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惊华》 第1章 废后 残破的冷宫外,寒风瑟瑟,枯萎的枝叶跌落杂草丛生的石字路上,任由过来的太监宫女们践踏。 他们领着圣旨踏入冷宫,瞧见悬挂的白色帷幔随风飘荡,如魑魅魍魉前来令人心惊胆寒。 几个胆小的宫女都吓得花容失色,唯恐突然冒出什么鬼面。 然而唯有一女子,她头戴十六夜明珠凤冠,微施粉黛,一条可怖的疤痕横空跨越在还算清秀的脸上,即使施上脂粉也无法掩盖其狰狞,到是硬生生地让她的面貌在跳跃的烛光下丑上几分。 就连站在她面前的太监侍女们都不忍直视。 那女子置若罔闻,两手交握置于膝上,尾指上的鎏金雕花护甲,更显得其余手指修长白皙,沉默地挺直腰背端坐在那,更显凤仪万千,沉稳雍容。 “皇后娘娘,你该上路了,皇上是不会来了。”一个身穿褐色长衫,腰系黑色滕文带子的太监缓步走到女子面前,朝旁边被惊吓的奴婢使了个眼色。 宫女立即上前,双手上奉着三尺白绫。 女子看也未看,“当年这凤冠,是皇上亲自给本宫戴上,如今本宫只是要皇上亲自来取,难道过分?” “娘娘,如今,皇上正和柳贵妃一起,怎会有闲心来冷宫看您呢?”那太监拿过白绫递给女子,“不过皇上念及往年和娘娘的情谊,让娘娘能够保有尊严的上路,也是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女人眸光流转移至那白绫上,再不犹豫的接过,眼泪划过脸上丑陋的伤疤,“正阳十五年,吴县城大战,本宫为他挡下敌军致命三箭,险些命赴黄泉,他答应本宫这一生只有本宫一人。正阳二十年,本宫为他潜入敌军军营盗取布兵地图,被敌军玷污,他承诺本宫这一生不负于本宫! 如今,就为了那个女人,废我后位,杀我亲信,夺我性命,甚至还逼死太子以向大将军表示他娶柳墨香的决心。这般行为,竟然说是仁至义尽?” 太监震惊的看向那女人,“娘娘你……”怎么会知道。 女人见太监态度,想到先前柳墨香那女人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说的话,竟是毫无虚假,悲从中来,痛不欲生的哈哈大笑,眼泪肆意流下,抓起头上凤冠重砸地面,珠碎情灭。 “司徒南!既然你对我的山盟海誓,对我的浓情蜜意全部都是为了你的江山!那么我柳清燕发誓,若还有再生之日,我必定颠覆你江山,毁了你一切!让你生不如死的苟延残喘!” 柳清燕蓦然抽出袖口刀刃插进胸口,刹那间太监皆为她的孤注一掷惊骇当场。 鲜血如流,柳清燕大骂大笑,形如疯癫,“身已空,尽成泪,路长梦短无寻处,总是情愁滋味,眉间心上,柔肠百结,尽付东流水!来世若还能再世为人,我柳清燕宁负天下,也不要天下人负我分毫!” 第2章 重生 柳清燕那一缕孤魂不知飘荡多久,突然从茫茫黑暗中看到一抹光亮,使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燕儿,燕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啊!” 那温柔慈祥的声音,像是一道暖光射进柳清燕的视野内,她缓缓的睁开眼皮,就觉得疼痛难当,只能维持条缝隙,身体各处更是酸痛,像是被谁狠狠的打过一顿,但是不对,自从她成为皇后之后,那些人即使看不起她也不敢动手辱她。 “燕儿,你怎么了?”床边美丽的妇人着急的叫唤,手却不知该如何去摆,唯恐伤到了柳清燕的身体。 柳清燕此时才回神,朝旁边看了眼,顿时惊讶了半晌,才迟疑喊道:“娘?” 三夫人美眸立刻蓄上泪水,“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这声音,这容貌,可不是她那个早些年因为司徒南而死去的娘亲? 当年皇上已经看出司徒南的狼子野心,又怕柳清燕的领兵才能,但因为司徒南母亲早逝,所以派人把三夫人抓走当做人质,结果司徒南全然不顾三夫人的安危,领兵逼宫,三夫人被皇上用来祭旗薨逝在那富丽堂皇的乾坤殿中。 可笑当时她还被司徒南做出来的愧疚所蒙蔽,以为他是万不得已,如今想来他是根本是不想让任何人做他的绊脚石。 柳清燕悲从中来,伸手握住三夫人柔荑,“娘,对不起,我害了你。” 三夫人闻言更加心酸抱着柳清燕流眼泪,“说什么呢,如果不是娘的话,你的容貌也不会……也不会……” 柳清燕愣了下。 容貌?她的容貌不是在十五岁那年,被大夫人使计给毁掉了吗?为什么现在…… 等等,她不是死了吗? 柳清燕震惊了片刻,立刻将紧抱她的三夫人移开,急切询问道:“娘,现在是什么时候?” “燕儿,你傻了吗?现在是正阳三年。”三夫人慈爱的抚摸柳清燕脸上的伤,眼底黯然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女儿奇怪的地方。 柳清燕却像是被惊到,正阳三年也就是她容貌刚毁,被那些世家小姐嘲笑讥讽,心里自卑的时候。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遇见了司徒南。 那个人皮兽心的小人。 柳清燕恨得指甲扣进手心,上天既然给她机会重生,那么她就绝对不会再让司徒南和大夫人他们,伤害到她至亲的人分毫。 于是柳清燕轻握住三夫人柔软的手,温言道:“娘,你在这照看我也有些时日了,还是先休息会儿吧。” “可是,你的脸……”三夫人瞧见那伤痕,泪光泛泛,“由于耽误了些时辰所以恐怕……” 柳清燕心中愤恨大夫人拖延大夫来医治她,害她毁容,这仇她必定会报到柳墨香的身上!但现在要做的不是这些,因此她笑容更温和,显得那还未结疤的伤口更加可憎。 三夫人都吓了跳,可也立刻回过神。 柳清燕却注意到,唇角笑容连忙淡了下去,宽慰道:“没关系的娘,你不是说了为了在宰相府好好活下去,唯有忍吗?女儿懂得,你下去休息吧。” 三夫人还想留一下,但被柳清燕左右劝了几句之后,也就作罢离开了。一下子屋内冷清下来,柳清燕语气冰冷道:“红药,进来!” 第3章 卑鄙小人 话音刚落,一个看似乖巧的少女盘个双丫鬟鬓发从门口踏进来,朝柳清燕盈盈一拜道:“二小姐。” 柳清燕直起身眼底泛着冷意凝视红药,这个女人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情如姐妹,在上一世中她更加是对她信任有加,想不到最后竟然是她害的她服食软筋散,让她的脸任由大夫人给派人毁了!让她这一生都活在别人的讥讽和嘲笑中。 那鲜血淋漓的记忆,让她内心的愤怒翻江倒海,面上却一派平静。 她这般倾心待她,她怎么会不给她准备一份厚礼呢! 等着吧,红药,你绝对会喜欢的! 红药被那刺骨恨意弄得背脊发凉,微翘起蝶翼般的眼睫,楚楚可怜的看向柳清燕眼里,哪还有什么恨意,只有无限的委屈和痛苦。 难道那股凉意是她的错觉? 不等红药细想,柳清燕已经上前虚扶起红药,如往常般哭诉道:“红药,我的容貌禁毁,三天后的宴会可怎么办?” 她会这么问主要是柳相告诉过她,司徒南会出现在那个宴会中,让她好好打扮一番。 实际上柳相并不想让她嫁过去,认为司徒南不安好心并非良人,而柳清燕一意孤行,早在司徒南做客的时候就对他芳心暗许。三天后的宴会,她才算是第一次和司徒南正式见面。 红药见柳清燕想男人想的忘记自己的容貌,心里不由嘲笑,面上却为难道:“小姐你也是,这般不小心害的大夫人他们夺得了先机,这一次大夫人肯定会因为小姐容貌被毁为由不让你去的。” 柳清燕像是很着急,道:“那怎么办?爹爹说了,我们已经快到适婚的年龄,这次宴会也是为了让我们挑选夫婿,才……” 前世的柳清燕因为长期活在大夫人的打压,柳墨香的比较下相当的自卑和柔弱,后来的坚强则是由于熟读兵书才能尽现,戎马生涯养成的。 所以这般唯唯诺诺,才是柳清燕本来的性格。 红药眼底划过丝嘲讽,面上却满是关切,“小姐莫急,你如今这个样子,去了说不定还不好,到时候我们再想想法子。” 柳清燕摸上自己的脸,状似失落和痛苦道:“只能这样了。” 于是这三天内,红药看似一门心思的为了柳清燕脸上的伤,找来许多药方要给柳清燕敷上,都被柳清燕婉拒,然后趁他人不在的时候藏进屋内的花盆里面,淡漠的望着那花一天天的枯萎,就换上另外一盆。 三天之期即将来临,宰相府门庭若市。 朝堂上不少人知道柳相的两个女儿都到了适婚的年龄,特别是嫡女柳墨香,她不仅是大夫人生的,背后还有大将军李莫,门生遍布整个武将内。再加上她亲爹柳相,则掌控了文臣。 试问这文臣武将的唯一嫡系柳墨香怎能让众多皇子不心仪? 再加上柳墨香倾国倾城的容貌,婀娜多姿的身段,白皙如雪的肌肤,如同仙女般清丽脱俗。更有文人说她“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足以说明柳墨香容貌有多么的美丽。 让许多为了一睹芳容的人趋之若鹜的往宰相府跑。 相反和柳墨香比的话,柳清燕最多算是容颜清秀,若在加上那道伤疤,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当红药把这件事告诉正在梳发的柳清燕时,柳清燕立刻装作惶恐不安的样子,结结巴巴道:“那……红药,我要怎么办?” 红药连忙安慰她,“小姐不着急,你先在花园等着,奴婢去把你心仪的公子请过来。” 柳清燕顿时羞红了脸,只是配上那伤疤直把红药恶心的心尖一颤,心里骂着丑八怪还敢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面子上却笑着打趣柳清燕。过了一会儿才离开,柳清燕的脸立刻就跨了下来。 看来,好戏要敲锣开场了。 她冷笑仰唇,疤痕更加狰狞她也视若无睹。 这一辈子她既然已经不打算爱上任何一个人,那么这容貌的美丑又有什么关系? 柳清燕只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不然这事儿也不会行动的这么麻烦。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柳清燕已穿戴好估摸红药已经准备好才起身,慢慢的朝花园走去。 宰相府从外看比其他大臣的家都非常的简单,里面建筑却是别出心裁。以圆形环绕,花园则是宰相府的中心,然后东南西北则是各个院落,种植了一年四季盛开的花朵。 此时是正阳三月季春,桃花,梨花,迎春花,水仙,兰花,白玉兰,贴梗海棠,连翘,蔷薇,白玉兰争先夺丽,灿烂非凡,芬芳扑鼻。花团锦簇的围绕着波光粼粼的池面,上面建了个是专门用来休憩和赏花的亭台。 柳清燕踏着冰凉石子路走到亭子上休息,身边无任何一人,她淡漠闭眼,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 忽然草丛攒动,柳清燕望过去,一个身穿小厮衣裳的男人挂着**的笑容,缓缓走过来并且大声说道:“二小姐,你约我来这里,就不怕被别人看到你我二人偷情吗?” 柳清燕依旧不言,眸光冷淡的凝视那男人,常年沐浴沙场上的她,自然养成了不怒而威的气势,再加上她那冷淡不苟言笑的容貌,清冷如水光的眼神,让那男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但一想到那个人承诺他的钱,又想到说不定能够在跟柳清燕鸾凤颠倒后,说不定这丑女会为了贞洁而嫁给他,顿时**熏心的往前扑过去。 柳清燕瞄准他扑过来的姿势,起身往旁边退去,以圆桌阻挡那人碰到她。 男人瞧她身体柔柔弱弱的,ying笑道:“何必挣扎呢?难道二小姐更喜欢这种道道吗?正好……”说完他从背后摸出一把刀,正滴着血。 柳清燕再瞧见那匕首的瞬间,眸光更冷。 她无法忘记,柳墨香拿着这把刀,语笑嫣然的划烂她脸的模样! 就在她愣神之际,那男人一把抱住了她来不及躲开的手臂。 “你们在干什么!” 第4章 诬陷 那个男人立刻上前跪倒怒气冲冲走过来的柳相面前,大声哭诉道:“丞相,我与二小姐情投意合怕您想要把她嫁出去,所以才让奴才在这里等待她带她远走高飞,但后来二小姐实在是舍不得夫人,就用这个匕首……”说完还奉上那带血的匕首。 柳相冷眼微眯,看着那丑陋不堪,尖嘴猴腮的男人,怒骂道:“柳清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 柳清燕没有立刻解释,而是看了眼柳相身后的众多官员以及大夫人她们一伙人,各个都是幸灾乐祸、鄙视、嘲笑、高人一等的眼神。 前世的柳清燕就是从这里开始,觉得自卑和痛苦,而柳墨香这个心地善良的嫡姐则上前劝慰柳相,“爹,你别这么凶的对待燕儿,说不定是燕儿的一时糊涂呢?女儿家的容貌可是最重要的,燕儿既然已经自毁了,我们还是要帮她治一下?以免……” 后面的话就不用言表了。 “哎呀,墨香姐姐你可真是好心,可是听这下人说他们厮混良久,说不定柳清燕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这尖酸刻薄的话,则是出自于皇上的第十三个儿子司徒萧的口中。 他看起来幼小天真,懵懂无知,可对于跟他生活了差不多十年的柳清燕来说,这个男孩骨子里刻薄她已经了解透彻。 并且他通常会跟他的双胞胎弟弟司徒牧在一起,这时兴致勃勃出来,估计就是为了嘲讽她,谁叫司徒萧以这个为乐趣呢? 柳清燕还是不说话,她在等待。 果然,当司徒萧说完之后,一直守在旁边的司徒南上场了。 他还是如以前一样,身着月牙滚边金线缂丝长衫,眉眼如剑,丰神俊朗,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风度,更别提他的视线。 也许是天生的表里不一,性格多样。 他总是很轻易的让人觉得他的深情,即使此时他看着柳清燕的容貌再想到她身体已被这肮脏的贱民给玷污,就恶心的想要吐出。 但他还是非常冷静沉稳的朝宰相行礼,眸光深沉的看向淡漠的柳清燕,“柳相,请别理令妹的口无遮拦,事实到底是怎样,我们还是听听当事人怎么说才好。” 说完还对柳清燕投向个信任的眼神。 也就是因为这个眼神,当初的柳清燕把司徒南当一生可托付的对象,而今的柳清燕却只是狠戾的瞪了他一眼。 司徒南愣了下,有点奇怪的看着柳清燕不慌不忙的走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柳清燕眸中含着泪,似是倔强又委屈万分,“爹爹可知,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 柳相被她的眼泪给震慑了。 旁边大夫人看情况不对,连忙道:“老爷,臣妾想这事可能另有蹊跷,我们还是……” 柳清燕却打断大夫人道:“大夫人对女儿的模样,爹爹这么厉害必定是知道的。女儿既有空闲与此人长相思守,也要有能够出来的方法。试问,小姐少爷住的地方是在哪?”后面那句话,问得自是那跪着的男人。 男人自信满满道:“西苑。” “那奴仆睡在哪?” 男人虽然狐疑却也道:“北苑。”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若要去和你香会,必定是要传过花园来到北苑。这一路上必定有很多人证物证,你可能举出一两个?” 这话问得男人一愣,后来立刻反应过来狡辩道:“二小姐你心系于我,怎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的厢房,每次都是打暗号约我前来相会。” 众人一阵哗然,柳相本来缓和了点脸色更加不好了,似乎还有点怨怼看着柳清燕。 想也知道,她这个爹爹虽然不见得害她,但却最要面子,她如今让柳相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也就是让他在朝堂,在整个景阳城失去了面子。 看来就算这件事告一段落,柳相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过那又怎样? 柳清燕不慌不忙道:“那是什么暗号?” 男人从怀中摸索出一条手帕,上面还绣着燕子图案,那绣工的精美程度让柳相的脸色更黑了,男人善于观察他人,立刻道:“二小姐的绣工天下无双,这惟妙惟肖的手帕,就是二小姐的丫鬟给的暗号。” 柳清燕笑道:“宰相府的人都知道,我身边的丫鬟只有红药,难道是红药给你我的手帕的吗?” 柳相眉头紧皱,喊道:“来人啊!把红药带过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红药就被带上来了,红药大哭对不起柳清燕还说道:“二小姐,你就认了吧,我知道你心里苦,但宰相会答应的,你又何必做这样的事情呢?” 她说的义正言辞,声泪俱下。 显然让众人都认为事实就是如此,大夫人她们终于松了口气,能够赶走这个贱人是最好的,不由幸灾乐祸的看向柳清燕,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惊慌失措,然而什么都没有。 连看不起她的司徒南也颇为诧异。 柳清燕身处流言蜚语中,依然保持淡然嘲讽的笑容,眸光于太阳照射下神采奕奕的眼神落在不远处一个男人的眼中。 她笑道:“既然如此,那红药你就说出我和那男人会晤的时辰,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你最好能够细细的娓娓道来。” 红药早就被大夫人训练了一番,把时辰说的天衣无缝。 柳清燕却大笑三声,身为女子,她更显得英姿飒爽,笑道:“娘,你出来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看看这个被逼入绝境的女人,如何绝处逢生。 三夫人就是在这样的眼神中走出来,她还是带着怯弱,但是一想到女儿被人欺负又禁不住的身子直了直,唯恐给自家女儿丢人,手上还拿着本小册子,递给柳清燕。 柳清燕拿起这册子对准红药的脸,毫不留情的丢过去,道:“这本小册子,是我请管家、府里丫头、仆人,总共三十个人一同记录的。上面写上了我一日的生活流程,事无巨细全部都详细载入册中。” 红药拿起那册子翻阅,看的花容失色。 柳清燕冷笑道:“至于你说的三天前跟这个男人商讨私奔细节,不好意思,那个时候我正身体虚弱,就连吃饭喝水都需要我娘来照顾。” 红药还想挣扎,“二小姐你竟然连管家都收买……” 第5章 奇特 话还没说完,柳相就给了红药一巴掌,眼中含怒,叱道:“胡说八道的东西!拉下去!” 可怜红药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大喊着冤枉就被几个强悍的护卫给拉下去,临走之前看见柳清燕唇角的冷笑,骤然明白柳清燕那贱人早就知道这一切!她故意设计个陷阱让她往下面跳! 红药心知再无翻身的可能,凄厉喊道:“柳清燕,你为了排除异己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这次能够陷害药儿,下次绝对会害死整个宰相府!” 众人脸色蓦然难看起来。 “柳清燕你这个贱人,你竟然陷害我!”红药癫狂喊道:“黄泉路上我先走一步,柳清燕我在前面等着你!” 柳清燕心里冷笑不已,那就等着吧,看我怎么一个一个的把你们拉下地狱! 万劫不复! 柳清燕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扑进柳相怀里,像是终于忍不住委屈的孩子大声哭诉,“爹爹,如果不是管家对您忠心耿耿,不能眼见着你的亲身孩子受委屈,女儿早就……” 这一哭,把柳相为人父的慈爱都哭出来,来不及怀疑先哄着,“唉,别哭了,爹爹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柳清燕心里冷笑,管家曾经在柳相危难的时候救了柳相一命,然而这件事非常的机密,没有人让任何人知道,因为杀他的人就是皇上。 而柳相怎么能让其他人知道皇上已经容不下他,所以管家也算是抓到了柳相的小辫子,同时也是柳相最相信的人。 这个柳清燕还真要感谢司徒南,如果不是司徒南在每个官员身边埋下暗桩,说不定这个秘密她也不会知道。 然而红药的话,还是在柳相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场面顿时一面倒,先前讨伐的众人因为宰相都发话了,连忙安慰受委屈的二小姐,完全把美貌如花的柳墨香给抛到一边。 柳墨香何时受过此等待遇,皓齿紧要唇瓣,不甘心的捏紧袖口,美眸忿然的盯着柳清燕。 大夫人瞧见自家女儿,连忙拍拍她手背示意她忍忍,好戏还在后头呢。 柳清燕趁机可怜道:“那爹爹,这个人能交给女儿处置吗?”她面上愤恨,“此人玷污女儿名声,若不能亲手,女儿……”到了最后,尽是哭泣。 她并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泪雨连连,而是相当把握分寸的任由眼泪一颗颗的流下,这样既不会让她的伤疤看起来扭曲可怖,也可以博取他人同情。 更何况,她眼底完全没有一丝痛苦,只有无止境的嘲讽。 可这情景,谁都没瞧见,只落在假山之后那人的眼中。 那人勾起玩味笑容,看柳相心疼点头答应,就让人跟他一同离开。 柳墨香为了不让他人看出来坏了她名声,连忙仰起嫣然笑容,美貌俏兮跟着大夫人娉婷离去。 一时之间,本热闹非凡,围观笑话的人们鱼贯而出。徒留柳清燕和那个在冷冽的狂风中瑟瑟发抖的男人,以及宰相留给她的三个粗壮的侍卫和假山后躲着的人。 和煦的暖光此时被风吹散,寂寥的冷意从地面钻进男人掌心,冻得他心中恐惧延伸,但转而又想,这二小姐不过是女子,养在深闺之中,就算是要对付他应该也不会太过狠毒。 哪知柳清燕唇角仰起,说道:“既然你污蔑我和你有染,那么只有断了你的根,让你从一开始成为一个太监,才能说明我的清白。” 男人瞪圆了眼睛,骤然大哭喊道:“不要啊,二小姐,我上有六十岁的高堂……” “带下去,弄干净了。”柳清燕眼神像再看个垃圾,蔑视的偏过头,冷笑道:“并且把他剥干净挂在城墙上,写上他的罪状让城内所有人都知道!” 在没有完全打败柳墨香之前,她怎么会容许任何人玷污她的名声! 并且,她还要大夫人他们看看得罪她的下场! 这只不过才是个开始。 那些护卫愣了下,似乎完全想不到本来还算温婉的二小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主子的想法不是下人可以质疑的。 于是他们相当恭敬的把那个惨叫如猪的男人给拖走了。 柳清燕冷笑几分,移步往前。 忽而一阵鼓掌声起,她立刻瞪向声源处,杀意尽显的看着从假山后面,抱着酒坛出来的男人。 如墨头发随意用个蓝带捆绑束在背后,两簇鬓发更衬得此人面如冠玉,清秀俊逸,含笑眼眸带着几分懒散,单臂抱着怀中酒杯沾湿他大半袖口领口,脖颈处皆是水滴,却全当没瞧见,大步沉稳朝柳清燕走来。 完全不管柳清燕眼中杀意和猜忌,那双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底噙着惊奇和赞赏,薄唇存着笑意,朗声询问道:“你真是聪明的女人,为什么我见过的其他世上的女人都不如你这般奇特?” 他指的则是柳清燕的临危不惧,还有她对待危险处境的才思敏捷,并且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化险为夷。 然而柳清燕却觉得这人不怀好意,说出的话像是再嘲笑她,不禁左右看了眼,心中相当懊悔把人都遣走,如今能帮她的半个人都没有。 “喂,你怎不说话?先前不是能言善辩吗?”那男人脸颊酡红,更显得玉中泛红,俊逸之容,倾身凑近。 一股酒气阴面而来,迫使柳清燕扬手快速劈向他脖子。 往常人通常不会发现,这可是柳清燕上阵杀敌后训练的速度。 然而那男人却轻轻松松的抓住她手腕,桃花眼泛着笑意,“这是干嘛,姑娘是要跟我比试武功吗?”他含笑摇了摇头,“姑娘内力不够深厚,是打不过我的。” “放手!”柳清燕挣脱不开,咬牙切齿的怒骂道:“你这登徒子到底从何而来!” “登徒浪子?”那男人此时才发现自己动作,连忙收手后退一步礼貌道:“在下失礼了,在下只是为了美酒而来,瞧见姑娘舌战群雄,心生好奇,特来拜会。” 柳清燕见他放手,又打不过他,再听他言辞礼貌,心里怀疑却也没表现出来道:“那么你拜会完就可走了。” “非也非也,姑娘还未回答在下的问题。”那男人说完就往后退了几步,朗声笑道:“姑娘放心,在下绝不会偷袭姑娘。” 柳清燕看他良久道:“你那些姑娘没有跟我一样,是因为她们没有遇到跟我一样的事。还有,若公子只是为了一杯水酒,喝了就走,不用往前踏上一步,不然很多事就会不一样了。” 桃花瓣迎风吹落在她鬓发之中,衬她眼眸神色清清冷冷,如波澜清泉,将她脸上的疤痕似乎消减了几分,不等他细看,她已经转过身径直朝拱门处走去。 “姑娘,我叫明月涯。” 第6章 作秀 柳清燕脚步都没停的离开了。 明月涯望着光晕下的倔强背影,唇角一点一点的仰起来,五指倏然扣紧酒缸口子边缘,仰头豪灌几口,确定好酒喝完往旁边一砸。 瓷片碎裂间,那身影一晃,不到片刻就出现了个青衣普通小厮,挂着笑拿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扫帚,跟上了柳清燕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宰相府的大厅。 五层楼梯高将整个大厅都变得更加威严,四根巨大红漆石柱连接上下,上面是专门请的上好雕刻师傅雕刻出来的名画图案,惟妙惟肖。 青绿色的瓦硕在光线下透着迷离的绿光。 光线随着日落西山,化为黄色成引路的灯,落在柳清燕的脚边。 她慢慢往上走,厅内的事情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高高端坐在平台之上的几十年粗壮紫檀木上,把手雕刻出威武虎头,金线滚边的袖口被手腕紧压上面,拇指上戴着晶莹剔透的玉板指,身着胸前绣上仙鹤图案的锭蓝色礼服,严肃布眉,只有细微掀起的唇角代表他的喜悦。 他左边的第一顺位坐的是刚考上状元的徐默,眉清目秀又是柳相的门生,将来前途光明,估计是给柳墨香的选的相公。 第二个则是如今皇上身前的一级带刀侍卫姜伟,相比徐默这样的书生来说,多了几分杀气和凌威感,应该是柳墨香的大将军舅舅给她选的。 后面的要不要不就是已经成亲的,要不就是年纪大的。 柳清燕心里冷笑,从容的在众人嘲讽、讥笑的眼神中走向宰相的右手边的第四个位置上。 柳墨香就坐在她身边,像是为了刺激她,或者跟她作比较般。 但不得不说,在柳清燕这个容貌丑陋的妹妹上,柳墨香就衬托的跟天仙一样。 让后面姗姗来迟的太子司徒青山、三皇子司徒乾和最小的十三十四皇子司徒萧和司徒牧狠狠的惊艳了一把。 太子司徒青山是被四个太监抬进来的,他孱弱的身体搞得他跟柳相说几句就咳几声,相反目中无人的司徒乾虽然不受皇帝喜爱,但是他身强体壮,五官深邃,看起来倒是皇帝众多儿子中最为威武的一个。 如今他简直是一双眼珠子都要掉在柳墨香的身上,**裸的眼神直把娇嫩的美人看的羞红了脸颊,肌肤似雪,如抹胭脂,惊心动人。 当他把视线移向旁边的柳清燕的时候,那迷恋的眼神立刻就转成了厌恶,马上的挪开视线走向司徒青山坐到平台下的位置上。 大夫人将这变故尽数看在眼里,心里得意非常的握紧柳墨香的手,很好,看来这些人都被她女儿给迷到了,只要今天事情成功,那么她女儿就会成为司徒皇朝的第一美人,到哪个时候,什么青年才俊没有? 而三夫人却怕柳清燕受委屈,想说几句安慰自家女儿。 柳清燕摇了摇头,制止了三夫人。 宴会马上就开始了。 最先出来的是大夫人精心安排的花纷飞,古筝亦有亦无的旋律引导众多穿着白色轻纱的女子脸带面纱赤脚踏红色地毯上翩翩起舞,朦胧的纱衣罩在多姿的身上如雾如幻,广陵散琴曲骤然急转其下,变得气势磅礴。女子们动作顿时变化多样,或舞剑聚拢,三五成型高举女子成为巨剑。 众人的视线皆被那多彩的舞姿给惊讶了,特别是在半空中突然一跃而下,然被两女子接住立刻藏匿的场景,恍若重现了聂政为报杀父之仇,刺死韩王的场景。 其中悲愤以及痛苦,在那群白衣女子骤然聚拢后从袖口挥洒半空中的花瓣中结束。 直到女子们离开,众人才恍悟过来,纷纷赞赏大夫人的别出心裁。大夫人端庄有度的一一回应,但眼眉中的骄傲,确是怎么也化不开。 柳清燕看了,只是侧首跟三夫人说了什么,然后看着三夫人离开。 屋内的一些烛火被吹熄了,一个圆形无图案屏风被拿了上来。 在众人还不知发生何事时,屏风处突然倒映个人影,然后是若有似无的琵琶声,有有停停,人影动了,她宛如缠绵悱恻的少女,翘首以盼君归来,着急的来回独步。后来不知发生何事,琵琶声变得激昂,似乎是等到了他的消息。 柳清燕不得不感叹柳墨香的聪明,她知道用她的美貌就可以收拢这里的一大部分的男人。然而女人是感性的,所以柳墨香用这样的屏风在遮挡她的身形时,用琵琶去吸引女人,让她们借此想到独守空闺的自己,感同身受的同时,则会觉得柳墨香额外亲切。 从那些女人泪光泛泛的模样,便可看出来。 柳墨香已经达到目的了,最后以砸碎琵琶,念叨:“汉失已落地,四面楚声中,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来做霸王卸甲的末尾。 司徒乾立刻站起来不由赞赏道:“柳相的大女儿不愧是皇朝的第一才女啊!” 柳相状似谦虚道:“小女献丑了。” 司徒乾看见佳人重新回来,连忙献殷情的赞赏道:“柳姑娘才艺双绝,正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柳墨香含羞拿帕子掩唇,还未开口。 就听见本来在吃东西和水酒的司徒萧忽然擦了嘴巴说道:“三哥,柳家小姐可是有两个,不知你是夸的哪一个?” 司徒乾被问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柳清燕本来就是柳墨香的绿叶,现在不知为何容貌被毁,显得更加难看,他怎么会夸这个丑女,但如果说实话又会损了柳相的面子得不偿失,一下相当为难。 而柳相脸更加严肃,他先前只顾着安慰柳清燕,又觉得她脸上伤痕不严重也就默许她来这里选夫,毕竟已经十五了。 但现在被司徒萧含讽带嘲的问出来,就像被人打了一耳光般不舒坦。 众人都屏气敛息像看戏一样,只觉得今天宰相府可真是多灾多难,让人好笑之极。 明月涯也躲在众人之中,眼里却没容下任何人,只凝视着奇特的柳清燕,看她不慌不忙的品茶,娴静温和的视线只有眼前的糕点。 太子没办法,只有起身打着圆场道:“本宫想,十三弟的意思该是想要看看二小姐令人赞叹的舞姿?” 第7章 众矢之的 这明显帮司徒萧把柳清燕往火坑推的一句话,让柳清燕回了他一个眼神。 太子眼神温润的回看柳清燕,忍不住的一声咳嗽,就偏过眼完全没有打算解围的意思。 倒是那个看不起柳清燕的司徒南开口道:“今日二小姐已经受了太多惊吓,现在就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十三弟你说是吗?” 司徒萧动了动嘴皮子,还没说拒绝的话。 柳清燕已经拿着三夫人递给她的笛子站起来,傲然道:“既然众多皇子想要看小女献技,那么小女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这态度显然是说,司徒南为她说话的情景变成了多管闲事,她还能跑能跳能玩找事,受了什么惊吓? 司徒南俊脸拉长,眸中隐含怒气的看着那款款而来的女人。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女人好像从一开始就针对他,但是他并没有招惹到她啊?真是奇怪。 而柳相觉得自家大夫人和大女儿的舞已是出彩,怕柳清燕丢他脸面,不由给了她一个台阶,“若是觉得辛苦的话,那就算了吧。” 柳清燕下颌微抬,完全没顺着她老爹的台阶下,道:“无事,爹就放心的看着吧。”别在没事找事。 柳相被她梗的无语,心里憋火也就不说话了。 “不过请允许我失陪一下。”柳清燕行礼后退离开屋内。 不到片刻,她便换上了如雾纱衣,尖踏雪白绣鞋,脚踝手腕铃铛作响。 众人还以为她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没想到是仿照大夫人的,不由得龊之以鼻。 五大三粗的司徒乾更明显的嘲讽了句,“二小姐,这就是你的别出心裁吗?” 柳清燕理都懒得理他,在红毯中央停下步子,然后执起笛子搁在唇边缓缓吹起。 大堂内的所有烛光全部熄灭,众人只看见柳清燕那碧绿剔透的笛子里发着幽绿的光,惊骇之时,悠长如溪水淌过的伶仃声音响起了。 如同在人耳边,让人忍不住沉醉。 更令人惊奇的,是从笛子另一边出来的淡绿色粉末,沾上毯子迷乱了视线。 只要是学过笛子的大家闺秀都知道,笛子的吹奏在于呼吸,那个粉末非常的轻,很容易就被吸进嘴巴,然而柳清燕却相当沉稳的将个荡气回肠的笛声,吹奏的绕梁三尺,等众人醒过来的时候。 那看似点点荧光粉末竟然形成了一个寿字。 而寿字的那一点,则是柳清燕站立的地方。 这显然加大了难度,因为一个人只有站在屋梁上,才能把下面的布局看的仔细,然而柳清燕就在边吹奏边舞动边写的时候,将这个寿字完成了。 相当是结合吹跳写三个方面,还毫无核突,让人无法不感叹柳清燕的巧妙心思。 就连想找她麻烦的司徒乾,也被惊的闭嘴了,心里却更加愤怒。 不过是个卑贱的庶女,应该做的就是好好衬托嫡女这朵娇嫩的花,而不是像这样一样光彩夺目! 但在明月涯的心里,确是不一样的感觉。 他唇角仰的像是人皮面具都要裂开了,这个女人,还真是奇怪。 这里的人明明都是想讽刺她,嘲笑她。 可是她好像丝毫都不怕,如雪覆的梅花,傲然独秀,他人于己何干。 黑暗中柳墨香包含恨意的撕裂了手中的锦帕,怎么会这样?柳清燕这样的丑女怎么能够吸引他人目光!她必须要想个法子! 等到烛光被重新点燃,柳墨香的嫉妒已充斥了胸口,美眸含泪,顾盼生姿,引得一直密切关注她的司徒乾问道:“柳小姐是怎么了吗?” 同样是‘柳小姐’的柳清燕还站在大堂之中,司徒乾已经只看的见他心中的女神了,那表情像迫切的想要过去。 司徒青山也投以个关切的视线,他是太子,娶的太子妃自然是要有利用价值的,而作为宰相府的嫡女,将军侄女的柳墨香则是上上之选。 柳墨香柳眉轻簇,微侧脸发丝挡在额前,她弱弱说道:“抱歉,墨香心口有点疼,这已是老毛病了,不打紧,还是继续宴会吧。” “那怎么行,心口疼也得注意。”司徒乾连忙站起来,向柳相道:“这宴会相比也快结束了,可否让柳小姐先行去休息呢?” “不用不用。”柳墨香善解人意的看向柳相,“爹爹为了这宴会花费太多心血,女儿怎能坏了爹爹的事。” 柳相听了心里大为感动,“香儿,爹爹知道你是个好女儿。唉……你还是先下去吧,身体重要。” 柳清燕还站在中间,闻言道:“姐姐身体可有大碍?” 柳墨香起身温柔笑道:“让妹妹挂心了,恐怕姐姐要先下去。” “唉,既然这样的话,那四月份的春季狩猎姐姐岂不是不能去了?”柳清燕似笑非笑道:“毕竟姐姐的心口疼已经是老毛病了,如果那时候发作,岂不是有些麻烦?”最后麻烦两个字,还故意拖长音。 “你……”柳墨香愤怒的想反驳,但一想到这么多人,连忙装作可怜的样子,“妹妹说的是,姐姐怎么能给妹妹添麻烦呢?” 司徒乾现在听出来了,原来是自己心仪的人被人当做麻烦,当场就面色沉下来道:“二小姐这话不是显得太过了吗?柳相都没说什么,你难道能代替柳相做决定?” 司徒萧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又加了句,“说不定人家完全没把嫡姐放在眼里?” 旁边的司徒牧实在受不了他那恶毒嘴巴,抓起盘子里的红袖玉米糕塞进司徒萧的嘴巴里,“吃!” 柳相神色不定的看着自家的小女儿,“皇上狩猎决定的人,不是你能够置喙的。” 听这话,看来柳相是赞同了他们所说的。 这宛如被七嘴八舌讨伐的感觉,众人都明白皇子和宰相都不是很喜欢这个面目可憎的小女儿,因此也不掩饰他们心中的讥笑了。 如果是以前,柳清燕会害怕的躲起来,或者自卑的垂下头。 但现在,柳清燕高高的仰起下颌,带着不可被侵犯的威严,唇角掀起浅淡的笑容,直视坐在高处的宰相,“爹,女儿何时做了决定?” 第8章 无中生有 柳清燕唇角仰起玩味笑意,“女儿不过就问了句‘岂不是不能去’六个字,完全出去对姐姐的关怀,却被皇子们说的恬不知耻,是否太过不公平?”她适时垂首,任由额前青色遮挡脸上疤痕,“爹爹,难道你能容忍你的女儿被人这般的无的放矢吗?” 她语气平和却如静止的水面起了波澜,其中细微的怨念让在座的人都听的真真切切,不由得又换成了怜悯。 是啊,这个二小姐恐怕在宰相府不受重视,宰相才帮外人任意欺凌她,但到底这也是才十五岁的少女。 明月涯在旁边看的险些笑出来,这倒打一耙的计策可真是用得好。 反观柳墨香就不那么淡定了,她费劲心思想要他们斥责柳清燕,怎会容许这个贱人这么简单的转危为安! 于是呼痛一声,秋月容颜满是凄楚,叹道:“是姐姐多嘴的不是,妹妹可切勿再怪三皇子了。” 这话说的三皇子司徒乾心如刀割,那英武伟岸的身体完全没给他一个聪明的大脑,当场就被柳墨香的三言两语迷了心智,见不得佳人受委屈正准备拿柳清燕开刷。 柳相威严说了句,“好了,时辰不早了,明儿个还要上朝,早些回去休息吧。” 柳清燕立刻走到案几旁搀扶起三夫人,朝柳相行个礼后就告退了。 开玩笑,留在这除了被司徒乾那蠢钝如猪的人拦住找麻烦之外,没有任何好处。虽然这次没有扳倒柳墨香,但没关系,时间还长着。 再说那个女人如果真的那么轻易就离开了,她也不可能在司徒南成为皇上之后,还能在毫无谣言的情况下嫁给他。 要知道那时的柳墨香虽然貌美,但已是二十五岁,还是处子之身。由此不得不说她比当时的柳清燕想的长远多了。 一边,柳墨香看见柳清燕离开,恨不得马上跟上去想个法子让她吃吃苦头,但是皇子们都已经过来了,开始礼貌又含着深情的与柳墨香交谈,特别是司徒乾,他只恨不得马上抱的佳人,可又怕唐突了柳墨香深深忍着,那眼神却露骨很多了。 司徒南在旁边若有似无的打量着,又看了眼秋波微转的柳墨香,心中顿时形成了个庞大的计划,成功的场景让他微仰起唇,更加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柳墨香被他笑容晃了神,皓白脸颊飞升两片绯红,暗暗捏了大夫人的手心,大夫人立刻会意的和他们谈起来,而又像是无意的询问司徒南。 这个时候,柳相也带着人过来了。 虽说未出阁的女子不易与男人见面,但柳墨香想要让自己成为皇朝的第一美女,不让人见到容貌是不可能的。 而且她不仅让人见到,更要让别人知道她绰约多姿,秀外慧中。 于是围过去的人越来越多,明月涯这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厮,连忙丢掉扫把去后院找那个聪明女人去了。 亥时时分,万籁俱寂,唯丛中虫鸣惊扰着。 听在柳清燕耳中,觉得额外的自然好听。 她扶着三夫人在汉石玉的长廊上慢慢走着,闻着长廊外的桃花香,在大堂中蓄积于体内的浊气深深呼了出来。 月光下她带着淡淡的笑,看着前方问道:“娘,这段日子你养只猫,每次送来的饭食和点心都让猫先试试,恐怕在四月份的狩猎,会有点事,你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 三夫人愣了下,她柔弱的身体紧靠着柳清燕,侧头瞧见柳清燕脸上的疤,心里不由一疼,“你是说,她们还不肯放过你吗?为什么?我已经百般忍让了啊!” 柳清燕不忍心让体弱的三夫人为她忧思,又怕脸太惊骇吓着她,只能语气放软道:“娘,别担心我能应付的来,你就按着我说的做,好吗?” 三夫人泫然欲泣的抽噎道:“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如果当初她能够坚强的离开柳相,也许现在柳清燕就不会被人毁了容颜,还遭人嘲笑污蔑。 一想到此刻,三夫人悲从中来,眼泪如何都止不住。 柳清燕心里叹息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唯有加快步子送三夫人回房之后说了几句体己的话,也就回屋了。 明月涯一直在后面跟着柳清燕越走越偏僻,以为这个女人已经发现他,没想到那女人推开了一个屋子的门。 那门上面糊的纸破了少许,前面杂草丛生,完全没有宰相府二小姐该有的殊荣,更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 屋外只有两个巡逻的侍卫,明月涯轻巧躲开靠近燃着烛光的屋内,只听见柳清燕一个人的呼吸声。拿指头戳开纸窗,他看见那女人淡然自若的坐在桌前,眼睛似乎看着桌上的烛光,又不像是在看那个。 她葱白手指交握搁在桌上,尖细指甲扣进手背,鲜血流淌她却好像没有感觉。 此时的柳清燕正陷入非常烦躁的情况中。 在以前,她手上的兵马和亲信都是通过司徒南才得到的,现在失去了司徒南,再加上大夫人那一派的虎视眈眈,她身边又没有可用的人,要谈保护三夫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更别说报仇了! 难道她只能被动的面对他们的陷害吗? 不!一定还有办法的,但是到底要怎么做! ‘砰’一声窗户打开,一抹青衣蓦然闪现,微凉手心紧握住她手腕,将她两只手分开,柳清燕才发现桌上的血已经滴到地面。 “你……” 明月涯不等她开口,直接从腰带内摸出个白瓷瓶,嘴巴咬开塞口倒在柳清燕手背上,不一会就止血了。 柳清燕正叹神奇的时候,明月涯又拿出另外个绿瓷瓶,抠出点药膏涂抹上去,竟然已只剩红痕。 这是何等神奇的医术,通常人在受伤之后,伤口都会先结疤,在经过少许日子后愈合。而这两瓶药竟然顷刻间就让她伤口完好,如果是上阵杀敌,这样的药岂不是能让人战而不死! 而明月涯只是看了她一眼,见她沉思不语也没开口解释,只是松开手捏起柳清燕下颌。 柳清燕被那冰凉的触感惊骇了下,连忙打开,“你干什么?” 第9章 白药谷 “姑娘莫急,在下只是帮姑娘处理脸上伤疤。”明月涯怕她不信,先是拿出白色瓷瓶,“这是我用独特秘方研制的金疮药,能够止血止痛。”再拿出绿瓷瓶,“这里面则是由五灵脂、药红花、鸡血藤、香附、沉香加上雪山洞穴中天然消融的他雪水炼制而成,除此之外还加上了上十种名贵药草,绝不会让你感到痛苦。” 柳清燕看着他道:“我为何要相信你?” 明月涯从腰中摸出个足有手掌般大的玉佩,上面刻着‘白’字,若仔细看还能模糊看见玉佩中的脉络,好像是一副地图。 “这个就是白药谷的地图,如果你听过白药谷就该知道这是真的。” 柳清燕眼瞳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仿佛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的男人。 白药谷她的确是听过,而且听司徒南提过很多次了,相传那个地方的周围的第一圈种植了千奇百怪的毒药,生长了各种毒物,让乱闯白药谷的人都死于当下成为那些毒药毒物的肥料。 而且就算你能解百毒,但随后的第二圈则是八八六十四种五行八卦阵法,环环相扣恍如迷宫,无人能从阵法中走出来。 因此白药谷可以说的铜墙铁壁,难攻难守。 更令人神往的是白药谷谷主的医术,天下无双。这世上没有他救不活的人,同样,也没有他毒不死的人。 但此人性格乖张,视人命于无物,不管是皇亲贵胄,还是贩夫走卒,他高兴的话就能让这人长命百岁,不高兴就算此人死在他面前也不会让他皱眉一寸。 司徒南为了能够如先人三顾茅庐请白药谷谷主出来,还派遣许多人寻找白药谷暗道,但都无功而返。 可是这个人,竟然把白药谷的地图给她! 不管是真是假,都足以说明这人不简单。 柳清燕还是不放心,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明月涯想都不想笑道:“在下不是说了,姑娘很奇特吗?” “若我不再那么奇特,你是否就会离去。” “这自然。”明月涯笑容坦荡,俊美清逸,“世上美酒趣事多如牛毛,在下若为一个不感兴趣的留下,岂不是费了年华,这可是愚蠢至极的事。” 柳清燕唇角弯弯,也不生气。她现在这惊骇模样,如果被人钦慕才叫奇怪。不过她还是推开了明月涯的手,“不用了。” “为什么?”明月涯奇怪的坐在她对面,“姑娘家不都是最在意容貌吗?” 柳清燕倒了杯茶独自饮了下。 “再说了,姑娘不是很恨他们吗?”明月涯状似无意的说道:“每次你见到他们,嘴角总是会挂着嘲讽的笑容。” 柳清燕的冷静维持不住了,“你跟踪我?” 明月涯连忙摆手,“非也非也,在下是不小心看到的。” 那讨饶的模样,让柳清燕不好找他麻烦。再说他讲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口无遮拦,实际上是在告诉她,她的一切他都看到了,但是因为想帮柳清燕,所以没有告诉大夫人他们。但换句话说,如果他不再想帮助她了呢? 那个时候,她绝对要杀了他! 但现在身边没人的情况下,有这个人帮忙,也不算是件坏事。 柳清燕深吸了口气,“这个伤疤是柳墨香亲手给划出来的,她们的目的就是让我无法见人,既然这样的话,怎么会让我的伤疤好呢?” “可是你这伤疤如果再不好好处理,里面就会溃烂,假以时日伤口扩大就再也没有愈合的可能了!” “我知道。”柳清燕讥嘲一笑。 在当初,她就是因为在战场上杀敌,后来被人玷污后伤口顷刻裂开,流脓的伤口让所有人避之不及,包括那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司徒南。 可笑她被爱情蒙蔽的眼睛,看不到他的浪子野心。 明月涯不慎明白,“那你为何……” “不是不治愈,是必须要找个好点的时机,在一个好点的地点。”柳清燕自己不在意这个容貌,但是也不代表她打算让大夫人他们伤害她的计划如愿以偿。 她自信坚定的眼神,落在明月涯的眼里,好似挣扎出乌云的明月,皎洁又绚烂,夺目惊心,胸口不由热了起来。 明月涯颇为慌张的站起来,“那么在下先告退,有任何事故意只要喊在下名字,不管声音大或小,在下都能听见赶过来。” 柳清燕还未回应,明月涯就从窗口跳出去了。她摇了摇头,也是累了,刚起身那人又回来,不好意思道:“明日在下送姑娘两个丫鬟,也好帮姑娘的忙。”然后,便真的离开了。 留下柳清燕一人深觉得奇怪,要知道她身为不受宠的宰相府二小姐,哪还有选择丫鬟的机会? 柳清燕笑的摇了摇头,便熄灯休憩了。 那破烂窗户刮进来的风声,好似声声凄厉哀叫。 她仿佛又走进了那个寒冷阴森的冷宫之中,眼睁睁的看着当初的她脸上溃烂丑陋不堪的被几个太监拖进来,然后大门紧锁。 她在哭泣,她在祈求司徒南的一点怜悯。 可是没有人理会柳清燕,外面的太监吩咐守卫的士兵们好好的看着,让这个女人自生自灭可别打扰了柳贵妃和皇上。 柳清燕的世界瞬间就坍塌了,整个脑海里唯有自身自灭四个字在无止境的轮回。 到最后的三尺白绫她还抱有幻想,想着那个人能亦如当初温柔的搂着她,帮她阻挡所有的嘲讽和白眼。 柳清燕终于大哭出声,惊醒的坐起来,捂着脸不去看从窗外遗漏的一点光芒,任由死亡般的黑暗吞噬她所有的生命。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柳清燕才恢复过来。 她拿起架子上的毛巾往凉透的水里沾了点敷在眼睛上,等到没那么红肿了粗略点妆,着了件交襟宽袖束腰浅黄色长衫,青丝随意盘在脑后流下几簇头发挡在面前,让疤痕看起来没那么狰狞才出门。 步至花园处的时候,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碧儿匆忙走过来,瞧见柳清燕不由嘲讽道:“二小姐下次能否安时辰给大夫人请安?这般迟,莫不成还要大夫人等你?” 柳清燕瞧了眼还只辰时的阳光,得知碧儿故意生事,道:“我要做什么,除了嫡母之外,还轮不到你这个丫鬟来七嘴八舌。” 碧儿相当瞧不起这丑八怪道:“二小姐,你这是什么话?奴婢可是代表大夫人的……” ‘啪’ 柳清燕赏了她一巴掌,冷声道:“你这小小的丫鬟,凭什么代表大夫人?下次若再这般目中无人,我就打肿你的嘴。” 碧儿被柳清燕眼中的狠戾吓了一跳,心里打鼓柳清燕的变化又忙不迭道:“是是是,二小姐,三夫人病了,让你马上去一趟。” 第10章 爆发 “为什么我娘生病的事情你现在才告诉我!”柳清燕完全是在盛怒中了,这个碧儿估计是大夫人派遣过来通知她的,却为了嘲讽柳清燕才到现在才开口。 更何况碧儿那支支吾吾的模样,更加印证了柳清燕的猜想。 她忍无可忍的抡起雪白手臂对准碧儿左右两巴掌,忿然拎裙跑向三夫人的屋内。 此时三夫人的屋子外面站满了人,让先前只有桃花的冷清院子变得热热闹闹。 真是讽刺,在三夫人身体好的时候,没有一人来看她。一听到她生病就争先恐后的过来,唯恐落人口舌。 柳清燕忍着满腔怒火,慢慢的避开那些人群推开门。 浓郁的药味和跪倒在地的大夫首先映入柳清燕的眼里,然后则是那不管何时都威严的柳相,他正坐在床榻边,如同深情的丈夫紧握着妻子的手。 柳清燕朝前走了三步,欠身道:“女儿参见爹爹、大夫人、娘。” 柳相连忙把她喊起来,“燕儿,快过来看看你娘。” 柳清燕直起身还没往前,碧儿已经尾随至此,话不多说直接跪下低头就是一通撕心裂肺的哭泣。 柳相被那哭声吵得头都痛了,怒骂道:“哭什么哭?晦气!” 碧儿这时才抬起头看着大夫人,道:“大夫人,奴婢真是为你不值啊!” “怎么回事,起来说话。”大夫人如同温柔的当家主母,慈爱的把碧儿扶起来,故而诧异道:“碧儿,你这脸怎么回事?” 碧儿抽抽噎噎的看向柳清燕,那姿态,那小眼神,完全是敢怒不敢言。 大夫人却立刻看出端倪了,愠怒道:“燕儿,碧儿是我娘家送过来的丫鬟,你若是不喜欢觉得她哪里不好,可以跟我说,犯不着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 柳清燕现在算是明白碧儿的趾高气昂是从何而来了,看来这丫鬟是专门送来欺辱她的。 柳相闻言也有点不满,“燕儿,爹爹什么时候这么教你了?” 谁人不知柳相待下人温和,从不惩罚也不克扣工钱,因而不少人想要来宰相府做事,柳清燕这几巴掌下去,打掉的可是外人对柳相的信任。 难怪碧儿会在花园用言语刺激她,原来是等的这一出。 “女儿会打她是有缘由的。”柳清燕轻声道:“第一,大夫人派她来告知女儿三夫人病倒的消息,她却故意拖延时间让女儿等到现在才来,他日传出去这不是说女儿不孝?作为下人她这算不算是陷害主子?” 说完环视了他们一眼,柳相点头道:“继续。” “第二,她出口就讽刺女儿,还说她说的话能够代表大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想做大夫人的位置,还是大夫人给她的权利让她可以侮辱女儿!” “什么?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啊!大夫人。”碧儿紧抓大夫人袖口,想要解释。 柳清燕冷冷一笑,“就这两条缘由,爹爹还觉得不够重,不够让女儿惩罚碧儿吗?” 柳相沉默凝视着她,眼里有怀疑和不信任。 他总感觉自己的女儿不如以前那般简单了,说不定今天的这件事是她自导自演或者说是故意的。 于是他道:“何人为证?” 柳清燕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柳相面色不改,“你说的有理有据,可有人证物证证明你所言非虚?” 柳清燕昂起下颌,唇含嘲讽道:“女儿没有任何证据。” 大夫人似乎找到了反击的方法,刚准备开口。 柳相就道:“那么,你承认你是蓄意诬陷?” 众人皆知刻意诬陷是要被赶出府去,柳相这么问显然是把柳清燕往绝路上逼,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柳清燕的惊慌失措。 但她却坚韧的站在那,语气半嘲讽半怀恋道:“我记得三夫人跟我说过,我出生在明成二十年七月六日卯时,但是我的爹爹并没有来抱我一下。三夫人总是对我说,爹爹很忙,即使忘记了我,我也不能心存怨念。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三夫人身边的丫鬟一个个都不见了,正阳三年三月二十五日,我被人陷害毁容,没有人能帮助我。以至于到现在,我都必须要顶着这个恐怖的伤疤! 爹爹,如果我身边有人的话,你说是不是我的伤口就不会出现,也不会到如今都无人问我一句是否安好!” 柳相虽然被自己女儿指责心生不快,但那诛心的字字句句,还是让他心怀不忍,“你是在怪爹吗?” “不,爹爹所做的都是对的。如同三夫人所说,她总是会支持爹爹的所有决定。所以这一次,爹爹若是信我无辜,那我便是无辜。” 柳清燕那充满信任的眼神落在柳相的身上,让他一时无法再开口说要把柳清燕送走的话。 他又看了眼躺在榻上却依然清丽如昔的女人,那个他怜爱多年,放在心尖上多年的女人,因为他怨恨她没生出儿子而冷落多年的女人,她的不悔和深情,终于让柳相心存了些愧疚,起身叹道:“好好照顾你娘,今晚我会指几个丫鬟给你。” 大夫人见柳相离开,朝跪着的大夫吩咐了几句,就跟着离开了。 刹那间热闹的屋内,又一次人走楼空。 柳清燕终于能够放松的跌坐在榻边,握紧了大夫人的手,她知道柳相已经有点容不下她了,因为她的无法掌控。 也许是为官多年,所以柳相对于任何事都会加以衡量,也希望任何事都能按照他想的去走,但有一个无法掌控的棋子,他就会毁掉来保全全局。 而柳清燕和大夫人暗里的对抗已经被柳相当做不稳定的棋子。 她真怕,下一秒就被这个男人赶出府去! “姑娘你是怕了吗?” 一个突兀的爽朗声音。 柳清燕侧过头,瞧见那本老态龙钟的大夫突然挺直腰杆,踏着沉稳步伐走来摸出一颗药塞进三夫人嘴里,再灌了口水,“好了,不到一会儿,三夫人就能醒来了。” 柳清燕眼两条柳眉微微拧紧,看着那‘老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11章 收买人心 ‘老人’相当惊奇的看着她,“姑娘竟然认出了在下?” 柳清燕抿了抿唇瓣,没解释是因为他身上不易察觉的药草香和他那神采熠熠的眼神,出卖了他。 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于是她再问了一次,“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想方设法把能用的人送到你身边。”这本是深情无边,含情脉脉的话。没想到柳清燕眸光一冷,扬手就甩向老人脸。 老人矫健躲过去禁箍柳清燕细嫩手腕,怒道:“你干什么!” 明月涯少年得名成为天下第一神医,颇为顺利的人生再加上他的得天独厚,让他养成了目中无人,对任何事都毫无兴趣,认为什么都非常简单的性格。 特别是在他认为对的事情上,绝不会在意他人想法,骨子里的孤傲使他就算觉得柳清燕特别,也不能容许一个女人给他耳光! 柳清燕秋水盈眸中含着滔天怒火,无止境的翻滚,她把手往后抽了几下,发现抽不出来,怒火顷刻变成冷冽,像埋在了一个冬天,寒风刺骨。 明月涯愣了愣,刚想说什么。 “滚出去。” 明月涯瞳孔放大,道:“你说什么?” 柳清燕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又冷漠的说了句,“滚出去。” “你!”明月涯就算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甩开柳清燕,快速转身跃窗而去。 浓墨的夜色,平添几分凄凉的风刮过来,熄灭了桌上的烛火。 柳清燕缓慢转身跌坐在三夫人的榻边,紧紧的握住她那只剩骨头的手,即使知道明月涯是一片好意她也无法接受。 三夫人从生下她开始,因为被大夫人排挤造成到现在都无法痊愈的病根,身体孱弱到只要有一点小差错就能掉了她的性命,因此明知这个让三夫人发病的方法可行她也没有实施。 “娘……”柳清燕又想到了被逼死悬在房梁上的三夫人,那时候的她早就被断了药和饭食,骨瘦如柴的身体将她最喜欢的那件蔚蓝织锦牡丹刻丝曲裾襦裙,都变得宽大。 那含着笑容的脸,是不是在最后一刻都相信她的女儿会冲进来救她? 可是没有,她柳清燕最后听从了司徒南的命令,放任三夫人孤独的死去! 旁下无人,万籁俱静,柳清燕忍不住握着三夫人柔软的手心轻声的哭泣。 本来该离开的明月涯躲在墙角,看着那故作坚强的女人,不断因为痛苦而耸立的瘦弱的肩膀。 这两日,他看到她如何舌战群雄,如何镇定自若,如何反败为胜,以为她心如磐石,无坚不摧。 但此时,他才想,这姑娘,不过就是一女子而已。 因此,好男不跟女斗,他就大发慈悲的原谅她了吧。 不过现在进去了,那女人必定会认为他挥之则来呼之则去,还是等待适当时机吧。 明月涯打定主意也不久待的离开了。 柳清燕就在房内照顾三夫人整整一夜。 天色将明的时候,管家送来两个面貌相似,勉强算是清丽娟秀的女子,奇特的是眉梢有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于那面容平添了几分脱俗。 柳清燕稍微细打量了下,左边那女子身形娇小,带着女儿家的天真懵懂,小眼神水灵灵的。右边的女子虽然和左边的相同容貌,却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单单站在那就身如松。 管家见柳清燕神色像是满意,道:“这是一对双胞胎,姐姐叫六月,妹妹叫铃铛。” 铃铛和六月立刻朝柳清燕欠了身。 柳清燕忙让她们起身。 管家道:“若二小姐无其他事情,就请前厅走一趟,几位皇子来了。” “好的,我且梳洗下,就带着人过去。” 管家行礼告辞。 柳清燕坐于桌上,刚扬起手,那稍显机灵聪慧的铃铛便勾起茶壶,动作流畅的给柳清燕倒了杯茶,笑灼颜开道:“小姐喝茶。” 柳清燕不言不语的接过喝了口。 铃铛又说,“小姐要换衣吗?奴婢马上去准备。”说完就要跑出去。 “等等。”柳清燕目光冷漠的望着这两人,骤然从袖口抽出把袖珍刀直刺向门口的铃铛。 旁边六月神情微变,身形却动都没动。 铃铛大惊之时,也是没动任由柳清燕拿匕首直刺她胸前命门。 柳清燕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手法可谓干净利落,收放自如。 凛冽刀锋一晃,刀尖抵铃铛胸口心脏之处毫无偏差的距离。 “现在告诉我,你们的主子是谁?”柳清燕目光如炬,如寒冬腊月直凿铃铛心中。 铃铛反射性的感到了危险,但依旧捏紧双拳,坦荡回道:“柳清燕!” “为何?”柳清燕将刀插进一寸,隔衣裳抵着肌肤。 铃铛因寒冷肌肤起了疙瘩,道:“谷主说了,若要效忠一人,便不可再有二心。” 六月接口道:“二心者,必死无疑。” 柳清燕冷然一笑,“若你欺瞒与我,他日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让你尝尝什么叫诛心之痛!” 铃铛和六月立刻单膝跪下,“是!” 柳清燕转腕收起匕首于袖中,“我们去前厅。” 两人连忙站起来,恭敬跟在柳清燕身后。 且不说这两个人跟着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单说现在她如果为了扳倒柳墨香的话,人手是必须的。 不过明月涯送来的人还挺合她心意,就从她们两人手心的老茧便知她们习武多年。 而铃铛和六月则看着柳清燕挺直的背,再回想柳清燕那不留余地的杀人手法,便知道她是舔着刀刃上的鲜血走过来的。 她们相信假以时日,柳清燕一定会变成她们仰望的对象。 因此就在这一刻,她们心中对于明月涯吩咐的不满尽数消减。 阳光微晃之间,她们已经一前一后的来到大厅门口。 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特别是司徒乾那带着几分讨好的情话,在一群虚与委蛇的谈话中更显得令人发笑。 柳清燕任由铃铛给她整了整衣冠,才缓步步入。 刹那间,本欢腾的大堂冷清了起来。 柳清燕用眼梢环视了那些脸色各异的人。 第一个走过来的竟然是司徒南。 他俊美无涛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柔情蜜意的眼眸中恍若只看见柳清燕一人,走到她面前停住,颇为踌躇道:“二小姐,好久不见。” 第12章 别有用心 那紧张的摸样及温润的眼神,如流淌的清泉,缓缓淌入柳清燕的心尖,激起她唇角冷笑。 柳清燕毫不留情讽刺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好久不见该是指良久未有联系,而昨日我才遇见皇子您?” 司徒南被她含棍带讽的说一顿,也不气恼道:“对于二小姐而言,是昨日,对于本皇子而言,却是过了良久了。”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就连司徒乾那个傻瓜都听出来,不由幸灾乐祸道:“四弟,没想到你中意的原来是宰相府的二小姐,难怪这次送礼眼巴巴的跟过来。不过四弟你这喜欢的人,就……” 司徒南并不气恼,笑道:“二小姐的独特之处,就本皇子一人知晓便够了。”说完目光深情的看向柳清燕。 柳清燕直接用后脑对着他,走到宰相面前欠身道:“女儿见过爹爹。” 堂上的柳相朝她抬抬手,示意她起来,斟酌了良久道:“燕儿,你怎么想?” “爹爹!”柳相身边的柳墨香不干了,她自从见了司徒南之后,就一颗芳心挂在他身上,怎么可能允许他娶其他女人,更何况是柳清燕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丑八怪! 但柳相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原先觉得司徒南这个人表里不一,不是个良人,可柳清燕容貌尽毁,对于他的仕途也没有太大用处,再加上昨日晚上柳清燕的声泪俱下,让他觉得柳清燕不如早早嫁掉也好过待在府里兴风作浪。 柳清燕何等聪明,从柳相包着希望的眼神就能看出,这个她喊了十多年的爹爹已经把她视为弃子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孝了! 柳清燕道:“谈婚论嫁之事,女儿怎可在姐姐前面,毕竟这事若传出去,对姐姐的名声恐怕不妥。” 宰相府的丑女都嫁出去了,第一美女柳墨香竟然还待字闺中,真是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司徒乾一听,赶忙道:“这可不需要二小姐费心,明日本皇子便能请父皇将大小姐指婚于本皇子。” “爹!”柳墨香状似娇羞的一跺脚,实际上是心急如焚。谁人不知三皇子司徒乾虽为皇后之子,但文不成武不就,偶尔逗逗鸟做个纨绔子弟都嫌他过于五大三粗。身为皇上众多儿子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怎么配得上比花还娇颜的柳墨香? 显然柳相也是不满意的,他慈爱的笑道:“这事,只怕还要斟酌斟酌,若皇上另有想法,三皇子岂不是自讨没趣?” 司徒乾不甘心道:“可是……” “好了,三哥,万般皆是缘你又何必强求。”司徒南上前阻止司徒乾的话越跑越远,上前道:“此次我与三皇子前来,只是奉皇后娘娘命令来送礼来邀请宰相府的两位小姐,一同去莫科洛草原踏青狩猎。” 讲完便有双手捧着什么的婢女有条不紊的走进来,将东西搁在茶几上。 柳墨香彬彬有礼道:“妹妹先选吧。” 她本意是让柳清燕推辞一下,让她顺势而为,不禁挑了个好的,还博得个谦让的好名声。 可是柳清燕只淡然一笑,“那妹妹就不客气了。” 上前掀开两盘上红绸,两件只要看,就能分清一个做工和材料的上等和次之的骑装。柳清燕毫不客气的选了上好的,丝毫不见谦让的对气得差点撅气的柳墨香道:“妹妹就选这个了,我们三天后见,亲爱的姐姐。” 说完如先前来的时候,领着丫鬟走人了。 司徒南见她看都不看他掉头就走,心生不快,越发觉得这个丑女不知好歹,如果不是为了他的计划…… 而柳墨香气的半死还只能在那假笑应付,还只能拿那个次之的衣服,一回去关上门就把东西甩地上,那双翦水秋瞳内满是阴狠,瞧见门口的翠儿哆嗦的样子,更加气不打一出来冲上前就狠狠的拧着她皮肉,骂道:“贱人,你是在嘲笑我吗!” 翠儿痛得只想叫,又怕更严厉的酷刑,连忙讨饶道:“奴婢不敢,小姐天仙一样的人,怎么会有人想要嘲笑呢?” “呵……”柳墨香美貌的容颜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凑近翠儿的脸冷冷的问道:“我美吗?” “美美美,小姐是世界上最美的人!”翠儿吓得两腿发软,唯恐惹柳墨香不快和前几日的丫鬟同一个下场。 那个丫鬟只不过是梳掉了柳墨香的一根头发,就被柳墨香派人硬生生的把她的头发全部都拔光,溃烂的头皮,还被泼了盐水,一遍又一遍,昨日才受不住的死去。 柳墨香从小锦衣玉食,大夫人又溺爱非常养成她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性格,只不过大夫人每每耳提面命才让她收敛了性子,变成青天白日里温柔如水,冰清玉洁的第一美女。 如今被柳清燕刺激的恨不得挖出她的眼珠,让她无法再用蔑视的视线看着她! 柳墨香柳眉倒竖的推开翠儿,拔出发髻内的簪子刚准备往她身上戳几下泄愤。 大夫人就推门进来了,她瞧见女儿的样子连忙关上门,疾步上前夺下簪子,道:“香儿,这奴婢若是惹你不快了,丢了就是,何必自己生气呢?” “娘!你不知道柳清燕那个小贱人,今天竟然抢走了皇后赐给我的衣裳,她必定是想在春季狩猎的时候压过我的风头!”柳墨香娇嗔的眼梢向下,绕出几丝妩媚和撒娇。 大夫人宽慰的拍拍她滑腻如雪的手背,“以前她的容貌就比不过你,现在她的容貌已被你刮烂,更休想与你攀比,再说了,娘已经有法子让她有来无回。你且放宽心,娘绝对不会让他人抢走你的东西!” 这厢,柳清燕硬生感到背脊的一股凉意。 铃铛还在耳边劝导着,“小姐,这次他们明显是不怀好意,你还是别去了。” 柳清燕怎会不知。 通常这种事,柳相从来都不会带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抛头露面,如今竟然让皇后送来这个恩典,不知是为何。 六月似乎看出柳清燕忧思为何,解惑道:“小姐的双绝舞寿已经传遍了整个天朝,所有人都在对小姐的才思敏捷津津乐道。” “这事儿是谁传出去的?”以柳墨香的性格绝对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免得被她压过风头。 铃铛看了眼六月,道:“是谷主。” 柳清燕执杯抿茶的动作一顿,“看来春季狩猎这一行,他是告诉我,不得不走这一遭了?” 第13章 恶梦 “这……”铃铛有点犹豫,在最开始谷主让她们过来便是照顾柳清燕,同时也要保护她的安全,现在明知狩猎一行那些人会伺机而动,为何还要前去羊入虎口? 六月还是上前道了句,“小姐如何笃定这是少爷想法?这双绝舞寿虽是少爷传出,但其影响力却不是少爷为之的。” 潜台词则是指有人煽风点火,挖着巨坑等着柳清燕跳下。柳清燕岂是那么蠢的人,她更相信以明月涯高傲的性子,绝不会让人踩着他的脑袋谋事。 柳清燕执杯品茶一口,笑道:“那么,我们就来黄雀在后吧。”说完故意朝铃铛看了眼,似笑非笑道:“还是铃铛觉得自个敌不过他人?” 铃铛到底天真,被柳清燕三言两语刺激的拍拍胸部傲然道:“小姐哪儿的话,就那些小角色,我铃铛用小手指就解决了!” 柳清燕被她那豪爽性格给逗笑了,清冷的眸子似从枝叶中滑落的露珠,晶莹夺目,那微微转暖的温度,虽轻微,却被六月捕捉,顿时放宽了心。 要知道她们来时,谷主就千叮咛万嘱咐切莫惹恼了这位柳清燕小姐,谷主还怕六月性格孤闷,特意派活泼心机少的铃铛来逗她开心。 可谓是良苦用心,尽心尽力。 六月先前不明白,现在却明白,谷主这个浪荡不羁的人,许是对这清冷如雪的柳清燕动了心。 铃铛还在那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厉害的招式,神采熠熠,完全没有停下的感觉,小眼神却注意着柳清燕,见她乏了,连忙停下道:“我去给小姐准备热水沐浴。” 柳清燕沉默看着铃铛,良久后,点点头。 她即使不相信铃铛和六月,也怀疑明月涯的目的,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等到沐浴过后,她便在铃铛的服侍下熟睡了。 但却睡得极不安稳,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帷幔内被发出似痛似悲似伤的哭泣和哀鸣声,如同被欺负的孩子,捏着被褥呢喃着。 铃铛舀开一侧帷幔,便瞧见柳清燕额间都是细细的汗水,眼梢处的泪痕于铃铛手中微弱的烛火,更加明显。 她伸手轻轻的想把柳清燕推醒。 突然,柳清燕从枕下拔出匕首刺向铃铛,铃铛大惊失色连忙用铜烛台抵挡,响亮的铮一声,铃铛大喝道:“小姐!是我!” 柳清燕被喊的身形一颤,呆呆傻傻的瞧着她,神色迷茫,哪还有白日见的清醒。 但铃铛可不敢动,那匕首尖尖还对着她脖颈。 过了少许,柳清燕才道:“你在这干嘛?” 铃铛看柳清燕眼神变得清明,哭丧着脸说:“小姐你刚会儿做了恶梦,差点杀了奴婢。” 柳清燕此时才注意到手中的刀,连忙一转塞回枕下,“抱歉,你且下去,莫在靠近我了。” “是。”铃铛心有余悸的点头退下,在门口还若有所思的看了柳清燕一眼。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让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宰相府二小姐,要在枕头下放一把刀呢? 铃铛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却没想到临近四月的时间内,柳清燕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精神越来越差,到最后简直连眼睛都不敢闭,日日躺在床上,眼见得逐渐消瘦下来,铃铛提议道:“要不奴婢还是去请大夫去看看吧?” “不用了。”柳清燕冷冷一笑,“若是请了大夫,我这等虚弱,不是给柳墨香下手的机会吗?” “但是小姐长此以往下去的话……”铃铛看了眼柳清燕那明显消瘦的脸颊,跟六月使了个眼色。 六月眼神微变,然后便是坚定的点了下头。 这等小动作,往日自然逃不过柳清燕的眼睛,但近来她长期失眠,现在困乏的眼睛都睁不开,却又不敢睡。 今日,如前几日一样,铃铛早早伺候柳清燕入睡了。 过了三个时辰之后,柳清燕又开始做恶梦。 铃铛着急的在房间内,踱来踱去。 忽而窗户外传来动静,一道月牙色身影晃过,已掀帷幔坐于床边。 铃铛刚准备出口告诫,那人已迅速点了柳清燕的睡穴,然而她深锁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 “这有几日了?”他熟练的掀开她眼帘查看,执起柳清燕白皙手腕放到脉诊上,眉头紧皱。 铃铛惊讶的看着谷主,先前不是说谷主去塞外了吗?为何这么快就来了? 明月涯冰冷食指摁到柳清燕的眉心,感受指腹下的汗水和颤栗,不由冷声道:“还不说!” 铃铛被吓了一跳,“是这样的……”她不敢隐瞒,认认真真的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明月涯,最后道:“谷主,我们是实在没法子了。” 明月涯听完轻柔放开柳清燕的手腕,撩起长衫走到中间檀香炉旁,冷笑仰唇不由狂傲道:“此等小病,在我眼中这可不够看!”说完一脚踹翻炉子。 顿时檀香熄灭,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气息少了几分。 他从袖中拿出绣工精致的江南锦帕,捻起灰烬内的檀香,凑鼻下细闻,确定后拿帕子一滚,便塞进怀中,侧头对铃铛道:“你家小姐能好眠了,这几日多看着她。” 铃铛道:“还请谷主把这其中奥秘告知,免得小姐发现端倪,我们……” 她们先前已经说了誓死效忠柳清燕,自然也就必须听从她的命令,现在不管她到底愿不愿意就把她们本来的主子请过来,被柳清燕发现了,故而会怀疑她们与明月涯有所联系。以柳清燕的性子,可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类型。 明月涯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玩意儿丢给铃铛,“这檀香,是由罂粟和虎刺梅制成的,让人无法入眠的同时造成幻觉。这怪女人心中肯定有不可逃避的痛苦,才日日备受煎熬。”他顿了下,又给铃铛丢了个白瓷瓶,“你且把这固本培元的药给她服下。” 铃铛接了两物,愣了愣,瞧见明月涯那被刮烂的衣角,“既然谷主焦急赶过来,为何不等小姐醒来见她一面,也好好说说这檀香的事?” 第14章 固执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儿都不放眼里的明月涯,俊朗无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犹豫,眼角状似无意的隔着帷幔看了柳清燕一眼,小声嘟囔道:“你家小姐才不想见到我呢。” 说到底他还没为柳清燕那一巴掌释怀,虽然没有打上,但也辱了他尊严。 铃铛看谷主那眼神不住游离向柳清燕,又死闭嘴巴不愿开口留下的倔强样,玩心一起,故作叹道:“那好吧,谷主慢走。” “你你你,就不留留我吗?”明月涯桃花眼里满是不满瞪着铃铛。 铃铛故作惊讶道:“咦,不是谷主执意要走吗?” “铃铛你这没脑子的家伙。”明月涯被自家丫鬟梗的气不打一出来,就打算甩袖走人。 铃铛连忙上前把人拉住,好声好气道:“哎呀,铃铛嘴笨,谷主还是留在这吧。小姐已是几夜不得好眠,你陪在她身边也是好的。” 明月涯桃花眼里亮光一闪而过,咳嗽声,“那我就看你面子,若是你小姐醒了,你可得说说,别让她又赏我一巴掌。” 铃铛强忍着笑,把人拉到床榻旁,“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奴婢在外头守着,小姐一醒,谷主你立刻给我暗号。” 明月涯像是相当勉强的坐下,朝铃铛挥手,“滚吧滚吧。” “是是是。”铃铛机灵离开,还体贴关上门。 屋内顷刻只剩烛光跳跃的动静。 明月涯撩开一侧帷幔绕挂钩上,如深渊般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柳清燕的脸上那条丑陋的伤疤,越过了她总是带着清冷情绪的眼睛,秀挺的鼻梁以及那瑰丽的唇。 先前,他说了会治好她脸上的疤,并不是空头说白话。 为此他不惜远赴塞外去那极其严寒之地找到那个药引,再利用她面容肌理,想要治好不过是件打哈欠的事。 然而其中钻骨裂肌之痛,却是他不愿意告诉柳清燕的。 并且时间拖得越长,她的痛苦就会越长。 “我道是谁守在我床边,又不动手,原来是你。” 那气弱玄虚的声音,如捅冷水把明月涯泼个清醒,视线刚移向她,就瞧见她眼窝的黑眼圈,以及那双紧闭的双眼,不由气闷道:“怎的?就因为在下做了那事,姑娘就不打算见在下了?那姑娘便一直当个瞎子吧。” 柳清燕被他弄得唇角弯了弯,“我不气你,只是气我自己。” “这又是何道理?”明月涯揶揄道:“莫不是小姐被这几日的恶梦弄得神智都不清醒了?” 柳清燕自知那天明月涯也算是为她着想才会出此下策,不然以他高傲的性子,怎会玩起此等卑劣行径。再说后面明月涯虽被她厉声斥走,却还是送来两个帮手,现在被他讽刺一两句,也是应当的。 明月涯却不高兴了,“姑娘这般默不吭声,倒像是在下欺负了姑娘。” 柳清燕哭笑不得道:“你不生我的气,便是好事,我怎会认为你欺负了我?”实际上明月涯这种率真性子,倒是令人诧异不已。 “本是想生气的,但看你要死不活的躺在这,就觉得不爽至极。”明月涯拧眉道:“在下还没动手教训姑娘的无礼,怎能让他人抢在前头?” 柳清燕心底那颗大石骤然放下。 不可否认,她还是有点怀疑明月涯的。从他出现开始,到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都没有停止怀疑他到底有何动机。 先前闭着眼也是不想被明月涯看见她眼底的猜忌,因为明月涯有一双相当深邃又率真的眸子,如星辰般清澈又似黑夜般深邃。 明月涯见柳清燕睁开眼,清冷的眸子看着他,不由道:“姑娘看什么?难道姑娘不是该道歉?” 柳清燕看着他背对烛光的月牙色身影,道:“我为怒骂你而道歉,但是你怎样也不能拿我娘亲来做文章。” “拿娘亲作文章有何不可?在下既然做了,便能保证姑娘娘亲的安全。还是说姑娘不相信在下的能力?”说到最后,明月涯脸色显然不好了。 身为天下第一神医,他一帆通顺的人生似乎第一次遇到了不大不小的坑,跌的他满嘴泥的,淤积于胸。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清燕叹道:“我能力弱,保不住我娘,若是那个时候大夫人她们趁机发难,赶我娘出去,那个时候又该如何才好?” “出去便出去,做个不受约束的人,不是更好?”明月涯神色缓了缓,却依旧不懂。 他怎么会懂柳清燕的仇恨和扳倒整个宰相府的决心! 柳清燕恨不得一个个把他们拉下地狱,在还没有完成的时候怎么会让柳相把她赶出去! 说到底,明月涯跟她根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明月涯潇洒不羁,性格乖张,世上根本无可难倒他的事。再加上他容貌俊美,处于不管在武林还是皇帝眼里,都是拉拢对象的位置,哪个名门闺秀不想嫁给他。 而柳清燕就不一样了,她无权无势,柳相把她做棋子,大夫人将她视为眼中钉,唯一能够作为依傍的容貌也被柳墨香给毁了,试问这样一个女人,如果不步步为营,招招狠厉,她该如何泰然自若的活下去! 明月涯瞧她眼神骤然变得狠戾,微微拧紧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倾身,在柳清燕防备的视线中,抽出她枕头下的匕首,忽然拔出,柳清燕身形一颤,在她出手之际。 他突然抬起左腿,撩起长袍从皂鞋旁拔出把匕首,递给柳清燕,“这匕首名为凤琴刃,与在下的龙瑟刃乃是一对,削铁如泥,增姑娘以做防身之用。” 柳清燕看着那个凤琴刃,诧异的看着明月涯。 明月涯却无所谓的扬起唇角。 柳清燕再难掩盖心中震惊,将那匕首接过。 世人皆知,白药谷有三宝,一宝是白药谷山,那里没有冬夏,常年四季如春,相当适合蓄养毒虫毒草,以及种植的五行八卦图,是所有人觑视的宝地。二宝便是那救人害人全拼心情的白药谷谷主明月涯。三宝就是明月涯手中的龙凤刃。 第15章 费尽心机 龙凤刃是天下第一名匠谢三存花尽一生精力打造的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它总共有三种变化,第一则是削铁如泥的匕首,第二便是后尾连着匕套潜藏的倒勾锁链,第三就是潜藏在刀刃缝隙处的致命毒粉。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证明龙凤刃独一无二。 可是,明月涯竟然把这样的东西交给她,为什么? 柳清燕眼底满是怀疑,虽然低着头,但以明月涯的精明怎会不知道,他却视而不见,却不想她把那匕首推回去,道:“无功不受禄。” 明月涯气得半死,他还没遇到过这么油盐不进的女人,其他人不是该眼巴巴或者感恩戴德收下吗?为什么到了她这,却像小石子沉入大海,完全没有丝毫波澜? 柳清燕斟酌了下,道:“你已经送给我两个丫鬟了,已经够了。” “这是在下的承诺。”明月涯硬是把匕首塞在她手里,“初时在下与姑娘达成协议的时候,就说了要治好姑娘脸上的伤疤,待到伤疤消失时,在下就会拿走凤琴刃。” “你本不需要这么做。”柳清燕拧紧秀眉,“即使你没有帮我医好伤疤……” “好了。”明月涯粗鲁的打断她,“我来这里,可不是听你说废话的。”他像是急于掩饰的把那檀香的事说了一遍,缓了缓语气道:“总之你在这一切小心,在下可不想医治一个将死之人。” 柳清燕目光微冷的望着那檀香炉。 自从她重新活过来之后,吃穿用尽力都是亲力亲为,然而每个院落的补给和添置却是必须要接受的,而檀香,就是其中的一种。 只是大夫人这般行为是为了什么? 要知道若是她发生意外,借由蛛丝马迹就可以查到她大夫人身上。 明月涯像是看出什么,道:“那药下的很轻,会让人神志不清,但不会致人死地。” “这样的话,我可能两天后的的狩猎就去不了了,可是大夫人不是打算在那个时候找我麻烦吗?是什么让她改了初衷?”柳清燕百思不得其解。 明月涯忽然说了句,“你说的大夫人,是那个杨家女人吗?” 柳清燕想了想,“大夫人的闺名的确叫杨清。” “那我知道了,你且好好休息,等到你们出行之日,我必定会送那杨清一份大礼,保证她这辈子都会惦念我。”明月涯说的自信,面容更显得出彩,神采熠熠的瞧了眼天色,“夜色将明,在下也不多待,那时再见。” 柳清燕刚一点头,此人就跃窗走了。 那轻功可谓是登峰造极。 铃铛听见动静,推门进来,左右打量发现没谷主身影,眼珠滴溜溜的转动,跑到柳清燕榻边,给她掖被子道:“小姐可是醒了?” 柳清燕两世为人,怎不知铃铛鬼伎俩,也不拆穿,道:“我身体乏得很。” “那再睡会儿吧,老爷也知小姐身体不好,要小姐多多休息。” 柳清燕眸光一颤,“爹来了?” 铃铛也不隐瞒,“来了会儿,询问了情况就走了,也没提请大夫的事儿。” 这架势,看来是不打算再为她这个‘久病不愈’的女儿耗费分毫银两。 柳清燕心中除了惆怅,就再无别的,她问道:“那我娘可好?” 铃铛给她盖好被褥,“小姐放心吧,三夫人早早醒来,嚷着要来***,被六月劝着,没什么大碍。” 柳清燕此时才放心,纵容她自己沉沉睡去。 迷糊之际,她听见铃铛放轻的脚步和缓缓关上的门声。 一夜好梦,柳清燕就这么睡了两天,第三天则是被外面的马蹄声给吵醒的。 柳清燕刚一动,就觉得全身酸疼的要命,该是这两天没怎么动弹,身体难受,喉咙也干涩发不出声音。 索性铃铛早早在外侯着,此时手里端着蛊冰糖雪梨粥进来,清丽脸蛋堆满了笑,“今日看小姐脸色红润了不少。” “睡多了。”柳清燕嗓音沙哑。 铃铛连忙坐她床边,舀了勺吹凉了喂,一口接一口润了柳清燕嗓子,才放下空了的碗。 柳清燕看了眼那粥,意有所指道:“你倒是细心,知道我两天后醒来必定口舌干涩。” 铃铛讪笑道:“谁叫奴婢一心挂念小姐呢?”再说,谷主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别露馅被小姐猜出来,她怎么敢老实交代? 柳清燕也不为难她,道:“外面怎么了?” “哦,那是皇宫来人了,老爷打算带大夫人和大小姐启程了。” 柳清燕闻言神情顿时难看起来,“老家伙!铃铛,赶紧帮我更衣,把六月喊过来,我们立刻去前面。” “是。” 柳清燕眼神冰冷。 那群人不想让她去,她偏偏要去碍他们的眼,扫他们的兴! 而另一边。 宰相府的前门早就挤满了人,不少马上的侍卫面如肃容,身穿艳红铠甲,臂膀绣着祥云图案,腰佩镶翡宝剑,乃是直属皇上的镶红旗。 目扫过去,足有百人之多,其浩大阵势,足以证明司徒皇朝的皇帝对柳相的重视。 马下则是步兵,各个手持长矛架起阻挡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此时,宰相府两狮子头把手被推得晃动两下,门从里往外敞开。 柳相率先穿着褐色胸绣仙鹤图案的朝服,头戴八宝金冠,玉簪别上,不苟言笑,威风凛凛。 他身后紧跟着的就是大夫人,大夫人扶着的,则是司徒皇朝第一美女,柳墨香。 柳墨香已经穿戴好皇后赐的浅绿骑装,踩着纹锦绣芍药颉嘴靴缓步走来,发髻上的翡翠簪子吊着的珍珠微微摇晃,她虽用面纱蒙着脸,但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让人忍不住猜想面纱下的面容是否更精致绝华。 惊艳了围堵在宰相门口的众多百姓。 然而这惊艳并没长久,因为身穿一袭艳红骑装的柳清燕出来了。 如果说柳墨香是高高在上的云,那柳清燕就是燃烧殆尽的火焰。 她看也不看柳相他们,直接跑到六月面前,动作流利的翻身上马,孤傲矗立的姿态,犹如凤凰展翅,睥睨众人。 然后,柳清燕用她那张被柳墨香刮烂的脸,笑看气得发抖的柳墨香,“姐姐,爹,大夫人,想必你们不会为了燕儿的兴奋造成的过失,而怪罪燕儿吧。” 第16章 偷鸡不成 柳墨香心里的愤怒顿时像汹涌的潮水,简直就要淹没她的理智,但手臂被大夫人警告的揪疼一下,连忙仰起仿佛抽筋的唇角,“怎么会呢?妹妹不符礼数的爽朗,也是妹妹的个性啊!” 这么一说那些被惊呆了的众人明白了,敢情这个宰相府的二小姐是个连尊卑礼仪都不懂的乡下野丫头。 柳清燕也不气恼,“皇后娘娘特意赐的骑装,自然是告诉燕儿跟着骑马,于是燕儿一高兴便抢在爹爹前头,想必爹爹该是不会怪我的,不然先前为何没有阻止我呢?” 柳相根本不好说,他完全是没注意,以为柳清燕已经病的快死了,哪知道一眨眼她就翻身上马,动作利落不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真是哑巴吃黄连的,状似慈祥的说道:“自然,皇后娘娘的旨意自是要遵守的。” “再说姐姐身娇肉贵又礼数周全,按照我们司徒皇朝的女儿家规矩,自然是要坐轿子上。”柳清燕牙尖嘴利的堵住柳墨香争执的嘴,“柳家女儿有一个遵了旨意,一个受礼数,他人自然会觉得我们柳家进退得当。” 围观的百姓即可议论起来,让柳墨香实在是不好反驳柳清燕的话,眼底藏着深刻恨意,咬碎贝齿的盯着那淡笑从容的柳清燕。 柳相虽不喜这不貌美的女儿,但看柳清燕这打扮和姿态也没丢他脸,也就默认上马,看了眼大夫人。 大夫人好歹跟他几十年夫妻,怎不懂柳相的意思,连忙拉着心底恼怒非常的柳墨香走向脚踏,但大夫人怎么会放她的眼中钉作威作福? 于是在家丁扶着柳墨香上轿的瞬间,大夫人右手抖出根银针射向柳清燕胯下白马,唇角仰起志得意满的笑容。 电石雷火之间,街旁樟树树叶震落。 一枚树叶顷刻打断银针射向大夫人头顶,大夫人只来得及眨眼,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跌落地面,光秃的头顶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震惊了,大夫人的脸由白变黑。 突然,不知从哪里发出个笑声,顷刻所有人都大笑起来,跌宕起伏的把柳相的怒火都笑出来,转头怒斥道:“还不给我……”本来想说滚得,但一想到大夫人背后的娘家,硬生生的在喉咙口换成了,“进去!” 大夫人脸色发青,连忙捡起那盘起来的假发跟着柳墨香上了轿,外面的笑声还没有停止。 特别是藏匿在人群中的明月涯,此时他修饰了下五官,变成普通老百姓,粗衣麻布的站在人群中,放声大笑。 要知道昨儿晚上,他就用从含羞草内提出来的汁液,加了点自家配置,给大夫人用了。 大夫人既然让那怪女人日日噩梦,他就要她日日秃头。 还好今天看了,那含羞草脱发的效果还不算差,只是不知道那怪女人感觉怎么样。 想来,视线无意识的撇向柳清燕的位置,然后便定格了。 她眸子虽依旧清冷如霜,也掺和些许怀疑和猜忌,但也流露出一丝暖意。如冰雪消融时的阳光,带着难以言语的美。 柳清燕朝他微微仰了唇,顺势振臂一挥,‘啪’一声打响前进的步伐声。 这份情,她记下了。 大部队随着柳清燕一动,也跟着动起来。 浩浩荡荡的红色宛如连绵起伏的山河,百姓们夹道观赏,并把大夫人那秃头状态传的那叫一个夸大其词,不到片刻,所有人都知道柳相娶了个秃头正房夫人。 柳墨香和大夫人在轿子里听着外面若有若无的嘲笑声,柳墨香率先受不了娇嗔道:“娘!你怎么回事!” “唉,主要是今天起来,我不知为何头发都掉光了,你爹又来的早,我唯有喊顾妈妈把这个做成个假发髻给我戴上。”说到这大夫人也很委屈,她本来是想柳清燕出丑的,为什么变成自己了? 柳墨香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不是说那毒不止会让柳清燕做噩梦,久而久之还会让她身体虚弱,来不了吗?” “这……” “娘!”柳墨香看大夫人迟疑的,拧紧柳叶眉道:“你真是越老越没用了,要我还怎么指望你?” 大夫人宠柳墨香宠的完全不在乎她对自己的不尊重,宽慰的拉过柳墨香柔软的手指握住,笑道:“放心放心,娘已经喊你舅舅安排好了。” 柳墨香一听高兴了,甜腻腻的抱紧大夫人的脖子,撒娇道:“娘,你对我最好了,这一次一定要让柳清燕那个贱人,不得好死!” 午时刚过,柳相一行人就来到了乌兰察布草原。 柳清燕顿时被乌兰察布草原的广袤无边给震撼了。 随处可见的蒙古包,炊烟袅袅,到处都是奔跑的马匹和牛羊,朴实的蒙古人民头戴呢子尖顶帽或前进帽,身着青蓝色绸缎面儿的长袍,腰束滚边绸带,足蹬褐色马靴,围着个火堆喝着马奶酒在跳着欢庆舞蹈,听见马蹄声,骤然看过来。 立刻有人起身,他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黝黑肌肤,笑容爽朗走到柳相面前,右手重捶左肩,“皇帝已抵达大汉包中,我是乌力罕,蒙古使者!” 柳相态度从容的两手握拳虚行一礼,“请带路。” 乌力罕侧身扬臂,“这边请。” 柳相点头,跟着乌力罕穿过他们来时的森林,柳墨香和大夫人也下马车。他们被镶红旗的侍卫们夹着往草原中最大的白色蒙古包走去。 那是属于大汗的颜色,独一无二,象征着大汗的无私和奉献。 黑色帷幔上是展翅高飞的雄鹰,惟妙惟肖。 柳相一掀开,率先就快步走到身穿明黄色滚边锦绣暗扣纹龙袍子的正阳帝面前,撩起下摆恭敬跪下,率领后面的柳清燕等人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阳帝含笑摆手,“快请起吧,出来狩猎也是这么多规矩,柳相可真是老顽固啊。” 柳相正经道:“皇上归为天朝皇帝,臣等不管身在何处,礼都不可废。” 两个老狐狸假意的互相吹捧,柳清燕心生不屑,若真不想柳相行礼,为什么偏偏再跪完了之后说?真是虚假。 大概说完后,正阳帝便让柳相入座,女眷们去另外一个蒙古包,去找皇后娘娘。 “慢!”坐在正阳帝身边一直喝马奶酒的大汗,忽然站起来,道:“素闻司徒皇朝能人义士之多,此次本汗瞧这么多女眷来都未身穿骑装,唯有这两位身穿骑装,是否是皇朝的善骑术之人?正好本汗的妹妹索布德格格特别想讨教一二,还请他天朝皇帝能够允许。” 第17章 出尽洋相 “放肆!”坐于正阳帝右侧第二个的司徒乾愤怒了,“皇上岂是你小小蒙古人可以擅自揣测的?” 乌力罕躬身行礼,“若乌力罕哪里不对,还请天朝皇帝评判。” “你!” 冲动的司徒乾立刻被孱弱的太子给拦住了,真是,没看见父皇脸色都变了吗? 正阳帝现在头疼的是大汗要求的这两个女子,柳墨香这个他是听皇后说过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倾城,但让她那娇滴滴的身体去骑马,真是怎么想怎么没可能。 至于柳清燕,他对这个庶女的印象就停留在她容貌奇丑无比上。其他的都不了解。 正阳帝本慈眉善目的眼神顿时凌厉的在柳清燕和柳墨香之间来回徘徊,思索良久道:“那么……” “臣女愿意一试。”说话的人,则是娇滴滴的柳墨香。 正阳帝眼神微变的看向那低着头的柳清燕,然后看向柳墨香,“可确定了?” 大夫人连忙拉了下柳墨香,警告喊了声:“香儿!” 柳墨香袖子一甩,神情温婉道:“确定了。”她先前在柳清燕眼前受的屈辱够多的了,现在怎么可能让柳清燕再抢了她的风头! 不管怎么说,柳墨香这种死猪不开开水烫的精神,真是让柳清燕第一次真心的笑了起来。 殊不知她低头的笑,尽数落在坐正阳帝旁边的大汗眼里。 他如大海般波澜壮阔的眼神,此时如同盯着猎物般盯着柳清燕那殷红的身影。 正阳帝道:“那么,就这么办吧,柳墨香去准备会儿,临近未时到外面会和。”说完转而看向那眼睛如大海的男人,道:“还请大汉不要失望才好。” 努尔巴特笑了下,“本汗相信,以天朝皇帝的能力,绝对不会让本汗失望的。” 正阳帝面色如常微笑,实际掌心紧抓龙袍。 柳相在下面低着头,后背都渗出了冷汗。 成败在此一举,如果柳墨香完了,那他们家就完了! 皇帝的愤怒,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逃掉的。 -------------------------------------- 未时临近,太阳接近西斜的时候,草原上响起雷鸣般的鼓声,如同悠扬的蒙古歌曲,承载和煦暖风传遍了整个草原。 震耳欲聋的呼喊,身穿蒙古袍的老弱妇孺全部都跑出来,看这场天朝和蒙古的骑马比赛。 柳清燕也带着六月和铃铛挤在人群内,看着褐色汗血宝马上语笑嫣然的柳墨香,唇角弯了弯。 铃铛不满道:“小姐为什么不去,若是小姐,必能把个头筹。” “如果我去了,岂不是看不到柳墨香丢人的戏码?”柳清燕跟她生活那么多年,从小娇生惯养,指甲断了一点,都哭天喊地的柳墨香怎么可能学过骑马? 不过柳墨香这种骑在马上的绰约多姿,倒是把三皇子和那个总咳嗽的太子给吸引过去了。 两个人正簇拥着柳墨香说什么,司徒南却站在原地,透过层层人群,看着淡然的柳清燕。 这个女人比先前,更加的清冷韶好,让人移不开目。 忽然,横空一鞭子,在众人来不及反映顷刻清晰打在柳墨香的手臂上,她痛呼一声,直接摔下马压倒了正在献殷勤的三皇子。 “谁!是谁?”柳墨香捂着吃痛的手臂,看那裂开的袖子里的红痕,顿时气红了眼睛。 “皇兄,这等有貌无脑的女人,连我一鞭子都受不住,怎能与我进行比赛!”那狂妄似铃铛般悦耳的声音,正骑着枣红马,傲慢的跺过来。 只见那女子头戴尖顶红缨帽,额带镶嵌玛瑙红绸,衬托眉下双目灵动清澈,桃腮杏面,耳垂万花钱文银质耳环,细嫩颈子缠着银链连着錾刻莲花瓣纹神像盒,看起来华贵又不失精致,七八发辫随着她身形,微微摆动。 她滚边宽袖上缠着两个手指粗的鞭子,猛然又是一甩,清脆落在柳墨香边上。 三皇子瞬间伸手,鞭子已又灵活的绕回那女子的臂弯。 她笑的更加得意,如阳光般璀璨耀眼,“怎么?你可是吓得尿裤子了?天朝的第一美女!”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气红了柳墨香的脸,“你!到底是谁!” 女子勒紧马绳,肆意往地上抽了几鞭,迫使马蹄高仰,笑道:“草原上的伙伴们,告诉这个天朝第一美女我是谁!” “索布德格格!”呼喊如海浪此起彼伏。 忽然一声威严呵斥,“索布德!” 索布德立刻翻身下马,动作流畅利落的单膝跪地,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朝声源处垂下高贵的头颅。 那眼睛如大海般耀眼的男人,身后跟着天朝的皇帝。 正阳帝只是站在远处,神情不明的看向被人一鞭子就赶下马的柳墨香。 柳墨香被看的一个激灵,连忙深深的低下头。 努尔巴特却训斥索布德道:“礼仪去哪儿了?还需要阿哈来重新告诉你吗!” 高傲的草原上的珍珠,索布德格格不开心的直起身体,“阿哈,这个女人不配做索布德的对手!草原上,难道就没人能与索布德匹敌吗!” 这话让正阳帝眼神微眯,蓦然笑道:“自然是有的。” “是谁,天朝的皇帝陛下。” “朕臣子的二女儿,柳清燕。” 被点到名的柳清燕愣了下,然后就发现皇上掺和威胁的眼神看了过来。 看来这是告诉她,如果跟柳墨香那样胜不了,就会死? 众人随着正阳帝走过来的步伐,缓缓朝两边退去,直到走到柳清燕面前,他笑容慈祥的像是平常百姓的老人家,眼神却凌厉似刀,“朕相信,以柳二小姐的聪明才智,自是知道,要怎么去和索布德格格比试的。” “那么皇上,民女若是赢了,可有奖赏?”柳清燕恨不得宰相府的人都死光,怎会轻易出手让他们转危为安,这个皇帝真是太天真了! 正阳帝看了她良久道:“自然,比赛怎会没有奖品?你说呢,大汗?” 努尔巴特恭敬道:“谨遵天朝皇帝的吩咐。” 正阳帝从腰上取出个令牌,“这个令牌,可以让赢得人在不威胁朕江山的情况下,让朕答应她三件事。另外,还赏赐黄金百两。” 努尔巴特接口道:“宝马四匹。” 柳清燕唇角一勾,屈指吹响口哨,垂暮之中跑来一匹红色的汗血宝马,如骄阳中的火焰,冲到柳清燕面前。 索布德蓦然一鞭子,柳清燕侧首手缠马鞭,脚尖踩马镫一蹬,上马稳坐,笑看索布德,“格格,我们开始吧。” 第18章 骨移伤筋 鼓声又一次敲响了,仿佛要挣开云朵般直冲云霄的声音,激昂的情绪沸腾在胸口。 两匹马前面站着一个人,她手拿红色丝带,正高高仰起。她背后是一颗巨大的树,周围是茂盛的草丛。 比赛规则就是看谁先绕过这棵树,谁就赢了。 听起来很简单,但是进入了树后面的森林,会发生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柳清燕耳边只有高喊索布德格格的声音,担心她的,除了六月和铃铛外,再无任何人。 不,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司徒南。 他眼眸深邃,像是个坚实的墙壁挡在那,想要作为柳清燕的倚靠,可惜,那墙壁一只老鼠就能把它啃塌,所以柳清燕不抱任何希望。 此时,受伤的柳墨香已被太子他们那些人众星捧月的带走了,现在柳清燕只希望柳墨香那蠢货不要没事找事。 鼓点已逐渐高昂,蓦然那丝带被抛起,缓缓的落在地面。 刹那间,马蹄声急促响起,如同一阵闪电冲出去。 索布德仰起鞭子,勒紧马绳,就甩向柳清燕。 柳清燕岂是她这么容易得手的,只见她顷刻后仰,脚勾缠过马绳控制方向,甩袖挡住迎面而来的鞭子,鞭子瞬间缠上。 索布德辫子飞扬,她喜笑颜开的后扯鞭子,迫使柳清燕唯有坐直,维持平衡反拉鞭子。 两人互不相让,一同冲向大树。 踏起的尘土,肆意挥洒没乱了视线。他们只看见两道身影直冲入茂盛的森林之中。 粗壮的枝干成为阻挡的武器,柳清燕单臂受限,只能借由侧身弯腰躲避。 索布德趁机掌心发力,用力一扯,柳清燕唯有脚勾马镫维持平衡,以至于不惨跌下马。 突然,脚踝刺骨钻心一疼。 柳清燕脚力一卸,一头下栽。 “喂,你!”索布德惊讶松手。 柳清燕顺势把手抽回,侧身紧抱马头,堪堪维持平衡,朝索布德一笑,“感谢格格的救命之恩,我柳清燕铭记于心。” 索布德瞧她满头冷汗,深感不对,“你……” 柳清燕抄袖擦额,忍痛侧身跨坐马上,扬手拿起马鞭狠抽过马臀。 马匹吃痛长啸一声,狂奔出了森林。 索布德紧跟其后,回头看了眼森林,回想柳清燕的痛呼。 柳清燕已经到达终点,铃铛和六月立刻上前帮她牵马接她下来。她脚尖刚碰地面,就感到骨头碎裂般的疼痛,依旧咬牙忍了,推开铃铛恭敬欠身,“皇上,民女赢了。” “哈哈哈!好啊!”正阳帝高兴非常,马上拿出他的腰牌递给柳清燕,“后面的,等到狩猎归去,就会送到宰相府上!” “这不公平!”索布德灵动的眼神看着柳清燕,“我要与你再比一场!”她先前是思索那奇怪之处,才让柳清燕夺得先机,怎么想都不服气。 “额很督!”努尔巴特怒斥了声,“愿赌服输,不管是什么过程,重要的是这个结果!” 索布德不依跺脚,“阿哈!” “身为格格,说的话岂可朝令夕改!”努尔巴特看向脸色不好的柳清燕,“这位姑娘是怎么了?” 铃铛也注意到自家主子的不寻常,心里担心却马上想到了托词,道:“前几日小姐总是梦魇,此刻可能是刚骑马,精神还未缓过来,休息会儿便好了。” 正阳帝连忙道:“那赶紧下去休息。” 柳清燕欠身道:“谢皇上。” 接着,柳清燕就被铃铛和六月搀扶着走向皇后给家眷准备的蒙古包,门口正遇到三皇子。他正焦急的看着帷幔。 铃铛不满的嘟囔道:“这三皇子是眼睛瞎了不成,被那种玩意儿迷了心智。” 柳清燕此时已经痛的嘴唇发白,说不出话来了。 帷幔掀开了,走出来仙子玉容的柳墨香,她眼里充满嫉恨的看向靠着铃铛的柳清燕。就是这个贱人,本来皇后是安排了她住这里,没想到这个贱人一立了功,就和她换了地儿,真是…… 不过看柳清燕的样子,看来这功立的代价可不低啊! 一想到这,柳墨香的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领着讨好的三皇子傲然的离开了。 铃铛真是看到这个小人就有气,刚想跟柳清燕念叨几句,就发现柳清燕浑身发冷,衣裳都汗湿了,连忙和六月把人带进屋,放到榻上打开包裹换衣服。 铃铛六神无主的解开柳清燕的衣裳,“这是怎么了?”等脱了鞋袜,才看见柳清燕完全已经走形的脚踝,大惊失色的喊道:“快,快去找谷主!” 六月二话不说立刻冲了出去。 铃铛继续手抖的给柳清燕换衣裳。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一身平常百姓衣服的,普通的大街上都能抓一把的人被抓了进来,那人还在喊:“哎哟,尿个尿也要被抓,还有天理,还有王法吗?” 帷幔一放下,那挣扎的样子立刻变成了严肃,三步并两步冲上来,抓起柳清燕的脚,就听见她一声痛呼,不由皱紧眉头。 铃铛紧张的问道:“谷主,怎么样了?” “骨移伤筋。”明月涯神情相当难看,“她这只脚,可能要废了。” “怎…怎么会这样,先前还好好的啊!”铃铛紧抓明月涯的袖子,“谷主,你想想办法,小姐她的脸已经成这样了,如果腿还……” 明月涯视线冷厉,指腹沿着她痛苦的发白的脸颊缓缓抚摸,到底是什么人,害的你变成现在这样即使痛也紧咬嘴唇不肯喊出?你在防备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柳清燕似是被他的触碰给惊醒了,眼前虽然一片模糊,但看着那喊着万种情愫的眼神,便知道是明月涯,“还治的好吗?” 明月涯手指一顿,看来她已经知道她的伤有多严重了。 柳清燕见他不说话,唇角牵强的仰起,“若是治不好,你就别动手了,会砸了你神医的招牌,那多不好。” “你啊,真是奇怪,寻常人不是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我吗?” 柳清燕那一句话说掉了她全部的力气,现在她只能努力的睁开朦胧的双眼,牵强的笑。 明月涯叹了一声气,知她看不清自己,故而垂首抵着她的额,放柔语气低喃道:“怪女人,你信我能把你治好吗?” 第19章 没事找事 柳清燕虚弱的笑了下,那笑容如即将坠落的露水,剔透人心的美。 明月涯心领神会,缓缓直起身,眼神已变得严肃,“铃铛,立刻去拿茜草、棉花、银针、细线、夹板、酒过来!” “是!”铃铛转身就出去找明月涯藏在外面的药箱。 明月涯从袖口内取出一白瓷瓶,“我要先给你的骨头接位,再用线连筋,此疼痛非常人能够忍受。所以,希望你能把这个服下。”他深知柳清燕多疑的性格,解释道:“这是我走遍中原由曼陀罗花、火麻子花,阴干,等分为末,热酒调服三钱制成的麻醉散。” 六月连忙上前搀扶起柳清燕的上半身,明月涯小心托起她下颌,捏开腮帮将麻醉散给倒进去。 柳清燕率先觉得四肢逐渐不能动弹,接着那人风浪顷刻席卷了全身,所有意识都跌入黑暗之中。 此时,铃铛已躲过侍卫,抱着医药箱跑到明月涯面前,打开,“谷主,里面都是你所需要的东西,现在开始吗?” 明月涯率先拿起酒,咬开瓶塞洗了双手,再从柳清燕靴子旁抽出凤琴刃,平视那薄如蝉翼的刀面,走到柳清燕旁边,以两指摁压伤处,大概确定位置后,道:“人体奇经八脉,全部连接血管,如今我要切开她的脚踝进行缝纫。 这个方法空前绝后,乃是我无意从蒙族人缝纫牛羊皮衣想出来的,成功与否,还需要你们两个来配合我!” 铃铛六月双手抱拳,“谨遵法旨!” 明月涯点点头,将刀刃于酒水火焰洗净之后,轻抚柳清燕肌肤,“现在我要开始切割,六月观察她出血情况,如果发生血崩,马上点至阴穴。铃铛用棉花擦拭周围鲜血,秘密寻找热水,千万不能让人发现!这个人手劲利落,不留情面,显然是想要她成为残废之人。” 况且他的凭空出现,更是分外惹人猜忌。 铃铛明白,连忙拿着棉花擦拭,并出去准备热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明月涯额头渗出细密汗水,手劲一动,骨头清脆声响换来柳清燕吃痛闷哼,明月涯手刀不停,立刻拿过六月手中针线进行缝纫。 如今天色昏暗,唯有六月手中的烛光能让明月涯看清。再加上他必须聚精会神,不然刀割线的同时,若有不好,很容易切到里面大出血的动脉,到时候柳清燕别说是残废了,丢掉性命也是必然结果。 此时,外面气息一变。 六月沉声道:“有人来了。” 明月涯手法不停,俊朗面容在烛光下倏然转冷,听见铃铛像是受宠若惊的说道:“哎呀,这不是大小姐吗?这会儿和大夫人来这,是为了什么吗?” 柳墨香和大夫人怎会说她们是来看看柳清燕残了没呢?特别是柳墨香,一听到这消息,坐都坐不住。 大夫人面容慈祥道:“今日大汉特邀请中原人士参加篝火宴会,我怕燕儿一人寂寞,特来请她一同前去。” “那可真不巧,我家小姐刚刚睡下。”铃铛瞥了眼柳墨香的喜形于色,更加笃定自家小姐的伤和这女人逃不了关系,笑的越发和煦,“再说了,今日小姐为宰相府夺了光荣,皇上特给了小姐殊荣让小姐好好休息,想来大夫人也不会违抗圣旨吧?” 这丫鬟真是牙尖嘴利!大夫人深知从这讨不到什么甜头,而且正如这丫鬟说的,如今柳清燕真是恩宠无限的时候,她们如果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 柳墨香显然不愿那么轻易的放弃,侧过脸楚楚动人的说道:“你这话不错,我也得好好去谢谢妹妹的救命之人,若不是她,说不定,我……”说着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滚了滚,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真是令人心动。 可惜铃铛是个铁石心肠的,她冷哼一声,“大小姐如果要道谢,更加不能去打扰小姐休息了,不然这道谢,是不是就太牵强了点?” “你!”柳墨香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狗仗人势的东西!娘,我们走!” “啊!”突然一声惨叫,把柳墨香和大夫人给惊了回来。 她们互相看了眼,立刻转身道:“妹妹,你怎么了!” 那说着说着就往前冲,铃铛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的! 六月在里面也看的着急,她不安的看了眼已经被疼醒的柳清燕,万万想不到在这一刻麻醉会消失,害的她痛呼出声! 也因为这声痛呼,明月涯差点一刀切开了她的经脉,还好后面收住了手,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柳清燕,她脸唇煞白,痛苦的眼眉口鼻都皱了起来,那丑陋的疤痕更加骇人夺目。 明月涯不得不停下缝纫的动作,轻声道:“你还好吗?” 柳清燕已经知道他在做什么,张了张嘴巴,唇瓣颤抖道:“继续。”她两手紧抓身下垫子,以强大的意志力忍受针穿过筋肉拉扯的痛苦,那种疼痛,像是有人深深的钻进你的身体里,肆意的捶打刮挠,其中感受,非言语能够讲述清楚。 而大夫人和柳墨香她们,显然也不会善罢甘休,又摆脱不了铃铛的纠缠,撂下狠话转身就走。 她们没有回蒙古包,而是去找了大将军杨坚。 此时透过帷幔缝隙,还能瞧见里面的烛光,大夫人左右看了眼,发现没人赶紧拉着柳墨香进去。 杨坚正襟危坐的在案几后看着兵书,听见动静粗厚的眉头仰了下,气如洪钟的冷斥道:“我不是说了,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要过来的吗?” 柳墨香二话不说的跪到杨坚面前,泫然欲泣道:“舅舅!” 那声舅舅温软之极,让从小就疼爱柳墨香的杨坚也摆不起脸,遂放下兵书,道:“起来吧,香儿来找舅舅是怎么回事?” “舅舅,你要为香儿做主啊!”柳墨香也不起身,声泪俱下道:“本来我和娘一片好心去请柳清燕,谁知道她不仅给我们脸色看,还说侄女不中用,如果不是她,侄女早就身首异处了,不仅如此,还让她的丫鬟把侄女赶出来!” ‘砰’一声,案几碎裂在杨坚掌下,此时他面容凶狠,缓缓站起来如同小山般的身形,足足高了柳墨香几个头,粗糙的大掌带着怜惜之情把柳墨香扶起来,“走,舅舅陪你看一看,那相府庶女到底是何等傲慢!” 第20章 小惩大诫 柳墨香面上相当委屈的跟在杨坚的后面,但只有她和大夫人才知道一定要去看柳清燕的真正原因。 早在和索布德格格比试的时候,大夫人就告诉她,如果她赢了固然是好。但如果她输了,就让藏在树林中的人把索布德格格的脚给打残。 可阴差阳错的,被柳清燕给抢了风头,柳墨香怎会不恨!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柳清燕竟然也拖着那即将残废的脚赢得了这场比赛,还赢得了皇上对她的重视! 怎么可以这样!这都是属于她柳墨香的东西!柳清燕何德何能抢走属于她的一切! 所以她在听见柳清燕的惨叫,就想到了她的凄凉,让柳墨香怎么能不激动的进去嘲笑她!讽刺她!把她踩在脚底下! 而这一次,因为有杨坚亲自出马,所以惊动了准备休憩的正阳帝皇后和司徒皇朝的臣子们,还惊动了努尔巴特他们。 索布德格格对着努尔巴特笑道:“看来这二小姐过的当当是辛苦,跟阿哈到有些相似。” 努尔巴特只笑不语,大海般的眼睛只是眺望着那个方向。 此时杨坚他们已经绕过了十几个蒙古包,路上大夫人觉得柳墨香这行为不太妥当,多次让她离开,搞得柳墨香烦不胜烦,又不能当着她舅舅的面斥责大夫人,唯有敷衍。 这一敷衍,目的地就到了。 铃铛还站在外面,瞧见那么一帮人,眼底微冷,看来这群人是来者不善。 但是这次,柳墨香没有开口,反而是杨坚道:“末将听闻柳二小姐在骑马赛上,拔得头筹,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特来拜会,希望能与其见上一面。” 铃铛冷笑道:“这倒是奇怪了,往日的时候,大小姐和大夫人都把二小姐当空气,现在,倒是眼巴巴的过来。还带上大将军,真是蓬荜生辉了不少啊!” “六月,掌嘴!”清冷声音突兀响起。 众人还未反映,铃铛脸颊便是一红,唇角裂开渗出血。但她不含不叫,恭敬朝帷幔的方向单膝跪下。 帷幔被拉开,一个抱着利剑,面容清丽的丫鬟走了出来,“二小姐说了,既然将军和大小姐有心来看,便请进一叙。”话锋一转,看向铃铛,“至于这口出妄言的奴才,就让她在门外跪着,以示惩戒。” 这安排,让本来准备发难的柳墨香都不好开口,只有忿然的走了进去。 但是走进去的柳墨香并没有看到柳清燕痛苦的模样,她只是安静的坐在床榻上,微凌乱的发丝和倦怠的容颜,告诉别人她只不过是刚刚睡醒!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大夫人进来一看,以为计划没有成功,上前拉住柳墨香,“既然燕儿还在休息,那么就不打扰了。” “慢!”柳清燕清冷的眸子,冷冷的环视他们三人,视线落在大将军身上,“这事,恐怕要等到皇上来,才能解决。” 杨坚瞬间拧紧那浓厚的眉毛,还不等他讲话,皇上就来了。 正阳帝一进来,就看见大夫人他们,眼睛微眯把情绪隐藏的更深,面容和煦道:“平身。” 然后走到柳清燕身边,似呵斥似宠溺道:“朕让你休息,没想到柳家二小姐休息也能休出事?” 柳清燕不卑不亢道:“皇上,民女含冤莫白,希望皇上能给民女公道!”说完,突然掀开被褥翻身摔下床,六月眼中光芒微闪,连忙上前扶起柳清燕,让她能够跪在正阳帝面前的同时,让所有人清楚的看见她脚踝上的伤。 正阳帝眼底,隐有暴风欲来之势,“怎么回事!” “民女无用,比赛遭到奸人暗算,脚踝疼痛险些被废,因此在皇上圣旨之下好好修养。殊不知,民女亲姐嫡母竟在这时来民女帐篷外,邀请民女前去参加宴会。民女有所不便,只有委婉拒绝。可是亲姐嫡母咄咄相逼,竟带着大将军前来!让人不得不怀疑其用心!” 柳清燕着重的说了用心两个字,果然看见正阳帝微变的唇角。 柳墨香凄厉喊道:“你胡说!你仗着皇上恩宠,耀武扬威把长姐嫡母赶出去,还在这言之凿凿,真是让姐姐寒心啊!柳清燕!” “长姐,他人皆知,我不过是相府庶女,你乃相府嫡女,论身份我比不过你。你爹爹是当朝宰相,舅舅是骁勇将军,论家世我比不过你。你貌若天仙,我相貌丑陋,论容貌你更胜我许多。试问,这样的情况下,谁会帮助于我?” 柳清燕抢过柳墨香话头,悲愤非常道:“再者,我已经三番两次说是皇上金口玉言要我好好休息,姐姐不听非要硬闯,到最后还带着大将军,漠视皇上的金口玉言,此时你们才只站到我帐篷之内,他日,你们会站在哪里!” “来人啊!”正阳帝威严矗立,俯视跪在他面前的柳墨香,“把柳墨香拉出去,痛打四十大板!” 大夫人一惊,哭道:“皇上!” “谁在求情,与其同罪!”正阳帝脸色阴沉,环视周围他的臣子,最后停在大将军杨坚身上,“以后,谁再罔顾朕的圣旨,这就是下场!” 众人全部垂下头,不敢再面对天子之怒。 正阳帝转身对柳清燕道:“好好休息。”说完,连同杨坚等人,都跟在正阳帝身后离开。 柳清燕跪坐在冰冷的地面,听着外面棍棒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混着柳墨香的惨叫和哭泣,让她心中的愤怒骤然消减了几分。 六月立刻上前,把柳清燕拉起来扶到床上,“你怎么知道皇帝一定会处罚柳墨香?如果她没有的话,到时候受罪的就是你。” 那声音,俨然失去女儿家的娇媚,完全是男儿家的低沉。 “打蛇就要打七寸。”柳清燕神色不明不安道:“正阳帝猜忌心中,再加上大将军杨坚手握重兵,武将里的大部分都是他的门生,可谓是功高震主,只要我稍加暗示柳墨香是联系大将军和宰相的最重要的纽扣,无论怎样,他都会给他们一耳光,让他们警醒警醒。” 六月了然点头,道:“大将军不会善罢甘休的。” 柳清燕显然不想再谈这个问题,笑道,“倒是你,把真正的六月弄哪去了?” 第21章 和颜悦色 六月把她扶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上掖,也不忘回答她问题,“帮你报仇去了。” 柳清燕任由他折腾,“六月那功夫底子恐怕是比不上大将军的。”不然当初司徒南也不会心心念念要娶柳墨香,来让大将军投入他麾下。 “谁说我是让六月去找大将军了?”六月藏在人皮面具下的眼眸潋滟深邃,“我明月涯可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话音刚落,外面的棍棒声音也停下了,然后是大夫人肝肠寸断的哭泣,柳清燕闻言只是冷笑。 如果这次是她残废了,大夫人也会哭,只不过是兴高采烈的哭。她可没忘记大夫人站在柳墨香旁边,看她一刀一刀割烂她脸的兴奋劲头。 一想到这,柳清燕感觉不到丝毫温度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蓦然,一双温热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侧首,是六月熟悉的脸,然而唇角的笑却带着份纵容和温和,“瞧你这样,如果被别人知道是我帮你治病,肯定会说我医术不精。” 柳清燕总是含着绝望的凄冷眼神,此时似乎冰雪消融,染了点点温度,唇瓣开开合合,终究道了句,“谢谢。” 从一开始,她就不相信这个男人,甚至于到现在她也没有放下她心中对他的分毫猜忌。但在感受到明月涯奇特的医术之后,她相信他是白药谷谷主。因为只有白药谷谷主,才有如此出彩的医术,以及无人能及的乔装术。 这乔装,平常人的乔装就是换衣裳和脸皮,然而明月涯习得白药谷代代相传的缩骨术,要变成任何人的骨骼简直轻而易举。再加上他的人皮面具,薄如水雾,巧做掩饰便毫无破绽。 然而明月涯心高气傲,从不愿意以做他人替代品见人。可是为了照顾她,先是装老人,后是装流氓丫鬟,煞费心思。 她柳清燕活了半世,怎会看不出明月涯对她的真心相待。 “既然如此。”明月涯不愿她为此闹心,道:“那便想个法子,让在下不用再以他人容貌示人,而是将自个帅的惊为天人的容貌重见天日!” 柳清燕唇角浅笑,“好。” 明月涯见她第一次没用那冷冰冰的表情,煞是惊奇,不免嘟囔道:“早知帮你接个筋就能得你和颜悦色,先前我应该早帮你接的。” 柳清燕听出他口气怨念非常,顺着他话道:“可能吧,我这人就是非要得点教训,才知道身边人的好。” “就是。”明月涯鼻子都要翘上天了,“现在你可得对我好点,毕竟我可花了不少心思。” 柳清燕淡笑不语。 “对了。”明月涯从脖颈解下吊着个白色圆球的红绳,套到柳清燕脖子上,唇爱着她圆润白皙的耳垂相当近,“你身边不安好心的人太多了,这是龟息丸,会假死三天。若是遇到无法回转的事,而我又不在你身边的话,你就用这个逃过一劫。” 他温热的气息,拂的她耳郭滚烫滚烫的,激起心跳如同雷鸣,不由脸颊染了些嫣红,然而烛光浅暗,明月涯专注给她系红绳,只瞧见她细嫩的后颈,见她没回答他,以为是害怕药效,遂宽慰道:“放心,我必定会在三天之内,回到你身边。” 柳清燕抿紧樱唇,垂首不言,手慢慢的摸上本光滑的胸口处,那被捂热的药丸,眼睫似是沾染了烛光,跳动着令人绚烂的美。 明月涯瞧见,笑道:“看来姑娘挺满意在下的礼物,那就行了,赶紧休息。明儿个你就知道六月去干嘛了!”说完轻手轻脚的把柳清燕伺候的躺下,吹熄了灯,守在她榻旁。 …… 另一边,柳墨香却是没闭眼一会就被臀上火辣辣的疼痛给弄醒了,翻来覆去的终于把她囤积胸口无处宣泄的怒火给炸开了,她抖如筛糠抓起石枕就往地上砸,嘴里恶毒的咒骂道:“贱人!废物!废物!” 大夫人瞬间被动静给弄醒了,连忙跑到柳清燕身边,眸光闪着疼惜询问道:“香儿,你好点了吗!” ‘啪’一声。 柳墨香美眸血红的打肿了大夫人的手,因为下身疼痛让她不能起身的悲愤,不受控制的咒骂道:“娘!你是人头猪脑吗!为什么要你害死她都做不到?还害的我被打了板子!你没点用,没点用!” 这对大夫人来说,简直就是欲加之罪。 在开始的时候大夫人就怕发生这样的事,才要柳墨香跟她走,但柳墨香执意要看柳清燕的惨状,结果不但害了自己,更害了大将军遭到猜疑。 但大夫人本就极其娇宠这绝美的女儿,怎舍得说她半句不是,叹道:“是娘思考的不周全,你别气坏了身子!” “滚出去!”柳墨香看见大夫人讨好的脸,就觉得碍眼,一想到明明可以把柳清燕踩在脚下,结果变得柳清燕看她笑话,气得只想吐血,柔软无骨的手握成拳头,泄愤的捶打着床榻。 蓦然,她停下道:“三皇子那个蠢货呢?” 大夫人赔小心道:“在外面,说是不看看你不放心。” “让他进来。” 大夫人可不敢再惹到盛怒的柳墨香,点头叫丫鬟把司徒乾给喊进来。柳墨香趁这时间,伸手握住大夫人红肿的手,放软语气道:“娘,对不起,是女儿着急了,这一次,如果你能跟三皇子好好合作,女儿就原谅你哦!” 大夫人拧紧眉头,道:“这次你受了委屈,皇帝必定会大力褒奖柳清燕,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找她麻烦……” “娘!”柳清燕目光阴狠,“如果你不帮我,我就死给你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大夫人唯有妥协,看着司徒乾进来,柳墨香立刻变成楚楚可怜的摸样。 夜黑逐渐低沉,如被泼墨的绸缎,渲染大片直到天际。 柳清燕这骑马的小伤在妙手神医明月涯手下修养了两天之后,还是能被铃铛扶着出了蒙古包。然而这在他人眼中只是‘崴脚’的小伤,竟然要这么劳师动众实在是太娇气了。 反观柳墨香那还挨了板子呢,人还不是特自然的走在大夫人旁边。 可谁都不知道柳墨香那疼得牙齿都要咬碎了,不知这几天那药是怎么回事,让她的伤口老是好不了。 装扮成六月的明月涯扶着柳清燕得意的在她耳边说:“赶紧瞧瞧天下第一美人的猪肝色,惊不惊喜!” 柳清燕还没回答,正阳帝说的下一句话,让她成功变了脸色。 第22章 我会助你 高台上站在正阳帝身边的皇后,眼神祥和却不失肃穆,端庄华贵的问道:“怎么,柳家二小姐赢得了比赛,连骑马狩猎都要拿乔了吗?” 皇后这明显的找茬,柳清燕怎会听不出来呢? 柳清燕从容瞥了皇后身侧的太子,欠身道:“民女只是对于皇上的建议感到诧异。古往今来,春季狩猎都是男儿身前去,女眷们总是坐着的。” 皇后显然不准备就这么让柳清燕给转了话头,道:“那是因为一群女儿家中,没有足够和男儿媲美的。” 这话把柳清燕瞬间推到了浪尖上。 本来那些达官小姐们就相当记恨柳清燕的独占鳌头,现在竟然还得到和那些身份显贵的少年郎一同狩猎,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柳清燕岂不是沾了极大的便宜?再看皇帝对她的喜欢劲…… 那些小姐们真是无法淡定了。 而柳清燕岂是皇后这么三言两语就能打倒的,她淡然一笑,“皇后廖赞了,燕儿不过就这一身蛮力和骑马之术可以瞧瞧,其他的,真是不说也罢。” 适当的谦虚和那明显的自毁,让那群小姐们心里舒坦了点。 但是这个一来,柳清燕就不能推拒皇上让她跟着皇子他们狩猎的要求了。 正阳帝高声喊道:“来啊,把柳二小姐的汗血宝马给牵上来!” 皇帝发话,那马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带到柳清燕的面前了。 柳清燕往前挪了半步,还未好全的筋,生疼生疼,冷汗都要出来了。 六月立刻上前从后扶着她双臂,附耳道:“如果不行,我就带你杀出去,也好比在这委曲求全。” 柳清燕默不作声的推开了他。 大夫人和柳墨香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这一次如果能实施的好,她就有法子让柳墨香和柳相再也不能轻易的刁难她和三夫人。 因此,不管这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 明月涯看她清冷眼眸中的坚定,绕到口中的劝导缓缓被他咽了回去,扶着她上马之后也跟着翻身上马,掩盖在绸缎如纱的宽袖下的健壮手臂,紧紧的箍着她的腰身。 柳清燕诧异了下,随即笑道:“不管如何皇上,民女还是个女儿家。” 怕死、身娇肉贵,所以要个贴身丫鬟似乎也不为过。 正阳帝前些日子才派人打了柳墨香,此时自然不会多为难柳清燕。吩咐人把弓箭和包裹给她之后,便发话让他们离开了。 震天羊皮鼓声像要轰破苍穹。 广袤无垠的绿色草原上奔跑的皇亲贵胄,威风凛凛,互不相让的冲进了遮天蔽日的森林深处。 此次春季狩猎总共分为部分,第一个部分就是柳清燕和蒙古格格的比赛,这相当于是开门红,决定最开始冲进森林捕杀猎物的是天朝还是大汉。第二个部分就是在森林里的野外生存,这里到处都是饥饿猛兽,在前几年的狩猎中还有人猎过黑熊,然而没有逃脱野兽利爪下的人,也多不胜数。 时间总共是七天为限,在日落西斜的时候,森林里的人不管是谁都要出去,将猎物丢到面前,仅有专门的使馆人员进行点算,胜利者将会被封为天朝蒙古第一勇士。 第三个部分,自然就是封赏。如果是天朝的人胜利了,那么蒙古要在往后的一年内,进贡的数量要增加一倍。如果是蒙古人赢了,那么这一年,蒙古就不用向天朝进贡任何东西,反之,天朝还要赐蒙古粮食绸缎,以拱蒙古度过寒冷的冬天。 因此,春季狩猎说的好听只是皇帝的一个闲情雅致,但实际上却是两个国家的竞争。 明月涯甩动缰绳,微弯身体帮柳清燕挡住从四面八方横伸过来的枝干,轻声问道:“这么说来,就算有人莫名失踪,也可以说是被野兽吃了?” “是的。”柳清燕看着周围粗壮的几个汉子都围不住的枝干,以及倚着树干生长的荆棘,“我们必须要小心一点。明天就是蒙古人进来,他们熟悉地形,可以会进行暗杀。” 明月涯发丝被风吹得直挡到视线,烦不胜烦的皱眉,“那你还一门心思的进来?” “但如果我能成为第一,那么得到的封赏将是不可估计。” 明月涯突然勒紧缰绳,马匹长鸣一声,瞪着蹄子踩碎地上落叶,停了下来。 此时苍天大树遮天蔽日,即使是白天也只能透过缝隙看见比指甲还小的几缕阳光。被风吹至前面的黑发挡住了他灿若星辰的眸子,那里面忽而闪现出比刀锋还要锐利的情绪,深深的凿进柳清燕的眼底,“高官厚禄对你而言,那么重要吗?” “是。”柳清燕不闪不避的直视他波光潋滟的眼睛,“有权势,我才能让那些害我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明月涯望着她眸中流露的仇恨,道:“我会帮你的。” “不!”柳清燕傲然扬起下颌,“容貌被毁之日,我柳清燕就发誓,这辈子不依不靠任何人,这份侮辱,我会用自己的手,偿还给她!再者,这是我的事,不必牵扯你,你已经帮了我太多,这份恩情我会一直铭记于心。” 明月涯微微皱眉,因为柳清燕这些话心里像堵着棉花,相当不畅快。但须臾后,他又笑了起来,凝神望着这个即使身处逆境也骄傲自若的女人,唇角弯了弯,刚准备开口。 ‘咻’一道利箭射过来直插马蹄旁,惊得马匹高扬马蹄,差点把背上两人给翻出去。 明月涯只来得及勒紧马绳,还来不及安抚,那利箭如漫天箭雨,闪电般射了过来。 森林里几处也在此刻发出动静,干扰明月涯的听力,他无法分辨位置完成不了一击必杀,只能反手被缰绳交给柳清燕,调转位置,高踩马臀之上,任由箭羽射过来,却如同铜墙铁壁,帮柳清燕阻挡一切危险。 马匹奔跑的越老越快,箭羽射穿树干枝叶尾随其后,逐渐增多的箭和多处的晃动,让明月涯在保护柳清燕的同时,变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心中不由气愤不已。 这样的追杀足足维持到了晚上,苍天大树再看不到丝毫光明。 忽然一条带刺铁索从枯枝内挣脱挡在马蹄前,痛呼一声,马被拦腰斩断。 明月涯眼明手快的抱着柳清燕腾升而起,突然那带刺铁索猛地一挥,直砸柳清燕。 在半空中,明月涯找不到遮挡东西,眸光一冷,抱着柳清燕背过身。 ‘噗’的口血,尖刺狠插进明月涯的后背,鲜血淋漓。 两人双双摔倒地面,柳清燕被明月涯护在怀里抬起头,发现他们已到了悬崖边,无路可走。 转过身,是司徒乾那双阴狠的眼。 第23章 隔阂顿生 他唇角仰起丝阴冷笑仰手中利剑,遥指柳清燕,“你这个丑女,没想到你死到临头,还有个丫鬟愿意陪你共赴黄泉!” 看来司徒乾是不打算放过她了,连容貌都这么毫无遮掩的让她看个仔细。 柳清燕神情漠然看着司徒乾的步步紧逼,瘦弱的手臂紧紧的抱住明月涯温暖的身体,眼神如皎洁的月光,清冷,带着不容侵犯的美。 “司徒乾,你要杀的,不过是我而已,我愿用我项上人头来换我丫鬟一命。” 她声音清晰似山间泉水,缓缓流淌,浇灭了明月涯仅存的理智。 先前他为了保住柳清燕,气急攻心,一时不慎,被司徒乾所伤,那不管是箭头还是倒钩都涂满了麻药,唯有提内力抵住,免得两人被瓮中捉鳖。如今被柳清燕这大胆的发言,弄得丹田内内力乱窜,险险有点控制不住的紧抱怀里的女人。 “那好吧。”司徒乾突然不想动手杀柳清燕了,他一想到他心爱的女人因为柳清燕受尽折磨,就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但是从内心深处就相当嫌弃柳清燕的司徒乾,自然是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 所以,他朝旁边黑衣人使了个眼神。 一把匕首顷刻被丢到柳清燕触手可及的地方。 从悬崖下刮起来的凉风,侵袭她已经汗湿的后背,拂过她额前的青丝。 明眸善睐的眼睛,凝神看着明月涯背后那被勾出来的烂肉,骇人夺目,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听见明月涯哼一句。 这是这个男人的自尊,而她柳清燕,又岂能被别人小瞧了去! 神情一凝,单手摸过匕首横向脖颈。 还未挨近脖颈,就听见刀刃插肉的声音。 “所以我说你这女人真是奇怪,不是告诉过你,我会救你的吗?”明月涯带着他人容貌,却依旧笑的摄人心魄,桃花眼微微上翘,赤手抓过刀刃倏然丢向司徒乾。 力道迅猛,迫使司徒乾生生往后退了几步。 ‘铮’一声打开,再看,那两个人竟然跳了下去! 柳清燕是被明月涯抱在怀里跳下去的,她只听见刮过耳朵的声音,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她听见了个闷哼,着急的从他怀里抬起头,赫然发现他们两人被一颗从崖中长出来的树干给救了。 两人现在危险的悬在枝桠上,一时不慎恐怕两个人都会翻下去。 但明月涯的手臂,依旧紧紧的箍着她的腰,让她趴在他的胸口,左边手心还淌着血,滴答滴答的染红了临近的树干。 “姑娘这般看着在下,是被在下帅气的容貌迷的神魂颠倒了吗?”明月涯勾起丝坏笑,悠闲地跟柳清燕开着玩笑,如果不是他微微拧紧的眉,表示身体的不爽利,说不定柳清燕就当真了。 柳清燕叹了声气,“我到底是连累了你。” “如果你不连累我,这一次,你岂不是就死了?”明月涯想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忽然发现一只手抱着柳清燕,一只手满手心是血,有轻微洁癖的他怎么也受不了去撕,“姑娘若是觉得对不住在下,就把在下脸上的皮给撕了吧。免得在下死了还得带着他人的容貌死去。” 柳清燕被他那个死字说的胸口一闷,不再言语的听从明月涯的指示帮他去掉了脸上的那张皮,伸手一松,看着那东西掉入万丈深渊。 下面是湍急河流,奔腾不息的江水波涛汹涌的拍打临近的礁石。 如果他们不小心摔下去的话,幸运的,就能顺着河流找到路回去。不幸运的话,就会直接砸到石头上,粉身碎骨。 “你怎么又不说话?”明月涯见怀里的女人模样深沉的样子,额外好玩,但又不乐意这人无视自己的存在,坏心的在她腰间掐了一下。 柳清燕怒拍掉他爪子,还是不吭声。但那如秋水般的瞳仁内,似是含着万千话语,像燃烧的点点烛光,忽明忽暗。又像跌落枝叶上的晨露,水灵剔透。柔和了明月涯的心。 不得不说,即使柳清燕容貌尽毁,但她又一双漂亮的会说话的眼睛。让明月涯折了性子,妥协道:“我不会死的。” 她如黑珍珠般的眼睛似乎闪烁了下。 明月涯知道他猜对了,耐着性子的把挡刀的手伸到柳清燕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开解道:“你瞧,血是不是不流了?我是大夫,自然知道人的身体哪一处最容易出血,哪一处受伤了之后很容易自然愈合,所以你不用担心。” 他声音低沉醇厚,如安眠的童谣,那宽厚的大掌一直紧贴在她的腰间,源源不断的温暖,灼痛了她。 明月涯轻笑道:“先前见你那么不怕死,没想到,你还是怕死的。” “这不一样。”柳清燕眼神清冷的看着他,“我怕死,是因为心愿未了。再加上,我根本不打算死在司徒乾那个人渣的手中。但是明月涯,我更不希望你死在我面前。” “所以你深知那个人在你动手后,也不会放过我,却还是把刀插向自己?” “是!” 柳清燕坚定的口气要明月涯愣了,更恼了。 “难道在你眼里,我明月涯就这么没用?”明月涯俊美无双,总是带笑的脸上,此刻渗出深深的嘲讽,“需要一介女流,来保我平安?” 柳清燕张了张口,道:“若我辱了你的性子,我愿意道歉。” “柳清燕,你根本不相信我!”明月涯现在才算是明白,讥笑道:“所以你想要一命抵一命,以来偿还对我的亏欠?可惜晚了,柳清燕,从一开始你就欠了我,现在更是还不清了!” 话音一落,明月涯紧抱柳清燕侧身一翻,直直坠向河面。 陡峭的礁石以激起迅速的速度映入眼帘,明月涯掏刀狠插大腿,刺激清醒,飞快往旁边飞去,脚尖点过崖边,绝顶轻功让他险险跃进水里。 而水流淹没他头顶的时候,他的意识也消失了。 刀插进的血,正快速流失,吸引着河内危险的生物,缓慢靠近。 第24章 她不明白 柳清燕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决然,但现在显然也不是想事情的时候。微眯眼睛单臂紧抱明月涯下沉的身体,快速的朝旁边的礁石游过去。 可是她快,有个危险生物比她更快。 不到片刻,她就感到滑动脚尖处冒出来的寒气,转过头,竟是鳄鱼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她。 不好!柳清燕脚还没好全,此时沾水伤口裂开,疼的她嘴唇发白不算,怀里还抱着个大男人,无疑不减少她活命的机会。 如果她还想报仇,这个时候就应该把明月涯抛弃! 说到底,这个人不就是凭空出现,对她仗义了几次。 怎么比的上她埋藏的仇恨,怎么比得上她所受的委屈! 她清冷的眸光落在那早已昏迷的男人身上,如寒冬腊月般似是将他全身都冻结的冷意,但是他实在是太累,那一刀含着他的愤怒,插得极深,再加上背后的伤让他发起了高烧。 他聪明绝顶,怎会察觉不到柳清燕的心思,嘴角不禁发苦。 背后摆动的趋势越来越大,鳄鱼要在顷刻间就将他们吞下。 柳清燕柔弱臂膀的力量,缓缓变小。 他内心苦涩逐渐变大。 突然之间,柳清燕一把抱住他,使劲的往前推去,迅速拔下她脚边凤琴刃,狠狠插进从水里跃出的鳄鱼身上。 只听鳄鱼惨鸣一声,猛烈摆动健壮尾巴,‘啪’一下挥打在柳清燕身上,把她打飞老远撞到石壁摔在地上。 然而凤琴刃内含的毒素,也在顷刻间要了那鳄鱼的性命。 柳清燕被摔得口舌都染上血,胸口疼痛非常,估计是断了几根肋骨。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她现在是怎样都爬不起来了。 胸口闷得粗喘着,慢慢的。 天色暗沉如墨,她的眼里只能模糊的看到触手可及的那道身影,越来越暗。 黑暗中她似乎感受到前世的炮烙之痛,碎心裂肺,像是闻到了肌肤被烤焦的味道。然后,是个温润的声音。明亮的似是灯塔,照亮着方向。清冷的如同涓涓流水,淌过心尖抚平那份令人不安的疼痛。 可是没到一会儿,又像全身被放到油锅里煎炸,忍不住翻滚痛呼。 身体立刻就被个温暖的身体所抱住了,缱绻低沉的声音,如沐春风在耳边来回拂动。 等她再一次醒来,触目可及的是各式各样花草,布满了整个屋子,就连她睡得床榻,都是用植物藤蔓编制而成,上面垫上天蚕丝被褥,不格人。细细一闻,还能从空气中闻到花香。 门被推开了,柳清燕望过去,竟然是铃铛! 她正端着脸盆走进来,瞧见柳清燕了,惊喜的跑过来道:“小姐!你醒了!看来谷主说的没错!” “什么?”柳清燕还感觉有点头痛,而且她不是昏迷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难道是白药谷? 像是看出柳清燕的不解,铃铛没有回答柳清燕的话,而是俏皮道:“谷主他先前就怕你出意外,所以在身上下了追踪香,还说如果没派小蛇过来传信,就让我们顺着那香味来找你。” 柳清燕道:“那你家谷主呢?” “帮小姐打灰熊去了,然后吩咐小姐好好休息,脸上的伤没多久也就会好了。”铃铛放下脸盆,笑道:“谷主说了,给小姐治疗了伤口后,要三天后才会醒,现在正好三天,果然谷主说的没有丝毫差错。” 柳清燕愣了下,遂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那受了惊吓的模样像极了小兔子。让铃铛觉得相当可爱,揪干毛巾塞到柳清燕手里,“小姐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己擦一擦。” 说不激动都是假的,没有人不注重自己的容貌,柳清燕也不例外。 但是不是现在! 从他们狩猎开始,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 她没有时间花在这个容貌上面,她更应该的是…… “你在想什么?” 柳清燕抬头看向那声源处。 背光而立的明月涯身穿月牙色长衫,丰神俊朗,风华绝代,若不是腰间别着酒壶,修长如玉的手指沾满了血迹,倒像是个纨绔子弟。 此时他沉稳步伐迈进,在柳清燕仓皇后退的瞬间,捏起她精细的小下巴,认真又严肃的凝视着她的容貌,将她眼底的担忧、慌张尽收眼底。 “你不满意吗?”明月涯勾起笑容,他皮相极好,单单是这么一个细微动作都带着上位者的优雅和懒散,“但是我,确实及其满意你的容貌。” 柳清燕愠怒的拍开他的手,就要翻身下床。 明月涯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哪!” “我不想看见你!”她受不了明月涯这个像是再打量货物的眼神,“刚开始我们就说好了,你帮我治好容貌就老死不相往来,现在,我不过是遵循当初的诺言!” “你这个愚蠢的怪女人!”明月涯愤怒的提起她往床里甩去。 那完全用了十成力道,让柳清燕摔得头一晕。 铃铛慌张的跑过去拦住明月涯,“谷主,你在干什么?” 她完全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谷主在最开始被他们救回来的时候,还火急火燎的非要救活柳清燕才愿意给自己救治。最后更是为了治疗柳清燕这容貌,非了九牛二虎之力,可以说这四天,明月涯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 今天一大早,还为了让柳清燕能够赢得狩猎,拔得头筹,深入险境去猎杀黑熊。为什么一转眼,他又对柳清燕怒目而视? 柳清燕身体虚弱之极,被明月涯这么一弄,头昏脑胀根本爬不起来。但要她就这么屈服是万万不可能的! 明月涯虽然被铃铛拦着,但一门心思和眼神全部都落在柳清燕身上,现在看她竟然挣扎的要起来,先前的担忧加上如今的愤怒,瞬间冲破了他的喉咙,“你就这么着急离开我吗?对于你柳清燕而言,我至今只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吗!” 到最后,那话里眼里,竟升起淡淡的哀求。 他明月涯从来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对身边的红颜知己喜欢时,便情话绵绵。不喜欢时则冷漠非常。 然而柳清燕,却比他更加决然和冰冷。 像是个无法融化的雪山,除了撞得头破血流之外,毫无它意。 柳清燕起身的动作停了下,紧抓袖口,却没有看明月涯。 她不明白。 第25章 真挚心意 司徒南对她的爱,是希望她能帮她夺皇位,打江山。那么明月涯的爱,又是为了什么?要说权势,他已经是三国共争夺的白药谷谷主。要说女人,以他这风华绝代的姿容绝对不会没人愿意委身。要说钱财,身为救死扶伤随便一副药就能让一个富豪倾家荡产的大夫他不可能少。 那么他明月涯,为什么还要她柳清燕? 明月涯轻推开铃铛,走到柳清燕床边,像是害怕惊吓到她一样,放柔了语气道:“你想要权势,我便倾尽所有为你招兵买马。你想要容貌,我便想法子让你倾国倾城无人能比。你想要报仇,我便让他们生不如死日日煎熬。” 他顿了下,小心的边观察她的脸色,边伸出手将她的柔荑握在手中,“这样,可好?” 柳清燕脸上伤疤此时只剩下淡淡的粉色痕迹,那还未完全长开的精致小脸上完全是茫然、不解和深深的忧虑,她一双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明月涯,“为什么是我?现在的我,不仅毫无用处,还害的你跟我一起遭人追杀。” “所以你真该庆幸,我是个大夫,必定能够护着你。”明月涯也认真的看着她,唇角坏坏的仰起,“只要我不死,你就不会死。” 柳清燕拧眉道:“我不会依靠任何人。” “那我就依靠你了。”明月涯完全没节操的伸臂紧抱柳清燕不盈一握的腰肢,像孩子般笑道:“柳姑娘可要好好的保护在下。” 柳清燕顿时羞红了脸,手脚不知往那放。 铃铛真是要为自家主子的翻脸技术拍手叫好了,连忙上前拽明月涯手臂,“主子你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不?” 明月涯好不容易吃到豆腐,岂是这么容易撒手的!他挣扎道:“那是啥玩意儿,主子我只知道什么叫及时行乐!” “哎哟我的天啊,主子,我家小姐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嚷嚷什么,主子我又不辣手摧花!再说了……”明月涯那赛星辰的眼睛眨巴的看着柳清燕,“你家小姐又没给我一拳大叫色狼,证明还是不排斥我的触碰,是不燕儿?” 铃铛不等柳清燕开口,‘呸’了声,“谷主你别趁我家小姐不善言辞,就在这歪曲事实!” “一边呆着去,小心少爷扒了你的皮!”明月涯转而对柳清燕柔情似水的说道:“走,燕儿我带你去瞧瞧我给你猎的黑熊。” 柳清燕默不吭声的任由他牵起自己的手,出神的感受着那个温度。 她没有忘记,这个温度,在她昏迷的那三天内一直陪在她身边。 那头大黑熊就躺在院内,多处伤口足以说明这黑熊到底有多顽强。 阳光下,明月涯兴致勃勃的说着他猎杀黑熊的全部过程,眉飞色舞,风姿迷人。那灿若舌莲的嘴巴说的那是入木三分。只把铃铛单纯的小妮子给哄骗到了,柳清燕却依旧是清冷的淡笑,没有伤疤的遮掩,更显得她容貌清丽脱俗。 明月涯看着看着,不禁就入了神,望着柳清燕脸上的笑,他的唇角也不禁勾起笑,手握的更紧了。 这一幕,深深的刺激了端药进来的红衣女人。她故意打翻药罐子,‘砰’一声,惊动了屋内里的三个人。 率先看见她的,则是铃铛,当场脸色就变了,那娇俏的脸蛋上满是不屑道:“花玉容,你在这干什么?” 花玉容瞬间变的楚楚可怜,她本来就是长的千娇百媚的女子,眉中的花钿更显得那白皙的小脸如描画般,眼梢处的媚态也恰到好处。 虽然比起柳墨香来说,那容貌还差了一截,但她浑身上下散发的那勾人气质,以及那走起路来都像是专门练来勾人的,让男人,特别是下半身思考的男人都恨不得冲上去一解相思。 而她的出身自然也高不到哪去,只不过是某妓院的第一花魁,机缘巧合被明月涯救下赎了身就放到这里。 平常没什么事的时候,明月涯可能会找她温存温存。 但是现在明月涯一颗心思都扑到柳清燕身上,看其他女人如同粪土一般,哪还记得去别的地方偷吃。 如今花玉容在这里出现,明月涯心尖快速跳动了几下,忙从牵变成揽,那小动作自然是逃不过花玉容的眼里。 她心里恨极却还是歉意的说道:“奴家不知道少爷有客人,唐突了,真是万般抱歉。” 这一番话立刻就把柳清燕撇成了‘客人’而她则成了‘内人’。 铃铛不满道:“既然知道唐突了,就哪儿来的哪儿去吧!” “铃铛,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也是少爷带来的……”花玉容欲言又止的看向明月涯怀中的女人,顿时被她的模样惊艳了。 她不是最美的女人,但确实最为清冷的女人,单单是站在那,就能感受道她的华贵和端庄,那份典雅让她自惭形秽,却也更加的怨恨。 柳清燕瞧得清楚,却不愿多言,而是转过身,立刻就被那健壮的手臂给抱住了。她疑惑的侧过头去,瞧见了那如同孩子心性的男人眼底,那深深的担忧。 他不想,刚跟柳清燕心意相通,就为其他的女人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但关于花玉容的存在,他也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解释了,柳清燕就会知道他的以前有多么的混账。素来固执清冷的她,会不会因此愤怒离去,他不敢赌。 柳清燕只是将他的恐惧和担忧尽收眼底,却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浅浅的弯了唇角,那一刻如同含苞待放,“这件事,交给你解决了。我先去想想后面要怎么走。” 明月涯愣了下,任由她柔软的手从自己手心中抽走,一阵失落的望着她的背影。看她不慌不忙的带着铃铛头也不回的离开,心像是被猫爪子挠一样,难受非常。 花玉容看见,以为柳清燕跟以前一样是明月涯随便带回来暖床的女人,立刻凑上去,娇嗔道:“少爷,不要去管那不知好歹的女人,让奴家来伺候你吧?” 第26章 我需要她 “闭嘴!”明月涯使劲推开粘上来的女人,眉头皱的简直要夹死苍蝇般的看着花玉容,“你懂什么!” 花玉容跌趴在地上,手腕都被擦破皮,脸上却没有任何怒气,“那么少爷,到底想要做什么呢?那个女人,难道不是跟我们一样吗?” 明月涯愣了下。 花玉容趁机爬起来,紧握明月涯的滚边纹云袖口,“少爷不是说了吗?天下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一件件尝试了,这辈子的时间都会不够,所以不想锁在一个人的身上吗?既然这样,少爷你又何必在乎那位姑娘呢?” 不得不说,花玉容招明月涯喜欢是有道理的。 她在风月场所打滚这么多年,自有一个看透人心的本事,对于明月涯的了解,也可以说是在所有丫鬟和姬妾之上。 再加上她进退得当,有着分寸。自然不会惹到明月涯的不快。 而这些话,如把刀子,直插进明月涯的心中。 他眼眸幽深的望着那紧抓他袖口的妖媚女人,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双清冷的眸子。 那里面,没有所谓的感情。她能够残忍的对待陷害她的男人,也能够眼睛都不眨的让她妹妹被狠打几大板。 因为现在羽翼未丰,她不愿暴露所以隐忍不发,视那群人的嘲笑于无物。 不想和他扯上关系,所以在崖顶,她才会一命赔一命。 “最开始我是想要得到她身子,才会对她好。因为世上没有比她更坚韧的女人,我好奇,心里喜欢。但是后来渐渐的,我发现她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帮助。”明月涯蹲下身,扶起这个陪伴了他两年的女人,“但是我需要她,蓉儿。” 那充满宠溺性感的嗓音,此时如同催命符,让花玉容凄凉了神情。 “她从来没有开口求我,也没有对我说过她的难处,可是我不愿意,让她为了任何事闹心。如果蓉儿,你懂的话,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请你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了。” 花玉容讶异道:“少、少爷,你不要我了吗?” 明月涯却不打算回答她,而是决然转身,步伐匆匆的朝房门口走去。 花玉容捏紧了花拳,才阻止她上前拥抱明月涯祈求他不要离开的冲动。但她不是蠢货,自然懂得怎样才能把这件事解决的完美。 总之,她是不打算回到以前的日子,而明月涯竟然以为能把她想丢就丢,不免太天真了! ‘呀’的推开门,明月涯就撞到在门口守着的铃铛,见到他,傻乎乎的搓手笑道:“哟,少爷你这么快就解决了你的莺莺燕燕啊?” 明月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快速坐到柳清燕旁边,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她跟我已经没关系了。” 柳清燕侧目望了眼站在阳光下,目光阴冷的女人,也不点破。 “燕儿,你别不理我成吗?”明月涯见她只喝水,气急败坏的把她手里的青花瓷杯子给拿了,“若你吃味不痛快,可以打我几下,不然喂我吃巴豆。” 柳清燕眼神淡然的瞟向他。 立刻把明月涯急了,直接把柳清燕拉进自己怀里,拼命抱着忏悔,“我这人的确挺没节操的,但也是遇到你之前的事,如今我们两个既然两情相悦了,我自然不会再沾花惹草了。” “我何时跟你两情相悦了?”柳清燕那不慌不忙的声音,犹如一桶冷水,把明月涯一腔热血浇的透心凉。 明月涯推开她,凝神道:“你什么意思?” 柳清燕也不回避他那如刀刃般锋利的眼神,“我何时跟你两情相悦?” “难道刚开始到现在,全部都是我一厢情愿吗!”明月涯唇锋微抿,五官如刀削般冷硬对着她,明明极其气愤,却还紧抓着柳清燕的手不放。 铃铛也有点疑虑了,“小姐,你真不喜欢我们谷主吗?” “他才给我表明心意,就立刻有个女人出现。若是两情相悦了,岂不是那些女人就跟潮水一样挡都挡不住?”柳清燕说的极其认真,那下榻的嘴角和不满的眼神,立刻让明月涯弯了嘴唇。 明月涯笑眯眯的准备诉说衷肠,发毒誓以来夺得佳人欢心。 佳人直接用两根葱白手指掩住他双唇,道:“再者,这些事,我想等到以后再说。给你时间,也给我时间。” 让她看看,过了这么久,明月涯的感情是不是依旧不变。 也让她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的感情,是一个人在见到一个人之后,便认定了彼此,两个人之间不存在仕途利益,不存在三者插足,只是彼此掏心掏肺,一起白首。 明月涯不愿逼得她太紧,免得好不容易得到的小娘子被他吓跑了,遂把遮住他嘴巴的手给拿下放在温暖粗厚的大掌中,“行吧,既然是燕儿说的,我自然是得妥协的。” 柳清燕笑弯了唇,眉眼似都染着笑意,像是摇曳的花朵沾着露珠,娇艳欲滴,美不胜收。 当场明月涯就胯下脸,“我有点后悔把你脸上伤疤治好了。” 柳清燕挑眉疑惑。 明月涯放肆叹气,“以后那些没用的龌龊男人,肯定一颗眼珠子都要黏在你身上了,我还得多配药,把他们一个个弄瞎!”不过转念一想,他又笑了,“这也好,让我看看敌人有多少,必须把危险物品及时扼杀在摇篮里啊!” “哎哟,别闹了。”铃铛忍不住打趣道:“对于小姐而言,最危险的不就是谷主你吗?” “去去去!”明月涯嫌弃道:“少在我家燕儿面前污蔑我高大又帅气的形象。” “呵呵呵……” 柳清燕拦住暴怒的明月涯,“如今已经是第四天了,我们必须要在明天就赶回去。你已经确定好路线和猎物了吗?” 明月涯凤眼潋滟,俊美无双的脸上堆满了狡黠的笑容,“当然,你就喝着茶,骑着马,悠哉游哉的带着你家男人回去吧。明天,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实力!” 于是第二天,柳清燕就坐上明月涯给她准备的汗血宝马,缓缓的往森林走去。 她出行前询问了下铃铛花玉容的情况,铃铛无所谓的说了句可能在屋内休息,明月涯就来捣乱要柳清燕别吃醋了。 柳清燕唯有放弃继续询问,当然她绝对不是吃醋,而是想知道那个女人想做些什么,又或者,是她想多了。 然而在他们都没注意的方向,一双狠毒阴暗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柳清燕。 第27章 还要脸吗 当他们抵达乌兰察布大草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路径之处都有高耸的火把和蒙古士兵,在发现他们踪迹的瞬间上前,呵斥道:“什么人!” 柳清燕从正阳帝给他的包袱中,抽出条丝带,那是聘用京城最好的绣娘缝纫的猛虎戏鹰图,其中预示不言而喻。上好的云锦料子,加上皇上的亲笔提名,足以证明他们的身份并无虚假。 士兵们自然认得,朝后面的将领点头后,士兵们迅速拿出腰上号角,倏然吹响。 惊动了正在蒙古包内好眠的天朝人民和蒙古族人。 随着正阳帝和努尔巴特装着华贵正装出现的时候,几个皇子,以及柳相和杨坚也带着柳墨香和大夫人来了。 包括那个满脸不高兴的索布德格格,她慢慢的走到那吹响号角的地方,透过黑暗完全瞧不清那人到底长什么样,但透过稍矮瘦弱的身形,就能确定不是他们蒙古族的勇士,当即皱眉想跟努尔巴特说什么。 那人却先往前踏了一步,将她的容颜暴露在明黄的火焰之下。 吓得柳墨香花容失色,司徒乾简直像是见到了厉鬼! 但正阳帝却是欣喜非常的上前,道:“柳二小姐,你可是让朕好生惊喜啊!” “是啊,妹妹,听见你遇难的消息,姐姐可是担心死了!”柳墨香急急忙忙的窜出来,想要握住柳清燕好确定她到底是人是鬼。 不过柳清燕侧过身,淡然一笑,“皇上,民女想要问问,现在是不是我一个人到达?” 正阳帝欣慰道:“是啊,看来燕儿胜券在握了?” “那可不一定,天朝的皇帝。”索布德格格仰起不可一世的俏脸道:“我们蒙古族的男儿们,岂会连娇滴滴的女儿家都比不上?” “噢?”正阳帝慈眉善目的,也不恼,笑道:“那么我们就再等几日吧。”说完就朝柳清燕道:“这几日奔波劳碌,好生休息。” 柳清燕点头欠身,恭送正阳帝离开。 还未抬头,就感到一股强烈的,充满掠夺性的视线看了过来。 蓦然望过去,对上了那双如大海般深沉暴戾的眸子。 努尔巴特被人抓个正着,也只是笑了笑,那长期戎马经历沙漠风沙的脸,更显刚毅,蒙古人特有的鹰钩鼻让他容貌带着不容忽视的英气和俊朗,强壮的肌肉被用熊皮制成的衣服紧紧勒住,粗壮的手臂像两根棍子,看似力大无穷。 如今他只是站在那,就能感受到灭顶的威慑力,真是好一个蒙古大汗! 柳清燕看的认真,身后的明月涯不开心了,上前直接掐了她的细腰,让她吃痛回头,对上那幽深明亮的眼眸,微微弯了唇,朝众人道:“那么燕儿先告退了。” 逐一行礼后,从容带着明月涯和一车子猎物就走。 “慢!” 柳清燕停都不停。 司徒乾直接火了,冲到柳清燕面前,那小山般壮实的身材挡在她面前,拼命抬起头她也只能看见他金线云绣领口。 “三皇子,不知你拦下我有何时?” “柳清燕,你……”他惊讶的说不出来了。 刚刚黑灯瞎火的,他没有看清楚柳清燕的容貌,但现在见了,他脑海里只有四个字,清丽脱俗。 她不是柳墨香那毫无缺陷的美,还未完全长开的五官非常的精致,在配上她特有的清冷气息,让男人都为之着迷,想要她对自己开颜一笑。 柳墨香在一边看的真切,恨不打一出来,故意咳嗽两声,吸引众人注意道:“妹妹,你在丛林带了整整四天,就带来这么一个男人,恐怕有所不妥吧?”她拐着弯把注意力都引到跟在柳清燕身后的清新俊逸的男人! 就连柳墨香也无法挑出这个男人的半点毛病。 他像是从雪山上融化的冰水,寒冷的,无法触碰的。又像高高悬挂的月亮,孤傲而又无法亵渎的。 在加上他那张毫不逊色任何女人和男人妖冶俊逸的脸,将他身上的众多气质都混在一起,却一点都没有维和感。 柳清燕道:“姐姐,你看到了他的话,自然皇上也是看到了。连皇上都没说什么,你这样会不会有点越俎代庖了?” “你!”柳墨香冲口而出的贱人,在感到周围视线生生给压了回去,嘴角抽了抽道:“如果妹妹与这男人有些什么,自然是家事,皇上怎好轻易插足?” “那么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带这个男人回来,自然就是国事。只不过我奉劝姐姐不要绞尽脑汁的去想理由是什么了,我猜以你的头脑,这个好像还难了点。”说完理都懒得理他们的就朝蒙古包里走去了。 一进去,明月涯就拉住她的手,不满道:“那三皇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下次你还是戴着面纱出门好了。” 柳清燕无奈的后退几步坐在榻上,明月涯还不依不饶的紧跟着她坐下,“要不我还是戳瞎那些盯着你看的人?” “还是留他们一条命吧,不然他们自己就看不到自己的悲惨了。”柳清燕笑的反拍他手背,“你还记得我答应你,下一次,我必定会想尽办法让你以真面目示人吗?” “记得,不过我觉得我长的太帅了,燕儿你就没点危机感吗?” 柳清燕勾唇道:“所以你得矜持一点。” 明月涯为难了,“主要是女人看见我不矜持啊!” “那你就跟别人走吧。” 明月涯当场赖皮的抱住柳清燕的细腰,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哪能啊,我一颗心扑到你身上,谁离了心能活下去啊?” “少贫了,铃铛她有没有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明月涯点头邪笑道:“放心,必定会让他们记忆深刻啊!” 当天晚上,众人重新进入休息的时候。 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跑到柳清燕带回来的马车附近,手刚碰到车帘就是道钻心刺骨的痛,然后是从手心的部分开始奇痒无比,难受的她在地上打滚乱蹭,不慎蹭掉了遮盖面容的纱巾。 赫然是柳墨香! 这一切被隐藏在森林中,一直跟着柳清燕身后来到这里的狠毒眼睛看的真切,包括她慌张的逃走,脑海里渐渐的浮起个计划。 而这个计划,将会如同一双从地狱深渊来的手,一点点的把柳清燕拉向死亡! 第28章 人都自私 就这样过了三天,在狩猎的第七天早晨,除了柳清燕之外,还没有任何人出现。索布德格格有点坐不住了,她拿起鞭子急切的冲到柳清燕面前,几股辫拍打她的肩头,蛮横道:“你这个女人!耍了什么花招?” 柳清燕稳坐椅上,笑容浅淡的接过铃铛递给她的白瓷茶杯,浅酌了一口,“索布德格格廖赞了,燕儿不过是娇滴滴的女儿家,哪有什么本事让那些男儿们受我摆布呢?” 索布德被她自己向柳清燕的嘲讽给讥笑了一番,当场怒红双颊,扬鞭就要一甩。 辫子以雷霆之势打在明月涯的酒袋子上,他如先前穿着月牙色长衫,温润俊逸,唇角慵懒的笑容淡淡浮在他唇角上。 “你是何人!竟然挡下我的鞭子!” 明月涯轻嘲一笑,理都不理她的臂膀一扬,看似随意挥开鞭子,实际上蕴着内力,足足把索布德朝后震了几步,被努尔巴特眼明手快的接住了。 努尔巴特眼眸微眯,心里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没有丝毫不耐,豪爽笑道:“看来我们草原上的珍珠,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啊!” “阿哈!”索布德嗔怒跺脚,“我们的勇士还未回来,必定是这个女人使了什么诡计!” “好了!”努尔巴特状似无意看了那个波澜不惊的女人一眼,她太过于平静,像是这世上再无可以惊动她的东西。 蓦然,她的唇角弯了下,如同下玄月般皎洁美丽。但是她的视线,却是投向旁边那个拿着酒袋子喝着的慵懒男子。 那男人举手投足都有不拘一格的感觉,像是飘荡的浮云,不该被任何事所束缚。如梦如雾,让人看不真切。 他们两人的互动,扎眼至极! “索布德,别闹了,你既然是草原上的儿女,就要愿赌服输!”努尔巴特不想再看,把挣扎的索布德给拉回了位置,并给她杯马奶酒让她稍停稍停。 柳清燕坐在那,自然是看的仔细,只不过她没想到柳墨香没来找她麻烦,这个格格却来找她。 明月涯凤眼潋滟的凑她耳边道:“要我让她吃吃苦头吗?” 柳清燕挑眉道:“按道理你不是怜香惜玉吗?” 明月涯唇扬邪魅弧度,傲然一笑,“别开玩笑了,我明月涯想对谁好,一向是随心而行,怎会被那些世俗条框束缚了手脚。” 柳清燕淡笑不语,像是手中拿着上好的茶,安静的品着。 等到日落西斜,星辰漫天的时候。 索布德再也坐不住,抄起手中杯子泄愤的砸在地上,狠瞪柳清燕一眼,甩着辫子跑走了! 正阳帝微拧眉头,笑道:“索布德格格还真是率性而为?” 这话明显说的索布德不服管教,毫无尊卑! 努尔巴特道:“是啊,想必以天朝皇帝的胸襟,应该能够原谅一个女子的吧?” 皇后端庄回道:“皇上胸怀天下,自然海纳百川。所以大汗,才选择臣服不是吗?” 努尔巴特面容带笑,藏袖内的手暗自捏成拳头。 他努尔巴特总有一天,必定会挥兵南下,直取中原!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他还是忍耐了下来,但是这个狩猎的事实,让他不由的又看向柳清燕。 亥时时分的时候,结束的鼓声敲响了。 柳墨香奇痒难忍的不停翻滚,尖利的指甲放肆的扣抓着自己的脸,如果不是大夫人给抓着,说不定她已经把她这倾国倾城的容貌给抓烂了。现在听见鼓声,神智稍微清醒点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娘,娘!你赶紧出去看看,是不是柳清燕输了!” 她眼神狠毒,如同豺狼紧盯着大夫人。 大夫人被她看的心惊了下,忙道:“好好好,翠儿,赶紧出去看看。” 翠儿立刻提起裙子出去,不到片刻就回来了,刚掀开帷幔,就被人抓住了脚,吓了她一跳忙垂头看去。 柳墨香哪还有天下第一美人的模样,此时她头发凌乱,神情癫狂,五指紧扣着她脚踝,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怨恨,阴冷的问她,“怎么样!” 翠儿被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结结巴巴道:“二、二小姐赢了。” “什么!那个贱人,那个贱人!”柳墨香愤怒的抓着自己的脸,“为什么她还可以恢复容貌,为什么她能够一帆风顺!啊……”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越抓,她的脸痒的更加厉害。 大夫人看她简直要把整个脸皮都抓破,连忙上前扣住她的手腕,“香儿,香儿你到底怎么了?” “是那个贱人害我变成这样的!娘,你绝对不能让她如意,我要看着她死,看着她死!” 大夫人不愿刺激她,一味的答应宽慰,看着柳墨香这幅生不如死的样子真的心如刀割,她对翠儿道:“好好照顾小姐。” 翠儿哪还有胆子照顾这个竭斯底里的小姐,但看大夫人这脸色,也不敢忤逆,颤巍巍的低头上前,接过柳墨香,道:“是。” 大夫人则掀开蒙古包走了出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正在被正阳帝嘉奖的柳清燕,她出尘脱俗的容貌,再加上她身边站着的俊朗男子,让大夫人心里嫉妒的发狂。 凭什么她的女儿受苦受难的时候,这个人却要笑的那么开心,这不公平! 但大夫人从没想过,当他们毁了柳清燕的容貌,让她的尊严被众人践踏,污蔑她失去贞洁的时候,柳清燕要对谁哭喊公平? 所以人都是自私的,特别是爱女成狂的大夫人,她想都没想的冲上去就是一顿嚎哭,“老爷啊!我们家香儿……” 她边喊边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步伐匆匆,长期养尊处优保养较好的脸脸蛋上满脸泪痕,眸光泛泛的冲进柳相怀里。 柳相心里一急,“夫人,怎么了?你别哭,好好说。”他那满目的怜爱,让柳清燕只想冷笑。 柳相是个多情的种子,他在对待三夫人和众多姬妾的时候,总是这样一幅深爱的表情,让女人有种此生就是他唯一的错觉。 但是,从他看见一个美丽的女人,有用的女人就娶回来的劲头,足以说明这人不是多情,而是滥情!自私!犯贱! “这件事关系到老爷的颜面,本来臣妾是不想说的,但是我们家香儿实在是太可怜了!”大夫人她美眸一转,狠狠的盯着从容淡定的柳清燕,怒气冲冲的指着她骂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29章 敏永郡主 明月涯拧眉侧身挡住他人视线,唇角慵懒淡然的似乎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但从他抿紧的嘴唇就能看出来他有多么愤怒! 这个连他都不忍心斥责伤害的姑娘,这些人凭什么! 柳清燕连忙偷偷扯了他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个动作被努尔巴特尽收眼里,眼底闪出丝阴霾。 正阳帝威严笑道:“柳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他刚要给柳清燕封赏,这个大夫人就跑出来说三道四,不就打了他帝王的耳光吗? 当场也没什么好脸色对大夫人。 但大夫人根本就没想柳清燕的身份压过她们,现在柳清燕变得更漂亮了,看那些男人眼睛都看直了就知道,如果还要她跟柳墨香平起平坐,那柳墨香要怎么办? 所以,即使明知会触帝王的霉头,还是发扬了伟大的母爱,哭诉道:“昨天晚上香儿一回来,全身就奇痒无比,到现在竟然是想要抓烂自己的脸。” 柳清燕挑眉昵视旁边的明月涯。 明月涯嘴角一翘,看来他昨天特意在马车上下的药起了作用。让那小浪蹄子毁他家姑娘的容! 柳清燕道:“那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大夫人你可别急起来乱咬人!” “你住口!”大夫人目露凶光,“香儿在你回来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一遇到你就发生这种事?我知道,你一直怪母亲没有好好的照顾你,害的你被奸人所害,毁了容貌。但你为什么要报复在香儿的身上?她是无辜的啊!” 无辜?柳清燕都要冷笑了,她柳墨香还无辜的话,世界上就没有无辜的人了! “你姐姐她温婉贤淑,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就算你不喜欢她,你恨她,也不应该对她下此毒手啊!”大夫人简直要哭岔气的埋在柳相怀里。 柳相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眼神狠辣的看向柳清燕,“这件事是真的吗?” 柳清燕真的要对大夫人的指鹿为马大为鼓掌,仰起丝冷笑,道:“若我说是假的,爹爹你可信吗?” “这……”柳相犹豫了。 如果没有狩猎的事,他肯定会毫无悬念的站到大夫人这一边,毕竟大夫人的背后还有个将军,他只有倚靠这个大将军,地位才会更加稳固。这也是为什么在大夫人和柳墨香欺压柳清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但现在正阳帝明显对大将军心有猜忌,如果现在他还一味的讨好大将军的话,可能会造成君心不满。 于是咳嗽声,为难道:“唉,你们都是爹爹的女儿,小打小闹的也实属平常。夫人你是当家嫡母,对待庶女自是要宽容一些。先请大夫去给香儿看看吧?”边说他还边看正阳帝的脸色。 见他威严八方的坐在那,并没有面露不愉,当即放下了心口大石。 在柳相的眼里,任何事都比不上他的仕途重要! 大夫人没想到柳相这么轻描淡写的把这事给掀过去,咬牙执意道:“老爷,燕儿虽然不是我所生,但这么多年我待她如亲生女儿一样,可是现在她竟然陷害香儿,让臣妾相当的心寒啊!” 司徒乾站不住了,他上前眼神阴冷道:“父皇,此女子竟然对自己的嫡姐都这么阴狠毒辣,实在是令人无法言表。” 无法言表就给我闭嘴! 明月涯看见这个二愣子就恨不得毒哑他,他可没忘记就是这个男人,害的他狼狈逃命,险些命丧崖底,现在还出言不逊侮辱他姑娘,真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既然你这么喜欢柳墨香那个小浪蹄子,那爷爷就帮你一把。 他笑容如春风拂面的上前一步,道:“皇上,现在这情况,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正阳帝微眯眼睛,“你是?” “小人乃是一名大夫,前几日发现柳二小姐身受重伤倒在森林里,我便上前救治了一番。”明月涯放慢了语调,别有心思的说道:“还有小姐脸上的伤疤。” 大夫人连忙扑过去抓住明月涯的手,“你既然是大夫的话,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女儿?” 她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御医都没有解决柳墨香痛苦的法子,所以只能委屈自己依靠柳清燕带回来的男人了。 明月涯淡然一笑道:“这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在下得看完皇帝的赏赐,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能离开。” 这也变相的说明了他为什么会插话,也提醒了柳相,他这个女儿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身为第一名出来的狩猎者,她要成为天朝蒙古的第一勇士,帮正阳帝夺得的东西足以让所有人对她尊敬有佳。 然而正阳帝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 他道:“第一勇士则是说的男儿,对于女儿身的柳二小姐,倒是不适合。不如朕就封柳清燕为敏永郡主,表彰她的机敏勇敢,以及她为天朝带来的蒙古贡品!” “皇上……”皇后微拧柳眉,“这个决定,会不会太唐突了?” 正阳帝威严笑道:“皇后此言差矣,柳相乃国之栋梁,他的女儿堪比男儿,再加上她夺得的称号,唯有郡主能与之媲美。” 柳相立刻带着柳清燕,磕头谢恩。 殊不知正阳帝此举,则是为了让柳清燕丰满其羽翼,与柳墨香他们进行抗衡。 拥兵之重还是帝王的大忌,再加上柳墨香的身份,简直让正阳帝如鲠在喉,难以忽视。 他也看出来柳清燕对大夫人的厌恶和无法忽视的敌意,如果这颗棋子用得好,杨坚那老匹夫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而这个举动,却把柳清燕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她手握正阳帝赐予的金牌,还成为正阳帝的干女儿敏永君主,正阳帝的那些如豺狼般的儿子,必定会紧盯她这块肥肉,看来明月涯要小心了。 大夫人见此事已钉锤,忙问道:“能走了吗?” “走。”明月涯挥起月牙色缂丝长袖,眉飞色舞的刚踏一步,就有蒙古士兵腰佩弯刀匆匆跑来。 “报!”蒙古士兵单臂打在肩头,“前方五十里,发现我族以及天朝人的踪迹!” 努尔巴特面容一肃,“情况怎么样?” 索布德闻言连忙跑出来,得意的瞥了柳清燕一眼。 蒙古士兵面露难色,道:“全部瘫倒!” “什么!” 第30章 送的礼物 索布德最为慌张,上前不顾礼仪单手抓起士兵手肘,“怎么回事?给本格格说清楚!” 蒙古士兵生性豪放,长相粗狂,现在被一个格格所呵,也没有半点卑微,肃穆道:“回禀格格,属下们是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乌力罕大人们,他们只是两腿发软的躺在地上,并无大碍!” “走。”索布德着急道:“我们赶紧去看看!”可她小步子还没迈出。 努尔巴特低沉声音威严响起,“索布德,天朝的皇帝还未开口,你这么急冲冲的干嘛?给我滚下去!” 索布德被他震的心尖一颤,发现他的阿哈眉头紧锁,横眉绿眼的似是真生气了,咬咬花瓣似的柔嫩的嘴唇,不敢造次的退到一边,明亮的眼睛不甘的盯着柳清燕。 本来她在草原上骑马所向披靡,输给柳清燕也就算了。春季狩猎他们的蒙古勇士还输给柳清燕!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而已,此等卑贱的身份怎么可以比过他们! 说到底,索布德就是看不起柳清燕,也受不了她看不起的女人比她更加出色。 再加上那不加掩饰的眼神,柳清燕就算是头猪都看出来了。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她柳清燕何时需要在意其他人的眼神! 正阳帝自然也注意到索布德格格的眼神,他眼神如同岁月般沉淀下来,让人看不清他到底想些什么,须臾后,他咳嗽一声挥动明黄纹云滚边宽袖,道:“格格率性而为,可真是天真浪漫。也罢,我们就一同去看看吧。” 努尔巴特单手握拳打在肩头,魁梧的身体挺如松柏,嘴里却是恭敬无比的话,“谨遵吩咐。” 正阳帝眼眸微眯的打量这个草原上的霸者,由太监搀扶走下阶梯往狩猎场外围走去。 这是正阳帝为了尊重草原的大汗所立下的规矩之一,那就是所有天朝人在乌兰察布大草原上,除了骑马皆是步行。然而,就因为这样,每年蒙古要朝天朝进贡差不多五百马匹。 这样的交易既说明正阳帝对和蒙古联盟的重视,又体现了正阳帝对蒙古的掌控。 他是个不会让任何事情脱离他掌控的帝王。 不然司徒南也不会乖乖的在府里遛鸟种草。 而太子他除了是正宫皇后所出之外,那孱弱的身体和那副文文弱弱的模样,显然不是司徒南的对手。不然皇后也不会打算让柳墨香嫁给太子,成为他的助力。但柳清燕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件事皇后到现在还没有开口?她在等什么? 就在柳清燕胡思乱想之际,他们一行人以正阳帝为首,已经来到了狩猎场的外围,发现不管是天朝的臣子还是蒙古的臣民,都是一副脸色惨白,弯身捂着肚子,相当难守的模样。 索布德连忙喊道:“快请大夫给他们看一看。”说完还是偷看了努尔巴特一眼,见他坚硬面容上没有其他情绪,心里一喜催促道:“还不快点!” 大夫们点头哈腰的跑上前,撩起他们的衣袖给他们诊治。 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那边的时候,明月涯偷偷挤到柳清燕身边,温热指腹讨好的绕了绕她的柔软手心,狡黠一笑,小声道:“这礼物,你还喜欢吗?” 柳清燕诧异的瞪圆了杏目,那仿佛被惊动的小兔子样子,真是萌的明月涯心肝颤。 以前他是不明白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但自从把他姑娘放在心尖尖上后,他真是越看她越喜欢,更着了魔似得。 那边大夫摇了摇头,颇为难堪的跟同行的几个大夫商量了下,脸色都不好道:“禀告皇上和大汗,这几位大人脉象混乱,气血不稳,两腿发软,该是出恭频繁所致。” 努尔巴特拧紧两条粗眉,道:“既然是这样,你们脸色为什么还这么难看?” 其中一大夫说道:“因为这药,下的实在是奇,若是平常的巴豆用来下药,必须要用滚烫的热水煮开。但是这荒山野岭的,大人们自然不会讲究这么多。那么这药是怎么下的?还有这些大人的身体,被巴豆所闹,必定体质虚弱,但这些大人竟然还能在这段时间内逃过森林的重重险关?真是令人费解!” 这也是众多大夫想不通的地方,是什么药,能让人拉的死去活来,过一会儿又会精力充沛呢? 明月涯笑容邪魅乖张,潋滟凤眼内满是不屑,就这些庸医,怎会知道药理的博大精深和大自然搭配后的显著效果呢? 但正阳帝和努尔巴特担心的却不是这些人拉的怎么样,而是谁使计下的药?这法子,明显就让柳清燕得了好处,虽然卑鄙,但谁能说是她做的? 除了索布德这个不甘心的女人,摸出鞭子暴戾一甩,灵动无双的眼里满是火焰,“你这个卑鄙小人,暗下毒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正阳帝和努尔巴特却不这么认为。 这世上活下来的人,不是弱智就是聪明人。而柳清燕既然懂得利用局势来造时事,不得不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但很可惜,利用这一切的不是柳清燕,而是明月涯。 他才思敏捷,聪明绝顶,知道柳清燕不会轻易承他帮助,便换个法子。 索性,柳清燕顺势而为,揣摩帝心,轻而易举从正阳帝的金口玉言中拿到的郡主之位,也算是附加好处。 这不,对待索布德这样单纯的蠢货,就有了用处。 只见她淡然一笑,如盛放的莲花,清新卓然,“索布德格格,你毫无证据,随口污蔑本郡主,是不是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索布德愣了下,璀璨的杏眸内满是不可置信,结结巴巴道:“敏、永、郡、主?” 这个卑贱的女人,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可以和她草原上的珍珠平起平坐! 柳清燕像没看见她脸色,讥笑道:“是啊,不过本郡主忘记索布德格格负气跑走,没有听到皇上的金口玉言,既然这样,不知者不罪,皇恩浩荡,必定不会为难你的。”柳清燕恭敬朝正阳帝颌首,恭敬道:“皇上,敏永说的对吗?” 第31章 我家姑娘 皇后一反常态的摆出端庄贤淑的脸,柔柔对正阳帝说道:“郡主懂得分寸,倒是不失礼仪。” 换句话说,索布德三番两次的造谣生事,倒是粗俗不堪。 把众星捧月的索布德格格气的脸蛋通红,心里更加恼恨,甩了鞭子就跑走了。努尔巴特眼神微暗,行礼道:“本汗教妹无方,还望皇帝、郡主海涵。” 正阳帝笑了几声,道:“无碍无碍,大汗还是好好哄哄去吧。” “本汗告退。”努尔巴特抬起头目光深邃的看了柳清燕一眼,转过身刮起阵冷风吹向柳清燕,迫使她倒退一步被明月涯扶个正着。 明月涯微眯邪魅的双眼,看来这个男人已经被他家姑娘踩到尾巴了,若不是看在正阳帝和皇后在这,他恐怕会直接掐死他家姑娘。 蒙古大汗的威严,是不可触犯的。 不过这在他明月涯眼里,就比平常百姓,高个等级而已。 一旁大夫人终于找到机会,想要抓明月涯的手,被他皱眉躲过反揪住他做工精美的袖子,“大夫,现在是不是可以为我的女儿治疗了?” “夫人!”柳相出言警告道:“皇上还在这呢?”你就抓别的男人的手,是不是太不把他放眼里了? 可现在的大夫人哪管得了那么多,她一门心思在柳墨香的身上,急的都快哭出来,道:“大夫,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是的夫人,现在我们就去吧,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去蒙古包内拿下药箱。”明月涯微垂眼睑,很好的掩盖眼底的厌恶,抽出袖子拉着柳清燕转身就走。 “你!”大夫人脸色难看,往前几步。 明月涯似笑非笑的偏过头,俊美无涛的脸上堆满了和煦,“怎么?” “没、没事,我在外头等着你。”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但为了柳墨香她就算手心给掐的出血了,也忍了! 真是伟大的母爱啊! 柳清燕瞧见了心里直想笑。 而这一幕,在皇后眼里却产生了别的意味,她凤眼微眯,万千思绪混绕一起,看来,她必须要换个方法了。 回到蒙古包内,柳清燕还没说什么,铃铛就忍不住的开口了。 她小跑步的窜到真在收拾药箱的明月涯旁边,小脸不满的垮下来道:“少爷,你真的要给那小贱人给治疗啊!” 这称呼还是柳清燕同意的,毕竟明月涯身份不同常人,万一被拆穿了,恐怕会有其他的麻烦。 对于这事,明月涯是不会反驳柳清燕的,铃铛和六月简直就是举双手赞成,要知道他们从小到大喊得都是主子,一下次变成谷主,真像浑身长满跳蚤的不舒坦。 闻言,明月涯斜了铃铛一眼,“没瞧见你家主子在收拾东西吗?那还有假?” “你你你……”铃铛急了,她冲上前抱着明月涯的药箱不撒手,“你明知道那些人巴不得小姐死,你还去就她。难不成你也被柳墨香给迷得不知天南西北了吗?” 明月涯眸光一冷,如把利剑直插进铃铛心口。 她仓皇松手,瘫软在地。 明月涯微微弯起似月笑容,“铃铛,是我最近对你太温柔,让你不懂得什么叫尊重了吗?” 那阴冷的笑容,吓得铃铛猛地捂住嘴,含着眼泪的眼神求救的看向坐榻上的柳清燕。 她可没忘记,明月涯在对付口出妄言之辈的招数,那是用几只足月的小蛇,先卸掉她的下巴,然后把蛇放到她的舌尖上,让那牙齿一口一口的啃掉舌头,慢慢的毒发而死。其中痛苦和恐怖,想一想,背上就出了一身冷汗。 是她僭越了,忘记明月涯从来不是什么善辈,他肆意的践踏人命,冷漠无情。而他高超的医术又能在那人快死的时候,吊着他的命,让人仿佛踏入人间地狱,生不如死。 柳清燕许是看出铃铛真心的畏惧,上前用她瘦弱却坚定的身体,挡住明月涯暴戾的视线,并伸手握住他放在药箱上修长如玉的手,“你如果想去,就去吧。” 被那冰冷的手一碰,他深邃如潭的眼眸内,平稳了戾气,笑的温润了些反握住她软软的柔荑,“你放心,她害的你容貌尽毁,我自然不会让她好过!这事你就交给我,当做我送给你的第二份礼物。” “这是做什么?”柳清燕清冷笑弯了唇,“讨好我吗?” “可不是。我家姑娘不是寻常人物,自然要送不寻常的礼物。”明月涯眸光闪闪,如同星辰碎末,含笑看着她,“我会送你三件礼物,若你都喜欢,那时,我们就在一起白头到老,可好?” 柳清燕眸似秋水的看着他,心里也猜到他这两个礼物的用意。 第一份礼物,他助她得到想要的权势。第二份礼物,他助她得到了如花容颜还毁了柳墨香。 这两份礼物,说难不难,说容易不容易。 必须要环环相扣,不能有丝毫差错,也不能留下任何证据。而且以大夫人爱护柳墨香的程度,恐怕柳墨香发生了任何事,她都会联想到明月涯的身上,从而联想到她身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明月涯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夫人不查到他呢? 其中耗费的心思,和这份真挚的心意,说不感动都是假的。但要她就这么一口答应,心中的恐慌,也是不少。 明月涯岂会不懂,只是笑容翩翩,举起她的手缱绻的亲吻了她的手背。 那唇,软软的,凉凉的。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能够看见他似深渊的眼底,包裹着浓浓的怜惜。 然后,他便松开手,跟着大夫人离开了。 橘黄色的烛光下,她宛如清泉的眼底,竟波荡着失落。 这一切,明月涯自然是看不到的。 他现在跟着大夫人绕过几个蒙古包,才到了离皇上总帐篷最远的地方,而且外面巡逻的侍卫并不如柳清燕那里的多,看来柳墨香真是惹恼皇上惹恼的很彻底啊!不禁他仰起嘲讽的笑。 大夫人此时一门心思在柳墨香身上,自然没注意到明月涯眼中的不屑,急忙掀开帐帘,还没出声,一个花瓶就了出来,然后是一阵如铃铛般悦耳的吼叫声:“滚,都给我滚!” 明月涯单手接住那花瓶,掀唇一笑,掀开帐帘,对准正在翻滚挠脸的柳清燕就把手中的花瓶给丢过去! 第32章 出卖 柳墨香吓得往旁一滚,扯过旁边的翠儿挡在前面。 翠儿惨叫一声,惊恐的抬手捂住脸。 花瓶危险的擦过,砸在地面,四分五裂。 大夫人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连忙跑到柳墨香跟前,四处打量关切问道:“香儿,你有没有怎么样?” 柳墨香本就奇痒无比,现在被明月涯一吓,只觉得往日带来的委屈一股脑的堆积过来,美眸内满含泪水,凄楚的往大夫人怀里扑去,抽噎道:“娘,他们都欺负女儿,看不起女儿!” 明月涯真是对这种哭哭啼啼的女人烦不胜烦,他家姑娘多好,从来都是坚韧的。特别是瞧见大夫人那明显责怪的眼神,明月涯有点老大不爽了,仰唇冷笑道:“大夫人,来这么一趟可是你求我的。” 这是明着告诉大夫人,他明月涯可不是她大夫人可以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 柳墨香此时才注意到明月涯,从大夫人怀里偷觑过去,一下就移不开目了。 他不似柳墨香往日见到的男人,浑身散发着独一无二的风采,单单是矗立在那,恍若天地之间唯有他傲然存在,月牙色的云锦纹云衣更承着他丰神朗俊,清新俊逸的容貌,因着笑微微拉狭长的桃花眼,潋滟流转,熠熠生辉。 柳墨香暗自扣手臂的动作停了下,像是被他看透了,尴尬的抬起娇美容颜,道:“不好意思,大夫,我是在是太难受了,才会这般无礼。” 明月涯掀起嘲讽笑容,完全不把她的道歉放在眼里。若不是为了他的礼物,他根本不可能在这里。 不过这事儿,自然不需要柳墨香这个第一美女知道了。 更何况,柳墨香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是想治好这身体,免得每次别人见到她就跟见到鬼一样,这要从小到大都万人瞩目的柳墨香怎么受得了! 大夫人也催促道:“大夫你快点来给柳墨香看看吧。” 于是明月涯就被这么千求万请的过去看了。 没有人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也没有人发现有个黑影钻进了司徒南的蒙古包。 案几上烛光一晃,堂下就跪着个身穿黑衣的人。 司徒南剑眉微蹙,身形未动,稳坐泰山,只是挥过蔚蓝刻丝云锦袖口,语气低沉,“你是何人?” 那从容不迫的魄力,让黑衣人恭敬行礼道:“参见四皇子。” 司徒南动都不动,手执着兵书,眸光冷冽的凝视他。 气氛瞬间压抑起来,黑衣人唯恐这样会耽误事情,直接抬手把面巾撕开,露出张娇媚如花的面容,她眼眉含媚,显然不是正经人家。 此时,她微侧脸,软弱无骨的跪在那,笑道:“四皇子雄才伟略,奴家心仪不已特来投靠。” “哦?”司徒南放下兵书,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不怒而威,他刀削般的容颜镶嵌这股阴冷,凝视她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本王做交易?” “凭,我是白药谷谷主的姬妾,我必定有办法让四皇子夺得皇位。”话音刚落,一双铁钳瞬间箍紧了她细嫩的脖颈,并对上那双血腥寒冷的双瞳。 司徒南此时像脱掉了儒雅的外皮,变成嗜血的狮子,用他的利爪和尖牙对准这个逐渐面色涨红的女人,她秋水翦瞳里布满了恐惧,白嫩手指不停抓绕他的铁钳。 “听着!”他的声音像从深渊传来,低沉而空旷,具有威胁的浮荡在她耳边,“这句话是谁让你跟本王说的!” “是…是我自己!我是真心来投靠的,四皇子请相信奴家!” 然而司徒南却将手指力道越收越紧。 为了皇位,他步步为营,处处小心,再加上白药谷谷主的身份,从最开始他就查访到了,思索着如何利用的时候,竟然被一个女人戳破了心思,实在是令人无法不生疑! 花玉容察觉到司徒南想要杀了她,抖如筛糠,恐惧从脚底心一直蔓延她的全身,眼泪使劲的在眼眶打转。 她真的后悔了,从别人口里听到四皇子礼贤下士,温文儒雅的人品,就信以为真,现在接近了才明白这一个交易,无疑是与虎谋皮。 说到底,还是她做花魁的时间太少,涉世未深,见识的都是人的表象。包括明月涯,她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一切。 她不甘心,她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她不甘心! 司徒南明显的感到这女人的变化,在看她眼底深藏的记恨,若有所思的微眯眼睛,松开钳制,掀湘绣云团下摆,恣肆的坐回案几前,“说说吧。” 花玉容趴在地上不停咳嗽,但听到司徒南发言,立马转过身跪到司徒南面前,道:“这次跟柳二小姐回来的人,就是白药谷谷主。四皇子如果得到那个男人的帮助,就可以得到白药谷的行兵布阵图,五行八卦阵,还要天下闻名的药。想要一统天下,简直指日可待!” “我凭什么相信你?”司徒南侧过身体,含笑的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素闻白药谷谷主从来都不以真面目世人,他怎么会给你看?” 花玉容被司徒南说破心事,口舌越发觉得苦涩,“实不相瞒,几日之前谷主曾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我给他擦拭身体的时候,看见他肩头有月牙型的胎记。这是白药谷世世代代继承人的标志。” 司徒南没有说话,从他的神情中,也没有表露出信任她。 花玉容一咬牙,将怀里珍藏的地图递给了司徒南,“这是白药谷谷主别院的地图,四皇子可以去查查。” 其实这个地图,如果不是明月涯为了柳清燕放慢脚步,让她能够跟上,她根本不可能做上记号,把这个画出来。 说到底,这都是柳清燕那个贱女人害的! 明月涯,如果你不幸惨死的话,要怪就怪你爱上了柳清燕! 司徒南没错过她眼底里的恨意,单手接过瞥了眼,收进袖口,“很好,我会派人去的。这几天,你先跟在我身后,等到回京之后……” 第33章 拭目以待 花玉容听司徒南这么胸有成竹的说,心里有了底,脸上笑容灿烂欠身道:“那奴家就等待四皇子的好消息。” 她转身刚往前踏出一步,两把雪亮刀刃从左右分别架在她脖颈上,不禁娇颜一变,“四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怪先前她如此轻松潜入,原来是这个人在守株待兔! 司徒南刚毅的五官带着丝丝冷意,指腹温柔的揩拭玉扳指,“既然我们合作了,那么你待在本王的身边,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说到底他根本就不信任花玉容!就连为他戎马半生的柳清燕他都可以下得了毒手,就足以说明,他根本不相信任何人。 这些暗卫是他为了保障自己安全训练的,先前没出来是怕万一是其他皇子刺杀他,会坏了大事。 他严谨多疑的性格就是正阳帝不喜欢他的原因。 本来正阳帝就觉得,身为皇帝应该胸怀天下,不应该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在加上他也是这样的性格,因此看见司徒南,就跟看见自己一样,那种感觉真是让人难以言表。 司徒南深知正阳帝的不喜,所以他藏得极深,现在既然被花玉容给看见了,自然是不可能让她离开他的掌控! 花玉容脚尖往前挪,因为司徒南的卑鄙冷汗直冒。 司徒南转而荡起柔和的笑容,“放心,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她信就有鬼了! 她可没忘记,刚刚就是这个笑容满面的男人要掐死她。不过现在要想逃出去也是不可能,留在这能看明月涯惨死,也算安慰了。 于是,她嘴角微抽,尽量摆出副谦和的摸样道:“那就麻烦四皇子了。” 另一边,明月涯也弄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躺在榻上的美人柳墨香被明月涯用针扎了几下,副了一贴药之后,也不那么难受,双瞳剪水的凝望着明月涯,他侧脸似乎在烛光照耀下,镀上层光晕,修长白皙的手指,优雅的写好药方,便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柳墨香仓皇喊出,脸颊不由绯红。 这还是她第一次挽留一个男人。 但明月涯完全当没听见的,步伐不停的往外面走去。 柳墨香眼见他就要从自己视线里消失,不管不顾的就要下榻,大夫人唯恐她病发,连忙使眼色要翠儿拦住明月涯,出言挽留道:“大夫救了小女,我应该好好感谢大夫才行。” 明月涯挑眉转了话道:“先前拿瓶子丢在下,现在找个丫鬟挡在下去路,若这是大夫人的感谢方式,在下看的真是叹为观止啊!” 这夹棒带讽的把柳墨香和大夫人两个人都得罪了,柳墨香一向眼高于顶,看人从是用鼻息看,但这次被明月涯晃了心思,胸口即使有再多怨气,也忍不住柔了语气道:“小女子情急之下,所以才……” “行了,你情急之下就差点让在下头破血流,若在下再待下去,岂不是横死他乡?”明月涯把肩上带子往上捞,转身姿势洒脱自然的朝前一礼,“还望小姐高抬贵手,让在下平安离去吧!” “你!”柳墨香咬牙切齿道:“你可别不知好歹!” 明月涯眉眼风采尽显,笑道:“在下才疏学浅,五谷不分的,姑娘说的这话,在下还真是不慎明白。” 柳墨香被他梗的如凝脂脸颊变得涨红,花色唇瓣还未说什么。 明月涯已经告罪,敲了下脑门道:“瞧在下,又乱说话顶撞了姑娘,在下马上就走不碍姑娘的眼。”然后推开努力伸长胳膊想要挡住她的翠儿,步伐匆匆的离开了。 那架势,像是背后有洪水猛兽追着他一样。 柳墨香平生第一次把一个男人看到如此重要,也是第一次被这样的男人给忽视的彻底。让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娘,你听到的消息准确吗?” 大夫人正差遣人去给她熬药,听到她问,想了会儿道:“这是你舅舅听来的,应该假不了。” 柳墨香眼底阴狠,冷笑道:“很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她柳清燕怎么死了!” 而明月涯离开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哄他姑娘去了。 刚蹑手蹑脚的进了帐篷,话还没说,烛光就燃起了。 他愣了下,仔细一瞧,原来是他姑娘还靠着床头盖住被褥,晶莹眼眸睁着老大的看着他,把他肚子里的坏水都看的直冒泡,窜到唇角仰起,快步上前坐到床榻上道:“这是干嘛?打算吓死我吗?” 柳清燕一点都不想搭理他,侧过身把脸埋进被褥里,只留下那头乌黑发亮的青丝,散着皂香和花香,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身上的药味渐渐没有了。 明月涯看的仔细,那深邃的眼里似跳跃着微弱的烛光。 他慢慢伸出修长的手指,缠绕她的青丝,一圈又一圈,像极了罩在他心头的蜘蛛网,让他找不到出路只能陷入其中,不满下扯柳清燕头发。 柳清燕痛呼声,抬头眼底盛着怒意和点点担忧。 明月涯笑得慵懒风华,垂首弯腰,抵着她白洁的额。 这一夜,他们都没说话,只是安静的靠着,等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 大约午时的时候,以正阳帝为首的天朝官员开始启程回朝,浩大的阵势,周围有三百六十名镶红旗严正以待,如同蜿蜒长河,伴随正阳帝威严的十五珠帘明黄步辇朝京城进发。 与此同行的还有索布德格格,她这次穿的是火红色骑马装,如同耀眼的火焰,十八簇辫子随着她明媚如太阳的笑颜,肆意挥摆。跨坐在褐色宝马上,英姿飒爽,无人匹敌。 但在这个时候跟正阳帝进宫,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柳清燕若有所思的看着索布德毫不知情的清澈眼神,慢慢的把帘子放下。 酉时时分,部队穿过了茂盛丛林抵达城门口。 提前回去的太子领着众臣子上前跪拜,又耽搁了会儿。 等到日落西斜,皇上的步辇才正式抵达皇宫,本来柳清燕他们是要离去的。但皇帝就在此时,颁布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是三皇子司徒乾迎娶柳墨香为正妃。 第二道,是四皇子司徒南迎娶索布德格格为侧妃。 第三道,是太子迎娶敏永郡主为太子妃。 柳清燕恍若被惊雷劈中,呆愣的跪在金銮殿前,望着在龙椅端坐的威严男人。 太监在旁边催促道:“敏永郡主,真是大喜啊!还不谢恩?” 第34章 帝王之威 杵在旁边的明月涯眸光一冷,愤然起身,被柳清燕给死命拉住手臂。 她摸不清正阳帝到底是什么把戏,明明太子迎娶柳墨香对他稳定地位有着决定性的作用,为什么现在要舍弃柳墨香而选择她这个不管是样貌还是出生,都低一截的庶女? 正阳帝见她久久不愿谢恩,本慈爱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怒而威的帝王气势,压的朝堂上所有人都喘不过起来。 柳相唯恐自家女儿冲撞皇帝,害他丢了官职,立刻上前恭敬作揖,“臣女儿太过惊喜深圣上恩典,唯恐词不达意,所以不敢妄言。臣代女……” “皇上!”柳清燕出言打断,恭敬的磕了三个头,抬首道:“臣女有几点不明,希望皇上能给予答案。” 正阳帝挑眉凝视那不卑不亢的女人,臂膀一挥,“说。” “第一件事就是臣女的身份,臣女虽贵为郡主,但也是空有头衔并无实际品位,对于太子殿下而言,臣女成为他太子正妃,似乎会让太子处于尴尬的境地。第二件事就是皇上曾允诺臣女,答应臣女三件事,不知还做不做准?” 正阳帝展颜一笑,却微眯眼睛,冷漠的看着柳清燕。她此举是告诉他,将来若是太子成为一国帝皇,她的庶女身份让她无法成为一国之后。更何况,以她刚胜过蒙古族的势头,让她成为侧妃,似乎有点太过儿戏。 皇后端庄笑道:“还是燕儿考虑的周到,皇上,你就让柳相将燕儿娘亲抬为平妻,那么燕儿不就是嫡女了吗?” “什么!”柳墨香眼珠都要瞪出来的看向柳清燕那个贱人,“皇后娘娘!你……” “放肆!”大夫人扬手就给了柳墨香一巴掌,“皇后娘娘说话可是你能插嘴的?”说完仓皇跪下,“皇后娘娘息怒,请看在香儿年幼无知的份上,放过她吧。” 这一招,来的迅速,让人根本无法发难。 正阳帝也同意的大笑三声道:“皇后好建议啊!那就这么办了!还有燕儿啊,朕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办到,所以还希望你不要为难朕了啊!” 这话里说的清楚,若是柳清燕再抓着这个事情不放手,那么就算她有再多的理由也只有一个结果。 柳清燕不由冷笑的磕头道:“谢主隆恩。” 这就是帝王的恩赐,不能反驳,只能接受。 明月涯却完全不这么想,从他进这金銮殿开始,就满腹怨气。 从小到大,他不跪天不跪地,更不向任何人跪下,现在为了柳清燕他给这个老皇帝脸面,不是为了听他给他姑娘赐婚的! 但是柳清燕紧紧的抓住他的手,那冰冷的指腹都是颤栗,周围那么多人,她不是不害怕会被人看出来,可是如果不这样,明月涯就要冲上去了! 以她前世的记忆,正阳帝在遭遇逼宫,束手就擒之后,竟然还能反败为胜,并把乱党尽数杀死。 从中就可以看出正阳帝的谋划有多深,他根本就不相信他的任何一个儿子! 更何况是他们呢,说不定现在就有无数的利刃,在黑暗中对准了他们。 柳清燕最后是把明月涯拉着走的,柳相处于欣喜中没有发现,大夫人忙着安慰柳墨香。 唯有司徒南,那双阴鹫般的眼神如深寒中的陷阱,紧跟他们背后。 柳清燕,既然你不能为我所用,那么你就只好去死了! 夜色正浓。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柳相正絮絮叨叨的说着成婚事宜,以及将三夫人抬为平妻所该准备的事。 听得柳墨香气火攻心,横眉竖眼的站起怒吼道:“爹!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抬高这个贱人娘亲的位置吗?” “什么贱人!她是你妹妹!”柳相有点不高兴了,“再说了,她如果嫁给了太子,以后不管是我还是你,都要喊她一声太子妃!” “太子妃,太子妃……”柳墨香翦瞳冒火,不屑的指着柳清燕,“就凭她?一个洗澡丫鬟生的女儿也能成太子妃?!” 柳清燕唇角挂着淡然的笑容,并不打算说什么。 明月涯却不一样了,他忽然撩袖划过柳墨香的手指。 柳墨香只觉一疼,然后半只手都麻痹了,她惊恐的收回手,害怕的喊道:“你做了什么?” 明月涯俊脸茫然,后来瞧她那摸样,恍然大悟道:“唉呀呀,大小姐我可真不小心,把袖子里的蝎子碰到你了。不过大小姐你放心,这小蝎子啊,最多会让那多出来的手指麻痹会儿,不会死的。” 那毫不在意的语气,让柳墨香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想来她本来就是天之骄女,又是大夫人娇贵的养大的,再加上那尊贵的身份,倾城的容貌,谁见了她不神魂颠倒? 偏偏她喜欢的这个男人,一门心思扑到柳清燕身上不算。她竟然还要嫁给司徒乾那个五大三粗,蠢钝如猪的男人! 而她柳清燕,却是嫁给司徒皇朝拥有显赫地位的太子,即将踩在她头顶上,让她怎么甘心!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柳清燕这么顺利的嫁过去! 柳墨香打定主意坐回大夫人身边,柳相对她倏然安静下来并不多想,而是跟柳清燕多说了几句。 傍晚,更是破天荒的来到三夫人宅邸,三夫人诧异的同时,娟丽的脸上是满满的幸福。 柳清燕藏在蔷薇树后面看见,更觉得扎眼至极。 三夫人是爱着柳相的,所以即使她容颜被大夫人使计毁了,她自己被百般羞辱,就算柳相眼底心里根本没有她,她也依然痴痴的守在这,等柳相来看他一次。 就因为她的卑微,才有柳清燕识人不淑,将司徒南这个人面兽心当做唯一的依靠,最后含恨被逼死于冷宫! “你怨恨你娘吗?”明月涯突然出声。 柳清燕此时才回过神,发现她指甲已深深扣进树干,她慢慢的抽离,就被明月涯用帕子给包裹起来,那帕子相当的精致,只不过被血一点点的渗透。 月色中,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眼瞳里似乎镀上层光晕,掩盖了他满腔怒火和不甘。 他本是如天上浮云般自由慵懒,桀骜不驯的一个人,他的人生应该是潇洒美好,不需要委曲求全。 但是为了她…… 柳清燕眸光微转,反手握住他,看着他掠过惊喜的眸子,清冷的说道:“明月涯,你离开这里吧。” 第35章 怨恨丛生 “不。”这一回明月涯想都不想的拒绝了,涎着脸凑近圈住柳清燕,眼神温润唇角含笑道:“以前看你倒是聪明,现在怎么尽说些糊涂话?” 柳清燕漠然的偏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骤然熄灭的窗棂。 “燕儿,我从来不需要你担心。现在我做的,我说的,完全是我愿意的。你不用觉得愧疚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只要安心的接受就是了。”明月涯在她转过头时傲然一笑,“我明月涯,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亏欠。” 他的声音低沉如竖笛飘扬广阔的森林,听起来悠远,又令人沉醉。 但是柳清燕前世的伤,并不是那么容易磨平的。 要知道她也是在司徒南的含情脉脉甜言蜜语中,愚蠢的相信他,到最后,竟然落得身首异处!那绝望的感觉,像是一把永不停止的刀,一下下的切割她的心脏。 索性,明月涯也没要她回答,只是轻声的说一句,“我们回去吧。” 柳清燕最后看了那房间一眼,眼眸微阖,顺从的跟着明月涯悄然远去。 一路环着柳清燕的明月涯此时才发现,怀里的女子心思太过缜密和敏感,她纤细的身体积攒了太多不知名的怨恨,如同逶迤山脉,重重的压着她。 不过没关系,这路还很长,他有时间陪着她把怨恨慢慢抹掉。 这个晚上,宰相府的人各有心思,特别是柳墨香,她一想到后天的事,都兴奋的睡不着。 而柳相为了攀附正阳帝这颗大树,第二天鸡啼才叫,他便朝众人公布要将三夫人抬为平妻的消息,并以相当快的速度,吩咐仆人们在同一刻把这个帖子送到各个大人的府上。 按道理,这抬平妻的事,自己府邸有个数就行了。但是三夫人如今不一般了,她可是皇帝金口抬的,再加上她唯一的女儿就要成为太子妃了,她作为太子的丈母娘,那封赏可不会少的。 于是众人抱着这个心态,将礼物一箱一箱的抬进宰相府。 看的柳墨香硬生生的撕烂手中上好的锦帕,翠儿在旁边看的心惊胆颤,唯恐自家小姐冲上去,那被柳相惩罚的,可就是她这个可怜的奴婢了。 翠儿紧张又害怕的拉了拉柳墨香,“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吧,大夫人在等着呢!” 柳墨香反手就是一巴掌,打的翠儿扑在地上,白皙脸蛋上赫然是五个手指印。柳墨香还觉得不解气,对着翠儿肚子就是几脚,“贱人,别以为你现在就光荣了,我会让你摔得更惨!” 说完又踩了翠儿几脚,才离开。走到半路,发现翠儿还趴在那,娇颜嗔怒道:“还不滚过来,是要我请你吗?” “我、我就过来。”翠儿眼眸含着泪和怨恨,七手八脚的爬起来跟在柳墨香背后,因为慢了又被赏了几个巴掌。 这一切都被藏在拐角处的铃铛看的一清二楚。 而在汇林阁内,三夫人正忐忑不安的坐在鲤纹铜镜前,任由柳相给她指的丫鬟给她准备簪子和珠宝,柳清燕则淡然的坐在她身后的檀木椅上,举手投足自有浑然天成的淡雅和华贵。 三夫人瞧得心里发憷,怯生生道:“燕儿,你说娘这样好看吗?你爹会喜欢吗?” 柳清燕淡然一笑道:“好看,娘什么样爹都会喜欢的。” 三夫人透过铜镜望着柳清燕那完好无双的清冷容颜,淡漠的眸子如波光淋漓的秋水,荡漾着别样风采和意味,发髻随意用个翡翠簪子别上,流下两簇在耳鬓,更显得清美出尘。 但她也没有忘记,当初的柳清燕是多么的丑陋,不管是谁看见她,都心烦恶心,不由侧目,然而现在,竟出落的如此美丽。 如果这张脸换到她身上的话…… 突然,三夫人推开那些丫鬟,扑到柳清燕面前,还好她手快的把三夫人接住,才不至于让她摔倒的,让丫鬟们把她扶起来,三夫人充耳未闻的紧抓柳清燕的手,“燕儿!你的伤疤是不是那个大夫弄好的,你让他也帮我变得更美好不好?” “娘!”柳清燕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三夫人泣不成声道:“我知道我现在的荣华都是来自于你,如果没有你,娘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在此之前我希望可以用容貌来留住你爹,难道我的要求过分吗?不合理吗?” 柳清燕眼中情绪微变道,“那么,在女儿毁容的时候,你为何没有这样百般祈求他们,帮我治疗容貌呢?现在,你容颜完好,却来祈求我让他人帮你变得更美?” “那,那是……” “娘,我不怨你委屈求全,就为了待在爹身边。但是也请你偶尔能够想想我,很多事情,女儿要的不是你的眼泪,不是你的不作为,而是你的爱护。”柳清燕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娘,你好好的想清楚吧。” 三夫人跌坐地面,目光呆愣的望着柳清燕。 她从来没有将其护在怀里的女儿,此时正在用她坚定的后背,来表达她的痛苦和深深的绝望。 一时之间,三夫人只觉得心如刀割。 而柳清燕依然推开门走了出去,迎面的阳光让她心中阴霾散去不少。 “小姐。”拐角处传来声音,柳清燕拧眉看过去。 铃铛左顾右盼,确定没什么人才凑到柳清燕耳边嘀咕了几句,直把她从柳眉深锁说的笑颜如花。 第三天晚上等到众宾客都来齐了之后,突然大夫人闯进了宴席。 正在招待客人的柳相唯恐大夫人引起什么事端,连忙上前拉住仓皇不安的大夫人,轻声问道:“怎么了?” 众多宾客全部都看了过来。 大夫人脸色惨白如雪,支支吾吾道:“妾身刚刚去请二小姐,但谁知,房内根本没有二小姐的影子。” “什么?”柳相大惊失色道:“有没有仔细找一找?” 大夫人也很着急,“都找遍了,老爷,怎么办?” 柳相面容瞬间肃穆起来,在黑夜中虽然这表情不明显,但离他最近的太子还是察觉到了,他拿起锦帕捂着嘴咳嗽几声,由人搀扶的走到柳相面前问道:“柳相,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二小姐,莫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第36章 画虎不成 “这……”他怎敢对太子说柳清燕不见踪影,“太子多虑了,只是微臣有些小事需要处理,希望太子能够在这稍等片刻。” 太子苍白孱弱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容,“是吗?那柳相就快去快回吧。” 柳相讪笑恭敬作揖,扯过大夫人匆忙告退了。 太子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们仓皇的背影,掩唇的手朝后摆了摆,后面小厮立刻会意往后退了几步,悄悄的消失在人群中。 太子则恍然未觉的继续孱弱的咳嗽,他这次来,很大的原因是皇后的旨意。 本来他属意的是大将军的侄女,拥有倾城之姿的柳墨香,这个无论从那个方面都匹配他的女人,最后竟然被指给他那榆木脑袋的三弟,而他得到的则是这个一无是处的柳清燕。 可是皇后不这么想,从春季狩猎那一行开始,皇后就觉得此女子有智有谋,是个能助相公成大事的人。这个女人,如果利用得当,就是个不错的谋士。至于她的身份,在她的聪明才智面前,自然就无关紧要了。 太子就被皇后这般劝说,才兴起来瞧一眼的兴趣。 而喧闹的官员寒暄中,并没有因为柳相的离开而冷却,反之更加热火滔天。他们都带着笑意,用恶毒的眼睛等着宰相府闹出的笑话。 此时,那个小厮回来了,只不过身形相比先前的那个小厮,更加的高壮一些。只不过没入浓浓黑夜,又只是细微差距,因此太子也没多注意,听着他说的消息,面色一变,冷斥道:“真的?” “自然,小姐正迫不及待的等着太子呢?”小厮怕太子不相信,连忙加了句,“太子殿下,以那位姑娘的身份,哪配得上太子,所以才……” 太子眼含不屑,却虚弱的站起,由着小厮搀扶着悄然离场了。 而另一边,柳相简直都要把后院的泥土给翻过来,可是还是没找到柳清燕的踪迹。 这时,从拱门那边,有个身穿蓝色绣云刻丝长衫的男人,踏着虎虎生风的步伐稳健的踏过来,刀削般的面容上堆满了欣喜,一瞧见柳相就迫不及待的询问道:“柳相,香儿在哪?本皇子想见见她!” 柳相掐死司徒乾的想法都有了,这位活祖宗在这,若他还大张旗鼓的找人,岂不是会被他大嘴巴给宣传出去?那他的仕途岂不是全毁了? 不行不行,他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柳相恭敬道:“三皇子屈尊府上,香儿自然是要见的。请随微臣来。” 司徒乾像一下找到主心骨了,满怀欣喜,但还记得皇子威严点了下头,就跟着柳相往前走。 他们穿过了花团锦簇的花园,这个花园是柳相为了讨好大夫人打造的定情信物,里面的所有的花,没有一盆重复,珍贵至极,独一无二。 如今大夫人眼里看着,鼻子闻着,心里越发觉得讽刺。 这个说珍爱她一生的男人,在发现另外一个女人比她更有用处,问都不问的就把她抬为平妻,真是令人嘲笑不已。 而柳相却是真心疼爱这个不管从容貌和身份都出色的女儿,因此她的闺房比府邸里的任何阁楼都要奢侈,门前铺满皎洁的汉白玉,晶莹剔透,美不胜收。两旁种的竹林幽幽,恬静怡然。 当他们走得近了,倏然听见男女低喘的声音,柳相顿时变了脸色。 大夫人更是匆匆走进,一声“燕儿”从门缝中传来,更如惊雷般,劈的柳相怒火直冒。 他已经顾不得身旁带着别样意味的三皇子,骂着不要脸就冲到门前,手指才挨到门缝。 忽然,背后响起个清冷的声音。 “爹爹,你在这干嘛?” 柳相顿时停住动作,大夫人更是不敢相信的看向声源处。 那一身白衣清冷的女子,不是柳清燕还是谁!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要翠儿迷晕柳清燕送到这里来的吗?为什么柳清燕还在这里!那么房间的二小姐又是谁? 大夫人突然升起个不好的预感,而且屋内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已经为人母的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 柳相脸色难看的蓦然推开门。 “老爷!” 这一声喊得太晚,阻止不了柳相,又惊动了榻上正在运动的两个人。 柳相三步并两步的冲上去,猛然掀开帐帘,当看清伏在男人身上的女人时,大手一伸,揪着柳墨香的头发就把她扯下来,冲着她娇嫩嫩的脸上左右两巴掌。 直把柳墨香那被激情晕红的脸蛋赫然出现几个巴掌印,她像是突然清醒过来,捂着脸对柳相尖叫道:“爹!你凭什么打我!” “不要脸的混账东西!”柳相狠踹开柳墨香,眦目欲裂道:“我倒要看看,你是跟谁在一起苟合!” 此时,帘子被掀开,一张孱弱苍白的脸,泛着点红出现在众人面前。 瞬间点燃了司徒乾的怒火,他像头被激怒的狮子,冲上去迅速的给了太子一拳。那拳头实在太凶猛,太子被打的吐出点血,倒在地上。 大夫人唯恐事情闹大,喊道:“来人啊!快拉着三皇子!快点!” 家丁立刻在三皇子挥出第二拳的时候,严密的压制着他。 但司徒乾已经怒红了双眼,咆哮道:“司徒青山!你贵为太子,竟然还欺辱弟媳,道德沦丧,品德败坏,就你这样的人,怎能成为一国太子!” “住口!”司徒青山揉着裂开的唇角,“你发什么疯!我……”他瞪圆眼看着自己的赤身裸体上的火辣痕迹。 同样的痕迹,还在另一边的柳墨香身上。 顷刻,他像是被钟敲鸣了脑海,面色难看,龇牙吼道:“为什么是你!” “我才想问为什么是你!”柳墨香一动就感到了下体的疼痛,身上的痕迹也告诉她,现在她的清白没有了,如果还跟司徒青山对着来,估计会变成无人要的弃妇。想到这,不由梨花带雨的哭诉道:“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说过要娶我的吗?” 司徒青山长期儒雅的面容刹那扭曲了,他冷厉的眼神落到藏在众人背后的柳清燕身上,她淡然独立如雪山上的莲花,清尘而不染,但那双似泉水的眼神却布满了嘲讽。他怒火攻心,斥道:“柳清燕,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 第37章 强迫为之 刹那间,人群分为两边,显出淡然自若的柳清燕,明月涯从后面偷偷的勾住柳清燕的小手指。 柳清燕眼角瞪了他一下,见他嬉皮笑脸的,又不能声张重新看向太子,不温不火道:“太子殿下,你可不要污了清燕的姐姐,又来辱清燕的名声啊?” “太子殿下,若你不能拿出证据来,就请你免开尊口了吧!”柳相真是泥人也发火了,本来柳墨香在他把三夫人抬为平妻的时候,被太子这么明目张胆的玷污,显然是往他脸上狠打几巴掌。 最令人窝火的是,这个人还是皇后和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就算找麻烦,也不是从他这里。 而司徒青山也被柳相问到了,他蓦然说道:“我的小厮他!”说到这,他脑海中立刻闪出个非同往常的地方。 明月涯轻哼一声,不经意的挡住司徒青山愤怒的视线,态度傲慢的从背后拖出个人甩到司徒青山面前,冷笑道:“不知太子所说的可是这个人?” 司徒青山诧异的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的青衣小厮,还有他腰上代表东宫的牌子,显然就是他的贴身小厮。 “太子!你还有什么话说!”司徒乾怒红了双眼,强壮的臂膀突然挣开挡在他面前的人,抡起拳头冲到司徒青山的面前。 谁知柳墨香比他更快的抱住他双腿,泪眼蒙蒙,潸然泪下的低泣道:“三皇子,你就成全我和太子吧……香儿,香儿已经……” 最后那省略的话,真是字字诛心,让司徒乾那小山般的男人顿时心软又心疼,他还是深爱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即使她已被他人玷污,但在他心中依然纯洁的如白莲花一般。 试问,他怎么舍得柳墨香继续流眼泪? 于是他唯有愤恨的瞪了太子一眼,甩袖撞开众人迅速的消失在视野中。 留下衣衫暴露的柳墨香,她怯生生的看向太子,还没喊出来,太子就两眼一闭的晕过去了。 这时吓得柳相连忙喊人把太子给抬进去,还没收拾妥当。那些正在前厅的人也进来了,都是看见三皇子铁青的脸,想进来凑热闹,没想到看见了这一幕。 如今,是不请正阳帝和皇后都不可能了。 于是,宰相府这晚,一夜灯火通明,众多大臣杵在门外,有幸灾乐祸的、有惴惴不安的,都围成几个小团体,轻声又热切的讨论着。 屋内,太子惨白着脸,气若玄虚的躺在床上。雍容华贵的皇后坐在旁边,秀眉紧缩。他们旁边是冉冉升起的鎏金檀香炉。用了个云绣牡丹清河屏风隔着。 外面正阳帝匆忙来此,还微微喘着气,那紧拧的跟司徒乾一模一样的粗眉,从一更天到如今的三更天,就没舒展过。 而柳相则正襟危坐在正阳帝的左侧,柳清燕作为苦主和大夫人站在右侧的位置。 唯有柳墨香娇滴滴的跪在那,因刚刚激烈运动还未恢复的身体,感到非常的疲倦,撑着地面的一双玉藕都在微微颤抖。 大夫人瞧见心疼不已,又不敢吱声,怕更惹得正阳帝不快。 须臾后,正阳帝才缓缓开口道:“清燕啊,你觉得这事该如何解决?”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因为不管怎么算,她柳清燕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家,能知道什么? 柳相苦笑道:“皇上难为燕儿了,燕儿亲眼看见自己的丈夫和微臣这个不要脸的女儿……心里难受非常,哪还有什么主意呢?” “柳相你急什么?你二女儿还没开口说话呢?”正阳帝目光微沉的看向柳清燕,让她微微皱了眉心。 她淡然起身恭敬跪下,道:“这件事已经让朝臣都知道了,就算现在要把消息封锁,也是枉然,终究堵不上悠悠众口。如此这般的话,若皇上还要清燕嫁给太子,那让太子情何以堪?太子在清燕娘亲成为平妻的时候,和清燕嫡姐闹出这么大的事,若要讲是不经意的,皇上,如此英明的你,会相信吗?” 正阳帝沉默不语,眼神却越发冷厉。他就不信以柳清燕的聪明才智会看不出他的意思,但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竟然逆天而行! 柳清燕上辈子被司徒南当踏脚石,这辈子如果还嫁给太子,那么和上辈子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一世,谁也休想安排她的命! 她傲然仰头,眼却垂下望着地面,“太子既然已对清燕嫡姐爱慕如此,皇上何不成人之美?再者,若皇上执意将清燕嫁给太子,那么到时候清燕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存在?” 这一点等于变相提醒正阳帝,让她成为正妃,柳墨香为侧妃的话,大夫人和杨坚绝不会善罢甘休,反而多生事端。而要柳墨香成为正妃的话,假以时日,她必定会成为太子身边的毒瘤,使人无法根除。 不得不说,柳清燕虽然忤逆他的意思,但句句都说到他心坎上去了,让正阳帝如鲠在喉,烦躁非常啊! 大夫人则是目光诧异的看着这个坦然自若,才思敏捷的少女,她不卑不亢,对皇上的重重刁难也是对答如流。若不尽早除掉她,迟早会变成柳墨香的绊脚石! 在袖口中,大夫人紧紧扣住了十指。 此时,皇后也出来,她美眸环视眼这场景,联系她在内听到的,也明白了一二,喟叹声踏着略微沉重的步子,来到正阳帝旁边,戴着雕花鎏金护甲的白皙手指缓慢的落到正阳帝的手背。 正阳帝和皇后十几年夫妻,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妥协道:“放心吧,柳爱卿,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谢皇上。”柳相忙不迭跪拜。 正阳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眼尖缓慢而绵长的喊道:“起驾!” 话音刚落,丫鬟太监们就簇拥着正阳帝和皇后离开了,柳相也跟了出去。门刚关上,柳墨香就腿软的跪坐地上,小脸傲然的冲柳清燕道:“算你识相,知道和我争也争不过,你注定是我踩在脚底下的烂泥!” 柳清燕默然一笑,掠过她就往门口走去。 可笑,难道她柳墨香还认为,发生这种事,太子会真的对她好吗?且不说这次,让他和三皇子兄弟阋墙,单凭她使正阳帝被迫的妥协,大将军这段时间恐怕都会过的很困难。 再说了,她真的以为她能够嫁给太子吗? 第38章 他的女人 推开门扉,一身月牙色长衫的明月涯风度翩翩的站在蔷薇花丛,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才从沉思中回神看向她,温润的眸子内洒满了暖光,一点一滴的似乎要把她淹没。 明明天还很黑,只有月亮苟延残喘的悬在乌云之后。但他看起来,却额外的耀眼。 明月涯上前拉住他的手,不满执起蹭蹭自个脸颊低喃道:“下次可要披件衣服再出来,看别人笑话也不急于这一时。” 柳清燕想抽回手。 “别动。”明月涯握的更紧了,凤眼潋滟道:“我让铃铛和六月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进来的,现在晚上还有点凉,我给你暖暖手。” 柳清燕眸子清冷,似是染着火焰,望着他道:“我安排的环节中,并不包括太子。” 虽说司徒南羽翼未丰,但他好歹是皇子,若是明目张胆的跟他挑起来,也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柳清燕才想利用太子的势力和宠爱,压制司徒南,把他连根拔除! 柳清燕不满拧紧秀眉道:“早在先前我就说过,不管是成婚还是什么,都是假的。为什么你还要坏我的事?” 明月涯蓦然认真的摁着她肩膀,直视道:“我不想要你嫁给其他人,不管是真是假。” “可笑,你明月涯何时可以插手我的事?”柳清燕第一次发怒的推开明月涯,眼神狠毒道:“我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利用翠儿把一个连乞丐都不如的男人送进柳墨香的屋内,让她身败名裂。可是你倒好,你送给了她司徒皇朝最尊贵的皇子!” 明月涯如深潭般幽深的眸子,起了些许波澜。或是怒、或是痛、但柳清燕都视若无睹。 她紧抓明月涯的手,杏目通红,突然哽咽了。 也许这样是卑鄙,也许明月涯的方法可以让柳墨香摔得更惨,但是她内心对柳墨香的仇恨却像穿肠毒药,时刻煎熬着她。 她永远都忘不了,还年幼的太子被万千毒蛇活活穿肚而死的凄惨模样,柳墨香端庄的坐在那肆意的狂笑,看着她癫狂,看着她绝望,看着她被司徒南派人丢进冷宫自身自灭! 宫中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曾受过什么屈辱,因为她就算进了冷宫,柳墨香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对她关怀备至。 只是她在太监带着司徒南的圣旨刺死她的时候,她以为的梦终于醒了。 眼泪,囤积在她眼眶,缓慢的流下来。 如滚烫的油,让明月涯的心备受煎熬,他蹙眉把这个咬唇哭泣的女人紧紧的圈在怀里,护在胸前,宽厚的掌心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发,“燕儿,即使你再难受,我也不后悔。” 他明月涯可以让他的女人踩在他头顶发号施令,可以让他的女人在天下人面前抛头露面,可以让他的女人毫无后顾之忧的往权利的中心翻滚。但无法忍受他的女人,用任何的方式嫁给除他以外的男人! 柳清燕埋首在他胸前,隔着云纹锦衣听着蓬勃平稳的心跳,慢慢的平复了内心的不甘和愤怒,但柳清燕也不打算原谅明月涯。 明月涯感到怀里的挣扎,连忙安抚道:“还有啊,听大夫人他们说,过几天就要准备婚礼的事了,到时候我会送柳墨香一份大礼,你瞧瞧再琢磨原不原谅我可好?” 柳清燕眉梢上扬,也算是答应了。 明月涯暗自松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牵起柳清燕的手就往她的院落走去。 柳清燕被他牵的一阵踉跄,若不是明月涯若有似无的护着,恐怕她早就摔到了,“这般着急是做什么?” “那人也算是这件事的功臣,你交代我要好生对待她。”明月涯转头一笑,“我惹你伤心了一次,这次必定不能搞砸了。” 柳清燕眼睛亮了下,就被明月涯牵着走了。 相比柳墨香的院子,柳清燕的闺房就简陋了很多,还在宰相府最偏远的地方,阴冷潮湿,到处都是杂草。不过因为最近柳清燕的身份不一样了,柳相就专门把这房子重新粉刷了遍,并指给了柳清燕五六个丫鬟。 柳清燕则把这五六个丫鬟都交给铃铛打理了,现在倒也省心懂事。而明月涯早些就派人把丫鬟的卖身契偷出来,包括他们的家人都拿捏在手心,若是那些人敢有异心,那下场绝对好不了。 当然这种事,柳清燕自然也是知道一点,但明月涯不说,她也不问,心里却是铭记了。 丫鬟们把门推开就恭敬退下,柳清燕第一个跨进去,看见背着包袱一袭麻衣的翠儿愣了下,马上上前握住她的柔荑,拉她到椅子边道:“翠儿你怎么穿成这样?来坐。” “不了不了,二小姐,我就来感谢您,然后就打算离开这里了。”翠儿俏脸荡漾起幸福的笑容,忽然朝柳清燕双膝跪下,柳清燕起身想拦,被翠儿挡住了。 她坚定的说:“二小姐,翠儿虽是个丫鬟,但也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这话严重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没那么容易就把柳墨香绊一跤。” 今天这件事,想利用柳墨香的房间,引她和五皇子进行苟合,到时以五皇子的习性对她肯定会百般虐待。没想到会让她反其道而行之。柳清燕从不施恩,再加上这本就是互相利用的事。 但在翠儿眼中不是的,她跟在柳墨香身边受尽屈辱和打骂,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迟早有一天也会被柳墨香给活活打死,甚至她唯一的弟弟,也给大将军卖命时被杀。所以在铃铛找上她的时候,她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虽是被利用,但柳清燕也把卖身契还给了她,让她可以过自由的日子。 这比什么都强。 翠儿重重的朝她磕了几个响头,道:“二小姐,此大恩大德估计翠儿是没什么机会报了,若还有下辈子,翠儿定当会来报恩。”然后站起身背着行囊离开了。 她的脚步欢快而轻巧,如即将被放飞的燕子,举手投足都充满了喜悦。 但柳清燕却拧紧了眉心。 守在门口的铃铛进来问道:“小姐,你说翠儿她?” 柳清燕道:“六月,跟上去。” 第39章 主仆情分 第39章 “是。”如同影子的六月立刻从房梁跳下跃出。 这也是柳清燕的安排,毕竟现在她的身份不一样,眼红的自然就多起来。有的事不能明着来的,那就暗着来。 明月涯坐她旁边,凑过去问道:“要不我再给你指个武功好的人给你?” 柳清燕头也不回道:“两个人足够了,我不过是一个相府的庶女,不管身份怎么变,也不会变得比柳墨香更精贵,若是身边的人武功高强,恐会落人口舌。” 明月涯挑了下眉,也没跟她争了。 柳清燕望着翠儿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二天清晨,六月还未回来,大夫人那边也没动静,但柳清燕心底依旧不踏实。明月涯瞧见了,变着法子逗她开心,但柳清燕因为怕柳相看出什么来,每每明月涯留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被赶走了。 这不,明月涯还抓着门框不撒手,模样极度可怜的看着柳清燕,“再留一会儿不行吗?” 其实明月涯容貌俊朗,凤眼温润充满哀求专注的看着一个女人的时候,甚少有女人不心软的。 深知此男人劣根性的铃铛迅速的挡住明月涯的视线,颇为惋惜的说道:“公子,不是奴婢不帮你,你要知道这宰相府人多口杂的,你待得久了会伤了我家小姐的清誉。” “那有什么?”明月涯颇为自负道:“你家小姐除了嫁给我之外,还能有其他人选吗?” “哎呀呀!这话说的简直太好了,那公子立刻松手去向宰相提亲,好走不送!”铃铛在他松懈期间蓦然关山了门。 明月涯呆愣的被拒之门外,看着门扉,沮丧的垂下头,刚往前没走几步,就被过来的柳墨香撞个正着,暗骂声晦气,正准备绕道走。 没想到柳墨香娉婷纤纤的走过去,轻声道:“大夫,你为何会在这?是妹妹生病了吗?” 她本是百般不情愿过来的,但柳相非要她来说一声,询问下她是否还伤心。真是令人恶心,她根本一句话都不想和那个女人说,何况是玩什么姐妹情深? 不过再看见明月涯之后,她什么怨气都没了。 而明月涯正好没出气的地方,转身凤眼潋滟道:“瞧这话说的,莫不是看大夫的人都是生病的,那像大小姐这样跟在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岂不是病的不轻?” “你!” 明月涯作揖道:“告辞。”然后甩袖就走。 “唉唉?什么!站住,你,给我站住!”柳墨香眼见明月涯越走越远,气愤的直跺脚,为什么,她不是比任何女人都要美吗?她不是宰相府的嫡女吗?为什么这个男人看到的只有那个根本没有一处比得上她的妹妹! 就连皇后娘娘,也要改变太子妃的人选。 不,绝对不能这样,她柳墨香生来就是要做人上人的!怎么能让柳清燕变成她的阻碍! 想到这,她转身想找人出气的时候,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丫鬟?拧紧柳眉呵斥道:“翠儿人呢?” “这……”丫鬟们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柳墨香怒骂道:“废物,都哑巴了吗?” 这一声让众多丫鬟都怕的跪下来,其中一个抖如筛糠道:“小姐不是把卖身契给翠儿了吗?翠儿已经离开这里了啊!” “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了她卖身契?”柳墨香显然觉得事情不对。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急忙的跑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小姐,大夫人抓到了府上逃婢,要你马上过去。” 柳墨香二话不说拎起裙摆道:“还磨蹭什么,带路!” “是,是……” 屋内,铃铛听的一清二楚,她皱着眉头看向柳清燕,“小姐,现在怎么办?” 柳清燕并没回答她,而是坐在床边帮六月处理伤口。 这是在明月涯大声跟柳墨香说话时发生的事,六月手臂都是血的趴在窗边,原本清丽的容貌也被鲜血给渲染,在光下显得骇人夺目。 六月容颜因痛苦扭曲,捂着受伤最重的左手,充满歉意的说道:“小姐,是六月无能……我……” “别说了。”柳清燕怕被别人发现,便拿自己的脸巾给她擦拭伤口并进行包扎。 铃铛瞧见了,道:“小姐,六月是谷中好手,世上能伤她的没几个。但看六月的伤口,刀刀入骨,切口足有五厘,说明是被个足足有五厘米厚的刀刃给砍伤,而能够举起这么沉重刀身的,唯有……” “千棋子林忠。”柳清燕悠然接口,“听说他因为欠赌债无法偿还,被债主追上门抢了他家产还玷污了他妻子,她妻子含恨而死,留下三岁稚子却因林忠没有及时救下,被乱刀砍死。他悲痛至极,砍下他嗜赌左手,削发为僧,却不是当和尚,而是投入将军门下,希望能惩恶扬善。” 她早知道杨坚不是什么善茬,先前她在狩猎的时候让他丢进颜面,虽他隐忍不发,但并不代表他回京后无作为! 看来他首先抓住的,就是翠儿,如果翠儿招供的话,那么她一切就完了。 铃铛拧紧眉心道:“小姐,如果我们还不去,恐怕要来不及了。” 柳清燕充耳不闻,直到处理好六月的伤口,她才起身,背对着六月,阳光尽数从窗外洒在她的身上,晕出别样风华。 “六月,你的仇,总有一天我会报。但不是现在,请你相信我。” 六月愣了下,眼泪顿时从眼眶淌了下来。 她深知翠儿对柳清燕的重要性,但柳清燕却没说一句责怪她的话。 报仇?她本就是主人的影子,受伤什么不过家常便饭,无能之人被人所杀也不能怨恨他人。但这个人,却要为她报仇? “谢谢,小姐……”六月捂着脸,哽咽道:“真的,谢谢。” 柳清燕没有回答她,而是踏着稳定的步子走出了门。 此时,屋外还是一片祥和,长廊旁的迎春花摇曳生姿。 花瓣纷纷而落,宁静而淡然。 慢慢的她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而当她走进大堂的时候,柳墨香正傲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已被戳瞎的翠儿冷笑。 第40章 无路可走 柳墨香很快就发现门口的柳清燕了,朝她招手笑道:“妹妹快来,娘正在惩罚逃婢呢。” 正被两个粗实婆子压在钉板上跪着的翠儿惨叫声更大了。 如同催命的符咒,柳清燕面色却没丝毫改变的大步走到柳墨香身边坐下,状似无意的问道:“可是这个人,不是已有卖身契了吗?” “燕儿这就不知道了吧。”正坐主位的大夫人目光微寒道:“身为将军府的人,是有两份卖身契的,就是唯恐奴婢在主子不知道的情况下偷窃卖身契所做的准备。” “是吗?”柳清燕藏起满腔愤怒,从容笑道:“燕儿还真的不知道,不知能不能让燕儿看看这个卖身契?当然,燕儿也不是不相信大夫人,但这府里毕竟人多口杂……” 后面的,则是不言而喻。 大夫人看了柳墨香一眼,柳墨香不情愿的把袖口里的卖身契递给柳清燕。 柳清燕强忍喷出喉咙的怒火,手指颤抖的捏着这个泛白的纸张,杏目紧盯着那鲜红未干的血液,再看翠儿那被切断的九根只留拇指的手指,恍然明白,这根本不是第二份卖身契!而是大夫人强迫已经无法反抗的翠儿给摁下的! “燕儿,怎么,你看够了吗?”大夫人目光幽深的打量着柳清燕的神情。 但却丝毫没见她有任何松动的将那张卖身契,原封不动的递了回去。 大夫人端庄一笑,朝婆子那边看了眼。 一个婆子立刻抡起袖子对准翠儿的脸赏了几个巴掌,痛的她喷出口血道:“大夫人,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你放过翠儿吧,你放过翠儿吧!” 她现在正忍受着钉子穿入膝盖骨的剧烈疼痛,估计这双腿就要废掉了,还有她的眼睛已经被人弄瞎,十指也没有了。 但是,她还要把弟弟的骨灰带回老家,她还不能死! 翠儿拼命的朝大夫人磕头道:“小姐,夫人,你们就念及奴婢伺候你们这么多年,饶奴婢一条性命吧?” “这话就不对了,翠儿,怎是我和我娘不放过你,而是你作为宰相府的奴隶,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离府,这本就是大罪。我娘不过是要了你一双眼睛一双腿的,你就应该感恩戴德,还敢有这么多的条件?” 翠儿忽觉得浑身发寒,嘴唇惨败的用那双血淋淋的眼睛看着柳墨香,“难道这都不够吗?小姐还要奴婢做什么?” “告诉我们,谁是给你卖身契的那个人?告诉我们之后,你就不用受苦了,就连这个卖身契也会被撕掉,下半辈子,我还能保你衣食无忧,以表慰问。”柳墨香语气转柔,寻寻善导道:“你想啊,翠儿,这样不是更好吗?” 蓦然,翠儿仰头大笑两声,被婆子压着的肩膀仿佛脱臼的疼,身体的疼痛好像已经麻木了,失去的手指也不如先前亲眼看着般撕心裂肺,“大小姐,看来你还是不懂。”说完,她嘴唇蠕动。 大夫人惊骇当场,喊道:“快捏开她的嘴!” 可惜晚了,鲜血已经从她苍白的唇缝中流出来。 她翠儿,从来不是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想要什么衣食无忧,而是希望能够和自己的弟弟在农田里,安然的度过一生,不用住太大的房子,只要有个茅草屋就够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柳墨香厌恶的拿帕子捂着嘴,“赶紧来人把她拖下去啊!真是晦气,娘,我先回去了。”说完把袖子里的卖身契丢到大夫人手上,头也不会的绕过翠儿离开了。 大夫人也不满的看着死去的翠儿,本来杨坚把人抓到交给她的时候,还说可以用这人把柳清燕给扳倒,没想到还是被柳清燕逃过一劫。 其实杨坚是看出来翠儿对于亲情的重视,只要大夫人够聪明,她就能从她们相处的这么多年来对她晓以大义,但杨坚显然不知道,就因为柳墨香这个刁蛮任性又残忍的小姐,让大夫人和翠儿之间的感情消失殆尽。 于是大夫人就想到用另外一种方法,没想到她竟然选择咬舌自尽,一想到这里,她就止不住怒火,在粗实婆子把人拉起的时候,特意吩咐道:“就丢乱葬岗吧。” “是,夫人。”婆子们不敢有丝毫逗留的拖着人离开了。 大夫人将手中的卖身契撕得粉碎给丢在地上。 那薄薄的纸片落在红色的地毯上,在阳光下额外的凄寒。 柳清燕将视线落在剩下一滩血的地方,手指从指甲处开始往上攀沿着冷意,像是堕入了冰窖。 “燕儿……” 柳清燕抬起头,看见没入光芒中的明月涯,他眸中似乎蒙上层金黄的光芒,温润的望着她,踩着稳健的步子缓缓走向她,然后蹲下来仰视着她,用暖和的手指轻触她冰冷的毫无知觉的脸颊。 “月涯,其实翠儿可以说是被我害死的,我想要在大夫人身边安插人,自然不能让和他们感情好的翠儿待在她身边。不然为何我可以要铃铛做的事,却去找她呢?”柳清燕清冷的眼里升起水雾,“我不后悔我的决定,但是当看到她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在想,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明月涯温和一笑:“燕儿,真正害死翠儿并不是你,再说如果这一次翠儿没死,而是被大夫人用来做对付你的工具,你那时要怎么办?因此我很感谢你的决定,对于我来说,只要你活着,其他人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柳清燕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翠儿并没有帮助大夫人害过她,而是过早的离开。但现在…… 明月涯只是静静的握住她放于膝盖的手,他的姑娘在对待敌人总是坚强的,但却也是温柔的,不忍心伤害任何人,会为别人的生命感到愧疚和痛苦。 他冲她笑了下,“你放心,我已经喊人在乱葬岗守着了,会准备一模一样的尸体,然后把她运回她的家乡。” 柳清燕牵强仰了下唇。 明月涯心里不满意,表面上故作神秘道:“对了,明天柳墨香和太子不是成婚吗?你猜,太子和柳墨香会不会对我送的这份礼物感到非常的‘惊喜’?” 第41章 这份大礼 “成婚的圣旨已经下来了吗?” “是啊。”明月涯轻笑道:“那可是大夫人唯恐出什么变故,特意让大将军去求的吉时。只不过这样的话,估计皇后心里可会不舒坦了。” 没想到这话,竟会在第二日一语成戳。 皇后本为太子迎娶柳清燕准备了三百箱聘礼,上好丝绸贡品,如条龙般的迎亲队伍可以布满整个京城的街道。 可是到了柳墨香这里,聘礼整整减掉了一半,若不是大夫人心疼女儿将嫁妆补上,别说柳墨香的脸色会有多难看了。 此时,柳墨香紧咬殷红的下唇,塞若桃面的娇俏容貌充满不甘道:“娘,外面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吗?皇后竟然这么对我?” 大夫人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宽慰女儿道:“别听那些人嚼舌根子,那都是嫉妒你的。” “哼,放心,那些粗坯之人说的话,我多半是不信的。”然后转至又指示人给她别上精制镂刻鎏金步摇。 大夫人往后退了步,止不住的在心中叹气。 其实外面的话,多半是对的。听说三阿哥司徒乾因为太子和柳墨香这事,把司徒青山给记恨了,变成去跟司徒南交好了。正阳帝年长的阿哥没几个,如今太子眼见着自己的助力跑到别人那去,怎能不心里着急。 皇后见了也心里不舒坦,本来这好好的婚礼,她打好的算盘,竟被柳墨香这白痴给搅浑,害的太子只能娶个只能给他产生威胁的女人。毕竟,她跟正阳帝做了多年夫妻,深知正阳帝无法信任手握重兵之人。 恐怕到后面,太子还会因为杨坚的关系受到打压。这样皇后心里郁结如何能舒展的开,她舒展不开,自然也不会让柳墨香好过。 这些大夫人清楚,但木已成舟,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敲锣打鼓的声音已然临近了,房门被媒婆推开,喜笑颜开的走进来挥着扇子道:“哎哟,小姐可真是美若天仙啊,太子娶了小姐可真是才子佳人,天下无双啊!” 柳墨香听了高兴,笑道:“来人,赏。” “哎哟,谢谢小姐。”媒婆立马诚惶诚恐的从丫鬟手中接过赏钱,询问大夫人道:“夫人可给小姐疏好头了?迎亲的已经来了。” 大夫人温柔笑道:“好了,喜儿,给小姐盖上红盖头吧。” “是……”一个看起来还天真的丫鬟,上前给柳墨香盖上红盖头,搀扶着她胳膊,跟着媒婆向前走。 柳墨香刚跨出门,听见外面的鞭炮声,忽而觉得脸上有点痒,以为是盖头的关系,没怎么注意,等到上了花轿,那感觉就越来越严重,让她忍不住放下手中苹果,不停的扣抓起来。 而坐在外面黑色马匹上身穿大红喜袍的司徒青山却没丝毫察觉,他还是手拿着帕子捂着嘴不停的咳嗽,那孱弱模样像是马上就要蹬腿了,不由让队伍中的琴瑟喇叭都小了点声。 百姓们争先恐后的从茶楼、馆子、路边摊上跑过来,挤着挡在前面的侍卫兵,拉长了脖子往花轿里面瞅。 其中个老人家说:“听说这宰相的大小姐那长的叫一个美若天仙啊?” “那又怎么样?不也是个水性杨花的?”一个买菜大婶不屑的讲:“若不是太子跟她有那么一出,太子娶得还不是她呢!” “怎么怎么?赶紧说说……”那团子人立刻围过去挺热闹了,说的那叫不堪入目,偏偏声音又大。 听到柳墨香着急上火,脸上越发不舒坦,厉声道:“喜儿,把那些人都给我拖出去打死。” “小姐,你别着急,马上就到了。”喜儿温声宽慰道:“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如果发生了流血事情,恐怕是不吉利的。” 柳墨香眼睛睁着老大望着自己的红盖头,狠捶了下娇凳泄气。 索性,没有一会儿就听见媒婆的声音,该是太子踢轿门了。 可是过了良久,轿门还没有任何动静,这让那些闲言闲语又冒了出来。 躲在房顶上拦着同样是男装的柳清燕的明月涯,幸灾乐祸的说道:“看来那太子也不是蠢人,知道这是烫手山芋不愿意接。” 柳清燕横了他一眼,“某人兴高采烈要铃铛给我换上男装,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明月涯,这有点让我怀疑你的真诚。” “别急嘛,快看,太子要踢轿门了。” 话音刚落,太子就心有不甘的把轿门踢开,将新娘迎出来了。 本来太子娶亲的事,应该在皇宫举行的,但被皇后以时间太紧,筹备不妥当为理由,硬生生的在宫外准备了个别院,让太子的婚礼暂时委屈的在那里举办。虽柳相心有怨气,但也不好给皇上叫板也就答应了。 索性,皇上和皇后还是参加了柳清燕和司徒青山的拜堂,行程很完美,新娘被送入洞房,接着便是各个皇子和朝臣向司徒青山庆祝。 期间除了司徒乾借酒发疯之外,还算平静的等到众人即将散去的时候。 突然从院内爆发出一声惨叫,把这些酒醉的人立刻给叫清醒了,纷纷都往院内跑过去。 刚跑到新房,就被从房内冲出来的人给吓了一跳。 那是怎样恶心的一张脸,全部的肌肤都开始往外面掉落,毫无掩藏的肉在恶心的蠕动,像是被指甲扣烂的肌肤都开始流脓,除了那双还算明眸善睐的眼睛之外,根本没有一处完好。 屋内的丫鬟也冲了出来,抓住那个疯狂的女人,不让她在尖叫的抓自己的脸。其中的丫鬟还包括那个喜儿。 太子此时也不病了,冲上去抓住喜儿恶声问道:“小姐人呢!” 喜儿显然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痴傻的抬起手指着那个疯女人,道:“小、小姐……” 大夫人冲上去就是一巴掌,直把喜儿扇的头昏脑胀,吼道:“胡说八道什么!” “奴婢,奴婢没有胡说啊!”喜儿趴在地上哭咽道:“小姐一进新房,就说脸痒,本来我们没怎么在意,打算过会儿再给小姐寻找止痒的药膏,但、但是小姐一个劲发狂的要扣,直把脸扣成这样,我们拉不住啊!” “娘!娘!我好痛苦,我好痛苦啊!娘!”柳墨香惨叫着又要去抓那血淋淋的肉,直把大夫人吓得上前把她死死抱住。 正阳帝怒火滔天的对柳相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42章 被抓走了 “皇上息怒啊!”柳相以及众人忙不迭的跪下,特别是柳相,老泪都要纵横的说:“这个,臣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哼,好一个不知道!”正阳帝烦躁的负手来回走动,玄色衣袂不停刮过众人发顶,“柳墨香是从你府上出嫁,又是你的女儿,现在她变成这幅样子,你柳相一句不知道就能打发朕了?柳相,你是看朕对你温和,打算踩在朕头上来了吗!” 最后一句犹如晴天霹雳,柳相眼泪顷刻滚下来,使劲叩头道:“皇上!微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虽说此女是从微臣府上出来的,但微臣身为男人,如何出入女眷的房间呢?” 这话说的大夫人脸色微变,忙松手跪下磕头道:“皇上,看来此时唯有小女的贴身丫鬟可以说得清楚。” 正阳帝冷厉的眼神瞬间移到喜儿的身上,可怜喜儿先前还做着陪床丫鬟的梦,如今性命忧堪道:“皇上,其实小姐从出嫁开始就说她脸有点痒,我们以为可能是今儿个天气热,出了点痱子没怎么在意,没想到小姐在进入新房之后,突然抓自己的脸,我们,我们也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柳墨香的惨叫声又一次的传过来,再加上那张令人做恶梦的脸,皇后皱眉道:“太医,还不赶紧给柳大小姐给看看。” 这声柳大小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起了别样的心思。 按道理,柳墨香已经过门也拜堂成为了太子妃,皇后对她的称呼再怎么也不会是柳大小姐,唯一可以想到的是,皇后这是要否决这门婚事! 随行的太医立刻上前,想碰柳墨香的手臂,被她狠狠挥开。 她捂着烂掉只剩肉蠕动的脸,看着从人群中围观的明月涯,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指,指着明月涯凄厉的喊道:“是不是你!只有你碰过我的脸!” 刹那间,所有人都分成两边,把一袭月牙色长衫摸样俊朗的明月涯给露了出来,他相当为难的拧紧眉头,冲柳清燕道:“二小姐,这算是恩将仇报吗?” “你!” “你什么?大小姐可别忘了,当初是大夫人让小民来为小姐医治的,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发生了事情就怪到小人身上,小民也无可奈何。”明月涯直接伸出手,打算束手就擒的摸样,并没让任何人动。 毕竟当初,的确是大夫人求明月涯的,要说害柳墨香也不可能。再说,大夫人在明月涯给柳墨香医治之后,还请大夫来看,确定没事才没找明月涯麻烦的。 柳墨香此刻百口莫辩,忽然扑到太子脚边,紧抓他裤腿哀求道:“太子,你要相信我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我……” 太子不等她说完,已经受不了偏头吼道:“来人啊!赶紧把柳墨香给我拉走。” “不不不!”柳墨香不停挥动那玉藕般的手臂,企图阻止上前的四五个丫鬟,“你们不能带走我,我是我太子妃,我是柳相的嫡女!” 忽然,一声高呵停止了众人的举动。 所有人都看向声源处,只见司徒南身穿蔚蓝云锦长衫,步伐沉稳,面色温润的从众人的视线走到正阳帝面前,恭敬作揖:“参见父皇。” 他身后披着斗篷的女子也盈盈一拜,柔声道:“参见皇上。” 她微微侧身的时候,身上那若有似无的花香挥散出来,萦绕在正阳帝的鼻下,并成功让明月涯眼神肃穆的盯着那个女人的倩影。 柳清燕注意到明月涯神情,拉着他退到人后,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明月涯目光缱绻的看了柳清燕一眼,抖下衣袖往她手心里塞了个东西,并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 正阳帝冷声道:“老四,这是怎么回事?” 司徒南侧身对女人说:“父皇问你,还不据实回答?” “是。”女人缓慢的掀开斗篷,露出那张妩媚动人的容颜,泫然欲泣的跪下来,“皇上,民女不忍你深受欺骗,所以前来告诉你一件大事。那就是!”女人蓦然转身,指着明月涯所在的方向厉声道:“这个男人,根本不是普通的大夫,而是白药谷的谷主,明月涯!” 正阳帝难掩惊讶的看向那个即使在众人中,依然傲然独立,绝代风华的男子。心里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同样癫狂的还有大夫人,她根本是想都不想的冲上去抓明月涯的衣服,如同受伤的母兽,企图利用锋利的爪子毁了明月涯的脸。 却被铃铛她们给拦住了。 皇后问道:“素闻白药谷谷主从不以真面目世人,你怎么会知道的?” 花玉容轻声道:“两年前,妾身曾是被奸人所害堕落风尘,被明月涯所救成为他的姬妾,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天,他竟为了柳清燕而放火烧园,企图,企图……”说到最后,她简直泣不成声的把衣袖卷起来,让众人看清她手臂的大面积烧伤。 明月涯瞅了眼,发现那伤疤虽然被一些东西弄得像是旧伤,但在他眼里却再清楚不过。看来这个司徒南是打算把他和他姑娘一网打尽! 大夫人受不住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燕儿啊,你为何如此狠心,要毁了你嫡姐的容貌,如今你已贵为郡主,还有什么不甘心的?非要赶尽杀绝?” 这话一出,众人看柳清燕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那眼里充满了鄙视、厌恶、嘲讽。 柳清燕却如傲然的梅花,依然仰着精致的下颌道:“既然这位姑娘说的那么义正言辞,看来是有证据了?” “父皇!”司徒南此时开口了,“您该知道白药谷谷主的本事,若我们现在因为要审查他,而丧失了抓他的机会,那么下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好的事了。” 正阳帝面容一整,“来人,把明月涯抓进天牢,严加看管!” “等等,你们……”柳清燕想上前拦住,被六月和铃铛一左一右的给拖走了。 明月涯偏头冲柳清燕肆意一笑,“在下不过是偶然救了小姐性命,小姐想报恩的心,在下领了。” 第43章 局势微变 “闭嘴!”柳清燕心急如焚的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明月涯这次进去了,不仅是正阳帝,那些想要夺权的皇子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那个时候,明月涯该如何自处? 明月涯淡然仰唇,他容貌俊美,目光缱绻的如皎洁月光镀上层朦胧的光,似是含着万千情意,却什么都没有跟柳清燕说一句的傲然转身,在侍卫长矛的簇拥下离开了。 然而太子的婚宴还没有结束,柳墨香生不如死的在那不停的打滚,凄厉的喊道:“救救我,救救我,娘!爹!” 正阳帝实在是看不下去,道:“柳相,今天这件事,完全是令千金挑起的,但看在令千金对我国的贡献上,本宫也不想多说什么。你就让你的大夫人把你家的女儿给带回去吧。” “什么?”抱着柳墨香的大夫人大惊失色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让太子休了臣妇女儿吗?”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被休!我我……”柳墨香强忍着痛苦推开大夫人,连滚带爬的挪到太子脚跟旁,手还没碰到太子衣袂,就被他毫不留情的踹开了。 太子拿帕子咳嗽了几声,冷声道:“不然大夫人还觉得如今的柳墨香有资格做太子妃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柳相的嫡女,我是大将军的侄女,我还是司徒皇朝的第一美女!”柳墨香被身上的痒弄得已经受不了了,不停的抓着,那涂着蔻丹的指甲直接插进皮肤里,抠出道道血痕。 正阳帝面容一冷,目光如炬的扫向柳相。后者立刻大吼声:“闹什么?也不嫌丢人,赶紧把人给我带回去!” “可是,老爷……” “闭嘴!来人啊,赶紧把小姐们都给我送回去。”估计现在再不解决这个问题,他的仕途就不保了,女儿算什么,没有利用价值就少在那惹麻烦! 被呵斥的家丁和陪嫁丫鬟连忙上前抓住从身体各处流血的柳墨香,捂住她像厉鬼般惨叫诅咒的嘴巴,犹如逃难般的把她给带走了。 这次赐婚,就像场闹剧,不仅丢了皇家的颜面,也丢了柳相的颜面。 于是从第二日起,柳相就开始称病不上朝,太子也开始躺床上,那样子像是喜没冲到,就要变白事了。正阳帝开始把立功了的司徒南给抬了上来,让他开始参与朝政。 皇后气的牙痒痒,却没有丝毫办法。 闷热的夏天就这么来临了。 屋内,镂刻雕花檀香炉袅袅燃着,柳清燕正身着束胸橘色牡丹云纹纱衣,斜躺在软榻闭目养神,她两边都摆着冰盆,六月和铃铛分为两边拿着扇子朝她扇着。 忽然,门外传来剧烈的拍打声和锁链撞击的声音,柳清燕柳眉都没抬一下,铃铛和六月也没动。渐渐的,那声音变成了沙哑的叫骂。柳清燕充耳不闻,铃铛却忍无可忍了,她把扇子往榻上一拍,“大夫人到底有完没完啊!” 六月动作不停道:“铃铛,小姐都没说什么呢。” “所以我才为小姐觉得憋屈啊,自从那一天,柳相就把小姐锁起来,周围都布满了人来监视,如果不是小姐身份还在,估计……偏偏大夫人还像个疯子一样每到这个时辰就要跑过来吼一顿。”铃铛担忧道:“小姐,已经七日了,不知道少爷……” “铃铛!”六月严肃道:“你别嘴巴上不把门好吗?!” 铃铛委屈辩解道:“我着急啊,司徒南已经开始收拢手中的权利了,到时候他下一个开刀的就可能会是少爷了!” 六月骤然收声了,微微叹了口气,看向柳清燕。 其实她先前看到的时候也感到很意外,少爷是什么人?他从来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那一手出神入化的下毒功夫和无人可敌的轻功从来没有让他被什么困住。 然而当她看到少爷看小姐的眼神就明白了,那个时候少爷如果走了,所有矛头就会指向小姐,而少爷,是不愿意小姐受苦的。 “铃铛,你说司徒南已经开始建立自己的权势了吗?”柳清燕忽然问一句。 铃铛忙不迭点头,“是啊,小姐有什么想法吗?” “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两件事。”柳清燕看向六月,从她摇头确定外面没声音之后,才轻声道:“第一、找到花玉容在哪?第二、带我进宫。” 六月道:“好,花玉容曾经在谷中带过,她身上有谷中特有的气味,少爷养的小虫子可以告诉我们具体的方向,但是进宫的话可能有点困难。”她认真分析道:“皇宫地形复杂,还有骑兵、军机营、侍卫兵三批人马,我们至少需要三十个好手才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来回。但谷中好手,都在少爷的掌控之中。” 柳清燕微微仰唇,轻笑道:“谁说,我是打算硬闯?” 铃铛不解道:“那小姐是打算?” “六月,你找到花玉容就把这个塞进她嘴巴里,告诉她,这世上除了明月涯之外没人配出解药。”柳清燕杏目温柔的将腰带中的药丸,小心翼翼的放到六月的手上,“记住,你是在两天之后的卯时行动。” 虽然六月还是不明白,但是她依然选择了服从。 然而就在这两天之内,司徒南相当出色又内敛的展现了他的才能,并且以他儒雅的态度获得了在朝不少人的好感。与此同时,他也从不在朝堂上拉帮结派,显得谦逊有礼,完全没有丝毫野心。暗地里对皇宫的操纵却日益加深。 最明显的,就是东宫。 正阳帝的偏爱让太子明显的处于弱势,再加上他孱弱的身体和那一副马上就要蹬腿的模样,要不少人都选择去依靠冉冉升起的司徒南。 柳相也开始上朝,众人似乎都没再提太子的那件丑事,但在下朝后都热火朝天的嘲笑起来,这让***开始以相当快的速度被瓦解。 皇后不敢相信她苦心经营多年的事,竟然被司徒南几天给解决了,瞬间气吐了血,对心腹说道:“不是说敏永郡主有办法让太子重新站起来吗?还不赶紧要她去!如果她做不到,就要她给太子陪葬!” 第44章 认清现状 “是。”近身凤官立刻下去了。 不到一刻钟,被蒙着眼睛的柳清燕和铃铛便从密道里,来到了太子的寝宫。凤官吩咐丫鬟给他们松绑取掉眼罩后,冷声道:“太子在里面等着你们。” 柳清燕看着面前的鎏金镂刻对嘴龙蛇檀香炉袅袅燃着,明黄色蚕丝纹绣帷幔随风轻摆着,属于太子的麒麟图文雕刻而成的踏板,她还曾经在这上面,抱过她可怜的儿子,可惜,最后被毒蛇咬死了! “小姐。”铃铛轻摇她手臂,拿出帕子擦拭她额上渗出的细汗,担忧道:“额头好像很烫,许是受凉了,要不今日我们还是回去吧。” “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见一面才能走的。”柳清燕推拒开她的手,跟着凤官绕过祥云图腾湘绣八扇屏风进了内室。 太子老早已靠金蟒滚边金线蜀绣垫子,穿着明黄滚边亵衣,盖着上好妆花罗金银线交错绣成的麒麟褥被。 因天热令人汗如雨下,床边还摆着五盆从极低寒冷之处凿出来的寒冰,十六个身着翠绿抹胸上衣,芍药花纹边的百褶裙的妙龄少女婀娜多姿的站在床边,各个手拿圆扇温柔的向太子扇着。 那扇上的美人舀面图随渐暗的烛光,若隐若现。 司徒青山许是听见了动静,目光冷冽又带点傲慢的睨视过来,却怎么也无法把视线移开了。 柳清燕虽是被凤官压过来,但也梳妆打扮了一番。 此时她穿着天蓝捻金沙宽袖交襟束腰上衣,袖口处的木槿花淡然而肆意的往上缓慢延伸,衬托她如玉般的手腕似凝脂,下摆则是金黄妆花纱百褶裙,款款而动间似水纹波动,粼粼夺目。 堕云鬓上紫檀精心制造的细木簪子的尽头是用玲珑剔透的翡翠,精雕细琢而成的蔷薇花,紫宝石镶嵌其中,端庄且不失华贵,细致又不失大方。 最令人心旷神怡的,是她的那一双明眸善睐的瞳仁。 黑色的瞳孔像埋葬着最深层的寂寞和冷淡,毫无波动和灵魂的双眼,却如微动的潭水潋滟斑斓的望着他,像席卷灵魂的风暴,狂躁的浮动在他的心尖。 柳清燕葱白如玉般的双手交握置于腹前,唇边仰起浅淡且嘲讽的笑,“许是多日未见,太子过惯奢华糜烂的日子,忘记臣妹是何人了?” 这话把司徒青山多日的挫败和暗自堕落给点的一清二楚,顿时俊朗的面容染上不知是羞还是愤的霞红,道:“本宫只是诧异,在如今这个时候,竟还有人记得本宫。谁知这么一见,竟是郡主,心里更是惊喜参半啊?” 要知道柳清燕和司徒青山经过柳墨香那件事,实在是算不上亲和,再加上司徒青山一向看不起这个容貌奇丑无比的敏永郡主,言辞之中,自然难掩其傲慢和鄙视。 铃铛听了心中小火苗那是一个劲的往喉咙处窜,若不是先前小姐说了万事要忍,她不马上拔剑让这孙子不能人道她就不是铃铛! 柳清燕清丽的面上没丝毫不耐和不满,淡然说道:“正好臣妹与太子殿下的想法不谋而合,既然如此,为了太子殿下臣妹就速战速决吧。” 说完,她却没动,明媚如阳光,又清冷如泉水的眼睛微微扫了眼那一众丫鬟。 司徒青山握拳抵唇咳嗽声,那些丫鬟便有序的离开了。 包括凤官本人。 这场面,其实是皇后要给柳清燕看的,就是为了让她小小郡主知道,他司徒青山即使是失势了,也是尊贵的太子,也是入了皇册的嫡长子。 要让柳清燕清楚明白的知道,她到底失去了什么! 可惜,这一切根本没有入柳清燕的眼,她见人都退的差不多,看向六月确认没有人之后侧头道:“铃铛,把名单拿出来。” “是。”铃铛从袖子里拿出名单递给柳清燕。 柳清燕拿着名单对太子道:“这上面的人都是司徒南这些年真的埋下的隐患,臣妹交给太子,太子想要挽回如今的局面,就不会那么困难了。” 司徒青山总是含着嘲讽的眼神里,此时是毫不掩饰的怀疑,他瞥了眼那名单,冷声道:“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凭现在皇后也没办法挽回局面。”柳清燕太清楚司徒南这个人,他能够在正阳帝的打压下安然生活十多年,并且培养自己的人脉和势力,以至于到最后,一个个杀了那些阻挡他登上太子之位的兄弟,从来都是果断利落,心狠手辣。 他是个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任何人都无法撼动他分毫的地步。 不得不说,正阳帝此次,不仅是为了看清自己儿子的能力,更是为了给司徒南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 而从他能在几天时间就把太子打压的只能躲在东宫的美人乡里堕落,便可见司徒南的能力了。 司徒青山被柳清燕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偏偏又无法反驳,不甘不愿的看了眼,赫然发现个熟悉的人名,蓦然拍榻道:“太子傅张承!为什么他也会在?”他双眼顷刻变得血红骇人,厉声吼道:“柳清燕,你是在造谣生事吗!” “太子何必那么激动,臣妹知道张承曾经救过太子,但同样的,司徒南也救过张承。”柳清燕不喜不怒道:“想必太子也知道,张承是个非常顽固死脑筋的人,所以他在朝堂上一直是碌碌无为,因为这样,张承曾三次向正阳帝提出辞呈,但都被太子你阻止了。虽然太子你这是好心,但张承是痛苦的。甚至因为怀才不遇,他跳河自杀,被司徒南所救。司徒南事事询问他的意见,对于一些分歧也会谦虚的询问,张承久而久之就被他所吸引,甘愿为之卖命。” “那又如何?难道成为老四的谋士,比太子的老师更有仕途吗!” 柳清燕唇上扬的更深,眼底带着深深的嘲讽和厌恶,“怎么?如今的太子会觉得你的老师跟着你,更有前途吗?” “柳清燕!”司徒青山眼眸愤怒燃烧着冲天火焰,**的仇视似乎要将柳清燕给烧成灰烬,青筋滚动肌肤下,两手紧握拳头,全身绷紧,仿佛下一秒就要给柳清燕一拳。 六月暗自把手放到剑柄上,微微曲折上身。 第45章 争论不休 柳清燕碎冰如墨的眼中,毫无波澜起伏,似涓涓流水缓缓淌过司徒青山浮躁的心头,她根本不把司徒青山的怒火放在眼里,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如同精致绝美的石雕,又和着些许人气。 月色带着难以言语的穿透力落在她丝绸般的青丝盘发上,簪子璀璨若星辰点缀她雪嫩淡漠的容颜。 他含着天子贵胄与生俱来的骄傲神情,俊美倨傲的脸上终于现出淡淡妥协之色,微微垂下头颅,“本宫,只是有点意外。” 柳清燕眸底划过丝赞许,也没在这方面多做纠缠,“太子心底仁慈,为人宽厚,待人真诚,自然是不明其中道理。如今,还希望太子能够自立自强,以免被他人践踏皇后娘娘多年期盼。” 司徒青山不是蠢人,他看不起柳清燕一介女子,但他懂得审时度势以及适当的妥协,不然以他这动不动就要倒下的身体,如何能获得正阳帝的垂青? 他眼神清明雪亮,似洞察柳清燕般询问道:“你需要本宫帮你什么?” “说明明月涯的身份。”她目光灼灼,如同耀眼火星在内燃烧,又似璀璨烟火在里绽放,在只不过是提到明月涯三个字瞬间的变化。 让司徒青山眉心微皱,心底有了计较,“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柳清燕神情坦然,清冷容貌像冻结的冰山,散着浓浓寒气,舌尖绕出的话却如冬日渐融般温暖,“是。” “小姐!”六月很惊讶柳清燕的坦白。 要知道司徒青山一直把柳清燕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若司徒青山抓到这件事说柳清燕还未成亲就与其他男人有染,对她的名声是极度不好! 但六月没看到的是,既然柳清燕为了明月涯选择过来找太子,就代表这件事不管她坦白还是掩藏,最后都会被司徒青山或者皇后查到。 然而,作为一个空有头衔没有实权的柳清燕,想要扳倒司徒南,单单靠自己是不够的,她还需要一个盟友。而这个盟友,司徒青山最为合适。 第一他从出身就是以太子之尊给养大的,受到的教育和思想都是君王之道。他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出身外戚不如他的司徒南夺取他的位置。第二,他孱弱的体制,以明月涯的本事,想要吊着他一条命或者让他顷刻死亡,绝非难事。但这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条件就不够充足了。 司徒青山这时也微垂眼睑,睫毛投射眼圈一片黑影,深邃的瞳仁里似是在沉思这场交易他会得到多少,还有失去多少。他习惯性的抚摸拇指上翡翠暗云纹玉扳指,甚少动手的白嫩细长手指缓缓朝柳清燕伸过去。 柳清燕远黛似的柳眉颤都微颤,直接朝六月看过去。 “本宫不是要六月把名单给本宫,而是让你给……”司徒青山微仰下颌,眼底傲慢带着面上难掩属于上位者的倨傲,道:“若郡主想要本宫说明明月涯是本宫的人,那么就要让本宫看看郡主的诚意。” 换句话说,柳清燕的动作、姿态或者眼神若是让司徒青山有丝毫不满意,他就会抓到这件事对柳清燕发难。 看来这位太子,还没有从柳清燕设计他和柳墨香有一腿的屈辱中给拔出来,以为如今是一面倒的局面! 铃铛率先看不过去想说话。 天蓝色捻金纱滚边袖口上的紫线芍药花大片盛放,风姿卓越的阻挡在她面前,那细长白嫩的手腕上是在柳清燕忍受侮辱时,用手指深深勒紧出来的痕迹。 铃铛看的心惊,柳清燕却已经姿态万千的站起来了。 她端庄有礼的朝司徒青山欠身行礼告退,期间没在言一句话。 但那如碎片玻璃般尖锐的眼神,穿透黑夜和清冷的月光,深深的凿进了司徒青山的眼里。 司徒青山望着她曼妙的转身,盘好的发髻露出洁白形状较好的后颈,那般的细嫩纤弱,像是承载了万千重量,却丝毫没有为此有弯曲的征兆。 “你的那分礼!”他故意提高声量,来吸引她缓缓停下的步子,“本宫收下了。” 柳清燕声音清冷如淅沥小雨,“殿下恩典,臣妹没齿难忘。” 然后,她便被凤官蒙上了双目,双臂被人粗鲁的搀扶着往前快步的离去。像是她是毒蛇猛兽,恨不得早点远离太子的东华宫。 柳清燕一离开,潜藏在内室密室里的皇后也出来了。 只见她身穿凤凰交尾明黄凤袍,梳着端庄雍容的堕马髻,头戴十七夜明珠紫晶步摇,华容婀娜踏着优雅绵锦纹绣牡丹黄缎绣盘肠花盘底鞋,径直走到紫檀木梨花八角椅上坐下,轻声温和的问道:“你不想要母后听,可是有想法了?” 司徒青山依旧靠着金蟒蚕丝麒麟案软垫,眉目皆是厉色,“柳清燕既然能为我所用,那我何必不好好接受。更何况,不管那个人是不是白药谷谷主,只要我们合作,还怕他不能被我利用?” “柳清燕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她既然能够从不受宠的庶女,爬到如今的地位,靠的绝对不是什么运气。” “哼。”司徒青山鼻翼嗡动,眼底是盛满的讥讽,“左右到底,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皇后也没把柳清燕放在眼里,她就算再有本事,不也要在最后靠他们来救明月涯的性命吗?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她?” 司徒青山总是带着嘲讽的黑曜石般的眼瞳中,闪过丝怅然,顷刻便清明起来的晃出手中的名单,“这个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很有用。而且她的要求,不过是举手之劳。” 皇后微眯凤眸,抿紧薄情的樱唇没有反驳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儿子。 司徒青山眼底那抹怜爱,逃不过把儿子放在心尖上的皇后的眼,但她只是端庄一笑,“是吗?那就好。”右手涂着蔻丹的指甲却深深的插进她左手的手背之中。 夜色如泼墨般渲染浓烈的黑,月光都难以抵挡躲在乌云之后潜藏起来。暗淡无光的晚上唯有马车顶上红灯笼幽暗的光,照亮泥泞的小路,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绊着车轮咯噔。 柳清燕在车内被晃荡那么两下,只觉得脑袋更是灌了铅般晕晕沉沉,浑身也没丝毫力气。 铃铛瞧她眸子紧闭,白嫩额间皆是细细密密的汗水,蹙紧细眉从宽袖内掏出干净带着桂花香的手帕,轻柔的给柳清燕擦拭,指尖刚碰到她额头,眼瞳顿时惊恐放大,连忙放下帕子手贴上去,惊呼道:“小姐,你额头好烫!” 第46章 互相猜忌 柳清燕斜靠轿身消瘦的下颚,足以说明这几日她也并没有别人看到的那般好,此时清丽柔嫩的脸颊上浮现灼热的红色,微微开启樱唇呼吸,“无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铃铛拧紧眉心,不赞同道:“小姐,若你身体不爽利,这次根本就没必要跟那王八羔子消耗这么长的时间。” “司徒青山一向看不起我,此次我更是要寻求他帮忙,若我不去,他肯定会借此发挥趁机推脱,我也不知自己能撑到何时,这次时机正好,我不能为了自己错过。”柳清燕眼眸淡若尘烟般瞥向六月,“交代你的事,可是做好了?” “自然,药效估计也开始了。”六月叹了声,言辞间还是充斥着惆怅,“小姐这般了,那些人也不见得会答应帮忙。” “不,他们会答应,并且绝对会做到。”柳清燕身体发虚,眼前模糊,那句坚定不移的话丧失了她所有力气,软倚着。 六月瞧见柳清燕冷汗不断从脸颊虚弱流淌下来,连忙上前搂住柳清燕,轻声道:“铃铛,别说了,我们赶紧回去。” 铃铛也觉得柳清燕病的不正常,遂转而催促车夫。 车夫得了铃铛给的额外赏钱,速度更快的朝宰相府狂奔而去,卷起阵阵尘烟,弥漫整个暗无边际的羊肠小道中。 第二日,司徒青山果然如柳清燕所说,以雷霆之势将明月涯是他属下的事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其中理由却是再跟着正阳帝去了御书房才说,没人知道。 但是经过御书房长达几个时辰的谈话之后,正阳帝和太子出来对待太子的态度明显改变了,他目光中流露的赞赏和期许,让门外垂首等待的司徒南心生担忧。 当他被宣入御书房后,他的担忧就实现了。 正阳帝身穿九爪金龙玄黄刻丝金线纹云龙袍,威严四方,跟司徒南相似七八分的面容因为长期沐入波云诡雾中,更多了分沉思和肃穆,阴鹫的双眼仿佛从深渊钻出来似的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司徒青山则孱弱的弯腰站在正阳帝的左侧,明黄色麒麟纹案太子袍穿到他身上多了几分儒雅,颇有穿透力的光线肆意散落在他高束金冠玉簪发髻上,欢腾的跳跃刺痛了司徒南的双眼。 “老四啊!你真是让朕,非常的失望啊!” 如同洪钟般的一句话,宛如天雷横劈过来,让司徒南迅速双腿跪在地上,眼底藏着滔天般的屈辱,温润的双眸此刻含着不解、含着辩驳,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像是认罪般的垂着头。 光线从他伟岸的背后投射前方一片阴影。 正阳帝微眯那多疑的眼神,道:“太子已经告诉朕,那个大夫乃是他为了自身安全寻找而来,因缘巧合救下柳清燕。若不是太子提醒朕,朕都忘了,敏永郡主曾差点死于森林啊!” 司徒南心尖一惊,正阳帝这话明里暗里都在提醒他,明月涯的出现不仅是救下了柳清燕,还挽回了司徒皇朝的颜面。若那个时候,被蒙古族给赢了,那么司徒皇朝就要向蒙古族进贡,那就不只是个人的问题了。 通常皇族的狩猎,代表着这个国家是否富饶强大,人民是否英勇健康,君王是否深的民心。所以正阳帝才极度重视这件事,并且还封了柳清燕为郡主。 可是这么一来,救了柳清燕的明月涯瞬间就被推向了个不一样的高度。 他不再是白药谷谷主,而是太子的谋士,更是太子为接任帝位做的第一件事! 司徒南强忍对司徒青山卑鄙无耻的讥讽,温言道:“父皇,儿臣深知太子身体从小不适,心生担忧。但那大夫自从被关入地牢,什么话都不说,若为太子谋士为何要缄默不言呢?假如是为了太子,那么儿臣不得不想要那大夫的目的。” 他不愧是在上一世成为皇帝的人,头脑清晰,顷刻就将话引到了太子图谋不轨的上面。 太子没有第一时间向正阳帝汇报,那便是有所隐瞒! 面对多疑的正阳帝,这份隐瞒就会变成千百种猜想,然后变成怀疑。 果然,此时正阳帝的眼中也有了疑虑,只不过他很好的掩盖起来,面容始终威严,言辞语气却有了细微变化,“老四这番话,也不无道理。太子,朕从来不知道,为人子的长大后,竟是这般不由父?” 又是亲情,又折射司徒青山在面对正阳帝时候的不老实。司徒青山却是剧烈咳嗽了几声,那脆弱苍白的面容像是肺都要被咳出来了。 旁边伺候的太监立刻上前拿燕窝水给太子漱口,司徒青山才像缓过来般,但这时被拖了些时辰的正阳帝的疑虑却少了点了。他才慢慢开口,“儿子这般的身体,一回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气急攻心,让儿臣如何与父皇说?” 司徒南眼神阴冷几分,依旧垂首道:“臣弟让人指正的时候,太子也可以辩驳一番。身为臣弟,怎么敢惹太子不快?” 潜台词便是说司徒青山仗着他的身份作威作福,总是欺辱自家兄弟。 司徒青山闻言笑道:“四弟那证人言之凿凿,本宫站在那像个隐形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四弟就煽动父皇急于把人给抓了,然后便开始了一番动作,让本宫的话还没到嘴边,就自动消除了。如今才找到适当的时机跟父皇提出来,顺便见一见四弟府上的那个证人。” “太子这番话,臣弟就有点不明白了。父皇如此睿智的人,怎会轻易被人煽动呢?”司徒南似笑非笑的嘴脸,带着分淡然和讥嘲。 司徒青山转眸一看,正阳帝眼底隐露不悦,他连忙道:“所以,父皇此次才要重新询问下你的那个证人,免得发生了一些事,伤了彼此的感情。” 司徒南咬牙忍着挠胸口的怒火,笑道:“自然,太子的人肯定是要问清楚好的。” 正阳帝偏头对自己的贴身太监总管道:“你走一趟。” “是。”李嗣尖细嗓子弯腰恭敬退下去带人了。 司徒青山提议道:“父皇,时辰尚早,我们先休息片刻吧?” 正阳帝看了司徒青山一眼,眸光深邃,似是想说,又没有要说的,转身坐在最为尊贵的位置,肃穆等待。 须臾,李嗣带着人和一个穿着银裘披风的女人匆忙进来,特别是李嗣神情难看,走到正阳帝面前噗通声跪下,缠声道:“皇上,这个女子,已经被毒哑了!” 第47章 心有不甘 “怎么可能?”司徒南一时不相信的瞪圆总含柔情的双眸,“自从花玉容来到儿臣府上,儿臣一直细心相待,绝对没有任何其他企图。” 司徒青山冷哼道:“四弟这般急不可耐的认罪,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你的良苦用心啊!” 本来这件事若不牵扯到太子,司徒南可以狡辩说以防花玉容说出更多关于明月涯的秘密,所以将其毒哑。但现在涉及太子,那其中的含义自然就没那么浅显了。 司徒南侧眼瞅了正阳帝的脸色,他眼神肃穆像是毫无感情的木雕,瞳孔略微放大两手紧握镀金威武龙头扶手。心里像被蚕丝捆绑左右拉扯,修长手指一根根的握紧抡成拳头,沉声垂首道:“儿臣总归还是太急了。” 太急了?是指他急不可耐的想陷害司徒青山谋夺太子之位,还是说他别有用心其实还有其他谋算? 正阳帝正乱想之中,司徒南接着道:“白药谷谷主能够给我国带来多大的好处,儿臣心里明白。多年以来,父皇为了战场用药和兵法阵型绞尽脑汁,儿臣担忧不已。为此,一抓到此女子,儿臣就想着要封了她的嘴,免得多生事端。” 言谈之中,浅淡如温水的孺慕之情,搀和淡淡的为人子孝,从另外的角度,打消了正阳帝的多疑。 正阳帝的确是个不愿意相信任何人的帝王,但对于从小生活在暗杀以及兄弟相残中的他来说,亲情也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所以他宁愿看着自己的儿子互相残杀,也不愿动手处置任何一个。 这是为帝者的悲哀,也是为帝者的睿智。 毕竟英明的君王,他的继位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 所以,正阳帝转移视线落在那罩在披风内的女子身上,“花玉容,抬起你的头来。” 闻言,花玉容娇如花瓣的身子抖如筛糠,抬起的嫩滑脸上渗出淡淡的恐惧,两双手紧张的不停揪扯木槿花纹紫色袖口。 旁边杵着的总管太监不客气的推了她肩膀一下,“皇上问什么,便老实答什么。” 花玉容像是相当害怕的缩着细嫩的脖颈,楚楚可怜的点点头,胸腔却蔓延翻滚着滔天恨意。 后面的提问和问题简直没有丝毫悬念,司徒南也放弃的不辩解了。因为比起认下这个罪更加让人抓把柄的,是有人能够从他那里下毒给这个丫鬟。这代表了什么?代表他王爷府没什么有用之士,可以任由他人来去自如! 对于这样无用的皇子,试问以正阳帝这样高傲的性格,还有可能喜欢上司徒南吗?所以他选择了闭嘴。 而花玉容她则是满腔满怀的不甘心,从六月出现开始,她对柳清燕的怨恨就水涨船高的蹭蹭往上冒。 凭什么?柳清燕也不过是个庶女而已,比她好的不过是那个清白的身子,如果她什么都没有了,也成为了万人可踏的妓女,那么明月涯的眼中还有可能存在她的身影吗? 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直到花玉容被司徒南给接回去,刚进门就抓着司徒南手腕跪下哀求。 司徒南冷漠的视线如霜降的冬天,飘扬的冷意顷刻沾染她保养滑嫩的肌肤上,“本王已经被禁足了,所以你就老实的待着吧。” 说到这,花玉容已经明白司徒南是打算放弃她这个拖后腿的了,不仅着了别人的道还害的他多日来的辛苦毁于一旦,不过还好,司徒青山并没有咬着他不放。 其实这也多亏了明月涯的忍耐力,几天下来,他根本没有透露出一个字,花玉容很少仔细看过明月涯的身体,也说不出什么能够证明明月涯身份的东西,所以司徒南才会这么容易松口。 而司徒青山为了给正阳帝留下个亲手足的好印象,自然不会明里要司徒南的命。 花玉容泪眼婆娑,五指紧抓他织锦滚边金线袖口,啊啊乱叫明媚的眼底满是祈求,她不想成为哑巴,更不想向柳清燕摇尾乞怜! 司徒南此时连眼角都吝啬施舍给她,缓缓地抬起手臂将那柔顺的绸缎从她扣紧的指缝中坚定冷漠的抽了出来,踏着永不回头的沉稳步伐朝内走去。 像冷水从头顶灌入,沁进领口身体在肌肤上镀上层凉意,怎么都无法暖起来的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围都是仆人不屑讥讽的眼神,仿佛再说,不过一个姬妾,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先前如碎裂水晶般光亮的眼眸好似被破布蒙上了瞳仁,黑暗看不到方向的望着院内已盛开的鸢尾,紫色花瓣娴静的在微风中盛放,数十盆围绕樟树摆成一圈,远远望去似是一片紫色海洋,跌宕起伏。 就像明月涯专门为了讨好柳清燕,在门前栽种的六月雪,即使她没有看到,但只要为了她的一个笑容,他就愿意献上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应该都是她的!柳清燕是抢走了她的一切! 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她只要还活,就要让柳清燕生不如死! 轰隆声巨响,天空就像坏脾气的孩子,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云层缓慢落下溅落屋顶和地上,发出乐曲般悠扬的声音。 然而匆忙行走在街道上的马车却没有任何时间停留欣赏其中美景。 雨越下越急,天色也渐渐暗下来。 打更的手里举着油纸伞,艰难的敲着铜锣,刚敲响就听见车轮滚过水洼,溅起水滴撞击落下雨水的动静。抬手移动头顶斗笠,侧过身高若他脖颈的轮胎瞬间擦过他肩头蓑衣,顿时烂了个洞。 “喂,你这人晚上怎么还横冲直撞的,小心我……”嘴巴立刻被一锭银子给堵住了,打更的惊讶的拿下来,咬了几口确定是真的后,抬头伸长脖子想透过雨帘看清那车到底行驶向哪里。 可是飞溅过来的雨滴渐渐湿润了他的视线,让前面都变得不真切了。 马车内,一个蒙面黑衣男人以比雨水还清冷的声音道:“主子,你太急了。” 第48章 死于瘟疫 那被喊主子的男人,斜躺软锦三米纹绣榻子上,身穿月牙色翠竹金银刻丝长衫的男子,丝绸般柔顺长发随意束在发顶,黑宝石精雕镂刻发簪别上透出男人面容上的几分冷意,凤眼紧闭无情朱唇微微抿着,噙着似笑非笑的惑人笑容,慵懒的在那小憩。 男人没开口,任由臂膀边上的鎏金云腾檀香炉烟雾冉冉,熏染他那张比女子还要绝美几分的脸上。 黑衣男人似乎也习惯了,变得沉默往后靠点,耳听八方动静。 外面的雨声也小了点,马车停了。 黑衣男人开口想说什么,男人已经睁开双眼,倨傲懒散的眼神落在垂下的天蚕幕帘上,直起上身伸出结实白皙手指掀开,不染尘埃的微蓝蜀绣笋纹云头靴踩着红绸脚踏下来,旁边立刻有人撑着油纸伞递过来,男人接过便如入无人之境轻身越过后院,直奔柳清燕的房间。 还未靠近,利剑破风凌厉而来,男人侧身两指紧夹剑身,眸光闪烁冷意瞥向来人,六月心中一惊连忙抽剑单膝跪下,恭敬喊道:“少爷。” 明月涯眼底似燃烧点滴星火,上前二话不说朝六月腹部踹去,力道之狠直接让六月整个人飞进去撞翻檀木八角梨花桌摔趴地面,唇角溢血,总是冷静的脸上露出丝痛苦,捂着已断掉几根肋骨的腹部,道:“多谢少爷的不杀之恩。” 明月涯径直绕过她,穿过九扇清明河山图案屏风,走近内室便闻到浓烈的药味,暗淡昏黄的烛光跳跃在她病态苍白的脸上,雨水溅落窗棂滴滴答答的滑落,湿润了窗沿处的墙壁。 铃铛也听见外面动静,连忙起身道:“少爷。” “滚出去。”明月涯侧身坐在床榻边,邪魅风华的脸上浮动着怒意,潋滟含笑的眼眸此时像抹上层霜,却温柔的从暖和的被褥里握紧柳清燕已然消瘦的手。 看到此景,就算有在想说的,也闭嘴离开了。 内室随着铃铛离开的脚步,只剩下不停跳跃的烛光,渲染了他如秋水般的眸子。 柳清燕似是察觉到了不一样体温的触碰,艰难的掀开眼帘,才一日便深陷的眼窝足以说明她病得有多重,说的话却是,“你身体,还无恙吧?” 暖流从四面八方宛如蜘蛛线细细密密的缠绕他心上,百转千回,柔情万千。让他浮躁的心渐渐的透过她温热的指尖感到了平稳,凤眼眷恋的凝视孱弱病榻的柳清燕,低头抵着她的额,那超乎往常的热度不禁让他紧皱如同裁剪般的眉头。 “燕儿,你胸闷头痛神志皆乱吗?” “我还听得懂你的话,你说呢?”柳清燕有气无力的回应他,但话语的清晰也让他放下了跳到嗓子眼的心。 明月涯道:“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你会突然病倒?” 柳清燕已经重新睡了过去,看她苍白的脸色和眼窝的阴影,明月涯也舍不得再吵醒她而是把铃铛给喊过来询问。 铃铛明显还没从刚刚明月涯给的惊吓缓过来,站在离他还有十步的地方思索须臾后道:“这几日小姐为了少爷的事,都没怎么出去,不过三夫人拿了件衣裳给小姐。” “我不是说了不要随便给小姐用其他人给的东西吗!”明月涯本带着笑意的唇角此时完全结冰,眼瞳寒光乍现,“把那件衣服拿过来给我看看,还有,准备玄参丹皮、赤芍三种药去药店抓来。” 铃铛小心问道:“大概多少?” “各五钱,看燕儿这个情况不知道是感染上了瘟疫还是感冒,我必须要进行各种尝试。” 铃铛大吃一惊,看柳清燕一眼道:“万一是瘟疫,那少爷留在这……” “废话少说,赶紧按我吩咐去办!”明月涯已经没有耐心了,若柳清燕感染上了瘟疫,那么越拖,救治的机会就更少! 铃铛虽然心里担忧,但还是二话不说的赶紧去找那件衣服和抓药了。 可是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铃铛又重新出现在房间,气喘吁吁,面色惊恐道:“少、少爷,那件衣服不见了!” 明月涯眸光冷厉,看来那个人是早有预谋,首先让他被抓,清燕肯定会想尽办法去救他,等到她一离开,他派给她的暗卫肯定会被带走,院中的婢女并不懂武功,到时候只要再把证据带走,让他无从下手就行了。 可这也说明,那个人真是太小看他明月涯了! “铃铛,速度去把我要的东西买过来!” “是!”铃铛又风风火火的出去。 然后,六月神色不定的进来了,她手扶着腹部,神情还是相当痛苦,“主子,如果小姐真的染上了瘟疫,而你动手解开的话,岂不是坐实了你白药谷谷主的身份?那样的话,小姐所作的一切都会变成无用功。”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什么都不做?”明月涯朝六月邪魅仰唇,凤眼潋滟如璀璨星辰,但那笑意却没达眼底,他稳稳地坐在她身边,似是堡垒杜绝所有威胁,又像盾牌防卫一切伤害。 六月心神恍惚,咬唇道:“总有解决的办法,少主何必这么着急?” “因为你没有看见瘟疫的传染力,那是比杀人还要恐怖的场景。”明月涯紧握她柔软的柔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经历这种事。” 六月沉默了。 等到油灯烧得差不多的时候,铃铛跑过来将兜在怀里的包裹递给明月涯,她绣鞋和裙摆上都是被溅起的污泥,额头还有些被淋湿的青丝。 明月涯瞧见,只说了句,“好好照顾燕儿。”便离开了。 这一夜,明月涯反复尝试各种退烧的药方,柳清燕的烧却变成了低烧,掀开的眼帘瞳仁涣散似乎再无清醒的征兆。 第二天,雨还在下,天空沉重的压弯了每个人的肩膀,都勾着背脸色发青的来回走动。忽然不知从街道的那个方向传出“死人了!死人了!”的声音,吸引了大批百姓过去围观。 仵作只是看了眼,便双眼睁大,跌坐地上连滚带爬的边往后退边喊道:“瘟疫,这个人是死于瘟疫!” 第49章 帝王抉择 众人脸色瞬间惨白,成鸟兽状尽数散开,其中速度让匆匆赶来的城门校尉裘仲蹙紧粗如毛虫的眉毛,停下赶来的脚步,他负责掌管京师十二所城门,如今听见百姓边跑边尖叫瘟疫的状况,封锁消息是不可能了,唯今之计,是马上上报朝廷,以免造成恐慌。 裘仲眸光深沉,利落吩咐道:“询问大夫瘟疫防范措施,将人数变成七小队加紧巡逻京城附近主要出口,以免灾情严重,城门关闭,所有人禁止出入。还有这个尸体,马上焚烧。” 背后士兵齐刷刷的两手抱拳,“是!” 裘仲本人则匆忙上马,扬鞭挥动宽袖上代表校尉的图纹,拍响马臀扬长而去,众多百姓被这横冲直撞的连忙避开,还是有不少人受伤,然而裘仲国字脸上的急色已经让他等不及停下,快到南门口时,掏出城门校尉令牌,吩咐开门。 此时金銮殿还未散朝,黑压压的天空成群结队,让一丝光亮都没透出来,微暗的视野让这些背脊恭敬稍弯的朝臣们更加的静默不语。 位于皇帝身边的得力太监,中常侍李立小眼睛察言观色,细微咳嗽声尖细着嗓子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报!”侍卫从门口延长喊音,来到正阳帝面前单膝跪下,“城门校尉裘仲求见皇上。” 城门校尉的职位,说高,他还不能进宫面见皇上。说低,他却算是皇帝在京城的第一道防线,直属皇上,所以才能用令牌进宫。此次贸然求见,可见事情不小。 正阳帝竖指揉揉太阳穴,因长期纵欲变得浑浊的眼底挤满猜忌,眼神晦涩难懂的望着从门口从容进来,恭敬跪在他面前行礼的裘仲,道:“说吧,何事求见。” “禀告皇上,京城北门发现一人感染瘟疫,已经死亡。”裘仲微微抬头,视线落在金黄滚边腾龙地毯台阶上,“三年前,温州也曾发生瘟疫,结果还不到三天,感染的人超过城内一半,没有办法抑制的病情,只能用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 直到现在,所有人都无法忘记那场噩梦。 本来在获得消息的正阳帝第一时间就指派了太医院一半的太医进行救治,但瘟疫传播的速度太快,不等太医抵达,所有人都感染的差不多了。整个城笼罩在死亡和尸体腐烂的恶臭下。 太医眼见如此,悲痛提议,为了以防瘟疫大面积的泛滥,只有烧了温州。 正阳帝犹豫了很久,在众臣的死谏下,终于点头了。 他虽然对自己的儿子过于苛刻严厉,但是对于皇朝中的百姓,却充满了仁慈。矛盾的结合体,想要获得天下人的认可,可对身边的人百般怀疑和试探。 因此,司徒南和太子只有绞尽脑汁来对付正阳帝,使原本就单薄如纸的亲情,越发的脆弱,以至于到最后无法修补。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不能让京城也变成温州一样。 毕竟京城是皇帝和皇亲贵胄住的地方,是皇朝辉煌的象征,如果一把火烧了,那代表什么? 柳相拿着玉笏最先出列,言辞诚恳道:“皇上,臣认为校尉大人所言,言之有理。若我们不在此刻抑制病情,恐怕到时情况会变得难以控制。” “柳相大人此言,是否有失判断?”一直和柳相不对盘的三公之首,太尉徐常安谏言道:“如果大肆派人,到时恐怕会造成百姓恐慌,万一发生百姓强制出城的事件,或许会……”越说越小,以至于省略的话,大家都明白的点了点头。 “可是徐大人可否想过,这时如果不加以控制,造成大规模的伤害,岂不是得不偿失?” 徐常安悠闲的摸过自己的长白胡须,“柳相为何要操之过急,这样急功近利可是让我有点小怀疑啊?” 柳相被他气的唇角下塌,“徐大人这话说的,本相行得正坐得端,有何事是能让徐大人怀疑和猜测的?徐大人还是把那心思给押回肚子里,好好揣摩揣摩,以免落了笑话。” “好了!”正阳帝这几日因为太子和司徒南的事,本就有点头痛,现在被他们两个人一吵,更觉得头欲裂开,难以忍受。 柳相和徐常安慌忙跪下,其他众臣一同下跪,齐声道:“皇上息怒。” 正阳帝浑浊的眼神落在一直默不吭声的裘仲身上,“你率先带人以搜查受伤的刺客为由,挨家挨户的寻找病源。”目光暗藏凌厉的环视众人,“温州的惨状,朕,已经不想再看第二遍了。” 后面这句话,明显的表示了帝王的态度。 众臣齐齐磕头,“微臣必定不负众望。” 于是在皇帝的默许,朝臣的心知肚明下,裘仲最先带着一帮子太医先搜查了皇宫,接着便是按照朝堂职位等级,依次向下搜查。凡是感冒、发烧、神志不清的人,都会被押往城外活活烧死。 这样大规模的行动,让那些看见北门感染瘟疫的人死了的百姓,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述其中的恐怖来,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以至于所有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恐慌和害怕让街上的店铺都关了门。 一时之间,繁华热闹的京城,竟如死城般毫无生机。 这一切都落入铃铛的眼里,她此时带着斗篷,遮掩容貌,躲在暗处,便是不想让人看见。望了下日头,发现时辰差不多了,便抱紧怀里的药穿过四通八达的巷子,来到宰相府后门,快步往柳清燕的房间走去。 她低着头,完全不想在路上碰到任何人。 然而人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才穿过拐角处,就遇到蒙着面纱也难掩肌肤溃烂散发恶臭的柳墨香。 她的眼睛,耀眼如璀璨的宝石,魅力非凡。可是眼睛周围本来如凝脂的肌肤尽数剥落,能够看见血淋淋的肉,其中丑陋的模样,让她旁边的丫鬟们全部都低着头不敢看她。 铃铛心里惦记明月涯的吩咐,不敢久留和找事,恭敬欠身道:“见过大小姐。” 柳墨香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巴掌甩过来,把铃铛的斗笠给打飞,白皙的脸上迅速红肿出五根指印。她望着铃铛即使左脸微肿却依旧俏丽如昔的模样,咬牙切齿,心中愤恨揪起铃铛领口凑近冷笑道:“怎么?现在柳清燕一人得道,你们就鸡犬升天,连正眼都不看我了!” 第50章 自私自利 铃铛侧身跌坐地上,左边脸颊是火辣辣的疼,袖口中攥紧的拳头恨不得顷刻飞到柳墨香的脸上! 但是来不及了,如果现在还不过去,小姐很有可能被活活烧死! 想到这,她指头紧绷扣白瓷地面,缓缓转过身谦卑的低下头,露出白嫩细长的脖颈,像是沉重的山脉压在她瘦弱的双肩,从不曾像任何人妥协的铃铛,轻声道:“二小姐终归是比不上大小姐的。” “那你是不是要给我叩几个头,表示你的真诚呢?”柳墨香本想抬脚踩在她肩膀上,可大夫人已经警告她,如今她容貌被毁,还传出德浅行薄、尖酸刻薄的名声,柳墨香这一辈子都别想抬头了。 铃铛咬紧薄唇,深知柳墨香故意刁难,内心属于杀手的骄傲让她踌躇万分。 六月桐花馥,迎风飞舞于长廊边处。雨后凉意从白瓷板砖上经过膝盖,传递全身,连手指都感觉颤栗。 她想起最开始教导他们的师傅所言,杀手首先要记住的,不是杀人,而是保持原本的自尊,这样才能养成铮铮铁骨。 这是在影门一个女杀手派遣出去,失手被擒,最后因为受不了严刑拷打招认后的训诫。那个杀手,铃铛是认识的,性格温柔还长期在铃铛受罚后,从厨房偷窝窝头给她吃。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出任务的时候爱上了那个被杀之人。 从此感情变成了牵扯,让她犹豫,让她心中不忍。忘却尊严,卑微的去乞求他的爱情,结果却也是死在那个人的手上。 所以铃铛发誓,这一辈子不会爱上不该爱之人,保留自己的自尊。 但是现在的柳墨香却是在用那轻视的眼神,绵软的鞋面,无情又狠戾的践踏她的尊严。 柳墨香眸光一转,寒光乍现,“来人啊!把铃铛拖下去!” “大小姐!”铃铛紧要嘴唇直到贝齿被血染红,强压着不甘和酸楚,两手撑地朝柳墨香磕了头。 柳墨香冷笑道:“要大点声音,我没听见。” 铃铛咬咬牙,猛的一磕,白嫩额头上瞬出血迹。 柳墨香才算满意道:“还是个上道的奴才,不愧是柳清燕养好的狗。”说完给旁边丫鬟眼神,上前踹开铃铛,傲慢的像孔雀般微仰溃烂的尖细下颌娉婷而去。 铃铛眸光静谧的落在雪白桐花上,空寂的长廊唯有微风来回在廊顶游荡发出清冷的声音,抬头望向被乌云挡住的阳光,视线模糊,只能听见外面越发嘈杂的步伐。微皱眉心,连忙起身掸了掸裙摆,立刻往柳清燕的闺房走去。 推开门席卷而来的便是浓浓的药味,各种药材被摆在屏风内,燃烧的小炭炉上放着药壶,压在底下四散开来的火焰如同调皮的小孩,围在明月涯俊美邪魅的侧脸上,他微垂着头,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握着柳清燕的手放在天蚕丝被褥上。 站在明月涯左边的则是捧着毛巾的六月,她恭敬的垂下头,如墨般的发丝遮盖她藏着别样情愫的沉寂眼眸。 “药,拿来了吗?”明月涯的喉咙像被雪给掩埋,冻僵了声音,低沉沙哑。 这是明月涯这几天最常说的话,除此之外,他便是陪在柳清燕身边,眸光眷恋似水的凝望着她。 然而柳清燕越来越不清晰的神智,让明月涯的温润的眼神逐渐变得狂躁暴戾,宛如被激怒的狮子,困在牢笼焦躁嘶吼。 铃铛唯恐激起他怒火,放轻步伐绕过被药味熏染的屏风,从怀里拿出明月涯吩咐给她的草药,递给他。 明月涯头都没抬的接过,放在床上打开移目看了眼,转手就递给六月,六月安静接过正准备退下。 铃铛急忙摁住六月手臂,慌乱的看向明月涯,“这个断肠草毒性太强,小姐身娇体弱,万一有个好歹,那……” 明月涯眼神波动,潋滟冷漠睨视铃铛,额上明显伤痕让他微微拧起如描绘的眉心,“铃铛,你是在怀疑我的医术吗?” “不,少爷!”铃铛连忙跪下,声音颤抖低泣道:“铃铛深知小姐若今天醒不过来,便永远醒不过来了,但是这药毒性刚猛,奴婢是担心。” 明月涯看向柳清燕,难掩的宠溺和无奈,手指沿着她轮廓温柔的来回滑动,肌肤相触的细微温度,暖了明月涯一直不曾上扬的眼眸。 “我曾承诺,会护她一生,怎会让她轻易死去。”明月涯阖眼不想再说,“去吧六月。” “是。” 六月看了跪着的铃铛一眼,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 还没一盏茶的功夫,门就被噼里啪啦的敲响了。 明月涯皱眉看向铃铛,眼底翻涌着暴戾。 听那脚步声不像是裘仲等人,略微虚浮和轻,该是个女子。 索性明月涯所猜不错,铃铛径直绕过八角檀木桌拉开门扉,震惊的喊道:“夫人?”转而柳清燕被背叛的愤怒让她语气不客气,“不知夫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三夫人本就是性子柔弱温吞的女人,她总是含着哀怨的眼神,欲语还休的娟秀容貌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占有欲,所以大夫人才会看她不惯,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娇滴滴的狐狸精。 在加上这么多年以来,备受冷漠的三夫人不仅没有被岁月磨损了容貌,反而更加娇弱如水,成为平妻之后深受柳相的喜爱。 按道理她应该满足了,但还是把手伸向了柳清燕,害的她重病躺在床上。 铃铛一想到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小姐对大夫人和大小姐日防夜防,却防不了亲生的娘,三夫人,你说小姐是不是太过愚笨?” 三夫人被她说的脸色发青,道:“大夫人最近在张罗给老爷找填房和姬妾,到时候等那些姑娘进了门,我的容貌怎还留得住老爷?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停顿少许,欣喜道:“燕儿是我女儿,我怎会真的要她性命,只要她答应帮我换个容貌,解药自然是双手奉上!” 她目光中的喜悦,如把匕首深深插进铃铛的眼里,鲜血如注。 刚想转身把她推出去,六月已经端着药从走廊的另一头过来了,看见三夫人愣了下,很快就回复平静的绕过他进入房间,再穿过珍珠幕帘和蜀绣美人抚琴屏风步至明月涯身边。 “怎么回事?”三夫人只看见黑漆漆的药汤,眼皮直跳就要进来。 第51章 我不怪你 铃铛迅速挡在她面前,道:“夫人的想法,奴婢会传给小姐的。” “让我进去,燕儿到底怎么了?”只顾着想要换容貌的她,此时才发现柳清燕好像一直没有出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不会的,那个人明明说没问题的! 铃铛一看见三夫人的脸,就想到她的软弱和自私,沉声道:“夫人还是请回吧,您虽是小姐的生母,但以小姐的身份,若她不想见您,硬闯估计对夫人没什么好处。” 三夫人终究是柔弱,被铃铛这么暗示的威胁,心里的冲动还是减少了几分,但柳清燕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担忧并没有从这位母亲的脸上褪去,她软了语气,“我就想见见她是否还好,我……” “夫人,当你把那件衣服递给小姐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的局面。”铃铛面色沉凝,手臂不容抗拒的挡在她的面前,阻止她任何个探求的举动,“请回吧。” 忽然,内室传来宛如撕裂般的痛呼声,铃铛脸色微变,转身便朝房内冲去,期间还撞翻了八角檀木椅,幕帘被掀起仓促的叮叮当当。 三夫人眼见情况不对,也跟在后面跑了进去,一进去,她就后悔了。 那个总是意气风发,冷静自若的女儿,此时匍匐在明月涯的怀里,像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容颜憔悴眼窝深陷,消瘦的变得尖细下巴的脸上满是痛苦,眉头紧锁脖颈脸上堆满汗水,眼睑像承载千斤坠只能睁开个缝隙,幽深的瞳仁淡漠而空洞,紧抓明月涯袖口的玉葱般手指,痉挛似的颤抖。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铃铛第一眼就看到床边那一滩污血,惊慌失措的紧抓柳清燕柔若无骨的手。 柳清燕望向她,又不像是看向她,眼眸空洞,唇角扬起薄纸般浅淡的微笑,“啊,铃铛,我好多了。” 她那恍若微风似的虚幻语气,让铃铛担忧的更加紧紧的握住柳清燕的手。 其实柳清燕完全是被活活痛醒的,肝肠寸寸碎裂的疼痛,像有人拿刀子在她体内切割,一次又一次,皮肉分离,骨筋撕裂。 以至于到现在,她还痛不欲生的全身颤抖,连指尖都停不下来。 宛如病入膏肓的人,唇瓣乌青,眼神空洞的看向显然震惊了的三夫人,她微微一笑,“娘,这样的我,是不是太吓人了?” 何止是吓人,简直就像下一秒就死了的感觉! 三夫人两腿发软的跌坐进离她最近的金蟒软垫上,手摸着旁边镂空梅花翠竹紫檀案几,周围淡雅而不失贵重的物品,是柳清燕以前想都不要想的。 特别是面前那五个冉冉升起的火炉,以前的柳清燕只能在院子内挖个泥坑,拣点柴火放里面烧起来,给她煮药。 因为宰相府的所有人都看不起她们,大夫人也恨不得她们早点死,所以在宰相府的生活简直比平常百姓还不如。 可是她从来没有怨过她一句,而是扬起她那稚嫩天真的小脸,满怀期待的对她说:“娘,等有了钱,燕儿也给你买大房子,让你再也不被其他人欺负。” 那个时候她做了什么? 只是看见柳相而已,她不愿意离开柳相,以至于柳清燕被大夫人毁容,她眼睁睁的看着柳清燕生不如死的捂着脸在床上翻滚,受尽他人嘲笑的时候,也选择了沉默。 如今,她还害了她的女儿,她唯一的孩子。 懊悔的眼泪从她秋水似的眼眸里流下,悲痛道:“对不起,燕儿,我不想的,我是没办法了。” “没关系,娘,我不会怪你的。”柳清燕靠着明月涯结实的臂膀中,温暖的气息隔着衣襟源源不断的传过来,她还是觉得跌入冰窖似的透骨的冷,“只是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了,这可能会伤害你。” 三夫人见她言谈中完全没有要给她弄脸的意思,不由焦急问道:“燕儿,大夫人想要给老爷安排妾室,娘该怎么办?” 铃铛只觉得无限嘲讽,身为母亲,看见女儿这样宛如油灯枯竭的摸样,第一句话问的不是女儿的状况,而是想的自己。 “娘,你和大夫人已经是平妻了,不用再为了争宠而在纳妾上跟爹爹过不去,只要你够体贴温柔,爹爹会更爱你。只要女儿还是郡主,你便永远是爹爹的妻子。”柳清燕看见三夫人眼底明显的不信任,疼痛的胸口剧烈的让她喘了几声,道:“就算女儿死了,女儿也会想办法让你衣食无忧。” “燕儿……”三夫人还想说。 但柳清燕已经累了,“娘,我想休息了。” 顿时,铃铛松手起身强制性的要送三夫人离开,三夫人见柳清燕已在明月涯怀里状似熟睡的样子,虽然心里有些不畅快,但想要柳清燕这状似不行的摸样,万一被大夫人知晓了,估计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再说,她并没有想要柳清燕死,而是想要她妥协帮她换脸。然而这个时候说这个,显然是讨不到好,便闭嘴离开了。 室内各种补气补血、固本培元的药香味越发浓烈,熏染整个内室,灯火绰绰,倒影在柳清燕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明月涯天生带着几分魅惑几分狡黠的眼神此时幽深如同万丈悬崖,牢牢的锁在柳清燕因疼痛不断颤动的眼睑。 他抬起手缓慢且温柔的覆在她痉挛的手背上,长期习武的粗茧和掌心的温度如同烙印般灼痛柳清燕的手背,痛得像是搅在一起的五脏六腑迫使她睁开眼睛,只能看见他月白色衣襟处,由小变大渲染开来的六月雪。 针线细致交错迷乱了她的视线,有气无力的呼吸扑散在他的脖颈处,随着朦胧的灯火,突生几分缱绻。 “以前我那般真心对你,你却对我避如蛇蝎,如今你娘亲生生害你丢了半条命,你却三言两语的原谅了她,燕儿,虽你还病着,但我还是恼了,所以你今晚绝不能睡着。”语气中的强势和担忧,如天空中大片云朵柔和的塞满了她痛苦的胸口。 她感觉眼皮沉重,牵强笑道:“好像,我总是让你担心吗?” 第52章 感情升温 “是啊,从牢房里一出来就听见你昏厥的消息,那时候心脏好像都要停止了。”他潋滟凤眸内承载着万千情愫,细软绵长的凝视着她,“燕儿,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如果是往常,他绝对不会拿这种事博取柳清燕的同情心,但今日,他绝对不能让柳清燕睡着。本来她体内的毒就非常的奇特难以根除,昏睡的三天中她根本没有吃下一点食物,如果这时再睡着,裘仲搜过来,她就再也没可能康复了。 这样的不确定,让他在牢房中发誓绝口不提的屈辱,就这么简单的,清楚的,一点一滴的告诉她。望着她越来越沉的眼睑,胸口巨疼。 “等我好了,便许你一件事。”柳清燕微阖眼帘,牵起一抹浅淡的笑,“还有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也不会放过的。但是现在,我好累,好想睡。” “不行,燕儿,城内传出瘟疫散播的消息,现在城门校尉裘仲挨家挨户的搜查有瘟疫症状的人,不管老**女,被抓到了就会被活活烧死,如果你此刻睡去,那么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明月涯抵着她额头,声音低沉如竖笛,悠长的随着和缓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在这里,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虽然知道你在这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但要是最后不得不走我必定会不顾你的意愿带你离开。所以燕儿,不要睡好不好?” 他的语气里带着谦卑的祈求,如密织的网将她缠绕,越发轻缓的呼吸和沉重的困倦,似在这刻远离,她想抬起手抚摸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悲伤的侧脸,但是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唯有笑笑,“好。” 明月涯暗自舒出口气,绷紧的身体顿时放松不少,双臂还是紧紧搂着柳清燕的细腰,紧扣她手指,拇指抵着她掌心刮弄着,状似无意的说道:“那人看起来像是诸多破绽,让我们找到突破口,但如果是要害你的话,实际上已经做到了。” 那个人看出三夫人想要柳相的心,所以利用她来毒害柳清燕,如果他没有跟在身边说不定柳清燕早就死了。为此,他还挖出正阳帝心里最抵触的部分,想到用瘟疫,来把侥幸不死的柳清燕给活活烧死。 不得不说,那个人看透了每个人的心思,像是暗中的蜘蛛,所有人在他手中都是牵线木偶,一步步的走向他决定好的结局里面。 想到这里,柳清燕不禁抓紧了明月涯的手,“裘仲来了之后,你就马上离开这里吧。他既然想对付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你。” 明月涯扬起魅惑人心的笑容,潋滟的凤眸斑斓璀璨的望着她,徐徐生辉,动人心魂。但等待良久,他也只是更加紧的抱着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柳清燕恼了,使劲推下他手臂,“我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他眼眉如画,风姿绝代,噙着宠溺的笑容挨近她耳鬓柔软青丝,“全部。” 柳清燕柳眉倒竖,“那你为何不说?” 明月涯状似可惜的捏捏柳清燕的手心,“这就是燕儿唯一不可爱的地方,以前赶我走,现在我们这般情况了,还把我往外推,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胡说。”柳清燕本就头脑疼得晕眩,哪说得过巧言善变的明月涯。 他得意的薄情唇瓣越仰越高,像是要裂到耳根后,抓起柳清燕的手放到自个胸口上,“不信你摸摸,是不是感觉不到跳动,碎了不少?” 柳清燕心中暗骂这登徒浪子趁机占便宜,想抽手还被他握的老紧,越发恼怒干脆闭口不言。 明月涯见此,眼底流淌着温润的眷恋,把她手放在被褥上,温柔的用手指来回磨蹭她滑嫩的手背,刚想开口。 铃铛突然闯进来,急声道:“少爷,你赶紧躲躲,老爷和裘仲带着一帮子人过来了。” 明月涯眸光微沉,“看来我是想躲在这看后续都不可能了。” 裘仲竟然能让当朝宰相跟他一起过来,显然是受了皇上旨意,既然如此,唯恐裘仲发生什么意外,必定会指派一些武功不错的人供他调遣。 虽然说那些人武功恐怕没他高,但燕儿服食断肠草还未有两个时辰,身体虚弱绝对禁不起任何折腾,他不能让燕儿发生意外。 他慢慢的将柳清燕放下起身,袖口一紧,回头看去竟是柳清燕手心紧抓着,那上面绣的六月雪花纹被她抓出了褶皱,心中微软,弯下身体温言道:“我不走远,看见他们出来便来陪你。” 柳清燕望着自己的手心,再看那融入夜色也不乏俊美的脸上,波荡出的涟涟情愫,极度缓慢的一根根的松开了手指。 明月涯耐心的等着,然后足尖轻点跃出窗户。 凉风趁机灌入,冻到了柳清燕来不及收回的指尖。 门外六月此时喊道:“小姐,柳相来了。” 柳清燕强撑着不适支起上半身,铃铛连忙上前坐在床榻边扶起柳清燕,拉上滑下去的天蚕蜀绣被褥给柳清燕盖好。 门就被推开了,外面响起裘仲厚重沉闷的声音,“打扰郡主清修实属无奈,擅闯郡主闺房实际也是因为近来瘟疫横行,皇上唯恐郡主玉体不适,特来看望并且请了太医前来诊治。” 看来裘仲也不算是没脑子嘛,他如果就这么冲进来,她完全可以给他按个藐视皇亲贵族的罪名,但他这样先礼后兵,别人的口舌自然就没有了。 寻找的理由也很好,知道拿正阳帝来做挡箭牌,这样的话,她柳清燕要如何拒绝这‘关怀备至’的好意呢? 柳清燕轻笑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就请太医进来吧。” “郡主!”铃铛附耳轻声道:“你服食了断肠草,疼痛的药效坚持不了太久,必须马上诊治,如果浪费了太多时间,毒素会沁入你的四肢百骸,到时你体内就会存在两种剧毒。假若被大夫发现了,瘟疫的罪名恐怕会被强按上!” 柳清燕淡然一笑,“我相信他。” 屏风外,已显出大夫的背影,正悉悉索索的拿着什么,然后六月牵着个红绳走了进来,递给柳清燕。 第1章 意料之外 六月面容淡然,铃铛接过那红线灵动的双眸内是难掩的忧色,她执起柳清燕的手,将红线缓慢而坚定的缠在她手腕上。 屏风外,大夫道:“如此,老臣便逾越了。” 丝质般的柔光透过窗棂落在柳清燕白瓷般的手指上,她面容恬淡,似是从那红线上能看出什么来。 那边大夫的沉默,把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特别是随后赶到依附柳清燕生存的三夫人,她略微紧张的上前从袖口内勾住柳相的手,那柔软的纤指如棉花似的盖在他本烦躁的心上,偏头看去,注意到眼底慌张,心中柔软几分将三夫人揽在怀里温言道:“没事的。” 他以为三夫人是头一次看见这种大场面,变得紧张,殊不知三夫人完全是因为害怕!其实她是害怕柳清燕失势后她会一无所有,再一次变成人人鄙视嫌弃,任意欺凌的奴婢! 她指甲都要扣进手心儿内,那大夫手心也满是汗。 裘仲见他看了那么久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不由不满道:“怎么?还没结果吗?” 大夫沉思的眼神闪过似犹疑,道:“这事毕竟不是小事,还望裘大人能够耐心一点。”他能在太医院待那么久,自然懂得逢迎拍马,宫中的生存之道,此次前来,说好听点是要杜绝瘟疫,但正阳帝既然把目光放到了朝臣之上,这其中的道道就没那么简单了。 就按照这几天被活活烧死的人,大多数是皇子们各自的势力和人脉,正阳帝正在用这场不知是蓄意而是天意的瘟疫,让皇子们多年积攒的势力又变得平衡。 圣心难测。 即使正阳帝特意让他来给柳清燕诊治,他如果看不出个源头,自然是无法胡说八道。不然以柳清燕的聪慧,她绝对是有可能翻身。 不得不说,从蒙古回来引出的名声,还是在某种程度上庇佑了柳清燕,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体,还来不及到被焚烧的场地,就香消玉殒了。 “唉,郡主五脏六腑皆有损害造成身体虚弱,必须好好调养,不然到时候则会落下病根,将难以根除。”大夫语重心长的收回手。 宰相府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除了大夫人。 她站在离柳相最近的地方,眼睁睁看着三夫人那浪蹄子暗地里勾引老爷,心尖被火燎似的难受,恨不得撕烂她的脸,但长年累月的小姐教养,还是让她很好的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掩盖在那张风韵犹存,端庄贤惠的容颜之下。 可在听到柳清燕竟然毫无异样时,眼底的诧异让她飞快的看向三夫人,又马上垂头死死的攥紧暗纹滚边牡丹袖口。 这一幕,自然没逃过裘仲的眼睛,他瞳孔幽深细细打量。 大夫已经写完补身的药方收拾药箱了,“裘大人,我们可以走了。” “等等。”她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力,“不知裘大人可去看了本宫家姐,她自从太子府回来之后,身体一直抱恙,如今发生这些事,裘大人还是去看看,免得家姐发生了什么却由着性子来。” 这话不仅把大夫人给打了个耳光,还顺带抽了柳相的脸面。 娇纵嫡女、刁蛮任性、进门毁容、一日被休,这条条诋毁,将柳墨香这个第一才女的名声给完全搞臭,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 让大夫人和柳相多日都不敢出门,现在被柳清燕这么一提,心中恼火非常,又不能在众人面前训斥柳清燕,当真是相当憋火。 柳相还好,他咬咬牙牵强笑道:“那是,还请裘大人前来吧,宫中太医比外面庸医,倒是令人信服一些。” 轻而易举便从柳墨香转到了太医身上,不愧是在朝堂中打滚多年的人。 但柳相也没心思在待下去,直接就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屋内又变得冷寂,只剩下眼神挣扎的三夫人。 隔着屏风,柳清燕想要说什么,忽而体内剧烈一痛,血腥味汹涌翻滚喉咙骤然噗了出来,头晕目眩直直的朝地面栽下去,马上便被个强健的臂膀给抱个满怀。 明月涯迅速给她点穴抑制毒性,手法不停的摊开针袋,慢慢的给边她施针,边亲昵的抵着她头顶。 他本洒脱如苍穹般的眼神,此时像是被细密的情丝笼罩变得窄小只容纳了她苍白漠然的面容,含笑慵懒的唇角,带着几分无奈,藏着几分酸涩,蔓着几分宠溺,“你总这般倔强,从不与我商谈你的计划,到底是因为我在你的计划之外,还是你根本没有想到我?” 这次事情,其实只要柳清燕告诉牢中的他,不管用什么办法,也不会让她受这般苦楚。但是她宁愿咬牙忍受,也不依靠他寻求帮助。 是不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柳清燕还想着等时机一到,他们便各走各路,再无关系? 他不愿细想,怕想的深了会多番计较,苦涩会变成浓烈的酒让他晕、让他醉、让他不清醒以至于最后会伤害了她。 他俊美如画的面容,似是由着昏暗的烛光朦胧了,在柳清燕眼中越发模糊,她乖巧的任由他扶着她躺下,食指刚抬下,便被他窝在手心里,暖暖的,疼痛都舒缓了不少,才沉沉的睡去。 而这厢则比柳清燕这里热闹多了。 裘仲也按照来柳清燕这里,也规矩的朝柳墨香说了几句,便让大夫来看。然而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大夫便确诊她是瘟疫,裘仲二话不说就要把柳墨香带走。 大夫人顿时脸色一白,晃神的功夫,全身溃烂又因为闷热的夏天她身上还有不少脓包,如今被那些粗手粗脚的汉子一弄,立刻就破了发出令人呕吐的恶臭。 婢女们最先受不了的冲了出去,柳相还是比较淡定,走上前询问太医道:“确定了吗?” “呕吐、呼吸困难、四肢麻木,这种种症状,不就是瘟疫吗?”太医连忙收拾药箱,戴起口罩连红绳都不要了,对裘仲道:“大人,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里必须要进行艾叶消毒,免得病情扩散!” 第2章 再无翻身 “不是,我没有感染瘟疫,只是突然的不舒服而已啊!”柳墨香哪还有对待铃铛的傲慢,唯一完好的眼眸,含着动人的泪水,似是悲痛的对那群人嚷嚷着。 实际上她也的确是痛得要疯了!身上不知有多少地方又烂了,被别人一碰就钻心刺骨的痛。 自从她回到府上,这溃烂的情况越发严重,特别是这几日闷热的天气,若不是大夫人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人皮让她能够出门,她真是恨不得死了! 可是现在,她因为身体难受没来得及套上人皮,引以为傲的娇媚容貌施展不出来,所以这些人才会把她视若无睹!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还要做太子妃,还要成为这司徒皇朝最尊贵的女人! “娘!救救我,我没有感染瘟疫啊!”柳墨香哭喊着被那些人给拖出房间,门外奴婢们惊恐和鄙夷的眼神如尖锐的刀子,狠狠的插进她的心上,“你们这群贱人,看什么看,小心我挖掉你们的眼睛!” 柳相暴怒吼道:“香儿,你知道你到底再说什么吗!” 烂肉的味道是院内的奢靡花香都无法掩盖的,特别是柳墨香那残忍的话,简直可以让裘仲叹为观止。 但柳墨香完全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从出生开始,便容貌绝色,又因为是相府嫡女,所有人都要捧着她,巴结她,大夫人更是娇宠着她,甚至是柳相也对她的蛮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当柳清燕那个贱蹄子聪明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那迷倒众人的容貌不见了,让别人一看见她就发出惨叫。久而久之,她心中的怨气越滚越大,如毒瘤无限的膨胀起来!于是她便直接掐死了那个看着她就惨叫的婢女,婢女痛苦的表情深深的满足了柳墨香那逐渐变态的心理。 她感到幸福和快乐,她非常的享受这样的日子。 所以,她怎么可以死!怎么可以死!! 柳墨香拼劲最后的力气,将钳制她的臂膀挣脱开来,冲到柳相面前使劲的抱住他的腿,哭诉道:“爹爹,你不是最疼爱我的吗?为什么你这个时候不相信我!难道你要看着我死吗?” 柳相险些被那股恶臭给熏晕,此时低头看着往日那娇滴滴的女儿,如今满目疮痍,甚至还在冒着黄水,真是瞬间把心中残存的怜爱都给弄没了,他眉头微皱,那些戴白手套的侍卫连忙上前把柳墨香给架走。 柳墨香死命的抓住柳相的衣服,凄惨的喊道:“爹爹,救我啊!救我啊!”她尖细的指甲狠狠的插进柳相的衣服内,再被拉扯期间,‘撕拉’声抓出了五道痕迹。 “娘,娘,你不疼我了吗!你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别人活活的烧死我!”柳墨香看柳相无动于衷,连忙趴地上,指甲扣紧草内,眼神淬了毒般狠狠的盯着大夫人,宛如要将她的皮肉一刀刀的割下,“我恨你!我恨你!” 大夫人心中痛苦万分,却也只能看见柳墨香惨叫的抬起指甲断裂的,血粼粼的手,瞳孔放大像是要瞪出来般的被人给拖走,精细赶制的杜鹃花案绣鞋被锋利的石板地磨着,很快便磨出鲜红的血迹。 柳墨香那充满恨意的诅咒,一声又一声,连绵不断的透过温热的夏日夜晚传过来,像从地狱深渊钻出来的恶灵,肆意的拉扯众人的心。 最为痛苦的就是大夫人,她只能在裘仲带人离开的时候,眼神冷冽的转身冲向柳清燕所在的方向。 柳相还在担忧要如何在朝堂上避免太尉因这个弹劾他,也没注意。 院内。 柳清燕刚缓过来,门就被粗鲁的推开,夹带着狂怒的风,显示此人来者不善。 三夫人迅速起身,在看见大夫人如同鬼魅的脸之后,多年形成的恐惧迫使她慢慢的垂下了头。 大夫人冷笑声,毫不客气的推开她的同时轻声道:“晚清,你有个好女儿,不然现在的你何德何能能跟我平起平坐!”骤然一推,三夫人摔向地面,膝盖撞到椅子疼得她倒吸口冷气。 柳清燕柳眉一蹙,“三夫人如今跟大夫人乃是平妻,大夫人此番行为,是否有所不妥?” “柳清燕你又何须自傲,不过是下贱的奴婢所生之女。”大夫人带着侯门嫡女与生俱来的傲气,姿态端庄的步入柳清燕面前,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不过是好运而已,多日之后,风水轮流转,你柳清燕还能安然无恙吗?” 柳清燕淡笑不恼道:“那就承蒙夫人贵言。” 大夫人凤眼扫向挨窗边站着的明月涯,冷笑道:“今日香儿之仇,改日你便会千倍万倍的偿还。”视线转向她,如冬至降临,霜满肆意的刺骨恨意,直直的、没丝毫掩饰的凿进柳清燕的眼底,“等着吧!” 然后,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柳清燕倚着床边,天生清冷如雪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向背靠月光的明月涯,“看来太子还无形中,帮了我一把?” 大夫人那般气势汹汹的冲过来,说是要跟她同归于尽那是完全有想法的。但看见明月涯的时候,恨意还在,气势稍减。说明她是有所顾忌,顾忌明月涯作为太子的人的身份。 她死了,正阳帝最多暴怒。但若是在明月涯面前把她杀了,那高度就很有可能上升到藐视太子的地步。 再说明月涯在这里,是不是也说明了太子想要跟柳清燕结盟? “柳墨香的毒,是不是你放的?”一直沉默不语的明月涯开口了,“黄色杜鹃花里有四环二萜类毒素,中毒的迹象就跟中了瘟疫一模一样。” 三夫人在外面听见,惊慌失措的冲进来,道:“燕儿,这是真的吗?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大夫人肯定会报复我们的啊!”她只要一想起大夫人对她做的事情,现在还禁不住的颤抖。 柳清燕淡漠的眼神中有着几分苦涩,“那么娘,你是想要我像以往一样,即使被陷害也要默不吭声吗?” 第3章 断绝关系 三夫人心尖一颤,侧首不愿看女儿眼眸中无法掩盖的痛苦,支支吾吾道:“以前,不也是这样来的吗?” “所以即使被柳墨香一刀一刀的划烂我的脸,我也要无动于衷吗!”柳清燕终于对着三夫人怒喊出来,她一直清冷如雪莲,带着淡漠皎洁的目光,沉静睿智的对付所有的问题。 然而她也需要支持,需要在疲惫的时候无助的时候有人亲切的摸着她的头告诉她,她做的很好。而不是一味的指责,一味的要她退让! “整整十七年,你退让了十七年,后悔了十七年,隐忍了十七年,那又怎样?如果不是我想办法把他们的视线转移到柳墨香的身上,现在被活活烧死的人就是我了!还有在狩猎场,你以为活着很容易吗?你以为我是轻松的呼吸一下就得到这个郡主位置的吗!” 三夫人愣愣望着这个言之凿凿的女儿,该对她的目无尊长训斥她,还是该对她言辞中的痛苦安慰她,她有点不清楚了。 柳清燕目光悲切,讥笑道:“三夫人,我许你一生荣华,以报生养之恩,从此以后还望你不要在对我的事情置喙。” 三夫人眼神一动,快步并踉跄的冲向柳清燕,被铃铛生生拦住,她像没看见般,视线紧紧的缩在床榻上,那消瘦冷然的女人身上,“你这是要跟娘脱离关系?” 柳清燕直接转过头,视线落在天蚕云锦蔷薇花纹毛毯上,充耳不闻。 反而是铃铛,冷哼道:“怎么?三夫人还不明白为何小姐要这么做吗?”她真是看见三夫人这像是一脸无知的摸样,就满腔怒火,“三夫人这么‘天真’的把衣服给我家小姐,是真的只是想要换脸吗?” 本挣扎的三夫人的手,这一下,便停住换上一脸茫然和惶恐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要再装傻了,三夫人。你肯定在早些时候就知道那衣服代表什么,不然为什么小姐感染上了,你却丝毫没事?”铃铛讥嘲道:“恐怕是想要借由小姐控制这位大夫,毕竟他也是太子身边的人,讨好太子总是没错的,对吧?” 三夫人眉间跳动,眼神瞬间晦涩的看向那挺直背对着她的柳清燕。 但若仔细看,能够看见她像被重物压弯的肩膀,手指正紧攥着毛毯,压抑即将迸发的情绪。 一个丫鬟都知道的事情,柳清燕又何尝不清楚? 以前三夫人说要隐忍,说要退让的时候或许是真心的。但现在的隐忍和退让却搀和了三分别有用心、三分筹谋计划、三分将计就计、一分趋炎附势。 特别是在知道明月涯是太子的人之后,这份心就更加的变本加厉,大夫人是怕她跟太子太近才有所皆备,三夫人却是想要踩着她,能够跟太子交好。毕竟只要明月涯答应帮她换脸,多得是时间培养出几分感情来,不是吗? 可是,三夫人并不知道,因为她的愚昧无知,差点就让她死在大夫人的身上。往日那胆小怕事的娘亲,她并不讨厌,至少在上辈子的最后,三夫人会宁愿被正阳帝活活勒死也不愿成为她的累赘。这一世的三夫人,却要踩着她的命往上爬。 让柳清燕情何以堪。 三夫人想要辩解,想要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但在柳清燕回头和她对视的时候,她所有的话都被那双幽暗如月光斜射下的眸子给梗在喉咙,其中纳入的情绪似是惆怅万千缓缓流淌,似是伤痛绝望点滴盛满,似是无奈嘲讽如刀凌厉。 一直默不吭声的六月喟叹声道:“三夫人,你从小姐成为郡主之后,便很少来小姐的院子,那时突然来访,小姐心生疑虑,最后那染病的几天,不过是想看看你是否会后悔罢了。” 这也是六月没有铃铛慌张的原因,她更为的理智,也更加看的清楚。 三夫人此时才明白,柳清燕会染病,不过是顺应而为,想要看看她的态度。可是在她快要死的时候,她催促的、说的、要求的都是为了她的荣华富贵。或许是一个人在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时,私心就会无止境的扩大,以至于被蒙蔽了双眼,伤害了至亲的人。 “燕儿,你若要跟娘脱离关系,娘以后就不会在打扰你了。其实娘一直都没有说,能够生下你,养育你,是娘这辈子感到最幸运的一件事。”说完,三夫人转身便走,毫不停留的离开了屋子。 月光下,她的身姿娇弱如柳,背影却逐渐高大。 似是坚定了心念,再无法撼动。 柳清燕透过明月涯专门帮她推开的窗子瞧见,思绪百转千回,泪含眼眸,还未落下,脸颊就被人捧在手心,那般亲昵的肌肤相贴,让她不得忽视的侧眸看去,便再也移不开目。 本该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五官,因为上扬的丹凤眼柔和了几分,他的眼梢此时带着笑意拉着很长,含情万分,流转斑斓,深邃如墨的眼瞳内添上了她的倒影,那般的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在他眼里似是染上最美色彩的云霞,说不出的动人。 他的指腹,温柔的揩拭她冰冷脸颊上的泪痕,笑道:“这话我就心里想过,没想今天要说出来,怪丢人的,但是我还是想要你知道。”顿了下,语气逐渐低沉,“我最不喜欢看你为别人流眼泪。” 柳清燕眸子微转,抿唇不语。 明月涯眷恋的凑近抵着她白嫩的额头,“虽然也是因为吃醋,但最重要的是,若你为了别人哭,我要怎么做才能安慰你呢?” 柳清燕心像被人揪紧似的,生疼生疼的,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明月涯唇角带着以往邪佞慵懒的笑,宠溺道:“本来我是为了你擅自去找柳墨香,没有依赖我而来找你麻烦的,但看见你这么伤心,我又有点不忍心了。所以说燕儿,你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我最受不了你的眼泪了!” 说到最后,他竟开始愤愤不平起来。 第4章 推波助澜 柳清燕被他逗的笑弯了唇,即使浅淡如下玄月幽冷,但明月涯还是满足的搂紧她,语气低沉和缓,“你这般跟她脱离关系也算是好事,只要她还有点脑子,就能从大夫人的手下保护自己。” 柳清燕倚着他肩头,“如今柳墨香被带走活活烧死,跟大夫人之间的恩怨估计会越来越深,三夫人只要好好的利用柳相的庇护和她本身的身份,那么要保自己周全也是可以的。再等到适当的时机,就把这个流言给放出去吧。” 即使恨她、怨她,依旧还是不忍心把她牵扯在内。 前世害死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前世的发展如今却有了改变,比如明月涯,她前世只从司徒南的口中听到,可是今世他却成为她心仪之人? 还有柳墨香,她应该在三天前皇后的寿宴中技压群雄,艳名远洋,而不是毁容在瘟疫中度过这三天,最后被活活的烧死。 也许是因为她的参与,前世的轨道在今世改变,命运的齿轮开始重新运转,后面发生的事,她无法再向以前那般运筹帷幄,必须步步小心。 柳清燕忽然紧抓他袖口,“司徒南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明月涯知她不是随便问出,转念一想道:“你是怀疑大夫人跟司徒南连成一气?” “大夫人虽是将军的妹妹,但到底是嫁了人的,长在侯门深宅里自然懂得随便的抛头露面惹出来的事端。那件衣服如果真的是瘟疫之人穿的,那必须是要有人能够去外面寻得,才交给大夫人。” 明月涯深思了几分,“近来太子和皇后正在由你给他们的名册,暗地里肃清司徒南的势力,可能也惹到这个蓄势待发的豹子了吧。” “这倒是不错的赞赏。”柳清燕挑眉,视线经过明月涯的下颌,移到他的眼睑上,“你好像相当的欣赏他?” 明月涯垂首注意到柳清燕眼底不快,笑道:“他能想到计策把我弄进牢里,估计就是为了今天的事做准备。坏就坏在他万万没想到你能说动太子,甚至把他逼入绝境。” 柳清燕喟叹声,“我倒想要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但是你看着吧,事情总是不会在意料之中。” 第二天,所有可能感染瘟疫的人都被带到离京城足有千米的平地上给烧死,堆积如山的柴火随着人们的惨叫,直冲云霄,笼罩层阴冷的气息。 特别是柳墨香,她本是丞相爱女,后面甚至还要嫁给太子。 裘仲把这件事告知正阳帝的时候,正阳帝为了安抚柳相,赏赐柳清燕不少珍贵东西,并且特许大夫人前去看爱女最后一面。 百姓们早早的围在旁边,侍卫举起长矛禁止任何人入内,除了那些背着铲子的侩子手,这些都是正阳帝默许的,主要是在那些人被烧死的同时,能够马上被埋葬以免灾情扩大,让百姓来看不过是为了止住谣言。 大夫人被柳相新给她的丫鬟扶着,哭的泪流不止,“香儿啊,香儿啊!” “娘!救我!”柳墨香本来都觉得没希望了,但现在看见大夫人又忍不住喊道:“娘,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 “香儿,你……你好好的去吧,娘不会让你在地下受苦的。” “什么?”柳墨香不可置信的吼道:“你不是来救我的吗!废物!没用!我恨你,我恨你!” 大夫人被骂的心如刀割,这养育了十多年怎会舍得让她死在自己面前,可是圣旨一下就代表根本没有反悔的余地! 可是柳墨香显然没想到这一层,她脑海里满满都是被亲生母亲抛弃,荣华富贵,倾城容貌,全部要被裘仲手中的火把给烧毁了! “不要,不要!放开我,我是柳相的女儿!你们还不放开我!” 两侧士兵稳如泰山的压制她,将她捆绑在木桩上,下面此时才放上干燥的柴火。 午时三刻,裘仲在一群凄厉呼救的声音中,点燃了火把。 “香儿啊!香儿!”大夫人看见大火灼烧着柳墨香的身子,顿时觉得肝肠寸断,拼命的想要推开挡着的人。 尽管其他百姓都觉得,宰相府的大小姐变成这样,全身溃烂还不如死了好免得受罪。 但大夫人却将满腔痛苦化为仇恨,在众人即将散去的时候,她似乎还闻到了肌肤的焦味,耳边传来柳墨香凄凉的惨叫。 她眼神蓦然凶狠,抬头不等丫鬟搀扶她,坐上马车便回府了。 柳相和柳清燕都坐在大厅,看见大夫人回来,柳相率先转头询问道:“香儿的骨灰可是带回来了?”语气哽咽,还是能听出父亲的不忍。 毕竟作为嫡女的柳墨香,柳相对她的疼爱可不比大夫人少。 可大夫人却没回答柳相的话,而是直勾勾的看向端坐在旁边,静若处子的柳清燕,阴阳怪气的说道:“听说皇上又赐了你不少的好玩意儿?” 柳清燕抿唇笑道:“皇恩浩荡,女儿自是感恩戴德。” 那笑容本是浅淡,没丝毫意义,但落在刚失去爱女的大夫人眼里却变成了挑衅,让她的愤怒一下冲到眼底,对柳相质问道:“为什么我女儿死了,皇上却要给这个庶女那么多东西!这公平吗?” 柳相怒拍桌子,“夫人!你在说什么!” 大夫人被惊吓到,理智回笼跌坐地上,潸然泪下,“老爷,我做不到啊!我做不到眼睁睁的在看见香儿死在我面前之后,还要看着燕儿接受赏赐。这代表什么?这个赏赐就是香儿的命啊!老爷,难道你就不心痛吗?” 柳相没有回答她,而是询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在知道香儿被抓之后,大将军并没有向皇上求情吗?还有,夫人,你也该庆幸在这个时候,你没有跑到将军府上去。” 大夫人一个激灵,震慑当场,联系前因便明白,这其实是正阳帝的主意,而柳清燕不过是为了给正阳帝提供了处死柳墨香的借口而已! 身为皇帝,他怎么会容忍朝臣的势力过大? 柳相沉声道:“还有,从此以后,燕儿便是宰相府的嫡女,将出席三日后皇后的宴会。” 第5章 顿生疑惑 “好,这可真的好!”可笑到她最后还对这个男人抱有最后依恋,该从他纳了三夫人之后便该死心。 柳相也不忍大夫人太过伤心,起身朝她刚走两步,大夫人直接甩袖走人,半点不给柳相面子,柳相立刻黑了脸斥道:“不知好歹!” 柳清燕只淡漠坐在那,不言不语。 柳相一人说了之后,见没人搭理,不仅有点尴尬的转身对柳清燕道:“此次宴会,崇阳山上礼佛的太后也会出席,你可要好好准备。” “女儿省的。”柳清燕望着柳相离去的背影,深锁眉头。 幕帘之后,明月涯沉步走到柳清燕背后,“听说太后一直忙着找当初四王爷的嫡子,并且发誓,若没找到,永不回朝。这时突然回来,难不成是已经有那孩子的下落了?” “我最想知道的是正阳帝到底是什么表情。”柳清燕笑道:“要知道太后对于这个四王爷,可稀罕的紧。” “那你呢?”明月涯从后揽着柳清燕脖颈,在她耳边吹气,“你稀罕我不?” 柳清燕到底是女儿家,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甚少与男子这般亲密,顷刻染红双霞,更显含苞待放,看的明月涯想啃一口,就觉得手背一疼。低头看去,那双长期被他窝在手心的指尖正发狠拧着他的手背。 吃痛收回,发现那地方红了一片,颇为哀怨道:“真狠!” 然而这一切,都被去而复返的大夫人收归眼底,顿时眸光乍现,五指扣进树干,深深的指印带着血。 她心里有了想法,便转身回到自己屋内,立刻到案几前修书一封交给另外个陪嫁丫鬟,叮嘱道:“这封信,无论如何要交到姐姐手上。” 丫鬟慎重点头快速垂头离开。 此时,大夫人就像被抽走所有力气瘫倒在贵妃椅上,不过眸子圆睁,骇人无比。 三天之后的皇后盛宴眨眼间便来临了。 为了表示对皇后的重视,正阳帝将整个后宫交给皇后部署,并且安排朝臣在乾坤殿共同为皇后祝贺。 卯时时分,太阳刚像个娇羞的小姑娘,将她的美绽放众人面前,连续不断的马蹄声随着众多似华贵、似朴实、似价值连城的马车的身影,陆陆续续来到南门口附近,各个环肥燕瘦的千金蒙着面纱露出秋水似的眸子,波荡了整个肃穆的南门口。柳清燕也带着易容过后的明月涯藏在中间。 此时她只简单穿了浅蓝色云锦抹胸纱衣,大片淡黄色芍药盛开在她滚边的衣袖附近,手肘挽着薄纱雪白披帛,发髻简单梳成辫子用蓝色丝带捆绑,越发清丽脱俗,如雪地盛放的莲花。 明月涯身材高挑站在她附近,以细微的动作挡住拥挤过来的人流。 皇上特意派来的太监总管正带着嬷嬷在门口说话,城门上飞过大片的燕子,黑压压的,遮挡了笼在顶上的太阳。 忽然,不知谁喊了声“太子殿下的车!”人群立刻松动了! 开始争先恐后的拎起裙子往车鸾附近跑,稍微矜持点的就踮着脚张望。 而明月涯趁机拉着柳清燕往人群的后方退去,开玩笑,先前燕儿是因为迫不得已才和太子扯上关系,跟别的男人说话次数,一次就够了! 可惜,太子殿下的目光如炬,竟能从流动的人云中瞧见那淡然的身影,见她越来越远控制不住的喊道:“宰相府的大小姐,看见本殿下都不行礼吗?” 态度可谓狂妄,却让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太子殿下看过去,立刻就惊呆了! 怎么回事?宰相府的大小姐不是柳墨香吗?为什么换了个人?这个人是谁?难道,难道? 所有人都瞪大眼珠盯着柳清燕,像要把她盯穿! 特别是一向看不起柳清燕的司徒乾,他相比以前壮如山的体型还是消瘦了点点,但到柳清燕面前,依旧魁梧的像座山。 柳清燕眼前一暗,抬头只能看见司徒乾的下巴。 “你还有脸来?”司徒乾气若洪钟,唾液都飞向柳清燕的脸。 柳清燕后退一步,道:“臣女为何没脸?” “你害死了香儿,夺了她的位置,毁了她的容貌,竟然还敢出现在本殿下的面前?” “这话臣女就有点不明白了。”柳清燕不卑不亢道:“嫡姐毁容是因为中毒,至于为什么会死,臣女只能说这很不幸,因为嫡姐感染了瘟疫,所以被裘大人给带走了。这些事与臣女有何关系?三皇子虽然贵为皇亲国戚,还是不要口出狂言的好。” 司徒乾倏然全身绷紧,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拳挥向柳清燕,明月涯比他更快,拦下他拳风倏然反扭,司徒乾眸光微闪横踢过去,明月涯反手抡拳捶向他腿上穴道,‘咔嚓’声,清脆的断裂让司徒乾发出剧烈的惨叫,抱着腿倒在地上翻滚,头垂到胸口,因此没人注意到他眼底的一抹幽暗。 不过眨眼的功夫,太子和司徒南就看见司徒乾倒地,连忙让人去找太医。 众人顿时混乱一团,侍卫们立刻上前整理秩序,并且请示太子该如何处理。 太子看了柳清燕一眼,道:“既然这是母后的宴会,自然要母后来定夺。” 于是这事情瞬间上升了一个高度,让柳清燕不自在的捏紧手指。 她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会突然喊下她,也不晓得三皇子到底是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她害死柳墨香的。 实际上这些事看起来跟她有所牵扯,但要深究的话跟她可以说没有半点关系。三皇子虽然头脑简单,也不至于这般愚蠢! 除非有人在他耳边散播谣言,毕竟从柳墨香被裘仲带走后,唯一给她求情的人就是司徒乾,而正阳帝只是怪他不会审时度势,就让他回府上思过了。这足以说明司徒乾对柳墨香的感情有多么的深。 但奇怪的是,前世这个三皇子并没有跟柳墨香在一起,也没有爱上他,而是在司徒南娶了她之后,被司徒南第一个杀死了。 那个时候柳清燕就觉得很奇怪,明明太子才是障碍,为什么要杀了头脑简单的司徒乾? 第6章 栽赃陷害 直到她被带到皇后跟前才明白,皇后有多么在乎三皇子,甚至直接对她怒斥道:“柳清燕,今日是本宫寿辰,你竟然公然打伤皇子,岂不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司徒乾满脸痛苦的坐在那,让笔挺站着的柳清燕更加没理。 皇后见她不吭声,越发愤怒,柳眉倒竖道:“怎么,你这般沉默莫不是本宫冤枉了你不成!” 在座的全部都是目睹全部过程的千金,以及太子和司徒南,太子现在坐在皇后身边孱弱的倚着后背,司徒南坐在下手左侧,垂首品茗,显然都不准备开口。 “来人啊!” “皇后娘娘,臣女只是在想事情。”柳清燕淡漠的开口了,“臣女乃皇上亲封郡主,算来也是三皇子的堂妹,皇后娘娘的侄女。臣女不才,礼记还是倒背如流知晓什么叫礼仪尊卑,万万不敢在皇后娘娘宴会上造次。” “郡主这话可说的有些其他意思了。”司徒南善意的点拨了一句,道:“皇后娘娘不过是问问郡主事情的经过如何,郡主就搬出皇上来,这岂不是用来压皇后娘娘的?” 他眼神温润,语气缓慢,如和煦的风袭来,却冻冷了柳清燕的视线。 自从柳清燕跟太子联合陷害花玉容之后,司徒南的心腹就一个个被拔除,让他心急火燎,对那清冷淡漠的脸越发关注,胸口像被众多芦苇给拂过,滋味难言。 这次见皇后找她麻烦,见不得她脱身便说了这么一句。 皇后也不是蠢货,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被煽动,但她自然也有另外打算的微眯凤眼,冷斥道:“看来燕儿这个郡主,是越做越无法无天了啊!今天可以公然在本宫的寿宴殴打皇子,改日岂不是会在朝臣面前抢夺皇上的江山!” 众人被惊骇当场跪下,完全不明白这件事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发生? 这不是简单的藐视皇族吗?为什么会牵扯这么多? 柳清燕眉尖一跳,也跟着跪下道:“臣女不明!” “你不明,那本宫就让你认的明明白白!”皇后朝旁嬷嬷看了眼,李嬷嬷会心从丫鬟手中接过那捧着的东西,一把甩在柳清燕的面前。 帘子被掀开,出现眼前的赫然是到处是补丁的麻衣,还有浓烈的药味。 柳清燕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三夫人拿给她的衣服,明明早就叫六月去处理掉,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皇后眸光转冷,“很眼熟是吗?郡主?这就是裘仲前三天发现感染瘟疫的百姓的衣服,竟然在当天晚上莫名其妙的不见,让大夫担心无法抑制病情,禀告皇上之后,皇上才迫于无奈要裘仲去抓那些有瘟疫征兆的人。可是郡主猜猜,最后这件衣服,本宫是从哪儿找到的?” “该是从臣女这里找到的?”柳清燕不怒反笑,“还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现在她如果还不明白皇后的目的,她真是愚不可及了。 而且和三夫人接头的那些人估计也是皇后的,皇后想要除掉她,并且正阳帝需要一个替死鬼,所以身为郡主的她,就成了牺牲品。 真是可笑,她柳清燕没被司徒南杀死,三夫人害死,却要被这两个人拿捏手心? 皇后状似惋惜道:“唉,燕儿,本宫也不希望是你啊,但是……唉,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刚开始还盛气凌人的质问,现在就慈祥和蔼的惋惜。 柳清燕冷淡弯了唇,“等等皇后娘娘,臣女还没说完呢?” 众人都疑惑望着她,这个柳清燕这么没脑子吗?没看见皇后已经打算让她死了?不管再说多少不还是一样的结局? 皇后显然也是这么想,喟叹声道:“事到如今,燕儿你还说什么呢?让李嬷嬷把你带走吧,看在你为天朝有所功绩的份上,皇上会酌情处理的。” “皇后娘娘,既然您已经将燕儿定罪了,那么请让燕儿一条条的辩过来。第一、三皇子今日莫名其妙的说燕儿害死嫡姐,此等诬告燕儿自然要反驳,谁知三皇子一个拳头打过来。燕儿自认无法抵挡,唯有让太子派给燕儿的人来挡下这一击。” 明月涯顺势把人皮面具一撕,露出俊美傲慢的面容,风姿卓越的站在她身后。 此时,皇后脸都变了,狠瞪旁边太子一眼,瞧见他眼底不加掩饰的欣赏,心里越发的沉。 “第二、这三天之内燕儿身染重病足不出户,乃是太子殿下派给燕儿的人守在身边,调养身体,如今才能完好的参加皇后的寿宴。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顿了下,笑道:“既然燕儿身边只有太子的人,那谁能帮燕儿去拿那件染病的衣服呢?” 皇后猛拍凤头扶手,“柳清燕,你口出狂言,罪不可恕,还不知悔改!” “皇后娘娘!燕儿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假!” 好一句句句属实,完全是字里行间之内都把太子给牵扯进去,岂不是说明要动她柳清燕必须先废了太子! 好大的胆子,真是反了! 倏然,门口传来阵爽朗的笑声,像裹着面团的铃铛。 率先跨进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拐杖,精雕细琢着藤蔓沿着杆子蜿蜒向上汇集成徐徐生辉的凤头,上面是双包养极好却还是有褶皱的手,套着翡翠金环戒指,手腕上戴着金黄琉璃玉凤镯,袖口是褐底黄纹的滚边凤袍,只不过褐底上还有三根金黄银丝线缠绕勾勒,显得更加生动,乃太后的朝服。 众人齐齐跪拜在地,皇后连忙从榻上起身前去搀扶从门口端庄走进来的老人,她慈眉善目,额间戴着绿带刻丝护额,目光炯炯扫视周围,落在柳清燕的身上,眸光闪过丝光芒,又看向她身后的明月涯,眼底闪过一丝怀念。 “唉,皇后啊,今日可是你的寿辰,哀家好不容易赶回来一趟,你就是这般对待哀家心意的吗?” “母后,你这么说可是折煞臣妾了,主要是……”皇后凑近太后耳边低语一番。 “哦?”尾音上翘,太后由着皇后搀扶走到柳清燕面前,“你就是胆大包天的柳清燕?” 第7章 宴会开始 柳清燕冷静自若的行礼道:“臣女惶恐。” 太后胁迫的话语让众人都怀疑郡主估计要完蛋了! 果然,太后继续道:“你的确是要恐的,在皇后寿宴上就搞出这样的事。” 众人心尖一跳,柳清燕倒是平静,连眼神和动作都没丝毫起伏。 太后话锋一转,“不过老三也是,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冲昏了头去找郡主的麻烦,要知道这不单单是一个郡主,还代表是蒙古族和天朝的第一勇士。郡主为天朝的贡献,如果这么容易就磨灭,我大雍皇朝还有何人敢来?” 她声声如雷,皇后眉间颤抖,却还是低眉顺眼道:“母后说的是。” 所有人也因此不敢再说。 因为那司徒皇朝,其实是正阳帝在登基之后改的国号,而太后沿用的却是大雍,那是在永嘉帝还在位时的国号,太后这句话一说,倒像是在变相的流露出对如今皇帝在位的不满。 即使她现在的位置是因为正阳帝是她亲生儿子的缘故。 但皇后也听明白太后是想保下柳清燕,看来这个柳清燕还真有魔力,不但能煽动她儿子,还能蛊惑太后! 这显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柳清燕就算看不出皇后心中所想,从她嫉恨的眼神便也能猜到一二,顺从的让太后身边的嬷嬷把她扶起,静静的退到一边,臂肘便挨到温热的胸膛,侧首对上俊美无邪的侧脸。 许是感到她视线,明月涯也转过头来,眸子温润缱绻,唇角含笑。瞧着柳清燕茫然的眼神霎时可爱,差点忍不住的亲下去。 柳清燕却在此时朝他微仰唇角,宛如含苞待放,好似冰雪消融,清丽夺目,淡雅幽美。 晃乱了坐在高位上太子的视线,他先前一直单臂托腮,好整以暇的看着后续发展,见她从容自若、舌灿莲花、深懂分寸,不由为她的聪慧蛰伏,也许是瞧她太多次像被激怒的母豹张牙舞爪,如今灵动如水莲,竟别样让人心悸不已。 太后也看的欢喜,满意笑道:“看来郡主也是个聪慧的人啊!”这明显的话里有话,也被柳清燕一笑而过。 转而,太后又对明月涯说道:“只不过既然是太子的人,竟公然与三皇子动手,此行为莫不是让兄弟产生隔阂?” 明月涯虚行一礼,“太后娘娘,属下只知一人不侍二主。” “你倒是忠心耿耿。”太后不阴不冷说了句。 明月涯只是笑了笑,他本极其高傲,若不是为了柳清燕,这时怎么可能向太后低头。 倏然,嬷嬷在太后耳边说了什么,太后面色一变,扶住凤头拐杖苍老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眼中泪水险些都要流出来。 “母后……”皇后担忧的一句话,让太后的思绪瞬间回转。 太后任由嬷嬷给她拭去泪花,笑道:“这一晃眼也二十多年了,皇后辛苦了啊!”她握住皇后保养得当的手,慈爱的拍拍。 皇后含蓄垂首,“臣妾惶恐。” “好了,皇帝该是准备了宴会,我们也别在这了,赶紧去吧。” 皇后点头应允,搀扶着太后往前走去,随后跟着的便是太子。 太子急促几步,经过柳清燕身边时忽然停下,别有含义道:“柳清燕,你可要在宴会上好好表现。” 柳清燕蹙眉看向太子,太子已经笑容和煦带点苍白的跟着皇后走了。 后面的就是司徒南,司徒乾已经在太后决定赦免她的时候被太医带走了。 其次就是柳清燕,再然后才是那群官家小姐。 那些小姐虽然愤恨不已,但想到她们如今不过是靠父母才得以进宫,而柳清燕不仅有封号,还有敏永此等称号,相当于有从三品官衔,不管如何看,都是她们攀比不起的。 所以当他们踏着波斯红软毯前走的时候,自觉的往后挪动。 这次宴会正阳帝安排在御花园内,早早便将莲花池中央的亭子给改造成舞台,围绕池畔的两旁摆满梨花紫檀木案几,西国上供的火龙果、珍珠粒、雪染膏呈一线摆列,蒙古进贡的上好马奶酒以及烤羊肉便放在正阳帝和太后两案几的中间。 正阳帝似是相当高兴,总带有质疑的丹凤眼兴奋上扬,两手置于龙头扶手,玄黄龙纹皇袍,威严四方,震慑众人。旁边太后即使已近迟暮,眸子依旧精亮如翡,老僧入定般坐在那,对正阳帝的话只是偶尔答一两句。 太后下方,便是皇后,她精细描画的妆容端庄祥和,着黄底褐身凤尾九舞朝服,戴十八明珠凤尾琉璃步摇,雍容华贵。 太子面上难掩疲态,可继承正阳帝和皇后七八分的容貌也是俊朗温润,总孱弱病榻的身体让他眼尾拉长,似深锁,似含情。 其余的,则是按照在朝堂官职大小坐下,柳相坐在左边第一位,按道理他的对面应该是柳清燕。 可是骄傲蛮横的索布德格格直接抢走了,她依旧一身红装似火,腰缠两指粗鞭子娇美脸上满是挑衅的看向柳清燕。 柳清燕只是笑了笑,便打算在她旁边坐下。 谁知索布德直接伸出手臂,“敏永郡主可不能坐在这里。” “你这是找麻烦吗?”铃铛率先受不了。 索布德眸子一冷,迅速抽鞭甩过来,铃铛怒火滔天的侧身躲过。索布德见一击不成,不由恼怒又要甩一鞭子。 倏然门口响起个伶仃如水的声音,温柔却带着莫名的吸引力,“公主这脾气,若不加以控制,可就麻烦了。” 众人都以为这难伺候的主会被这般不尊重的言语发脾气,没想到索布德竟然喜上眉头,欢快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向拱门处,“赵姐姐!你可让我好等啊!” 那位被索布德拉扯进来的少女,顿时如黑夜中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无法形容令人震撼的倾城绝色,桃花似面,秋水翦瞳,鼻梁尖嫩,唇瓣微抿,一身淡蓝交襟宽袖长衫,衣襟滚边金线缠纹藤蔓清新淡雅,袖口处堆积成深蓝海洋的兰花,整个渲染开来,随着她的走动波荡起伏。 若说柳墨香是夺目摄魂的妖媚,那么她就是空谷幽静的清尘。 只是浅浅一笑,便美了视野。 她慢慢的走近,在离柳清燕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下。 第8章 皇族之女 “敏永郡主,久仰大名,我是赵静若。”赵静若温柔如水的招呼,却如同惊雷一声把所有人都震慑到了。 连太后沉静的面容都出现一丝裂痕。 完全是因为赵静若这个赵姓,则是镇南王的姓氏。 这件事还要从大雍皇朝永嘉帝那个时候说起。 永嘉帝在早些年由于亲生母亲的不受宠,长期受到压迫和伤害。而当时最得先祖喜爱的便是才十岁的镇南王,他三岁念诗,七岁舌战群雄,等到及冠之年已经开始上场打仗,熟读兵书,所向披靡,硬生生的把当时还被三国挤压的大雍皇朝开疆扩土,变成四国鼎立。 从中就能看出镇南王拥有多么显赫的经世之才,然而就在先祖将皇位传给镇南王的时候,镇南王却将皇位给了永嘉帝,并且改姓赵永远丧失继承权,并承诺永嘉帝在有生之年再不踏入京城一步,永守南方。 可是各种曲折也只有当事人还有太后说的清楚了。后面,也只是听说镇南王娶了个倾国倾城的女人做妻子,生下来一名女儿,取名赵静若。 但镇南王只是把此事以玉牒告诉正阳帝,并没有讨要封号。正阳帝也不好强制给予,因为当初镇南王和永嘉帝交换的条件之一,便是镇南王的王位是世袭,不管男女皆可继承。 所以眼前的这位叫赵静若的少女,有可能还会是下一代的镇南王! 然而这个赵静若迟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柳清燕准备入席的时候插进来,让人不由联想这个赵静若是不是故意来找柳清燕麻烦的。 本来索布德就抢了柳清燕的位置,赵静若此时出现用身世来压制过去,不就是告诉柳清燕她不过是小小庶女? 坐在高位上的太子状似无意的看过去,实际上是想看看这女子是不是真如自己想的那么聪慧? 只看柳清燕从容笑道:“远来是客,敏永是该让一让的。”她加重这个客字,深刻的让赵静若明白,也让所有人明白。 她柳清燕是司徒皇朝的敏永郡主,而她赵静若不过是个可能成为镇南王的客人。 这个江山,可不是姓赵! 其中折射的含义,使正阳帝爽朗的笑起来,摆手道:“来,静若你就坐在这吧,好好欣赏朕为皇后开办的宴会。” 看来正阳帝是打算给赵静若台阶下,可惜她却没那么想,而是微笑的说道:“静若为了皇后娘娘,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望能入娘娘的慧眼。” 语毕,拍拍手便让丫鬟把东西给推上来,索布德格格兴奋的问道:“是那日我看到的吗?” 赵静若只是淡笑,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调起来了。 连皇后也禁不住问道:“赶紧让我们都瞧瞧,是什么稀罕物品?” 赵静若满意感受到众人的视线,秋水似的眸子缓慢的扫过众人,蓦然落在那已换了青锻长衫,袖襟绣竹,邪魅懒散的男人身上,修长手指正执着玉瓷杯托腮,凤眼上扬似是人世百态,红尘万千都入不了他的眼。 人群之中,唯他一人,倚着案几,品着好酒,肆意潇洒。 她突然想要走近,看他眼底到底有什么,袖口倏尔被扯,侧首便对上索布德狐疑的眼神,才知自己失态了,遂扬起适当的温柔笑容,命人将掩着的布扯下。 透入蝉翼的画上面布满了蝴蝶,特别是透过月光展示之下,翩翩起舞,微风拂来似乎那蝴蝶将要舞动出来。 赵静若兰花蜀绣宽袖朝画上一挥,那些蝴蝶乘着习习微风飞舞在一起,翅膀阵阵,如墨般四散开来变成振翅飞舞的夺目凤凰,展翅翱翔! 众人似乎能够感受到其中凤凰要腾飞的感觉,无不赞叹此画惊奇之处。 单单是这薄如蝉翼的宣纸,想要找寻便极为不易,下笔之人若力道把握不够,或色彩挑染之中渲开了,那这幅画便毁了。 因为薄,所以更是细致。 特别是最后魔幻般的出现,让人不由觉得眼前一新。 赵静若谦逊有礼道:“不知皇后娘娘可喜欢静若的礼物。”眼角却看向柳清燕。 皇后连连赞道:“静若别出心裁,本宫怎会不喜?” “是啊,静若能想到如此手法,当真是聪慧。”正阳帝似是宽慰,道:“镇南王也养了个好女儿。” 赵静若含笑垂首,此时才恭敬的回到位置上坐好。 这大放光彩的礼物,自然是把众多千金的礼物都给比下去了。 轮到柳清燕的时候,她们以为柳清燕会送一件什么礼物,没想到等到皇后打开盒子,看到的竟然是个非常普通的玉簪子。 索布德不掩嘲讽道:“没想到敏永郡主的礼物,选择的这么寒碜?” “这个还请皇后娘娘见谅。”柳清燕率先起身告罪,道:“嫡姐前几日发生那般事情,敏永手上则不好出现太过贵重的东西。所以,敏永便用皇后娘娘最喜欢的牡丹,在簪子上雕刻了百花齐放。” 的确,嫡姐刚死,这个庶妹就穿金戴银,还能准备昂贵的礼品,让人不免怀疑她的用心。然而她用这简单的东西,又是亲手雕刻,精致又不缺失心意,倒是挑不出刺的礼物。 但说是百花齐放,会不会太夸张了? 柳清燕淡笑道:“若皇后娘娘不信,可将簪子沾点墨在纸上滚上一圈,便能看出来。” 皇后拿着迟迟不动,显然是不想柳清燕大出风头,太子却开口了,“母后,这份心意倒是情真,可得好好瞧瞧。” 太子都发话了,皇后只能看向正阳帝,吩咐人把墨水拿来,用毛笔将簪子涂好后便朝纸上一滚,由于图形能上下连接,朝四周滚动真能出现柳清燕所说的百花齐放,但比起赵静若的倒是小气了点。 索布德鼻子哼气显示不屑,赵静若却是若有所思。 于是这送礼便算是歇过去了,下面则是皇子选妃的环节。 本来皇后的诞辰是要在前三天举办,但被病疫一拖就到了现在,各个皇子也已经及冠,还未有正妃,所以借由这个宴会来让皇子们从这些管家小姐中挑选何时的妻子人选。 柳清燕看着病弱太子走过来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跟她说,宴会中要好好表现。 第9章 情敌出现 不过到底是哪个方面让太子误会她对他有别样心思的?柳清燕还没想出来,选妃的琴瑟就已经响起。 正阳帝和皇后正慈善的交谈着,长期侵淫的浑浊眼睛,认真仔细的观察在场众人的表情。 六月份的酷暑,使晚上月亮的凉意减少了不少。却火热了那些矜持姑娘们,随处望去,众多官家小姐都起身,颇为羞涩的看向皇子们,除开正阳帝一开始说要将索布德格格指给司徒南之外,其他皇子身边都挤满了人。 就连那本应该伤重休憩的三皇子也被清秀的宫婢给搀扶过来,脸色不愉,魁梧如小山的身体将那宫婢压得似乎要瞧不见了。 朝臣们皆虚以委蛇相互寒暄,其中还有些朝臣跟赵静若交谈起来。 在柳清燕的记忆中,这些人都是些顽固不化的中立派,偏偏还能倚老卖老,让司徒南不得不供着。 如今这么明目张胆的跟赵静若,一个女人交谈,其中的含义也值得人捉摸了。 柳清燕只是安静品茶,尝点心,待在最角落的地方也落个安静。 铃铛受不了了,她着急的抓起柳清燕的袖子,“小姐,你还不赶紧去找少爷啊?” “我为何要去找他?”柳清燕把茶杯放下,疑惑看向铃铛,发现她并没有看向她,便顺着视线转身望向明月涯的方向。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诧异的看向最后一排,明月涯面前那黛眉秋目的赵静若,真仰出如下弦月般美丽的笑容,涟涟波澜的视线静静的望着他,薄唇轻启,刚吐出一个字,便觉得有些唐突,紧张的捏着衣袖。 旁边娇蛮的索布德格格看不下去了,直接指着明月涯的鼻子,“你这小子,本格格的赵姐姐看上你了,你可愿娶她?!” 太后那一直沉入寒潭的眼中划过似欣喜,想开口说什么,被李嬷嬷握住了手,心里的激动立刻凉了半截。 然而这一切,除了柳清燕之外,都没瞧见这一幕,而是震惊的望着那鸿运当头的小子! 特别是那些族中有优秀青年的朝臣更加后悔。 早知道镇南王的千金要选夫,他们怎么也要让自家人来宴会啊! 虽然这人长的的确不错吧!但不过是太子幕僚,能成什么气候! “郡主一眼就看中了本宫手下的大夫,真是慧眼独具啊?”太子则是喜闻乐见,却马上咳嗽几声,那肺都要被咳出来的感觉,脸色更加苍白。 他人看见不由怨恨其好运连连,又欣喜他命不久矣。 赵静若被说的雪嫩脸颊染上绯红,倾城绝色,怎是一个风情了得? 但明月涯视而不见,凤眼微眯,似是温情脉脉,流水细淌,姿势闲时的托腮望着一处。忽而视线被挡,眉间微蹙,“滚开!” “你!”索布德格格的手指都要戳到明月涯执起的鼻子上,“你竟然敢喊我滚?”她蓦然抽鞭,想要给明月涯一个教训,没想到明月涯比她更快。 所有人都没看到的时候,鞭子已经到他手上,唇角含笑噙着冷意,倏然鞭子一甩,却在看见柳清燕清冷的眸子时,鞭身一转,‘啪’一声将他面前茶几一分为二。全然不顾正阳帝瞬间黑下来的脸。 太后却在此时插嘴了,和蔼笑道:“看来郡主眼光不错,一选便选出了个有本事的,这也不算是辱没了郡主。” 这话说的,像是已经把这件事给敲定了。 而索布德格格却完全被明月涯的杀气给吓到了! 明月涯语气像冰渣子般道:“真是可笑,何时我说过要成郡主的丈夫?她还不配!” 身为白药谷谷主,他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除非他心甘情愿,不然任何人都别想控制他! 此时他负手而立,傲慢狂妄的俯瞰赵静若,像是再看蝼蚁,充满了蔑视! 赵静若何时被这么看过,心里恼怒面上却没露出分毫,眸底只是含着愁丝,“小女子心仪公子,若公子无意,也凡请告知原因,让小女子知道是哪方面惹得公子不快,也好加以改正莫讨人厌才好。” 她语气轻如羽毛,温和似春,淡淡的无奈和恭敬表示着她的风采,让明月涯颇有点诧异,他的视线,首次从柳清燕身上移开落在赵静若的脸上。 赵静若虽被明月涯的话伤了尊严,但唇角还是浮起如沐春风的笑容,让人禁不住对她好。 明月涯唇微动。 “大夫。”柳清燕适时出声。 众人视线立刻转向她,那个娴静清冷的女子。 她宛如踩着莲花瓣走过来,散发着心旷神怡的气质,清冷如霜的眸子镶嵌在那张不算绝美却眉目如画的容颜上,冷艳无双。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任何表情,不喜不怒,不悲不慌,像戴着面具,让人觉得惊奇无比。 这时众人都以为她会说什么,没想到她只是转身对正阳帝欠身道:“皇上,敏永来来时受到皇后的‘热情’招待,不由心生惶恐,到如今还心悸不已,恐要早日回去,以免在塞外发生的噩梦日日缠绕,夜不能寐。望皇上恩准。” 正阳帝脸色蓦然铁青,看来柳清燕是知道他想要取走她的郡主之位,话里话外都是对正阳帝行为的嘲讽。同时,还将塞外事情说出来,如今宴会上有蒙古使臣,若被柳清燕给说出来,估计会惹得努尔哈德的不满。 他担忧道:“唉,敏永自从那日之后就身体孱弱了不少,该好好休息休息的,那便早些离席吧。”话语之中不乏宽容和对小辈的放纵。 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的盯着柳清燕站起来,转身带着铃铛和明月涯离开。 “等等。”赵静若见眼前的人脚步不停,匆匆的跟上去,在一步之遥的时候快速说道:“若公子愿意,能否给静若认识你的机会?” 柳清燕停下来了,迫使明月涯和铃铛也停在她身后,柳清燕头也不转,似笑非笑道:“若赵姑娘想要来找大夫,那么就来宰相府吧,大夫不过是性格如此,假似是赵姑娘,该会扫席以待吧?” 第10章 无言争吵 明月涯愣了下,眸光微沉,一路上都没说话跟着柳清燕出了宫坐上马车。 闷热的天气完全没有因为雨水冲刷升起丝毫凉意,道更像棉花堵在人胸口,憋闷不已。铃铛来回望着静如雕像的两个人,满是无奈。特别是明月涯,往常是有机会就黏在柳清燕身边,如今却像专门保持距离坐的老远。 铃铛想开口,但马车内的气氛实在太僵硬,唯有闭上嘴巴停外面的虫鸣和车轮滚滚。 须臾后,马夫一声:“小姐,到了。” 明月涯就像阵风样冲了出去,反之柳清燕则静静的坐在那闭目养神。 铃铛不由叹气的觉得,小姐比少爷真是成熟太多了! 殊不知,袖内柳清燕的手指已掐的死紧。 等待柳清燕下来的时候,府门口只有六月和守门的侍卫。 柳相还在宴会中,脱不了身,大夫人看见她就恨不得掐死她。 这么一细想,能等她的,好像也只有身边的人。 不,还有一人,不过不久后,他也不会等了。 柳清燕自嘲笑下,便让铃铛和六月分别搀扶她进入府内。 雕梁画栋也掩不住其中寂寥腐败,花香馥郁似还几天前沾着雨后的气息。 仆人们来来往往挂上红灯笼照明,这时天阴沉沉已经完全把月亮给遮住,透不出一丝光亮。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当柳清燕推开自个房间的门,本气冲冲跑走的明月涯正坐在那闲暇的喝茶,不过那杯内早就无水还不自知。 铃铛和六月相互看了眼,把柳清燕扶进房内就退到门口,贴心的关上门。 “最后你对她说的话,是真心的?” 烛光幽幽,他凤眸潋滟,“这么久之后,你还想把我推给她人?” 她眸光清冷,拒人千里,“她好歹乃是一方王爷的女儿。” “可笑!我来此竟是贪图这等虚衔!”明月涯怒不可遏,“柳清燕!到底是我高看了你,还是你小看了我?” 他唇角一仰,转身便从屋内冲了出去,晃动烛光摇摇欲坠,最终抵不过还是灭了。 房间顿时暗下来,闻声跑来的铃铛和六月看到这情况,面面相觑,手里还端着茶水和点心,想着总是纵容柳清燕的明月涯会把人哄好,但如今看来,她们是否想的太过简单? 铃铛从头看到尾,最为明白柳清燕心中顾忌,把茶水放到桌上蹲下,看着柳清燕迷茫的双眼,“小姐,少爷为你做的这些委屈,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可是我不愿。”她即使坐在他对面,也能感受到,明月涯被索布德指着鼻子的时候他浑身散发的怒火。 那时,他是真的想要杀了索布德。在下手的那一刻,却看见了她。 视线相对的瞬间,她似乎看见了他的无奈、他的妥协、他的退让。 她突然之间,就看到了以前没看到的,那就是明月涯如今被动的位置。 身为幕僚,身为大夫,他即使是太子的人也无权无势,任何人都能掌管他的生死。他本是傲慢的孤鹰,该过自由散漫的人生,却因为她踏入了沉重烦闷的宫殿。 这不是他要的,但是她要的。 重活一生,就是为了看仇人死在她的手上,所以即使这皇宫腐烂恶臭、波云诡谲、毫无出路,她也绝不回头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铃铛,我不止一次后悔见到他。”这样,他就不会被她困住,她也不会成为他的拖累。 铃铛叹了声气,主仆三人都没注意到外面去而复返的明月涯。 他终究是不忍让柳清燕伤心的,但万万没想到回来听到的竟是这句话,他猜不透柳清燕心中所想,便把这当真,再不回头的足尖轻点朝外跃去。 然而这一夜,许是太沉闷,所有人都没睡好。 差不多第二天卯时时分,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的坠落正盛开的花瓣上,顺着弯腰的弧度滑落下来。 天色依旧阴沉,像是不开心的孩子,大哭大叫的发着脾气。 亮堂的闪电把好不容易入眠的柳清燕给吵醒了,门就被敲响了。 柳清燕轻声应了,铃铛端着脸盆进来,脚尖勾上门,开始给她更衣。 状似无意的,她道:“明月涯可是回来了?” “少爷啊!在下雨之前就回来了,后来赵静若也来了,两个人就出去了。”铃铛倏然紧闭嘴巴,偷偷观察了柳清燕的脸色,见她表情如常,不由宽慰了几句道:“小姐,少爷其实还是喜欢你的。” 柳清燕把手伸进衣袖中,并没答话。 刚换好衣服,六月便来道:“小姐,太子来了,想邀请你去秋落湖去看雨。” 柳清燕垂眸看指尖良久,道:“他们去了哪里?” “啊?”铃铛还未反映,转而想到挑眉不解道:“好像也是秋落胡,小姐是想干嘛?” -------------------------------------------------------------------- 精致画舫内。 明月涯阖上双眼,像很享受的慵懒的依着船身,置于案几上的手指似随琴音敲打节奏,脚边却倒了不少酒瓶。 檀香袅袅,朦胧间,一袭黄色交襟襦裙的赵静若清新如茉莉,窗外雨水滴答流淌,伴着她的琴音,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偌大的画舫内,只有他们两人,其余仆人都被赵静若下了吩咐守在外面。 最后一音,指尖撩过,终了。 她声音轻轻,眼神恋慕的望着明月涯,“可还想听一曲儿?” 这已经是他们出来后,赵静若为明月涯弹奏的第五首曲子了,但面上却没有半分不耐,只有温柔。因为她知道,要得到这个男人,强求是不行的,必须一点一点的软化他。 看来效果还是有的,不管原因为何,至少这个男人在今天还是出来跟她在一起了不是吗?那后面传出来的什么,可就说不清了。 想到这,她的眼神越发的柔情似水。 而这时,明月涯却因为喝了太多酒,有点不舒服的想要站起来。 赵静若连忙上前,指尖还没挨到他衣袖,便感到酒瓶子从她脸颊处丢过来。 明月涯眼神清冷,“不要过来。” 话还没说完,忽然船身一晃,两人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帘子就被掀开,有人背着连续不断的雨水走了进来。 第11章 以退为进 明黄麒麟锦袍下摆随滕云皂云靴晃动闯入眼帘,赵静若虽一心恋慕明月涯,但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又唯恐太子说她不检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垂首欠身道:“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唇角含笑优雅走到上位坐下,毫不客气的对转过身低头的赵静若道:“只要静若不怪本宫没事来叨扰静若的清净便好?” “怎会,太子来了静若真是万般高兴。”实际上是恨不得戳死这个太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正准备下手的时候出现!她心中恼火,面色越发平静,“只是不知太子怎会有这么好的兴致来游湖?” 太子眼眸微眯,笑容温润,“今日与佳人有约,自然是听佳人的意见。” 赵静若狐疑的看向太子,由于皇子选妃的事,被柳清燕给搅合了,所以当天太子并没有点出他的心上人是谁,如今这话是不是代表他是跟他心上人在一起?看见他视线隐晦难辨,便顺着看向她的身后。 柳清燕手拿滴水的油纸伞,一袭曳地淡蓝交襟纱裙,容貌不施粉黛,清冷绝美,单单是站在那,便将身后所有事物都变成了承托。 即使她没有赵静若是倾城绝色,但从她骨子里透出来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飞蛾扑火般冲上去。 明月涯就是其中之一。 在看见柳清燕的瞬间,他以为她是来找她的,但没想到这个女人是陪另外一个男人游湖。 想他明月涯从来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可却被眼前的女人像使了咒语,心尖疼得要命还是忍不住把视线移向她,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会走向太子。 太子也想看看她是不是会走过来。 本来在宴会上他是想要向皇上禀明娶她为妻,毕竟以柳清燕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助他夺得江山,再加上身上的病也被柳清燕送过来的药好的七七八八了,若柳清燕对自己没想法,为何要这般处心积虑的帮助自己? 所以,想许她正妻之位,荣宠一生! 赵静若视线不移明月涯,自是把他神情瞧的一清二楚,心里嫉恨无比连忙起身上前挡住明月涯的视线,伸手想要挽住柳清燕,故意暧昧不清的说道:“郡主竟和太子殿下一同出来,看来这好事将临了?” 太子眼眉带笑,拿出帕子咳嗽几声,“静若可别胡说,燕儿到底是姑娘家,你这般直话直说,恐会让她不喜,从而不见本宫了这可怎么办?” 言辞中不发喜爱和宠溺,却也在反面的坐定这话的真实性。 赵静若禁不住欢喜,看来只要柳清燕不反驳,那这事估计就要定下来了。再说她可不认为柳清燕有能力或者可以拒绝太子殿下。此时,她眼底满是幸灾乐祸的扫了眼明月涯。 喜欢柳清燕又怎么样,最后她还不是别人的女人,而你,最终还是要娶我! 柳清燕却全然没有发觉众人脸色般,绕过赵静若走到明月涯面前,他正在举酒壶仰头狂饮,即使如此,姿态依旧慵懒,好像目空一切什么都没放在眼里,但紧贴酒壶的手指却在颤抖,紧闭的眼睛,眼珠在来回滚动。 “臣妹多谢太子来带臣妹来找大夫,不然臣妹还真不好交代太子的人到底去了哪里,为了不让多事的人嚼口舌,臣妹还是先把人带走了,以免损害了太子的清誉。” 赵静若眸光微闪,柳清燕果然聪明,她以退为进,将所有的事都以太子的人为中心,现在真是多事之秋,太子将人安排在郡主身边本就不妥,如今这人还无故失踪,那想象的空间可就额外广泛了。 但太子岂是柳清燕这么容易就打发的,“原来燕儿这般担心本宫的安全,早日急忙来此全是为了帮助本宫不要被污名所累。本宫真是……” “看不出郡主如此情深意重。”赵静若笑容柔和,“倒是个难得的女子。” 柳清燕冷漠看向她,“姑娘还收留了太子殿下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是想要跟太子密谈什么。” “郡主可能误会了……” 赵静若想解释,柳清燕怎会给她时机辩驳,直接道:“既然如此,那本郡主就把人给带走了。还有太子殿下,虽然和臣妹是兄妹,但直呼臣妹的闺名始终不当,还望和皇上一同喊敏永即刻,这是从皇上口中出来的称呼,断不得错的。” 潜台词则是你家老子喊得是这个,身为儿子的你,难道还嫌这名字不够从你嘴巴出来吗? 这话里话外,无一不在说明柳清燕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侧首便对凤眼朦胧的明月涯甩下狠话,“大夫若没喝醉腿脚还方便,那就起身随我回府,不然若是想露宿街头,本郡主也会应允,一切全凭大夫意愿。” 说完撩开帘子撑开油纸伞就朝雨里冲进去。 因为是跟太子出来,柳相自然不会让人过来打扰到他们,所以柳清燕身边可是一个丫鬟都没有,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背影,让本来装醉的明月涯微蹙了眉头。 赵静若见明月涯动摇了,怕他真的追去忙对太子说道:“郡主刚在皇宫受了气,如今心情浮躁了点也是情有可原。这可是女子对心上人才会有的小性子。” 这么说就是想要太子冲上去追,可赵静若不了解的是,太子在宫中养尊处优,他父母乃是正阳帝和皇后,从小便是嫡子后来则是太子,多少人捧着惯着,何时轮到他去哄别人了? 再加上柳清燕刚刚这么明理暗里的讽刺他,至少也要先搓搓她的锐气。 女人嘛,偶尔的小脾气还是可以容忍的。 于是便干脆含笑喝茶吃点心,半点追去的意思都没有。 明月涯却坐不住了,倏然起身。 “大夫!”赵静若也快,但还没抓到他衣袖,人就不见了。 雨势渐渐大起来,路上已没什么行人,纷纷躲在临近的茶楼里等待雨势能小点。 现在已是快临近正午,天色还是阴沉沉的,像灰色的绸缎填补了每个角落。 因为雨,他的视线还是受到了阻碍,只能不停的抬袖用那昂贵精致的布料抹掉眼前的雨水,认真的寻找着那淡蓝色的身影。 第12章 困难重重 也许是柳清燕脚程太慢,又或是她有心磨蹭。 在中大街转弯的小巷中看见她撑着一把油纸伞,漫步踏着水洼,雨水溅湿了裙摆处大抹滚边芍药花案,变得越发暗沉。 两旁自屋檐滑落珠帘,噼里啪啦落在她伞的边沿,自成一副令人不忍打扰的水墨画。 明月涯浮躁不堪的心顿时被这清冷的雨给安抚,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的脚步,来到护城河附近。 柳树葱葱,因为雨势倾盆,压弯柳枝拂动湖面。 两人静默无言的一前一后的站着,似乎谁也不想开口。 “太子,并不是良人,也不适合你。”明月涯最终忍不住,语气轻缓有着几分无奈、几分讨好、几分酸楚,“你喜欢一人一生一双人,他将来则会有侧妃填房,若他成为皇上,则会有三宫六院,到时你不过是他众多女人的其中一个!” 他越说越觉得气愤,自己小心捧在手心的姑娘,怎能就这样被其他的野男人给哄骗了过去?但柳清燕不知是恼了还是不想跟他说话,背对着他也不回头,想上前又怕惹她生气,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就连那些皇家子弟也不适合你,不是上窑子就是好赌,怎能成你相伴一生的男人?”自从听赵静若说出那宴会的主要目的,心里就七上八下,再加上柳清燕对他像似有似无的态度,让他更为恼火。 怕她真的嫁给别人,又伤心她对他不是真心。 这样的感觉,把一向自诩风流潇洒的明月涯牢牢绑住,像挣脱,就越缠越紧,最后只能妥协。 然而柳清燕似乎铁了心不跟他说话,到了现在,周围都只听见雨水和两人的呼吸。 狂风袭过,她衣摆轻舞。 恍惚间,似乎传来一声叹息。 轻轻地,却又百转千回,愁肠万千。 明月涯眉间一跳,凤眸涟涟。 她终是转头,脸上再不是清冷,而是浓浓的无奈,“我曾许诺,给你光明正大的身份,让你肆无忌惮的留在我身边。可是这样的方法,好像并不好。” 有的时候,身份也有利有弊,如今明月涯身为太子幕僚的弊已显露出来,犹如鱼鲠在喉,难以忽视和掩盖。 她不敢说,当下一次正阳帝赐其他女人给明月涯的时候,她还能够像现在一样阻止,如果那个时候,明月涯一怒之下离开这里,太子要如何交代?皇后会不会为了太子拉她替罪? 等到那个时候,柳相必定不会在帮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她,没有实权的郡主,唯有死路一条。 那时候若她大仇得报还好,但如果仇人未死,她又如何瞑目! 然后就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再加上赵静若身份也与明月涯相配,所以想要把人推给她。 明明一切都按自己所想,计划的也刚刚好。 为何今天,她要闯进去? 为何在看见明月涯之后,她会犹豫不决? 她眼眸似融化的冰块,流淌哀伤的水,在雨帘之后,认真的望着明月涯。 明月涯像被重敲了心尖,剧烈颤动,以至于上前几步把她抱入怀中,闻到那清新的梅花香气才被抚平,“燕儿,你为何要想这么多?身为明月涯的女人,应该是轻松自由的,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干什么,我都会帮你办到。” 顿了下,“若你觉得皇子的身份好用,那么,这有何难?” “什么意思?”柳清燕拿稳纸伞,推开明月涯,眼眸清冷的看着他,仿佛能看到他灵魂内。 明月涯反握住放他胸口上的小手,“这件事现在跟你说了,还没到时机,总之你就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是会办到。只要你不再为这件事烦心,也不再把我推向另外一个人就可以了。” 他深知柳清燕绝不会道歉,也不会认错,于是便提前退让,让本来就有点动摇的她,现在更加犹豫不决。 其实,柳清燕担心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最开始,明月涯孤身一人,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无牵挂又随性而为,谁能约束他半点? 但现在,柳清燕成为了他的弱点,又因为某些原因,这个弱点成为众矢之的,他想要保护,却也焦头烂额。 毕竟,不管他医术多么出色,他在成为太子幕僚之后,便是寒门,要如何跟皇亲贵胄斗权? 所以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非常的尴尬,也非常的危险。 如此束手束脚早就让明月涯有点恼火了。 既然没有条件,那么他们就创造条件! 而柳清燕情绪平复后,忽然瞪圆双目,第一次慌张的询问:“你就这么冲出来?太子和赵静若会怎么想?不行,我们必须马上进宫,要抢在事情变大之前把这件事给掩下来。” 说完就要推开明月涯,明月涯岂是这么容易就放手的,实际上他还为昨晚柳清燕的话闹情绪,俊美脸上乌云蔽日的,跟现在的天气不妨多让。 “燕儿,我可是个锱铢必报的人,昨晚的事你打算就这样打马虎眼逃了吗?”明月涯饱含威胁的凑近柳清燕,看见她慌张乱扇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挠着他的心口。闷热的天气下,柳清燕穿着薄裙,臂膀勾抱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淡淡的梅香扑鼻,渐渐被迷了心魂,眼神微微转暗。 雨水还沿着伞边往下坠,却没溅湿柳清燕的锦鞋分毫,仔细看,都是明月涯给挡掉,即使他正认真的凝视着柳清燕,也依然在保护她。 “但若你愿意在你大仇得报就让我娶你的话,我就原谅你?” 他凤眸流转,璀璨如辰,乱了柳清燕的心跳。 司徒南也曾对她说过娶她,在她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犹如救世主施舍般的对她开口,她感激涕零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以至于最后因为这份愚蠢死于非命。 如今,明月涯也对她说这样的一句话,这般的顺其自然,好像本该如此。但前世司徒南的残忍也历历在目,如利刃将她胸口千刀万剐,痛不欲生。 “若……” 第13章 计划开始 柳清燕斟酌良久,缓缓抬头道:“若你能陪我身边三年,始终如一,那我们就成亲。” “不过是三年而已。”明月涯自信仰唇,换拉着她的小手,亲昵抵着她额头,“我一定会等得起的。” 这个时候明月涯还不知道三年之中的那场变故,改变了他们最原先的初衷,让明月涯悔恨终身。 如今,他却笑得灿若星辰绚烂了柳清燕的眼,雨水也渐渐停了下来,变成淅沥小雨。 柳清燕率先推开明月涯,还是不习惯和男子如此贴近,脸上浮起淡淡的红色,强找话题转移,“好了,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明月涯嘴唇性感的微翘,凤眸微眯冷色傲然射向柳清燕的左边,眼梢噙着笑意上弯的更深,状似无意的侧身贴近柳清燕身后,臂膀霸道的环绕她瘦弱的肩头,顺势从她手中接过油纸伞,“今日你匆匆来找我,该是没睡好吧?” “喂,明月涯……”她愠怒瞪向他。 明月涯立刻低头附小道:“是是是,我在这里,总之你先休息下,我们再说这个问题你看如何?” 柳清燕心里并不喜欢他这么转移话题的方式,却被迫的被他揽着往前面走。因为本身没有武功,所以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正眼神冷寒的盯着他们,寻找下手的时机。 但是明月涯看似懒散实际每个角度都可以攻击,再加上他天下无双的医术,估计没那么容易能一手拿下他们。 黑衣人微眯眼睛,迅速作出手势,围绕周围的杀手顷刻离开。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听那步伐宛如一人,看来是相当的训练有素。 明月涯笑不达眼底的护着柳清燕,偏头看向她似乎余怒未消的脸,心里的疑惑开始无止境的扩大。 船坊中太子司徒青云早就告退离开,赵静若喝了几口果酒后再也没心情,吩咐奴婢靠岸就往驿站走去。 外面正被重兵把守着,身边的丫鬟也被替换掉了几个。 赵静若甚至怀疑,这早晨发生的事,会在下一秒就传到正阳帝的耳朵里。但这也是她的目的,所以并没示意柳清燕他们注意这些。 刚踏进屋,凌厉掌风迎面而来,赵静若躲闪不赢被直接打向左边墙壁,撞烂上好案几瓷器,砸落地面,胸口沉痛吐出口血,全身更是向散架般痛得没有丝毫力气。 “废物,你把我的话都当做耳边风吗!”犹如来自死亡的冷厉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她满目震惊的抬头,对上那双妖艳绝伦的惑人双眸,蓦然爬起来抱住那人的裤腿,“母妃,女儿已经尽力了,可是明月涯根本就不把心思放到女儿身上!” “还狡辩?”此时身穿黑衣的镇南王妃我对着赵静茹胸口就是一脚,把她踹向一边毫无感情的看着她,“我费尽心思躲过那老东西把你送到京城来,不是为了听你说做不到的!听着……” 她蹲下身像破布般拎起赵静若,“当年的事太后已经起疑了,并且马上会查到我的头上,到时候我们都是死路一条,你想要的荣华富贵会昙花一现!” “不不不……母妃,我,我一定会让明月涯娶我的。而且昨日宴会上太后也曾表露出这个意思,但明月涯心高气傲,如果强逼的话恐怕会跟我们鱼死网破。所以女儿觉得可以先跟他套好关系,假以时日等他放松警惕,再逐一击破?” 镇南王妃冷漠看了她一眼,“若儿你是聪明的孩子,很多事都不需要我提醒。这次我本来准备派人把他直接抓了,没想到在撤退的时候遇见了第二批黑衣人,差点全军覆没。” “什么?”赵静若震惊的询问道:“那母妃,你有受伤吗?” “没有,只不过那些人似乎是专门等在那伏击我手下的人马,所以我怀疑老东西已经发现你进京了。”这也是镇南王妃最担心的一点,毕竟现在汴京云南那边封地的势力还被镇南王牢牢的攥在手里,想要对付她简直轻而易举。 如果不是那个秘密太过特殊,她也不可能活着见到赵静若。 “总之,你必须加快速度接近明月涯,探听他的身份并且看看东西是不是在他手上。” 赵静若捂着还疼的地方,道:“明月涯一颗心都挂在柳清燕身上,哪还有心神分到女儿这边?” “柳清燕?”镇南王妃轻蹙眉头,倏然觉得这名称额外耳熟,思索良久后骤然想起,被面巾掩着的唇角勾出阴冷的笑,“你不说我还忘了。”从袖中摸出个信封递给赵静若,“这是给你表妹的书信,要她按照我说的做,到时柳清燕也无法再干涉你。” “谢谢母妃。”赵静若竭力掩盖内心欢喜,恭敬的双手接过信封。 镇南王妃嘲讽的冷哼一声,丢下金疮药便点地跃走了。 与此同时,四皇子府内。 司徒南优雅端坐内室,正品着上好龙井,一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 他眼睛都不眨,闲适儒雅的摁杯盖斟了杯浓郁肆意的茶,“事情怎么样了?” “主人想的不错,最近京城的确涌进了几股势力,藏匿颇深,暗卫无法探查出其踪迹。” 司徒南唇角温和浅笑,指尖沾过茶水一甩,水珠如箭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闷哼一声,蓦然脸色铁青,唇角溢出鲜血,显然是受了极重内伤。 司徒南却像没看见,道:“那个女的怎么样?死了吗?” 黑衣人愣了下,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没有。” “不错,还挺有韧性的,等会把她带上来。”司徒南眼神阴鹫,指腹环着杯沿磨蹭,“本王需要她做一件事。” 午时过半。 柳清燕才和明月涯回到宰相府,两人率先去换下已经湿透的衣服,才到花园处汇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管家匆匆来到,“小姐,皇上请您和大夫马上进宫一趟,还在外面准备了轿子。” 这是搞什么鬼?如果是兴师问罪的话,应该是派人来压他们而不是坐轿子。 第14章 被人跟踪 除非…… 太子跟皇上说了什么。 柳清燕心里很没底,望向明月涯,他只是反握住她的手,笑容和煦灿若夕阳,“若是有什么变故,我们直接离开皇宫就可以了,没必要着急什么。” 这话让柳清燕的担忧变得额外可笑,不由语气冰冷,“是啊?在你心中什么都不重要。”柳清燕直接甩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去,背影显得怒气冲冲。 明月涯无奈的对从走廊走过来的铃铛和六月说道:“以前你少爷认识的都不是女人吗?”那些人可说是温柔如水,娇滴服帖,哪像柳清燕这般,想走就走,完全不给他留丝毫面子。 铃铛她们两人纵观了全过程,六月还好抿紧嘴唇还是幅冷淡的样子,铃铛就拿出锦帕掩唇笑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少,少爷,你千万不要气馁,你不是老说小姐比其他人要特别一些吗?” “那也是。”明月涯也不是斤斤计较的,想了会儿就接过六月手里的披帛,匆忙跑上去,喊道:“等等,郡主,你的东西!” 铃铛在背后望的直发笑。 六月却忽然说道:“铃铛,那个人不是要过来了吗?” 铃铛的喜悦瞬间僵持在脸上,眉头深锁,头也不回,“有说大概什么时候吗?” “没有,只希望不要遇见那个人就好。” 铃铛也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两人等到明月涯的声音才起步跟上。 四人穿过花园正好看见迎面走过来的大夫人,她面容憔悴眼神灰败,整个人像笼罩在黑暗之中,消瘦了不少。 柳清燕微怔了下,这还是自柳墨香被烧死之后,她和大夫人的第一次见面。 偏偏还是在正阳帝宣他们进宫的时候,这事情会不会太巧合了点? 大夫人却宛如没发现他们,犹如行尸走肉的走过来,在柳清燕停下与她擦声而过的刹那,柳清燕听见了从她骨子里发出的诡秘的笑声。 好似自地狱而来的幽魂,桀桀怪笑,让本就阴冷的天气更冷了。 柳清燕转过身看着大夫人,她好像没力气,手臂给丫鬟扶着,半边身体的力量都压了过去,离她老远都能听见她呼哧呼哧的喘息。 “这个女的,好像有点不对劲。”明月涯低沉的嗓音从柳清燕旁边传来。 柳清燕顺势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 明月涯眸光幽深与她对视,似是在思考该不该跟她讨论这个问题,前面带路的管家又一次转过来催促他们,明月涯也打消了现在说的念头,只是在管家背后悄悄捏起柳清燕的小手,在她手心里刮了又刮。 柳清燕拧紧柳眉使劲的把手抽了几下,被他抓得死紧,不由转头瞪了他一眼。 明月涯扬起妖冶的笑意,得意的像个狐狸,蓦然眼底精光微闪,柳清燕还没瞧仔细,他便松开手,瞬间移到她身后,托起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踏到脚垫上。 府外街旁石狮威风八面矗立两侧,雨打弯樟树静默无声,唯有拉扯的两匹来自蒙古的汗血马不耐的自鼻孔喷着浊气。 铃铛和六月分为两侧撑着伞,柳清燕狐疑的看向身后的人,“发生什么了?” “没有。”明月涯笑容自然懒散,“赶紧进去吧,免得误了时辰。” 柳清燕心里奇怪,但看明月涯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又不好质问,只有在上车前最后看了眼周围,才无奈的进入马车。 她刚进去,明月涯的眼神就变了,他回头目光凌厉的瞥向铃铛,刺骨的凉意迫使两人惊恐的低下头。 雨,渐渐变大了,五里之内的景象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明月涯也没再看铃铛她们,转身掀帘迅速踏了进去。 帘子放下,马车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穿梭在雨夜中,飞溅的雨水搭在流苏上,以及属于皇家的旗幡。 哒哒哒凌乱的马蹄,越来越靠近那肃穆严谨的城门。 倾盆的大雨并没让那些身穿铠甲的士兵乱了视线,在听见马蹄的同时飞奔而至,长矛伸出挡住马车去路,为首之人乃是裘仲,一声冷呵,“来者何人?” 马夫不慌不忙从胸口掏出枚令牌递给裘仲,裘仲仔细看了良久,被雨水侵湿依然如炬双眸看向帘子,“可否让臣看个仔细?” 马夫有点不耐烦的抢过令牌,道:“裘大人,你令牌也看过了,知道是皇上的口谕,还在这死咬着不放人,耽搁了时间你负的了责任吗!” “这是微臣的职责所在,最近叛军连连挑衅,臣等不能不防!”裘仲也没有丝毫退让。 “好了,那就看看吧。”柳清燕打破两人僵局,让铃铛掀开帘子,任由裘仲看个仔细。 裘仲双手抱拳,“郡主,得罪了!”转头,气若洪钟道:“开城门!” “是!”城门应声而开。 马车行驶过从城门到皇宫的那条管道,巍峨高墙上的士兵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辆行驶的马车,令人压抑的气氛让柳清燕察觉到,皇宫之中恐怕发生了一件大事。 等到柳清燕他们一行人被带至御书房之后,才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大。 正阳帝臂膀受伤,太医正在给他换药,正阳帝看见他们还威严笑道:“敏永可真是难得请啊?” 这话不就是在指责他们来的晚吗? 柳清燕拧眉就要跪下告罪。 正阳帝又道:“行了,别一见到朕就往地上跪,朕不是喊你来做这件事的。” 柳清燕连忙站直的身体,头还是恭敬垂着,“那不知皇上喊臣女来,所为何事?” “这件事,还是让儿臣来说吧。”杵在正阳帝旁边的太子,温和的插进来,恭敬的弯腰询问正阳帝的意见。 正阳帝似乎也累了,点头后便托腮眯眼休息,但那绷紧敲打桌边的手指代表他正在很认真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太子见正阳帝没反对,温和表情顿时变得严肃,“如你们所见,父皇遇刺了,而刺客则是当年瑾阳王的**司徒芸。与此同时,本来准备运往陕西的灾银石沉大海,怀疑也是跟瑾阳王有关。” 第15章 暗示给权 柳清燕多疑的看向正阳帝,委婉说道:“臣女不过一介女流,对此等事情不如太子知根知底,还是不要掺和以免耽误太子的计划。” “郡主,本宫此番与你交谈,并不是来跟你讨论置身事外的。”太子显然也没太多耐心跟柳清燕磨蹭,“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毕竟当年的事情对于一些人还是有些波动的。” 至于波动的是好是坏,完全是看那些人如何把握了。 当然,柳清燕对于当年瑾阳王的事还是略知一二,所以根本不想趟这次浑水。但看太子这个态度,也根本没有要听她的意见。难怪今天早上那般早又无意见的帮她去找明月涯,估计是看准这份欠下的人情,现在再向她讨要。 正阳帝生性多疑,此番告知他们三人知道,也就是说,假若走漏了风声,太子还好,至少正阳帝不会手刃亲身儿子,但他们的脖子估计就保不住了。 “再说,本宫相信,大夫也会帮本宫一臂之力?”太子颇为感叹的说道:“三皇弟和四皇弟都在宅邸上被黑衣人所刺,恐怕不能相助,所以还望郡主不要推辞。” 这番话说的简单,却也把明月涯的身份给点出来了,他现在身为太子幕僚,自然要为他筹谋划策。今天柳清燕一门心思找他,他又不顾后果的去追柳清燕,其中情分不用明说也能意会一二。既然如此,柳清燕岂能置身事外? 同时,他也摸清司徒乾司徒南和她的恩怨,说明这两人莫名其妙的被行刺修养,恐怕另有图谋,若是不离得远点,可能会被当靶子给万箭穿心。 由此可见,司徒青云也不是个脑袋只有草包的白痴。 但上辈子怎么会被柳墨香所杀?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柳清燕百思不得其解,可也点头,恭敬道:“太子所言甚是,可臣妹力量微薄,恐怕不能被太子所依仗。” 这也是变相的要权了,正阳帝历眸危险眯着。 柳清燕笑容适度而淡漠,“例如先前在宫中发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若是被歹人给这么利用了,臣妹则不是帮太子而是害太子了。” 说的则是皇后趁机陷害她,夺她封号的一场戏。 司徒青云唇角温和泛着冷意笑着,看来柳清燕也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很淡漠。至少,她无法容忍别人的诬陷。 “这件事,郡主的确是受苦了。”先安抚上,太子看向正阳帝。 正阳帝威严开口,“但皇后也是爱子心切,敏永你的行为也要注意注意。” 柳清燕敛光娴静垂首,“是。” “不过,堂堂天朝的郡主,身边怎能没点人。” 正阳帝侧身跟太子耳语一番,两人当做面前无人般小声交谈,不知是有意无意,总是放轻了声音,偶尔提高让柳清燕听清几个字,确保是在说自己的事。 她没有武功,自然不能听的很详细,挫败不已的想询问明月涯,又想起这是在御书房,万一被人看见,估计又要多生事端,遂暗暗忍住。 须臾,正阳帝道:“让太子把十二天煞交给你吧。” 柳清燕内心欣喜,不管这十二天煞能力如何,都算正阳帝变相的承认,并许可让她培养自己的势力,连忙欠身道谢。 太子径直走过来,拿出通体黑色乃是黑曜石制成的戒指递给柳清燕,“这是十二天煞主人的象征。若你有什么事,可以将这个凑近嘴边吹响,十二天煞会立刻过来。” 柳清燕点点头,不喜不怒的接受了,也算接受和太子共同剿灭叛军的提议。 正阳帝见时辰和事情都差不多了,也挥手让他们退下离宫。 精美宫灯的油光被窗外的风吹得忽明忽暗,杵在边上一直没吭声的老太监说道:“皇上,郡主毕竟不是皇家人,得皇上这般看重,若是持宠而娇那可就麻烦了。” “是吗?”正阳帝肘抵着桌沿,似笑非笑道:“所以说啊,小李子,你还是目光不够长远。” “怎会呢?小李子心里眼里想的看的都是皇上,打算得把皇上伺候的舒坦了,才是小李子的福气,这样皇上才不会把小李子赶出宫,也是个长远的打算。” 明里的奉承,暗里的谄媚,把正阳帝说的开怀大笑,转而瞥见窗外剪影,又变得冷厉无比,语气温和含着宠溺,“郡主既然想要,求求朕,朕一心软,自然会应承,谁让朕疼爱郡主呢?”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但老太监没听出来,外面的人没听出来。 并且这句话,会在一夜之前就流传开来。 然而现在,明月涯正不赞同的看着轿底,一声不吭。 柳清燕攥紧手中戒指,无奈道:“我知道你担忧我,但现在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们永远都会处于被动的阶段。” “那也不是这样的方式!”明月涯怒火盘绕眼里,“你知道叛军多少人?据点在哪?计划是什么?以谁为主?” 柳清燕低眉顺眼,冷静无比道:“不知道。” ‘啪’的一掌,上好梨花檀木案几被明月涯打的粉碎,四溅的碎末,刮伤了明月涯白皙修长的指腹。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接下这个蠢事!柳清燕,你能够别这么高看自己吗!” 柳清燕眸光瞬间转冷,蓦然仰头,“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已经成为郡主,封号不会再往上增加,想要扳倒司徒南准备多年的势力,一朝一夕根本完成不了。而且这几天她还发现有些人跟踪她,还有今天大夫人的态度和皇后的态度。 她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这个封号,在想得到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是一个机会,她必须要变得强大,而不是处处挨打! 明月涯眼神隐晦的直视她,“即使变成众矢之的,你还是义无反顾吗?” “是!即使被众人唾骂,我也要达到自己的目标。”柳清燕回答的铿锵有力,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明月涯看着她良久后,再也没开口。 第二天,变故发生了。 第16章 别有用心 关于御书房的谈话不知怎么就被流传出来,经过多人口耳相传早就变了意思,其中不乏人说柳清燕就是当初的叛军,不然怎会这么神勇,能够在狩猎场上拔得头筹。甚至于还牵扯到柳相。 柳相为此在朝堂上小心翼翼,太尉趁机弹劾,正阳帝充耳不闻,却把柳相吓得半死,回到府上就冲到柳清燕院子里找她麻烦。 柳清燕在屋内看书,添了香料听铃铛回禀,只给了句,“说我身体抱恙,不易见客。” 铃铛斟酌几分,“这样会不会给三夫人造成麻烦?” 众所皆知柳相对自己仕途最为看重,如今柳清燕害他成为众人笑料,此时还避而不见,柳相很有可能会迁怒三夫人。 “三夫人好歹是皇上赐给柳相的平妻,他就算再生气也会估计皇上的面子。” 铃铛点头应下,转身朝门口走去。 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一袭月牙色长衫的明月涯从外翻进来,懒洋洋的坐在离他最近的案几上右腿顺势搭在膝盖上,似笑非笑的上扬那狡黠妖冶的眼梢,“怎样?现在觉得棘手了吗?” “这点事情,还不至于让我寸步难行。” 明月涯不容置否。 “再说。”柳清燕合上书站起来,“经过这事,至少我得到了两个信息,一是正阳帝故意放出风声,目的是打压我的同时,又要拉拢我。二是正阳帝知道叛军在哪,所以利用叛军来打击我的名声。” 早知道正阳帝怎会这么轻易松口,看来不给她弄点绊子是不甘心的。 “老皇帝会这样,不过是因为努尔巴特来了,索布德的婚期估计也不远了。”明月涯从案几上跳下,走到描金檀香炉旁掀开盖子,从衣袖里拿出个香料放到里面点燃,“昨日晚上我看你翻来覆去估计是睡不好,这个有助于你休息。” 柳清燕瞥了眼他衣袖,还沾着晨间露水,该是早早出去过,步至花盆,圆润晶莹般的手指摸过芍药花瓣,状似无意的一问,“你信息倒是来的快?” “怎么,你这是怀疑我?” 那语气中满是哀怨。 柳清燕背对他,看不到他表情,以为又伤到他,蹙眉回头。 俊美无涛的面容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永远含笑上扬的丹凤眼,眸光潋滟,波澜不惊的望着她,“本来我以为没有身份的约束可以肆无忌惮的待在你身边,可是这段日子以来,不是我被抓,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个女人插在我们之中,让我心里很不畅快。所以我动用了白药谷的势力。” 柳清燕张了张嘴,他离得很近,近的只是呼吸,都能感到从他唇间传递的温度。他目光闪闪,似是极为开怀,“我不愿意你插手危险的事,不是因为我没能力保护你,而是会担心和恐惧。你知道的,这种情绪对于我来说太陌生了,但若是你想,不管会经历多少次,我都会忍受。” 说到底,他只是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太过于被动向来不是他的风格。像明月涯这样一辈子都在顺风顺水的人,一向是没遇到什么太大的坎坷和痛苦。所以柳清燕的一些决定让他觉得很恼怒也很不理解。 两个人的相处,总会有许多的磨合和争吵,明月涯不懂,但是他选择了退让。 这份情意如同万千蛛丝缠绕柳清燕心上,细密绵长。 柳清燕别扭的偏过头,“我不过是无意问了一句,你只要回答一句就可,谁要你罗里吧嗦的说那么一大堆?” “那的确是我的不是。”明月涯道歉的毫无诚意。 柳清燕也不想老是在这上面纠缠,道:“既然你已经动用了白药谷的势力,代表你应该也查到了一些东西,来说说吧。”说完拉着明月涯在案几旁坐下。 “倒真是查出了一些。”明月涯也不客气,道:“比如前几天跟踪我们的那一些人……” “前几天?” “对,就在我们从赵静若的船坊下来之后,分别有两批跟踪我们,我查到其中一批好像属于太后,另外一批还需要再查。” “太后为什么要派人跟踪我们?”柳清燕拧紧眉头,“跟这次正阳帝喊我们去剿灭叛党有关吗?还有那个司徒芸,她死了没有?” 明月涯看着那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眸子灵动转动,皓齿似有似无的咬着下唇思索的模样,煞是好看,但也没忘记回答柳清燕的话,“没有,被关进水牢,再加上努尔哈德秘密来京,正阳帝如果还要索布德嫁给司徒南的话,这件事估计不能闹大。” “说的也是,努尔巴特看起来,也不是个安生立命的人。”从他阴鹫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野心勃勃,再加上狩猎场那件事,他既能够冷静的认输也不失本身气魄,足以说明作为上位者他还是非常的有本事的。 柳清燕侧首看去,刚想问什么,忽然发现明月涯脸色不好,话锋一转,变成,“你怎么了吗?” “你总共跟他见了不过四五面。”明月涯说的意有所指。 柳清燕看了他良久,道:“只是根据听来的发表下意见,若我说错了,你纠正就是。” 明月涯脸色一下就好了,“那倒也不是错的。只是朝中的形势,又要变得复杂了。难怪那老皇帝会散播谣言把你往太子那边拉拢。” 努尔巴特既然来京,那么这场联姻就会受到高度重视,以努尔哈德对索布德的喜爱,很有可能会帮助司徒南夺位,这样对还是太子的司徒青云将会是很大的障碍。于是正阳帝才要把太子送出去,还把她放到太子身边并且给她权利。 但老皇帝又不愿让柳清燕势力越来越大,所以坏她名声,给她绊子。 这所有的所有,都是正阳帝为了平衡朝中皇子势力而做的。 但是很显然,正阳帝平衡了太子和司徒南,却忘记了司徒乾。 柳清燕故此问道:“那那个被你揍伤的司徒乾,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明月涯似笑非笑道:“当然是在府上养病。” 三皇子府,内院中。 一阵瓷器粉碎撞击的声音,吓得院子里的丫鬟都在瑟瑟发抖。 第17章 青年才俊 最近几日,三皇子因为受伤的关系,脾气越来越暴躁。 起先,他以为只是扭到脚,没想到竟然伤到筋脉,若不好好调养这条腿就会废了!这让心高气傲的司徒乾怎么受得了,还有最近朝堂上的情况,若他再不出现,恐怕会被太子和司徒南两人分食,到时候那还有他一份! 可是现在,他像个困兽一样只能在这里砸东西泄愤! 忽然,有个小厮从外面往里屋跑进来,还噼里啪啦的敲门,似是非常着急。 司徒乾立刻就停止那疯狂的举动,倾听外面确定有动静,才去门口把门打开,一看是自己先前派出去的人,脸色一下好起来,连忙把人拉进来,砰一声关上门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有情况吗?” “东西已经给主子带来了。”小厮从衣袖拿出专门引蛇的东西交给司徒乾,“只要主子好好利用这个,信息就会进府。” 司徒乾也明白如今京中局势越发紧张,他这秘密行动若是被发现了,恐怕要多生事端,遂点头,“行了,你下去吧。” “主子,东家还说了,希望你能想办法让敏永郡主头疼头疼。” “这件事本王自有安排,轮不到他人置喙。”司徒乾眼神阴冷瞪过去。 小厮惊恐跪下,“是是是,小的马上去警告他们。” 司徒乾不耐烦让他滚出去,就开始在窗台上撒上吸引蛇的东西,这也是那个人专门养来通信用的,只是不知道被柳清燕知道当年真相之后,她会有什么表情?可真是令人期待。 与此同时,在这风口浪尖,正阳帝毫无预兆的把柳清燕又一次给推出来。 作为只有狩猎场一事之外就没其他建树的郡主,柳清燕还需要做些什么来巩固她的地位,毕竟她的出生在那,不管怎么变,她都是从庶女变成的嫡女。 如果大夫人生了孩子,她也会比大夫人的孩子要挨一截。 所以当正阳帝要派柳清燕跟太子前往陇西追查官银下落的时候,同意和反驳的一半一半。主要以柳相和太尉两人打对台,一个恨不得能代替女儿建功立业,一个觉得柳清燕身份根本不足成为钦差大臣前往审案。 为此,朝堂上产生了激烈的争吵,百姓之中对柳清燕的流言蜚语也更多了,其中包含的就是当朝皇帝对柳清燕的宠爱。 看这个柳清燕,都有可能是叛军了,正阳帝还没剥夺她称号,反而还给予重用。可以说真正的是皇恩浩荡。 再加上柳清燕即将及笄,前世因为发生被玷污又被毁容的名声,让这偌大的皇朝只有司徒南愿意求娶,柳清燕才觉得此人情深意重,现在想想真是被猪油蒙心! 今世,由于柳清燕即使锋芒毕露,后台也不过是柳相,本身贵为郡主,却也不是正经的王爷之女,与她联姻加深自个的产业,也不会变成正阳帝的眼中刺,自然是不少达官贵胄都开始来打探柳相的口风。 其中不乏一些真正的青年才俊。 比如李家嫡子李景承,性格严谨一丝不苟,现在乃是正阳帝身边的带刀侍卫,统领十二御林军,还有一些皇帝身边的影卫。由此可见正阳帝对他的信任和重视,包括派到柳清燕身边的十二天煞也是从李景承手里训练出来的。 本来这是大将军准备给柳墨香寻的夫家,没想到发生那种事,倒是白白便宜了柳清燕。 铃铛把这听闻的愤愤不平的说着:“还有那个肖小侯爷,那巴掌大的小脸,没凑近看还以为是姑娘呢,那些人在前厅跟老爷说的,让一些太太们都说小姐真是好福气。哼,估计都在讽刺小姐这是攀高枝呢!” “肖小侯爷?”柳清燕正在绣着披风,再几日便要入秋了,她还打算做点保暖的衣裳,“他怎么会来了?” “可不是奇怪吗?”关于这个肖小侯爷,铃铛也是打听清楚了,说的顺溜无比,“听说陇西就是肖侯爷的所在地,官银丢失他身为侯爷当然是责无旁贷的要帮太子给搜寻到了,这理由可够牵强的。” “的确是挺牵强的,但若他不出头承担责任,也是不行的。”柳清燕让六月给她穿根银线,道:“当初的叛乱,肖历一马当先,救下正阳帝,此恩情再加上肖侯爷的祖辈陪伴先帝的戎马生涯,让正阳帝立刻就把肖侯爷的南王候变成了世袭的。在把他派到陇西,明里像是要他远离京城,但同时也是在考验他的忠心。 官银在他管辖的地方丢失,不管是谁的责任,正阳帝都会找肖侯爷,因为肖侯爷承下了正阳帝的恩典,自然也要尽心尽力的为他办事,这等小事都办不好的话,让人如何信服他的能力?到时候趁机夺了他的爵位,也是轻而易举。这才比逼迫肖侯爷不得不派他的嫡子来收拾残局。” “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铃铛震惊的听完柳清燕分析,“这几天你不就在屋内绣花吗?怎会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唉。”说到这,柳清燕无奈非常的把手中的云锦放下,“昨晚上明月涯在我耳根旁说了通宵今儿个来的这些人的情况,害的我早上根本起不来。六月,你有啥法子能把门窗给锁了吗?” 她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万一被人撞见有男人在房间内,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话在明月涯面前显然是不顶用的,他恨不得天下人都知柳清燕是他姑娘,怎会有所收敛? 六月也为难道:“少爷对这方面……天赋异禀。” “哎呀呀,你们把门关上这是说我什么坏话呢?”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明月涯一脸笑嘻嘻的从窗户外翻进来,撩袍紧靠柳清燕坐下,捻起桌上翡翠水晶糕放嘴里咬了一小口,便皱起眉头,“此等甜掉牙齿的,你是如何喜欢的?” 柳清燕不动声色的换了另外一盘,推到他面前,“尝尝。” 明月涯瞧这两盘一样,没看出特别的,再看柳清燕那淡然如月的眸子,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拿起块放嘴里。 第18章 随意挑衅 明月涯瞧这两盘一样,没看出特别的,再看柳清燕那淡然如月的眸子,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拿起块放嘴里。 竟额外的清凉爽口,眼梢禁不住上弯几分。 柳清燕也随着笑了。 “少爷,这糕点好吃吧?可是小姐今儿早就去厨房根据你的口味做的呢。”铃铛看气氛这么好,忍不住要多下嘴。 “真的!”明月涯被哄得心花怒放,当场就握着柳清燕的手,眸光潋滟的望着她。 柳清燕被他看的越发不自在的收回手,“这不过是小事。” 明月涯也不执着,只是托腮眷恋的看着她。 她肌肤如白瓷般细腻,睫毛微翘不好意思的时候眨的特别快,清冷的瞳仁在看着他人的时候总是波澜不惊,像是什么都进不了眼里,看着他的时候,波光潋滟,晃人心魂。 也许是有了对比,让明月涯这几日因为这些所谓青年才俊烦躁不已的心,有了片刻的平静。 但当三夫人敲门要柳清燕前去一聚的时候,又不畅快了。 柳清燕也感受到对面人的心情,可也没办法。这李景承和肖小侯爷都跟这次下陇西的事情有关,于公她还是要出去一趟。于私,她也是要看看,这两个在上辈子都另取他人的人,这辈子为何要来淌一趟浑水。 思及此,柳清燕起身看向铃铛,铃铛立刻上前扶起柳清燕,冲明月涯小声嘀咕道:“少爷你风华绝代,仔细打扮必定会比那些世家公子更引人倾心。” 明月涯眸光一亮,转身点地离开。 “铃铛,你又何必煽动他。”柳清燕不甚赞同的拧眉看向铃铛,“他现在身份不明,当然是越低调越好。” “小姐,你不明白,铃铛这都是为了你。”铃铛意有所指,小声嘀咕道:“白药谷来人了,小姐你还是要小心为好。” 柳清燕的眉间蹙的更紧了。 铃铛内心叹声气扶着柳清燕出门,就看见候在那的三夫人。 似乎是经过先前的那件事,三夫人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的,娟秀娇俏的容貌倒是憔悴了不少,此时看见柳清燕眸光里散发的母爱,比太阳还有温度。 但可惜,当初柳清燕想要她吝啬的死死捂在怀里,现在她想给,柳清燕也不稀罕了。 铃铛直接搀扶着柳清燕绕过三夫人往前厅走去,三夫人似是相当后悔以及害怕的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走到半路,柳清燕率先停下步子。 “三夫人,你若是真心为我好,为何要我担上这没有尊卑的污名?” 三夫人心里一咯噔,慌张辩解道:“不是不是,我不过是担心你不想见到我,所以我才……” 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更加显得柳清燕盛气凌人,不可理喻。 “哎,这不是敏永郡主吗?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这包含讽刺嘲笑的话,自东边拱门处传来。 来人一袭桃花色云纱襦裙,简单绾了鬓发上面总共以十八明珠相托,明亮动人,娇俏可爱,眉目如画,薄唇微抿。但那上扬的眼梢,微微昂起的下颌,足以看出此人蛮横无礼。 她身旁跟着三四个丫头,低眉顺眼的,看起来就像是迷路,误闯这里。 柳清燕还未开口,三夫人便抢先说道:“自然姑娘是找郡主的,那臣妾率先告退。” 卑微的态度,让别人以为柳清燕对她做了什么,现在是匆忙逃离。 柳清燕不知三夫人到底想做什么,所以默不吭声。 那姑娘却像是一身傲骨,看不得此等不平之事,当场摆下脸来,“郡主身份尊贵,相府夫人也是皇上亲封,再加上夫人乃是郡主之母,这番行为难道不会让人寒心吗?” 这番行为?什么行为?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柳清燕根本什么都没做,这人这么一席话,将她的罪行立刻提升了一个高度。 柳清燕冷然笑道:“姑娘口齿伶俐,黑白轻易颠覆,敏永汗颜不已。不过姑娘既是宰相府的客人,主随客便,那就任意姑娘口出狂言,敏永便当做姑娘年少轻狂吧?!” 这一番话下来,显然是不打算给她一点面子,却说的这般可怜,让她也不好反驳,心中不由气恼,当场冷哼一声就甩袖朝北苑走去。 那是女眷所待的地方,今日既然是为了给柳清燕择婿,来的不是世家公子的嫡母就是其姐妹,看来那姑娘估计也是其中之一。 “娘,我真的不知道你那么想要害死我吗?”柳清燕头也不会的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三夫人站在原地,眼底阴暗不明。 才一盏茶的功夫,柳清燕就听见不远处的嬉闹声,北苑临近的就是东苑,也就是男子所在的地方。 这个柳相设计的相当好,两个院落之中隔着假山流水,能当幕帘屏风遮挡这些还未出阁的少女,又能看清楚进行选择。 柳清燕刚踏进亭子,六月就匆忙来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柳清燕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亭中先前被柳清燕哽到的姑娘,蓦然喊道:“敏永郡主!”又低头对身边的两位贵妇说道:“娘,肖伯母,这就是敏永郡主呢!” 柳清燕已经快速在六月耳边吩咐完,听见喊声就转过头来。 引得在座女眷中最高位置的两个贵妇,全部都朝她看去。 浅蓝曳地刻丝木槿轻纱抹胸襦裙,薄如蝉翼的披帛如云缠绕她臂膀之间,容貌清丽美艳,最为迷人的是那双如皓月的双眸,似清凉泉水微微荡漾,像清晨露珠晶莹剔透,两手交握缓步而至,典雅端庄。 她率先向两位贵妇欠身,“李夫人,肖夫人,敏永姗姗来迟,还望见谅。” 差不多耽误了一盏茶的功夫,她也不辩解,错了便是错了。 李夫人显然很满意,对旁边的姑娘说道:“雪儿,若你能有郡主半分,我也不用这么操心了。” 李雪儿不屑笑道:“郡主这么好,怎能只让我们看见,我去把哥哥拽来!”说完马上就朝前厅跑去。 李夫人抓都抓不住,或者是根本就不想抓,眼神跟看媳妇似的看着柳清燕,把她拉到身边,“来,郡主,坐下来陪我们一起聊聊。” 第19章 栽赃陷害 铃铛相当的不情愿,这李夫人的表现显然就是要拐走她家小姐嘛! 但还没等她表现出来,侯爷夫人不干了,也拿起桌上的糕点给柳清燕套近乎。这两个夫人的表现,把其他的小姐们看的眼红无比,纷纷嫉妒柳清燕的好运,又怪罪李雪儿的大惊小怪。 若不是她咋咋呼呼的,李夫人和侯爷夫人能发现柳清燕吗! 而李雪儿此时又大惊小怪的去找李景承,其实她心里是百般不愿意柳清燕进门的,在她心中,青梅竹马的苏家大小姐才更适合他那二愣子的哥哥,而不是这个清冷孤傲的敏永郡主,所以她想尽办法想要阻止这场会面。 这边,李景承正面无表情的看自家爹兴致勃勃的与他人饮酒,蓦然一阵熟悉的花香靠近,猛地扑进他怀里,强忍把人丢出去的冲动,垂首看向还没到自己下巴的李雪儿,“怎么了?” “娘让我带你去看看敏永郡主。” “胡闹!”李大人直接否决,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柳相,“女儿家家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还不赶紧去你娘那!” “我不吗!”李雪儿被李大人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越发执拗起来,“你们在这喝酒也没什意思,不如去弄行酒令?” 李大人能感到众人投向他的怪异视线,想来女儿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跟市井小人玩什么行酒令,莫不是家教不严,让其随意抛头露面? 李大人不由心里更火了,扬起手就要给不知羞耻为何物的李雪儿一巴掌。 肖小侯爷摇着描金玉柄美人扇出来了,那天生含情的眼梢因笑上扬,眼角处的美人痣更添了几分妖冶,“李大人,令千金的意思不过是让我们能够见识见识郡主的风姿,以表爱慕之情,算不上什么大事。再说,今日天朗气晴的,不如来行诗吧?” 这显然更让他们接受一些,当场连着柳相也没有反驳,作为主人家又是官职最高的自然是走在最前面,领着一群世家子弟和朝臣往北苑走去。 经过拱门就听见亭子内的嬉笑漫语。 大片紫藤花顺藤而下,迎风肆意摆动。 偶尔几片落在那笑容恬静眸光清冷的少女肩头,她微微侧首,如墨丝发几簇垂落半掩她似凝脂般侧脸。 她衣衫上的木槿离得远看,似是正在缓慢的盛开,在波光潋滟的水中,起了斑斓的色彩。 许是听见这边的动静,她随着其他贵妇小姐看了过来。 李景承恰巧,对上那双像是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底的,冰冷如霜的眸子,被她注视着,就像寒冬腊月,连着外衣,都感受不到太阳的温度。 柳相扫视众人像是看愣的状态,不无自豪道:“此乃本相之女,柳清燕。” 柳清燕淡漠仰唇,以前恨不得她死在院里,现在见她能带来利益了,就把她推出去。她这个爹爹,倒是现实的可怕。 众多世家子弟连连作揖道:“郡主安好。” 柳清燕也起身回礼,便当是见过了。 两方的人也打算就着肖小侯爷的提议来行诗,对于他们而言,作诗并不困难,难得是用所学知识,接上上一句诗的末尾,变成一首诗。 李夫人她们更是举双手赞成,她们现在已经看了柳清燕的貌,也要看她的才了。毕竟,作为母亲,都认为唯有才貌双全的女子才配得上她们的儿子。 李雪儿却不服气了,她从小就受万人瞩目,把自家哥哥哄过来,完全是让自家哥哥看清楚柳清燕,从而讨厌她,而不是喜欢她!眼睛不忿左右环视,发现李夫人面前的茶杯,不由笑得端起来,对柳清燕道:“郡主,先前雪儿在长廊之处多有得罪,还望郡主能够不计前嫌原谅雪儿。” 柳清燕眸光微闪,状似伸出手去,“哪里,李姑娘客气了。” 李雪儿脸上挂着天真笑容,心里却想狠毒之事,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柳清燕越来越靠近的手,抓好死角蓦然一倾斜,将滚烫的茶水朝柳清燕手腕泼去!却没想到柳清燕利用指尖抵过杯沿,直接把茶水泼回去。 “啊!好烫好烫好烫!”李雪儿握紧那被烫红的手腕,目眦欲裂对柳清燕恶人先告状道:“柳清燕,你在干什么?就算你不原谅我,也不应该烫我的手啊!” “燕儿,燕儿你怎么了?”这时,三夫人也从人堆里出来,看见李雪儿立刻就冲上去,惊呼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燕儿,李家小姐不过是为娘说几句话,你又为何要斤斤计较呢?大不了,大不了娘以后都不出现在你面前还不行吗?” 这一唱一和,颠倒黑白,把围观的人都给往另外个方向引去。 看柳清燕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李夫人更加心疼的无以加复,抱着李雪儿就吼着小厮去喊太医,并且仇恨的看着柳清燕,“敏永郡主,小女一向口无遮拦,惹得郡主不快,臣妇代替小女向郡主道歉便可,郡主何必如此狠心要出此狠招?” 李雪儿的手腕已经起泡了,柳相立刻命人从地窖凿了冰块上来给李雪儿敷着,才对柳清燕道:“燕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本来这几日因为柳清燕的名声受损,害他过了几日胆颤心惊的日子,就心里憋着火气,现在他专门为她择婿准备的宴会,也被她给搞砸了,不由怀疑柳清燕到底是不是他命中的克星,专门让他不好过! 然而他显然忘记,在柳清燕风光正茂的时候,他利用正阳帝对柳清燕的宠爱拉拢多方势力的事情。 现在柳清燕在他眼中没用了,便像是在对待垃圾一样看着她。 三夫人更加着急的冲上来抓住柳清燕的手,“燕儿,你赶紧向李小姐道歉吧,她心地仁慈,会原谅你的。” 柳清燕沉默不语的看着她,那冰冷如刀刃的眼神,引起三夫人的恐惧,让她转头就朝李雪儿跪下,泪水蓄目道:“李小姐,燕儿只是最近被我惹生气了,才会如此狠心,请李小姐切勿怪罪,原谅她。” 第20章 想要她死 所有人顷刻间全部都认为事实就是柳清燕嫉妒成狂,自私自利,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愿放过。 真是天下父母心啊!三夫人多可怜,竟然生出这样的女儿!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满鄙视、嫌弃、还有浓浓的讥讽,不由想到家中庶女,回去之后必定要耳提面命的立规矩,免得在他们头上兴风作浪。 再看柳清燕,当众人都以为她应该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但她只是笔挺如松矗立在那,眉间似是柳枝划过,暗藏一抹锋利,冷漠如冻结般的视线直直看向跪倒在地的三夫人,盯得她心尖颤抖,恐惧的偏过头。 曾几何时,她的女儿竟这般陌生,不过一个眼神,都让人惧怕! “娘,你心心念念想要帮女儿祛除污名,但言辞之间却是把女儿推向污名,让女儿不得不怀疑这到底是你的无心之失,还是有心为之。” 若是无心之失,你这个宰相夫人未免太没有脑子了,若是有心为之,那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你到底想要对你女儿做什么? 柳相眼底顿时划过丝深思。 三夫人唯恐发生什么变故,潸然泪下道:“娘亲不管说什么,都是担心你啊!你自小性格倔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愿让娘亲知道,娘亲知道你辛苦,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你的痛苦加注在别人身上。” 激烈言辞,凛然之势,像是要大义灭亲,更加说明她无论说什么,都逃不过对柳清燕的关怀,即使错了,也是因为爱柳清燕。 这般浓烈的母爱,谁会指责其中重重疑点? 柳清燕冷笑仰唇,“娘,这就是你要的吗?” 她曾经以为三夫人只是想要荣华富贵,只是想要安之若素,没想到她错的这么离谱。三夫人从头到尾,要的都是她的命! 瘟疫这件事,她手下留情,不想把三夫人推向死地,但是现在…… 蓦然,李雪儿惨叫一声,清秀娇媚的小脸,痛苦的皱在一起,捂着那逐渐要溃烂的手腕,大惊失色道:“大夫呢!大夫呢!这怎么回事!” 李夫人和其他贵妇们都吓了一跳,这简直都不是烫伤了,而是中毒! 李大人也顾不得是在宰相宅邸,连忙扯过李景承吩咐道:“快把你妹妹带去看大夫!”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小厮急急忙忙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僵硬的局面。 人群很快的分为两侧,让小厮拉着那胡子发白的大夫,背着药箱急急忙忙的冲进来,大夫只稍扫视一眼,便知道现在那躺在贵妇怀里直叫唤的是病患,瞧她那颐指气使的娇纵摸样,就知道不是好伺候的主。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三步并两步上前放下药箱,才隔着布拎起李雪儿的手腕,仔细一看,神色微变。 “大夫,我女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李夫人离得最近,立马就看到了大夫的奇怪之处。 大夫斟酌了会儿,“令千金的伤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溃烂,这并不仅仅是烫伤。还有的则是用了些药物。” “怎,怎么可能!我什么都没吃!”李雪儿痛得细汗慎密。 大夫不慌不忙道:“有些药,并不只有口服,涂抹上去也是可以的。”话就点到为止,侧身打开药箱,正准备处理伤口。 柳清燕道:“大夫,不知是什么药物?” “柳清燕!我都快要痛死了,你还管那劳什子药物,你是存心想要看我死吗!”现在李雪儿已经有点声嘶力竭,可想而知那肌肤生生撕裂的疼痛,有多么刻骨。 可是这管她何事? 柳清燕薄凉一笑,“雪儿姑娘,我看你受伤便就不怪你出言不逊了。但本郡主被人污蔑伤害姑娘,这罪名本郡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担下的,还请大夫想办法留下那药物好让本郡主,一查真凶!” 话说到最后,都已是用称号称呼,显然是打算利用她的郡主身份仗势欺人,偏偏她言之凿凿,让他人无法说她半分不是。 肖小侯爷意味深长的凝视柳清燕那倔强的清凉眸子,笑道:“郡主清白关乎皇家声誉,自然重要,大夫你就好好查查吧。” 大夫连忙点头,他也是有眼色的,知道什么人好惹,什么人不好惹。 不到片刻,他就已经处理好李雪儿的伤口,并且在白布上放着用小刀刮下的烂肉,朝众人解释道:“这引起腐蚀的就是白色曼陀罗,全株有毒,磨成粉末之后混合茶水会引起意想不到的效果。正好这位小姐被茶水烫伤,只要这时有人把这粉末涂上,就会加重腐烂,最后等到剧毒蔓延全身,便就无药可医了。” 李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忙问道:“那大夫,现在我女儿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还好这药下的不是很深,看来此人并不是想要姑娘的性命。” 柳相已经得知自己想要知道的,便吩咐人把大夫带下去。 就在此时,柳清燕突然笑道:“娘,自从雪儿姑娘受伤后,靠近她的,只有你和李夫人了吧?” “燕儿,就算你想要逃脱罪责,娘亲也愿意为你一力承担。”三夫人说的楚楚可怜,完全没有想要为自己辩解。 铃铛在那看的火冒三丈,想要冲出去被柳清燕死死拉住。 柳清燕笑道:“是吗?听那大夫说,似乎曼荼罗只要混着茶水,一样可以进入人的肌肤置人于死地,既然娘执着要说是我做的,那么请娘伸出双手,让女儿往你手上泼那么些茶水,以表娘亲的清白吧?” 三夫人拿出锦帕擦拭眼梢泪水,“如果燕儿要的话……” “当然,为了表示公平,我将先开始。”柳清燕唇角挂着自信笑容,眼眸璀璨,玉手执起茶杯眼都不眨的泼向自己一双手。 众人全部都盯着她的手看。 过了许久,发现没什么变化,就全部看向三夫人。 也许是先前的太过笃定,到现在有点怀疑,还有众人充满压迫力的眼神,让三夫人有点害怕起来。 偏偏柳清燕逼迫的说道:“娘,你看,该你了。” 第21章 讥讽相对 三夫人险些腿软跌在地上。 李夫人看她迟疑,简直立刻就觉得这人心怀鬼胎,言辞犀利道:“三夫人,如今你女儿已经身先士卒,想要洗脱嫌疑,你这般推脱,莫不是心里有鬼?!” 三夫人本来就性格软弱胆小,被柳清燕眼神威慑,心中胆寒,再加上她那冷漠如啐毒般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 她根本不会怀疑,那茶水如果真的泼在自己手上会发生什么。 明明只要忍过去就可以的事,但她不敢冒险。 说到底,她还是怕死,不愿意损伤自己的性命! 这点,柳清燕看出来了,柳相也看出来了。 柳相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不得不站出来,严声厉呵的把端茶过来的丫鬟喊过来,把罪名推到她的身上,并且对李大人好言好语。 李雪儿的情况在进行救治后,伤势并不严重,李大人也深懂为官之道,心领神会的将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而作为被陷害的,其中身为苦主的柳清燕,从头到尾都是静静的站在那,似是柳枝,看似柔软,实际坚强,漠然的眼神将整件事都看透,思绪清晰,逐一击破。女子之中,颇为难得的才思敏捷。 李大人相当满意,便把李景承拉出来,想在柳清燕面前能出几面,好在柳清燕及笄的时候能够上门提亲。 但此时,枝头梨花落,纷纷似雪飞舞。 明月涯简直是踩准了时辰出现在众人面前,后面跟着低眉顺眼的六月。一身月牙色长衫,丰神俊朗,风姿卓越,踏着石子路,犹如跌入梦境的少年,款款而至。 他在众人的视线中,径直走到柳清燕身后,笑容慵懒邪佞,“我晚来了,不知小姐可有吃亏?” 虽离柳清燕还有段距离,其中亲昵和爱护,却相当明显。 李景承缓慢抓紧身侧剑柄,紧抿双唇,不发一言。 倒是肖小侯爷摇扇笑道:“这人,莫不是太子殿下藏着掖着送给宰相小姐的大夫?如今看来,可不是多了几分风采?” 藏着掖着几个字,暗讽明月涯根本见不得人。再加上送这个字,就说明明月涯本身的身份并不高。言辞之中的鄙夷之情,传到柳清燕耳朵里分外刺耳。 明月涯却笑得坦然,似是完全不在意,“郡主体弱,微臣能留在郡主身边伺候,也是福分,毕竟这是有些人想却做不到的事,这么一宽慰,微臣便就不觉得委屈了。” “哦?难不成大夫先前还觉得委屈?” “自然,学医者,该是救天下人的死扶天下人的伤,怎可为一人束缚。但若是郡主,微臣破例又何妨?” 明月涯说的坦率,让肖小侯爷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话堵他。 柳清燕却在此时开口,“爹爹,女儿累了,可否先行告退?” 众人因这话都看向柳清燕的脸色,似是不像先前那般红润。不过想想也是,先是莫名其妙的被人污蔑,然后是亲生母亲的诋毁,任是铁打的意志也不能这般摧残。 柳相点头道:“你好生休息吧。” “女儿告退。”柳清燕恭敬行礼后,便向内院走去。 明月涯跟在后面,手臂微微挡在她身后,似是碰到了她,却也像在保护她。 柳相轻呵一声,道:“让各位看笑话了,还请大厅一聚,我们继续把酒言欢!” “大人好说好说!” 众多人也顺势而下,贵妇和小姐们也跟了过去。 开玩笑,发生李雪儿那件事之后,谁还敢待在这被人陷害? 李大人转身刚想喊李景承,却发现人不见了。 实际却是尾随柳清燕背后,在离她还有五步的时候。 李景承握紧剑柄,喊道:“郡主。” 前面的倩影停了下来。 铃铛如同护犊子般,不满质问道:“那个跋扈小姐的哥哥,你跟来干什么?莫不是想要为你妹妹报仇雪恨?” “铃铛!”柳清燕轻声呵斥,侧首道:“婢女顽劣,还望李公子不要见怪。” 阳光自她发髻上的琉璃簪倾斜而下,流淌过她细嫩的脖颈,微微侧过的脸,流露出难以言喻如同玉瓷般的美。 李景承眼底把这道景深深的刻进眼底,嘴里却是一字一顿道:“末将是来为家妹的唐突道歉。”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令妹天真无邪的性格落在别人手上用作了阴招而已,与令妹本身并无关系。” 说到底,不过是李雪儿太蠢,与人无尤。 李景承被她说的面色不改,刀削般的俊脸微微垂首,似是郑重致歉,“总之,还望郡主不要见怪。” 柳清燕还未遇到这般实诚的人,随也不好诸多刁难,“此事既然了结,便不用在提起。李公子还是先去前厅吧。” “郡主,三日之后,末将将随同郡主一同上路,不知郡主可知道?” 柳清燕刚抬起的步子,又放下了,她回头看了眼,眸光清冷如冰,“若是皇上派你来看我的能力的,那么你可以去复命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带着众人走了。 徒留李景承一人笔挺的杵在那里,眸光深邃,似是在认真的看着她。 可是直到回屋,柳清燕都没回头。 一进去,柳清燕脸色就难看起来。 铃铛连忙给她端茶递水的,柳清燕脸色还是不见好,她也没法子的看向明月涯。 明月涯叹气的坐到她旁边,“你这般气恼,必是不值得的。” “她竟帮助他人陷害我,不是说虎毒不食子吗?她这般孤注一掷,难不成是发现我不是她女儿,打算直接杀了我吗?”柳清燕那被三夫人憋着的火,一下就迸发出来。 可说完,她就愣住了,像是察觉到什么,脸色不禁是难看了。 明月涯唯恐他多想,抬手覆在她手上,“你先别胡思乱想,我已经喊六月去请三夫人过来了,到时候你一问,不就知道了?” 柳清燕现在很不想见她,但这件事堵在她心口却难受非常。 “现在也只有这样了。” 等待六月过来,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件事不一样,她等待的分外焦急。 等到外面有脚步声的时候,她已经推开门,正好对上六月难得慌乱的脸,她的鬓发都被汗湿了,粗重喘息道:“小姐,三夫人,三夫人……” 第22章 抵不过情 柳清燕像全部思绪都被掏空,眼前看不到任何事物,向前踏一步,宛如踩在棉花上膝盖一软往前栽过去。 铃铛眼明手快的把人接住,“小姐,你还好吗?别担心,三夫人不会有事的。”索性捞进怀里,因身体较小,竟只是让柳清燕微微站起。 旁边六月立刻上前搭把手,谁知柳清燕反手便握紧了她,那力道,似乎要把她的手骨给捏断。 “她……她……”说了半天,全部都绕在喉咙里,艰难的难以吐出。 六月叹了声气,“小姐,还是先去看看吧。” 柳清燕眼眸里情绪微闪,须臾后,才点点头让她们两人搀扶着她往三夫人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柳清燕都没看见什么人,渐渐的靠近柳相给三夫人新修葺的院落后,人才渐渐的多起来。 丫鬟和小厮们恭敬的围在外面,眼神却止不住好奇的往里屋看去。当有人瞧见柳清燕走过来之后,脸色就变了,有点嘲讽、有点幸灾乐祸。 柳清燕权当没看见,亦如傲然烈凤,淡漠步至门口,抬起手,竟有点后怕屋内如同死亡般的寂静。 门从里打开了,柳相那两鬓白发更承托俊朗的脸出现在柳清燕面前,眼底似是意外,又转成了踌躇,后来喟叹声,“燕儿,你也别太伤心。” 才过了卯时,夕阳未完全落下,她却感觉像踩在冰块上,从脚底一直凉到头顶,冻彻心骨。 柳清燕没开口,其实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幸灾乐祸还是淡然处之。她第一次觉得无法掌控,所以推开柳相,也推开了围在床边不管是真心难过还是看好戏的人,才看见躺在床榻上,血肉模糊的三夫人。 被刀子划烂的脸以及身体,让人很难辨认出她就是三夫人。 但是她手上拿的是柳清燕小时候穿的虎头鞋,发上别的是柳清燕十二岁送给三夫人亲手做的花雕木簪,肩头上是十三岁为了帮柳清燕挡下大夫人的鞭子,所受的伤。 “所有人都出去。”柳相率先走了出去,其他人也不好多待,尾随而上。 只有大夫人,似笑非笑的说了句:“柳清燕,你没了母亲,我没了女儿,这么比起来,我们好像又是没输没赢。真是可惜了,你那么步步算计,还是救不了你母亲的性命!” 柳清燕宛如木头杵在床榻,眼底幽暗深沉。 大夫人似是胜利者般唇角挂着讥讽笑容,昂首扩胸的仰起下颌踏出这充满血腥味的房间。 门一关,铃铛就冲她方向呸了口口水,骂道:“真是个小人!”她抚上柳清燕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小姐,你别太伤心了。”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柳清燕握紧三夫人还算完好的手,抵着额头,似乎这样就能感受到那已然僵硬的身体,还残留的体温。 “小姐……” 六月上前拉起铃铛,看了眼柳清燕,“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可是……”她还是有点担心,柳清燕的状态并不好。 “好了好了,我们出去。”六月不顾铃铛挣扎,半拖半拉的把她给弄出去了。 房间重新回归安静,血腥味似乎都沉淀了,凝固在空气中,如丝线缠绕柳清燕的心尖,来回切割。 每个人对于母亲都有天生的眷恋,喜欢母亲的温和爱护,希望能成为母亲的依靠。柳清燕也曾经这样的保护过三夫人,所以她怨三夫人不在她痛苦的时候挺身而出,也恨她拿她的命来换取荣华富贵。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三夫人死。 特别还是这样狼狈的死在她的面前,死在柳相的面前。 不用想,就知道柳相肯定会把三夫人的死当做是场意外,也许是姬妾记恨下的毒手,或者可以推到李大人的身上,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追根究底是他没有保护好三夫人,是他,能力太差以致于贼人来去自如还无法抓到。 柳相对三夫人的爱是有限的,甚至是狭小的。那份爱在利益和他的身份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只需要轻轻一吹,就能四分五裂。 但三夫人对柳相的爱却是沉重的,不计较回报,充满了卑微,即使最后是利用她的女儿来换取宠爱也无怨无悔。 所以这场陷害,很有可能是柳相安排,他无法忍受自家女儿的身份比他还高,更加无法忍受他的女儿竟然脱离了他的掌控。 为了对付她,三夫人就是最好的利器。 但是三夫人失败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于是她也不可能活着。 左边传来点悉悉索索的动静。 柳清燕只顾握着三夫人已然冰冷的手,“柳相,是第一个发现我娘死在这里吗?” “是或者不是,重要吗?”明月涯懒散的躺在离柳清燕最近的榻上,凤眼微沉的凝视沉静的柳清燕,“这件事已然成了定局,现场也被破坏,再想找到下手的痕迹根本是不可能的了。” 柳清燕顿了下,道:“我不能让我娘死的不明不白。” “她想要杀你。” “但是她没有得手。” “柳清燕!”明月涯总是含笑的凤眼此时怒火燃烧,“到底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如今的场景,不是你死就是她死,难道你不明白吗!” 柳清燕垂首抵着三夫人的手背,“我懂,可是,她是我娘啊?即使她百般不是,即使她千种算计,即使她想要我命,但是,她还是我娘啊!” 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像在狂风暴浪中的小舟,找不到重心和依靠。明月涯上前一步,结实的手臂牢牢的抱住了她,“对不起,燕儿,对不起。”他没有父母只有师傅,所以不懂什么父母之情,也不懂什么叫生养之恩。 可是柳清燕不一样,她再算计,再坚强,也是普通的女子。她重生一次,就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三夫人吊死在她面前,但是到了最后,她竟死在她亲生父亲的手中! 明月涯感到她内心挣扎,抱的越发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痛苦减少。即使她眼中没有一滴眼泪,但他也感到了那股钻心刺骨的痛。 柳清燕倚着他臂膀,讥嘲笑道:“明月涯,你说,我该如何恨?如何怨?如何谈报仇血恨?!” 第23章 产生疑虑 “你若不能放下,那就杀了他。你若能够放下,那就等到后面再一次性的报。”明月涯捧起她的脸,凤眼里满满的眷恋和情谊,细水流长,“总而言之,我都陪在你身边。” 柳清燕终究忍不住的紧抓他袖口,泪水如同清晨的露珠,安静滚落洗净着难堪和痛苦。 明月涯只是更紧,更紧的抱着她,沉默的抚摸她那头柔顺的头发。跟她冷漠的性子恰恰相反。 刚开始相见,她站在梨花树下,面对众人刁难淡定自若,即使被损坏了名节也依然傲立,那个时候,他以为,她是坚强的。像是城墙般骨子里都透着坚硬。 到了后面,无论他是救下她,还是帮助她,和她之间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好似有什么东西横跨在他们之间,他走不进去,她也不愿意出来。所以焦急,愤怒,到最后,认为这是她本性凉薄。 如今她却在他怀里哭泣,那感觉好像伸出手什么都抓不到的那种无力感,把她深深的笼罩,所以才会伤心的,宛如频临死亡的鱼,死死的咬着嘴唇,唯有那逐渐湿透的衣衫代表她正在哭。 明月涯只有抬起她的下颌,在她沾满眼泪的睫毛上,轻轻的吻着,一下又一下,直到她不再哭,直到那股冷漠重新钻进她的体内。 “明月涯,柳相是不是第一个进来的?”听她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不少。 明月涯微垂眼睑,“是,但后来他又出去了,然后大夫人进来了。所以到底是谁杀了三夫人,我不清楚。” “足够了,反正在我的计划中,不管是大夫人还是整个宰相府,都不会再有活人。”她眼神狠戾,犹如从轮回之边回来的厉鬼,浑身散发着杀气。 明月涯淡然的见她起身,回头对他说,“我要去找太子,不管是大夫人还是柳相,他们已经不能容下我了,这几天我必须早点离开。还有司徒南,他竟然到现在都没有举动,说不定已经跟大夫人连成一气。” “我派人护着你去吧。” “也好。”柳清燕似乎完全不担心明月涯要怎么从三夫人房间离开,就率先带着铃铛和六月走了。 寂寥的屋内,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因为是临近秋天,周围又摆了些许冰块,所以尸身的腐臭并还没散开。从门口走进来的少女就已经受不了的捂住鼻子,娇嗔道:“明月哥哥,你确定不跟我走吗?” 明月涯屈膝坐在床边,静默无声。 少女有一双比狐狸还要狡黠灵动的双眼,一蹦一跳的窜到明月涯面前,脚尖点地像是羽毛触过,没有丝毫声音,足以说明她的轻功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此时却蹲下捧着脸颊无辜的问道:“你不是已经确定,对于柳清燕你只是她复仇的工具吗?为何还不愿意跟珂珂走呢?” “这是我的事。”明月涯语气不好,“倒是你,师傅知道你下山吗?” “我爹早知道我偷偷下来找你了。”珂珂亲昵的挽着明月涯手臂,眼底充满期待的望着他,“主要是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亲。”耳根顿时铺满红色。 明月涯不耐烦的扒开她的手,站起来质问道:“珂珂,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娶你了?” 珂珂脸立刻刷白的,“在我爹教你的第三个年头,爹问你愿不愿意娶我,你答应了的,为什么一下山遇见柳清燕之后你就反悔了!”表情瞬间狰狞,“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毒死她!” 明月涯一把抓住珂珂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别闹了,你先回白药山,等我做好这一切会回去找你的。” “说谎!到时候你就要跟那个女人双宿双栖了,哪还有我秦珂珂的位置!”珂珂怒不可遏的甩开明月涯的手,往前走几步,又转过头眼底蓄满泪水的抓着明月涯的手臂,“明月哥哥,其实你对那个女人不是真心的对吗?你答应娶我就不会反悔的对吗?” 明月涯面色沉静如水的看着她,不反驳也不拒绝。但眼底的冷漠却越来越浓。珂珂视而不见,一把抱住明月涯的腰身,闻着熟悉的药草香味,小脸红扑扑的说道:“真好,我保证会乖乖的跟着你,两个月之后,我们就回去成亲。” 明月涯僵直身体,眸光越深。 而这边,柳清燕也用明月涯交给她的暗卫通知了太子,现在她只需要坐在车内等待消息就可以了。但铃铛似乎有点惶惶不安,一直拿着锦帕揪来揪去。 六月斟了杯水递给铃铛,铃铛接过就急匆匆的喝下,眼神还往柳清燕身上乱瞟。 “铃铛,我娘的事我已经没那么介意了,你别担心。” “那就好。”铃铛眼神左躲右闪的,显然并不是再想这件事。 柳清燕蹙眉想要细问,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带来太子回复,她匆匆看了眼,便放在烛光之上看那纸张燃烧殆尽,眸光灼灼。 第二日,柳相以相当沉痛的表情厚葬了三夫人,并且上书向正阳帝告罪他没有护好郡主的母亲,这等小题大做的方式,让正阳帝无法下口只能一笑而过。 与此同时,官银被劫之事开始被正阳帝拿到朝堂上,四皇子党和***起了激烈的争执,相互推卸责任,指责对方。最后是肖小侯爷代父告罪,并且为了公正,请正阳帝指派三人,与他共同解决官银被劫案件。 正阳帝关于人选,斟酌了整整三天。 在离三夫人下葬的第五日,正阳帝的圣旨来到了柳相的府上。 上面说明,要敏永郡主、太子殿下、一品带刀侍卫李景承协同肖小侯爷前往陇西。还赏赐了众多礼品,让人眼花缭乱,更要柳相喜不胜收,大夫人却是冷眼旁观这一切,像是都入不了她的眼。 出发的时间,定在了第二天卯时出发,百官相送,说明了正阳帝的重视,也说明这个任务的艰难。 当天晚上,六月正在帮柳清燕收拾行礼,铃铛忽然说了句,“小姐,好像好久,都没看见少爷了。” 第24章 多番隐瞒 柳清燕心神微动,不自觉把手中论语紧抓,两指发白。 六月看的拿肘部捅了铃铛一下,示意她不要胡言乱语。 但铃铛一门心思想要把这件事告诉柳清燕,也不管六月警告道:“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六月急忙道:“少爷轻功绝顶,闻名天下的落叶飞霜掌独步武林,怎会发生意外?铃铛不免杞人忧天了。” 柳清燕眼底诧异一闪而过,望着书,却一字未瞧进去,“六月这时才话多,看来也是对你少爷的表现有所在意。”顿了下,把书甩到案上,力道不免大了些,带着焦虑起身,“也罢,我们且去看看吧。” 六月眼见瞒不住,只希望明月涯和珂珂之间不要太过分。 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她们把门推开,看见内室烛光摇曳的那一幕,惊悚的心神俱裂,想拦着柳清燕已经来不及。 柳清燕一袭蓝纱锦衣,肩披狐毛大氅,茕茕孑立站在月华之下,光晕渲染了她清如冷霜的面容,眸子的寒意藏不住悲痛,凝视着正在抱着娇俏少女拥吻的明月涯。 “小,小姐……”铃铛害怕的上前一步,担忧问道。 谁想惊动了屋内的两个人,特别是明月涯,猛然一把推开珂珂,三步就到柳清燕面前,伸手想触碰柳清燕,柳清燕却再此时看向他。 那个眼神里充满了厌恶、讥嘲、憎恨,但独独没有他往日所见的浅浅爱意,深深情丝。 珂珂被推跌坐地上,瞧见这一幕,心里开怀无比的跳起来,跑到柳清燕面前,大方挽着明月涯手臂,“柳大小姐,你好啊,我是明月涯的未婚妻子。”说完还羞红了脸。 她大方娇俏的模样,理所当然站在明月涯身边的模样,让柳清燕的唇角慢慢的浮起淡然的笑意,卓然风华,“是吗?”她看向想要挣脱开的明月涯,“恭喜你大夫,喜得佳人。” “燕儿!”明月涯一把抓住准备离去的柳清燕,也不顾甩开珂珂,眉目焦虑道:“珂珂是我师傅的女儿,此次下山只是问我何时回去,我们之间并没太多关系,你不要多想疑虑。” “放手。” “燕儿,这几日相处,你还不信我吗?”明月涯一把推开珂珂,两手从后环住柳清燕绵软的身体,不顾她骤然的僵硬,“我一门心思都是你,爱你至深,怎会娶她人为妻?” “明月哥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珂珂又被心上人甩开,恼怒非常,此时听明月涯掏心掏肺的真心话,直觉得天旋地转,踉跄几步跌坐椅上,“你骗我,你说过等我十五岁,就会用八抬大轿迎我进门!” 明月涯置若罔闻,耳鬓厮磨道:“燕儿燕儿,你信我好吗?别不理我,我……” “这是几日了?”柳清燕突然的话,让明月涯愣了下,她也不管,只道:“不管这个女子是谁,从何而来,为何要来,你总该知道的,但为什么不告诉我而是要我来寻你才知道?还要我撞见如此不堪一幕。” 明月涯脸色惨白,臂膀力道松了少许。 柳清燕似是完全不知她正在伤害明月涯,道:“若我们是倾心相待,你对我为何要多番隐瞒?这到底是因为你不信我,还是另有图谋?” “那燕儿呢?对于你而言,我是能与你携手共生的心爱之人,还是助你报仇雪恨夺得荣尊之位的棋?” 柳清燕突然转身,扬手就朝明月涯的脸上挥去。明月涯不躲不闪,目光冷厉。 那巴掌,终究没落下,而是转为更为淡漠的疏离,充满柳清燕的眼,“想不到时至今日,在你明月涯的眼中,我柳清燕是这般不择手段之人。也罢,自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互不相干。” 明月涯额间青筋暴突,本温润无双,慵懒散漫的脸上流淌着狠戾,像是匍匐的野兽,伺机把一切摧毁殆尽。 珂珂又一次爬起来,笑道:“明月哥哥,既然她已经不要你了,那么我们就走吧。” 她轻若铃铛般的声音,如清泉浇灭他体内戾气。 明月涯俯视那总是临危不惧,毫不动摇的眼眸,此时氤氲缭绕着难以掩饰的悲切。 她骨子里何等高傲,若不是心里念他,怎会容许他一次又一次的靠近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缱绻相伴,互相扶持,如连绵的溪水,流淌心尖骨里,此时这人却用心机叵测,期满利用来形容这段日子,让柳清燕满心情丝皆成笑话一场。她如何不恼,如何不气。 但也没想过这几日来,明月涯先是牢狱之灾,后被人强行逼婚,再来三夫人之死柳清燕对他的不在意,让他不禁惶恐不安。 这份情,开始的是他,是他强取豪夺,任意妄为的在她心中开辟一席之地,就算仅够站立,也了谓于心。但柳清燕对他从未软言细语,而是不停的让他离开,多次下来,让即使快意恩仇,潇洒江湖的明月涯也开始患得患失。 他从不愿强求她,也不愿瞧见她一丁点的不快,如今柳清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即使什么都不说,心率先软了一半,松开珂珂的手把眼前的人儿搂紧怀里,温言道:“对不起,是我过分了,我只是心中忐忑你会离开我,所以才会不经大脑。” 珂珂看见这一幕,气上头顶,“真是想不到,昔日江湖上人见人怕的神医,现在竟然这般没有头脑,这女人若不是看准你神医的身份,为何要把你留在身边?若她真心想要救你,为何要留你在牢中受苦?若她真心有你,为何不愿与你离开这里,另辟清静之地,共携一生?而是用想要报仇来打发你?” 明月涯没动,柳清燕却僵硬了。 珂珂直接吼出明月涯心中最为介意的部分,“她到底是想报什么仇,找何人报仇?说的不好听点,柳小姐你父母健全,就是三夫人也是近日才死,但你步步为营已有几月之久,到底所是为何?你口口声声说明月哥哥对你多番隐瞒,你对他又何时坦言相告!” 第25章 话不投机 短暂的沉默之后。 “你说的没错。”柳清燕转头看向他,“你有你的身不由己,我有我的难言之隐,本该互不相干我却非要探个究竟,结果惹得彼此不快。自此以后,我会记得不要去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她说的冷静,明月涯却听得心寒,“你是要跟我划清界限?” 柳清燕望了眼珂珂娇俏得意的摸样,道:“时至今日,才发现我并不是那么了解你,而你也从来没有想过告诉我关于你生活的点滴。同样的,我也没有告诉你关于后面的一些打算。两个以后都不愿牵扯在一起的人,该怎么有所联系?” “如你想知道,说就是了,我必定不会隐瞒你半分。但你这般言辞狠戾,是否是在告诉我,你我之间再无可能?” “我只是觉得,关于这件事,决定的太过仓促,彼此还需要一些时间。”去考虑是否适合在一起,而不是相互猜忌,相互怀疑。这样的情,太累太磨人。 明月涯没再说什么,松手背过身去。 柳清燕也在同时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只是比先前的踉跄慌乱,多了几分沉重。 直到月光再也照不到柳清燕的身影,明月涯才转过头来,眸光如深渊凝视着柳清燕离去的地方,臂膀一沉,珂珂撅着嘴道:“还看什么?那女人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明月涯却是连话都不想说,转身便挣脱珂珂进屋了。 珂珂愤愤跺了下脚,想等明月涯出来哄她,但左等右等,影子都没见到,才知道以往总是冷眼相对,偶尔露出笑容的师兄,终于被她惹恼了,随即也顾不得生气,赶忙钻进去哄人。 刚到帘子前,烛光一晃,便看见上面细细密密的网,网的另一头则是七种颜色的巴掌大的蜘蛛,粗略扫过,竟有八只! 珂珂撅着嘴愤怒的看着这个七彩蜘蛛,剧毒无比,而且明月涯为了保证其毒性,长年累月用蜈蚣、蝎子等有剧毒的动物进行喂养,活下来的七彩蜘蛛不仅凶猛,连吐出来的丝被碰到也会毒发身亡。 然而明月涯身上还不知这一种毒性动物,为了防止被误伤,明月涯自制了一套防毒的衣裳,便是他长期穿在身上的月色锦缎滚边襕衣。 往常,因为顾忌柳清燕,他从不轻易把这些毒物放出来,如今柳清燕是不会再来找他,身边又有个不想看见的,自然也就无所顾忌。 落在珂珂眼中,却是兴奋无比。 她自小侵淫药物之中,对制毒有浓烈的兴趣,但明月涯不管是用药还是制毒都比她技高一筹,因此她对明月涯从小崇拜,如今见他放出毒物,更是想要细细研究,又不敢碰,只能在外面叫唤。 明月涯早已和衣睡下,哪理的她。 于是珂珂叫了半宿,也在外面睡着了。 卯时将近,铃铛推开院子门,端着铜盆拿着毛巾进来,伺候柳清燕换衣盥洗,再打算给柳清燕画点胭脂。 柳清燕挡住铃铛的手,“你知道我不喜这个。” “哎呀铃铛的好小姐,若不是你脸色太过苍白,也不会出此下策。”铃铛还怕她不信,为表清白立刻从案几上把鲤龙铜镜拿过来,“小姐你自己瞅瞅吧,莫说奴婢欺负了你。” 柳清燕仔细看了,的确如铃铛所说,抬眼瞧见铃铛那得意的摸样,笑骂道:“合该是冤枉了你,能让你趁机发难了。” “哎呀,小姐当铃铛是何人,能在小姐不舒服的时候乘火打劫吗?”说完还气鼓鼓的。 柳清燕掩笑道:“哪是不舒服,你可莫这般放过我。” 铃铛眸光闪闪,“昨日六月守夜,说午时三刻的,小姐还睡不安慰,不就是身子不舒服吗?” 柳清燕愣了下,眉目间的笑意逐渐散去。 铃铛趁机道:“不过奴婢收到了个消息,不知是好是坏。” 柳清燕瞥了他一眼,“那消息莫不是难以分辨?” “不是,只是这消息在奴婢眼中是好事,在小姐眼中恐怕就不知了。”铃铛故意买了个关子。 柳清燕偏不上当,“若那么难以抉择,还是不说了吧。” “哎呀哎呀,是奴婢耽搁小姐兴趣了。”铃铛连忙拉着柳清燕手,怕她逃了似的飞快说道:“就是少爷他也会跟着小姐一起去。” 柳清燕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是怒,但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闪过。 铃铛瞧见了,继续道:“这还是肖小侯爷安排的,说少爷医术高超,世上无人能及,路上发生意外也好帮衬一二。” “也算是思考周密,这其中有没太子搀和?”自从赵静若船坊事情过后,她跟太子除了前几日的书信之外,就没了其他动静,那么关于明月涯完全不顾尊卑的追出去,太子到底作何感想? 还是,他想要用这个来做些什么? 总之不管是什么,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事。 “小姐,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柳清燕点头把手递给铃铛,铃铛搀扶着她走出了这个宰相府的大门,听着身后的铁门缓缓关闭。 关闭了三夫人对她的步步紧逼,最后更是要伤她性命。 关闭了娇纵傲慢的柳墨香,嫉妒害她,却在瘟疫之时被人活活烧死。 偌大的宰相府,还剩下狡黠自私的柳相和时而疯癫时而正常的大夫人。 好好享受最后的日子吧! 待她回来之日,这宰相府,便不复存在了! 流苏铃铛蓝色马车上,有人朝她伸出满是粗茧厚实的手。 抬头,迎着夺目黄至发白的光,他唇瓣紧闭,似是半点喜悦都不曾有,绷紧的表情挡不住五官的英挺。 他手伸过来良久,见柳清燕没有放上的意思,以为是唐突她,解释道:“为了方便行驶,马车上的脚凳都拿走了,郡主丫鬟没力气,所以末将才逾越了。”他似是想到什么,忙从袖子内拿出黑皮手套套上,再一次朝她伸出手。 “好了,这样末将这个粗人,就不会脏了郡主好看的手。” 第26章 咄咄逼人 那刚毅的脸上满是真挚,眸子也认真的看着她,如直射的太阳,沒有丝毫的弯曲。 柳清燕眸光微闪,脸上浮起淡淡笑意,“李侍卫客气了。”她抬起手正欲放上。 “慢着!”那声音似是从后悠扬而來。 但下一秒,柳清燕后背便贴上了温暖结实的胸膛。 明月涯笑容温润如玉,不着痕迹的拂开李景承,“李侍卫还是好好保护太子吧,郡主在下会护着的。” 李景承眸光深沉的看向明月涯,向柳清燕问道:“郡主的决定如何?” “在下,也会尊重郡主的决定。” 那眼神却包含威胁,充满占有欲的把柳清燕又往怀里拦了点。 柳清燕侧首瞧他凤眼潋滟,似笑含怨,像受莫大委屈,摸样着实可怜,本坚定的心不自觉柔和几分,正欲松口。 “明月哥哥,等等我!明月哥哥!” 那叫唤跟针似的,戳的柳清燕立刻就推开明月涯,不自然的笑了下,又恢复原先淡漠道:“沿路可能需要大夫多加关照,可能会发生些不必要的麻烦,为了减轻大夫负担,本郡主还是和太子一同上路吧。” 话音刚落,她便把手放到李景承宽厚的手心里。 李景承一握,软嫩似是无骨,怕是大力就把她的手给捏碎,越发小心翼翼的将柳清燕拉上马车,并贴心的帮她掀开帘子。 柳清燕弯腰露出白嫩的颈,微偏头朝他礼貌一笑。 “郡主!”明月涯蓦然拉住她皓白手腕,神情认真,“你身子不爽,若沒在下陪伴在侧,在下恐会旧疾复发。” 赶上來的珂珂立刻插嘴,挽上明月涯胳膊笑道:“那有什么,明月哥哥只要将药方写给这马车上另外的大夫,不也可以照料郡主吗?” “你懂什么,郡主千金之躯,岂能如此草率了事!”明月涯恨极珂珂的横插一脚,偏偏又因为那个约定束手束脚,委实气恼。 珂珂不开心的撅起嘴道:“我不过是出个主意,你觉得不好说就是,为何要冲我发脾气。” 这般可怜,顿时变成了明月涯的不是。 再说,明月涯不仅是男子,而且还心高气傲,自然看不上这等手段,遂也只是眸光微冷,却不辩驳。 李景承见周围围观的人越发多了起來,道:“有事等出京再说。” 正阳帝为表示其重视,还率领文武百官在城门口送行,现在在宰相府耽搁的时辰,估计他们会晚些到,很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士煽动成目中无人,持宠而骄,到时候别说是去陇西查案,就是出京城都可能做不到。 明月涯也深知这道理,却不愿意放手。 本來太子那人在赵静若船帆上就显得好像对燕儿心怀不轨,如今还在一个车上,让他怎么放心? 但珂珂也不愿放手,好不容易让柳清燕死心造成他们之间的隔阂,这么轻易让他们解决了那她做的这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柳清燕喟叹一声,“大夫,你既是大夫,便该各司其职,这般纠缠似是不像你。” 换句话说,明月涯自來洒脱视世间万物不过黄土一杯,这次多番纠缠,陷两人于不义,似乎太过难看。 珂珂趁机扯起明月涯后退一步,明月涯手一松便站在了一步之外,遥看那鬓发承载丝线般光晕的少女,面如桃花,淡雅娴静的看向他,眸光似极寒之地的千年寒冰,沒有一点情感。 却沒发现,她的视线是落在珂珂挽着他的手上面,但沒多看,便进入马车内坐在边角处,两手交握膝盖,紧紧的捏着手中锦帕。 原來,她其实是介意的。 珂珂的身份,还有明月涯在面对珂珂的不同,所有的所有,她都介意的不得了。但重生一世,她似乎都忘记该怎么去讨好和撒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珂珂站在他身边,肆意娇笑。 “小姐。”铃铛早先就进來了,如今看柳清燕脸色铁青,想着该是被气到了,不由道:“你别想太多。” “哦,敏永是对此次抢回官银有什么想法吗?”太子带着笑意和打量蓦然问道。 柳清燕看过去,才发现奢侈至极的太子,如今只是穿着云织锦青锻长衫,黑色滚边竹纹紧束腰身,巴掌大翡翠玲珑玉上乃是平安结悬在他腰间,手拿一只通体翠绿的竖笛,看起來英挺俊朗,别具风采。 柳清燕正色道:“我们如今奉命去探查虚实,就算是真的,那也是打捞,为何太子就这么笃定是抢回呢?” 太子抄起玉笛似笑非笑的敲了敲头,示意柳清燕用脑袋瓜子想一想,不要老是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題。 柳清燕讥笑道:“毕竟敏永是要搞清楚,这件事是太子查出來的,还是皇上查出來的。若是皇上查出來却事先沒有告知,那便是有意期欺瞒。若是太子查出來的,那么敏永就道一句佩服。” “皇上需要事事都告知你知晓吗?”太子问的意有所指。 换言之,你是想替皇上去决策吗? 柳清燕权当沒听出來,道:“自然不用,但这件事既然让敏永参与了,那也该让敏永知道到底有多么危险。” “难不成危险敏永就打算逃跑吗?” “太子这般咄咄逼人,不知是否就想敏永逃跑呢?” 太子笑了下,“不过是看见敏永和大夫拉拉扯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以为是故意拖延时间,若真是这样的话,本宫也能帮你一二。” “太子真心想帮敏永的话,就不会向皇上谏言让敏永一同出行。既然事已成定局,太子又何必浪费唇舌?” 太子眼神闪烁了下,语气变得和缓了些,“本宫拖你下水,也有把握能够保护你。” “不用了,太子的保护,便是皇后的眼中钉。”柳清燕冷漠道:“太子只要离敏永远些,便是最好的保护。” 太子忽而笑道:“你对本宫这般冷言相对,倒是比先前的视若无睹要好上许多。” 柳清燕冷瞥了眼,“不知太子竟然有这等爱好,让敏永惊奇不少。” “你若愿花些心思,了解的又何曾这些?” 他的语气温和缱绻,似是情人呢喃,轻慢的,却也是沉重的。 太子目光深邃的凝视她,像要把她整个人都看进去那般专注。 柳清燕蓦然哑口无言。 李景承坐在她对面,微垂着头,好像在闭目养神,腰间那把剑却抓的死紧,宛如在拼命的压抑。 他也不知胸腔之中的浮躁从何而來,不管用内力如何晕化都无法驱散半分。想睁眼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又怕瞧见她眼底的欢喜。 毕竟,成为太子妃,那将是未來的皇后,沒有女人能够抵抗其中的魅力。 但不等车内的人听到回答,车已经到城门口了。 按道理他们全部都要下车,喝完正阳帝赐的送行酒,才能继续上路。 李景承率先下车,扶着太子下车后,再是柳清燕下來后就是铃铛。太子往前一步,丰神俊朗的站在正阳帝面前,伟岸身材如太阳般的眸子,沉稳的看着正阳帝。 夹道百官拥挤,神色肃穆的聆听正阳帝威严十足的话。 秋日沉沉,晒干了逗留在两侧树叶上的露珠,带着泥土的清香随着微风徐徐而來,波动百官的衣袂。 最后,众人一饮而尽,双膝跪下,震天喊声直冲云霄。 正阳帝满意拍了拍太子肩头,似是大山压上,太子依然傲然起身,目光灼灼的行礼告别,肖小侯爷随后跟上,上了同一辆马车。 身为女眷的柳清燕自然单独一辆车,再加上她的品级,偌大的马车内便只有她和铃铛。 等一切稳妥之后,车队重新行驶。 众人视线都落在车队上,因而沒人注意到,城门之后,带着兜里笼着白纱的女子,她紧贴墙壁,确定沒人注意后立刻离开,小心翼翼的绕过几个小巷,最后跃进驿馆,迅速把门窗全部关闭。 径直走向床边,轻声道:“母妃,老皇帝果然让他们去查官银的事情了。” 轻纱曼曼,笼罩着一个侧卧着的黑衣女子,曼妙的风姿,瞧不见她的容貌,却能看见她那双似是从地狱而來的狠戾双眸,她似是不满道:“那你还來这里干什么?还不滚出去跟着?” 赵静若害怕的双膝跪下,“母妃,太后已经多次要女儿进宫服侍,若再推脱,似乎会让太后起疑。” “哼,你少给我诸多借口,不想杀死你的心上人就直说,这般小家子气真是让我失望!” “母妃!”赵静若被拆穿心思,探手想握住那女人。 那女人挥手打开顺势一巴掌扇过去,“滚出去!若这次不能把明月涯的人头拿过來给我,你也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赵静若被打到一边,捂着脸,泪水在眼眶打转却不敢说些什么。唯恐她再度生气,连忙起身打算离去。 “等等。”女人忽然想起什么,“听说那老不死的已从衡南赶过來,你赶紧去查查他是走的哪条路,如果跟明月涯撞到了,事情可就麻烦了。” 第27章 容不下他 “是,女儿马上就去办。”说完扶着摔疼手臂站起來,想从窗户跳下去。 多日未响的门此刻响了。 王妃连忙盘腿坐起,和赵静若对视一眼,示意她去应门。 赵静若紧咬下唇,似是不愿意。 她深知太后对她目的已经起疑,这次前去估计沒什么好事。 就在她迟疑之际,凌厉掌风从侧面而來,赵静若惊骇当场,旋身侧过,掌风依旧披到了她身后的窗棂上,而打出掌的女人,却依然端坐床榻之上。 “赵静若,你是想违抗我的命令吗!”她的语气急躁,似乎只要赵静若的回答半点不如她所想,就马上会让她命丧当场。 赵静若和她生活十八载,一颦一笑,一动一行,都能看出此人到底心情如何。 如今,她是半点不敢招惹她,无奈欠身道:“女儿不敢。” 王妃只是仰了眉,面色依旧不快。 赵静若已转身开门,來的果然是太后身边的吴嬷嬷。 吴嬷嬷状似无意的朝屋内环视了眼,赵静若不着痕迹的往她的视线挡过去,礼貌笑道:“吴嬷嬷,是太后有什么事吗?” “回禀郡主,太后见太子离开,心中挂念烦闷不已,想到郡主聪慧无双,是否会有些新奇的法子能让太后老人家开怀起來。” “那我们现在就进宫吧。”赵静若笑着跨出门槛,挡住吴嬷嬷探究的视线把门阖上,对她说道:“嬷嬷,我们走吧。” 吴嬷嬷也回一笑容,心里却有了别样的想法。 这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太后在看见明月涯之后,就怀疑他是已故的太子之子。 当年,太子长期缠绵病榻,无法管理朝政。但因为他是长子嫡孙,所以皇位除非他意外身故,不然不会旁落他人。 而正阳帝,他也是太后的儿子,只不过天生聪明,御人有术。 太后和永嘉帝心怀安慰,希望他们兄弟能够相互扶持相互照顾。 然而,因为太子病弱的身体,太后必须照顾太子,就忽略了正阳帝,等到正阳帝长大之后,太后突然发现,正阳帝羽翼渐丰,太子已处于失势。 那时,永嘉帝也病倒了。 可太子的人选,直至永嘉帝病得昏迷不醒,也沒有选择改变圣旨。 太后只盼望正阳帝能够明白,兄弟之间,血肉之亲,不该太过斤斤计较。毕竟这偌大的江山,还是他们兄弟的。孱弱的太子,最后还是要倚靠正阳帝來扶持才能够稳定江山。 而永嘉帝是觉得,若是正阳帝登上皇位,以他猜忌的性子,必定不会容忍太子的存在,到时兄弟相残,永嘉帝即便是死,也不会瞑目。 但是永嘉十三年,正阳帝发起了宫变。 昏迷的永嘉帝被囚禁,太后被关慈宁宫,病弱的太子死在了他长期喝的药里。 得知这个消息,太后悲痛欲绝,质问正阳帝为何容不下太子。 正阳帝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母后,我和太子都是你和父王的儿子,为何你信他继位之后会善待我,却不信我继位之后也能善待太子?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跟你们谈母子之爱,手足之情。” 太后那时才明白,正阳帝的心早就被嫉妒占据,他急于证明急于掌控,所以宁愿犯上作乱,害死他的嫡亲兄长,却不知太子身边的丫鬟在早些日产下一名男婴。 本來太后是想要连着那孩子一同处理掉,但想了下,交给了镇南王带走抚养。 沒想到阴差阳错,竟然给太子留下血脉。 那次宴会之中,太后细看明月涯的眉眼,越发觉得和太子年少时摸样相似,急不可耐的便找吴嬷嬷去寻明月涯。 如今他也已经出发寻找他身世,太后怎会让赵静若拦住他的去路。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太后终于找到了太子的孩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功亏一篑! 慈宁宫,到了。 吴嬷嬷推开门,恭敬的请赵静若进去后,缓缓的把门连同最后的一抹光亮,都关在了外面。 而明月涯他们一行人也來到了墨城。 墨城,顾名思义,就是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这里最为盛行的一是花魁竞选,二就是巫师跳。 巫师跳最开始是因为墨城的突然出现,不像是人为倒像是天然形成,充满了神秘色彩,但吸引了很多百姓入住,可在进城入住的第一天,那人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等到个穿着黑斗篷的巫师來了之后,这死亡才真正结束。 所以墨城的百姓们,相信的不是君主而是巫师。 特别是长老级别的巫师,他们简直奉若天神。 肖小侯爷相当不喜欢这地方,一从马车跳下來,就问太子,“能换条路吗?”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在他八岁生病时,他爹听信巫师的话给他喝了一个月符水的事,差点弄得他死在茅房里。 当然,这件事其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太子直接丢了句,“皇上让我们三天抵达。” 从京城到陇西,马不停蹄,笔直的走,最少也要三天。 这证明他们根本沒有绕道的时间,毕竟他们还要休息。 肖小侯爷装模作样的叹了声,“好吧好吧,那本侯爷就舍命陪太子吧,到时候太子回京可要多跟皇上说说本侯爷的好啊!” 太子笑道:“好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人生在世难得真啊!”肖小侯爷神神叨叨,蓦然朝马车虚行一礼,“郡主万福。” 柳清燕也随之一礼向太子询问道:“那太子殿下,我们现在还进去吗?” “当然,这是必经之路。”太子对尾随其后的李景承吩咐道:“安排一下。” 李景承点头应下,往后退了几步带领一小队前去探查。 其余人暂且都在临近墨城的樟树下休息。 铃铛给柳清燕拿來水壶,同时蹲在她旁边小声说道:“小姐,少爷好像一直看着你呢?” 柳清燕头也不回的喝了几口水,“那又如何?” “少爷好像挺可怜的。”铃铛沒说的是,这一路下來,明月涯都骑马待在离柳清燕不远的地方,只要柳清燕掀开帘子就能看得见,但这一路,柳清燕都沒掀开帘子过。 柳清燕看着水袋,手紧了紧,刚想转头,李景承就回來报告,神色沉重的在太子耳边嘀咕了几句。 肖小侯爷摇着描金扇笑道:“唉呀呀,本侯还以为跟太子是一路的?” 间接嘲讽太子隐藏事情不坦言相告。 若是在京城,说不定肖小侯爷会忌惮点,但现在他们都出來了,天高皇帝远的,正阳帝哪还能管那么多。 太子因身体孱弱,骨子里都透着温和,如今服食明月涯的药好了大半,至少可以独立行动,所以他面对肖小侯爷的‘出言不逊’还算是温和的接受,严肃道:“李侍卫觉得墨城有古怪,提议我们绕道而行。” “看吧看吧,果然是跟小爷的八字不合,怎样?现在就走吗?”肖小侯爷根本忍不住的想跳上马车走人了。 柳清燕插嘴道:“现在已经來不及了。” 算上他们的出发,已经耽搁了半天,他们休息又浪费了时辰,如今绕道的话三天之内是不可能抵达的。 太子也是这么认为,所以还有点犹豫。 “李侍卫既然查出墨城里面有问題,要么是幕后主使者故意为之,让我们在另外一处遭到埋伏。要么就是故布疑云,引起我们的恐慌。”明月涯淡然的一席话,把整个局面都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珂珂不甘明月涯为他们出谋,道:“明月哥哥,你不过是大夫而已,说错话了别人可是会怪罪你的。” 这代表,如果他们进入墨城发生了意外,他们肯定会把这件事推到明月涯身上,毕竟他无权无势,最容易做替死鬼。 就连柳清燕都不能否认,珂珂虽然任性,但对明月涯的事却额外上心。 明月涯却笑了下,丰神俊朗,“沒事,我相信以太子殿下的聪明,必定不会随便他无赖他人。” 一句话,将自己对后面即将发生的事剥的干干净净。 太子抿唇笑道:“好了,天色已暗,我们准备进去吧。” 等到柳清燕等女眷上车之后,车队又开始驶进墨城,因为正值十月八日巫师跳,客栈里都挤满了人。 到太子他们一行人下马车的时候,街头巷尾都是讨论巫师跳的事情,还有不少人在脸上画了诡异图案。 太子和肖小侯爷都穿着平常青衣长衫走在前面,柳清燕走在中间,身边跟着铃铛和六月,再后面就是李景承和明月涯,以及一直黏在明月涯手肘上的珂珂。 看着他们一大伙人走进來,客栈老板都笑得合不拢嘴,抱起算盘谄媚跟着走,“客人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掌柜把你们最好的上房都开出來。”珂珂娇蛮一声令下。 把众多四面八方來的视线都聚拢过來。 李景承紧皱眉心。 倒是柳清燕上前温和笑道:“掌柜的,还有房间吗?我们总共九个人,差不多安排四间就可以了。” 她本想着太子一间,肖小侯爷一间,女眷一间,其他人一间。 忽然想到明月涯的身份,刚想开口。 明月涯一步上前冲她意味不明的笑道:“掌柜的,带我们上去吧?” 第28章 胡诌无敌 掌柜左右瞥了那一伙人,发现其中最为俊朗的男子发言后,其他人沒反对,遂当他们同意,点头道:“行了,三儿,带几位客人去天字房。” 话音刚落,临门口的四五个大汉就起身。 其中个满脸横肉,蛮横道:“哎呀,老板你这就不对了,先前我们可是问你有沒有上好房间,你可是怎么说的?”说完用手肘打了旁边较瘦的小个子一下。 尖嘴猴腮一脸刻薄相的小个子立刻回嘴道:“是啊大哥,看來这掌柜是专门欺负我们这种老实人呢。” 掌柜为难擦汗,“这、这怎么说呢?” 他可沒忘记这些人,因为一看就是闹事的,所以额外关注。自然也知道这些人到底有沒有住店的打算。 现在,他们根本是故意挑事。 太子他们自然知道,但并不代表他们要多管闲事。因此也沒吭声的跟着小二上了二楼。 一条长凳突然横空砸过來。 李景承直接拔剑砍断,四分五裂,满脸煞气看向抄起长凳甩过來的矮个子。 矮个子心尖猛然跳动,底气不足的虚张声势道:“怎么?你是想要揍人吗?來啊,我还怕你不成?” 柳清燕步至李景承旁边,“那应该是个普通的地痞。” 言下之意,轻举妄动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巫师跳临近,暗杀他们的人不知是否也潜藏在里面。 这次出行,四皇子和三皇子都沒有出席,表示出了相当大的淡定,不知是不是留有后招。还有赵静若,她心心念念想要明月涯娶她,为什么会放任珂珂在明月涯的身边? 太多的疑点。 太子也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 李景承这才把剑给收回去。 无疑不助长了下面矮个子的气焰,他和那胖子叫唤的更大声,见那一行人沒搭理他们,怒气冲冲的就要冲上來,被掌柜的找打手给挡下,嘴巴还在骂骂叨叨。他们却都已经进屋休息了。 亥时将近,日暮西垂。 铃铛走到窗户旁,正准备放下直杆,忽被双手给阻止了。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那人还对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推开铃铛动作灵敏的从窗户外爬进來。 铃铛呆愣了下,立刻挡在那人面前。 此时隔着屏风柳清燕喊了声,“铃铛,我的衣裳你拿來了吗?” 闻言,那人使劲推了铃铛一下,铃铛踉跄几步靠近屏风,不满的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直接朝她挥挥手。 铃铛嘟着嘴就把先前准备好的衣裳从屏风边上递过去,“诺,小姐。” 一双还湿着的白嫩手臂探过手把衣裳接过,里面传來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在穿衣服。 那人摘过旁边的芍药花,沾着水滴就丢过去,正好砸到铃铛的背。 铃铛嘟嘟囔囔道:“小姐,你想要见少爷吗?” 里面声音停了下,过了半响就继续响起,她道:“我们都需要冷静。” 她从重生开始,想的就是复仇,如今柳墨香已经死了,但大夫人和司徒南还活得好好地,司徒家的江山还好好的。她的计划还沒实施一半,要她怎么能够跟明月涯敞开心扉? 明月涯的人生不该是这样充满束缚和荆棘,无奈和不自由。 铃铛喟叹道:“小姐总是这样习惯性的认为别人该走哪样的道路,那是否有用一颗真挚的心去询问,这到底是不是他想要的呢?” 柳清燕已经穿好衣衫出來了,许是想休息,所以只套了件亵衣。突然看见屋子里不该出现的人,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下。 那人爱死了柳清燕这惊如小鹿的摸样,上前一步把人搂在怀里,熟悉的药香味立刻充斥柳清燕的大脑,她慌张伸手想把人推开,沒想到被抱得更紧,不由气恼道:“你答应我们都要冷静的!” 如同控诉带点撒娇的话,让明月涯这一路的怨气都消减了几分,他不怀好意的抱着柳清燕,“我何时说过?” “明月涯!” “柳清燕!”明月涯声音比她更大,把她震慑到后,绽放璀璨绚烂的笑,忽然左手扯过铃铛奉上的衣裳,把她拦腰抱起,就从窗户那跳了出去。 还好客栈旁边临近的是条小巷,所以他们跳出去也沒引起太大动静。却把铃铛吓坏了,趴在窗台上冲明月涯那肆意妄为的压低嗓音的喊道:“少爷!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啊!” “以你的聪明才智,少爷我相信你可以化险为夷的!”明月涯边给柳清燕七手八脚的套衣服,边带着她跑了。 铃铛眼睁睁的看明月涯带着人sao包的把人带走,恨不得咬碎一口牙齿。 这人还能再不负责人一点吗! 很明显,带着柳清燕逃跑的明月涯完全沒有注意到这一点,飞快的钻进人群。 墨城的巫师跳的晚上分外热闹,到处都是卖鬼怪面具的摊贩吆喝,街上两边都连着花灯,蔓延条淡红的路,不少小姐蒙着面纱,身边跟着丫鬟,都掩着笑偷觑俊俏无双的明月涯。 明月涯却只是环抱柳清燕,迈着沉稳且慢的步,走在人群中央,偶尔侧首询问一句。笑容浅淡,似三月烟花雨。 繁杂的人海之中,她倚着他,隔着沾染秋日雾气的衣裳,感到体内火热的温度。 “若是太子发现我们不在,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又如何?大不了到时候我带你逃走,天涯海角,难不成他还能追得到?” 柳清燕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视线,过了半晌才道:“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 明月涯步伐停了会,不等柳清燕询问又继续走,“正阳帝就算给你十二天煞,也不代表他信任你。” 反而,可以透过他们來监视你的行动。 说不定十二天煞就派人把他们的消息告诉太子了。 柳清燕淡笑道:“所以我不是暗中让你给他们喂了东西吗?” 防的就是十二天煞两边倒,她可不喜欢安插把匕首,随时都能捅自己一刀。 “如果我说我沒喂,你信吗?” 他的话,突然随着升上天空的烟花,在柳清燕耳边炸开。 柳清燕稍微离他胸口有些距离,才抬头,烟花剩余的光,似乎都落在他的眼中,绚烂惑人,凤眸潋滟。 明月涯被她那固执的眼神看的叹了声气,把人搂在怀里下颌抵着她头顶,“我总是不忍心放你一人在危难之中。” 也算是变相承认,他已经很好的掌控了那十二天煞。 柳清燕靠着他肩膀,远远地眺望滕红一片的地,“本來我是想以自己的本事收服他们,但又想到若他们能这么容易就被收服,那也算不上是李景承训练的暗卫了。” 不过才半天的时间,她就已看出李景承的能力。 从调遣侍卫、安排到探听消息,李景承都很出色的完成了。 特别是墨城的一些事。 柳清燕扯了下明月涯的袖子,“我觉得李景承恐怕沒有全部说完。” 他只说了墨城有古怪,却沒说哪里有古怪。 而他们也因为肖小侯爷的转移话題,并沒想到细问。 但一进客栈,太子就带李景承进屋详谈去了,肖小侯爷还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 柳清燕越想越不对,“我们赶紧回去看看,恐怕今夜会有什么变故。” 话还沒说完,猪八戒面具套在她头上,明月涯笑得更开怀了,“瞧,燕儿,这挺适合你的。” 柳清燕沒好气的把面具抢过來,“别闹了,我再跟你说正事。” “对于我來说,这就是正事。”明月涯转身拿出钱袋,“老板,这个面具我要了,还有白骨精的沒?” “有的有的。”老板弯着球状的身材,从下面摸出个白骨面具递给明月涯,蓦然瞧见蒙着面纱的柳清燕,一双眼睛跟清泉似的漂亮,不由赞叹道:“公子的媳妇儿可真好看,比长老还漂亮呢!” “长老?”明月涯接过面具,不赞同的搂过柳清燕傲然道:“那哪能比得上我家貌若天仙的娘子,一说我家娘子小时候美得啊,隔壁村的都要跑过來看,偏偏周围都是泥,为了我家娘子那是整天混着泥回去也心甘情愿。” “胡说八道什么呢?”柳清燕小时候待在宰相府的洗衣房,小脚趾都出不去,哪能被人看见样貌。 明月涯被捅了一肘子也不在乎,继续胡诌道:“不仅如此啊,等我家娘子及笄的时候,每个人手里拿着肩上扛的,跟流水似的踏烂了我家娘子家的门槛啊,说是只要见我娘子一面,这些钱财双手奉上!当然,我娘子哪那么容易见得,但他们还是把东西留下,说是让我家娘子碰一碰都心甘情愿!” “明月涯!”柳清燕见他越说越沒边,使劲推开他就走。 明月涯还笑嘻嘻冲老板说,“你看你看,我家娘子美的发脾气都那么好看!唉哟,娘子,等等相公我啊!” 柳清燕走的更快。 明月涯在背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其实他只是想要柳清燕对他能够像以前一样,而不是如先前那般冷淡。 蓦然,左边杀气迸出,明月涯纵身捞过柳清燕腾升而起,落在屋顶,眯眼望着柳清燕所站之处的七八只箭羽。 第29章 老乞丐 “谁!”明月涯厉呵一声,眼扫骚动的人群。 摊贩小姐们横冲直撞,惊吓和惨叫不绝于耳。 一连串箭羽从天而降,直逼明月涯所站的地方。 明月涯微眯眼睛,将抽出软剑缠回腰间,拦腰抱起柳清燕迅速跃上前面的屋顶,逆风震动他云袖青发,柳清燕紧抓他衣襟,道:“为何不迎战?” 后面黑衣人尾随其后,左右两边包抄,架起箭弩对他们扫射。 明月涯灵敏左右闪躲,解释道:“通体被‘蚕丝’涂抹,有强烈的腐蚀性,沾染一点就会融掉一块。” 像为达到所说的效果,凡是被箭射到的地方,都冒出白烟迅速凹下去,黑色的箭还直挺挺的插着。 尖叫的人群增多了,被无妄之灾殃及的人伤到的地方,都腐蚀出骨,惨叫趴在地上剧烈打滚。 其他人都四散开去,不敢上前。 “那怎么办?”那些人已经越來越近了,“还有,那些人为何会拥有朝廷还沒有的军事力量?” “唯一可以说明的是,那些人都是叛军。” “但为什么能掌握我们的信息?” 明月涯眸光沉重,低声道:“有奸细。” 轰然一声,不远处个房子突然炸裂。 柳清燕眼见通天火焰如蛇吞噬周围的房子,冒出烟尘染灰了本微蓝的天空。 “那好像是太子的地方,明月涯,赶紧过去,如果太子死了,我们就麻烦了!” “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我们自己!”明月涯旋身云靴尖挑起瓦硕,飞向后面的黑衣人,边战边退。 他们现在是在屋顶上,目标太大,而且怀里还护着个沒武功的,根本沒有把握全身而退! 柳清燕也发现了他们的现状,还看见前面也出现了黑衣人。 他们行动一致,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就是为了杀了他们。 到底是谁要致他们于死地! 司徒南? 不,他现在受到正阳帝的监视,不可能有能力进行这么大一场的暗杀活动。 司徒乾? 应该也不是,看皇后对他的态度,他们应该是一伙的,应该不会对付太子。 但看那炸裂的方向,明明是他们投宿的客栈,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燕儿,我们下去后,你拼命的往右边跑找个地方躲起來,我会來找你。” 柳清燕呆愣一下。 明月涯直接紧抱她直冲地面,迅速反掌打她后背将她送至右边十米远,立刻抄起面前的衣服卷把起來紧抱怀里,转身朝后面撒上金黄粉末,前面的几个黑衣人躲闪不应,惨叫声捂住眼睛倒在地上,他不做丝毫停留,飞快的往另外个方向跑去。 柳清燕也听从他的吩咐,借力快速向前狂奔,直到两腿发软跪趴在地上,满脸的灰尘,狼狈不已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在个四处都是乞丐的地方。 那些乞丐也吓了一跳,其中最老衣衫波澜的老乞丐支着拐杖蹬蹬蹬的來到她的面前,左边眼翻过白眼球,右边眼睛探究的看着她,“你,是代替长老來的吗?” 柳清燕蹙紧眉头。 那老乞丐举起拐杖猛地砸到地面,赫然冒出差不多大小的坑。 他又一次问道:“你!是代替长老來的吗?” 那摸样,像是她不说,老乞丐就会直接打爆她的头。 “我不认识你所说的长老。”柳清燕凝视他,慢慢的直起身体,“虽然我在街上有听见他人说过长老的美貌。” “头儿,这娘们肯定是在说谎!”一个断腿靠着墙壁的乞丐,眼里满是仇恨道:“她肯定也是來要我们的身体炼药!” “胡说,我要你的身体有何用?” “还不是!你以为像你这样突然跑进來的娘们还少吗!她们都在利用我们的同情心,割断我们的四肢献给长老!”年轻乞丐恨不得扶墙站起來,无奈断裂的膝盖太疼,又满头是汗的坐下。 柳清燕眼底划过震惊,沉默了。 老乞丐一直观察着柳清燕,突然戳向柳清燕的天灵盖,在柳清燕惊呼之际,掌风从她后面扑來,硬生生打开了老乞丐的拐杖。 柳清燕只感到身体一倒,就落入温暖的怀里。 “她只是不小心闯入,再说了,以你们的身体还在外界招摇,活该被人带走去做药引。”明月涯冰冷的声音灌入耳中,随之而來的是浓烈的血腥味。 柳清燕扭过身体,明月涯拇指顺势揩过她皱起的眉头,笑道:“不用担心,这都不是我的血。” 虽说如此,但对付那些人肯定不轻松,从明月涯略显苍白的唇和急促鼓动的胸口,便可看出他是急于奔命。 “秦老儿的弟子。”老乞丐忽然冒出句。 明月涯身体颤抖下,警惕道:“你为何会认识我师父?” 老乞丐却不愿多说,转身边走边道:“我们不为难你,也不想惹麻烦,明日就快快离开吧。” 柳清燕不想放过老乞丐,急忙开口,“巫师跳马上就要开始了,很多人聚集墨城,如果知道长老想要的人,他们肯定会再一次进行砍杀。” 老乞丐却是听都不听的走进黑暗里,其他的乞丐对于他们根本不屑一顾。 柳清燕深觉得老乞丐身上有什么秘密,但他既然不愿意合作,强求不过是多个敌人,于是也不说什么,想问明月涯情况,肩膀忽而一沉, 明月涯抵着她肩膀,闻着舒心花香,放缓呼吸道:“差点以为要死了。” 柳清燕推了下他脑袋,“离远点。” 近了,似乎都能感到他温热的呼吸。 明月涯坏笑的紧抱着她,“才不,先前你因为别人的几句话,把我当毒样的离我远远的,现在什么碍事的都沒有,自然是要抱得舒畅了。” “什么话?” “讨好的话。”明月涯沒皮沒脸道:“好燕儿,你莫在生我气了行不?看在我今儿个为你出生入死的份上。” 柳清燕偏过头懒得理他,“你不也在保全自己的命。” “那也是,但最主要的还是要保证你的安全,你看,我拼死杀出条路來不立马來找你了?”明月涯怕折辱她自尊,说的越发小心。 柳清燕叹了声,“我也不是生你的气。” 她是气明月涯不坦言相告,也气她的必须隐瞒。 被人当傻瓜痴傻一生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再加上她再世为人这个事实,被他人得知估计会被当成鬼怪。 而且,前世柳墨香是一直活到司徒南登基为帝,明月涯根本不曾出现在她的世界中。今世柳墨香却已经死了,明月涯不仅出现还跟她成了这种关系。 命运已经改变了,她也不知道未來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现在跟明月涯说了,他会不会觉得这是谎言是欺骗是她的借口? 柳清燕不愿意欺骗他,更不愿隐瞒他。 但当这个想法被人点出來之后,就变成了无法跨越的槛。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和不为人道的过去,她不想说,却被珂珂斥责的无地自容。 总而言之,她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对明月涯,纯粹是迁怒而已。 但明月涯怎会懂得女儿心,恬着脸讨好逗柳清燕,满脸是血的他和先前出尘的神医摸样相差甚远,却还是认真的逗她开心。 殊不知这等情景,都被藏匿黑暗中的眼睛看了去。 沒有挨多久,柳清燕就靠着明月涯睡了过去。 明月涯眼底蔓着宠溺,手指划过她脸颊逗留的青丝绕到耳后,迅速点了她睡穴,将她紧紧贴在胸口上,眼中宠溺尽散,迸发冷然,如利剑射向黑暗中,“既然想看,不如大大方方的看。” 蹬蹬蹬的拐杖声,出來的依旧是那个老乞丐。 只不过这一次是直接坐在他面前,其他乞丐也聚集过來将明月涯他们和老乞丐围成一个圈,密切的关注四周的动静。 “沒想到这么多年之后,老头子还能遇见秦老儿的徒弟,秦老儿还好吗?” “我师父挺好的,吃嘛嘛香。”明月涯顿了下,“只不过我师父并沒有提起任何故人。” 换言之,我们并不熟,不要这么随便攀亲戚。 老乞丐也不建议,“按道理,我是死人了。” “打住,既然是死人的话,那肯定是保守着秘密,而且那秘密还不小,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跟我说了。因为跟着秘密一起來的,肯定就是麻烦。”明月涯指怀里的人,“除了这女人惹的麻烦,其他的我都不想管。” “是吗?但是你们已经被卷进來了。”老乞丐我看了眼熟睡的柳清燕,“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身份,可是你们应该遇见能够融化砖头人体的箭了吗?” 明月涯面无表情道:“那又如何?” 老乞丐笑道:“你也不用想着隐瞒,你身上有那箭的气味。” 明月涯沉默了,他从小因训练闻各种药味,就嗅觉灵敏。 现在,他除了血腥味、柳清燕身体的花香味之外,根本沒闻到任何味道。 “也许你不信,但因为那是用我们的骨肉所筑成,所以我能知道。”老乞丐淡然一笑,“如此,你还觉得跟你沒关系吗?” 第30章 前程往事 明月涯微眯眼,里面蕴藏随时即來的风暴,蓦然,他手型如鹰爪勾住老乞丐的喉咙。 数十武器瞬间也对上明月涯的各处死穴,但明月涯依旧狠戾的盯着眼前的老乞丐,语气低沉夹杂难以言语的烦躁,“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乞丐翻着白眼,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沒有人会愿意在逼迫中袒露一切。 明月涯微微松了力道,却依然锁着他脖颈,“希望你跟你的样子一样老实。” 老乞丐找个舒服姿势,盘腿坐在明月涯的面前,“要说起來,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长话短说。” “恕难从命。” 明月涯挑起眉梢,看了眼天色,把柳清燕护好后收回手,道:“天亮之前我们就会离开,现在开始。” 老乞丐慈爱笑了下,示意其他乞丐退下,收回兵器。然后如同袅袅的檀香,悠长的讲述当年的故事。 这还是永嘉帝去世,正阳帝继位发生的事。 身为民不正言不顺继位的皇帝,正阳帝必须要在百姓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信,但因为永嘉帝的关系,大庸在那几年还是相当的一帆风顺,所以正阳帝无法找到适合的时机來完成他的目的。 于是,他想到既然无法利用天灾,那么就利用人祸。 他秘密派遣心腹在偏远山村里面寻找壮丁和孤儿,运到个凿成的地下洞穴里面,进行药物实验。 说到这,老乞丐似乎又想到了当年惨无人道的局面,耳边回荡着漆黑午夜中徘徊不断的悲鸣,所有的乞丐都围了上來。 老乞丐叹气道:“那是从巫族找來的蛊,相信你是见到过的。” “的确是见过,但是巫族应该不会提供蛊虫给他人。” 据他所知,蛊虫生存的条件极为苛刻。 必须要是在阴年阴时阴分埋入极阴的山头,才能培育出少数的蛊虫。并且这些蛊虫一开始不能成为蛊,而是要经过两年的厮杀吞噬变成剧毒无比,才算是一个蛊。这么算來,即使几年下來蛊虫的生存都不会很广泛。 “若是平常,他们自然不会提供蛊虫给他们,但后來,他们之间有了个交易。老乞丐叹了声气:“他们从壮丁之中挑选结实的送给巫族的人,用來培育蛊虫。” 明月涯眼底划过一丝震惊,然后是浓浓的厌恶。 这样的方法,非常的惨无人道。 刚开始,要把壮丁身上所有的衣料都除去,接着就是在他们身上划出伤口,将开始争斗的蛊虫一个个的放在伤口上面,钻入人体之中进行孵化和养育。 每个蛊虫都有属于自己的母蛊,只要母蛊还有繁殖的能力,人体就是最为合适的孕育场所。 在此期间,人的食欲将会成倍增长,最后爆体而亡,蛊虫就会顺着身体爬出,巫族的人便会利用长笛,控制蛊虫爬进罐子里。 这样既培育了蛊虫,又不需要损害巫族自己人,巫族的肯定就会答应这个条件。 而事实上,巫族的确答应了这个条件,并且允诺正阳帝将会为他提供几个建造威信的事件。 从那时候开始,正阳帝就派遣人跟巫族的人对活人进行长期的蛊虫控制,有几次蛊虫趴攒的地方不对,活人立刻就死了,要不就是痴痴傻傻被丢到乱葬岗喂了山头的野狗。 这样一來二去,被蛊虫爬來钻去的身体竟感染了蛊虫本來带來的毒,血液可以作为毒药,骨头可以腐蚀任何事物。 于是,灾难开始了。 首先是一些偏远小村庄出现不明的人物造成一个村庄的死亡,然后开始往中间扩大,引起多人恐慌和重视,正阳帝便如同神般的出现,率领士兵将那些人进行抓捕,关押牢中,拯救了百姓。 被蒙蔽的百姓们把正阳帝当做神,当做真龙天子。 而那些被利用完的毒人们,就被巫族的人严密掌控起來。 因此,明月涯他们才能在墨城遇见老乞丐他们一行人。 也许是过了这么多年,巫族事情已经过去了,渐渐的松懈了起來,老乞丐现在才能说那么多的话。 明月涯道:“按照你这么说,要我们命的应该是那老皇帝,可是他儿子都被烧死了。” “想要保住一个人,其实并不难。” “想要相信一个人,其实不容易。” 老乞丐无言笑了下,他道:“就算不是皇帝,也一定是当初参与这件事的人,不然不会知道利用我们的骨头。” “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要捣了巫族的老窝才有可能知道背后的主使者?”明月涯似笑非笑道:“老头儿,你这样是不是太无耻了点?” “沒办法,我们想要活下去。” 这句话,直到明月涯带着柳清燕离那地很远之后,还萦绕在脑海之中。 他无法理解老乞丐所说的生活。 那里充满了压抑,对以后的不确定,对现在的恐惧,自身的无能为力,还要惨遭侮辱。 这样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吗? 当他们落脚在个无人的农户家时,夜灯挑明,明月涯搂着柳清燕靠着床头,缱绻來回顺着她的发,问起了这个问題。 柳清燕眼睛微阖,睫上跳跃着暖暖的烛光,她声音清冷道:“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若是因为过的不易就轻言妄死,那能得到什么呢?不过一坯黄土。既然如此,不如好好的活着,至少在以后,总有那么一天,能够不过现在的生活。” 明月涯沉默的偎着她的脸颊,“那燕儿,你曾经这么痛苦过吗?” 柳清燕手指颤抖了下,极力压下心中的苦痛,“一切都过去了。” 这话,不只几遍对自己说,但午夜梦回,那些过往如同穿肠毒药,日日撕心,次次刻骨。 前世的柳清燕,其实是深爱着司徒南的。 因为,司徒南在她最痛苦最心酸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三夫人一味讨好大夫人,大夫人恨不得她死,柳墨香视她为眼中钉。 为了活下去,她低调附小,不惹是生非,最后还是被毁容,受尽嘲讽辱骂。 司徒南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带着温和的笑,把她拉起來道:“你可知道宰相府的大小姐在哪?唉,这院子大的,本王都迷路了。” 柳清燕便知,这人是把她当做了府上丫鬟,他想要找的人是名誉大庸的宰相嫡女柳墨香。 然而柳清燕,还是告诉了司徒南地方。 两人便各走各的分开了。 但这种事,有一便有二,多次遇见后,司徒南见到她便是一句,“嘿,你这丫鬟还跟本王真是有缘。” 柳清燕唇角仰起浅浅的笑,如水波涟漪,道:“哪能?奴婢可沒这福气。” “奴婢怎么?奴婢有时候说不定也有经世之才!” 柳清燕轻笑不语。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轻,不过是皇子遇见了丫鬟,仅此而已,无关情爱,确实柳清燕的回忆之中,最为美好的日子。 直到柳墨香及笄,她把柳清燕拉出來说她是她妹妹之后,一切都变了。 司徒南的话再也沒有初时的真挚,而是带着试探,带着斟酌。 他的行为也再也沒有初时的率真,而是带点谋划,带点蓄意。 而毁了容貌的柳清燕却因为长期单独一人,熟读四书五经,兵书十二卷,养成韬光养晦的性格,独特的军事见解引起了司徒南的兴趣。 待到柳清燕及笄那年,司徒南以一百二十抬聘金求娶柳清燕,顿时轰动全京城。 毕竟司徒南再不受宠,他也是天王贵胄,怎能娶一个容貌身世皆无的庶女为正妃? 然而正阳帝却二话不说的指婚,并且挑选良成吉日择日成亲。 红灯暖帐,烛光合卺,寓意百年好合。 却在他大业的成之后,变成笑话一场。 然而不能否认的是,前世的柳清燕的确想过和他荣辱一生,也曾想过即使他后宫三千,只认她为他身侧之人,那众多凄苦也能忍受。 殊不知,司徒南为了他的江山,容不下她的孩子,更加容不下她! 太监派人活活把她勒死,这如不是他吩咐的,奴才们哪有这个胆子勒死当朝皇后! 柳清燕眼眶含泪,紧闭双眼不肯流下。 她当初有多爱司徒南,如今便有多恨司徒南! 死之前,她想若她只是丫鬟多好,即使她拥有经世之才,司徒南也无法娶她,这样那孤苦的一生,便不会出现。 所以她在对待明月涯的时候很小心,既然她已显示出了她的能力,那便管好自己的心,不要任意的陷入,不要肆意的妄为,一步一步的,小心慎重的,靠近他。 “燕儿,如果你能对我多点表情就好了。”明月涯似是回忆,道:“比如初时你对我的咬牙切齿,后面你对我的无可奈何,到现在的心心相许,你的表情都可以更多一点,这并沒什么。” “那如果,我一直沒有表情,也一直无法回应,更加不能接受你,你又应当如何?”柳清燕睁开眼,望向桌上的烛光,“是不是就如干透的蜡油,再也无法恢复当初对我的感情?” 第31章 防不胜防 “你说到哪去了?”明月涯宠溺的笑着抱紧了柳清燕,“我啊,从找到你之后就决定,不管你隐瞒了我什么,若你不想说即使全部烂在肚子里也沒关系,我就是抱着这样的决心找到你的,所以现在,我怎么会强迫你说出你不想说的事?” 柳清燕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偏过头,脸颊绯红,“对不起。”她还沉浸在往事之中,言辞不由苛刻起來。 明月涯只是倚着她头顶,视线深邃而带点淡漠。 他沒说在被那群人包围频死的时候,遇见了珂珂,合二人之力才逃脱出來。 珂珂后面说的那一席话让明月涯从心底感到抵触。 一路走來,他能看出柳清燕有多么排斥皇家中人,如果他成为皇家之人,他们现在还能不能和平共处? 不禁的,把柳清燕抱的更紧了。 第二天,明月涯一大早便去集市打听消息。 疲于奔命还沒得好休息的柳清燕直至午时将近才悠悠转醒,撑起上半身起來发现明月涯沒在,破旧发霉的桌子上摆着纸袋,里面是凉透的早餐,摸起來冰凉的说明有一定的时辰了。 柳清燕把凉透的包子拿起,刚想放进嘴里。 外面忽然冒出嘈杂的脚步声,像是很多人在那说话。 柳清燕立马把吃的抱进怀里,钻进床底。 ‘砰’的门被踹开了,砸到地面。 一个领头的率先进來,尾随的几个小兵不解的问道:“头儿,这里我们先前不是看过了吗?为什么还要看?” “你懂个屁,老子不是说过有人高密吗?” “啊?是谁?” “一个陌生穿白衣的男的,别说,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还从沒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 柳清燕心尖一跳,白衣的? 明月涯穿的就是白衣,而且这个地方还是他带她过來的。 柳清燕促进眉头,总是清冷坦然的眸内难言慌张。 那群人边说话,边走进屋内,一踏进门槛就肆意搜索房里的每个角落,不停的踢翻和砸烂东西。 柳清燕唯有捂住嘴巴,竭力的往后躲。 她不知道到底还有多久才会被发现,但从床底下看见的每个人脚踝上都暴突个青筋,赫然惊悚。脚脖子比她两个手臂还粗,足以说明这些人是超乎寻常的雄壮,如果被他们带走了,那不死都只剩半条命。 忽然,她头顶光亮一照,手臂被箍进石头般粗糙的掌心,迅速的提起來,她脚尖离地的悬在半空中,痛的她紧咬下唇。 面前傻乎乎跟小山般大的光头男人笑道:“嘿,头儿,快看看,我找到一个小娘们!” “喂,赶紧放下!这细皮嫩肉的正好献给长老!”那相比之下正常的男人朝她伸出手,似乎想接过她。 光头男人并不乐意的把手往后一挥,柳清燕跟柳枝般空中舞动,头晕目眩,他道:“不能这样头,既然我先找到这女人,按道理应该让我乐一乐!” 男人笑道:“你看看你身型,被你乐一乐的女人还有活头吗?” “唉,我可以让她坐我身上?”光头男人觑视柳清燕清冷的容貌,“我喜欢这种女人。” “好了,我相信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男人眉宇间都是煞气,语气里都是不耐烦。 光头男人害怕的缩了下脑袋,小声询问道:“需要把她眼睛蒙上吗?” “这样的废话你还问什么!赶紧把这女人交给我!”男人手臂短,够不到,不自禁有点恼火,厉光一闪手中出现把匕首。 两边的人立刻冲上來抱住男人胳膊,“头儿你冷静点!我们已经失去很多伙伴了!” 光头男人也从男人眼中看到杀意,惊恐的把柳清燕当玩意儿一甩,撞进男人怀里。男人飞快的把刀子一收两手便抱住柳清燕。 柳清燕只觉得胃部翻滚,连忙捂着嘴脸色苍白,晕眩十足。 男人也不做停留,劈晕柳清燕蒙住她的眼睛便带走了。 如同暴风席卷而过。 待明月涯打听完消息走至门口后,便发现不对,里面竟然连呼吸声都沒有,脸色微变,倏然跑到门口,盯着那破烂砸在地上的门之后,笔直的看见了同样大敞的内屋和地上的被褥。 绣了莲花嬉水的被褥他记得,还是早上怕柳清燕会冷到,特意盖在她身上。如今却单独的躺在地上,感觉胸口猛烈收缩,棉花般的东西堵住难以呼吸,明月涯眸光狠戾,突然隔空打上墙壁。 轰然巨响,墙壁倒塌,碎末纷纷,染上了他云锦月白色衣摆。 珂珂踏着灰尘从坍塌的断壁内走出來,翠绿色交襟襦裙更显得她娇俏无双,此时面若桃花,薄唇含笑的來到明月涯旁边,牵起他的手,“明月哥哥,看來柳清燕不要你直接走了,这样的话,我们就回白药谷吧。” “珂珂,我想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同样的事,你能别让我一而再的重复吗?”说完就像甩开她的手。 但珂珂抓得死紧,诡秘笑道:“明月哥哥,平常的毒和药对你都沒用,不知这个对于你來说是不是有用呢?” “你做了什么?”明月涯已经感到头有点晕,瞬间瞪圆瞳孔,抽出手心看见掌心发黑,频频往后退跌坐地上,“该死,你给我下了黑青。” 黑青,便是最开始明月涯接受的药物。 最开始是老谷主怕明月涯一身本事被他人利用,所以便由最为轻微的药物开始训练,然后加毒,在明月涯生不如死的时候再给他解药。明月涯便这样生死反复数十年之后,养成了这样的体质。 然而,作为为轻微药物的黑青,却因为药量太少,并沒产生能够反抗的体质。所以现在才会着了珂珂的道。 如果仔细看,珂珂的手心中有层薄膜,药就涂在那层薄膜上,然后经过肌肤接触进入人体,神不知鬼不觉。 本來珂珂是想等到他自然倒得,但是心里越发不甘心,才刺激明月涯,害的因为情绪激动,明月涯体内的毒素加速运转,直接晕眩过去。 “别怪我明月哥哥,我明明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你了。”珂珂温柔的抚摸明月涯的脸,眼底是满满的爱恋。 明月涯却无意识的吐出,“柳清燕。” 珂珂的脸一下子就狰狞了。 而被抓走的柳清燕,也从黑暗之中悠悠转醒了。 当她扶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坐起來时,发现周围亮光不足,但依稀可见牢笼的轮廓,以及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充斥整个地方的鞭子和闷哼声。 柳清燕发现自己坐在石床上,四周都是稻草。 许是秋末将至,屋内中间还有个坑,里面有些焦黑的碎屑,该是在那里烧稻草过。旁边还隐约能够听见哭声,细细密密的,并不明显。 柳清燕循着动静看过去,太黑微弱光亮的牢里看的并不清晰,她便打算下石床,身体一动便发现手腕脚踝都被铁链绑住,禁锢在石床上,以她沒有内力的力气,普通铁链都不可能挣脱的开,更何况是玄铁,不由的有点气闷。 角落里的哭声蓦然停止了,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似乎是想要向她移过來。 柳清燕也不急,等那些人过來之后,她才有可能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索性,柳清燕也沒等多久,那些人就出现了。 但并不如柳清燕所想是男人,而是一群嘴角身上都是青紫伤痕的女人,从她们破烂的衣裳上,能看见白皙的腿上还有明显已经干掉的血。 不由秀眉一簇。 其中个看起來相对比较年长的女人,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你也是被抓进來的吗?” 柳清燕扫视了其他女人一眼,发现她们眼瞳灰败,满脸菜色,但难掩其风韵,都是容貌上乘的女子。 那女人又问了句,“你是被住进來的吗?还是被父母兄长给送进來的?” “抓进來的。” 这话一出,差不多半数的女人都哭了,多是痛苦。 那女人也是满脸悲伤。 柳清燕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那女人叹了口气,道:“姑娘有所不知,如果是抓进來的,就代表长老需要的祭品还沒有结束,需要填补。若是父母兄长送进來的,就代表长老的祭品已经够了,我们这些人都会被送进大臣们的家里,虽身份不高,但也比待在这里强。” “为什么不逃出去?” “嘘!”话音未落,就冲上两个姑娘蒙住她嘴,一脸快出來的表情说道:“在这里,说这句话的下场都不好。” 人群中个长相柔和的女人低头抽泣起來,“先前百合便也说了这个,结果第二天就被那光头给……” 其余姑娘也心有余悸的低下头。 她们最开始被抓进來,都是心存侥幸的,说不定有天能够被长老大发慈悲的放过。当然也有因为贞洁寻死的姑娘,因为在这里想要活下去,最先丢弃的,就是女人的贞洁。 但最令人恐惧的,却是那个魁梧的如同小山的光头男人。 姑娘们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起。 忽然,外面传來阵脚步声和拖物的动静。 捂住柳清燕嘴巴的姑娘们和其他姑娘全部缩回了角落,像是从來沒出來过。 牢门的铁链被打开,丢进个席子包裹的东西。 第32章 步步陷阱 姑娘们都不敢上前,等到牢头锁门离开,才敢上前。其中那个泪眼婆娑的女人粗鲁推开众人冲上前,颤微双手解开席子,倏尔捂住脸,再也忍不住的哭泣起來。 较为年长的女人叹口气上前搂住女人肩膀。 “这是怎么回事?”从这女人身上的鞭痕和淤积以及下体的溃烂程度,能够想象这女人到底遭遇了多么痛苦的事。 其他姑娘都不敢开口,唯有那再哭泣的,现在到像是不管不顾的怒吼站起來道:“还能什么,不就是那群禽兽,他们不仅占用我们清白的身子还要我们的命!难道身为女人是我们的错吗?我们就活该被男人糟蹋吗?” 她的眼中是滔天的愤怒和强烈的不甘。 “本來,娘亲已经给我许好一门亲事,我是见过的,那个男儿也好,公婆也和蔼,我嫁过去绝可以过上好日子。但是那群强盗!”女人痛苦的冲上來,揪着柳清燕的衣襟,“他们毁了村子,把所有男人的头都砍下來给我们看!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又怎么样?”柳清燕薄凉一笑,“不一样待在这里被人亵玩吗?” ‘啪’! 女人用足力气甩了柳清燕一巴掌,摸样狠戾。 柳清燕抬脚直接踹开女人,冷眼看她从石床上翻下去,舌抵着腮帮,发现火辣辣的,许是肿了。 “你不过也只能欺负一个手脚不便的人罢了。”她的眼神,像看一个臭虫。 不加掩饰的讽刺深深灼痛了女人的眼睛。 女人不管不顾的伸长满是伤痕的手臂,在众多姑娘的阻拦下,想要抓烂柳清燕的脸。 柳清燕冷笑的端坐在石床上,即使身处劣势,她骨子里依旧骄傲。 而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着不公平,怎不见得在牢头进來的时候來帮那死去的女人报仇?为何不对其他姑娘动手? 不过是看她新來的,以为好欺负罢了。 这人世间,哪有什么公平的事。 即使同为天涯沦落人,也是踩低扶高。 柳清燕感到很疲倦,非常微弱的视线加上沒有护窗的牢笼,根本看不出到底有多长的时间。 因为不知道那群人把她抓來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一直保持高度警惕。 但武功不低身子又弱的她,自然也坚持不了多久。 “那你呢?”女人似乎冷静下來,不甘的看着她,“一样是待宰的你,又能做些什么?” 柳清燕静静的凝视着她,如深谷幽潭,冰冷而肃穆。 “保护自己。” “那其他人呢?你都不管了吗?好歹大家都是一起來的伙伴?” 还有些人是同一个村子里面被抓走的,都觉得应该相互扶持。 柳清燕指向地上已经死去的姑娘,“这就是你们管了之后的后果吗?” 女人哑口无言,随后像是挣扎,又像解释给自己听般道:“他们太过厉害,我…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就闭嘴,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让人觉得好笑。”柳清燕简直烦透了这样的问话。 女人烦躁的情绪渐渐被柳清燕的话冷静了下來。 其实这里大多数的姑娘都心存后悔,她们想要强大起來保护身边的人,又因为胆怯并不坚强的心踌躇不前。所以她们需要肯定,需要理由。 但是可惜的是,柳清燕是打从心底就看不起这些姑娘。 她不是觉得这些姑娘沒用,而是觉得现在她们太过天真和无知,需要比较深刻的磨练才能够有所用处。 很显然,她打算把这群姑娘收为己用。 但目前的问題是,怎么出去?出去了之后该怎么把这些姑娘也带出去? 现在她完全和外面沒了联系,太子等人不知道情况如何,明月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背叛了她,众多事情一团乱麻的缠在那,无法理清。 同样头痛的,还有在火药爆炸之前就已经藏匿起來的太子他们。 这还要多亏了六月,闻到了火药味,通知他们秘密藏到老板储藏过冬粮食的地窖,同时还把里面的酒和周围易燃的物品,搬到了离地窖远点的距离,上面还撒了点水,保证不会燃出个洞暴露他们的位置。 整整四天,肖小侯爷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头顶上走來走去的脚步声代表那群人还沒有结束搜索。 肖小侯爷忍不住想说话,被六月迅速捂住嘴,小侯爷的桃花眼朝旁边冷面冷眼的六月眨巴眨巴,发现六月不搭理她作怪的舔了她手心儿,六月只是颤抖了下,依然沒放开他嘴巴。 等到今日的巡逻结束,六月才收回手,掏出手绢和水壶,揪开盖子把手绢打湿后,仔仔细细的把手心儿擦了一遍又一遍,秀眉间的嫌弃毫无意外的暴露出來。 肖小侯爷一下乐了,像猴子般窜到六月身边,“唉呀呀,这还是我看到的第二个你的表情呢?!” 六月沉默的低头并不搭理他。 肖小侯爷越发有兴趣的去逗六月了。 铃铛颇为头痛的对太子道:“殿下,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身为婢女铃铛这样可是大不敬。 但太子等人的性命,又是六月这个婢女所救,所以太子到沒在这事上多做纠缠。 “等到安全的时候。”太子道:“这么多天,他们并沒有放弃搜索我们,那只能说明他们是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侍卫,你有什么想法?” 李景承默默坐在角落擦拭着剑,上面还沾着血,是他这几日出去的时候染上的,“他们的武功不高,但对人体的死穴了若指掌,末将怀疑那些人是专门训练出來的杀手,并且对我们的特征都非常的熟悉。” “不可能。”铃铛道:“我和六月最开始也是怀疑这点,于是就请太子殿下來派人检查了所有人,并沒有发现特别的地方。” 李景承声音沉稳,不急不躁道:“人体的骨骼是非常奇妙的,包括手骨和脚骨。我们学武之人便是从这几个方面來看这人适不适合学武,武学修为大概能达到多少?而那群人,既然对人体了解的话,那么人骨也自然有一番辩解。 首先他们只要先查会武功的是多少,再查太子殿下们善用的武器,武学修为如何,如此一來便可以排除不少人。而且这件客栈,一开始会武功的都很少。” 太子蹙眉问道:“难道是那两个人?” “应该是那两个人。” “唉唉唉!”肖小侯爷不满了,“什么这两个那两个的?” 李景承身为下属,自然得回答道:“回禀小侯爷,就是一开始找我们麻烦的那两个人。” 肖小侯爷低头思索片刻,倏然抬头笑道:“原來如此。” 那两个人是普通的地痞流氓不错,但在墨城这么紧张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想惹麻烦,特别是这么醒目的麻烦,所以选择绕道而行。 但这么一來,也可以说那两个人是故意这么做的。 “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迎我们一步步的踏入陷阱?”肖小侯爷嘀咕一句。 其他人都眉头深锁,气氛沉重起來。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因为那个人的计划,他们和柳清燕明月涯已经完全沒有联系了,这个时候柳清燕如果发生什么不测的话,他们是不可能赶得及救援。 更别说,现在他们还出不去! 太子沉声道:“看來那个人不仅是想把我们逐一击破,更想要困住我们。” 这地窖的粮食并不多,最多再五天的时间,等到弹尽粮绝,他们就不得不背水一战了! 李景承眸如豹子闪着幽光,“殿下,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要在食物最为充足,他们精神最好的时候,进行突围。 “的确,但我们的人数远远比不上他们,若是那些人用车轮战术,估计还沒到城门就死了。”太子此时也丢弃委婉的话,说的相当直白。 再加上,他们几个人之中,铃铛和肖小侯爷的武功,真是不说也罢。 李景承也因为打探消息,身边很多侍卫都被杀了,能用的所剩无几。 “用毒?”铃铛突然來了句。 众人全部看向她。 铃铛从衣带内拿出个被锦帕包裹的东西,厚实厚实的,她一层层的解开,竟然包了整整的十条锦帕,而且最里面的锦帕已经发黑了,可见是一沾毙命。 所有人的眼神都看过去。 肖小侯爷咽了口口水,道:“你怎么会把这东西带到身上?” 因为这是明月涯怕柳清燕被人拐走,吩咐她只要发现点苗头直接把人毒死,才给她这么毒的药随身佩戴。 不过现在她只是咳嗽一声,道:“小姐怕奴婢和六月被奸人所擒,就给了奴婢这个以保安全。” “你这小姐,倒是未雨绸缪。”肖小侯爷似是轻易相信了,只是眼底的讥嘲一闪而过。 李景承瞧见,却缄默不言,心中另有打算。 太子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开始吧。” 其他人都聚集了过來。 然而在这时,不远处被白雾缭绕的白药山中。 传來如狮子般暴怒的吼叫声。 第33章 拜师缘由 那是在半截悬崖中形成的一个岩洞内,壁上都是火把,微弱照亮延伸至最里处,明月涯身穿白衣,被手臂般粗大的千年玄铁束紧身体,分为四个方向直插洞壁十米之远,每个角落还各有异兽把守,发现动静立刻用利牙咬紧。 相比百人力量的异兽,明月涯有内力的时候对付起來就并不轻松,更何况是现在内力完全提不上來。而更让他觉得耻辱的是,身为谷主的他,竟然会被珂珂这个前谷主的女儿困在这里! 明月涯俊脸满是灰败,沒有丝毫以前意气风发的摸样。 四只鹿头虎身马蹄的异兽见自家主子这样,想要凑近安慰安慰,被明月涯冷眼一瞪就苦哈哈的缩回去了。 身为白药谷的守护神兽,异兽是该听从谷主的命令,而拿到谷主令牌的,却是珂珂。 见令牌如见谷主,因此就算明月涯是现任谷主,他们都必须要听从拿令牌的人的话,这也是为什么白药谷谷主的令牌不能落到他人手中的原因。 可是这个令牌,明月涯清楚的记得,他已经交给柳清燕,如今在珂珂的手上,可见珂珂和那群绑走柳清燕的人脱不了关系。 一时之间,明月涯觉得身心俱疲,沒有什么比亲人的背叛更令人痛心。即使高傲如明月涯,也是有此柔软的地方。 洞口蓦然甩下个绳索,顺着攀岩而下的,是挎着篮子的珂珂。 珂珂还是如以往一样,蹦蹦跳跳的來到明月涯面前,清澈的眼底满满的爱恋,“明月哥哥,我把饭给你带來了哦!”说完放下篮子,拿出精致的菜碟逐一放到明月涯面前,香溢扑鼻,明月涯淡漠的眼里却沒丝毫欣喜。 珂珂也不介意,夹了最为鲜嫩的鱼肉,细心剔掉鱼刺喂给明月涯,“來,尝尝看,这可是珂珂为了成为明月哥哥的新娘特意做的哦!” 明月涯闭眼偏过头去。 珂珂笑了下,掩饰心中苦涩,把鱼丢掉自言自语道:“原來明月哥哥不喜欢这个啊,那來尝尝这个汤,我可是炖了很久的哦!” 说完就挖了一勺子。 “够了珂珂。”明月涯抿着唇,道:“我累了。” 珂珂像被刺中身体,痛得她跳起來,把那些精心准备的菜都踹翻了,不少汁汤还溅在明月涯华美雪白的衣裳上,晕黄了一片。 珂珂吓得蹲下去掏出绣帕慌张的擦拭着,“明月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讨厌珂珂,好不好?我以后保证乖乖的,好不好?” 明月涯凤眼微眯,似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沒说的闭上了眼睛。 珂珂瞬间像崩溃了,“为什么啊!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也是我先喜欢你的!为什么?难道你已经忘记我们以前多么好了吗?” 在明月涯浑身都是刀伤,刀刀入骨被抱回來的时候,小小的珂珂就躲在布帘后面,偷偷的看着自己的爹爹急切的给明月涯包扎。 那个时候,还是珂珂第一次看见爹爹那么紧张的摸样,像是救不活这个人,爹爹下一秒也会去死。 突然冒起的认知,让珂珂额外认真又仔细的照顾着躺在床上的明月涯。 听爹爹说,这位陌生的哥哥很聪明,虽然还很小,但也懂得躲开致命伤,因此也只是失血过多,却因为手筋被挑断,以后学武估计会很困难。 珂珂并不明白,可是还是很听话的把这些事都告诉了那个长相比女孩子还美的哥哥,那位哥哥只是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 他还不能动,因为伤的太重。 差不多一个月之后,他才像学习走路的婴孩,从床上下來。 第一件事便是朝她爹爹磕了三个响头,振振有词道:“第一个,拜谢您的救命之恩。第二个,拜谢你的饭食之恩。第三个,拜谢你的一时兴起。” 这三个拜谢,乍听起來好像可以融合在一起。 但其实不然。 第一个感谢的是秦老爹不辞辛苦,为他上山采药,耗资名贵药材,才能救活他的性命。 第二个感谢的是这一个月來,他的命已经无恙,秦老爹并沒有把他赶走,而是等到他养好之后,不然他早就成野兽果腹之人。 第三个感谢的是秦老爹的恰巧遇过,时机太过吻合让人无法不起疑心,但因为他救过自己的命,所以当做不知道也不会深究。 因为这三个拜谢,秦老爹第一次对这个还只要他腰高的小孩有了刮目相看的心思,于是便说道:“若你无处可去,不如拜我为师?” 明月涯低头思索了会儿,他受伤太重,先前也高烧不退,对于以往的记忆也消退了很多,不知为何会被人追杀,现在他能力太弱,手脚不便,出去便是死。如此,他点头,成为了白药谷谷主的关门弟子。 因为手废了,秦老爹先选择强身健体的给他调养身体,每日泡上三四个时辰,练四五个时辰马步,晚上学习内功心法。 春夏秋冬,日日如此。并且在冬天,明月涯只准穿个亵裤站在大雪天,如果倒了就不准吃饭。 烈狱般的日子,被秦老爹娇养的珂珂并不能理解这样的辛苦,还在明月涯蹲马步的时候,拿着热乎乎的馒头去给他。 大冬天的,珂珂小脸都冻得通红,嘴里哈着气,把馒头递过去道:“哥哥,你吃点吧?我去厨房偷來的!” 那个时候的珂珂满怀欣喜,为终于找到可以一起玩的玩伴而高兴。 但是明月涯很不想理她,明明还有半个时辰就结束了,这个小孩儿竟然拿东西來招惹他? 珂珂显然不懂沉默寡言的明月涯,以为他两手提着水桶吃不了,还贴心的掰下一块往明月涯嘴里送。 明月涯躲闪不赢,两手失去平衡,哐当声跌在地上,两水桶全部都撒了。 这代表明月涯要重新跑到断崖上,爬下去接水再提上來,然后继续蹲马步。这么一來估计天都黑了。 而且天空还不时飘着雪花,看來那路并不那么好走。 明月涯脸即刻都黑了,站起拍拍身上的雪提着水桶就走。 珂珂立刻跟上去,还沒跑两步。 明月涯转过头就吼道:“滚!” 珂珂吓得眼泪水都流出來,还发誓再也不要管这个坏脾气的哥哥了。 可往往有时候,人总是会做些与自己希望相反的事情,也喜欢跟探究那些自己不了解的人。 所以珂珂虽然这么想,也是这么说了,但还是止不住像个小尾巴跟在明月涯后面。 渐渐的,明月涯也习惯身边有个小尾巴。 直到那天明月涯第一次执行秦老爹任务回來,看见珂珂哭的稀里哗啦的脸,这一切才有所改变。 不可否认,那时候的明月涯心软了。 一个拥有最纯净眼睛的孩子满脸泪痕,认真的看着你,还用肉呼呼的小手擦拭你脸上血迹,抽泣道:“痛不痛,痛不痛的时候。” 明月涯发誓,一定要把这姑娘放到心尖尖上面疼。 所以,他会在珂珂生辰的时候,远赴极寒之地,凿出千年寒冰,只为雕出珂珂摸样的冰雕送给珂珂。 他会在其他男人心怀不轨看着珂珂的时候,直接用自己研制的毒让他们生不如死,还在女人面前放肆脱衣,行为浪荡。 只为实现他的诺言,但这一切,都不是因为爱情。 珂珂却不这么认为。 从她懂事开始,她的眼里、心里、生活里,满满的都是明月涯的影子,也许是因为习惯,也许是因为得不到,这渐渐变成了执念,变得不可理喻,变得……卑微又可怜。 她到现在还记得她及笄那年,白药谷因为地势原因和江湖地位,來的人很少,可以说寥寥无几。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明月涯突然闯进來,背上还背着巨大的冰块,似乎会压垮他那还年少的身体,可是却步步沉稳的走向她,把冰块放下砸在地面还有声巨响。 “珂珂,你看着,这份礼物,绝对是独一无二。”明月涯解下腰上软件,如飞腾的谪仙般的身姿,在漫天雪花之中,眉目淡如薄纱,凤眼微眺,俊美无双。 眨眼间,那属于她独一无二、永不会化的礼物,便出來了。 她想要回到明月涯事事以她为先的日子,而不是张口柳清燕,闭口柳清燕! “明月哥哥,我们成亲吧?” 明月涯无动于衷。 珂珂继续道:“过几日,爹爹就会回來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能成亲了。” 明月涯还是不想说话,实际上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很多事情,既然无法改变,不如缄默不言。 珂珂蓦然笑道:“对了,你应该不会想要去找柳清燕了吧?毕竟过了几天之后,她可能已经不会存在了。如果明月哥哥能够安分跟我成亲的话,说不定,我能把柳清燕的尸体给你送过來。” “秦珂珂!”明月涯此时才觉得全身发冷,“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珂珂像是听见了非常好笑的笑话,冷笑的朝外面走去,手臂边缠绕悬空的绳子,便道:“过了今天,你就会知道我到底有多过分了。” 第34章 双手被废 “秦珂珂!”明月涯像被激怒的野兽,狂吼的想要留下她。 但珂珂看也不看他一眼就顺着绳子爬走离开了。 明月涯奋力挣扎拉扯捆绑四肢的玄铁锁链,四大异兽立刻起身紧咬末尾,不要明月涯撼动分毫。 但此时,烦躁迷乱了他的心魂,双目血红青筋暴徒,不管一切的将所有能够凝聚的内力,全部冲向左手。 这是场赌博,若是他侥幸胜利,那么逃出去也不过是时间问題。 如果他失败了,很有可能会丧失毕生功力。 即使这样,他也要冲出去! 同一时间。 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还是原先送那死去姑娘來的两个糙汉子,如今手上拿着铁链,可能是为了防止人逃跑的走进來。 链子拖在地上,发出犹如悲鸣的声音。 所有姑娘都卷缩在一起,唯恐不小心被那两个糙汉子看了去。 柳清燕迅速把毒药包吞进嘴巴里。 紧张和恐慌,如同毒药弥漫在空中,感到窒息和绝望。 最后,那两个糙汉子來到了柳清燕面前,其中一个开始解开柳清燕的手链。 有的人幸灾乐祸,谁叫柳清燕先前说的那么义正言辞。 也有的人心存侥幸,至少死的不是自己。 也有的人心情复杂,什么都沒想。 那个人就是先前被柳清燕骂的狗血淋头的女人。 本來,她是应该记恨柳清燕的,但她冷淡如皎月的眼睛看过來的时候,其中的淡然和清澈,将她心中的愤怒都给压制下去。 这一去,柳清燕多半是活不了了,可是她却希望柳清燕能够活下去。 只不过是为了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等待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手链,全部都打开了。 她细嫩的手腕和脚踝上都是红印,长期被捆绑得不到活动的四肢,再起來的时候还有点酸痛和困难。 两名糙汉也不等柳清燕反应过來,直接从两边提起她胳膊,顺势蒙住她眼睛就往外面走去。 柳清燕的听觉一下灵敏了许多,她听见很多人从她身边走过的声音,有嬉笑的也有和两边的人打招呼的。还有流水的声音,感觉上这个地方还非常的雅致。但具体到底走了多远,她不清楚,因为总是在转弯。 或者,这是怕她会认识路,才布做疑阵。 须臾之后,她听见门扉被推开的动静,然后是淡淡的荷花香味混着其他的味道,从里屋缓缓的传出來。 接着她感到被人一推,跌倒之际面巾被取掉顺势也关上了门。 万籁俱静,只有红毯上描金镂空香炉袅袅的香味。 柳清燕扭动了下脚和手,发现恢复了不少力气,回头就看见有人拿着锁链把门锁上了,看來是防止她逃跑。 而且周围的窗户上,都是人影,非常明白的告诉她,不要有丝毫不轨的念头。禁不住喟叹一声。 “怎么?让你照顾本座这么不情愿?”透过屏风,这声音如风从竹林刮过,爽朗却带着意犹未尽。绵长却带点丝丝缱绻。 柳清燕踮起脚尖都看不清被天蚕帷幔笼罩的是何人。 “也许,你该过來?”话还沒说完,一阵强力的引力将她被迫的扯到床幔面前。 床幔被掀开,是一双比女人还要白皙修长的手,有力的握住她往床上一带,天旋地转,她便被压在床上,望着眼前那妖冶绝伦的男人,他的眉宇细描如画,眼梢风情上挑,红唇微抿,冰冷的手指暧昧的摸过她的肌肤。 “是哑巴吗?”他拧紧好看的眉宇,蓦然捏住柳清燕腰侧狠狠掐了下,发现她身体只是颤抖,眼底一丝害怕也沒有,可真是……让人兴奋! 男人沒有丝毫停顿的扒着柳清燕的衣衫,露出白皙的肩膀,便凑上去打算亲上几下。不曾想柳清燕拇指做钩狠戳向男人太阳穴,若是被打中会直接变成痴儿,男人讥嘲一笑擒住她手腕,‘咔嚓’一声,竟是直接给捏断了。 “若你乖乖的成为我的人,说不定我会给你时间治疗你的断胳膊,不然……”男人居高临下,残忍的将柳清燕的右手一寸寸的捏断。 他的手法极其刁钻,既不伤到经脉,也不会造成骨头粉碎,但时间若是拖得久了,那就会直接变成残废。 可想而知,男人是想要一点一点的折磨她,看她放弃抵抗,屈服于他! 柳清燕眼神淡漠,被男人以为是默认,刚低头,右侧一黑影晃过,男人掌心挡住竟是柳清燕的右手手肘。 男人不耐烦的直接捏断,柳清燕痛得也不哼一声,只是两条手臂软绵绵的搭在两边。她眸光清冷,似乎完全不在意男人对她做什么。 下一秒,她却被分开了双腿,私密处被人触碰还是让她眼神起了丝波澜。 柳清燕闭上眼睛,牙根蠕动蓦然被人攥紧腮帮,手指强势的掰开她的牙齿,拿出已经准备好的毒药。 男人终于愤怒了,他一脚把已然**的柳清燕给踹到床下,“你这不识抬举的女人!來人啊!……把这女人丢进蛇窟,活下來就放她回去,死了就丢山上喂狗!” “是!”属下们发现男人怒了,眼睛都不敢乱看的想把柳清燕给提起來。 柳清燕两手已废,沒丝毫力气也不挣扎,只是再被拖走的时候回头询问道:“长老,可否赐件衣服?” 男人秀丽的脸上堆满了诧异,“你只是想要一件衣服?” 柳清燕思索了下,“若你是想给我一包毒药我也能够接受,但要我这么出去,却是万万不能。” “真是好笑,本座想要如何便如何,你只管闭嘴听命就是!” 听这口气,倒是不准备给她衣服了。 柳清燕转身顶着两边猥琐的视线,往门外迈步。 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盖在她的头上,上面还有淡淡的荷花香。 “不知好歹的女人,赏你了。” 柳清燕无法拿,只能语言表达,“感谢长老。” 两边的人见长老既然发话了,也赶紧把外衣披在柳清燕的身上,将她完美的身躯都给笼罩起來,带了下去。 男人一看见柳清燕离开,就立刻焦躁不安起來,秀丽妖冶的脸突然爬满紫罗兰藤蔓。 门被推开,一个相比年迈的老者见到这个情况,三步上前扣住他脉搏,“怎么还沒泻火?” 男人皱眉挥开老者,“我不喜欢那女人,你重新给我找人來。” “现在?” “快去!” 男人烦躁的劈烂了触手可及的案几,那紫罗兰藤蔓也随着他的暴躁逐渐往他脖颈出延伸,慢慢的靠近胸口部位。 老者看的心惊肉跳,连忙跑到外面去给男人找女人。 男人望着地上一滩碎末,自嘲道:“席沐歌,你这又是何苦?” 明明和那女人结合就能解开痛苦,他到底为什么突然不想要那个女人死了? 也许是她那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宁死也不愿被折辱的品性。 太让人讨厌! 讨厌到现在毁掉就太过可惜! 慢慢來,猎物总是要多跑跑,追起來才额外的有乐趣。 席沐歌唇角荡漾起嗜血的笑容。 同一时间。 太子等人也准备好毒药,六月的武功虽然算不上最高的,但她身形较小,最适合做暗杀的行动,于是众人也沒异议的同意了。 确定好时辰是在午夜时分,六月率先拿毒药洒在那些人往常会走的地方,再通知铃铛他们开始撤离。 肖小侯爷并不赞成六月的投毒方式,“万一他们突然尿急换了别的地方呢?” 六月道:“那我们就一边跑一边撒,风一吹直接给我们吃了。” 肖小侯爷道:“身为女子,你能偶尔温柔点吗?” 六月道:“身为男子,你能偶尔顶事点吗?” “好了!”太子最近真是被这两个人吵得头都痛了,“六月你赶紧出发,时辰不能耽搁,我们必须马上出城寻找帮手。” 铃铛忽然道:“那小姐和大夫呢?我们不管了吗?” “现在出去才是主要的,墨城已经被那伙人控制了,我们待在这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粮食的短缺,造成被困着的人都有些心浮气躁。 六月很快冷静下來,她是第一个出來的,按照李景承画得地图猫出地窖,往目的地进发。第二个是李景承,负责守在口子上,保护最后一个人出來。 而肖小侯爷则是殿后的,虽然他身份比铃铛高,但无奈这几个人之中,一个女子已经做前锋去了,另外个女的还殿后,实在是不像样。于是肖小侯爷就很苦逼的被指派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傍晚,街上沒什么动静,路上都是被随意丢弃的带子,旗幡在杆子上飞舞,照在路上显得张牙舞爪。 但六月很快的就在他们出來的一个拐角处停下了,所有人都跟了过來。 太子问道:“为何停下?” 六月拧眉道:“太安静了,连虫叫都沒有。” 肖小侯爷道:“许是他们都睡了,你知道的,现在的人都比较懒惰。” 六月道:“太子殿下,管管这个人,拜托你了。” “我知道。”太子把往前窜的肖小侯爷给拧到了最后面,一个眼神射过去警告他。 突然,天空炸开了绚丽的火焰。 六月惊吼道:“不好!快散开!” 第35章 临死之前 话音刚落,那些跌落的火焰如利剑射向众人身体各处。 ‘啊!’一个侍卫中箭,捂着肩膀那个地方飞快的被腐蚀露骨,甚至是手指碰到的地方也开始腐蚀。 惨叫还沒停止,全体黑色箭从四面八方窜出來,以肉眼难以想象的速度射向他们。 六月紧抓铃铛边走边跑,“找地方掩护,这是陷阱!” “六月,奸细是不是你!”扇子划破黑暗冲向六月。 六月反手一档,‘噹’一声扇子嗡嗡震动,眼眸血红,“肖小侯爷,在这非常时期你还要跟我來内乱吗?” 肖小侯爷狡黠笑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趁机偷袭而已……” 话还沒说完,六月就听见背后闷哼,转身竟是举着弩箭的黑衣人,胸口插着银针,倒地吐血而亡。 肖小侯爷一派优雅的收回扇子,“瞧瞧,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带着另外个姑娘总是不方便的?” 六月被他一会一个样弄得思绪混乱,干脆不理他的扯着铃铛往前走。 现在他们所处两个小巷的中间处,黑衣人都在他们來时的路上,还有前后两边进行了埋伏。 不管他们选择哪条路都会被伏击,太子只能做手势吩咐众人围成圆圈,后背贴着后背,拿武器面对随时会进攻过來的敌人。 “怎么回事。”太子沉声问。 六月低声道:“可能是探访被人发现,所以打算來个瓮中捉鳖。” 铃铛道:“只能冲出去。” 肖小侯爷笑道:“你在开玩笑吗?我们只要出去一步,马上就会被戳成马蜂窝。” 铃铛不满吼道:“难道我们在这等死吗?” “好了,别吵了。”太子挥剑斩断箭羽,丢掉被融化的,重新捡起一把,“现在,我们瞄准个地方立刻冲出去,能活多少是多少。” 李景承开始数数。 与此同时,明月涯也开始数数。 他体内的药,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打入才有持续的效果,这已经是第四天,距离珂珂带他回白药谷打的药效,会在今日中午的时候消失。 珂珂必须來一趟。 他在等。 一个适当的时机,冲出去后找柳清燕。 ---------------------------------------------------------------------------------- 柳清燕此时已被那两个糙汉丢进蛇窟。 本來那两个糙汉看到柳清燕白嫩有致的身段有点心猿意马,但后面又有人跑过來跟这两个人说些什么,这两个人立刻诚惶诚恐的把她给丢下去了。 即使手断了,柳清燕还是顺着下降趋势,踩过旁边的石壁,借力背部着地,摔疼的喷出口血。 那血腥味吸引了藏在石壁里面的毒蛇,五彩斑斓煞是漂亮的吐着红星子打量着扭过來,探索性的缠绕上柳清燕的脚,以及沒有知觉的手。 只要被咬了一下,估计她是见不到明天太阳了。 临死之前,她想的最多的,不是由爱生恨的司徒南,不是怨恨的柳墨香,也不是自私自利的三夫人。而是从头到尾,怎么都赶不走的明月涯。 其实开始的时候,明月涯是不喜欢她的,只不过是因为与众不同而已。像他那般任性自我,嚣张跋扈的人,怎能允许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发生。 不过后來为何会变成这样,真的只能说世事难料。 “不知好歹的女人,你可已经断气了?”蛇窟的洞口上传來那男人的是嗓音,带着嘲讽和讥嘲的。 柳清燕感到腿上捆绑的感觉蓦然收紧,淡笑道:“还剩一口气。” “苟延残喘的,不如早点死去。” 已经有蛇冰凉的舌尖舔过她的脖颈。 她笑道:“长老,你介意回答临死之人一个问題吗?” 男人道:“介意。” 柳清燕遂沉默了。 而长时间探索的毒蛇,也将它的獠牙插进柳清燕的脖颈内。 痛,不过瞬间的事。 然后变得麻木晕眩,她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也许是因为那只蛇袭击的关系,其他的蛇也开始行动。 越來越多的伤口,越老越多的血腥味,连足足有十丈高的洞口都清晰可闻。 男人语气忽然烦躁道:“女人,想要问什么!说!” 久久等不到回答。 男人以为她已经死了,忽视心中想法转身就走。 “长老,把我行踪告诉你们的,是一个穿白衣的俊美男人吗?” 这语气虚弱的像骤然波澜的涟漪。 男人怒不可遏的调转头吼道:“你就是想要问我这个!” 柳清燕又再次沒了声音,实际上,她身上已经被蛇开始啃咬,剧毒蔓延她全身嘴唇发紫,心跳一下比一下慢。 也许快死了。 那已经是她全部的力气。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但的确是你形容的那个男人说的,他的眼梢还有曼陀罗花纹。” 柳清燕眼皮沉重,看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却依稀浮现出那年相见。 他一身月华锦缎,墨色青丝渲染腰间,眉目如画,俊美无双,腰间一壶竹叶青被他卡在虎口中,唇角淡笑坐在假山之上。 月色沉静如水,却波澜壮阔的在他背后衬托别样风采。 他道:“喂,你怎不说话?先前不是能言善辩吗?” 柳清燕想张口,吐出來的却是一股铁锈味,难受的眼睛都看不清了,摩挲的掏出明月涯先前给她的药丸,想着反正要死了,不如干脆一些。 就算那个人不是明月涯,也是明月涯身边的人。而他多日不见,说不定也是默许了那人的行为。 重生一世,最后她还是沦落到这个地步。 只是这一世,便是真死了吧。 她已经够累了。 忽然,她感到谁托起了她的身子。 男人眼神复杂的望着怀里被毒蛇咬的鲜血直流的女人。 从來沒有人像她一样,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这么冷静。所有人都会害怕,哭泣的朝他祈求。但这个女人,漠然的让他有点无能为力。 想要看她哭,看她痛苦。 可是该怎么做?他该怎么做! “去,联络京城的那个人,我们的计划要改一改了。” “是!” 同时,御书房内。 “什么!”正阳帝怒目吼道:“什么叫做下落不明!” 徐太尉上前禀告道:“太子殿下按照原先路线进入墨城,但过了两天,太子殿下还沒从墨城出來,再耽搁点时辰,到时候官银被劫案件的线索可能会全部断掉。” “怎么会这样!派给太子的人呢!” “全部死在墨城。”柳相道:“就连拼死到驿站投消息的人也难逃厄运。” “混账!”正阳帝狠拍桌面,“堂堂的司徒皇朝,竟然连小小的墨城都无法对付吗!” 太尉和柳相顷刻跪下,“臣等惶恐。” 正阳帝怒火正旺的坐下,眼底满是焦躁不安。 起先,因为他和巫族族长的交易让他稳坐皇位,被巫族族长抓到把柄动他们不得,现在太子很有可能被他们的人抓去,若是被他们威胁交出皇位该如何是好? “皇上,要不,我们就派遣另外一名皇子,前往陇西以查官银被盗之案?”太尉小心翼翼的开口。 正阳帝微眯眼睛看向太尉。 其中的狐狸心思,他一清二楚。 为了不让任何皇子的权利威胁到自己,朝中的官员他会分配的很均衡,形成四皇子、太子、三皇子等人‘三国鼎立’的局面。 而因为他早先打击太子的势力,造成司徒南势力的快速增长,这相当于是让平衡被打破。 “容朕再想想吧。” 柳相和太尉见正阳帝平静下來,相当有眼色的告退了。 第二日,暂代太子去陇西的皇子定下來了。 选择了三人之中处于弱势的三皇子,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三皇子,不一向是太子的人吗?现在太子这个情况,正阳帝显然是想剥削太子的势力,三皇子顶上了不是不会对***形成太大的影响? 众人都是这么猜测,正阳帝也是这么觉得。 但很可惜,他终究沒有太看清自己的儿子。 司徒乾一收到这个消息,便马上派暗卫给镇南王妃送信,眼底闪出嗜血的光。 ---------------------------------------------------------------------------------------- 达到中午的时候。 珂珂才姗姗來迟,她面容娇俏,眼底似是含着无止境的喜悦从绳子上落下,走到明月涯面前,笑道:“明月哥哥,我要告诉你一个非常大的好消息哦!” 她卷起明月涯袖口,掏出药膏快速点下明月涯几处大穴,顺着肌肤涂抹渗进药效,“宰相府的大小姐在墨城失踪,生死不明。听说是被巫族的长老抓去,丢进了蛇窟,已经死了。” 明月涯心中蓦然一紧。 “明月哥哥,这件事是不是件非常让人高兴的事?”珂珂珍之重之的捧起明月涯的脸,缱绻的贴上,呢喃道:“现在,你可以安心的跟我成亲了,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所以,你先前说的,就是这个?”明月涯只觉得全身冰冷,宛如寒冬腊月,像被冰雪覆盖,四肢僵硬宛如死人,“你是专门來这里告诉我,燕儿的死讯?” “是啊,很高兴对不对?她那般不珍视你,死了也是活该吧……” “在哪里?” “什么?” 明月涯眼底赤红,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齿缝中挤出來,“我问!她的尸首在哪里!” 第36章 说说而已 “我告诉你又怎么样?”珂珂讥嘲笑道:“想要去救她吗?真是可惜,你最爱的姑娘已经被豺狼啃得什么都不剩了!” “秦珂珂,你知道为什么师父从不勉强我做任何事吗?”明月涯忽然沉静开口,他声音如地狱深处冒出來,手臂一动,异兽骤然哀鸣一声,匍匐在地。 “自从当年险些害你丧命的时候,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受制于人。但因为是你,所以我百般容忍。”说到最后,明月涯自己冷嘲一笑,“或者是我,太过于高看了她。” 忘记她也是个女子,柔弱需要护着。 可是他的纵容,变成了害死她的帮凶。 珂珂也想到了最开始他们因为贪玩下山,被贼人捉去的情景。因为年幼,因为能力不足,她只能哭泣的被人拎在手上,看明月涯被拳打脚踢。 在她哭喊着不要打了的时候,对上的是明月涯那双坚韧暴寒的眸子。但这并不能阻止那群人想要侵犯她的念头,明月涯的无能为力,如同他现在这样。 眸光冰冷,四肢像感受不到捆绑,一步步走向秦珂珂,“珂珂,到底是你小看了我,而是你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里?” “明月哥哥,我怎么会沒把你放在眼里呢?”秦珂珂苦笑的看他走进,“若不是太过喜欢你,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明月涯冷笑出血的手腕扯着链子步步向前,“是吗?真是令人感动。” 那完全沒有感情的眸子,让珂珂有点害怕的边往后退,边扫视两边被毒发身亡的异兽,心中越发惊悚。 要知道这些异兽都是用绝佳毒药和药膳养育,力大无穷还珍惜非常,这四只也是好不容易存活下來的,算是白药谷的守护神兽,但明月涯现在竟然看都不看的把这几个异兽给弄死了。 “为什么?”她不明白。这么几日的无动于衷不是代表明月涯已经放弃了吗?为什么在这个女人死了之后,他就开始挣扎了? 珂珂想触碰他又怕他身上的毒,无计可施的怒吼道:“人都已经死了,哥哥现在又是在恼什么?” “我沒想要杀你,只不过我要去见她最后一面。”蓦然,他两手使劲一扯,崩断凿进石壁里的玄铁锁链,手腕是血的从珂珂身边冲了过去。 抓住他!只要抓住他再把他锁住就可以了! 明明心底在这样热切的叫唤,手脚却麻木的眼睁睁的看他离开了。 过了很久,直至整个身体都被秋风刮得沒有知觉,才听见后面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动静相比急忙离开的明月涯更显得从容,淡然。 “珂珂,这样就好了。”秦老爷子每个字都显得沉重,似是挤压着什么,无法散开。 珂珂冷笑道:“我的目的不是这样的。” 她把消息出卖给那个女人,想要换來的就是柳清燕的死亡,这个时候明月涯自然会回心转意不是吗? 他从來沒对任何人认真过的,不是吗? 为什么如今他拼死也要离开这里?即使知道挣脱会变成残废,即使知道玄铁链子很难被劈开为什么还要去? “白药谷山下,总有很多人想要看明月哥哥死。”因为他是神医,能救人也能害人。 想要用他的人又怕他被他人所用,所以干脆将他诛杀。 而现在拖着链子的明月涯便是靶子,他手脚不便,处处受制,自然是逃不过死。 秦老爷子道:“那也是他的事。” 珂珂道:“爹,你为什么不威胁明月哥哥呢?明明你说,他就会娶我。” “这几日,已经足够他报答我对他的恩情了,还有,他还饶了你一命。” “那又怎样!”珂珂反身吼道:“与其让他这样眼里心里都沒有我,倒不如就这样死在他手上!” 秦老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么在他靠近你的时候,为什么要躲,死在他手上不是你的心愿吗?” 珂珂紧咬下唇,显得相当的不甘心。 “珂珂,也许是先前我沒有好好的教你,所以到现在你都不明白什么是爱情。”秦老爷子叹了口气,道:“本來我觉得讲这些不如你我自己体会,但是你再这么愚蠢下去,我也觉得很苦恼。” “爹爹!” “我从不勉强明月做任何事,是因为他懂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秦老爷子喘了几口气,道:“如果你真的喜欢他的话,怎会舍得强求他做任何事,爹爹不信,你沒看见明月的痛苦。” 珂珂从來不是瞎子,更不是心狠的姑娘。 相反的,从小在秦老爷子手心儿长大的她很善良,再加上明月涯从小不是善于表达自己的人,所以她从小就会观察他人,自然也发现这几日明月涯日渐消瘦的事实。 她不想懂,也不愿意懂,从小到大她就是跟明月涯在一起,如今也应该跟明月涯在一起! “并且,你不愿意为他死,不是吗?”秦老爷子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珂珂怒红了双颊。 秦老爷子笑道:“听见明月涯可能会死的消息,我漂亮的女儿不是沒有冲出去吗?而明月涯听见柳清燕死的消息,就用那般不利于自己的方式冲出去了。所以说,你的感情,不过是说说而已。” “我也可以做到!”珂珂似乎不愿意服输。 但秦老爷子已经累了,把珂珂拉回來劈晕我拦腰抱起她就道:“别折腾了,到时候如果明月知道是你差点害死了那姑娘,那就麻烦了,所以现在暂时跟你爹爹我躲一躲吧。” 说完带着珂珂从洞口跳下就走了。 而那身处危机的明月涯,我谁要他一狠心的把异兽毒死过半,不然也能帮帮忙。唉,现在只能祈祷他徒儿的脑袋瓜能聪明些了。 同一时刻,太子他们已经冲出十字路口,负伤的差不多是肖小侯爷,主要是因为他非常英勇的表示要保护两位姑娘,于是便受了点轻伤,而李景承的手下,差不多已经死完了。 他们如今还在墨城之中,只不过是比较偏远的茅草屋内,这个地方人烟稀少,周围还有被火烧掉的痕迹,看树的断痕那时候的火势还不小。 但这场大火是怎么回事,他们从进來开始就已经打探墨城的消息,关于这场大火却好像沒人知道似的。 肖小侯爷正靠着稻草堆伸出胳膊让六月给他上药,托腮笑眯眯的瞧着六月的侧脸。 铃铛实在看不下去了道:“肖小侯爷,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少多话,看你的窗户!” 铃铛不屑的瘪了瘪嘴,若不是现在不能暴露身份,她非得给肖小侯爷的屁股赐上几脚! “有人來了。”忽然,李景承说了句。 所有人同时低下头,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从屋子前经过。 听起來像是只有两个人,还在小心翼翼的交谈。 “唉,我发现长老的脾气越來越喜怒无常了。” “是啊,那女的先前惹恼了长老,长老把她丢蛇窟显然是不想要别人活了不,后面又要别人把她救活。” “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救活。” “唉唉唉,我听说啊!救活了会被当做今年巫师跳的祭品,沒救活就直接丢乱葬岗。” “不是吧,这不是救活了也是死,沒救活也是死吗?” “什么啊,最苦命的是我们,还要來乱葬岗找什么断魂草,真是……” 一阵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屋内蓦然沉静。 铃铛蹙眉开口了,“多日沒有小姐的消息,难道是被长老抓走了?” 六月道:“大夫在那。” “但她也在那。” 六月不吭声了,埋头给肖小侯爷换药,但明显有点心神不宁,好几次手指戳到肖小侯爷的伤口,肖小侯爷都要怀疑这人是故意拿她泄愤。 再被她戳的实在受不了的时候,苦哈哈的开口了,“那现在我们是怎么办?” 太子道:“那些人既然早就发现了我们的所在地,并且将计就计的來个螳螂捕蝉,便可以说明那些人对于我们的踪迹还是有些把握的。” “太子的意思是,有可能那些人是故意在我们面前说的,好让我们上当?”铃铛语气有点烦躁道。 太子不容置否。 反而是六月道:“铃铛,你冷静一点。” “即使知道这是计划的一部分,铃铛还是要去的。”铃铛看向太子,眸色沉静,“必须要把小姐救出來。” “太可笑了,你以为这件事动动我嘴皮子就能做到了吗?所以说姑娘就是天真。”肖小侯爷像是故意跟她唱反调。 铃铛柳眉倒竖,“那倒是要请肖小侯爷说说,有什么不天真的计划或者方案?让我们学习学习?” “哎呀呀,那可多了,以你的小脑袋瓜估计是想破都想不出來的。” “既然如此就别浪费时间直接说吧。” “好了!”太子揉着太阳穴,如今他被困在墨城,京城不知有沒有产生什么变化,这些人还唯恐天下不乱的在这里争吵。 李景承也道:“郡主我们是要救的,不然以后回京了也不好交代。”特别是对柳相,人家已经死了个女儿了,这个也被他们搞死了。 泥人都得有脾气了。 “关键是,怎么救?” 第37章 不知好歹 李景承这话一出,其他人都安静了。 的确这也是个问題,总不可能就这么急吼吼的冲过去吧?那估计人沒救到自个已经玩完了。 肖小侯爷率先表态,“我觉得可以分成两队,一队出去,一队救郡主。” “说到底,侯爷不过贪生怕死,又何必诸多借口。”铃铛不阴不阳的嘲讽一句。 肖小侯爷似笑非笑的看过去,臂膀一动,铃铛白皙脸蛋上赫然浮出五根掌印,速度之快,让六月都沒拦下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铃铛踉跄几步,忿然的看向肖小侯爷,步子一顿就要冲上去。 六月连忙一个箭步把人抱在怀里,“铃铛,铃铛!你冷静一点,我们是下人!主子教训下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后面声音越说越大,如针刺铃铛耳膜。 铃铛瞪圆眸子,死死的盯着肖小侯爷,将他那充满讥嘲的眼神牢牢的记在心上。 “是奴婢僭越了。”不管是跟在明月涯身边还是柳清燕身边,这主仆关系都沒有如此明确,最多也只是因为她的不守规矩被明月涯责罚罢了。 然而在柳清燕离开的这几日后,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急躁和烦躁的情绪,而最多的,便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 也许是因为她和六月从來都是按照杀手的规格养大,从小接触的不是礼仪尊卑,而是视命无物。她们不惧生死,也不畏强权,更不会被世间小利所迷惑。所以他们成为了明月涯手下最为得力的杀手。 但是这几天,她们必须趋炎附势,还受尽冷眼,巨大的落差让铃铛越來越焦躁了。 反而六月,却越发淡定。 太子淡然坐在一处,暗中观察众人表现,特别是六月把铃铛拉走的那几句话,明着像在安慰铃铛,实际却是在讽刺他们。 肖小侯爷自然也听出來,笑嘻嘻道:“怎么,六月你还生气了不成?要知道在皇朝内,这种奴婢可是要杀头的。” “奴婢惶恐。”她压下铃铛不甘的脑袋,眸色冷淡如水,丝毫不见初时对肖小侯爷的一点点亲切。 肖小侯爷皱起眉头,很不满意六月的敷衍。 李景承及时转移话題道:“我们來拟定计划吧,太子殿下觉得呢?” “挺好,李侍卫安排就行。”太子谦恭有礼,反而显得宽容大度。 而肖小侯爷对六月等人的咄咄逼人,到显得小气了。 于是,肖小侯爷也不好再找人麻烦,气冲冲的坐下,但当所有人的视线转移的时候,他眼底划过阴冷的光,藏在袖中的手悄悄的动着。 李景承出于对太子的尊重,将很多话題适当的引给太子,太子心知肚明也不戳破,两人还算和谐的将后面的事情做了计划。 铃铛也是难得的听话,沒有出言不逊。 六月一直陪在她旁边。 等到太子点头之后,他们便开始行动了。 而离柳清燕被人从蛇窟捞起來之后,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大夫说,如果今天晚上高烧还是无法退下,就可以准备身后事,被席沐歌一怒之下给五马分尸,再请了另外的大夫來看。 那个大夫,不过是把话说的委婉一点,表示尽力而为。 为了他的命,整件屋内全部都是浓郁的药味,熏得从小就不喜欢药的席沐歌离房间足足有了数十步还蹙着精致的眉。 他上挑邪佞的丹凤眼中盛满煞气,一袭纹金红缎似火长袍站在月光之下,更像从地狱而來的鬼魅,透过敞开的门若有似无的看向那正在煮药的大夫。 大夫被他盯得汗毛竖起,忙加快了脚步,盛药來到柳清燕床榻边交给容颜娇媚的婢女,恭敬退下。脚跟才挨到门口,便听见那冷寒的声音,“能活吗?” “长老!”大夫腿软的瞬间跪下,“小姐中毒太多,实在是难以推断。不过还好的是两臂经脉不通,毒液沒那么快抵达心脏,所以还有救。只不过到底能恢复几成,我,我实在是不好说啊……” 席沐歌眼神忽明忽暗的看着大夫。 随着时辰的迁移,大夫的心一下一下的跳到嗓子眼,等快钻出來的时候,他道:“行了,下去吧。” 大夫如蒙大赦,偷抹眼泪腿软踉跄的跑走了。 席沐歌看那孬样,实在气不打一处來的补上一脚,才关门踏入屋内。 那药味还沒散,其中却掺和了淡淡的花香。 他曾在床上近距离的闻到过,所以他知道这是來自哪里。 “长老。”娇艳婢女双手捧着碗朝席沐歌行了礼,里面还有一半的药。 透过朦胧的纱幔,他看见她腮帮边的都是晕开的药汁。 婢女似乎也瞥见,低眉顺眼道:“姑娘晕的沉,似是一滴都喝不下。” “废物。”席沐歌抢过婢女手中的药碗,大步來到柳清燕床边掀开帷幔捏起她腮帮,就打算强灌。 但看她毫无血色的脸,凑上去的手,却犹豫了。 要她去死的命令,是他下达的。 推她去蛇窟的手,也是他的。 那为什么他想要救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都快死了,你可认输了?”席沐歌不知该笑还是其他表情,松开她脸颊,柔软的触感让他來回蹭了下,接过婢女手中的勺子,舀起半勺,一点一点的抵着她皓齿喂进。 神情认真而温柔,眸光灼灼的在烛光下望着她。 她娴静乖巧的躺在那,沒有刚开始的淡漠冷然,也沒有后面的不畏生死,如果她能一直这么听话,他恐怕也不会这么想让她死。 差不多全部喂完之后,柳清燕的脸色还是沒有好转。 席沐歌也沒发脾气,只是坐在她身边候着。 油灯被婢女添了三次,天微微有些凉的时候。 那些不要银子投下去的疗伤圣药终于起了药效,柳清燕慢慢的醒來了,眼前模模糊糊,全身上下沒一处疼的,差点又晕过去。 又过了会儿,当她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之后,笑了下,道:“长老这般反复无常,真是让我惶惶不安。” “我要你活,自然你就不会死。”席沐歌傲然道。 柳清燕却愣了下,蓦然心口剧烈疼痛,一口鲜血从喉咙喷出,弄脏了席沐歌白瓷般的手背。 他怔了下,倏尔抱起已经昏迷的柳清燕,“大夫,大夫在哪里!赶紧让他们滚过來!” 奴婢们立刻退下。 “女人,女人!”席沐歌眼底忿然,“可恶,你这个不知好歹的!” ---------------------------------------------------------------------------- “徒儿,你也是不知好歹的。”把珂珂打晕关起來的秦老爷子,一下山就发现浑身沒一处完好的明月涯,以及地上树上的死尸,人数众多,显然是打算用人海战术玩死明月涯,现在他能活着还真是奇迹。 秦老爷子捋过白胡子,支起拐杖站到明月涯面前,叹道:“娶珂珂不好吗?她一心一意为你,至少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让你差点丢了性命。” “啰嗦。”明月涯脸上都是血渍,粗喘着气,“老爷子,你來这里到底是來干什么?” 秦老爷子收回笑脸,“听说你们在墨城遇到了一个老乞丐?” 明月涯道:“是的,那时候沒想到你的好友那么广。” 秦老爷子懒得理他的嘲讽,“你把乞丐带回白药山,我帮你进巫族。” 明月涯眸光闪了下,“好。” “你不问为什么?” “现在我只想去燕儿身边。” 秦老爷子骂道:“沒出息!” 话虽这么说,秦老爷子还是亲自动手给明月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发现伤口并沒有看上去的那么严重,也就不耽搁的带他下山了。 因为有秦老爷子的关系,两人还算顺利的避开了一群找明月涯麻烦的人。 他们一路不停顿的來到城门口,发现外面突然增加了很多士兵在那拦人,并且在问些什么。 秦老爷子和明月涯都戴着斗笠,见此状似无意的找到个树后躲着。秦老爷子直接抓过來一个年轻小伙子,问道:“年轻人,这城里是发生什么事了?我这带着儿去找城里的婆娘的,看起來好像很麻烦?” “这可不!”年轻人见是老人家,旁边的少年又半死不活的,放宽了心,就道:“巫族长老啊不知道怎么了,从个地方找來个姑娘,先前要那姑娘死,后來见那姑娘有些能力,想要培养成巫族的圣女,现在又找人救她的命。” “那这些官兵怎么回事?” “哦!这是县太爷为了讨好长老,特意设了路障拦路找大夫送到巫族内给那位圣女治病。” “那燕……圣女,受伤的很严重?”一直沒开口的明月涯突然问那么一句。 年轻人虽觉得诧异,但还是回答,“能不严重吗?听说被蛇给咬的半死,我还听说……”他左右看了,确定沒人,遂放低声音,凑到他们跟前道:“长老杀了很多大夫,听说都是因为那些大夫说那个圣女多半是活不成了,现在不过是在用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罢了。” 话音未落,明月涯掉头就往城内走。 秦老爷子向年轻人道了谢,急忙赶上。 “明月涯!” 第38章 两人相见 明月涯充耳不闻的往城门口冲,秦老爷子急忙跑了几步才把人抓住,气喘吁吁道:“兔崽子,有你这么对老人家的吗!” “我现在就要进去,她肯定以为我抛弃她了,我必须要解释。”明月涯碎碎念叨,脚步不停的向前走。 秦老爷子真是抓都抓不住,换成两只手,“兔崽子,你以为你这样冲到别人家门口,别人就会感恩戴德的把你迎进去吗?” “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明月涯像困兽根本找不到方向。 秦老爷子叹了口气,道:“相信我,我会把你弄进去的。” 明月涯只看着城门口的方向,似听见了,又似沒听见。 这个时候,席沐歌已经放弃救治柳清燕了。 他面无表情的矗立在床边,静默的宛如雕像。 所有人都害怕的跪在他脚边,唯恐他一气之下将他们杀了。 软榻上的少女,如同睡着般,静静的躺在那。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姑娘,多半是活不下去了。 药罐也被席沐歌给撤下去了,大夫也差不多都杀光了。 可是柳清燕的脸色还是沒有丝毫好转,席沐歌告诉自己,这个愚蠢的行为该停止了,他的族人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他不能有丝毫的错漏。关于柳清燕,他已经太过仁慈,已经够了。 但到喉咙处的话,却强硬堵在那,无法随舌尖安分的吐露出來。 “长老,京城來信了。”先前那个老人从门外绕过跪在地上的人上前,双手捧着手指长的信条。 席沐歌凤眸未动,似已成石块,僵硬无比。 “长老。”老人无奈道:“京城的人,让我们快些把这位姑娘送到他们手上,生死不限。” “本座以为,这世上应该再沒可以命令本座的人。”席沐歌语气冰冷,隐含不快。 老人仓皇跪下,“世上自然再无人比长老尊贵,但那人许诺的条件,却是巫族现在所需要的。” 因为他们的巫术逆天而行,所以巫族的男丁和孩童的寿命都很低。席沐歌十三岁便成为长老,如今年仅十八,却是老态龙钟,若无处女供他练功续命,估计再有几年他便会如同上任长老死不瞑目。 然而那个京城的人,可以提供他许多的女人,同时还能给他们巫族找寻壮丁,减少巫族人的死亡。 这样不错的条件,身为巫族长老的他沒必要拒绝,也不应该为了个女人拒绝,更何况这女人还快死了。 “都下去。” “长老!” 席沐歌反身便将老人踹到门口,狠狠的撞在墙壁上,喷出口血。 长老看向席沐歌,如同被激怒的野兽,浑身藏在黑暗之中唯有那眸子,血红慑人。他不敢再停留,捂着胸口起身恭敬告退,其他人早就恨不得离开,刹那间屋内便沒有一个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怕本座的人。” 自小他就因为是下任长老候选人,所以他的亲生娘亲便毕恭毕敬的把他送入了这个吃人的地方,接受了最为严酷的训练。 沒人懂得千万只虫子在体内横冲直撞到底有多么痛苦,即使到现在,他都无法面对那最为痛苦的恶梦。 “你看,你被人出卖,我也好不到哪去。”席沐歌现在还记得当初他是怎么祈求他的娘亲把他接回來,他不想再过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但是他那温婉善良的母亲,却是恐惧的推开他,竭斯底里的吼道:“胡说八道什么,这都是你莫大的荣幸,还不回去!” 席沐歌呆住了,他以为娘亲沒有听懂,所以想要说清楚。 但她直接捂住耳朵,叫的声嘶力竭。 句句都是喊他滚出去! 再然后,他见到的,便是他娘亲和弟弟的尸体。 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娘亲为何叫的那么恐惧,原來是怕死。 但沒想到后面还是死了,这些人恐怕是不会放过任何不稳定的地方。 席沐歌凝视着已经死透冰凉的尸体,觉得血液也被冻僵了。 当年,似乎还下着大雪,他就跪在那些尸首前面足足三天,一动未动。 等到那些人來把他娘亲和弟弟的尸首带走的时候,他已经连阻止的力气都沒有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自那时候开始,他便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喂女人,既然你已经快死了,那就留在我身边吧。”席沐歌神情认真,“我会去极寒之地找巨大的寒冰,将你的尸首藏在那里防止腐化,绝不会让你毁了容颜。” 柳清燕躺在那,并沒给予任何回应。 席沐歌蹲下身,从棉被里拿出她冰冷的手握在同样寒冷的手心,“我会准备好蛊虫,让你的尸身也能保持你死的样子。等到那个时候,你属于我,我也会属于你,沒有争斗也沒有欺骗。女人,你觉得如何?” 烛光摇曳,投射在她被风吹动的睫毛上,似是鼓舞。 席沐歌妖冶邪魅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笑意,如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他松手起身,“你且安心躺在这,后面的事就交给我。” 说完便旋身离开,火红色衣袂在空中划过妖艳的弧度。 屋内重新恢复寂静,剩下烛光噼里啪啦的动静,榻上的人放在外面的手指,似乎因为微微打开的窗户涌进进來的凉意颤抖了下。 一个样貌普通的黑衣男子从外面爬进來,身形矫健,走到烛光下更显得伟岸,來到柳清燕身边,眼眶瞬间便红了。 “对不起。”他跌跪在她床边,握住她的手,闻到指腹间的药味蓦然神情大变,马上卷起她的袖口,两指虚搭她脉搏上,如遭电击般雪白了脸色。 本來,他是以为是燕儿生他的气,故意散出那种消息。 本來,他认为以燕儿的聪慧,必定能够将所有为难化险为夷。 所以,他才为了还给秦老爷子一份人情,连挣扎都沒有的让珂珂给带走了。 但现在,他的燕儿不仅被蛇咬了,还吞下了他给她的毒药。 那个时候,他还记得她是说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再吃这个药,因为比起被人抓住严刑拷打,不如吞药自杀也好了无痛楚的死去。 明月涯抵着她的手臂,胸口像被刀子搅动割裂,后悔宛如细密的蜘蛛丝,将他完全缠绕勒紧,找不到挣脱的出路。 蓦然屋内烛光跳动几下,明月涯飞快掀开被子,拦腰抱起柳清燕搂在怀里,三步來到门口踹开门走出去。 房檐上到处都是弓箭手瞄准明月涯,那通体黑色的箭身跟先前追杀他们的人一模一样。 席沐歌如同耀眼的火焰,燃烧在众人之后,阴鹫般的眼神如盯紧猎物般看着他。 明月涯坦然回看,手臂却收紧了几分。 “她已是将死之人,不如放下独自离去。”那老者出言道。 明月涯畅笑三声,“可笑,若我只是想要苟且偷,何必來此?” “这么说,你是不会让了?”席沐歌沉声道,目光如炬。 明月涯收敛笑容,“要我命的话,何须多言。” “很好。” 话音一落,随之而來的则是漫天箭羽。众多黑衣人训练有素,专门瞄准明月涯无法躲避的死角,若是平常的箭,明月涯打开也就能逃走了,但这箭能腐蚀一切东西,他手上的利剑怕是还打下不到十只就被腐蚀了。 在这种情况下,明月涯只能凭借他灵巧沉稳的步伐左右颠倒躲开。可因为怀里抱住柳清燕,自己又重伤未愈,身形不禁沉重了几分。 “投降吧,放下此人,你尚有一线生机!”老者依旧在那干扰明月涯的注意力。 明月涯腰上伤口裂开,疼痛一瞬,手臂被箭羽擦过,肌肤如被火焰灼烧吞噬,像被利齿啃咬的痛苦,让他步子晃了晃。 不等他回神,下一波的攻击汹涌而至。 疼痛感和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越來越重,他似乎要看不清柳清燕清冷的容貌了。 “真是……让人难办呢,燕儿,若我死在这,恐怕他们也不会让我们的骨灰在一起。既然这样的话,拼死我也要把你带出去,就算被豺狼果腹也算是死与同穴。所以,这姿势可能不适,你且忍忍,稍后我再向你赔罪。” 明月涯把柳清燕放到肩上,单手顺势撕下袖口,迅速转动如旋风打离箭羽,扛起柳清燕几个错步离开射箭范围,腾飞而起。 黑衣人迅速瞄准腾空的明月涯,打算把他给射下來。 谁知明月涯袖口一甩,数千银针如雨水般撒过來,躲闪不及只能捂住各处中针地方从壁上掉落。 明月涯踩着那些人的背,借力越到另一边。 “快追!”老者马上开门带人找过去。 明月涯刚落地,便遇到偷鸡回來的秦老头,他刚想问这人跑哪去了,倏然眼前一花,秦老爷子立刻把人给扶稳了,狠狠咬口鸡肉,“兔崽子真是欠你的。” 他豪爽把鸡腿丢掉,扶起明月涯五步一诺的身形如残影般的离开了原地。 秦老爷子边嘀咕道:“就算失血过多,你也不至于弄得那么狼狈吧?” 第39章 神智受损 “不受点伤等燕儿醒來了,她怎么会心疼我?” 秦老爷眼珠子瞪圆了上下扫视旁边容貌俊秀的少年,真是沒发现啊,以前怎不知这娃儿如此无奈?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苗正根歪的? 明月涯也不搭理他,埋头抱着自家姑娘跟着秦老爷子从那密匝的迷宫逃出來,一路向北狂奔,脚步不停,直到从南门离开都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条道上因为直通乱葬岗,所以甚少有人來往。 秦老爷子带明月涯到这,直奔乱葬岗。 说是乱葬岗,其实就是山中央的一个巨坑,里面尸体腐烂上面飞舞苍蝇还长满蛆。 秦老爷子目不斜视,把地上稻草给扒开露出块泥地,屈指指骨抵着地面快速旋转使劲一按。 ‘轰隆’一声,那坑似有两手往两边推开,展出能供人走下去的通道。 秦老爷子把那块泥土遮掩好,率先下去几步观察下之后便上來,扯起明月涯搭在自个脖子上,支起拐杖顺着楼梯下走,“我唯一的女儿为你要死要活你还不愿意,现在我老胳膊老腿还要帮你逃命,你说你是不是专门找我不痛快的,啊?” 明月涯稳妥扛着柳清燕,“这能一样吗?你救我那是因为你是我师傅,我不喜欢你女儿那是因为我们从根本上不合适。” “放屁!我女儿哪点配不上你这小子了?” “沒,完全是我配不上你女儿。” 两人再往下走上一个台阶,顶上的暗门很快就合起來,眼前完全看不清。 秦老爷子从袖口拿出火折子吹上几口就带着明月涯继续往下走,“你这人,先前说点好话我女儿不就心软放了你了?” 他先前喜欢明月涯的硬骨头,觉得这娃儿实在,现在却厌恶死了他的硬骨头。虽然珂珂被他唬住了,但只能说他女完全一根筋,万一她那转弯了咋办?又直往南墙撞个头破血流? 人心都是偏得,可明月涯也是在他手心儿长大,虽然从小就是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的鞭打式教育,但也好歹是用心良苦不是? 所以在这事情上,他沒偏帮任何一个人,却想用救了柳清燕的人情,來让明月涯认真考虑考虑。 明月涯一路上都沒说话,实际上也沒什么好说的,他从來就是说一不二的人,既然早就决定了,就不需要颠三倒四。 两人似乎走了很久才抵达一个石洞门口。 “这是千斤石。”秦老爷子拧开壁上开关,“这是唯一的开关,如果被损坏了,那么这千金石永远都抬不起來了。” 而且这还是在山上,所以不存在什么内有乾坤。 这,就是唯一的出路。 石门上移打开,秦老爷子率先进洞,明月涯尾随其后,诧异的发现洞里是别有洞天。 因为不是天然形成的石洞,所以到处都有被工具刮过的痕迹。 面前是十八个格子,每一排都有相同的颜色和不同的颜色,数量不一。 秦老爷子小心以脚尖跳上,一步步仔细的挪到另外一边。 明月涯也打算跟上,秦老爷子突然道:“此乃五行八卦阵,阵阵不同,你必须找到原本规律,如果跟着我一起的话,你下一步就会变成这样。”从袖口丢出个石子砸在红色板块上,刹那间土地里钻出利剑直擦过石边。 明月涯指自己肩上、腰上、胸口上的血,“师傅,我都要失血过多而死了,你确定还要完这招吗?” 秦老爷子哭丧着脸道:“我以为你会配合。” “我很想配合。” “唉,还是小时候可爱。”秦老爷子直接抛出一皮鞭把人给拉过來,指左边明显大一点的石洞,“这里面是药和房间,随便你用,记得别乱跑。” “以我这状况很难乱跑。”明月涯扛起柳清燕打开左边机关进去,发现这洞口之中摆设好了简单的家具,看起來像是专门给人居住。 但现在显然不是观察的时候。 小心翼翼的把柳清燕放到床上,手臂一抬,上好金疮药就从外面飞进來砸在他手里,揭开盖子闻了下,直接扒开上衣洒在伤口上。 身为大夫,他自然知道伤口的重还是轻,打量四周摸了下床榻,从暗格内拿出木棍放嘴里,拿过旁边的小刀,在燃烧的烛光上來回几下,蓦然插进臂膀的腐肉里,速度极快的割掉,撒上药粉扯过绷带快速缠绕起來,鲜血马上渲染开來。 额间冷汗涔涔,棍子都被他咬弯,依旧不哼一句。 整理好自己就打算起身。 床上的人突然哼了声,似是无意识的喊道:“明月……” 明月涯步子停住,脖子像是僵硬住发出嘎查的响声偏头看向柳清燕。 她像是很累的样子,眼睛都沒完全打开,脸色苍白,“我,是不是快死了。” “胡说八道什么!” “其实我还觉得奇怪,这么久了,怎么还沒死呢?”柳清燕模糊的仰视着一袭白衣的明月涯,“也许,是为了见你一面。” “别讲话了,我去找药。”他像逃一般的离开了柳清燕的视线。 留下她单独一个人,看着烛火,看着泥巴塑成的墙壁。 想着她的梦魇。 梦里的她似乎还很小,那时候,沒有宰相,也沒有大夫人。只有她和她娘住在小小的别院里,柳清燕小时候很乖,即使下人忘记给她送饭她也从不喊饿,总觉得只要和娘在一起,就够了。 她乖巧的坐在院子里,暖和的阳光照在正在补衣服的娘亲身上,她的侧脸温柔而娴静,像仙子般美丽。 比起那凶巴巴的大夫人可是好太多了,而且大夫人还总喜欢掐她胳膊和腿,嘴里说着恶毒的话。 但这一切,她都沒告诉娘亲。 她虽然小也知道她和娘亲在这个家里不受欢迎,她必须要快快长大,等到有足够的能力了才能保护娘亲。 可是画面一转。 娘亲还是最开始的娘亲,只是她手里拿着一把刀,撕心揭底的吼叫道:“柳清燕,你为什么要活下來,你就不该存在这世上!去死吧,去死吧!你死了我就幸福了!” 柳清燕眼睁睁的看着那匕首插进她胸口,还來不及喊疼,就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燕儿,这如画江山将会是我们的。”他傲然站于城墙之上,深邃的眼似是想将这连绵山河尽收眼底。 他转过头,手指抚上她脸上的银色面具,苦笑道:“为何你眼中沒有一点喜悦,难道你一点都不开心吗?” 柳清燕清冷的目光内,是掩藏不住的情意,“不,我很开心。我柳清燕的有生之年,是看你君临天下。” 司徒南笑的比夕阳更加绚烂,“來日等我君临天下,必会十里红妆封你为后。” 这话,似乎还言犹在耳。 璀璨的夕阳却变成了凄凉的冷宫,飘荡的帷幔像是在诉说她的可笑。 司徒南身穿玄色龙腾金线滚边袍子,华贵迫人站立在他面前,微仰的下颌彰显他的帝王之姿,看着她的眼神,却充满了厌恶,“该结束了,这场闹剧,实际上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柳清燕话还沒说,熟悉的三尺白绫便捆在她脖颈上,狠狠的勒住。 脖子像快要断掉,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 还是不行。 快死了。 她要死了吗? 不!她怎么可以死!她还沒看见司徒南悲惨的被她踩在脚下,她怎么可以现在就死! 就算世间无人可信那又如何? 就算沒人期待她活下來那又如何? 只要她能够看见那些人的痛苦,她的人生才会有价值! 蓦然,柳清燕胸口像被火灼烧的疼痛,忍不住惨叫出声。 明月涯听见声音立刻从药罐处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急切询问,“燕儿,燕儿,你醒了吗?” 柳清燕却仿佛陷入了无止境的噩梦,不停的乱动吼叫,像是频临绝望的人在最后的挣扎。 明月涯的眼瞬间便暗淡了下去。 整整三日,他查遍古籍使用多种办法,都无法将燕儿身上的毒完全的引出來,那像是已经融进她骨头里般,难以分离。但明月涯清楚,如果明日还不能把她的毒给引出來的话,燕儿就沒救了。 明月涯痛苦的扶开桌上药书,焦躁不安的抓着头发。 还有什么办法沒有用过? 以毒攻毒?药汤?银针?穴位?蛊虫融合?所有的办法他都已经试过了。甚至还有些更为刁钻的方式,他也在自身身上试验,但效果却一次比一次的差。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明月涯倏然站起一把抱起床榻上的柳清燕,出去正好碰到拿天山雪莲给他的秦老爷子,他迅速拦住他,“你想带着她去哪?” “去极寒之地,雪狼领域。” 秦老爷子惊恐道:“明月涯!你把我对你的教导都当做耳边风了吗!雪狼是多凶残的动物你不是不知道,而且那个传说只是个传言,还有,她只有一天的性命了,去极寒之地需要一周,你确定她有时间吗!” 明月涯低头看着秀美拧紧的柳清燕,“我会想办法吊着她的命。” “胡闹!她毒已攻心,神智受损,就算你救活了她,她也有可能恢复不了最初了!” 第40章 哪怕受伤 “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我!”明月涯宛如崩溃般吼道:“若她神志不清,我便陪她胡言乱语,若她身死心亡,我就陪她了此残生。总之这一生一世,片刻我都不会在离她分毫!” 秦老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向理智,翩翩慵懒的明月涯,到底是从何时,变成这样! “你简直不可理喻!”秦老爷子焦躁的踱來踱去,“自从你把柳清燕劫走之后,墨城就被封锁了,现在连苍蝇都进不來,难道你打算挖地洞离开这里去极寒之地吗?愚蠢!白痴!” 明月涯紧紧抱住怀里柔软的身体,心里万分不愿离开她,唯恐发生变数。但现在,不靠他们事情恐怕无法闹得太大。 想了又想,最终他道:“师傅,帮我把珂珂带过來。” “你想怎样?”秦老爷子狐疑道:“这姑娘我已经帮你救出來了,别说你还想弄死我家姑娘。” “我只是想让她帮我一个忙。” “真是怪异。” 明月涯偏头,不耐道:“师傅,我沒有时间了。” 他这几日试药弄的身体中的毒反反复复的发作,早就亏损,不好好调理估计活不过三十岁。但调理起來的话,一是太费时间,二是不能保住柳清燕的性命。 那么至少,他必须要在他有限的时间内,救她性命,助她复仇。 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他能与她白头。 “那么,不要到处乱跑。”秦老爷子转身便从洞口离开。 明月涯只抱着柳清燕,他怎么会到处乱跑,现在他最想待的地方就是她的身边。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珂珂被秦老爷子五花大绑的推进洞里,嘴巴塞着布,明显是怕她乱喊乱叫,在看见明月涯怀里的柳清燕露出见鬼的表情,一激动便想站起來。 秦老爷子一把就蹭她肩膀摁下去,开玩笑,现在明月涯气的恨不得杀了她,她还出什么幺蛾子的话,说不定明月涯一激动直接和她同归于尽了。 当然,明月涯还沒那么蠢,也不屑和珂珂同归于尽,他把人喊过來不过另有目的。 “珂珂,你既然能够找到我,那也可以找到铃铛和六月吧。”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珂珂瞥了秦老爷子,嘴唇动动示意把这玩意儿拿掉。 秦老爷子看向他,他点头秦老爷子才动手,顺便凑她耳边打着商量道:“女儿啊,你老实点啊,我可不想让你年纪轻轻死于非命,啊?” 珂珂沒理他,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依旧风华绝代的男人,他憔悴了一些,脸色有点差,脸颊也瘦了,五官更加明显。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怀里的那个女人。 记忆之中,明月涯从來沒有这么抱过她,却牵过她的手。 那手掌很大,能够完全的包裹住她,温暖的体温一直源源不断的透过交握的地方传递过來,即使是冬天,也觉得像在暖炉上似得。 可现在那双手,却爱恋的抚摸另外一个女人的脸颊。 就算这个女人快死了,不,说不定已经死了。 他的视线,也沒有片刻的转移。 珂珂不明白,她根本就不理解为何明月涯能执着于此! 这就像魔怔般缠绕着她,迫使那嘴里塞着的布一拿出來就问出了口。 明月涯动作未停,凤眸潋滟,唇角含着宠溺,“我也不知道。” 珂珂道:“若你不能说出个理由,那么我也不会帮你的!” 她骨子里的骄傲让她太想知道自己输在哪了,她想要明月涯想的心都在疼,如果不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也许她会忍不住天长地久的纠缠下去。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愿这个被她全身心深爱的男人看她的目光里有点点怨恨。 就算,他现在根本就不屑瞧见她的脸。 “珂珂,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我的执着,但是燕儿好想就藏在我身体里一样,不敢轻易触摸,总是小心翼翼的。她对我算不上好,可以说是冷漠,但也是这样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人,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底的女人,却总是生我的气。” 明月涯似乎又想到柳清燕跟太子两人冲到赵静若的船坊上,容貌清冷,不可一世,眼神却总是落在他身上。 她肯定以为他不知道,但也不想象那个地方,除了柳清燕能被他看进眼中之外,还能有谁? 珂珂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总是肆无忌惮的接受明月涯的好和宽容,即使知道这只是他感谢爹的方式,也装作毫无所知,从不询问他到底过的怎么样,是否幸福,想不想回去。她从内心深处,就自私的想要束缚明月涯。 而柳清燕却跟她不一样,她生活的环境复杂,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所以她小心翼翼的维持这份感情,不敢轻也不敢重,想要明月涯离开,又不愿意理他太远。 她们两人,都是爱。 但是她的爱,是自我的,不公平的。 柳清燕的爱,是温柔的,小心翼翼的。 柳清燕比她更加的珍视明月涯,即使明知明月涯在她身边,是个危害。 例如现在,不就差点被害死吗? “我知道了,明月哥哥,你想要做什么,我会去通知铃铛。” 同一时刻,铃铛他们一行人已经躲到巷子里。 看见又一批走过的是士兵头痛不已。 铃铛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城内的防御好像加强了?” 六月道:“太子他们到底出去了沒有?” 这两个好像都是问題,而且是无法解决的问題。 李景承沉默背贴墙壁,闭眼倾听來往士兵的脚步声,推测巡逻的大概时辰。 铃铛看了眼李景承,“侍卫大人不去保护太子,这样合适吗?” “郡主离开之前,将令牌留在了桌上。”李景承眼睛都沒睁开,“末将将那令牌交给太子了。” 铃铛立刻红了眼,控制不住的吼道:“小姐还沒死你们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用她的……唔唔……” 六月死命捂住铃铛的嘴巴,道:“大人得罪了。” 李景承淡然看了她一眼,表示沒放在心上,并且心中默数。 倏尔,“走!” 一行人就准备冲出去。 蓦然一人影从天而降。 李景承立刻拔剑。 “劝你还是不要激动的好。”一根玉指,点到了他的肩头,半臂瞬间麻痹了。 李景承蹙紧眉头看向眼前的妙龄少女,刀锋一出,顷刻划伤少女來不及收回的白皙手臂,沉声道:“你是谁?” “珂珂小姐!”一道惊奇夹着惊吓的声音从李景承背后冒出來。 铃铛擦过李景承手臂,那麻痹感立刻就消失了,李景承眉头皱的更紧,铃铛已经來到珂珂三步之外的地方,紧张的问道:“小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來是通知你们不用白跑一趟了,人已经救出來了,现在你们该想的是怎么出去。” 铃铛心里怀疑珂珂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珂珂瞧她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从袖口拿出柳清燕的凤琴刃丢给铃铛。 铃铛七手八脚的赶紧接住,仔细一看,惊骇道:“珂珂小姐,我家小姐,她还好吗?” “差不多快死了,如果你们还不能马上出去的话。好了,既然话我已经带到了,那么就告辞了。”珂珂转身便打算离开。 “等等!”铃铛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舌头都难以撸动般道:“快死了是怎么回事?一开始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快死了!” “铃铛!”六月冲上前,拉扯铃铛手臂,看向周围发现沒人看过來,现在已快到晚上,街上的人大多收摊回家了,唯有士兵还拿着火把走來走去。 空旷的街道,铃铛的声音额外清晰。 铃铛的手都害怕的哆嗦,“大夫,沒有守住她吗?” “不过就是快死了而已,你有必要那么害怕吗?”珂珂有点火气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人死不都是很正常的事吗?! 铃铛松手一抹脸上的泪水,“抱歉小姐,让你看笑话了。” “人在哪?”李景承忽然说道。 他一直藏在巷子里,默不吭声的宛如影子般。 此时站出來,珂珂才发现这人比她高了两个头不止,强悍的身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头顶遮着月光残留片阴影。 “既然已经救出來了,那么郡主人在哪?”他面色平淡,手却紧抓剑身。 珂珂笑道:“若你们能让城门打开,自然就能见到柳清燕了。” “好。”李景承转身就走,他语气清冷如洒满地的月光,“若你不能信守承诺,天涯海角,我必定取你项上人头!” 珂珂愣了下。 铃铛和六月已经跟上去了,他们发现李景承直直走向的地方,竟然就是城门口! 这也是明月涯的想法。 墨城既然固若金汤,那么就从内把它搅个稀巴烂! 突然,瑰丽烟火绽放天空。 李景承眸光冷寒,看着城门集聚士兵之地,他的眼,似被绽放的烟火渲染出斑斓的色彩,像是看见了那个自信坦然的女子。 一袭白衣,清冷如月。 掌中剑光一闪,眨眼间,他已冲进敌营。 第41章 生死由命 铃铛她们尾随其后加入其中。 士兵像是早有准备,有序的从城墙上射出利箭,一轮又一轮,打算耗尽李景承的力气。明明他们都蒙着面是不可能看见容貌的,但是那群人像是看准了李景承朝他攻击。 下面的士兵开始围殴李景承,李景承敛神屏息,剑法如龙,凌厉穿插众人之间,白光闪过,惨叫声也应声而起。 慢慢的,围堵李景承的人越來越多,他脚边的尸体也开始堆积起來。 铃铛和六月渐渐发现,李景承开始以他的剑长作为他的刺杀范围,吸引众多士兵朝他那边冲过去。 “投降吧,你们这群乱臣贼子!”高台上有人叫唤,随之而來的就是黑漆漆的利箭。 “做梦!”李景承拿起死尸挡在面前,动作不停,如雪花飞溅,杀气四溢。 铃铛和六月开始朝他后面靠拢,“我们要准备撤离了。” 因为四面八方的士兵好像都跑向这边,他们引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行。”李景承丢掉手中已被腐蚀的剑,将腐烂的尸体抛出去砸向想要偷袭的人,“这里的人并沒有武功上乘的。” 铃铛和六月为之一愣,“难道是声东击西?” “糟了!”铃铛惊呼一声,“小姐有危险!” 忽然,一股杀气扑面而來,众人还沒反映,一个长相妖冶绝美的男人眼睛迸发杀意,掐着铃铛的脖子,“你说的小姐,是谁?!” 他的语气像从地狱而來的魔鬼,浑身仿佛还散发着血腥味。 所有人都停下了攻击。 李景承手指刚动,那男人的手也掐进喉咙一分。 铃铛被掐的脸通红,眼珠由下往上翻,“小姐……就是……小姐!啊!” 惨叫声后,被挑断手筋的左手无力吊下晃动。 铃铛何时这样被动挨打过,但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说错一句,下一个就是你的右手。”男人眯起那双散着邪魅的丹凤眼,唇角阴冷笑道:“还是,你打算硬骨头到底?” 铃铛突然笑起來,咳嗽几声道:“小姐…便是小姐……就算你掐死我,那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淡漠的眼神,犹如电击,劈中男人最为薄弱的地方。 席沐歌又想起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手脚被废只剩下一条命了,竟然还想从他手中逃走。 真是可笑!他席沐歌想要的东西,可是这么容易就放手的! 席沐歌目光一冷,把铃铛随意丢向那群士兵,“去,把这些人都给我关起來,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士兵立刻上前,七手八脚的架起铃铛。 突然,一阵烟雾从天而降。 速度极快的蔓延开來,呛鼻的同时,席沐歌暗叫不好,运内力将眼前烟雾打散。 人已经被带走了。 席沐歌蓦然血红双眼,掌心翻外将一个士兵吸了过來,尖细手指直接插进胸口抓出心脏。 鲜血淋漓,吓得众将士匍匐在地,各个恐惧万分,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 “追。” 静寂无声。 “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把他们全部抓回來给我!” “是!”所有人立刻从马厩牵出马匹,打开城门飞身而去。 留下席沐歌阴晴不定的站在那里。 夜风扫过,血腥味似是消散了些许。 一老人从黑暗中走出來,站定在席沐歌身边,“长老,既然人已经死了,我们应该想的是怎么跟京城的人交代,而不是花费众多人力去找她。” “闭嘴!”席沐歌眼神阴狠,“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老人一肚子的话,都被这凶狠的眼神给吞到喉咙之中。 同一边,珂珂帮太子等人将李景承他们救出來之后就打算离开。 太子抓住珂珂的手,“姑娘,郡主她,可还能回來?” “担心她不如担心你自己。”珂珂抽回手,讥笑道:“听说三皇子顶替了太子的位置准备去陇西,太子还是早点启程,别让他人抢占了先机吧。” 说完脚尖一点,人就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太子望着珂珂离去的方向,眉头深蹙。 肖小侯爷在他后面道:“太子,我们该走了,耽搁的这几天可能三皇子会赶到我们前面去,那样就麻烦了。” “是啊,太子,你身负重任,还是早些启程吧。”李景承也说了句,只不过他一直看向的是墨城的方向。 因为怕被追赶,他们已经一路骑马來到了护城河附近准备过江。 太子点头下马上船。 铃铛和六月却准备下船了,铃铛道:“我们要去***。” 肖小侯爷不同意道:“人海茫茫你们要去哪里找?六月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六月道:“是。” 李景承看了铃铛一眼,“你现在手受伤,去了也是被人瓮中捉鳖。别说找人,能不能护到自己都是问題。” “可是,我不放心小姐!”特别是在遇到那个杀人如麻的人之后,更加不放心。 六月道:“小姐有大夫护着,应该不会有太多问題。” 她扶着铃铛,自然能感到铃铛的虚弱。 铃铛还是犹豫道:“可是……” 话音未落。 马蹄声忽然由远到近。 李景承直接把两个人扯上船,吩咐船家开船,他对铃铛小声道:“你们的命先前是我护着,后面也该是我护着,等你们小姐回來了,随便你们怎么弄。” 铃铛耳根子都红了,小手轻轻推开李景承的胸口,“知道了。” 李景承松手站到船尾去了,如同屹立不倒的巨人,高伟矗立。 六月拉着铃铛准备进去,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李景承,在她耳边轻声道:“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姐。” 不管是杀进敌营,不顾性命,还是照顾她们,都是因为柳清燕。 不然以他们的身份,怎么轮得到一个一品侍卫去在意? 铃铛心里涌起难掩的失落,第一次觉得身为柳清燕的婢女,非常的痛苦。 太子看到这一切也沒说什么,他的心思还在柳清燕的身上。 他突然想到那个生着病也要见她的女子,苍白的脸,虚弱的身体,却拥有一双坚韧冷漠的眼神。 然而现在的柳清燕,也如当初那般虚弱的躺在明月涯的怀里。 他把包袱被到肩上之后,便让秦老爷子把柳清燕扶起放到他的背上,唯恐她掉下去还拿了绳子捆在明月涯的腰间。 珂珂回來的时候,看见他们在准备药,她看向柳清燕那完全沒有血色的脸,道:“如果你现在把她带走了,说不定挨不到一个时辰。” 到了如今,她还自私的想要留下明月涯。 但明月涯充耳不闻,把药瓶边分开塞进腰带,边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都离开了,你现在走应该沒什么问題。” 明月涯点头把斗篷罩在柳清燕的脑袋上,背起她就走,与珂珂擦身而过的时候,很轻的说了声,“谢谢。” 珂珂愣了下,眼泪顷刻灌满眼眶。 她忿然的冲明月涯离去的方向吼道:“我不要你的谢谢!我不要你为了其他女人跟我说谢谢!” 泪水夺眶而出,她蹲了下來双手捂着脸,“这太残忍了明月哥哥,你知道吗?” 从两人见面一直针锋相对,明月涯也根本就不想见到她,现在竟然为了柳清燕这么放低身段,那么她先前做的努力到底算什么?难道是一场笑话吗! 空旷的洞穴里,回荡着珂珂痛苦的哭声。 明月涯脸色未变,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他背的人,很轻,像羽毛般沒有重量,好像只要他的动作放松了点,这人就不见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燕儿。” 他们一出洞穴,便看见停在旁边的马,估计是秦老爷子准备的。 明月涯也不准备客气,单手托起柳清燕翻身上马,勒起马缰绳脚跟一打马肚,扬鞭一甩,黑马嘶鸣声踏着尘便朝前面冲过去。 城门口狼藉一片,众多将士在那清理死尸,突然听到马蹄声还來不及看就被冲上前的马蹄给踹到边上去,翻滚几圈,那马已经跑远了。 明月涯选择了跟太子相反的方向,走的是一片森林。 本來,他应该选择更为安全的路线,但是他不能拖。 而往森林深处沒走多远,几头野狼便从灌木丛中跳出來,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明月涯拔出袖中利刃,直接插进马脖,马匹悲鸣一声,便将匕首甩出來,鲜血也随之掉出,刺激了野狼的嗅觉,视线更为阴冷。 明月涯腾飞而起,顺势将马匹打翻给野狼做食,趁机逃走。 背起柳清燕快速穿越森林,树枝刮烂了他的脸,以及精美的衣裳。 來到悬崖边上。 下面奔腾而來的河水,急促澎湃。 对面是倾斜而下的瀑布,在月光的照射下,透出令人着迷的美。 明月涯勒紧腰上的带子,抓起柳清燕贴近他脖子旁边的手臂,脚尖一移,小石头便随之掉了下去。 深不见底。 “燕儿,我用这个來赌我们的命。若顺利的话,我们两就一起活,不顺利的话,我们两就一起死。”明月涯从容一笑,“只不过我有点害怕,怕如果我们都到了阴曹地府,你会不会怪我如此任性妄为,那时,我再好好向你赔罪!” 第42章 静心守候 “等等!” 一声惊呼划破黑暗,如暴怒的野兽冲到明月涯面前。 席沐歌不敢太过靠近,明月涯已经半只脚踏向悬崖边,他唯有放缓语气,“把她给我。” 先前他听见下属的回禀还以为是别人,但还是跑了过來,因为太急,现在他和明月涯一样,都是单独的两个人。 明月涯认真的看着眼前妖艳绝伦的男子,“想必,是你废了燕儿的手脚,害她至今。” “那又如何?本座已许诺给她打造冰棺,保她尸身不坏,陪她永生永世,还要如何!” “真是可笑,难道你以为这些是我不能给的?”明月涯已经不想再跟他说,转身一脚踏进悬崖。 席沐歌眸子瞪圆扑上去,却只抓到一阵风,再看,他们两人已跌入万丈深渊,下面的滚滚江河波涛汹涌。 他跪在那,意识像是完全远离,手指一下张开一下收拢,似乎还残留着和那女人肌肤相贴的触感。 过了许久,噪乱的马蹄才逐渐來到。 席沐歌已经四肢冰冷,他的红色衣裳,在清冷的月光下如血般在空中绽放。 老人下马卑微的跪下,“长老,似乎还要找。” 席沐歌目光投向被浓雾掩盖的山崖,“那个人是不是说,她是个郡主?” “是。” “她会不会回京城?” 老人踌躇了下,“若那女子还活着的话,会回京城,只不过在此之前会先去陇西。” “正好,启程去陇西。”席沐歌转身三步挪到马边,翻身而上,如墨发丝似利刃刀刀切割黑夜,目光冰寒将老人的话全部堵在喉咙之中,“巫族暂时交予你。”勒过缰绳,马蹄踏了几步换了方向,奔腾而去。 一同而來的巫族族人,也随后跟上。 与此同时,跌入急湍的河水的明月涯,迅速解开腰间带子将其甩出去,迅速缠绕在旁边板子身上,托起柳清燕七手八脚的放上去,把带子捆在自己的手臂上,顺着河流往下面动,脚尖有意识的点开撞击过來的石块。 也许是被河水冲到,柳清燕的噩梦似乎消散了些,回了点意识,微微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满是水珠的明月涯,她感到身下很硬,不远处还有水声,但她沒力气去看现在是在哪里。 “燕儿。”明月涯握起她的手,凑到唇边温柔的落下一吻,“别怕,我们只要顺着水流,就能快点到极寒之地。” “明月,我好像有点累了。”她的眼睛都沒睁开。 明月涯心尖一疼,强笑道:“你可以睡,但是我喊的话就要醒过來。” “醒不过來怎么办呢?” “那我就陪你一起睡。”明月涯臂膀固定板子不让水冲走,手指抚摸着柳清燕的脸,“你先前眉头皱着,怕是做恶梦了,我陪你一起睡就能帮你打坏人,好不好燕儿?” 柳清燕已经睡熟了。 她的眼睫安静的服帖着,脸色却越來越不好,明月涯那么一握,似乎就能捏断她的骨头。 身为大夫,他当然知道如今的柳清燕即使是好了,也会一身病痛,无法再如常人,而且还不一定能够找到解救之法,如果这样,真的还不如让她了无病痛的死去。 可是…… 明月涯紧握她的手,眼眸湿润。 河水又急又快,一个浪打來,他们两人都翻了。 只是明月涯一直紧紧的抱着柳清燕。 雪缘村。 秋日清凉,鸟儿在山谷的枝头叽叽喳喳。 阳光懒洋洋的顺着溪流而下,带着夹着孩童的笑声和奔跑。 明月涯是闻着粥香醒來的,他一睁开眼,便觉得酸痛的厉害,全身更是一根指头都动弹不了。 一个穿着粗衣麻布的老大娘端着撒了葱花的粥掀开布帘走了进來,瞧见明月涯醒了,笑容更加慈祥道:“哎呀小伙子,你可总算醒了,來尝尝老太婆的拿手好粥?” 明月涯并沒接过,“请问老人家看见和我一同來的姑娘了吗?” “那姑娘在隔壁屋里呢?……唉唉唉,小伙子,等等!” 明月涯从床上翻下來,发现两腿无力酸麻,两指掏出银针迅速插进腿上几个穴位。 老大娘看见那针差点沒吓晕,伸出的手都缩回來了。 明月涯扎完便起身,往前走,踉跄了几步,扶着墙壁便來到了另外个屋子。 这只是个平常的农家屋,差不多三间屋,中间个大厅摆着破旧的桌椅,墙壁上还挂着斗笠蓑衣以及渔网,看來这家人是以打鱼为生。 明月涯转了心思,便快步绕过屏风,看见柳清燕身边有个脚边放着药箱的老者,正在给她诊脉,旁边杵着两个人,一个是粗壮大汉,一个盘着绿带子的妇人。 他们都离床榻很近,占据了床边的所有位置。 明月涯想要挤进去,还要等个人出來才行。 那老者叹了口气,对妇人道:“还是准备好后事吧。”说完便把东西放进脚边的药箱,提起背肩上准备走,看见面前的俊美男子,想了想道:“节哀顺变。” 明月涯侧过身体让老者离开,自己上前握住柳清燕的手,对站着的两位道:“谢谢了。” “啊,沒事沒事。”汉子憨厚的绕了绕后脑勺,“其实我也要说对不起,把你手指头都差点掰断了。” 此时明月涯才发现十根手指上都缠着绷带,他笑了下,“沒事。”然后便一门心思的看着柳清燕。 妇人和汉子发现明月涯不搭理他们,知道这是在变相的赶他们走,遂悻悻然的准备离开。 外面突然传來个娇俏的声音,“爹、娘,那个人醒來了吗?” 她身着俏绿色的衣衫,像个精灵般一蹦一跳的跑了进來,灵动的眼睛瞧见明月涯之后,便红了脸颊。 妇人连忙上前拉住女孩,“妞儿,我们赶紧走吧,准备吃的去。” “阿婆不是在准备嘛?我留在这照顾他们好了。”妞儿眼里都是那个俊美的男子。 她长这么大,还从來沒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而且看他身上的料子,柔软舒服,比阿爹在城里给她买的更好!应该是富家子弟!哼,她已经受够这个穷村子了!若是能嫁给这个人离开这里怕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所以妞儿怎么可能离开! 知女莫若母,妇人早知道女儿心思,先前也是想过,但看这少年对这姑娘的情意,恐怕自家女儿会吃力不讨好,叹道:“那就去帮帮你阿婆,她年纪大了,你难不成还让她一个人來准备家里人所有的饭菜?” “那娘去不就行了?”妞儿有点烦躁了,对那汉子说:“爹,你说是不是?” 汉子憨厚,左边看看媳妇,右边看看女儿,尴尬笑道:“要不妞儿,你还是听你娘的?” “我不!”妞儿一跺脚,这怎么讲不通呢?! “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明月涯适时出声,“内人在下來照顾就行了。” 他斯文有礼,温和有度,立刻把妞儿的心弄得不安乱跳。 只不过她结结巴巴道:“那、是你夫人?” 明月涯似乎眉眼都变得无害,“她是我一生挚爱。” 妞儿非常不满的皱紧眉头,妇人趁机把她给拉走了。 但这显然不能阻止妞儿想要嫁给明月涯出村的心情,反正这个女人就快要死了!大夫不都说了要准备后事了吗?她就不信这个男人会抱着尸体过一辈子! 抱着这个信念,在他们用膳的时候,妞儿一个劲的给明月涯夹菜。 明月涯视若无睹,继续吃他的饭。 妇人和老大娘可不是瞎子,她们如坐针毡,不停的扭动屁股尴尬不已。 等到众人总算把这饭给吃完了,妇人捡菜的时候发现明月涯碗里妞儿给他夹得菜一样沒动。 这时,明月涯已经端着碗蛋花粥來到柳清燕身边,托起她上半身单臂抱着,一勺一勺的抵着柳清燕的唇,把粥给送进去。 柳清燕先前恢复了些意识,明月涯又提前给她喂了几种压制毒药的药,现在还是能自己吞咽,只不过很慢。 明月涯很有耐心的喂一口,拿帕子擦拭她唇角來不及吞咽的,顺势亲了下她的额头。 妞儿突然掀开帘子走进來,愣了下,装作沒看见的把手里的放到桌上,大声道:“我阿婆要你们來尝尝这个酸萝卜,腌制了很久的哦,特别好吃。” 明月涯依旧沒反应。 妞儿干脆把那碗酸萝卜给端进來,讨好道:“这玩意儿配上粥最好吃了。” 明月涯根本沒兴趣看那粗俗的东西。 反而是柳清燕虚弱的笑道:“我要吃一块。” “好。”明月涯修长白皙的手指,捻起一块递到柳清燕唇边。 柳清燕张了张口,但因为体内毒素折腾的身体发软,又被水泡过,实在沒什么力气。 妞儿看了心里一阵嫌弃,就这样的女人还能成为挚爱?她可比这病秧子好多了! 明月涯道:“燕儿真的想吃吗?” 柳清燕笑道:“以前家里什么都沒有的时候,娘亲就是给做的这个混着饭吃,每次我都能吃很多。也许是人快死了,所以对前程往事额外的想念。” 第43章 惊世之才 “说什么呢?”明月涯眉目一冷,笑意都变淡了。 柳清燕便知戳到他伤口,微仰头看着他,“怎呢?我惦念前尘往事还不成了吗?” 明月涯干脆把空碗放边上,两手环抱柳清燕,下颌搁她肩膀上,“挺好的,但我也想你能想想我们的以后。” “是啊,夫人这病來势汹汹的,还是得好好治才行。”妞儿见沒人搭理她,尝试性的把手里的酸萝卜向明月涯递过去,“不过你们刚醒,嘴里沒味,來吃点这个也是好的。” “姑娘。”明月涯深吸一口气,手指忽然被人捏了下,低头便对上她柔和的眸子,本冷硬的心肠也随之软化,放缓了语气,“在下和内人都非常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也不好再给姑娘多添麻烦,过几天便会离开这里。” “什么?”妞儿两手端着,想拉他又额外踌躇,“你……你夫人的病还沒好,这样上路会不会稍显不妥?” “在下是大夫,自然知道内人的病该怎么治,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妞儿愣了下,她一直知道这个男人很厉害,不仅容貌比村里的人都好看,连举止修养都像是大富大贵之人,沒想到还晓通医理,真是她最好的丈夫人选! 她眉目流转,情绪高涨的刚往前踏上一步。 妇人就从外面掀开帘子走进來,二话不说拉着妞儿就走。 明月涯也沒任何反应,只是抱着柳清燕,对于劫后余生的他们來讲,仅仅这么拥抱着,都觉得是偷來的。 因此,怎么管得了外人的想法? 妞儿被妇人拉走,挣脱不开,一肚子火,真心觉得妇人是故意让她嫁不好,不由提高嗓门道:“娘,你干嘛!” “妞儿,你别闹了。”妇人紧抓她手臂,不让她甩开,“难道你看不出里面的公子对那姑娘的情谊吗?你才刚刚及笄,又何必横插一脚,毁别人姻缘呢?” 妞儿猛然一甩,吼道:“我什么时候毁别人姻缘了?如果那人看上我了,我嫁给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娘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住口!”妇人真正生气了,“你以为那公子会看上你这个胸无点墨的丫头?人家不过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才处处忍让,连这个都想不通你还想嫁给别人,少做梦了!” 妞儿第一次被妇人这样言辞狠戾的贬义,一时沒反应过來。 妇人看女儿表情,突然有点后悔语气重了,缓了缓重新拉过她的手,“妞儿,村里的那些小伙子们不也喜欢你吗?你为何一定要嫁给那个男人呢?” “我想要过好的生活啊!”妞儿不解的哭道:“我想要像城里的姑娘一样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好多公子哥都把眼珠子都放我身上,而不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村庄里跟一个只会种地的人过一辈子!” 忿然之下,竟是不再理会妇人叫唤的跑走了。 妇人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唯恐妞儿起什么坏念头,连忙跟了上去。 这一席交谈,到让内室里的柳清燕和明月涯听得一清二楚。 也主要是这妞儿声音太大,明月涯本就内力深厚,自然是不用偷听就能知道。而柳清燕虽然身体酸软沉重,但也因懒得闲散下來,便央明月涯说给她听。 到了最后,柳清燕的笑如下玄月般清冷。 月光偷溜进窗户,与破桌上的烛光相互纠缠。 那光,滑动在明月涯交握与柳清燕的手指之间。 静悄无声。 “若你也如那姑娘一般,或者我也不会讨好你讨好的这么辛苦了。”还是明月涯开了口。 柳清燕眸子阖上,一派悠然,也不知听沒听到。 但明月涯还是絮絮叨叨的说着,“沒去救你,是因为被珂珂抓住了。当然我说这个不是推卸责任还是找理由,这本就是我的错,若我能小心一点,你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的苦。现在我说这个,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受伤,并不是我想看见的。” 他执起她逐渐消瘦见骨的手指,落下一吻。 温柔又缠绵。 柳清燕睫毛似是一颤。 明月涯却宛如沒看见,贴着她青丝,沉溺在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之中,“还好燕儿,你吞下了我给你的毒药。” 这虽然说明柳清燕是真心想死不愿受人侮辱。同时,也说明了柳清燕对他的信任。 “那药,不是毒药吗?”柳清燕埋在他怀里,轻声说了句。 明月涯听见她声音,就喜出望外道:“我怎会真的给毒药给你,那是根据多种类型毒药配置的延寿丹,即使不能解毒,但也能延长性命。不然,我要怎么在第一时间将你救出來?” 其实那时候明月涯想的而是关于正阳帝的。 正阳帝为人阴险多疑,就算给了柳清燕权势总有一天也会收回她的所有,那时候找的借口很有可能会让柳清燕身首异处。与其这样,不如让她假死脱身,也好给他机会将人给救出來。 沒想到后面发生的事,虽然不如他起先猜想,但结果倒也是一样的。 “看來你早就怀疑皇帝会要我的命?” “那皇帝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你夫君我这般英俊帅气,慈眉善目呢?” 柳清燕有气无力的笑道:“少贫,我可不记得有什么夫君。” “啊?”明月涯脸立刻皱起了,“先前我当着那一家子人面前喊你内人,你不是也沒反对?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便是你夫君了。” “只不过是出此下策。”柳清燕也不愿在这话題上多做纠缠,道:“不知太子他们怎么样了。” 明月涯哼了几声,显然不喜欢柳清燕此时想到别的男人,但看见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心里又不忍惹她不快,和缓了语气贴她耳根道:“都好着呢,蹦蹦跳跳的,估计不会像秋后的蚂蚱只蹦跶那么几下的。” “只是不知京城会不会因此产生变化。”柳清燕蹙紧眉头,她好不容易才拔掉大夫人那个铁钉子,可千万别死灰复燃。 明月涯不乐意道:“这与你何干?你身体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惦念京城的事?” “我总是要回去的。” “为什么?”明月涯脸色一冷,“再回到那吃人的地方有什么好?” “明月……”柳清燕想要抬起手摸摸他铁青的脸,但抬到一半便沒力气放下來,被明月涯接住握在手心,她顺势反握住,道:“也许你不能理解我的坚持,但是你得知道就算我离开这里,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明月涯紧皱眉头,“为何?” 柳清燕深喘几口气,轻声道:“是在梦中,我看见了我小的时候,娘亲总是会跟我说些这几个国家的历史和地形,也许是娘亲说的多了我便记了下來,并画出了这个国家的地图。如今想想,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夫人就对我们各种打压。” “三夫人看起來,并不想那么深有远见的女人。”明月涯这话还是客气了,他见到的三夫人根本就是目光短浅,一门心思挂在柳相的身上,实在是无法把她和柳清燕所说的联系起來。 “我也不明白。”柳清燕到现在还记得前世三夫人为了她,宁愿上吊自尽的场面,为何到了今世,她就开始对自己处处避害? “但是你说的地图,现在还在宰相府吗?” “记不得了。” 明月涯一阵沉默,若柳清燕所说的是真的,那的确是不管逃到天涯海角估计正阳帝都不会放过她。 行兵打仗,最主要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而行兵布阵,险要地势,对于将军來说那绝对是至关重要的地方。 然而,从柳清燕的口中,她好像不禁能够画出这个国家的地图,估计邻国的都能画出來,这代表了什么?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可能无法将整个国家画到一张纸上。 如果真的做到了,那么路线会更加清晰,敌军若想北上,那简直轻而易举! “况且,从蒙古狩猎到后面的事情,我锋芒太露,皇帝已对我心存芥蒂。” 这也正是正阳帝最为忌讳的地方。 古往今來,拥有惊世才华的都为男人,如今这个女人不仅对司徒皇朝的地势过目不忘,还心思缜密,若被他人所用,想必会变成一把利刃。 就算这件事,是他想的过于夸大。但是世事难料,谁能保证以后的事情不会这么发展? 所以正阳帝才想要除掉柳清燕! 而这一次,明月涯将柳清燕带走,正阳帝不知会不会想死要见尸? 明月涯叹了口气,掌心覆在她眼上,“这些事情你都不用去想,我自会想办法解决,现在你该想的事情是,怎么养好你的身体。” 柳清燕眼前一片黑暗也不介意,“我们何时启程,瞧那姑娘,似是对你情根深种。” “难得你意识清醒,便是來找我不快?” 柳清燕舔了下裂开的嘴唇不讲话。 明月涯也觉得说的太重,遂道:“我知你还记恨我沒去救你的事,但也不能这样胡乱把我许给别人,这辈子守着你便是不易,哪还能看到他人?” 第44章 单挑至上 “切莫说的这般委屈,我可不记得困了明月的手脚。”柳清燕咳嗽了几声,明月涯连忙把搁在桌上的茶杯递到她唇边,柳清燕就着喝了两小口,便摇头不要了。 明月涯沒不面前,拇指摁着衣袖揩拭掉她唇边的水渍,“睡会吧,一起就交给我。” 柳清燕目光温和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任由明月涯拉高被褥盖住她的脖子,安静的卷缩在明月涯的怀里沉沉睡去。 明月涯扶着她鬓角散落的青丝,圈圈缠绕手指之上。 如果这件事真是按照柳清燕所说的话,那么这一切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是最先准备好的陷阱。 想要柳清燕能有傲世才华,又不愿她一人独大,所以进行了这样无止境的打压,让她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到底是为什么? 正阳帝以三天为限,逼迫柳清燕他们踏入墨城,生死未卜,是不是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明月涯不清楚,太子也想的头大。 他一直以为,身为正统嫡子的他,即使受尽皇帝的猜忌,也应该是有些喜欢在里面的。 但正阳帝现在的行为,让他不得不怀疑正阳帝正在一步一步的铲除他们这些皇子。 虽然这看起來好像有点荒谬,可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他失踪至今,正阳帝沒有派人來进行搜查,而是派遣三皇子顶替他的职位,远赴陇西查访失踪的官银事件。 “李侍卫,关于我们现在经历的种种,你可有一些想法?”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六月扶着铃铛带着肖小侯爷进入深山里找水源去了。 火焰跳跃在太子伸过來的指尖上,徐徐生辉。 似是温暖,却隐藏这无止境的寒冷。 “末将不敢妄言。”李景承在旁擦着那把沾满血渍的剑,他习惯用这种方式冷静头脑。 太子谦和一笑,“如今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的,哪还有什么妄言不妄言的呢?” 这话,显然是非要李景承说一些所以然來了。 李景承把剑放在时旁边触手可及的地方,笔直挺拔的坐着,神情肃穆,“这事最开始,小侯爷最为着急。” 然而在经历这么长时间的奔波之后,肖小侯爷除了偶尔调戏下面无表情的六月之外,好像把正事都抛得一干二净了。更让人不解的是,这从小养在将门之后家里的小侯爷,好像比想象中的,更加贪生怕死。 而且也是因为肖小侯爷才走的这一趟。 太子凝视面前被风煽动的火焰,“关于郡主手上的暗卫,肖小侯爷知道吗?” “不知道。” “一直保密下去。” “是。”话音刚落,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便从远处慢慢靠近。 他们两人动都沒动,太子看向那逐渐在火焰的照射下现形的三个人。 肖小侯爷正涎着脸讨好六月,手中拿着个红艳似火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对六月说什么。 六月依然目不斜视,恭敬的朝太子和李景承欠身后坐在另外一头木桩子上。她还抱着铃铛,铃铛似也是好转了不少,脸色沒有先前那般差了。 当他们一走进,气氛就沉闷起來。 肖小侯爷是最耐不住寂寞的,叽叽呱呱道:“哎呀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要不來说几个故事吧?” “真是泼猴,谁想听你说故事?”铃铛忍不住反嘴。 肖小侯爷也不介意,‘刷’的摊开扇子抵着唇,“你们不反对那么我便说了。” “你这是耳朵不灵便吗?” “铃铛。”六月把人拖到怀里,状似无意的瞥了眼肖小侯爷。 肖小侯爷笑了笑,将袖中银针藏了起來,咳嗽几声清嗓子道:“就是很多年前,一位官家小姐偶然在月老庙遇见了个公子,跟其他的姑娘一样,公子喜欢上了这个小姐,想尽一切办法打动她,甚至是向她的父母许诺将來娶了这位姑娘之后会对她如何好。 但是,这位小姐是有未婚夫的,小姐宁死不嫁,却被父母敲晕送进花轿,结果小姐被人抢占了身子之后发现跟自己成婚的人,竟不是那个公子!那公子其实一直都在骗那位小姐,他只是想用那个小姐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们说,这公子是不是该死?” 太子道:“该死还是不该死,都只是个故事,肖小侯爷又何必拘泥于此,跳不出來呢?” 肖小侯爷似笑非笑道:“那若这不是个故事呢?” “嫁娶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无法反抗自身命运,说到底何尝不是小姐父母的过失呢?” “太子这番撇清关系,真是让本侯叹为观止啊!”肖小侯爷潇洒摇了摇扇,挡去他眸底蔓延上來的狠戾。 太子只是浅笑一下,并不答话,眼角瞥向李景承,只见他眉头深锁,唇瓣微启,突出一个字,太子瞬间变了脸色。 他立刻按耐下心中翻腾不安的猜忌,面色如常的面对众人。 所有人仓皇赶路,都非常疲倦,安排好守夜的顺序,便根据这个开始休息了。 第二日。 明月涯醒來发现半边身体都是麻的,耸了下肩膀,发现柳清燕还在睡,忙从被窝里拿出她手腕覆上,发现心跳虚弱,几不可闻,但还是活着的,遂放心把人轻轻的从肩膀处移开,自己起身简单的洗漱后便掀开垂帘走了出去。 妇人他们一家已经起來准备吃的了,围着桌子的还有一些生面孔的姑娘和少年,他们皮肤晒得黝黑,衣衫褴褛,一看见面容俊美无双的明月涯,都微微吃了一惊,交头接耳起來。 更有个大胆的姑娘冲灶头那生火的妞儿喊道:“妞儿,这就是你从河边捡來的外地人吗?” “哎!”妞儿声音洪亮,还带了点女儿家的娇羞。 这话立刻引起一个男孩儿的不满,他腾一下站起,仗着自个比村里男的都高的身高,想要把明月涯给比下去,沒想到两人一站对面,竟还比明月涯矮那么点儿,黑通通的脸立刻就红了半边。 那大胆的姑娘拿筷子捅高个子男孩儿腰骂道:“李春,瞧见了吧瞧见了吧,这才是妞儿未來丈夫的标准,你一个卖鱼的,哪凉快往哪待着去吧,啊!” 那声啊把李春弄得脸红透了,但他捏起拳头,指着明月涯,“你!我要跟你单挑!” 明月涯对上那清澈无垢的眼神,实在狠不下心一指头把人家给弄瘫了,转身对擦着手走出來的老大娘道:“大娘,您家有背篓什么的吗?我想上山找点药。” “有有有,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大娘擦完手就掀开了另外个布帘。 明月涯左右看了眼,找个相对比较干净的长凳坐下。 李春背后只被人看的跟火烧似的,脸像快冒烟了,吼道:“你是不是不敢啊!你不敢就别缠着妞儿,那可是我打小就看上的媳妇!” “李二狗!”妞儿火急火燎的端着菜就冲过來,狠狠踩了李春一脚,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几时说要嫁你了!” 她根本看不起李春,离得近了她还嫌弃他身上的咸鱼味! 李春忍着痛,认真的对妞儿说:“妞儿,我、我是真心的,我会好好卖鱼,给你买那些小姐都沒穿过的衣裳,好吗?” “不好!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妞儿怒气冲冲的把东西放下,转个身就跑了。 这边明月涯也把小弯刀和背篓给弄好,准备出门了。 “等等,我也跟你去!”李春抢过老大娘手中的弯刀,置气的朝明月涯抬了抬下巴。 那大胆姑娘在那笑道:“唉哟,李春啊,你跟这公子站在一起,可真是污泥配清泉,令人发笑啊!” “林丹梅!你就笑吧,最好笑掉你的牙,说话啊啊啊……” 林丹梅俏脸一红,手中筷子直接砸向李春后脑勺,“赶紧滚,别侮了姑奶奶的眼!” “我还怕脏了我的嘴呢!”李春打开筷子,傲然就走了。 一出去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好像那俊美公子沒跟上,连忙转身。 明月涯已经笑吟吟的站在他背后看着他了。 李春被他看的不好意思,道:“看啥看!” “沒什么。” 明月涯率先走在前面。 早在柳清燕休息的这段期间,他已经打探好这个村庄坐落的位置了。 就在墨城往北数十里的山峡之中,相当的偏僻,了无人烟的,估计席沐歌他们也追不到。 最宁人意外的,是这附近遍布的药草,都长得额外的茂盛。 明月涯沒事就会來这里,只不过今日后面还跟着个大呼小叫的李春。 “啊啊啊,这花的花瓣上竟然有白点点呢!”李春欣喜的伸出手。 “别碰!” 李春立刻停住手。 明月涯从地上摸过个石头,丢向那花,花心中立刻散出紫色的烟雾,恰巧上方有蜜蜂飞过,穿过烟雾瞬间就掉进花心之中,一点一点的陷了进去。 李春惊悚的瞪大了眼睛,“这、这、这……” “这里的很多药草,我都叫不出名字,也不知有什么功效,所以你最好别到处碰,免得我救不了你。” “那你到这里來是干嘛的啊?” 第45章 一夜白发 “试药。”明月涯拿小砍刀砍断根不知毒性的药放进嘴里,咀嚼几下身上便觉得其痛难忍,手臂上开始长出细小红色颗粒。 李春在旁边看的两眼发直,手都发抖起來,他长这么大,还从沒看见有人这样把东西塞嘴巴里呢,这一看就不是个可解的毒药。 “喂,你沒事儿吧。”李春把手伸过去,刚想拍拍他肩膀给他缓解下痛苦。 一颗石子弹过來,直接把他手给打开。 李春吃痛跳起來,指着明月涯头骂道:“唉哟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我看你难受安慰安慰你,你也拿东西丢人,家里有几个银锭子了不起啊!” 明月涯疼的冷汗都冒出來,抡起衣袖也懒得跟李春解释,强压药性重新拔出先前他服食的花,循着味道去找可以解毒的草药。 大自然之中,存在一定的规律,既然能够出现害人的毒,必定在附近也能够出现救人的药。 只是这鲜艳的花尝起來味苦,有种肝肠寸断的感觉,手臂还能其红疹,以出现的速度來看,差不多不需要很久,红疹便开始变化,自动破裂流出黄色的脓水,染黄了明月涯月牙色的袖口。 “你、你这要不要紧啊!到底!”李春骂人骂的嘴巴都干了,见人不理他,想去仔细看看,又怕明月涯的身手,泄气的蹲下双手托腮道:“唉,你这人性格还真不够讨喜的,为何村里的姑娘都喜欢你呢?” 明月涯环视四处的草丛相对比较茂盛,看來是山上的野兽沒有踏入那个领土之中。通常,野兽比人类的敏锐更高。 他缓缓起身,动动双腿发现并沒造成下身麻痹,再动了下手指,便感到钻心的疼痛。 看來这个药,是能够引起人的上面疼痛。 “喂喂喂,你怎么不理人呢!” 李春见他走,也赶紧爬起來跟在后面,唠唠叨叨的:“我娘说了,媳妇都是要疼得,你这样沉默寡言的,你家媳妇能跟你过一辈子不?” 明月涯突然站定,转身看向李春。 李春一个激灵,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你可别想又拿石子來打人啊!我手还要帮我家种菜的呢!” “我媳妇,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嫁给我的。” 她只是因为现在无法自立自强,只能选择依附他,所以他才卑鄙的以这种方式來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 “而且她会这样生不如死,也是我害的。”明月涯自嘲一笑,径直朝茂密的草丛深处走去。 如果他能够更爱柳清燕一点,说不定就不会选择要柳清燕这样要死不活的陪在他身边。 而这几日,自从柳清燕昨晚上跟明月涯说了一宿的话之后,精神就大不如前,心跳声相比原先也减弱了不少,犹如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明月涯不敢做任何猜想,即使明知她可能挨不了多久,即使知道某天她会突然死在自己怀里,他也要带她去极寒之地,寻求那所谓的一线生机。 而躺在山下民屋中的柳清燕似有感悟,眼睫颤抖了下。 到了傍晚时分,村庄的灯火都渐渐熄灭了,妞儿他们家的还亮着。 妞儿坐立难安的对汉子道:“爹,你说他们不会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哪能啊!”老大娘插话道:“这几日那公子不都是上山采药给屋内的夫人治病的吗?不过说到这,妞儿,你还执着吗?” 妞儿趴桌站起來怒道:“怎么了怎么了!我想过好日子难道还有错啊!怎么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可理喻呢!”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來李春焦急的叫唤声。 妞儿立刻停止吵架,急匆匆的跑出去。 迎着月色模糊看见李春强壮的背上,好像还背着什么人。 妞儿二话不说的跑上去,焦急的看着明月涯烧红的脸,吼道:“李二狗!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故意使坏的是吧?” “我、我沒啊!”李春简直有苦说不出,“这人在山上说是要试药,结果试來试去就试的自己发烧了,我哪有什么办法啊!” 妞儿哪会相信李春的鬼话,吼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看不下去故意使绊子!我告诉你李二狗,这辈子我都不会嫁给你的,死了这条心吧!” “妞儿!” “哎呀,好了好了,别吵了。”妇人上前打着圆场,对汉子道:“赶紧把人给带进去。” “哎。”汉子应了声,朝李春弯下腰,打算让人把明月涯移过來。 可在搬动的时候,明月涯就被惊醒了,汗水迷糊了他的视线,但脑子还是清晰的,臂弯勾在李春的脖子上,微微喘着气道:“把我送到我夫人身边。” “那床榻好像比较小吧?……唉,好吧好吧,别这么看着我,我现在就扶你进去,真是怕死你的小石子了。”李春悻悻然的向老大娘告罪之后,就半搀扶着明月涯进屋。 妇人便喊汉子去请大夫过來,妞儿傻站在那看着明月涯虽然狼狈却依然骄傲的背影,不自禁的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妇人张嘴想喊,被老大娘拦住摇了摇头。 她心里虽然还有些忐忑,但终究沒有跟上去。 而李春,把明月涯扶进屋才看见那个在病弱中都依然占有明月涯视线的女子。 她不算是李春觉得最美的女子,却是让人看了一眼,便无法忘记的姑娘。 明月涯一看见他,似乎双脚都有了力气,朝柳清燕那边慢慢的走,离床榻还有三步的时候突然腿软的跪了下來。同一时刻,李春朝他伸出了手。 明月涯客气又真挚的朝李春的烂好心道谢后,便手脚并用的挪到了柳清燕的床边,用指腹描画着她的眼眉。 匆匆赶來,妞儿就看见这个场景,心尖像被什么撞击了下。 对于刚见面沒多久的明月涯,她内心深处其实是喜欢的,就像女儿家总喜欢精美的首饰以及绫罗绸缎,她总是想,以明月涯这样家境的公子,必定也能让她这样粗鄙村里的丫头过上那样的好日子。 这样的梦想,贯穿了妞儿的整个人生。 她想要过好日子,想要有个疼爱自己的夫婿,想要吃穿不愁不用自己下田锄地,这样的想法,难道就那么见不得人,那么的不容于世吗? 妞儿无法理解。 大夫也在这时候背着药箱來了,他一进门就看见趴在床边受凉的明月涯,气得指着他鼻子大骂,同时张罗着人把他放到床上。 明月涯挡下來扶他的手,“我想在这里。” “这床榻太小了,不能挤两个人,你伤重未愈,又因为多日疲劳造成如今的体质虚弱,感染风寒,一个弄不好可是会高烧不退的,那个时候谁來照顾你这个已经快不行的夫人?” “就是因为我可能会在下一秒无法痊愈,所以这一秒才想陪在我夫人身边。”明月涯两手撑着床榻边上,缓慢的将自己侧躺在柳清燕身边,薄唇落在她微冷的额间,“她出事的时候我沒有在旁陪伴,悔恨至极,所以发誓再不离她半步。” 大夫叹了声气,“真沒见过你这般不配合的病人。” 明月涯懒洋洋的笑了笑,其实今日他也不是故意弄成这样,只不过一想到柳清燕受伤的原因,他就无法原谅自己。 亦或者,是他内心深处对柳清燕死亡的天数已经越來越清楚。 大夫给明月涯诊了脉,嘱咐他好好休养,便开药走人了。 老大娘也出去给他抓药,明月涯连忙道了几声谢,老大娘只是慈祥笑看明月涯,叮嘱他好好休息,还说:“年轻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应该好好的活下去。” 明月涯置若罔闻。 老大娘喟叹声就领着妇人他们出去了。 李春也因为天色已晚,想要离开,又看见旁边不动的妮儿,上前扯了扯她袖子。 妞儿二话不说就把人给甩开,道:“你的夫人,好像快死了。”今天她得了娘亲吩咐给柳清燕擦身体的时候,发现她的体温一降再降,呼吸也变得轻不可闻,可见她的病情已经越來越严重。 本來,在毒入五脏六腑之时,便是药石枉然。 若不是有明月涯在其中周旋,说不定柳清燕早已死了。 这些日子,不过是偷來的。 明月涯是大夫,又常常抱着柳清燕,自然清楚,所以今日才搞成这样。 许久,妞儿沉声问出憋在心中许久的话,“若她死了,你是否会将其安葬,然后重新回到你原先的地方,爱上他人。” 明月涯本不想回答,但思及其家人对他的恩惠,才开口道:“我会将其安葬,然后我会睡在她的冰棺之中,与她一同在寒天冰雪中了其一生。” “若你活着,总能遇到更好的。”比如她! 明月涯却阖眼状似睡着了。 李春看不下去道:“妞儿,有你这么咒别人的夫人死吗?!” 妞儿目不转睛的盯着明月涯的背,想着他会不会如初时见到那边儒雅坦然,想着他会不会转头对她笑如旭阳,想着他会不会有一点点的看见她。 而她却眼睁睁的看着明月涯那如墨青丝,一点一点的变成寒冷的雪白。 第46章 潇洒一生 妞儿的粉拳渐渐捏紧。 李春终究看不下去,上前想把妞儿拉走,妞儿死活不动,语带哏咽道:“可以告诉我吗?” 她这么执着的想要知道这个答案,不过是想知道她到底差在哪里? 是她的家室还是她这个人?但是这一切都不是她能改变的! “对于现在的我來说,语言都变得苍白了。”明月涯像是丢掉了所有的力气,转过头,那如墨的头发已被染得雪白,承托那张俊秀无双的脸添了几分艳丽。 “妞儿!出去吧,真是的,求你了!”李春用足力气的把妞儿一步三回头的拖了出去。 一到外面,妞儿再也忍不住的甩开他的手,怒红了双眼骂道:“李二狗!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妞儿,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你知道吗!” “我想要过好日子难道有错吗!” 李春像第一次听见妞儿如此直白的话,脸色铁青。 妞儿也后悔了,但她还是梗着脖子道:“怎么了?” “如果你是想嫁给里面的公子的话,那你还是被想了,那公子说了,后天就会去极寒之地。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回來都是问題,怎么可能再让你过好日子?” “不可能。”妞儿慌张的走到桌子边,两手绞紧,“他的夫人已经撑不住了,还去极寒之地干嘛?” “如果他的夫人死了,他会选择躺在她的冰棺之中了却一生,这样的男人,你觉得你有可能插入他们之间吗?” 李春觉得妞儿都快魔障了,心里难受,见妞儿一声不吭也说不下去,径自走了。 徒留妞儿一人呆呆望着那垂帘。 烛光似从缝隙中挤出來,困难又显得痛苦的在夹缝中生存。 犹如她这个一开始就沒有希望的心思。 其实,若不是看明月涯衣着华丽,丰神俊朗,她是万万不会好心的将人给收留在屋里还好生伺候着。 明月涯那么聪明,肯定是知道的,虽然对妞儿这样的想法感到不愉快,但想到妞儿到底是救了柳清燕的人,因此也额外宽容。 如今,柳清燕的情况越來越差,明月涯已经沒了心思跟妞儿继续打太极,干脆避而不见的等待后天出海的船只。 于是第二天,无论老大娘说什么,明月涯都不肯离开柳清燕半步,在床榻上进食喝药,然后便抱着她熟睡。 老大娘劝说几次,见沒有效果,也就随他去了。 期间妞儿想要找明月涯,却被妇人给拦住了,好说歹说的才熄灭看明月涯的心思。 这一天,倒是让明月涯能够安静的倚着柳清燕休息一天。 隔天,明月涯便准备出发了。 天刚蒙蒙亮,他就起來收拾行礼。 等到汉子进來的时候,他已经帮柳清燕穿戴整齐,放到背上拿大娘给他准备好的绳子捆在他腰上,摸了摸结实的程度,又有点担心会勒痛柳清燕,又请汉子准备些棉花塞在被捆的地方。 妇人也掀帘子进來,看了两人询问道:“好了吗?船已经在那等着了。” “好了。”明月涯托起柳清燕走到妇人面前,将腰上青龙白斩玉佩放到妇人手中。 妇人诧异了下,连忙推辞。 明月涯又推回去,“内子与在下多日叨扰,一点小小心意,并不值很多银子,还希望夫人能够收下。 妇人见明月涯态度坚决,踌躇了会儿才面色为难道:“好吧。” 明月涯又朝汉子递了把镂刻镶金绿宝石匕首,“此等粗鄙之物,还望大哥不要嫌弃。” “这、这……” 明月涯截断他的话,“这么多日,真是劳烦夫人和大哥了,在下和内子,在此拜别。”作楫行礼,穿过呆滞的两人走到外面又跟老大娘和李春各送了东西之后,才走到岸边准备离开。 村里突然敲响铜锣,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边跑边喊道:“有大批官兵进村啦!有大批官兵进村啦!” 明月涯眉头微皱。 李春连忙把船往河里推进去点,冲船家道:“船家,赶紧走吧!” “李春,恐怕那些人会來者不善,我这有提炼出來的药粉,服下后说不定能为你们村子留下几个嫡亲血脉。”明月涯把个绿瓷瓶塞进他怀里,“好生收好,我们后会有期。” 李春愣了下,手里握紧瓶子,嘴巴张张还未说些什么。 ‘蹬蹬’焦躁的马蹄由远至近。 村里所有人都紧闭门窗,李春也赶紧跑回了自己家,想到明月涯的嘱咐,他率先给他娘吃了点药粉,然后将娘藏好后,马上跑去了妞儿他们家。 但到半路,他就看见一个如同藏在火焰之中的男人站在那,他的脚边跪着抱头痛哭的妞儿和妇人,汉子已被制服了,老大娘则被抓在另外个头上罩着斗篷的男人手中。 李春赶紧躲在屋的茅草堆后面。 妞儿害怕的小腿都绷紧,颤声道:“我、我们、都已经告诉你了,为什么你还放过我们?” “为什么我要放过你们?”席沐歌冷冷一笑,手指朝汉子脖颈轻轻划过,指尖离开的同时,头颅立刻跌落下來,死不瞑目的盯着妞儿她们。 “啊啊啊啊!”妞儿惨叫的抱着妇人拼命的往后退,不想沾到鞋尖半点。 老大娘则是直接昏了过去。 席沐歌舔过带血指尖,邪佞嗜血的双眼扫向那年过半百的老妇,两手似是轻抚老大娘的膝盖和手肘,却听见咔嚓一声,四肢皆断。 “阿婆!” “婆婆!”妇人反之更加抱紧妞儿,哭喊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了!” “因为我不高兴。”席沐歌语气低沉悦耳,那双阴狠的双眼完全沒有情感的俯视如同蝼蚁的两个人。 柳清燕因为是被他的蛇咬了,所以身上带着蛇毒,他只要适当的调整,便能反追踪到柳清燕。 先前她在城里的时候,她身上的气味都被明月涯用药给掩盖了。 然而她出來之后,那气味就浓厚了些,却因为河水的关系变淡,害的席沐歌找到的时候人都已经全跑了。 这让席沐歌忍不住想要发泄自己的怒火。 而收留柳清燕的一家人,自然是他发泄的对象。 但可惜的是妞儿到死都不知道,其实他们什么错都沒有,只是因为席沐歌的不高兴,才会枉送了性命。 席沐歌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不够浓烈,忽而笑道:“把这村一把火给烧了吧,正好给带走柳清燕的那个男人看看。” “是。” 黑衣人领命四散飞去。 李春忙立刻理的远了,藏在个不起眼的角落,吞下明月涯的药粉,心脏一疼,立刻就不省人事了。 村里的叫喊和哭闹,随着大火直冲云霄,熏红了半边天空。 远处的明月涯看见这通天大火,只是抱着柳清燕,不悲不喜。 席沐歌惑人的眼梢似是因高兴上扬了几分,“去,准备船,我们也去极寒之地。” 他无法跟柳清燕在一起。 难道你就可以跟她在一起? 真是可笑至极! 入夜。 明月涯点灯解开带子把柳清燕放到床榻上,从包袱里拿出先前准备续命解毒的药粉,捏开柳清燕的唇,手指沾了点粉末涂在柳清燕的舌尖上。 这两天,她已经开始不怎么进食了。 原先就能看见骨头的手,现在更是一摸就能知道骨头的形状。 明月涯不敢给她吃太多东西,只能偶尔做点补汤给柳清燕喝下。 然后抱着她,稳定身体不让她晃脑的难受。 从河上飘荡到了海上,差不多四五天的日子里,明月涯一直这么做着。 而在第五天的晚上,柳清燕有点意识了,她是在明月涯怀里清醒的,身体痛得仿佛都不像自己的,脑袋一晕差点又厥了过去。 她先看了四周,布置似乎不像是在原先的屋内,臀下藏不住的细微晃荡,该是在海上,侧过头,她想要询问,眼梢却瞥见了一根白丝。 “燕儿,你醒啦。”明月涯小心翼翼的把她身子托上來一些,让她靠的更舒服。 现在柳清燕算是完全的看见了明月涯的满头白发,颤声道:“这是,怎么回事?”瞬间,红了双眸。 明月涯不慎在意的捏起一簇,“沒什么,不就白了头发吗?若你不喜欢,我再用墨水涂黑你看怎么样?” 柳清燕却是闭上眼睛。 明月涯以为她累了,沒在意。 但她眼睫湿润了,然后是眼泪从她白皙的脸颊上划过。 从一开始,柳清燕在明月涯眼中都是坚强的,她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事情该怎么做,她从不后悔,只是痛心。 然而现在,他似乎从她发咸的眼泪中,感到了无法言语的悔意。 如果她当初能够更坚决的拒绝他,不贪恋他的温暖,无视他的纠缠,那么以前总是快意人间,桀骜不驯的神医,不会为了他,少年白头。 明月涯揩过她的泪,发现冰凉刺骨,心疼不已的揽紧她道:“也许是因为觉得世事无常,所以我更崇尚自由无拘的日子,不需在意他人眼色,也不为任何事情折腰。潇洒一生,与酒同醉。” 第47章 情思纠缠 “你该如此。” 明月涯喟叹一声,“好像从一开始,你对我说的最多的话,便是这个。” 柳清燕想反驳,但却不知该从哪说起。 自他们在一起,遇到的事情太多,明月涯深陷牢狱之灾,她孤立无援,唯有求助他人才能将明月涯救出來。赵静若堂上逼婚,她无能为力,只能看他委屈求全。到了现在,她已是强弩之末,还害的他白了双鬓。 这走來的路上,那件事不是因为她才让明月涯变成这样? 珂珂虽然蛮横无理,但是她有句话还是说对了。 她柳清燕,也不见得会为了明月涯而付出所有。 不然为何到了现在,她心里想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前世仇怨。 既然她给不起,又何必在此矫情,白白蹉跎彼此岁月。 “可是我想说的,是我从不后悔。”明月涯笑若惊鸿,俊美芳华,执起她的手,“我只是后悔在你两手被卸之时,不能陪在你身边,现在说不定你的双臂,也不会变成这样。” 柳清燕唇角轻笑沒说话,心里却是清楚的。 这几日,纵使她全身无力,但这双臂像是麻痹了似的,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甚至是连抬手,好像都是明月涯状似无意的帮她。 她从來心思谨慎,此等事,怎会瞒得过她的眼睛。 只是如今她心底对明月涯残留的怨恨和怀疑,尽数的消散在明月涯那如雪的白发之中。 往事坎坷,命定至此。 是她,选择了这条路,又怎么能怪明月涯对她的狠心决意。 岁月如绸,千澤难断。 罢了,罢了。 “明月,若我此次能安然无恙,那我们便离开中原,另外选个地方好好的过完这一生。若我无法踏过这道坎,那你就随便将我埋了,不用陪着我,你还是潇洒自在的好。” “恩。”明月涯温和笑亲了下她的指尖,见她似是疲惫,强忍苦涩道:“你也说了不少的话了,睡吧。” 柳清燕顺从的闭上眼,躺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明月涯却一直握着她的手指,眼底含着山风欲來的风暴。 先前太后派人來找他的事,也可能是被正阳帝知道了,所以这次才以柳清燕做饵将他引到墨城打算一网打尽! 看來这个看似慈爱的正阳帝,骨子里的残忍跟他可是不妨多让。 他甚至可以说,是打算放弃太子了,不然也不会同意他人顶替太子的位置,这显然是一个夺权的行为。 而这想法,与远在后宫之中的太后,不谋而合。 她被岁月刮伤的脸上透着股股冷意,“你是说,人都跟丢了?” “是。”吴嬷嬷在身侧低声道:“而且派去给小公子的人,死伤过半,其余人现在正在搜寻小公子的下落。” 太后忍不住的撵过手指上的佛珠,“小公子也不见了?” 吴嬷嬷顿了下,沉声道:“生死不明。” 佛珠顷刻掉在地上,太后双手颤抖的摁着太阳穴,“去把皇帝给哀家喊过來。” “太后!万万不可啊!”吴嬷嬷往太后脚边一跪,哽咽道:“如今皇上大权在握,已不能同日而语了!” “难道要他白白的杀了哀家的孙子吗!哀家的孙子啊!”太后闷锤了几下胸口,忽而道:“镇南王不进京了吗?” 吴嬷嬷愣了下,道:“还沒,皇上正用多种借口拖住了镇南王的脚步。” “去,宣哀家的懿旨把镇南王给召进宫。” “这、这是不是不太合适?”虽然说太后与皇帝不和,那都是里子问題,表面上两人还是维持着和平。 然而现在,正阳帝摆明不待见镇南王,不想让他拥兵自重,顺便让镇南王感到君威尚存,最好别轻举妄动。 但太后却此刻宣旨把人给招进來,岂不是明着驳了正阳帝的面子吗?到时候,这如履薄冰的关系,恐怕更加岌岌可危。 太后冷然一笑,“皇上既然做的了初一,哀家自然做的了十五。…赶紧把人喊进來,耽搁了唯你是问。” 吴嬷嬷连忙领命走了。 太后又问道:“赵静若可还听话?” 林嬷嬷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暇散步的时辰更是少,偶尔就在屋内绣花写字。” “叫她也梳洗一番,见见她的父王吧。只是不知道……”太后眼底精光掠过,“那个在老三背后出谋划策的人,要何时才会出现。” 与此同时,太子等人也已经赶到陇西临近的城镇。 他们现在遇见了非常讽刺的问題,那就是正阳帝的任命圣旨。 这个圣旨,在指派一个人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给那个人,相对的也会把这个消息传递下去。 但太子他们遇见的情况太过于特殊,必须要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将消息透露给远在天边的京城,实在是困难。 所以直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逃出來的消息,可能还沒有人知道。 到时候如果和司徒乾对上了,估计会是一场恶战。 这个想也知道,谁会愿意吐出自己嘴里的肉跟别人分享? 即使这是自己的手足。 “哎呀,别想了,我们直接把圣旨抢了不就完了!”肖小侯爷无聊的出着馊主意,黑曜石的眼珠子一转,“还有啊,你们是不是太沉默了?” 从他把那个故事讲给他们知道之后,來这城镇的一路上,他们都变得非常的奇怪。连大条如肖小侯爷都感觉出來了。 太子和李景承对视一眼,李景承道:“小侯爷多虑了。” “我沒绿啊,我哪绿了,我到处都是红色的。真是一想到能看见我家老爹气哄哄的样子,真是全身都舒坦了!”肖小侯爷故意歪七扭八的说话。 太子也不在意,他只道:“天色已晚,还是早些休息,明天准备去陇西。” “太子殿下确定不现在出发吗?”肖小侯爷捻起鬓角的小辫子,似笑非笑道:“万一到时撞到了三皇子,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温和笑道:“三弟临危受命,想必也是有过人本事才能从众兄弟之中得到父皇的青睐,本宫自然会全力配合。” 只是到底要怎么配合,配合的多好,那就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啧,真是的,太子殿下说话总留那么三分余地,是怕后面不好兜回來吗?” “本宫自然沒有小侯爷这么胸有成竹,毕竟小侯爷还是额外特殊的。” 特殊的能够用一段故事來告诉他,他针对的人到底是谁,要他们别多管闲事。 虽然这有点目中无人,但有时候,能有共同利益的人不能做朋友也沒必要成为敌人。 所以太子对肖小侯爷的态度,还是很宽容的。 肖小侯爷也不蠢,既然太子已经用他的方式,表现出他们的互不干扰,那么他也沒必要长期对太子争锋相对。 嬉笑喝完一杯茶后,就蹦蹦跳跳的离开了。顺便还贴心的关上门。 太子神情转而沉重,看着那紧闭的门扉道:“李侍卫的消息,可靠吗?” “那曾是家父告诉末将的一段秘史,甚少有人知道,所以末将也不能保证这件事就是真实的。” 太子眼光投向邻座的李景承。 他的父皇,能够这么发自内心的相信李景承,自然也会透露出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告诉他。 可是他迟疑的是,李景承将这件事告诉他的理由是什么? 他可不认为就这么短短几天,李景承能对他推心置腹。 毕竟肖小侯爷所说的人,可是当今天子! “太子不必忧思,末将自有末将的想法,不会害了太子。” “本宫不怕你害了本宫,而是怕你引火烧身,到时候难以独善其身。”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被戳穿的话,第一个死的,就是跟消息最为接近的人。 李景承却起身,铠甲森森,双手抱拳,“末将告退。” 他迈出的步子,步伐沉稳有力,粗厚的手掌满是茧子。足以感到他的艰辛。 但是,正因为李景承是被正阳帝所畏惧的将才,所以他被安插在正阳帝的身边,看起风光无限,实际受人监视。 李景承不愿意,可骨子里的忠诚却逼迫他假装甘之若饴。 回到屋内,独自一人。 他才能想自己的事,和那个比任何人都要清冷的女子。 月光似霜,冷意傲然。 明明是夏日,他却在屋内感到了初冬的凉意,蓦然想起那个古怪姑娘的传话。 她快死了,必须要出城去极寒之地。 但连那古怪的姑娘都无法承诺,若她去了极寒之地也保不住性命该怎么办? 想到这,他内心深处,第一次感到恐慌。于是拍窗跃下,拔剑练武。惊吓了正准备回去的铃铛。 六月淡漠的扶着连步子都像千斤重,一步也不肯离,眼睛也宛如黏在了树下习武的黑色铠甲的李景承身上。 他眼眉承载习武之人的煞气,出手狠戾却翩若惊鸿,内力震散冲天树叶,如雨倾泻洒落下來。 六月看着看着,眼里渐渐露出赞赏之意。 他步伐转瞬,剑尖次次挨到树叶中间的根脉细线。 铃铛忍不住将要溢出來的钦慕,鼓掌道:“好,李侍卫的武功真是厉害!” 李景承骤然收剑,在她们失落的眼中猝不及防的问道:“郡主的武艺,厉害吗?” 第48章 极寒之地 铃铛茫然了一下,“什么?” 倒是六月反应过來道:“郡主不会武艺。” “是吗?”李景承把剑放入剑鞘,转身准备离开,倏然想到什么在与铃铛擦声而过的时候,沉声问道:“姑娘,有郡主的消息吗?” 铃铛袖中的手都握成拳头,她不想跟李景承谈论别的女人的事,但偏偏这个女人又是自己最重要的主子! 李景承长期在男人堆里打滚,自然猜测不到女子的小心思,见铃铛那么遮遮掩掩,拧紧眉心语气有点焦急道:“郡主有事?” 铃铛狠狠掐了手心,“不知道,只传來消息说,如果太子等人进城后五天小姐还未出现,那就是不会出现了。” 像又被刺了剑直逼胸口,他似乎还感到冷意。 他紧了紧手指,抓着剑便离开了。 铃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魁梧轩昂的背影,半晌无言。 “铃铛,你与李侍卫,是沒有结果的。”六月说的话,跟她的人一样,沒有丝毫的柔和。 铃铛道:“我知道。” 他喜欢的是那个清冷淡然的女子,那个时候即使被人诬陷也不慌不忙的女子。他喜欢她的坚韧,也赞赏她的手段。 他心里有多么欣赏柳清燕的与众不同,就有多么在意她。 在意到,即使会被正阳帝派人除了,也要冒大不为。 也是在差不多的时刻,柳清燕和明月涯抵达这个极寒之地了。 说是极寒之地,其实是因为这里的气候长期处于冬季,寸草不生,就连动物都很少会选择生活在这么一个严峻的地方。 除了极寒之地的雪狼,它们拥有得天独厚的皮毛御寒,以鸾凤果为食繁衍一代又一代的雪狼,专门守护这极其珍贵的鸾凤果。 多数的鸾凤果都长在雪狼的巢穴附近。 而少数的鸾凤果,却长在冰天雪地之下的火山里,雪狼能够利用利爪攀附壁岩窜來窜去,而人却无法在其中來回。 所以想要鸾凤果,要么就去挑战一群雪狼,要么就跳入火山之中,两种都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明月涯还背着柳清燕,身上的伤势也因为这冷意加重,要做到这事,真不是很容易。 明月涯下船就把柳清燕仔细捆绑在自己背上,呼啸而过的冰雪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身体四肢,即使把袖子都捆起來,都不能阻止那贴近肌肤的寒意。 他微皱眉心,蓦然感到背上的人越发僵硬,连忙催动体内内力,掌帖柳清燕输送暖意。 一步深陷雪地里的往前走,靴子和裤腿都沾满了碎雪,呼出來都能看见雾气。 冷风里夹杂雪花从面前席过,模糊了视线。 明月涯站在山脚下,才发现这岛屿一望无尽,山顶直接莫入云端。高不可攀。 四周也沒有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天色也渐渐暗淡了下來。 等到晚上,天气会更加冷,他是沒关系,但柳清燕很有可能会被冻死。 现在他必须要加快脚步去寻找一个能够遮蔽的地方。 柳清燕趴在他的背上,模糊的意识只能透过上下的动静來判断他们正在往前行走,肌肤相贴的源源不断的暖意,正阻断侵袭过來的冷意,温暖着她的身体。 她很想跟他说说话,不用一定要说什么,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但是听前面的喘息,似乎很累很累。 “燕儿,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埋葬在这场大雪之中?”明月涯的视线完全被风雪给阻断了,再看他來时的路,脚印以眨眼般的速度被掩盖。 他们现在算是进退两难,可谓是听天由命。 “也罢。”明月涯脸都快冻僵了,他的笑容也像是僵在脸上,无所谓道:“若是死在这,也好歹是死在一起。” 柳清燕想要回答他,他们都不会死。 但是她却好像意识都要消失。 眼前似乎看见了个黑色的漩涡,她还來不及说些什么,就被吸了进去。 慢慢的,她的眼前清晰了,却发现自己飘荡在冷宫上方。 看见冷宫中那被勒死的自己被司徒南紧紧的抱在怀里,他的眼中,好像有泪。 周围什么人都沒有,只有先前对她狠心至此的帝王,在对着她的尸首流眼泪。 像是后悔了,像是痛苦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按照朕所说的去做!只要你在等等,荣宠一生就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柳清燕飘在屋檐上,想笑,却发现笑不出來。 司徒南眼底隐含痴狂,“沒关系的燕儿,朕会帮你报仇,柳墨香朕会让她下地狱,伤害你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你呢?司徒南!那你呢! “那个人也來抢朕的东西了,朕怎么可以让他抢走!所以沒办法,朕只能牺牲你,朕知道,你是最理解朕的人,所以肯定知道朕的苦衷对吗?!” 柳清燕终于明白了,看來这曾经的帝王心中还是有她的存在,因为不安和愧疚,所以來祈求原谅。只是这原谅不能与人前,了有还无。 “朕知道的,所以为了抚平柳墨香的戒心,怕是要将你火葬了。” 柳清燕冷冷一笑,看來柳墨香是连她的骨灰都不愿意放过! 然而不等她把司徒南的忏悔听完,就见柳墨香闯进來,拿起最开始毁她容貌的刀刃冲过來,直刺她的喉咙。 “啊!!”柳清燕惊恐的醒过來。 明月涯收回去抓雪的手问道:“燕儿,你还好吗?” 柳清燕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到口腔内一股凉意,再看明月涯通红的右手上还有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应该是明月涯抓起雪塞进自己嘴里,梦里才感到似乎有人刺她的脖子。 亦或者,那真的是她已死之后发生的事? 还不等她细想,便被拥进个温暖的胸膛中。 明月涯微微垂首,冰冷颤抖的唇贴上她柔软的嘴唇,似还带着雪水的清凉和寒意。那抖动的惧意,毫无保留的传递给了柳清燕。 往常,明月涯是不敢对柳清燕如此不规矩,但先前柳清燕是真的毫无气息了,紧闭的双眼,毫无起伏的心跳。 明月涯瞬间就耳鸣失聪,双手握着柳清燕僵硬的手,胸口像被千奇百怪的东西给塞满,然后一下子全部拿走,空空荡荡的。 那时他就在想,他们该一起葬在哪呢? 在山顶的话,他怕柳清燕会觉得高。 山中央还是合适的,这岛屿才一个,不会挡到视线。 这么一想,明月涯就该行动了。 可是太冷了,骨头似乎都冻僵,成棍子似的沒有点柔软。 于是抓起旁边的雪,就自己一口,柳清燕一口的塞。 他想啊,干脆就冻死在这里吧。 免得到了半路,他如果沒力气了,两个人的尸身恐怕会被别人给发现。 却沒想到,柳清燕又突然醒了过來。 她那双总是沒有情绪起伏的双眼,第一次有了茫然。 像碎了的风雪,美丽的无与伦比。 他的心,一下子就醉了。 然后,便是想,紧紧的,再紧紧的,把这个女人勒紧骨血之中。狠狠的亲她,把她一口一口的吞下去,再也不分离。 但还不等他付诸行动,柳清燕闷声咳嗽几声,瘫软了身体。 明月涯紧张的把人抱在怀里,掌帖掌的给她输送内力,叹道:“你说,是不是我上辈子坏事做的太多,这辈子才会这么被你欺负?” 柳清燕淡淡一笑,她的唇起先被明月涯亲了几下,水水润润,倒是比先前多了几份色彩。 明月涯看的眼神晦暗,赶忙转移了视线。 现在对于柳清燕來说,体内的气就是她的命。 如果他这样禽兽大发的扑上去,估计柳清燕沒被毒死也要被他亲死了。 一想到这点,他那心底残存的一丝丝邪念都勾不起來。 他吻了下柳清燕的额头,“燕儿,我会把你留在这,自己去找雪狼,如若我沒回來,也会有人來接你。不用担心。” 柳清燕已经睡过去,完全沒有听见明月涯的嘱咐,甚至是被搬动了也不自知。 而远在白药山的秦老爷子看见手中的纸条忍不住骂人。 旁边珂珂凑上一脑袋偷瞄。 秦老爷子赶紧把纸条丢进自个的衣袖中。 “小气!”珂珂被他弄得一肚子火。 秦老爷子也不在意,摸了两把长胡子,道:“若你真的在意,那就去极寒之地走一趟吧。” “去那干什么?”珂珂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明月哥哥不是说了,等治好柳清燕就会回來的吗?难道明月哥哥反悔了?…不不不,肯定是柳清燕那女人煽动的!” “不是。”秦老爷子幽幽道:“只是要你去收尸。” 珂珂倏然瞪大眼睛,“爹!你乱说什么!” “先前明月要把人带走的时候我就说过,柳清燕是挨不了多久的,如今她能抵达目的地,还是依靠的明月。等到明月一离开,不管柳清燕到底会不会遇到狼,你觉得冰天雪地里,她还会有活命的机会吗!” 秦老爷子冷笑道:“明月心里也清楚,所以他选择去找的鸾凤果,应该不是在狼窝之中的那个。” 第49章 危险万分 “明月哥哥怎么就能那么糊涂!”珂珂说完就要往外面冲。 秦老爷子一把抓住珂珂手臂,“干嘛去?” “救人!…爹,你放开我!” “你以为从这里到极寒之地,是一眨眼就能到的地方吗?”秦老爷子恨不得一拐子敲晕珂珂,“就连信鸽來一趟都要飞两天,你觉得我那劣徒会等你两天时间不启程吗?” “那,难道?”要她眼睁睁的帮他收尸,这件事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秦老爷子略微沉吟了下,道:“你带点药去吧,不能救明月涯,说不定能救下柳清燕。” 珂珂沒说话,听从秦老爷子的吩咐又从药柜上拿了几个伤药圣品带走,顺便还拿了些毒粉。 这些也是为了防止遇到极寒之地还有其他人。 而珂珂也沒想错。 差不多就在信鸽抵达秦老爷子手上的第二天,席沐歌也带着人登上了这个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岛屿。 随后跟上的老人拿狐裘披在席沐歌的肩膀上,“主子,我们循着气息找到了这里,应该是沒错的。” “很好,整个队伍分成三队,腰上都绑好绳子,谁先找到就拉动绳子。”席沐歌吩咐好便撩起下摆席地而坐。 其他人开始分头行事。 先前席沐歌坐船过來的时候,就打量了这个岛屿的大小。 看不到尽头的山顶和四周被风雪环绕的山下,满目寻找很容易迷失方向。更何况这里出沒的动物,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老人在他身后,胡子都沾满了雪花,肩头和脚都被深深掩埋,看起來宛如冻僵般,但他的声音连丝毫颤抖都沒有,“主子,先前收到了墨城传來的消息,明月涯等人好像跟老乞丐他们有所联系。” “说了什么?”风雪都把席沐歌的声音给打散了。 老人耳力却是不错,道:“关于药人的历史。” “这些并沒什么重要的。” “只是从京城的那个人的消息传來,说是那大夫的身份,好像有点复杂。”老人这说的意有所指,席沐歌一下就明白了。 他嘴角勾起阴冷的笑容,“如此看來,那大夫怕是不能死了。” 这意思,老人是明白了。 只是远在京城的太后,怕是也明白了。 她漠然的望着垂首的镇南王。 即使这么多年了,他戎马生涯的戾气依然萦绕在他周遭,就连养在他膝下的赵静若都不敢抬头看镇南王一眼。 镇南王依然如坚毅的城墙,矗立在太后的面前。 犹如当年带走太子之子的摸样,高大而可靠。 赵静若似乎被压的抬不起头來,她甚至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喊她过來。 “听说。”位于中心的太后,悠然的开口了,“镇南王妃也來到了京城。” 赵静若心尖一跳,两手忍不住紧握。 镇南王似乎沒有感觉,道:“王妃正在云南修养,并未和臣一同前來京城。” “是吗?那哀家听到的,可是传言了?”太后眼睛微眯,常年居于后位的她自由一番看人的方法。 镇南王到底是敷衍还是真心,她自然看的出來。 而一旁略显惶恐不安的赵静若,虽然极力掩藏,但到底是年轻了些,不够沉着。 镇南王也沒立刻回答太后的话。 太后便转了个方向,“静若啊,可是有喜欢的人了,你这做爹的,可是知道?” “微臣不知。”甚至他连匆匆被太后秘密喊回京城也有点不明。 要说找到太子嫡子是普天同庆的事,但这事太过于麻烦和敏感,是绝对不能让他人得知,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当年的真相,不然他和太后都会有麻烦不说,又可能会被限制行动,到时候要帮助太子嫡子夺位,那会比登天还难。 太后沒等镇南王多想,继续道:“静若啊,可是喜欢上了一个大夫,看起來那大夫还是眉目清秀,跟仙人似的好看对吗?” “太后!”赵静若娇嗔的道了句,似是极其害羞的红了脸颊。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不知太后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还是太后已经知道她和母妃的打算,想要对她们先下手? 赵静若的神经瞬间给绷紧了。 太后慈爱笑道:“哀家看着呢,也合适,就想要静若跟去陇西,也好拉扯些情分出來。” “太后?”赵静若千算万算沒有算出太后的这一步。 为什么?先前太后不是怕她伤害明月涯,才把她放到身边,现在为何要把她给派出去?难道是明月涯那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可惜,近來她被太后变相囚禁后宫,对于外面消息得知的少之又少。 现在更是不敢妄加猜测在太后面前表现出來。 太后道:“看來静若是答应了,就是不知你这父王是不是也同意呢?” 镇南王斟酌了下,道:“微臣需要想一想。” “是该想一想的。”太后点点头,对赵静若道:“你也先下去,哀家跟你这顽固的父王好好说说。” 那其中的亲昵似乎完全把这几日的变相囚禁都给抹杀了。 赵静若自然也不会冲撞太后造成彼此不快,顺从的跟着李嬷嬷下去后。 太后的脸色就变了。 她眸光转寒,怒斥道:“镇南王,你难道对哀家沒什么好说的吗!” 镇南王单膝跪地,道:“她比微臣多几日进京,微臣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现在拦截也已经來不及了。” “她对你的恨,部署了这么久,施行的那么顺利,你难道沒有一点察觉吗!” “太后,这是微臣欠她的。” “好、很好。”太后声音都是颤抖的,“把赵静若送到他身边去吧,如果他活不了,你女儿也别想安然无恙!记住了吗?镇南王!” 镇南王剑眉微蹙,却还是点头了。 也许从一开始,他同意带走太子嫡子之后,这恨就必须要被背在身上。 而太后,嘱咐了这一切之后,也沒什么力气继续跟镇南王耗了,让他离开了。 镇南王出了皇宫,就來到赵静茹原先待得驿站里,站在赵静若的门前,也不进去。 镇南王妃则在帐内,盘腿凝视门扉,似是要将那看穿。 “青儿。”镇南王声音很浑厚,像战争时敲响的鼓声,在震动,震痛了镇南王妃的心。 “静若会被太后送走,到时候你若是想要护着,那便护着。” 说完,镇南王便想离开。 一柄剑,穿门而过落在镇南王的脖颈旁,“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镇南王静默不语,完全不在意脖子上的血痕。 “这么多年了!你对我说的就这句吗!” “对不起,青儿。”镇南王沒做停留的离开了。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你以为你护的了那女人的血脉吗!我能杀得了他一次,也能杀得了他第二次!” ------------------------------------------------------------------------------------------------ 明月涯被惊醒了,他动动手臂,才发现两只手都被雪狼咬出了口子,血止不住的往外流淌,若不是率先在身上涂抹了致命毒药,说不定这手臂就废了。 要说也是运气不好,他明明是往火山那边走的,沒想到窜到了狼窝。 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把这群雪狼给引开了,只剩下三四只让他对付。 但就算是三四只,也差点要了明月涯的半条命。 现在他感觉骨头都要碎裂了,血水流了一地,旁边还躺着几只雪狼,毛茸茸的肚皮还鼓动着,显然是沒死。 看來这对于人致命的毒药,对于野兽,可能并沒有那么大的毒性。 他艰难的撑起上半身。 ‘撕拉’ 扯过衣袖捆绑在血肉模糊的地方,强撑着头晕目眩的感觉,弯腰垂直双手,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往里面走去。 其实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起來,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楚了。 但那鲜红的果子还是刺眼夺目。 只要一个,就能救柳清燕的命了。 只要一个,就能和她一起活下去了。 但是,他的眼前越來越模糊了。 怎么办? 不能倒下去,就差一点了。 明月涯眸光微冷,抬起手臂狠狠咬下一块肉,瞬间痛清楚了视野。 他也不多做停留,加快脚步上前扯下果子放到嘴里,再抓了几个塞进怀里,匆忙就往下面走。 踉跄几步,突然往前一栽。 眼前完全黑了下來。 在雪山之下,搜寻的那群人也渐渐的往回走。 他们都一致的对席沐歌说山下并沒有柳清燕他们的踪迹,还有脚印也被冰雪覆盖了,根本找不到一点。 席沐歌看向那完全被冰雪覆盖的顶头。 老人道:“要不我们先回去?” “不行。本座必须要找到她,…來人,把这绳子捆在一起,随本座去找人!” 老人见席沐歌主意已决,也不敢忤逆他,连忙和众人共同捆绑绳子,因为先前席沐歌都猜测到了这个情况,准备的比较充足。 弄好之后,席沐歌率先捆绑好绳子,冒着风雪往前走去。 循着在里面微弱的气息,席沐歌狠踩进雪堆之中,稳固身形。 虽然眼前模糊,但一想到能够重新的将那个固执的女人抱在怀里,就欣喜的无以加复! 这一次,如果我找到了你,柳清燕。 就绝对不会再让你从我手中溜走! 第50章 自身难保 一想到这里,席沐歌眼里满是戾气,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无法言明分毫。[.超多好看小说] 就连老人的叫唤都被他摒弃耳边。 “……柳清燕……到……” “什么?”席沐歌像是才回过神,透过密集的风雪,眯眼看向快被雪花掩盖的老人。 老人吃力的抓着绳子的另一边,指向不远前的山洞。 那里被巨石遮住,雪也差不多都覆盖上去,若不是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到。 席沐歌很快就想到那个从他手中将柳清燕抢走的男人,指向后面的人,“你,你,还有你,去把巨石给移开。” 毕竟现在洞里的情况都被石头给挡住,谁也不清楚明月涯是不是在里面。 再加上他毒术高超,席沐歌还不打算死在他的手里。 那被席沐歌指的三个人也有点犹豫,但对他们來说,长老的命令高于一切。于是也沒犹豫太久,就小心翼翼的踩进雪地,拿手臂挡着刮过來的雪风往前进。 越來越狂躁的风向,如锋利的细针从四面八方紧贴肌肤擦过,疼痛非常。 每每像是快触及骨头,麻痹似的疼痛。 很快,最先抵达的人的手指尖,挨到巨石上面的雪了,冰凉透骨的,让人忍不住朝手心哈上几口热气。 两人固定好位置朝左边移动,一人站在前面拿起箭弩做好射击的准备。 席沐歌和老人他们,则在两尺开外的地方严正以待。 慢慢的,那两人掌心开始运转内力调动于其中,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将巨石移开。 那石头差不多比他们高了半个身体,厚度比两人加起來还有多。再加上上面的积雪,这内力在抵御寒冷的同时,自然就消耗了很多。能有这样的速度,席沐歌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像席沐歌这样少年得志的。 很快,巨石透出缝隙的时候,三人齐齐后退。 等了良久,发现并沒毒粉毒烟什么丢出來。 席沐歌眸光转寒,抬臂出掌。 ‘轰隆’一声,那巨石被打的粉碎。 烟尘缭绕之际,席沐歌人已经挥开那些石块來到柳清燕的面前了。 这还是席沐歌自从那一天之后,第一次见到柳清燕。 相比先前,她的气色似乎更差了,本尖细的下颌,现在都能摸到骨头,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用大了力气,似乎还会把她的骨头捏碎。 如今的柳清燕,比原先少了份针锋相对,多了份柔弱纤细,少了份固执,多了份温顺,像是疲倦的小猫,因寒冷卷缩在席沐歌的怀里,柳叶般的秀眉不安的紧蹙着,蝶翼似的眼睫,轻轻的颤抖。 席沐歌把肩上的狐裘披风罩在柳清燕身上,又自四面卷好才拦腰把她抱在怀里,跟手拿着羽毛似的,沒有重量。 他刚出山洞,忽然有个下属跑來报道:“长老,前面不远处,有个男人被埋在雪地里了。” “死了沒?”席沐歌皱眉道。 下属摇头,“还有一息尚存。” 席沐歌斟酌的看向怀里的女人,想她明眸善睐的摸样,鬼使神差道:“去搜那个人的身,看看有什么发现。” 下属领命离开。 席沐歌也转回到洞里,等到下属把那红灿灿的鸾凤果交到他手上时,他以掌力捏碎塞进柳清燕的嘴里,强制性的捏着她下巴帮她咀嚼吞入。 老人等他把这些事做完,才看向那瘫软在脚边的明月涯,问道:“长老,那他……” “带走。” ------------------------------------------------------------------------------------- 珂珂背着包袱从乌篷船跳下來,按照明月涯他们前进的路线找到那个山洞的时候,她只看见一地的血和杂乱的脚印。(.无弹窗广告) 一颗心,顿时掉入了谷底。 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启程了,为什么还是晚了! 不,明月哥哥不会死的! 会不会是被人带走了? 珂珂思绪混乱,被雪吹得想法似乎都要冻结了。 她不放心的用了两天的时间,将整个岛屿翻了个遍,确定沒有明月涯和柳清燕的尸首,才离开岛屿,前往陇西。 差不多是离开的第四天。 夏秋交替的日子里,珂珂在渡头遇见了同样下船的太子一行人。 珂珂水光溢彩的眼里满是诧异,然后燃烧其怒火,对着太子吼道:“为什么你们还在这里!” 按道理,太子他们应该在珂珂抵达那个岛屿的时候,就进入陇西城里了。 现在他们还在这里,那就表示,柳清燕不仅沒有救出去,太子他们的任务也沒有完成。 那么明月涯弄得生死不明到底是为了什么?! 铃铛她们一看见珂珂骤变的脸色就觉得不对,从她毫无遮掩吼出的话,那股子怀疑立刻就确定了,铃铛顿时脸色惨白的上前问道:“是、是小姐出什么事情了吗?” 珂珂闷声盯着太子,眼里的不满和鄙视毫无保留的迸发了出來。 刺痛了太子如今本就敏感的神经,但是他沒有发火。 这一路下來遇到的事,让他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李景承出面缓和道:“如今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先进城吧。” “不用了,以你们这样蹩脚的功夫,又來个给别人瓮中捉鳖吗?”珂珂言辞话语里尽显讽刺。 六月就事论事道:“不是我们不进去,而是进不去。” 珂珂长期在白药谷打诨,要么就是跟在明月涯屁股后面,哪懂得朝堂里的条条道道。 六月也不想珂珂一來就得罪太子。 毕竟如果柳清燕失踪的话,还是要请太子來大事化小。 不然柳清燕失踪多少天,她的清白就会遭到多少人的质疑,这对于她想要往上走是非常的不利的。 这利害关系,珂珂显然是不懂的。 六月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他们这一路來的阻碍。 先前,太子就想先发制人,利用肖小侯爷拿到对陇西的掌控权,到时候三皇子來了,也不过是个空架子。 沒想到三皇子的人比他更快,提前将陇西封锁,还大张旗鼓的挨个搜寻被人绑走的太子。 这明显是在打压太子的威严。 试想,一个储君动不动就被关、被抓、被带走,那他的国家是不是也会被人拿捏在手心儿里动荡不安? 沒有人愿意信任这样的储君。 司徒乾这是在暗里落太子的向心力,明理装作兄友弟恭的样子,就算有人拿这个说事,司徒乾只要说他心急太子的下落,再打点亲情牌,这事情估计就过去了,让人抓不到丝毫痛脚。 所以太子自然不能送上门给人利用,一來二去的,便把时辰耽误下來,司徒乾也准备好进城了。 太子干脆就换了条路,选择走水路进城。 现在拼的就是各自的人脉和信息了。 而且为了将太子的负面消息给摆正,太子专门写了封信让人交给皇后,再请皇后转告给正阳帝,接着便是朝堂上的口蜜腹剑了。 所以他们现在,不能住驿馆,只能住客栈,或者肖小侯爷的府邸。 那府邸是万万不能住的,正阳帝最讨厌的就是朝臣与皇子之间的拉帮结派。 因此,他们则选了比较偏僻易躲藏的悦來客栈投宿。 铃铛她们要了三间上房,肖小侯爷要回家报备不需要房间,李景承要保护太子住同一间,铃铛和六月一间,珂珂单独住一间。 为了柳清燕的事,虽然他们因多日奔波深感疲倦,还是都坐在太子房间内进行商讨。 率先开口的,是珂珂,“你们有什么打算?别怪我问的这么直白,听六月这一路说來,你们好像自己都自身难保?” “我们的事可以暂且不提。”太子道:“司徒乾既然能來,本宫自然也能对付。倒是郡主,她的毒可解了?” “不知道。” “不知道?”铃铛瞬间有点不高兴了,“珂珂小姐,人命关天,你不要胡言乱语扰乱别人心神好吗?” 珂珂冷眼看过去,“当我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别说是柳清燕了,明月哥哥都不见了,你让我从哪去问她的毒到底解了沒有!” “可能是被先前在墨城拦截我们的男人带走了。”李景承突然说了句。、 所有人都看向他。 李景承抱剑倚壁角沉声道:“我想铃铛应该还记得那个男人。” 铃铛抖了下,眼瞳惊恐的看向六月,“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我们加起來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说什么呢?”珂珂不赞同道:“难道他是铁人,连用毒都不行?” “如果能用毒就可以制服,大夫也不会让我们來把那些人给引开。”六月接下去,道:“而且可能,大夫是知道什么,才沒有用毒。” “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就此拜别了。”珂珂两手抱拳,准备离开。 “等等。”一直听他们说话的太子开口了,他如深潭般的眼睛毫无波澜,淡然的凝视她,“你准备怎么去?你知道郡主被关在哪吗?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单枪匹马的,你确定是去救人而不是送死?” 珂珂被他噎了下,挫败道:“那你说怎么办!” 太子沉思须臾后,道:“我们先前刚被困在墨城,司徒乾就领着圣命來接替本宫,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第51章 神志不清 铃铛算是明白了,“以司徒乾对柳墨香的情谊,他的确是可以和他人密谋杀害我们家小姐。” 六月道:“铃铛你想的太简单了。” 司徒乾就算是榆木脑袋他也不会单单只是为了个女人就陷害太子,而且照他们现在这种情况來看,从官银被抢沉入大海开始,一步步都是计划好的。 他们不仅想要把太子从储君之位拉下來,还想要了柳清燕的命! 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正阳帝坐着的那个皇位! 太子冷笑道:“看來老三,才是我们兄弟之中最聪明的那个。” 先前因为司徒乾母后的关系,司徒乾一直跟在太子身后,被皇后养得五谷不分狂妄自大,还五大三粗完全沒有皇家风范。 沒想到到如今,他却在他这个看似沉迷风月的三弟身上,重摔了个跟头,造成现在进退维谷。 “李侍卫,我们准备好,明日去拜访本宫亲爱的弟弟吧。”太子一锤定音。 珂珂忍不住插嘴道:“那明月哥哥他们呢?” “既然那些人费尽苦心的想把郡主他们带走,自然是有用处。”太子來回抚摸着指背,目光微沉,“且看和司徒乾他们见上面之后,再做打算吧。” 珂珂不满的蹙紧柳眉,然而现在她的确无法单枪匹马的冲进墨城。 席沐歌对她已有了防范,就连秦老爷子都喊她稍安勿躁,不然她也不会辗转來找他们。 与此同时,被席沐歌马不停蹄带回墨城府邸中的柳清燕,也在席沐歌圆形天蚕床垫上醒了过來。 守在旁边的席沐歌依旧一生红衣,丹凤眼上扬带着轻蔑和几分欣喜注视柳清燕缓缓坐了起來。 先前他就派遣巫医过來给柳清燕诊治,发现她体内的毒素都差不多排了出來,伤口也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愈合。 难怪那些雪狼如此不好对付,怕也是靠的那红彤彤的果子。 柳清燕转过头來,清凉的眼珠认真的凝视着他,蓦然唇角掀起比月牙还要皎洁的笑容,“明月,明月,我……我?”她眼底升起茫然,“我想要干什么?” 席沐歌震惊的站起,讶异的喃喃道:“你喊本座什么?” “明月啊,我,我是谁?我想要干什么?”柳清燕像是陷入无止境的狂躁之中,拼命拉扯头发,“我是谁?我想要干什么?我要干什么!” “來人!把巫医带上來!”席沐歌冲上去一把擒住她自我折磨的手,对她吼道:“你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柳清燕眼神茫然了下,“我该怎么吗?” 席沐歌眉头瞬间拧紧,戾气从眼底爆发出來,惊骇了推门而入的巫医。 巫医提着药箱小心翼翼的上前,“长老,请把小姐的手给老夫一下。” 席沐歌直接握着她的手递过去,巫医三指虚搭在上面,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迟疑的看向席沐歌,“这……” “说!”席沐歌厉声斥道。 “是是是。”巫医小心斟酌了番,解释道:“小姐身体被千种致命蛇毒挖空了身体,非常虚弱。除此之外,那毒素还蔓延了各处经脉,包括小姐这个地方……”他含蓄的指了下头,“即使现在毒素全解,但是被破坏的地方已经不可能恢复了。” “难道她一直都会是这样?”席沐歌看向柳清燕痴傻的摸样,胸口一阵憋闷,“有沒有办法让她恢复正常?” “这,恐怕需要调养一阵。”巫医道:“只是目前,小姐的记忆恐怕会断断续续。” 话刚说完,柳清燕就抓着席沐歌的衣袖,“明月,我们放风筝吧!娘亲给燕儿做了个好漂亮的风筝!” “滚!”席沐歌袖子一甩,柳清燕整个人飞到半空,重重落下撞地吐出一口血。[.超多好看小说] 巫医惊恐的匆忙跪到席沐歌脚边。 不敢看他扭曲的邪魅面容,看见柳清燕那要死不活的哭泣摸样,心里就一阵烦躁。 他要的,不是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刹那间,他眼瞳内杀意尽显。 就在他出手之际,门被叩响。 老人走近,恭敬道:“长老,先前被一同带过來的男人说可以救治小姐。” “噢?”席沐歌唇角扬起阴冷嗜血的笑容,大步走到柳清燕面前。 柳清燕只來得及瞧见那做工精致的鞋尖就被人提起來,头顶上,是席沐歌毫无感情的声音,“把这女人交给他,七天之内,本座要看见成效。”说完,将柳清燕如垃圾般丢到老人面前。 老人面无表情的接住,顺手劈晕柳清燕交给丫鬟扶着,恭敬阖上门把柳清燕带到专门关押犯人的牢狱之中。 建在府邸下面,要穿过四层千斤石下了楼梯,才能抵达。 地牢内总共有一百零八个牢房,靠门这边的都是沒有武功的男人,或者仅供发泄的女人。往地牢深处的,则是对巫族有用的人,或者药人,或者像明月涯那样还有点价值的人。 为了明月涯的要求,老人还吩咐人给明月涯送來了各种药材,陈列在靠左边的墙壁前,中间是巨大的药炉,烟雾袅袅。 明月涯随意坐在靠左边的稻草之上,衣袂翩翩,面容清俊,像仙谪之人,看起來沒怎么受苦,只是两手腕上锁铐,锁铐之内是数十银针,封住明月涯的经脉让他无法运用内力,形同废人。 他也不在意,听着牢笼之外过道上的脚步声,慢慢的睁开眼睛看过去,就对上柳清燕苍白的脸。 骤然站起冲到栏杆前面,盯着柳清燕沉声道:“怎么回事?” 老人沒有回答,而是吩咐后面的人把门打开,将柳清燕丢到明月涯的怀里。 明月涯立刻蹲下将柳清燕抱在怀里,捂着她冰冷的手。 老人意有所指道:“你说的,我已经帮你做到了,还希望你说的,也能做到。” “自然。”明月涯抱起柳清燕坐回原位,等老人他们走了之后,才将先前专门为柳清燕身体炼制的药塞进柳清燕的嘴里,捏起她下颌一抬把药丸给吞下去。 过了会儿,柳清燕悠悠转醒了,她茫然的看着明月涯,“明月…明月……”喊着喊着,嘴巴一撅,眼泪便顺着脸颊滑下,“娘死了!怎么办?我本來不想要娘死的啊?” “沒关系,她不会怪你的。”明月涯温柔的抚摸她的后背,安慰着。 柳清燕哭泣了会儿,思绪又跳到了另外个情景,拉着明月涯的袖子,“明月,你看见我风筝了吗?” 明月涯把脸埋进她的脖颈内,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肌肤跌落在她胸口,热烈的,灼伤了她。 “为什么哭?你把我的风筝给弄掉了吗?沒关系…我会原谅你的。”柳清燕傻笑了下,眼神骤然惊恐道:“明月,你听见了吗?大夫人在喊我名字。” 她的身体都害怕的颤抖,手指宛如痉挛的紧抓他的衣袖,“要躲在哪里才好呢?明月,不要让大夫人抓到我好不好?” “对不起,燕儿。”明月涯只觉得整个胸口像是被撕裂了。 最开始的时候秦老爷子就说过,毒素已经蔓延了柳清燕全身,是他一意孤行要救活柳清燕,是他舍不得让柳清燕离开他。 所以现在柳清燕才重复的活在以往痛苦、绝望、悲伤的回忆之中。 但是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对不起,燕儿。” “好痛,好痛!不要,不要刮我的脸!”柳清燕凄厉的叫喊,挣扎的抓挠明月涯,声嘶力竭的哭喊道:“放过我,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娘,为什么你不救我,我不是你的女儿吗?” “燕儿,燕儿!”明月涯慌张的抓住她的手,捧着她的脸,珍而重之的吻着她的脸,“就算他们都不要你,他们都伤害你,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背弃你,永远都会守在你身边。” 柳清燕似是被他的话安慰到了,蓄满泪水的眼,清澈茫然的看着他,“我是谁?” “你是柳清燕。” “谁是柳清燕?” “一个我最爱的人。” “谁是你最爱的人。” “是你。” “我是谁?” 明月涯耐着性子,对柳清燕的提问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柳清燕也只是问,问着问着,便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柳清燕的梦境也是混乱的。 又是哭又是闹又是叫的,睡得极度不安稳。 明月涯也只是抱着她,轻言安慰。 然而,这却不是一天可以结束的酷刑。 第二日,柳清燕将前世的记忆和今世的记忆弄得混乱,对明月涯又踢又踹。 明月涯只能在晚上迷晕柳清燕之后才能为她配药,效果甚微。 直到第五天的时候,柳清燕的记忆更加混乱,甚至要动手掐死明月涯。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的箍着他的脖子,满目怒红,恨意自齿缝中溢出宛如阴间來的恶鬼,诅咒般道:“死吧,柳墨香,你死了我就能为我可怜的孩子报仇了!” 明月涯只是静静的望着她,潋滟凤眸中全部都是她的身影。 “对不起,燕儿。”他从袖中抖出匕首,对准柳清燕的胸口。 世人皆对不起你柳清燕,既然如此,不如和他一同死去。 第52章 颇为蹊跷 “明月,我为什么要活着呢?” 就在刀尖对上柳清燕后背的刹那,柳清燕开口了,她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直冲他的心口,“所有人都想要我死,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明月涯凝视她仿佛崩溃的摸样,自己拼命的擦拭眼泪,但是这泪水越來越多,到最后根本无法控制的流淌下來。 到了现在,他才知道原來柳清燕的身体内藏着这么多眼泪。 最开始,她坚强又聪明,很多事情都能够考虑清楚,然后一步步的向前走,即使前面有铜墙铁壁,她也能昂首挺胸的向前。 那个时候,他是羡慕的,至少她知道该狠什么人,该向那边走。 但是他不行,年幼时的记忆已经遗忘的差不多,甚至太后來找他猜测他的身份,他都沒有兴趣。 对于游荡自由惯了的明月涯來说,能找到一件拼尽全力想要做的事,显得额外的珍贵。 柳清燕哭着哭着,手却慢慢的摸到明月涯的白发上,“跟雪一样,明月,我们看过雪吗?” “看过,在你昏迷的时候。”明月涯也抬起手拇指温柔的抚摸她沾满泪水的脸颊,珍惜着这个难得的相处时间。 好像他们这一路,一直都在逃命、误会、分离。沒有什么机会,能够像现在平心静气的,在药香味环绕的地方,挨得这么近的讲话。 “雪漂亮吗?”柳清燕收回手,眼神茫然的望着他,“比你的头发还漂亮吗?” “恩,很漂亮。比我的头发还要漂亮。” “为什么你躺在这里?” “因为我累了。” “很累吗?” “恩。” 柳清燕连忙起來,小跑步到牢狱的角落里,怯生生的看着他,“还累吗?” “不累了。”明月涯快步上前把柳清燕搂在怀里,她的双手是冰冷的,也许沒到下一秒又会变得声嘶揭底,但是沒关系,如果他们能够出去的话,即使柳清燕一辈子是这样也无所谓。 他小心的将牢房外的饭菜端进來,正准备喂柳清燕。 不远处突然传來敲栏杆的声音。 明月涯皱眉沒吭声,继续喂饭,但耳朵却向声源处靠过去。 下一刻,又传來了敲栏杆的声音。 现在明月涯怀疑那是找他们的人了,可是珂珂他们应该不会那么早來,那会是谁? “你,是柳清燕的谁?” 听起來,像是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但却难言疲惫。 明月涯想了想,道:“我是她专门的大夫。” 那边动静立刻大起來。 “你说你是大夫,那你什么病都可以治对不对?” 不等明月涯回答,那边又道:“长老的病,你也能够治的,是吗?” 就在明月涯和不知名的人交谈的同时,太子等人也被肖小侯爷大张旗鼓的从客栈接走到了侯爷府。 身处驿站的三皇子司徒乾马上就领着一百铁骑來到侯爷府门口,不等同传翻身下马之后径直朝大堂走去。 太子正在和老侯爷寒暄,司徒乾就闯进來,如同小山般的身体堵在门口,将所有的光芒都掩盖在他背后,那彪悍的脸上堆满笑容,珠子般大的眼睛里满是欣喜,两三步就來到太子面前,激动的喊道:“殿下!” 声音气若洪钟,似是把他们所坐的椅子都震了震。 太子依旧斯文儒雅道:“三皇弟。” “哈哈,殿下能够凯旋而归,做弟弟的也高兴万分,忍不住就要來跟殿下讨论路上的遭遇,不等老侯爷通传就闯进來,还希望侯爷能够见谅。”司徒乾随意找个地方坐下。 那潇洒自若的摸样,老侯爷只能干笑道:“哪里哪里,是微臣考虑不周。[.超多好看小说]” 肖小侯爷却忍不住了,“素闻正阳帝以礼治天下,想必皇子们不懂其精髓也该懂皮毛。” 这话即是说司徒乾脑筋迟钝不算,还连祖宗的东西都忘了本,实实在在的中看不中用,让人极为失望。 若是先前那个为情所困的司徒乾也许还要跟肖小侯爷辩驳一二,如今他却只是爽朗一笑,“小侯爷说的是,本王被父皇养在宫外,无人引领也无人教导,养成如今这五大三粗的样子,就当博大家一笑吧!” “哪里,三弟性格率真,父王也相当的喜欢。”太子好歹也是司徒乾的兄长,自然要为他挽回点颜面。 司徒乾立刻顺势而下道:“那不过是父王说说而已。” 太子淡笑品茗,任由带点苦味的茶水蔓延味蕾,若正阳帝只是说说而已,就不会大张旗鼓的把司徒乾送过來历练! 毕竟相比与筹谋多年的司徒南來说,无权无势的司徒乾更沒有威胁,适合掌控。 看來他那心性多疑的父王,不到死的那一刻是不会把手中的权势给交出來的。 老侯爷见气氛凝结,笑了下,道:“三皇子和太子一同來陇西,想來也是为了官银的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护送官银的船被击沉的地方?” 司徒乾还如同在京城一般,率先询问太子道:“殿下觉得?” “三弟乃是父王钦点的钦差,负责此等大案,本宫则是陪同,断是不能决定的。”太子笑得和煦,司徒乾明明知道这个规定还要问他,明摆着也是要他明确自己的身份,不要趁机兴风作浪。 既然他弟弟这般忌惮他,那他就做个好哥哥,來个听不懂,也不会说吧。 司徒乾适当的推让了下,最后勉为其难的说道:“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老侯爷,我们出发吧。” 老侯爷点头道:“备马!” 下人立刻准备好。 以司徒乾为首,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陇西的码头走去。 陇西位于司徒皇朝极西的位置,四面环绕着海洋,无论是运货还是商贸交易都是用的船只。临近陇西的,则是北国的一个以瓷器为主的城镇,他们中间的那海就叫做东亚海。 而陇西和那城镇的最右边则是个孤岛,那里生存的就是靠海洋为生的海盗。因为地势险要的关系,所以那个岛并沒有派兵围剿。 而运送官银的船被击沉的位置,就是在从左往右数第二个码头,再向前五十米,相当于东亚海的中间地方被击沉。 等司徒乾他们一行人來到码头的时候,负责官银的官员早就在码头等候了,一瞧见老侯爷再看前面两个人的行头,心里立刻有了主意,谄媚的走上前,先对太子行礼,再向司徒乾行礼,最后则是老侯爷。 老侯爷率先为他们介绍,“这就是那官船的负责人,孙知府。” 孙知府连忙笑笑。 按道理运送这官银的事,都是正阳帝钦点的钦差來办,知府通常是不管这事,但问題是这油水多啊!所以我孙知府那是说破了嘴皮,买足了人情才讨到这等美差,沒想到这差事一下给搞砸了,让他叫苦不迭。 司徒乾显然对孙知府的來历沒什么兴趣,问道:“那时候你在船上沒?” “在的。” “详细的说明下当时发生的情况。” “是。”孙知府仔细回忆了下,道:“那时候下官和典仪去船舱清点官银,突然听见外面大叫着火了,我们本來想把官银搬走,但是数量太多。无奈,只能去上面找人,沒想到我们刚出去的时候,就遇到了杀手。” “等等。”李景承插嘴道:“你说了杀手。” “是啊!”孙知府有点奇怪的问道:“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司徒乾瞥了李景承一眼道:“你为什么确定是杀手而不是我海盗?” “这个老臣可以來解释。”老侯爷开口道:“近年來海盗都在东亚海活动,但是他们无论是打劫还是什么,有几条原则,一是朝廷赈灾的银不抢,二是善心人的银不抢,三是老弱妇孺的银不抢。所以孙知府才会说不是海盗。” 司徒乾更不明白了,“既然是杀手的话,为什么要留你一条命让我们知道官银下沉的位置?” “这……”孙知府也不清楚。 司徒乾皱紧眉头,问向一边默不吭声的太子,“殿下觉得呢?” 太子从容一笑道:“也许我们也该问问侯爷,是否派人在孙知府指定的地方打捞。” 老侯爷忙道:“孙知府被救起之后,老臣就派人去打捞了,但是一无所获。” “这样的话,会不会是孙知府说谎呢?” “太子殿下!”孙知府吓得跪下痛哭流涕道:“微臣官职卑微,哪敢拿这种事情说谎啊?” 司徒乾爽朗笑道:“孙知府这意思,是不是若官职大的话,那就能拿这件事说谎了?” “这、这……”孙知府眼睛滴溜溜的转,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只敢叫冤。 太子许是听得烦了,对司徒乾道:“三皇弟,既然贼人已经抓到了,那本宫就先行回府休息了。” 司徒乾似笑非笑道:“那殿下可要好好休息。” 太子带着李景承,按照原路骑马往侯爷府上走。 一直沒吭声的六月骑马到太子身旁,轻声道:“此事蹊跷,还望太子能够仔细斟酌一番。” 太子轻笑道:“不守株待兔,怎么知道这兔子不会往陷阱里跳呢?” 第53章 踏入陷阱 虽然六月不明白太子到底打算做什么,但也沒打算在这件事上多问。毕竟现在他们身处陇西,一不小心被他人听去消息,倒打一耙那就麻烦了。 太子也沒想多做解释,吩咐他们回府之后各自回屋等候消息。 司徒乾既然想做这出头鸟,那么太子也不会跟他客气的。 当时他们看了下天色,刚近黄昏。 便各自在屋内用了晚膳打算休息片刻。 因为太子的地位,老侯爷还是安排了几个体己的丫鬟给太子宽衣沐浴,倒也是妥帖,舒服的洗掉一路上风尘疲惫后,就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然而远在京城的皇宫之中,就沒这么平静了。 皇后一接到太子的消息就得知正阳帝打的什么主意,连夜派心腹给郑国公早作打算,同时还将一密诏交到了柳相手中。 那信封相当简单,就是浅谈这几天柳清燕发生的事,最后用唇亡齿寒四个字作为结局。柳相顿时大惊失色,连近日找來的美妾都沒了亲近的心思,把大夫人急急找到书房内。 大夫人正在为死去的柳墨香缝衣裳,听见外面管家的叫唤,唇角勾起冷然的笑容,你柳相既然做的了初一,她杨月难道不能做十五? 当场就回了管家,“不见。” “这、夫人,老爷有急事,还是去看看吧!”管家急的汗都要出來了,“毕竟这关系到府上,还是,还是……” “说了,不见。”大夫人顿了下,轻笑道:“当然,若老爷真有难題,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來找我,我自然是不会把老爷拒之门外的。” 换言之,只要是他柳相派人來要她过去,统统沒门。 管家见大夫人心意已决,哭丧着脸匆匆跑到书房门口。 “进來。” 管家一进门,先给柳相磕了个头,声泪俱下的说出自己是如何的费尽心力,最后则在大夫人不知好歹上说事,最后为难道:“老爷,夫人何其尊贵,奴才这等身份,怕是请不动了!” “反了反了!”柳相拂袖而去。(.好看的小说) 他气冲冲的去找大夫人,拍门拍的啪啪响,“开门!” “老爷这么急做什么?”大夫人朝新调上來的一等丫鬟雅儿道:“去开门。” 雅儿顺从打开门,柳相风火踏进,扬手就要给大夫人一巴掌。 “老爷可是要想清楚了!这打下去,打掉的除了我们夫妻的情谊,还有什么!” 这话一出,成功的让柳相半空中停下了动作。 大夫人忍住唇角讥嘲,放下手中针线,平和静气道:“老爷这番前來的原因,臣妾已经知道了。只是老爷,皇上素來忌惮臣妾兄长,若是为了燕儿贸然开口,似乎会有所不妥。” 她心里恨柳清燕恨不得直接撕烂她,只是因为沒有机会才苦忍至今。 如今好不容易能让柳清燕无法活得回來,她虽然心中叹息不能眼睁睁的看她死去,但也不会出手救她性命! 柳相叹了声气,晓之以情道:“夫人啊,如今我也四十有七,膝下无子,仅有的两个女儿也只剩下燕儿,你让将军这番一说,皇上会心存怜意的。” “唉,不是臣妾不帮老爷,实在是臣妾兄长在失去香儿这个侄女之后,心中悲痛,忧思成疾,不知能不能帮上老爷。”大夫人甚是为难,道:“要不臣妾明日先去问问,不能给老爷排忧解难,实乃臣妾过错。” 这番话,前后敲击柳相当初对柳墨香之死视若无睹,若他能张口或者出手,以柳相和将军在朝堂上的分量,怎么可能救不下柳墨香这个沒有任何职位的女子! 而那时候的柳相,却为了讨好柳清燕,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的香儿去死! 如今,更是为了柳清燕來求她。(.无弹窗广告) 真是可笑,她今生今世都将诅咒柳清燕不得好死,怎会真的向她伸出援手? 雅儿送走柳相后,关上门对大夫人道:“相爷和夫人十几年的情分,若夫人一味拒绝,会不会太过明显?” “我怎会一味拒绝?只不过能拖几日,便拖几日。”大夫人唇角流露出阴冷的笑容,“她柳清燕即使再福大命大,我想也该活不下去了吧?” 说到底,她最后愿意救下的,不过是柳清燕已经冰凉的尸体而已。 但大夫人还沒有收到柳清燕的尸体。 当天晚上。 太子等人就收到了孙知府的尸体。 陇西县令差衙役带着孙知府和仵作过來的时候,只敢在侯府门口同传。 待获得许可了,才连着尸体一同带进來。 这时太子已坐于主位,他也只是品茶,安排给战战兢兢的陇西县令赐坐,等待司徒乾过來。 司徒乾一來,先向太子行了礼,才走到他旁边坐下。 尊位于左,自然是太子的位置。 而司徒乾一坐在他右边,便显出他相比太子要低个地位。 因此司徒乾脸色铁青,那威武的摸样,吓得九品芝麻官的县令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老侯爷打的圆场,道:“李县令,你能说了。” “是是是。”李县令坐在椅上垂首恭敬道:“卑职是在午时二刻的时候听见有人击鼓,匆忙出去就听见百姓说东亚海里面飘來具死尸,我们赶紧就去了渡头。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仵作也到了。” 仵作接口道:“小人仔细检验尸首,并沒发现明显伤痕,但身体浮肿,眼耳口鼻里全部都是水,初步判定此人是被溺死的。同时,在小人把尸体带來侯府的途中,小人翻过他的身体,发现他的后颈侧有两指瘀痕,由此可以猜测,是有人将他的脸活活摁进海里,再死了之后抛入海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尸体本身应该不会浮肿才对。”六月在太子身侧开口道。 她见众人都看向他,不卑不亢的朝所有人由高到低行了遍礼,对司徒乾道:“奴婢逾越。” “无妨。”司徒乾仔细看了她片刻,“你,好像是郡主身边的丫鬟吧?” 铃铛心中咯噔了下,连忙拉住六月袖口。 六月恍若未觉,道:“是。” “那就说说吧,本王也想听听,作为皇朝最为聪明的女人的丫鬟,能有几斤几两。” “是。”六月客气的朝仵作一拱手,“六月认知浅薄,若有差错的地方还望见笑。” 仵作见她如此慎重,也不由严肃道:“客气。” 六月思索了下,道:“溺毙之人会浮肿,按道理应该是尸体泡在水里超过几个时辰,进入了人体造成的。但这人,既然是一开始就被人摁进水里死去,再将尸体投入海里,浮肿的部位应该不至于会蔓延全身。” “是的,浮肿部位可能是局部蔓延。但他全身及既然都浮肿的话,就可以说明这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后面又活了。”仵作语出惊人的猜测道:“人在水里窒息之时,又可能是感受到危险出现的假死状态,等到一定的时间内就会清醒。” 肖小侯爷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孙知府在海里曾经醒过來过?” 仵作道:“是的。” 六月掀开白布,恶臭顿时侵袭面上,她依然面色未改,两指捏着他浮肿的手臂,抬头道:“这手臂肌肉可以推测孙知府应该是会游泳的。” 那这又是个问題了。 既然孙知府会游泳,那么被丢到海里的他为什么会溺死呢?他的四肢并沒有勒痕,就代表他沒有被人绑起來。 还是说,那个杀了孙知府的人根本沒有离开,而是等在岸边眼睁睁的看着孙知府沉溺在海里才离开? “说不定是用毒。”珂珂开口了,“当然,这只是猜测。” 司徒乾被他们越说越乱,干脆道:“先把尸体带回去,做进一步分析明日再把结果送过來。” 李县令忙不迭的点头,处于皇亲国戚的面前,他承受能力还是弱啊! 等到那群人都被送走之后。 司徒乾还沒有离开的打算,他看向太子意有所指道:“殿下,对这样的情况了解吗?” 孙知府是被他们抓了之后才死的,若不是他们之中有人是奸细,那就是劫走官银的人专门把孙知府送过來让他们放松警惕。 但是为什么要杀孙知府?杀了孙知府到底有什么用处? 司徒乾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是太子利用孙知府作为打击他的手段。 现在他成为了钦差,相当于是分了太子原先的势力,若这做好了,自然能建立起属于他的威望,若他不能做好,那就会成就太子的威望。 以至于到了最后,他都是作为依附太子的菟丝花而存在。 太子微微皱了眉头,“很可惜,本宫对这个情况也是第一次见。” 同时,这话也明确的表示,这件事不是他做的。 但很可惜,司徒乾明显不信,他笑了下道:“这件事本就不那么光彩,臣弟忠诚的希望皇兄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天色也不早了,臣弟率先告退,皇兄早些休息。” 起身,朝太子行了个礼。 只是那礼显得马马虎虎,相当的不心甘情愿。 太子望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眉头皱的更紧了。 第54章 环环相扣 六月朝太子的方向靠过去。神色不愉。 太子环视目前留下來的人。差不多都是他这边的。但是老侯爷就不清楚了。 肖小侯爷显然和太子想到一块去了。他率先拉起老侯爷的胳膊。“爹。我们先休息去吧。你身体不好。太子殿下能体谅的。” 这话一语双关的表示。老侯爷毕竟年迈。要他承担太过的负担对他本身也不好。肖小侯爷虽然对外人冷漠。但是对老侯爷却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敬爱。 至少肖小侯爷想要对付正阳帝的事。还是瞒着老侯爷的。 六月看着肖小侯爷把人带走。才对太子道:“殿下。这件事情不同寻常。” “本宫知道。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太子拇指搓摸着指腹。冷笑道:“依旧是守株待兔。只不过那个兔子是我们而已。” “恐怕是宫里的人。”李景承道。他感觉他们这一路太巧合了。像是有人蓄意安排。在分开柳清燕和他们联系的同时。还要太子和三皇子相互争斗。剥削彼此的势力。 太子笑道:“恐怕那个人还身在皇宫。看本宫和司徒乾龙争虎斗。搞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李景承皱眉道:“是否要带个口信回宫。” “來不及了。”太子轻笑道:“现在只能仰仗本宫母后仅有的权势了。” 如今孙知府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杀。可想而知宫里的人的势力到底蔓延到什么地步了。。 说不定。他们现在就是从墨城的这个牢笼。跳到另外一个属于陇西的牢笼。 而京城中的皇后。也是奔相告走。凝聚最后的残存势力想要力挽狂澜。 她有预感。如果这次再不板回來。说不定她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坐上太后的宝座了。 为此。她在凤來宫犹豫再三。烛光燃尽又点燃。点燃又燃尽。來來回回数十回之后。天已经微微亮了。 即使在宫数十载。她依然被这巍峨的宫闱压的喘不过气來。 身为陪嫁丫鬟的扶摇在旁侧轻声唤道:“娘娘。天色将明。您一宿未合眼。是否要休息片刻。。” “无妨。本宫心中郁结。必须要见见太后才能得以舒缓。”皇后深深吐出口浊气。起身任由扶摇帮她宽衣绾鬓。 皇后望着铜镜内的自己。年华易逝。红颜易老。 如今的她。眼梢满是岁月的痕迹。眼底沉淀的如同太后那死寂般的深潭。 秋风轻扫落叶。拿着枝干敲击着窗棂。 皇后理了理发髻。踏着端庄典雅的步子迈向房外。坐上凤鸾的刹那。她转头看去。 望着那在晨曦中傲然挺立的宫墙。肃穆而严谨。 也许是很久。但实实在在的一晃眼。太后的宫殿便到了。 受到嬷嬷的指引。。皇后带着丫鬟走进这相比她的宫殿更加简朴的宫殿。一时哑然。 太后端坐高位。慈爱的看着她。“素华。” 素华乃是皇后闺名。自从正阳帝沒有像以前那般宠爱皇后的时候。这个名。就如同她的姓。变成了太子的陪衬。 要说皇后心中不怨正阳帝。那是不可能的。 世上沒有女人愿意看见自己的丈夫和其他的女人生儿育女。还是一个又一个的似狼如虎的盯着他儿子的储君之位。 但多年的后位之争。她已经学会了隐忍。 太后看着恭敬的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口气越发和蔼。“素华。來哀家旁边坐一坐吧。。” 皇后低眉顺眼的向太后请安之后。便坐在太后右侧。 太后斟酌了良久才道:“你此次前來。可是为了太子。” “太子年幼之时成为储君。一直为了皇朝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皇后语气平静。但内心却是翻江倒海。她微微仰头视线落在太后手中的佛珠上。道:“然而这次。太子不过是遭奸人阻碍皇上便撤了他的钦差之位。这会不会……” “素华。”太后打断皇后愤愤不平的话。和蔼问道:“你嫁给皇帝多少年了。” 皇后愣了下。后而眸光沉了沉。道:“二十余载。” 太后转动着手中佛珠。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语气越发平静。“既然已经二十余载。皇后还不了解皇帝吗。他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要干什么。皇后你真的不知吗。” 皇后喉咙干涩。捏紧袖口。像是被什么堵在胸口。沉闷而有重量。 “皇后啊。现在很多事。已经不是哀家想要如何便能如何的了。” 太后这句话也是提醒皇后。 正阳帝最为看重的便是手中的权势。他不在乎自己儿子是生是死。只在乎现在的他是否能够稳坐帝位。 不然也不会让太子稳坐储君之位数年而不给他实权。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又要拔掉他作为防御的武器。 “母后。”。终究是从眼眶中滑落。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刚进宫的时候。“姑母。你帮帮侄女吧。” 太后像被这称谓触动了。看向那在自己膝下哭的花容失色的侄女。喟叹一声。如同儿时抚摸着她的头顶。慈爱道:“素华。当初哀家便已经跟你说清楚。这皇宫啊。就是跟地狱一样的地方。沒有人性。也会吞噬人最善良的本性。你却义无反顾的为了皇帝进入这后宫。如今你在哀家面前哭。可是后悔了。” “侄女是心痛啊。”皇后趴在太后膝上。泣不成声。“想侄女十六进宫。为他生儿育女。变得心肠狠毒。到了最后。竟是连唯一亲儿都留不住。皇上此举。是让太子去死啊。” 太后哀叹一声。“看來你是知道了。。” 皇后呜咽不语。 她其实是透过太子说的一些事。才将其联系起來。猜测一二。 后面想要把消息放出去的时候。发现消息像是石沉大海。仔细一想到底是谁的眼线遍布整个皇朝。这么一想。皇后连手脚都变得冰冷了。 怕是正阳帝早就知道肖小侯爷是为何而來。所以将计就计。干脆把他想要除掉的人全部都派出去。 他忌惮太子在朝中逐渐树立起來的威信。忌惮李景承领兵作战的将帅才能。忌惮柳清燕的聪明绝顶。 所以这三个人。被正阳帝当做弃子丢到了陇西。 如今。怕是还差一步。。便可让他们顷刻覆灭。 这要皇后如何能想的通。说的明。 “姑母。”皇后紧抓太后苍老的手。哭泣道:“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侄女撞死在那金銮殿上。你才愿意出面吗。” 太后面色一沉。“素华。你这是威胁哀家。” “不。是太子若死了。侄女活着也沒什么意义了。” 太后眸如潭底。道:“你在哀家面前哭哭啼啼。不如赶紧去张罗你的人。祸引东水。”最后四个字。太后说的额外悠长。 皇后顷刻明白。如今正阳帝的两个儿子都身陷囹圄。只有司徒南还好端端的待在他的王爷府上。也就是说。如果太子和司徒乾两败俱伤的话。 第55章 不会后悔 【无弹窗.】 赵静若唇角浮出淡淡的笑“沒关系的父王一切都过去了” 这话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在离开京城的时候镇南王妃就交给她一瓶毒药若是能在路上毒死明月涯太后的野心也就永远都无法达成而镇南王也会获得自由再也不用被以前的事情所束缚 可是现在她还沒有遇见明月涯并且忠心的希望这件事永远不要到來 忽然一个镇南王的亲兵跑过來在他耳边低语一番 镇南王脸色骤变 与此同时被囚禁在地牢之中的明月涯和柳清燕在那个声音喊出來之后便再也沒有其他的话 此时他正在给逐渐能有短暂恢复意识的柳清燕喂药先前牢笼之外的声音又开始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那个声音似乎相当的不甘心 “不想”明月涯小心擦拭柳清燕唇角流出來的药汁“如今我和燕儿算是被他们看守在这若我为他治病到时燕儿必定会成为他手中的把柄我明月涯这一生已经沒什么可失去的了唯有燕儿我不能冒险” “懦夫难道你以为你这样固步自封就能独善其身吗” “沒关系只要我们都能活着在哪都是一样” 那声音简直气得发抖他从來沒有见过这么死脑筋的人 但是明月涯这几天真的除了照顾柳清燕之外就是炼药偶尔他的药会交给过來的老人有时候他的药则会给柳清燕服用 而他自己永远是带着一头华发紧抱柳清燕半步不离 索性他的医术沒有白费思绪混乱的柳清燕正在一点点的好转至少现在有一盏茶的功夫可以进行简单的沟通也不像先前那样恨不得掐死明月涯了 如今喝了药的柳清燕正靠着他的肩膀 她的手臂在先前已经被席沐歌给废了后來明月涯拿针灸了几次之后手也只是能够拿筷子进食连碗都端不起现在也只能放到腿上惆怅的叹气 “先前不是说叹气易老吗”明月涯撩起她额前青丝轻轻绕在耳后指腹清凉抚摸这她脖颈温热的温度 柳清燕如无法动弹的木偶只能将视线落在明月涯滚边的白色衣袖上“明月你说我是老了吗” “怎会呢”明月涯笑得温和“你童颜黑发的哪有半分老了的痕迹” “那为何在我看见你和那老人的交易之后心里无法谅解你反而是想责怪你呢”柳清燕自嘲道:“若不是老了我怎会如此糊涂” 明月涯收拢了双臂下颌轻搁她发顶“对不起燕儿” “你又有哪里对不起我是我托着这个病弱的身体连累你若不是我你也不必为他们炼丹害人只为调养我的身体”柳清燕微阖上眼睛“若在极冷之地时我能命丧雪狼之口也不会让你如此辛苦” “燕儿我从不是个会怜爱世人的人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他们的痛苦与我何干只要能救你即使要我削骨剐肉我都在所不惜更何况是炼几个丹药”明月涯无所谓的垂首亲吻她颤抖的眼睑“沒关系的燕儿所有的罪孽总是有我承受” “我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可是燕儿你觉得到了如今的地步我还能够回头吗”明月涯苦笑道:“也请你不要后悔让我们能够一直的往前走好不好” 柳清燕蓦然笑道:“如今我这番样子怎还能赶得了你” “岂会燕儿一句话可胜过千军万马”明月涯坏笑的贴近她脸颊 突然明月涯抱起柳清燕转过身迅速坐在角落黑暗处眼神狠戾的盯着栏杆 “发生什么事了”柳清燕靠在他怀里想要抬头去看被明月涯一掌摁进胸口不准抬头自己则警惕的看着门口 依旧是如火焰般的男人只是他的眼睛永远像是从极寒之地而來阴冷的看向明月涯两手背后视线准确无误的落在柳清燕的身上 柳清燕顿时后背挺直那如被蛇盯住的感觉又一次笼罩在她的心上 “看來恢复的不错应该沒几天就能出來陪本座了吧”那语气中的笑意和威胁让明月涯全身都绷紧了内力不自觉的运转遇到阻碍如同汹涌海浪直冲四周皮肉痛苦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再给你三天的时间大夫将这女人治好了派人送过來你就可以走了”席沐歌笑得邪魅而阴冷“这可是本座的仁慈啊怀着感恩的心情喜悦的收下吧” 明月涯愤然的刚张口就被柳清燕捂住了唇 待席沐歌离得够远明月涯的身体沒那么绷紧的时候 柳清燕开口了“看來我们得拟定计划在三天之内逃离这里” 她现在真正可以说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挑若是被席沐歌带走不是被玩死就是被玩残不管是哪种结果最后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先前她可以说是生无可恋但现在她必须要重新考虑如何很好的活下去了 明月涯脸色铁青的将柳清燕抱起径直走到栏杆处大声道:“喂我们合作吧” “臭小子这是你求别人合作的态度吗”那声音吼得相当不满 “别搞错了我不是求是问”他明月涯从來沒求过人毕竟这世上的事求人不如求己 那声音停歇了下 明月涯继续道:“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吧” 那声音重重的喘了几下似乎还是相当的不高兴但还是开口了“巫族再最开始为了保证巫族长老永远不背叛巫族让他在接受长老之位的时候吞了个冰寒蛊那个蛊虫必须依靠十个巫族圣者的内力才能压制如果不行的话就必须要和处女交合将繁衍的蛊虫传递到女人的身上” 柳清燕奇怪道:“那这跟试药有什么关系” “主要是席沐歌他不甘被束逆天而行残杀所有的下一代长老人选将抢夺过來的女人用了之后就卖给青楼或者朝廷中人探听情报想要解开这个蛊虫” 狐锦天皱眉道:“那他身边的那个老人呢看起來还是颇受席沐歌的信任” “那是席沐歌的亲弟弟席沐歌为了能够打破巫族长老活不过二十的诅咒将他弟弟的寿命转嫁在他自己的身上所以他的弟弟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只不过……”那声音停顿了下“说不定他弟弟是自愿的不然也不会到处抓人给席沐歌炼药如果你想要从那个老人作为突破口估计要想清楚” 明月涯被他哽了下先前他真的做了这个打算因为从他被关在这里开始唯一见到的人就是那个老人 柳清燕并不是谁都相信的性格蹙眉问道:“为何你会知道的那么清楚还有你告诉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我告诉你们的事都是真的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你们能帮我杀了席沐歌但要说该怎么相信我那就是除了相信我以外你们还有第二条路吗” 明月涯跟柳清燕看了对方一眼明月涯道:“说说你的办法” “办法很简单要依靠你的药趁乱逃出去” “这很困难”明月涯想都不想的反驳道:“先前我给他们炼丹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老人都会让我先吃再让一个药人试验之后才会拿出去大批的吃这样一來的话很容易就会露馅” “你可是大夫” “大夫也要遵循药理而不是改变药理啊等等…”明月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深邃的看向柳清燕“说不定这是个好办法” 而这时陇西里的太子他们也是焦头烂额 如今关于负责官银这一块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司徒乾也是一天比一天的暴躁他现在已经确信是太子使的黑手如同焦躁的野兽只能困在笼子里咆哮 若不是还顾忌太子的身份估计司徒乾早就让人把太子拖出去凌迟了 而为了防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太子早先就吩咐所有人暂停外出以防被司徒乾的怒火殃及 虽然他是太子但是下面的人可不是太子 以司徒乾的身份想要杀了他们简直绰绰有余 当天晚上李县令又派仵作抬过來个尸首这个人已经是负责官银的最后一个人了但是他们还是查不到凶手 六月问仵作有沒有给司徒乾看的时候司徒乾直接喊人送到侯爷府这里來了想必是觉得看都不用再看反正是一样的结果 六月蹙紧柳眉对旁边站着的珂珂道:“珂珂小姐麻烦了” 珂珂点点头她也很着急这里的事情一天沒搞清楚她就不能带人去找明月涯于是就答应帮他们验尸起先的几具都沒什么成效这一具她也不抱希望的掀开摆布 忽然看见这具尸体的胸口竟然还在鼓动 第56章 暴雨前兆 【全文字阅读.】 珂珂大惊失色的上前两手摁住那鼓动的地方大声吼道:“快拿吧匕首给我” 六月飞快掏出随身匕首递给珂珂 “怎么回事”太子他们也被珂珂惊动了 先前他们只是因为李县令循例前來看一看沒想到就看见珂珂俨然的神情赶忙走到珂珂身边 珂珂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鼓动的地方转头看六月按照她的手法摁在这里又要铃铛去找个干净的碗來 “來了”铃铛把碗递过來 珂珂头都沒抬“割他手腕流出差不多半碗的血” 铃铛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相信珂珂接了半碗血再一次交给珂珂 “先端着等我下刀的时候把碗凑过來” “好”铃铛眼睛直溜溜的盯着珂珂纤长的手指 她拇指抵着刀背在那跳跃的肌肤上飞快划上一刀插入往外翻铃铛立刻把碗递过去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太子等人看的惊奇肖小侯爷更是忍不住的想伸手去看看 “最好别动不然可是会钻进你的身体里”珂珂说的阴气森森 肖小侯爷被她吓得赶紧收回手不甘心的嘀咕道:“你这女人满嘴威胁就不会说些好听的” “就算我要说好听的也不是说给你听得”珂珂朝肖小侯爷得意一笑气得肖小侯爷满脸通红但他发誓要做个纨绔的翩翩公子哥自然不会跟这种无知妇孺多番计较 珂珂也沒打算与他多番闲扯接过那碗细细打量黛眉越蹙越紧 太子看她凝重的表情不由问道:“事情很麻烦” “不是很麻烦而是非常麻烦”珂珂走到边上折下几只支枝干握紧抵着那黑团团的东西把碗倾泻倒出那红色的血水不到片刻那被血水淋过的花草全部都枯萎了 这等奇异景象让太子等人顿时哑口无言 珂珂俨然道:“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所有已死的人估计就是被这样害死的而且这样的蛊虫一旦沒有了血水就会化为乌有”说完便移开枝干那碗内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那这么说來第一个张知府的死只是为了给我们假象”六月道:“还有他浮肿的身体难不成是因为血被抽干湖水进入体内才出现的浮肿” 珂珂点头道:“很有可能” “可是这也不对”肖小侯爷道:“仵作不是说沒有明显的伤痕吗” 珂珂喊铃铛从屋内把蜡烛拿出來边对肖小侯爷道:“既然他们能够不知不觉的在人体中下蛊难道会沒本事把血抽干吗” 肖小侯爷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铃铛也把烛台给拿出來交给珂珂珂珂直接把那些已经枯萎的树叶放到尸体身上再把那瓷碗也放上去顺便喊六月叫几个粗使婆子拿些柴火和稻草过來摆在尸体的周围她才开始把蜡烛丢上去 火燃起來了顷刻间就变成了熊熊大火烧焦的气味立刻充斥整个前院 “太子可能你要让李县令把原先的尸体都给烧了不然他们体内如果残留的毒素被埋入土地内那块土地就会变成养殖蛊虫的阴地那尸体就会成为蛊虫的温床” 肖小侯爷被珂珂说的骨头都跟被蚂蚁咬似的难受的不停搓着胳膊 “等等”六月脸色瞬间惨白“既然他们杀人是为了抽血的话那在墨城遇到的那箭是不是也是这般形成的这么说來的话我们岂不是一直都沒有逃离墨城” “应该说”一直沒吭声的李景承环视众人眸光深沉道:“我们沒有逃过京城那个人的管制” 与此同时镇南王也遇到了跟明月涯一模一样的场景只不过他们唯一好的地方就是明月涯是被困在墨城关起來打而镇南王却又逃跑的方向 他们大概在森林里窜了不知道有多久身后的箭羽也渐渐的停止了 众人抵达了临近下个城镇的河边才得以喘气 这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不让他们靠近墨城 赵静若心里怀疑是她母亲的杰作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绝对是离墨城离的越远越好 可是镇南王却准备回去 “父王”赵静若紧拉他衣袖制止他再往前踏一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镇南王平静的转头看向她刚毅的脸上是赵静若不陌生的坚持 赵静若眼眶微红她心知已经无法劝说镇南王但是她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镇南王死在她面前 “我们从京城离开的这一路上都有人监视父王是知道的对吗” 镇南王偏头看向地面的枯叶 夏去秋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他目光灼灼如同旭日的光芒看着赵静若“若儿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不能逃避总有一些事是必须要做而父王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必须要做的” “我不懂”母亲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如果镇南王不听她的命令那么就算镇南王死在镇南王妃的面前她都不会眨眼 “若儿听我说”镇南王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心中柔情万千大掌轻轻的抚摸着她鹅蛋似的脸颊“父王欠你母妃良多时间越长那个刺就刺得我们越深为了让你母亲能够更加好好的或者这一行父王是必须要去的” 赵静若呆愣当场突然想到被追杀前有士兵过來在镇南王耳边说的话 当场镇南王的表情就变了 难道他已经知道跟墨城巫族长老联系的就是母妃还是母妃已经快他们一步來到了墨城 “那父王这一番前去你是被逼无奈还是心甘情愿” 赵静若问的含蓄若镇南王是被逼无奈那是以什么为条件 若镇南王是心甘情愿她自然是有办法劝说镇南王 镇南王何等聪明怎会不知赵静若的条条道道叹道:“一半一半” 先前那探子汇报的除了镇南王妃在墨城之外明月涯也在墨城并且确定他的腰间有半月牙的印记以及四周的六道佛印 这是频死的前太子妃为了将來好认也为了孩子能够平安长大狠心的落下这六道佛印 镇南王感叹前太子后继有人的同时又感叹当年的事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开始按照原先欠下的债再一笔一笔的偿还 “若儿假如父王和母妃都死在了墨城你就继承王位吧” 镇南王宛如交代后事的话让赵静若瞪大眼睛 而就在镇南王行动的这个晚上 明月涯也按照那个声音的要求制作了药物交给老头 那声音问道:“确认万无一失” “不能确定那个药方虽然只有我知道但不能保证席沐歌手下沒有能人义士若是被人看出來的话那也是我学艺不精”明月涯说的坦然 柳清燕听得惆怅 曾几何时傲慢自大的天下第一神医变成了这般摸样 或许是在对她的病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一夜白头 因为必须要依靠另外的药才能保住她的性命所以他再沒了自信说是学艺不精 但若真是学艺不精老人怎会把炼丹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明月涯 柳清燕叹了声气 明月涯立刻垂首询问道:“怎么了燕儿哪里不舒服吗” “沒有这几日我恢复的很好”柳清燕冲他笑了下提高了音量“我们的事情已经做了你还沒说这牢房的钥匙放在哪” “还需要钥匙”那声音讥笑道:“只要药人的几滴血就能腐蚀你手腕上的锁……耐心的等着吧好戏即将开场了” 他已经听见上面混乱的声音以为是明月涯的药起作用了其实是镇南王带人闯进來了 在会客大堂听见这个消息的镇南王妃气得娇美的面容都扭曲了“沒想到那个男人还真的闯进來了” 旁边正用两只捏着白棋的席沐歌笑道:“看來王爷也是痴心的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死在王妃的手里呢” “长老说笑了”镇南王妃阴冷笑道:“他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我” --------------------------------------------------------------------------------------- “什么”太后怒不可遏道:“你再说一遍” 黑衣人恭敬的跪在地上“镇南王已经确定太子嫡子身处墨城正冲进去准备救人具消息说镇南王妃也在墨城之内” “太后”李嬷嬷在她耳根子轻声询问道:“我们要不要也派人去协助镇南王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如果就这么沒了……” “胡说什么”太后勃然大怒的打断她“哀家孙子岂是薄命之人” “奴婢说错了奴婢掌嘴”李嬷嬷吓得往地上一跪抬起手就发狠掌掴自己嘴巴 ‘啪啪啪’的打的太后更加心浮气躁 “好了”太后柳眉倒竖“皇后她煽动的怎么样了” 李嬷嬷不敢起身就跪着回答道:“差不多都把火给烧到四皇子那里去了” “你”太后看向那黑衣人“去给镇南王带个口信就说火有往上之势让他做好牺牲的准备” 第57章 断念绝情 黑衣人领命退下。 太后凤眸射向李嬷嬷。“还跪着做什么。。” “太后。”李嬷嬷不敢抬头。她本是太后贴身丫鬟最后因为太后承了圣恩才成了宫里的老嬷嬷。可以说是最懂太后心思的老人。但是此时她说的话。可能会引起太后的不快。所以她也不知是否该说。 太后本來就被那一连串的坏消息弄得心浮气躁。完全沒了跟李嬷嬷打哑谜的心思。语气忍不住重了点道:“你这老家伙。支支吾吾的可是瞒了哀家什么事儿。” “唉哟。太后你可误会老奴了。”李嬷嬷赶紧一表衷肠。之后才道:“只是太后。若镇南王不在了。皇上。可是沒人拉下來了啊。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急什么。”太后阴冷一笑。“就是因为镇南王死了。这朝廷。才会更乱。更容易被人钻空子。” 毕竟他镇南王的忠心。是建立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同样的。他也可以为了那个女人的孩子付出一切。所以太后才可以用这个方法掌控镇南王。 但如果有一天。那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的孩子都失去了效力。谁还能撼动拥有皇朝三分之一兵马的他。 所以镇南王是个潜在的危险。不如现在趁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赶紧除去。到了最后将会成为祸患。 然而。当朝廷的人得知镇南王已死。那么他手中的兵马将成为众人争夺的目标。。 这个时候。只要太后小做手段。看他们狗咬狗。坐享成果。岂不美哉。 所以镇南王死了。比他活着。更为有用。 若不是为了她孙子。她也不会把镇南王留到现在。 也因为如此。镇南王妃才对镇南王怨恨至极。她來京城刺杀明月涯。捣乱朝堂。就是为保镇南王一命。并且还在得知太后将他派去找明月涯的时候。提前來到墨城。警告镇南王离开。 可是沒想到。镇南王还是出现在她的面前。 即使头发凌乱。铠甲浴血。断了一臂。他也亦如初时镇南王妃见到的威风凛凛。杀气四溢。 那时的他。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刚率领众兵退敌归來。她就躲在帐篷后面。紧张的看着她未來的夫婿。这都是因为她不服气的性子。想要见见被父母赞誉有加的镇南王到底是何方神圣。却沒想到。第一次见他刚毅俊朗。身穿白色铠甲的时候。便芳心跌落。欢欢喜喜的做着他的新嫁娘。 却在成亲当日。他那不骗人的性格将他与太子妃的一段感情坦白的告诉她。并且许诺永生永世她都将是他的正妃。无人可以逾越。 镇南王妃当时愤然摔了凤冠。泣不成声。 如今。似乎又回到了新婚之夜。情露心碎时。 她轻笑道:“不愧是镇南王。能以寡敌众。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杀到大堂之中。” 镇南王抛下短剑。矗立在她面前。不折腰也不忿然。只是问道:“太子嫡子。可是在你手中。” “不在。”镇南王妃回答的斩钉截铁。面上沒有丝毫犹豫。 镇南王也不为难她。转身就走。 毫不停歇的脚步跨过一个又一个的尸体。闯进來染上的毒随着血液滚动在经脉之间。 他的确是幸运的。在带兵进來之后。因为城内的混乱和百姓的暴动。他才能带着亲兵不太困难的进了这个宅邸。 然而巫族的人除了比较擅毒之外。体力和内力自然比不上久经沙场的镇南王。 所以來到这之后。。镇南王只是中了毒而已。 即使体内像有手在里面搅动般疼痛。他面色依旧如常。连身形都沒颤抖一下。 从后面看的镇南王妃以为他只是断了手臂。并无大碍。于是忍着想要看看伤势的冲动。怒吼道:“司徒峰。你口口声声都是太子嫡子太子嫡子。那我呢。那若儿呢。你究竟把我们置于何地。” 镇南王刚想回话。一股喉腔铁锈味横空冲上。张口便是血顺着唇角滴落本被染红的铠甲。 “如今你是连话都不愿对我说了吗。”镇南王妃对他怨恨至极。现在更是被多年嫉恨蒙蔽了双眼。想起席沐歌临走前跟她说的话。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太后已经放弃镇南王。不管镇南王能不能够走出去。他都不会有活路了。 既然如此。那你司徒峰。不如死在我的手上。 天光雷山之间。镇南王妃已经拿剑如闪电般冲上。血红的双眼狠戾的看着那剑身沒入镇南王的身体内。 与此同时。天空中忽然有个逞绿烟火拖着长尾巴。沒入云端。 这是镇南王再离开后交代给赵静若。如果事成就放这个烟火通知他撤退。 如今人已经救出。他也无需忍耐。 神情放松的瞬间。气血翻涌。内力不匀。再也忍不住的朝前喷出血。软倒在地。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利剑便顺着他倒去的方向慢慢拔出。 似火的红色瞬间蔓延了镇南王妃的视线。她抓剑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 “为什么不避开。” “你啊。……杀了我无数次。我总是要让你得手一次的。”镇南王轻笑着。像是什么都放松了。“芸儿。你既然已经杀了我。那就跟若儿好好过日子吧。帮他找个体己的夫君。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想我。这么多年了。一直惹你生气。”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就不需要你得手。”镇南王妃眸子湿润。仓皇丢下染血的剑把镇南王翻过來。。这显然是中毒致深。“王八蛋。司徒峰。你以为你这么做我会原谅你吗。” “不用原谅我。芸儿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 镇南王妃泣不成声的拿手捂住伤口。趴在他胸口道:“司徒峰。我做的这一切只是不想让你死啊。我们一起在云南不好吗。我不在乎你心中到底有谁。反正我打定主意是要恨你一辈子的。可是你为什么要淌京城这个浑水。” 镇南王沒有力气与她争辩。只能微微的喘着气。忍着身上越发剧烈的疼痛。 “你是放不下她吗。可是她已经……”镇南王妃的声音戛然而止。呆愣的看着镇南王蓦然砸到地面的手。连呼吸都变得轻缓了起來。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纤细沾血的两指放到镇南王的脖颈处。 安静的宛如无人的黑夜。沒有心跳声。也沒了呼吸。 镇南王妃的心口像是被人恶狠狠的挖掉了一块。清冷的寒风只灌进來。透亮了她的血骨肌肤。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很多对他说的话。沒有一句好话。全部都是怨恨。仇恨。到了最后。他终于在她的嫉恨下被杀了。就死在她面前。 像是什么坍塌了。心脏宛如被沉淀的石块层层压着。重的无法喘气。喉腔被堵着。 该哭的。却是连眼泪都流不出來。 只能静静的趴在他的胸口。倾听那已经沒有的、安静的、心脏的声音。。 “啧。看來战神镇南王也不过如此啊。”走廊处讥嘲的声音。如同万箭直穿镇南王妃的心脏。 她慌忙起來。跪坐着将镇南王的脸抱在怀中。 席沐歌依然是那不可一世的摸样。他面容邪魅。穿着似火踏入这满是尸体的大堂之中。绕到镇南王妃的身边。“喂。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找更有趣的事了。” 镇南王妃沉默不语。 席沐歌也不在意。唇角扬起阴冷笑容。边往外走。边大声道:“本座还以为。你想要刺杀太后。” 马上。他的袖口就被拉住了。 后面镇南王妃的声音。咬紧牙根。攥着恨意。一字一字道:“待我吩咐人把王爷送回云南。就随你进京。” 而比这更早的时候。 明月涯也带着柳清燕趁乱出來了。在墨城的城门之外的森林外面就遇到了赵静若他们。 赵静若看见明月涯和明月涯身后那一帮人也是愣了下。她根本不相信镇南王能够单枪匹马把这么多人给救出來。而且还有不少的人是乞丐。或者短胳膊断腿的。 明月涯也沒时间跟赵静若解释。他的武功被席沐歌封了太久。如今有点血液不调。必须要换几个时辰。如果现在被席沐歌给抓到了。肯定会被动挨打。所以跟赵静若打了照面就准备离开。 谁想赵静若直接喊士兵包围了他们。还冲天上放信号。 明月涯剑眉微皱。赵静若就急忙來到明月涯跟前。跟他解释目前的一些情况。也许是因为早有准备。明月涯听完也不见得有多么惊喜。倒是柳清燕听见这个消息后。喜忧参半。 柳清燕身体尚未虚弱。在牢房里单独被明月涯抱着。到沒觉得什么。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柳清燕还是拉了下明月涯的衣袖让他把自己放下來。 “燕儿。不带你这样的。在牢房里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出來就不认账了。”明月涯不高兴的朝她蹭了下。“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回牢房里去。”说完调头就朝墨城走。 柳清燕忙喊道:“明月涯。你发什么疯。” 明月涯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 赵静若被这人不管不顾的举动弄得愣住了。见人走了一段路。忙喊道:“等等。郡主。我有话跟你说。” 第58章 风起云涌 【无弹窗.】 柳清燕两手无力软绵绵的拉扯明月涯的袖子虽然动静小但明月涯一向体己柳清燕倒也顺势停下 如今他们正站在离墨城有五十公里的大道上两面环山密集的森林犹如羽翼覆在两边往后走穿过几条小道就能到渡口离开 此时因为明月涯置气向前走了老远赵静若追赶的吃力又因为遭遇追杀脚踩过小石块差点跌一跤忙稳妥身形跟明月涯还有几步距离站定道:“我知道你必定是不想见我” “不错你还是挺聪明的”明月涯也毫不客气的回道:“一看见你就让我浑身不舒坦” “抱歉”赵静若苦涩的低下头 她那时是真心的钦慕明月涯才会不顾女儿家的矜持想要与他共结连理可是这人不管是什么时候遇见他身边都跟着柳清燕 好比此时他温言细语的安抚着偏头不理会他的柳清燕神情淡淡的流转的凤眼之内却含着万千情谊柔和的好似破云的一缕光不刺眼不张扬却是实实在在的射进了心底 “我只是想问你们遇见我父王了吗” 柳清燕蹙眉道:“镇南王也來了” “对因为太后让我们來找你”赵静若说的欲言又止明丽的眼眸时不时的看向明月涯 这其中的意思就算是瞎子也看出來了 柳清燕直觉这事不简单 她小脸严肃的看向明月涯“我们赶紧找个地方休整这段时间的事情我必须要好好理一理” “这有什么要理的”明月涯很不高兴“你身体还沒好全……” “明月涯”柳清燕连名带姓的怒喊这三个字 明月涯也知道柳清燕恼了妥协的带她转身跟着赵静若离开朝渡头的方向 一路上赵静若止不住的往后看越发暗下來的天色只能够让她看见横生枝节的树干以及秋日跌落的枯叶 湖面上浮荡着早些准备好的三个乌篷船带着斗笠遮脸的船夫早就准备好候在那里一看见赵静若的倩影立刻解下粗绳待众人全部上來之后船夫才拿桨开始滑动 而赵静若的心便犹如天空云层躁动不安的翻滚起來 柳清燕可不想给她伤感春秋的时间一被明月涯放到船上便开口询问这段时间的近况越听柳眉皱的越深 前世司徒南逼宫的时候好像也是现在可是司徒青云沒有病死司徒乾也安然无恙的待在外面还横空出现个太子嫡子事情变得复杂了 可是按照赵静若说的话镇南王就是被太后当棋子使唤的而且还是重要的棋子现在就放弃了这是不是说明太后已经准备好打算逼宫了 “看來我们要先跟太子商量一下”柳清燕看了眼明月涯得到他的认同之后才对赵静若道:“目前京城的局势已经越來越糟糕你最好不要搀和先回云南” “不行父王生死不明……” “他已经死了”柳清燕万分不耐道:“郡主你是个聪明人就别再让我说愚蠢话了” 赵静若低头捏着袖口恨不得将其撕裂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镇南王还沒有跟上來这结果可想而知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她的父亲是死在母亲的手上 “还有……”柳清燕的手轻轻覆上赵静若的手背她的手冷冰冰的带着凉意透过肌肤抚平了她躁动不安的心“太后如果知道镇南王已死的消息绝对会趁乱夺走镇南王的兵权你必须回去稳定云南” “我…我做不到……”赵静若觉得很害怕她从小被镇南王妃带在身边学的是恨意动的是利器政治不过只懂皮毛 再加上刚开始镇南王妃还在她身边能够起到安慰的效果但此时已只有她一人孤立无援还要面对虎视眈眈的对手她感到胆怯感到不安同时也感到恐慌 柳清燕微蹙眉头她很不喜欢赵静若现在的样子最开始她还趾高气昂的与她争辩如今却像是鹌鹑蛋似的说做不到 但现在并不是能进行安慰的时候柳清燕深吸几口气眸子如被月光覆盖的古井清冷而幽深“听着如今不是给你选择而是太后在逼迫你你父王的手下在逼迫你如果你不能稳定因失主而混乱的云南你父王戎马一生得到的军权与你父王肝胆相照的将士们将一并失去那时的你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镇南王郡主而是将臣遗孤总有一天你会变成他们争夺皇位的牺牲品这就是你懦弱之后的后果” 明月涯在她背后摸着光滑的下巴眯眼端详着自家姑娘这训斥人的小摸样可真是令人心动不已啊 而赵静若显然是不愉快的柳清燕这几句话犹如几巴掌干脆的打的十分响亮但偏偏句句有理让她辩驳不了 索性她也不说什么只是在分道扬镳的时候真挚的凑到柳清燕耳边细弱蚊声的说了句谢谢 柳清燕依旧眼神清冷的看着她 不过才三面之缘的赵静若由最初的针锋相对变成现在的和平共处感觉像恍如隔世 她不过才受伤几个月朝堂还是随着前世的轨迹再向前走 只不过他司徒南想要登上皇位那是万万不可能 蓦然明月涯看见盘旋在上方的雄鹰认出那好像是珂珂驯养的专门送信的老鹰遂两指凑唇舌边响亮吹过口哨 雄鹰展翅而下直冲明月涯肩膀站立 明月涯松开柳清燕让她倚着自己才动手解开它脚上的信条匆匆看了几眼无奈笑道:“看來我们是不能休息了” 因为太子在得知珂珂说出的那些猜想之后就猜到这根本就是个无头公案 首先是他和司徒乾都远在陇西朝廷的事情将无法掌控万一司徒南抢先掌管京城进行逼宫他们根本无法马上救下正阳帝 所以司徒南需要时间 只有让他和司徒乾反目成仇才能出现更多的时间让他利用 而墨城那一行很可能是个幌子席沐歌应该早就跟司徒南结盟为了让司徒乾顶上他钦差的位置才把他困在墨城 待司徒乾走马上任之后再把他们放出來 时间和帝王的心思都掐算的刚刚好真不愧是他聪明过人的四弟啊 如今他们只有马上回京必须抢在司徒南逼宫之前进宫面圣 “所以我们要回京城吗” 明月涯看着柳清燕潋滟的凤眼里是淡淡的不悦 柳清燕总觉得他们站在渡头太过明显拉着明月涯想走 明月涯却稳如泰山的语气俨然道:“燕儿从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就在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如今你快要得偿所愿了能不能诚实的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嫁入皇家母仪天下” 柳清燕杏目圆瞪的看着他喃喃的说不出话 “告诉我燕儿”明月涯眼底似是划过萤火之光弱弱的却神采熠熠“若你想为后我便为帝若你想自由自在我就带你游戏江湖所以你的决定就能影响我的决定” “你这算是在试探我”柳清燕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因火气不大更像是娇嗔堵头打亮的灯流划她眼底清冷的水浪似是如花盛开五彩斑斓的好不美丽 明月涯看的痴了唇角却是荡出倨傲的笑“我何必试探你如今燕儿被我又搂又抱早就是我的人了不管是皇亲贵胄贩夫走卒是司徒皇朝还是北国蛮荒你柳清燕必定得嫁给我” “谁说的”柳清燕被这几句话像是抹了胭脂脸颊微红唇角是忍不住的笑“无知妇孺都知嫁娶需要三书六礼还要纳彩对八字你可做了一样” “哎呀原來燕儿打探的如此清楚那等这事情一过我们便成亲吧”明月涯得意的凤眼上扬更高 柳清燕轻笑不语 明月涯瞧着她的笑倏尔一拍脑门谄笑道:“瞧我一高兴就脑袋打诨燕儿别急我马上去找船去京城” 柳清燕正好累了朝他摆摆手便借着月光寻着墩头打算坐坐 明月涯却是一把把人拉入怀里臂膀强势搂着她腰笑道:“燕儿跟朵娇花似的怎能被周围的臭男人的觑视了去”说完就把人抱起顺势小脑袋也摁进怀里 柳清燕无奈的叹了气说到底不过是这人放心自个待在这罢了 然而就在柳清燕和明月涯磨磨蹭蹭的时候司徒南被皇后逼的逼宫了 连夜带着骁骑营的侍卫堵住皇宫各门召集手下谋士将才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整个京城 于是还在睡梦中的京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他人的囊中之物 然而司徒南最先去的地方不是正阳帝那里而是太后的凤巢宫 三更时分李嬷嬷手心满是汗的陪在太后身边 第59章 大结局(上) 【最新章节阅读.】 鎏金六角的檀炉中朦胧烟雾模糊了太后的视线以往因年迈而浑浊的眼似乎觉得酸痛不已微微阖上眼睑 宫灯溢出单弱的光流落在她枯枝般的手背上佛珠正被她仿佛老僧入定般一颗颗的滚动于指腹间 外面传來不安的叫喊声和惨叫声她手中的佛珠也随之越來越快 须臾关紧的仙鹤百祥门扉上映照别样的昏黄火光仓皇不安的一闪而过带着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丫鬟和太监们都不安的看向司徒皇朝内最为尊贵的女人见她面色沉静不急不躁一时之间倒是稳定了心神 而数十火把也在此刻停留佛珠似乎都赶不上她手指的速度 蓦然门被推开了佛珠也断裂散落在太后褐色金边袂角旁随着在汉白玉的地板上不安的弹跳几下滚落在石青云纹缠银边皂鞋尖上 往上看司徒南的衣裳都由不出彩的暗沉色圆领鹿纹长衫换成了张扬的宝蓝色圆领虎纹对襟宽袖束腰长袍金带紧缚银线舛错其中流光溢彩华贵非常 他本就长得儒雅温和此时眼眉似含情唇角得意扬起整个人容光焕发令人无法移目 太后睁开眼睛古井般死寂的眼凝视着他不急不躁的走近向她恭敬行礼 原先总是低垂的头如今抬起少许浅光勾勒出他那不显张扬的侧脸越发温驯他的声音也是低缓似在不经意间靠近的叶片带着别样的沧桑“皇祖母好久不见了” 太后冷笑攥紧断裂在手中的两颗佛珠“四皇子这样大张旗鼓的过來相比不是來跟哀家这个老不死的叙旧吧” “皇祖母孙儿是请皇祖母清君侧正朝纲”司徒南直起身体平视端坐在梨花凤椅上的太后目光皆是笃定 太后心里越发收紧司徒南能够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情况只能是他已经掌控了皇宫或者可以说是京城 这么说來外面的人进不來里面的人也别想出去 “皇祖母这事你还要想吗” 太后正了正心思“你说的乱朝纲是什么意思” “陇西官银被劫出动两位皇子不仅沒有追查到凶手重要人证还一个个死去这不是‘乱’”司徒南扬起唇角自被正阳帝囚禁三皇子府他就在想方设法重新出來好不容易抓到这样的机会他怎会不好好利用 太后还想拖延时间但司徒南已经沒有耐心了 他身后的谋臣端上一份已经草拟好的懿旨过來像是每一步都踩在太后的心尖上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后面的武将士兵全部紧扣武器仿佛只要太后妄动一步她就会身首异处 越來越近李嬷嬷害怕的身躯抖动飞快的挡在太后面前两只眼睛睁的如铜铃般那么大盯着那谋臣的一举一动 然而在三步之距时谋臣停下了恭敬的把懿旨递给李嬷嬷 李嬷嬷以防有诈仔细的扫了谋臣四周才慢慢的把手伸过去指尖挨到冰冷紫檀底的时候感觉全身血液都倒流般难受非常有什么东西塞在她胸口喘息着微微张开口把东西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之后才递给太后 太后视线落在那明黄的纸张上面并不伸手“四皇子皇帝沒死就算哀家给你懿旨也沒有用处” 司徒南眼睛宛如从令人窒息的石缝中钻出的水滴闪烁着坚韧和透析“皇奶奶这是暗示本王杀了父王吗可惜父王早就把圣旨写给本王了而本王需要你给的懿旨是关于处死皇后的事” 太后蓦然瞪圆那双浑浊的双眼抢过懿旨打开一目十行刹那恍若电闪雷鸣耳边轰响什么都听不到了 “皇后带人逼宫想要为太子夺得帝位幸得四皇子带兵勤王将皇上救下为此传旨将太子和李景承以及相关等人打入天牢听候发落由于皇后不德不仁欺君罔上特赐三尺白绫”司徒南顿了下轻笑道:“太后这等礼物可是让你欣喜若狂” 太后紧捏懿旨枯枝般的手指泛着青白色死死的盯着那要她侄女命的东西因为司徒南想要继承皇位所以要除掉一切障碍但若是无缘无故处死皇后恐会遭人话柄唯有借由太后的手才能顺理成章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好缜密的计 “当然皇祖母不用太过感谢本王因为本王还会送皇祖母一份喜出望外的礼物保证你能够惦念终身”司徒南笑意盎然的看着太后眸如星辰璀璨斑斓如同钢钉般根根刺在太后心上 他也不催促太后而是随意挑选太后旁边的位置扶过已经凉透的茶面静静品茶 明明是极苦他却喝到一丝甜味 “放了他”良久之后太后妥协了“哀家给你懿旨” 司徒南享受的眯起温润的眼睛笑容温柔“太晚了皇奶奶我已经让他们去死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天空突然爆炸般一闪一闪的亮着微弱的火光 珂珂拿着火把不停的在烟中咳嗽“你确定…咳咳这个有用吗” “不管有沒有用我们必须要烧点粮草转移杨坚军队的注意力”太子拿火把把剩余的几堆全部点燃之后火把一丢大声喊道:“跑” 应声而散他们直接跑进百姓里面顺着人流往城里面拥挤 他们烧的是夹着京城的山脉在來到京城外面他们就发现官府设置了路障估计是找寻他们如今进去显然是被束手就擒的份 于是他们夜观星辰测定风向 还好珂珂在学习医术的时候跟秦老爷子学过这个并决定趁在这二更时分西北风向在山中点燃大火让火焰如同大手般慢慢的抚摸过整个山脉逼迫临近的山村百姓逃窜向京城 汹涌的百姓因为大火的灼热汗流浃背恐惧万分的嘶吼拍打着城门 城墙上的将士看见这前赴后继如同蝗虫般的人群心里直打鼓的跑去请示杨坚 此时的杨坚正在陪同他的妹妹教训不知好歹的柳相大人听见汇报之后策马直驱城门口看见正前方如同照亮的白昼带着灼热的温度翻滚而來如若不赶紧灭火连着京城都会损失惨重 “开城门灭火”杨坚一声令下 那声音如同连绵不断的山脉传递下去厚重的城门由此打开百姓一窝蜂的冲进來被官兵拦住太子他们已经趁乱逃走了 这时黑夜已经覆盖了整个京城剩下那不知疲倦的火舌舔过周围加快焚烧的速度渐渐的临近城门 珂珂蹙眉朝后面看去道:“这样会不会殃及无辜” 铃铛冷笑的不答话 突然一对士兵接着火光冲过來大声喊道:“什么人” “糟了”铃铛慌忙拉过六月 六月看向太子他们为了逃开那场大火太子和珂珂他们已经筋疲力尽而且在那士兵叫唤之后后面也听见了整齐的脚步声 李景承他们攥紧手中武器如同伺机而动的野狼紧盯所有的敌人 慢慢的近了 一白色粉末倏尔洒向士兵士兵猝不及防被撒个正着惨叫捂脸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六月愣了下珂珂却欣喜的推开挡在前面的六月和铃铛朝那洒粉的方向看去喊道:“明月哥哥” 明月涯一袭月白色衣衫环抱柳清燕站在那身边还有个两眉毛跟毛毛虫般的男人 太子看见他之后眼底的光芒更盛了 随着珂珂喊声三人落地男人朝太子单膝跪下“城门校尉裘仲参见太子殿下” 李景承皱眉看着裘仲恭敬的退到太子身后 太子静静的看着裘仲火光映照他的瞳孔如浴火般烈焰“你既然还在为什么杨坚会成为掌京城城门之人还有父皇母后他们现在可否安全” 裘仲跪在地上大半个身体沒入黑暗眼底剪影微微“太子请随臣进宫你当会知晓一切真相” 太子沉默的攥紧双拳他笔直的身影在背光中越发伟岸 就在此刻他似是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的视线落在柳清燕的脸上“郡主可还记得在很早很早以前我们的交易” 柳清燕眸光如大理石般冷硬她拍了拍明月涯手臂示意下來站定在太子面前亦如当初般对他道:“若太子能做到这件事我也能够答应你那件事” “好”太子逡巡茫然的众人对裘仲道:“准备进宫” 而另一边李嗣一改先前懦弱的摸样将被捆绑的司徒南给压到了乾坤殿门前那是文武百官们上朝的地方也是太子等人只要进宫就能看见的地方 然而当众人进來看见这一幕之后除了明月涯柳清燕太子等人其他人任然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被捆绑在面前的司徒南 他宝蓝色的长袍各处都是血变成了深红色原先温润如湖水的眼此时空洞的像是失去了灵魂般跪在那身边都是已经死透的尸体 殿堂的柱子地面门扉到处都挂着死尸刀痕遍布可见争斗的激烈 李嗣背后站着五个黑衣人柳清燕只看一眼便认识到这是正阳帝送给他的十二地煞 现在竟然是在这里当真是送的不真心实意啊 “是太子殿下吗”司徒南似是听见声音歪抬起头血把他的头发都粘成一块沾到脸上像是喘不过气般道:“你來啦” 第60章 大结局(下) 【最新章节阅读.】 太子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让周围的人先行下去并且吩咐裘仲和李嗣将宫外叛变的人全部抓起來待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之后他才回应道:“四弟” “我输了太子”像是叹息般他说的很轻唇角荡起比水纹还浅淡的笑容即使双手被缚他依然儒雅如山涧谪仙一派出尘“我也沒什么不服气的想杀的人都死了想做的事也已经做了我也沒什么可在乎的了” “是父王做的吗”太子的语气平和的如天上的云“父皇他把肖老侯爷的亲生女儿送给太子做太子妃害的太子妃芳华早逝小侯爷为报姐仇才配合你做了一场官银被盗的戏父皇就将计就计” “对父皇想要你登基为帝自然要排除我们这些障碍”司徒南笑得虚浮“他先让老三去帮你被困陇西让他无法搀和在这搀和逼宫的局面然后便要裘仲投降放松我的警惕利用我的手杀了皇后和太后最后自刎于御书房要我成为乱臣贼子而你太子却是诛杀乱臣的人当真是好计策” 太子口中泛苦在进宫之时他就想到正阳帝的决定 不把皇后留下是怕她借由外戚势力逐渐架空他的权势而太后因为一心想要太子嫡子登位自然会成为他的后患至于正阳帝自己为了平定肖侯爷的心死在他手上也算是为小侯爷的姐姐报仇雪恨 而柳清燕正阳帝觉得她太过聪明想要她死在墨城却出现了个明月涯 太后一心认为明月涯乃是太子嫡子自然会派镇南王前去现在的墨城估计已经被镇南王捣毁即使不能完全毁掉也算是两败俱伤只要他再出兵便可坐享渔翁之利 至于司徒南他的爪牙已经在这场兵变中被赶尽杀绝其余的残余兵力已经不成气候 这一切的一切正阳帝都掌控其中他看透了司徒南也看透了他 “其实我本來不想兵变的”司徒南唇边的笑容似是下一刻便消失般“但是李嗣带着父皇的圣旨过來他在上面说只有我能够继承大统这还是第一次自我从娘亲肚子里出生得到的仅有的肯定” 因为是宫婢生的孩子沒有背景沒有母亲照拂的他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挣扎生存下來他得到的永远比他失去的更多 众人的冷嘲热讽众人的鄙夷打骂这是身份尊贵的太子不知道的所以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司徒南明明猜到这突如其來的圣旨不简单他也要來逼宫 其实他是想要亲眼看看自私的正阳帝会不会真的把皇位传给他这个身份卑贱的儿子可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正阳帝对他的不屑一顾让司徒南觉得很好笑笑到最后便亲手拿剑划过了正阳帝的脖颈并把剑柄塞进正阳帝的手中伪装成自杀的摸样 然后告诉太子这个皇位是正阳帝仁慈的施舍而不是他争取的 变态的心理扭曲的心思以至于到了最后司徒南都分不清心中的失落到底是因为叛变失败还是因为快死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现在他只想说:“皇兄我不想葬在皇陵能把我葬在我母妃的故乡” 太子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被捆绑着的四弟想到了那个永远在微笑的女子即使被人打骂她也依然抱着幼小的司徒南静静的微笑就算后面被皇后活活打死在司徒南面前她也沒有掉下一滴眼泪 她坚韧如川流不息的河水又脆弱的好似隔天就跌落的花瓣两种感觉奇异的融合在一起是令人叹息的美 “好” 月光静静洒下落在司徒南如玉般白皙俊秀的脸上扬起比皎月还要明亮的笑容那笑宛如被石子砸碎的湖面破裂中的愈合 而正如太子承诺的那般将司徒南的尸体火化之后派剩下的五地煞秘密带往淮阳并向百姓展示司徒南的条条罪状 皇后与正阳帝以盛大的葬礼合葬在皇陵太后则按照她死之前的要求将凤巢宫内的宫人太监们尽数陪葬在先太子的坟墓旁因镇南王妃所求世袭赵静若为第一位镇南王掌管云南 席沐歌却在司徒南败了之后不知所踪 大夫人和杨坚因此参与兵变贬为庶民发配边疆而位高权重的柳相被殃及池鱼被贬为边疆临县的县官永不升迁 而宫中因为司徒南的屠杀萧条不已李嗣和裘仲李景承等有功之士被已登记为帝的太子破格升迁将朝堂趁机幡然一新 皇宫北门身穿玄黄龙纹的晨阳帝脸上是脱去稚气的稳重看向等得不耐烦的明月涯对柳清燕道:“郡主可真的不想一想” 要说看透正阳帝计划的人除了他和司徒南之外便是柳清燕了她以这般危险的方式完成了她想要做的事胆大心细又如此聪慧的女子与公与私与情与理他都不想放手 如今的柳清燕因为晨阳帝那不痛心的送名贵药材进补身体倒是好了些面色越发红润站在夕阳下一袭淡绿色的对襟襦裙清新淡雅 她浅浅一笑比以前多了几分真心少了几分冷意“皇上仁德亲民皇朝在皇上的带领下必定会桑竹垂余荫菽稷随时艺春蚕收长丝秋熟靡王税臣女在与不在都不打紧的” “好了燕儿你说完了沒啊”明月涯相当不高兴的拿着小马鞭往柳清燕和晨阳帝中间甩了下挑高了精致的眉道:“皇帝啊你跟我家姑娘的交易看在我家姑娘的份上还是记在脑子里的可是你如果惹得我不高兴了说不定我眨眼就忘了告儿你” 站在柳清燕身后的铃铛简直对自家少爷的无赖程度无语了但看了下天色还是对柳清燕道:“小姐天也晚了” 柳清燕顺势曲膝欠身道:“皇上李侍卫告辞” 明月涯立刻长臂一捞便把柳清燕给抱进怀里朝唇角含笑的晨阳帝小气的哼了声搂着人进马车了 六月是第二个上去的她站在马车上朝铃铛伸出手铃铛却看向李景承 晕黄色的光落在他雪白的铠甲上威风凛凛震煞四方可是他的眼睛却紧随着垂帘那里偶尔风掠过的时候会出现柳清燕清雅淡然的侧脸 铃铛苦笑的把痛苦一点点的咽了下去再抬头便又是那番不管不顾的铃铛拉着六月的手一登而上扯过缰绳驱着马车朝夕阳进发 车内的交谈声隐隐约约的传來 “燕儿我已经准备好聘礼了就在白药山成亲吧” “我何时说要与你成亲” “阿燕儿你耍无赖不要这样嘛成亲吧” “……” “嫁给我吧” “……” “要不你娶我”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