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宠小悍妃》 第一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凝歌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红木床,床上的碧罗纱帐内,清晰可见两具不着寸缕的身躯正在抵死缠绵。而自己手脚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歪在离床不远处的地上…… “嗯……呃……皇上……您别……下面还有人看着呢……”床上的柳妃,声若莺啼,婉转动听,如今承欢在皇帝凤于飞的身下,运动进行了一半,声音里待带着微微的喘息,呵气如兰,平添了几分妖媚。 凝歌暗笑,这话说得害羞,但那女子的一双凤眼,只是轻蔑的向自己瞥了一眼,里面尽是风情,惹得凝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奈何自己凝歌嘴巴上被结结实实塞了一大块的布,否则,真是想说连续几天这样那样的,你们真是够了。 “爱妃难道不觉得,这样更有情趣些……” 那柳妃婉转一笑,笑靥生花,满足闭上了眼睛,把一双修长的玉腿,更加急切的缠上:“皇上若是觉得好……臣妾……嗯……便觉的是好的……” 凝歌留意到,凤于飞的手,很是清瘦,修长洁白,骨节分明,指甲留的极为好看,一下抓在身下的柳妃莹白的身子上,手指过处,都留下一片青红,好似皑皑白雪上的红梅点点。 凤于飞眼里的欲望深沉,空气里都是暧昧的气息,眼神沉了沉,腰也沉了沉…… 房间里安静的很,只听到柳妃一声高过一声的**,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疼痛,凝歌见床上的柳妃满身的青青紫紫,看着就一阵恶寒,只是那灵活摆动的腰,似拒还迎,每次都恰到好处的扭转到最合适的位置,适合凤于飞进攻,柳妃朱红色的指甲,掐进床上的被单之中。 凝歌暗笑……唱的好一曲,欲拒还迎…… 凝歌看着凤于飞麦色的皮肤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对着他的动作,聚成大颗大颗的砸下来,砸在身下的女人的身上,说不出来的魅惑妖娆。 这样的身材,要是在现代,做个模特怕是都可惜了。 “嗯哼……”凝歌正在昏昏欲睡,就听到男人的一声低吼,瞬间就来了精神,抬眼继续看着床上,只见床上的男人已然结束了需要,推开了身边的女人,躺在踏上喘着粗气,眼神依旧是邪魅的笑意,只是看着凝歌的表情不说话。 凝歌被这样的眼神盯的有些奇怪,想想幸亏此刻自己没有躺在那张大床上,否则,三人行啊!这古代还真是重口味…… 那柳妃似乎已经经不住折腾,晕了过去,莹白雪嫩的身上,都是青紫,凝歌看着那垂在床边上的藕臂,就有好几处淤青,暗骂凤于飞禽兽。虽然自己也确实不喜欢柳妃,但是男欢女爱,没道理激烈到要互掐的地步吧!不,准确的说,只有凤于飞在掐人而已。 两天前,凝歌还是在21世纪,是个国际杀手联盟的御用高级狙击手。如今却是沦落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成了一个连丫鬟都不如的妃子。一想起这里,凝歌就无比沉痛,记忆似乎的在回笼,倒回到两天前的傍晚…… 第二章 这是哪里 组织里刚派下来一个任务――狙杀一个国际贩毒组织的头领。 那贩毒阻止凝歌会过不少次,上面有身份的头领都是死在凝歌的枪口下,可以算是老熟人了。凝歌无比有信心,何况这次执行任务的是凝歌和她的男朋友李平,两人各自占据了那头领毕竟路线的制高点,在马路两边只有八层楼的楼顶上各守一边。 凝歌想着她和李平在一起已经有四年了,两人从相识到相爱马上都要结婚了。中间合作了无数次都是天衣无缝从来没有过意外。她为自己有这样一个男朋友而无比的骄傲。他是组织里的精英是不可多得人才,是凝歌的心之向往。 今天是凝歌的生日,李平答应过她会给她一个别开生面的生日party。真好,这二十多年,为了瞒着父母做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躲过了多少次生日,总算是别开生面的过一次生日了。 正在凝歌甜蜜的时候,就听见无限耳麦里传来一阵机械冷漠的声音:“01、02号准备。目标已经进入射程,无比最快时间完成任务脱身。” 01、02是凝歌和李平的代号,这次来执行任务的是01凝歌,02李平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的。 凝歌凛神端了端卡在脖子上的枪托,就想着瞄准镜里看去。此时的街道上已经清了街,秋风四起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经过。 下面几辆纯黑的悍马穿过街道就显得尤为瞩目,此时一溜停在斜对面的酒店门口,哗啦啦就下来了一大群身穿黑衣单手插着口袋的保镖。 凝歌知道,那些人那看着是在插口袋其实都是摸在枪支上,心里不由就冷笑了一声。 等你枪拿出来,那人就死了。 正想着,就见那最中间的悍马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衣的白胖子,背对着凝歌而立。下了车警戒的看了看刚好就瞄到了凝歌的方向,凝歌却是动也不动,那白胖子果真就转了头去和身边的保镖说了两句。 再转向凝歌的时候,甚至还诡异的勾唇笑了一下。 凝歌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扣住扳机的手微微一顿。眼睛稍稍后退了一点,就向着对面的李平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却见李平埋伏的位置那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的不是下面的白胖子,而是自己! 凝歌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就漏掉了一拍,一种不安的感觉汹涌而来,下意识到道:“李平你干什么?” “砰!”的一声枪响。凝歌再也不能思考,只感觉眉心一阵酥麻身子就侧翻过去,瞪大了眼睛看着天空。 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02号报告,任务执行完毕。”无线麦里传来李平那充满磁性的声音,那是凝歌迷恋许久的声音。当初甚至是因为这个声音才会答应李平的追求,如今却变成了一把杀人的钢刀。 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次任务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那白胖子而是自己! 所以她是被阻止可悲的出卖了么?那所谓的生日party就是一颗枪子吧…… 凝歌感觉意识已经一片模糊,只是却忍不住想要勾唇冷笑。 早该想到的那大毒枭势力巨大,那么多得力的手下都死在凝歌手上,几乎是和凝歌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会不找机会来杀了她? 看来不是不找,而是在找合适的人罢了…… 李平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那是凝歌心里的希望啊!如今却生生的碎裂了,成了凝歌的噩梦。 这些个男人可恨,可是那可怖的本领却更加的可恨。若是有来世就做个普通人也是好的。 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了,只是凝歌还没说话呢?就被捆绑了手脚丢上了床。 “公主,你一定要争气啊。”凝歌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那天送自己进来的那个小姑娘,眼泪汪汪的对被绑在床上的凝歌说。 凝歌动动手脚,连嘴巴都是被捂起来的,终究是没有问明白是争气什么。 很快凝歌就知道自己要争气什么了,一个英俊的男人拥着一个衣衫半褪的女人热吻着进来了,还顺势把那女人抱上了床放在了凝歌身边,凝歌用力挣扎,但是那对不停亲吻抚摸的情侣,似乎看不见凝歌一般,吻得咂咂有声。 凝歌恼急了旋即就转了身子,用被绑的结实的两只脚,一下就把那男人踹到地上去了。凝歌毕竟是练家子,这一脚的力道出奇的大,但是那男人一个骨碌就地一滚就迅速的站了起来,眯眼瞪着凝歌。 床上的女人毫不犹豫的回身,啪的一巴掌就甩在了凝歌脸上,长这么大,凝歌还真没有被人打过巴掌,生气的挣扎坐起来,顾不得自己手脚不能用:“呜呜呜……”的对那衣服都没穿的女人叫嚣。 结果就是那个男人走过来提起凝歌一下就丢到了地下,再也不看凝歌一眼,仿佛根本就没有凝歌这个人一样继续和那女人恩爱。 凝歌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巴掌的力道,那双手的主人可不就是现在已经昏厥在凤于飞旁边的柳妃?那该死的男人可不就是这个凤于飞? 到现在为止已经三天了,自己每日就是在这里,看着凤于飞整日和柳妃欢爱,凝歌从柳妃字里行间的讽刺中,除了知道自己是和亲的公主,不受宠,陪侍几个微薄的信息以外,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 第三章 都是风情 凝歌脑子清醒了许多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会比当时埋伏在六楼时候的她好上多好。感觉就是处在一个完全未知的阴谋里面却如何都不能脱身罢了。 凝歌晃神间,穿上的男人已经穿好衣服下了床,走到凝歌眼前坐下。 凝歌的意识迅速回归,从回忆里,硬生生的把自己拉拔出来,专心的看着眼前的凤于飞,经验告诉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得罪眼前这个种马,每日除了播种就是多人播种,难道古代的皇帝,附加功能就是播种机么? “呵呵……还不会害羞呢……”凤于飞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倔强盯着自己眼睛的凝歌,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分明就是放空的,根本就没有凤于飞的影子,还是那么倔强的看着,连眨眼都不眨。 有趣。 凝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凤于飞的意思,这男人把自己关在这里三天,看了他玩转了七十二个科教姿势,就是因为自己不会害羞? 真是可笑,凝歌虽未经人事总算是在现代里和李平也有激情难耐的时候,不过是不曾突破过最后一层界限罢了。 凝歌恨不能痛骂凤于飞一顿,但是想想自己嘴巴上的这块破布,却只能恨恨的盯着凤于飞。 凤于飞好心情的拿了凝歌嘴巴上的布,凝歌的嘴巴被撑久了,一时回不过来,张了好大一会,才慢慢的闭上,脸颊上的肌肉酸的难受极了,这时候所有的逻辑理论伶牙俐齿,全部都见鬼去了,一个也用不上。 “你什么都不想说?”凤于飞挑眉。 凝歌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凤于飞:“你累不累?” “什么?” 凤于飞没想到,三天折腾过来了,只是让她看着自己和别人欢爱偏偏不让她侍寝,她起码会觉得屈辱。 毕竟这个凝妃还是玉珑国尊贵的公主呢?谁知道凝歌一开口却是问他累不累。 难道费尽一切功夫求太后来给自己侍寝不是为了自己的***愉? 凤于飞想起很久之前,凝歌刚嫁过来的时候的洞房花烛夜,自己还没碰她就哭的肝肠寸断,之后见到自己在她面前宽衣就掉眼泪,几次之后凤于飞就随凝歌没有了兴趣,懒得接近她半分。 三天前,太后忽然说凝歌贵为公主三年无所出就要被送去寺庙了。何况是她自己腆着脸去求太后,让凤于飞赐自己一个孩子,于是才有了这一幕。 第一次看见凝歌的样子暗笑凝歌真是下了血本,为了宠爱尽然让人把自己绑起来送进来。 凤于飞看见这样的凝歌却更加没有兴趣。 但是凝歌这次却没有掉眼泪,反而直勾勾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和柳妃欢爱,眼睛里都是惊奇…… “你……不害怕?”凤于飞试探的问。 他低低的声音窝在喉咙里震得凝歌心发痒,看着凤于飞说话时候的平淡戏谑表情竟然好似之前三天让自己看活春宫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而他根本就是路过打酱油的? 难道这些个男人都是这么可恨?李平…… 凝歌猛然摇了摇头,就晃去了脑中李平的影子,不耐烦的把手伸到凤于飞面前:“把绳子解开。” 凤于飞不动,凝歌就有些恼火。大声的重复了一边自己的要求:“解开!” 凤于飞皱眉,盯着凝歌瞪着自己的大眼,没想到这个小女人三年不见什么都没长,居然是长了胆量,不禁挑眉笑道:“你在和孤说话?” 凝歌真的是火了,这里除了自己和他,就还有一个昏死在床上的人,不是和他说话,难道还是和鬼说话? “你们有完没完啊!刚到这里,被一群丫鬟莫名其妙绑在你床上,看了你演了三天的a片,你不累,我都累了,老子连个上厕所的时间都得找有人在的时候,你们古人是不是都有病?” 凝歌是用吼的,没错,是用吼的。 吼完了顿觉心里的气舒缓了不少。 但是凤于飞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听不懂这女人在讲什么不说,居然还说她是被绑过来的,如此颠倒黑白,难道当自己是瞎子? “来人。” 凤于飞沉声对着门外唤道,门口立刻有两个侍卫推门而入。恭敬的对着凤于飞行礼。 “在。” “把凝贵妃,给孤送回长歌殿里去。” 凤于飞站起来,露出了锁骨,居高临下的斜睨着眼前的凝歌。 凝歌倔强的抬头:“我自己会走。” 凤于飞身形一顿,然后拂袖而去…… 凝歌确实是自己走了,面前是一条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完的小路,用精致的鹅卵石铺就,各色的鹅卵石拼凑成形形**的图案,凝歌无心去看那图案上画的什么?开始后悔自己瞎逞什么强…… 她生前作狙击手的时候身上总是有追踪器或者是导航仪一类的,即便是组织上不曾提供但是凝歌随便动动手也是有的。 现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哪里却找什么会说话的导航仪和无线电? 凝歌一路想着现世里此时此刻的情景,不知不觉就顺着路走了下去。 走着走着,凝歌到了一片开阔的地方,没有了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放眼出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和假山,地上是光滑的大理石,上面积了水,倒影出凝歌的模样。 凝歌蹲下来,看着一汪平静的水里面的自己,面容只能算得上是清秀隽美,那些冠绝天下,艳美无双的美好词汇,基本和眼前的这张脸不搭边,两边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嘴巴一鼓起来,脸白的像刚出笼的包子,唯有那一双大眼,好像是灌满了水一样的清澈灵动,一转一动间,都是风情。 第四章 温泉乡 凝歌对这穿越过来的容貌有些失望,起码这样的容貌,要想有番作为,必定是要依靠着自己了。 凝歌伸手在那大理石上和了一和,那水面上的脸,瞬间就碎成千万片,好看不好看,都看不见。 凝歌站起身来,看见前面假山云集的地方,有一块巨石做的横梁,上面苍劲有力的写着“温泉乡”三个篆体大字。 凝歌在空气中,嗅到了浓厚的硫磺味道,还有前方那哗啦啦的水声,无一不再勾动凝歌瘙痒的皮肤,凝歌雀跃无比的跑了进去。 里面果然是几处天然的温泉池,水质浑浊,看不到底,但是还是能从水流的空隙间隐约看见谁水底的彩色鹅卵石。 凝歌却不顾不得那么多,飞快的把自己脱的只剩下褒衣褒裤,跳进温泉池里。 规矩什么的,都先去死一会儿吧。 凝歌坐在温泉池边享受着温泉水冲刷在身上的感觉,水温刚好,水面上结起了一层白色的雾气,让凝歌在池中若隐若现,凝歌仰面在水面上,让长长的头发披散在水面上,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 凤于飞来到温泉乡,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美景,凝歌仰面躺在水上,黑色的发丝纠缠在身上,随着流动的泉水上下翻滚,远远看去,好像凝歌被包在那发丝之中。 此时的凝贵妃,身上并没有穿衣服,莹白的肌肤,在浑浊的泉水里,也是忽隐忽现,一双纤纤玉手,在水中来回滑动。 凤于飞眼神一沉,脸色瞬间就变得冰冷起来。 怎么?刚刚是求宠不成,现在到自己的温泉池中勾引来了,什么时候,这个凝贵妃,有了这样大的胆量? “洗得很舒服么?”凤于飞居高临下,眯着眼看着躺在水上的凝歌,实在不想承认,此刻的凝歌,实在是美的像那瑶池边上的荷仙,在水里摇曳着,妖娆着,无比的魅惑。 凝歌乍见凤于飞站在自己头顶的石头上,惊讶的差点就忘了自己是躺在水中的,脚下一滑头沉到滚热的泉水中,硬生生喝了一口水。 “唔……咳咳咳!”好在凝歌反应的快,飞快的站起身来,带起身边的水,哗啦啦的落了下来,搅得一个池子里,都是涟漪。 凝歌站起来,圆润的肩膀,细窄的长腰,修长的腿都白花花的露在了凤于飞面前,甚至,褒衣有些脱落,依稀能见一道若隐若现的深沟,一直蔓延进白色的衣衫内,凤于飞浑身一震燥热,拳头不由攥紧。 该死的,没想过这女人的身材,竟是这般的姣好,那小腹间,无一丝多余的肉,肌肤紧绷的泛出水光来,就算只穿了褒衣褒裤站在那,也丝毫没有退缩的感觉,美得不可方物。 凝歌浑然不知道自己点燃了凤于飞的**,还是站在那,咳嗽完理了下头发,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凤于飞,便向着温泉的另一边走去。 这么大的温泉池,更多的人一起来混浴都够了,两个人,总不至于还跟自己抢吧。走到边缘处,凝歌把自己大半的身子,都隐进水底。 “这是孤专用的温泉池,你也敢闯?” 凤于飞站在原地,看着只露了肩膀出来的凝歌,凝歌在水中慢慢的揉捏自己手腕和脚踝处的青紫,听见凤于飞的话,根本就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你的温泉?这温泉,哪里刻着你的名字了么?还是你叫这温泉水,这温泉就会哗啦啦的往你身上去?做人呢?不要那么自私,这么大的池子,我泡一会,又不会碍你的事,你若是想洗呢?就赶紧洗,我都不在意了,你若是嫌弃我碍眼呢?出门左转,谢谢。” 凝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刚刚脸沉进了水里,此刻脸上必然是红得像西红柿一样,还带着隐隐的疼,凝歌之祈祷,千万不要是被烫伤了吧!否则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破地方,找不到药,根本就只有毁容得分。 凤于飞见凝歌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样子,还邀请自己一同沐浴,眼光一闪,露出些许嘲讽的眼光,做这么多,不过是想要欲擒先纵,欲拒还迎的把戏。 第五章 真是受够了你 凤于曳当下就开始伸手解衣衫,一双细长的凤眼盯着凝歌,面带笑意:“既然爱妃这么有雅兴,那么孤就陪你一起如何?” 凤于飞故意将话说的暧昧,嘴角的笑容勾得邪魅,凤于飞知道,这是自己最完美的武器,几乎没有女人能抗拒这样的笑容,像凝歌这样的小角色,自然也是不例外。 凝歌果然抬头看着凤于飞,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不过,入眼的就是凤于飞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美好身材,那细窄的腰身上,腹部的六块腹肌清晰可见,长发一半在前一半在后,随着凤于飞下水的动作,拖曳在水面上,实在是一副很美好的美男入浴图。 不过,想起这具身体,前不久还和别的女人亲密过,身上那淫靡的味道甚至盖过了温泉的硫磺味清晰可闻。那些关于凤于飞和柳妃在床上抵死缠绵的场景,又呼啦啦的回到了凝歌的脑海,凝歌只觉得无比的厌恶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具美好身躯,准确的说是厌恶上面的不怎么美好的味道。 凤于飞见自己越走的近,凝歌的眉头和鼻子就皱的越紧,心情也不禁好了起来。 还以为凝歌真的变得有多镇定呢?如今看来还不是如从前那般的胆小怯懦,适才的那些想法大概根本就是他多想了吧。 凤于飞把自己身体隐进水里,面对着凝歌坐下,从水里伸手一把就握住了凝歌小巧的下巴。 凝歌被迫抬起头,眉头却皱的更紧,整个人,都处在爆发的边缘。凝歌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非常讨厌这个动作,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根本就不该属于凝歌。 但是面前的这个,毕竟是皇帝,皇帝毕竟还掌握着自己的生杀大权。 一个字,忍。 “爱妃,洗了鸳鸯浴,不做点什么?是不是有点浪费这一池好水?” 凤于飞凑近凝歌的耳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呵着气,满意的感觉到凝歌浑身一抖,招牌式的邪笑又爬上了脸庞。 “皇上,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那么大的池子,大家一起分享,并没有什么不妥,干嘛非要抢我这点地方?”凝歌皮笑肉不笑,强忍住把凤于飞的手拍开的冲动,一字一句的说道。 在现代,温泉池共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泳池里,也随手一打一打的只穿泳裤的男人,若是这样就要做点什么才算是不浪费水的话,那泳池成了什么了? 凤于飞毫不在意,手指爬上凝歌光滑圆润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指甲挂在皮肤上那种特有的感觉,让凝歌想起那柳妃身上的青紫,脸上瞬间都是汗水。 这男人是个变态。 “呵呵……你明知道这是孤专用的温泉乡还脱光了等在这里,难道为得不是这个?还是过去那三天,没有看够孤的能力?”凤于飞的手,猛地一下罩在了凝歌胸前,忽然抓过来的力道让凝歌痛呼出声,伸手就想去扯凤于飞抓在自己胸前的手:“混蛋……呜……” 凝歌为出口的怒骂,被凤于飞忽然压下来的唇,尽数堵在了嘴里,凝歌在水里奋力挣扎,拳打脚踢,但是被水化了力道,打在凤于飞身上,都不疼不痒,反而凤于飞好似恋上了凝歌的清新味道,将凝歌逼在身后的大石头上,动弹不得,一双手不安份的在凝歌身上游走,唇舌间一阵啃咬,差点就让凝歌背过气去。 凝歌的手被抓住,此刻的凤于飞半跪骑坐在自己身上,姿势暧昧的凝歌瞬间就察觉到了凤于飞身体的变化,凤于飞和凝歌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因为温泉水太热,还是彼此太过火热,总之只要凤于飞闭着眼睛,肆虐着凝歌柔软的唇,凝歌的唇,好像一块绵软的糕点一样,让凤于飞欲罢不能,光是小小的啃咬还不够,恨不能吞进肚子里去。 凝歌瞪着大眼,看着面前毫无瑕疵的俊脸……该死的…… 凝歌眸子一沉,水下的长腿膝盖一弯,向上一顶,恰好撞在了凤于飞半跪的双腿之间,这时候凝歌嘴上也捉到了凤于飞的舌头,便毫不客气的一口咬了下去。 “唔!”凤于飞吃痛猛然推开凝歌,自己向后退了一退,将身体隐在了水里,恼怒的看着凝歌,脸憋的通红。 凝歌得以的咽下嘴里的腥甜,顺带妖媚的舔了一下嘴唇,看的凤于飞更加的恼怒,但是此刻身下实在是疼的紧,不便起身,只能愤怒得盯着凝歌。 凝歌看着凤于飞闷痛的样子,无比得意,笑道:“告诉你,本姑娘不稀罕你。”凝歌猛然站起来,身上的水再一次哗啦啦落下来,露出了姣好的身段,飞快的上岸,找了衣服披在身上,看着凤于飞不屑道:“洗个澡都不安生,真是受够了你。” 第六章 说说体己话 凤于飞看着凝歌那睥睨天下的表情,仿佛她就是个女王一般的尊贵,谁知道凝歌转身只是犹豫了一下,跑过去抱起了凤于飞的衣服,飞快的就向门口奔去。 等凤于飞发现想阻止时,已然来不及。 凝歌跑到门口一处假山后面,喘着粗气,只听温泉乡里传来凤于飞忍无可忍的怒吼声:“凝!歌!” 凝歌哈哈大笑,像个得了糖的孩子,飞快的走开,继续找回去的路。 凝歌依然没有找到路,还是在找路的途中,遇到了那天送自己去凤于飞房间里的那个丫鬟,才被带回了长歌殿,凝歌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从长歌殿门口,经过了几次。这长歌殿,根本就是在凤于飞住的宫殿的后面,也就隔了个温泉和御花园。 跟在凝歌身后的那个丫鬟,凝歌委实是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只是那丫鬟眉眼间都是笑意,跟在凝歌身后十分的亲昵一般,进了长歌殿,就飞快的关上了大门,还煞有介事的点上了油灯。 “公主,成功了吗?”凝歌有些冷,还有些困,昏昏沉沉的想睡觉。那温泉池里泡过了,身上的力气,像似被尽数卸去一般,怎么都找不回来。 “成功什么?”凝歌看了看自己身上湿嗒嗒的衣服,把手上的凤于飞的衣服丢给了那丫鬟,又问道:“卧室在哪,我要换衣服。” 那丫鬟愣了愣,看了看怀里的衣服,明黄色的外衫上面绣着两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出神入化,看着就觉得无比的威严,这是……皇上的衣服? 那丫鬟皱眉,拉住欲往后面去的凝歌,今天的公主似乎有些不对劲呢。 “公主,您怎么把皇上的衣服带回来了,要是被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知道,可是要……您让秋少如何对国主交代啊……” 凝歌回头,看着那个自称秋少的丫鬟,还有那个什么狗屁国主,这是人过的日子吗?明明是自己是主子没错吧!还是个公主,就算是个不受宠的公主,那也还是两国交好的证明,为什么要被捆得像猪一样的去侍寝? “你要是那么怕,尽可以不在我宫里啊。”凝歌心里有气,说话也带了几分冷意,瞥了一眼秋少,只见秋少的脸,瞬间就变得煞白煞白的。 这里面有事,而且自己还是个半路插进来的,坏了人家的好事。凝歌看着秋少的脸色,分析着。 秋少丢了那一堆明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咚咚”的不住的向凝歌磕头。 “公主,您就可怜可怜跟着您嫁过来的这些下人吧……奴婢知道公主为难,但是国主的意思不能违背,如果您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一个一个的没命的啊。公主,求您了,您用心点吧。” 凝歌的脚步停下,看着面前额头上都开始冒血丝的秋少,说话间已经是带着哭腔,眼泪砸在深色的地板上,在灯光的照耀下,十分的明亮。 凝歌思来想去,想起自己在水面上看到的那张脸,并不属于自己的,只是巧合的名字重复了,凝歌想起凤于飞孤身坐在温泉池中,咬牙切齿的叫自己名字的场景,哈哈,真是好笑。 凝歌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决定还是为这个身躯做点贡献吧!好在,自己是借用了别人的身体,总不能够太无情无意。 凝歌拿起地上的衣服,随意的套在身上,看着秋少问道:“我这两天脑子乱的很,正好回来了你给我理理。你刚刚说国主,不,我父王什么个意思?” 凝歌斟酌着用词,生怕被秋少看出了破绽。 秋少一抬头就见凝歌身上套着皇上的衣服,吓得面色苍白了几分,赶紧上前一步:“我的公主您怎么能穿皇上的衣服,你这是大不敬啊……”秋少赶紧连拉带拽掉把衣服从凝歌身上拽了下拉,伸手从边上的架子上拿了件披风给凝歌披上,凝歌总算觉得温暖了许多,也就不再挣扎了。 秋少绕道凝歌面前又要跪下,凝歌一挥手不耐道:“行了行了,你跪着不嫌累得慌,坐着说吧。”说完看着秋少惊诧的脸庞又赶紧补了一句:“你这么跪着叫我看着不忍心,坐一坐吧!就当是自己人在说说体己话。” 秋少心中一暖连连点头,眼睛里迅速就有水汽在聚拢。凝歌却想着难怪古人都说女儿是水做的,诚不我欺也。只是可惜了这些个楚楚动人、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向来都不属于自己。若不能争取,就没有资格哭泣;若遭背叛,也不值得哭泣。 第七章 不止这一个办法 “公主……您忘了,您嫁进凤翎国快三年了。”秋少绞着衣角思考着从何说起。 凝歌怔了一下,顿生一种无力的感觉。 三年?! 那为什么似乎是现在才开始侍寝的样子,还有这三年一个公主就落魄成在皇宫里也要被威胁的地步? 凝歌不想露出破绽只好打着哈哈笑道:“知道啊!怎么了?” 秋少见凝歌浑不在意的样子,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凝歌虽不好哭,但实在是最见不得人哭的,尤其是女人,特别是美女,这秋少实在算是个美人,见她梨花带雨的凝歌实在是于心不忍,只好掏出手帕安慰道:“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那点事么?有什么好哭的。” 秋少擦了眼泪,认真的看着凝歌道:“奴婢死不足恤,但是公主,凤翎国皇宫内三年进行一次清洗,没有生育或者是未受宠信的嫔妃除了皇后以外,不管品节多高都会被送去寺庙为凤翎国祈福。公主您忘了您和亲嫁过来的时候,正是三年前清洗后宫的时候啊。” 凝歌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到了裁员的时候了。凝歌皱眉,在古代女子的身份多半都是不受尊重的,那么多女人说送到皇宫就送进来了,凤于飞那种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日宠信一个也不能保证每人都能怀孕,就只有送进寺庙做尼姑的份,连老死宫中的福利都没有。 凝歌在心中又给凤于飞画了个大大的叉,简直就是种马加人渣,和那背信弃义的李平又有什么差别。 “秋少,你是怕我被送出宫?”凝歌看着哭的泣不成声的秋少猜测着,拿了凤于飞的衣服顺手就去帮秋少擦眼泪,秋少被吓得顿时把所有的眼泪收了回去,小心的把那明晃晃的一团塞给了凝歌。 凝歌笑,原来这招还真是管用的。 “其实也公主并不喜欢这深宫,就算被送出去对公主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这些奴婢都知道……可是……”秋少低下头,凝歌聪明的没有说话只是不着痕迹的看着秋少,就见秋少再抬头之间眼睛又开始发红,断断续续道:“国主希望公主在宫中占个重要位置,否则玉珑国和凤翎国的关系怕就维持不了多久。那日公主和那神秘人说话,秋少都偷偷听到了。” 凝歌傻眼,这个什么神秘人什么的她还真不知道啊。 “那个……你还偷听到什么?不会全程都在偷听吧……”凝歌摆出一副臭脸一副责备的样子,秋少从椅子上跌坐下来跪在地上,浑身都在瑟瑟发抖,颤着声音道:“奴婢还听到,那人说如果公主不肯争宠,准备直接被送出宫,国主就会杀光公主带过来的人……” 凝歌没有叫秋少起来,仔细分析着这话的含义。难怪这些下人情愿把自己绑起来送到凤于飞嘴边让他去吞噬自己,原来是怕死的缘故。 不过这爹还真够狠的,不杀公主而去杀她身边的人,那真的凝歌若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公主,也难怪会要争宠…… “秋少,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过什么……为什么凤……不,皇上他不喜欢我……就算是侍寝还要你们绑着我去?” 凝歌失神的样子恰倒好处,好像真的是久居宫闱得不到重新的怨妇,空洞的眼神看着秋少,秋少闻言又是一通眼泪,哭的凝歌想扶额长叹…… 凝歌心里一阵烦躁,掐着手指死死的压抑着自己的脾气,许久才勉强扯出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你先别哭了……成吗?” “公主,可记得三年前,您和皇上刚成亲的那时候?”秋少用力的揩了眼角的眼泪提醒凝歌道。 凝歌摇头,秋少继续说道:“公主初嫁来时心里还想着绛寒将军不愿意叫皇上碰你,但是皇上恨国主当年夺权时候不愿意接纳受伤逃亡的他记恨于公主所以……所以很是粗鲁……后来每次公主都是哭着过来的……您忘了吗?” 秋少声音越说越小,头也慢慢的勾了下去。又不是的偷眼看着凝歌,似乎是生怕触动了凝歌某一处的伤痛。 凝歌摇头,面上一片茫然…… 现在的凤于飞根本就不想碰她,那么在温泉那又是怎么回事? 发神经? 凝歌理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脑子又开始混沌起来,眼前的事情还没有理清楚又从哪里冒出来的绛寒,还是个将军。 凝歌自动过滤掉那些无用的信息,说起来这里的丫鬟小厮她一个都不认识,他们的生死根本会自己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但是毕竟借用了人家的身体,就算是做一件好事吧。 不过这件事实在是有点难度啊!她刚刚还狠狠地差点就踢爆了凤于飞的子孙袋,现在要厚颜无耻跟人家去求孩子不是犯贱么?! 凝歌纠结的无以复加,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对着还跪着的秋少问道:“我且问你,我父王给了我时间了吗?” 秋少想了一下:“距离祈佛大会,只有六个月多三天了。公主,求您救救我们吧……秋少家里还有弟弟需要秋少在宫中的赏钱养活……公主……求您了……” “好了好了,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办,肯定不止这一个办法的……” 第八章 碧玉一样的男人 秋少又哭了,凝歌只能虚应几声就站起身来向后面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不过是借着自己的肚子生个孩子,维持两个国家的长治久安。但是这两边都是不沾亲带故的,凝歌吃饱了撑得为这些人去讨好那个变态男? 可是如今的凝歌不受宠,整个长歌殿的性命都捏在别人的手里。即便是她懒得管其他人的性命也还得要想法子保住自己的命才好。 凝歌捂脸,心里莫名的躁动起来。又在转瞬之间就想起了那个在现代的负心人,心里却在感叹她就是个渣男磁场,有一个前车之鉴的李平罢了又来了个凤于飞。 说白了不就是因为这里的女人身份低微,除了做个暖床的工具其他的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哦不,还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这皇宫怕是吃人不吐骨头,到时候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凝歌真希望她现在不是什么公主也不背负沉重的民族包袱,更没有那么多的责任。哪怕真的打去寺庙都是好的。 唉……凝歌回头,看见秋少期待的目光还有那泪潸潸的眼睛,如果这样的人死了她还真是会于心不忍。凝歌只能自认倒霉,有这么个不靠谱的爸,拼爹拼不成就只能拼自己了…… 转过头,就暗下了决心。 关于自己要去勾引一匹被自己中伤过的种马,凝歌总是百思不得其解,没道理刚穿越就要贡献贞洁啊!秋少说的那个和公主青梅竹马的绛寒,还没见到呢?配角都没上齐整,就开始上贞操,这不科学…… 凝歌想得夜不能寐,半倚在床上瞧着窗外的月光出神,可能是因为快到十五了,月亮如一块碧玉如意一般高高悬在挂在墨染的天空,月光铺泄下来流淌到了床前。只是这样的时日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几时几分了。 凝歌只能叹息,这里的计时方法她如何都记不住,离开了先进的钟表和指南针用子丑寅卯计时,听着就满脑子的猪马狗羊在飞。秋少总是不厌其烦的来回的给凝歌报时,凝歌却只能告诉她忘了才勉强糊弄过去。 忽然,一个黑影从大开的窗户上跳了进来,翩然落在地上不曾发出半分的声响。若不是凝歌还在看着窗外还真发现不了这大半夜的会有人进来。 凝歌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把身子飞快的向床里面滚了一圈就把自己隐进罗帐的阴暗角落半跪在哪里,手习惯性的往腰间一摸却发现空空如也。 那里早就没有现代那酷帅坚硬的抢托,触手处都是光滑的衣料。 飞快的抬眼看去却发现那黑影进来就随手关了窗户又一挥手就把屋里的蜡烛点了起来,轻车熟路的比现在凝歌还像是主人。 “公主醒了?”那人一开口,是个男声,声音低哑像是一个圆润的珠子在喉咙里滚动了一圈分外的温和好听。 凝歌皱眉,知道自己就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干脆就直接从床的最里面出来坐在床沿上。 凝歌想起上次秋少说的神秘人,但见来人一身宽大的黑色的斗笠严严实实的卡在头上,看上去就好像现代的雨衣,那黑衣人背对着凝歌的床站立着,披风一直垂到了地上。身上温和的没有丝毫的肃杀之气。 凝歌紧绷着的心思瞬间就放松下来,但是对方毕竟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会轻功的男人,凝歌不敢懈怠,狭长的凤眼微微一个流转就想起来昨天晚上睡觉拆发髻的时候顺便就把那金簪放在了枕头下面。 这么顺手一摸就把那金簪攥在手心里,又拿了枕边的帕子稍作遮掩,这才透过那帕子的间隙打量着那黑衣斗笠的男人。 “公主为何不说话?”那黑衣人见凝歌许久都不说话又问道。 凝歌怔然,眼前的人很明显是和之前那个凝歌是认识的,否则不会叫她“公主”。但是凝歌又生怕一说话就把自己暴露了,所以只好敌不动,我不动。 那人见凝歌依旧没有回答才重重的叹息一声,悉悉簌簌的脱了身上的披风转过身来面对凝歌。 凝歌看去那披风下隐藏着的人竟然是个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薄唇紧抿,紫荆墨染的眸子微微发暗透着些许冰冷神色。那一身黑色劲装熨帖在身上愈发显得身材精壮修长,腰间一条深灰丝绸面的腰带,下方柔顺的垂着几个深碧色的平安佩。 长发以白玉束冠,前面一缕长发从眼睛中央耷拉下来。就这样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却自成一股子风流气质。 这样的感觉像极了记忆里最不愿意回忆起来的那人――李平。 凝歌有片刻愣神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碧玉雕成一样的男人,比之凤于曳,眼前的人确实没有那份霸气,但是也却有一种别样的英挺和潇洒。 第九章 公主,你忍一下! 只是这样出尘的气质在现在却叫凝歌莫名就多了一种厌恶,眸子微微一闪就下意识避开了绛寒的笑脸。 李平或许是因为任务才狙杀她,于公也不过是服从命令。于私却是背叛,叫凝歌如何都不能释怀。 “公主这样看着绛寒,倒是叫绛寒好生不好意思了。”那男子忽然轻笑一声,瞬间融化了原本的皑皑冰雪,春光明媚、满面花开。 绛寒?! 凝歌无心去注意那样的笑容,只是感觉一道晴天霹雳下来震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个名字简直就是如雷贯耳,前几天还听秋少提过,是从前这句身子的青梅竹马。 不过绛寒不是玉珑国的将军么?怎么会在凤翎国的皇宫里出入自由? “你来……是为何?”凝歌想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却不知道该如何摆表情。公主必然是喜欢绛寒的吧?可是看着面前的人的表情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眉眼间都是冷然和疏离,又总是和李平的影子不住的重合,实在是叫凝歌如何都生不出好感来。 而那绛寒似乎对公主也并没有秋少说的那样的深厚感情…… 绛寒挑眉看着凝歌茫然的表情,直以为是凝歌装傻,便笑道:“公主,上次约定的事情你可是忘记了?” 凝歌摇头,开玩笑……谁和你约定事情…… 绛寒忽然间把一张俊脸凑近凝歌,一双清冷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进凝歌的瞳仁里。似乎是想从凝歌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凝歌却也只是稍微退缩了一下就不再动了。 作为现代人凝歌已经是习惯和人相处保持一米的距离,何况她的职业决定她并不喜欢这样与人亲近。忽然有人这么靠近总是让她觉得莫名的不习惯,但是仅仅是退了一步便又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是原来的公主,如果这个人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绛寒,她怕是根本就不会躲吧。 凝歌站定,也不甘示弱的盯着绛寒的眼睛,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可是那绛寒的眼睛里却只有乌黑一片,如何都看不出是非好坏,这让识人众多的凝歌有些沮丧,最后终于懒得再看。 绛寒站正了身子,皱眉看着眼前的凝歌,感觉眼前的人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呢!绛寒怎么会不知道凝歌对他的心意呢?但是凝歌毕竟已经被玉珑国国主嫁给凤翎国给别的男人做了新娘,根本就给不了他什么好的前程了。若不是现在能利用凝歌为自己立功,绛寒想着自己恐怕连一眼都不会看她。 绛寒转身就伸手向怀里摸去,凝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凝歌道:“这是上次公主要的东西,绛寒希望,这次公主不要失手才是,否则……” 绛寒话头留了一半,眼神微闪就侧过了头。凝歌狐疑的看了绛寒一眼,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纸包,就感觉一股子淫靡的味道扑面而来,登时心中一顿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凝歌暗想她这十多年的警惕性都算是白练了,怎么会蠢到去拆这和炸药没差别的东西! “这个是什么?” 绛寒无言,久久才说:“含春散。” 凝歌眼角微抽,手上一松,那小纸包就落到了地上,里面洁白的药粉撒了一地。凝歌想着此刻她的表情一定是十分的僵硬的。 含春散?!一听就知道是那种邪药。难道这就是这个身体的公主喜欢的那个男人?大半夜的送这种药来并且和秋少一样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可是凝歌却不敢问他们说的成功到底是成什么呢? “绛寒,你是希望我做什么呢?”凝歌茫然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绛寒。这送来的**肯定不是为了诱惑他的,毕竟他就在眼前,推倒就能办事。 在这皇宫里能叫她去**的人也只有那个种马了,所以这个含春散是为了让她去勾引那个种马的么? 凝歌就想不明白到底这些人整日的推搡着自己和种马上床能有什么好处?秋少是为了性命,那眼前的这个青梅竹马的绛寒呢? 绛寒弯腰捡起地上的纸片只是在手心里一揉,那纸瞬间就碎成了灰烬。凝歌此刻看着绛寒却觉得浑身瘙痒难耐,好似千千万万个小虫子在血液里爬来爬去。凝歌的呼吸也开始沉重起来…… 绛寒看着凝歌红的要滴血的脸颊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下却是知道那是含春散发作了,连忙解释道:“这含春散药性极强,散在空气里都能叫人情动。公主,您忍一下,我去引凤于飞过来。” 第十章 妇女,不,少女! 凝歌看着绛寒眉眼间的不屑和冰冷,血液也在慢慢的冷却,很用力的压抑着身体里的悸动转过头去不看绛寒。 “不需要。你走吧。”凝歌声音里都是火一般的灼热,好似要把自己烧成灰烬。 绛寒站在凝歌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出神,如果不是自小就和她相识,他真的怀疑这是不是被人掉了包的公主。 上次来的时候明明是她哭着说愿意帮他的,但是她说实在是厌恶凤于飞浪荡的模样跟他求一贴**。 她只要能怀上凤于飞的孩子,在后宫稳定地位帮助玉珑国成就大业,事成之后以后就可以离开皇宫跟着他远走高飞。 不过也只有绛寒知道那样的承诺也不过是自己用来欺骗公主罢了。 如今公主似乎浑然不记得当时的话,闹成现在这残破不堪的局面到底如何是好? 忽而,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在向这边走来,窗户上已经开始映出了忽明忽暗的火把光亮,空气中四散着士兵恼怒的叫嚣声音:“抓刺客!抓刺客!” 绛寒眉头一皱,飞快的拿起披风穿好就要跳窗而去,只是刚到窗口就发现那些人分明就是向凝歌宫中来的,不由向后退了退。 绛寒再看忍得辛苦的凝歌,又看了一眼外面那些些粗狂的男人,心里一阵纠结。 到时候万一凝歌不顾形象冲过去就索欢,那凝歌的贤良淑德温文端庄的形象可就尽毁了。 怎么办?怎么办? 绛寒的脑子飞快的运转,藏在披风后面的双眼看着凝歌却是更加的冰冷。 凝歌深吸一口凉气,抖着手指着自己帷帐后面,断续道:“到后面去,他们不敢翻我的床,快。” 绛寒转身而去,刚躲藏好门就被人一脚揣开,凝歌的脸上如火烧一般的颜色,不敢回头看来人,只是平静了许久自己的声音才厉声喝道:“大胆!你们敢私闯本妃寝殿!”凝歌觉得自己语气已经很重了,身后传来许多人向后退的声音凝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松了一口气而已,却在瞬间就感觉手腕一痛被一只铁钳一样的手死死扣住,凝歌手一抖,那手上的温度冰凉沁骨十分的舒服,差点就叫她沉浸在那样的舒适里面了。 站在她身后的凤于飞微微带着怒气质问道:“孤的凝贵妃真是好精神,这么晚了还独自站在这里欣赏夜景?” 凝歌身子都跟着那声音抖了一抖,只感觉冰凉的感觉从腕骨上面开始蔓延慢慢的熄灭着身体里燃烧的**。眼看就要沉沦了却倏然感觉手腕一又是一阵盘根错节的疼痛,整个身子就被强行转过去面对着身后的凤于飞…… “怎么是你?”凝歌手腕被凤于飞抓的死紧,痛到不行,只能干瞪着凤于飞。 “怎么?你希望是谁?” 凤于飞微微掀了掀眼睑。一双凌厉的黑眸飞快的扫了一下整个屋子。 刚刚明明是看到有人过来这里,怎么可能飞快就不见了? 凤于飞狐疑的扫了一眼凝歌那红得滴血的脸颊,冷声道:“说!人在哪?!” 凤于飞最近见凝歌行为举止异形所以派人整日盯着,才一发现有黑衣人进来就立马跟了过来。只是这进屋就是一室的淫靡之气却没有半分那人的影子,长歌殿四周都被侍卫包围了,若是有人出去必然会引起骚动。 但是现在外面安静的很,只能说明这人还在这个屋子里。 凤于飞不由怒火中生,这女人不是前两天还在跟自己装清高么?如今这满屋子的味道还有这红的要滴血的脸究竟是在做什么? 他不顾凝歌的挣扎一个拉扯就粗鲁的把她丢到了床上。凝歌只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撞在了那坚硬的床板上,瞬间就好像脱离了身体一般的疼。 好在这药没有完全的发挥药效,凝歌还残留着一些该死的清醒,努力挣扎着坐起来死盯着撕扯着他自己身上衣服的凤于飞叫道:“你在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以告你的,告你奸非礼良家妇女,不,少女!” 凝歌毫不畏惧凤于飞的怒气,只感觉面前只是站了个脱光光的禽兽一般,男人的身体凝歌又不是没看过,不仅仅是李平,前几天凝歌才被眼前的这厮逼着看了三天的无限春光,见凤于飞又脱光了站着,一双凤眼只是瞪着她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身子更是一步一步的接近过来,凝歌这才开始有些害怕,奈何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不断的向着帷帐边上退去。 第十一章 居然是…… “你别过来。”凝歌忽而又想起那个帷帐后面还躲着那个该死的青梅竹马,不由顿住了身子瞪着凤于飞。 凤于飞哂笑:“孤倒是想知道到底夫君强了自己的娘子,你要到哪里告去。”凤于飞说完话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侧妃说什么夫君娘子的事情,她根本就不配。 谁不知道她根本就只是个和亲的公主,以如今凤翎国的国力,如果想要这样的公主立马就会有一打在等着,何况当初凤翎危难之时凤于飞前往玉珑国借兵,玉珑国国主不念旧日恩情铿锵拒绝,如果不是后来的凰家军队根本就没有如今凤翎国的大好江山…… 可惜现在这个公主不仅仅是那个忘恩负义的玉珑国国主的女儿,还是那个中流砥柱手上最好的棋子,横竖都是惹事精。 现在这个公主,在跟自己谈什么该死的**!什么叫**?当初进门时候,还没碰她就哭哭啼啼的,如今为何不哭了?这是为谁做的改变? 凤于飞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戴了绿帽子,心里就窜起一股子无名火,看向凝歌的眼神,就更加的凶狠,简直就是恨不得把凝歌生吞入腹…… 凝歌看着凤于飞此刻的惊悚的表情吞了口口水,再看着凤于飞完美到极致的身材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她只能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维持暂时的清醒,看着越来越近的凤于飞结巴道:“我我我……我只是开玩笑,喂喂喂,你个死种马,你别过来!混蛋!” 说话间凤于飞已经欺身而上,一只手就制住了凝歌的手,**的身子更是直接就压上了凝歌柔软滚烫的身子。可是凤于飞的手在碰到凝歌脸的时候不由向后一缩,好看的眉毛就皱到了一起。这么烫,这女人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凤于飞想起刚刚自己看到的散落在地上的白色粉末,这女人是在搞什么? “你生病了么?”凤于飞心情烦躁,因为自己才被凝歌刚刚拳打脚踢的一阵挣扎,搞得愈加的意乱神迷,一时间竟然差点就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只想好好的、狠狠的,要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但是摸到她烫到不行的身子,又有些犹豫。 凝歌被压的喘不过气,愤愤骂道:“你病死了,本姑娘都不会病。唔……”凤于飞的手刚触上凝歌的脸,就见凝歌溢出一声娇媚酥骨的**,凤于飞再也忍不住心里的躁动,被凝歌这么一激,彻底的就沉伦在凝歌的身体上。 凤于飞的唇明明的是滚烫的,可是吻在凝歌身上却是入骨的冰凉,直直的就凉到心里去。但是这样的冰冷好歹是缓解了凝歌身体里的燥热,她不满凤于飞唇和手的爱抚,伸手开始撕扯起自己身上的衣服来。凤于飞见凝歌大方的动作,眼神一沉大手一挥,把凝歌身上的衣服尽数扯了,撕成了碎片。 凝歌没有功夫去管那些完好的衣服被如此的浪费,伸出手臂环住眼前人的脖颈上,身上又是一阵冰凉。 “啊……”凝歌好似自己就是个被热的快死的人,忽然就被丢进了冰上,说不出来的舒服…… 只是身体开始慢慢的空虚起来,缠住凤于飞精壮的身子不肯放…… “凝妃,你的骨子里还真是透着一股子骚气……”凤于飞在凝歌耳边说着难听至极的话,凝歌却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攀附着凤于飞的身体迫不及待的汲取那身上的冰凉…… “不要,热……”凝歌呓语。凤于飞的身体已经紧绷到了极限,见凝歌媚眼如丝、脸色柔媚,胸前的柔软紧紧的抵着自己的胸膛就再也忍不住,身子毫不犹豫的一沉…… “唔!该死!” 凤于飞痛苦的皱眉,前进的动作停在那幽穴的一半处,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但是凤于飞却是不愿意相信。一个用力硬生生的没入了凝歌的身子…… “啊……痛痛痛!”凝歌疼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只感觉那疼痛瞬间从身下流淌出来流进四肢百骸,叫凝歌恨不能把身子缩成一团才是好的。她双手挣扎着挣脱了凤于飞的压制去努力的推搡着死死压在身上的他。只是那绵软的力道却失了原来的目的生生的就变成了欲拒还迎。 凤于飞眸子转深只觉得头晕晕的几乎要踏云而去,然而思维里却是清醒的很。 居然是处子…… 第十二章 圣上有旨 那刚刚的味道……真的是那种邪药么? 凤于飞知道这种药用于催情,药效强的只要闻一下就会深陷其中。但是在深宫里,这东西却是淫靡之物是禁品这女人难道不知道? 他撑着手臂使身体悬空着,强忍着下身难以言喻的疼痛瞪着身下的凝歌。这个女人一个人在宫里搞什么污秽之事?害自己似乎也中了毒害,否则怎么会这么迷恋这个三年都没有碰过的女人? 许久,凝歌身上的痛楚才慢慢过去,但是她似乎不满足于凤于飞此刻的疏离一般,拉扯着凤于飞的身子想要凑得更近一些……凤于飞的脑子越来越混沌,最后在凝歌的温香软玉下彻底的沉沦了…… 只想要不停的索取,只想要这销魂的一夜无比的难忘。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榻上的两个人只是不停的缠绵仿佛不知道疲倦。凝歌偶尔清醒的空挡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飘向帷帐后面想看看那里是不是还有人在,但是还没有仔细的看清就被凤于飞的攻势打败。就连房中有人拿了衣服出去都不知道…… 长歌殿,一夜贪欢…… 第二日早朝后,凤于飞刚出乾坤宫,贴身伺候的长彦跟在凤于飞身后一边帮他拿了皇冠,一边就低声念道:“皇上,今儿个宫里几个娘娘去了慈宁宫,明嫣跟老奴说是禀太后说昨夜有人窥见凝娘娘用药催情勾引皇上,太后震怒要把凝娘娘打入冷宫。然后皇后娘娘去求了情说迁往楚风宫即可。太后娘娘嘱咐您下了朝务必去一趟慈宁宫。” 又是楚风宫! 凤于飞凤目微眯,只挑眉冷笑道:“来得倒还真是快。昨夜的事情查清楚了么?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长彦眸子一沉,手上的动作一顿叹息道:“不出皇上所料,那是玉珑国的护国将军绛寒。还是凝娘娘嫁过来时候的护嫁将军。奇怪的是这人如今却是和凰家来往密切。” 凤于飞眼睛陡然睁开,里面似乎是有沉沉暗波流淌,又似乎是有暗光浮动,竟然是连长彦都看不懂其中的情绪,只好闭上嘴巴垂首立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终于来了。孤倒是要看看凰家到底是能掀起什么样的大浪来。长彦,去慈宁宫。”凤于飞许久才淡淡道。 “是。” 凝歌醒来的时候,果真觉得自己就像是小说里悲催的女主角一样,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简直就是不能忍受。特别是身下,一片狼藉。 凝歌坐起身来看着那紫色床单上面一大滩的血迹发呆,她这宝贵的贞洁保存了二十几年之后,就连那个曾经许诺给自己一个世纪婚礼的李平都不曾给过,如今居然被一个古代的种马给破了。 从此节操什么的真的都成了路人了。凝歌再也不能跟别人叫嚣说:“本姑娘怎么怎么怎么地。”如今她真成了少妇了,感觉却是一点都不好。 想起凤于飞那句千人睡、万人枕的破身子,凝歌就觉得自己的贞操失去的如此的冤枉。 美好的初夜不应该是每个女孩子的幻想么?为什么自己的记忆里,只有一片狼藉? 凝歌捂脸长叹了一声,真是倒霉透了! 凝歌抖着手到衣柜里找了其他的衣服穿上,地上那些残破不堪的衣服只能是凝歌一夜放荡的证明,凝歌都不敢正视,甚至连走路都要绕着走。最后凝歌总算找到了件颜色稍微鲜艳一点的宫装,摆弄了半天才摆弄上身。 好在凤翎国的宫装没有像清朝那样到处都是盘扣,只需要系带子就可以了。也没有什么花盆底的鞋子,都是些绣工精美的绣花鞋,这些东西曾经都是凝歌在现代时候的最爱啊!如今都能得到了,可是她却一点好心情都没有。 心里好像是填了一块轻飘飘的棉花,原本也不过是有些痒而已,如今却有人不住的向里面加水,自然是累的心疼了。 凝歌苦着脸就拉开了门,只见门外跪了整整齐齐两排的丫鬟。两排丫鬟中间站着一个手拿着金黄色卷轴的太监,眼睛微微眯着任谁也瞧不出里面的情绪,那张保养甚好的脸上此时干干净净的没有半分体发,颇有些女子的风范。 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在现代还正是黄金年龄,却早早的就进宫做个太监,当真是可惜了! 秋少面上见着那大太监无比的欣喜的对着凝歌挤眉弄眼。昨夜里刚承圣露,今儿个早上的圣旨必然是平步后宫的升迁旨了。凝歌却不以为然,只微微的撇了嘴角。 那大太监正是太后身边伺候的福禄,此时手上拿着洁白的浮尘,见凝歌完全就愣在原地才不谢的躬身向凝歌行礼:“凝妃娘娘,圣上有旨!” 第十三章 还是不肯忘 凝歌听着那太监尖细的声音穿过自己的脑膜,原本就在疼着的头更加的疼了。 ***愉会换来什么呢?是无尽荣华富贵,亘古不衰的恩宠,还是一夜恩仇,自己就成了落魄冷宫的美娇娘? 凝歌倒是很好奇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于是在门槛后恭敬的跪下来接旨。长长的滚着流云的被子前襟铺展在地上,凝歌看着布料上开的正好的木槿花大片大片的花瓣蔓延下来好像床上那已经干涸的血迹。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长歌殿凝贵妃,为博恩宠,以药催情,犯宫中大忌,着妃位降为妃,迁往楚风宫,闭关思过。钦此……” 凝歌茫然,太监的声音悠长悠长的好像吟唱一般。她却只能叹息,早就知道就是这样的结果。看来日后这宫中又多了一个不得恩宠以药催情的狐媚子凝妃。 只是凝歌没有在宫中走动过,不知道那楚风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不过听着名字也还算是文雅,莫不是和屈原还是有点渊源的。 凝歌在心里琢磨着离骚里面的字句,无奈还没开始想就听到太监不满的声音:“凝妃娘娘,接旨吧……”那声音婉转,听起来阴阳怪调的,凝歌抬头看了一眼那太监的脸色,竟然都是鄙夷! 本也是什么都不大在意的凝歌却被那人脸上的不屑刺得微微一痛,心里对凤于飞就只剩下怨念了。 “妾身接旨……谢皇上教诲……妾身自当痛思己过……”凝歌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凝歌低头捧过那明黄色的卷轴却只觉得心情莫名的恼怒。这算什么?上车了还不给补票?该死的种马,根本就是跟那些无良的纨绔子弟没有两样的。 晃神间就见那太监浮尘一扫,转身就走了。凝歌扫了一眼门前的那些个丫鬟,除了秋少之外居然也都跟着走了。 只是秋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双眼睛泪涟涟的,几次有人来拉扯她都不见她动分毫,只是这样直愣愣的看着凝歌。 凝歌走过去,伸手拿了身上的帕子给秋少擦眼泪:“你怎么不走?” 秋少面色苍白,身子惶惶然摇晃了一下,喃喃道:“奴婢从小伺候公主一路到这凤翎国的皇宫,如今公主落难奴婢怎么忍心离开呢?” 凝歌只感觉心中一暖,笑道:“那就别哭了。横竖不是去冷宫不是?” 秋少眼泪却在瞬间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住的往下掉,很是愧疚的看着凝歌:“公主您这是安慰奴婢呢。那楚风宫虽不是冷宫却比之冷宫还要可怕……都是因为奴婢……”她猛然又收住了眼泪坚定道:“但是公主都不在乎,秋少便什么都不在乎。” “这不就可以了?”凝歌见秋少不哭了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哪里还敢去问那楚风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间地狱…… 不过看这情况那凤于飞还是认真的想要整治自己呢?凝歌长叹。 她这悲催的命运,似乎到了哪里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在现代被亲男友狙杀,前恨未消就到古代了。以为做个后妃,安安分分的能不必拳打脚踢也有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结果先是被要死的青梅竹马出卖了接着就成了种马皇帝的床上欢。现在还被打去楚风宫痛思己过。 凝歌想她唯一需要思考的过错就是为什么总是遇人不淑了。 说起那个该死的青梅竹马!凝歌迅速的提着裙子站了起来就向那帷帐后面走去,后面果然空空如也连一丝味道也没有留下。 凝歌提着裙子的手颓然放下,这混蛋一点道义都没有,昨日房里分明就三个人,把种马打晕丢出去不就得了,也不会有今日之事。而且昨天的她和凤于飞都毫无遮拦的,连帷帐都不曾拉起,不会是被看光光了吧…… 就说那金簪子,林林总总的就有十几把,大大小小的形态不一。其中有一个黄金的头面,后面是呈现一种梳齿的形状,垂在前头的金钿子沉沉的镶嵌着一颗红宝石。 凝歌尤其喜欢这一件,倒也不是因为它的华丽奢靡,只是因为它用起来简单。只要头发稍微挽起,插上这个发簪再把额前的饰物整理好就可以出门了。比起要梳起那些分无复杂的发髻这个显得尤为简单。 福禄宣完旨之后这长歌殿就连基本的吃食用度都尽数裁去了。主仆两人动手稍作收拾旧就准备尽快去楚风宫。凝歌没有让秋少伺候梳洗的习惯,自己动手随意的绾了发,又随手就把这个用上了。 秋少端着洗脸的水进来瞧见凝歌发髻上的的头面微微愣了神,旋即双眼含泪看着凝歌。 “公主……你还是不肯忘……” 第十四章 搬迁楚风宫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一股子莫名的沮丧。总感觉自己踏进了一个不能涉足的泥潭里,头上是阴云密布不能脱身。凝歌对危险极为敏感,如今这一股子阴谋的气味叫凝歌很是难受,总感觉她就是躺着也中枪的被不知名的人有心利用了,那玉珑国国主怕也只是个幌子。 横竖都是来了却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凝歌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从这莫名其妙的大网里脱身。 凝歌只身迁往所谓的楚风宫,身边只有一个哭哭啼啼秋少陪伴,说起行李凝歌都羞于启齿。一个首饰盒子,一包裹的衣服,拿着箱子都觉得是浪费。 只是秋少很宝贝那个盒子,凝歌翻过来看了,发现也不过都是些陈旧的首饰。但虽然是旧了些,依旧是能看出这些个首饰当年的风华必定是荣华无双的。 凝歌接过秋少手里的水盆子,对于秋少莫名的感伤不明所以:“怎么了?忘什么?” 秋少撩了袖子擦着眼泪,抬头看着凝歌头上的发簪:“公主忘了,这个是公主出嫁拜别国主之后护嫁将军绛寒送给您的新婚礼物,从前你是日日不离身的,你瞧这都旧了。只是这两年不知为何您不再戴着了,今天公主就要迁往楚风宫了,这头面……” 凝歌没有等秋少的话说完,伸手就摘了头上的金簪子不屑一顾的丢在了秋少怀里:“送你吧。”早知道是那个绛寒的,凝歌根本就是碰都不会碰。 其实是她想了许久也没有弄明白绛寒的目的又是被谁驱使,不过见他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眸子就知道她必定是想利用公主对他的喜欢谋取点什么。 原本只是青梅竹马的交情,两人之间相隔千里尚且还有纯洁无垢的感情,无奈被涂上了利欲熏心四个字就变得莫名的恶心。甚至比起凤于飞那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种马,凝歌觉得绛寒才是真的恶心。 “公主……你……是不是被惊坏了脑子?”秋少捧着那金钿子片刻都不敢安宁。 这可是公主视为宝贝的东西,是对绛寒将军的思念,如今竟然是随手就赏给自己了? 凝歌挑眉,挑着盒子里的东西问道:“你来看看,这里还有什么东西,是哪个绛寒给本公主的?我记不清楚了。你来挑一挑,然后都拿走吧。” 秋少咽了口口水上前一步几个挑拣就把盒子里所有的黄金首饰都挑了出来,小声道:“这些都是绛寒将军送给公主的,奴婢受不起这么多的打赏,不如公主先留着吧。” 凝歌瞥了一眼那些已经旧了的簪子冷笑了两声。 “你若是不想要的话,就给我丢到垃圾堆里去。” “啊?” “就是丢了。” 凝歌无奈,想起自己已经是身在古代,这些个新鲜的词这里的人根本就是半个字都听不懂。 那绛寒的眼光果然是庸俗的很,也不像是对待心爱的女子一般去挑选精雕细琢的礼物,清一色的黄金,一看就是在金店里买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公主居然被这些个东西哄骗得甘之如饴。 秋少见凝歌心意已决,自然是舍不得真的丢掉,这么多金子要值不少的钱呢。就小心的掖进自己的腰包里去了。 凝歌打理着头发,半天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就任由它们披散在肩膀上了。 “我们走吧!我猜那个地方多半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可能还是要收拾的。” 秋少拉住凝歌:“公主,这批头散发的出去,成什么体统,要是让其他的嫔妃们看见了,不是要找你麻烦?” 凝歌笑:“难道我梳妆整齐出去,她们就不找我麻烦了?” 秋少松手,是啊!如今公主是公认的狐媚子,用药勾引皇上的事情已经在宫里传开了,妃位还被降了一级,那些人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奚落公主的机会呢。 秋少心里总是带着怜悯,如今陪伴在公主身边的人都被皇上有意无意的调遣走了。好在至少总算是得到了皇帝的***情,只希望真的能怀上皇子吧。 楚风宫那地方偏远,但是秋少找不到轿子,只能和凝歌走着去楚风殿。 凝歌见秋少一路面如死灰不由就好奇起来,试探道:“那楚风宫到底是多么难堪的地方,叫你这般的灰心。” 说是比冷宫还要惊悚上数倍,难道还是跟天牢挂了钩的? 秋少琼鼻一簇眼圈就红了个通透,大有大哭一场的趋势。 凝歌赶紧摆手,所有的兴趣瞬间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别!你别哭!我什么样的苦难都挨得过去。你别给我操心了。秋少,赶路呢。赶紧走吧。” 第十五章 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说话间她紧走了几步连忙就离开了秋少的眼泪攻势范围,心里一阵懊恼。 长歌殿距离楚风宫,几乎要绕着皇城走上一圈。凝歌体力好的很,忘却了那楚风宫未知的秘密,就只当时在散步去了。又不是没走过很远的路,何况现在又不用爬高上低看着抢一趴就是一整天,乐得轻松自在。秋少给凝歌挑了一条寂静没有人的小路走,那路一般是下人走的,鲜少有主子经过。但是秋少感觉总好过走大路被那些人冷嘲热讽吧。 凤翎国的皇宫很大,凝歌主仆走了几乎半日才走到楚风宫。凝歌站在楚风宫前面的时候,甚至有些惊讶,楚风宫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破旧颓败,反而干干净净的好像是有人打扫过的样子。但是凝歌伸头进去看看才发现里面荒凉的很,只有巨大的松柏高耸在院子里并没有下人的身影。 秋少率先进去收拾,凝歌站在院子里围着那松柏林子里转悠了许久。心里想着也不知这楚风宫从前住的是什么样的主子,不爱花花草草却偏生喜爱着直立高远的松柏。 一阵风起,凝歌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忽高忽低,清亮高远,让人心旷神怡。凝歌感觉自己是站在了水里,有水流从自己的脚背上轻轻流过,还有锦鲤在自己脚边嘻戏调皮的啃咬着自己的脚。 凝歌舒适的闭上眼睛,仿佛之前发生的那些不快乐都在随风飘去。 在这几天不甚美好的经历里面,能听到叫自己心神放松的琴声也委实是一件美事,她情不自禁的就顺着那琴声寻去,不知不觉就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又穿过一个半月形状的拱门,伫立在一个人工湖边上。 那是一处极为偏僻的荷塘,里面遍植莲花。湖中一个八角飞檐的亭子,以一道窄而弯曲的小桥连接,古朴韵致甚为动人。 那亭子里端坐着一个翠竹提花长衫的黑发男子,面前横一把七弦琴,男子手指修长枯瘦,隐隐透着一股子苍白,正在那琴弦上起起落落翩然生姿。刚刚那悠扬清雅的琴声大概就是出自这里了。 凝哥看着那男人却是有片刻愣神。不仅仅是因为那琴声美妙,还是因为弹琴那人身姿纤瘦却生是张闭月羞花凤眸朱唇酌绝世容颜。 那一身翠竹长衫宽宽松松披在身上露出了里面素白的中衣,翠竹挺拔叶片婆娑如那人的坐姿一般韧而不弯。 看到这里,凝歌却情不自禁的就想起那楚风宫里面的松柏倒是和那人身上的翠竹有异曲同工之妙呢。凝歌在心底把这两边默默的就牵扯在了一起才仔仔细细的又去端详那弹琴的男人。 在那人翠竹长衫的袖口处纹了密织的祥云,奇特的就是那袖口祥云为了区分于那身闲适的白和翠绿,用的是明亮得金黄。隐在那纯白的布料里倒也柔化了那金线原本的富贵奢华,平添了一股子细腻。 头顶黑发如瀑只随意取了头顶一束拿一白玉素冠绾起,碎发斜盖过左眼眼帘又勾于上扬的嘴角下,说不出的风流韵致。 这人端端坐在那,竟然好似坐在云中雾里,一股子清冷飘逸的气息倾泻出来叫人不忍直视,好似不该是凡尘中人一般。 若非那喉间突起的喉结还有那坦荡的胸口,凝歌会真的以为不过是如莲美人—株,遗世而独立罢了! 要知道这世间美人常有却难見比女子更出众的男子。而在古代男生女相却是色妄之灾,通常都是不祥之物。 凝歌不禁就在心中微微的惋惜了一声,却在陡然之间感觉那琴声低缓下来,沉沉的如同呜咽之声,又宛若布谷鸟啼声泣血、垂死挣扎。 凝歌忽然感觉脑中一阵尖锐的刺痛,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奔涌而出。眼前微一模糊就似乎见到了现世的模样,穿流的汽车还有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忽地,画面迅速的拉近,凝歌就清晰的看见一栋小小的别墅内摆满了各色纸扎的花圈,房间中间放着一个乌木沉香的大棺材。 那是凝歌再也熟悉不过的地方,那是她家!现在却变成了一个灵堂,而摆在最前面花从中的遗像分明就是凝歌自己。那是现代,是凝歌穿越过后的现代,可是现在却无比清晰的在她展开。来往的人身上都是黑白交错神色惋惜,胸口抑或这臂弯都别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纸花。 第十六章 初遇凤于曳 这是凝歌的灵堂,现世的那个凝歌已经死了。 凝歌眼角微抽,隐约是知道是那男人的琴声有问题,现世的画面在脑海中摇摇欲倾,忽然听见那灵堂里一阵慌乱,有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凝歌回头就看见妈妈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而站在妈妈身边的那个男人却赫然是向着她开枪的李平! 那人满脸泪痕恍若真是因为凝歌的死去而无比的伤感。而这样的情景看在凝歌的眼里却是无比的讽刺。原本平静的心里却突兀的就涌上来一阵尖锐的愤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遍及四肢百骸。 “李平!你不要碰我妈!”凝歌心中一阵钝痛,脱口就冲着人群竭斯底里叫喊了一声,一双凤目里满是怨恨。 喊完了这句话,凝歌的眼泪就不可抑制的掉了下来。原来所谓的放下都是假的,凝歌记忆力依旧是清晰的记得那人从前的种种,李平的背叛对凝歌打击远远比她想象的要深厚的多。 可是该忙活的人都在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甚至那被恨得李平也不过是淡淡的扶起了倒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凝妈妈,似乎根本就听不见凝歌的叫喊声音。 她只能看见母亲原本红润的脸上显出了厚重的青黑色,无比着急的向前紧走几步就要推开李平,可是那手臂却是穿透了李平的身体好似穿过空气一般。凝歌不甘心的向前一步却猛然感觉身体一轻就向下坠去。 “哗啦!”一声水响。 凝歌意识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却只感觉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伸手一抓却只能抓到虚无的水花。可是那虚无的冰凉却又那么的真实,叫凝歌恍如隔世不知到底身在何处。 不,该思考的根本就不是在哪里。而是她十八门技艺样样精通唯独不会水! “救命!救命……”凝歌奋力的把头露出水面张着手求救。 那凉亭中男子眼神一闪就推了面前的琴,那原本漂浮的在半空的音符戛然而止。他伸手飞快就摸出了斜靠在凉亭边的一根单拐一跛一跛的飞快向凝歌的方向靠去…… 凝歌醒来的时候依旧是日光摇曳,猛然做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干爽整齐,连带着那及腰的长发也是干的。 确定身上无恙之后,记忆就汹涌而来。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那似真似假的现世情景里窥见了自己的灵堂,但是却又在转瞬之间在这莫名的年代落水了。 显然是那男子刚才在凉亭中的弹奏的曲子给她织了一个幻象罢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和她一样的是穿越过来的孤魂?凝歌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盘腿坐着的翠竹男子,身体紧绷得好像一张拉满的弓一样。 长听长辈们说琴技高超的人可以用亲生控制人的意识,但终究是没有见识过,如今亲身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却是叫凝歌这样的无神论者也毛骨悚然。 “刚刚的曲子叫做唤冥,可以窥透人心中所想,或是富贵或是恩宠,你想死?” 那人忽又瞥了一眼凝歌死死盯着他不放的眸子,只见那清灵如水的目光盈盈在日光下发光,汲汲盼望的瞧着他,倒是像极了一个捉着了老鼠的猫子。 他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容璀璨叫凝歌几乎睁不开眼睛。只是她却是清晰的在那浓郁的笑意里看出来了些许讽刺的形状。她下意识就向后退了退,戒备道:“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眼含讥讽,连正眼也不曾多看凝歌一眼,只是微微勾了唇角冷笑道:“娘娘,若是本王不曾记错,您都入宫三年了,怎么会不知道在这“曳香院”里住的是谁?” 凝歌狐疑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俊美男子,心里却依旧是挂念着刚刚在琴声的幻像里看到的灵堂,脱口问道:“是谁?” 那男子掀了掀眉眼深深看了凝歌一眼,但是却很快就敛去了眸子里的嘲讽淡淡道:“凤于曳。” 凤于曳? 凝歌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猛然跳起来指着凤于曳道:“你你你!你是凤于飞那个混蛋弟弟!” 一说起凤于飞,凝歌心里所有不好的记忆就蜂拥而来,对那个人除了恼就是恨。 只是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因为这一站起来不打紧,却是在瞬间就窥见了横陈在凤于曳身后的拐杖,那拐杖半人高度,表面光滑。当是用上好的梨木制成,杖头是一个雕刻精细的虎头,目露凶相呲目欲裂,那虎杖微微带着弯钩,整个后背都拱起来蓄势待发。 这样气势汹汹的虎杖实在是和凤于曳这微微风雅的性子联系不到一起。 凝歌下意识的就瞟了一眼凤于曳的腿,心里暗道难道这人还是个瘸子? 第十七章 窥透人心 凤于曳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凝歌的目光反而颇有深意的笑笑:“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直呼皇兄名字的人呢。”还是以一个混蛋的名头出现的。 他看着凝歌的目光柔和了一些,掺杂了些许自己都不明白的思绪。只是觉得分外的有趣!有趣! 凝歌狐疑的打量着凤于曳,若是没有记错这该是皇帝的后宫才是,只听说后宫里住的是皇帝的女人,可是没有听过还住着皇帝的弟弟,这不是秽乱宫闱么? 凤于曳好似看透了凝歌心中所想抬手捋了一捋垂在胸前的长发笑道:“娘娘难道不知道沾着本王边的妃嫔可都是死了十之**,若说秽乱宫闱本王可是祸害之一。” 他说这话还真不是吓唬凝歌的,在这后宫里一说起凤于曳该是这宫里的妃嫔都是谈之色变的“登徒子”。凤于曳是凤于飞豢养在深宫里的亲弟弟,封号隆裕,惯常人都叫他裕王爷。但凡是和他有交集的妃子都染上了秽乱宫闱的罪名死了个十之**,可不就是祸害么? 可惜了凝歌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她只是冷笑了一声:“哼!都打发到这地方来了就算是下堂妻。还秽乱宫闱!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 “噗……”凤于曳噗嗤一笑,又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伸手就捂住了嘴,饶是这样却不能抑制身子的抖动。 凝歌愣在了原地,看着凤于曳笑得身子都不能抑制的颤抖。原本身上那股子讥讽不屑的气息一扫而光,变成了软软而又温和的光芒。 心里想着或许他本来就该是这样一个温和的人,不过是因为刚刚遇见的时候隔的太远才会觉得他本该是天上仙而不该是人间那污泥铸成的男人。 “你真好看!”凝歌由衷叹息道。 “咳咳!”凤于曳被这一句话噎住猛然咳嗽了两声,复又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了凝歌一眼。 忽地就收敛了脸上那些温和,勾唇冷笑:“这世间说我好看的人太多了,娘娘未免是落了俗套。” 以为她特立独行,也不过是一个肉体凡胎贪恋荣华富贵的女人,哪里有什么叫自己欢心的地方? 这女人可是玉珑国的公主,皇后既然是能送来沉香苑就必然是另有图谋。还是好生生的接收就是了。 凤于曳不禁在心里嘲讽自己刚刚幼稚的举动,竟然恍若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凝歌听凤于曳这么一句话才恍然觉得自己是走了神连忙摇手道:“不不不我的意思就是比寻常男子好看就是了。” 凤于曳眼神一闪冷哼一声:“是啊!一个废人自然算不得男人。” 废……废人…… 凝歌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眼神就在他身后的那拐杖和凤于曳身上来回的回转。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转瞬之间就见凤于曳猛然一下摸了身边的虎头杖站在了她身边,吓得她猛地一个大退就站在了三步开外的地方。 凤于曳挑眉就向前微微一跛凑近了凝歌:“娘娘,既然都到了曳香院,您还怕什么?” 凝歌飞快的瞄了一眼凤于曳脚下,左脚是扭曲在一边的靠着拐杖支撑着,半隐在那素白翠竹的袍子里。 凝歌眼神一黯心想果真是个瘸子,她这不是拿了刀子往人家身上捅么? 这样的缺憾就好像是一块美玉上面的一块瑕疵,只是这样的瑕疵摆在凤于曳身上却是分毫都不能印象那人站在那里挡着日光玉树临风的姿态。 海棠无香,美在有憾,何况是人? 只是这莫名其妙的自卑凑在这么一个美好的人身上叫她心里就莫名的难受起来。 凝歌朱唇轻启:“这世上的事皆有命运注定。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叫上帝给你关闭了一扇门,就必然会给你开启一扇窗。废人和伤者可是不同的概念。” 凤于曳第一次听见这样稀奇的理论,但是却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眉头一皱冷声道:“娘娘难道不知道,皇弟这伤已经三年了,算不得伤者。说是废人也不过是抬举了自己。” 说罢,凤于曳低头看了一眼耷拉在袍子下面的脚,眼神却更加的清冷了。 凝歌一愣,眨了眨眼睛却是无话可说。她哪里会知道凤于曳手伤三年了…… “那……那个……没事……我觉得,这拐杖挺好看的……”凝歌实在没有话,只好指着凤于曳的左脚语无伦次的解释道。 猛然抬头却撞进凤于曳冷冽的目光一闪,几乎是要把她冻结在原地,转瞬却又换上了那副微微讥讽的目光淡淡的看着凝歌。 若非是那一瞬间的僵硬,凝歌几乎会以为自己是看错了。那样冰冷的目光好似数九寒天里裹挟着冰雪的风,叫凝歌动都不能动弹。 “是么?”凤于曳淡笑。 凝歌下意识掠了捋头发就低下了头。在凤于曳面前,她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解剖完了**裸的摊在他面前一样没有半点隐藏。 “刚刚你说那曲子叫唤冥?可以窥透人心所想?” 第十八章 各怀心机 凝歌没有回答凤于曳的话,猛然想起来刚刚那个带着自己去了现代的曲子。所以不仅仅是窥透心里想的事情还能看见那件事情的结局? 凤于曳有些失望的点头开口道:“我倒是想要知道你看见什么了?你想死?” 凝歌下意识一把就抓住了凤于曳的袖子:“你先不管我想不想死,你告诉我,你还能再弹一次么?” 凤于曳瞥了一眼凝歌死死扣在自己袖口的素手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已经在隐隐的发白,挑眉道:“娘娘,皇弟已经废了一只脚,难道您还想要皇弟丢了性命?” 凝歌心中一阵钝痛,猛然就松开了扣住凤于曳袖口的手,深吸一口气才小声道:“你的意思是弹那曲子会要你性命?” 凤于曳不回答,只伸手抚着被凝歌扣的皱巴巴的袖口,那上面的金黄色祥云在瞬间就变成了起伏的波浪,他伸手抚平,许久才垂下眼睑满意的看着那重新恢复齐整的袖口,笑道:“你想要什么?” “她能想要什么?不过是想要这后宫天下,想要早日回玉珑国罢了。” 凝歌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一道嘲讽的男声插了进来。不必抬头也是知道这声音必定是凤于飞无疑。 不过这次凤于飞这次身边站着顶戴头面齐全的宫装丽人。两道远山眉斜飞入鬓。一双美目生来带笑,顾盼神飞、精神矍铄。双手一端,尾指纯金的护甲在日光下金光闪闪,衬得那肌肤如冰赛雪,不施脂粉而红。一身大红宫装,上面以金线绣筑凤穿牡丹花样,凤凰翎羽参差,又以彩线施以颜色装点,牡丹娇艳欲滴清晰的连上面的花叶上面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这样巧夺天工的绣工更显的那一身正红色富贵奢华之极,这样的装扮怕是在这宫里除了皇后再也寻不到第二个人了。 凝歌只是微微一愣,就敛了眉眼冲着凤于飞和她身边的美人恭敬的打了一个福:“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凤于飞冷哼一声,只兀自盯着凝歌身后拄着单拐的凤于曳,眼光清冷又微微带着嘲弄。愣是搭理也不搭理凝歌一声。 凝歌双手掐在腰间,膝盖微微曲着。这样的站姿极为别扭,若非是她体力好怕是要腰酸背痛。不过凝歌心思一转原本稳稳当当站着的身子就不住的颤抖起来,摇摇欲坠几乎站也站不住。 “呵呵……”那美人瞧着凝歌的模样眉目一闪,侧首就对着凤于飞笑道:“凝妃昨日侍奉皇上辛苦,如今身子虚弱的很。皇上还是免礼了吧!免得折坏了这好身段。” 凤于飞转了眸子看了一眼皇后温和道:“皇后既然都开了口,那便免礼吧。”说着又转向凝歌:“本是准备把你打入冷宫以儆效尤,幸得皇后贤淑仁慈,在太后那里为你百般求情允你迁来楚风宫思过。若是下次再把那些个腌臜的东西引入皇宫叫下人得了去,孤定不轻饶。” 凤于飞话里有话,迈步上前亲自搀扶起了凝歌,别有深意的在那双纤白的素手上轻轻一拍就放下了凝歌的手。 在场的人心里都猛然跳了一跳,凝歌的眼光飞快的在凤于飞和皇后的脸上流转。脑子也飞快的运转了一圈,心里总是觉得凤于飞是在提醒她些什么。 凝歌可是没有忘记秋少说这楚风宫是比那冷宫还要可怕的地方。那皇后此举看似在帮衬着她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在暗地里使了个绊子不是? 皇后凰九心里也是狠狠的一个抽动,但是面上却愈加的平静。笑意盎然并无半分变化,只是拿了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斜睨了凤于飞一眼就低了头。 凤于曳忽然出声道:“皇兄皇嫂大驾光临,皇弟行动不便不能行礼,还望恕罪。” 他虽说是赔罪的模样但是却分毫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模样,身子站的笔直的,眼神微微眯着,面上挂着恬淡的笑容和凤于飞对视。 凝歌只感觉这三人之间都剑拔弩张、各怀心机,气氛绷得好像是一张拉紧的弓一样,随意的一动就会断裂。奈何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纠结,此时更是下意识就退后了一步要远离这三个“无间道”的包围圈。 第十九章 痛思己过 “娘娘。” “凝妃。” 凤于飞和凤于曳异口同声。 凝歌脚步一顿,瞬间就满头黑线。无力的在脸上挂上了一个笑容站在原地等待吩咐。 凤于飞阴沉着脸冲着凝歌道:“孤的旨意若是没有差池,当是叫你在楚风宫里痛思己过。你为何会出现在曳香院?还是以这样暧昧的姿态和裕王爷在一处?” “我……”凝歌舌头在嘴里微微打了个绊,就见着三人都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瞬间心思一个流转,梗着脖子对凤于飞说道:“皇上此言差矣,裕王爷琴艺高超、品行高洁,还救妾身于水火之中,妾身也不过是多说了两句聊表感谢的话,皇上怎么会认为这是暧昧?您可以说妾身不懂规矩误闯了曳香院却不能这般侮辱裕王爷不是?” 凤于飞脸上一黑,咬牙切齿恨声道:“品行高洁?救你于水火?如此孤当感谢他不是?!” 凝歌瞧着凤于飞瞬间就阴霾的脸色心情大好,不由就在暗地里冲着凤于飞微微一个挑眉,嘴上却是无比恭敬道:“皇上折煞臣妾了,妾身不过区区贱命一条,怎敢劳驾皇上替妾身道谢。您万金之躯不能折煞,臣妾和裕王爷都担当不起。” 凤于曳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看似乎是满身都竖着刺跟凤于曳敌对这的凝歌,忽然兴起也就跟在凝歌话头后面接道:“娘娘所言极是。皇兄既然如此误会皇弟,叫皇弟无比惶恐。皇弟还是搬迁出曳香院去京都里随意寻个宅邸住去,免得耽搁了皇上和嫔妃们的感情。” 凤于飞眼神狠厉的瞧着面前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心里气闷。但是却在瞬间冷静下来,把那身上因为凝歌纵火煽点起来的戾气瞬间就隐了个无影无踪。 冷眼看着凤于曳:“皇弟说的哪里话,皇兄自然是相信你的。不过凝妃你擅自面见除非孤之外的男子,已是犯了七出之条,罪加一等,至此削去妃位降为宁嫔,不得出楚风宫半步。至于皇弟你出宫之事,还是不要再谈了。” 凝歌挑眉,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凤于飞有些阴鹜的眸子:“皇上,妾身虽知道皇家不比民间,但这京都富贵荣华无一不源自于百姓,您这规矩却处处高人一等当真是叫妾身不能理解。若非妾身和裕王爷身份特殊,在民间他也算是妾身的小叔,即便妾身为妾,裕王爷也当叫一声嫂嫂。如何算是其他的男人?” 凤于飞刚刚熄灭的怒火瞬间就再次被点起,那引以为傲的自持冷静在凝歌面前形同虚设,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一只手就已经死死的扣住凝歌细白的脖颈冷笑道:“凝嫔以为这里是的你玉珑国皇宫?容得下你伶牙俐齿自以为是?孤就叫你看看招惹孤的下场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但见凝歌只是微微眯了眯那狭长的凤眼,原本本能地就要挡下凤于飞的手瞬间回拢入袖中,死死的掐着袖口,紧抿着唇一声也不吭。 凝歌只顾着发泄她心中的愤怒和不满却是忘记这里的凤于飞才是真正的王法,她的地位在这里甚至是低到尘埃里去,好听点是凝嫔,难听点就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妓。 错了!她真的错的离谱!她无心去管这些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只想护自己周全罢了。但是这些人处处都把她裹挟进去,丝丝毫毫都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来人。把凝嫔押进楚风宫,没有孤的命令不准出楚风宫半步。若有违逆,格杀勿论!”凤于飞像是丢一块破旧的抹布一样顺手就把凝歌向后一丢,就转过身子不再看凝歌。 凝歌身子后仰险些就要摔倒在地上,却在关键时刻左脚一个猛然的后踏身子微微上仰好似鲤鱼打挺般那么一跃就稳住了后仰的身子:“咚!”的一声只半跪在地上。 凝歌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那点个底子已经被泄露了个干净。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没脑子,摔倒了也不过是痛上一痛,这么一个翻身岂不是自讨苦吃?! 但是很显然,刚刚还处处向着凝歌的皇后和凤于曳丝毫也没有开口帮她的意思,只是那样闲闲散散的站着。 凤于曳看着凝歌却是有些惊奇,没有料到她并非如看见的那般手无缚鸡之力,不仅仅是个性斐然身上还有点功夫底子。凤于曳皱眉看了一眼背对着凝歌的凤于飞似乎是不曾发现这些个异样,只是冰冷的站着。一时间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来,只偷眼看向皇后凰九却发现那人只是微微含笑就冲着他摇了摇头。 凤于曳敛眉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凝歌,微微晃动了一把手里的虎头杖冲着凤于飞的背影淡淡道:“皇兄若是处置家室皇弟就不在这里叨扰了。横竖皇弟今日看来是救错了了人了,这就回去痛思己过。” 第二十章 太后懿旨 说罢看也不看凤于飞就从凝歌身边擦肩而过,拐杖那达达的声音犹如马蹄没有丝毫的停顿就渐渐远去了…… 一直站在凰九身后不远处的大太监长彦一个挥手,就见身后的长廊拐角后处踢踢踏踏走来一群侍卫,拖起地上的凝歌就向着楚风宫行去。 凝歌莫名从凝妃的位子上摔了下来,一朝之间就成了凝嫔。她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可怜了秋少哭成了泪人。 “公主,这楚风宫本就偏僻,您如今又没了宠爱丢了妃位,怕是日后要有不少的委屈等着您。你金枝玉叶……”秋少噎着气,说话都不利索了。 凝歌拂袖:“金枝玉叶又怎么了?难不成我在这宫里当真还过过什么至高无上的日子么?” 看看如今这个公主的处境就已经明白,显然是向来不受宠的,即便是在玉珑国是做了女皇帝,到这里来也堪堪只是个小小的妃嫔罢了,偏生还身无长处,和那凤于飞处处不对盘。 谁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秋少一愣,想起凝歌这三年来忍气吞声却终究熬不过被裁出宫去的命运,哭的更加的厉害了。 凝歌瞧着那张梨花带雨的隽美桃花面,在心里颇有些哀戚的长叹了一声。 即便是遮不住秋少着泪涟涟的双眼,她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毫无依靠的陌生世界里,秋少是她唯一的安全感了。 算计着她的父皇,算计着她的旧情人绛寒,还有那关系莫名的凤于飞、凤于曳和皇后凰九三人组一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把凝歌裹挟其中任意沉浮却丝毫不能动弹。 凝歌抿唇,素白纤长的手指抓的腿上的绫罗起了褶皱,又在瞬间放松下来。坚定道:“秋少,不要哭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秋少茫然看着凝歌:“扑通”一声跪下:“公主,有了您这句话,即便是秋少死了也无憾了。” “说什么……”这厢凝歌刚沉浸在这忠仆表忠心的动人场景中,那边一道尖细的声音就船头了楚风宫的屋檐一路传了进来:“云安太后懿旨,宣凝嫔于慈宁宫觐见――” 凝歌收了要去搀扶秋少的手,遥望那疾步而来的宣旨队伍,不过是一道口谕罢了,前前后后来了数十人。撇开那蓝衣顶戴的三四个小太监不言,后面林总还带着六个带刀的侍卫,只怕是来者不善吧? “公主……”秋少飞快站起来,拽着凝歌的袖口惶惶然看着那渐行渐近的队伍,只话音落地的功夫就已经毫不客气的迈进了正厅。 “凝嫔娘娘,请吧。云安太后娘娘等着您呢!”为首的大太监皮笑肉不笑,微微一甩浮尘做了个请的姿势。 秋少身子一颤,转头冲着凝歌茫然摇头,一双杏仁一般的大眼里写满了祈求。握着凝歌袖口的手猛然改为抓住凝歌的手腕,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凝歌的手腕捏碎一般。 凝歌蹙眉,抬手握在秋少几乎要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报以一个安慰性的笑容道:“没事的,我去去就来。” “公主……”秋少想要说些什么?眼神飞快扫了站在下首太监一眼。话音未落,那太监眼神沉了沉,微微染上了些许冷色,脸上的笑容却稳妥的很。 “娘娘……云安太后正等着您呐!” 凝歌心知躲不过,挣脱了秋少的手举步走在前面,背影坚挺,似永不弯曲。 她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又有一丝无奈。 此时距离她在曳香院跟凤于飞、凤于曳两兄弟闹起来的时候不过区区两个时辰,见着甚众。云安太后是皇帝的母亲,说到底才是这后宫的主子,后宫是非八卦流传如长风,此时必定是那长风刮到了那云安太后耳朵里,瞧着秋少见了鬼一般的模样并这传旨的大太监阴阳不定的冰冷腔调,凝歌就知道自己这必定是要去倒霉的。 凝歌一路沉思着,由着那大太监领进了慈宁宫。 慈宁宫内金碧辉煌,正殿之后就是以宽大的汉白玉屏风隔开的寝殿,屏风上四美图团扇扑流萤图栩栩如生。映衬的同时汉白玉地砖的地面上光可鉴人,大则大亦,却平白多出了许多冰冷坚硬的错觉。 屏风之后又垂珠帘遮挡,偌大的房间内稍有微风便能听见那珠翠撞击的叮咚声响。凝歌蹙眉,心有不安,恰好风停了,屋内安静的厉害。云安太后似乎是在屏风后跟谁下棋,不闻其声,只听落子的声音在空当的殿内分外的响亮,领头的太监进去通传,一阵喁喁低语之后,那屏风后面穿出来的却是皇后凰九颇有些淡漠的声音:“凝嫔?” 第二十一章 凝嫔!放肆! 凝歌心中正奇怪,屏风后一阵响动,就见一个体态窈窕的妇人由皇后凰九搀扶着,袅袅婷婷挑了帘子出来。 说是妇人,但是能当得起袅袅婷婷的毕竟不多。凝歌微微愣了愣,暗忖这难道就是凤于飞的生母么?按照凤于飞的年龄,他的母亲也应该早过了四十大关,即便是在现代科技发达的情况下,保养的如何的好也都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了,只是眼前的女子生的肤如凝脂,眼黛眉稍之间不见丝毫皱纹,头上堆云砌乌珠翠满头,身上一袭深红九凤朝日蜀锦刺绣,更衬得那人光彩照人,华贵异常,不见丝毫凝歌想象中的老态。 这哪里是什么母后?分明就该是姐姐。 凝歌心思百转千回,只是一想在这慈宁宫中能劳动凰九搀扶的除了云安太后无疑了,连忙打了个福恭敬道:“妾身给云安太后娘娘请安,云安太后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哼。”云安太后微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似乎没有理会凝歌的打算,径直错过凝歌坐上了正厅的主位。伺候的丫鬟无比的伶俐,来回穿梭端茶送水。凝歌只能端着手保持着请安的姿势,片刻之后就听见身后传来瓷器撞击的声音,依旧是皇后凰九。 “母后今日和臣妾下了许久的棋,难道是不够尽兴才招凝嫔过来的么?”凰九温柔之极,字里行间似乎都亲这些笑意。 云安太后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冷声道:“你有天大的事情都想替别人瞒着,说来是叫哀家心里舒坦一些,却不知道这皇宫的墙四面透风,刮得哀家耳朵生疼。” 凰九微微一愣,眼风只扫了一下保持半蹲着的凝歌一眼,原本温润的笑意微微有些收敛,正色道:“母后可是听闻今日在曳香院的事情了?那不过是下人以讹传讹,必定要有所偏颇。母后大可不必全信。即便母后要追问,也要免了凝嫔妹妹的礼不是么?母后心慈善良,见不得人受苦的了,总要给人解释的机会不是?” 凰九一番话说的婉转通透,却是听的凰九都一阵莫名。云安太后今日叫她来显然是要在凤于飞之后还要给个难堪,这也是凝歌意料中的事情。甚至浑身的皮都绷紧了等着这一顿罚来,凰九难道当真不知道云安太后云安太后的懿旨?这是在帮她? 凝歌摇了摇头,有些恼恨自己对于这具身体的记忆有限的很,此时竟然不能追根溯源找到凰九和她之间的利益共同点。 凰九帮她说话也不是一次,也或许她们本来就很好。 在现代被背叛的黑暗记忆却瞬间汹涌而来,占据了凝歌整个头脑。她一个机灵瞬间惊醒,十二分警惕都调动了起来。 她不该相信任何人,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不该祈求任何人会帮助她。 “哼!免礼?!这些来路不正的狐媚子进宫勾搭裕王,为此折损了哀家多少孙儿?皇帝顾念和裕王当年情分不杀分毫。他心慈手软,是给面前的这个凝嫔下了迷魂汤,而皇后你是一宫之主,如何也这样不分是非轻重?!” 云安太后字字句句铿锵有力,落定在那汉白玉制成的地板上,如一把把钢刀直刺凝歌心病。她端着的马步微微有些不稳,心中一念起,转头不甘道:“太后娘娘不亲临现场,如何知道是别人勾引的裕王爷?又如何知道臣妾是给皇上灌了迷魂汤?!” 云安太后愣住,眼神还停留在坐在下首的凰九身上未及收回,根本没有料到凝歌还敢回头顶撞,柳眉一竖,双眼圆睁瞪着倔强站着的凝歌,忽而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放肆!” 凰九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凝歌,从凳子上滑下来屈膝一跪就跪在了云安太后身前:“母后息怒。”又转头对凝歌喝道:“凝嫔,还不跪下给母后谢罪!” 凝歌仰着头上前两步:“云安太后娘娘,不过是因为不能多苛责于皇族,非要拿女人作为牺牲品。你们深处云端枉自决断,却从不顾下面人的生死,您折损的每一个孩子,难道你都确定不是你孙儿吗?” “凝嫔!放肆!”凰九低斥,一把拉扯着凝歌叫她跪下,凝歌不动如山,一双闪动着怒火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高贵恼怒的面庞却不见丝毫畏惧。 第二十二章 惩处 在现代的时候,是不是也就因为杀手的身份太过卑微,所以她凝歌就成了李平抢下执行任务的牺牲品,为了转移敌人注意力或者是因为她得罪了仇人也好,横竖这些决定都是上层的决定。 她恨李平,但是她更恨那些草菅人命,用完就丢的上层指挥。 心里纠结起来的酸疼何不甘给了凝歌勇气,暂时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一个低于人不知道多少等的妾室,自故自甩了凰九拉扯她的手臂继续向前道:“太后娘娘,既然真凭实据就不要妄自猜测混乱顶嘴,今日死了一个凝歌他日还有更多的凝歌,你手上带着佛珠却不存善念。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来人!快来人!拖下去,杖责五十,掌嘴五十!然后拖入午门后斩立决!”云安太后气急败坏,顾不得下面跪着的凰九怒吼道。 慈宁宫外窜进来许多的人,为首的正是传旨的大太监,身后的人跟说好的一样抬着板凳拿着两个手腕粗的木棍,木棍尾端都是暗红的鲜血,棍尾已经完全裂开,能清晰瞧见上面的倒刺里面卡的血肉。白花花的趁着那朱红朱红漆面更加的瘆人。 若是旁人看见这样的场面怕是腿都要吓软了,只是凝歌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于这样古老低端的刑具早就司空见惯,微微向后撤了一步冷笑道:“云安太后娘娘这是要屈打成招吗?原来这宫里的妃子都是这样死的!” 云安太后脸色愈加的冷,一挥手那大太监就卷了袖子麻利的冲着凝歌走过来,闷不吭声抬起巴掌就向着凝歌脸上掴去。 亏得凝歌是练家子,身子微微向后一仰就精巧的避开了那太监厚实的巴掌,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那太监的手腕死死捏在命门上,那太监龇牙咧嘴的却始终不肯吱声:“卡擦”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响之后,那太监忍不住哀嚎起来。 云安太后冷哼一声,似乎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候,冲着门口方向一挥手,沉下眼睑冰冷道:“拿下!杖责五十之后送入死牢!” 话音一摞,门口应声蹦出来几个带刀侍卫,三两步一动就把凝歌紧紧的围在中间。凝歌冷笑,暗想果然是在这里等着呢。 凰九盯着圈子里的凝歌看,眼神微微放空,睫毛恰到好处的遮去了眉眼里的光芒。凝歌一人之力对抗慈宁宫众人,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冰冷。 凝歌嘴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掐死了哀嚎的大太监不肯松手,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瞧着的却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云安太后。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窥见凤于飞与柳妃欢好,当时说的就是凝歌求的云安太后和凤于飞同床。 本来应该是个体贴入骨的好婆婆,却在下一瞬间变了脸要她的命。 看来来了这里她衰到爆的运气也并没有转变。她恼恨看见的这些主宰她命运的人,不过是想要安稳现世,为什么这么难? 更气人的是这原本的身体到底是有多拉仇恨,丢了一大堆不明不白的烂摊子是要闹哪样? “不仅仅该要拿下送入死牢,还当斩立决才是!”一道凉凉的声音落地有声,稳妥的传进殿中。 众人抬头一看,就见一身明黄的凤于飞恰好走过门口的转角,背手笑盈盈的站在门口。胸口双龙戏珠的图案今日分外的狰狞,龙袍那镶了金线滚边的下摆浮动许久才贴于脚踝,显然来势汹涌着急,姿态必定不如面上的这般的平易近人。 “皇上万岁!”除了原本就跪在地上的凰九与那高高在上的云安太后保持原本的姿势,众人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凝歌丢了手里几乎嚎的没了力气的太监,倔强的迎着门外照射进来的夕阳光辉瞧着那明黄色的人影迈过门槛走进来,步伐极慢,但是却又好像每一步都有算计,恰好和昂首挺立的凝歌擦肩而过,清晰的能听见丝绸和丝绸摩擦在一起的轻微声响,凝歌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皱眉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哦不,救星。 他来干什么?凑热闹? “母后说儿皇说的是不是?”凤于飞笑盈盈的问道。 云安太后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怎么?皇儿今日是来拆哀家的台的?” “儿皇不敢。母后既然要杀凝嫔,儿皇求之不得。只是和玉珑国之间的邦交就要陷入僵局,您是觉得凤翎国安泰太久了要给儿皇找些事情做做?”凤于飞挑眉,半眯着的凤目微微抬起,一瞬不瞬的瞧着面前姿容未改的云安太后…… 第二十三章 你如此为她,值得吗? 云安太后脸色微变,似有挣扎之色。跪在一边的凰九恰如其分开口:“是啊!母后,凝嫔虽有过错,但皇上已经有惩治在先。而且凝嫔是玉珑国公主,玉珑国如今实力和我凤翎国相当,若是有战事必定要两败俱伤。您三思……” 凤于飞眼角余光微微扫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凰九,微微笑着不说话。 云安太后思忖良久,一挥手道:“罢了。随你们去吧。”她幽幽转过身,无奈道:“哀家倒是想杀鸡儆猴,奈何他裕王招惹的人都是和亲公主,重臣幺女,一个也得罪不得。皇儿,你心慈手软,处处受一个废人压制,叫母后如何安心!” 凤于飞眼神闪了闪低语道:“母后安心。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你!”云安太后猛然回头,头上珠翠急匆匆的撞成一片,红唇抿起,满目的恨铁不成钢:“你真是要气死哀家!哀家知你念当年他的生母华贵妃抚养你六年的恩情迟迟不肯下杀手,但是你要记着他始终是个王爷,这样豢养在宫中已经不成体统,若是再纵容下去,你的天下不必战事霍乱就要拱手让人。你让哀家辛苦经营这么多年还要沦为阶下囚吗?” “儿皇自有分寸,母后宽心便是。至于凝嫔如何处置,还是母后说了算可好?”凤于飞神情温和,自利行间的耐心也是和凝歌一处的时候没有的,若非是双目犹如那深不见底的深潭般深不可测,偶尔波光潋滟,流动的却不是话里的那般柔软温和,凝歌当真要觉得眼前的凤于飞换了一个人了。 云安太后见凤于飞如此姿态,知道自己说的话又如往常一样打了水漂,心中气急,一字一句道:“既然皇后和皇上一处都在位凝嫔求情,今日哀家不计较犯上之罪,死罪易免,活罪难饶。五十杖责,五十掌嘴照旧。皇上觉得如何?” 凤于飞笑笑,只说了一个字:“好。” 这一声好说的凝歌想要跳起来抽凤于飞一顿,云淡风轻的语气,轻松的好像在说今日的天气一般,凝歌心知刚才自己跳出来和当朝云安太后理论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这次是咬死了牙关不吱声。 这也大概是她从这个公主的身份上面得到的唯一的好处了。虽然也不算是什么好处,但是受伤好过死去。 而今时今日这些人,她都会要回这些代价。 “不过今日的刑罚,孤亲自动手。”隔了许久凤于飞陡然冒出一句话来,提着刑棍的侍卫一愣,旋儿面面相觑。云安太后和皇后都面色复杂的瞧着凤于飞,而他似乎毫无知觉一般,笑盈盈的夺过侍卫手中的刑棍对着凝歌道:“你可知罪。” 凝歌低下头,咬牙切齿蹦出来一个字:“知。” 她伏在刑凳上闭着眼睛,只听得凤于飞把刑棍抡的一阵风响,下意识就缩进了小腹收紧了臀肉。 “卡擦!”一声剧烈的碎木断裂的声音,凝歌只觉得臀部一疼,似有一把匕首扎进去一般浑身一个机灵,她死咬着牙关强忍着回头一看,地上有半截木头咕噜噜滚到了她眼前。 该死的凤于飞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竟然是连那样结实的刑棍都断裂了。 “母后,刑棍断裂如何算?” 凰九冷不丁插声道:“母后,传闻凝妃琴技天下一绝,在玉珑国时候就闻名天下,如今入宫三年,必定是要有所长进。下个月初五正是母后的生辰,天地同寿,您向来喜欢这些东西,臣妾已经请了棋书画三技顶尖的高手,只是四缺一,少了天下第一琴师的助兴难免是有些扫兴。不如……” 云安太后点头会意,有些不耐的挥挥手:“抬她回去吧。” 凤于飞这才丢了手里的半截刑棍,却出乎意料的弯腰翻转过凝歌一把横抱在怀中,跟云安太后道别之后飞快离去。 从头到尾都不曾看跪在地上的皇后凰九一眼。 凰九的死死扣在一处,手指相交接,指甲深深抠进肉里也不自知。云安太后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淡淡道:“你如此为他,当真值得吗?” 凰九想了想,依旧是点了头。 云安太后眯了眯眼,有些颓丧的向后微微一仰:“哀家累了,你给哀家按按。” 第二十四章 终于成了凰家的凰九 刚出了慈宁宫宫门,凝歌就在凤于飞怀里挣扎着要下来:“皇上,我自己走就好了。” 凤于飞沉着脸不说话,脚步一路飞快,迎面而来跪拜的宫女太监都来不及跪拜就已经见他匆匆而去。凝歌觉得别扭,也不愿意沾他身上的帝王风气,有些懊恼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凤于飞挑眉:“哦?” 说完手直接一松,亏得凝歌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凤于飞的龙袍领子,依靠着他身上卸去的力道才勉强算是站稳。 “嘶……”凝歌倒吸一口冷气,瞪了凤于飞一眼之后连忙微微沉下腰身等着那刺骨的拉扯疼痛过去,臀部的疼痛叫她整个后背都是冷汗,但是身为21世纪神秘组织的杀手训练营里训练合格的杀手,比谁都清楚这一下刑棍打下去的有分寸。虽然力道大了一下,却是避开了臀部腰部的骨头打在活肉上面,只是疼痛却伤及不了筋骨。 只凭借那断裂的刑棍就觉得下手很重的人很显然是被这样的情况给懵了,但是凝歌心里却有了底。 她探究一般的瞧着凤于飞没什么表情的脸,舔了舔有些干涩的红唇皱眉道:“你为什么救我?”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从一见面就各种不对盘。他想要她死,甚至嫌弃她的一切。但是他确实救了她没有错,若是凤于飞没有能及时来的话,凝歌还真没有把握要跟慈宁宫的人抗衡。 “呵呵……孤只不过是不想爱妃死的太快罢了。”凤于飞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一把描金纸扇,微微一展开横在胸前,脸上是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笑意。 “事情分明是你们挑起来的,为何要我承担后果?”凝歌不甘心道。 “孤喜欢。” “那你为何还救我?” “孤又不喜欢了。” “你……” 凝歌转头就走,凤于飞也不在意凝歌逾距紧随其后,这一幕恰好落定在未出门的凰九眼中,原本要跨过门槛的绣鞋收了回去,精致的护甲扣在慈宁宫朱红的门扉之上,一寸寸收紧。最后竟然“咔嚓”一声断了,半截镶嵌着珠翠的假指甲跌在地上,咕噜噜一个滚动就到了凰九脚下,身后的丫鬟连忙捡起来拢入袖中,提醒道:“娘娘,我们走吧。” 凰九恍然惊醒,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慈宁宫,这里那里是她能失态造次的地方?当下一个苦笑,敛了扶在门上的手迈出门槛。 凰九停留在慈宁宫的一株未长成的菩提树下,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苦涩。 “言笑,你还记得十一岁的时候,本宫刚进宫那一会么?” 言笑低头:“当然记得。那是娘娘最快乐的时候了。”凰九的手搭在那菩提树细嫩的枝叶上面,说来也奇怪,当年凰九进宫的时候慈宁宫里就有这么一株菩提树,这已经十几年过去了,这菩提树似乎不曾见长,依旧是纤瘦渺小,也不知道是在预示着什么。 “是啊……最开心的时候。”凰九掐了一片菩提叶子,眼神有些空洞。 慈宁宫为了太后养老舒适,向来都是以清净为主。这条石板路凰九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从第一次选秀道现在日日过来陪侍,已经十余年过去了。凰九终于从一个半大懵懂、如痴死矿的小姑娘长成一个雍容华贵、天子绝色的皇后,这其中苦楚无人知晓。 凰九想起她十一岁的时候,由父亲领着跟其他选秀的宫女一起进宫,秀女里面她最出众,因为她年龄最小,进宫还有男子陪伴。 父亲说,她是命定的皇后。选秀也不过是个仪式而已。凤于飞身边的那个位置只可能是她的。她心中雀跃,带着红盖头欢天喜地的蹦跶。 长了她四岁的凤于飞一直都是她心中所向。 只是进宫的日子出乎凰九的任何一个预料。十一岁她不懂凤于飞的冷漠,十三岁还不懂,十六岁也不懂。凤于飞照常纳妃宠幸美人,她就整日竭斯底里的闹腾,前朝到后院鸡犬不宁。 有了凰家的庇佑,她无法无天、任性妄为。只为了填补心中的哪一点空虚,只是凤于飞如磐石一般坚定不移、完美无缺,终究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他是她心中所向,梦中期许,为何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到了十七岁,凰九才真正明白原来这皇后真的只是个空壳子,他甚至连她的床都不曾上过。她和他只是陌路人,就算是戳破了心窝子里面的鲜血,也未必暖的了他的心。 高高在上的皇后陪伴皇帝六年有余,竟然还是个处子。 凰九渐渐安静下来,恬淡有礼,大方得体。众人正在感慨当年的小皇后终于长成的时候,凰九已经心如死灰。 学会杀人,学会算计,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凰九终于成了凰家的凰九。即便是一个在后宫之中资质平庸的凝歌也能轻易夺得他的注目,可是她什么都得不到。 第二十五章 没有你要的温柔 “娘娘,天黑了。”丫鬟提醒道。 凰九的心思才骤然从那悠久的记忆中收回,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疼,再看手里那细嫩的菩提叶子早就被她掐成了碎末,碧绿的汁液染就了细白的手指,混着掌心的鲜血一处说不出来的妖娆诡异。 凰九眼睛眨了眨,所有的脆弱和无助都尽数散去,凤眸染上冰冷,许久才自言自语一般道:“这凝歌倒是真没有叫本宫失望。” 被唤作言笑的正是凰九身边的大丫鬟,生的珠粉玉面,年纪比凰九还要长上几岁,面上未开口就见七分笑,听闻凰九的话连忙上前掺了凰九的手:“娘娘,这才是一颗好棋子不是么?只是奴婢不明白……您为何帮凝嫔……她若是今日在慈宁宫遭难,岂不是正和我们的心意么?” 凰九半眯着凤眼,冷笑道:“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凰九面色复杂,两道弯月一般的柳眉深深的蹙在一处,姣好的额头上都是清浅的皱纹,她伸手拂去,心中就愈加的冰冷。 这些沟壑中的任何一道,哪一个不是灌满了泪水和期许,这都是要拜凤于飞所赐,自然是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言笑,本宫……已经回不了头了。他无情,难道本宫还要固守坤宁宫不成?”凰九迈出门槛,瞧着已经暗沉的天色茫然道。 荣华富贵之后,都是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在这皇宫里面,真情实在是卑微的可怜。原本韶光正好的面容上面如今都是仇恨和冰冷。 言笑无言,自然是知道这个“他”指的是皇上凤于飞,心里微微的长叹了一口气,暗想皇后终究是爱那人太深,以至于这些爱如今尽数都变成了恨。 是啊!如何能不恨。在这四面高强的深宫后院里面,唯独坤宁宫冰冷如窟穴,堂堂皇后居然还是处子之身,多少的耐心和青春萌动都被消磨殆尽,如何不恨? “娘娘,我们回去吧。”言笑避开话题,小心翼翼的搀扶凰九过了慈宁宫的宫门,当年选秀站在这里的时候,是不是不曾料到今日会有这样的境地? …… 是夜,凝歌伏在床上由秋少给后臀的伤擦药,秋少噎着气,下手也一忽儿轻一忽儿重的,疼的凝歌龇牙咧嘴的。 “太后忌讳妃嫔与裕王爷之间的事情,每每遇见这样的事情都是严加打杀,这楚风宫比那冷宫要恐怖的多,进冷宫尚且还能活命,进了楚风宫一个不小心就只能从这皇宫里消失。公主,您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秋少抽噎道,顺手抹了一把眼泪。 “消失?”凝歌心中一惊,猛地一个回头却牵动了后面的伤口,连忙回头趴好。 “是啊!裕王爷是祸害,您怎么能去招惹他,否则被灌上秽乱宫闱的罪名岂不是只能有死命一条?”秋少苦口婆心,每一句话都要在凝歌的脑海中炸出一个空洞来。 凝歌总算是明白太后来宣旨的时候凝歌瞧见那大太监为何是那样害怕的神情了,也总算是能理解凤于曳当时说的他本就是祸害的真正意思。 想起那个笔直落寞的背影,还有那要完全依靠拐杖的腿脚。那样骄傲的人,是不是每一次都是这样被灌上秽乱宫闱的罪名的? 所以曳香院和楚风宫就成了皇宫内的雷池,怕是连凤于飞自己都甚少涉足。 为什么不肯放他出宫呢? 所有的谜题都直接指向了曳香院的凤于曳,凝歌却如何都找不到要责怪他的理由。只觉得悲悯丛生,自顾自的想着凤于曳被囚禁在那里的各种滋味。 “叩叩!”凝歌正在沉思中,门口却忽然响起敲门的声音。秋少脸色微变,瞧着床上旧伤未复的凝歌嘟哝道:“不会又是……” “不会的。”凝歌打断了秋少的话头示意她去开门。 凤于飞和云安太后不会放了她还专门敲门来杀人。 推门进来的是凰九身边的大丫鬟言笑,后面跟着一溜儿的丫鬟,一人手里一个暗红色的托盘,上面覆以绫罗绸缎为遮盖,衣裙迤逦,不等凝歌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床前,而她的大丫鬟秋少早就不知道被这些人推搡到哪里去了。 凝歌蹙眉,身子也跟着绷紧。瞧着那些人步履轻盈,落地无声,这个个身上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若是来者不善,她怕是一手难敌众怒。 这皇后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凝歌只在慈宁宫和言笑有那么一个匆匆一瞥的会面,知道是皇后凰九身边的人。想起来凰九今天不遗余力在云安太后面前求情,她心里总是有一种诡异的不安。 第二十六 皇后娘娘的体贴 凰九,太过神秘高深,至少不会像是表面看见那样的大方得体。她不能确定凰九就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身子绷得紧连累的身后的伤口千般万般的疼,一时之间冷汗如雨,看的言笑心中微微一愣。 果真如皇后娘娘说的,这凝歌不似等闲物。从前还是个软柿子,如今看来却是装出来的了。即便是这样的讨好还有防备,可见心思不若面上的清浅。 凝歌礼貌性的想要翻身起来,言笑心思一转,连忙上前按住,笑道:“凝嫔娘娘折煞奴婢了。我们皇后娘娘惦记您身上有伤,这楚风宫简陋,怕您吃了苦头,特意叫奴婢来给您送些日常用的东西。”言笑人如其名,言辞之间都带着笑意。 “这是上好的凝脂伤药,您身子上有伤擦了这个,不消半月连伤疤都瞧不见。这可是西域上贡的上品,皇后娘娘今日特意拿了出来送与娘娘。这个是上好的血燕,这个是珠翠头面六副。这是……”言笑指着那托盘里的东西一个一个给凝歌清点,凝歌却只是半眯着眼睛听得心不在焉,最后只听得一句:“皇后娘娘有交代,楚风宫人员稀少,特意点了六个丫头、四个小太监伺候娘娘日常起居。奴婢把人都带来了,您挑挑看。” 凝歌一机灵,下意识道:“不必了,我这里有秋少就够了。” 言笑也不恼,继续说道:“秋少是娘娘的陪嫁丫鬟,自然是要贴身伺候。只是这么大的楚风宫就秋少一个人未免是要累着她,娘娘或者刻意挑几个中意的留在外院洒扫也是好的。” 凝歌心思一转,点了头瞧着几个款款走上来行李的丫头,耳朵微微动了动,信手点了两个就对着言笑真挚:“请姑娘带谢皇后娘娘。今日之恩,凝歌必当谨记。”凝歌谢恩的话说的滴水不漏,言笑微笑点头,带着丫鬟告别凝歌准备回宫。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难辨真假。凝歌的目光依旧是停留在那衣裙迤逦的丫鬟们的脚下。 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些丫头和言笑一样,都是有些功夫的人。或许是皇后当真有心要这些丫头前来护着楚风宫,也或者是另有所图,凝歌心中没有决断,对于和皇后的关系更是没有把握。 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秋少,只是那丫头心灵太过脆弱,可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自己真正的主子已经死了的劲爆消息呢。 言笑走后,秋少才从门外涨红着脸挤了进来,凝歌挥手示意关门,秋少觉察出来凝歌似乎是有话要说,连忙凑到了床前:“公主,怎么了?” “点进来的那两个丫头走了么?” “恩!皇后娘娘怕惊扰了您休息,吩咐她们明日过来。”秋少眨巴这大眼,瞧着一屋子的礼物:“公主,皇后娘娘果真是体贴呢!知道楚风宫的地位要不到这些,竟然每一样都选着给您送过来了。” 凝歌反问:“是么?” “是啊!据说皇后娘娘十一岁就进了宫,和皇上感情甚笃,向来体恤六宫。公主您是知道的,从前您也没少受皇后娘娘照拂呢。”秋少掀开被子挑了凰九送来的伤药准备个凝歌上药。 “感情甚笃?没少受照顾?”凝歌伏在枕头上只觉得后臀一阵清凉入骨,竟然真的就消减了许多的疼痛。 凝歌的心思总算是腾出了空来想着秋少话里的那几个字,要说凰九和凤于飞怎么看都没有感情甚笃的感觉吧? 难道是她多想了? “秋少……其实我……”凝歌思忖良久,还是决定要告诉秋少自己的身份以方便问话,只不过话刚说了一半,就听见刚被合上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抬头看去,门口站的不是别人,却是一身龙袍加身的凤于飞。 凝歌蹙眉,这一环接着一环,一个接着一个,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啊。今天搬家的时候没有去烧柱高香,菩萨一定是要来责罚她来了。 秋少被吓的不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皇上……吉祥……” “你下去。”凤于飞丝毫没有损坏了别人大门的自觉,一挥手就遣退了秋少,踱步向着凝歌走来。 看来有人比他更早来一步,接连着几天的用度都已经奉上了。这满屋子的金银珠宝,贵重药材,她和她的丫鬟是不是在这屋子里偷偷乐开了花? 凤于飞深深的扫了一眼四周琳琅满目的托盘,瞧着木讷在原地的秋少声音冰冷:“还不滚?!” 秋少一溜烟跑了,连凝歌的身后的被子也忘了遮盖。凤于飞的视线落定在凝歌后臀,眼光幽深,深棕的瞳仁里窥不见是什么样的情绪。 第二十七章 上药 凝歌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是在上药,适才进来都是丫鬟,半遮掩着身子也不算失礼。只是凤于飞一进来,这气氛就显的不那么对了。 她脸上噌起一阵红云,只感觉凤于飞目光如炬不曾有半分转移的意思,慌忙拉扯了被子盖住后腰以下部分,咬牙切齿道:“皇上深夜来臣妾宫里,又不招随从通报吟唱,是有何要事么?” 一夜缠绵遣倦换不得高高在上也就认了,换来了一个楚风宫居住也可以容忍。只是凤于飞就好像阴魂不散天生要和她作对一样,到了楚风宫还要来个囚禁。 归根结底,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源自于面前的这个王法――凤于飞。 凤于飞听得出凝歌语气不善,挑眉道:“孤到爱妃宫里来还需要通报?这是谁的规矩?”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自然凤于飞才是规矩。 凝歌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在心里怒吼三声:“韬光养晦,忍!”才勉强平静下来,只攥着被子不做声。 凤于飞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侧身坐在床边。凝歌下意识拥着被子连连后退,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瞧见凝歌颇有些嫌弃他的动作,凤于飞脸色瞬间也多余转阴,半眯着眼睛冷笑道:“你说孤要做什么?” “皇上,妾身如今有伤在身,只怕是不适合侍寝。您还是寻个身子骨好些的吧!免得扫了你的兴。”凝歌扯了一抹笑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种马除了播种实在是做不来其他的事情了。 凤于飞气结,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终于忍无可忍,伸手一把按在凝歌受伤的后臀上狠狠的捏了一把:“可惜了孤就喜欢你这样的感觉。怎么,爱妃是借了孤的龙种成功了,就觉得自己能安然怀孕,滞留深宫?” 凝歌疼的浑身一抖,咬牙不肯做声。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至少是在短时间内是不想要碰到这个种马。 凤于飞冷笑,一把扯开了凝歌身上的被褥,凝歌半裸着的身子就暴露在空气里,后腰以下一片惊悚的血红。 “皇上,这样可满意?”凝歌似乎瞧不见那后面的鲜红的中衣,勾着头浅笑着看着凤于飞。 凤于飞瞧着这颇为挑衅的笑容着实一恼,却也没有料到她伤的这样严重。 在曳香院和慈宁宫显的身手难道是假的?她不是应该本能的有内力护体?那一杖打的轻巧,又避开了骨骼,若是会功夫的话,怎么会这样严重? 这女人到底走的是什么路数? “你不是会功夫?”凤于飞皱眉。 凝歌气不打一处来,这下总算是知道凤于飞的意思是什么了。他是以为她像他们古代人一样有真气护体?她修的是搏击刺杀的本事,哪里来的内里气功? 真男人真是…… 凝歌把头埋进被子里,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管后面的风光如何被人看了个精光了。 凤于飞皱眉,小心翼翼的掀开后面薄的可怜的“遮羞布”,刚才秋少上药的时候就已经剪去了大半,凤于飞那一掌正好抓在伤口上。此时也顾不得看那诱人的沟壑,手腕一动,袖里落了一个碧玉色的小瓷瓶子,他忙着往那伤口上撒药,专心致志的好像面对的不是屁股。 他不会是专门来送药的吧?凝歌心中一惊,只是下一刻就完全颠覆了这样的想法。那白色的药粉就好像是火星一般,灼热的落在那撕裂的伤口上。外翻的皮肉瞬间都恢复了知觉,好似从里到外被刀子割开又重新缝补一般。 分明是在手术台上做了一半的手术麻药清醒的感觉。 凝歌缩着浑身的肌肉不敢动弹,手指丝丝入扣把身下浅绿色的被单生生就扯出个洞来,死咬着嘴唇一句**也不出口。 “好了。”凤于飞凉凉开口,那碧玉的小瓷瓶子落定在凝歌面前。这时候的凝歌情愿相信皇后善良的,起码她的药不会疼。 而凤于飞好像是窥见了凝歌的思想一般,徐徐道:“你刚才抹的那药膏确实是西域进贡。不过里面含有一味红花,且薄荷厚重。能消减疼痛,却未必能愈合伤口。而且能使女子不孕。” “什么?”凝歌不可置信的回头:“不可能。” “孤以为你聪明的很。”凤于飞瞟了一眼凝歌,背手去翻开了那托盘上面的绸布,一样一样把那礼物翻了个通透。冷眼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凝歌道:“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要是想好好活着,最好离凰九远一点。” 第二十八章 半月之后太后大寿 凝歌口水一噎,不住的咳嗽。 “皇上在说些什么?臣妾听不大明白。皇后宽厚仁慈,救妾身于水火,若非如此妾身早就一命呜呼了。何以要离皇后娘娘远一些?”凝歌若有似无的扯开了话题,心如擂鼓一般轰轰跳的厉害。 凤于飞冷笑:“你只记得她救了你?” 凝歌顿了顿:“自然,皇上画龙点睛般的出现也是妾身救星。” 凤于飞冷哼一声,猛然俯身捏住了凝歌小巧的下巴,力道大的似乎要把凝歌从床上拖下来。 “爱妃,真是期待你原形毕露的样子。”凤于飞呼吸之间的气息尽数喷在凝歌脸上,凝歌喉咙发紧,压抑着不叫自己抬手推开他。 即便是面临生死,凝歌也未曾皱一下眉头,唯独和凤于飞在一起的一分一秒她的心都是绷着的。一怕身份泄露,前途未卜,二是凤于飞生来就带着一股子压力,凑近一点就闻到冰冷的味道。 “皇上……您误会了,妾身入宫三年,即便是有真面目也瞒不过皇上的火眼金睛。” “哦?是吗?” 原来的面目是有所了解,三年前是个含羞带怯的小媳妇,苦哈哈的一路从恩车上哭进洞房中,只要凤于飞一伸手就尖叫哭泣。如今这可是个夹枪带棒的小辣椒,明里暗里的呛。三年不曾留意过她,竟然多了许多的本事。 这女人身上还有多少未知的东西,还真是期待呢。 “自然是。”凝歌呵气如兰,眯着眼睛瞧着凑得极近的俊脸:“皇上,您弄疼妾身了。妾身身上的伤……” 凝歌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吐气如兰,香气袅绕在凤于飞鼻端,撩拨的他心中一动,他猛然想起昔日长歌殿的凝歌肤如凝脂玉,触手生温,身段妖娆,连喘息的声音都隐隐透着魅惑。 那一夜的撕扯和纠缠猛然涌上心头,再瞧见面前的凝歌红唇翕动,开开合合的幽香四溢。凤于飞不自禁,俯身吻上那期许依旧的绵软。 凝歌愣住,下意识抬脚就踢,却不料翻身时候压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叫凤于飞有了机会,灵活的舌头长驱直入。 凝歌明智的放弃了反抗,撑着身子小心的护着伤口。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凝歌白皙的额头上就已经密布汗珠,如小河一般汇聚在一处顺着鬓角流下,刚好落定在凤于飞固定凝歌头颅的手腕上。凤于飞一惊,才一低头就懊恼的退开身子。 “很疼?”凤于飞皱眉看着凝歌满头满脸的汗。 凝歌涨红着脸长嘘一口气,缓缓侧身挪了个位置,原本侧躺的床单又是一片殷红。这雪上加霜的本事,凤于飞不曾逊色于任何人。 “皇上……妾身身上有伤。”凝歌笑的有些无奈,不复从前隐忍中的伶牙俐齿,似乎当真是因为这点伤口无可奈何。 在杀手界混了这么多年,凝歌还当真不曾伤到这么尴尬的地方。 “你……好好养伤。”凤于飞踌躇很久才丢下一句话,转身撩了裙摆就要扬长而去。此时正是凝歌求之不得,连忙低头:“恭送皇上。” 秋少进门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瓷白的小瓶子,瞧见凝歌身后的伤口之后惊的泪眼涟涟,瞧着凝歌欲言又止,终究是沉默着上了药。 自那一夜之后凤于飞再也不曾在楚风宫出现过,楚风宫的地位也没有任何的好转,吃穿用度仅仅能高于冷宫。凝歌甚至是有错觉,仿若那一夜的凤于飞不过是场梦境罢了。 皇后说要送来的那两个丫鬟终究还是没有来,只是暗地里送了许多好些的吃穿用度来,才叫楚风宫没有落得多寒碜。 秋少几经追问,才知道是凤于飞下了旨意收了那两个丫头做了答应,自然是不能再来服侍凝歌的了。 其中的曲折没有人知道,凝歌自然也不能例外。皇后雪中送炭,凝歌即便是对她有千百个怀疑也终究是念了她的好,不断在心中唾弃凤于飞这个种马。绛寒迟迟不曾出现提醒她下一步的任务,也不曾再有人来恐吓秋少说要取她性命,凝歌几乎快要忘记了玉珑国的使命了。 即便是穷苦,也好过从前在刀口舔血。 日子太过平静了就总要冒出些事情来操心。半月之后,凝歌身上的伤刚好,一直没有露面的凤于飞就来了旨意。半月之后太后大寿,合宫庆祝,玉珑国公主凝歌最好的琴师,年年奉曲一首,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第二十九章 第一女琴师 凝歌愣了许久才想起来那宣旨太监口里的玉珑国公主说的就是自己,原来的玉珑国公主才艺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他们都不知道如今的凝歌早就换了一个人,如今的凝歌除了拳脚尚可之外一无是处。 凝歌愁苦的日夜不能安睡,恍恍惚惚的不消三日就消瘦了一圈。凤于飞多半都能猜到凝歌的身份的,只是他没有动作。但是太后却不一样,凝歌身上有太后要抓的小尾巴,随时都可能名正言顺的要了凝歌的性命。凤于飞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连梨木长琴都准备好了。 只是凝歌连看也不敢看上一眼,更别提练琴了。 是夜,凝歌站在窗边看着月光发怔,手边的梨木长琴区区三日就蒙了灰。 秋少疑惑:“公主,还有十多日就是太后寿辰,您想好曲子了么?” 凝歌眼角微抽:“不曾。” “公主,您虽然琴技高超,但是太后寿辰毕竟是大事。还有两月就是清理后宫的日子了,若是能能讨太后欢心,您也多条后路。”秋水苦口婆心,言辞之间可见真心的担忧。 说起来这个,凝歌就猛然想起绛寒。刚来的时候逼得紧,不惜用手底下的人命逼着她争宠,此时却杳无消息,难道是觉得凝歌没有了价值了么? 正想着,就听见宫墙之外传来一阵琴声,忽而如流水一般潺潺而过,悠扬婉转。忽而犹如碎玉落地,珠砸玉盘,叮叮咚咚的清脆动听。 凝歌恍若置身仙境,脚底是白到彻底的玉白地砖,周边烟雾缭绕。顺而有浓墨在脚底铺就,好似沁入那玉石做的地砖一般,游龙走蛇一般在脚底下汇成了一幅画。 这样的感觉再熟悉不过,凝歌惶然想起初见凤于曳的时候,那人端坐凉亭,气质高洁,出淤泥而不染。只是后来呢?几乎不能呼吸……想起跌入水里的那一幕。 凝歌瞳孔一个剧烈的收缩,猛然惊醒。想起来这分明就是凤于曳在弹琴,凝歌赶紧转头看向秋水,秋水恍若无事人一般照常整理着桌上的茶具。 “秋水,你听这琴声……”凝歌试探道。 秋水恍惚抬头,疑惑道:“哪里有琴声?” 琴声依旧在,凝歌依旧身处房中,茶几暖塌还有秋水丝毫不变。而秋水却听不见琴声。 怎么回事? 这琴声难道是针对她一个人的? 凝歌蹙眉想了想,拢了广袖拥了桌子上的梨木长琴道:“我去后院练琴。你下去歇息吧。” 秋水点头,依旧是有些茫然的看着凝歌离去,隐约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只是却如何都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秋水甩了甩头,敛了心中那不好的想法,只好退了下去。 凝歌抱着琴站定在曳香院和楚风宫相交的那面围墙下面,对面就是连绵的松柏,即使是站在围墙下面也觉得有一阵嗖嗖的凉意。 凝歌攀着围墙下的一颗海棠树三两下就上了围墙,轻轻巧巧顺着围墙下到了曳香院。此时的楚风宫宫禁已解,四周并没有什么侍卫。何况凝歌身手轻巧,好似叶子落定的动静过去,她就已经到了曳香院。 凝歌循着记忆中的道路去找那个凉亭,越走近那琴声就更加的清晰。凝歌全神贯注才不曾陷入到琴声的意境里。离了那凉亭老远的地方就瞧见凤于曳一袭白衣,长发翩然,手腕起起落落,确实是在弹琴。 “咔嚓!” 此时的凝歌精神用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膨胀着,齐刷刷的都向着脑门子里涌去。凝歌故意踩断了脚下的枯枝,身子一个趔趄半坐在地上。 琴声骤停,凉亭中的人察觉到了凝歌这边的动作,在身边一阵摸索之后才悠然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凝歌身前,伸手对坐在地上的凝歌笑道:“娘娘来的很是及时呢。” 凝歌无力的摇了摇头,避开了凤于曳的手撑着地面自己站起身来,半眯着凤目直直的看进了凤于曳深棕的瞳仁里。 凤于曳是这后宫里的水火祸害。避开一点总是与自身无忧。玉珑国的事情还未有结果,凝歌心中打了个死结,总要保全自身性命。 “果真是你找我?”能换一个方式吗?凝歌有些无语的瞧着凤于曳,暗想着古代人果真是娱乐活动太少,整日的琢磨琴棋书画,连琴都给琢磨出神道来了,竟然能隔墙传音。她如何都想不到上次的冰坨子凤于曳会有什么样的事情非要找她。 凤于曳长发飞扬,浓眉入鬓,面色如月色一般皎洁如玉。再见面依旧是从前一副淡然冰冷的面容,英挺俊美依旧,依旧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背影孤单得叫凝歌不忍多看。 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事情?为何会有这样清瘦孤寂,仿佛世间无物的背影? “有事?” “娘娘还真是开门见山。”凤于曳淡然缩回手,吃力的弯下身子揽起了地上的梨木长琴道:“正好皇弟闲的厉害,听闻娘娘还有个‘第一女琴师’的称号,得了新曲子,正好请娘娘一处练琴。” 第三十章 求曲 凤于曳说得认真,又好似说今日的天气晴好一般的自然。凝歌却满头黑线,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闲的厉害? 所以那些和他被冤枉有苟且之事、秽乱宫闱的嫔妃都是这样开始的?凝歌没来由觉得别扭,好在这借着这夜色总算是遮掩了许多的心慌。 她终究还是有事求他。在这宫里能依靠的人虽不是凤于曳,但是只要能避开太后和有生杀大权的皇帝,她凝歌还是要试上一试。 凤于曳和凤于飞的关系看着就水深火热,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这句话终究还是对的。 凝歌如此想,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适才听到凤于曳的琴声之后才想起来真正的救星就是这个冤家,艰难的抱着琴跳围墙可不就是为了找这个凤翎国最好的琴师求教么?所谓勤能补拙,还有十余日准备,到时候寻个生病的缘由糊弄过去总好过什么都不会。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凝歌抚掌,跟在凤于曳身后就进了凉亭。 “哦?”凤于曳眼神微闪,长琴落定,和凝歌落座于石桌两边。 正是入秋的时候,天气微有些凉意。凤于曳衣衫单薄,只穿了一件素白滚银边的白袍,露出清晰的锁骨,锁骨下垂着一片小小的金叶子。借着月光,能瞧见那金叶子已经被磨得光可鉴人,隐约在叶子边上刻了一行小字。 凝歌无心去窥探别人的隐私,也就别开眼睛不去看。 虽只露了锁骨,但是男子妖娆不惑,锁骨正巧画龙点睛,引人遐思。这样美男半裸的香艳场景,瞧在凝歌眼里一阵脸红心跳,连忙捧了桌上的茶水就往嘴里送。 “唔……” 奈何那茶水似乎是刚泡的,烫口的很,凝歌如吃了苍蝇一般吐了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急的眼泪汪在眼里僵硬在原地,好在凤于曳专注于面前的茶水,不曾注意到凝歌的异常。 凝歌心中庆幸,硬憋着咽下了嘴里的茶水。却不曾见凤于曳面前的桌子上一汪茶水,正是瞥见凝歌的窘境手上一晃外出去的水。 他今夜似乎专程等着凝歌来,桌上的茶水都布好了,茶水炉子上咕噜噜的冒着烟,泡着上好的碧螺春。 这样对月品茶,意境自然不是一般。 “适才娘娘说找皇弟是有何事?”凤于曳慵懒的抬了一下眼皮问道。 “唔……是太后寿宴要我献艺之事。”凝歌斟酌用词,小心翼翼的说。 “哦?娘娘的琴是每年太后寿宴必不可少的节目,并不稀奇。娘娘擅长音律,是凤翎国众所周知之事。难道娘娘还有为难?”凤于曳手上一顿,仔仔细细的瞧着凝歌的表情。 凝歌撑着下巴,袖长细白的手指在石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她猛然坐正身子做愁苦状:“曲目不定。正准备向你来讨教。可有好的主意没有?” 凤于曳挑眉:“曲目不定?” 她是玉珑国最好的琴师,嫁与凤翎国之后虽一直不受宠,但是毕竟贵为邻国公主,每年太后生辰,她的琴都是压轴的节目,已然是出神入化,和他一比也丝毫不逊色。 玉珑国公主凝歌,善音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当年的才华横溢,信口拈来,如今却说曲目不定? 怎么可能? 难道果真是如了他的猜想,她根本就不是她? 凝歌着急准备节目,却并没有瞧出凤于曳的心思,闻言慎重点头,心思一转道:“我就是怕太后觉得从前的曲目不够新鲜,何况我许久不曾练琴,那些曲目未必能弹出昔日的韵味。王爷也应该知道半月之前我还因为在曳香院的误会险些被太后杖杀于慈宁宫,届时稍有不慎,怕旧事重提毁了寿宴。”凝歌顿了顿,认真的看了一眼凤于曳道:“听闻王爷是凤翎国最好的琴师,特来请教,望多加指点。” “呵呵……”凤于曳手背抵着嘴巴微微拍着桌子笑了出来,声音闷闷的,和琴声一样悠扬好听,听的凝歌一阵发怔。 果然还是笑起来的模样好看。 凤于曳沉默的时候就像是一座冰山,而笑出来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他似乎周身都在变暖,原本身上的萧索孤单之意慢慢消融,露出好端端一个英俊少年郎出来。 或许这本该是原来的凤于曳罢了。 第三十一章 娘娘,您可以一试 许久之后,凤于曳目光炯炯看着凝歌,眼角眉梢都是戏谑:“娘娘不怕皇弟卖了你?” 凝歌一愣,脱口道:“你不会。” “若是皇弟辜负了娘娘呢?”凤于曳眼色微沉,有一丝异样一闪而过,不过端了茶盅才算是隐去了那眉眼之间的异样。凝歌唯一思忖岔开了话题:“你这样毁自己名誉,是有什么缘由么?” “咳咳!”凤于曳被茶水呛到,抬眼扫了一眼凝歌道:“娘娘,我们还是来说说曲目的问题吧。” 凝歌不置可否,欣然应允。 凤于曳用了自己的琴,凝歌对那把琴有了阴影,苦苦压抑才没有本能的捂住耳朵。凤于曳好笑:“娘娘,正巧皇弟这里有一曲新作。您若是不听……” 凝歌脱口道:“当然要听了。” 凤于曳点头,伸手在手边的七弦琴上一勾手指,出来的却是一个呕哑嘲哳的音调,听得凝歌一个皱眉。 确定这是凤翎国第一琴师的琴声? 不是应该和他弹的幽冥一类的曲子一般悠扬动听,叫人满目都是高山流水么?为何好似乌鸦低鸣,呕哑嘲哳难为听? 下面的曲风也延续了凤于曳初识的那个调子,压抑的低鸣。听久了竟然也不弱一开始的时候那样刺耳难听,反而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压着嗓子在深情诉说,叫人久久沉浸入一个婉转的故事里不能自拔。 曲子的似乎是在重复一个故事,来回翻转的诉说。音调极为简单,撇去一开始陈述一般低调的开始,后来起起落落都是那一个高潮。 凤于曳弹琴的境界已经神乎其神,随意的一个音调都好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能把人带入另外一个情境之中。凝歌甚至微有些错觉,觉得凤于曳的琴声已经能调动这世间万物,随心所欲,无所不能。此时的他面色沉静,温润如玉,袖口长拂在那嗡嗡发声的琴弦上,一切皆美不胜收。 只可惜是微微低着头,长发散落下来,叫人看不清那人面上的情绪。只觉得他分外动情动心,一个简单的曲子却谈的很是吃力。 她虽然不懂音律,但是记忆力却是出奇的好。死死盯着凤于飞起起落落的手指,每一个位置都记得恰到好处。 而她的双手搭在桌子上作弹琴状,能清晰的感觉到随着那曲调悠扬婉转,每到一个音符起落的时候那石桌就在嗡嗡的震动,时轻时重,绵延道一曲终了方才停歇。 凝歌诧异:“是内力?” 凤于曳摇头,指着那琴道:“是这曲调黯哑,却挑了低音极端拼凑,自然会震。何况这琴轻巧,镇不住这石桌。” 凝歌惊讶,曲子虽然简单低调,这新意倒是不错。 “若是用这琴的震动作画如何?你可有法子控制墨的走向?”凝歌漫不经心问道。 凤于曳尚且还停留在琴弦上的手指一下子收紧:“叮!”的一声长鸣,那琴弦竟然生生的断裂了好几根。鲜血顺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散落了琴身一面,他却恍若未觉,深深的看了面前瞧着惊讶的凝歌。 她探身一把拉过凤于曳的手:“你受伤了?这曲子……” 这曲子有问题。 凝歌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个念头,只是话到嘴边却终究只是在喉头一转就吞了回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凤于曳别有深意的看着凝歌道。 凝歌心中一惊,暗忖到底是哪里漏了破绽了。只是仔细一想这前后的说的话,不曾有一句不妥的地方。凤于曳意识到什么了? “自然是凝嫔。玉珑国的公主。”凝歌心中没底,面上反而更加的淡定迷茫。拿了帕子帮凤于曳清理手指上的伤口。 被细如丝线的琴弦划破了手指,四个手指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横流,即便是帕子死死的扣住也不能停止。凝歌毫不犹豫的撕扯了裙角的一块布料,利索的缠绕在凤于曳的手上,整个把他的手缠绕成了一个粽子才松开了手道:“还好没伤及手骨。否则怕是最好的大夫也不能替你恢复原样。” 凝歌心中惋惜,原本是来拜师学艺,但看着凤于曳这样怕是一时半会不能弹琴,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真正的凝嫔已经在哪里?”凤于曳不依不饶的抓住了凝歌的手腕,凝歌一时之间不能动弹。凝歌柳眉倒竖,佯怒道:“王爷,男女授受不亲。” 凤于曳慢慢松开了凝歌的手:“她已经死了?” 凝歌一愣:“也许吧。” 凤于曳抿唇低头,拂了拂根本就没有灰尘的袖口,瞧着包裹奇特的手指认真道:“娘娘,这个曲子,叫做惊墨。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关于凝嫔的事情,凤于曳中就一个字不曾再提。凝歌心中骤然放下一块大石头,看了看那已经不能活动自如的手掌道:“不必,你好好养伤吧。” 不仅仅是因为凤于曳手受伤了,还因为这曲子背后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她不敢相信任何人,有时候还包括她自己。 “你的想法倒是和我一个故友很像。不过她……已经西去了。”凤于曳似乎看透了凝歌心中所想,天马行空的丢来一句话,又补充道:“曲子是新作,但是以曲作画有人和你一样有过想法。虽不至于用曲调引人,却别出心裁。对于初学者来说,倒是遮掩琴技的好法子。” 凝歌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只见凤于曳笑的灿烂,薄唇一张一合,字字句句都清晰可闻:“娘娘,您可以一试。” 第三十二章 拜师学艺 “你不会弹琴。”凤于曳断定。 “我……”凝歌深知沉默就是最好的解释的道理,又急切的想要解释些什么。话刚出口就惊觉不对,只吐出了一个“我”字就蹙眉不语。 凤于曳站起身来,悠然道:“娘娘不想知道皇弟如何知道的么?” “不想。”凝歌有些负气,从凤于曳身上虽察觉不到杀气却叫她分外不舒坦,直觉性的抱起梨木长琴准备告辞。 “呵呵……若是您音律造诣高深,不必在第一次见皇弟的时候就见幽冥。不过你虽不是当年的凝妃娘娘,倒是比凝妃多出来许多情趣。” 凤于曳笑容能颠倒众生,却诡异的透着一丝冰冷。 凝歌恼怒的回头,恰好撞见那双带着防备的深棕色瞳仁里。若非是冰冷,便都是戏谑。原来凤于曳一早就看出来她根本就不是从前那个凝歌,那么他从头到尾这是在逗自己玩呢? 凝歌心如擂鼓般跳的厉害,胸膛起伏之间却无丝毫害怕,黝黑的瞳孔中染上了一层薄怒。 只一字一句道:“裕王爷,论起来,本妃还算是你的嫂子。情趣二字,不当是出现在你的嘴里才是。” “是不是嫂子,娘娘心中无数?” “你……” 凤于曳止住了笑意,敛眉提醒道:“半月之后太后生辰,向来不出彩的凝嫔惯常要一鸣惊人。到时候你一鸣吓人必引起怀疑,若是太后知你冒充凝嫔。玉珑国和凤翎国之间的邦交堪忧,连你身边的秋少也难逃杖毙的命运。娘娘还是三思而后行呢?要知道出了这曳香院,就没有人能帮你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落定在凝歌耳边。凝歌脚步不争气的一顿,想起秋少满面是血的样子心里就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死不足惜,只是秋少…… 想起那个会为了她眼泪横流,会为了给她的床上添一床暖被跪了内务府一整天的小丫头,凝歌心中骤然软了下来。 她最讨厌被人威胁,只是如今却一步步心甘情愿的走在别人的陷阱里。只怨她一无所知,能力不足,不能步步为营。不能找到一座坚定的靠山,坐山观虎斗亦或是逃脱升天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凝歌心中乱的很,掐着袖口不肯放手。许久才缓缓松开,安慰自己:“没关系,因果循环,今日的债我一定会要回来的。” 凝歌敛了眉眼,终究是一步一步走到了凤于曳身边,摊手道:“你想要交换什么?” 她从来不相信有免费的午餐,更不必提一个只有一面之缘还害得她几乎不能翻身的男人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她。 凤于曳摇头。 凝歌惊了一惊,重新问道:“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凤于曳皱眉不语。 凝歌心中放心了许多。只要有所求就不会无懈可击,至少是叫她这个人情做的踏实。人性等价交换,这是她做杀手的准则。 “最好是等价交换,日后两不相欠。”凝歌提醒凤于曳。 凤于曳摇头低语道:“何苦非要计较交换等值?难道你今日翻了围墙进来不是为了拜师学艺?” 是……是的啊! 凝歌脸上涨的通红,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凤于曳从凉亭角落摆放着的一个半人高的花瓶中拿出来一卷纸来,利落的收拾了桌面上的茶水,以宣纸铺就石桌,信手在纸上泼了半砚浓墨,没有受伤的左手直接就起了势。 琴声依旧难听,只是那墨水却好像是有了生命一样顺着宣纸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只片刻的功夫,就成了一株枝干分明的梅花树。 一曲落音,凤于曳又咬破了手指在那指头随意几点,红梅指头,不蔓不枝,叫人耳目一新。 凝歌看得目瞪口呆,许久才反应过来,接连抚掌道:“好……好……好……” 第三十三章 和亲的工具 凤于曳敛了广袖,抽了那画了梅花的宣纸一卷,又以发带绑好,递于凝歌手中:“此曲曲目简单,只消在墨水去向处拨琴即可。娘娘大可一试,皇弟听闻太后娘娘性喜春桃,这梅花便送与娘娘做参考吧。” “你为何帮我?”凝歌微微眯着眼睛,瞧着面前那双苍白但是却有力的手,却终究没有伸手去接那画。 凤于曳也不慌忙收回,只缓缓道:“并不是帮你。这是这曲子从未公诸于世。故友有心愿要这曲子名扬天下,你便是最好的选择。” “当真?” “自然。期盼你一鸣惊人,圆我等心愿。”凤于曳侧首瞧着池塘里潋滟的池水,眼里忽明忽暗的不知道是什么神色。 凝歌咬牙:“成交。今日我承你一个人情,他日若有帮扶之处,定当竭尽全力。”凝歌探手接了画转身就准备走,却不曾听见凤于曳在身后低喃:“人情?若是不是呢?” 走了几步,凝歌恍惚想起来什么一般猛然回头:“对了,你刚刚说你找我来是什么事?” 凤于曳一愣,瞧了瞧当头的一轮明月,若有所思道:“赏月……” 凝歌“哦”了一声,想了想又回到了石桌前陪着凤于曳喝完了一盏茶才离去。 凝歌陷入无比勤奋的练琴阶段。十三日,痛苦而又绵长。幸而凝歌记得凤于曳所有的手势。虽弹不出那曲调中的沧桑之处,却也能模仿曲调的只是**。十之**之外,凝歌竟然真的能用那“惊墨”的曲子绘出一副十里桃花来。 为此凝歌捧着肿胀的手指头乐了许久,秋少却不甚满意:“公主这是怎么了?这曲子不是公主往日的风格。秋少跟着公主许多年,虽不懂什么音律,但是也是听着您的琴声一路从玉珑国到了凤翎国,这曲目若是您闲来逗奴婢玩尚可,要拿到太后娘娘寿宴上,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那是你不懂。届时你只帮我说我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整日昏睡、上吐下泻的好不虚弱,他们自然只会看见这话,却记不得我的琴了。”凝歌郑重其事道。 秋少疑惑:“那岂不是有喜的症状?”说着,她的眼睛瞬间就变得晶亮,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凝歌紧张兮兮的问道:“娘娘……你可是真的有喜了?” 凝歌头上瞬时暴起几道青筋:“只有过一次,难道会有这么准么?” 凤于飞的技术这么好? 凝歌在心里暗暗打了一个叉,面上难以掩饰的一阵厌恶。 秋少却上了心,一下子就跪在了凝歌面前:“公主,还有两个月就要到清理后宫的日子了。这次太后寿宴您可要上心一些,若是能赐予侍寝,我们就能活命了。” 凝歌手上一抖:“我们?” 话题一下子就引到了玉珑国的任务上,凝歌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秋少说过若是她不能有孕顺利留在后宫,斩杀的就是她身边的一种陪嫁的下人。 如今那些人走的走死的死,只留下一个秋少。 秋少说的“我们”指的难道是她和这具公主的身子?为什么?玉珑国国主是准备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吗? 凝歌只感觉心中一寒,驱尽了心底的暖意。 秋少瞧着凝歌的手越收越紧,眼底的焦距也在渐渐的模糊,还以为凝歌为出宫的事情无比的悲伤,眼泪当下就啪嗒啪嗒砸了下来。 她抓着凝歌的死死扣在一起的手指道:“公主,奴婢死不足惜。只是您可知道那寺庙里的日子当真是生不如死,进去的嫔妃甚少有活过三个月的。何况公主虽然是国主的掌上明珠,却终究还是成了和亲的工具嫁于凤翎国。您恨国主也无用,即便是您逃脱了这深宫也不能回玉珑国了呀!”秋少说的悲切,凝歌端坐在那只觉得浑身麻木不能动弹。 她是曾近想过有机会就逃脱这宫廷。想要替现在这具身体回玉珑国好好的看一看那双父母,即便是用眼睛看着也是好的。 凝歌想到的是她留在现世还蒙在鼓里的妈妈,此时是不是在自己的尸体,不,骨灰面前痛苦欲绝。若是有人能穿越到她的身体里,哪怕是用眼睛叫她好好的看一看那老太太也是好的。 只是在这里,凝歌的期望和亲情分文不值。 她不过是一个和亲的工具。工具自然是要有工具的用处,从前的凝歌必然是有把柄捏在了玉珑国主手里,或许是绛寒或许是秋少,总之她嫁过来除了争宠或者是死,别无退路。 “之前您叫奴婢去调查那佛堂里的事情,那佛堂不过是个比冷宫还要清冷的地方。如今里面供着的都是在哪里死去的嫔妃的牌位,阴气甚重。公主,之前秋少不告诉您是怕您害怕,您……可要好好活下去呀!” 凝歌惶然惊醒,重复道:“活下去……” 这比她一开始的期望还要低上许多。 她是被世界放弃了吗? 在现代,她被最深爱的李平背叛,在古代,凝歌被她的生身父母背弃。 果真是同命相连,机缘巧合呢。 凝歌苦笑,猛然站起身来抚着手边的琴道:“秋少,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你也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秋少连连磕头,似感激似欣慰。 第三十四章 说多了都是泪 眨眼半月已经过去,太后大寿当天一早就百鼓齐鸣,宫内张灯结彩比结了婚还要喜庆。各个宫里多发了例钱,主子带着手底下的丫鬟小厮都从上到下添置了身喜庆的衣衫。唯独楚风宫毫无动静,着急的秋少在门口看着合宫中的一片殷红跺脚。 这该如何是好? 各个妃嫔都花枝招展,一个比一个妖娆媚眼。自家主子匆忙搬来楚风宫,连件颜色鲜艳一点的宫装都没有。花丛之下,哪里有夕颜出头的余地呢? 皇上高高在上,被众人捧得眼花缭乱,哪里会瞧见公主? “公主……唯独我们宫里不曾加例钱,这时候慈宁宫正在摆戏台子热闹,众人都去讨好送礼,我们却……”秋少急着急着就要哭。 凝歌被秋少这脆弱的性子弄的有些无可奈何,无奈的挥挥手安慰道:“无妨。群芳争艳,看的太后和皇上眼睛都花了。荤菜吃多了总要吃素的,这看人自然也是一样的。我瞧着衣橱里还有一件湖蓝色并蒂莲暗纹的落地长裙,外面有个粉红的衬着莲叶的夹袄,天气正凉,就穿那个吧。” 秋少跺脚:“公主,那是两年前的衣裳了。” 凝歌翻了白眼:“不然你还叫我裹了那床上的大红被单去不成?” “您……” “好了!再不走可就要晚了。皇上眼神不好,坐下首他更看不见。”凝歌勾唇嘲讽道。 话刚落音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冰冷的质问:“你说谁眼神不好?” 凝歌浑身一抖,险些把手里的白玉簪子丢了出去,连忙从凳子上滑下来,头也不抬的就冲着门口一福:“皇上万福金安。”秋少被吓的跪在凝歌身后,只发出扑通一声膝盖撞击地板的声音之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孤是在问你,你说谁眼神不好?” 刚听见凤于飞的声音,一双金黄白底的云靴就落定在凝歌面前。 “自然是在说臣妾。妾身日夜练琴,希望讨太后欢心。这些日子是有些眼神不好。”凝歌随口胡诌了一句,暗自在心中叹自己流年不利,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凤于飞冷哼了一声:“还真是劳累爱妃了。” “应该的。”凝歌不客气的接上。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许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夫妻“体己话”,凝歌始终是保持这半跪着的姿态,蹲久了就觉得腿脚发麻的厉害,只能抬头道:“皇上,能起来说话么?” 凤于飞挑眉:“你觉得呢?” 凝歌见凤于飞这横劲上来了,心下明了,蹬着腿站起身来动了动。凤于飞悠然道:“孤并没有叫你起来。” “可是妾身跪累了。皇上不至于会叫自己的女人劳累吧。君子不与小人与女子计较,千古明理不是?”凝歌把女人二字咬的尤其重,似乎是在提醒凤于飞什么。 凤于飞当下就冷了眉眼:“爱妃身上的伤好得太快了。” “那要多谢皇上庇佑照拂,否则妾身可能早就伤口感染一命呜呼了。” 凝歌自然没有忘记她受伤的时候凤于飞雪上加霜的几下狠捏,真是一辈子都印在心坎上了。还有那足以叫她疼上三天三夜的药,每每叫她想起来都能和凤于飞的脸重合在一起。 遇见他就会有伤痛。 先是丢了处子之身,莫名被冤枉丢了清白,险些被杖杀不算,又叫他在后臀留下一道伤口。 若是相遇就算是缘分,她和凤于飞还真特么的算是孽缘。说多了都是眼泪,恨的凝歌连惯常的隐忍都给忘记了。 凤于飞闻言沉默不语,定定的瞧着伶牙俐齿的凝歌,紫荆墨染就一般的凤眸微微眯起,长睫敛下来在脸上形成一小块阴影,瞧不清那眯起的眉眼之间到底是在思忖些什么。 第三十五章 要有好戏看了 凝歌再也不是从前的凝妃,只是归根结底的查下去却如何都找不出来她出宫或者是被交换的证据。难道是他凤于飞的后宫里一直养着这样一号特别的人物,却从来不为他所知? 那当真是可笑。 即便是她百般遮掩隐忍,也难以掩饰那和这深宫格格不入的性子。没有人能拒绝恩宠的诱惑,唯独凝歌。 她没有所有嫔妃该有的温顺和讨喜,只是这样针锋相对的感觉还真是不错。自从十岁登基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叫凤于飞觉得这样的精力充沛过。 只是可惜了……这个头一个叫凤于飞感兴趣的女人却是别人的棋子。 凤于飞看着凝歌视线难免是有些惋惜,拳头微微攥了攥又在袖中放松,摊开来只感觉热乎乎的一手的汗。 对于棋子,他向来都是将计就计,一个一个消灭。只是为何对这个三年不曾关注过的凝妃竟然有了些舍不得? 只是比之只安泰江山,舍得和不舍得都只能是舍得,棋子也终归是棋子罢了。该牺牲的时候就应该毫不犹豫的从棋盘上消失去。 凝歌很不喜欢这样被上下打量估算的眼光,只好转开视线朝着凤于飞身后看去。门后回廊上站着几个小太监,人人手上一个托盘,上面层层叠叠的似乎是衣衫一类的东西。 心下了然:“这是今晚的表演服?” “表演服?”凤于飞蹙眉,不大能听得明白凝歌的话。 凝歌无趣的瞧了凤于飞一眼:“皇上的旨意不是叫妾身在太后寿宴之上献曲?” 献曲? 凤于飞挑眉微有些疑惑,余光一扫就瞥见了桌子上横陈的梨木长琴,眼色微沉。转念一想又心下了然,眸色沉了沉,许久才笑道:“是了,这是赐给你的衣衫,孤先行去慈宁宫了。戏台子马上就要撤了,等着你的曲子。” 凝歌瞧见了凤于飞的笑只感觉心头闪过一丝不祥之感,但转念之间凤于飞已经到了院子里,和身边的大太监长彦说些什么。 “到底是哪里不对?”凝歌嘟哝着转身,仔仔细细想着和凤于飞的对话。秋少忙着欢天喜地的从那托盘里面拿了新衣服给凝歌穿上,又仔仔细细的给凝歌绾了个灵韵髻就搀着凝歌前往慈宁宫。 她们转过了楚风宫的宫门,却不见转角与曳香院的交界处的怡然走出来凤于飞和长彦,凤于飞转动着拇指上面的碧玉扳指,皱眉看着凝歌失神一般的被秋少拉走。 长彦琢磨着凤于飞的脸色,许久才道:“皇上,您不曾往楚风宫下旨的事情为何不说与凝嫔娘娘?” 凝嫔娘娘之前和太后闹了写不愉快,这事情虽然被皇上寻了各种缘由压制了下去,但是毕竟余波尚在。皇上断不会这时候挑一个凝嫔去讨太后的怒,自然就不会有传旨这回事。 凤于飞把扳指套回拇指根处,缓缓摇头道:“有人等不及要利用这寿宴,此时假传圣旨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孤这些日子竟忽略了这小小的楚风宫,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不过他们筹谋了这么久一下子就给耽搁了,岂不是耽误了孤看场好戏?” “是了,皇上圣明。只是如此一来,凝嫔娘娘可就……” “她若是真傻,自然没有存在的价值。若是也在筹谋些什么?岂不也是自投罗网?届时她背后的人必定要露出马脚,这等相得益彰的事情,孤不过是点头之间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凤于飞叹息一般的说道,字里行间都是冰冷。 长彦心下明了,也就不再多问。 凤于飞脚步沉缓,一步一步的似在思考些什么。说是相得益彰的事情,却平白多出些懊恼来。那眼角眉梢上都是不能消退的薄怒,不知道是恼那凝嫔甘心被人利用,还是恼自己非要利用这样甘心被人利用的人。 唉……果真是要有好戏看了,只是皇上却不知道他看着凝嫔的眼光也不一样了。 这皇宫里有胆量假传圣旨的人屈指可数。稍动心思就能知道是谁。瞧着那天上四处喷溅的烟花流火,长彦心中感慨,年年摆寿宴,年年都有人要利用寿宴生事,这后宫的天气还真是阴晴不定,不过片刻时间就是风云变化呢。 …… 第三十六章 抚琴作兴 凝歌几乎是最后到了慈宁宫,戏台子上粉面朱唇的戏子正摆着麻姑祝寿,凝歌挑了偏远的位子坐下,还为坐定就听见身边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原本坐在周遭的妃嫔们见凝歌到来都好像是见了鬼一样的闪开了。 本就鬓发摇晃,百花争艳的场面却瞬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圈。唯独把凝歌排除在外。 这还是凝歌第一次被这样明目张胆的嫌弃。 她挑眉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转头瞧见对面也和自己这边一样出现了这样的怪圈。那圈中人不是别人,却是拄着虎头杖的凤于曳。 还有人和自己同命相连,凝歌不禁端着桌上的清幽幽的酒水遥遥对着凤于曳一举就一饮而尽。酒性烈,入口一路从喉头烧灼到心口,凤于曳也举杯,一口底朝上之后朝着凝歌翻着空杯子。凝歌会意一笑,身边的冷空气瞬间就暖和多了,只兀自瞧着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戏子心情甚好。 嫔妃们自然还要指指点点,难听的话声声入耳,凝歌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偶尔朝着唯一和自己有些共同点的凤于曳举杯对饮。 坐在上首的凤于飞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越过那些个花红柳绿,定在那一袭湖蓝色宫装的凝歌身上,更是把她和凤于曳之间的互动都瞧在眼里。 心里莫名就有些压抑的不快,恰逢云安太后顺着凤于飞的视线瞧向那明目张胆杯酒传情的场景。 云安太后横眉竖目,对着凤于飞冷哼道:“当日哀家说这女人是个祸害,和裕王爷厮混于一处毁我凤翎国后宫规矩。那日你擅自保她,两国邦交倒是安好,你这后宫可是一片混乱。不能安家,何以安天下?今日哀家做寿,隆裕依旧一身素白,好似孝服一般,也是要来触哀家的眉头吗?” 凤于飞移开视线:“母后多虑了。皇弟年年如此,他性格倔强好强,母后不必为此动怒,儿皇自然会处理好这些事情。她和皇弟一个是玉珑国最好的琴师,一个是凤翎国最好的琴师,必定是有语言相通之处。何况不过是遥遥举杯,互相致敬,哪里有您说的秽乱宫闱?皇后,你说是不是?” 话题被轻松带开,云安太后一时之间无话可说。瞪着眼睛死死扣着深红的袖口,头上的珠翠叮当作响,犹如此时的心情一般起伏纷乱。 隆裕,凤于曳。连年要在今日给她添堵,而亲生子百般维护,就连寿宴也要牺牲来成为祭堂!这是存心在气她吗?! 凤于飞看着皇后凰九,很显然是不准备再继续这个话题。云安太后气愤难平,终究是生生忍了下去。 她所有的努力和牺牲不都是为了凤于飞好吗?为什么他终究是不肯理解? 被点名的凰九微微一愣,旋即放下手里的茶盏,对着太后从容一笑:“是啊母后,说起这个倒是叫臣妾想起来些事情,往年母后寿宴,凝嫔妹妹都会献上一曲以娱母后心意,瞧着今日凝嫔妹妹带着琴,想必也是有备而来。母后若是恼,不如先听听她的琴声解解闷,若是弹得不好您再做苛责就是。” 云安太后冷哼一身道:“昔日念她在宫中不得你恩宠,尚且算是温顺乖巧,生在后宫也颇为可怜,哀家愿意给她些出头的脸面。如今这算是什么东西!竟然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要喝了个烂醉,成什么体统!” 凰九笑:“母后莫要动气,横竖不叫她弹就是了。” “弹!怎么不弹?只是今日哀家寿宴,若是叫哀家心中不顺,到时候责罚起来皇帝可莫要再心疼。”太后阴沉着脸扫了一眼坐在一边嘴角含笑的凤于飞。 皇后连忙给太后奉上一个刚剥好的橘子:“母后,凝嫔琴技向来出众,要有罚可也要有赏,若是您听着她的琴声心里舒坦了,就准凝嫔回长歌殿可好?” 云安太后这才睁开眼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容沉静,美艳大方的凰九,许久之后才叹息道:“亏得你仁慈宽厚,罚凝嫔是因为什么样的事情合宫皆知。只不过这处罚却是皇帝下的,哀家怕是没有开口的余地。” 凤于飞侧首,余光只扫了一眼从容大方的凰九就面向太后道:“母后高兴就好。如何处置都听母后的。” 云安太后不做声,凰九侧首对身后的太监吩咐了一声,不过多久,唱了一半的戏子名伶就尽数撤了下去,慈宁宫内一片安静。凤于飞眯着凤目瞧着那戏台是哪个高高挂着的寿字,手指搭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 有太监宣旨:“太后娘娘圣谕,传楚风宫凝嫔抚琴一曲作兴——” 太监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凝歌举杯欲饮,正听闻这样的吟唱,一时之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身后的秋少连忙递上琴和纸提醒道:“公主,是您了。” 第三十七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凝歌站起身来,猛然撞进对面凤于曳幽深的眼光里。凤于曳依旧是一身白袍,只是今日的白衣分外的奇特。从前的白衣之上尚且还有银线滚边,疑惑是有翠竹修饰,今日的长衫却是白的通透,不加修饰,半敞开穿在身上,里面依旧是清一色的本白。乍一看竟然有些像是孝服。 觉察出来身上汇集了许多的目光,凝歌才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上了中间的夹道。中间铺上了红色地毯,正中央滚着金线绣着一个硕大的寿字,可见排场之大。凝歌的琴刚好落定在那寿字正中央,秋少于桌面上铺就了白纸一张,布好笔墨之后恭敬退下。 琴声一起,众人皆皱眉。而端坐于台上的太后和皇帝凤于飞却闻之色变,猛地睁开眼睛盯着下面弹琴的凝歌。 画纸上曼曼枝枝的绽放出来浓墨染就的枝头来,密密匝匝的交错在一起,远远看去,那画纸上分明就是十里桃林。挥洒在中间的红墨如甩豆一般,但是却颗颗都恰到好处的镶嵌在枝头,春光满园,美不胜收。 当然若是撇开那难听的琴技之后,这是一个相当成功的表演。凝歌中途微微咳嗽了几声,手一抖,那墨散开来,一幅画终了。凝歌下跪谢恩,太后却迟迟不言语。 “这……难道就是玉珑国第一琴师的琴技?当真是……” “别,你没有瞧见下面铺着纸呢?是别有心意。” “这场景为何这般熟悉?” “你当然熟悉。二十年前,华太妃一曲成名。用的可不就是这样的法子,这曲子也有来头,先帝爷赐作‘惊墨’。” “嘶――”人群中传来一阵吸气的声音,瞬间就安静如无人之谷。 凝歌只是在恍惚中听见这样一句话。她下意识就回头看向凤于曳。 凤于曳说是这曲子是他的故友旧作改良,算是新曲。可是为什么在他们的眼里,这曲子分明是二十年前就已经闻名天下了? 看凤于曳的模样,也不过二十余岁。难道他的故友是在出生时候就相识了? 凤于曳对凝歌报以感激一笑,眼神微闪,只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利落的起身拿起拐杖离开了。 凝歌脊背一寒,心中闪过一股子不祥。再转脸看向端坐于高堂之上的凤于飞和云安太后,凤于飞一脸深不可测,端着手皱眉看着凝歌,又似乎是在透过凝歌看其他人。 太后拍案而起,指着凝歌怒喝道:“凝嫔!这等淫词艳曲早就成为宫禁,当年的华太妃已经伏诛,你却来无故生事,提醒今日是那贱人华太妃的忌日吗?!真是放肆!你秽乱宫闱哀家一忍再忍,如今你不知好歹勾起前朝是非,当真是罪该万死!来人!给哀家打入死牢,择日审问!” 太后拂袖里去,这天上飞散的烟花还有这欢天喜地的寿字瞬间就成了笑话。有侍卫踢踢踏踏而来,隐约能听见刀剑撞击的声音。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低斥:“糊涂!你难道不知道华太妃是隆裕王爷生母,又是太后的死敌。她的忌日是和太后寿诞同一日,皇上办这寿宴本来就是为了给太后压惊冲洗,你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一身红衣的绝色美人凰九也一拂袖叹息里去,台上只剩下若有所思的凤于飞。 生母? 孝服? 果然……这一切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在这里等着她的。而她只记得一件事:她被凤于曳出卖了。 “娘娘不怕皇弟卖了你么?” “你不会。” 当时的话还历历在目,而凝歌却只能感慨自己愚蠢。愚蠢之后造成的后果总是很严重,凝歌却觉得分外的不甘心。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并不是帮你。这是这曲子从未公诸于世。故友有心愿要这曲子名扬天下,你便是最好的选择。” “只盼望你叫这曲子闻名天下,圆我等心愿。” 原来他说的“我等”就是他和他的母妃华太妃,今日不过是借了凝歌的手来提醒太后今日是华太妃的忌日罢了。凝歌无从知道太后和华太妃之间的恩怨,只在瞬间得手上沾染了污点,那把沉静的七弦琴如今成了人人唾弃的笑话。 她辛苦十几天指望临时抱佛脚的努力,却因长阳错成了别人的棋子。 凝歌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得人声在渐渐后退。手臂被谁拉扯着往后拽,只能隐约瞧见凤于飞紧抿的唇线,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除了哭的撕心裂肺被侍卫踢的东倒西歪仍不肯放弃她的秋少,没有任何人帮她。 第三十八章 锒铛入狱 他们可能都巴不得她快些死去,他们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这苦苦挣扎的主仆。凝歌惶然惊醒,一把挣脱开拉着她的侍卫护住了不远处的秋少,生生的替秋少挨了侍卫踢过来的一脚。 “公主……公主你怎么样?”秋少哭着拉扯着压在她身上的凝歌,冲着围拢过来的侍卫恳求道:“不要……你们不要抓公主……不准伤害她……皇上……皇上您救救我们啊。”秋少透过缝隙瞧见一身明黄的凤于飞正要离去,以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拼了命的就要往外爬。 凝歌摇头,一把扣住秋少的手腕。此时胸口正一阵阵闷闷的疼,拉扯了秋少之后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凑在秋少耳边道:“不要……不要反抗……我会出来的。你在楚风宫等着我。不准死啊。记住没有?” 凤于飞不会帮她们,围观的人更不会帮她们。 反抗或者是不反抗,也不过是先死和后死的区别。只是凝歌不甘心,她不会甘于被任何人利用和背叛。 只是现实里的皇宫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情可言,即便是惊为天人,聪慧如再是诸葛的那人也不过是凡尘俗子。 凝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脑袋一沉就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凝歌就已经身在天牢了,身上依旧是那华贵出众的湖蓝色宫装,面前松松垮款的耷拉着,背后大半个身子上的衣衫都褴褛成条状,整个后背都在惊心动魄的刺疼。头发凌乱下来,靠脖颈处的毛发好似被扯掉了一块一般生生的痛起来。 押送的侍卫多半是拖着她过来的,后背被石子划破了,长发也被拉的纠结在一起,反手摸过去竟然全是鲜血。 凝歌苦笑。虽然苟且,幸而还留了一条性命。 她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身下铺着绵软的稻草。只是那稻草不够干燥,潮露露的黏糊在身上,冰冷的叫人窒息。 凝歌觉得小腹内一阵翻搅,张口吐却又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 她睡了多久?秋少呢?这里到底是在发生什么事情? 这里看不清黑夜和白天,小小的牢房里连个瞧见阳光的窗户都没有,火把燃烧的旺盛,凝歌却只能看着那火把的光芒取暖,越看越冷,越看越心慌。 她不得不离开那潮湿的稻草,爬到了牢房门边上哑着嗓子喊道:“有人吗?” 空空荡荡的牢房内没有人回答,火苗刺啦啦的又大了不少。凝歌喊了许多次,知道嗓子完全干哑了也不曾有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 凝歌低头粗喘着气,有些绝望的倚着牢房的门不再动弹。就这样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睡到凝歌的意识都模糊了,只是她用尽了她能力内所能及的所有的法子,这牢房里却一直点着几盏从不熄灭的灯火,桌上永远放着半坛子酒水。 一切都不曾有变化。 她的身子越来越重,嘴唇由白到青紫。光是坐在那就会浑身颤抖,嗓子也已经说不出来话的时候,牢房里迎来了新客。 凝歌倚在门上,瞧见那人一袭白衣,微微有些跛脚。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的功夫,他就已经坐到了凝歌床边,摊手给凝歌盖被子。 是凤于曳。 凝歌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把拽住了那搁在被角上的手腕低喃道:“不要走。说清楚,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卖我?” 凝歌声音沙哑,几乎要要与世隔绝,那人把耳朵凑在她嘴巴边上才知道她说的是些什么。 坐在床前的凤于曳闻言一愣,脸色阴沉,只匆忙帮凝歌掖了掖被子就猛地就站起身来匆匆而去。 凝歌压抑着浑身的高热坐起身来,只瞧见一个那人影子一闪就出了牢门,再仔细一看,分明就是穿的玄色长衫,哪里是什么白袍? 果然已经是被饿的头昏眼花了么?连看见的人都出现了错觉。 是了,凤于曳本来就是想要利用她来提醒太后今日是他母亲的忌日罢了,她懒得知道那华太妃和太后之间到底还有什么样的恩怨,凤于曳终究是选择了背弃凝歌。凝歌暗笑自己太傻太天真,一个是当朝颇受争议的隆裕王爷,一个是后宫几乎被驱逐出宫的凝妃娘娘,两人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纠葛,凤于曳又怎么会有心思来看她? 只是那人会是谁呢? 凝歌侧头看去,就见那牢房里唯一的矮桌上放着一个简单的粗瓷碗,她太渴了,连滚带爬的就向着那碗爬去。 愈加凑近了就愈加能闻到那碗里浓郁的中草药味道,凝歌也顾不得许多,捧起来咕噜噜就一饮而尽。 从前苦涩难挡的东西如今都变成了山珍海味,凝歌直把那碗倒了个底朝天才算是甘心。喝完了只觉得浑身热乎了一些,原本疼痛的伤口愈加的疼痛了。 她实在没有那样的坚强,弓着身子伏在地上一身的冷汗…… 第三十九章 两面为难 曳香院此时安静的很,凤于曳端坐于凉亭。仿若前朝的事情都与他无忧。太后的寿宴被前日里凝歌的一个曲子一闹腾,才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太后败兴而归,怒火冲天。那被关在天牢里人事不知的凝歌就倒了霉,苦的连口水也没有得喝。 这些消息都断断续续的传进凤于曳的耳朵里,他也只是听着,一双手闲来无事拨弄着琴弦,眼神似乎要透过亭子下面幽幽的湖水看进最深处去。 凝歌会怎么样呢? 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后不过是死路一条,她也不过是他漫长的复仇路上一颗小的不得了的棋子罢了。只是为何他会为一个棋子寝食难安? 为何因为她在牢中垂死挣扎而心中愧疚? 琴声黯哑,和主人一样似乎是有话诉说,凤于曳撩拨着那琴弦,颤巍巍的好像是在撩拨自己的心事。 唔……那女人,还曾肯定的说:“你不会。” 不会什么呢?他终究还是为了一己私仇辜负了那样一个不会。 忽然有侍卫匆忙来报:“王爷,皇上来了。” 凤于曳挑眉,唯一思忖才淡淡挥手道:“不见。” 手下的琴声骤停,空气中安静的连侍卫的抽气声音都听得清楚。这边话才刚落音,凉亭外就传来一声冰冷的回应:“不见也要见。” 凤于曳侧首瞧着满身怒气横扫而来的凤于飞,今日一身玄色长衫,以金线织了双龙戏珠的图案在袖口和襟口滚了边,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狐狸皮的大氅,半披着垂在地上。 “皇兄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不知是从何处来呢?”凤于曳陡然眉目含笑,一时之间春光满园,叫凤于飞几乎花了眼,以为是窥见了小时候的凤于曳呢。 小时候,他们一处长大,感情好的要穿一条裤子。这个小他四岁的弟弟颇受恩宠,似乎永远于世无忧,也总是这样温软的对他微笑。 只是如今朝堂上风云变幻,华太妃一死,即便是凤于飞千方百计想要保住华太妃这唯一的心肝宝贝,凤于曳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纯真爱笑的少年了。 也不过是片刻恍惚,想起那临近死亡的女人,他心思又动了动,解了身上的大氅交给长彦,坐定在凤于曳对面。 “凝嫔的事情是你做的。”凤于飞肯定道。 撩拨着琴弦的手微微停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凤于飞粲然一笑:“是。” 月华如水倾洒在静谧的院落,枝桠落在地上的影子杂乱无章的叠在一起,黑压压的看在眼里,让人心里莫名的发堵。 那人明晃晃的的笑脸让凤于飞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的颤了一下,心里好似有密密的绣花针有一下没一下的扎着,隐隐约约却是绝对不能忽略的疼。 “你承认了?”凤于飞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却又像是意料之中。 熟悉的曲调从凤于曳的指尖流淌出来,比凝歌所奏更多了几分凄楚,只是那弹琴的人的脸上却仍旧是灼灼的笑,眉眼微挑的看着凤于飞,却是一句话不说。 惊墨! 昔年华太妃一曲“惊墨”惊绝了天下,今朝却是要那人的性命了。 凤于曳不复惯常的冰冷,一边弹琴一边笑:“皇兄,你不觉得这琴声分外美好么?可惜……这样的琴声被灌上了淫词艳曲的罪名。不能为人入耳,实在是可惜……” 凤于飞蹙眉,拢在袖中的手指扣紧,许久才转开目光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恨母后。” 凤于曳仰头大笑:“好皇兄,你记得你的母后大肆庆祝的日子是母妃的忌日?当年你身子羸弱,日日照拂你的是我的母妃。可是你呢?用满天满地的大红去为她祭祀?” 凤于飞被凤于曳眼角眉梢的讽刺闪的心中一阵刺痛。 华太妃,说到底是凤于曳的生母,却也是他的养母。他所有的有记忆的年少时光都是在华太妃怀里长大,她给他最好的,可是她百年之后身死凤于飞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叫她葬入皇陵。不,准确的说被太后定罪之后的华太妃连牌位都不准有,何况祭祀? 一个是辛苦经营的亲生母亲,一个是已经故去的养母。两面为难,只能为生者祈福,照顾好凤于曳才算是交代。 第四十章 皇兄想多了 不管凤于曳在这宫里如何的兴风作浪,凤于飞都能忍。即便是牺牲了前朝辛苦经营的人脉也要保他安好。 只是这样还不够吗? “你可记得你缠绵病榻,满身水痘的时候。是谁不顾传染之嫌亲自照拂?你可记得你是吃谁的乳水长大?皇兄,皇弟可是连母妃一口奶水都不曾喝过……小时候,皇弟羡慕你整日缠在母妃怀里,而我只有乳母。长大了,那个用血水滋养的人居然是杀了母妃的罪魁祸首,你说……黄泉之下,母妃会不会笑自己愚蠢?”凤于曳笑着笑着就掉下泪来,和着那缓缓诉说的琴声无比的凄凉。 “曳儿……”凤于飞听得倒退了两步,死死的攥住自己的袖口沉默不语。 凤于曳有些恼恨的看着凤于飞,一字一句道:“如今母妃不在了,你早就该在皇弟和太后之间做出一个抉择,要么就放我离开,要么就替母妃报仇。” 凤于飞本能的低喝:“不可能!” 这两样事情都不可能,如果放了凤于曳离开了,太后不会放过凤于曳。凤于曳留在深宫里也不会放过太后。他们互相陶照,他夹在中间无人理解。 凤于曳冷笑:“皇兄,你不过是个懦夫罢了。你早就知道留我在深宫里会有今日的结果。何苦还来追问为何是凝歌?不仅仅是玉珑国公主,你身边的嫔妃都会在我和太后的夹缝中死去。” “凝歌根本就不是凝歌,你们从头到尾都算计错了人。”凤于飞若有所思道。 凤于曳长发飞扬,闻言低下了头闷闷道:“我知道。”复尔又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的凤于飞,勾唇冷笑道:“她不是那个被你恼恨的凝嫔,所以从前我叫她活着。现在……我只想要她死。” “她初嫁过来的时候我就见过,却不想她娇弱的很,半分经不起调笑。我好奇你仇人的女儿在你这里会有什么样的待遇。你对她不好,我偏要对她好。只是当年的凝歌太过古板,死活不肯上我的钩。三年后再见面,我继续了从前没有继续的事情,岂不是相得益彰?心里过不去的不过是你们,和我无关。” 凤于曳能奏出幽冥那样的曲子来吸引人去看自己的前生,人也如同小诸葛一般聪明会顶。在第一次瞧见凝歌的时候就看出了这人身份诡异,命格之前一片空白,和真正的凝歌完全不同。 这样的凝歌似乎更加叫人瞩目。即便是凤于曳压抑不住也是情理中事。 凤于曳把勾搭皇嫂的事情说的明目张胆,里面有张狂的挑衅,凤于飞闻言却不知道该是要哭还是要笑。 凤于曳说罢,抬眼看着面前的凤于飞道:”你爱上了她。即便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那么她就是最好的利器。太后和你,中间夹杂着凝歌。这样的戏还真是精彩呢……是吗皇兄?” “你看错了。三年前孤不稀罕这样的女人,三年后孤依旧不稀罕。”凤于飞解释道。 凤于曳闻言忽然冷笑了两声重复道:“不稀罕……皇兄又何须解释呢?” 只能隐约从凤于曳的脸上读出几分嘲讽无奈,凤于飞皱眉,没有回答凤于曳的话,反而无奈问道:“你这算是知错了吗?” 凤于曳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眉眼间都是风轻云淡,倔强道:“不,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情是我做的。” 淡淡的晚风吹过凉亭,让人觉得丝丝凉意,凤于飞盯着一脸淡然的凤于曳,许久才说道:“她信你。” 只此一句就乱了凤于曳精巧的指法,紧紧盯着凤于曳的凤于飞将这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突然闪过一丝酸楚,为那个不知生死的女人。 凤于曳微微的垂下眼眸,已然辜负了,那何必说些动听的话,而且在最开始的时候,不就已经将这样的心思算计进去了吗? 这样的结果,不也早在意料之中么? 换了一首曲子,与“惊墨”全然不同的曲调,只是这弹琴之人依旧是笑语淡淡,好似凤于飞是专门来听他这个弟弟弹琴的一般。 凤于飞恼由心生,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袭来:“曳儿。”有顿了顿,才徐徐说道:“是不是凰九?” 凤于飞冷峻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对面人的眼睛,压制住自己心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一字一顿问的清晰。 凤于曳脸上的表情终于是有了些许的动容,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不等凤于飞及捕捉就已经消失不见,好似一切只是凤于飞一时的眼花而已。 “皇兄想多了。” 指尖微挑,收了最后一个音符,凤于曳将修长的双手轻轻按在琴弦上,眉眼间依旧是粲然的笑意:“跟皇嫂没有半分的关系。” 第四十一章 一颗棋子 没了琴声,偌大的曳香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凉亭里的两个男人相对而坐,一个笑容灼灼一个眉眼紧锁,只是这样安静的坐着却从周身散发出莫名的寒意。 许久,凤于曳微微的叹了口气:“只是母妃的忌日而已,皇兄想多了。” 太后的寿辰是华太妃的忌日,他的母妃已经带着罪名化为白骨掩埋在一抔黄土之下,那害死母妃的人却依旧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富贵荣耀更胜从前,他如何能不恨?她享受着万丈荣耀的时候还不忘记将他践踏在脚底下,他如何能忍得下?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在母妃的忌日,一个带着怨恨的儿子心中不忿故意触仇人的霉头,还有什么比在寿宴上奏起亡人的经典曲目更能惹恼了那人呢? 这样追究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思念母亲的儿子的冲动之举,好似完全是意气用事而已。 凤于飞的眼眸又暗了几分,手紧紧的攥起,竭力忍住自己的愤怒。 他以为这样的理由,他会信? 心中当真带着怨恨当真要给人添堵,只怕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了。 “为什么是凝嫔?”凤于飞突然就笑了,手指轻轻的叩击着大理石的桌面,嘴角是让人看不懂的弧度。 凤于曳轻笑道:“巧合。” “巧合?”凤于飞的眉梢轻轻挑起:“皇弟这个理由可真是巧……妙。” 凤于曳却好似没有看到凤于飞嘲讽的表情,认真的答道:“只是因为你碰巧爱上了她,我碰巧就想要毁了她罢了。” 好一个顺水推舟,凤于飞嘴角的笑更是寒冷,他这个弟弟可真是会找理由。 “凝嫔曾接过一道圣旨”,凤于飞淡淡的说道,刀刻一般的轮廓在月色之下显得冷酷了许多:“那圣旨上的内容就是要凝嫔在太后寿宴上献曲。” 能假传圣旨的人在这宫里寥寥可数,身居六宫之主的凰九就是这寥寥可数中的一个。 凤于曳的眉头紧紧的锁住但是又很快的松开,状似无意的说道:“凝嫔娘娘是玉珑国最好的琴师,太后的寿宴上献曲是年年有之。三年一惯例,即便没有圣旨也是一样的不是么?只是皇兄为何要想到皇嫂?” 凤于曳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即便是凰九也与他没有什么干系,凤于飞跟他说这些实在是无趣。 不过越是这样的掩饰越是让人心中起疑,若是凤于飞没有七分把握也不会出现在这曳香院了。 “我既然这样的问了,那便是知道了些什么”,凤于飞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盯着凤于曳的眼睛不让他有机会躲闪:“皇弟又何必装糊涂呢?” 凤于飞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尤其是想着伤痕累累的凝歌倒在天牢之中,这心不免又焦灼了几分,索性就直接的问了出来,眼睛里的怒意已经彰显了出来。 对于凝歌,凤于飞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在位这许多年,早就习惯了利用好身边的每一颗棋子,心狠手辣,笑里藏刀都是必备的本事。如今凤于飞在朝堂上的地位权利稳固,无人敢反抗。只是那凝歌的倔强和轻狂如今却偏生入了凤于飞的眼,许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那样的肆无忌惮,坚韧倔强。一开始或许是因为她是凰九的一粒棋子才会注意到她,奈何如今眼睛却好像是在那人身上长了钉子一样拔不开。 她这样的女子,本应该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与他明抢暗斗,隐忍着的愤怒的样子极为有趣。本应该张狂不羁,好似一匹野马一样纵横皇宫。她多多少少有些像是多年前的凰九,但是她又和凰九不尽相同,她心思柔软,即便是目的性强烈也心存善良。倔强而又坚韧,似一枝能弯却不能这段的蒲柳。 是,只是在看见天牢中那个女人苦苦挣扎活下去的毅力,他原本算计的好好的步骤陡然发生了变化,解释不清楚那丝丝入扣的疼为何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和她一起走入了陷阱,每一步都走的身临其境。他在乎的,不过是她是否能活下来而已。 “皇兄什么时候这样在乎一个品级低下的妃嫔了?”凤于曳笑的很是风轻云淡,好似凝歌就是一只小猫一只小狗似的,话语里还带着些不加掩饰的嘲讽。 凤于飞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最初的脸色,眼睛里却有着薄怒:“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成为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第四十二章 牢房很安静 “是么?”凤于曳浅笑:“凝嫔,脱胎换骨之后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不是?” “你闭嘴!后宫之事,岂是你能置喙的。”凤于飞低喝。 他最心爱的弟弟如今却绞尽脑汁要取他在乎人的性命,这就好比把华太妃和太后又重新放在一起抉择一般的难受。凤于飞似乎是被看穿心事一样有着莫名的恼怒。 他一路护着他,这兄弟之间的情谊有岂能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他苦心保他安好,却总换不回他的一丝体谅?后宫安歇个活生生的例子,难道还不够吗? “曳儿,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凰九之间的事情。凰九是你的皇嫂,你永远记住了!”凤于飞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听在凤于曳耳中如惊雷一般轰鸣作响。 凤于曳的心中一动,但是很快就神色淡淡的说道:“臣弟实在是不知道皇兄在说什么。” “你……”凤于飞举起右手,手掌慢慢的攥成拳头,终于是将已经伸到了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脸上是恨铁不成钢的伤痛,眼神中竟是有些无可奈何了。 凤于曳的神色似乎有些松动,只是眼睛里的坚持一如既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皇兄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做这样冲动的事情了。” 不再做?是不再陷害凝嫔了还是不再挑衅太后? 一句轻描淡写的冲动就要将这事情给遮掩了过去吗? “关于凰九。” 凤于曳的手越攥越紧,声音冰冷的好似没有任何温度:“你最好还是离她远一点。” “她是皇嫂,臣弟自然是不敢有所逾越的”,凤于曳的话说的恭敬有礼,将凤于飞的话给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原本柔和的月光似乎是清冷了许多,怯怯的好像是怕了这两个人。 凤于飞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深深的看了一眼神情依旧淡然的凤于曳,狠狠的甩了衣袖:“如此,你就好自为之吧!” 天牢里…… 凤于飞紧紧的抿着薄薄的嘴唇,天生俾睨天下的气势竟让这长年暗无天日的阴冷牢房多了些许的光华,狱卒何曾见过天颜,此时无不唯唯诺诺的跪在一旁听候吩咐。 横躺在稻草之中狼狈不堪的凝歌,凌乱的长发杂乱无章的粘在一起,清秀的脸庞被这青丝分割出不同的区域,有些说不出的恐怖。 借着牢房里荧荧如豆的烛光,还是可以看到女子脸色惨白,昔日红润的嘴唇干裂出了几道口子,眉头紧紧的缩在一起。 凝歌因为背上有伤的缘故,所以此时是趴在稻草上的,只露出了部分侧脸,柔若无骨的小手无力的垂在一边,仔细看那破损的指甲里还有些泥垢,应该是被拖到此处从砖石地面上摩擦来的。 “疼……”女子似乎是做了噩梦也许只是身体疼痛下意识的**,低低的一声让凤于飞的心猛然一揪。 她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充满了生命力,秋水一般的眸子总是熠熠闪光。不屑或者是恼怒,抑或是隐忍,何曾这样的柔弱无助过? 凤于飞扯了扯嘴角,还是那个样子的凝歌看着比较鲜活生动些。 凤于飞叹息:“幸亏不是你。不管你是谁,如今你都是我的了。”凤于飞伸手去帮凝歌撩开搭在前额的乱发。 “好疼……” 凝歌只觉得背上一片灼热的疼痛,额头上又是一阵难耐的瘙痒,下意识就摇了摇头甩开那若有若无的温热。 悲伤的疼痛好像透过皮肉直接就到了骨头里似的,她心里清楚是地面上的石子将自己的后背个硌坏了,只怕还有许多其他的脏东西跑进了伤口。 来回的折腾终于是让这身体吃不消了,加上伤口的缘故,凝歌只觉得浑身发烫,眼皮也沉沉的抬不起来,心中想着现在求饶只会让人看了笑话去,可是后背的疼痛终于还是让她低低的**了出来。 没有人会听到的吧?在这皇宫里,除了秋少,所有人都希望她死。若是听到了,一定会大快人心,她才不要叫那些人快活! 凝歌一向倔强,从不肯轻易示弱于人前,前世如此,在这里亦是如此。不会被人听到的,凝歌安慰自己。 看女子的嘴角浮出一抹笑,凤于飞却只是觉得荒凉。 她为什么笑的这般无望?因为凤于曳的出卖吗?可那也应该是愤怒或者哭泣,不而绝对该是这样让人心疼的笑。 难道…… 凤于飞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心里顿时就乱了,盯着凝歌的眸子又紧了几分。 什么都能让,眼前的女人也能吗? 牢房里很安静,能听只到的只有风吹动牢房破烂窗纸的刺刺啦啦的声音以及凝歌不时的**声。 第四十三章 凤于飞的心思 “好冷啊……” 凝歌的双手努力的抱紧了自己,好像是在努力给自己更多的安全和温暖。 凤于飞再也忍不住了,大踏步的走进牢房里,本事想将凝歌打横抱起的,可是眼睛触及到她后背上的伤口时,眼睛倏地的暗了。 华丽的锦缎已经是破破烂烂的布条,还裹挟着许多的泥土在其中,污浊的竟让人辨不出开始的颜色,最让人惊悚的是在那些影影绰绰破烂布条下面的伤口。 不同于利刃划破肌肤,不管多深的伤口也不过是一道而已,凝歌的后背像是血腥的战场,或者说用血肉模糊来形容更为妥当些,许多翻着皮肉地方的血已经凝固变黑,有的地方还粘着杂草,仔细看去竟还有许多细碎的小石子嵌在肉里。 凤于飞的眼眸暗了又暗,单是这样看着就已经觉得头皮发麻,若是亲身经历过的,又该是怎样彻骨的疼痛! 他本是想那些带着凝歌血污的杂草除去,可是看着她紧紧皱着眉头的样子,伸出去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他怕弄疼了她。 此时太后正因为马上就可以除去凝歌而心情愉悦,保养得当的素手接过伺候在一旁的丫头递过来的鲜橙,嘴角完成了得意的弧度。 忽有有一侍卫行色匆匆的进来禀报:“回禀太后娘娘,皇上将凝嫔从天牢带走了。” 太后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将手里的橙子狠狠的甩了出去,脸色阴冷,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一个凝歌,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伺候在一旁的丫头和跪在地上的侍卫都感觉到了自太后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杀意,齐齐的打了个寒战。 在太后得到消息的时候,凰九这边也知道凝歌已经被凤于飞带走,梳理长发的手轻轻的顿了一下,嘴边随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这人还真是对那个女人动了心。 看着自家主子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伺候在一旁的大丫鬟言笑蹙眉提醒道:“娘娘,咱们这样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才将那个凝嫔送进天牢,现在皇上将人给带了出来,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凰九将手里的象牙弯月梳子扔在了梳妆台上,对着镜子理了理两鬓的头发,淡淡的说:“皇上自然是不舍得凝歌死的,这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有什么好着急的?他们陷得越深,凤于飞就越痛苦。呵呵……岂不是人间快事?” “皇上将凝嫔带出天牢是不是代表着他要追究太后寿诞的事情了?”言笑担忧道。 要知道假传圣旨可是要杀头的死罪。 凰九瞥了一眼自己的大丫鬟,淡淡的说道:“我们都不会有事儿的,你只管像平日里一般就好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凰九的眼睛里带着阴狠的算计还有踌躇满志的自信,后者是依附于前者存在的。 言笑跟着凰九时日已久,对于凰九的心思也是能揣度出个几分的,可是这次,她却是真的糊涂了,不过看凰九也没有想告诉她的意思,遂就闭了口不再多问。 凰九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光,映在铜镜里很是触目惊心,言笑不经意瞥见了一眼就匆匆的低下了头,心里越发的不安了。 凤于飞将凝歌一路背回了自己的寝殿又宣召了许多的太医,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皇宫。 那些本来因为凝歌被打入天牢而幸灾乐祸的妃嫔们顿时都蔫了,本想着去打探一下消息,但是瞅着太后与皇后都没有什么动静,也只得压制住心里的疑惑,忐忑不安的猜测凤于飞究竟是什么心思。 凝歌只觉得有人在她的身边走来走去,还听到压低了声音的责骂声,只是因为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让她的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几次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最后终究是以失败告终。 似乎有人将她抱在到来了膝上,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皮肉撕裂的疼痛,凝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前世的特工经历让她虽然意识混沌但是依旧明白这是有人在给她的伤口上药,所以牙齿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谁让你这样忍着的?” 淡漠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心疼的责备,凤于飞愣了一下,自己怎么会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从未有过的柔和,对这样一个独特的凝歌。她一定会欢天喜地吧!她是那样渴望他的宠幸不是吗? 第四十四章 给我一个理由 凤于飞的眉眼之间更加的柔和,刚才太医说凝歌有了身孕。好在这一通折腾并没有把肚子里的孩子折腾没了。 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瞧见凝歌如今虚弱却连睡着都死咬着苍白的嘴唇不做声的模样,凤于飞心中又是一丝心疼。 “如了你的心愿,不必去庙里为国祈福。你是不是会开心一些呢?到底是什么东西叫你这样的坚强?” 凝歌虽然昏昏沉沉的,但是有人说话她还是听的见的,喃喃的说道:“习惯了。” 凤于飞的心猛然一震,拿着白瓷药瓶的手也忍不住的抖了几下,倒了更多的药粉到凝歌鲜血淋漓的后背上。 凝歌的眉头又锁了几分,干裂的嘴唇此时竟是被咬出血来,映衬着她苍白的小脸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脆弱。 “何必这样难为自己。”凤于飞半是叹息的说道,眉毛微微蹙起,突然而来的心疼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半昏迷的凝歌却是慢慢睁开了眼睛,四下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坐在床边的凤于飞,愣了半天才喃喃的说道:“不是在天牢了吗?” 凤于飞也不知道凝歌是不是真的清醒了,但仍旧是轻轻的扶住了她乱动的身体:“莫动,刚刚上了药。” 凝歌的确是还没有完全清醒,额头还是滚烫滚烫的,此时不过是在昏迷与清醒之间撕开了一道裂缝找回了一点点自己的意思。 “你?” 凝歌盯着身边的人看了半天随即就要下床,却被凤于飞死死的摁住了,带着怒意的凤于飞忍不住的低吼道:“你还有伤呢?不要命了吗?” “放开我!”凝歌想过要打开钳制住自己的大手,却是怎么用力都不能办到,原本苍白的小脸因为愤怒泛起了些许的潮红:“你……带我去曳香院。” 凤于飞的脸色倏地就变了,在天牢里浮上心头的猜测此时似乎是得到了证实,不由得怒火中烧:“你找他做什么去?” 凝歌突然安静了下来,神情恍惚的看着床边的人,低低的笑了出来,只是笑着笑着就掉下了泪来。她于世无忧,不想得罪这里的任何人。好容易多活一次,她不过是想安享一下平静的生活罢了。 可是这里的一切都裹挟着她往下沉,所有的人都希望她死。 “你……你不是极讨厌我么?如今我垂死挣扎,你们看的快活吧?可是我偏生不叫你们快活!这件事情,我非要找他问个结果!若是不能,我与你们所有人为敌也在所不惜。”凝歌死死盯着凤于飞铿锵道。 凤于飞听得一愣,但是转念一想。虽然相处时日不多,这倒是也像极了凝歌的性格。永远不服输,永远不会变成弱者。 这当真是极好的。 “我若是想要你的命不会等这么久。从你第一次出现在乾坤宫,你就早就身首异处了。”凤于飞勾唇道。 他没有用“孤”,而是用“我”。 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莫名亲近了很多。在他确定了凝歌并无其他目的之后,心情分外的好。 只是这也不过是凤于飞的想法罢了,凝歌此时完全在意不了凤于飞的任何一个情绪和变化。 “为什么?”凝歌忽然又目光涣散起来,身子摇摇欲坠。一把抓住凤于飞的手喃喃的问道:“凤于曳,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且说是因为故友心愿我能帮你完成,只是你为何要骗我?” 凤于曳!又是凤于曳!这个女人在病的快要死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也只有凤于曳! 凤于飞手上一紧,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心中气愤难平。 是了,他没有听错的,凝歌嘴里此时声声念的是凤于曳。 该死的凤于曳。 即便是垂死挣扎的时候还不曾忘记吗?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相识,又在这不为人知抑或是他发现他们变了之后有多深厚的情义? 凤于飞心中攥着一把火,只等着一个火引子来点。 凝歌却好似感觉不到凤于飞的怒气,只是扯着凤于飞的衣角,两只眼睛因为发烧而显得各外的明亮,她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凤于曳,你给我一个理由!” 被深深伤害过的人再去相信别人总是特别的困难,更何况前世的凝歌是死在自己深爱男人的枪口之下,所以对于这个世界她充满了不信任感。 在这里她无依无靠,每一步都靠着那薄弱的第六感行事。 可是她选择相信凤于曳,或许开始的时候只是怜悯他身世清苦身体残疾的恻隐之心,也或者是因为那样孤单的背影之后像全了她,选择相信自己总是对的。 可是他却是狠狠的给了她一刀。 猝不及防,毫无反击之力。 她便是一定要问个清楚,为什么? “凤于曳,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四十五章 我要一个说法! 凤于飞恼怒的将眼神迷离的凝歌甩到了床上,凝歌吃痛的皱起了眉头,凤于飞眼神微动,但终于是忍住了向前查看她伤口的冲动,攥紧了手脸色铁青的走了出去。 她竟然将他当成了凤于曳! 这个女人心里果真是有凤于曳的!这个认识让凤于飞很是恼火,他真怕自己再多看那人一样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她给撕碎了! 后背的吃痛让凝歌的神识清醒了许多,打量了一下入眼的东西,顿时明白这里是凤于飞的寝殿,也是,除了凤于飞谁能有这个本事将她带出天牢呢? 凝歌以大字形状在凤于飞的寝殿趴了几日,却是再也没有见过那人,每日里都会有宫女太监来伺候她生活起居,饭菜也都是按照她的口味搭配着做的,凝歌的心里却始终有一个结! 曳香院的清晨如夜晚一般的宁静,只是多了几分带着露水的潮气,那白衣男子好像一直都在凉亭里坐着,从不走空一般。 只是往日的七弦琴变成了一套描着金边的青花瓷器,那人的袖口挽起一截,神情淡然的好像是误入尘世是谪仙。 那双修长的手当真的好看,做起这泡茶的动作也是如弹琴一般的行云流水,无处不透着优雅。 趴在墙头的凝歌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当真是心冷了吗? “既然来了,就不妨喝一杯我刚煮的茶吧”,凤于飞并没有转身,但是却好似看到了那人一般。 因为凤于曳现在是被皇帝禁在这曳香院里,没有皇帝的旨意,那些侍卫是不会放她进来的,所以凝歌就直接找了条捷径。 还好,这墙头不是很高。 凝歌稳稳的落在地上。虽然小心但还是牵扯到了后背上的伤口,清晰的疼痛让凝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你知道我会来?”凝歌盯着石桌上的两只茶碗,冷冷的问道。 凤于曳并不看凝歌,只是将茶碗端到鼻端,轻轻一嗅抿了一口,赞道:“特供的金骏眉果然醇厚。” 凝歌冷冷的盯着凤于曳的眉眼,这个男人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品茶? “为什么?”凝歌冷冷的问道,苍白的脸颊在晨风中更显憔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瘦削的脸上显得又大了许多,比往日又多了许多的执拗。 凤于曳轻笑道:“这样好的茶,你不吃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凤于曳,为什么!”凝歌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只是语气上又加重了几分! 今日,她是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的。 凤于曳端着茶碗的手微微的颤了下,但终于是稳稳的放在了石桌上,含笑为自己续了一杯,袅袅上升的水雾中,那笑容有些许的不真实。 “对不起!”凤于曳看着瘦小的凝歌,两个字从唇畔滑落了出来,狠狠的砸在了凝歌的心上。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因为你说了,就代表我受伤了。 这是凝歌在现代的时候在一篇文章里看到过的一句话,当时还嬉笑着跟李平开玩笑说永远不要跟自己说对不起。 她死在了他的枪口下,他没有说对不起。 凝歌突然就笑了,端起了有些微凉的茶水,笑道:“你是料定我会来问个究竟,所以在茶是专门煮给我的了?” 凤于曳点了点头:“我了解你的性子。” “如若不了解,你又怎么能利用的这样得心应手呢?”凝歌盯着凤于曳的眼睛,不让他有丝毫躲闪的可能:“凤于曳,我要一个说法!”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曳香院好似没有睡醒一般,让人有一种梦幻般的错觉,凝歌撇到那竹叶尖还挂着许多摇摇欲坠的露珠,很是动人。 不过,太阳出来的时候,这些美丽会消失的不留任何痕迹。 “凝歌,算是我对不住你,你又何必问的这样清楚?” “如果我是一把没有思想的刀剑,你拿我刺谁我自是不会多问!”凝歌冷冷的笑道:“可惜啊!我是有血有肉的人!我很想知道我怎么就入了隆裕王爷的法眼。” 从未见过这样的凝歌,凤于曳脸色顿时就变了,不复最初烹茶时候的淡定,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堵得慌,某种情绪好似不受控制的跑了出来,他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凝歌一直含笑看着凤于曳,如果不是她眼睛里望不到底的冰冷,凤于曳一定会觉得她还是跟自己苦学七弦琴的女子。 只是这眼神便已将二人隔在了山山水水距离之外的遥远。 凤于曳背对着曳香院的苍术,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好,我给你一个说法。” 凤于曳的声音很好听,讲起那些夹杂着荣耀和血腥味道往事的时候,语调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那感觉就像是在临风抚琴一般宁静淡然,只是那微微挺直的脊梁彰显着某种特殊意味儿的骄傲。 他这骄傲,是为了他的母亲,华妃。 一个没有倾国美貌却宠冠后宫的女子。 凝歌踩着凤于曳记忆的青石,提着曳地长裙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笑语言言的女子身旁,以旁观者的身份纵观她跌宕起伏的一生。 第四十六章 华妃的过往 宫中美女似繁花,争奇斗艳,却独有一枝静静的开放,不急不躁,不争不夺。 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子单手遮着眼睛望着暖暖的阳光嘴角便是微微上翘的弧度,秋水似的眸子里尽是流光溢彩的美丽,一时间晃了帝王的眼睛。 牵着柔若无骨的手行走在处处雕梁画栋的皇宫里,惹红了多少人的眼睛,焦灼了多少妃嫔的心。 她微微有些迟疑人便落后了几步,直觉那身着明黄衣服的男子竟是比暖阳更让她难以挪开眼睛。 他折返回来,凝着她的眼眸,情语呢喃:“我许你一世长安可好?”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而天下尤以皇宫里的女人最多,这里的是非便是君恩了。 谄媚者有,妒忌者有,陷害者也有。 她都是淡淡一笑,在自己的宫殿里面容恬淡的看书或是下棋。 那夜灯花爆开,她素手纤纤执着一枚温润生暖的白色棋子蹙眉良久却始终没有落下,她想是窗外这萧瑟的秋雨乱了心神吧 轻轻叹息微微摇头,莹白的指尖挑起一缕丝线,却是怎么都拿不稳那绣花针。 他说今夜过来的,入夜时分还不见人影,难怪她会恼了这秋雨。 “有约不来夜过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谁的声音带着潮湿的水汽就飘进了耳中。 女子惊喜的回头,眉眼间的光晃了帝王的眼睛也乱了帝王的心。 明明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举手投足间却是风华绝代的惊艳。 华妃。 他破了祖宗的规矩,直接将她的身份擢升为妃,封号华妃,一时间风光无限,就算是中宫皇后也不可比肩。 她也曾忧心红颜未老恩先断,却未料那人当真给了她帝王的宠爱,一生一世。 她虽值盛宠却从不曾有半分傲慢,她像许多好女子一般,笑容浅浅,每日所盼也不过是心爱之人的一回顾。 都言华妃宫里极尽奢靡,其实却是简单的像是寻常百姓家的摆设,她说这样才有家的味道,而不是冰冷的珍玩堆砌起来的牢笼,她甚至在自己的宫殿里开辟出了一块空地,种上了许多的瓜果蔬菜。 外表富丽堂皇的华妃殿内里却是田园风光无限,他喜欢在她这里呆着,只是看着她娴静淡雅的样子就会觉得心平气和。 听他如是说,她总是浅浅一笑,阳光好的日子里,她会抚琴一曲,不急不躁的曲子好似这抚琴之人一般,淡淡的,与世无争,帝王的疲惫变在琴声里尽数散去,紧锁的眉头终于是慢慢舒展了开来,她的唇畔变溢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曲罢睁开眼睛,他望着她温润的眉眼,轻声道:“有你可真好!” 女子眼里的笑便一直到了心底,延生出许多五彩斑斓的花,每一朵花瓣都是幸福的颤抖。 她终于有了他的孩子。虽然是经历过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是望着与他眉眼相像的还在乖巧的躺在身边,便觉得所有的辛苦得到了补偿,抬头与帝王的眼眸相对,竟是掉了眼泪。 他轻声道:“别哭”,柔柔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宠溺与怜惜。 当了母亲,她的性子越发的温和,帝王的盯着她思索良久却是将皇后娘娘的儿子送到了她身边。 他怕云安的诡诈性情影响到了孩子,他要她照拂这云安的孩子长大。 她虽然心中觉得不妥,但是看到那个粉粉嫩嫩的孩子终究是不忍心,于是她虽然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成了皇后儿子的养母。 或许这仇恨的种子在那个时候便已经种下了,只是借着一次一次的契机才慢慢的开始长大。 凤于曳在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动情处,脸上还有些许幸福的光泽流动。 那个样子的凤于曳温暖的似乎裹挟着阳光,单是望着就觉得暖洋洋的。 凝歌没有出声打断也没有询问更多关于华妃的事情,只是做一个静静的聆听者。 凤于曳说这是他给她的交代,那她为何不仔细的听着呢? 七弦琴,谁人弹? 她是那样温柔善良的女子,皇后的儿子她悉心照料,虽是为了堵住宫里的悠悠之口,但是那发自内心的疼爱和怜惜是骗不了人的。 她怜那凤于飞自幼不得生母照拂,因此事无巨细总是要亲自打点才安心。 她亲自喂养皇后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却时常在一旁眼巴巴的羡慕,美目流转也是心疼的,可是终究是没舍得放下怀里的孩子。 凝歌的眉头微微皱起,对于这个华妃,她的疑惑倒是越来越多了,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女子吗? 第四十七章 不自由,毋宁死 琴声起,墨色泼洒; 琴音落,画已成。 他最爱看她抚琴的样子,温婉贤淑的好似一副浅淡的画,眉眼都是细细雕琢出来的精致。 她却怕他厌烦了日复一日的曲子,别出心裁的想出了这样玲珑的法子,想着他的心情谱成了一首缠绵悱恻的曲子,红豆相思尽在那手指翻动间,琴音袅袅,琴音绵绵。 他惊叹于她的巧妙心思,看了一眼那白纸上的泼墨画,耳边还想着自她指尖飞出的曲调,龙心大悦,于是一曲“惊墨”名扬天下。 与“惊墨”一起广为流传的还有她——华妃。 华妃貌美心慈,才艺惊绝,帝甚爱之。 世事难料,那为她博得美名的“惊墨”竟然成了黄泉路上的催魂曲。 彼时,龙座上已是新君,她的养子——凤于飞。 都说“生身不如养身重”,在凤于飞这里却绝对是个例外。 太后寿诞,提前接到懿旨,要她奏“惊墨”为太后贺寿,她本是不愿意的,因为那是她为他准备的。 她还是遵从懿旨认真的弹了一遍,据说那日的她白衣胜雪,笑容浅浅,好似所有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淫词艳曲,秽乱宫闱。 这是太后在众人面安给她的罪名,她倒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一笑,看上新君的眼神多了些许悲凉。 亲生母亲和养母之间,他必须选一个。 或许有是挣扎的吧!最后终于是选了太后娘娘,云安。 她被赐死,三尺白绫了结了一生。 她竟是连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 他走了,她的人生便是荒芜一片,这样反而是成全了他们,有什么不好呢? 她辛辛苦苦养大了皇后的儿子,凤于飞成为新君之后的第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处置了自己的养母。 彼时,她的儿子正在边疆为自己最亲近的哥哥镇守边关,一不小心中计被俘,双腿落下了残疾,等到不是安慰却是母妃被赐死的消息。 他疯了一般要去见母妃一面,快马加鞭的赶回去,猎猎夜风割伤了脸,却怎么也抵不上心里的疼痛和绝望。 他要问一问那一个从小抢了他母爱的人,为什么那般狠心放弃了杀了抱过他亲过他的母妃? 可是看到枯草中堆中的一抔黄土,他所有言语都沉寂了,风华绝代的母妃死后竟是没有葬入皇陵,随便这样荒凉的一处就打发了,甚至连一块能彰显她身份的墓碑都没有。 凝歌的心突然莫名的疼了起来,眼前隐约出现一个腿脚不便的少年跪在一座新坟之前拜了又拜,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是痛到了骨子里吧? 他要忍,因为太后眼睛里浓浓的杀意让他不得不委屈求全才能保全自己,他要活着,比所有人都活的长久才好。 华妃宠冠六宫明扬天下,凤于曳又是被先帝议储的人选,宫里有这样的人,太后又岂能允许他们好端端的活下去。 其实,他只想当一个开疆拓土的臣子,为他自小羡慕嫉妒却又敬重的哥哥守护国家的安危。 他的东西,凤于曳从来不曾想要。 凤于曳的东西,只要他有,只要凤于飞要,他统统愿意给。 可惜,太后云安不信。 只是,凤于飞就全然信了吗? 他不知道一直笑容浅浅的母妃是如何匍匐在自己一手养大的凤于飞脚下,那低头叩首的刹那,是不是也有眼泪滴在了金碧辉煌的台阶上。 他重重的叩首,接受了凤于飞赏赐的封号,镇远大将军。 一个带着金戈铁马意味儿本应裹着半城烟沙的封号,可是他却被困在了这深宫中,一生不得自由。 虎头杖一枚,是随着封号一起来的封赏。 只是,一个再也不能上战场的将军要它何用? 嘲讽? 凤于曳的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凝歌一愣,心中突然有一个念头,华妃奏出“惊墨”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笑的恬淡? “凤于飞,他……” 女子的眉头微微蹙起,凤于飞如此也是不想太后有机会对凤于曳下手。 “你是要一辈子的禁锢还是一日的自由?” 凤于曳转过身,眉毛轻挑,含笑望着凝歌,问的风轻云淡。 不自由,毋宁死。 第四十八章 继续隐忍 凝歌心里如是想,可是随即又轻轻的叹了口气,人活于世,谁又能真的自在? 只是…… “你是要告诉我这是你利用我的理由吗?”凝歌笑如同六月的荼蘼花开,绚烂了这个清晨。 凤于曳身形一顿,点了点头:“刚好需要一个契机刚好需要一个人。” “你是说我时运不济吗?” 凝歌端起桌上的茶碗,盯着碗壁上青蓝色的烟雨图,微微低垂的眼眸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情绪。 “茶凉了,换一杯吧”。 凤于曳按住凝歌的手腕,将茶碗的茶倒掉,续上了新茶,放在凝歌触手可及的地方。 凝歌看着茶碗里浮浮沉沉的茶芽,锁着的眉头始终不得舒展。 “我若死了,你会奏什么曲子?” 凤于曳的眼眸暗了暗,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又松开,笑道:“他不舍得你死。” 他,是凤于飞? 他竟是将所有都算计进去了吗? 这样的缜密的心思,太后岂能心安? “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活这样久,你倒也真有本事。” 凝歌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奇葩,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现在竟可与这个始作俑者品茶说往事。 “所以,太后惶惶不安。”凤于曳的声音很平静却又带着不容忽略的冷漠,一如他这个人一般。 凝歌突然就笑了:“你的存在就是为她添堵。” 凤于曳被凝歌的笑晃了眼,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父皇独爱母妃。 太后许是早就后悔了在自己的寿诞上处决了华妃。 寿诞? 忌日? 太后的寿诞今年隆重更胜去年,焉知不是用繁华三千来掩饰内心的惶恐不安? 华妃是她的午夜噩梦,凤于曳是她心头的刺。 凤于曳自然是看的清楚,所以他怎么会让她过的安生? 她高高在上,享受那万丈荣光,他偏偏就要在她最得意的时候将往事扯出来,鲜血淋漓的摆在她的面前。 果然,她大怒。 他笑的得意,带着压抑许久的快感。 凝歌久久没有说话,却是将这一切都看的透彻。虽然面容平淡,嘴角苦涩的笑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信任的崩塌真的是可以摧毁人的,凝歌轻轻的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无奈的情绪。 凤于曳的心中一惊,随即就笑了:“你必定恨极了我。” 凝歌抬头看着凤于曳,凝视良久沉默良久,终于是轻轻的吐出一句:“不恨”。 初升的太阳照在凝歌苍白的脸上,带着许多苍白透明的感觉,好像一个浅浅的梦,轻轻一碰就睡碎掉。 他害她身陷囹圄,他害她几乎将命丢掉,可她应该恨他的。 可是她说他不恨。 “为什么?” 一直表情淡漠的男子终于是有些慌乱了。虽然是竭力隐藏,可是声调的颤抖却将他的情绪出卖的彻底,她怎么可以不恨他呢? 心思百转,男子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欢喜,看着静坐在晨风中的女子,眼睛灼灼似皎月,不复最初的清冷:“你……原谅我了?” 原谅? 凝歌突然就吃吃的笑了:“不。” 轻轻的风吹过凉亭,凝歌的长发被吹起,微微的凌乱遮挡住了些许憔悴的容颜,声音却清脆的似拨动了七弦琴。 “我不恨你,却也不原谅!” 凝歌知道一个大度的女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容即便心里千转百回也应该小说一句:“没关系,我不计较。” 可她不想,勉强了自己。 恨和爱都是太过于浓烈的感情,需要耗费太多的力气,她不想如此辛苦,别人已经这般的难为自己了,她就想对自己好些了。 所以,不恨。 好不容易相信了一个人,最后却发现不过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所谓情谊也只是场笑话罢了。 所以,不能原谅。 凤于曳愣了许久,竟然生出一种错觉来,好似有风吹过了心口,凉凉的发疼。 “你不原谅我,是应该的。”男子白衣胜雪,临风而站,眉眼处藏着许多别样的情愫。 凝歌微微一愣,随即别过头去,有时候不要太聪明,更不要自作聪明。 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茶碗,好似对那烟雨图案很感兴趣,指尖莹白,细细拂过那光滑的瓷器,安静温婉的好似画里的女子。 凤于曳心中一动,突然有些羡慕那没有生命气息的茶碗,可得她如此温柔的眼神。 凝歌将手中的茶碗稳稳的放在了桌上,慢慢站起身,微微仰头看着凤于曳的眼睛,静静的说道:“你的人生我无权置喙,我的人生也请别再打扰。” 这是诀别吧? 凝歌的表情始终淡淡的,没有愤怒没有焦灼,除却刚刚到这里寻求一个答案时候的执拗,她一直这样淡淡的。 “我认了。” 凝歌转过身,轻轻的说:“这件事情,我认了。” 说出这句话,凝歌竟然觉得莫名的轻松,不过就是承认被当做棋子,原来也没有那么难的! 凤于曳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将她留住,可是这伸出去的手终于是停在了半空中。 日后只怕连朋友都不是了,他有什么理由开口说挽留呢? 浅笑里的苦涩终于是大片的蔓延了开来,直到了心底。 这是预料中的结局不是吗? 唯一的意外就是,她会如此淡漠的说了“不恨”,如此坚决的说了“不原谅”。 “我走了。”凝歌没有再回头多看一眼,眼睛轻扫了一眼曳香院里的苍翠青竹,心中微动。 凤于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消瘦的背影,他怎么还会奢望经过此事,她还能待他如初呢? “我会找机会求他给你自由。”凝歌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轻轻的说道,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在那之前,就请继续隐忍吧。” 凤于曳的身子却是猛然的震住了,她怎么…… 第四十九章 惹怒凤于飞 凝歌身上的本就负有重伤,再加上这几天来回的折腾,本就已经羸弱不堪,何况她还是翻墙而进,于是凤于曳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凝歌直直的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凝歌,凝歌……”看见凝歌惨白的脸色,凤于曳赶紧的上前扶起她,可是凝歌已经唤不醒意识了。 凤于曳暗骂了一声不好,这个时候他是不能出门的,凝歌看起来也不适宜在挪动,再三思索了许久,凤于曳还是觉得先将凝歌安放在自己的院里。 他不是没有想过凤于飞,可是现在已经是顾不上这许多了。 看着床上昏睡的凝歌,凤于曳的心里不禁一片苦涩。他还犹记得凝歌昏倒之前看向自己残留的目光,那里面有恍然,有震惊,也有心疼。 只是他没有想到,凤于飞竟然会去救她,甚至不惜使太后震怒。难道,他真的爱上这个女人了? 凤于飞下朝之后就迅速的回到自己的寝殿,为人君者不能置天下苍生之事于不顾,不要说是凝歌,就是他自己病了,也是要坚持上朝的。虽然早上离开之时,凤于飞是恼怒万分的,但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惦念着凝歌的伤情,可知道他在监牢看见凝歌的那一瞬间,血液都停滞了,恍惚间以为真的要失去她了,不过,还好,凝歌没有离开。 可是?凤于飞没有想到,自己心心惦念的人儿,竟然是不在寝宫。 “人呢?”凤于飞冷眼看着跪在面前的一众,满是杀意。 太监宫女们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是应该在床上的凝歌竟然一转眼就不见了,还是在门口有把手的情况下。 “你们可去下去领罪了。”凤于飞甩袖走到了凝歌躺着的床前,温度已经是冰凉,看来只走了许久了。 环顾着四周,凤于飞瞥见窗户是开着的,赶忙走了过去。 很好,凤于飞的嘴角勾了勾,凝歌的脚印还在上面。这个方向,她果然是去了那里吗?在自己这里寻不到答案,就迫不及待的亲自去了,还真的自己的好嫔妃。 歇息了一阵,凝歌的睫毛颤了颤,看到她是要醒的样子,凤于曳赶紧的回到了桌前,可是因为行动不便,造成的响动让凝歌彻底清醒了。 “看了孤来的正是时候啊。” 凝歌一抬眼就看见凤于飞推门而进。 知道他为了救自己得罪了太后,凝歌心里一阵感动,刚想起身给凤于飞道声谢意,就看到凤于飞坐到了自己身边。 “那个……” 还未开口,凤于飞就抬手制止了她:“你不用说些道谢的话,我救你仅是看见我们胎儿的份儿上,与你无关。” “孩子?”凝歌目瞪口呆,身子一个摇晃险些就从石凳上摔下去。凤于曳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头,瞧着凝歌还没有隆起的肚子一阵出神。 凝歌扶着自己还没有隆起的肚子,小心翼翼的来回抚摸。 她怀孕了呢。 是秋少期盼多久的结果呢?这个孩子代表着她不必被玉珑国国主疑惑是那旧情人绛寒威胁着去争宠,也不必担心秋少随时随地会被杀了。 她不必年纪轻轻就死在佛堂。 只是为什么她心中无比的凄惶,甚至有些恼这个孩子的存在呢? “凝嫔,你如今孕育的是我朝皇子,身子自然是要照料好。若非你有孕,按照你的罪行早就可以去午门十次了。你若再不知检点,休怪孤不客气。”凤于飞对着凤于曳说话,句句却都是说给凝歌听的。 凝歌脑子里却空白一片,空洞洞的看着前方,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惨白的神色。 看着凤于飞冷漠的目光,凝歌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要脱口的话也生生的咽了回去。呵呵,为了孩子是吗?是啊!她怎么忘了,自己可是怀着这个国家的皇子呢。凝歌嘴角自嘲的笑容微微刺痛了凤于飞的眼睛。 怎么?她私自出来会他的皇弟,还不容他说几句吗?现在这副委屈的模样是要给谁看。 “皇兄为何这般生气,娘娘只是过来与我叙旧罢了,还望皇兄不要多想才是?”凤于曳乐得看他们这样,于是掺了两句话。 “我们之间说话还轮不到你来插嘴。”凤于飞冷冷的看了凤于曳一眼。 凤于曳听闻不在意的笑笑:“皇兄干嘛这般的气急?” “我气急是为何事,皇弟难道不明白吗?”凤于飞走到凤于曳的面前,紧盯着他说道。 看着他们两个的气氛紧张起来,凝歌的眉头皱了起来。 “裕王爷,今日是我叨扰了,还望见谅。”凝歌不愿意在凤于曳的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于是起身欠身说道。 “哪里,娘娘肯光顾我曳香院,自是恭迎还不来及,怎会有叨扰之说。”凤于曳摇着纸扇淡淡的笑着,凝歌刚才那一瞬间的黯然他怎么会没看到。 凝歌本是想回寝宫后和凤于飞好好的解释这件事,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和凤于曳之间的这番话不仅没有平息凤于飞的怒火,反而是更撩拨了他的恼怒。 第五十章 惹怒凤于飞(二) “爱妃这是跟皇弟聊完了?” 听着凤于飞不阴不阳的语气,凝歌心里一阵气结:“不知皇上可差人送我回宫。” 本就是刚刚清醒,凝歌还没有喘口气,凤于飞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出,一来二去的,凝歌脸色少有的红润也退减了下去,嘴唇也渐渐的苍白了下来。 “皇兄还是尽快带娘娘回去调养歇息吧!否则落下什么病根可就不好了。”凤于曳一副置身事外的端起茶杯,低头轻抿一口。 凤于飞冷脸走到凝歌身边,一把将其抱起,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门,没有看凤于曳一眼。 感受到怀里人儿明显减轻的分量,凤于飞不禁心里一阵心疼,她身上还带着伤,自己还那么对她,实属不该。 凝歌躺在凤于飞的怀里,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刚才那副场景,再说什么都是无趣。 “你去他那儿干什么?”终于,凤于飞还是没有忍住。 凝歌心窒了一下,若是说出了云安太后的事情,凤于飞岂不是更加的气怒,现在还是避开这个话题的好。 “就去问了一些事情。”凝歌淡淡的说道。 到了凝歌的寝宫,凤于飞不顾下人惊愕的表情,将她轻轻的放置在床上:“你为何不肯跟我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只是你不愿相信。”凝歌直直的看着床上的缨络。 凤于飞捏住凝歌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你就这么想隐瞒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凝歌不卑不亢的直视着凤于飞的眼睛:“我们之间并无关系,何来的隐瞒之说?” “哼!”凤于飞冷笑下:“孤的爱妃果然是伶牙俐齿。” “皇上**的好。”不知为何,凤于飞一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她就压不住心里的火。 凤于飞一把甩开凝歌的下巴:“看来你还是在天牢呆不够?” “我也正疑惑皇上为何要救我出来。天牢里虽然潮湿,但是尚且还算是干净。日日三餐正常,可算是养胎的好地方。不是么?”凝歌扬起头刺激着凤于飞。 “你……好,好!”凤于飞喘着粗气:“你以后爱是怎样便怎样,只是下次再入天牢时就不要妄想再出来了。” 说完,凤于飞就拂袖而去。看着他的背影,凝歌自嘲了一下,为什么他们两个永远都是这样,每次当她想要好好跟他相处之时,就一定会有情况发生。抹去嘴角流出的血迹,凝歌 轻轻的翻身下床,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若是不处理,怕是要感染了。 “公主!” 秋少听到下人说凤于飞把凝歌送回来后就急忙赶了回来。 “秋少……”凝歌虚弱的笑着,扶着桌边勉强站住:“正好你来了。” 刚才下床后,她就感到一阵的眩晕,腹部也有点针扎似的疼痛,看来是动气的原因。 秋少见自家公主这样,心里一惊,赶紧扶住了她:“公主怎会伤的这般严重?” 凝歌不以为意的笑笑:“傻丫头,你也不看看我去的是什么地方,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 秋少听闻眼里蕴起了泪水:“还好皇上将您救了出来。” 凝歌听闻身形顿了顿:“帮我上药吧。” 秋少不知道自家公主为何提到皇上会是这般抵触,但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凝歌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拖拽行成的,所以显得一片血肉模糊,很是渗人。 秋少哪里看到过这种场景,拿着湿布的手都在微微的发抖。 “秋少,你要是再不弄好,公主我就要冻死了……”凝歌感到秋少迟钝的动作,生怕秋少又开始哭战,连忙笑着调节气氛。 “哦,对不起公主……”秋少一个激灵,赶紧的擦拭伤口。 “咝……”凝歌倒吸了口凉气,这丫头的手也太重了。 这具身体也是太不争气,刚才竟然吐血了,幸好没有让凤于飞看到,否则又是一堆的事情。 “公主……痛吗?”秋少死死的咬着嘴唇,知道凝歌故作坚强不够是怕她哭罢了。只能死死的含着泪轻轻给凝歌敷药。 凝歌笑着摇头:“你给我吹吹我就不痛了。” “真的?”秋少惊喜的抬头看着凝歌,然后老实的凑上前吹着伤口。 看到秋少率真的样子,凝歌不禁一阵发笑,还好自己的身边有这个丫头,在自己最迷茫的时候,是她陪在自己的身边。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秋少曾近想要拼了命保护她。 有这样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真的不痛了呢。”凝歌笑着低头看着秋少。 “嘿嘿……那我就一直给您吹着敷药。”秋少像是找到了良药,猛地拭去了眼角的泪痕鼓足了架势的笑了起来。 不知是否那天真的惹到了凤于飞,从那日拂袖而去后,凤于飞就再也没有来看凝歌一眼,果然如那日所言一样。 宫里面的人都在传言着凝歌失宠了,这种话当然也是传到了凝歌的耳朵里。 “公主……你是惹到皇上了吗?”秋少小心翼翼的看着凝歌。 第五十一章 救救秋少 凝歌头也不抬的玩弄着手里的簪子:“是啊。” 秋少凑到她面前:“公主不要难过,你看,皇上每日还是吩咐人送来补品的,这证明他心里还是念着您的。” 凝歌听闻转头看着桌上摆放的那一堆堆的东西,冷笑了下,面子工程罢了,还能指望他是真心的? 此时的凤于飞当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竟是被这样的误解了,那日带着怒气离开凝歌寝宫后,他也是后悔的。自己的话的确是冲动了些,但是,要不是凝歌一直那么刺激自己,也不至于会发展成那样。 毕竟是皇上,凤于飞怎么会拉下脸来去见凝歌,但心里又是惦念的,所以只能是一日日的送补品,然后从回来的太监口中得知凝歌的消息。 凝歌的身孕一直没有公诸于世,凤于飞自然是有自己考量,却是不想这样的漏洞却是叫宫里的下人们钻了空子。 凝嫔向来在宫里的名声就不大好,前些日子凤于飞亲自督促才好,如今凝嫔再次失宠,就显出了这宫里的高低来了。 因为传言的原因,凝歌宫里的用品各项都减少了很多,药品更是不用说,没有办法,凝歌知道自己的伤耽误不得,可是她又不会拉下脸来去求凤于飞。 “秋少。”凝歌缓缓的拿出了木抽屉里的饰品。 秋少跑过来疑惑的看着凝歌:“公主为何将这些嫁妆都拿了出来?” “去换药啊。”凝歌抬头笑着看着秋少,将那些零零碎碎的饰品一股脑的放在秋少手里:“去那这些东西换些伤药回来。” “可是……”秋少不忍的看着手里的饰品:“这些都是公主在家里带来的……” 凝歌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放着也是放着,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失宠了吗?戴这些东西也没用。” 听到凝歌的话,秋少的眼泪就止不住涌了出来,这可是她们的公主啊!为何在这边就要受这种苦? 知道她是替自己心疼,凝歌赶忙上前抹去了秋少脸上的泪水:“怎么了?哭鼻子可不好,你要是哭了我就不高兴了,我一不高兴伤口就不会好了。” 秋少惊愕的抬起了头,然后立刻止住了啜泣,抬起手擦拭着眼泪:“我不会哭了,公主,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啊。” 我也想啊!凝歌在心里不断的呐喊着:“嗯,会的,好了,赶紧去拿药吧。”多少次死里逃生,她不会甘心因为伤口发炎死去。 秋少听闻立刻点头转身跑出了房间。 看着秋少的背影,凝歌好笑的摇摇头,怎么会有这么好骗的女孩子。不过,幸好秋少是这样的女孩子,否则,自己还真的会露馅的。 这个身份迟早都是会暴漏的,现在凤于曳已经对自己起疑心了,若是传到凤于飞的耳朵里,那自己的日子才是真正的不好过。 坐在寝宫里,凝歌无聊的看着来回飞着的鸽子。不一会儿眼睛就花了,作为一名狙击手,眼睛是最重要的东西,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个身体的眼睛不是很好,估计应该是散光一类的。 “娘娘……不好了……”就在凝歌感叹这副身体时,一个小宫女突然跑了进来。 “你不是……”凝歌认得她,她曾经见过这个小宫女和秋少在一起聊天,应该是关系还不错的那种。 小宫女一下跪在了凝歌的面前:“求娘娘救救秋少。” 凝歌听闻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宫女的面前:“你说什么?” “回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宫中的几个宫女在路上碰到了秋少,几言不和,她们就开始找秋少的不是,现在正说要把她送进慎行司呢。”宫女低头说道。 凝歌一听,直接感觉一股血冲上了脑头,这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竟然敢动自己身边的人。 “带我去。”凝歌稳了稳心性,然后厉声说道。 “是。”看到凝歌威严的样子,小宫女心里不禁一颤,看来这个娘娘不是他们传言的那般怯懦啊。 凝歌走到花园里,就看到几个人把秋少围在了里面。 “你们在干什么?”凝歌厉声喝道。 几个宫女一见是凝歌,俱是一惊,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不就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吗? 看到她们眼睛不屑的目光,凝歌嘴角一挑,慢慢的走到了一个宫女面前,然后猛然就是一巴掌:“哪个宫里不懂规矩的东西?见到本宫也不知道行礼了是吗?是你们的主子没教好还是你们私下挑唆,以为自己比主子的位份还高了去了?!” 那个宫女没有想到历来平和的凝歌竟然会打人,顿时有些发蒙,多亏身边的人拉扯才赶紧的跪了下来。 “给娘娘请安。” 第五十二章 道歉 俯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宫女,凝歌不禁感到一阵好笑,扮猪吃老虎是她,恃强凌弱,在这宫里永远都是不败的流行。 “你们是哪个宫里的?” “回娘娘,奴婢是柳妃宫里的。” 凝歌蹙眉思考,隐约想起来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似乎就和柳妃照过面,而且那柳妃还扇过她一巴掌! 女人美艳归美艳,却是瞧上去就知道是个恃强凌弱,狐假虎威的主,物以类聚,连她宫里的丫鬟都是一副德行。 凝歌在心底冷笑一声,对着秋少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秋少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公主打人,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站过来。”凝歌看着秋少静静的说道,她今天倒是要让这几个宫女看看什么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她失宠了,那也是娘娘。 秋少听闻赶紧走到了凝歌的身后,怯怯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人。 “说,怎么回事?”凝歌指着其中的一个宫女说道。 “回娘娘!”被指中的宫女身子一颤,慌忙开口:“是秋少先顶撞我们的。” “你胡说,明明是……”秋少立刻反驳道。 凝歌抬手制止了秋少,笑意盈盈的看着地上的宫女:“哦?顶撞?是怎么个顶撞法儿啊?” 那个宫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这是另一个宫女抬起了头,满脸愤恨的看着秋少,凝歌微微点头:“你的同伴儿说不出来,看来你是可以帮她叙述了?” 这个宫女应该她们几个的头儿:“是秋少先撞到我们的,而且她还不道歉。” 就知道是这种无所谓的借口,凝歌无奈的摇摇头。 “撞到了?”凝歌扶起了那个宫女,淡淡的笑着:“这样吧!你也回撞秋少一下,这样不就公平了?”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宫女疑惑不解的看着凝歌。 “本宫还有什么意思。本宫手底下的人做错了事情,自然是要教训的。”凝歌嘴角挂着笑意,只是眼神里一片寒意。 宫女不知道凝歌打的是什么主意,所以只是直直的看着凝歌。 “看来你是打算原谅我们家秋少了?”凝歌拉起了宫女的手笑道。 此话一出,宫女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气焰大涨,暗想果然也就是个失宠的嫔妃罢了,只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就知道了厉害了。 “爱妃?” 凝歌回头正好对上凤于飞的眼神,顿时一阵挑衅,还真是巧合的很呢。 “你们何故在此?”凤于飞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只是没有想到会正好碰到凝歌。 “你问她。”凝歌不耐的指了指那个宫女。 看到是皇上,宫女的底气就来了,于是添油加醋的将事情复述了一遍,期间秋少多次想反驳,但是都让凝歌制止了,现在的她学乖了,在凤于飞面前永远不要妄想解释什么。 “原是这样!”凤于飞听闻点点头,然后转身盯着凝歌:“既然是爱妃手下的人犯事,那烦请爱妃道个歉,毕竟是你教人不淑。” 凝歌听闻心里冷笑了下,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是我的错,跟公主没关系的。”秋少听闻自家公主要道歉,立刻急了。 凝歌轻轻将秋少掩护到身后,然后转身看着那个宫女,微微欠身:“是我的错,还烦请你不要责怪秋少。” 宫女显然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只是认为皇上会责罚秋少,但是万没想到会牵连到凝歌,这真的意外之喜啊。 凤于飞直直的看着凝歌,为什么她不会求自己,只要她开口的话,自己是绝对会站到她这边的。 凝歌语毕,转身盯着凤于飞,许久才微微矮下身子行礼道:“妾身告辞。” 说完,就示意秋少离开。看着凝歌的背影,凤于飞的眼里满是苦涩,她看来是真的记恨着自己了。这可真的是自作孽。 “回去转告你们家主子,万事还是不要做的太过,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说完,凤于飞就转身离开了,只剩下那个宫女傻傻的站在原地。 走在路上,秋少一直低着头,心里万分的歉疚,都是因为自己,是自己闯祸才会让公主受如此侮辱。 “好了,不要内疚了。”凝歌好笑的摸摸秋少的头顶,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天真,还真以为是她的错呢?这么明显的找事儿她都看不出来。 “都怪奴婢,要不是……”秋少说着说着就啜泣了起来。 凝歌一看她哭了,赶紧的停下了脚步:“怎么又哭了?道歉的是我,我都还没哭呢?”凝歌真的是看不得女孩哭了,顿时一阵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 听闻凝歌的坏,秋少不但没有止声,反而是哭的更厉害了。 “秋少!”没有办法,凝歌只能是拿出了自己主子的架子。 果然,秋少一听凝歌的语气,立刻止住了,眼睛通红的看着凝歌,看到这样的秋少,凝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秋少,我没有觉得委屈,今日不管你做了什么?这个歉我都是一定要道的。” 第五十三章 侍寝 “为,为什么?”虽然止住了哭声,但是秋少还是不自觉的啜泣。 “因为我得罪皇上了啊。”凝歌摊摊手说道,她怎么会听不出凤于飞那时话里的意思。 “奴婢不明白。”秋少茫然的摇摇头。 凝歌笑着捏了捏秋少的鼻子:“你不用知道这些,只要乖乖的跟着我就好了,我是不会让你受人欺负的。” 秋少听闻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感动,然后猛然点头:“嗯,我会乖乖跟着公主的。” 养了这些许的时日,凝歌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的恢复了过来。 第五十三章侍寝 “公主,今天外面的天气不错,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秋少满心愉悦的看着凝歌,在屋里闷了这么久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凝歌听闻想了想,的确也是,再这么下去非是要发霉不可:“好,走走也好。” 寝宫附近的花大部分都开了,满院子都是花香,不过凝歌不喜欢,花太多就会造成审美的混乱,就不能专一的欣赏一个。 就像是凤于飞,后宫里的人,每个人都在分刮着他的审美,就算是再美的美人,到了这里,也不过是被掩盖了而已。 “公主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秋少疑惑的看着凝歌,为何自家公主从刚才开始就失神的看着这院子里的花。 “秋少,你说这里的花,哪朵最好?”凝歌惨然的看着眼前争奇斗艳的花簇。 秋少不知道凝歌为何突然这样问,不过还是认真的看着:“嗯……我觉得那个牡丹最好,不,那个木槿也蛮素雅的,哎呀,公主面前的海棠也好美,你看,坠的好实。” 凝歌听闻笑着摇摇头,看吧!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只钟情于木槿。” 凝歌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一惊,他怎么会在这里? “奴婢给皇上请安。”秋少一见是凤于飞,战兢的单膝跪下。 凝歌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凤于飞,她以为他不会再来看自己的。 “怎么?几日不见,爱妃这是忘了孤不成?”凤于飞玩味的看着凝歌。看起来今日心情甚好,到哪都能遇见她。他终于是见到她了。本来只是过来散散心,没想到竟是碰见她也在。 凝歌赶紧欠身:“妾身给皇上请安。” 凤于飞弯了弯嘴角:“爱妃请起。” “不知皇上为何现在来此。”凝歌低头看着凤于飞的明黄鞋面,心里乱成一团。 凤于飞取下一支木槿,递与凝歌:“赏花。” 看到凝歌安静的接过自己的花,凤于飞的嘴角上扬的更是厉害了,慢慢凑到凝歌的耳边:“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赏到了更美的东西。” 凝歌听闻面色一红,急忙后退几步,他怎能做到这般的自如,仿佛那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凝歌心里乱的很,所以赶忙欠了欠身:“妾身深觉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说完凝歌也不等凤于飞说话,就慌忙逃离了这里。 “公主为何不愿跟皇上说话,这可是和好的最好时机啊?”秋少小步跟在凝歌的后面,脸上满是不解。 “你不懂。”凝歌颓丧的长舒了口气,她不是凤于飞,没有那样的心境,不能做到心如止水,那日凤于飞的话,她还深感刺在心里。 是夜,太监慢慢的捧着托盘走到了凤于飞桌前。 “皇上,该翻今日的牌子了。”太监恭敬的将托盘举至头顶。 凤于飞看到托盘里的木牌,眼眸中的颜色深了深,直接翻过了刻有凝歌的牌子。 “皇上……”太监看到后,心里一惊。 “怎么?你还有异议不成?”凤于飞斜眼看着跪着的太监。 “奴婢不敢!”太监一听赶紧的将头着地:“只是……太后那边……” 凤于飞听闻心里的不悦更深了,早在那日就凝歌出来之时,他就已经得罪太后了,既然事情办了,他难道还会顾忌她不成,那自己作为天子的威严何处安放。 明显的感觉到凤于飞的怒气,太监心里的不安更盛了,连忙说道:“奴婢知道了。” 凝歌万没有想到今日见到凤于飞的后果竟是这样。 “谢谢公公,我们这就去准备。”秋少惊喜的磕头谢恩。 凝歌无奈的看着秋少,这丫头就这么喜欢自己侍寝吗? “公主怎么还在这里站着!”秋少焦急的看着凝歌:“皇上一会儿可就来了。” “要不我还要干什么?”凝歌疑惑的看着秋少:“难不成还要打扮一番?” “……至少,至少要沐浴的啊……”说道房事,秋少的脸上露出了少女的羞赧。 “好吧!我知道了。”知道这次自己是逃不过了,凝歌也放弃了。 她抚摸了自己的肚子,心中微有些异样的感觉。 宫里似乎没有人知道她有孕。凤于飞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意思。这孩子不稳定,而凤于飞,更加的不稳定啊。 …… 第五十四章 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夜,凝歌被送到了温泉乡。 走到那个温泉边,凝歌的心里百味陈杂,上一次在这温泉中时自己还对凤于飞是那般的不屑,甚至偷了他的衣服。现在想想,真是恍若隔世,自己这么短的时间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泡在温泉里,凝歌任由自己的思绪纷飞,慢慢的竟然睡着了。梦中,凝歌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人轻抚着。 皮肤上传来的颤栗感是那么的真实又熟悉,慢慢的,那双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然后,自己的唇就传来的温软的触感。 “嗯……唔……” 惊恐的看着面前凤于飞放大的脸,凝歌身子不由的一僵。 “你是故意的吗?”凤于飞邪魅的看着凝歌。 凝歌一下退出了老远:“什么故意的?” 凤于飞慢慢的贴上凝歌的身体,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滑嫩:“秋少说你在温泉等我,难道!”凤于飞捏住了凝歌小巧的下巴,然后吻了下:“不是在故意勾引我吗?” “皇上想多了……”凝歌无奈的看了凤于飞:“臣妾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而已。”她侧头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貌似是皇上派人把臣妾接到这里来的。” 凤于飞对她的话丝毫不以为意,直接将她捞进了怀里,邪气的看着怀里的人儿:“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今日你我是夫妻,你我不必拘泥于寻常礼数。我是我,你是你,不是什么妾身皇上。可明白?” “你……”感受到腿部传来的坚挺的火热,凝歌一阵愤慨,他果真是种马。 “最近……孩子可还好?每日送过去的安胎药可按时用了?”凤于飞探手顺着温泉水就抚上了凝歌的肚子,凝歌下意识的就后退一步,又回到了池边,后背刚好抵上了冰冷的石头。 再无可退。 “很好。”凝歌匆忙道,心中微有些紧张。 夫妻情分,一家三口。多好的话啊。 “太医说,百日之后便可同房……”凤于飞别有所值。 凝歌脱口道:“哪个庸医说的胡话,分明是四月之后。” 凤于飞挑眉:“哦?你倒是问的清楚。” 凝歌一阵尴尬,补充道:“额……信口胡说的。皇上莫要责怪。” 这本是在现代普通之极的生理知识,却不料放在这里讲竟然多出了许多的暧昧。 “我忍不住呢?”凤于飞天马行空道。 “你说……”凤于飞用嘴唇轻轻的来回摩擦着凝歌白皙的脖颈:“我们是在这里,还是回寝宫。” “回寝宫。”凝歌顾不得反应赶忙说道。 凤于飞听闻笑了:“原来我的爱妃这么迫不及待啊!也是怪我,竟然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 凝歌现在真的是被气的有些郁结了:“不管怎么说,麻烦你现在让我先回去。”她可不要上演活春宫,野战什么的,她接受不了。 凤于飞看她是真的不想在这里,也就不再勉强了,反正只要是她的话,在哪里也无所谓。所以直接就抱起凝歌离开了温泉。 被凤于飞抱在怀里,凝歌出神的看着他的下巴,这个男人真的很俊美,还不失霸气,但是,他注定是不会属于自己的。 “在想什么?”感受到凝歌的视线,凤于飞调笑的低头看着她:“难道是被我迷住了?” 凝歌轻笑了下:“确实。” 凤于飞只是逗逗她而已,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坦然的承认了,顿时不知怎么接话了。 对于把凤于飞弄失语这件事,凝歌很是愉悦。看到凝歌嘴角弯了起来,凤于飞也跟着笑了起来。因为温泉之处离凤于飞的寝宫较近,所以凤于飞就直接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寝宫。 床榻之上,凤于飞轻柔的来回抚摸着凝歌的娇躯,凝歌的身体很敏感,一碰就会轻轻的颤栗。 “你能不能快点……”凝歌压抑着下体传来的异样。 凤于飞听闻嘴角挑了挑,凑到凝歌的耳边:“这么想要?” 凝歌伸手搂住了凤于飞的脖子:“嗯。” 凝歌虽是只说了一个字,但是足以让凤于飞崩断了理智的那根弦。 就在凤于飞要挺进凝歌的身体时,凝歌突然说了句话:“对了,裕王……是不是该要放出宫去了……这样一直留在深宫里不太好吧……” 凤于飞听闻身体顿时僵了下来:“你说什么?”她竟然在自己的身下说起凤于曳?她将自己的感情摆在了何处? 凝歌没有意识到凤于飞的不对劲,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该那么软禁着凤于曳,毕竟他也是个可怜人:“给他解禁啊!那么一直软禁着他不好吧?” 凤于飞离开凝歌的身体,嘲讽的挑起了她的下巴:“我说今日的爱妃怎么这般的乖巧,原是为了讨好我。” “啊?”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的转变,凝歌愣愣的看着凤于飞。 可是她的这副表情看着凤于飞的眼里就成了默认,顿时心里更加的气结:“凝歌,你不要太过分了。” 凝歌感受到下巴传来的痛感,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凤于飞放下自己的手:“那你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五章 秋少,你在吗? “我只是不忍看到他被软禁而已。”凝歌焦急的解释到。 原本以为随意的一句辩解的话,却没想到这句话更是加深了凤于飞的妒意而已。 “不忍?好一个不忍。凝歌,看来你真的是知道我的弱点在哪里。”凤于飞眯缝着眼睛盯着凝歌上下瞄着,眼底充满警告和危险的意味。 “我……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凝歌不敢置信的看着凤于飞,原来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利用算计的女人吗?善于用别人的弱点来攻击对方。 凤于飞一个翻身下床,俯视着浑身**的凝歌,眼中满是讽刺的味道,嘴角咂着一抹残忍的笑容说:“想救凤于曳,那也要看看你够不够那个资格!” 话音刚落,凤于飞就拽着凝歌的玉足将她狠狠的拖下了床。 “滚回你的寝殿去!”语气冷漠又生涩,完全把她当成一件玩偶般。 凝歌的脚踝被凤于飞抓得生疼,可是却也因为他的话弄得俏脸冷峻,有些被羞辱的将亵衣披在身上,苦笑的看着凤于飞转身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想:看吧!这就是凤于飞,他永远不会理会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在他的心里,只有他认为的才是事实,其他的话就只是狡辩而已。既然是这样,那自然自己说一句错一句了。 “妾身告退。”凝歌咬牙说完这几个字,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深夜,圆月挂在上空,一路皆是洒下的银光,院子里那些本来开放的花,现在也都闭合了起来,只剩下绿叶还在迎风招摇。 凝歌的身上不着寸缕,只松松垮垮的裹着一件亵衣,寒意不住的从衣服的领口袖口沁进身体里,背后的伤刚才经过凤于飞那么一扯好像又裂开了,现在火辣辣的生疼。 凝歌苦笑了下,亏得秋少那个丫头还那么仔细的给自己换药,这下好了,又叫自己弄开了。 自己也真是傻的可以了,竟然在那个时候说出那种话,自己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她忘记了凤于飞心里对凤于曳是有心结的。不过,无论怎么讲,凤于飞还是不信任自己,一个对你处处怀疑的人,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凤于飞会不会迁怒凤于曳,他们的关系本就那么紧张,要是因为自己……想到这里,凝歌就不禁又是一阵担忧。 脚下踩着鹅卵石,凝歌不禁咧了咧嘴,真疼,这副敏感的身子,她真的是不能再嫌弃了。裹紧了身上的亵衣,凝歌干脆小跑了起来,索性长痛不如短痛,快点结束在外面挨冻受疼的时光吧。 看到眼前熟悉的房间,凝歌不禁松了口气,她现在倒宁愿再次被打入冷宫,至少那个时候凤于飞不会这么忽冷忽热的对自己。 “秋少,过来扶我一下。”走进房间,凝歌长舒了一口气,还是自己的地方呆着舒服,那个暴君呆着的地方总是那么冷冰冰的令人心头都跟着窒息。 没有听见秋少的回答,凝歌不禁一阵疑惑,难不成这丫头这么早就睡着了?怎么没有点灯呢?她记得秋少说过,害怕自己起夜,夜里总是要给她留一盏烛火的。 凭着记忆,凝歌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书柜,从上面取过油灯后,凝歌小心的点着了。黑暗的房间里逐渐被光线点亮,寂静的屋子里鸦雀无声,凝歌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这种到极致的寂静不免令人有些恐惧,直到这个时候,凝歌终于感到自己的寝宫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了。 “秋少?你在吗?”这丫头去哪儿了?凝歌到外面的偏房里走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秋少躺在自己的床上。 这么晚了秋少没有睡觉到底去了哪里?屋里为什么不点烛火呢?或许去茅房了吧? 凝歌纳闷的摇摇头,由于一路来的寒意,迫使她十分思念自己那张小床,便借着烛光朝自己的寝宫内室走去。 小心翼翼的照着明,凝歌慢慢的从西屋转回到楚风宫正殿大厅,就在她即将路过正殿中摆放的桌椅的时候,眼角突然被一团阴影勾去了视线,然后她手上的油灯就那样直直的坠到了地上。 第五十六章 曾经的真相 “秋少!”凝歌发出凄厉的一声大喊,就在她右侧前方是一片黑色的血泊,秋少就那么静静的躺在中间,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匕首。 “秋……秋少!这是怎么回事?”凝歌匆忙奔了过去,颤抖的双手不敢去碰触秋少胸口上的匕首,紧皱的眉头和倔强扁着的红唇出卖了凝歌的害怕和惊慌。 凝歌伸出食指,沾了一下匕首旁边的血渍,当看到那是如此真实的存在的时候,眼泪这才“唰”的流了下来,最终将秋少的头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秋少……秋少……呜呜呜……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来人啊!快来人啊!太医!快传太医……” 似乎是强压着一口气,秋少一直紧闭的双眼睫毛微微的抖动了几下,终于勉强将双眼睁开了一道缝,当看见面前的是凝歌时,身体猛然抖动了一下,顺着唇边溢出一道鲜血,微微扬起嘴角扯出了一丝微笑:“公,公主……” “我在,我在!”凝歌惊慌的捂住秋少流血的伤口:“你不要说话,我这就给你去找太医!太……” 秋少听闻勉强抬手,嘴边又漾出大片大片的血花来,凝歌立刻大声喊着秋少的名字,生怕她下一秒钟便断了气。 “不用……用了,我……知道自己不行了。” “是谁?到底是谁要杀你?”凝歌的眼里满是泪水,可是掩不住升起的杀气,一听到秋少说自己不行了,死命的摇着头无声的哭。 秋少艰难的摇摇头:“我……没有看清……” “秋少,我们不说话了,不说话了,你坚持住好不好?我命令你坚持住!太医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凝歌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说话就是在加速秋少的死亡。 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她无数次见到身边的同伴这样死去,但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太过心痛。或许是见惯了生死,又或许是早就知道做她们这一行的,总是免不了面对死亡,即使是同伴死在了面前,任务该执行的还是要执行。 秋少摆摆手:“不,公主……我一定要告知你一件事情的真相。” “什么真相?”凝歌的泪水不断的砸在秋少的衣襟之上,晕开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秋少断断续续的呼了几口气:“你可知……为何皇上这几年会对你这般的冷漠?” 凝歌摇头,一说到这件事,凝歌也不免好奇得很,这也是她一直疑惑不解的事情。要说这副身体的相貌长的也不是很差,至少还算乖巧,而且这个公主为人也很本分,应当不至于会让凤于飞如此的嫌恶。 “那是因为皇上恨着国主啊……”秋少说。 “你是说……我父皇?”凝歌呆呆的问道。 “嗯,公主……您一直不知道国主为何拆散您和绛寒将军派您来凤翎国和亲,其实是有缘故的……在当今的皇上登基之时,咳咳……遭遇了群臣谋逆。”秋少喘着粗气说道:“那时的皇上还小,险些就被当成质子遣送别国。” “什么?质子?”凝歌惊愕不已,凤于飞竟然经历过这些? “那时……我,我们玉珑国明知道皇上有难,但是并未出手相救,所以……皇上这才一直记恨我们玉珑国的。”秋少说到这里,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嘴里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凝歌单薄的衣服,在地摊上留下大片的印记。 凝歌听闻恍然明白了,怪不得那日初见凤于飞会用那样的眼光看自己,原是这般缘由。 秋少喘了几口气接着说道:“后来,风翎国变得强盛了起来,我们的国主为了防止战乱,就将您派来和亲。”说完秋少再次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凝歌心里一窒,也顾不得什么缘由,只紧紧的抱着秋少的脸贴近自己的,低喃道:“不要说了,秋少,不要说话了。”泪水湿了二人的脸颊,滚烫的温度却温暖不了怀中逐渐冷却的人。 秋少扬着嘴角看着凝歌焦急的表情:“公,公主,皇上现在撇开成见接受了你,奴婢看着心里也替你高兴,您,您就算是不喜欢皇上,至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凝歌满脸泪痕的抱着秋少,心里像是刀割一样:“好,我答应你,答应你。” “您这样,奴婢,奴婢也就放心了……”秋少欣慰的笑了笑,然后表情忽然变了:“我,我知道杀我的是谁了?” 凝歌听闻一个激灵:“是谁?” 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秋少想起身,可是却造成匕首深深的插了进去,血一下喷了出来:“是,是……” “秋少!秋少!”凝歌震惊的看着怀里的秋少慢慢闭上眼睛:“不要,你醒醒,秋少……” 可是?秋少已经停止了呼吸,凝歌俯下身,对她进行着心肺复苏术,可是已经没有效用了…… 第五十七章 秋少的死 凝歌的哭声响彻云霄,放纵又凄厉的哭闹声从楚风宫一直传出了老远,邻近的宫院里住的妃嫔和奴婢们听到深夜里这般如鬼魅的嚎叫声皆是一惊,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都打发身边的丫鬟出来查看。当看到是楚风宫里闹出了人命,纷纷吓得四处躲避,生怕惹了什么霉头上身。 宫里的人命最不值钱,但是也最值钱。死一两个人没什么要紧的,如果有人想要借着死了人做文章的话,那可就不一样了。 各宫的探子纷纷快步跑回宫,跟自己的主子汇报楚风宫的事,有些平日里跟凝歌不对付的妃嫔们赶紧差人去叫了禁卫和通报皇上,并且在四处散播谣言,说是看到凝歌在楚风宫里面撒泼毒打下人,最后将丫鬟弄死了。最后还分派了人手时刻盯着楚风宫,就怕错过了凝歌那边的什么动静。 凝歌哪里会想不到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们所使用的招数,可是秋少就死在自己怀里,多年的姐妹深情叫她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其他的事,只想大哭一场来表达自己悲痛的心情,或许是期望能够用哭声将秋少换回一样。 凝歌想起之前身体的这个女人孤身一人从玉珑国远嫁到凤翎国,秋少虽然是陪嫁丫鬟,也是玉珑国国主派来督促自己的人,可是却一直如影随形细心的照顾着她。 尤其当她穿越来之后,秋少那无微不至的服侍,处处为她打算,尽管那些督促对她来说并没有多么具有威慑力,但也并不是为了保全秋少自己的命,秋少完全为了让她和身边人,凝歌便心如刀割。秋少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她也一直努力的想保全身边人的性命,可是没想到,最后却还是害了她。 这个可恶的玉珑国国主,这个可恶的绛寒,一定是他杀了秋少,他们这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们,怎么会如此草菅人命? 可是她已经怀孕了啊!已经努力在争宠。为何这些人始终是不肯放过她? 为什么凤于飞不曾早些公布她有孕的消息?若是如此的话秋少何至于此死的这样的凄惨? 凝歌扣着手指,连带着凤于飞也一并恨了进去。 秋少你放心,我一定要为你报这个仇,我一定不能让你白白送命!这些侩子手最终要为他们的罪恶受审,得到应有的惩罚! 凝歌无法形容心中的愤怒和伤感,只能暗暗发狠要报复从前一直压制自己、掌控自己命运的这些人,任凭眼泪和鼻涕混合着,滴落在秋少和自己的身上。 “给我围起来!” 宫内的禁卫也不知是被凝歌的哭声吸引来,还是被人为叫来,一进楚风宫之后便立刻兵分两路将门口团团围住,带头的禁卫快步走进楚风宫正殿,离得老远便看到一个穿着中衣的女子跪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此时正哭得伤心。 禁卫头领一路上就从那些下人的嘴里听到这边的大概情况,说是楚风宫里死了丫鬟,是被主子冤枉致死的。 “来人,给地上的人给我拉开!” “是!” 一声令下,从禁卫头领身旁两侧走出来两名禁卫军,一左一右就去拽地上的凝歌。 “放开我!放开我!秋少……呜呜呜……” 似乎不愿意与秋少分离,凝歌挣扎着想从禁卫手中脱身,可是却最终被迫被拉到了一旁,扯拽的力道有些大,弄得凝歌的双腕生疼。 毕竟后宫都是皇上的女人,这大半夜的虽然是公务在身,可是随便到妃嫔宫中来还是避讳一些的好。禁卫头领目不斜视,直接走上前去查看地上的尸首,双指探在秋少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颈侧动脉,最终确定地上的女人已经死去多时,这才扭头朝依旧悲泣的凝歌看去。 凝歌这时的发丝凌乱,见到来了众多禁卫。虽然止住了哭闹,可是却依旧抽泣着默默流泪,望着地上闭着眼睛仿佛睡得安详的熟悉女子,悲伤依旧贯穿心中。 虽然凝歌是这件事的嫌疑人,但是她的身份可不是他们这些禁卫可以随意处置的,禁卫头领走到凝歌身边低下头一拱手,姿态虽然谦卑,但是语气却有些生硬的说道:“凝嫔娘娘,这个丫环是你宫里的么?” 第五十八章 悲痛的昏厥 凝歌就像没有听到禁卫头领的问话一样,只是悲伤的看着地上的秋少不说话。 禁卫头领见凝歌不答话,略显尴尬的直起身子,再次问了一遍,凝歌还是不说话,就好像一只麻木的木偶一样。 “凝嫔娘娘,您这样不说话,令小人很难办呢。”禁卫头领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作揖的手也放下了,背着手在凝歌面前踱着步子,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凝嫔娘娘,这下人虽然是您不小心下了重手致死的,可是主子教训一个下人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娘娘您真傻,这人死了就死了,悄悄处理了也就罢了,看看这大半夜您闹的这出,全宫里的人都知道了。不过现在既然闹大了,您再这样不吭声,等皇上问起小的来,小的不好回话不是?” 禁卫头领和善的诱导着凝歌,张口闭口都是秋少的死是她所为。不过这话听到凝歌耳朵里却好像一颗小石子抛进了平静的水面,瞬间便激起了千帆的巨浪。 “什么?一个下人?随便处理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死在你面前了,你就说这样的话么?你到底是不是人?你还说是我所为?你会杀了你的亲妹妹么?秋少跟了我这么久,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会杀了她吗?你是瞎了还是傻了?你没有看到秋少死了我有多伤心是不是?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对人命就这么卑贱的处理吗!” 凝歌一改刚才柔弱的软柿子形象,完全爆发成了一颗定时炸弹,猛然挣脱本拉起她之后就没敢太束缚她的禁卫的钳制,指着禁卫头领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 禁卫头领没料到凝歌会突然撒泼,那瞪大的双眼和狰狞的表情,配上那身白色中衣和凌乱的头发,显然一副恶鬼的模样,吓了他一跳,不自觉的朝身后走了一步。 “你……”禁卫头领抖着嘴角说不出话来,本想骂出的话到了嘴边也只能悄然咽下,还知道眼前这疯婆子是在皇上身边比较红火的女人。 “这宫里的事啊!不好说。凝嫔娘娘,这人毕竟不比您的亲妹妹,在宫里就算是亲妹妹……呵呵,也不是不可能的,跟何况是一个不懂事的下人呢?您说是吧?您就实话实说没事的,您现在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死个把人算得了什么了?您说人是您宫里的吧?现在死在自家屋里头了,如果不是您下重手责罚死的,那这事可就蹊跷了。”禁卫头领喘了一口气,用轻蔑的语气说着,眼角瞥了一眼看起来像只老虎,可是却被身旁的手下死死拽住牙齿的凝歌。 “既然娘娘您在自家宫里不肯承认这下人是您不小心下重手弄死的,看来小人也只能秉公办理,将您带回去详加审问了。来人啊!带走!” 禁卫头领一摆手,朝凝歌身后的两名禁卫一使眼色,二人会意的死死钳住凝歌纤细的手腕,押解着她的肩膀就要将她拉出楚风宫。看来禁卫头领是一口咬定了害死秋少的人就是凝歌,完全不给她狡辩的机会。 凝歌被禁卫头领的话气得浑身颤抖,银牙咬碎,死命的挣扎着想要怒斥这奴才。却突然觉得体内一股气血不停在翻腾着向上涌,张嘴反驳的话也因为这股翻滚的气血而不得不暂时压在了喉咙里。凝歌一直咽着唾沫想将这口气顺下去,可是激动的情绪和急促的呼吸令她的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来不及顺下去的恶气猛然从胸腔里面喷薄而出,紧接着凝歌就感觉从胸腔里涌出大量滚热的液体,就好像卸了闸的洪水一样,大口大口的从嘴里吐出鲜红的血花。 “呀!娘娘吐血了!” 一声尖叫声从楚风宫的一个丫环嘴里猛然彪出,凝歌这才知道从自己身体里涌出的那股滚烫的液体是什么东西。 禁卫头领没想到这凝嫔娘娘的身体会如此弱不禁风,他只是刚刚兴致大发起了个头儿,正盘算着回去了要如何细数死去这丫环为什么说是她所害的种种证据,这凝嫔娘娘怎么还被气得吐了血了? 禁卫头领见到凝歌嘴里不停的往外冒血花儿有点儿发懵,呆愣愣的和抓着凝歌手腕的两个禁卫互相面面相觑的望了半天,不知道到底是要抓走她还是要松开她才好。 凝歌的身体不自觉的随着从胸腔里喷出的鲜血抖着双肩,一次张嘴便有一朵血花坠落到地上,和秋少沾了血的身子相互辉映着。 凝歌被这股热气堵着喉咙有些喘不过气来,那种难受的感觉好像随时因为窒息便可以昏厥过去,体验跟秋少一样的死亡。 凝歌没有一点惧怕,任凭自己脚下渲染出美丽的花,凝望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秋少牵起了带血的嘴角,朦胧的闭上了双眼瘫软在两名禁卫的手中。 第五十九章 太后驾到 “凝嫔娘娘晕倒了!快……快宣太医……” 禁卫头领见凝歌晕倒不敢怠慢,赶快吩咐手下去找太医来,就在吩咐丫环将凝歌先抬到床上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她身上的中衣裤子的双腿间,有大片的血渍,这血已经顺着白色的裤腿一直流到了地上,顿时慌了手脚。 从经验来判断,凝嫔娘娘的这个症状显然是…… 糟糕!弄不好这事他要担责任的! 禁卫头领手脚吓得冰凉,朝身边的禁卫使了个眼色,匆匆忙忙带人撤到楚风宫院门外面守着去了。 太医很快被宣进了宫,这时的凝歌躺在床上已经气若游丝。虽然嘴里的血花已经不再往外冒,可是当太医撩开被子查看的时候,猛然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呛到,发现这凝嫔娘娘似乎有有血崩的现象。 “这……娘娘之前可是有身孕?”太医匆忙将被子盖好,用巾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渍走出凝歌的寝宫,拉过旁边的小丫环问道。 “这……这样的事情只有娘娘身边的贴身婢女秋少姐姐知道,我们不清楚。”小丫环胆怯的回答道,好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那娘娘的贴身婢女人在哪里?”太医赶紧再次问,这救人的事情可耽误不起啊。 “秋少姐姐她……她……”小丫环指了指楚风宫正殿地上残留的一小滩血迹,哆哆嗦嗦的缩了缩脖子继续说道:“刚刚秋少姐姐就死在那边了,禁卫说是被娘娘给冤死的……” 这时候秋少的尸体已经被禁卫们抬了出去,似乎是死人搁在宫里面不太吉利,不知道给弄到哪里去了,所以太医在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秋少。 太医扶额:“快去准备热水来!要多多的!快去!对了,还要柔软的巾帕,快去弄来!再去找几位太医来,凝嫔娘娘有危险!”说完,一扶袖子再次进了内室。 下人们慌慌张张的下去准备了,楚风宫里面顿时忙碌起来。 站在楚风宫外面时刻守着等着打探消息的各宫奴婢们,见到来回忙碌的楚风宫下人们,立刻拽到一旁询问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刚才太医问凝嫔娘娘是不是有身孕,我们哪里知道啊?平日里娘娘只跟秋少姐姐亲近,我们都只能在外院走动的。不过刚才看娘娘身子下面流了好多血,看样子像是小产了……” 这一爆炸性的消息一漏风,各宫的奴婢们便争先恐后的回了自己宫中,向主子回报消息去了。 “什么?凝嫔的宫里死了人?凝嫔竟然怀有身孕还流产了?哈哈哈哈!这个狐媚的女人活该!谁知道那孩子到底是哪个野男人的!” 太后睡眠一向轻,早上又每每惦记凤于飞早朝的事,所以经常早起嘱咐御膳房为皇上炖些部品等东西。今早刚迷迷糊糊靠坐在床榻上唤来侍奉的嬷嬷准备起身,便听到了这等好消息。 “连个皇子都保不住的嫔妾,还要来做甚?哼!终于叫我逮到机会好好教训一顿了!来啊!给我摆驾楚风宫!”太后兴奋得连皇上的早餐都不过问了,匆忙披上外衣吩咐下人备轿去瞧瞧热闹,发发凤威。 “太后驾到!” 离得老远便听到一声大喊,在楚风宫门口的禁卫们听到喊话声立刻跪了满地,恭敬的磕头跪拜。禁卫头领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琢磨着太后这一大早的赶过来究竟是何用意,是不是知晓了凝嫔娘娘小产的消息,来责骂手下人办事不利的呢?那可毕竟是皇子皇孙啊! 禁卫头领浑身如筛糠一样的哆嗦着等着老佛爷的轿子走到跟前,可是却没想到太后的轿子在经过他的时候没有一刻停歇,就好像没看到这跪了一地的禁卫军,直接越过众人抬进了楚风宫院子里,直到在距离主宫几米远的地方才停下。 屋内正在为凝歌止血的太医们一听太后驾到,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床上脸色煞白的凝歌,纷纷悬着一颗心,害怕太后会因为孩子没有保住责罚众人。 太后不紧不慢的缓步下了轿,一眼便看到灯火通明的大殿中央的毛皮地毯上映着几处血迹,有几块血迹面积比较大,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这里是怎么回事?”太后假意的问着一旁跪着的下人。 第六十章 凝嫔小产 “启禀太后,凝嫔娘娘宫里死了丫环,禁卫来的时候与凝嫔娘娘发生争执,现在娘娘昏倒大出血,太医正在全力抢救。”一旁一个会看火候的小太监抢先答道,说完还谦卑的在地上猛磕头。 “哼!”太后抖了下身子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兴奋和幸灾乐祸。 “太医怎么说?”太后话音刚落,只见从内室里慌慌张张跑出来一名老太医,离得老远便跪下磕头,将凝歌小产的事情说了。 “一个怀了孕的嫔妾怎么会连孩子都保不住?还在自己宫里闹出了人命?一定是平日里不积德随便打骂下人,如今这报应就转到了我的小孙儿身上!这个贱妇!随便弄掉皇家子嗣不知道是要受到处罚的么?废物!饭桶!来人啊!传我口谕,从今天开始,凝嫔娘娘不得私自离开楚风宫一步,更不准侍寝!好好在这宫里给我面壁思过!哼!这回看她还怎么出去勾搭男人!” 太后似乎下了这么重的惩罚还没有过瘾,又接了这么一句,看来太后真是对凝歌厌烦透顶了。 一想到这个凝嫔与凤于曳背着皇上暗中苟且,皇上还不整治这女子,太后的怨气就不打一处来。 “太医起来吧!你们不用担忧,孩子没了也不是你们的责任,哀家不会责罚你们。皇上快早朝了,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谁也不许去打搅皇上办理国事,要是有违令者,杀无赦!楚风宫的事就由哀家做主,待会儿你们看完了病,禁卫就给我把楚风宫围起来,不得任何人进出!听明白了没有?” 太后严厉的扫视了一圈地上跪着的下人,众人纷纷大声说:“明白了。” 太后这才满意的一撇嘴,挑眉用眼角瞥了一眼楚风宫主殿,连进都没有进去看凝歌一眼,便捏着鼻子一摆手上了轿,嘴里吩咐道:“摆驾回宫,这里的味道真是难闻死了!人狐媚气味也古怪!受不了!” 太监总管在凤于飞的寝宫外面搓着手来回的踱着步子,不时的站住身子朝凤于飞的内室里望上一眼,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颇为急躁和不安。 这可如何是好?刚刚有下人来报,说凝嫔娘娘的楚风宫里死了人,禁卫到了之后,凝嫔娘娘拒不承认自己害死了贴身奴婢,说是不知道怎么弄的,凝嫔娘娘竟然小产大流血,此时太医正全力抢救,生死未卜…… 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皇上?刚刚还在皇上身边侍寝的嫔妾,这才离开没多久就出了这档子事,尤其是涉及到皇子的事,太监总管可不敢怠慢。可是皇上刚睡下没多久时间,如果这时候吵醒他,恐怕皇上的身子受不了啊…… 就在太监总管犹豫不决的时候,再次有小太监来报,说太后刚刚从楚风宫出来,把楚风宫给封了紧闭,还不允许所有人向皇上报告这件事,不然一律砍头。 完了。太监总管的身子晃了晃,知道太后去楚风宫,凝嫔的事恐怕是凶多吉少。不过皇上这边看来是暂时不用通知了,他得好好斟酌一下到底要不要告诉皇上。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皇上,哪边他可都得罪不起。 凤于飞哪里能想到这一夜会发生如此多的事情,依旧在心里跟凝歌生着闷气,抱怨她跟自己耍心计,在他龙颜大悦的时候突然提到凤于曳。 按时上下朝,这一天也没有听到太监报告凝歌的事。凤于飞几次从奏折中抬起头,欲张嘴问太监总管凝歌的事,最终都强忍怒气没有吭声。 善于察言观色的太监总管怎么会不知道凤于飞的心思?也跟他一样在心里百般挣扎着到底要不要把实情告诉皇上。终于在快要吃晚膳的时候,太监总管想明白了,自己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太后还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以免未来惹来皇上的迁怒,那他的脑袋可就真保不住了。 “皇上息怒……小人知罪……”太监总管突然跪在龙椅之下,大声痛哭着求皇上恕罪。凤于飞被太监总管的这一声闹了个满头问号,叫他起来说话。 太监总管不敢起身,将凝歌侍寝回楚风宫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将宫里面的传闻等话说了。 “什么?你说凝嫔小产了?现在被太后关了禁闭?”凤于飞丢掉毛笔,一个箭步冲到太监总管面前,抓起他的衣领瞪起铜陵般大眼问道,见他畏缩的点头,顿时怒斥了一句:“狗奴才!怎么现在才告诉朕?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说完将他狠狠抛下,连外衣都没有披,匆忙就往外面跑。 第六十一章 双重打击 禁卫守在楚风宫门外,只见一个身穿黄袍的男子健步如飞的快速朝这边跑来,从身形和打扮来看正是皇上,赶紧正襟站立,还不等跪下恭迎皇上,便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皇上已然进了楚风宫。 “凝嫔!凝嫔!”凤于飞朝内室奔去,却被几个太监拦在了外面。 “皇上,里面凝嫔娘娘刚刚小产,皇上您进去不吉利……更何况太后下了禁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滚开狗奴才!谁敢拦着朕?任何人还敢包括朕么?”凤于飞一脚踹飞身前的小太监,转头看向另外一个。 “奴才不敢……”另一个太监机灵的立刻下跪求饶,凤于飞连抬腿都嫌弃耽误时间,一扯幔帘直接进了内室里。 屋里只剩下一名太医,现在正用针灸在凝歌头手上面扎着,见凤于飞进来赶忙下跪,却一把被凤于飞揪着领子提了起来。 “凝嫔现在怎么样了?肚子里的孩子……孩子……”凤于飞说不下去了,猩红的双眼犹如滴血一般。 “皇上饶命啊!老臣尽力了,可是臣赶到的时候凝嫔娘娘肚中的孩子就已经滑落,很显然不是一天所为。几日前凝嫔娘娘应该就动了胎气,不知道是否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再加上一直没有注意吃药调理和保养,今日情绪再次激动,这才……” 前几日…… 凤于飞突然想起在曳香院和凝歌斗嘴的事,凝歌当时怒极吐了血,凤于飞因为碍于面子,便没有给她请太医仔细查看,只是派人每日送药给她补身子,没想到那时候的凝歌便已经怀有身孕。 那次的吵架凝歌情绪就失控气到吐血,是不是那次动了胎气的? 唉!总之都怪他…… 在得知凝歌已经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之后,凤于飞便站在床边看着太医给凝歌针灸,想象着那么细长的针扎进凝歌的皮肤里,会不会传出一声破空声。 凝歌自从昏迷之后就一直没有醒来,在昏睡了几日之后的某一个下午,凝歌终于在太医的银针扭转之下悠悠转醒,却一眼便看到束手站立在床尾的凤于飞。 “你醒了?”凤于飞很想一把推开太医走上前去,也很想说一些贴心的话询问凝歌还疼不疼,最想的就是用手背轻抚凝歌的脸颊,心疼的撩开她额前的发丝,可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故意严肃的说,有点不敢看她。 凝歌没有回话,只是淡淡的拜托凤于飞将秋少的尸体运回玉珑国,给秋少的家人一笔丰厚的葬礼,然后就闭上眼睛再也没了动静,好像睡过去了一样。 凤于飞看到凝歌平静的面容很是心疼,倔强的性格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病就躺了将近半个月,平日里凤于飞来看望凝歌,两人都不说话的默默坐着。凤于飞经常目不转睛的看着凝歌失魂落魄的脸,凝歌却一直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空荡荡的天空发呆。 唉!一声哀叹,凤于飞终于还是没有拗过凝歌,屈尊降驾的主动跟凝歌说了第一句话。 “身子好些了么?” 凝歌小产之后,身体愈发的差。孕早期的时候在天牢里手脚受了凉气,小月子里疼的不能动弹。 整整半月,泪水没有停过。 凤于飞第一次尝到了闭门羹的滋味,半月不得见。只要照了凝歌的面她就是在沉睡中。一天之中的十二个时辰,她哪里有那么困顿。眼睛肿的厉害,凤于飞有时候知道她是在装睡也不去拆穿,亲手给换上了热敷的毛巾。 “我问过太医,月子里哭损眼睛。”凤于飞叹息一般的低喃,凝歌长长的羽睫微微扇动,终究是没有睁开眼睛。 此时的凝歌搬回了长歌殿,只是太后因为秋少的死封禁了长歌殿,常日不开宫门。 开不开对于凝歌来说都是一样的了。即便是外面阳光明媚,看在凝歌眼里也不过仅仅是觉得刺眼罢了。 长歌殿重新换了丫鬟,心来的丫鬟三分像了秋少,凝歌半迷糊中的时候总能瞧见按有些熟悉的背影,忙忙碌碌的很是温暖。 有一种错觉是秋少还好端端的活着,即便是叫凝歌每日看着她哭泣也是好的。 只是那丫鬟转过头来纠正凝歌唤的名字,声音轻缓动听:“娘娘,奴婢是唤月。” 唤月。 不是秋少。 第六十二章 他们都要付出代价 凝歌闭上眼睛,拳头在锦被中死死的攥紧,浑身的关节都在钻心的疼,只是那样的疼却丝毫不能消减她心中的凄惶。 大半个月过去,天气似乎愈发的冷了。诺大的屋子里重新添了几条帷幕,把原本空当的房间遮掩的密不透风,隐约能看见外间燃起了金丝碳,照的屋子里分外的暖和。 外面有北风哗啦啦的刮过,凝歌一觉醒来,觉得不过是躺了一日的功夫,天居然就黑了。 “秋少……什么时辰了?”凝歌撑着身子坐起来,习惯性的唤着秋少的名字。 唤月脸上一惊,但是见凝歌确实是撑着身子准备做起来了,心中一阵欣喜,连忙笑着走过来,小心帮凝歌掖了被子搀扶着凝歌坐好:“娘娘,您躺了大半个月了。今日精神似乎好些了,正是正午,皇上一会儿说要过来用膳,您大病未愈,喝些粥吧。” 凝歌摇头,仔仔细细瞧着面前的丫鬟,许久才苦笑道:“是唤月啊。” 唤月一愣,脱口道:“娘娘若是怀念秋少姑娘,就把奴婢该成秋少便是。” 凝歌又摇头,仰头看着帐顶那芬芜复杂的花纹无奈道:“不必了,你就是你。秋少只是秋少。只是她命苦,活不该跟着我这样的丧气之人受罪,小小年纪就没了性命。” 她接连从鬼门关闯回来三次,可不就是丧气之人么? “娘娘,秋少姑娘已经去了,您节哀顺变,也好叫秋少姑娘安息吧。” 凝歌点头。绞着手指闭上眼睛又要睡去。 大半个月的功夫,凝歌身上瘦的不成人形,眼眶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颧骨高了出来,衬得那原本秋水一般的凤目恍然无神,经由那长长的睫毛的一遮掩,好似一个毫无生气的布娃娃一样惹人心疼。 唤月叹息一声,却如何都唤不醒凝歌。她转身忙着出去关门,好叫凝歌睡的安稳一些。却不料刚到门口就见凤于飞站在门口,她慌得连忙向着凤于飞行礼,只是刚起势就被凤于飞一挥手退了下去,他举步进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床上佝偻着脖颈的凝歌,心中细细密密的心疼瞬间又涌了上来。 躺在那里昏睡尚且不觉得有多消瘦,这一坐起来就觉得凝歌整个人竟然如枯柴一般,孤孤单单的插在哪里,只要一阵风就能轻易把她吹倒了。 “凝歌?”凤于飞低唤,复又小心翼翼的把凝歌放好在床上。 凝歌被这样的动作惊醒,暗自嘲笑自己竟然虚弱的连这一点警觉性都没有了。 凤于飞半搂着凝歌,见凝歌清醒了,正睁着一双漆黑的眉眼盯着他看,心中剧痛,只感觉面前的人随时会化作一阵长风,扬长而去。 “凝歌……”他下意识的就抱紧了怀里瘦弱的人儿,盈盈一抱,凝歌已经瘦弱的连凤于飞的手臂都环不过半圈了。 凝歌苦笑:“皇上……今日是秋少三七。是不是?” 凤于飞浑身一震:“是……” “是孩子的三七……是不是……” “是……” “皇上允臣妾穿一身孝服,去佛前给他们上柱长香可好?”凝歌声音轻缓,说着说着就好像没了力气,原本生龙活虎,手脚利落的杀手之王不曾想会沦落到坐着都成问题的时候。 凤于飞松了怀抱,打横抱起怀里的凝歌,又随意拿了铺盖在锦被上的白狐大氅一裹就带着凝歌去了偏殿。 偏殿内刚好供着一尊佛像,从前的凝歌性喜安静,整日吃斋念佛,但是自从换了如今灵魂之后,凝歌早就忘记了这佛经上誊抄的是什么样的内容。 第一次,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的凝歌向命运低头,长跪在菩萨面前虔诚的三个叩首。佛祖之下供奉的是秋少和孩子的灵位,凤于飞追封了那尚未成型的孩子为延年皇子,是凤于飞的第七个孩子,胎盘以皇子之礼下葬,不顾群臣反对入皇陵。 凝歌瞧着菩萨拈花而笑,只是跪在下面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若是他能普度众生,你孩子尚未经历人事,最为纯真,是不是就不会叫他流落荒郊野外?还有秋少,她虽死的愿望,但是这阳间有我,是不是也能超度投胎去?”凝歌喃喃道。 凤于飞却是在一边听得真切,许久才侧首道:“凝歌……秋少……” 凝歌摇头:“我的秋少,还有我的孩子……他们都要付出代价……” 凤于飞心中咯噔一下,蹙眉道:“他们?你知道凶手是谁?” 凝歌似乎是藏着一些凤于飞不知道的事情,这样的摸不到事情本体的感觉叫习惯了运筹帷幄的凤于飞有些不适,但是一瞧见凝歌那张倔强苍白的小脸,凤于飞又死死的压抑下来,扣着凝歌的手腕道:“你瞒着我什么?” 第六十三章 必须要死 夜色沉静如水,偶有风过,吹动竹林,萧瑟的声音便传到了耳中,带着独独属于这深宫寂寞的味道。 凝歌的脸色也如这颜色一般,不,应该是比夜色更加的深沉,眼神也不复昔日的淡定,此时映着宫灯灼灼,竟是那许多的恨意。 虽然没有了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可是自从来到这个地方,秋少是唯一一个不问结果,真心实意待她的人。 可是?她却死了。 一个卑微的宫女怎么会引起那么许多人的关注,不过是因为她的主子是玲珑国的公主凝歌罢了。 若是原本的公主,倒也罢了,手无缚鸡之力自己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何谈保护别人呢? 可是她是二十一世纪的特工,她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工呐。 凝歌突然就嘲讽的笑了,那又怎样呢? 任她是身手超群,不一样死在了李平的枪口之下了吗? 纵然重生没有忘却前世的记忆,她依然没有能护住身边的亲近之人。 或许,真是因为秋少与自己亲厚才会遭了毒手。 她,又怎么能原谅自己? 可是?不为秋少报仇,她又怎么面对她? 窗外闪过一道黑影,凝歌眸子一暗,宽广水袖中的手微微握紧,那人终于是来了。 绛寒。 双手握着拳,腿已经踢了出去,生生带风,这样的近身格斗是前世必不可少的训练。虽然这具身体孱弱了起来,但是凝歌的行动还是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流畅。 躲闪不及的绛寒躲避不及,肩上终于是被凝歌狠狠的踢了一脚,整个人也忍不住连连后退几步。 “凝歌,你会武功?”绛寒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柔弱的的她什么时候学了这样好的身手。 因为凝歌心情不佳,这内殿里并没有宫人伺候,凝歌心中想着秋少的惨死,眼眸中已经全是杀意。 她要为秋少报仇,绛寒必须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一拳挥了过去,因为心中有了防备,绛寒纵身一跃,躲开了凝歌,站在一丈之外的距离,眼神凌厉的看着对面眼神狠厉的女子,诧异不已:“你什么时候学的武功?你不是凝歌?” “自从你们选择我和亲,凝歌就已经死了!” 绛寒一惊,紧紧的盯着恨不得他立即死掉的女子,一字一顿的说道:“难道你之前对我的情意都是假的?” 凝歌泠然一笑,心里为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感到悲哀,她一心一意爱着的男人竟然是可以这样厚颜无耻才问出这个问题! “你对我何曾有过情意?” 凝歌冷冷的问道,今日她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不仅仅是为那个不知芳魂何所之的公主更是为了她惨死的秋少。 绛寒眸子一楞:“你之前都是骗我的?” “骗?” 凝歌看着这个俊美丝毫不属于凤于飞的男人,突然就笑了:“我骗你吗?谁给你这样的自信?” 想必之前的凝歌对这个绛寒一直是千依百顺的。虽然贵为公主,却总是卑微的仰望这个男人,因此爱的小心翼翼爱的精疲力尽。 绛寒突然就有些恼怒:“你所谓的情意就是这样的廉价吗?还是真的喜欢了凤于飞,你不要忘记你的使命!” 这个男人当真是骄傲的,他不爱凝歌,却仍旧将凝歌不爱他看做是背叛。 呵,这人心呐! “情意?”凝歌冷笑道:“你这样的人又怎么配跟我谈这两个字,你有情意吗?你对得起凝歌的情意吗?” 绛寒的眼中全是震惊,这个样子的凝歌,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 “你杀了秋少,你就必须要死!” 第六十四章 秋少手心的秘密 凝歌狠狠的说道,拳脚已经再度冲着绛寒挥了出去,绛寒吃过凝歌的亏,这些是再也不敢大意了,却又不敢使出十分的力气伤了她,因此两个人打了许久也没有真的分出胜负。 毕竟是守卫森严的深宫,绛寒知道这样价僵持下去肯定会引来皇宫里的侍卫,眉头微皱,轻声说道:“你就不想知道秋少真正的死因吗?” 凝歌一愣,动作迟缓了半步却已经是被绛寒擒在了手中。 “卑鄙!” 冷冷的声音从凝歌嘴里吐了出来,眼神凌厉的好像刀子一般:“你一定要杀了你为秋少报仇!” “她不是我杀的!” 绛寒再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带你去找事情的真相,如何?” 凝歌心中一顿,随即冷笑道:“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对你们言听计从的凝歌吗?” 绛寒叹了口气,听上去竟然颇是无奈,松开她的胳膊:“如果你执意认为是我杀了你的贴身婢女而甘愿放过那真正的幕后凶手,我无话可说!” 凝歌的眉毛微微蹙起,心中“咯噔”了一下,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我同你去,我倒是要看一看你还要耍什么花招!” 绛寒的身手了得,在这皇宫里出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是以在他的带领下,凝歌离开并未费太多的力气就顺利的离开了皇宫。 乱葬岗。 绛寒带凝歌来的地方精神是荒草萋萋的乱葬岗子,随处可见的土堆,那下面必定是葬着人。 想着少秋被丢在了这里,凝歌的心一狠狠的揪了起来,牙齿紧紧的咬嘴唇,眉头打起了结,却仍旧是一言不发的跟在绛寒后面,她在心里发誓一定要为少秋讨回一个说法。 因为有绛寒在,所以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凝歌就找到了少秋的尸体,昔日欢脱可爱的人儿此时已经是冰冷的尸体,心狠狠的疼了起来,却终究没有落泪。 “尸体是最不会骗人的”,绛寒轻声的说道:“当日你没有来得及仔细的查看这个丫头的尸体,许是错过了许多的东西,今日不妨再探查一番。” 夜晚的乱葬岗很是吓人,远远近近的总是有许多的鬼火在飘动,若是一般的女子恐怕早就被吓破了胆子。 绛寒凝视着真仔细翻看秋少尸体的凝歌,心里的疑问更大了,若真的是因为和亲伤了心变了性子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这浑身的武功还有这胆量,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就的。 “这是什么?”凝歌从秋少的手里取出一块玉佩,迎着清冷的月光,冷眼看着绛寒:“你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 绛寒的思绪也收了回来,结果那玉佩只瞧了一眼就递回给了凝歌:“天下女子至尊者为凤凰,这个道理,公主不会不明白的吧?” 凝歌心中一惊,将那玉佩拿在手里仔细的打量了起来,确切的说应该是半块玉佩,玉佩上精雕细琢的凤凰头。 不管从玉佩的成色还是玉佩的做工上来看,凝歌都知道这块玉佩一定藏着滔天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关系到秋少的死因。 “你现在还会以为秋少是我杀死的吗?” 绛寒的话的声音很冷,却又带着三分赌气的成分。 凝歌抬起头瞧着绛寒冷声问道:“我怎么知道这玉佩是不是你放在秋少的手心的?” “你是真的不明白吗?”绛寒有些恼怒:“这玉佩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我若是真的想嫁祸于人的话,大可想别的办法。” “哦,是吗?” 凝歌的话里是浓浓的怀疑,这个男人能在皇宫里出入自由,时时刻刻的监视凝歌的一举一动,这又怎么会是一般人能够做的的到的呢? 绛寒的面色又阴沉了几分:“就算是想掩饰自己,也不会蠢到去偷太后或者皇后贴身的东西,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丫头冒险吗?” 凝歌不得不承认,绛寒的话说的有道理,只是…… “你说这玉佩是太后或者皇后的?”凝歌突然捕捉到了绛寒话里的信息。 “天下还有别的女人有这样的尊贵吗?” 凝歌不得不承认绛寒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即便是皇帝的妃子,也是不敢用这凤凰做贴身配饰的,那是大不敬的罪过。 由此来看,杀死秋少的人不是皇后就是太后了,她们对一个小宫女动手是为了什么呢? 凝歌的眉毛紧紧的皱起,打量着手里的半块玉佩,秋少的手心满是已经干涸变黑的鲜血,是为了扯下这玉佩才弄成这个样子的吧? 秋少临死的时候是想告诉自己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只可惜终究是带着遗憾离去了。 想到秋少临死前紧紧攥紧自己的场景,凝歌一阵心酸,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为她报仇。 如果真的是皇后或者太后,那么秋少死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圈套?! 陷阱?! 凝歌突然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冷战,这个计划当真是严密,环环相扣,没有一点的漏洞,除了秋少手里的这半块玉佩。 在这场较量里,凝歌输的一败涂地,却还浑然不知,想来真是好笑! 凝歌眼里流露出的杀气让手上沾满了鲜血的绛寒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这样的狠厉不应该属于一个女孩子,更不应该是属于凝歌公主的! 凰九? 太后云安? 好,你们做的可真是好! 那么,血债就用血来还吧! 第六十五章 绛寒对不起你 凝歌攥了那半块玉佩,恍惚之间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松开手,转头面向绛寒道:“我分明是交代了凤于飞把秋少的尸体送回玉珑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眼神犀利,如刀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搜刮在绛寒身上。绛寒一愣,却不曾料到昔日温婉的公主有这样的眼神,若非是经历了生死劫难,沙场点兵,哪里会有这样锐利的眼神。 若是说从前的凝歌是一块温润的美玉,如今的凝歌却好似美玉碎裂,露出了许多的棱角了。而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奇怪的很,握在手里的美玉不见得叫人珍惜,等那美玉破裂棱角划伤了手,才见识到玉的美好。 绛寒第一次正视这个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的凝歌,只感觉心中微动,有些异样的感觉:“公主,你变了。” 凝歌懒得对一个虚情假意的人来掩饰,一甩头冷笑道:“我是变了。变得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也变得不那么迷恋你。”说着,凝歌转头嘲讽的举起手中的玉佩:“我说过,从你们决定用我和亲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是什么公主。我卑微如蝼蚁,在这皇宫里苟延残喘,若非为了秋少我不会钻破了头皮去争宠。绛寒,你动了我的底线,秋少的尸体是你从玉珑国带过来丢在这乱葬岗的吧。你带我来找这半块玉,又有何目的?” 绛寒目光一暗,拳头在袖中收紧,复又放开,心潮一阵汹涌。面上却并没有显山露水,一如既往的冰冷苍白:“你宁可相信那个凤于飞?即便你恨国主,难道我们过往的情分你也不在意了?不管你在这皇宫里经历过什么?我永远都是你的绛寒。” 现在的凝歌聪明得叫绛寒心中有些害怕,那目光就好像是一道光一样直射进他的心底,只把他心中那些个秘密都照耀的通透。而那些事情处处都关于凝歌,叫绛寒心中困窘,脊背发寒。 底线? 何谓底线? 若非是秋少死了,她是不是还要在他面前继续伪装? 凝歌向后退了一步,不怒反笑,声音越来越大,悠悠的穿过树林直达云霄。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又似乎是在嘲笑绛寒那番深情。 “我的绛寒?哈哈哈哈……我的绛寒会用秋少的性命逼我争宠,会用**把我送上别人的床自己袖手旁观?我的绛寒只会给我买那些廉价的头面?我的绛寒会叫我最在乎的人死不能安寝,一路从故乡奔波到凤翎国?绛寒……你可笑……真可笑……你可知为此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丢了我的孩子,我丢了秋少。你在这里的依靠全都被你毁了……”凝歌笑出眼泪来,手里的凤玉灼灼发光,似乎是在嘲笑绛寒的无趣。 绛寒闻言犹如晴天霹雳,脚步一顿竟然后退了一步,瞧着笑出泪水来的凝歌心中又百般滋味。 凝歌指着绛寒一步步后退,脸上都是悲哀凄惶:“绛寒,我和你之间,从此一刀两断。我和玉珑国,从此各不相干。若是你们还不放过我,就休要怪我凝歌不客气。” 凝歌翻身上马,绛寒追上前一步:“纵使我是故意把秋少带来,但是那凤玉却是真真的攥在秋少手里的。我不过是不想你苛责国主,他不过是吓吓你,却不曾真的出手伤害你。” 凝歌高高在上,挑眉道:“你说的话,如今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横竖都是各不相干,来害我的人一个也躲不过,而被冤枉的人,迟早会在我心里水落石出。” 绛寒皱眉,见凝歌要走,只唯一思忖就上前一把拽住凝歌的缰绳,屈膝跪在凝歌身侧:“公主……是绛寒对不起你。当初答应你前往皇宫求亲,却叫你第二日就变成了和亲的公主……臣……知您这三年过的不好,绛寒承诺过的事情也一定会兑现的。” 凝歌身体一震,只感觉整个人都要飘了起来。心中有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上来,是自己的却又好像不是自己的。这身体对于绛寒的记忆太过深刻,以至于换了灵魂之后还能感觉到绛寒的每一分存在。 这样悲哀的感觉从脚底蔓延上来,很快就感染了凝歌。凝歌意识到不对,拼了命的要稳住心神,右眼却一阵酸涩,一行清泪灼热的滚下来,砸在绛寒握着缰绳的手上。 他仓皇抬头,恰好看进那沾染着泪珠的眸子里,一半冰冷一半悲哀凄惶,悲哀里尚且还有温暖眷恋,是昔日凝歌的脆弱无助。而那冰冷的左眼却是完全陌生的存在,看着绛寒却好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一样的冰冷僵硬。 他记得清楚,凝歌总是柔软的好像是一团棉花,永远都只会躲在暗地里哭泣,不懂得反抗命运,也不懂得争取。曾经,那是他讨厌的凝歌,可是那时候的凝歌可以给他带来荣华富贵。 如今的凝歌却陡然脱离了控制,就好比棉花湿水结冰,坚硬的棱角分明。 没有任何价值,却叫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恐慌…… 明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为何一夕之间就变了模样?而她看着他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眼光啊? 左右眼相比,好像端坐在马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饶是绛寒这般久经沙场的人看见这样的情景也觉得心中微怵,眨了眨眼睛之后瞧过去,两只眼睛的眼神却又鬼使神差的同步成了冰冷,仿佛刚刚那一滴泪不曾存在一般的清亮。 第六十六章 复仇心起 绛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凝歌却死死的转开了目光,夺了缰绳驱马而去,身体在马上摇摇惶惶,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绛寒意识到不对,点了脚尖腾身而起就追了上去。 的确,凝歌有那么瞬间的挣扎,身体里膨胀拥挤的厉害。只感觉在世界另一端的另一个凝歌也在挣扎着回到这个身体里面,却又因为绛寒那一眼生生的退缩回去。 也或者这身体里的凝歌原本也并没有死,只是不愿意清醒罢了。身体里面本来就居住着两个灵魂,这样的感觉叫凝歌心中有些不祥之感,似乎是因为太靠近绛寒才唤醒了另外一个灵魂。 不不不,她不能现在死。 她还有孩子的仇没有报。 还有秋少的仇没有报。 那个凝歌根本就报不了仇,她笃定。她不能让她占据这具身体! 强烈的求生欲望逼着凝歌驱马慌忙想要逃离绛寒的气场范围之内,只是马不过才匆匆出了树林,脑海里面就一阵翻涌,有什么东西急冲而上,凝歌吃痛:“啊!”的一声尖叫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公主!”急追过来的绛寒一把揽住了凝歌的腰身,才免了她摔落在地上的厄运。 凝歌一摸脸,此时正泪流满面。连忙捂了眼睛反肘击在抱着自己的绛寒小腹,绛寒吃痛连忙放开了凝歌。她顺势一滚,麻利的起身贴着一颗树站着,只见绛寒的黑色斗篷隐没那浓稠的夜色里,永远都是这样清凉如水的侧影,这样毫不留情的弧度似乎刻进了凝歌心坎里面去,如今细细的描画出来就掏心刻骨的疼。 凝歌脑海里涨的难受,零星的片段拼接到一起,翻来覆去都是绛寒。那是属于另一个凝歌的记忆,那些个淡淡的粉嫩颜色叫凝歌心软下来,静静的透过那朦胧的记忆重新去看绛寒。 凝歌长于玉珑国深宫,是玉珑国主幺女,天真无邪,天姿绝色,备受宠爱,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天之骄女。 绛寒是玉珑国主指给凝歌的贴身护卫,凝歌十岁的时候绛寒就已经十五岁了。走到哪里都不远不近的跟着,侧面对着凝歌,似乎是在全心全意的看护着这个公主,又似乎永远都不在看她。 凝歌从十岁到十七岁,整整七年,他们说的话屈指可数。只是这七年的日日月月却足以叫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从简简单单的眷恋阶段走向极端的喜欢。 凝歌性格温婉,又有一个一宫公主的大家风范,即便是喜欢也是深深的藏在心里,不说不问,每日为跟绛寒多说一句话而沾沾自喜。 后来,绛寒提拔成了京都护卫。凝歌的小幸福瞬间就破裂了,不管如何的胡搅蛮缠,国主终究是不曾把一个小小的京都护卫再调遣到宝贝女儿身边去。 到什么时候开始绛寒才喜欢上她的呢?凝歌的记忆清晰起来,窥见那记忆里的夜色如今日一般浓稠,绛寒喝多了酒擅闯公主殿,凝歌正脱了衣衫准备就寝,乍见绛寒浑身酒气就压抑不住心底的担心,穿了一身中衣就出门迎接。 是一个急躁的晚上,正值仲夏,玉珑国夏日里热的厉害,稍有动作就香汗淋漓。凝歌不过是把绛寒从门口搀扶到屋子里就已经后背浸透,发鬓凌乱,绛寒捧着酒壶胡乱说着话,即便是隔着遥远的记忆也能清晰听见那日里的言语:“公主……公主终究是公主呢……绛寒……配不上。可是……绛寒的凝歌,永远都是十几岁光华,永远都长乐未央。呵呵……我喜欢……喜欢你啊……” 凝歌心跳的厉害,犹如一百个兔子在心里蹦跶,整个人都激情澎湃的。 绛寒的吻匆匆而下,搀和着酒味还有胡渣子带来的微微发疼的感觉烙印进心里。凝歌红了脸颊,却大着胆子没有拒绝,长腿一勾就把绛寒的腰身锁了个结实。 长在深闺,却未必安于这一片宫廷。手底下的姑娘们总有些个不安分的,说说笑笑倒是也叫凝歌懂了许多。 这厢学会的媚骨如酥,哪里是其他人能有的? 两人热火朝天,正一发不可收拾,门却猛然被推了开来…… 第六十七章 你想要离开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皇后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又苛责尖细。素手一挥就叫手底下的婢女关了门,柳眉倒竖,满面怒不可遏。 绛寒匆匆放开了凝歌跪伏在皇后脚下,恍若不曾喝酒。 凉气袭来,凝歌是有片刻的空虚的,原本带着惊喜的眼眸出都染上了灰色。半耷拉这的领口露出里面雪白的酥胸,上面一寸一寸都是青红的指痕。 她不觉得疼,皇后却站着一个耳光就甩了过来:“恬不知耻!你父皇给你做公主府是为了叫你给天下女子做典范,瞧瞧你在干些什么腌臜的事情!什么货色都往屋子里引。母后白宠爱了你这么多年,没脑子的东西!” 皇后痛心疾首,看着凝歌就好像是在看一块用旧了的抹布。凝歌有片刻的困顿,有些仓皇的看着一向慈眉善目的母亲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她怎么会不知道所谓的荣宠不过是为了给天下做表率,但是她一直天真的以为她是国主幺女,自然要享受这幺女该有的宠溺。即便是有面子工程,她的父皇母后终究还是最心疼她的。 现实告诉她,这些宠溺都是假的。 “母后,我喜欢绛寒。求您成全我。”凝歌依旧倔强的低声恳求,低下头重重的叩在皇后精致的绣鞋下面。 那八宝绣鞋上面的珠串叮当作响,极尽流光,闪的凝歌眼睛冒出了泪水:“咚咚!”的每一下叩首都落地有声。 跪在一边的绛寒身子微微一晃,复又重新定住,也没有去阻止凝歌。 “你!”皇后精致的护甲指着凝歌的鼻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模样。 皇后把怒气转移到了身边的绛寒身上,厉声道:“来人,把这大逆不道的贼子带下去关入死牢,择日处死。公主今日起面壁思过,没有本宫命令不得擅自开宫!” 门口莫名冒出来两名侍卫推门而入,不说二话拉着绛寒就走。 绛寒被侍卫带去天牢,凝歌这才心急如焚,死死的扣着皇后的袖口哭道:“母后,您绕过他吧。是我勾引的他。您不能杀了他……求您了……” 皇后听着这样的哭闹声音烦的厉害,冷哼一声踢在了凝歌的胸口,凝歌猝不及防正中下招,身子一下子就歪在了一边,嘴里一口鲜血吐出来,溅得那还未走远的朱红色凤舞九天图案的华丽裙摆上都是斑斑血迹。 皇后好似什么都没看见,转头就走了。 绛寒猛地挣脱开了侍卫的钳制,三两步到了凝歌面前挽起凝歌,承诺一般凑在凝歌耳边道:“公主,你放心,绛寒一定活着回来,亲自去向国主提亲。” 绛寒说完就走了,背影流落在夜色里,凄凄惶惶的冰冷。 记忆里最深刻的只有那样一个背影,因为隔日之后就是满目的猩红,花轿到了公主府门前,穿着大红锦袍的是绛寒,只是她嫁的人却不是他。 凝歌十七岁,等来的不是绛寒的一纸婚约,而是绛寒作为护嫁大将军送凝歌远嫁凤翎国的圣旨。凝歌无从反抗,这是她的使命。从上到下所有的公主都不能逃过这枚棋子的命运,包括她凝歌。 只是未曾想那个去求亲的人如今变成了送亲的人,甚至被提拔成了护嫁大将军。凝歌一心哀戚,想要去求个明白,未出门就被侍卫揽个死死的。 她甚至连父母最后一面都不曾看见就匆匆被送上了花轿,被绛寒挽着的手都是颤抖的。 绛寒往那一双素手里掖了一个黄金打造的头面,仔仔细细的用红布包裹着,轻声道:“恭喜公主。” 凝歌手一抖,却是把那头面攥的死死,被丫鬟搀进了花轿。 在凤翎国的记忆少之又少,因为没有了绛寒,所有的记忆都变得苍白起来。凝歌的韶光年华一点一点在深宫中老去,直到半年前绛寒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绛寒人如其名,冰冷的不像话。再出现的时候恍如隔世,凝歌错以为自己是错认了宫里的太监不肯讲话,那人声音乍起:“公主可安好?莫非已经忘记了微臣?” 惊得她丢了手里的茶盏:“你……果真是绛寒?” 绛寒侧目,脱了身上的黑色斗笠,目光灼灼生热。只不过也是刹那的光华,再看去也依旧是一片冰冷。 呵……过了这两年多,他依旧是什么都不曾变呢! 凝歌心里悄悄想着,所有的怨恨不满都融化开来,弯腰去捡拾地上碎裂的茶碗碎片。 “公主……这两年你过的如何?”绛寒也跟着蹲下身来,冰冷的手覆上凝歌拿着碎片的素手。 凝歌浑身都在颤抖,欲语泪先流,凄凉道:“这里不是玉珑国,我也不过是众多和亲公主中的一个。皇上不肯垂青,凝歌无可奈何。这深宫里的日子哪里会比的上那公主府呢?” 绛寒默然,伸手从袖中掏出来一个金簪,小心翼翼的别在了凝歌鬓间,无意问道:“那公主为何不争取呢?” 凝歌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之间不明白他的来意。 分明是带来了些许的温暖,为何还要问起争宠的事情? “还有半年就到了宫里裁人的时候,没有宠爱的嫔妃会被送往寺庙静养祈福,我不求其他,只希望离开这五尺高墙……” 绛寒皱眉:“你想要离开?” 第六十八章 公主,你还好吗? “是……” “那你想过跟着你的下人吗?秋少呢?” “这……”凝歌犹疑,下意识把手收回拢入袖中温暖,那碎片落了地,啪的一声脆响。 绛寒抖开袖中的一块黄布,道:“公主……这是国主手谕。如今玉珑国危在旦夕,只有您能救了。” 凝歌眉头不敢舒展,瞪着绛寒手中那抹金黄。 “这是何意?” “凤于飞逼近我朝边关,迟迟不肯退兵。国主料定您在这宫中不受宠,叫那人心无挂牵。若您被遣送出宫,不等下一个公主进了凤翎国,凤于飞定然会攻打玉珑国。到时候民不聊生,公主在寺庙内求的是哪一国的安稳?”绛寒字字句句如珠玑,一下一下的捶打在凝歌身上。凝歌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失望的看向绛寒:“你们……你们是要我……争宠?” 她在皇宫想来明哲保身,好不容熬过了三年到了要出宫的时候了,他们却要她去争宠? 绛寒长目微微眯起,把那手谕掖进凝歌手里,亦如当年把凝歌送上花轿时候把那金簪掖进去的动作一样:“公主同情我等被派往凤翎国的臣下,若是您不能安稳留在凤翎国,我和秋少等人都要死在这里。” 凝歌张大了嘴巴:“你一直在凤翎国?” 绛寒忽然粲然一笑:“若是我不在,怎么知道你安好?” 凝歌心中所有的冰冷都尽数融化,所有的委屈都有了理由。好似一直都是这样坚持着,只为了在此刻换取绛寒这样的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对着她笑。他们朝夕相处那七年,绛寒甚至连嘴角都不曾牵动过。 若是我不在,怎么知道你安好? 凝歌所有的心啊!都埋没在这样的小幸福里面,脱口就道:“好。” “公主圣明。只要您留在凤于飞身边,伺机能帮助我玉珑国,我们就一切安好了。” 凝歌皱眉低头:“可是……我怕他靠近我……”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你如何帮我?” “这世上男女之情并非是你情我愿才可以干柴烈火,还有一种东西,可以叫公主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忘记害怕。” “那是什么?”凝歌听闻绛寒说这样露骨的话红了脸,不自觉就想起十七岁的时候那夜在公主殿上两人唇齿相依极尽缠绵的情景。 “**。” 凝歌身子微微一晃,瞬间就从那羞窘又美好的记忆力清醒过来,不可置信道:“你……你是要我……以药魅惑皇上?” 绛寒低下头:“公主……您必须要有一个孩子,确保您在宫中地位。我答应你,他日玉珑国成就天下,我绛寒一定娶你为妻,归隐山林。再也而不必理会这里的权势斗争了,可好?” 凝歌茫然,心中开始不断的挣扎起来。 若是能和凤于飞***好,就能换来和绛寒长相厮守,比翼双飞。 她愿意。 “好……”话还没有落音,就听闻门口有脚步声音,绛寒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若非那烛光摇晃,手中的手谕颜色鲜艳无比,凝歌会以为不过是这漫长夜里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境罢了。 记忆断片,凝歌有片刻清醒。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绛寒。 从前的凝歌身在局中,从前的那些事情尚且弄不明白。如今灵魂换了一个通透的人,再去看那些前尘往事却明白的很。 这绛寒分明是从一开始就有心在利用凝歌。若非如此,何至于皇后一来那样痴恋的疯狂就消失殆尽了? 只是玉珑国主已经决定了用凝歌和亲,没有必要再闹绛寒一出叫凝歌心死,何至于此要命令绛寒悔凝歌闺阁名声? 不是玉珑国主,那会是谁呢? “公主……你还好吗?”绛寒忽然问道。 这是凝歌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的清冷冰凉,此刻听来只觉得心脏抖三抖,脱口道:“好不好,绛寒将军不是应该早知道吗?” 绛寒微微一愣,似乎是于黑夜中转头看向凝歌:“公主……难道还记恨当日的事情?” 凝歌挑眉,离开了依靠的树干,冷声道:“绛寒将军会在意本公主恨不恨的事情么?你若是怕本公主恨,何苦要求父皇用本公主和亲?” 本公主? 绛寒的眉头在黑暗中蹙得更深了些,从前的公主却从来不会对他用这样的词汇。只是面前的凝歌模样清晰,确实是看了七年的凝歌不错,但是他为什么总觉得眼前的凝歌越发的不可琢磨了呢? 第六十九章 圈套 “公主……”绛寒抿唇,思忖许久才道:“您误会了。您和亲……是国主不得已的做法。若非如此,玉珑国和凤翎国之间的矛盾不能融洽,势必引起战火。” “不必跟我说什么民族大义,你敢说引我入局若是为了救万民于水火?可笑,一帮大男人镇国,为何要区区一个女子救万民于水火?”凝歌扬眉,很清晰的感觉到身体里的另一股子力量渐渐的消减下去,那是一种完全是往颓败的气息,凝歌心疼,好似看见了在现代时候垂死挣扎的自己。 也只有情之一字,能伤人如斯。 她敢确定凝歌不会有心思再从这样的一具身体里面复活,但是她终究是狠狠的可怜了这个苦命的女人一把。 她想要报仇,更想要为她出口气。 于是看着面前这个“负心汉”就横看竖看都不顺眼,咄咄逼人道:“不管你想要利用我达成什么样的目的,我只告诉你,凝歌从上了花轿那一日就已经死了。我念你曾经刻在我心坎上不愿意恨你,若是你妄想继续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那命来换!” 凝歌字字掷地有声,如一把把冰冷短刀正中绛寒心口。 她知道什么了? 没有等绛寒思忖明白,凝歌已经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绛寒攥紧了拳头,远远的看着凝歌一袭长衫在夜风中飞扬横飞,陡然就生出来一种错觉来。 这样的女子本来就应该属于天地之间,不会成为他指尖任何一颗棋子,更不会委屈于那宫墙之内。 身边有劲风闪过,几个黑衣人渐次从夜色中路面,面上都仔细的蒙着黑色的面巾,冲着绛寒拱手道:“将军!” 绛寒挥手:“去宫里仔细查查凝嫔最近遇见了什么事情。” 黑衣人面面相觑,道:“这不符合主人的旨意。他是要您往太后宫里引火,请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绛寒眸色一沉,一把抓住了就近一个黑衣人的咽喉,手指只稍微一动,空气中就清晰的听见一阵子骨骼碎裂的声音,他再一松手,原本说话的那黑衣人绵软倒在地上,瞪着一双盈满了血丝的虎目,头软软的耷拉着,竟然已经垂到了胸前,脖颈之间片刻就变成了青紫色,那人连**都不曾有一声就咽气于当前。 众人惊诧,看着同伴惨烈的死相心中惊惶,齐齐愤然道:“将军!” 绛寒一双凤目里寒星乍露,只横扫了那几人一眼,冷声道:“怎么?你们还有疑问?” 原本的气愤瞬间偃旗息鼓,众人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恭敬道:“没有!主人把我等赐给将军,就应该随时听候调遣,您交代的事情属下立刻就去办!” 又不过是一阵风的时候,黑衣人不见了。只留下软绵绵躺在地上的人和绛寒对视。 绛寒冷哼了一声:“不自量力。”背手转头就走。 …… 凝歌心急回宫,眼见着天已经快要亮了,若是叫有心人发现长歌殿封禁中的凝歌不见了又要有一场风波。 念起怀中那疑窦重重的半块凤玉,凝歌压抑住所有的不安,非要回到皇宫不可。 在没有事实真相之前,所有人都是嫌疑犯。 绛寒另有所图,但是他本事再大却也不能毫无声息的就弄来太后或者是皇后的贴身之物。她不愿意相信绛寒,但是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为秋少报仇的机会。 只是可怜了那凝歌,尚且有一息存在,如今却叫绛寒彻底伤了心。凝歌心中涌上一阵愧疚,心里暗暗记下了一笔人命债。 “吁――”凝歌勒马,此处距离皇宫南侧门不过区区一千米的距离,却遥遥可见宫门口灯火通明,士兵林立,为首一人不是别人,正是身穿龙袍背手而立的凤于飞。 站在凤于飞身侧的不是皇后,却是被长彦伺候着的云安太后。 凝歌正了正心神,暗忖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前有拦截之兵,后无退路,凝歌握紧了手中那块凤玉,驱马片刻之间就到了宫前。 侍卫一拥而上,把凝歌围了个水泄不通。 凤于飞神色复杂,抿唇瞧着凝歌安然不动。 太后最先发声:“凝嫔,你可知罪?!” 凝歌半眯着眼睛避开了凤于飞的眼光,直直的看向太后。她想要从这个面容姣好的妇人面上窥见一丝不同,至少是因为背负了人命之后的愧疚,可是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在深宫里能成为霸主的人必然有自己的手腕,即便是凝歌历经生死,也不过是一个隐在暗处的杀手,窥探时机如何的准,却也看不见人心。 “哼!桀骜不驯!当真以为我凤翎国的皇宫是你玉珑国不成?!”太后重重一拍搀扶着自己的长彦,长彦抹了一把都是冷汗的额头,下意识就看向凤于飞。 奈何凤于飞沉着不动,手上挂着一串般若佛珠哗啦啦的来回滑动念数。 长彦吞了吞喉咙里残留的唾沫,硬着头皮吟唱道:“凝嫔长歌殿封禁,擅自离宫午夜不归。鉴于楚风宫秋少一案尚未查明,有畏罪潜逃嫌疑,皇上有旨,若凝嫔自首,只打入冷宫!若不得,则送入天牢审问!” 第七十章 娘娘,您请吧! 这显然是凤于飞和云安太后私底下的商量好的事情,凝歌如今既然回来了,也只有打入冷宫的份。众侍卫对凝歌刀剑相向,却是一副防止凝歌动手的模样。 凝歌看着这样的情景却只想笑。 她因为秋少的死冲昏了头脑,不愿意把绛寒引自己出宫的事情联系到这里来,只是归来途中一直心有戚戚焉,不安的感觉几乎要吞灭了她,却不想这一招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冷宫…… 不过是冷宫罢了。秋少能为她死,她为报这样的恩德入虎穴有什么不可以? 凝歌眼神微闪,心思一动,跪拜在侍卫的包围圈中高呼道:“妾身领旨。谢皇上不杀之恩。”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太后惊讶了,连一直眯着眼睛不言不语的凤于飞手上的动作一顿,皱眉看着跪得笔直的凝歌。 那样的腰板似乎不曾弯曲过,只是那嘴角的笑容一如往昔的带着嘲讽,又莫名多了一丝冰冷。 许久,凤于飞才道:“准。打入冷宫。” 说罢转身就走。 太后立于原地不动,眉眼之中厌恶更盛,似乎并不甘于这样的结果:“哼!不守妇道宫规,以为入了冷宫就算是得了性命了?真是痴心妄想。冷宫侧殿有佛堂,限你七日之内抄完里面珍藏的七七四十九本佛经,且要长跪于菩萨面前忏悔!” 太后的声音很大,清晰的传进凤于飞的耳朵里,长彦跟在凤于飞身边提了一把冷汗,低声道:“皇上,凝嫔娘娘刚出小月子……这长跪……” 凤于飞扫了一眼长彦,淡淡道:“你本事大了。” 长彦被这一眼吓的浑身一哆嗦就跪在了地上:“奴才该死!” 凤于飞长袍一扫入了宫门,太后满意的瞧着凤于飞进去了之后才嘱咐身边的一个嬷嬷道:“秦嬷嬷,玉卿,监督凝嫔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那秦嬷嬷满脸堆笑,褶皱挤了满脸都是,恨不能要流淌出水来,眼见着就是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被唤作玉卿的人看起来年轻一些,也不过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挽了如意髻,头发一根不落的束在了头顶,显得人干净利落,又多出几分菩萨的温和出来。 凝歌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稍作停留,在心中留了个大概的印象就连忙低了头。只听见那两人齐声道:“奴婢谨遵太后懿旨,定然好好监督凝嫔娘娘誊抄佛经。” 这一句话过去,大家的心里都有了底。太后满意之后,堆笑离开了宫门口。凝歌只感觉自己要堕入万丈深渊。 看来入虎穴捞虎子这回事还真是要有些勇气和代价。 那秦嬷嬷板着一张脸走到凝歌面前:“凝嫔娘娘,皇上虽然不曾废了您的位份,但是打入冷宫的女人奴婢见得多了,这就是在皇宫内外的日子过到了头,就别再拧着了。走吧?” 凝歌似乎很听话,没有多做反抗就站起身来,膝盖跪在那潮湿的青石板砖上,凉气丝丝入扣,似乎已经浸入到血液里去,这厢站起来就一阵刺痛。 凝歌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秦嬷嬷眼明手快的向后退了一步,只是从那秦嬷嬷身后却忽然闪身出来 一个娇小的女子,一手撑着凝歌的手臂低声道:“娘娘,您慢些。” “谢谢。”凝歌习惯性的回礼,抬头一看,却见搀扶自己的那个女子可不就是刚刚太后点了名的玉卿? 玉卿微微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报以一笑,松开了搀扶着凝歌的手道:“娘娘刚从小月子里出来,这天气寒凉,跪久了难免落下病根。娘娘要小心才是啊。” 凝歌心中一暖,眼眶微微有些发酸。这大概是秋少死后,在这深宫里听到的唯一一句暖心的话里,即便是说的隐晦,也难掩其中担忧。 只是沉浸在这样感动的气氛里尚且没有回头,就听见秦嬷嬷那阴阳不定的声音传过来:“哼!玉姑娘不必枉做好人,她虽没有削去位份,我们也终究是监督之人,已经算不上我们的主子,你如此这般,人家未必领情不是?” 玉卿笑:“秦嬷嬷,你怎么知道别人没有飞黄腾达的一日?我们奉命行事,但是在这深宫里凡事还是要给自己留几分余地才好。” 秦嬷嬷眼角一僵:“我是小奴才,比不得玉姑娘有权有势,有皇上仰仗。太后叫我做什么?我自然就要做什么。”秦嬷嬷话里有话,说着又把话题转向了凝歌:“娘娘,您请吧?” 凝歌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玉卿,不过是一个沉稳不露声色的大丫鬟,还真是有打压秦嬷嬷的威力。秦嬷嬷虽然面色不甘,但终究是听了玉卿的话对凝歌温润了不少。 她是什么人? 第七十一章 不能言说 凤于飞脚步匆忙,一路从宫门口不行进了乾坤殿,长彦在后面追的辛苦,这厢刚准备歇下倒茶水,凤于飞又猛然站起身来道:“去坤宁宫。” “啊?皇上,这么晚了……皇后……”长彦话说了一半,见凤于飞脸色不对,立马把剩下的话都尽数吞进了肚子里,麻利道:“是!” 坤宁宫内的凰九半倚在暖塌上用手指梳理长及曳地的黑发,眉眼似合未合打着瞌睡。 “言笑,家里如何了?” 凰九许久才问出来一句话,依稀可见眉眼之间的疲惫。言笑微微一愣,知道凰九说的家里指的是凰家,叹息道:“娘娘,老夫人和老爷心情总算是稳定了些了。毕竟过去了大半个月,公子过世的消息对他们打击不小,如今能缓解已经算是万幸。只是公子鉴于自杀,并不能判定林家小姐的罪过,如今朝堂上即便是翻了天,怕是也不能帮公子报仇了。” 凰九重重一拍暖塌上的矮桌,怒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是区区一个小贱人,何以到自杀的地步!” 言笑低头不敢吱声,那凰凛本是凰家一脉单传,在凰九之下一代唯有这一个宝贝,整日里捧在掌心怕风吹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只是那凰凛仗着家大业大整日里吃喝嫖赌无所不能,近日里去庙会迷上了林宰相家的小女儿,哪料到那林家小女也是个泼辣的货,什么都不要非要凰凛以死明志。 凰凛却真是以死明志了,落得了一桩笑话。 凰九对于凰凛的死没有多大的感觉,横竖不过是一个不顶能的东西,死了也就死了,失去区区一个小卒,整个凰家哀伤过后还是要继续强大。 只是这样的仇不能摆在这里,敢动凰家,也要领教的起凰家的后招。 凰九眉眼沉了沉:“那凝歌到底如何了?” “凝嫔被打入冷宫,太后遣了秦嬷嬷和玉卿姑娘前往监督誊抄佛经,怕是要够受的。也算是顺了娘娘的气了。”言笑小心道。 凰九冷笑:“本宫能顺什么气?区区一个后来者居上的凝歌,不过是本宫的一颗棋子。皇上那般在意她,安知不是因为她也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这凝嫔在皇上心中掀起的浪头越高,他就越难受。哈哈哈哈……” “那娘娘的意思是?”言笑疑惑,如何都读不懂凰九的棋。 “凝嫔横竖都要死,本宫还要用她做一笔好买卖。你记得把皇上赏赐的那个唤月送到冷宫去,多送些日常用具,多多照拂才是。”凰九自信满满,瞧了一眼散落在矮桌上的散棋微微一笑。 凤于飞啊凤于飞,好戏才刚刚开始。若不是这个凝歌,我还真找不到你的弱点。 你以为你未雨绸缪能撼动凰家,以为能灭我凰九后位。 休想! 言笑好奇:“娘娘,奴婢一直不明白,您既然想要除了凝嫔,又何苦处处帮衬着她?” 凰九换了个姿势揽了铜镜照着,嘴角微勾笑道:“言笑,你跟了本宫多少年了?” “回娘娘,已然有二十年了。” 凰九笑:“二十年了……你陪着本宫的时间多过于本宫的父母双亲,你怎么会不了解本宫?” 言笑背后起了一层冷汗,连忙俯首道:“奴婢该死,不当忖度娘娘心思。” “罢了,本宫只告诉你,患难易生情。那凝歌垂难,凤于飞怀疑她的身份不得不留她性命。这三番两次下来,自然生情。他们患难见真情,才对本宫有用处。”凰九下了暖塌对着铜镜整理发鬓,自耳后扯了一根白发出来,无意识道:“不知不觉,就已经老了。本宫和凤于飞明争暗斗这么多年,竟然叫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凝嫔推到了最后。” 言笑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娘娘……裕王爷和皇上,您终究还是选择了裕王爷么?” 凰九面色一顿:“选择他?本宫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为何要选择他?” “那您和王爷……”言笑惊讶。 “言笑,你记着。这皇宫里面的任何东西都只能是我凰家的棋子,包括本宫。本宫之所以愿意,不是为了凰家飞黄腾达,而是要凤于飞痛苦。他曾经加注在本宫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本宫都会用这后半生一分不欠的讨回来。”凰九愈发的平静,只是指甲扣在那模糊不清的铜镜上,发出一种不能压制的刺耳声响。 看起来平静无比的面容下面到底蕴藏着什么样的情绪汹涌,言笑无从得知。只是知道无数个这样的夜里,白日里高高在上的凰九褪尽了华裳,只能瞧着铜镜整理容颜。坤宁宫里没有丝竹歌唱,只有这刺耳的刮镜子的声音。 叫人毛骨悚然,却不能言说。 第七十二章 凰家唯一血脉 “只有这样的声音,才能叫本宫心中平静一些。”凰九歇了手,瞧着那光秃秃的指甲,指尖不仅仅是起了茧子,隐约有血迹蔓延。 只是那鲜血却叫凰九心中莫名的兴奋起来,眼光也愈加的炽烈。言笑刚要说些什么?猛地听见门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音,连忙捡了桌子上的护甲给凰九带上:“娘娘,这么晚了,怕是东门口的事情生了变故。” 凰九点头,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女声匆忙道:“娘娘,皇上从乾坤宫往坤宁宫过来了。” 言笑皱眉,扬声道:“知道了,下去吧。”直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音消失,言笑才转向凰九道:“皇上这时候来,怕是因为东门口太后和凝嫔的事情。娘娘要小心应付才是。” 凰九冷笑,张开双手任由言笑给自己穿戴好,一切方才就绪就听见“砰!”的一声踹门声音,紧接着传来长彦匆忙带着粗喘的吟唱:“皇上……驾到……” 凤于飞已然到了凰九面前,一把抓住凰九的手腕拉扯起她,一字一句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凰九故作茫然,瞧了一眼被死死攥在凤于飞手上的手腕,瞧见凤于飞气急败坏的模样,咬牙忍了疼痛,面上扯上一抹从容大方的笑容扯开了话题:“皇上,您已经四个年头不曾踏入坤宁宫了。” 凤于飞皱眉,一把甩开了凰九背手而立:“是不是你做的?” 凰九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言笑刚要去扶却被凰九一把推开。凰九慢悠悠站起来,抚弄了一下袖口的褶皱,粲然一笑:“皇上凌晨来臣妾宫里,说臣妾做的是什么事情?” 凤于飞压抑着心中的翻涌,厌恶的瞄了一眼凰九脸上的笑容,猛地一甩广袖冷声道:“凰九,不要以为孤不知道你的那些勾当。今日的事情若非是你派人引诱凝嫔出去,又用计叫太后知道。凝嫔何以至于要被打入冷宫?” 凰九抚掌而笑:“皇上这是心疼了?” “你承认是你做的?”凤于飞惊讶道。 凰九摇头:“臣妾向天借的胆子,哪里敢有半分违逆凤翎国的心思。自十岁入宫,妾身执掌后宫之时,就知皇上孝义天下,处处以太后为优,又如何会挑唆太后恼怒?” 凤于飞探手一把捏住凰九的下巴:“稳坐后宫,却尽知宫外事。大半夜的不睡在这里梳妆戴护甲,准备哪里去?” 凰九颜色微微闪过一丝凄惶,不过这样的情绪只不过是一闪而过,快到连凰九自己都不曾察觉。 “皇上,夜深露重,妾身寂寞凄楚,起身梳妆,可不就为了皇上这临近一眼么?”凰九眯着眼睛半真半假的说着话。 凤于飞厌恶的甩开了凰九的下巴,用力的擦了擦手:“可是孤嫌弃脏了手。” 凰九眼神一闪,掠过一丝仇恨。 长彦扑腾了身边的凳子叫凤于飞坐下,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专程奉上茶水。言笑眼光在凰九和凤于飞之间一个流转,见凰九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眼明手快的在凰九身后加了张圆凳,笑道:“娘娘今日里身子不爽,这时候且坐着和皇上说会话吧。” 皇上这分明就是故意给皇后难看,这坤宁宫何其大,可是皇上就连他自己喝的水都亲自要从外面带进来,这又到底是什么样的怨恨才有这样的疏离? 这两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要到什么时候? 凤于飞合了茶碗,直直的看进凰九眼中:“说吧!你要什么?” 凰九一愣,忽地又笑出来:“皇上这样笃定是臣妾做的?半分余地也不肯给?” “绛寒半年前能频繁出入后宫,没有你凰家撑腰如何来去自如?”凤于飞忽然道。 凰九面上一顿,匆匆闪过一丝慌乱。只是看向凤于飞的眼神愈加的幽深,精致的指甲在袖子上习惯性的来回刮动,许久才道:“妾身是不是要什么都要的到?” “若是你要孤***好,孤也可以给你。你想要孩子,且看你做这样一件事情能不能刚好轮上。”凤于飞忽然邪肆一笑,轻蔑的上下打量了凰九上下。 凰九面色平静,似乎听不懂凤于飞的嘲讽,轻笑道:“皇上,我们当年发下重誓,妾身要皇上心甘情愿。不过今日之事皇上既然找到了坤宁宫来,就笃定臣妾是有方法解决,那妾身顺口就提上一个要求。” 凤于飞眉目微沉。 终究还是等在这里的。 “长彦,出去。”凤于飞低声道。 长彦和言笑得令,点头退了出去。 凤于飞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茶碗的托碟,打量着凰九:“你说。” “妾身……要当朝林宰相一家的性命。”凰九一字一句道。 “不可能!”凤于飞拍案而起,冷冷的看着凰九:“你可知后宫不得干政?” 凰九迎着凤于飞的目光而上:“妾身今日若是无八成把握,何以会跟皇上要林宰相的性命?这无关政事,那林家小姐不思闺阁规矩,悔我侄儿凰凛,凰凛惨死。凰家唯一血脉断了,凰九要林宰相一家性命,并不为过。” 第七十三章 娘娘,您这何苦 凤于飞冷笑:“休想。” “皇上看不明白,凰家本就已经只手遮天了不是吗?还是您觉得凝嫔攥在臣妾手里还不够呢?”凰九挑衅的看着凤于飞面色一点点变冷,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在凤于飞的身上感觉到些微胜利的感觉。 只是这样的胜利却并不光彩,明明是赢了,凰九却好比死了一回。 凤于飞冷眼看着凰九,不怒反笑:“从秋少的死开始,都是你设计的。就为了区区一个凰凛?” 凰九猛然站起身来,恨恨道:“皇上即使恨毒了凰家,又如何能把凰家的人命不当一回事。凰凛虽不争气,终究是凰家独子。臣妾身为姑姑要为侄儿报仇是天经地义。” “林宰相是朝堂上为数不多的反凰派。你们迫不及待,是想要造反么?”凤于飞云淡风轻道。 “凰家一家独大,但是臣妾也知道皇上也实力相当,这样两方平衡天下太平。皇上一心想要除了凰家,可是您忘了,不过凰家是凤翎国元老,开国功勋,手执五代君王免死金牌。凰家嫡女皆是命定皇后,连太后娘娘也是凰家庶女,您身上流着一半凰家的血液,这是您改变不了的事实!” “够了!”凤于飞怒斥。 凰九尤不尽兴,竭斯底里道:“不够!因为你恨凰家摆布你的人生,你从我十岁开始恨我。如今十余年过去了,区区一个凝歌就能获取你倾心。你可知这六年里坤宁宫地砖我都数了个清楚。六年了,你唯一一次来我宫里是为了一个嫔妃,那我要你一个宰相性命有何相干?” “孤答应你。”凤于飞冷冷道,说罢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坤宁宫。 凰九颓然倒坐那那地上,午夜过后的地砖冰凉刺骨,此时却她却分毫不知。 答应又如何? 凤于飞一如既往懒得回头看她一眼,不管有多少的诉求也不过是听听罢了。即便凰九高高在上,自持有凰家作为后盾胡作非为,凤于飞也终究懒得多看一眼。 言笑叹息着上前搀扶起凰九:“娘娘……您这是何苦……你对皇上终究是……” “言笑……你看见了吗?这十多年夫妻,他来我宫里茶水自备。兴师问罪和我无关,甚至为了区区一个凝嫔连心腹老臣林宰相都可以舍弃。我凰九……败给了谁?天下?凝歌?”凰九双目无神,面如死灰,和往日的言笑大方的形象两相径庭。只是强撑着眼中的酸涩不肯掉下一滴眼泪下来,直勾勾的盯着那渐渐发亮的天色。 言笑心中也跟着苦涩起来,凰九的每一分寂寞冰冷都是她看着走过来的,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娘娘,一切都会好的。” “你从十年前就一直跟我说,一切都会好的。可是凰家功高震主,若不反也必会被凤于飞吞灭,若反了也不过是两败俱伤……言笑,言笑……为何我用尽心机,却终究不敌别人回眸一笑?” “娘娘……”言笑只能紧紧的把凰九抱在怀里,眼泪滴滴砸落下来。 “言笑……我累了……不想站在这里,不想沾染这里的任何一丝冰冷……凤于飞……凤于曳,凰家,我一个也不想要……”凰九茫然的说着话,眼前一片漆黑,茫然的伸手扑打这面前不存在的幻影。 护甲落了地,露出了鲜血淋漓的指头。看的言笑心中一阵发疼。 人都说凰九心狠手辣,心机深沉,谋夺权位。却不知这女子被逼入境地,犹如井底之蛙,只能看见自己头顶的一片天。用尽心机也终究不过是女人,整日伪装的面具下面终究是深爱,这些事情凤于飞恨透了凰家,又如何能看见。 凰家自恃地位崇高,又怎么会看见女儿在宫中受的折磨? 凰九昏了过去,坤宁宫内室常年无人服侍,凰九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开始在慢慢扭曲,如今早就不是当年那是多岁的纯情少女,怪癖太多,为了避嫌把内室内的丫鬟遣散了个干净。 言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凰九安顿好,踩着晨风去了冷宫。 此时的凝歌还没有睡,冷宫不比楚风宫,更不比长歌殿,这里四面透风,形同破庙。加上四周没有什么家具装饰,显得整个佛堂内空荡荡的,总有莫名风起,扬起地上的灰尘飘渺,呛的本就身体不适的凝歌一阵一阵的咳嗽。 案上供奉的佛祖拈花而笑,看尽红尘之事。蒲团之上有案几,案几之上是整齐修订的七七四十九本经卷。自然不是齐全的,但是没一本都出奇的厚实。 凝歌跪得浑身发抖双腿发麻,给冷风这么一吹只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一般的疼。她死死咬牙忍着,前半夜是玉卿在,给了板凳投坐着,点了许多烛火取暖尚且安好。凌晨时分换了这个秦嬷嬷,当真是为了监督无所不用其极,眼见着凝歌跪不住了竟然在凝歌区起的双腿上放上了钉板,凝歌稍有不慎就会被刺伤。 悬梁刺股,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意思了。 第七十四章 她死了 凝歌看着那经卷苦笑,七日之内完成,不如说不准吃喝睡觉罢了。若非是诚心为了秋少和那可怜的孩子超度,凝歌真觉得自己分分钟都处在水深火热的暴怒之中。 太后想要凝歌的性命。那她果真是杀了秋少的凶手吗? 先杀了秋少,再来个请君入瓮,恰好如愿送入冷宫。若是凝歌当真跟着绛寒走了,怕是就要被全国通缉,届时有一百张嘴巴也解释不清楚。 绛寒需要她回到皇宫,显然太后却并不希望凝歌回去。这两人之间的力量互相冲突,凝歌只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不知不觉的在把自己往一处不知名的深渊里面推,除了站在明处的太后,这皇宫里也还是处处都是算计。执掌凤玉的人不是太后就是皇后,难道另一个力量是皇后? 凝歌摇头,手下的笔墨一停,生生的就在宣纸上点出了一个黑点来,那一章誊抄整齐的佛经瞬间就被一股力量拉走,哗啦啦的在手里揉成了碎片。拉扯宣纸的时候带起了压在宣纸上面的砚台,里面刚研好的墨撒了到处都是,星星点点落在誊抄好的佛经之上。 秦嬷嬷眉开眼笑,索性扯过来撕了个痛快,只一瞬间就满地的雪白纸片,白字黑字撒了一地,看得凝歌一阵肉疼。 秦嬷嬷尖刻的声音传来:“佛祖的东西岂容你这样玷污!重写吧。” 凝歌敛眉,瞧着递上碎得不成样子的碎片心中气恼,这一撕不打紧,尽然是连早前抄好的佛经都撕了个干净,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瞬间就化作无形钻进凝歌脑袋里。她重重的放下笔,仰头看着秦嬷嬷道:“捡起来,沾好。” 秦嬷嬷掐腰冷笑:“你当真以为你还是长歌殿的主子呢?有上百个丫鬟随着你?我告诉你,这里是冷宫,嫔妃在这里什么都不算。何况我是奉太后懿旨来监督你,你敢违抗我定斩不饶。” 凝歌哈哈一笑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扶着案几直勾勾的盯着秦嬷嬷:“连你都想要我性命?” “哼!像你这样的狐媚子,人人得而诛之!”秦嬷嬷冷笑,抬起手上的教鞭就要去打凝歌的腿,凝歌只微微向后一步就闪开了秦嬷嬷的攻击:“你动手打我?” “太后的意思您看来还不明白,难道您还觉得您能活着回去吗?”秦嬷嬷一招不成又上了一招。 凝歌心思一转,就向着刚刚掀翻了的钉子板边上闪去,一边义正言辞道:“我位份并没有被削减,无论如何我依旧挂着凝嫔的名号,我是你的主子。” 秦嬷嬷打不到凝歌心中气急,急吼吼的就用那肥胖的身体向着凝歌扑去:“实话告诉你,这些法子嬷嬷我不知道折腾过多少人。你以为你会成为例外?哈哈!你给我站住!啊!” 秦嬷嬷话刚落音又迎来一声尖叫,身子扑向凝歌的时候扑了个空,脚尖被蒲团一个磕绊,整个人摔倒在地,整个胸口位置正中凝歌身后的钉板,她奋力挣扎了两下,只不过也就动了几下头就一下子耷拉了下去没了动静,连**声音都不曾听见。 凝歌一愣,下意识一番,摊手在秦嬷嬷鼻尖一探又猛地缩回手。 死了? 她分明不过是想教训教训她罢了。看来玩笑开得有点儿大,那钉子板好像是在找着主人一般尽数都没入了秦嬷嬷的皮肉,凝歌动了动,发现钉板上的钉子太过密实,扎进人的身体里不能一动分毫。 这或许是报应,可是凝歌愁的却是这一条性命不曾解决又多了一条,要如何解释?难道干巴巴的要问凤于飞:“你信不信我?” 凤于飞为什么要信她?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凝歌向后踌躇一步,现在是生了一百张的嘴巴也解释不清了。 第一次,凝歌因为看见一具尸体心底生凉。她的手上交代过无数的生命,浸染过数不尽的鲜血,冤死的或者是该死的,总归是有些交代。 如今秦嬷嬷死,她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凝歌猛然回头,就瞧见皇后宫里的大丫鬟言笑收了伞,提了食盒走进来。 “你来做什么?”凝歌撑着身子站起来。 言笑的目光却自然而然落定在伏在地上的秦嬷嬷的身上,地上一滩朱红的鲜血,好似泼墨一般渲染开来,手上的食盒“哐当”一声落了地。 “娘娘……这……” 凝歌蹙眉,仔细琢磨着言笑脸上的神情,许久才道:“她死了。” 第七十五章 死路一条 她死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吓的言笑花容失色,踉踉跄跄摸了门框失足奔逃。凝歌没有上前拦她,甚至没有丝毫的违逆反抗。 不消半个时辰,合宫里都会知道凝歌身上添了人命的事情。 凝歌蹙眉,她要把性命交代在这里吗? 不,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她必须在言笑把消息扩散之前找到凤于飞,至少要问个清楚。 咬咬牙,推门欲走。却不料到那言笑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跟来,凝歌这一个冲撞,却正好撞进了那人怀里。 “我以为你有勇有谋,天不怕地不怕。却也不想你也有要奔逃的一天。”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凤于飞。凤于飞褪下了龙袍,换上了一身白衣。此时长发半绾,一袭白衣胜雪,竟然七分像极了凤于曳。 凝歌一语凝噎,瞪着凤于飞道:“我没有想要杀了她。” 凤于飞淡淡的扫了一眼门内一动不动的秦嬷嬷:“但是她确实死了。你如何向太后交代?” 说起太后,凝歌就想起秋少,此时眸中的茫然退去,却换上了一抹愤恨:“凝歌不怕死,只是想问问皇上,凤翎国执掌凤佩的人是谁?” 凤于飞挑眉:“太后安好,自然是太后。” “那皇上把秋少送往玉珑国的时候可曾在秋少身上发现异样?” 凤于飞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凝歌一抬手,手里就多了一半凤玉,凤于飞拿起来仔细一掂量,脸上颓然变色,认真道:“你哪里来的这东西?” 此时凝歌看着凤于飞的神情就已经估摸到了十之**。她后退一步,脚步交错,摆出一副完美无缺的防御姿态,冷笑道:“这是在秋少的尸体上找到的。” “不可能。母后虽然因为你和裕王之间的事情心存芥蒂,但是却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她也不必费尽周章杀了区区一个丫鬟。” “区区一个丫鬟?怎么不算上你的亲生骨肉呢?凤于飞,你孝敬你母后,却为何不知道太后总是把你摆在选择的境地上?”凝歌咬牙切齿,看见凤于飞急于维护太后的模样就愈加的肯定太后的嫌疑。 从前和华太妃之间的恩怨已经成为了过去,她可以刁难凤于曳,接连记恨上和不小心搭上了凤于曳这根弦的凝歌。 所谓的选择境地,指的可不就是当年凤于飞舍弃了华太妃选择了如今的云安太后吗? 如今在亲生骨肉和云安太后之间,他依旧是选择了太后。 这样的想法叫凝歌心寒,莫名就同情起凤于曳来。凤于飞一定也是怕他久居宫外积聚势力谋逆朝堂吧。 “凤于飞,你真自私。”凝歌伸出双手:“秦嬷嬷是我的杀的,要杀要剐随你便。我在深宫这三年不曾有荣宠,如今唯一能保命的孩子也丢了。不能为秋少报仇,那我活着就毫无意义。您孝敬庇佑太后,王法不加诸贵族,一切毫无生机,不如杀了我了事。” 凤于飞眼角微抽,他应该如何说凰九和他之间的交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叫凝歌有一线生机,如今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咄咄逼人吗? “凝嫔!你这是在威胁孤?你以为孤不敢杀你?”凤于飞半眯着凤目,恨不能伸出手把这个倔强的女人掐死。 凝歌毫不示弱:“那你就杀了我。” “放肆!”凤于飞一巴掌扇过去,掌风嗖嗖刮过,凝歌闭上眼睛,只是那巴掌却没有如预期一般落在她的脸上。 凤于飞死死的攥着拳头,在贴着皮肤几厘米的距离心中抽疼,改为扼住凝歌的下巴:“你可知道,这深宫里只有你敢挑衅孤的耐性!孤领了太后懿旨放你出去,若是她想要你的性命,何以还要放你?” 凝歌冷着脸:“不甚荣幸!可是我只要一个缘由。不要你们的恩赐。” “你!”凤于飞手指越收越紧,甚至是把凝歌的下巴掐出了一道红印。凝歌毫不示弱,直直的看进凤于飞的眉眼里。 那里波涛汹涌,暗暗沉沉的如同久久不退的乌云,凤于飞定然是酝酿着滔天的怒气。 呵……真是可笑,被害的人是她的人,为什么愤怒的不该是她? “我要缘由。否则,这天涯海角,即便是阴曹地府,我也会找云安太后问个明白。”凝歌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落定在凤于飞耳边。 凤于飞深呼吸,眼神复杂的看着凝歌,喃喃道:“若是你是凝歌,为何你幽居三年长歌殿,隐忍安然,如今却锐不可当。说你不是凝歌,你为何因为秋少的死耿耿于怀,却不见你多介怀你的孩子?” 凝歌眼神微闪,别开头颅道:“你们回报给隐忍安然的凝歌的是什么?你想要用我报我父皇见死不救之仇。裕王爷想用我报华妃枉死之仇。你救我,不过是为了维持和玉珑国之间的关系,介怀孩子,还是要你帮我杀了你母后?” “你……”凤于飞无言,眸色微微一沉,话到嘴边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如今凤凰两家水火不能相容,凝歌本就是无辜之身,在凤翎国本就无依无靠,若是卷入的凤凰两家的争斗之中必定也是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 第七十六章 怎么会放过她? 他费尽心思才挽回的性命,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就又要断送在凰九手里? 凤于飞拂袖:“回长歌殿。” 凝歌僵硬的看了一眼里面已经死了的秦嬷嬷:“她怎么办?” 凤于飞冷笑:“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你怕什么?” “我不怕,却不想累及无辜。玉卿姑娘同我一处,若是我能逃脱罪责,那么所有的罪责必定都是在她身上。难道皇上要用她来为我顶罪?” “你何其聪明。”凤于飞话里有话,讳莫如深。 凝歌一脚跨进屋内,坚定道:“那我便不走了。” “你不走?”凤于飞侧首。 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样留恋于这四面透风的冷宫的。 她尚且能为了一个丫鬟至此,为何对他永远都避之如蛇蝎呢?这宫里的所有女人都好像是磁铁的另一端,拼命的想要从凤于飞的身上汲取些什么?一夜恩宠就足够那人在宫里逍遥半日。 若非是这恩宠难得,又怎么会有这深宫里的明争暗斗。 唯独凝歌,好似一股清泉叮咚而来。虽然是被大水之势逼入江河,却自有自己的一丝源头,不曾污染,不曾弯曲,不曾浸透。 从前的凝歌不问宫中事,是个出了名的中庸派,稍作弯曲就是一股污水。何况她还是玉珑国的和亲公主,凤于飞如对其他的妃嫔一样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不过是一夕之间睡醒,如今的凝歌却是这皇宫中唯一的清水,即便是凤于飞有意扭曲也不见那人有分毫的动摇。 她有自己的看法,有自己的目的。好似独立于这个皇宫里一般,不在乎这里的任何人任何事,又好像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和她息息相关。凤于飞清晰的能看见她努力的想要挣脱这些污水的控制,想要努力的离开皇宫。 这皇宫里……四处都是血腥啊。 离开这里是好事。只是为什么她会没有半分留恋呢? 这凝歌不是原来的凝歌。 只是所有的调查显示,凝歌只是凝歌而已。只是上次侍寝之后性情大变,好似隐忍许久的力量瞬间爆发。凤于飞惊喜好奇,如今的凝歌是他名正言顺的妃嫔,幸得当年活了下来,凤于飞羡慕这样的挣扎,要知道他就算是想要挣扎也没有力气。 他的命运注定要和那张金黄的龙椅拴在一起。 也注定要和凰家纠缠不清。 更注定这一辈子都如命数所说,所爱之人都历经劫数死于非命。 现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保住这唯一的清水,甚至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喜欢,出于本能的就想要留下凝歌,漫漫长夜,至少还有人共对明月,不必虚情假意,不必费尽心思算计。 凝歌哪里懂得凤于飞的想法,只是冷冷的看着凤于飞。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紧张起来,凝歌如今没有了秋少的顾忌,和凤于飞对峙也愈发的不能收敛,眼神里面难以言说的恨意冰冷刻骨,丝丝入扣刻进凤于飞的心里。 “秦嬷嬷的事情就叫给奴婢吧。”一道清亮温热的女声插了进来,凝歌和凤于飞侧首一看,玉卿一身白衣,身上披着一袭田园碎花的玉白披风,一张桃花面上盈盈带着笑意,闲闲散散的就向着偏殿走来。 凤于飞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手下意识在袖口里微微一缩,抿唇欲言又止。 玉卿裙角不动,眨眼之间就到了面前,冲着凤于飞盈盈一拜:“皇上万安。” 凤于飞拂手,微有些不自在。 玉卿却不像是一个丫鬟一样被吓得魂不守舍,只是笑盈盈的起身,看了一眼里面伏在地上的秦嬷嬷之后徐徐道:“秦嬷嬷是太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凝嫔娘娘怕是如何都说不清楚。何况太后本身就对娘娘心存芥蒂,必然不会听您解释。奴婢不才,却是稍有些本事能取悦太后。娘娘只管出宫就是,可别枉费了皇上的一番心意才是。” 玉卿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凝歌上下打量了这个礼仪淑德处处周全的女子,如何看都觉得她不该是一个寻常的丫鬟。但是她确确实实自称奴婢,却不知道她能拿什么样本事来说服太后。 太后心狠手辣,怎么会放过她? 第七十七章 玉卿 “好。”凤于飞听了玉卿的话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好,就拉着凝歌的手和玉卿擦肩而过。 他是有多坚定玉卿有这样的本事能说服太后? 凝歌甩开凤于飞的手,转身面向玉卿:“玉卿姑娘若是为我顶罪,当要如何?” 玉卿笑,好似摆在眼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生死,只轻声安慰凝歌道:“娘娘安心,太后不会杀了奴婢的。” 凤于飞不满的继续拉走了凝歌:“若是你不放心,如今天刚亮,正好去慈宁宫跟母后请安。” 凝歌疑惑,在凤于飞的带领下一步一回头离开了冷宫。 只是这玉卿和这种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像是看见这样的简单呢。玉卿也显然不仅仅是太后身边的而一个大丫鬟这样的简单。 不管如何,她死里逃生。玉卿,今日恩情。凝歌尽数记得了。 一大早,凝歌出了冷宫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皇宫,慈宁宫里也跟着热闹起来,云安太后在大丫鬟的伺候下洗漱穿衣,听闻这样的消息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只是眼神悠悠的有些难以猜测,许久才叹息道:“飞儿终究是太过心软。看来皇后说的没有错,这凝歌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太后既然是要除了凝嫔,为何又答应皇上放了她?”大丫鬟炎沁低声问道,小心的帮太后掖了掖腰上的玉佩红结。 “他呀……一直记恨哀家杀了华太妃的仇恨,许多年来不曾低头跟哀家要过什么。只要他要,只要哀家有,就一定能给。”太后端坐于铜镜之前,瞧着那金黄的铜镜内渐起的皱纹叹息道:“哀家老了。穷其一生都是为了飞儿,哀家只希望他常绕于膝下,再者帮他清除障碍。若是可以,也包括凰家……” “娘娘……您也是凰家人哪。”炎沁叹息。 云安低笑:“凰家人又如何?凰家太过强大,加上有凰九和各后起之秀的支撑,如今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凰九如今对皇帝尚且还有心思,如今多了一个凝歌出来,必定要心生妒忌。若是只是在宫里闹还好,若是逼急了凰九,凰家一反,这天下就大乱了。” 太后妆点精致的眉眼微微眯起,好似看见了凤于飞之后的种种情况,许久才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梳妆台怒道:“不行!哀家绝对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哀家百年之后,只盼望我儿稳坐江山,前途无量。这些个腌臜的事情,就给哀家这个老太婆来做吧。”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前院的嬷嬷接连三声呼唤,人已经一阵风似得就到了云安太后身前,屈膝冲着前面一跪,瞬间涕泗横流,哭道:“太后娘娘,秦嬷嬷……秦嬷嬷她……没了!” 云安手上一颤,惊讶道:“你说什么?谁没了?” “秦嬷嬷呀!” “胡说!秦嬷嬷跟着哀家这四十余年都身体康健,说什么没了?!”云安太后拍案而起,瞳孔不住的放大,胸口也来回大幅度的起伏着。 要知道这秦嬷嬷是太后心腹,从嫁进宫来的时候就跟随云安身边伺候,向来是太后最得力的嬷嬷了。炎沁见情势不对,连忙上前帮着云安太后顺着气,一边呵斥跪在地上哭的断断续续的嬷嬷道:“还不说把来龙去脉说的清楚些!” 那嬷嬷顿时止住了哭声,道:“老奴也不清楚,只是今日凌晨的时候皇上带走了凝嫔娘娘,宫里的人进去收拾杂物,却见秦嬷嬷死在了佛像前面。同去的玉卿姑娘跪在佛像下面超度念经,说秦嬷嬷是她杀的。太后娘娘,玉卿姑娘是咱慈宁宫的人,又深得太后娘娘宠爱,只是玉卿姑娘速来和秦嬷嬷不合……莫非……” “闭嘴!”炎沁呵斥,沉色道:“主子的是非哪是你一个洒扫的婆子能置喙的,滚出去!” 那婆子浑身一抖,连忙退了出去。心中暗道那玉卿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大丫鬟罢了,哪里来的主子? 云安太后浑身颤抖,死死抓着炎沁的袖口喃喃道:“她刚刚说是谁?玉卿?说的是玉卿吗?” “太后娘娘,玉卿姑娘一心向佛,心慈手软,是断然做不出来杀人的事情的。只是此时凝嫔有皇上庇佑,我们轻易动不得。太后要从长计议才行。否则触动了皇上底线,皇上起了杀心,太后身为后宫之主也别无他法呀。” 太后连连点头:“哀家知道……哀家对不起玉卿……”顿了顿,又道:“她素日里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杀人?不过是替飞儿挡罪罢了……炎沁,快,快传哀家懿旨,玉卿的事情推后审理,哀家这就要去看看玉卿。” 第七十八章 不详的预感 “不必了。”玉卿从门口转弯处现身,拥了一件纯白的宫装,手上端着一个鲜血淋漓的钉板。见云安太后之后只盈盈一礼就匆匆站起来笑道:“太后娘娘,奴婢确实害死了秦嬷嬷。这钉板本是秦嬷嬷和奴婢商量用于惩治凝嫔娘娘的东西,我们却在商量中途就翻了脸,秦嬷嬷打奴婢不及,扑在了这钉板上,如今已经无药可救了。” 云安太后抖着手指着玉卿:“你……你这孩子,分明是要活活把哀家气死。” 玉卿眼睛眨了眨,双膝一曲就跪倒在地:“求太后娘娘责罚,否则奴婢心中难安。玉卿也甘心一命赔一命。” 云安太后一把夺过玉卿手中的钉板丢在地上,压抑住胃里翻涌上来的恶心呕吐的感觉,扬起手掌要打玉卿,却见玉卿临危不惧,丝毫也没有躲闪的意思,甚至顺从的闭上了眼睛,云安太后只能愤愤收手,恼怒道:“糊涂!哀家不是没有跟你说过,这辈子,你和皇宫都无缘了!” 玉卿心中一晃,唇色刹那煞白,扑通一声跪在云安太后面前,哑着嗓子道:“太后娘娘……奴婢……不敢高攀。深知奴婢是托了父亲的福才能安于慈宁宫,奴婢只想在这里好生服侍娘娘……只是……奴婢已经有了身孕了呀。” “什么?”太后猛回头,头上的珠翠交错,叮叮咚咚响成了一团。饶是头面光彩照人,精致有趣,却也如何都洗脱不掉此时她脸上的愤怒。 云安太后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玉卿。她尚且没有婚配,为何会有身孕? “是谁的?”云安反应过来,厉声质问道,一手拉住了玉卿的手腕,力气大的要把玉卿的手腕捏断。 玉卿强忍着,默默不做声。 太后从一开始的竭斯底里变得平静,原本熠熠发光的眉眼转瞬之间又如死灰一般沉寂,只颓然松开玉卿的手:“是皇帝……” 玉卿眼角微微抽动,攥紧了袖口直挺挺的跪着,依旧是默不作声。 云安太后猛然后退几步,瞪大了眼瞠瞧着面前的玉卿。许久才抬起颤抖的好似秋风中的落叶的手指着玉卿:“你说……你怀了皇帝的孩子?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皇上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啊?” 云安太后竭斯底里,炎沁也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慈宁宫的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面,却不曾发觉站在门口的凝歌和凤于飞。凤于飞本不过是带着凝歌来请安谢罪罢了,却不料还没进门就听见这样一个劲爆的消息。 他直愣愣的站在门口,眼角的青筋暴起,似乎是在隐忍着些什么。凝歌站在凤于飞身侧,满脑子都是太后说玉卿怀了凤于飞孩子的事情。 见着凤于飞眉头深锁,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脱口就道:“恭喜你啊!要重添新子了。还得一美人。想必你和玉卿之间也是虐恋情深,我说玉卿怎么会愿意帮我顶罪,说到底是托了你的……”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凤于飞的目光扫过来,冰冰凉的好似长剑一般。凝歌生生收了话头低下头不言语,绞着手心的帕子来压抑心中那恼人的苦涩。 现代的那些个宫斗剧也不是空穴来风,在这空荡荡的皇宫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所谓母凭子贵,再不缺的自然是皇子皇女。这里的女人都钻破了脑袋想要在凤于飞身边多待一秒,何况玉卿性格温和,和凝歌之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气质美貌样样优胜,且是父母心腹,用之放心。 这样温婉如玉的女子才是凤于飞心中所求吧。 原来他们之间果真是关系“匪浅”,难怪在冷宫的时候瞧着各自的眼光都不尽相同,原来是情深暗藏。她是不是该要替凤于飞开心呢? 凝歌这样想着,下意识就去摩挲自己的小腹。想起来这里曾近也孕育过一个未知的生命,只是还不及它被世人知晓的时候就已经命丧黄泉。 “你说完了?”凤于飞咬牙切齿。 凝歌点头。 凤于飞忽然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凝歌抬头,正撞进凤于飞欲仓皇逃离的视线,里面是什么呢?无形无状的愧疚还有不断蔓延的悲伤无奈。 这样的弱势目光在傲娇的凤于飞眼里甚少看见,即便是在面临和凤于曳那样尴尬的关系的时候也不曾见到凤于飞跟任何人示弱。 知道的越少越好的必定是秘密,到底是什么样秘密? 为何听见这样的事情凝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七十九章 林家养女? 凝歌甩甩头,见里面的炎沁已经一眼看过来,连忙三两步进屋跟太后行礼。地上的玉卿还在跪着,太后见了凝歌来瞬间就收敛了脸上的悲伤哀戚,一脸肃然的上坐于主位。 凤于飞的眼光一直流连在玉卿身上,却不料玉卿总是有意无意的垂着头,似乎是在躲避凤于飞的眼光。 气氛一时之间隐约可见剑拔弩张之势,紧绷的好像那拉满的长弓,只要稍加波动就会崩断。 凝歌看得通透,自然不愿意做那弓弦上的替死鬼,只是低头端了手边的茶水来喝,刚入口就听太后道:“杀秦嬷嬷的凶手自首到哀家这里了,听凭皇上处置吧……” 分明说的是玉卿,眼光却始终停留在凝歌身上,加上那不咸不淡,一字一咬牙的语气,凝歌听得浑身汗毛倒数,下意识就侧首看向一边的凤于飞。 凤于飞眯着眼睛,信手打开了手上的一把折扇,笑道:“太后误会了,那秦嬷嬷昨夜里以钉板刁难凝嫔,恰好孤路过看见,赐死秦嬷嬷而已。哪里有什么凶手可言。太后若是气儿皇赐死秦嬷嬷,尽管责怪儿皇便是。就不必为难玉卿了。” “哦?是么?秦嬷嬷是奉哀家旨意监督凝嫔,何以到了皇上这里就成了刁难?难道在皇上眼里,哀家果真成了一个不讲情面心狠手辣的孤老婆子了?” “儿皇不敢。若母后生气,责罚儿皇便是。地上寒凉,还是叫玉卿起来吧。” 凤于飞对于玉卿有一种难得的温和,即便是不曾直接对玉卿说,也从字里行间一点一点的泄露出来。凝歌自然没有料到一向冷言冷语不曾对谁上心的种马尚且还有这样温柔熨帖的时候。 只是可惜了……这些有关于温暖的东西都和她凝歌无关罢了。 凝歌只静静看着这三人成戏,愈发的对玉卿感兴趣了。 玉卿在太后身边的位份不低,自然是要高于那个已经死去了的秦嬷嬷的。听着太后痛心疾首的斥责,厚重的却又好像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一般。 亲生女儿? 凝歌蹙眉,仔细端详了一下玉卿和太后。 这眉眼之间莫说还真是有三分相似。就连亲生子凤于飞也未必有这样的相似度。而玉卿刚刚说这孩子是……凤于飞的? 这算是什么? 狗血兄妹恋? 违禁? 凝歌一个寒颤,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杯中滚烫的茶水撒了出来,落定在那细白的手背上,一阵灼热的疼痛感蔓延上来,手里的水杯“砰”的一声落了地,连着被子里起起伏伏的茶水一并绽放在凝歌脚下。 云安和凤于飞的目光齐刷刷的扫过来,凝歌连忙滑下凳子跪于地上:“太后娘娘,那秦嬷嬷是因臣妾而死,太后若是要责罚,就责罚臣妾好了。” 一句话出口,就连玉卿也定定的看着凝歌。 云安太后只是冷哼一声,凤于飞却插进话来:“你之前的罪过尚且还没有跟你清算清楚。本来也是叫你来给太后赔罪来了,正好跪上一跪给太后消消火。” 凝歌撇嘴,好一个移花接木的法子,为了救玉卿顺带搭上了她,话说的冠冕堂皇,深有恬不知耻的味道。 云安太后不屑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凝歌,却依旧转向凤于飞:“你不必转移哀家的视线,哀家素日里依着你,但是皇上也要看清自己的身份。玉卿不过是林家养女,论身份地位尚且不如凝嫔。” 林家养女? 凝歌飞快的看了一眼凤于飞,之间凤于飞目光复杂,拳头不断的在膝头攥紧又松开,不多时就隐约见那膝头的白袍上染上了汗渍。 是有多紧张呢?又有多想娶玉卿? 玉卿则微微垂着眼睛跪着,似乎听不见他们讲话,又似乎因为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而保持沉默。 “母后,身份并不是问题。入宫选秀的秀女也并非个个都是名门闺秀,这后宫总要平衡朝堂势力不是?难道,您不想要您唯一的孙子了?”凤于飞咄咄逼人。 “玉卿有了孤的骨肉。不管如何,他是孤唯一还在存活的骨肉。母后忍心看着您的孙儿被打落吗?”凤于飞见云安太后不做声,又强调了一个事实。 太后登时无言,妆容精致的脸上瞬间就涌起了一阵潮红,拂袖站起身来愤愤道:“这孩子不准要。你们两个也不会有机会在一起。若是你们非要逼哀家,就休怪哀家不客气!” “太后娘娘!”玉卿急道。 第八十章 字字情义 凤于飞眸色一沉,冲着玉卿递了一个眼色,玉卿登时不动了,只静静的跪着不做声。 凤于飞也不恼,只恭敬的合了纸扇,掀起长袍跪在地上,恳切道:“母后这些年事事都依着我,华太妃一事却不曾应我的恳求。当日您亲口承诺他日只要我想要,只要您有,所有的条件都依着我,难道母后忘记了?” “你这是在逼你的母亲!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你知道你这样做事要遭雷劈的!”太后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又似乎意识到还有凝歌这个外人在场,只低喝了一声又冷着脸坐下,冷冷的瞪着凝歌。 凤于飞坚定道:“我不知道玉卿该是谁。但是我记得母后的承诺。儿皇只问一句,母后应是不应?” “你!”太后指着凤于飞,许久才咬牙切齿道:“她是你亲妹妹!” 凝歌心中的疑惑正在一点点的解开,所有的事情都如她想的一样。 玉卿或许真的是太后的亲生女。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流落在外,却不巧又隐姓埋名回到了皇宫。 只是这些,身为一国之君,掌管天下情报的凤于飞会不知道吗? 若是不知道的情况下,尚且可以谅解,若是知道,这样的兄妹情深要何去何从? 凝歌的心一寸寸的提起来,侧首看向凤于飞,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眼里的心里的,原来是玉卿。 可是他相爱的却是不能爱的,那他可曾把她这样一个人放在心里某一个温暖的位置呢? 只是叫凝歌意外的是,凤于飞开口轻轻的说了一句:“我知道!” 知道……知道…… 玉卿的身子微微一晃,忽然泣不成声。哭声断断续续的,能听出来主人的每一秒的压抑。凝歌愣在原地,只感觉心都揪在了一起,一时不知道该要羡慕玉卿还是要同情玉卿。 难为了地位崇高,又气质超然。 却不想是一个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公主。 太后一下坐在地上,一把抱住泣不成声的玉卿低喃道:“作孽啊!哀家这是……这是在作孽啊……” 凤于飞笔直的跪着:“母后……若是孤不娶玉卿。玉卿会被万夫所指,难道您希望看着她备受压力不能喘息吗?” 云安太后一把推开了凤于飞,厉吼道:“你离她远一些吧!你看上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她?你可知道这些年她在受什么样的苦楚,哀家好容易把她带了回来,你却在把她推入万丈深渊。哀家处处依着你顺着你,你如何来报答哀家这些年来的辛苦?你只是要娶了你自己的妹妹为妻吗?!皇帝!你太叫哀家失望了!” 凤于飞抿唇,眼神一阵明一阵暗,许久之后却一把拉起一直在做小配角的凝歌起身风风火火就出了慈宁宫…… 过了拐角,凝歌就甩脱了凤于飞的手:“那孩子不是你的。” “那又如何?是不是孤的孩子,她都要嫁给孤。那是她心之所向,也是情势必须。” “她是你的亲妹妹。”凝歌蹙眉。 “没有人知道她是孤的亲妹妹。”凤于飞沉吟,言辞之间有些无奈。 凝歌第一次发现原来凤于飞也不是神一般的存在,即便是他高高在上也还有一些不能言说的苦楚,要娶亲妹妹,还要顶着太后的目光成为亲妹妹腹中骨肉的亲爹爹,这是如何的压力? 凝歌喉头有些发干,无意识就拉住了凤于飞的手:“或许我可以帮你。” 凤于飞一愣,深深的看进凝歌的眸子里。 不若所有女子眉眼中的清浅水灵,凝歌的眉眼如深海一般幽蓝不见底,晃晃荡荡的又如同平静的海面上迭起的波浪一般,稍稍一个晃动就能把人吸引进去。只是即便你趟入了那深海,也未必能见到那深海里隐藏的东西。 神秘幽深,却又不曾于锐利狠绝。这和凰九的隐忍是完全两种概念。 凝歌的眸子,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来主人聪明慧绝,非同凡响。 她说她或许能帮他。在这孤立无援的深宫里,即便她只是只身一人,也愿意同他比肩。她没有像这里的所有人一样从他这里寻求庇护,没有从他这里夺取恩宠,只是说可以帮你。 有此一句,此生足矣。 这或许就是比翼鸟为人羡慕的地方,不管天多高地平线多远,他们永远都能并肩飞在一起。 凤于飞脑海中微微一顿,一把揽过凝歌低语道:“今日一句话的情义,孤当永生不忘。” 凝歌被凤于飞这样的反应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腰身和肩膀被勒进那人怀里,却张着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 第八十一章 什么都没了 晌午的长歌殿分外的清净,只是近身服侍的丫鬟换成了唤月,重新归来总是别有一番滋味。 凝歌终究也没有问出来凤于飞和玉卿之间到底是夹杂着什么样为难的事情,非要违背一向尊敬的太后娶自己的亲妹妹。凤于飞难得没有板着一张脸,脆弱的叫凝歌不知所措。 凤于飞死死咬着一句“知道的越少越好”不肯告诉凝歌任何事情,凝歌隐约是觉得秋少和孩子的死似乎是要和这些事情挂上钩,愈加的不肯放弃。 凤于飞最后索性抿唇保持沉默,急的凝歌脑门冒火。只是还没等凝歌发火,长彦就急匆匆赶过来。凤于飞头也不回的走了,走了几步又似乎想起来些什么走到凝歌身边交代道:“在长歌殿不要出门。” “为什么?” “不要问。”凤于飞脸色凝重,深深的看了一眼凝歌抬脚就走了。 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就下起了大雨。凝歌侥幸,得了唤月的伞才没有淋湿,凤于飞走在大雨里脚步匆忙,显然前方等着他的事情重要棘手。凝歌想了想,终究是没有追上去。 这雨来的不是时候,明明是已经入了秋的节气却还不住的打雷,天色好像被破了墨一般的瞬间就暗了下来,闪电交错在那黑蒙蒙的天际,好似一笔一笔画出来的荧光,看得凝歌心惊胆战的。 一边的唤月凝眉:“天有异变,必定是人间有冤。娘娘,怕是要出事了。” 凝歌关上了窗户,恰好一道闪电照着凝歌的面门照过来,惊得唤月一个趔趄连忙推上了窗户,摸索着凝歌的手问道:“娘娘还好吧?您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还是不要在这里招惹这寒凉之气,早些进去歇着吧。” 凝歌点头,又问:“唤月。” “娘娘有何吩咐?” “被闪电正中面门的人可是有血光之灾?” “娘娘多虑了,倒是不曾听过这样的言论……”唤月奇怪道。 凝歌点了点头,心中的大石稍稍放下了一些,这才转身进了卧房准备休息。 奈何躺在那华丽异常、绵软舒适的大床上,凝歌却翻来覆去不能入睡,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凤于飞走在大雨中匆忙的背影,被雨水大力的冲刷着,微微的显出一丝佝偻。 他很累吗? “轰!”的一声惊雷劈进来,凝歌心中一个机灵,只听得那雨中裹挟这一阵呼号而来,登时满屋子都是血腥气。 凝歌拥被坐起,心中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难道果真是应了唤月那句话:“天有异变,必定是人有冤情”。她不敢耽搁,匆忙穿戴整齐推门而出,恰好见唤月匆匆而来。 “什么事?” “娘娘,玉卿姑娘来了。” 唤月说话之间神情唯有犹疑,眉头皱的死死的,显然是有话说而有话没有说。凝歌见得这样的表情心中一个咯噔,暗忖这外面这样大的风雨,玉卿怀有身孕,怎么会孤身一人到这长歌殿来。心思一个流转,凝歌连忙道:“快请。” 唤月脚步匆忙而去,片刻之间就见玉卿浑身湿透直愣愣的站在凝歌面前,原本清透的一身纯白并蒂莲暗纹的宫装,如今皱如树皮一般,裙摆上的水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流,稀稀落落的留在地上,只不过是片刻功夫,玉卿站着的周遭就已经一片**。 玉卿却毫无感觉,好似这浑身的水和她无关一样,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凝歌看。现在的玉卿和任何时候凝歌看见的玉卿都不一样,身上好像是沾染了数不尽的哀怨一般,浑身死气沉沉的瞧不见一点生机。 “怎么这样子就来了?唤月!” 唤月明白了凝歌的意思,连忙带着小跑去了内室。凝歌上前一步搀扶住了摇摇欲倾的玉卿,触手处一片冰凉僵硬,冰的凝歌这个好生生的人都心中一个机灵。 她还怀着身孕,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凝歌见玉卿如何呼唤都不见回应,连忙强制牵着玉卿来了内室,和引在床上坐下,又拿了唤月找出来的干燥衣衫,亲自给玉卿更衣换鞋,两人好一通折腾才算是把玉卿折腾了个利索。 “爹爹没了……哥哥没了……什么都没了……”玉卿忽然咕哝了一句。 凝歌本是在低头给玉卿穿着绣鞋,上面一双鸳鸯戏水情意正浓,乍听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就连那纯白的绣鞋上的鸳鸯也好似瞬间就分离了开来一般。 “你说什么?谁没了?”凝歌惶然。 她不是没有听清楚,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爹爹没了……哥哥没了……什么都没了……”玉卿又重复了一遍。 第八十二章 林府·恨意 凝歌的脑子百转千回,想起上午的时候还说起玉卿原名叫林玉卿,是林宰相的养女,今几年才被接入宫里,和太后在私底下相认。 玉卿虽然是凤于飞的亲妹妹,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但是她毕竟是和林家情深意切,此时能把临危不惧,浅笑盈盈的玉卿逼成这样的,也只有林家的事情了。 凝歌转向唤月:“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唤月眼神微闪,飞快的摇了摇头。 凝歌起身准备走,玉卿却好似陡然清醒了一般,一把拉住了凝歌的手:“林家灭门,一家一百三十七口人,无一幸免。凶手的痕迹被一场大雨冲刷的干净,连皇上都回天乏力了……” 多么完整的一句话,凝歌迟疑了许久才回头,却见玉卿双眼垂泪,梨花带雨惹人怜惜。凝歌想起这人在秦嬷嬷死后不顾一切为她顶罪,想起初入冷宫是她三言两语啊化解了秦嬷嬷对她的刁难。 心中一阵憋闷。 凝歌不问政事,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尚且不知道那林宰相到底是谁,哪里能分辨这林家一家灭门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只是一家一百三十七口人无一幸免,到底是什么样的惨状? 玉卿似乎早就料到凝歌如此反应,挣扎着从床上摔落下来,跪在凝歌面前。 “求娘娘为家父报仇雪恨……” 说完一个叩首,咚咚落地有声,听得凝歌心也跟着抽了一下。 她不是菩萨,不能拯救万民苍生。更不能为每一个人做报仇的事情。何况如今的凝歌正在风火浪尖上,稍有不慎便会被太后置之于死地。她现在知道玉卿是太后的亲生女儿,是名副其实的公主,太后疑心厚重,就算不在凤于飞面前动手,背后也不会少算计她一点。 如今凝歌已经成了笼中鸟,谈什么报仇的事情?! 凝歌和唤月想要搀起玉卿,只是玉卿总是能恰到好处的躲避过凝歌的手,不住得给凝歌磕头。 “玉卿姑娘在太后身边八面玲珑,怎么会不知道我如今的处境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又如何知道我能给你报仇?”凝歌委婉道。 玉卿一听凝歌的语气稍有转圜余地,立马就直起腰板来,双眼熠熠发光,一把抓住凝歌的袖口攥在手心:“娘娘这是答应了?” 凝歌疑惑:“你真的觉得这样的我还能为你报仇?” 玉卿连连点头,还未开口就又泪眼婆娑。这样的场景倒是像极了秋少,人说水做的女人惹人怜爱,秋少是,眼前的玉卿也不逊色分毫,奈何凝歌却是冰块儿做的,不到温度不能融化,自然不会有水,又如何惹人怜爱?凝歌这样自嘲。 “你有太后庇佑,自身无由。即便天下人不知道你是公主,太后终究是首肯了你是公主的事情,你为何不去求太后?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情只要太后一点头,你的仇就算是直截了当的报了。你这样来找我,难免是有些算计我的嫌疑。”凝歌眯着眼睛似笑非笑,上下打量着玉卿的脸色。 却不料玉卿原本不过是悲伤罢了,提到太后的时候眸色陡然转深,一股子刻骨铭心的恨意一闪而过,总是温润的嘴角一勾,却是一个无奈的笑容:“若是奴婢的仇人,也有太后呢?” 凝歌心中一怔,心中只能隐约明白玉卿的意思,此时的唤月在一边解释道:“娘娘,前些日子皇后娘家凰国丈府出了件大事情,凰家小少爷凰凛一匹白绫自裁了,说起缘由,竟然是因为对林家小姐求而不得思念成灾。难道玉卿姑娘怀疑林家灭门是因为这个?” 玉卿说起凰家就变得咬牙切齿:“是。家父一向为官清廉,但是也处事圆滑,是皇上的心腹之臣,若非是凰家党,根本就没有人会刺杀我爹爹。凰家如今的当家的却不是凰家的任何一个男人,而是以久居深宫的凰九一个妇道人家说了算。凰九还有凰家的任何一个人,都该死。” “那你也可以求太后帮忙。”凝歌眨着眼睛忽然说道。 “娘娘,云安太后原本姓凰。凤凰两家早有盟约,嫡长女是凤家儿媳。若是凤家不得男儿,就要把江山拱手让给凰家。而云安太后当年就因为是凰家庶女,才会在后宫辛苦挣扎才能坐上皇后的位置。 只是这样的日子真的能稳定吗? 云安是凰家人。 凝歌的幡然醒悟,连亲生娘亲如今都不能信任了。 只是为何要到这里来呢? “你有证据?”凝歌问道。 玉卿摇头,恨恨道:“这不需要证据,我只要所有的凰家人都来陪葬!” 凝歌蹙眉:“她是你的亲生母亲。” 玉卿竭斯底里道:“亲生母亲又如何?早在当年她把我当成一颗棋子来用的时候,我就已经成了林玉卿了。义父对我视如己出,恩重如山,却不想老来两个送终的人都不曾有。这仇,即便是牺牲了凰云安,我也非报不可!若是她早点醒悟,我何至于在林府只有一个被收养的头衔?她是凰家的女人,凰家的女人除了利益,却已经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了。” “凰家的所有人,都该死!”玉卿恨恨道,一只手下意识就拍在了床沿,闷闷的一声响,震得凝歌也跟着一个机灵。 这是条件反射的恨意。玉卿对于凰家之间的症结看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 不过转念一想,林府一家一百三十七口人,要交换多少恨意? 第八十三章 舍利子 玉卿此时被自己的话呛到了嗓子,一句一句的不断的咳嗽:“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凤翎国有救了。你必定能斗得过那凰九……你……咳咳!” 玉卿捂着嘴巴不住的咳嗽,手一松,一口污血顺着指缝流淌到了地上,凝歌一惊,慌忙站起身来,却不料那玉卿在瞧见血之后头一侧就昏了过去…… 雨停了,外面的洒扫声音不断。长歌殿汇集了宫里所有的太医看诊,常常的帷幔之后吊着一根细细的红线,凝歌端坐于帷幔之后,小心翼翼的帮玉卿扎着手腕上的红线。 “玉卿!”一声急促的呼喊,随之而来的是幔帐一阵掀动,一脸担忧的凤于飞不顾太医阻拦一路横冲直撞就到了玉卿面前。瞧见窗前服侍玉卿的人正是凝歌之后心里才算是踏实了下来,只侧坐在床沿一手抓住玉卿的手腕低声道:“你不能死。凰家还在,林宰相还在等着你报仇。” 凝歌冷声道:“女人的存在在你眼里只是为了报仇吗?” 凤于飞长长的睫毛在无意溜进来的风中微微有些颤抖,许久才道:“凝歌,她不能死。” 凝歌苦笑:“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能死,唯独我应该死。” 凤于飞侧首看了一眼凝歌欲言又止。 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些诡异的酸味,凝歌只觉得这帷帐中今日特别的闷,额头脸上都是滚烫的汗珠,索性扇着手道:“这里闷热的很,我出去了。你好生叫御医给她诊脉吧。” 凝歌逃也一般的离开了帷帐,快得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真是奇了怪了,日子一天一天过,对于凤于飞的印象却是愈加的清晰起来。这个世界上任何人似乎都带着秘密,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凤于飞难得的温存,而她却几乎要用生命去换那片刻的柔软。 不公平,更不甘心。心里的酸涩不断的发酵,好像是浇了一坛子醋一般的酸。凝歌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对一个不能用情专一的种马这样的上心,只是她却如何都不敢承认这就是喜欢。 她怎么会喜欢他呢?夺走了她的初夜,间接地害死了她的孩子,甚至……并不喜欢她。 凤于飞只不过片刻之间就出来了,见凝歌在看着外面堆积的水洼出神,背手和凝歌并肩而立,许久才说:“走,孤带你去林府。” 凝歌眼神一闪,扣着手中的帕子:“皇上也觉得我能为玉卿报仇?还是皇上心目中的仇人,也是凰家。” 逼的凤于飞不得不娶自己亲妹妹的,难道也是凰家。 逼的玉卿走投无路要和自己亲生母亲反目的,也是凰家。 凰家之于凰九,到底是怎么幽深的一个存在? 凝歌第一次发现这皇宫里,不仅仅是嫔妾关系之间那样的复杂,甚至还夹杂这许多不知名的东西,背后有一股子强大的力量在操控,预知着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又都不断的制造下一件事情。 凰家,好似一个机器的齿轮,如今卡死在凝歌的脑海里,叫人不能动弹。 为何所有人都要避之如蛇蝎,又为何那被传得如蛇蝎一样的凰九性情端庄厚重? 她终究还要卷入这些无谓的纷争里去,即便是她有心躲闪。 凤于飞侧首,丝毫没有被看穿了心思的窘迫,只认真道:“玉卿稳重,不会看错人。而孤,却不希望你看错了人。” 凝歌心中有片刻酸涩:“那在皇上眼里,凝歌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报仇?” “自然不是。表面看起来,区区一个你之于凤凰两家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小小蚍蜉,如何能撼动大树?但是孤总相信你这个蚍蜉要与众不同,总能撼动大树根基。只是孤希望你不要看错了大树,摇晃着砸伤了自己。” 凝歌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走吧。”凤于飞不再理会凝歌,跟凝歌一处出了长歌殿,殿外有一顶金黄八宝轿子候着。 这是要她走着去? 凝歌蹙眉,却不料下一刻就被人拦腰抱起,三两步就进了轿子。 轿子里富丽堂皇,都以明黄色的绸缎包起来。上面的龙纹忽明忽暗,龇牙咧嘴凌厉异常。倒是没有其他的装饰,只在垂下来的轿帘底部点缀了一整排的佛珠,有手指大小,个个浑圆整齐,上面清晰可见字迹的脉络游走。 “那是什么?” 凤于飞只淡淡扫了轿帘一眼,淡淡道:“是舍利子。” 凝歌心中一颤。 第八十四章 凤凰两家事 只在传闻中听说高僧过世之后会留有舍利子,不过那尚且还是传闻之事,高僧得道升天,舍利子才能集天地精华,异常难得,被称之为人命珍珠。只是凝歌向来是把这样的事情当成神话来听,真正的舍利子对于凝歌这个无神论者来讲简直丝毫没有可信度,如今真正看见了,心中甚是惊讶。 “舍利子当真是高僧命元?能震慑邪魔?” 凤于飞似乎看穿了凝歌的心思,道:“舍利子,是用高僧骨灰所化,内有高僧心头血,开祭坛以气凝结,供奉在佛前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拿下。能震慑邪魔是假,能安人心是真。要知道这世上的人心比邪魔更盛贪婪。这七七四十九颗舍利子,不过是讨个安心罢了。“ 心头血,骨灰…… 凝歌瞬间觉得这轿子里阴风阵阵,冰冷异常,下意识就往凤于飞的怀抱里贴了贴。对于那神鬼之物再无半分兴趣。 整日坐在用人命凝结的轿子里面,果真会觉得高高在上还有那么重要吗? 凝歌这样想着,又想起凤于飞那句人心不古的话来,总是觉得别有深意,只是凤于飞远远不是看起来那样的简单,哪里能叫凝歌忖度出心思来。 只是那皇帝坐的轿子果真是和寻常人坐的不一样。光是抬着轿子的人就要比平常人多出来一倍。脚程快得很,不过是半个时辰就已经出了宫门,兜兜转转片刻就落定了轿子。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愈加的浓郁,凝歌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头,知道是林府到了。凤于飞理所当然的抱着凝歌下了轿子。 “你这样是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凝歌蹙眉,微微挣扎了一下,凤于飞没什么意见的放下了凝歌。 凤于飞笑:“你总是不肯相信任何人,但是你可以相信孤。” 凝歌瞪着凤于飞久久不能回神,只觉得这人似乎一夕之间就变了模样,眉眼之间那抹不去的疲惫,还有眼底那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这是给她的? 凝歌鬼使神差一般的问了一句:“那你信我吗?” 凤于飞没有犹豫:“即便是从前不信,现在开始信。我对你别无所求,即便你中庸于我,也不要背叛我。” 是我,不是孤。 凝歌在心里悄悄的想着,心里稍稍踏实下来,好似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高悬着落了地。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的心一直都是悬着,一开始提心吊胆却四面楚歌,直到现在,她才真正体会到她切身存在于这个世界,要和这里的任何一件事情并肩。 他们不曾说互相喜欢,只说是在浮海无涯中互相依靠。这样的承诺来的比任何的你侬我侬都要重要。 凝歌不言语,凤于飞抓着凝歌的手慢慢的松开,眼神有些闪烁,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不曾说就拉着凝歌进了林府。 自从上一次秋少死后,凝歌丢了孩子。凝歌就已经被卷入这样的是非之中,即便是他有心叫她逃离,只是奈何有人拼了命的要把她往这里面拉扯。躲避不了,只能面对。 只是中间有太多事情不能言说,比如林家,这一场浩瀚的劫难,难道是要告诉凝歌这不过是交换她的一场交易吗? 或许能瞒一辈子,等他日爆发的时候再说吧。 凤于飞心中藏着事情,心不在焉的穿过了回廊,落定在林家大院里。 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袭来,裹挟着新鲜的人肉味道,这样的味道凝歌太过熟悉,又隐约有些陌生,忍不住就掩住口鼻想要后退。 大雨冲刷了这里的一切,只是土地和围墙还有记忆,即便是大水冲刷也还残留这一些抹不去的场景。譬如那正厅摇摇欲倾的大门上喷溅的血液,还有遥遥可见恍惚上挂着的破旧衣衫。 林府惨烈灭门,一家一百三十七口人无一幸免。 “林宰相是三朝元老。是孤的老师。”凤于飞忽然开口。 凝歌心中一饬:“凶手是谁?” 凤于飞好似不曾听到凝歌的话,眨了眨眼睛道:“若是要你用一百三十七条人命换一条,你可愿意?” 凝歌微一思忖,摇头:“若是杀尽天下人换得一人生存,那人即使活着也罪孽深重。不如死去。” 凤于飞蹙眉:“什么?” 第八十五章 玉卿姑娘来了 “不如死去。”凝歌重复了最后一句话,凤于飞眉眼幽深,抬了抬手,最终是扶在了身边的门柱上:“可是这天下人的仇恨当如何?天下人的性命交换一个也不值得珍惜了吗?” 凝歌一顿,隐约想起来些什么:“你交换的是谁?玉卿?和谁交换?你们众口相传的凰家?” 凤于飞一愣,终于是点了点头。 凝歌啊!你终究是不懂。可是你可知道,不懂才是最幸福的。 “凤凰两家本是福祸相依,只是孤登基之时母后过分依赖凰家,如今凰家独大,支撑朝堂。凰家党为非作歹,已经非一朝一夕之事。林宰相是孤的心腹,前些日子里凰家小少爷凰凛恋上林家幺小姐,垂而不得,自裁而死。凰家记恨林家,如今林家被灭门,凰家自然是首当其冲。只是可惜连孤也不能拿凰家如何。” 凝歌蹙眉:“凰九是你的妻子,就连太后也是凰家人。” 凤于飞嘲讽一笑:“那又如何?当年卜算说凰家嫡女乃命定皇后,如今凰九母仪天下,却心狠手辣,她和凰家众兄弟一个在京都内,一部分在京都外,稍有异动,凤翎国就要生灵涂炭。” 凝歌看着这萧索的林家大院,许久才道:“你的意思就是林家灭门之事不能重提,就此压制?” “玉卿要烦劳你多照顾。她有孩子。孤……欠着她太多了。”凤于飞算是首肯了凝歌的话,轻声交代道。 这话的意思只能是这一切要从长计议,只是从长计议是什么样的计议呢? 凝歌的思想直到回了长歌殿尚且不能回神,唤月凑在凝歌耳边低语:“娘娘,玉卿姑娘去了偏殿佛堂。” 凝歌恍然惊醒,只觉得再叹气玉卿的时候心中总是多了一份责任。她挥手叫唤月退下,唤月却踌躇不动。 凝歌奇怪道:“你有事情?” 唤月犹豫良久,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那荷包上面和玉卿身上的宫装是一个颜色,在封口处绣了一朵鲜艳的大红色并蒂莲,只是一看就知道是玉卿的东西,大概是因为之前玉卿淋雨的缘故,那荷包上面湿哒哒的,触手生凉。 凝歌一摸,里面的东西脉络清晰,形状熟悉。心思一转,似乎想起来些什么?慌忙打开来看,里面装着的,竟然是半块凤玉。只是这凤玉和凝歌身上带着的凤玉形状相反,显然是那凤玉的另一半。 这和秋少的死息息相关。 凝歌心中一个哆嗦,只觉得自己离真相愈加的亲近,抖着嗓子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您走之后,玉卿姑娘就去了佛堂,奴婢给她整理床铺的时候发现的。不过是想起娘娘身上似乎也是有这样半块相似的玉佩才小心留了下来。这是我凤翎国的凤佩,一般配给皇后,太子登基的时候传给皇后。天下只此一块,是用上好的和田美玉经三年精雕细琢而成,极为珍贵。只不过先帝的时候因为和当今太后争执,摔坏了凤玉,如今各分两半,却不曾见传给了皇后。”唤月细心道,不时的回头看向玉卿去的佛堂方向。 这凤佩形同皇后金帖,又形同玉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自然是十分重要的。若是叫外人知道这东西落在了凝歌手里,必然又要引起一番纷争。何况如今的玉卿正在风口浪尖,若是不小心拉扯了凝歌下水可不是什么好事。 玉卿尚且有太后保护,凝嫔却只能靠着自己,皇上力所能及之处,必定要从长计议,终究要有所保留,到时候怕是谁也救不了凝嫔。 凝歌从袖中摸索出另外半块凤玉,不偏不巧往一起一放,正好是一块完整的凤玉。 那凤玉上正面是九凤齐鸣,背面是龙凤相依,只不过凝歌的那半边都是凤凰,而玉卿的那半块正面是四只半的凤凰,背面却是张牙舞爪的真龙。只是玉卿的那一半凤佩的凤凰头顶有一丝血红,又似乎是用鲜血浸染了那凤凰头冠,鲜艳欲滴,看久了竟然是觉得那血丝流窜,有晃动之意。 这玉在玉卿这里,玉卿是太后的人。难道秋少的死是玉卿一手去执行的? 凝歌心中一时之间百转千回,把那半块凤玉贴在胸口良久不能动弹。 玉卿却在这时候出了佛堂,唤月不好大声呼唤凝歌,心里一个着急,高声叫道:“玉卿姑娘来了。” 第八十六章 半块凤玉 凝歌手上一动,连忙收了玉佩入袖,调转了笑脸看向从佛堂里出来的玉卿。 玉卿有些咳嗽,走路时候腰身微微佝偻着,捂着嘴巴不住的压抑着。凝歌知道她是怕牵连腹中的孩子,连忙上前搀扶了玉卿道:“你淋雨受凉,何苦去那佛堂跪着?”说着又转向唤月:“去弄些姜茶来给玉卿姑娘。” 玉卿哑着嗓子挥手:“不必了。” 唤月着急道:“太医交代了,要及时驱寒。您这样咳嗽怕是要牵连腹中的孩子。” 一听到孩子,玉卿的倔强瞬间柔软了下来,一只手下意识的就抚向自己的腹部,苦涩的笑了开来,终究是不再说话了。 凝歌一挥手,唤月连忙准备。 许久,玉卿才幽幽道:“娘娘,玉卿所求之事娘娘要如何才能答应?” 凝歌想了想:“进屋说。” 玉卿见凝歌心有转机,难免是有些惊讶,顺从着凝歌的力道就被拉进了长歌殿。 “玉卿如今别无其他,娘娘若是肯帮奴婢,玉卿为您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玉卿见凝歌小心的关上门,就知道事情落了地,凝歌是有条件交换。 凝歌示意玉卿坐下,蹙眉道:“没有什么条件可言,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我便好。” “什么话?娘娘但说无妨!” 凝歌把袖中的两个半块凤玉放在桌子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玉卿。 玉卿奇怪的看了一眼凝歌,轻而易举就辨认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半,伸手拿起:“这是奴婢的玉佩,怎么会在娘娘这里?” 凝歌挑眉:“只有一半?” 玉卿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您当知道这凤佩在凤翎国是何等重要,断不会轻易流传于外人。这凤佩执掌于当今太后手中,只是无意中断裂,太后把一半给了皇后娘娘,一半赐给了奴婢。”说着,玉卿惊奇的看向另外一半玉佩,又猛地捡起来放在手中仔细比较:“娘娘何以连皇后娘娘的那一半也有了?” 凝歌见玉卿面上从容,不似说谎,才徐徐问道:“你说,另一半是皇后凰九的?” 玉卿一愣,似乎有些惊讶于凝歌直呼皇后凰九的名讳,但是很快就分清楚了事情的严重性,但见凝歌面上一派愤然清冷,显然是和这凤佩执掌的人有些仇怨,想起凝歌要和自己交换的条件怕是就卡在这里,连忙解释道:“这凤佩本应该在皇后上位的时候就传于皇后娘娘,只不过凤翎国的凤佩不同,这凤翎国宫中有一支暗卫,暗卫直接受命于凰家,但是您也知道自古每一朝的皇后都是凰家人,这暗卫自然是历代相传的。这凤佩就是能调动那暗卫的令牌,只不过这凤佩在先帝的时候就碎成两半,索性也就分为两半来用。太后终究是怕凰九势力庞大威胁皇上,只字不提凤佩之事,只不过奴婢倒是知道太后为了安抚皇后娘娘,私底下给了一般,却留了一半。” 说着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凤佩:“太后一脉的凰家嫡女早亡,太后虽是庶女也只能迎难而上,一路命运多舛用尽心机才保住了太后位置。奴婢进宫之后,太后娘娘私底下把这凤佩交给了奴婢,用于关键时刻保奴婢平安。事关重大,自然是没有旁人知道的。娘娘若是想要,这半块凤佩也送与你,只求你能答应玉卿请求,帮玉卿为林家报仇。” 凝歌摸索着那玉佩上面的纹路,眼中波涛翻涌,许久不能平静。 兜兜转转,这一切的症结竟然是在这里吗? “这凤佩调动暗卫时候,可需要挟带凤佩出使任务?”凝歌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玉卿微微思索:“太后教奴婢使用凤佩的时候曾经说过,凤佩构造奇特,中有血槽,隐约有血迹流动。凤佩虽然分成两半,但是脉络相连,百年之前就上过祭坛,规定执行任务之后要以血祭祀,血液会自然汇聚到凤凰头冠,执行任务之时自然是要带在身上的。” 微微顿了一顿,又道:“太后为保皇上江山,自然要讨好凰家,却又不想天下人屈于皇后娘娘威严,只是私下相传,不曾有祭祀仪式。连皇上都不曾知道,您哪里得来的凤玉?” 凝歌摇头:“不是我想要有。而是这玉关系我儿存亡。是我最亲近的人留给我的线索。” 玉卿一愣,仔细想了想才道:“听闻娘娘小产之前,陪嫁丫鬟秋少被您处罚之死。莫非是另有隐情?” 凝歌冷笑:“好一个处罚之死……” 一切真相明了……只是为何这般的可笑? 兜兜转转,信任或者不信任,果真还是聚集在那一个人身上了。 第八十七章 琪和公主 凝歌沉默良久,只是把那半块凤玉在手中越攥越紧,恪的手心里生疼,片刻之间就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 初见凰九之时的惊艳,后来虽然诸多襄助总也不能抵消凝歌心中的不安。凝歌为自己的第六感赶到悲哀,什么时候竟然没有了人性,听凭感觉做主了呢? 玉卿见状连忙扳开凝歌的手掌,拢了帕子小心为凝歌擦拭掌心的血:“娘娘,你若是为难,不应奴婢就是了。” 凝歌摇头,似乎丝毫感觉不到掌心的疼痛,俯首低声道:“我答应你。” 玉卿愣住,唤月也愣住。 唤月终究是心疼凝歌多一些:“娘娘,凰家是皇上都要忌惮三分的人。你在凤翎国孑然一身,可不能以卵击石啊!” 凝歌不怒反笑,笑着笑着眼眶就开始发红,她直视玉卿:“你信我能颠覆凰家,我也信。”又转向唤月:“孑然一身无所顾忌,岂不是更好?” 玉卿玉面陡然升起一丝血色,眼神熠熠发光,无比感激的滑下凳子就跪在凝歌面前:“娘娘今日恩情,玉卿当生死相报。” “我要的,只是那凰九的性命。与你无由。” 凝歌起身推开门窗,雨过天晴,一切都好像不曾发生过一样。她知道明天不会有什么一百三十七口的人命案,也不会有人记得她一个小小的妃嫔曾近死了最亲近的丫鬟,更不会有人记得那个还没出世就已经夭折的孩子。 这一切的一切之于这皇宫都太过渺小,何况之于这天下呢?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只是凝歌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的渺小过,这样的情绪蔓延开来,没有来由的叫凝歌心中涌起一阵悲哀。 强大,她要再强大一些…… 是夜,凝歌翻来覆去不能安寝,陡然有一个黑影闪进来,凝歌下意识挺身而起,却陡然之间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是我。” 气息温热,一下一下吹拂在凝歌脖颈之间,凝歌瞬间收了势头,瞧着那宽敞的不像样子的大床,向里面挪了一点腾出一点地方来。 是凤于飞,或许今天一天他都在奔走忙碌着要如何死死的把消息压抑住。原本幽深的眸子里此时已经尽是疲惫之色,长衫半开着,里里外外都是一股墨香。 凤于飞毫不客气的侧躺上去,揽了被子盖好:“睡吧。” 凝歌想要问些什么?回头却见凤于飞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睡觉大概向来都是这样安静,保持这一种时刻惊醒的状态,手臂撑在头下面侧躺着,远远看去似乎是一直在和你说着话。 之前凝歌或多或少对凤于飞有些厌恶,高高在上且不务正业,后宫佳丽三千,一日宠幸一个年年还要打发出去许多人。 只是亲近了凤于飞才发现那些个逍遥背后隐藏着多少日理万机,费尽心思。 凝歌伸手托住了凤于飞的脖颈,却不料他一刻惊醒,探手就捏住了凝歌的手腕,猛然睁开眼睛,那一刻眉眼里是防备和阴冷,不见初醒的惺忪。只是定神之后见是凝歌才陡然放松下来。 “怎么了?” 凝歌蹙眉,甩了甩被捏疼的手腕没好气道:“你这么睡着不嫌累?” 凤于飞想了想,放下了手臂揽了凝歌就仰躺着睡下,凝歌微微挣扎了一下,凤于飞按住:“不要动,让我休息一会。” 不知为何,凝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凤于飞满意的合上眼睛,等到气氛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忽然道:“明日里要裁人去寺庙。你陪我同去。” 是陪他同去。 凝歌未曾有子嗣,却终不至于被驱逐出宫去。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凤于飞顿了一顿,在凝歌肩膀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这一夜意外的安稳,凝歌不曾做梦,只是一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凤于飞。若非是床上的枕头凹陷依旧是保持着有人睡过的形状,凝歌会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罢了。 凤于飞体贴的为凝歌拉下了帷帐,凝歌刚有翻身的动静就听见帷帐外唤月低声唤道:“娘娘,该起了。皇上吩咐今日里要去寺庙进香。前面人都齐了,就等着您了。” 凝歌一个机灵,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三两步出了帷帐:“前面人?” 唤月弯着眉眼一笑:“要恭喜娘娘,今日剪裁的妃嫔里面没有娘娘的名字。皇上还要带娘娘出宫,岂不是恩宠万千?要知道只有妃位以上的娘娘才能同往呢。” 凝歌心中一顿,想起昨夜里睡着之前凤于飞说起今日要去寺庙里进香,要她同去这回事。 心思一转,问道:“今日前面有什么稀奇人物么?” 唤月想了想:“只是我们知道林家的事情,为了吸引民众视线,这次祭祀进香用了大排场,连琪和公主也都去了呢。” 凝歌把那几个字在嘴里反复念叨了一遍:“琪和公主?” 第八十八章 树大根深,总有蛀虫 凝歌把那几个字在嘴里反复念叨了一遍:“琪和公主?” 是谁? 完全没有印象。 恰好此时的玉卿进门来,笑道:“宫里祭祀进香,向来都是太后皇上同去,惯常是没有要未婚的公主陪伴的道理。琪和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年方十八,尚未出阁。惯常是在公主府里不常出来,娘娘过了这么多年怕是也要忘了公主相貌了。” 唤月接口道:“是啊!听说琪和公主是凤翎国一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聪慧贤良,是个奇女子。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奇女子……唉……” 凝歌挑眉:“奇女子怎么了?” 唤月刚准备开口,就见长彦急匆匆从外面跑过来:“娘娘,时辰到了。轿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长彦瞧见玉卿似乎有些惊讶,很快就低下了头。玉卿抿了抿朱唇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还未开口就听见凝歌道:“玉卿同去吧。如今你在我宫里,我总要带一两个人服侍才是。” 玉卿点头,同唤月一处搀着凝歌出了门。 合宫里就分外的忙碌,凝歌带着玉卿出门回头率甚高。太后似乎默许了如今玉卿的处境,不曾来长歌殿要人,众人一时之间忖度不出太后的心思,往日里在太后身边呼风唤雨的玉卿姑娘怎么会一夕之间就和凝嫔娘娘走到了一起,玉卿姑娘看起来甚为恭敬,依旧是一个大丫鬟的该有的姿态。 凝歌和太后之间关系一直剑拔弩张,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如今风云变色,一时之间叫人不能琢磨。 除了后宫门口,凝歌一众人换上了马车慢慢的超越走在最后面的队伍。 此时大队伍已经开拔,凝歌要赶到前面妃嫔队伍里去,正在超越队伍最后面徒步行走的一众宫妇。 出了宫门,她们就再也不是在宫里呼风唤雨的娘娘们,而是一群囚徒一般可怜的女人,甚至还有官兵押送,不能乘坐轿撵,只能一路徒步上山。 这一路上哀哀戚戚,被驱逐的人有的抱头痛哭,有的淡然如水,但是一个个都是面如死灰。一众看下去,竟然有数百人之多。 这凤于飞年年是要进多少美人进来?这三年摆在床头光看着不算,三年后还要驱逐进寺庙,遇见清高孤傲一些的就要如秋少所说的赔上性命。 真是白白糟蹋了这些姑娘的青春年华。 只是在这个世上女子的地位本来也不算是什么?如她一样被当成是政治上的牺牲品的女人数不胜数,她何其幸运,能在最后扳回一成留在深宫,尚且能保住一命苟且。 她只是差一点,就要成为这亡命途中的一员了。 若是秋少没有死,该要如何替她高兴? 玉卿放下窗帘,静静道:“每三年都要有这样的悲剧。娘娘不必介怀,这些不过是在朝堂上或者是后宫都无用的女子。她们被淘汰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想要高高在上,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若是当年进宫的时候只安于做一个小小的丫鬟,哪里会有这样的灾难?归根结底,是人心太贪。” 唤月也道:“是呢。当年玉卿姑娘进宫的时候本也是娘娘的位份,只是甘于服侍太后左右,如今得了太后庇佑,幸得安好。” 凝歌心中一顿,暗想唤月不知道玉卿是皇帝亲妹妹的事情,这样的话一说出来,玉卿不知道有多难过呢。 玉卿却只是有些怅然若失的盯着自己脚下的绣鞋,喃喃道:“是啊!幸得安好。” 林家灭门的时候她不曾在林府,自然安好。 可是这样的安好是用什么去换的呢? 这其中苦涩故事,也只有玉卿自己一个人知道罢了。 凝歌抬头看着玉卿,道:“当年,果真本也该嫁给皇上?” 玉卿面上一僵,别有深意道:“幸亏不曾嫁。只是奴婢终究是逃不过那样的命运,为了这孩子,却终究要嫁。” 唤月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但是却知道玉卿已经怀孕的事情,微微惊讶了一下就平静了下来,颇有些悲悯的看向自己的主子凝歌。 她不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凝歌和玉卿之间的端倪。 玉卿迟早是要嫁给皇上的,那么她和凝嫔就迟早会站在对立面上。这样人心两向的人如今站在一个对立面上,当真能对付得了凰家一众吗? “娘娘……奴婢担心……”唤月忽然道。 凝歌似乎知道唤月要说些什么?笑着拍了拍唤月的手:“不必担心,树大根深,却总有蛀虫。持之以久,总能撼动根基。” 玉卿点头:“只要撼动凰九,凰家八子就不算什么了。” 唤月刚想说话,轿子却一晃就停了下来,外面伸进来一只袖长的手撩开帘子,凝歌探头一看,掀帘子的是长彦,外面站着的竟然是一身龙袍玉冕的凤于飞。 “出来。”凤于飞稍显冰冷,不见独处时候的温和疲惫,凝歌稍稍顿了一下,抬眼一看,又瞥见不远处众人围坐的太后正冷眼看着她,太后身边端坐一湖蓝长衫女子,不曾绾发,唇齿含笑,眉眼半挑…… 第八十九章 极好的! 凝歌连忙下了轿子,玉卿和唤月不好独自留在轿子里,也只能跟着出来。 玉卿躲闪这太后追随而来的灼热目光,低头跟在凝歌身后。凝歌只是刚出了轿子就觉得如芒在背,微微向着凤于飞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凤于飞不理会,只丢了一个“起”字就径直背着手向太后的方向走去。 原本也不过是中途休息,凝歌挂念这玉卿见到太后是不是会有些尴尬,回头遣了玉卿道:“玉卿,出门匆忙不曾带水,本宫有些渴了。你去其他找找看可有水喝。” 走在前面的凤于飞脚步一顿,转头跟长彦说了些什么又继续前行。没有人看见凤于飞眉眼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掠过一丝不安。长彦得了命令之后掉头就走,也不知道是忙活什么事情去了。 行路途中,哪里会不带水。凝歌不过是故意遣了玉卿罢了。 玉卿只感激的看了一眼凝歌,轻声道了声“是”也退了下去。 凝歌如今心思笃定,心中揣着更大的包袱,太后虽是凰家人,却始终是向着凤于飞,有可造之机,稍作拉拢就能成为一座稳妥的靠山。何况凝歌也因为之前怀疑过她心中歉疚,此时脸上堆起笑容来,讨好一般对着太后盈盈一拜。 “太后娘娘万安。” 太后终究是看着凝歌不大顺眼,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倒是要恭喜凝嫔,今日春风得意,心情甚好。“ 凤于飞凉凉提醒:“母后,儿皇无子嗣,留在后宫的妃嫔也都是胎儿不保,这些已然都是先例,凝嫔自然是要留在后宫的。” 太后冷哼:“那倒也是。虽没有过子嗣,你那未出生的孩子却为你造了个大福气。否则今日你就是跟在那大队伍后面中的一个了。” 凝歌听得眉头一皱,心中发疼。她那未出世的孩子如今在别人的嘴里不过是个工具,即便那个孩子的父亲是凤于飞,即便这样说的人是他的亲奶奶。 卑微的人命。 凝歌忍了又忍,才没有反驳太后的话,这时候才看清楚太后身边围着的站着的不是丫鬟,一众都是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而唯一落座在太后身边的一女子粉面朱唇,眉梢高处一粒朱砂痣,带着那飞扬的眉眼斜飞入鬓,长发半绾,只挑了一株白玉制成的海棠花别在鬓间,身上素白长裙,袖口衣襟皆无装饰,只在腰间束以碧玉色丝绸腰带,软软的在腰侧打了个结,腰带末端垂着流苏,和挂在一处的玉佩混成一色,好似白雪里一点碧绿,看起来清新可人。外面又半披着一件鎏金海棠暗纹的大氅,领口缀以雪白的兔毛,本就简单的装饰瞬间就添了色彩,只是坐在那捧着茶杯,就叫那玉人儿自称一股风流气质。 那人瞧着凝歌似笑未笑,上上下下存着一股子打量的意思。美目流转之间顾盼生辉,看的人移不开眼睛。 凝歌暗想,这大概就是玉卿和唤月说的琪和公主了。 果然是真绝色。 “母后,今日的茶极好。给大家都泡上一杯品上一品吧。”琪和公主忽然开口说道。声音婉如黄莺出谷,清脆动听又不失温婉。 太后眉开眼笑,似乎是从看见凝歌的坏心情中走了出来,接口道:“可不是么?寺庙附近的水总是好的。这树林后面有一弯泉水,甘甜解渴,取来泡茶,自然是要比宫里的水好。还是琪和嘴巴金贵,一喝就知道好处。就照着你的意思办。” 凝歌见周遭的目光都看过来,笑着起身道:“妾身这就去打水。” 琪和公主瞧着凝歌的背影对太后道:“母后,这不是长歌殿的凝妃么?多年不见了,倒是变了模样,比之两年前要有灵韵的多了。” 太后冷哼:“灵韵?如今的凝嫔架子可是不小,即便是哀家也动不得她了。灵韵有何用,终究是祸国殃民的主。” 琪和淡笑打断太后的话:“母后严重了。皇兄宠爱的人,必定都是极好的。” 第九十章 玉卿受伤 周边的妃子顺着琪和的话不住的把凤于飞夸的上天,凤于飞闷的慌,站起身来打断这些个家长里短:“孤去河边走走。” 琪和捂着嘴笑道:“皇兄说什么去河边,如今那凝妃可是在河边,岂不是去找时间你侬我侬去。呵呵。” 凤于飞淡淡的看了一眼琪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同着和凝歌相反的地方走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树林里,果真是顺着凝歌去的方向走去了。 树林里隐约有刀剑交错的声音,凤于飞越走越急,之间河边一群黑衣人把那小小的泉谷围成一圈。透过那交错的肩膀,凤于飞隐约可见其中有三四人,其中一人一身正红,头顶步摇摇晃,正厉声呵斥道:“你们什么人?胆敢御驾之前行刺!” 说的话的人声音清脆,却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冰冷威严。这样的声音即便是凤于飞隔了老远也知道是凰九。 黑衣人不罗嗦,提刀揉身就上。凤于飞脚步微微一顿,脚步一侧就转到了树后。却不料那黑衣人一排开,隐约可见其中一个湖蓝色身影被脚下的石子一个磕绊就摔倒在地,黑衣人的刀刃当头而下,一个藕荷色宫装又现了出来,飞起一脚就踹在那黑衣人胸口。 凤于飞眼角微跳,瞧清楚了藕荷色的身影正是凝歌,而那倒在地上的湖蓝色的身影正是玉卿。 果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 凝歌拉扯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玉卿周旋在一群黑衣人之间,不多时肩膀上就见了红,玉卿却被保护的好好的,每一次危险的时候都能及时避开。 凰家本就是武将世家,凰九的身手自然不会差,凝歌要护着玉卿,片刻之间就显出了颓势。一个晃神就叫黑衣人钻了空子绕到了背后举刀就砍。 凤于飞脚尖一动,踢一颗石子破风而去,咣当一声打在那黑衣人的刀口。光可鉴人的刀身嗡嗡作响,那黑衣人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稳住刀身,哐当一声任由那刀落了地。 凝歌得了机会拉这玉卿一路后退,玉卿看着凝歌肩膀上的一片血红心中着急,大喊:“抓刺客啊!抓刺客啊!” 树林深处传来一阵隆隆的脚步声音,那黑衣人攻势明显的都向着皇后凰九的方向转移,凰九一个措手不及,险险的被一个黑衣人的软剑削断了绾发的金簪,长发流苏如瀑布一般披散开来,混乱了她的视线,她慌不择路退到了水边,此时的禁卫军脚步声越加的重了。 凤于飞一咬牙,又踢起一颗石子帮凰九打开了包围圈,三两步上前飞身踢开了另一个黑衣人,一把扯了被围在水边的凰九上了半空,借着周遭树干的力道横飞而起,落地时正揽着凰九盈盈一握的腰肢,金黄和正红色的长袍挥洒开来,无比华丽。 凤于飞低头问道:“你没事吧?” 凰九微微一愣,点头淡淡道:“谢皇上关心,臣妾无事。” 众侍卫赶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伉俪情深的场面。为首的黑衣人见救兵来了连忙低喝一声:“走!”就争相上了树,点着那摇摇晃晃的树梢一忽儿就不见了。 凝歌原本身上的伤口尚且还不觉得有多疼,只是瞧见凤于飞半真半假要把鸳鸯蝴蝶配成双的模样心中莫名有些发涩,这伤口就好像是撒了盐一样疼的她脊背发凉。她回头去看玉卿,却见玉卿满头大汗神情痛苦,连嘴唇都苍白入白纸一般,时不时以银牙咬唇,似乎是在极力的忍着些什么。 “怎么了?”凝歌心中不安,连忙上前拉住玉卿的手。 玉卿一把反攥住凝歌的手,还未开口说话,眼睛一眯就歪倒在凝歌怀里。 “玉卿!”凝歌勉强能伸手捞住玉卿娇柔如棉花一般的身子,奈何身上的伤口被撕扯开来,清晰的感觉到伤口周边滚热的鲜血横流,只是她却顾忌不了这许多,只感觉搭在玉卿背后的手上黏哒哒的无比的难受,松开一看,一手的鲜血。 此时的凰九正被众人簇拥,扶着额头作疲惫状。那些个禁卫们无比的利索,行军时候还搬来了一张藤椅,凰九大概也受了些伤,一堆人围着她给她嘘寒问暖。 比起凝歌这一边的冷清,凰九那边太过热闹了。 凝歌记挂这玉卿肚子里的孩子,见着这些人依旧对于这边昏倒的人无动于衷,眼睛里面血丝骤起,冲着在一边与皇后嘘寒问暖的的凤于飞吼道:“快叫御医!玉卿受伤了!” 凤于飞一愣,快步行到玉卿面前,瞧见玉卿满面的惨白心中大通,弯下身子低语道:“玉卿……”一只手接过玉卿,一只手不经意之间一挥,就把凝歌置之事外。 玉卿重伤,凤于飞不管不顾,和凝歌一起提前回宫,千辛万苦总算是保住了玉卿肚子里的孩子。 玉卿醒来之时却只会攥着凤于飞的手泪流不止。 凝歌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只能在心里暗自羡慕他们兄妹情深。 只是一想到那腹中的孩子她就无比的别扭,到底是何缘故要凤于飞非要娶他的亲妹妹? 第九十一章 玉妃 三日后,玉卿大封。凝歌最不想看见的场景终究是出现了。 玉卿的伤势不曾好,只能勉强侧躺在床上,后背上半个手臂长度的伤口刚刚结痂,正是愈合的好时候。 长彦捧着圣旨一路匆匆而来,凝歌接旨,长彦却绕过了凝歌站在床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歌殿玉卿,贤良淑德,且易容端庄,因得孤恩泽育有龙子,晋玉卿为玉妃,赐居长玉殿安然养胎。三日后大封六宫,晋凝嫔为凝妃,晋柳妃为柳贵妃……” 长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尖细清凉,只是停在凝歌耳中却如五雷轰顶。 玉妃。大封六宫。 一切不该来的都来了。 所有被禁忌的东西都在生根发芽,就算是封了玉妃,一切真的就好了吗? 凝歌说不清楚在听见玉卿大封的时候心中是何滋味,窗外一阵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唤月寻了把油纸伞送长彦走,凝歌就只能这样跪着面对床上侧躺的玉卿。 “玉卿……” “娘娘……”玉卿捂着嘴巴泣不成声。许久才挣扎着起身,长跪在凝歌面前,面容哀戚,重重的给凝歌磕了几个响头:“玉卿对不起你……但是,玉卿真的不想跟娘娘争宠,皇上只不过是想要保全孩子性命。” 凝歌舔了舔嘴唇叹息,却终究没有伸手去搀扶玉卿:“你们能守望相助,希望你们终究是亲生兄妹,心血连心。我一个外人,你本就没有对不起我。” 嫁给自己的亲哥哥,哪里会对不起别的人呢? 凝歌心中涌起一阵悲凉,深感自己的渺小无力,只把拳头攥的死紧,扣的膝盖上的长袍都起了皱,许久才挥挥手:“是我无力保你在我长歌殿安好。如非如此,你何至于此非要做这个玉妃。” 玉卿心中悲戚,深深地看了一眼凝歌:“娘娘……很多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您自然会明白,玉卿希望娘娘和皇上的感情不要因为玉卿受到影响,玉卿不过是要一个位份,不会对这里生出半点留恋。事情一结束,玉卿自然会离开。” 凝歌嘲讽:“什么事情?你们之间有你们之间的约定,自然和我一个外人无关。只是你们守望相助,我却等于在与虎谋皮。你们走阳光大道不管如何总是心中踏实,而我却好像是在走万丈悬崖中的独木桥,左边是你,右边是皇上,横竖都是巨坑。” 凝歌哪里会不知道他们所谓的事情多半都是和凰家有关,而是是凰家不能为人说道的部分。只是被瞒着还要首当其冲的感觉相当的不好,这就好比把你眼睛蒙起来叫你冲锋陷阵,凝歌如今已经不能把控大局,整个都是在被动的接受。 她有心想要扭转这样的局面,甚至想要故意忽略这些个被隐藏的秘密再去看凰家,奈何如何的看还是觉得玉卿事关重要。 “皇上曾近说过你的孩子不是他的。但是见你们这样惶惶不能终日,这孩子是跟凰家有关系吧?”凝歌试探道。 玉卿面色一白,身子也跟着摇晃了一下,只是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惨白一笑:“娘娘说些什么话,如今这孩子,就这能是皇上的……” 凝歌蹙眉,起身道:“罢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愿意勉强。若是他日被有心人扒出来你们是亲兄妹的事情来,可就不仅仅是天下难为的事情了。玉卿,你想清楚,我见着太后十分的疼爱你,我相信她即便是费尽心思也断不会叫你们走这样一步的。” 玉卿说起太后时候,眉眼之中闪过一丝失落,自嘲道:“玉卿终究只是个丫鬟的命。不能像是琪和公主一样传奇天下,玉卿的身份如今晦暗不明,又是林家养女,自然会被人追杀,即便是留在太后身边,也不过是给太后徒增烦恼。还不如走了,若非林家大仇未报,玉卿却也不愿意冒着被揭穿的风险留在深宫。皇上能保住玉卿的唯一法子,就是给这个玉妃娘娘的头衔了。” 说着,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苦涩道:“即便是兄妹道义又如何?比之林家一百三十七口性命,还有玉卿肚子里的孩子,甚至我凤翎国江山,玉卿名誉贞洁都不算什么。” 凝歌头顶顿时划过三道黑线,只感觉自己在看一个名族道义的大事记剧本。 玉卿视死如归,她却是自私到了极致的小人物,一比之下,只觉得自己形单影只的可怜。 正在凝歌凝神细思的时候,唤月奔了进来,着急道:“娘娘,太后娘娘往长歌殿来了。” 第九十二章 横插一杠 凝歌一怔,道:“到哪里了?” “不过百步距离就到长歌殿外了。” 这时候太后来无非是为了玉卿,但是皇帝册封了玉卿的却已经成了事实。凝歌掸了一下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对唤月道:“你去乾坤宫请皇上,务必要快。” 唤月不明所以,深深的看了一眼玉卿和自家主子,这才连忙打了个福子去了。 玉卿连忙站起来,颓然坐在床沿,神色灰败,眼泪一颗颗的砸下来,看的人一阵心疼。凝歌只不过瞄了一眼玉卿如今的模样,终究是站起身来。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若是你们有难言的苦衷,这里就交给我吧。”凝歌终究是心软了,蹙眉交代了一句就出了内室,只留给玉卿一个笔直的背影。 太后果真是不到百步就到了凝歌宫里,也不出凝歌所料果真是找玉卿的。在身边的嬷嬷的搀扶下根本就不曾理会行礼的凝歌,一路就向着凝歌休息的偏殿走去。 太后身边跟着的是上次去寺庙里进香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琪和公主,她自从上次拜佛之后就一直跟着太后住在慈宁宫,此时跟着太后匆匆而来,一袭藕荷色的长衫却不摇不晃,没有分毫太后身上的急躁。 看见她的时候似乎总是这样的安然淡定,嘴角微微噙着一丝笑意,眉眼里藏着看不清的情绪,却又清亮的出奇。琪和公主的手上戴着一串佛珠,凝歌想起来上次是谁说起琪和公主养在公主府里的佛堂,甚少出门,如今看来是十之**了。 要知道这宫里的话有十分只能信三分,说这琪和公主是个奇女子,凝歌总是心中有些疑惑。 韶光正好的姑娘家何以苦守佛堂?奇女子又如何奇? 只是太后和琪和公主都不曾理会凝歌的疑惑,一路就到了云歌殿前,熟悉的跟自己的宫殿一样。 凝歌蹙眉,看来太后在她的宫里没少下功夫,就连玉卿住在哪里都摸索的清楚。这宫里没有什么秘密而言,这也不稀奇。凝歌下意识看了门口一眼,连忙跟上。 长歌殿的偏殿叫做云歌殿,稍微比正殿宽敞,窗外有株高大的榕树,此时秋冬时候,榕树叶子正哗啦啦落了一地,十分的萧索。太后迎着那萧索的落叶一路走来,踩得脚下的宫靴咔咔作响。 云安太后本就生的有三分妖娆,此时冷着脸却自成一股子威严气质,只是凝歌却顾不得那么多,猛地上前一步就横了手臂挡在太后面前,又一下子跪了下来:“太后娘娘,玉卿已经睡下了,您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云安太后胸口一阵剧烈的气愤,瞠目欲裂,只是恶狠狠的瞪了面前的凝歌一眼。一个小小的妃嫔都乱成了这样,真是不该在当时心慈手软,不曾要了她的性命,如今还故意往她的心上添堵,云安太后气急败坏之间,抬起脚就要去踢凝歌垂下去的头颅。 凝歌只觉得一阵乌云罩定,下意识一个侧首就闪过了云安太后的一踢,云安太后气急:“混账东西!哀家一日不死,这后宫里就是哀家说了算。怎么哀家见个丫鬟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吗?你可别忘记了这长歌殿终归是皇帝的后宫,这后宫里的主子是谁?” 凝歌整个后背都起了冷汗,瞧了一眼太后脚上蹬着的流云靴,虽不至于像是电视剧上清朝的花盆底那样的厚重端庄,但是那鞋底也是坚硬的木头,若是这样一脚踹在头上不死也是要半条命。太后显然是怒极,这时候要是进去和玉卿闹起来还得了? 凝歌迎上太后的眼光。一字一句道:“娘娘可知道玉卿背后的伤口今日才开始结痂,直视跪着都浑身的冷汗。皇上圣旨以下,玉妃娘娘屈居长歌殿,妾身万不能叫她大封典礼之前还旧伤复发。何况玉卿今日起已经不是您的丫鬟,而是皇上的嫔妾。” 太后抖着手指着凝歌:“你敢顶嘴?!” 真是气死她了。这一夕之间发生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还以为玉卿到了凝歌这里不过是回避他们之间尴尬的关系,却不曾想终究是阻止不了他们结为夫妻。 这难道都是命运吗? 当时为了阻止玉卿和皇帝成亲,太后不得已透露了玉卿的真实身份,过了两年才知道他们之间竟然暗中苟且,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兄妹成亲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云安太后欠着玉卿的,哪里能叫自己的亲生女儿背负这样的骂名?这叫她九泉之下,如何见列祖列宗? 偏生这半途中冒出来个凝歌,分明是一派了然其中利害,却偏偏还要横插一杠,真是气死她了! “娘娘,臣妾只是在跟您陈述事情利弊。”凝歌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丝毫不畏惧云安太后的怒气。 这样的孤勇看在身边的琪和眼里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一双灵动的大眼停留在凝歌身上片刻不歇,眼光之中微有些新奇,又隐约可见赞赏,只差伸手抚掌叫好了。 第九十三章 给太后娘娘请安 “你滚开,否则哀家砍了你的人头。”云安太后气急败坏,动用了身边的嬷嬷就要把凝歌拖到一边去。 却不曾想凝歌身上功夫了得,即便是那嬷嬷用上了吃奶的劲都不能移动凝歌半分。 太后冷笑:“素日里的柔弱原来是装出来的。哼!难怪你能狐媚帝王心!只是哀家告诉你,这玉卿哀家是非要见不可,若是你再不让开,别怪哀家血溅当场!来人!” 一直站着不曾说话的琪和公主忽然开腔:“母后,凝嫔阻止您自然有她的道理。您疼爱玉卿不假,但是玉卿如今身上负伤,还怀有皇兄的龙子,你这样岂不是要了她半条性命?” 琪和公主说话总是一副不咸不淡的口气,太后气急败坏,她却好像是在述说今日的天气有多好一样的平静。只是这话从琪和的嘴里说出来,竟然莫名的叫人安心,好似一汪清凉的泉水当头照着那燃烧的怒火浇下去,即便是不能叫那怒火偃旗息鼓,也是要熄灭大半。 凝歌有些吃惊的看了琪和一眼,未曾想琪和公主不过是见过自己一面,会出声帮上一把。正巧这一眼看尽琪和探究的目光里,正笑盈盈的有三分赞赏。 是赞赏不错。人总是有一种奇异的本能,喜欢那些喜欢自己的人。却会对本就不喜欢自己的人产生排斥。比如琪和公主,后者又比如云安太后。 云安太后微微一愣。虽然怒火不曾全消,但是语气终究是变得平缓了许多,只是没好气道:“琪和!哀家看你是佛堂待的太久了,心态柔软,早就不知道这深宫中的人心叵测。这凝嫔是什么人?!当时和你二哥苟且生事,能回到如今的位置上已经是要仰仗佛祖,居然还要册封凝妃!连皇帝也糊涂了!” 琪和挑眉:“二哥?” 就是裕王。 再转向凝歌时候目光带着探究。她身在公主府佛堂,却不代表她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这两年因为和凤于曳之间有苟且被从宫中出名的妃嫔确实不少,只是料不到这新奇的凝嫔也会是其中一个。 要知道云安太后是最心疼凤于飞的,那凤于曳有是旧恨之子,本就是为了迁就皇帝凤于飞才肯养在后宫,接连有嫔妃出事太后不是没有动过杀心,奈何凤于飞对凤于曳保护的滴水不漏,不给太后甚至任何人靠近的机会。 云安太后只能清理那些个经不住寂寞的妃嫔,说是被关了禁闭亦或是贬为庶民打入冷宫等等,这些人却都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不见消息。 以太后的手腕,怎么会允许这些人在皇帝脸上抹黑,抹黑了之后又如何会饶恕他们呢? 还以为这凝歌与后宫一众只会争风吃醋的嫔妃有所不同,却不想终究是个耐不住寂寞的。 琪和公主的严重微微闪过一丝失望,即便是空间空旷也隐约能听见心底叹息。 真是可惜了…… 只是琪和转念一想,分明是已经罪大恶极的了,为什么太后不曾杀了她呢?又是因为依着皇兄的缘故。 皇兄凤于飞的性子她也不是不了解,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断不可能对于一个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女人这样深情,何况那个男人还是他最在乎的弟弟,他只会弃车保帅,保住凤于曳安好。从前的那些个女人就是先例。 她的目光不若最开始的时候看着凝歌带着赞赏,却隐约带着怀疑探究。而琪和闭关之时不过是见过这个温婉的凝歌几面,只是微微存了些印象,却不曾料到凝歌身体里的灵魂早就换了一个,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会害怕,亦不会自怨自艾,自哀自怜。 还真是个奇特的人呢! 琪和心中有了底,面上陡然就绽放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来。 “今日不过是念玉卿身上有伤。给了琪和面子,你不要以为你自己死谏有功。即便是上了妃位,乌鸦也变不成凤凰。你虽是玉珑国公主,但是当年你父皇见死不救,你不过是在凤翎国强大之后你父皇送来凤翎国讨好我儿的物件。”顿了顿又道:“从前你识大体,不争不抢,哀家尚且念你心思温婉,贤良淑德照看你。你不知检点,处处自高自上,今日哀家非要给你些颜色看看不可。” “来人,掌嘴五十。好叫以后你这张嘴念着些,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太后和凝歌正僵持着,忽然听得原本沉寂的内室里“叮当!”一身茶杯落地的声音,听得太后和凝歌皆是一惊,齐齐向着内室看去。 “吱呀”一声,内室门开了,惨白着一张脸的玉卿只穿了一件纯白色的中衣披散这头发就出了门,踉踉跄跄跪在云安太后脚下:“太后不要责备娘娘了,都是奴婢的错,不过是娘娘照看的太好,一时之间太过安逸睡着了,不曾听见太后大驾光临,这就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第九十四章 决裂 玉卿勾着后背给云安太后稳妥的磕了三个响头,只是后背有伤口,稍微有动作就拉扯的疼的厉害,只不过刚弯腰就满头冷汗。凝歌连忙道:“太后娘娘,都是妾身的错。玉卿……玉卿后背有伤……几乎见骨……” “哀家不要你提醒!”太后怒吼道,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倔强的玉卿。 凝歌飞快的扫了一眼太后,只见她双目发红,整张脸上都憋得涨红,也或许是因为日夜休息不好的缘故,今日即便是妆容精致,也显出了些许老态来,黑眼圈和眼纹清晰可见。 玉卿坚持磕完了头,后背的中衣虽然松垮,却显出一丝血色来,并且在以一种肉眼能看见的速度蔓延增长,片刻之间就湿透了整个后背。 太后的恨铁不成钢,碰上了玉卿的倔强。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紧绷起来,玉卿的汗水顺着鬓角的长发垂到了发梢,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如一张白纸一般。 “你当真要嫁他?当真不肯听哀家的话?”云安太后忽然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死死抓着身边搀扶着的嬷嬷的手,一瞬不瞬的盯着玉卿的神情。 玉卿坚定不移,飞快的答了一个:“是!” 太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深知这是什么场合,话到嘴边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冷笑了一声:“你们作孽,哀家赎罪。横竖哀家在这皇宫里面生存,双手早就沾满了灰尘。不差你这一件。哀家只希望你们是另有目的,哪怕你只是因为恨哀家,恨凰家也好。他可是你……” 亲哥哥啊…… 太后隐藏的后几个字终究没有说出来。一个转身背对着玉卿,正好此时夕阳的余晖遮挡了云安太后眼角的一点晶莹,她一字一句道:“今日起,你玉卿和慈宁宫,和云安再无半点关系。他日荣辱亦归于长歌殿。玉妃册封,只准育下怀中一子,不准侍寝。长玉宫自此封禁,内外洒扫十四人,永世不得出。” “太后娘娘!”琪和公主皱眉,甚至称呼云安为太后娘娘,微微表述出了自己的不满。她飞快的瞧了一眼跪在地上已经僵硬的不成样子的玉卿,只是觉得眼前的玉卿似乎是和太后之间有斩不断的关系,若非是极度的失望,又怎会有这样的决策? 只是对于一个丫鬟,不过是生死之间的事情,能有什么样的绝望呢? 夕阳把太后的背影拉的很长,玉卿恰好就跪在太后的背影之下。她不过是绝望的看了太后一眼,重重的躬身在地上给云安太后磕了一个头:“谢太后恩典。” 谢太后恩典。 云安太后身子微微摇晃,几乎有眼泪夺眶而出。她有些费力的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终究是什么都没有了。 母女情义。 玉卿不曾比宫中的琪和,甚至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凤于飞轻任何一点。 太后的记忆哗啦啦的回到了许多年前,还是在玉卿刚出生的时候,正值皇帝上位之时,最具有竞争实力的是华妃的凤于曳,还有一个记忆久远的贤妃,贤妃育有一子凤于殇。 凤于飞年仅十岁的时候,凤于殇已然双九年华,是一个男子最好的时候,论才智论年龄都比凤于飞凤于曳要高出很多。当时太子未立,先帝长病缠绵于病榻。 贤妃手腕高明,不逊色于凰家的任何一个女子。凰云安即便是有凰家的庇护,但是终究只是凰家庶女,不是命定的不能得到天下维持,贤妃即便是夺了她的后位,也是理所应当不被朝堂非议。 华妃深受皇帝宠爱,性格温婉不好争斗,并且育有皇后凰云安一子,只要凤于飞能登上皇位,凰云安依旧是当仁不让的皇太后。 凤于曳不在话下,年仅六岁。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口小儿,尚且可以容后对付。 但是凤于殇却是刻不容缓。 此时的玉卿还未出生,皇帝忙于朝政,交代贤妃陪产。只是凰云安生下来的却是个“死胎”,胎儿中毒而死,死时浑身青紫,是被人抓捏所致。小小的孩子骨头心肺都是柔软的,却都在顷刻之间变成了一滩软泥。 凰云安悲痛欲绝,陪产的贤妃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皇帝一个震怒,把贤妃打入冷宫,奈何贤妃性子刚硬,知道自己是辩解不了,为了不拖累孩子就在冷宫上吊而死。 贤妃死了,凤于殇就毫无依靠。先帝为了弥补凰云安的丧女之痛,把凤于殇交给凰云安抚养。 凰云安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却抚养了贤妃已经十八岁的大儿子。凤于殇已经成人,对于凰云安也只会有永远不能磨灭的丧母只恨。 即便是凰云安用尽心思想要拉拢,凤于殇也终究只是贤妃的大儿子…… 在坤宁宫住了半年,凤于殇就郁郁成疾,不思进取,整日里以酒浇愁,一夕之间玷污了坤宁宫里掌事的几个大丫鬟。 先帝知道之后震怒,废凤于殇为庶民。凰云安自愿领了一个教导不周的罪名在深宫里闭门半年不出,深得人心…… 第九十五章 命运 只是没有人知道,那日未出生的婴儿本来就是产婆混进来的死胎。凰云安生下来的孩子安好的被身边的大丫鬟送到了河边上一路漂流下去。 云安哀戚,料定此生不能见着女儿一面,走时特意在婴儿手腕上留下一排齿印,又以药敷上,半月不能愈合,日后留疤清晰可见。 虽毁女儿一双碧玉一般的手腕,却终究是留了一个念想。 奈何命运弄人,那孩子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皇宫。 还是以秀女身份送进皇宫的…… 凤翎国皇宫内三年一选秀,玉卿进宫那年尚且不过十四岁,是个刚出落成的小女娃子。巧笑倩兮,分外懂事。扎堆站在一群秀女之中就如鹤立鸡群分外的显眼,何况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泡茶骑马无一不精通。 云安此时为太后,却对这个女娃子说不出来的亲厚,分明一眼就相中了玉卿。 凤于飞自然无所谓,事实上他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这就是林宰相家的养女,只不过自小就养在林家,和自家女儿毫无区别。三年选秀,是大官贵族必须要送女儿进宫的时候,林家有女,只不过未长成。区区六岁小儿自然入不得宫侍奉皇上。于是只有这个养女出马,好在这个养女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京都交口称赞,也算是弥补了不是亲生的遗憾了。 凤于飞想要拉拢林宰相,对于太后的眼光也很是赞同。 但是玉卿却没能成为妃嫔,尚且在秀女苑和一众已经准备进入终选定位份的秀女住在一起,太后念起玉卿会泡茶,唤了玉卿去身边伺候。 玉卿给云安泡茶,一时失手失了衣袖。一排恹恹发白的齿印就暴露了出来,和手臂上那雪白的肌肤形成反比,齿印光滑雪白如纸。显然是没有长好的伤疤。 云安太后弄洒了茶水进屋换衣衫,引了那玉卿仔细盘问。 才知道玉卿就是自己丢了多年的女儿。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凰云安甚至不敢想自己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见到自己的女儿。而玉卿呢?却早在自己见到皇帝的第一面开始就芳心暗许。 哭啊笑啊。暗骂自己作孽。 凰云安想着,这或许就是报应。 当年为了皇太后这个位子牺牲了刚出生的玉卿,如今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在眼前,甚至还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 这难道不是她昨儿个做娘亲的在作孽吗? 凰云安心中凄惶,只能告诉玉卿她的身份。玉卿懂事,只不过是呆愣了一会,哭过一场之后终究是选择留在了太后身边。 伺候在太后身边的玉卿姑娘,很快就在凰云安的扶持下成了大丫鬟,贴身伺候,总算是弥补了母女二人多年不曾相处的遗憾。 凰云安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对于玉卿的宠爱不遗余力,甚至恨不得把这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叫给眼前的玉卿。 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进宫的初衷被重新提起,玉卿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还坏了凤于飞的孩子! 他们要成亲。就是笃定了云安太后不会公布玉卿的身份的。 凰云安是自私的。即便是对着凤于飞千依百顺,也不过是为了这个太后的位置罢了。凰云安这样想着,他们果然是把她看得无比的通透啊。 呵呵…… 只要玉卿的身份一公布,当年贤妃和凤于殇的事情就会被旧事重提,所有的脏水依旧还是会泼在当今太后云安身上,别说凰云安本身就不清白,即便是清白也洗不清捏造婴儿假死,狸猫换太子,甚至欺君的罪名。 到时候这太后的位置怎么办?高高在上的凤于飞怎么办? 这养在深宫不曾受苦的琪和怎么办? 这毫无依靠的玉卿又该怎么办? 凰云安想了很多,脑子里混混沌沌一阵钝痛,身上是从头顶凉到脚底,僵硬的几乎要站不住。这时候门口摇摇晃晃出现了一个一身玄色长衫的男子,仔细一端量,那人竟然有八分像及了在凰云安脑海中盘桓不去的先帝。 凰云安心中大惊,失声哭倒在地上:“先帝……先帝恕罪……是云安错了……云安害了他们啊……” 凰云安哭的一发不能停歇,身边的嬷嬷也跟着落泪,琪和不明就里的看着举步进来的凤于飞,完全不知道自己母亲为何会为一个丫鬟封了妃子而悲切至此。 不过是个丫鬟,留在长玉宫也不碍慈宁宫半分的事儿。 这其中有猫腻。 第九十六章 十余年过去了 一双大眼在凤于飞、云安太后和脊背僵直的玉卿身上一个流转,最后还是上前搀扶着云安太后,凑在云安耳边轻声道:“母后,您看错了,这个是皇兄。不是父皇。” 云安太后不能抑制眼泪横流,凤于飞蹙眉走到云安太后面前,探手握住云安太后的手:“是我。是飞儿。” 这是许多年不曾有的称呼,凤于飞是在华太妃身边长大,凰云安甚少能看见自己这个儿子,偶尔看见了能叫上一声飞儿就能开心一个月。 自从凤于飞当了皇帝之后,这样的机会就更加的少了。 总是要在面前自称“孤”和“哀家”。即便是想要弥补也弥补不会来的了。 凰云安乍听到这声飞儿更加的伤心欲绝,揽着凤于飞哭的泣不成声,声音无奈凄凉,有过长歌殿的大门一路传出去老远。 “飞儿……母后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皇……母后该死啊……”云安太后断断续续从哭声中挤出几句话来。 凤于飞眼神发暗,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亲近,云安太后总是高高在上,甚至很吝啬于对他的一个笑意。小时候他曾以为他的生母是当年的华妃,但是眼前的这个凰云安却的的确确是他的生母。 小时候偶尔的见面也只是满目哀戚把他从头摸到脚,只是因为那难得的笑意还是叫凤于飞记忆犹新…… 若非如此,他不会舍弃养育自己的华妃保护凰云安。 更不会为了弥补当年凰云安为了帮他争夺皇位牺牲了的玉卿的情义而要娶自己的亲妹妹。 这一切都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必须要有的代价。 凤于飞僵硬的站着,任由凰云安在他的肩膀上挥泪如雨。琪和看着玉卿摇摇晃晃几乎要倒在地上,连忙在暗地里冲着凝歌挥手。凝歌和琪和却好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立刻就知道了琪和的意思,当下就搀起了玉卿悄悄的退了下去。 云安太后忧思过度,一个气急就晕了过去。在长歌殿的发生的事情却好像是这皇宫里丢了一双筷子一样寻常的事情,大家除了知道玉卿姑娘变成了玉妃之后反而不得太后恩宠的事情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一时之间传言甚嚣尘上,关于玉卿的诸多说法也都出来了。再者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却不料得出来的月亮终究不太圆。 太后大病一场,昏迷三日没有清醒,长歌殿就成了罪魁祸首。 琪和公主却出奇的不肯把自己关在公主府的佛堂里了,日夜侍奉在太后身边,闲来无事的时候还非要去已经招惹了一身是非的长歌殿里坐坐。 凝歌去给太后请过一次安,奈何太后不曾清醒,身边也没有个得力的丫鬟,只有几个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嬷嬷,见了凝歌就跟见了鬼一样的连忙就斥了回去。 据说凤于飞不眠不休守了云安太后两日,连微有荣宠的凝歌被斥责回府都不曾阻止,长歌殿地位一落千丈。凝歌不能问候伤心欲绝的老太太,只好在长歌殿里枯坐着。宫内人情冷暖惯常是要比宫外多一些,加上谣言扩张速度快的很,长歌殿被推上风口浪尖,无一人敢沾边。连着两日连传膳的人都没有,唯独一个琪和公主却好像是在长歌殿落下了魂一样不顾一切的往那跑。 那日琪和公主伺候太后喝药之后着人通报要来长歌殿坐坐,唤月正在帮凝歌温水泡茶,不禁叹息道:“这十余年不曾出佛堂,这一回来倒是和娘娘有缘。” 凝歌顿了手里的动作:“十余年?” 现在的琪和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六七岁,若是十余年过去了,琪和是已经进去佛堂的时候岂不是还是个黄口小儿? 唤月笑道:“可不是么?那年江南水灾死了不少的人呢?公主懂事,一心向佛去为国祈福。皇上感念其爱国爱民,在宫里西北角落修葺了一座公主府,公主府内设佛堂,恩准公主日后自选良婿,择时而嫁。说来也奇了,公主这边进了佛堂祈福,那边大水就退了下去。那时候公主不过六七岁,就已经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被民众尊为圣女。年年仲夏有个祭水礼,公主都会向南诵经。是凤翎国的大福星呢。” 大水和公主进佛堂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暗箱操作的人找来的一个借口。 凝歌满头黑线,也不过是当做茶余饭后的一点八卦来一听,只是不料这些话却好像是在心里生了根一样的不断的滋长起来,坐在摇椅上的凝歌愈发的难受:“琪和公主进佛堂,除了祭水礼的时候出来,其他时间都在做什么?” 第九十七章 变化不小 “诵经,或者是在练琴,那佛堂奴婢也去过几次,惯常都是公主在跟自己下棋,或者在弹琴给自己听。但是却不见她有什么不耐之色,总是平和沉静,果真是个活菩萨呢!不过也不是只有祭水礼,但凡凤翎国有什么大的灾难,不能破解的时候都会请出琪和公主,必定药到病除。”唤月兴奋道,满脸的崇拜。 药到病除,消灾减难,果真是应了当时唤月说的奇女子。 凝歌心中忖度的却不是什么药到病除的事情,而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送进庙宇,整日里与蒲团为伴,心里是何等的孤单寂寞?就像她在组织里训练的时候,若不是因为李平,她简直会崩溃。 这样孤单的感觉凝歌太有体会了,只是她训练的时候已经不是个孩子了,然而六七岁时候的琪和却依旧是个孩子,身上背负这一个民族的兴衰,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即便是脸上挂着笑意,也是多年来戴好了的面具吧。 由此,凝歌不由自主对于琪和多出一分心疼来,只是说曹操曹操就来了,琪和公主挑了唤月进屋的时候进了门,规规矩矩的在凝歌对面坐下,瞧见凝歌摆在石桌上的茶水,里面不是浮浮沉沉的茶叶,却是一朵半开的芍药,夭夭灼灼把那瓷白的被子称的分外的好看。 “每次来你这里都新鲜的很,上次你做的莲蓬蒸糕,这次是芍药茶,不知道娘娘还有多少新鲜的点子吸引我过来。”琪和笑着,也不客气的端了茶水就喝。 凝歌不语,想起琪和的经历心中泛酸,她伸手唤了唤月去做莲蓬蒸糕。哪里会有人懂得什么一心向佛?怕是有人亲手送进去的吧。 莲蓬蒸糕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用的是唤月从河里搜集来的莲蓬做底子,挖空了里面的莲子和莲蓬瓤,取了盖子之后灌上糯米红枣,辅以莲子,盖好盖子之后蒸好。出锅之后,那糯米从莲子的洞眼里满了出来,配上那莲蓬的绿色,看起来依旧像是从河里刚摘来的莲蓬。这是宫里没有的闲散玩意,凝歌见玉卿忧思难受,闲来无事做给玉卿养胎补血,却不料叫琪和公主撞上了,玉卿出于一个姐姐对妹妹的关爱,接连把手里所有的莲蓬都给了琪和,只是琪和却未知这疼爱她的玉卿,正是她的亲姐姐呢。 琪和四下里看了看,却没看见玉卿。 “玉卿姑娘哪里去了?” 凝歌眨了眨眼睛:“明日就是册封典礼了,时间仓促,这不尚衣局的人请她去挑选衣服配饰。” “妃嫔大封时候的宫装都是选好的,何以还要去尚衣局选?” 凝歌敛眉:“皇上特意吩咐,要照顾玉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所以重新量身定做,款式也不必拘泥于规定好的样式。” 琪和搁下了茶碗,别有深意道:“皇兄只当是对玉卿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分外的看重,看起来是滴水不漏,却不知道这样是在把玉卿姑娘往死路上推。”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凝歌好奇。 “娘娘别装傻,我出来这两日也听说了一些事情。我虽不常出公主府,但是这宫里毕竟是我成长的地方,没有我掏不到的漏洞。”琪和笑着,眉眼都弯了起来,只是不知道那忽明忽暗的大眼里面泄露的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公主说的话,妾身当真是听不明白。”凝歌眼神闪了闪,拿了勺子搅着手里的茶碗,低头吹拂着滚滚的热气。 琪和公主贪恋了凝歌随手泡的花茶,忽然又转移了话题笑道:“娘娘那日护着玉卿姑娘,如今册封在即,是想要什么好处?” 凝歌抬了抬眼皮:“公主,如今没有什么玉卿姑娘了,而是玉妃娘娘。” 琪和微微沉吟,不怒反笑:“你还是这宫里第一个敢和本公主这么说话的人。这些年皇宫里风云诡谲,变化还真不小。” 第九十八章 做何感想 凝歌无言,暗想这皇家的人是不是生来就喜欢犯贱,这句话听着熟悉的很,貌似凤于飞曾经也跟她说过她是在宫里敢违背他的第一人。 第一当久了,必然是没有了新意。 凝歌抬手倒茶:“公主今日怕也不是为了来和嫔妾说要什么好处的吧?” 琪和一顿,嘴角的笑意更加的灿烂。凝歌的手也跟着顿了一顿,险些就被这样的笑容闪花了眼,在这皇宫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凝歌不祈求这样的笑容是在真心的。琪和是云安太后的亲生女儿,和玉卿一样是皇帝的亲妹妹,心思自然不会弱过他们任何一个人。这笑里面隐含的东西太多,就好像汇聚在一起的水流形成的漩涡,一个不小心就把人吞没。 “凝嫔娘娘明知故问,本公主不过是来问问那日里在长歌殿里太后娘娘和玉卿姑娘的事情。” “妾身不知。公主日夜伺候太后娘娘,倒是可以自己去问问。”凝歌也陪着笑容。 一阵冷风刮过,树上的也字扑簌簌落了一地,兜兜转转落了几片枯叶子在凝歌和琪和公主的茶碗里面,琪和公主却丝毫不在意,像是不曾看见里面的枯叶一般端起茶碗一口茶呷了下去,开门见山道:“玉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兄的,对吧?” 凝歌无比坚定道:“公主,明日里就是玉妃大封,您是怀疑玉卿的清白,还是怀疑皇上的本事?” 那种马的播种速度堪比火箭,即便是叫一两个女人怀孕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也不过是太后隐晦的哭了几句,何何至于直接就想到了玉卿肚子里的孩子? 凝歌自然知道那琪和极为聪明,却不料她会猜到这里。她端着一派祥和的神情不敢泄露心中的情绪,奈何琪和公主忽然凑过来,俯在凝歌耳边道:“皇兄是不是喜欢玉卿,于是就不管那孩子是谁的了?皇兄根本就不会叫这后宫里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的,那玉卿倒是稀奇,这孩子怕是也活不长。” 凝歌脑海里劈了一道惊雷,茫然道:“不会叫后宫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这是……什么意思?” 那么她的孩子呢?也不过是因为不能存在的一个牺牲品么? 凝歌几乎不敢往下想,隐忍的双唇发白。 琪和却漫不经心的看着门外的日光,收敛了笑意,站起身来认真的盯着凝歌,无限哀伤道:“你不过是在凤翎国的皇宫生活了三年,本公主却是在这里长了二十年了。这里所有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我就能猜到结局。皇兄和凰家争斗尚未停歇,又怎么会有容许有任何一个把柄落在凰家人手里。这后宫里主持天下的,可永远都是凰家人。” 说着,又似乎想起来什么:“所以我说玉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兄的,即便是他有多爱玉卿,这样留着这个孩子也不过是在害她性命。你这长歌殿日后连着一个必死之人的命运,哪里会有什么好前程。娘娘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些道理?还是谋个还前程为好。” 凝歌心知肚明,她所说的害人性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坤宁宫的正主皇后。 只是皇后凰九身后有凰家这个坚固不移的靠山,又算得上是凰家家主,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是这皇宫里是冤死了多少这样的孩子和嫔妃才换来如今的心知肚明?而琪和公主这一番话是要她依傍着皇后那棵大树?还是保持中庸把一切都推卸的一干二净,安安静静的在这皇宫里活着两边都不招惹呢? 凝歌眸色流转,伸手无意识的转动手里的茶碗,低声道:“多谢公主提点,只是公主说的事情嫔妾资历浅,确实不大明白。皇上喜爱玉卿,自然会尽量护她周全,凰家名震天下,何况凰家九女还是当朝皇后,帮助皇上管理天下料理后宫自然也是应该的。” “你怎么这般的顽固不化!这皇宫里不会有什么荣辱与共的事情!玉卿是个祸害!你这是要害了你自己?!何况她还是皇兄的新宠,夺了你身上的感情,你这样帮衬着她对你有什么好处?”琪和恨铁不成钢般的低斥。 凝歌却坚定的抬头,看进琪和的清亮的大眼里,只是那双大眼里真真切切都是担忧。凝歌心中一动,低声道:“公主今日提点,嫔妾谨记于心。只是玉卿是嫔妾的救命恩人,即便是前途艰险,也必定奉陪到底。” “你还真是倔强的很。”琪和沉吟,隐约有失望之色,神色晦暗的很,看着凝歌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道:“端看你和其他人不同,身上隐约有富贵腾黄之气,只是你要学会做一颗圆润的珠子,即便是走在刀锋上也不能叫人伤了你自己。当然,最好是不要与刀锋上的人走的太近,免得伤及自己。皇兄年轻,无子嗣也不敢有人妄论是非,奈何玉卿肚子里怀的是皇长子,怕不知道是有多少人眼红。我母后看起来断绝情义和玉卿划清关系,不过这担着玉卿娘家的长歌殿,以后怕是不得安宁了。” 凝歌怔了怔,才想起来琪和公主是不知道太后和玉卿之间的关系的,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太后是在撇清责任,把凝歌拉下水。若是知道玉卿是她的亲姐姐,又不知道要作何感想呢? 第九十九章 公主慢走 凝歌多看了一眼琪和,只是从那尚且年少的眉眼之间瞧见些许的无奈和沧桑,黛眉斜飞入鬓,却又不应景的蹙在一起。 这皇宫里的亲情廉价的可怜,即便是亲生的父母也要端在称上量一量。 “公主,你这样质疑太后……怕是不太好。”凝歌凝眉。 琪和冷笑:“不太好?那要看看是谁呢。换做是别人都可以,偏生我的母后是凰家人,凰家人的血液里都是利欲熏心,没有人能躲的过。我不招惹这些事情,不代表我是傻子不是?” “额……”凝歌话语在喉咙里动了动,终究是打了结一句也说不出口。这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有这样的亲情疏离? “公主……我和凰家为敌,您能收到什么好处?”凝歌忽然笑了起来,笑容灿烂的连那七尺阳光都要退避三舍。 琪和公主着急的样子都有了归宿,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在逼她和凰家为敌,她是要为秋少报仇,也是要帮助玉卿给林家报仇,只是这琪和公主是为了什么? 这些人又凭什么认为她有这样的本事? 琪和公主好似被洞穿心事,浑身一震,转头目光锐利的盯着凝歌,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又似乎是在透过凝歌看其他人。 “我不过是关心我皇兄的江山。不希望我皇兄喜欢的人一下就没了性命。玉卿虽然在太后身边侍奉多年,却不能叫太后悲伤欲绝。玉卿的身份我还在考证,我只是想要直截了当的从你嘴里知道些不必我吩咐的消息。不曾想过,是琪和看错了娘娘了。” 凝歌见着琪和微微有些恼怒的脸,想了想终究是放弃了之前的话题,无奈道:“公主,你想多了。林家所有人都已经作古,玉卿的性命在风口浪尖上。太后娘娘既不想要一个身份备受争议的玉卿作为玉妃,又想要承皇上一个感激,又不想得罪斩杀林家的幕后人。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纠结的事情,您心知肚明,何苦要在我这里苦苦刁难?” 琪和眉眼稍稍有些放松:“如此便罢了吧。你且当我什么都不曾说过。只是我一开始来的时候问的可不是这个。” 凝歌无辜眨眼:“那公主问的是什么?” “我问的是玉卿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凝歌挑眉:“玉卿马上就会被册封为玉妃,那孩子自然就是皇上的。公主说话若是无凭无据,可是要承担责任的。” “本公主是在着想皇家血脉!总不能纵容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平白就成了皇亲国戚!”琪和振振有词。 凝歌幽幽道:“公主长这么大,又尚未出阁,可知道孩子是如何生出来的?可知道为人母的艰辛?您在这里生活二十年,自然是要比我知道这深宫里面的生存规则,若是玉卿的肚子里不是皇上的孩子,玉卿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皇宫里的每一个皇子都有优胜劣汰的说法,做皇帝的尚且能活下来,若是做不了皇帝,要么就是死,要么就是像是凤于曳一样苟且偷生。 这样的环境会好到哪里去呢? “你!”琪和听得凝歌什么话都往外冒,当下脸上憋得通红,向来都挂着恬淡大方笑容瞬间不见了,换上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这样尴尬的情景,任凭那笑容上是长了钩子也在脸上挂不住了。 她哪里知道那玉卿分明知道这皇宫里就是一个坑,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和孩子往火坑里推?哪里知道凝歌步步为营处处把她反过来算计了个通透,又处处防守严密不肯给她可趁之机? 她精修佛堂许多年,但是依旧是凤翎国高高在上的公主。琪和是这凤翎国不二圣女一般的存在,是传闻于世的奇女子,任何人见到她都要礼让三分,却不料凝歌不依不饶,还把她堵了个有口难言。 琪和跺脚走了,凝歌悠悠然在后面补上一句:“公主慢走。” 琪和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摔倒在地,凝歌一个箭步上去微微一个虚扶,则才免于摔倒边上的池塘里面去。 “既然长歌殿路上不平整,公主也要潜心慢行。”凝歌别有深意道。 第一百章 为何选择我 琪和看着搀扶在自己手臂上纤细的手指,力道刚刚好,不卑不亢。 “你这是在担心本公主的安危?” “公主,我一直相信潜心向佛的人都心存良善。”凝歌直视琪和,见琪和依旧是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索性也就开门见山:“长歌殿如今在风口浪尖上,凝歌只不过是后宫里的一颗沙尘,连玉卿周全尚且不能保证,若是公主今日非要逼着凝歌和那人对立,玉卿当真就连后盾也没有了。只要太后一清醒,玉妃册封之后却未必会有好结果。到时候多的是人要坐山观虎斗,嫔妾只能隐忍,起码是不能叫人称心如意不是?” 凝歌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却是把琪和说的满面通红。当然也是得到了最满意的答案。有些尴尬,但是更多的是敬佩。 她知道那人是谁,却不知道原来从进门凝歌就把她的心事看了个通透。 凝歌不愿意。或许也再没有其他人愿意了。难道这世上当真是没有能和她抗衡的人了么?琪和有些失望,浑身的力气都好像是被卸了下去,压在凝歌手上的手臂也变得沉重起来。 “你……” “公主,我很好奇,你何以觉得我能和那人分庭抗礼?”凝歌放下琪和公主的手,漫不经心一般的问道。 琪和顿了顿,见还有一线生机,连忙道:“凭的是皇兄。” “什么意思?” 她抿唇,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唤月捧着一盘子碧绿匆匆而来,琪和当下收敛了脸色,置气一般大声道:“这倒是好生奇怪了,本公主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害怕你一个小小的长歌殿路不够平?偏生在路不平的地方,本公主还就越喜欢来。怎么,凝嫔娘娘这是不欢迎本公主?” 凝歌苦笑,无从得知琪和之前说的“凭的是皇兄”里面到底是蕴含的什么样的意思。 凭的是凤于飞?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凤于飞能对抗凰家,何以需要都现在还受制于凰家? 琪和在佛堂里清修了很多年,早就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妙龄少女,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叫这样一个生动活泼的姑娘变成人前那个圣母的模样呢。 “自然欢迎的。公主大驾光临,瞧着我的长歌殿都蓬荜生辉呢。”凝歌笑。 唤月见琪和公主要走,看了看手里的莲蓬蒸糕道:“公主,这蒸糕里面今日特意放了您爱吃的杏仁,奴婢替凝嫔娘娘送您吧。” 琪和挑眉,微微眯起那杏仁一般的大眼:“你怎么知道本公主喜欢吃杏仁。本公主已经许多年不吃杏仁了,皇兄记忆好的很。” 唤月浑身一震,额头瞬间就起了层层密集的冷汗,好像是自己玷污了面前最圣洁的女神一般,紧张的浑身都在颤抖。沉默了很久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公主恕罪,不是皇上,是……奴婢无意中得知的……” 琪和眼光一暗,看着惯常爱不释手的莲蓬蒸糕一脸的厌恶,很快就调转了目光冲凝歌道:“我这就走了,明日册封大典必定能见着。娘娘,这贴身穿的衣服一定要舒适才好。” 琪和转头就走,丝毫不曾对那碧油油的东西有半分的留恋。凝歌点头表示明白,沉下眸子看着唤月,心中掠过一阵阵的清冷,手指拢在袖中来回的搓动,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唤月浑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转身追问:“公主……那这糕点……” “既然是你家主子送我的,那便打赏你好了。下次你记住,我不吃杏仁!” 唤月一回头就见凝歌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一惊,一屈膝就跪了下去:“娘娘恕罪……” “你何罪之有?” “奴婢似乎得罪了琪和公主了……”唤月无比的委屈。 凝歌冷笑:“哦?” “娘娘?”唤月听闻凝歌的声音冰冷异常,有些诧异的抬头。 却不料凝歌当即就变了惯常温和的脸色,脸上好像是凝结了冰霜一般的苍白冰冷:“到底是谁爱吃杏仁呢?” 刚才琪和的话她也不是没有听明白,贴身的衣服自然要穿的舒服人才舒心,而贴身的人更要能用才能用的舒心。 说的可不就是唤月? 唤月是上次凝歌小产的时候就陪在凝歌身边的,因为和秋少又三分相像,所以凝歌大事小事多半都是要留三分余地。所谓疑人不用,从她在凝歌身边的那一天起,凝歌就从没有把她当成过一个不起眼的丫鬟。 唤月被凝歌这个一声质问,手上的盘子“砰!”的一声就落了地,那碧绿的莲蓬咕噜噜滚了一地,红白相间的糯米撒了出来,配上那碧绿的莲蓬底子还有间或心形的杏仁,说不出来的好看。 莲蓬的味道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清新,配上糯米和红枣的香味更加的浓郁。只是这香气却带着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