿你也要注意了。” 其时,已入中夜。 院落里,再无人语,只闻‘啪啪’的落子声,这石与石的相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其时,竟有风来,藤架上的枝叶也不甘寂寞的发出沙沙的声响,却不肯让这落子的音律在这沉闷的夏夜里孤独的专美。 www.cmf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