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正妻难下堂》 1、二奶奶小产了 冬日的午后,雪花飘飘扬扬的从空中落下,扬州城内的大宅子此时都紧闭了屋门,夫人奶奶小姐们都在暖呼呼的屋子里歇晌,有头有脸的丫头嬷嬷们也都瞅了个空,找个有火炉的屋子三三两两坐着吃茶做针线,享受难得的清闲。 此时周家大宅一反往日的清静,后院里哭闹声、打骂声、叫喊声响成一片,有一个浆洗上的丫头唤二妞的远远地听见声音,又瞅见管事嬷嬷不知道到哪里倒着去了,便将湿淋淋的满是冻疮的手在衣裙上擦了擦,顺着声音往前院跑去。二妞跑过四五个院子才猛然察觉快到主院了,当即慢下脚步顺着墙根溜了过去,直到转角处才停了下来贴在墙根站了半晌,瞧着左右无人才悄悄探出头去,隔着稀稀疏疏的竹子,隐约瞧见十几个丫头嬷嬷围成一圈,嘴里不知叫嚷着什么,只隐约能听清“大夫”“奶奶”之类的字眼。没一会功夫,几个婆子搬了一床席子过来,众人忙让出一条路来,二妞透过人缝瞧见几人将一地上躺着的一个人抬到席子上去,二奶奶的陪嫁嬷嬷喝骂道:“还不都给我让开,若奶奶这回有事,看我饶谁?”众人听见皆四下散开,二妞这才看清楚裹着狐皮斗篷躺在席子上的人竟然是府里的二奶奶,当下心里一楞。 那边刚抬了二奶奶进去没多大一会,就有一妈妈出来随便指了一个丫头吩咐道:“到二门上去,找个小厮出去打听下二爷什么时候回来?等二爷一回来就请过来。”那丫头忙答应着去了,妈妈翘脚望了两眼,转头又吩咐一个婆子道:“快去瞅瞅,怎么大夫还没来?” 妈妈刚吩咐完,就听见身后一声娇媚的声音道:“杜妈妈好,我听说二奶奶刚才摔着了,唬的我跟什么似的,赶紧过来瞧瞧。奶奶身上可还好?”杜妈妈僵硬的转过身来,看见一披着莲青斗纹的鹤氅的女子扶着丫头走了过来,杜妈妈虽然不甘不愿,但依然扯出了一抹笑容,嘴里叫了声:“李姨奶奶。”李姨娘扶着丫头的手摇曳着走上前来,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面带愁容地叹道:“二奶奶嫁给二爷三年多,这才好不容易怀上孩子,怎么就摔了一跤?我进去瞅瞅奶奶去,担心的我不行。”说着越过杜妈妈就要往院子里进。 杜妈妈见状赶紧拦住李姨娘,嘴里笑道:“里面乱哄哄的怕冲撞了姨奶奶,再者说大夫就要来了,姨奶奶不如先回去,等大夫给奶奶诊了脉开了药,我们再请姨奶奶过来瞧瞧。”李姨娘刚要说话,就远远地瞅见了又有几个人过来,领头的正是府里的张姨娘和王姨娘。李姨娘转了转眼睛,看了张、王两人一眼,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面上却应道:“既然这样妈妈赶紧回去伺候奶奶吧,等奶奶身子大好了我再来。”杜妈妈正等着这句话,忙不迭地应了,正巧此时有丫头进来说大夫来了,李姨娘冲着杜妈妈点了点头:“那我先回避了。”转身朝张、王二人来处走去,将她二人拦了下来。 杜妈妈死命地瞪了李姨娘背影几眼,低头看了眼二奶奶摔倒的地方,薄薄的一层积雪被蹭开,露出一块光滑的冰面,杜妈妈瞬间黑了脸。 主屋内室,郭嬷嬷含着泪将二奶奶浸了血的衣裙换了下来,大丫头思琴惊疑不定地拽了拽郭嬷嬷的衣袖,郭嬷嬷回头看了思琴一眼,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思琴“呜”地一声捂住了嘴,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这时丫头进来报大夫来了,郭嬷嬷带着两个丫头给二奶奶换上干净的衣裙,又拿了一床锦被盖上,亲手放下床幔,这才请大夫进来。 大夫来了,把了把脉,便起身到外间屋子去写药房。这时周家二爷周天海匆匆忙忙从外头进来,看见大夫忙停住脚问道:“敢问我家奶奶如何?”大夫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一跤摔的狠了些,奶奶小产了。”周天海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冷冽,紧握的拳头上几道青筋暴起。 周家二爷周天海年约二十,籍贯安徽,祖上是有名的徽商。周天海上头有一兄长同父亲打理家里的产业,还有一弟弟却没有走经商这条路,反而一路进学,如今已是举人身份。周天海十来岁的时候就随父亲走南闯北做生意,十五岁那年他第一次来到江苏,便将视线瞄到了淮河两岸的两大片产盐区,等随父亲来到扬州后,更是一眼瞧上了扬州这块风水宝地。说起扬州的地理位置,那是得天独厚,它处于长江以北,淮河以南,周围不仅有运河还临近大海,水陆交通十分便捷。周天海利用周老爷子巡视扬州的生意这段期间,自己把扬州转了个遍,心里便有了些计较。周老爷子两个来月打理好了扬州的生意,准备要打道回府。周天海到父亲跟前跪下死活不肯走,非要自己在这边做一番天地出来。 周家祖上就开始经商有深厚的家底,周老爷走南闯北经商数十载,商业眼光更是十分独到,他自然是明白扬州的好处,只是自己这儿子从来没有独挡一面过,心里难免有些不放心。可周老爷毕竟是商人出身,心里也有些野心,只是他自己除了打理家里的生意并无精力扩充产业,他见儿子有这番心思,心里也有些希冀,期盼儿子能有所作为将自家产业做大,因此便狠了狠心答应了。 于是十五岁的周天海一人留在了扬州,开始的几个月还老老实实的守着家里在扬州的当铺以及金银、茶叶、脂粉的铺子过日子,过了半年周天海将扬州地面上的各色人物都混熟了,又研究明白了盐法,便打点关系买了盐引,转身做起了盐商。 周家资金雄厚,各处又有人脉,周天海又是从小耳濡目染和父亲学做生意,因此崛起很快,短短两年功夫就成了杨州有名的盐商。当时在任的盐运司副使姜勇看中周天海的经商手腕和在盐业的潜力,有意将女儿姜玉春许配给他。周天海商人头脑,首先想到联姻对自己的好处,心里就先允了。急急忙忙修书一封差人送回家里,周老爷世代商人,能和官家结上姻缘,哪里有不肯,更何况是从五品官员的嫡女。周老爷当下就携夫人过来,请了官媒上门提亲。 姜玉春是典型的官家小姐大家闺秀,为人端庄稳重,性格温柔敦厚。因姜母是北方人,也是官家小姐,因此很看不上扬州这些大家闺秀、官家小姐踏青逛茶肆,呼朋引伴随意出门的行径,她按照自己从小学的礼仪规矩约束着自己的女儿们。 当姜大人说要将二女儿玉春嫁给一个官盐商人的时候,姜夫人着实不愿意,觉得商人地位低贱,满身的铜臭,哪里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姜大人斥道:“你一介妇人懂得什么?盐业如今已经兴起,去年圣上又颁布了两淮地区新的盐法,稳固了盐商的地位。周天海现在年纪这么轻就成为扬州有名头的盐商,将来成为两淮盐业的总商也不无可能。和他联姻,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姜大人看姜夫人还是不甘不愿,便又继续说道:“这周家也注重学问的,周天海的弟弟就是举人出身,这周天海八股文章做的不行,但是吟诗作画也都通的。况且他还有个好处你不知道,他家在安徽有个古董行,他打小就跟着铺子里的师傅练就了好眼力,什么玩意到他手上,都能分辨个八九不离十出来,看名家书画更是一瞧一个准,因此这扬州城内不管是巡抚总督还是文人墨客都喜欢跟他来往。”姜夫人一听既能鉴赏各色墨宝又能吟诗作画,想必不是胸无点墨之人,因此心里也就喜欢了几分,遂也点头应了。两家合了八字,过了文定。 周夫人来扬州这段日子,见周天海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纵有几个丫头也不过是三等的粗使丫头,没有一个长相身段看着让人得意的,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起来。儿子要成亲了,这屋里面都没个通房丫头,将来儿媳妇嫁过来屋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不让人小看了去?周夫人左思右想一番,便私下和周老爷商议选个丫头给儿子做通房,教导他人事儿。 周夫人这次来扬州,身边带了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按照周夫人的意思是把自己身边的大丫头给儿子。周老爷寻思了一番摇头道:“你的丫头虽然是知根知底模样又是上上选,但是给天海却是有些不妥。将来天海跟他媳妇是在扬州过活的,一年也回不了老家几次。你把你的大丫头给儿子当通房,将来那丫头要是有个什么不好,因是你赏的人,媳妇也不好处置,没的让小两口为难。依我说,还是买个模样性子看着好的,你放身边教养两天,再给儿子放屋里算了。将来若是有什么不好,随便卖出去也就是了。”周夫人细想一番,也觉得在理,遂四处打听可有清白人家卖女儿的。 恰巧这扬州城内有一姓王的小户人家,手里也有两个小钱,前头的老婆死了,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唤三娘的续弦,三娘整日看前头那个生的女儿不顺眼,每日骂个不休。开始这家的男人还护着女儿,可是耐不住如花似玉的老婆撒娇撒痴、甜言蜜语的,日子久了对女儿的心也就淡了。这一日早上三娘在茶肆里听说有一大户想买通房丫头,要相貌身段好的,而且一定要家世清白。三娘忙上前细打听一番,知道是有名的盐商周家二爷要买通房丫头,她也顾不上吃刚端上来的富春包子,摸出几十文钱仍在在桌上就匆匆离去了。回到家中三娘拿了件鲜亮的衣裳叫女儿穿了,又亲手给她梳妆打扮了一番,就带着出门了。三娘去茶馆使了几个钱求牙婆把她俩带到周家。周夫人看王家姑娘模样精致,皮肉也细发,重要的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便给了二百两银子买她下来,给她改了个名字叫秋华,身边教养了十来天就放儿子屋里了。 姜玉春嫁入周家以后,守完了亲就跟着周天海回到了扬州。由于周天海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又娶了官家的小姐为妻,扬州八大总商之一的汤爷遂起了笼络之心,将自己府里培养的几十个瘦马里头挑了一等资质的,小名唤做嫣红的给了周天海。 扬州瘦马十分有名头不仅是因为她们姿色出众,更是缘于这些女孩子从小就被人买了,教导琴棋书画,接人待物、说话做事的规矩,她们即会吟诗写字又会画画围棋,因此不但许多追风附雅的盐商喜欢养瘦马,就连很多名流俊士都喜欢纳扬州瘦马为妾,一时间扬州瘦马成为争相聘请为妾的首选,甚至四处流传“要娶小,扬州讨”这样的话来。 因盛行纳瘦马为小妾加上这人是汤总商给的,因此李嫣红一进门就是姨娘,姜玉春见王秋华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落寞神色,便做主也给她抬了姨娘。李嫣红虽是新进门,又姿色出众,妖媚异常,但周天海对她并不热络,同王秋华一般无二。 一转眼姜玉春嫁入周家两年来,肚子仍然没有动静,因周天海坚持嫡庶有序,不肯教两个妾室先行怀孕,李嫣红和王秋华虽然心急却也不敢违背周天海的意思,每次事毕以后都乖乖地喝一碗药。周天海膝下无子,心里也着急,四处请名医给妻子把脉,来着皆说:“奶奶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宫寒过重,不易有孕,只需安心调养便是。”姜玉春按照大夫的药方,安心调养身子,府里的事情多半交给李、王两位姨娘打理,姜玉春的陪嫁郭嬷嬷、杜妈妈说了姜玉春几次,不能放权给妾室,但姜玉春每每笑道:“她们进府这么久恪守本分,我看都挺好的,妈妈们多虑了。”郭嬷嬷、杜妈妈看着姜玉春长大,知道她们这位奶奶心地善良又没有心机,因此也不再多说,只和几个陪嫁的大丫头盯紧了府里的大小事务。 姜玉春又调养了一年,到年底准备年礼的时候昏了过去,周天海以为姜玉春得了什么大病,忙请大夫来瞧。大夫把了脉后,恭喜了周天海一番,说二奶奶这是有喜了。姜玉春成亲三年多才传出喜讯,无论是周家还是姜家都格外重视,各种补品远远地送来,周家甚至吩咐道:“媳妇有了身子,怕是不能路上颠簸,索性你们就在扬州过年罢,不必来回折腾。” 姜玉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也十分欢喜,把过年应酬的事情都交给了李嫣红,自己躲在屋里养胎。郭嬷嬷、杜妈妈每天为了姜玉春补身子忙的团团转,也没空去盯两个姨娘了。 周天海过年要各府各衙门口去应酬,两淮总商之首的吴爷酷爱昆曲,家里养了两个大戏班子,有一百来人,其中有个唱的最好的花旦叫张雪雁。周天海原本不甚喜爱昆曲,自从听过雪雁唱的《步步娇》之后,大为惊艳。过年期间,吴爷大摆筵席,请两淮盐商吃酒,周天海也去了,席间众人见雪雁出场,纷纷起身鼓掌,待雪雁唱完了戏,吴爷侧身问身后的周天海道:“你说雪雁唱的好不好?” 周天海颔首笑道:“雪雁姑娘行腔优美、缠绵婉转,自然是极好的。”吴爷拍手笑道:“既然你说她好,我把她送你可好?”周天海闻言一愣,旁边有人笑道:“周二爷好福气。”就连送了李嫣红给周天海的汤爷都对雪雁夸赞不休。吴爷摆了摆手,和周天海笑道:“你看这扬州盐商,哪个家里头没有七八个姬妾,只有你都成亲三年了,身边还只有两个妾室,我看着雪雁姑娘挺好,配给你也不算辱没了你。正好今日大家都在,不如就让你们成了亲吧。”众人闻言纷纷起哄叫好。周天海起身谢了吴总商,差人把雪雁送回周府。雪雁本家姓张,因此府里的下人都称她为张姨奶奶。 张雪雁刚到府中,颇得周天海喜爱,一连半个月都歇在她屋里。姜玉春本就不在意这些,更何况她有身孕在身,按照规矩周天海是不能进她房里歇息的。倒是李嫣红颇有些不屑,但言语上却依然照旧,和张雪雁亲亲热热的姐妹称呼。 就在周天海一切都觉的如意的时候,就发生了二奶奶姜玉春摔倒小产的事情。一时间下人们开始纷纷,皆传言说:怕是新来的张姨奶奶给冲的吧? 2、叱喝李姨娘 宋江雪昏睡了很久才渐渐醒了,浑浑噩噩中,她微微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这回睡了有多久,居然做了那么长的一个梦,在梦里自己以魂魄的形态到了一个历史不存在的年代,目睹了一个温柔沉默、善良敦厚的女子的短短一生。当那个只知道退避忍让的女子踩到在冰上滑到,下身被鲜血染红,一缕魂魄黯然离体时候。宋江雪对着她叹了口气:“你是官家小姐出身,又有得力的嬷嬷、妈妈、大丫头帮衬,怎么就活的如此懦弱,最后竟这样香消玉损了。”姜玉春的魂魄叹了口气朝她摆了摆手,转身随风而去,宋江雪刚要伸手去拉她,却不料眼前一片黑,自己昏了过去。 出身于中医世家的宋江雪打小就疾病缠身,当了一辈子老中医的祖父也只能摇头叹气道:“娘胎里带来的热毒,怕是没那么好治。”宋江雪从会吃饭就开始吃药,从会认字开始就会分辨药材。因她身子骨弱,一直就没上过学,从三四岁开始跟着祖父认字。到了十来岁,宋江雪开始看祖父家的藏书,这些藏书大多是祖父家几辈子收藏的关于历朝历代经济、民俗、医学等方面的书籍。宋江雪一看就看了二十年,直到她被查出癌症晚期,直到她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宋江雪开始一天天的昏睡,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直到就这么睡了过去。 宋江雪翻了翻身,只觉得浑身酸痛,坐在床前的人似乎察觉她醒了过来,小心翼翼试探地叫了一声:“二奶奶?” 宋江雪闻言一楞,缓缓地睁开眼睛,床边上一个嬷嬷见她醒了忙轻声问道:“奶奶醒了?火上温着鸡汤呢,我叫人端来,一会吃了好吃药。”宋江雪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这不是梦里姜玉春的陪嫁嬷嬷吗?怎么到自己跟前了,难道是自己的梦还没醒? 郭嬷嬷看着她疑惑的眼神,只当她不明白为何吃药,心疼的眼中垂下泪道:“奶奶还年轻,保养好了身子以后还能怀上的。”思琴见二奶奶不说话,忙端了一盏茶上来,轻声唤道:“二奶奶,喝口茶漱漱口吃点东西吧,您已经昏睡了两天了。”宋江雪看了看眼前的丫头,迟疑地唤了声:“思琴?”思琴含泪应道:“奴婢在。” 宋江雪撑着手要坐起来,杜妈妈连忙上前扶住,丫头玉棋在她身后塞了一个抱枕,杜妈妈扶着她靠在上头,宋江雪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人,恍若梦境一般,只是自己这身上略动一动就感觉到无比的疼痛又提醒她:这不是梦。宋江雪看了看眼前围着自己的人:郭嬷嬷、杜妈妈,还有思琴、玉棋、巧书、云画四个大丫头,这不是姜玉春身边的人吗? 宋江雪将人瞧过之后,又抬头看屋里的装饰:床边垂下的大红金丝花纹帐子,墙雕空成各色花样玲珑有致的柜子,漆雕椅子上搭着灰鼠皮的小褥子……宋江雪环视一周,示意玉棋把铜镜给自己拿来,玉棋也不知二奶奶此时为什么要照镜子,连忙过去拿了。宋江雪捧着铜镜,见镜子背面铸有牡丹竞相开放的式样,正面却是玻璃的,可以清楚的照见人影。宋江雪睁大了眼睛,从镜子里清清楚楚看到了姜玉春的脸。宋江雪迟疑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镜子里自己这张脸上的惊恐表情,宋江雪放下镜子,闭上了眼睛:姜玉春死了,原本应该死的她却代替姜玉春活了下来。以后自己不再是宋江雪,而是姜玉春,姜家二小姐,周家的二少奶奶! 玉棋端着一碗蜂蜜水过来,轻轻唤了声:“二奶奶”,拿着汤匙要喂她。姜玉春摇了摇头,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将碗接了过来,轻轻的啜了一口。甜甜的蜂蜜水下了肚,咸咸的眼泪却流了下来:宋江雪,再见了! 郭嬷嬷见自己主子哭了,只当是她难过小产的事情,忙拿出新帕子帮她擦拭:“二奶奶,快别哭了,看伤着眼睛!这孩子福薄和奶奶没缘分,奶奶索性就把心放宽了,调养好了还能怀上。”姜玉春点了点头,扯出一丝笑容来:“嬷嬷放心,我会好好的保养身子的。” 郭嬷嬷见姜玉春的脸上少了柔弱之态,反而多了抹坚毅,眼睛里也有了以往不曾见过的神采。杜妈妈见状也放了心,上前回道:“刚才厨房派人来说:二爷打发外头庄子的人送了一篮子鸡蛋来,专门给奶奶补身子用。” 思琴闻言奇道:“不过是鸡蛋这种寻常东西,怎么还特意叫人来说一声?”杜妈妈笑道:“这可不是寻常的鸡蛋。也不是二爷从哪家学的秘方,说是选了好品种的鸡仔,拿人参、白术、大枣磨成粉末来喂它,连喝的水都是山里的泉水,这样养大的鸡下的蛋格外好吃,又补身子。”姜玉春听了只觉得稀奇,便笑着说道:“让她们蒸个鸡蛋羹来吃吧。”杜妈妈应了一声,给小丫头蝶儿使了个眼色,蝶儿便出去传话去了。 小丫头柳儿撩起帘子进来笑道:“我知道是从哪里寻来的秘方,我听送鸡蛋的那个妈妈说,是二爷知道二奶奶有了身子以后亲自从汤总商家要的方子……”柳儿一句话未完,屋里的嬷嬷、妈妈、大丫头们都变了脸色,一面小心翼翼打量着姜玉春的神色,一面狠狠地剜了柳儿几眼。柳儿自知说错了话,脸上也白了几分,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也不敢出去。 姜玉春见这个丫头不过才十来岁,还是个孩子,心里不禁一软,对着郭嬷嬷摇了摇头,郭嬷嬷叹了口气,使了个眼色让柳儿出去了。郭嬷嬷坐在姜玉春床边的脚踏上,本想趁机劝劝她以后不要再如此的心软,可是怕自己说起这个又让她想起伤心事,反而不敢开口了。 姜玉春见郭嬷嬷神色犹豫不定,知道她怕自己又想起痛失孩子的事情。杜妈妈见室内气氛又冷滞下来了,便上前和笑道:“二奶奶一会要吃蛋羹,不如这会先梳洗了吧。”郭嬷嬷忙醒过神来,让思琴去叫小丫头打热水,几人服侍她洗漱完了,食盒也送来了,有鸡蛋羹、鸡汤、燕窝粥、和几样蔬菜,水嫩爽滑的蛋羹上面撒着一层细细的香葱,姜玉春闻了一下就觉得食欲大开。思琴、玉棋、巧书、云画四个大丫头指挥着小丫头搬过来一对荷花样式的漆描金小几来,几人洗了手将饭菜一一摆上。 姜玉春睡了两天,早就觉得饿了,又见这菜饭做的精致,便每样都吃了一些,觉得肚子饱了,才将筷子放下,思琴看着小丫头收拾了东西下去,服侍她漱口。门口立着的小丫头进来回道:“三位姨奶奶来给二奶奶请安。” 郭嬷嬷瞪了那小丫头一眼,低声骂道:“你应该当场就把人挡回去,做什么还进来回话?”姜玉春挪了挪身子,半躺在靠枕上说道:“我也想见见她们,叫她们进来吧!”郭嬷嬷连忙回身劝道:“二奶奶,您身子还没养好,别为了这几个人劳了神,还是多多歇息才是紧要的。”姜玉春抬手摸了摸脖子道:“我睡了很久了,觉得精神了不少,嬷嬷请她们进来吧,我看她们有什么话要说。” 郭嬷嬷听了只得对那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头退着出去,到外间屋子撩起帘子喊道:“二奶奶请三位姨奶奶进去呢。” 三个年轻女子低着头鱼贯而入,打头的是瘦马出身的李姨娘,削肩细腰,穿了一件蟹青苏绣海棠的披风,下着一条桃红色的菊花满绣裙,走起路来腰肢款摆、风姿绰约。比李姨娘慢半步的是王姨娘,穿着墨色灰鼠披风,下身是灰色银鼠皮裙,虽然穿着大气,但是举手投足间显得有些拘谨。走在最后的是新入府没多久的昆曲名旦张雪雁张姨娘,张姨娘看面相就是一个风流灵巧的人,一双似水的美目顾盼生辉。 三人来到姜玉春床榻前,都蹲了个福,齐声说道:“婢妾给奶奶请安。”姜玉春闭着眼睛假寐,三个人没听见声音也不敢起来,直到李姨娘的身子摇摇晃晃快支撑不住了的时候,郭嬷嬷才上前一步,轻声唤道:“二奶奶,三位姨奶奶来了。” 姜玉春佯装刚被惊醒的样子,拿着帕子挡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苍白的脸抿出一抹笑容:“我病了精神就不济了,刚说叫你们进来陪我说说话,转个头就睡着了,都起来吧。” 李嫣红腿蹲的有些发酸,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悬着的手一把抓住王秋华的胳膊才稳住了身子。姜玉春示意郭嬷嬷帮着自己调整了下靠枕的位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看着三位姨娘温柔地笑道:“你们三个一起过来有什么事啊?” 李嫣红上前一步,跪在姜玉春前面哭道:“二奶奶信任婢妾,才将府里的部分事情交给婢妾打理。这洒扫上是婢妾掌管的范围之内,奶奶院子门口的积雪没及时打扫,害奶奶一脚滑倒,还因此折损了周家的子嗣,婢妾难逃其咎,特来向奶奶请罪,请奶奶惩罚。” 姜玉春本来打算等歇养几日在查这事,却不想李嫣红自己送上门来,当即垂下眼帘,冷笑了一声:“想必那些洒扫上的婆子都被你捆了卖出去了吧?”李嫣红闻言一愣,也忘了尊卑,直愣愣地抬起头来打量姜玉春:虽然她身为妾室,但因姜玉春性格敦厚,待人又和善,因此她一直不把姜玉春放在眼里。就是平日里的请安立规矩,也是三天请假两天偷懒的,为此姜玉春也不说什么。甚至还拦着不让郭嬷嬷、杜妈妈给她找麻烦。日子久了,她对姜玉春就生出一种不屑之情,只是因为周天海敬重嫡妻,她不敢太过放肆罢了。而今日的姜玉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声音冷漠、问题尖锐,偶尔扫过来的眼神都仿佛能将人看透一般。 姜玉春察觉到李嫣红的目光,闭着眼睛半天才发出一声冷哼。李嫣红忙低头回道:“回奶奶:是都捆起来了,只是没有奶奶的话不敢胡乱卖出去,如今都关在马厩里呢。因害怕别人教她们说谎话,婢妾派了几个家丁守着,不许让人靠近,只等着奶奶身子好了好审问。” 姜玉春闻言睁眼冷笑一下:“我这摔一下要一个来月才能出屋。你把那些婆子们都关在马厩,死冷寒天的又一天吃不上一顿饭,等我身子养好了,她们也都死了大半了,到时候我审问谁去?” 李嫣红闻言汗如雨下,连忙撇清自己说道:“二奶奶明鉴,那些洒扫上的婆子虽然婢妾管理,但是婢妾下头还有管事娘子,管事娘子下面还有洒扫上的头。这洒扫上本来就无大事,婢妾平日里也不会想起她们来,直到奶奶有喜以后,婢妾才叫那边的管事娘子去告诉那洒扫上的头说奶奶日常走的地方务必每日至少打扫三遍,婢妾每日还要亲自查上三次,就怕路上有石子硌着奶奶的脚。就是那日,婢妾早上过来请安的时候,还看着她们扫干净雪才回去的。晌午时候婢妾见雪下的大,贪图屋里暖和,就没起来,谁知就出这种事来。婢妾也想查查到底是谁背后使得坏,让婢妾背这么大的黑锅。” 姜玉春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在我门口出了这样的事,你少不了要背这黑锅,我就不信你自己没查一查,就甘心把这黑锅给背了?你虽是汤总商送来的,但毕竟害我掉了孩子,若我治个谋害我的罪把你卖出去,想必汤总商也不会说什么。” 姜玉春这两句话说出来,吓得李嫣红出了一身的冷汗,脸色也苍白起来,跪在地上手脚冰凉抖如糠筛,连连叩头道:“回奶奶,奴婢真的不知道是谁做的?奴婢当天就问了她们了,那些婆子说午饭时候扫了一遍雪那时候门口还没有冰。许是谁趁她们走了以后洒的水才结成那么大块冰,又因为下雪珠给盖住了,这才没人看见。” 姜玉春见她连婢妾都不敢说了,直接口称奴婢,知道她心中确实害怕了,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十天之内,给我查明真相。” 李姨娘磕了个头,诺诺地应了。郭嬷嬷看姜玉春说了半天话,端了一碗参汤过来服侍她喝了两口。姜玉春拿茶漱口的时候用眼扫了王秋华、张雪雁一眼。只见王秋华惶恐地低着头,一副懦弱的样子,而张雪雁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衣柜上的纹饰,镇定自若。 3、夫妻交心 姜玉春听说周天海来了,瞬间考虑要不要躺下装睡。她虽然在梦里看到了原来的姜玉春的故事,但毕竟像电影一样,不会那么详尽。在她的印象里周天海不过二十岁,长相白净,似有几分女子的俊俏,因他经商四处行走,怕面皮给自己惹事,成日里惯做冷面的样子,在家里也时常板着脸少有笑意。姜玉春和周天海两人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是彼此恪守本分,相敬如宾。 就在姜玉春一愣神的时候,周天海已经进来了,脱下大红猩猩毡的斗篷递给立在一边的思琴,思琴将衣裳挂了起来转身捧了一盏茶过来。周天海接过茶盏吃了两口,觉得身上暖和过来了,才将杯子放下,探身摸了摸姜玉春的额头:“今日可好些了?”姜玉春应了一声,抬眼打量了周天海一番,嘴里问道:“二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事?” 周天海收回了手,一转身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今天也没什么事,便过瞧瞧你。你既然醒了,可记得是怎么跌的那一下吗?”姜玉春闻言红了眼圈:“难道二爷不知,这院子门口好大的冰,拿雪薄薄地盖了一层,正是我平日走的那块地方,我不防,脚下滑了一跤,好不容易怀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周天海唉声叹气,眼圈也红了,忙低头遮掩住。 姜玉春叹了口气,拿帕子拭了拭眼角,试探地说道:“二爷素来不管内院的事,我只好叫嫣红去查这件事了,若是查到二爷心尖上的人身上,或是嫣红没查出来挨罚了,二爷可别怪罪我。” 周天海冷笑道:“奶奶这话可说错了,什么人比我孩儿更重要?我如今努力挣这份产业还不是为了将来留给我们的孩儿。我虽然生在商贾之家,但也不是那种糊涂的人,要不然这些年我为何不许妾室怀孕?” 姜玉春闻言放下了心,吩咐道:“思琴,去沏壶新茶来。”思琴见姜玉春使了个眼色,忙应了一声,带着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周天海见丫头们都出去了,知道姜玉春有话要说,不禁有些稀奇。 姜玉春低声道:“既然二爷明白,那妾身也少不得说了。这次的事,必定查不出来什么的。” 周天海一愣:“难道还有内情不成?”姜玉春冷笑道:“能错开府里众人在院门口倒水这就很难了。更难的是这水没一个时辰可是冻不上的,怎么就这么巧我这院子里在这一个时辰里头没人出去,怎么就府里众人没路过此地瞧见这冰?这南方的雪珠能有多大,那么大的的冰怎么就整整齐齐的都盖上了?这人不但是府里的人,还是知晓府里事务的人,关键还是个能操纵这些下人们走动的人。” 周天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光,有些探究的看着姜玉春。姜玉春嘲讽一笑:“二爷为什么这样看我?”周天海带着惊奇的神色说道:“我倒不知道你是这样清楚的人。”姜玉春嫁入周府三年来,心活面软不与人争,周天海当初刚娶她进来的时候,有时也说一两件在外头的事给她听,满怀期冀的希望这个官家小姐能有些不一样的见地,谁知姜玉春从不发表任何意见,只问想吃什么,该添什么衣裳了。掌府管家的时候,多是陪嫁嬷嬷和大丫头帮忙打理,拘束下面丫头的婆子,姜玉春自己定主意的事少之又少。后来索性把打理家事的重任分给了两个妾室。两个妾室有了实权,有时候张扬一下,姜玉春也一味躲避,委曲求全,幸亏嬷嬷丫头们厉害,才让她没吃到什么亏。周天海面上虽没说,心里对自己的妻子还是有些失望,除了日常衣裳食物的事情有时候吩咐她,其余再不多说什么了,谁知这样反而姜玉春更自在了些。 姜玉春听周天海说自己是个明白人,忍不住冷笑道:“二爷真把我当成懵然不懂的稚儿不成?”周天海讪笑了下,摸摸鼻子默认了。姜玉春叹了口气:“也怪我不争气,才没保住这个孩子。”周天海忙说:“听你刚才那番话,这事不是李嫣红做的就是王秋华所为,就是张雪雁也有可能。既然这样,你为何还叫嫣红去查?”姜玉春叹道:“我昏迷了几天才醒,嬷嬷们心都放在我身上,也没精力去料理那些事,就是留下什么蜘丝马迹估计这时候也都抹干净了。估计那人早都把经手这事的人暗自送出去了,哪里等我们找到。我叫嫣红查这件事不过是为了震那三人一下,想看看除去我孩儿是她们自己的想法还是背后另有人指使?” 周天海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明白了姜玉春话里的意思:“那几个总商见我日益做大,估计心里不自在,更怕自己的总商位置不保。只要能打击我的事,他们向来乐此不疲。”姜玉春点头说:“倒不是我嫌弃嫣红和雪雁,她们毕竟是外头的人送来的,因此这次无论查不查的到什么,我都想罚一罚她俩,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都是种震慑。” 周天海含笑点了点头:“难得你能看到我的为难之处。他们毕竟家底深厚,我一时半会还扳不倒他们,因此他们送来的人我们现在也还不能动,只好委屈你了。经过这些事,你也长个教训,但凡她们的事都要留个心眼,只要拿住把柄,就可以将她们打发出去了,到时候总商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没甚话说。内院的事我不好插手,只靠你多费心了。你既然心理明白,我少不得再嘱咐你一句,家里实底别叫那三个人看见,叫她们管事也找那种无关紧要的给他们,家里的进账开支一律不能叫她们过目。”姜玉春郑重地应了一声。 夫妻两个商量完了事,彼此相视倒像心意相通一般。周天海上前握住姜玉春的手,长吁短叹了一番,劝慰说:“只当这个孩子与我们无缘,你这阵子少劳神,多休养,先把身子养好了,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姜玉春瞬间红了脸。 姜玉春上一世因为身体的原因别说恋爱,连陌生男人都见的少,她见周天海眼都不错开的盯着自己看,脸上不禁热了起来。又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握住,忍不住往回一躲,周天海察觉到她的举动,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紧紧地握住。姜玉春垂下头来,羞得耳朵都红了,低声哀求了一声:“二爷。”周天海见惯了妻子的腼腆,倒没察觉有何异样,只是今天和她说开了话,心里舒坦,反而瞧她越看越可人怜爱。见她如少女般羞涩,不由地心里一动,上前作势要亲她。 正当姜玉春红着脸要躲闪的时候,思琴在窗下叫了声:“二爷,留山传话进来说汤总商叫人来请爷去吃酒。”周天海一愣,姜玉春趁机躲避了过去,周天海只得松开了手,起身唤道:“进来伺候。”思琴几个大丫头低头进来,伺候周天海穿上斗篷,周天海拧着眉头看了姜玉春两眼说:“你还是太瘦了些,叫郭嬷嬷好好给你补补才是。” 姜玉春含笑道:“二爷快去罢,别叫汤总商等急了。”周天海“嗯”了一声就往外走,走到外间屋子又停住脚步,想了想又回来说道:“我若是要晚归,就叫留山回来给你送个话,你就早点歇着,不用等我。”说罢了,才又转身出去。 郭嬷嬷等人见周天海走了,才从外间屋子进来,郭嬷嬷先叫人端了盏参汤来服侍她喝了,才笑道:“我见二爷待二奶奶比以前上心了。” 姜玉春说了好大一会话,早就疲惫的不行,勉强又吃了点东西,翻身躺下,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因姜玉春给了银子说给张雪雁办席面,张雪雁本来不稀罕,但因和李嫣红怄气,再者听说前头那两个妾室进府的时候都没有席面。而自己这回是奶奶亲自吩咐的,是难得的体面,她想了一回便叫人张罗起来,将二十两银子送进厨房,吩咐杀鸡宰鹅,整理新鲜果品,收拾三桌酒席送来。又将剩下的三十两银子叫丫头拿着到二门,让小厮出去找两个唱曲儿的女子进来。 估摸着快到晚饭时候了,张雪雁亲自写了四个帖子,吩咐贴身丫鬟雅诗、佳词、优歌三人给姜玉春、李嫣红、王秋华送去,另外又吩咐请各院的大丫头和二等丫头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姜玉春小月子肯定是不能出门的,给她下帖子只不过是意思意思,表个情。姜玉春院里的郭嬷嬷、杜妈妈都看不上她一副身为下贱偏生自命清高的样子,懒得过去应付,一并推了,连屋里的小丫头都吩咐了,不准过去。李嫣红刚和她吵了一架,不耐烦应承,称身上不爽利,已经睡下了,只打发了一个二等丫头过去。倒是王秋华肯做好人,带着自己的大丫头春桃、夏菡、红叶三人,又领了四个小丫头去给她凑趣。 等日头落了,张雪雁披了斗篷,婀婀娜娜地到了姜玉春的院子,郭嬷嬷听小丫头来报,连忙出来,皮笑肉不笑地把她挡在了门口。张雪雁整了整发髻,冲郭嬷嬷欠身一福:“婢妾来给奶奶请安。”郭嬷嬷暗自撇了撇嘴:“奶奶不是吩咐免了你们的请安吗?”张雪雁嘴角含笑:“奶奶体恤,我也不能太过了不是,省的又被人说没规矩。”郭嬷嬷闻言一顿,半晌才说:“奶奶刚睡下,二爷走的时候吩咐不许人打扰。张姨奶奶先回吧,等二奶奶醒了我替姨奶奶回一声。”张雪雁脸上一红,讪讪地说:“有劳郭嬷嬷了,晚上若是得空到我院子里喝杯酒去。”郭嬷嬷含糊的答应了一声,目送着张雪雁走了。 张雪雁回到屋里,换了身鲜亮的衣裳,梳了个新鲜样子的发髻。没一会儿工夫,王秋华先带着一群丫头来了,李嫣红的一个二等丫头带了几样新鲜的果子也来了。张雪雁撇了撇嘴吩咐丫头拿果子去收拾了,挽着王秋华坐在了上桌,张、王二人的大丫头坐在下一桌,其余小丫头婆子们坐在第三桌。 酒过三巡,小厮们找的唱曲的也来了,张雪雁点了几个曲子,吩咐她们站在一边清唱,自己听了一回觉得没甚滋味,又拉着王秋华掷骰子,行酒令。王秋华看吵吵闹闹的,心里有些不安,悄悄拽她轻声说:“我们只吃些酒就是了,这些不玩了,看那院不高兴。”说着将嘴往姜玉春院子的方向一努。 张雪雁冷笑着又给她斟了一杯酒:“她给的银子叫我置办酒席,这会哪有不高兴的,姐姐太小心了。”王秋华心里虽然嘀咕,但是面上不敢得罪张雪雁,只得陪着她行起酒令。 这边张雪雁的院子里嘻嘻哈哈玩闹不休,唱曲儿的,猜拳的行酒令的,众人闹做一团。二更时分,周天海吃酒归来,路过张雪雁的院子听见里头传来行酒令的声音,当下大怒,喝令小厮留山去砸门,此时屋子里的人哪里听见敲门的声音,连看院子的婆子们都抱了两坛子酒找地方去吃了,无一人回应。 周天海见半天也没见人应门,心里窝火,上前一把推开留山,当下狠狠一脚踹开大门,直奔屋内而去。留山身为小厮,今天因为周天海喝多了为了搀扶他才破例进了二门,他不敢跟着进院子,只竖着耳朵听。不一会就听见里面传来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 张雪雁看着满地狼藉,怔怔地叫了声:“二爷”,眼圈就红了。周天海铁青着脸喝道:“二奶奶小产,你不说端茶倒水贴身伺候,反而在院子里大摆宴席,是何道理?”张雪雁满腹委屈,呜咽哭道:“二奶奶说我进门的时候也没替我摆桌酒,怕委屈了我,这才赏了我五十两银子,叫我自己摆酒请客。我不好拂奶奶好意,所以才……” 周天海冷笑道:“你倒还有理了?这个节骨眼上,吃酒本来就过了。奶奶既然赏你银子叫你办席面本是怜你。你接了银子清清静静叫桌菜几个人吃了就罢了,怎么还玩闹成这样?又是唱曲又是行令,你真大摆宴席不成?” 张雪雁见周天海大发雷霆有些不知所措,当初她在唱戏的时候,周天海就捧她的戏。自她进门这一个月来,周天海更是对她疼爱有加,夜夜宿在这里不说,吃穿首饰更是有求必应。张雪雁因此洋洋得意起来,便有些不将姜玉春等人放在眼里。以为周天海心里眼里只有自己。谁知今日周天海一进来先是掀翻了桌子,又是指着她鼻子大骂一通,让张雪雁心慌了起来,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法子,索性嘤嘤哭了起来,又娇弱往周天海身上一靠,委委屈屈地唤了声:“二爷!” 周天海额头青筋暴起,反手将她一推,张雪雁不防摔在踏上。周天海喝道:“二奶奶小产,你身为妾室怎么做不知道吗?难道就这么不懂规矩?”张雪雁坐在榻上,红着眼睛低着头不敢言语。王秋华闻言连忙打圆场说:“二奶奶今日刚吩咐了,说雪雁妹妹刚来家里想必不知道规矩,叫我教导她呢。” 周天海竖着眼睛瞧了王秋华两眼,冷笑道:“你以为你就懂规矩了?”只这一句话,王秋华就羞红了脸,毕竟她小家小户出身,也没正经学过规矩,不过是这些年做低伏小,旁人都赞她一句老实本分而已。 周天海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不耐地扫了张雪雁一眼:“我明日请一个管教嬷嬷来好好教教你们两个规矩。”说着一甩袖子走了,只留下了张皇失措的两个人。 4撕破脸 姜玉春说了半天话,觉得有些吃力,喝了几口参汤闭了会眼睛才让李嫣红起来。李嫣红跪了许久膝盖都麻了,颤颤巍巍地起来垂手立在一边。姜玉春招手示意张雪雁到自己跟前来,张雪雁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立马往前走了两步。 姜玉春见她过来了,也不先和她说话,反而吩咐思琴道:“我觉得身上冷了,你把手炉拿过来给我暖暖。”思琴连忙去给手炉里添了烧好的银碳送了过来,姜玉春将手炉抱在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手炉上的纹饰,嘴里问道:“你进府也有一个来月了?住着可习惯。” 张雪雁低头回道:“回奶奶,都还习惯。”姜玉春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了点笑意,和善地说:“你刚来那会,正赶上正月里忙的时候,加上我身子重,我也忘了给你摆桌酒让你们热闹热闹。今日看到你,我才想到这一茬来。”姜玉春转头吩咐思琴说:“去匣子里拿五十两银子出来。”又吩咐李嫣红道:“你素来会张罗的,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拿这五十两银子给雪雁办两桌酒席,叫嬷嬷丫头们一起去热闹热闹。”思琴听了取了五十两银子放在李嫣红手里。 张雪雁连忙推辞,连说使不得。李嫣红盯着手里的银子,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姜玉春摆了摆手止住张雪雁的话,咳了两声说道:“这酒也不是白让你吃的。你进府的这一个月,我冷眼瞧着,虽然人伶俐,但是规矩方面还是差点。这也怪不得你,从小就卖进戏班子去学戏,也没人教你规矩。只是如今既然是府里的人了,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下。平日里你们规矩稍差点,我也不说什么。可若是逢年过节老家来人给瞧见了,回去告诉了老爷、夫人,我可替你们遮掩不得了,到时候连二爷都有不是。” 姜玉春停顿了下,看了眼脸色白了又青的张雪雁,继续说道:“秋华妹妹是最早服侍二爷的,又在夫人身边呆过一阵子,不但人和善规矩也还不差。从明日起,你就跟在秋华身边学规矩吧。” 一直低头看自己裙摆的王秋华闻言猛地抬起了头,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什么。张雪雁不屑地撇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应了。 姜玉春摆了摆手说:“跟你们说了这么会话,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也好睡会。”张雪雁退后两步,和其他二人并排站着,一起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三个人出了院门,李嫣红心里惦记着查那块惹祸的冰的事情,也不和后头的两个人打招呼,急急忙忙就往后头走。王秋华想起刚才二奶奶说的要给张姨娘办两桌席面的事情,赶了两步问道:“张妹妹的酒席是今日吃还是明日吃啊?” 李嫣红听见立即住了脚,气急败坏地骂道:“当初你进来的时候办席面了还是我进来的时候办席面了?你若是想装好人,也心疼心疼我,席面重要还是奶奶那件事重要,等十天到了那件事没查出来,到时候挨打被卖的是我,你们背地里偷着乐呢。还真把我当成你们的奴才了?谁都想使唤一下。” 王秋华被李嫣红骂了一顿,羞愧的面红耳赤,张雪雁上前一步指着李嫣红骂道:“你别在这夹枪带棒的,办席面也是奶奶发话了的,你自己接了银子的。我当时倒是想推的,谁想到你手那么急,我还没言语清楚呢,你先把银子给接了。你既然接了就把席面办了,大家都好看。别拿了银子又扯这些有的没得,难道是李姐姐穷成这样,区区五十两银子都想昧下?也太小家子气了。” 李嫣红冷笑着从袖子里扯出那几块银子来冲着张姨娘就丢了过去:“我是比不上你这个名角花旦,也不知进了多少府的大门,在多少爷们前露过相,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李嫣红说完转身走了,气的张雪雁脸上一块红一块白的,嘴里骂道:“你不过是个瘦马,有什么资格说我?好像你自己多清白似的。” 王秋华听见她俩骂嘴,一个走了一个在原地生气,便好声好气地拉了张雪雁一下,冲着李嫣红的方向努了努嘴:“她就是这个脾气,嘴厉害,其实人没什么坏心,日子久了妹妹就知道了,快别和她置气了,被二爷知道就不好了。”张雪雁一甩袖子,撇了王秋华一眼:“呦,这么快就开始教我规矩了?你还真看的起你自己。”说完转身走了。王秋华看着张雪雁的背影,好一会才叹口气走开。 这边三个姨娘一走,那头蹲在墙后头的蝶儿就将几个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忙不迭地回来汇报,郭嬷嬷起初听见这几个人吵起来了,抚掌大笑,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 姜玉春吓了一跳,忙拉住郭嬷嬷的手说:“嬷嬷怎么哭了?”郭嬷嬷擦着眼睛叹道:“奶奶什么性子我最是知道的,待人和善、不争不抢,只想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她们三个妾室遇到奶奶这样的主子本来是她们的福气,谁知她们竟然如此的不知足,害的奶奶……”郭嬷嬷擦了把泪继续说道:“我们家老爷大小也是个官,家里也有几个姨娘的,难道会不知道她们这些小算计?我今日看到奶奶终于摆出主子的款来了,真是又欣慰又心酸。奶奶这样是被她们给生生逼出来的。” 姜玉春拍了拍郭嬷嬷的手叹道:“以前我就是太老实了,总以为家和万事兴,却忘人都有贪婪的愿望。”郭嬷嬷点了点头说:“奶奶往后万不能太放纵她们了,依我说,等奶奶身子养好了,就把府里的事情都收回来吧。” 姜玉春默默地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李氏是瘦马出身,专门被调jiao过的,很会做表面功夫。你看张氏进府这一个月她心里不知有多酸,可是面上却待张氏如亲姐妹一般亲。若不是我今天先发狠给了十日之限,说了卖她出去的话,让她自己乱了阵脚,又在之后捧了张氏一下,说给她办席面,让李氏又发了一回酸,只怕李氏还装的亲亲热热下去呢。这张氏,虽然是戏子,但因为被人捧惯了,性子也轻狂起来了,看谁都不屑,看谁都俗气,好像就她一个高贵的人儿似的。王氏是小门小户出身,也不认的几个字,人看着倒是老实,只是为人虚了一点。张氏一直看不起王氏的小家子气,我偏让王氏教张氏规矩,王氏不是一直想巴结张氏吗?我看看她如今要怎么巴结。” 郭嬷嬷点头道:“这王氏还算是个省事的,起码老实本分,不出什么幺蛾子。”姜玉春细细想了一番,才慢悠悠地说道:“希望她是真的老实吧”杜妈妈插嘴说:“只是这个时候让她办什么席面,奶奶这边还没出小月呢。”姜玉春冷笑道:“给不给银子是我的事,办不办可就是她的事了?我给银子二爷只会说我贤良,若是她这时候办了席面,可就有好看的了。” 郭嬷嬷点头附和道:“二奶奶说的是。其实原本按照张姨奶奶的性格,多半不会办这个席面,可是偏生她今天又和李姨奶奶冲起来了,这事就说不准了。”,姜玉春躺下闭着眼睛嘟囔道:“看着罢。”众人见她睡了也就都退了出去,直到掌灯时分姜玉春才醒了过来,还未等漱口,门口丫头就进来回说:二爷来了。 5、妾室有喜? 周天海先到姜玉春屋里,见姜玉春已经睡下了倒没多言语,只说今晚要歇在主院。这倒让郭嬷嬷惊奇起来。主院虽然有五间正房,但是除了周天海宿在姜玉春处外,其他时候基本不过来,或者去几个妾室那里,或者直接睡在书房了。因姜玉春做小月子,两人不能同床,郭嬷嬷连忙让杜妈妈带着两个丫头把主屋靠北的一间收拾出来,将炭火添进铜胎鎏金掐丝四足暖炉里,又拿了新的铺盖过去换上,待屋子暖和了,就请周天海过去,周天海胡乱洗漱了一把,便躺下睡了。 李嫣红正在榻上歪着想事情,去吃张雪雁酒席的二等丫头素芬回来了,李嫣红听了便招她进来,问都谁去了?送了什么样的礼?玩了什么玩意儿?素芬一一回答了,末了上前一步低声回道:“姨奶奶,刚才二爷也过去了。”李嫣红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愤恨:“怎么,连二爷也去给她捧场去了?” 素芬低声笑道:“那倒没有,二爷进屋先发作一番,又掀了桌子,那么多下人看着,张姨奶奶脸都绿了。就连王姨奶奶都没捞着好,本想卖个人情帮张姨奶奶说句好话,结果二爷一句话就把她堵回去了。” 李嫣红听了来了精神,喜笑颜开地坐了起来,问她说:“是什么缘故?”素芬皱着眉头想了想,才回道:“也不知什么缘故,二爷一进来就发了脾气,听话里意思是嫌张姨奶奶在二奶奶小产期间摆席面请客吃酒是大不敬。”李嫣红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才又问道:“那姓张的就没说是二奶奶叫她办的?”素芬回道:“说了,可是二爷说二奶奶宽厚仁,张姨奶奶不知感恩还大办席面,吃酒听戏,不懂规矩。说明日要请个管教嬷嬷来教导她呢。” 李嫣红听了就不再言语,素芬看她在想事情也不敢打扰,垂着手退了出去。李嫣红身边的大丫头冰梅端了盏参茶进来,小声劝道:“姨奶奶夜深了,喝晚参茶吧。”李嫣红心不在焉地接了过来,抿了一口方才说道:“我怎么觉得二爷对二奶奶似乎不太一样了呢?”冰梅笑道:“二奶奶出身好,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二爷一直都挺敬重她,但奴婢到觉得二爷和二奶奶两人感情一般,总觉得二爷对二奶奶是面上的情儿。” 李嫣红垂眼看着杯盏里的汤,慢慢地说道:“我之前也是这么以为,总认为二爷对谁都不上心,直到那张雪雁被送来了。那小蹄子进府前二爷就喜欢她的戏,加上她后面又有两淮总商之首的吴爷做靠山,一进府二爷就待她不一般,一连十来天都歇她屋里,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成日里金银首饰,布料更是流水一样的送她屋里去,别说是我了,就连二奶奶也没这么受宠过。我本以为她就要压过二奶奶去了,谁知二爷为了二奶奶说翻脸就翻脸了。” 冰梅陪笑着说道:“二奶奶压住她才好。姨奶奶您想啊,二奶奶素来心软又好说话,这几年也没为难过姨奶奶,有时候反而和姨奶奶陪笑脸。可那张姨奶奶可不是善茬,若是她得了二爷的心,只怕我们在府里就难过多了。” 李嫣红微微颦起眉头:“那是之前的二奶奶,这次二奶奶小产了,脾气性情大变,变得有些不好相与了。这不一醒来就拿我来开刀,限我十日之内查出冰块的事来,我现在急的什么似的。” 冰梅忙道:“我听说下午时候二爷去了二奶奶屋里,两人关了门嘀咕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李嫣红抬眼看了眼冰梅:“就没打听出来什么?”冰梅摇了摇头:“据小丫头说,连郭嬷嬷都没叫在屋里。”李嫣红吃了口参汤,半晌才道:“二爷对二奶奶开始上心了。” 冰梅看了眼沙漏,从铺好的被子里拿了手炉出来,添了些碳火,放了一块香饼进去,又重放回被子里。李嫣红将茶盏递给冰梅,揉了揉额头,皱眉道:“什么时辰了?”冰梅回道:“亥时三刻了,姨奶奶该歇了。”李嫣红点了点头,冰梅刚要上前服侍,李嫣红似乎猛然想起什么,推开了冰梅的手站了起来,脸上闪出兴奋的神态:“张雪雁和王秋华刚被二爷骂了,今晚二爷定不会歇在他俩那里,二奶奶又在做小月子,也是留不得人的。都这个时辰,估摸着二爷看完二奶奶出来也不会去书房,肯定就来我这了,你赶快伺候我梳洗梳洗。” 冰梅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唤小丫头打热水进来,李嫣红重新洗漱完,又打扮了一番,换了身亮眼的衣裳歪在榻上佯装看书。主仆几人等了许久,也没见周天海过来,李嫣红有些不耐烦,直起身子揉了揉发酸的腰,拿着帕子盖在嘴上,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问冰梅道:“什么时辰了?” 冰梅欠身回道:“过了三更了,要不我打发人过去瞅瞅?”李嫣红点了点头,冰梅到外间屋子,唤了个伶俐的小丫头叫九儿的到正房外头去瞅瞅。九儿答应着去了,过了两刻钟才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李嫣红等不及冰梅去问,踩着鞋到外间屋子抓着九儿问道:“二爷可要过来了?” 九儿低着头回道:“回姨奶奶,我过去的时候看见主院的屋子都熄了灯,只有外间守夜的几间屋子亮着灯。我在外头转了两圈没敢进去,回来时候倒是碰到巡夜的夏婆子,我给她几个钱吃酒,她告诉我说二爷进了二奶奶院就没出来,应该是在那歇下了。”李嫣红身上力气像被抽走一般,浑身发软的回了内室,转身倒在床上,和衣睡去。冰梅也不敢上前唤她,只得退了出来,拿了几个钱给九儿,打发她去睡下了。当晚上也不放心别人值夜,自己抱了铺盖放在外屋,胡乱睡了一个晚上。 翌日一早,李嫣红早早地起来了,带着冰梅、兰枝两个到上房去了,此时周天海还未醒,姜玉春因为白天睡得多,倒是早早地醒来了,听说李嫣红来请安,先笑着说:“就说我没起,叫她外头等着罢。” 姜玉春躺了许久,只觉得身上都躺软了,便想起来走走洗个澡,郭嬷嬷连忙止住,只说会伤了身体,姜玉春好说歹说,郭嬷嬷才让她下了地,围着内室走了两圈,洗漱完毕换了干净衣裳又被郭嬷嬷赶着躺了回去。 杜妈妈端着刚熬好的燕窝粥进来,姜玉春吃了大半碗,郭嬷嬷看她漱完了口,喜滋滋地说道:“二奶奶,昨晚二爷在这里歇下了。”姜玉春吓了一跳,四周环顾了一圈并没看见周天海的身影,郭嬷嬷笑呵呵地说道:“二奶奶怎么睡糊涂了,二爷现在不能和二奶那同房,因此歇在隔壁屋子了,这会还没起来呢。”姜玉春听了这才舒了口气,讪笑道:“那我再躺会罢,等他走了我再起来。” 郭嬷嬷不赞同地看着姜玉春:“二奶奶和二爷是夫妻,两口子相亲相爱才好,怎么倒怕起二爷来了?我看着二爷这两天对二奶奶很是上心,二奶奶也该趁机笼络笼络二爷的心,万不能让那三个小蹄子得了逞。” 姜玉春听着就头大,男人三妻四妾快乐似神仙,遭罪的却是女人,小妾们争宠献媚,正头娘子还要表现自己的大度。姜玉春想起这些事就有些头疼,好歹周天海做事有度,纵使以前和姜玉春感情一般,也没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杜妈妈冲着思琴努了努嘴,思琴便借口替姜玉春熬汤带着小丫头下去了。杜妈妈坐在脚踏上,轻声说道:“二奶奶,王姨奶奶好像有喜了。” 姜玉春一愣,还没等开口,郭嬷嬷先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杜妈妈压低了声音说:“昨天不是张姨奶奶摆席吃酒吗,王姨奶奶带着一二丫鬟都去了,只留了几个小丫头看家。我打发绿儿拿了些新鲜果子去王姨奶奶院子串门。王姨奶奶院里头年夏天不是新进了个小丫头叫小福的,八九岁的年龄,最是藏不住话。绿儿拿果子给她吃,哄着她玩。那小福也是个傻姑娘,偷偷问绿儿小日子是怎么回事?绿儿便趁机套话,小福说她前几天听她们院里的春桃和夏菡两个大丫头嘀咕说王姨奶奶的小日子迟了二十来天没来了,言语间还喜滋滋的。绿儿就诳她说,我那天瞅着王姨奶奶胃口不太好,可是真的?小福说听说总是反胃呢。还奇怪的问绿儿,怎么姨奶奶身子不适,春桃她们还那么开心?” 姜玉春心里五味杂陈,她虽然现在和周天海没有感情,但是她毕竟要顶着周天海正妻的身份活下去,小妾先她有孕,对她来说怎么都不是个好消息。 郭嬷嬷黑了脸,低声骂道:“看着是个老实的,原来内心藏奸。”杜妈妈也点头说:“绿儿去打听了,说自从二奶奶有孕后,二爷就对几个姨奶奶吃事后药的事情不那么放在心上了。王姨奶奶和李姨奶奶早都停了药了,张姨奶奶进府时,二奶奶已经被把出喜脉了,因此她一直都没吃过药。” 姜玉春若有所思地看着郭嬷嬷:“王氏小日子迟了这么久也没人言语,看来是打定主意瞒着我们了呢。”杜妈妈说:“看来二奶奶摔倒的事没这么简单,之前我都没疑心到她身上,可是现在细想,这王姨奶奶也未必干净。” 郭嬷嬷冷笑道:“二奶奶小产到今日也不过五天,她小日子迟了二十来天了。是不是笃定自己有喜了,想生个长子出来啊。” 姜玉春半晌说道:“王氏从我嫁进来就在府里了,这些年冷眼瞧着倒像是个老实懦弱的人,若是她做的这件事,那她就太有心机了,这样的人更是小心谨慎,只怕我们也查不到什么。”郭嬷嬷宽慰她道:“总归是要查查的,我们也不指望李姨奶奶能查出来。等会我派人着重去查王姨奶奶身边的人,看有和扫洒上亲近的人没?” 几个人正说着话,思琴撩起帘子进来,轻声说道:“二爷醒了,玉棋领着小丫头在伺候梳洗,我过来回二奶奶一声。”姜玉春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没一会儿工夫,周天海就出了屋子,李嫣红正站在檐下瑟瑟发抖,看见周天海出来,连忙上前请安。周天海皱着眉头问道:“在这做什么?”李嫣红讪笑道:“来给二奶奶请安。”周天海舒展了眉头,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二奶奶身子骨差,要好好休养,你一连早晚的请安,虽说是尊重二奶奶,但未免会让她劳了神。不如你在二奶奶屋子外头行个礼,就算全了礼数了。现在春寒料峭,正是冷的时候,你这早晚折腾,万一染上风寒,再传染给二奶奶就不好了。”说完也不看李嫣红径自进了姜玉春的屋子。李嫣红铁青着脸,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对着姜玉春的屋子行了个礼,甩着帕子走了。 周天海进来,先看了看姜玉春,瞧着她脸色红润了几分,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好好养身子,不要为了别的事情劳心劳神。昨天庄子上送来的鸡可还吃的惯?”姜玉春点头笑道:“我听说了那鸡是拿人参、当归、红枣磨成粉喂大的,怪不得味道不一样。”周天海说:“你若是喜欢吃每日叫他们做一只,不值什么的,再养就是了。”姜玉春含笑道:“只是太浪费了,我听说这样养的鸡,光下的鸡蛋就要一两银子一个,那鸡要值多少钱呢。”周天海见自己的妻子一副心疼银子的架势,不由得眼中带了几分笑意,便转移了话题说道:“四月份就是今年的开江大典了,这个月要放今年的引子,之前我一直做湖南、杭州那边的生意,我想今年争取把安徽那边的盐引也拿到。” 姜玉春忙问:“之前那边的生意是谁家做的?”周天海说:“王四郎接他爹的产业一直做安徽那一路,那王四郎吃喝嫖赌还行,打理生意可不在行,又不会走人情,这几年败的七七八八了,我看他今年未必有银子吞下那边的生意。”姜玉春想了一回方说:“盐业生意利润丰厚,估计各家都盯着王家那块肉呢。二爷面上别显,叫他们明面争去,私下里和吴总商打点好了,想必吴总商乐的卖你这个人情。” 周天海嘻嘻笑着:“二奶奶好明白的人,白和我装傻了几年。”姜玉春脸上一红:“二爷误会了,我不过妇人之见而已。本想着二爷心里本来都有成算,我能想到的都是些皮毛,自然二爷也都想到了,何必关公前面卖大刀。” 思琴带着小丫头在外间屋子摆好了早饭,便请周天海过去用饭,姜玉春自在床边的小几上吃了。待两人吃罢了饭,周天海自去吴总商的家里,姜玉春觉得自己还精神,便吩咐思琴道:“去请王氏过来,只说找她说些闲话。”思琴应了,姜玉春想了想又嘱咐道:“你亲自去罢,顺便看看她在做什么?”思琴笑着退了出去,过了两刻钟思琴进来回道:“回二奶奶,王姨奶奶来了。”姜玉春点了点头。 思琴立在床头,小丫头撩起帘子请王秋华进来,王秋华进了内室,先正儿八经给姜玉春请了安,姜玉春随手指着一个小凳子说:“搬过来坐我床前陪我说会话罢。”王秋华连说不敢坐,姜玉春便做出不耐的神情来,王秋华只得小心翼翼地搬了凳子过来,歪着身子坐了一角。 姜玉春和她东扯西扯,就说到首饰上头,指着她手腕上的一个镯子笑道:“你这是什么时候打的样式?”王秋华忙回:“去年打的,是旧样子了。”姜玉春撑着起来,一边笑着说道:“给我瞅瞅。”王秋华连忙要褪镯子,姜玉春笑道:“不用褪下来,戴在腕子上才看的出来样式。”因无人晓得现在姜玉春是中医出身,王秋华对次她的举动倒没多防备,老老实实地伸着手腕。姜玉春佯装看镯子,手指则搭在她脉上。 6、管教嬷嬷 姜玉春手搭在王姨娘的脉上,却发现王姨娘根本不是滑脉,而是气血淤滞,是明显阴虚的症状,说白了就是的内分泌失调。姜玉春又细瞧她的面上,纵使厚厚的粉也掩盖不住明显的痘痕。 姜玉春收回了手,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瞧着你脸色不太好?”王秋华一凛,忙堆起笑脸回道:“过年时候吃多了油腻,有些不消化。”姜玉春笑了笑,又问她道:“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弟弟?”王秋华点头笑道:“可不是,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姜玉春问道:“你后头那个娘对他可好?”王秋华忙说:“起初也是看不顺眼,奈何她自己又生不出儿子来,也不敢对我弟弟怎样,毕竟将来还指望我弟弟给养老呢。”姜玉春笑道:“那到也是,况且还有你这个姐姐在呢。”王秋华叹了口气:“先头我在家里的时候,她看我很不顺眼,成日打骂,后来我直到来到府里,后娘这才消停,反而对我巴结起来。” 姜玉春笑了笑,端起了茶来吃,王秋华起身笑道:“婢妾这就回去了,二奶奶好好休养吧。”姜玉春点点头:“听说二爷今天要请教养嬷嬷来?”王秋华面上一黯,有些羞愧的神色:“二爷说婢妾也是不懂规矩的,教导不了雪雁妹妹。”姜玉春点了点头,王秋华垂手退下了。 待王秋华一走,郭嬷嬷上前问道:“我瞧她神情恹恹的,倒像是有身孕的样子。”姜玉春虽然心知肚明王秋华的情况,但她却不能说出来,毕竟原来的姜玉春是不懂医术的。姜玉春想了想,半晌才说:“她吃了两三年的那种药,哪里可能一停药就怀上的,怕是别的病吧?”郭嬷嬷一想也是这个理,却依旧不放心,说还是叫大夫看看才行。姜玉春说:“她自己瞒着,我们也不好就这样帮她请大夫,随她去罢。倒是我这两天总躺着腻歪,想看些书解解闷,若是有关于医术的书找两本给我瞧瞧。” 郭嬷嬷想了半天才说:“家里好像没有医书,等我吩咐留山,让他跟二爷出门的时候顺路去书局买上几本医书回来。”姜玉春点点头,便翻身睡下了。 到了明日,留山果然送来两摞子医书,郭嬷嬷笑道:“买上几本就是了,作甚么买这么多?”留山笑道:“这哪是我买的,二爷听说二奶奶想看医书,便去书局把人家那的历代医书典藏都买尽了,什么针灸、药材、脉象、方子之类的都有。”郭嬷嬷乐呵呵的指挥着小丫头将书都抱进来给姜玉春过目,姜玉春翻了翻,留下了几本后世早已失传的医书,其他的叫郭嬷嬷放在隔壁的书房里。 且说姜玉春每日靠看医书打发时间,李嫣红每日风风火火跑来跑去,各处查证姜玉春摔倒那日所有下人的行踪。周天海果然请来一个严厉的嬷嬷,姓王,之前在一京官家里做教养嬷嬷,现在人老了,求了主子恩典,回了扬州老家。周天海听说了,便将王嬷嬷请了回来。 王嬷嬷到府上先来给姜玉春请安,姜玉春瞧王嬷嬷人极爽利,说话做事很有分寸,心里十分满意,便指着一个椅子请她坐。王嬷嬷告了罪,却没坐椅子,只斜着身坐在一小凳上,嘴里笑道:“我瞅着二奶奶面善,好像是在哪里见过。”郭嬷嬷在一旁笑道:“二奶奶的娘舅家在京城,十来岁时去那里住过一年,许是那时候见过。”王嬷嬷欠身笑道:“敢问二奶奶的娘舅是哪位大人?”郭嬷嬷道:“是大理寺少卿谢大人。”王嬷嬷握着嘴笑道:“怪道看着二奶奶眼熟,这可就是了。我之前在刑部的王大人家做小姐的管教嬷嬷,二奶奶小时候经常同她表姐来王大人府上玩的。二奶奶可还记得,我们家小姐小名红玉。” 姜玉春细细想了一回,倒是隐约记得这回事,便笑着问道:“红玉姐姐可还好?”王嬷嬷笑道:“前年嫁给内阁学士张大人的公子了,去年刚生了一个儿子。”姜玉春颔首笑道:“红玉姐姐是个有福的。”郭嬷嬷在一边笑道:“可是那个经常穿一身红的小姐?她以前来舅老爷府上做客的时候我也见过几回,我那时就说她好相貌,是个有福的,可见我没说错。” 两个嬷嬷叙了一回旧,言语上也亲热起来了,杜妈妈在一边笑道:“隔了这么多年千里迢迢的又在扬州碰到一起了,可真是缘分。”郭嬷嬷也笑道:“都是一家人,老姐姐也别和我们外道,把这当家里才是。” 姜玉春也点头说:“请王嬷嬷来教导几个小妾的规矩已经是屈就嬷嬷了,嬷嬷平日里不要和我们外道才是,伺候嬷嬷的小丫头就从我房里拨过去罢,她们比其他屋里的丫头还是懂事些。”郭嬷嬷也笑道:“我住的院子正好空一个屋子,老姐姐若是不嫌弃,同我一个院住去,晚上也能说说话。”王嬷嬷大喜,起身谢了姜玉春和郭嬷嬷。 姜玉春又说:“二爷有三个妾室,这新进门的姓张,以前是在吴总商家的戏班子里唱花旦,一直没正经学过伺候人,这次请王嬷嬷来主要是教导她些规矩。另外我们家二爷的第一个妾室王氏是通房丫头提上来的,小户人家出身,在我们家太太跟前呆过十来天,王嬷嬷顺便也提点提点她。” 王嬷嬷听了忙点头应了,又问道:“还有一个姨奶奶要一起教不?”话音刚落,郭嬷嬷在一边冷笑道:“剩下那个李姨奶奶是扬州瘦马出身,从小就学大户人家小妾的规矩,恐怕比你我知道的还多呢。” 王嬷嬷闻言不禁咂舌,心里暗忖:“果然这扬州与京城不同,连唱戏的都敢纳进门当小妾。”她又想:“商人纵使再富有也不同于正经的官员,估计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要不然这妾室里头又是瘦马又是花旦的。” 她自己寻思完又瞧了瞧卧床养病的姜玉春,心里不禁替她心疼起来:这二奶奶小时候我也见过的,正经官家小姐,谁知却嫁入商人之家。听说前几日还摔倒小产了,指不定是哪个不安好心的妾室搞的鬼。王嬷嬷看着姜玉春苍白的脸颊,又想起自己带大的红玉小姐,倒像是移情作用,越发心疼起姜玉春来。 姜玉春陪着说了会话,就让郭嬷嬷带着王嬷嬷各院去熟悉下,王嬷嬷起身行了个礼,随着郭嬷嬷出去了。 两人说着话一路往张雪雁的院子去了,张雪雁正歪在榻上哼小曲,三个大丫头雅诗、佳词、优歌围在周围做针线。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回道:“郭嬷嬷领着一个眼生的妈妈来了,说是姨奶奶的教养嬷嬷。”张雪雁听了一撇嘴,翻身躺下佯装睡觉。 雅诗几人放下书,互相使了个眼色迎了出去,把两个嬷嬷带到厅堂,亲自沏茶倒水。郭嬷嬷指着她三个和王嬷嬷说:“这是王姨奶奶带来的三个丫头:雅诗、佳词、优歌,都是自小服侍她的。”接着又转头和三个丫头说道:“这是二爷请来的王嬷嬷,从今儿起负责你们教导你们姨奶奶的规矩礼仪,还不快请你们姨奶奶出来给王嬷嬷见礼。” 雅诗带着众丫头先上前给王嬷嬷行了礼,又唤小丫头摆上干净的果品点心,盈盈笑道:“张姨奶奶昨晚没歇息好,早上吃了点心后又躺下眯着去了,这会刚睡着。”郭嬷嬷一听脸色就差了起来,倒是王嬷嬷吃了口茶,冷笑道:“既然姨奶奶睡着了我们就走罢,只是等二爷回头来问,我们少不得得照实说了。”说着放下茶盏同郭嬷嬷一起就要往外走。 雅诗几人见状连忙拦住,低声下气陪笑道:“都怪我嘴笨,没说清楚。姨奶奶睡下前吩咐了,说嬷嬷来了就叫她起来。烦请两位嬷嬷稍等会,我去请姨奶奶过来。”王嬷嬷站在原地,脸上讥讽地一笑:“还是不要打扰姨奶奶休息了吧?怪麻烦的。”雅诗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嬷嬷快坐。”说着同佳词两个一边扶着一人,小心翼翼的伺候她俩个坐下。 雅诗将之前的茶倒了,换了新茶,嘴里笑道:“刚才的茶凉了,我给嬷嬷倒我们姨奶奶吃的茶尝尝,是吴总商的夫人刚送的新茶,泡了两泡,正是出味的时候。” 王嬷嬷吃了一口,冷着脸也不言语,雅诗讪笑了下,使了个眼色给佳词:“佳词和优歌伺候嬷嬷们吃茶,我去服侍姨奶奶起来。”郭嬷嬷点头道:“你快去罢,别让王嬷嬷等久了。” 雅诗转身进了内室,此时张雪雁早已经起来了,站在门口将王嬷嬷的言语听的一清二楚,此时正恨的咬牙呢。雅诗进来以后,连忙劝道:“姨奶奶,那个王嬷嬷不是个要想与的,要不您就出去见见罢。”张雪雁冷哼一声:“什么东西,居然拿二爷来压我。”雅诗赔笑道:“姨奶奶,今儿是王嬷嬷头天来,二爷回来肯定要问问的,若是头一天姨奶奶就拿大,不给嬷嬷面子,二爷肯定生气。” 张雪雁一甩手,推开雅诗,也不顾着隔壁,直接骂道:“就是二爷生气能怎样?他能把我赶走?我可是吴总商送给二爷的人,赶了我就是不给吴总商面子。”雅诗闻言连忙摆手,伸头听了听,见外间没什么动静,才将张姨娘扶着往里走几步,压低声音道:“姨奶奶,我们毕竟是在这过一辈子的。吴总商保的了我们一时可保不了我们一世,姨奶奶还是得依靠二爷才在家里站的稳脚。姨奶奶最晚进门,别说二奶奶了,就连那两个人都能压您一头,叫您声妹妹,姨奶奶甘心这样?” 张雪雁冷笑:“她两个也配我叫姐姐,我张雪雁唱戏的时候也是千人追万人捧的,达官贵人请我唱戏,哪个不得巴巴的先下帖子,送上千两银子才能请得动我。我何苦在这里受这气。” 雅诗叹道:“姨奶奶从小心气就高,所以才能有今天的名头,可是姨奶奶也不能唱一辈子戏不是?二爷年轻有为,姨奶奶进了周府,也算有个好归宿了。说起来二爷对姨奶奶还是偏爱的,姨奶奶何苦和二爷较劲,不如就顺着他,跟着嬷嬷学上几日,好博二爷欢心。姨奶奶若是得宠了,别说那边院子的两个了,就是二奶奶也不敢小瞧您啊?你说是这个理不?”张雪雁听了就不言语,雅诗趁机又说:“姨奶奶您不知道,这大户人家的后宅多的是勾心斗角,肮脏的手段可是咱想都想不到的,我们三个自小跟着您,虽会服侍人但是后宅那些事我们也是不懂的,这次二爷请了嬷嬷给您,却是助了您啊。” 张雪雁忙说:“这话怎么说?”雅诗笑道:“姨奶奶您想,这次二爷点明是给您请的嬷嬷,王姨奶奶就是跟着学,也不过是沾个光罢了。算起来,这嬷嬷就是您的人了,您要是把她笼住了,在您身边长长稳稳的,我们以后遇事也有个商量的人。我听说她之前是在官家里呆了几十年的,什么手段不会啊?” 张雪雁想了半晌,这才勉强站了起来:“我连戏都学了,还怕学规矩。”雅诗连忙笑道:“姨奶奶说的是,奴婢这就扶您出去。” 张雪雁扶着雅诗慢悠悠地走到了厅堂,郭嬷嬷、王嬷嬷看见张姨娘出来了,便站了起来,张雪雁浅浅笑道:“二位嬷嬷请坐,妾身今天身子不适,起的有些晚了,让两位嬷嬷久等了。”郭嬷嬷笑道:“这是二爷请来的王嬷嬷。”张雪雁上前和王嬷嬷见了礼,又请她坐下。郭嬷嬷、王嬷嬷两人等张雪雁坐了,方才坐下。 张雪雁先摆出一副亲热劲,奉承了王嬷嬷几句,又说:“我年轻不懂事,以后多劳嬷嬷费心了。” 王嬷嬷笑道:“这是我分内之事,姨奶奶放心。姨奶奶若是身子不适,就该请大夫来瞧瞧,也让人放心不是?”张雪雁摇了摇头:“不过是夜里走了困,倒不用那么麻烦的请大夫。”王嬷嬷道:“姨奶奶没事就好,今儿我第一天来,就先偷个懒,跟着郭嬷嬷四处转转,熟悉下府内的环境,也各处认认人,姨奶奶今儿就好好歇着罢,把精神头养足了,明儿咱就学规矩了。” 张雪雁笑道:“还是嬷嬷体恤我,嬷嬷既然到我院了,就先认认我屋里的人,往后嬷嬷有事也好使唤她们。”雅诗听了连忙将屋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叫了进来,一个一个指给王嬷嬷认了,又让丫头们行了礼。 张雪雁待王嬷嬷认完人,又笑盈盈地说:“嬷嬷看哪个顺眼,就领着去使。”王嬷嬷摆手笑道:“我身边有两个小丫头了,够用了。”张雪雁听了这才罢了,又吩咐优歌去要一桌酒席,说请王嬷嬷吃饭。 王嬷嬷连忙摆手笑道:“今儿就不叨扰姨奶奶了,还要别处转转。”说着起身就要告辞了,雅诗从内室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做工精致的荷包。先将一个看着瘪瘪的递给了张雪雁,张雪雁将那只荷包塞进王嬷嬷手里:“给嬷嬷的见面礼,嬷嬷别嫌少,留着打酒吃。”王嬷嬷倒也不推辞,大大方方谢了,就塞进袖子里。张雪雁又拿起另一只,递给了郭嬷嬷:“有劳郭嬷嬷累了一早上了。”郭嬷嬷笑了笑,同王嬷嬷一起出了院子。 两人到了没人处,才将荷包打开,郭嬷嬷的荷包里是个银锭子,大概五两重。而王嬷嬷的荷包里竟然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两人目目相觑,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 7、三个妾室 两个嬷嬷看了荷包里的银子,心里自然明了张雪雁打的什么主意。两人将荷包收了起来,郭嬷嬷叹道:“一个比一个人精。”王嬷嬷摇了摇头:“她心思都摆在脸上,这样的人反而好应付。”郭嬷嬷点了点头,拉着她小声说:“一会同我到王姨奶奶去瞧瞧,你帮我掌掌眼,看那个人是不是真老实。” 王嬷嬷问道:“这王姨奶奶是个什么来路?”郭嬷嬷道:“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亲娘死的早,后娘将她卖进府来,夫人看她温柔乖巧、性子又本分,就把她给了二爷。一开始只是个通房丫头,二奶奶进门的时候在屋里伺候了一年,也不和思琴几个拿大,只跟着二等丫头做一样的活。后来李姨奶奶进门,二奶奶想她是最早跟二爷的,也做主给她提了姨娘,单独给了个院子,只吩咐早晚请安过来就行,平日里不用跟前伺候。” 王嬷嬷叹道:“二奶奶也太好性子了。”郭嬷嬷道:“后来二奶奶分了一些府内的事让她和李姨奶奶打理,李姨奶奶做事风风火火,极有主见,倒是管事的一把好手。而王姨奶奶做每件事之前都要来问二奶奶意见,从不自己做主。我们冷眼看着倒是觉得她是个老实的。二奶奶不是小产了吗,还没查出来是谁下的手,小丫头说王姨奶奶小日子晚了二十来天没来了,却一直隐瞒没说。” 郭嬷嬷皱起眉头:“怪道你怀疑她,我跟你去看看。”两个人把荷包收好,一路说着话走到王姨娘院子门口。几个小丫头正在院子里扫地,见郭嬷嬷来了,立马站好,恭恭敬敬地问了好。门口立着的丫头也迎了过来,扶着郭嬷嬷、王嬷嬷到外间屋子坐了,亲自倒了茶水,才笑嘻嘻地进去回王姨娘。 王秋华正在塌上歪着,那丫头进来回道:“姨奶奶,郭嬷嬷来了。”王秋华睁开眼,坐起身来整理发髻:“可还有旁人?”丫头点了点头:“是的,还有一个眼生的嬷嬷。” 王秋华起身整理了下衣裙,又从柜子里拿出针线篓来,冲着大丫头春桃点了下头:“去请二位嬷嬷进来。”春桃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带着那丫头倒外间厅堂去,两个嬷嬷吃了口茶水,正拉着小丫头说闲话,就见春桃笑盈盈地走了出来,先和郭嬷嬷问了声好,又给王嬷嬷福了一福。 郭嬷嬷笑吟吟地看着春桃:“你们姨奶奶在家做什么呢?”春桃忙说:“在里头做针线呢,听说嬷嬷来了,叫我请嬷嬷进去呢。”郭嬷嬷笑道:“有劳你了。”春桃也不多言,引着郭嬷嬷、王嬷嬷到内室来,坐在榻上的王姨娘见状忙把怀里的针线放到一边,起身迎了上来,嘴里笑道:“嬷嬷可是稀客,快来榻上坐。” 郭嬷嬷笑着摆了摆手,先把王嬷嬷推到前头来:“这是二爷请回来的王嬷嬷,专门教导姨奶奶们的礼仪的。”王秋华和王嬷嬷见了礼,恭恭敬敬请她到榻上坐。王嬷嬷笑着先请王姨娘坐了,自己方同郭嬷嬷在椅子上坐了。 王嬷嬷探出身,瞧了瞧榻上的针线,眯着眼睛笑道:“姨奶奶绣的什么?我眼花看不真亮。”王姨娘连忙将针线捡起来,叫丫鬟递给王嬷嬷:“准备做个香袋。”王嬷嬷接过来仔细翻看着,只见针脚粗糙,花样平平。 王秋华见王嬷嬷没言语,有些羞赧地小声说道:“我娘死的早,我也没认真学过几天针线,让嬷嬷见笑了。”王嬷嬷笑着将做了一半的香袋放回榻上:“府里不是有做针线的娘子,怎么还劳姨奶奶亲自动手?”王秋华脸上又红了几分:“我想着白日里无聊,做几针针线倒能解解闷。只可惜我手拙脚笨的,做出来的东西都见不得人,白浪费了材料。” 郭嬷嬷笑道:“姨奶奶若是想学针线,等回了奶奶,叫针线上派个人过来,给姨奶奶示范示范,倒也没什么的。”王秋华摆手道:“罢了,她们除了要做四季的衣裳,这成日里的手帕香包什么的更是少不了,她们每日做这些就很辛苦了,又来教我,没得叫她们耽误时间。我当女儿的时候就不是个灵巧的,现在更是眼手都跟不上,只怕教一年也教不会我。” 郭嬷嬷只是随意一说,见王姨娘这样说便笑着把话题揭过去了,转而说起了教导规矩的事情:“二爷请了教导嬷嬷来,主要是教姨奶奶们规矩。王姨奶奶在夫人跟前呆过的,各项规矩都知道,倒不必可丁可卯地每日过去。” 王姨娘忙说道:“虽说我在夫人跟前服侍过几日,但既然是二爷请来教导我们姐妹几个的,我也不敢拿大,定会每日按时过去的。”郭嬷嬷、王嬷嬷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一丝惊奇,郭嬷嬷忙笑道:“张姨奶奶院子旁边有个莲阁,奶奶已经打发人将那收拾出来了。上午姨奶奶请完安吃过早饭后,巳时过去,上午学一个时辰。晌午留出歇晌的时间,到申时在过去学一个时辰。其余时候,你们或在屋子歇着,或去陪二奶奶说说话都使得。” 王姨娘连忙叫丫头记下时辰来,又叹道:“二奶奶身子不好,还要为我们几个劳神。平日里想去陪二奶奶说话解解闷,可是我打小拙嘴笨腮的,到了跟前又不知道说什么,光杵在那里反而让奶奶看了心烦,倒不敢时常过去了。” 郭嬷嬷笑了笑:“姨奶奶有心就好,倒不用每日总往那边跑。既然王嬷嬷见了王姨奶奶了,那我们就不多坐了,回头还要去李姨奶奶那打个照面呢。”王姨娘听郭嬷嬷这样说,倒不好多留她了,连忙□□桃去包了几样果子,又自去首饰盒里取了一个簪子出来用帕子包好放到王嬷嬷手上,有些扭捏地低头道:“初次见嬷嬷,也不知送什么,这是我平日常带的簪子,不值什么,送给嬷嬷带。” 王嬷嬷起身笑道:“让姨奶奶破费了。”王姨娘也连忙站起来,亲自把两位嬷嬷送到院子门口才转身回来。 两人走远了,郭嬷嬷将包好的果子打开看了一眼,见都是日常吃的,并无特别的。王嬷嬷看了眼果子,瞄了眼左右无人,低声说道:“这王姨奶奶说话、做事都透着一副老实的样子。只是她的拙态太过了些,反而有几分假。”说着将袖子里的手帕打开,叫郭嬷嬷瞧王姨娘送的簪子:“你瞧,最普通的样式,连个宝石都没一个,我瞧她头上戴的,也多是这种。二爷可是盐商,人道扬州盐商富甲天下,她身为盐商的姨奶奶,就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戴不起?只不过是故意藏拙罢了。我们前头去见张姨奶奶,张姨奶奶自小就买进宅子里唱戏,不懂人情世故,又被主子娇生惯养宠成那样,就这样的人都知道送我银票收买我,她当了几年的姨奶奶会连这都不知道?想着是故意装成老实人哄我们罢了。” 郭嬷嬷冷笑道:“往日有张扬的李姨奶奶在前头,反而没怎么在意她。要是不知道她可能有孕这回事,现在还被她蒙在鼓里呢。”郭嬷嬷说完,又细一琢磨,拽着王嬷嬷问道:“你说这王姨奶奶打的什么主意?她们院子的小丫头都知道她可能有孕的事情,怎么她还是上杆子跟着学规矩,就不怕折损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 王嬷嬷想了一回,半晌才说:“走着看罢。”两人说着话走到了李嫣红的院子门口,郭嬷嬷随手将手里的果子赏给看门的丫头,倚着门框和小丫头笑道:“你们姨奶奶在屋里头吗?”小丫头忙笑道:“嬷嬷快屋里坐,姨奶奶这几天忙着二奶奶的事,一天到晚不着家。嬷嬷先坐会吃缸子茶,我这就去找姨奶奶回来。” 郭嬷嬷笑道:“罢了,你们姨奶奶不在家,我们就不坐了,这就回了。”那小丫头听说连忙抱着郭嬷嬷的腰:“嬷嬷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吃点子点心喝点茶再走啊。若是嬷嬷这样走了,姨奶奶回来肯定要骂我们不会招待嬷嬷。您老人家就当心疼我们罢。” 郭嬷嬷点了点她,和王嬷嬷笑道:“看李姨奶奶多会调/教人,连着门口的个小丫头都这么伶俐。”王嬷嬷点头道:“可是,难得这样一个口齿伶俐的孩子。”接着便问那丫头几岁了?哪里的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丫头把两人带到外间屋子,手脚麻利地沏茶倒水,嘴里还不忘回答王嬷嬷的问题。两个嬷嬷有这小丫头陪着说话,倒也不觉得闷,就多坐了一会。没多久功夫,李嫣红就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自从姜玉春那日恐吓了李嫣红几句后,李嫣红不复往日的张扬,每日来去匆匆只为二奶奶小产的事奔波。见到姜玉春身边的丫头,也不拿架子,反而姐姐妹妹叫的亲热。 李嫣红一进来,先亲亲热热去挽着郭嬷嬷的胳膊,又一手拉着王嬷嬷往内室走去,嘴里笑道:“这些丫头不懂事,怎么叫嬷嬷在厅堂等我?这里到底不比内室暖和。嬷嬷跟我到里头去坐。” 郭嬷嬷被李嫣红拉的很不自在,却不好推她,只顺着她进去了。到了内室,郭嬷嬷又将王嬷嬷介绍了一遍,李嫣红连忙上前见礼,启齿笑道:“原来这就是二爷请来的嬷嬷啊,我们姊妹可有福了,以后都劳嬷嬷费心了。” 郭嬷嬷笑着上前推开她:“你还要学规矩?这是给张姨奶奶和王姨奶奶请的,你别跟着凑热闹了。”李嫣红摇着头,耳朵上挂着明晃晃的耳饰:“我近日比较忙,等过了这阵,我也好好跟嬷嬷学学,才不辜负二爷和二奶奶的一片心。” 郭嬷嬷笑了笑,没有接茬。冰梅从外间屋子进来,先给两个嬷嬷行了礼,又问李嫣红道:“早晨姨奶奶说找几件衣裳,等姨奶奶出门了,我才想起来箱子的钥匙还挂姨奶奶腰里呢,这会子有空,正好把衣裳找出来。”郭嬷嬷听了起身就要告辞,李嫣红连忙拉住,顺手把腰里的钥匙摘下来给冰梅丢去,自己则拉了郭嬷嬷坐下笑道:“她们找她们的,咱们说咱们的。” 郭嬷嬷心里也想知道李嫣红这几天调查的事情,便顺势坐了下来。冰梅开了箱子,想抱了几件大毛的斗篷出来。李嫣红说了会话,正抬头要茶,恰好瞧见了冰梅抱出来的衣裳,招手笑道:“都搬这边来吧,让嬷嬷也帮着瞧瞧。” 冰梅依然就将衣服斗篷都抱过来,李嫣红拾起一件桃红百花刻丝银鼠袄往身上比了比,又捡起一个灰鼠的瞧了瞧。王嬷嬷跟着瞧了瞧,笑着说道:“倒都是好皮毛。”李嫣红笑道:“有四季的份例衣裳,也有汤总商的夫人送的,这些衣裳有的我也只穿过一两回,白搁着怕发霉,所以时不时翻出来瞧瞧。” 郭嬷嬷也不知李嫣红打什么主意,便不言语,只看她折腾,忙了好一回,李嫣红扯开一件大毛的斗篷笑道:“这是去年汤总商夫人送的,我穿着偏大些,一直放着没上身,王嬷嬷刚来府里,份例衣裳还来不及做,不如先穿我这件吧。” 王嬷嬷摆手笑道:“我哪里有这么尊贵,还是姨奶奶留着穿罢。”李嫣红不由分手,一把把斗篷抱起来放在王嬷嬷怀里:“我还好些衣裳没穿,这件衣裳实在是不合身,白占地方不说,时不时还要晒晒它。嬷嬷刚来,这份例里的斗篷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做好,不如就穿了这样罢,也能让我箱子倒倒地方。” 王嬷嬷听了倒不好推辞,李嫣红又故技重施要送郭嬷嬷衣裳,郭嬷嬷摆手笑道:“二奶奶赏我那些个大毛的银鼠的灰鼠的斗篷、袄啊褂的我还没穿完,这些留给姨奶奶赏别人罢。”李嫣红知道郭嬷嬷不比别人,那是姜玉春身边第一得意的人,吃的穿的不比她们当姨娘的差,拉扯了一番,就叫冰梅收起衣裳来了。 冰梅收了衣裳,借口出去倒茶便出了屋子。郭嬷嬷见左右没人伺候,便问李嫣红道:“姨奶奶这几日查的怎么样了?知道是谁泼的水了吗?” 一提这个,李嫣红摆了半天的笑脸搁不住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8、各有盘算(捉虫) 李嫣红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叹了口气:“嬷嬷不知道,我这几天先把洒扫上的婆子们挨个都问了个便。二奶奶门前这块每日都是张福家的亲自看着婆子们打扫,那天中午扫完了,张福家的还查了一回,才放她们回去吃饭。因那天下雪,吃了饭,张福家的倒没给她们安排别的活计,只叫在屋子里围着烤火,不要四处乱跑。那些婆子们都聚在一堆说话,就是上茅房都三五个人一起,没有人耍单。” 郭嬷嬷皱了皱眉头:“其他的下人呢。”李嫣红道:“各个院子的下人我也都问了一遍,都能说出来那日午饭后做了什么,彼此互相也都对的上。可是嬷嬷你想,若是真是小丫头做的,她主子早就想好说辞呢,哪里能让我查出来。嬷嬷,这不是我不尽心,我可真是没辙了,回头二奶奶还不知怎么罚我呢?若是把我赶出去了,我这辈子就完了。”说着拿起帕子来嘤嘤地哭了起来:“到底是哪个黑心人做的呦,害了二奶奶不说,还祸害了别人。” 郭嬷嬷王嬷嬷彼此对视一眼,都微微皱起了眉头,李嫣红在一旁哭了个梨花带雨,神情言语中透着几分委屈。郭嬷嬷只得上前哄道:“这不还有两日呢嘛,姨奶奶说不定就能查出来了。”李嫣红收了收泪,点了点头道:“托嬷嬷吉言。” 两个嬷嬷出来,王嬷嬷道:“这小户人家出身的王姨奶奶表面不言不语、安分守已、装愚守拙,可是这样的人颇有心计。张姨奶奶有几分高傲的劲,性子又拗,其实说到底也就是个被捧惯了的戏子,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拿自己当天仙似的呢。这李姨奶奶既精明能干又会阿谀奉承,你看她院里的那几个丫头,说话爽利伶牙俐齿的又都讨喜。二奶奶下头有这三个人,可真是难为她了。” 郭嬷嬷叹了口气,两人说着闲话回到姜玉春处。姜玉春正歪在榻上看书,见两个嬷嬷回来便放下书笑道:“这走了大半天累了吧,快坐下歇歇。”两个嬷嬷在小杌子坐了,郭嬷嬷将各个姨奶奶的反应,言语都学了一遍。姜玉春抬头瞥了两眼王嬷嬷小丫头手里抱的大毛衣裳笑道:“李嫣红果然样样想的齐全。”王嬷嬷笑道:“南方天气不比京城,这会已经穿不着这个了。”姜玉春道:“早晚还是有些凉,披着挡挡风也是好的。”几人正说着话,小丫头进来回说:“二爷回来了。”郭嬷嬷、王嬷嬷连忙起身,借着周天海进来的功夫,就退出去了。思琴上前倒了杯茶,又摆上果品点心,带着小丫头到外屋去坐着。 周天海坐在姜玉春床前,握了握她的手说:“这会看书会不会伤了眼睛?”姜玉春摇头笑道:“也不是总看,看一会就闭着眼睛歇一会。”周天海笑道:“你怎么想起看医书?”姜玉春翻了翻手里的药材书,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自己身子太弱了,要不然孩子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掉了。看看书上有什么调养的方子,好学几样。”周天海听到是因为孩子,神情黯了几分,又怕姜玉春心情忧郁,连忙笑着哄她道:“你也是胡闹,身子不好叫大夫来把脉开方子就是了,你自己看书哪里就会了?人家都是从小跟着师父学的,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姜玉春笑道:“二爷说的是,我也没指望自己能学会什么,就当打发时间了,总躺在床上怪闷的。”周天海点头道:“也是,只是医书也没什么好看的,回头我叫留山去给你拿些人物风情的书来看。”姜玉春一听,眼睛都亮了:“那样的书多找些来看。” 周天海第一次见到妻子这样的神情,忍不住怔了,等姜玉春反应过来,见周天海直直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翻身躺下,将手帕盖在脸上。周天海也不掀帕子,只俯身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我这几日在隔壁屋子睡,一个人闷了就让丫头叫我过来陪你说话。”姜玉春缩了缩脖子,半天才嘟囔出一句来:“我才不叫你。” 周天海笑了笑,正要伸手去呵她痒,就听思琴在窗下回道:“二爷,留山打发人来说汤总商叫人下帖子请您去吃酒。”周天海顿了顿,姜玉春掀开面上的帕子道:“我那日吓唬嫣红说:若是十日之内查不出是谁害的我,我就将她打发出去。这马上就到十日之限了,汤总商可是要为李嫣红求情?” 周天海笑道:“估计是为了这事,毕竟嫣红是他养大的人,因为这个打发出去,只怕他在整个扬州都没了脸面。也为难他了,若不是你做小月子,汤夫人没办法来拜访,他也不用亲自来说这样的事。” 姜玉春笑道:“我正想汤总商若不来求情,我真打发嫣红出去,让汤总商没了面子二爷不好办。他若是说这事,正好落他一个人情,等二爷想拿安徽那边的盐引时候,也能多个助力。” 周天海笑道:“他正忌讳我做大呢,只是安徽盐引这件事,他还必须帮我。你猜其他想拿这个盐引的是谁?”姜玉春挑了挑眉头:“我哪里知道那么多事,二爷讲给我听听。” 周天海道:“那些小虾米不说,无论是财力还是人脉都是没戏的。我们只说几个大家:安徽邹家、山西李家,陕西王家、陕西于家都明着要拿安徽这块的盐引了。于家的大爷,已经是扬州的总商了,要是再吞下安徽这块,只怕汤总商对于爷也要低头了。另外三家又都是和其他总商有亲戚关系的。汤总商已经吃不下来安徽这块盐引,他虽然忌惮我,但是更害怕其他几家总商越过自己,所以他只能选择支持我。两淮八大总商,明里暗里都较着劲呢。就是总商之首的吴爷,也防着其他人呢。” 留山在二门等了半天也不见周天海出来,连忙又打发小丫头去催,半晌周天海才出来,两人骑马去了汤总商府上。 汤总商备了一桌酒席,正在屋里踱步,听小厮回说周二爷来了,连忙回身坐在椅上,连声说道:“快请!快请!” 周天海进来,汤总商起身迎了上去,嘴里笑道:“叫你吃酒,怎么来的这么慢。”周天海抱拳拱了拱手,才随汤总商分主客坐下,两人酒过三巡菜过五道,汤总商才将话题慢慢引到李嫣红的身上:“老弟不是和你吹,我府里调、教出来的瘦马,琴棋书画、待人接物不说,这为人妾的规矩她们可都是记得牢牢的。咱们纳妾是为了享乐,这为人妾最主要的就是本分,我府里出来的瘦马个个能安于自己的身份的,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可不比其他的乱七八糟的,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头。” 周天海听汤总商暗讽吴爷送的人,也不接话,只笑着喝酒。汤总商跟着干了一杯,又搂着周天海的肩膀道:“这嫣红是一等瘦马里拔尖的人物,你是想和她说诗也好弹琴也罢,摸骨牌打双陆就没她不会的,画画也能画两笔,围棋也能赶几局。说起俗事,记事管账更是不在话下。她若是有个好出身,不知多少家求着聘去做当家奶奶呢。” 周天海连忙端起酒杯:“我敬汤爷一杯,送我这样一个能干的美人。”汤总商跟周天海一碰杯仰头将酒喝下,拿起筷子加了块鸭舌头吃,几口将骨头吐出,又继续说道:“昨儿我家夫人听说你家奶奶小产了,心里惦记,正巧家里有几颗好人参,叫人装了盒子里送去。你们家奶奶坐小月子见不了外人,那婆子放下东西就去瞧嫣红。说起嫣红,还真得我家夫人的眼缘,年节都惦记着她,那婆子看了嫣红回来说你们家二奶奶小产的事,我们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段公案。” 周天海吃着菜状似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汤总商叹道:“咱们老爷们搞不懂她们女人后院唧唧歪歪那些事,一会好一会吵了的。不过哥哥可以和你保证,嫣红可做不出那种害人的事。你看这事闹出来首先对她没好处是不是?” 周天海喝了一杯酒附和道:“汤爷调/教出来的人,我自然放心。这事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后院本来就不是我们爷们管的事,随她们闹去。只是这孩子没了确实是让我心疼啊,你看我也成亲三年了,至今膝下无儿无女,家里面老太太一年十几封信来问,这好不容易盼着媳妇有了身孕,又这么没了,弟弟心里不好受啊。” 汤总商连忙道:“可不是,这事谁摊上谁都难受。”周天海叹了一回气,眉眼间多了几分忧郁,汤总商又敬了一回酒方才说道:“我听我们家夫人说这次二奶奶很生了一回气,叫嫣红去查这事呢。我们家夫人说嫣红也没经历过这些,查了几日也查出来,愁得在屋里掉眼泪呢。按理说这是你们府上的事,我说这些逾越了,只是我家夫人真心疼嫣红,怕她真被赶出去往后没个着落,叫我来和你说几句好话,她办事不利你叫人打几下骂几句,只是千万别赶她出去就是了。” 周天海笑道:“怎么汤爷也管起后院那些婆娘的事了。”汤总商道:“这不是被夫人逼的没法子吗?哈哈,就当哥哥求你一回。”周天海道:“这就啥求不求的,本来就是汤爷赏给我的人,我哪里能不给汤爷面子呢。”汤总商给周天海倒了一杯酒笑道:“老弟放心,哥哥记得你的好。哥哥知道你最近惦记着什么,这事就包哥哥身上了。” 周天海端起酒杯:“那我谢谢汤爷了。” 汤总商把该说的事说完了,就随意起来了,叫了几个瘦马出来弹琴跳舞,周天海附和着说说笑笑,等周天海察觉自己有三分醉意了,便佯装七八分醉的样子,要起身告辞。 汤总商踉踉跄跄地起来,搭着他肩膀笑道:“老弟最近心情不好,哥哥再送你个瘦马如何?你瞧哪个看上眼,就带回去。”周天海哈哈大笑,似真似假地推辞道:“我们家二奶奶正不自在呢,我再带一个瘦马回去可不是自己找晦气嘛。”汤总商笑道:“咱扬州盐商哪个家里不十个八个的,没见过你这么怕老婆的。”说完又想起姜玉春的身份,更何况嫣红的事毕竟要姜玉春开口,还真怕她不自在,便闭口不提此事,只吩咐人备车送周天海回去。 到了十日那天,李嫣红一大早就到了姜玉春院子里,直愣愣地跪下。张雪雁听说了,连忙吩咐人去请王秋华,说一起去给二奶奶请安。王姨娘早就听说李姨娘在二奶奶院子里跪着呢,张雪雁明显地是去瞧热闹,王姨娘哪里肯做那种得罪的人事,便借口头疼给推了。张雪雁撇了撇嘴嘟囔了句:“装什么好人。”转身带着雅诗、佳词去给姜玉春请安。 姜玉春起来,洗漱一番,吃了早点,思琴才回道:“李姨奶奶一早上就跪在院子里了,张姨奶奶也在廊下候了半天了。”姜玉春用茶水漱完了口,方才问道:“王氏没来吗?”思琴道:“没来,只打发个小丫头过来说头疼,告一天假。”姜玉春将茶盏放在玉棋手里托盘上,又从巧书手里捧着的手帕里拿了一条,擦拭了下嘴角,转身坐在榻上,抬头道:“叫外头那两个进来,思琴打发个小丫头去把王氏叫来。” 思琴答应着去了,李嫣红一脸灰败地进来,先和张雪雁一起请了安起来以后,又独自跪下。姜玉春低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跪下做什么?” 李嫣红连忙回道:“婢妾有负奶奶嘱托,十日之内没将害奶奶的凶手查出来,婢妾前来请罪。”姜玉春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失望了一把,只低头拨弄着手炉,声音有一些飘渺:“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李嫣红身子一软,忍不住哆嗦起来,声音也带了几分哭腔:“求奶奶不要赶我出去。” 此时,有小丫头进来回道:“王姨奶奶来了。”姜玉春冷笑道:“叫她进来。”王姨娘一进来见屋里这架势,心里暗道不好,连忙上去给姜玉春请了安,垂手站在一边。姜玉春撇下李嫣红,先发作王秋华道:“你规矩学了有两日了?”王秋华低头道:“回二奶奶:正好学了两日了。”姜玉春道:“我以前是说过先免了你们的请安,可是昨日王嬷嬷就说了,这不合规矩。我若是懒怠着见人呢,你们也要在院子里请了安才是。可有这回事?” 王秋华连忙回道:“回二奶奶:昨日王嬷嬷确实这样说了。”姜玉春声音又温柔了几分:“王嬷嬷昨天说了,今天你就没来,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呢,还是不把王嬷嬷放在眼里。” 王秋华听了,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连忙跪在李嫣红旁边,本来有三分害怕,她又加了五分,把身子抖的和筛子似的,连声道:“婢妾不敢,只是今儿早上起来,婢妾有些头疼,所以才打发人告了假。” 这屋里正闹着,周天海从隔壁屋子来了,见姜玉春抱着暖炉坐在榻上,先皱了皱眉头说:“怎么也不拿个毯子盖着腿。”思琴连忙去取了毯子过来给姜玉春盖上,又拿了几个垫子过来,帮着姜玉春后头垫了垫。 周天海坐在榻上的另一边,思琴将茶水放在他手边的小桌上。姜玉春朝周天海笑了笑,又继续和王秋华说道:“你既然头疼,连请安都没办法过来,索性就请大夫来瞧瞧,看是什么病症。” 周天海冷笑道:“这也值当专门跑一回儿,先办李氏的事吧。” 王秋华一怔,脑袋开始转了起来。说起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可是并不敢叫人知道。一是姜玉春小产,而自己有孕,怕将小产的事连累到自己身上。二是月份太短,怕人对自己做手脚。可是如今既然二奶奶要发作自己,索性就在二爷面前暴出来自己有孕的事情。二奶奶小产了,二爷心里正不痛快,自己这时候有孕,二爷说不定心一软,就叫自己留着了。 王秋华盘算好了,自己暗自里伸了伸舌头,一股恶心犯上来,登时拿起帕子捂住嘴,干呕了几声。姜玉春正等着这个机会,连忙说道:“请大夫过来。”王秋华故作羞愧,低头不语,姜玉春笑着将她身边的丫头叫来,和气地问道:“你们姨奶奶近日总是干呕吗?” 春桃也是个机灵的,心里明白了王姨娘的盘算,连忙说道:“这阵子王姨奶奶早上起来总是干呕、恶心、有常说嘴里没味。”姜玉春朝着周天海笑了笑:“和我刚有孕的时候一个样子,可是有了?你们姨奶奶小日子正常吗?”春桃低头道:“迟了二十来天了。” 周天海挑了挑眉头,冷眼瞧着王秋华:“我记得说过二奶奶有孕前你们不得怀上,这又是怎么回事?”王秋华委屈地低头道:“是奶奶有孕的时候停了药的,婢妾也不知怎么就怀上了。”周天海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姜玉春连忙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周天海回头去看姜玉春,姜玉春微微摇了摇头,温柔地笑了笑。 看着姜玉春的笑容,周天海的怒气也降了下来,只冷着声音喝道:“大夫怎么还没来?”思琴连忙又打发人去催,屋子里静静地,谁也不敢言语,只是李嫣红的脸色更难看了,而张雪雁也一脸愤恨地瞪着王秋华。 大夫请来了,因是在姜玉春的屋子,因此周天海叫王秋华到厅堂去诊脉,丫头婆子们拿屏风挡好了,才请大夫进来。 大夫诊完了脉,王秋华朝春桃使了个颜色,春桃连忙问道:“可是喜脉?”大夫摇头道:“姨奶奶是气血两虚之症,并不是喜脉。”话音一落,内室的张雪雁“扑哧”一声笑了,郭嬷嬷、杜妈妈等人也放下了心事,只是面上没不显。 王秋华听见大夫说自己没有怀孕,瞬间只觉从心底透出一股寒意,四肢都动不了了。当下也忘了自己的处境,忍不住喝道:“我不信,你胡说,我的情形明明和有孕的人一样,怎么到你这就成了病?” 春桃连忙拽了王秋华几下,王秋华这才没了声音。思琴等人连忙请嬷嬷领着大夫到外间屋子开药方,又叫人送了大夫出去。王秋华见大夫走了,羞得满脸通红,一步挪一步地到了姜玉春的内室,张雪雁嗤笑声更是让她抬不起头来。 周天海见王秋华进来,忍不住当场喝道:“只有二奶奶生出嫡子以后你们才可以怀孕,若是被我发现私自停药有孕的,一律打胎赶出府去!”话音刚落,连嘲笑王秋华的张雪雁都白了脸。 10三人受罚 王秋华身子发软,瑟瑟发抖地靠在春桃身上,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以往温顺懦弱的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她一直认为自己有了身孕,满怀期待的幻想着自己能生个庶长子出来。甚至私下里和春桃几个都开始偷偷做婴儿穿的衣物了,可是今天这一切将她美好的幻想全部打破:她压根没有怀孕! 怎么会没有怀孕呢?明明小日子都迟了二十几天,明明每日清晨又是干呕又是胃里泛酸的怎么说自己没怀孕呢?王秋华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这个问题,姜玉春见她神情有些恍惚,不禁轻声唤了她两声。王秋华直直地看着姜玉春:“二奶奶,我听院子里的婆子说女人们刚有喜的时候都和我一个情形,怎么我就不是有孕呢?”姜玉春默然地看着她,心里明白她不仅是内分泌失调,更是因为盼子心切而引起假孕症状。 周天海见状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忍不住冷喝一声:“王氏,你少装神弄鬼。”王秋华被周天海声音吓得一激灵,当下省过神来,低头瞅着自己的裙摆不敢再胡言乱语。 姜玉春被王姨娘的事一闹,微微有些头疼,杜妈妈见姜玉春神色不好,连忙去捧了参汤过来,姜玉春端起茶盏,喝了半碗参汤,这才觉得精神些了。 “李氏!”姜玉春将茶盏放在手边的炕桌上,缓缓地叫了一声。伏在地上的李嫣红连忙应道:“婢妾在!”姜玉春看着下她,温和地说:“虽然你刚才说没查出什么结果来,但我也不好就这样治你的罪。当着二爷的面,把你这几天查访的结果说说。” 李嫣红满怀委屈地看了周天海一眼,楚楚可怜地回道:“这扫洒上的管事婆子是张福家的,婢妾先叫她把平日里各人的分工交代了一遍,又去查所有洒扫婆子们午后的行踪,每个人都对的上。又将浆洗、种植等杂物上的丫头婆子也排查了一遍,也没什么结果。后来婢妾想许是小丫头给主子打水时候不小心洒的水,便去了各个院子,打算都盘问一番。只是这院子里的丫头不比粗使婆子,平常是可以随意走动的,也没人每时每刻盯着她们做什么,平日里偷个懒耍个滑都是常事,就是出来偷偷做了这种害人的事,只要没别人撞见,也很容易糊弄过去。况且张妹妹和王姐姐的丫头,我也不好细问太多,毕竟有她们的主子在呢。我那日多问了两句,她们就脸红脖子粗地说若是不信她们只管问她们姨奶奶去。甚至张妹妹屋里的优歌还说我嫉妒她们姨奶奶受宠,是为了将脏水泼她们姨奶奶身上,才盘问这么多。又说:若真她屋里的丫头做的,她们自会和张姨奶奶认罪,犯不着和我说。” 姜玉春瞥了张雪雁一眼:“是吗?”张雪雁纵使再傲气,也不敢当着周天海的面摔脸子,只得不甘不愿地回道:“优歌脾气是有些冲,我回去说她就是了。” 姜玉春没理她,暗自估算着李嫣红跪了许久了,先吩咐李嫣红道:“你先起来吧。”李嫣红跪了有小半个时辰,腿肚子都打转了,手掌撑在地上,整个手臂都麻了,冰梅小心翼翼地搀扶李嫣红起来站在一侧。姜玉春低头喝了口参汤,缓缓地说道:“李氏再怎么说都是姨奶奶,优歌就算是你的大丫头也不能用这种态度和姨奶奶说话,以下犯上可是忌讳的事情。你毕竟刚进府没多久,一切还不熟悉,念在优歌是你带进来的人,她又是初犯,我也不重罚她,只叫她给李氏磕个头认个错便是。” 张雪雁闻言脸色有些不豫,主子身边大丫头一般都是有几分体面的,更别提自己带进府来的人。若不是自己的身份是妾,优歌差不多都算是陪嫁丫头了。这会二奶奶叫自己的贴身大丫头磕头,岂不是相当于让自己磕头一般? 姜玉春见张雪雁不言语,当下吩咐道:“把优歌带来!”杜妈妈连忙叫小丫头去喊,张雪雁眼里有些冒火,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二奶奶是在给婢妾下马威吗?” 姜玉春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微微地笑了笑:“怎么?你身边的人我不能教导吗?”张雪雁动了动嘴,偷偷瞅了周天海一眼,只见周天海把玩着炕桌上的玉如意,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雅诗站在张雪雁身后,偷偷拽了拽她衣服下摆,张雪雁只得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优歌正在屋里做针线,就见上房两个丫头进来抿嘴笑道:“优歌姐姐,二奶奶唤你过去呢。”优歌一听,心里暗忖:今日不是要罚李姨奶奶嘛,怎么又叫我去?难道是李姨奶奶将脏水泼我身上了?可是不能啊,若她真敢这样,张姨奶奶就不会轻饶了她。优歌心里盘算着,手里却麻利的收拾好东西,从抽屉里拿了两个荷包出来,塞在那两个丫头手里,嘴里笑道:“劳烦姐姐们跑了一趟,给姐姐们买花戴的。”那两个丫头捏住了荷包,也不多话,只笑着说:“姐姐快走罢,二奶奶等着呢。” 优歌跟着两人出来,走到没人的地儿,忍不住上前偷偷问道:“二奶奶叫我去是什么事啊?”一个丫头笑道:“我们哪里知道,是里头吩咐出来的,只说叫姐姐过去呢,旁的没说。”优歌情知也打听不出什么,只得忐忑不安地跟着到了主院。门口立着的小丫头见她来了,撩起帘子进去回了一声,半天出来笑道:“二奶奶叫优歌姐姐进去呢。” 优歌垂首进去,有丫头引她到内室,一进屋还未来得及请安,就听二奶奶一声冷笑:“优歌姑娘,架子好大啊。”二奶奶这不冷不热地一句话,吓得优歌一声冷汗,后背的衣裳都湿了。 张雪雁见这情形,心里明白优歌今日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磕这个头了,与其等着姜玉春问话,不如自己直接吩咐优歌跪了,磕头了事,免得又叫姜玉春挑出什么毛病来。 张雪雁心里定了主意,转身瞪了优歌一眼,冷冷说道:“你前儿可是和李姨奶奶顶嘴了?如今李姨奶奶告到二奶奶这来了,说你以下犯上,我也不敢包庇你,你还不赶紧给李姨奶奶磕头认个错,求她大慈大悲饶了你。” 张雪雁冷嘲热讽说了一大通,优歌也不知是怎么个情形,只得拿眼偷瞅雅诗,雅诗连忙使了个眼色给她,示意她磕头。这两个丫头从小一起唱戏的,比别人多了几分默契和灵敏,优歌立马明白雅诗的意思,连忙跪在李嫣红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奴婢前儿被猪油蒙了心,说错话冒犯了李姨奶奶,求李姨奶奶大人大量,别和奴婢一般见识,饶了奴婢吧。” 李嫣红若不是此时自身难保,说不定会笑出来,只是此时她也没心情欣赏张雪雁铁青的脸,只胡乱说了句:“你有你们姨奶奶管教,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起来吧!”优歌连忙给李嫣红磕了个头,又转身给姜玉春磕了个头,才站起来立到张雪雁身后。 姜玉春借着优歌发作了张雪雁,又将视线转到李嫣红身上,缓缓地道:“虽然你管家出现纰漏,后又办事不利,但念在你这次也算是用心,再加上汤总商的求情,我暂时先不撵你出去,只罚你半年的月例银子。”李嫣红这才松了口气,半年的月例银子虽多,但她还不至于把这个放在眼里,自己没被撵出去就是算是最大的幸事了,李嫣红连忙上前给姜玉春行了礼。 姜玉春和李嫣红点了点头,又叫王秋华到跟前来:“也罚你半年月例银子,抄写一百遍。”王秋华不比李嫣红身后有汤总商做靠山,她小门小户出身,时常还要接济家里银子,三五不时还要给弟弟些银钱。扣她半年的月例银子,就像是挖她肉一般心疼。此时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早上偷懒告假没来请安受罚还是自己误认为怀孕私下隐瞒受罚。一波又一波的打击让她神智都有些恍惚了。 周天海见姜玉春处置完了,心里认为她发落的有些轻。但毕竟后院之事,男人不好插手,但想起妻子并不是心狠之人,还是担心她压不住三个妾室。忍不住开口说:“我瞧着李氏和王氏管事能力也一般,等你们二奶奶身子养好了,你们就把手头上管的事情都交给二奶奶。若是二奶奶忙不过来,需要你们帮衬,自然会再吩咐你们的。” 之前的姜玉春并不善于管家,家里之事重要的部分外有管家内有郭嬷嬷,内宅琐事多是靠李嫣红打理,李嫣红每日风风火火,吩咐这个管着那个,真把自己当成当家奶奶一样,说不尽的威风。李嫣红正觉得自己春风得意之际,遇到了二奶奶小产的事,先被吓了一吓,刚逃过一劫,舒了口气,又被二爷吩咐将手里的权利交出来,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无比的憋屈。只是李嫣红毕竟是从小精心调/教出来的,心里再怎么难受,面上仍然恭恭敬敬地低头应了一声。 周天海见屋里有一眼生的嬷嬷,猜到她便是新来的管教嬷嬷了,便叫她过来问了好,又叫人拿小杌子给她坐。王嬷嬷告了罪,斜身坐了。周天海先客套了一番,才把话题转到几个妾室身上:“二奶奶心慈面善,有些放纵了她们。嬷嬷需要对她三人严加管教,若是她们不服、不听管教或是学规矩不上心,嬷嬷随意罚她们便是。我外书房有一柄戒尺,我回头叫人送来给嬷嬷用。” 王嬷嬷笑道:“几个姨奶奶也不是不懂事理的人,二爷这么注重家里的规矩,想必几个姨奶奶也不会不上心。既然二爷、二奶奶这么看的起老身,专门请了老身过来,老身一定竭力将姨奶奶们教好才不负二爷、二奶奶待我的心。” 周天海点头道:“那有劳嬷嬷了。” 姜玉春坐了半天,又费了半天心力,早觉得有些疲惫。她见李嫣红三人也神不守舍的,便挥手道:“我有些累了,你们都回去罢。”三人一起给周天海、姜玉春行了礼,依次退下。 郭嬷嬷扶着姜玉春去床上躺下,周天海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心里负担也别太重,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怀的。你要时不时地敲打敲打她们几个,拿出当家奶奶的威风来,这后院的事毕竟是要靠你来管的。” 姜玉春默默地点了点头:这后院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自己若是想好好生存下来,不制住这三个妾室是不行的。可是毕竟有两个是总商送来的,自己还不能一味打压。姜玉春渐渐地感觉到,这古代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妻妾相处之道就是大学问。而管家之事,自己更是没有经验。想起这些,姜玉春不免更加头疼。 10、王姨娘病了 王姨娘从姜玉春处回去,两眼就有些发直,春桃只以为王姨娘受到的打击太大,也不敢言语,叫夏菡、红叶两个一起帮着换了衣裳,就扶着王姨娘躺下了,到中午时候,厨房派人送饭菜过来,春桃叫了几次,王姨娘都没起来吃。直到到了晚半晌,春桃见王姨娘还没有起来的意思,又听见王姨娘嘴里叫唤了几声,这才悄俏上前查看,只见王姨娘并未醒着,刚才的声响不过是梦呓。夏菡看了眼沙漏,有些担心地拽了拽春桃:“姨奶奶睡了一中午了,要不要叫她起来?” 春桃见王姨娘睡的沉,悄悄拉着夏菡到外屋炕上坐着,和她耳语道:“姨奶奶睡着也好,醒了又该想起伤心的事了。你今日没瞧见,当大夫说姨奶奶的脉象不是喜脉的时候,姨奶奶就像被魇住了一样,说了好多混话,幸亏二奶奶今儿一门盯着李姨奶奶呢,没心思理会咱们家姨奶奶,要不然哪会那么简单就放了过去。” 夏菡叹了口气,眉眼间带了些忧愁:“怎么就不是喜脉呢?别是什么庸医罢?浆洗上自称会点岐黄之术的朱婆子不是把脉说是喜脉吗?” “呸!”春桃往地上唾了一口,“当初就是信了她,姨奶奶才真以为自己有喜了的,成日里摸着肚子,背地里做孩子的衣裳鞋帽,做梦都念叨希望能生个儿子出来。为此还欺瞒二爷和二奶奶,这是多大的罪啊?要不是那朱婆子信口雌黄,姨奶奶哪会到今日这步田地啊?不但惹了二爷、二奶奶不痛快,就在李姨奶奶和张姨奶奶跟前也没了脸面。” “我听说二奶奶还罚了姨奶奶半年的月例银子?”夏菡抿了抿嘴问道。 “可不是嘛!”春桃叹了口气,“按理说姨奶奶一个月二十两月例银子,本来都够庄家人活一年的了,她在府里吃穿用度都是官中的,一个月根本花不了多少体己银子。奈何她有那样一个娘家,每个月倒有大半送到那边去。” “我就不明白姨奶奶怎么会把钱给她后娘!”夏菡说着生起气来,“当初我们和姨奶奶一同被卖进府的,也姐姐妹妹的叫过。当时姨奶奶还说若是自己将来混出模样了,定不让她后娘好过。谁知姨奶奶现在进府里三年了,也抬为姨娘了,不但不收拾她后娘,反而还月月给银子,我越想就越生气。” 春桃听见了连忙打了她手背一下,起身往外瞅了瞅,见外头没人,才低声说道:“以后别拿这样的话嚼舌根,万一被那两个屋的人听去,指不定会让她们钻什么空子呢。”夏菡听了扁扁嘴,连忙点了点头。春桃这才说道:“姨奶奶给家里银子还不是因为上头有个爹,下面还有个弟弟。那弟弟可是姨奶奶同父同母的兄弟,姨奶奶若不给家里些银子帮衬些,吃苦的可是她兄弟。” 夏菡冷笑道:“我看多是被后娘用去了,哪里能有几个用在她兄弟身上?”春桃撇了撇嘴:“谁知道,不过我瞧着那后娘比以前好了许多,你看哪次来不巴结着姨奶奶,我听说在家里也疼着那个弟弟呢,毕竟她自己生不出来,一来要靠着他养老,二来这个弟弟好了,姨奶奶才会给家里银子,因此那后娘倒不敢生什么坏心。再者说,她后娘就是花那里头的银子也花不了多少,不过是多裁几身衣裳,多打两件首饰罢了。姨奶奶对她后娘打首饰什么的也是默认了的,毕竟我们在里头,外面打听个什么故事或是要打点什么事也没个熟人,还不得靠她后娘帮她折腾。” 夏菡叹了一回气:“姨奶奶也是真能忍的,和后娘还亲亲热热的。那回儿浆洗上的二妞来取脏衣裳,碰到她后娘一回,还笑嘻嘻地说‘王姨奶奶的娘亲真年轻,也不知几岁生的姨奶奶’,她还真以为是亲娘俩呢。” 春桃唾了她一口:“你怎么没堵了那小丫头的嘴,别到处混说给我们惹麻烦。姨奶奶有自己的盘算,你别瞎操心了。这回姨奶奶半年领不到月例银子,若是我们屋里紧紧倒也过得去,只是没闲钱给外头了,姨奶奶醒了还不知道得多上火呢” 两人说着话,就听见红叶打帘子进来,春桃挪了挪身子,让出一块地方,叫红叶上炕来坐。红叶坐上来,叫小丫头倒了杯茶,吃了两口才悄声说道:“我刚才各院去闲话,听说张姨奶奶和李姨奶奶都告病躺下了。” 春桃听说“扑哧”一笑:“今儿二奶奶叫张姨奶奶屋里的优歌给李姨奶奶磕头陪不是。你想张姨奶奶惯是眼高于顶的,瞧不上旁人,这回叫她带进府来的大丫头给别人磕头赔罪,可真是打了她的脸了。她头里还嘲笑我们姨奶奶,转身就被旁人嘲笑了去,当时臊的她脸都红了。” 夏菡笑道:“原来张姨奶奶是为这个缘故‘病了’,那李姨奶奶呢?二奶奶不是也只罚了她半年的月例银子?她是个有钱的,进府的时候汤家就给了她好些个银子,逢年过节也不会短了她的好处,管家的时候油水更是不小,她才不会把月例银子放在眼里呢。” 红叶接口说:“这个我知道,我听二奶奶院的小丫头说二爷叫李姨奶奶和我们姨奶奶将手里管的事都交回去呢。听说往后不叫管了呢。” 夏菡道:“李姨奶奶最爱争强斗智的,又喜欢弄权彰显手段,这回不叫她管了她可不憋屈死,只可恨怎么就连累到我们姨奶奶身上,本来就没抢到几件好的差事,这回反而倒都赔了进去。” 春桃叹道:“也罢了,姨奶奶手上管的那些事本来就是事多钱少的,交了也落个轻松。”夏菡顿了半晌,才道:“二奶奶还真是变的厉害起来了。”红叶小声说:“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何况二奶奶是正经官家小姐出身,哪会没有些手段。以往二奶奶虽然待下人多恩无罚,但郭嬷嬷和杜妈妈可厉害着呢,哪个敢搪塞她们?” 几个人正说着,给红叶倒茶水的小丫头又打了帘子进来:“厨房送姨奶奶的晚饭过来了。”春桃几个下了炕把食盒接了过来,掀开盒盖一看除了几个份例的菜,多了一个火腿酸笋汤。春桃将盒盖盖上,和送饭的小丫头笑道:“今儿怎么多了一个汤?”小丫头笑道:“二奶奶才刚吃饭的时候觉得这酸笋汤开胃,叫把剩下的赏给姨奶奶们吃。” 春桃听见脸色多了分喜色,往小丫头手里塞了几个铜板就叫人带她出去了。夏菡在一边笑道:“二奶奶还赏了汤,许是不生气了。我去叫姨奶奶起来吃饭。” 春桃说着就往内室走来,一进来见王姨娘还睡着,便上前去唤了两声,半天也不见人答言,这才察觉有些不对来,探身一瞧,见王姨娘面上绯红,忙伸手去探,入手滚热也不知烧了多久了,唬的春桃连忙退出来,叫红叶说:“姨奶奶发热了,这会子昏睡不醒呢,赶紧去叫人回二奶奶,看请个大夫进来。” 红叶怕小丫头耽误事,披了个袄自己去了,到了姜玉春院子,门口的小丫头又说二爷在里头陪二奶奶讲书呢。红叶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后来实在忍不住请小丫头通传一声,郭嬷嬷在耳房听见声响,便走了出来。红叶连忙上午,带着哭腔说道:“嬷嬷,王姨奶奶发热,这会子都叫不醒,请嬷嬷回了二奶奶给请个大夫过来。”郭嬷嬷听了先瞅了红叶两眼,见她面带焦急不像是假的,便说:“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用回二奶奶。”接着叫了个小丫头过来说:“你到二门上去,叫人把宝仁堂的大夫请来给王姨娘瞧病。”又唤了二等丫头柳儿到跟前:“你红叶姐姐急的也说不清楚,你跟着去瞧瞧王姨奶奶,到底是怎么个情形。”柳儿答应着同红叶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红叶才回来,郭嬷嬷叫她到跟前问道:“王姨娘真的病的那么厉害吗?”柳儿点头道:“我摸着滚烫滚烫的,不像是玩笑。”郭嬷嬷又问:“大夫怎么说?”柳儿想了一回,磕磕巴巴地学了两句:“说是虚火上升、急火攻心。”郭嬷嬷点了点头,便打发柳儿下去了。 等周天海回屋歇下了,郭嬷嬷才进去借着给姜玉春换衣服的时候将王姨娘的事说了。姜玉春听见,不禁吓了一跳:“这么严重?吃了药了吗?”郭嬷嬷回道:“熬了叫人送去了,这会应该吃了。”姜玉春点了点头,半晌才说:“她这是心病,等明天再请来个大夫瞧瞧。”郭嬷嬷应了一声。 周天海躺在床上,枕着手掌想事情。如今出了正月,离开江的日子还差一个多月,这正是周天海一年来最清闲的时候。以往这时候周天海都是和扬州的其他盐商吃茶看戏听曲儿,而现在他觉得在家里研究他的妻子是更有兴趣的一回事。 周天海刚娶姜玉春的时候,正是他经商的重要阶段,他把心思全放在盐业上面,根本没机会和姜玉春认真相处。而姜玉春本身腼腆,周天海又不是多话的人,两人尝尝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自从姜玉春小产以后,周天海发现她有些变了,变得不和以前一样了,而她的变化正是周天海希望看到的,因此他每天都很有兴趣地陪在她身边,讲自己年少经商的故事。而姜玉春一扫以往端庄的样子,听的眼睛闪亮,时不时饶有兴趣的和他讨论一番。 11、主动送吻 姜玉春眼看还有十来天就要出小月子了,心里开始有些隐隐的担心。她印象中周天海是个冷漠薄情的人,可这几天,周天海先是给自己立了威,又每日到自己屋里,除了讲些自己经商的经历就是说些奇闻异事。两人这几天说的话比成亲头三年说的都多。郭嬷嬷见到她夫妻二人相处的情形,自然是乐的合不拢嘴,私下里和姜玉春嘀咕:“二爷可是对二奶奶上了心了,照着情形,二奶奶不出半年定会再怀上一个。”虽说郭嬷嬷是好意,可是姜玉春听了忍不住有些发憷,虽然她和周天海相处自然,但毕竟从小没怎么接触过异性,更别说恋爱了,一想起来要和他做些亲密的事,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姜玉春心里有事,面上就有些不自然了。周天海起初还没注意,当有一次无意间把胳膊搭在姜玉春肩膀上时,突然觉得姜玉春身子一僵,转了个声从自己身前转了出去,周天海方才觉得有些不对,只是他皱了皱眉头却没言语。没一会又状似无意的把手搭在姜玉春的手背上,细心去留意她的神情。只见姜玉春鼻尖都冒出汗来了,借口倒茶给他,慌慌张张地把手抽出来,却不小心打翻了茶碗。丫鬟们忙上前收拾水渍杯盏,姜玉春坐在一边故作镇静的翻书,周天海眼神扫到姜玉春羞红的耳垂,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周天海虽然知道自己的妻子有时候很迟钝,但是没想到会迟钝成这样。成亲三年了,怎么也算上老夫老妻了,怎么突然又害羞起来了。周天海虽不明白姜玉春怎么想的,但是对她的反应倒是觉得有趣,时不时就捉弄她一下。 姜玉春忍了几日,当周天海伸懒腰的时候再一次不小心碰到姜玉春的耳朵,姜玉春又是下意识的一抖,忍不住拿眼去瞅周天海,心里暗忖:“这丫不是故意的吧?”谁知周天海伸完懒腰后连瞅都没瞅她,面色正常且严肃的继续看着自己的书,姜玉春抓了抓自己麻麻痒痒的耳朵,心里琢磨道:“许是真的不小心?” 周天海拿余光去看姜玉春,只见她皱着眉眼也不知在思索什么,一边还漫不经心地抓着耳朵,心里忍不住偷偷发笑。“玉春”周天海忽然叫了她一声。 “啊?”姜玉春心里想着事情,思维还没跟上,虽然嘴里随口应了一句,脸上却满是茫然的神情。周天海见屋里无旁人,便凑到她跟前在她脸上啵了一下。姜玉春瞬间觉得寒毛都立起来了,先下意识擦了擦脸颊,然后炸毛了。 周天海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服,面带笑容地看着姜玉春结结巴巴地指着自己质问道:“你干嘛一会碰我一会亲我的?”周天海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碰你了?”姜玉春忍不住站了起来:“这几天都碰了。就刚才,刚才你还碰……碰了我好几下呢。”周天海押了一口茶,笑眯眯地道:“哦?没注意。”姜玉春气焰没了一半,半天才想起来刚才某人的偷袭,气焰又上来几分:“可是你刚才偷亲我了?” 周天海顿了顿:“然后呢?” “然后?”姜玉春脑子此时一片浆糊,只茫然的看了看他,“没然后啊?” “哦!”周天海随口应了声,拿起书来继续看。姜玉春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周天海微微低着的脑袋,十分想伸爪子去拍一把,可是瞅见他看书时的严肃表情,又不敢下手,只能愤愤地撇了他一眼,转身抽了本书自己读了起来。 周天海正觉得姜玉春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有趣,谁知她一转身自己看起书来不搭理自己了,周天海不禁有些郁闷起来,沉着气看了几页,趁着喝茶的功夫瞄了眼姜玉春,只见她津津有味地读着一本厚书,完全将刚才的事抛在脑后。 周天海不甘心被无视,手指在书页上敲了敲,决定故技重施,伸出手去戳姜玉春的肩膀,谁知手刚伸出去一半,姜玉春正好回过身拿茶水,正好看见周天海伸过来一半的手指。姜玉春早从浆糊状态清醒过来,上前用两根手指夹住周天海伸过来的食指,咬牙笑道:“敢问二爷,你这根手指要干嘛去啊?” 周天海看了看自己被抓现行的手指,笑眯眯地说道:“抽筋了,活动下。”姜玉春一窒,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活动手指怎么活动到我跟前来了?”周天海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回道:“胳膊长,伸不开。” 姜玉春无语地看着周天海:她作为灵魂状态观察了周天海那么久,怎么没发现他这个恶劣品质啊。周天海一脸严肃地看着姜玉春,心里忍不住笑眯眯:成亲三年,怎么没发现妻子这么有趣。两人互相瞪了半天,直到思琴估摸屋里的茶水冷了,进来换新茶的时候,两人才回过神来。姜玉春收回手指,红着脸啐了他一口,忍不住哼了一下,拿起茶盏喝了口蜜茶。 周天海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突然说了句:“你干嘛摸我手指?”思琴听了忍住笑赶紧快步出去,可姜玉春口中含着茶就忍不住了,一口茶水照着周天海的面门就喷了过来,周天海正洋洋得意学了姜玉春的话将她堵了回去,谁知刚说完就被喷了一头一脸的茶水,眉头忍不住立了起来。姜玉春瞧见周天海的狼狈样子,张开嘴就笑,谁知口中还有些茶水,一下子就呛住了,伏在案上咳了个天翻地覆。 郭嬷嬷几个听见声音连忙进来瞧,一瞅这夫妻两个样子,心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郭嬷嬷上前扶着姜玉春的背,轻轻拍着,又有小丫头捧着漱盂,好让姜玉春把呛进去的茶水吐出来。 云画捧着铜盆,思琴拧了手巾服侍周天海洗了脸,又去暖阁取了一件周天海的衣裳给他换了。两人都收拾妥当了,对视一眼,忍不住都有些脸红。 郭嬷嬷见两人又都低下头看书,估摸着一时半会没什么事,便带着丫头们到耳房去做针线,只留了巧书带几个小丫头在外屋听着声。到了耳房,几个人脱了鞋坐在炕上,杜妈妈戳了戳郭嬷嬷,小声笑道:“二爷二奶奶看个书也能闹出点故事来。”郭嬷嬷见那几个丫头都抿嘴低头笑着,也忍不住笑了笑,悄声说道:“这样才有个夫妻的样子,小两口就是亲亲热热才好。”杜妈妈低声道:“可不是,二爷以前虽说是尊重二奶奶,但两人总是冷冰冰的,也没个热乎劲,老爷夫人卸任走的时候,我还和夫人嘟囔过一回,可夫人说那叫相敬如宾,夫妻就该那样。可依我看,哪有现在这样好。”郭嬷嬷叹道:“若不是这回二奶奶小产,二爷也不会成日里这样守着。以前二爷纵是在家也都在外书房呆着,只晚上才进内院,哪像这几日成日在二奶奶屋里呆着。我就说两口子要时常呆一起才能知道彼此的好来。” 杜妈妈刚要接口,一抬眼瞧见思琴几个丫头都瞪着眼听她俩说话,不禁笑骂道:“你们都没出门子,也好意思听这样的闲话,还不去瞧瞧二奶奶的药熬好没。”思琴抬眼看了眼云画,示意云画去端。云画正在炕上歪的自在,便唤柳儿去端药过来。郭嬷嬷在云画身上作势拍了两下,笑着说:“大懒支小懒,一屋子懒人。” 王嬷嬷掀了帘子进来笑道:“云画也是大丫头,这种跑腿的事自然不用她去做,只是二奶奶的药,少不得你们几个要亲力亲为,别叫那些混人趁机做什么手脚进去。”思琴听了忙道:“嬷嬷放心,这个药就在院子里的小炉子上熬着,玉棋又在边上看着,差不了。”王嬷嬷见众人都坐在外头的炕上,便朝正房努了努嘴:“二爷在里头?” 郭嬷嬷抿了抿嘴笑道:“是呢,二爷和二奶奶在屋里看书呢。你从哪个姨娘屋里过来的?”王嬷嬷撇了撇嘴道:“我挨个都去瞧了一眼,个个都说自己病了。王姨娘倒是真病了,脸上都有点脱了相了。张姨娘和李姨娘精神着呢,只歪在那嚷嚷头疼,我懒得理她们,只说叫她们歇一个月,只是要在这个月内抄十遍《女诫》给我。”杜妈妈听了忍不住咬牙道:“都不是好东西。”几个人正说着话,柳儿打发蝶儿过来回说药熬好了。思琴听了便带着云画出去了,玉棋早和柳儿端了药到正房,此时正和巧书在外间屋子说话呢。思琴进来准备了蜜脯,同药一同端了进去。 姜玉春闻见那熟悉的中药味飘来,不禁皱了皱眉头,前世自己体弱从小吃中药吃到死,重生一回结果还是以吃药作为开始。姜玉春一边暗自吐槽着自己的杯具人生,一边拿起药碗,一仰头咕咚咕咚将药都喝了进去,思琴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蜜脯放在姜玉春嘴里。周天海在一边看着蜜脯腌制的黄橙橙晶莹剔透的,也拈起了一个放在嘴里,嚼了几下不禁皱起眉头:“太甜了些。” 思琴笑道:“这个是比平常吃的甜了些,是专门预备奶奶吃药时候吃的。”周天海将口中的蜜脯咽下去,连忙吃了几口茶好冲淡嘴里的味道。姜玉春看着周天海一副嫌弃的表情,忍不住吐槽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吃什么蜜脯啊,吃了还嫌弃。”周天海睨了她一眼:“看你吃的津津有味的,我就尝尝,结果也并不怎么样嘛。”姜玉春撇了周天海一眼,不再说话,谁知周天海突然拿胳膊肘碰了碰姜玉春的胳膊:“是不是药太苦了?” 姜玉春本来以为周天海又在打趣自己,谁知入目的是周天海正儿八经地严肃表情,又有些紧张了,连忙低下头支支吾吾说了句:“不苦。”周天海叹了口气,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埋首在她脖子上,低声叹道:“玉春,委屈你了。” 姜玉春被突如其来的郑重搞得无所适从,而那个人正趴在自己脖颈处,呼吸之间耳后的头发微微飘动,姜玉春只觉得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了那里,周天海每呼吸一下,自己耳后的寒毛就抖一下,这回姜玉春不仅脖子红了,就连脚趾都觉得发烫了。 周天海感伤了许久,好不容易将情绪收起来,才觉得怀里的妻子过分僵硬,他一下子想起这几天妻子对自己碰触的反应,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玉春,你在紧张吗?”周天海拿鼻尖蹭了蹭姜玉春的脖子。 “紧……紧张什么?”姜玉春努力克制着抖动,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心里不停地祷告赶紧进来个丫头好叫自己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地。 “就是嘛!”周天海将头缓缓地起来了一些,姜玉春刚松了口气,谁知周天海伸出了跟手指,在她脖颈处刮了刮,“老夫老妻的还紧张。” 姜玉春一愣:成亲三年的夫妻彼此早已熟稔,不该是自己现在的反应。可是周天海一靠近,自己就忍不住抖,这可如何是好。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来,毕竟古人对鬼神之说还是很忌讳,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借尸还魂,还不得拿火烧了自己。姜玉春脑子里转了几圈,决定自己要大方一点,不要让周天海看出破绽。周天海见姜玉春半天没吭声,刚要说话,就见姜玉春一巴掌拍了自己肩膀一把。周天海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姜玉春磕磕巴巴地笑道:“就是,老夫老妻的,谁紧张了。不信亲一个。”说着闭着眼睛嘟着嘴就凑了过来,周天海一下子愣住了,正好被姜玉春扑了个正着,两人嘴对嘴摔倒在炕上。 姜玉春半天没听见有何声音,忍不住睁开眼看,只见周天海在自己身下正睁着眼睛傻傻地看着自己。姜玉春脸上一下子红了起来,捂着脸跑到床边,掀起被子就躺了进去。周天海半天才从妻子突然的大胆中缓过神来,忍不住摸着嘴笑了几声。正藏在被子里恨不得把自己闷死的姜玉春听见周天海的笑声,忍不住心里哭道:“我的初吻啊!” 12、张雪雁被骂 姜玉春因自己主动“强吻”了周天海有些恼羞成怒,一连两天都板着脸不搭理他。而姜玉春越是这个模样,周天海越是觉得有趣,越是闹得欢腾。 周天海自从姜玉春小产后就没去三个妾室屋里歇着已经让李嫣红三人有些不安,而这几日周天海更是连二门也不出只呆在姜玉春屋里,更让几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心慌。王姨娘病的严重,也没心争宠,一天倒有半天是昏昏沉沉睡着。张雪雁装了两日病便有些坐不住了,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往外望望,渴望见到那抹挺拔的身影。 “姨奶奶,二爷自打二奶奶小产心情就不太好,想必再过几日忘了这回事就来了。”雅诗剥了些松子,拿手帕托着送到张雪雁跟前。张雪雁无心吃这些东西,摆了摆手,又坐在窗前。 雅诗和佳词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些担忧。最后还是雅诗上前陪笑道:“姨奶奶,外头风大,吹久了该头疼了。小丫头在院门口守着呢,二爷若是往这个方向来,我们也会提早知道。” 张雪雁蔫蔫地点了点头,由着雅诗把窗子关了。佳词见张雪雁心情不好,也不敢由着她闷头坐着,只得试探着上前问道:“姨奶奶,要不弹会琴吧?”张雪雁动也没动,像是没听见佳词的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张雪雁才开口问道:“二爷这会还在二奶奶院呢?没去外头书房?” 雅诗苦着脸,低声回道:“是的。”张雪雁眼神有些迷离,半天才说:“吴爷说二爷不喜欢二奶奶,嫌她木讷。吴爷还说二爷不喜欢李嫣红和王秋华,嫌她们太假。吴爷说二爷喜欢我的戏,又喜欢我这样的真性情,只要我用些心思,定会将二爷笼络住的。” 雅诗听张雪雁喃喃低语,怕她又钻牛角尖,连忙劝道:“二爷对姨奶奶最上心的,之前二爷在姨奶奶屋里歇了半个月,别说那两位了,就是二奶奶都没这个脸面。”张雪雁眼睛一亮,却瞬间又黯然了:“二爷这回可在二奶奶院子里住了快一个月了。” 佳词倒了一杯茶放在张雪雁手中,嘴里笑道:“二爷这个月虽没来我们屋里,但也不去那两位的屋里。二奶奶做小月子,也伺候不了二爷。二爷呆二奶奶屋里,总比去别处好不是?” 雅诗也连忙说道:“二奶奶住的毕竟是主院,二爷自己的屋子也在那个院子里。这时候还没开江,二爷又没什么要忙的,也就趁机歇歇了。二爷不去外书房,肯定也在主院的书房里看书,不会成日呆在二奶奶屋里的。” 张雪雁一听,心里舒服了许多,优歌趁机上前笑道:“许是二爷以为姨奶奶真的病了,怕姨奶奶累着才不过来的?这会趁着那两位都躺着,姨奶奶不如去二奶奶院瞧瞧,也好在二爷面前露露脸。” 张雪雁听了连连点头,急忙吩咐打水进来洗漱,雅诗几个伺候张雪雁梳妆打扮了一番,又挑选了件鲜亮的衣裳服侍她换了,张雪雁对着镜子照了一照,只见镜中美人粉腮青黛,目中含情,颇有一番风味。张雪雁自觉满意,才带着雅诗往姜玉春院子走去。 周天海正说好玩的奇闻异事引姜玉春发笑呢,故事说到一半,一个小丫头进来回道:“二爷、二奶奶,张姨奶奶过来了。” 周天海正说得带劲,闻言不禁眉头一皱:“不早不晚,她这会过来做什么?”姜玉春正被周天海闹的浑身不自在,听见张雪雁来了,便坐正了身子:“叫她进来罢。”周天海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依旧歪在榻上看书。 张雪雁垂头进来,先给周天海、姜玉春请了安,姜玉春点了点头,待张雪雁起身才问道:“我前儿听说你病了,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张雪雁抬眼飞快的往周天海处瞟了一眼,却见周天海连头都没抬,不禁眼中带了几分失落,又瞅见姜玉春的发髻有几分凌乱,更是心不在焉起来,嘴里下意识回道:“回二奶奶的话:这会已经大好了。” 姜玉春喝了口手里的茶,开口问道:“这会过来有什么事啊?”张雪雁却没想到姜玉春问的如此直接,不禁有些尴尬:“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瞧瞧二奶奶。”姜玉春点了点头,再没开口,室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张雪雁几次抬眼去看周天海,奈何周天海完全没瞅她,又去瞧姜玉春,姜玉春只自顾自的喝着手里的茶。 张雪雁心里转了几圈,想了个说辞刚想开口,小丫头又进来回道:“二爷、二奶奶,李姨奶奶来了。” 姜玉春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地回头瞥了周天海一眼,抬了抬下巴:“叫她进来。”李嫣红性子比张雪雁圆滑的多,上前行了礼就开口笑道:“二奶奶屋里这么热闹,要知道我就晚些时候来了。” 姜玉春含笑:“怎么?”李嫣红拍掌笑道:“原本我怕二奶奶睡的久了,在屋里闷的慌,便想过来凑凑趣,给二奶奶讲几个笑话解解闷。谁知有这个想头的不止我一个,不仅雪雁妹妹在,就连二爷约莫都是这个想法,要不然怎么会在屋里看书。”李嫣红说着又捂嘴笑了起来:“二爷这会定恼我呢,两口子本来要说悄悄话的,谁知被我和雪雁妹妹这么不长眼色的给打断了。” 周天海皱了皱眉头,手里的书页翻了一下,姜玉春指了指凳子:“坐罢。”李嫣红两人告了罪,斜着身坐了一个边。姜玉春才开口笑道:“你这嘴,最会浑说,也不怕二爷恼了你。” 李嫣红撇了眼张雪雁,嘴里笑道:“我是伺候二奶奶的,也不怕二爷恼。只是现在二爷不恼有人却要恼了。”说着抿嘴冲着张雪雁笑。 张雪雁本来就因为周天海对自己的不理不睬有些懊恼,再加上李嫣红的突然到来,不但搅乱了自己的卖好的计划,又对自己明嘲暗讽一番。张雪雁脸色微沉,撇了李嫣红一眼冷笑道:“明明知道二爷在这里才来这的,又装什么不知道?” 张雪雁话音刚落,李嫣红脸僵住了,姜玉春却忍不住微翘起嘴角:虽然众人心里明白李嫣红同张雪雁一样,肯定知道周天海在这里才过来的,却没人傻到把这话放到明面上。而张雪雁这句话不仅打了李嫣红的脸,也让她自己失了颜面。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李嫣红楞了一会,马上笑道:“我却是真的不知,原来雪雁妹妹知道的。怪道呢,以往二爷不在这的时候,雪雁妹妹连晨昏定省都恨不得不来了,怎么今天反而主动来陪着说话,原来是这个缘故。” 张雪雁脸色涨红,扭着手里的帕子冷笑道:“姐姐说不知道骗谁呢,我来了没一炷香功夫,姐姐都能得到信儿赶过来,就怕我越过你在二爷、二奶奶面前卖了好,怎么会连二爷在这屋里几天没出去都不知道?我信,二奶奶信吗?” 姜玉春看着两人像斗鸡一样,正心里闷笑,谁知张雪雁却将话头扯到自己身上。姜玉春喝了口茶,半晌才抬头,微微笑道:“原来你们的消息都这么灵通啊,二爷每日做什么你们知道的都比我清楚。” 姜玉春不冷不热的话出来,李嫣红、张雪雁二人连忙起身垂首不敢言语。姜玉春用余光瞥见周天海不耐的神色,作势笑着回身推他道:“二爷才几天没出去,别人就这样惦记你,你快出去转转吧,省的一会再来一个。” 周天海将书放在一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带,轻声笑道:“你这会不怕我了是吧?”姜玉春脸红心跳地推开他,啐了一口道:“有人,别闹。”周天海挑眉刚要去逗她,却听到张雪雁轻呼一声。周天海注意到姜玉春面上满是不自在,眸子里又有些恼怒的神色,只得松了手,将手肘撑在炕桌上,瞟了眼张雪雁:“怎么了?” 张雪雁脸上一红,抬头似娇似媚地瞅了周天海一眼,才将头低下:“没什么。”周天海脸色冷了两分:“那就退下罢。”李嫣红听了连忙行了礼就要出去。张雪雁似乎不甘心这样回去,冲口而出:“下个月就开江大典了,二爷该去吴爷那坐坐。” 话音刚落,周天海脸上彻底黑了:“你想拿吴爷压我?”张雪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心慌意乱地摆手道:“没有,婢妾不敢。” 周天海冷笑道:“你只不过是吴爷府上出来的戏子,想拿吴爷压我,也要看你在吴爷心里够不够分量。”张雪雁慌的眼泪都下来了:“婢妾不是这个意思,婢妾只是担心二爷荒废了生意。” 周天海看着她,眼神越发冷冽,一字一顿地说:“二奶奶都没操心,你一个小妾操心什么?” 李嫣红看着脸色发白的张雪雁,心里暗爽,连忙上前回道:“二爷息怒,雪雁妹妹刚进府,许是没清楚自己的身份,就胡乱说话了。”说着上前拽了张雪雁一把,轻声笑道:“妹妹怎么糊涂了,我们说起来不过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怎么还管起主子的事了?” 如果说周天海的话是刀,戳痛了张雪雁的心,那李嫣红的话就是剑,刺伤了张雪雁自以为高傲的自尊。李嫣红不同于张雪雁的地方就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瘦马的训练让她安于妾室的位置,不会像张雪雁一样有着不切实际的空想。 姜玉春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和周天海刻意伏小示弱的李嫣红和满面泪痕的张雪雁,说道:“二爷请了嬷嬷教你们规矩,谁知到现在都没正儿八经的学上两天。今天既然能过来请安,看来身子也好了,索性直接就去王嬷嬷那边罢,若是在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借病告假的,就直接送到庄子上养病,直到好利索了再回来。” 李嫣红和张雪雁一窒,齐齐的福了一福:“是!” 姜玉春待她二人走了,忍不住拽了拽周天海的袖子问道:“二爷到底喜欢雪雁还是喜欢嫣红啊?”周天海看着姜玉春,脸瞬间就绿了。 姜玉春看周天海脸色不对,讪笑着退了两步,一把抓起一本书塞到周天海手里,讨好的笑道:“二爷讲讲这本书。”周天海盯着姜玉春看了半天,才将脸色缓和下来。 13、出小月 眼看着要出小月子了,姜玉春越发有些不自在,好在离仪征的开江大典还有一个来月,周天海每日又奔波起来。安徽地区的盐引虽说总商能说上话,但实际上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盐运使手里。 如今的两淮盐运使李明全大人和姜玉春父亲不仅是同僚而且又有少年时期的同窗之情,因姜父的关系,李明全也格外照顾周天海,李夫人更把姜玉春看做是亲侄女,时不时吩咐人过来瞧她。 姜玉春出了小月子,结束了每日只能擦身子的生活,痛痛快快地在浴桶里泡了半个时辰才肯出来,思琴将姜玉春厚重的冬装收拾起来,把新做的春装拿了出来,姜玉春闻着衣服上的熏香的味道感觉说不出的腻歪,连忙叫她把熏过的衣裳拿到院子去晾。思琴见状连忙问道:“这是今年新送来的百合香,二奶奶可是不喜欢这个香味?还有去年剩下的,是二奶奶用惯了的味道。” 姜玉春摇了摇头:“有干花瓣的话包在衣服里,借个味道,如果没有就罢了,我喜欢清清爽爽的,不耐烦熏香的气味。”思琴忙笑道:“有冬天晒好的梅花花瓣。”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姜玉春点笑道,“梅花最好不过了,每件衣裳只用一点梅花瓣,借它似有非无的味道最妙了。” 思琴听了带着丫头去外间屋子熏衣裳,没一会捧了一个名帖过来:“盐运使李夫人送来帖子,说明日请二奶奶去赏花。” 姜玉春拿过帖子笑道:“这会有什么花好看?”玉棋在边上笑道:“许是白玉兰,李夫人家园子里种了好多白玉兰,这时候正值花期。”姜玉春细读帖子,果然是请她去瞧玉兰花。 姜玉春之前也没注意过做客需要带什么礼物,便请来郭嬷嬷商议。郭嬷嬷按照以往旧例备了几样礼物,又建议道:“二爷不是说要求李大人什么事?不如二奶奶让二爷参谋下,看需要添几样不?” 姜玉春想了想,摇头笑道:“只是平常做客,礼物重了反而生疏了。外头的事由她们爷们操心,我硬掺和进去就不好了。李夫人待我亲近,是把我当侄女,我同李夫人只要把这份情谊保住了,便是给二爷添了助力了。”郭嬷嬷笑道:“到底是二奶奶,想的就是透彻。” 姜玉春笑着叫她收拾礼物去,自己看着丫头们把床上的铺盖都换了新的,玉棋将匣子里镂花纹鸟的金熏球取出来,上前问道:“之前二奶奶被子里一直放这个,上个月因为吃药,怕药串了味才将这个收起来。如今要换了香再搁进去吗?还是同衣裳一样,也拿手帕包了干花瓣放进来?” 姜玉春拿过那熏球把玩:“那用干花瓣熏的都是外衣,不贴着身上。这被子成日贴着皮肉,还是什么都不放了。”玉棋听了便将匣子里的熏球都收了起来,嘴里笑道:“二奶奶怎么突然就不喜欢用香了?” 姜玉春垂了下眼帘,无奈地笑道:“许是吃惯了药,竟觉得药香比熏香好闻。”郭嬷嬷听了忙接过来说道:“快别胡说。药香有什么好闻,我把不得二奶奶总不吃那药才好。二奶奶既然嫌熏香烦闷,索性屋子也不用熏香了,每日把新鲜的花插几瓶放在案上就好了。” 姜玉春点头道:“这样最好。”郭嬷嬷笑着叫丫头把熏香都归拢一起,找个匣子装了。见思琴领着丫头们还在外屋翻腾衣裳,便凑近小声同姜玉春说:“二爷最近是铁了心要冷一冷那三位,这些日一直在主院歇着。如今二奶奶出了小月子,少不得要把二爷的东西挪进来。” 姜玉春闻言刹那羞红了脸,扯着帕子低声求道:“哪里就这么急了?再缓两日可好?”郭嬷嬷奇道:“这是为何?”姜玉春急的额头的汗都出来了,也不知怎么解释,她又不能直接说自己没做好同周天海同床的准备。 郭嬷嬷见姜玉春一脸为难之色,只得心里胡乱猜测,想起近日姜玉春一直对周天海气鼓鼓地摆脸色,只当小两口闹了别扭,便悄劝道:“两口日过日子拌个嘴是常有的事,二奶奶可别因为小事同二爷生分了,生气生两日就算了,怄久了只会让旁人钻了空子。” 姜玉春一脸为难,也不知如何解释:“我没同他拌嘴,只是觉得身子还不爽利,所以……”郭嬷嬷闻言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哪里又不适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姜玉春见自己和郭嬷嬷也分辨不清楚,便索性说道:“反正不要把他铺盖搬进来就是了。”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郭嬷嬷目瞪口呆,半天摇头叹道:“以前觉得二奶奶是个没主意的人,现在二奶奶又太有主意了。这二爷回来一瞧,自己不能回主屋睡,这到时候可怎么说?”杜妈妈一边打发思琴去跟着姜玉春,一边回头和郭嬷嬷说:“二爷这两日过了戌时才能回来,到时候二奶奶都睡下了,若是二爷问就说二奶奶身子不舒服搪塞过去就是了,二爷一向以二奶奶身子为重,不用为难二奶奶的。” 姜玉春带着思琴出了院子,到庭园去逛。周府的园子不大,却很精致。园子门口两侧竹林疏影,园内中心有一弯池水,两边亭楼隔水相望,一座假山位于水边,四处另有各色树木。过了池水,只见一座木楼立在眼前,上有一匾,上书:藏。 姜玉春见状含笑道:“倒是直接。”思琴笑道:“二爷除了日常看的书,其他的书都在这了,也不知道这楼里到底有多少书。”姜玉春也好奇这里头都有什么古典名书,便走了过来。负责打理藏的大丫头墨香上前请了安,引着姜玉春进了木楼。 为首的几列书架是各地历朝历代的地方志,打头的一本是唐代的《元和郡县图志》,姜玉春拿出一本小心翼翼地翻了翻,见上面详细记载了那个时期的自然民俗以及各个方面的情况。姜玉春转了两排,把周天海老家历代的地方志抽了出来,笑着问墨香道:“这些书我能拿回去看吗?” 墨香忙道:“二奶奶这话折杀我了,二奶奶想看自然可以带回去。”姜玉春笑道:“你不知,有些人藏书都是自己的规矩的,别人破坏不得,你二爷可立过什么规矩?”墨香笑道:“二爷只说不许三位姨奶奶进来看书,除了打扫的下人外其余下人不得擅入。倒没说过二奶奶不能进来。” 姜玉春听了这才把书交给思琴,叫她把帕子包好,转身和墨香笑道:“等二爷回来我和他说声,这几本书看完了我再来换旁的书看。”墨香笑着应了。姜玉春只想回去看地方志,便不准备在藏里多呆,紧了紧披风便要回去。主仆几人刚走了几步,还未等出门,就听一声音激昂的说道:“周府藏,收尽天下书。” 姜玉春一愣,遂即回过头来,墨香“扑哧”一笑,略微高声说道:“小苹果,快出来!”姜玉春正想问小苹果是谁,就见一只五彩缤纷的鸟从里头扑棱棱地飞了出来,停在墨香肩膀上,眨巴眨巴眼睛歪着脑袋看姜玉春。 姜玉春忍不住叫道:“好漂亮的鹦鹉。”那鹦鹉立刻洋洋得意起来,扬起小脑袋阴阳怪气的笑了一阵,嘴里念叨着:“漂亮!漂亮!”思琴等人也好奇起来,都上前去逗它。姜玉春笑道:“它刚才说那两句话倒是挺有志气的,跟谁学的?”墨香道:“前阵子二爷来看书,一时兴起说了两句,它便记住了。”姜玉春点头赞道:“这鹦鹉叫小苹果?倒是聪明,学话学的又快。哪来的啊?”墨香道:“我爹从一个行商那里买的,因它爱吃苹果,索性给它取了名字叫小苹果。我过年时候回家见这鹦鹉好玩,便带了回来。二奶奶既然喜欢它,带回去解解闷好了。” 姜玉春一边逗弄着鹦鹉一边笑道:“是你爹买给你的,你又尽了心养它,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墨香笑道:“我每日整日在藏当值,闲了也想翻几页书看。这藏里最需要安静,它每日嘴总没闲下来的时候,扰了藏的清静。二奶奶带回去养,闲了也可以解解闷,也算奴婢的一片心意。” 姜玉春看着这鹦鹉,越看越喜欢,便笑着说:“那我就收下了。你若是闲了就到我院子去,也教教我怎么养鸟,也顺便瞧瞧它。”墨香笑着将笼子等物准备好,单独又拿了个架子出去,鹦鹉看到它的架子,立马飞过来站在上头,思琴让小丫头拎了鸟笼等物,自己拎了架子。 姜玉春轻轻地点了点鹦鹉的小脑袋,笑眯眯地说:“小苹果,我们走了,和你墨香姐姐说再见。”小苹果站在架子上,昂首挺胸的说道:“再见!再见!”姜玉春看它这个架势,忍不住笑骂道:“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主仆几人一路逗着鸟回了院子,思琴把它挂在廊下,拿松子去喂它。姜玉春歪在榻上看自己带回来的地方志。 周天海回来的时候姜玉春刚梳洗了躺下。周天海进了屋子,坐在姜玉春的床边,随手解了袍子问道:“外头屋子挂的黑不隆冬的是什么?”姜玉春盯着解衣裳的周天海,下意识说道:“鸟笼子。”周天海脱下外头的裤子,好奇地问道:“怎么拿黑布盖起来。”姜玉春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解释了一句:“盖上黑布它就不叫了。”周天海了然地点了点头,唤丫头进来打水洗漱,姜玉春此时再也装不了淡定了,忍不住跳了起来问道:“你今晚要睡我屋里?” 周天海转过身来,不解地看着姜玉春,半晌嘴边扬起一抹笑意:“二奶奶,你又害羞了?” 14、安徽盐引 周天海转过身来,不解地看着姜玉春,半晌嘴边扬起一抹笑意:“二奶奶,你又害羞了?” 姜玉春看着周天海慢慢逼近的脸,脸上“腾”的一下热了,周天海眼中带着笑意,却没再把脸凑过去,只伸出手摸了姜玉春脸一把,啧啧有声道:“二奶奶的脸越来越细发了。”姜玉春看到周天海一脸促狭的神情,明白他又在逗自己,不禁恼羞成怒地偏过头,狠狠地在他手指头上咬了一口,周天海不防备被咬了一口,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还咬人?属狗的啊?”姜玉春嘴里叼着手指,不屑地睨着周天海,鼻子轻轻地哼了哼。 周天海眼睛转了转,就任由她咬着不松口,两人都静默下来,姜玉春察觉气氛不对,连忙松了口将身子轻轻地往后挪了挪。周天海见姜玉春一副防备的表情,忽然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轻轻将手指移到姜玉春的唇上,摩挲了两把,意犹未尽地说:“你和我小时候养的猫一样。它也是总叼我的手指,每当我瞪着它,它立马松口躲开。其实你不是属狗的,你是鼠猫的吧。” 姜玉春皱了皱鼻子,刚要开口反驳,周天海忽的低下头,在她嘴上轻快地啄了一口。姜玉春立马消声,将脑袋塞进被里,只露一个乌黑的发顶。 周天海看着姜玉春的举动,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姜玉春怕今晚被人家煮成熟饭,连忙伸出只手来赶人:“跑了一天身上都是灰,快去洗澡。”周天海含笑叫了声思琴准备了热水,便自去屏风后头解衣沐浴,姜玉春连忙将闭上眼佯装熟睡。 周天海洗了澡回到床上,见自己的小妻子只留了一个后背给她,便笑着掀起被子进了被窝,伸手把姜玉春搂在怀里。姜玉春身子一僵,连忙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哼哼几声,表示自己已经睡着了。周天海看见姜玉春眼皮下眼珠滚动,心里暗笑了几下,刚想要动手去瘙她痒,忽的想起她这几天对自己的碰触有些躲避的情形,便以为是她身子还没调养好,又不好意思跟自己明说。周天海心里思忖了一番,手就顿了下来,只把手搭在她腰上,打了个哈欠,沉沉地睡着了。 姜玉春动也不敢动,直到听到周天海平稳的呼吸,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拉起周天海的手臂,试图将它从自己腰部移开。姜玉春刚抬起来周天海的胳膊,就听周天海咳了一声,吓得姜玉春立马扔了胳膊,转身埋在周天海的怀里闭上眼睛。过了半晌,姜玉春再没听见声响,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来,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发现周天海并没有醒来这才舒了口气,也不敢再去做小动作,放松了身子不一会也就睡着了。 等姜玉春醒来的时候周天海已经走了。思琴几人伺候姜玉春穿好了衣裳,郭嬷嬷趁着思琴等人去传饭的时候悄悄地问姜玉春:“昨晚怎么没要水啊?” “要水?”姜玉春有些疑惑,正要发问忽的想起来如果做了某件事后是需要叫水清理身子的。姜玉春脸“腾”的就红了,只低了头不言语。郭嬷嬷面带担忧,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叹口气道:“趁着二爷这几日都来二奶奶院里歇着,二奶奶该好好笼络下二爷才是。这后院里头向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姜玉春听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撇了撇嘴说:“刚出小月子,还没养好身子呢。若是二爷心里没我,我就是抓住了他一时也笼络不了他一世。我会让他心里有我的,这样才能长长远远地过一辈子。”郭嬷嬷听了脸上带了几分喜色,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便出去同思琴两个看着把饭摆上。 姜玉春吃了早饭,换了衣裳带着思琴、玉棋两个坐车往李府去。盐运使李夫人早就备好了茶点同两个女儿在等着她。姜玉春和李夫人见了礼,坐下吃茶说了些闲话,李夫人才笑道:“我家园子里开的好玉兰花,还有几天花期就过了,我带你去瞧瞧。”姜玉春起身笑道:“我在屋子里闷久了,正想瞧瞧花呢。只可惜我家园子里没有好白玉兰。”李夫人上前挽着她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两个女儿道:“你们两个就在屋里做针线罢,我同你玉春姐姐去转转。” 姜玉春待走出屋子,才小声笑着问李夫人道:“大的那姐儿也有十四岁了罢,可相中什么人家了吗?”李夫人悄声说:“有几个瞧着还不错的,只是我们家老爷说要再瞧瞧再定。”姜玉春点头笑道:“可不是,姐儿一辈子的事呢,可得好好瞧瞧。”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改日我将名单给你,你也帮我打听打听那几个孩子的人品。你们家二爷成日在外头走动,肯定知道的清楚。”姜玉春笑道:“夫人放心,这事交给我来办好了。”李夫人笑道:“这成了亲的人说话做事带股爽利劲,和当姑娘时可不一样了。” 两人说着话走到园门口,月型园门两侧种着竹林,一入园林但见草木繁盛、鸟兽众多。一对对鸳鸯在水面浮过,几只兔子在草地上蹦来蹦去,一只小鹿听见人声往山坡跑去。姜玉春不禁赞道:“好一副野趣图画。” 李夫人笑道:“老看这些个不动的景,总有腻歪的时候,放些动物在园子里,方才觉得这景活了。”姜玉春叹道:“可惜我家园子小,要不然我也弄些个动物来养。” 李夫人笑道:“小有小的妙处,亭台楼阁建的小巧玲珑的,更是细腻精美。那次吴总商的夫人做寿,请我们去热闹。她家园子倒是大,我估摸着怎么也有十亩地,可是格局差些,也没什么新意。说起来,你们家二爷是要建园子是不是?” 姜玉春惊讶地看着李夫人:“我倒没他同我说过。”李夫人笑道:“我也是听我们家老爷说的。说你们家现在住这地方,是当初娶你的时候现买的,虽然规整但是稍微小了些。这两年你们家盐船回来的时候运的都是木材和石料,可不是为了建园子用的吗?” 姜玉春笑道:“他随船回来除了山石木料还有好多茶叶粮食之类的东西。我们家二爷不还有些木材、茶叶、粮食、金银那些铺子嘛,我只当是运回来的那些铺子卖的东西,毕竟盐船运回来的东西都免税,省了好大的费用呢。”李夫人笑道:“可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好一个官家小姐,也知道这些生意上的事了。” 姜玉春脸上红了几分,又拽着李夫人笑道:“若是我家二爷真建园子,我可找夫人当参谋去。”李夫人笑道:“那敢情好啊。大的方面还让那些工匠们去想,只给我们一小块来折腾就行。”姜玉春道:“别的倒还罢了,我就喜欢假山,层层叠叠的,最具精妙。” 李夫人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意有所指的说:“我听说这两年你们家二爷已经从苏州带回来好些个好大湖石了。这园子不仅要有太湖石也要有安徽的黄石才是,今年你们家二爷要多折腾些黄石回来才好。”姜玉春一听,眼睛一亮:“有劳夫人费心了,还替我们操着心。” 李夫人嘴角含笑:“这盐商回来带的木材石料,多半是为了盖园子攒的材料,这在旁处可是没有这样的景儿。说起来,我也是到扬州来才知道这富甲天下是什么意思,在别处有个百万家财也算了不得,可在扬州百万以下者皆谓之小商。”姜玉春忽的捂嘴笑道:“说起这个我忽然想起个事来,前儿我家二爷回来说,负责江西那边的盐商李老爷喜欢不倒翁,也不知买了几千几万个都放在河里,他坐在船上瞧,可是不倒翁太多了结果把河道都给堵了。你说说这可不是糟蹋东西。” 李夫人也说了几件趣事,两人一路说着一边看着园中景致,李夫人顾忌姜玉春的身子,走了一段路便带她到楼阁上去吃茶,既能避风又能瞧见园子里的花。 姜玉春在李府吃了午饭方才回家,待睡了午觉起来,周天海回来了。姜玉春替他把外头的大衣裳脱了,问道:“今儿回来的倒早。”周天海应了一声,先拿了茶吃。姜玉春坐在一边,一面给他续茶一面说道:“今儿李夫人邀我去赏花,可说了句好话你要不要听?”周天海笑着睨她一眼:“什么好话把你乐成这样?”姜玉春道:“起初她引着我说园子的事,说园子自然会说到石头。李夫人说了句‘今年你们家二爷要多折腾些黄石回来才好’,你说这是不是好话?”周天海大笑道:“可真是好话。不过晚了一步,今儿李大人也给我透了话了,说过几天就叫我去衙门里兑安徽那边的引窝银子去。” 姜玉春了然笑道:“原来你早就打点好了,也不早说,白让我替你操心。说起来加上安徽这一块,可是要不少银子才吃的下罢。”周天海点头道:“我早都备下了,等今年船回来,我就给你盖个大宅子可好?”姜玉春捂嘴笑道:“难道往后走船不使钱,哪里就盖大宅子了。”周天海洋洋得意道:“这官盐可是五倍的利润,这安徽又是我的老家,直接走自己家的铺子,这比别人多每斤又省了几钱的店铺费,这看着虽小,可是咱的量大,加起来也能省几万两银子呢。” 姜玉春笑嘻嘻地拿手指戳了戳周天海的腰:“那今年当真要盖大园子。”周天海探过身来和姜玉春道:“我在瘦西湖那边看了块地,大概六亩左右,位置极好,还有几个温泉眼。” 姜玉春激动地一巴掌拍在周天海肩膀上,喜滋滋地道:“有温泉眼可比什么都好。”周天海咧着嘴揉了揉被姜玉春拍的地方,摇头道:“二奶奶,你最近怎么越来越野蛮了,以前的大家闺秀模样可见不到了。” 姜玉春脸上一红,掩饰地抬头道:“我以往倒是大家闺秀了,可也没见你和我多说几句话。”周天海讪讪地笑道:“那时侯二奶奶过于端庄,小的不自在。”姜玉春嗤笑了声,回身坐在榻上,拿起昨日翻了一半的书接着看。 周天海挪在炕桌这边,环住姜玉春的腰,将下巴垫在她肩膀上:“我看你拿回来许多安徽各地的地方志。”姜玉春一边看着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是想看看什么样的地方可以养育出你这么精明的商人来。”周天海慢悠悠地说道:“我们安徽山多田少,靠种地是要饿死人的。只有奔走四方,做些生意。好在水路多,周围省市又都是富庶的,安徽多竹林山石,光靠卖这个就能赚不少钱。起初我家先祖是靠走贩起家的,等有了些积蓄的时候趁机囤了几笔好货待好年景的时候一卖又赚了不少。慢慢地就开了好多家铺子,漆器、药材、木材、茶叶、布匹什么都有,到了爷爷那一带又开了些钱庄。我父亲主要是守着我爷爷的产业,家里的伙计掌柜的都是同宗同族的,倒是都齐心协力,又有族里支撑,倒也不用费什么心。” 姜玉春合上书,歪头去看周天海:“那你怎么想到扬州来做盐商?”周天海微微笑了一下,望着窗外慢慢回忆说:“那时候我十五岁,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可是到了扬州见了扬州的盐商以后我才知道自己多么眼界狭隘,我便想留在这里,当一个盐商。” 姜玉春看着周天海认真的眼神,心里不免有些动容,便继续问道:“你以前就没像三弟一样,想走做官这条路?”周天海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的功课不比三弟差,但是我更喜欢经商,喜欢那种精干筹算的生活。其实经商不代表就不需要读书,贾而好儒才能善用心计,审时度势,决定取予。” 姜玉春眼睛有些迷离,羡慕地说道:“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真好。”周天海看着她问道:“你有想做的事吗?”姜玉春点了点头:“我想有一个自己的药圃,种很多很多药材。”周天海闻言不禁笑了起来:“才看了几天的医书就把自己当神医了,还要种药材。”姜玉春撇了他一眼,泄气地转过头。周天海笑着拉过她,捏了捏她的手说:“等我们新园子盖好以后,给你留块地当药圃可好?”姜玉春眼睛一亮,伸出小手指:“拉钩。”周天海伸出小指,勾住了她。 15、管事 过了几日,安徽的盐引果然批了下来,周天海交了银子,把自己所负责地域的盐引买了回来,便携巨资去了仪征,买盐装船预备。此时众盐商汇集仪征,只等四月份的开江大典便可将盐运到全国各地。 趁着周天海不在家,姜玉春悠闲地看着书,计划着自己的药圃和新园子的设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三个姨娘病都好了。李嫣红带着冰梅抱着账本笑吟吟地到姜玉春屋里,请了安方才站在一边笑道:“本来早就该把账本给二奶奶送过来的,谁知碰巧又病倒了,想着二奶奶身子刚好,婢妾怕过了病气给二奶奶,所以才拖到今日,还望二奶奶不要见怪。” 姜玉春微微地点了点头:“既然身子好了就去王嬷嬷那里吧,虽说你规矩礼仪都不差,但也不能特殊了,雪雁和秋华都过去了,你这就去罢。”李嫣红惊讶道:“王姐姐好了?我前儿看她脸色还蜡黄呢。”姜玉春皱了皱眉头:“今天早上来请安了,说是好了。你看你们三个,哪里就那么娇养了,三天两头的都病着。依我看都是闲的。去学了规矩,就没那闲功夫成日生病了。” 李嫣红眼睛一愣,忙上前笑道:“二奶奶说的是,我也是觉得有时候闷了,接着身上就不自在了,可不就是二奶奶说的闲的嘛!”姜玉春道:“我今早也和她俩说了,这回学了规矩可不许前头那几日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一日嚷嚷两天头痛什么的。除非大夫把了脉确实说病了,方才可以休息。”李嫣红讪讪地笑道:“婢妾知道了,定不会偷懒耍滑的。”姜玉春听了语气这才松缓了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也是为你们好。”李嫣红忙附和了一番,姜玉春也不耐烦听她奉承,只说道:“你先去罢,若是晚了看王嬷嬷该罚你了。账本我先看着,若是有差池我再差人叫你过来。”李嫣红应了一声,行了礼就退下了。 之前因郭嬷嬷、杜妈妈两个把的严,家里官中账目以及库房等地并没都交给两个姨娘,只单捡了奴仆、浆洗、洒扫、花木、针线、买办、上夜、抬轿、厨房等地教给他们管了,每个月单支银子给她俩。因李嫣红负责厨房、采办等几处重要的地方,都是单独走账的。而王秋华负责的浆洗、洒扫几地没什么油水的,因此倒不用额外交接。 姜玉春花了三四日只见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账目,基本上没什么问题,最后交上来银两也能和账目上的银子对上。姜玉春把银子交到官中的账目上,将账本递给郭嬷嬷:“她倒是个不简单的,两三年下来,都还能不差分毫。”郭嬷嬷粗略看了两眼便收了,冷笑着道:“她最是个会做人的,平日里赏人出手也大方,倒是个不在乎银钱的,我估摸着就是和账目上短了银子,她也会自掏腰包给补上。” 姜玉春闻言挑了挑眉毛:“若她不在乎银钱,还为何打压王氏,把这几样经手银钱的事揽在手里了。”杜妈妈笑道:“许是没想到二奶你会把差事收回去吧。再者说这上头的管事们差不离都是老宅来的,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笼络好了对她也有好处。就是王姨娘管的那几个差事的管事嬷嬷,李姨娘待她们也不差,每个月也会打赏一两次。” 姜玉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晌说道:“这两日一直是嬷嬷帮着忙着,既然我今日看完账本了,也该正儿八经管事了。郭嬷嬷,你叫所有管事婆子们到莲花屋去候着。”郭嬷嬷听了连忙去吩咐了。 莲花屋是主院旁边的一个二进小院子,姜玉春不常用的箱笼都放在那边的卧房内,姜玉春想着以后每日回话倒不如用那边的厅堂,不但离自己院子近,就是周天海在家的时候也不会扰了他。 莲花屋因放着东西所以每日都打扫的,云画带着几个小丫头把常用的垫子靠枕等物送了一套过去,等所有管事婆子都到了以后,郭嬷嬷才同姜玉春过来。 姜玉春在塌上坐了,众婆子请了安都立在一边。姜玉春往下望了几眼,见有低头的、有侧眼瞧旁人荷包的、有嘀嘀咕咕挤眉弄眼的,便知道以往的姜玉春太过好性,在这些婆子眼里没甚么威信。 郭嬷嬷见姜玉春脸色不豫,便冷着脸咳嗽两声,屋子里这才静了下来。姜玉春也不发怒,只慢悠悠地喝着手里的茶,有人开始不安地抬眼偷瞅一眼,正好对上姜玉春似笑非笑地眼神,立马又低了下去。 姜玉春看众人都安分了许多,这才冷声说道:“我这两年身子不适,也没正儿八经管过府里的事情,所以你们大多人我是不认识的。从东面这边,一个个自我介绍一下,说下名姓和负责的事情,我也好对上号。开始吧!” 东边那边忙回道:“我是周虎家的,负责厨房上头。我是……”待一个个说完,姜玉春这才点头道:“你们既然都是管事娘子,就都有自己负责的一亩三分地,往常你们都是想起什么事随便抓个下面的人就吩咐了,办错了事几个人互相推脱。今日你们回去就把每件事细化,每个人只领自己的事去做,谁要是做的不好,你们同下面具体做事的人同责。往后明日早晚两次来莲花屋点卯。早晨辰时来回事,领牌子。晚上酉时过来交牌子,另外把今天做的事逐一汇报了这才算完。” 姜玉春话音一落,下面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姜玉春不禁冷笑道:“你们都是管事娘子,怎么如此不懂规矩?主子没说完话,谁许你们开口了?”说着将茶盏往桌上狠狠一敲,杂音立马消了去。 姜玉春拿帕子擦了擦被茶水溅湿了的手,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当中有周家世代的老人儿,也有我的陪房还有二爷来扬州后另外买的。不管怎么个来路,你们在府里有今天这个位置都不容易,都是辛苦了几年才挣上来的,往后说话做事都想想分寸,省的行错一步被我罚了或是撵了出去那可就没了脸面。” 众人闻言更是低头不敢吱声,姜玉春又松缓了口气说道:“你们若是尽心尽力做事,管好自己手里的人,我也不让你们白辛苦,每个月除了月例另有一两银子赏赐。”众人听了满脸喜色,一齐行礼道:“谢二奶奶。” 姜玉春喝了口茶,先让厨房的回去看着置办午饭。其他的留下来回话。姜玉春忙完已经到了晌午了,巧书先回去带着小丫头摆饭。姜玉春回了屋子换了衣裳,又吃了两口茶,巧书便来请姜玉春去西屋用饭。 姜玉春见桌上摆着十几样菜式,虽然习惯了但心里仍忍不住叹了口气:太奢侈了。可据说这还算普通的,好些个盐商家里每顿都要几十个菜式才行。姜玉春坐下先吃了半碗汤,才开始吃菜,她食量本来就不大,每样吃上几口就差不离饱了。因怕她身子虚弱,郭嬷嬷又劝着吃了好些炖的鸡肉才罢手。 姜玉春吃罢了饭漱了口,指着那盘鸡肉味道:“这可是拿人参红枣喂养那种的鸡?”思琴在一旁笑道:“回二奶奶,是那种鸡。”姜玉春疑惑道:“我记得每日都要吃几只,还没吃完吗?”思琴道:“二爷见二奶奶吃的惯,又吩咐养了几批。”姜玉春点了点头:“把这个给王嬷嬷送去罢,她一把年纪,还要和那三人费心,怪不容易的。这个既滋养又软嫩,正合适她的牙口。”思琴取了食盒,将鸡肉装进去,吩咐小丫头去送了。 姜玉春又问道:“哪几样是她们三个孝敬的?”思琴指了边上几样,一一说了是谁送的。姜玉春道:“把她们送来的菜叫小丫头送回去,其他的你们就吃了罢,往后就别叫她们送菜过来了。”说着就回了东屋,歪着看书。郭嬷嬷、杜妈妈以及思琴、玉棋等大丫头先轮流去吃了,剩下的赏给了小丫头。 因为周府一共就两个年轻主子外加三个妾室,整个府里也不过五十来口人,等姜玉春将事情捋顺了以后,便不觉得忙乱了。每日等管事婆子们回完事情,便看看书逗逗鸟,生活的无比清闲。 而此时正在学规矩的那三个妾室,却没那么自在了。 16、立规矩 三位姨娘本以为王嬷嬷以教导自己的礼仪姿态为主,不想王嬷嬷重点却放在了妻妾相处上。张雪雁听了两天脸色开始不豫,王嬷嬷索性道:“明日早上你们去二奶奶院里立规矩的时候我也过去,好好教教你们该怎么做。” 翌日不到卯时,王嬷嬷挨个院里去叫,把三个人都拎到姜玉春院子里站着。张雪雁将醒未醒,脸色有些难看,早把要巴结王嬷嬷的事抛在脑后,直冲着她撇着嘴道:“二奶奶至少还有半个时辰才能起来,这么早晚叫我们过来做什么?”李嫣红听了也偏头去瞅王嬷嬷。 王嬷嬷冷着脸喝道:“你们本该就在二奶奶醒来之前过来候着,难道还有让二奶奶等你们不成?”王嬷嬷顿了顿,瞅了眼李嫣红:“李姨奶奶,我听说你从小学过规矩的,难道嬷嬷没有教过你这些?”李嫣红脸上有些难堪,掩饰地笑道:“二奶奶不太在意这些。”王嬷嬷冷笑道:“我倒是记得刚来那会二爷二奶奶可都说过叫你们每日立规矩。难道你们不把主子的话放心上不成?” 王秋华连忙赔笑道:“王嬷嬷快别气了,以往我不知道要提前这时候过来,还多亏了嬷嬷教导。明日我一定准时来候着。”王嬷嬷听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到耳房去坐着吃茶。只留三个姨娘站在院里眼巴巴地看着房门,指望着早点打开。 虽说此时已经是三月底,但早晨的气温还是偏低的,没站两刻钟,李嫣红等人只觉手都是冰的,双腿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张雪雁叫来自己的丫头嘱咐她回院子去拿件披风过来,李嫣红也叫自己的丫头跟着一起去。王秋华的丫头春桃上前一步,在王姨娘耳边道:“我也回去给姨奶奶取件衣裳过来吧?”王秋华想了想低声道:“算了,我又不想她俩那样有靠山。等王嬷嬷拿这事说事,肯定先发作我。估摸着二奶奶也快起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姜玉春昨晚看书晚了走了困,今日早晨昏昏沉沉比往日多睡了半个时辰才醒,此时三个姨娘在院子里将近立了大半个时辰了,见院门打开,值夜的巧书出来唤小丫头打水,这三人才精神起来,急忙要往屋里进。王嬷嬷从耳房出来,先压低声音喝了一声:“着急忙慌干什么去?” 张雪雁冷哼一声:“不是你说的叫我们给二奶奶请安吗?我们去请安您老人家怎么又不让了?”王嬷嬷立在门口冷声道:“有叫小丫头通报了吗?二奶奶没允许就往里闯,亏你还是大家子出来的。”李嫣红闻言掩嘴笑道:“张妹妹虽然是从大家子出来的,但却没服侍过主子,因此不懂这规矩,嬷嬷别怪她。”张雪雁见李嫣红讽刺自己戏子出身,不禁涨红了脸,刚要骂回去,忽然又止住,冷笑道:“我是没伺候过人,可李姐姐不一样啊,从小就学的怎么伺候人,怎么如今还和我差不离,也不见多懂规矩。” 李嫣红脸色一僵,神情有些恼怒:“就算我不懂规矩,也好歹知道自己的本分,不像某些人,明明是下九流的出身,还整日摆个脸色做个假清高也不知给谁看呢。”张雪雁闻言勃然大怒,掐着腰指着李嫣红就骂道:“我下九流出身,难道你就不是下九流?我虽是戏子,但好歹也是从小买进府里头,并没在外头胡乱见人的,我出门子的时候也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清清白白的。不像有的人,出嫁之前就有些不明不白,还学了好些个见不得人的东西。如今一转身就当自己是清白人物了,也好意思提出身两个字。” “够了!”王嬷嬷大喝一声,抬起手指着她俩道:“在主子门口也敢吵架,白跟我学了这几日了,还不赶紧到院子跪着去,等二奶奶传唤了,再进屋请罪。”张雪雁挑高了眉毛瞪着王嬷嬷:“因你是二爷请来的,又一把年纪,所以我才叫你声嬷嬷。可我警告你,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可不怕你。”王嬷嬷冷笑着看她:“原来张姨奶奶还记得我是二爷请来的。”一句话,把张雪雁的气势打压了下去。张雪雁不甘不愿地走到院子当中,冲着门的方向,直愣愣地跪下。李嫣红见状也只得隔着她几步跪了。 姜玉春听外面吵得热闹,贴着窗子听完了整个闹剧才心满意足地换了衣裳,坐在榻上吩咐道:“叫她们三个进来罢。”小丫头出来传话,王嬷嬷带三人进去请了安,姜玉春待三人行完了礼,一抬眼瞅了张雪雁一眼:“雪雁,你去把马桶倒了,再刷干净拿回来。”古代并没有卫生间,半夜起夜只能等丫头拿马桶小解,用完以后再放到外头去。 张雪雁瞬间气的头上都冒烟了,揪着手里的帕子冲着姜玉春直瞪眼。姜玉春冲她一笑:“怎么?我使唤不动你?”张雪雁脸色煞白:“二奶奶就不怕告诉二爷?”姜玉春完全不在意,随意说道:“你告诉去啊!”张雪雁一顿,自知小妾为正室倒马桶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她嘴上说告状不过是虚张声势一把,以为姜玉春会顾着在二爷心中的形象收敛点,却不想姜玉春毫不在意。 张雪雁站在那里,姜玉春看了眼思琴,思琴忙笑着过来推张雪雁说:“许是张姨奶奶不知道马桶在哪,我跟姨奶奶去拿去。”张雪雁无法,想不去却又不敢。毕竟如果拒绝就属于大不敬,而妾犯妻与妾犯夫同罪,按照刑罚被打一顿算轻的,就是撵出去都不会有人替她说话。张雪雁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 “嫣红,过来伺候我梳洗!”姜玉春坐在塌边,等思琴拿帕子将自己衣襟掩了,便使唤起李嫣红来。李嫣红有了前车之鉴,任命地端起小丫头手里的铜盆,跪在姜玉春面前,将铜盆高高举起。 姜玉春见她这样,一瞬间心里有些不忍,但又想起过去三年所见的种种,咬着牙狠下心来,毕竟在这个家里,对她们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李嫣红何时做过这样的活,等姜玉春洗漱完,李嫣红的手臂都哆嗦了。 王秋华战战兢兢站在一边,就等二奶奶吩咐自己差事。姜玉春一撇她:“你就不会主动搭把手,什么事还要别人吩咐你去做?”王秋华这才转过弯来,忙洗了手和几个丫头一齐摆饭。姜玉春吃完了饭,张雪雁才一脸苍白地拎着马桶回来。小丫头把马桶拿别处收好,姜玉春才吩咐她们几个回去吃饭,等吃完了饭再去和王嬷嬷学规矩。 待三人走了,王嬷嬷这才赞许地点头道:“以后二奶奶就要拿出这个气势来,让她们知道什么是妻什么是妾,要拿出主子的款来。这样她们以后就是想做什么事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巧书在一边接口道:“这样她们会不会记恨二奶奶啊?”郭嬷嬷在一边戳了下巧书的脑门:“之前二奶奶待她们如何?吃穿样样都是上等,每日请安只不过走过场,从来没亏待过她们。她们可感恩了?还不是做出那种事来害二奶奶……”郭嬷嬷想起小产的事是姜玉春的痛处,忙停了嘴不敢再说。 姜玉春叹了口气,眼睛黯淡了几分:“这男人为何都要娶妾?好好地家都不让人消停。我不算计她们,她们也要来算计我。”王嬷嬷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劝道:“这男人都那样,就是外头卖烧饼的多了俩闲钱还想多娶个呢。好在我看二爷不是那种好色之人,又敬重嫡妻,你们年少夫妻,把感情处好了,以后好日子多着呢。” 姜玉春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行了,王嬷嬷你也去吃饭罢,一会还有你费心的呢。”王嬷嬷听了又宽慰了几句才退了下去。郭嬷嬷几人吃了饭估摸着到了辰时,扶着姜玉春到了莲花屋。 照例先点了卯,又依次回话,一媳妇上前回道:“要领姨娘们买脂粉的银子。”姜玉春手指一下一下敲着炕桌,不紧不慢地问道:“我记得采买上头每月有脂粉的份额,怎么还要单领银子?”那媳妇笑道:“二奶奶不知,采买上虽然每月都姨奶奶份例的胭脂送去,可姨奶奶们都习惯自己买自己相中的,因此才有单独这一项银子出来。” 姜玉春挑眉道:“这就怪了,难道采买上买的脂粉不中用吗?”那媳妇讪笑着不敢言语。姜玉春冷了脸,喝道:“问你话呢,怎么又不说了?”那媳妇忙道:“回二奶奶:采买上的每个月送来的都迟,有时候货色又不好,因此姨奶奶们都不爱用。”姜玉春道:“既然这家不好,为何一直用这家的胭脂?”那媳妇不负责采买自然不知。冯坤家的有些急了,这采买一直是她男人的事,忙上前辩解说道:“回二奶奶:李姨奶奶说这家的好,因此一直以来都用这家的,所以也就没换过。”姜玉春冷声道:“换一家买罢。”冯坤家的听了有些不乐意:“二奶奶不知,三年一直都用他家的,突然换了不太好吧?”姜玉春冷笑道:“他东西不符合我意,难道我不能不要吗?还是这家跟你有关系?”采买上的媳妇一激灵,忙说:“没有,没有。” 姜玉春瞟了她一眼,回身问郭嬷嬷说:“我记得二爷的铺子里有家胭脂铺子是吧?”郭嬷嬷俯身回道:“是有一家。”姜玉春看了眼冯坤家的:“二爷的铺子都是老字号,东西也好用,以后就从自己家的铺子去拿胭脂,按季去结账。”又问那媳妇道:“这项银子什么时候开始支的?”那媳妇讪笑道:“有两年了吧,具体也记不真切。”姜玉春嗤笑了声:“以后这项银钱不给了。”那媳妇有些为难:“这我可怎么和姨奶奶们回话?以前李姨奶奶管事时一直都给的。”姜玉春闻言冷笑两声:“既然这样,我单独把你送给李姨娘去使唤可好?”那媳妇一愣,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色有些灰白,立马跪下磕头。姜玉春见状也没再为难她,只说道:“官中买的胭脂她们若是不喜欢自己出钱买喜欢的去,没有买两份仍一份的道理。这项花费蠲了罢。”那媳妇诺诺地应了,退了下去。 因这胭脂的事,让姜玉春想起件事来,索性叫把采买的账本拿来,逐一看去,发现多数自家有铺子的花销都另外找了别家。比如说粮食、绸缎、药材等物。姜玉春把这几项一一圈了,都吩咐了以后只用自己家的东西。而其他没有的,姜玉春单独安排了个人,每个月出去把市场上日常货物的价格都记了回来,多给了一成银子的浮动,用来当对照。这样既不会让采买的贪太多银子,又不会让他无利可图。另外又在内宅设了一验收的职位,专门收采买买进来的东西的,若是不东西不实,要扣银子。若是验收的人没查出东西的好坏来,等其他人领回去用的时候发现了,这银钱就要扣验收的。因此验收的也不敢跟采买的串通,怕自己亏银子。如此整顿了一番,一个月花费竟然省了一百两之多。 到了月底,姜玉春按照之前说好的,给兢兢业业做事的管事一人多发了二两银子。偷奸耍滑的,故意给姜玉春找事的,则没有这个额外的银子。 17、游湖 自从姜玉春狠治了几次偷奸耍滑的主儿后又赏赐了忠心耿耿的管事,家里的下人也了解了姜玉春的行事风格,都把看热闹惹事的心收了起来,老老实实管自己所负责的事情。而原本仗着自己是老宅过来的周家老人儿们也都收敛了自己的气焰,因为姜玉春并不因为她们是老宅子来的人就高看她们一眼,反而对她们要求的更严格。当然如果她们做好了事,赏银也比其他的人要多。 只一个多月功夫,府里的人都适应了姜玉春的管事方式,姜玉春又清闲了下来,除了看书,逗鹦鹉以外便没有其他的事了,姜玉春开始发觉,自己有些想周天海了。 也许是之前周天海每日凑在姜玉春跟前,或是看书或是说故事,不经意间让姜玉春习惯了他的存在。周天海刚走的时候还不觉得,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可是静下来以后,那个人的身影便时不时的出现在姜玉春的眼前。 “你说,二爷什么时候回来啊?”姜玉春歪在榻上,拿着本书,却没看进去书,神情恍惚地看着窗外的枝头的小鸟。 郭嬷嬷笑着换了新茶过来,打趣她道:“二奶奶可是想二爷了?”姜玉春脸上一红,起身拿了茶吃了一口,掩饰说道:“谁想他了,我不过是白问问。”郭嬷嬷笑着摇了摇头,摆了几盘果子在炕几上:“二爷不是送信回来了。说是第一次往安徽境内运盐,要跟船去走一遭,和各个接盐的商家打好招呼。不过第一批往那边运的盐量少,一个多月也就回来了,接着之后的船才要大量的走盐,到时候就不用二爷费心跟着去安徽了,只叫周二带着船去安徽那边就行了。” 姜玉春算了算日子,抬头说:“这已经一个半月了,不会出什么事吧?”郭嬷嬷笑道:“怎么会有事?安徽可是二爷的老家,最是熟悉的。二爷头一次往安徽做官盐生意,各处都要拜见拜见,另外空船回来的时候要带的货运也要办上几日呢。二奶奶就放宽心在家等着罢。” 姜玉春听了也觉得有理,便点了点头不再追问。郭嬷嬷看着姜玉春神情恹恹地,便劝她到外头走走。正说着,有丫头过来报说:汤总商夫人派人送帖子过来了。姜玉春叫人请来人到正厅里坐了,自己换了身衣服,方才过去。 来人正在吃茶,见姜玉春进来,忙放下茶盏上前请安。姜玉春在主位上坐了,才抬头笑道:“快起来吧!你们夫人可好,在家里做什么呢?” 来人笑道:“我们夫人还好,只是闲不住,这不瞧着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我们夫人便想邀请各府的夫人奶奶们去游湖。”姜玉春笑道:“你们夫人好兴致,我少不得也跟着去凑个趣儿。约的是哪天?” “是后天。”来人笑道:“二奶奶家的姨奶奶若是有空,也一起去乐呵乐呵罢。我们夫人说人多热闹些,或是打牌或是听曲儿都好玩。” 姜玉春笑着点了点头:“有劳你们夫人了,连玩还惦记着她们。我替她们三个先应下来,等你回去和你们夫人说声,后天我们一准过去。” 来人笑着起身道:“那我回话去了。”姜玉春又笑着说了两句话,郭嬷嬷和思琴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功夫思琴带着个小丫头提着个食盒过来,思琴将食盒给来的媳妇递到手上,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园子里自己种的果子,嫂子带回去给夫人尝个鲜儿。”又从袖子里掏了个荷包塞到那人的手里:“嫂子大老远还跑过来,怪辛苦的,这几个钱儿给嫂子买酒吃。”那媳妇把荷包往袖子里一笼,笑着道了谢,又转身和姜玉春告辞。姜玉春叫人把她送出去,自己靠在椅子上把帖子看了,笑着递给郭嬷嬷道:“你说她这次请大家是单纯游湖呢还是另有意图?” 郭嬷嬷摇了摇头:“这说不好,到时候看罢。”姜玉春点了点头,起身刚往回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思琴,你去王嬷嬷那说声,就说明日叫三位姨娘歇一天,好养足精神后日跟着出去游湖。” 李嫣红三个连着学了一个来月规矩,早都腻歪的不行,一听说要出去游湖,都来了兴致,回屋子都挑衣裳首饰,准备好好打扮一番。 到了那日,姜玉春带了思琴、玉棋、巧书、云画四个丫头坐了两辆车;李嫣红、张雪雁、王秋华三个坐了一辆车,李嫣红屋里的冰梅、兰芝,王秋华屋里的春桃、夏菡还有张雪雁屋里的雅诗、佳词一起坐了一辆大车。每个车下面跟着小厮婆子数个,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瘦西湖行去。 汤总商那几家都住在瘦西湖附近,一早都到了,正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茶说笑。姜玉春的车到了以后,几个媳妇迎了上来,引着姜玉春等人上了船。汤夫人听下人来报,连忙迎了出来,上前拉着姜玉春的手笑道:“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瞧着神色好了许多。总在家闷着没病也闷出病来,不如经常出来和我们玩玩,保管你什么病都好了。”姜玉春笑道:“天气冷的时候我不耐烦出来,这时候春暖花开了,你就是不叫我,我也要上杆子找你出来玩的。”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姜玉春和众人一一见礼,基本上都是盐商的夫人。 八大总商夫人到了三个,除了汤夫人、吴夫人、还有个王总商的夫人也在,其他的都是普通盐商的家眷,总共有十来人。待姜玉春坐下,李嫣红三人连忙在她身后立着。汤夫人说了几句玩笑话,就拿眼去瞅李嫣红。姜玉春见状捂嘴笑道:“你几日没见她了,怎么就这么瞧个不停?” 汤夫人笑道:“我瞅着嫣红姑娘不但姿色比之前好了,气质更是不同以往,还是姜妹妹会调/教人,只三年功夫就调/教出一美人来。”姜玉春笑道:“嫂子说笑了,我哪里会调/教人啊,不过是大了两岁,模样张开了,看着就觉得好看了些。” 吴夫人笑道:“雪雁姑娘不也是,以前我总说她性子过于清冷了,现在看着脸上也有些温柔的笑意了,可不就是她们周家会养人。” 姜玉春面上笑着,却也不应承,汤夫人说笑了两句便把这话头放下了。众人都到齐了,汤夫人吩咐开船,十几个人吃着果品欣赏着两岸的湖光山色,听着小曲儿,说着闲话,无比的清闲自在。 王夫人吃了两个果子便洗了手笑道:“谁来这吃你果子的?还不敢进把牌局摆上,让我们痛痛快快玩两把。”汤夫人捶她道:“就你会闹,我早叫人备下了。”说着连忙吩咐小丫头把牌桌摆上,便邀请众人打牌。 有几个不爱玩牌的三三两两坐着闲聊,姜玉春不会玩牌,找个靠边的椅子上坐了,端着茶看两岸的景色。汤夫人笑着过来拉着姜玉春道:“好不容易出来玩,你还躲到一边,快和我打牌去。”姜玉春摆手笑道:“我不会打牌,别扰了你们兴致,你快自己玩去罢。”汤夫人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到桌边,按着她肩膀让她坐在牌桌上,嘴里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教你,保准你一学就会。”一面又叫嫣红说:“搬个板凳坐在你们奶奶旁边,帮着她拿着牌。” 姜玉春笑着指她道:“你定是想趁着我不会多赢我两个钱吧?”吴夫人笑道:“她可不就是这个心思,你赶紧把钱袋子藏好了。”姜玉春推了下替自己洗牌的嫣红道:“你是从汤家出来的,定是把打牌的好手,可得帮我好好看着牌,若是叫汤夫人赢了钱去我可不依的。”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吴夫人领着三个人坐了一桌,汤夫人带着王夫人、李夫人、姜玉春四个坐了一桌。两圈牌下来,姜玉春把马吊的规则明白了七七八八,也玩出兴致来了。王夫人靠在椅背上看着丫鬟手里的牌,随意指了一张,让她打出去,一抬头忽然指着岸边说道:“那里好大个园子,不知道是谁家。”众人听了皆回头去看,果然见一高墙大瓦的一人家。 汤夫人笑道:“怎么?你相中这地方了?”王夫人摇头道:“我家的园子刚起了不两年,现在哪还有闲钱再买园子啊。”李夫人笑道:“我白高兴了,还以为你想买呢。”王夫人奇道:“怎么?难道是你家的园子不成?” 汤夫人拍手笑道:“这可被你说着了,正是她家的园子。”李夫人道:“是我弟弟的,这前院后院加园子总共有十亩地呢,当初也费尽了心思,请了好多文人谋划,盖了三年多才盖成,可盖好以后统共也没来住两回。”汤夫人听了忙问道:“这么好的园子又这么好的地界,怎么不来住呢?”李夫人叹道:“我老家是杭州的,头两年这湖边的地也便宜,我弟弟见这湖边景色好,便起了心思,花了几十万两银子盖了这个园子,加上里面的东西也能值个一百万两银子。结果也就刚盖好的时候来住了两次,后来忙起来一直没空过来。这不头两天透出话来说叫我看看帮着把这园子卖了呢。” 汤夫人听了转头问姜玉春道:“总听你们二爷说寻思盖个大园子,这不现成的吗?”姜玉春笑道:“我家二爷是这么说了,只是他没说要买现成的园子,说是看中了块地,想自己盖呢。我听说那块地也是在瘦西湖边上,有大概六亩的面积,还有几处温泉眼。”李夫人听了忙说道:“我弟弟家这园子也有温泉眼的,盖了好几处温泉池子。你要是现买地盖园子盖屋子,没个三五年可住不上。” 姜玉春笑道:“这事我又说的不算,等我家二爷回来再说吧。”汤夫人暧昧地推了她一下:“被窝里吹个耳边风,你们家二爷什么不依你啊,要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你。”姜玉春红了脸打了汤夫人手一下:“净浑说。”王夫人笑道:“要是你们俩这买卖成了,我可得吃杯喜酒。”汤夫人和李夫人连忙称是,姜玉春只得笑道:“我们家二爷虽然有这个想法,但是具体买不买园子我可做不了主。这时候正是走盐的时候,哪有闲钱买园子啊,估计怎么也得等年底吧?到时候要买的时候,我让二爷提前打招呼去看。” 李夫人闻言眉头一皱,又连忙装作无事一样,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拉着姜玉春手说道:“实话和你说我弟弟做生意银子周转不开,所以才着急想把园子出手。就是价格也不多要,只收回当初盖这园子的成本就行。这旁边还有几亩地也是我个人买下的,你家二爷若是这两个月能定下来,我就把园子后头的地都送给你。你是想扩充园子,还是再盖个别苑都是好的。” 姜玉春听了点了点头道:“行,等二爷回来我和他说。”李夫人听着像是吃了一个定心丸一样,喜色于形,开始介绍这园子里各项景致。倒是汤夫人嘲笑她说:“我们在船上又看不见里头,你说的再好也没用。等改日你开了园子请我们去玩一回,比你说的再多都强。”王夫人也笑着打趣了一番。姜玉春笑着玩打牌也不接茬。众人玩了半个时辰,吃了晌午饭,就让船开了回去,各自散了。 下午姜玉春回到家,先把周天海的贴身小厮留山叫过来,吩咐他道:“这盐商里头有个姓李的你可知道?他夫人是杭州人,瞧着同汤总商的夫人关系不错。”留山笑道:“回二奶奶:奴才知道这个人,李爷和汤总商老家都在陕西,祖上好像还有什么亲戚关系。” 姜玉春点了点头说:“这李夫人的弟弟有个园子在瘦西湖那,你找个机灵又面生的小子出去打听打听是怎么个情形。”留山道:“小的明白,这就去着人打听。”姜玉春又道:“另外你再去打听下最近汤总商、李爷、王总商这三家有什么动向,无论是生意上的还是平日里,都给我一一记上,回来告诉我。若是打听到有用的消息,我重重赏你。”留山应了去了。姜玉春歪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她们三个这么急着把这园子卖给我,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18、汤府来人(上) 留山只花了几天时间就将那个园子的情形打听出来了。确实是几年前李夫人的弟弟花了大价钱建的,颇费了些功夫,除了有名的文人参与设计外,盖园子用的石料、木材都是上好。 因为这个园子地段好,建好了之后一直又空着,每年都有人去打听买园子的事情,但园子的主人一直没说想卖。 姜玉春蹙起眉头:“这李夫人的弟弟是什么人物?”留山道:“是杭州那边有名的商贾,颇有些银钱。不过关于这园子到底是谁的有好几样的说法。”姜玉春挑了挑眉,忙道:“快说!”留山道:“这园子虽是李夫人的弟弟出面建的,但是好些人传这园子是李夫人私产,为了怕麻烦让自己的弟弟出面而已。” 姜玉春思索了半晌,才问道:“李夫人的弟弟姓甚名谁?如今生意做的怎么样?”留山道:“李夫人的弟弟叫张宁远,听说他生意做得很大,如今到底怎么个现状还真说不好,不过小的已经打发人去杭州了,约莫着十天半个月就能有消息回来。”姜玉春低头用杯盖拨弄着茶盏里的茶叶,淡淡地说:“我可不要听那些明面上的消息。”留山陪笑道:“二奶奶放心,我们在杭州那边有人,绝对是真实可靠的信息。”姜玉春点头道:“成,叫那边人仔细点,别让人察觉出来。”留山笑道:“二奶奶放心,这些人都是二爷手底下的老人儿,做事都极有分寸。”姜玉春点了点头,吩咐思琴道:“取出来两百两银子给留山。”思琴去盒子里取了两百两银票出来,姜玉春示意留山拿着:“这些天帮我打听信儿的人也不容易,你拿着银子看着赏他们,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吧。杭州那边回来信儿,我单独有赏。”留山磕了个头谢了赏。 姜玉春又问道:“汤总商、王总商、李爷三个最近有什么动向?”留山道:“开江大典结束后,三人就都回来了,若说有什么异常,就是这三人来往比以前更频繁了些。”姜玉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叫人盯着他们,记得找眼生的人去。”留山弯腰道:“是!”姜玉春透过敞开的窗子看着枝头上的花:“二爷什么时候回来?可有信没?”留山道:“也就这几日了。” 姜玉春点了点头,留山见姜玉春不再言语,便垂着手默默退了出去。姜玉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炕几,嘴里随口问道:“郭嬷嬷,你说这李夫人这时候张罗着让我们买她家园子,这是为什么?”郭嬷嬷讪笑道:“二奶奶,若是您问这后院的事我还能说出个七七八八来。可是这似乎是牵扯到买卖上的事了,我可就不知道了。” 姜玉春本也没指望郭嬷嬷分析出来什么,两个人一路无话的回了院子,姜玉春瞅着阳光好,便靠在廊下,逗弄着从藏书阁带回来的鹦鹉‘小苹果’。 姜玉春捏着两个松子仁儿,作势要喂给小苹果,小苹果见状连忙探过头来,张嘴去接。姜玉春在它脑袋前晃了一圈,顺手丢到自己嘴里,小苹果被骗了,眼睛骨碌转个不停,十分紧张地看着她手里剩下的那个松子。姜玉春故技重施,又将松子递了过去,小苹果偏过头,故作不屑一顾。姜玉春见状哑然失笑,转了个方向,又将松子送到它面前。小苹果盯着松子,却不靠前,姜玉春笑着偏头和思琴道:“你看这小苹果,还知道记仇。”话未说完,小苹果趁其不备,一口将松子叼到嘴里,险些咬到姜玉春的手上。思琴几个吓得连忙挡住,姜玉春抽回手,笑着说道:“它倒是精明,再拿几个松子儿来。” 柳儿端了一小碟过来,姜玉春却不敢喂多,怕鹦鹉拉肚子,只又捡了三四个,放在小苹果的吃饭的碟子里。小苹果将松子一个个捡了吃了,美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冲着姜玉春叫道:“谢谢!谢谢!”姜玉春笑着戳了戳它的小肚子:“呦,挺聪明的嘛!”小苹果晃了晃屁股,得意的昂起头:“那是!那是!”众人见状不禁都笑了起来。 几个人正在这玩的高兴,李嫣红摇曳着腰肢走进了院子,姜玉春撇了她一眼,转身又拿起葵花籽逗鹦鹉。李嫣红讪讪地笑着行礼问好,姜玉春“啧啧”两声喂了鹦鹉吃完东西,才拍了拍手,转身坐下,端起茶来问道:“这时候不是学规矩的时间?怎么到我这来了?”李嫣红笑道:“王嬷嬷查昨日讲过的规矩,婢妾先答完了,又正好有件事想和二奶奶说,便和王嬷嬷告了会假。” 姜玉春靠在垫子上,被阳光照得暖洋洋地,忍不住满足地叹了口气,吃了口茶方才问道:“有什么事?”李嫣红笑道:“二奶奶也知道我的身世,从小被卖进汤府,也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因当时我们一群小孩子生活上也没人照看,所以都各自认了干娘。下个月是我干娘生日,我晚上闲着的时候给她做了身衣裳,昨儿刚做得了。我想这两日让我干娘来一趟,让她把衣裳带回去。” 姜玉春眼皮垂下来,吃了口茶,将茶盏放到一边:“既然是你干娘,你敬一份孝心也是应该的。”姜玉春偏头问郭嬷嬷道:“府里姨娘的家人生日,是怎么个赏赐法儿?”郭嬷嬷忙回道:“以往王姨娘的老子娘过生日都赏二十两银子。”姜玉春吩咐道:“明儿叫账房送二十两银子给李姨娘。”郭嬷嬷应下了,李嫣红忙上前行礼道谢。姜玉春笑道:“以前也没听你说过,就混了两三年过去。” 李嫣红叹了口气:“因为不是亲娘,所以就没正经提过。”姜玉春眼神一闪:“你干娘平日里也不常来看看你?我印象中,好像没听你来回过几次。” 府里头妾室无论是回娘家,还是娘家人要来探望,都得提前回了正室,待正室应允了方才可以走动。李嫣红笑道:“她不过是汤府里的普通婆子,平日里也走不开。有时候汤夫人来串门,她跟着来瞧瞧我。或是汤府年节送东西时,她一起过来瞅两眼,因为没特意回过二奶奶。” 姜玉春点了点头,慵懒地笑着:“既然这么着,索性你明天就留她顿饭,叫她陪你说说话。除了送她衣裳外,看还需要什么,打发人说一声,从官中支去。”李嫣红福了福身:“谢二奶奶!”接着起身笑道:“她一辈子伺候人的,那些好东西给了她倒白瞎了。有二奶奶赏的二十两银子,比旁的都强。” 姜玉春点了点头,起身往屋里走去,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一会你直接回屋子吧,看收拾些东西给你干娘。王嬷嬷那我打发人替你说去。”李嫣红忙应了,上前两步扶着姜玉春进了屋。姜玉春翻了两页书,又觉得困了,李嫣红又伺候着换了衣裳,姜玉春躺下了才打发她出去。 待人影消失在门外,姜玉春和郭嬷嬷招了招手,轻声笑道:“你瞧,汤家可要来人了。” 20汤府来人〔下) 第二日,姜玉春刚吃了早饭,就有下人回说李姨娘的干妈来了。姜玉春点了点头,一会那丫头出去带了个四五十岁的婆子进来,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的,还别了两支金簪子。 李姨娘的干妈一进来先给姜玉春磕了头,姜玉春笑着让人拿了板凳给她坐,她推了半天怎么也不敢坐。姜玉春笑道:“来者是客,你又是嫣红的干娘,坐下说说话也没什么的。”那婆子听了这才告了罪斜着身子坐了一角。 柳儿上了茶,又摆了几样果子点心,姜玉春笑道:“这是外头新送来的果子,你也尝尝。”那婆子红着脸吃了一个,赞不绝口,一个劲说甜。姜玉春道:“听嫣红说她当初在汤家的时候,没人照看,认的你做干娘。”那婆子笑道:“可不是嘛,我一辈子只得了两个儿子,一直盼着能有个闺女。那时候姨奶奶在府里无依无靠,我看着心疼,正巧我家男人也姓李,我索性和她认了干亲,把她当亲闺女看,这样平时也能照看她几分。不怕二奶奶笑话,我是汤家的家仆,在府里也有两份脸面,婆子丫头们看我面上,都不欺负她。” 姜玉春笑道:“怪不得她一直记挂着你,原来当初你这么疼她。昨儿嫣红过来还说给你亲手缝了衣裳呢。我还说她,怎么这些年过生日都不说声。”李婆子讪笑道:“我又不是她亲娘,没得为了这样的事还劳二奶奶费心。”姜玉春道:“虽说是干娘,这些年你待她不就像亲娘似的。往后有什么事只管和嫣红说就是,别那么见外。”李婆子起身道了谢。 姜玉春将茶盏端起:“你告假出来一天也不容易,赶紧去和嫣红说说话罢。她伺候我吃完早饭才回去,想是这会正在吃饭呢。”李婆子连忙起身应了,姜玉春让小丫头柳儿送李婆子过去。 李婆子一路走着一路和柳儿说着闲话,柳儿笑眯眯地挑那些不重要的事告诉她,两人说着话来到李嫣红的院子。大丫头妙竹正倚着门框指挥小丫头们在院子里晾衣裳,瞧见两人进了院子连忙迎了过去,笑着和李婆子问了好,又拉着柳儿带着人进了屋子。李姨娘那自有人通报,将李婆子迎了进去。兰枝拿了一个荷包出来塞给柳儿叫她买果子吃,又拿了一个碟子点心出来笑道:“这是我们姨奶奶今儿让厨房做的,刚送来,还热气腾腾的呢,妹妹拿一碟子去吃。” 柳儿笑着道了谢,端着盘子走了,还未到主院,迎面碰到浆洗上的头儿带着小丫头各个屋子送洗好的衣裳,柳儿随手将那盘子点心给了她们,自己转身进了院子,把路上说的话一一回了姜玉春。 话说李嫣红正在吃饭,见李婆子来了,忙吩咐小丫头也给她盛一碗粥来。李婆子笑道:“我早上喝了碗粥来的,姨奶奶只管自己吃。”李嫣红笑道:“一碗粥顶什么事,两泡尿就没了。我这有今早送来的点心,就着粥吃最香,干娘过来尝尝。”李婆子听了这才过去坐了,小丫头盛了半碗粳米粥上来,李嫣红递给李婆子一个鸡蛋,说道:“你尝尝这个,就是咱家夫人告诉的那个方子,拿人参、红枣、白术磨碎了喂的鸡生下的蛋。”李婆子笑着接过来剥皮说:“我听她们说过,说这鸡蛋值一两银子一个呢,在汤家也只有夫人和正房的小姐少爷们才能吃到。想不到在周家,你也能摸着几个。”李嫣红冷笑道:“之前我也吃不到,是后来我们家二爷见二奶奶喜欢这样的鸡蛋,吩咐养了许多这样的鸡,下的蛋多了这才让每天给我们一人两个,今儿是见你来了,二奶奶吩咐厨房多送了五个过来。” 李婆子笑道:“甭管怎么说,这也是给你的脸面。”李嫣红点头说:“二奶奶惯会做人,无论心里头怎么着,面上总不会让你挑出错来。”两人吃完了饭,漱了口便坐在榻上吃茶,丫头们又重新收拾一些果品点心上来。 两人没说上两句话,一个管事娘子带了两个小丫头过来了,和两人见了礼,才笑着将托盘呈上:“这是二奶奶赏的二十两银子,叫我送来。”李婆子连忙接过来叫道:“有劳二奶奶费心,心里还惦记着我一个老婆子。”管事娘子笑道:“二奶奶还说姨奶奶呢,这虽说是干娘,但也像亲娘一样亲的,怎么以前过生日都不说。这份例银子虽然不能加,但多赏些东西是使得的,这不叫我又送来两样颜色的布,几身衣裳。二奶奶说等您正日子的时候,她打发姨奶奶给你祝寿去。” 李婆子忙笑道:“这可使不得,我们伺候人的哪有过生日的,姨奶奶过去我倒没办法招待她。”管事娘子笑了笑,吩咐小丫头将东西放好,又说道:“二奶奶说中午让留下吃饭,干娘喜欢吃什么只管告诉姨奶奶,让姨奶奶吩咐厨房做去。”李嫣红笑道:“让二奶奶费心了,也劳你跑一趟。”管事娘子笑道:“那你们说话,我那边还有事。”李嫣红道:“冰梅,拿五两银子送嬷嬷出去。”冰梅应了声,取了银子送了管事娘子出去。 李婆子见管事娘子走了,不禁咂舌道:“姨奶奶好大手笔,随手就赏人五两银子。”李嫣红道:“这也分人分事。比如说这回,她是替二奶奶过来送东西的,我敬二奶奶的脸面也得多给她赏银。再者是因为我手里现在没权,当初我掌府的时候,这些管事的我花了好多钱才笼络住,二奶奶要回去管事权利才几个月,这些人就开始远了我,我平时想送银子给她们都找不到机会。这好不容易自己送上门来了,我能不多给些银子吗?” 李婆子道:“那照这么说,五两银子也不算多。”李嫣红点头道:“可不是,可是再多也不敢送了,一次赏的太多又会被人看出端倪。” 李婆子叹道:“这当下人不容易,你好不容易成了半个主子,却依然这么难。”李嫣红叹道:“可不是,什么时候我能生个一男半女的,有了指望,我才敢松口气。”李婆子听了吃了口茶,四处看了眼,李嫣红会意,只留了从汤家带来的丫头冰梅、兰芝在外间屋子守着,其他的都打发了出去。 李婆子压低声音道:“虽说现在不能怀,但是以后早晚会有个哥儿姐儿的,姨奶奶应该早些为孩子打算,多攒些银钱才是。”李嫣红苦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管事虽然风风光光,但总共才约莫攒了一万两银子,这里头还包括我的月例银子和每年汤夫人帮衬我的一千两银子。我这交了权出去,没了捞钱的路,但该打赏的又不能少了,这手里一下子紧了不少。前阵子二奶奶生气,又罚了我半年的月例银子,我这愁着不知道怎么办呢。” 李婆子虽然不信她说的那个数,但是明白她手里比以前紧了是一定的,便跟着一起叹了口气,这才说道:“夫人说你们从汤府长大又从汤府里嫁出去,在她心中,你们都和她自己女儿一样。平日里该帮衬银子的帮衬银子,能给头面的就给头面首饰,就是怕你们在外头吃苦,她心里不自在。只是她帮衬也是一时的,你们总归为自己打算打算才是,以后有了哥儿姐儿,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李嫣红道:“我倒是想多攒些银子,可能有什么法子。”李婆子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连忙笑道:“眼下就有个赚钱的法子。”李嫣红嗤笑道:“得了吧,你能有什么法子。”李婆子道:“那天去游湖,姨奶奶听李夫人说那园子的事了吗?”李嫣红道:“听见了,不是说李夫人弟弟有个园子,想卖出去。”李婆子道:“这就是赚钱的法子。” 李嫣红摇头说:“干娘,你傻了,别人家卖房子,与我们有什么相干。”李婆子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园子建的时候就花了百万两银子,你想一般人家哪里买的起这样的园子。能出的起价钱的就是盐商了。而扬州城内的盐商,要嘛就是早起了园子,要嘛就是没有那么大的财力。只有你们周家既有财力又没有现成的大园子。你们家二奶奶不也说周二爷想建个园子,大家都说要建个园子也得花个几年功夫,还不如买这个现成的。而且李家有心想和周家交好,说只要建园子花的钱,不多要。那时候材料价钱可比现在便宜,算起来你们家二爷能省个十几万两银子呢。” 李嫣红点头道:“话说这么说,只不过这买园子的事自有二爷二奶奶操心,我哪里说的上话。”李婆子低声笑道:“你吹吹枕头风也是好的。李夫人说了,只要二爷买了这个园子,就给你两万两银子的抽头。” 李嫣红闻言眼睛一亮,心里有些活动,却不敢一口应承下来。李婆子见她面上露出犹豫神色,连忙煽风点火道:“有汤夫人作保,怕什么。你家周二爷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谁家不给几分面子,这扬州城里都说过两年周二爷肯定能当上总商。这李家就是看中了周二爷的这份财力,才愿意做这赔本的买卖。” 李嫣红听了面有几分得意,摆了摆手说:“总商之位哪是那么容易做上的,再说这是他们外头爷们的事,我也不懂。我只问你,那园子毕竟是李夫人弟弟的,李家能做了这个主?” 李婆子拍了下大腿道:“这你放心,房契地契都在李大爷那,李大爷也预先支了银子给他小舅子。李夫人说这卖多卖少都算她们家的,李家愿意用这园子和周家攀交情。李夫人还说,甭管姨奶奶能不能说上话,只要这园子周家买了,她立马就封两万两银票送来给您。” 李嫣红闻言不再犹豫,点头应承下来:“回去和夫人说,我会在二爷、二奶奶跟前吹吹风,只是最后买不买的了我可做不了主。”李婆子笑道:“李夫人说了就是最后生意不成,她也送一千两银子给你当辛苦费。你说这好事哪里找去。” 李嫣红脸上带了抹笑容:“若是我赚了这笔银子,定少不了干娘的好处。”语毕,两人相视而笑。 21二爷回来了 中午李嫣红吩咐厨房送来一桌席面,李婆子看着桌上有:松鼠桂鱼、凤穿牡丹、葵花献肉、金钱虾饼、龙井虾仁、葱烧海参、糟鹅蛋糟鹅掌鸭信、砂锅煨鹿筋、八宝野鸭以及鸽子汤。 李婆子笑道:“往日里也经常看主子们吃这些,只是剩下的都一二等丫头得去了,根本到不了我这。”李嫣红撇了撇嘴说:“我们日常吃的也就这些,二奶奶屋里几个大丫头平日里吃的菜都不比这差。”李婆子道:“其实你们那几个姐妹,就属你嫁的好。虽说都是盐商,但都没你自在。这周家人口少,周二爷年纪又轻,相貌又好,年轻姑娘哪个瞧见他不动心。二奶奶待人也算和善,府里上头既没有夫人、老太太压着,下面又没有正房的孩子挤兑着,说起来真是神仙的日子。你看紫蝉,被张家买走了,那张老爷五十多岁了,儿子都比紫蝉大,不仅正房压着,听说下面小的还总调戏她。每次回来都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可怜见儿的。” 两人说着话吃完了饭,李嫣红让人将二奶奶给婆子的衣裳和布料都装好,自己又挑了些不穿的衣服一并给她包了。嘴里说道:“这回儿你过了明面了,什么时候有事就什么时候过来,不过再拐弯抹角找那些个借口了。”李婆子笑着说:“夫人说把这园子的事办好了就是头功一件。”李嫣红道:“也不知李夫人给汤夫人多少好处,让汤夫人这么替她费心。” 李婆子道:“她俩是老乡,从小就认得的,关系自然比旁人好。不过李夫人都能给你两万两银子的抽头,想必汤夫人那也少不了。”李嫣红琢磨了一会吩咐道:“你回去和夫人说,找个由头到那园子里玩上一天。若是园子真好,我们二奶奶心动了,我这也好说话。”李婆子忙说:“我回去就和夫人说。” 李嫣红点了点头,一股倦意上来,拿帕子挡住嘴打了个哈欠,李婆子见状忙说:“我这就回了,还有半天功夫,也趁机睡个午觉。”李嫣红起身说:“我陪你到二奶奶那去说一声。”待二人到姜玉春院子,小丫头连忙进屋去回话,不一会功夫,思琴出来笑着说道:“二奶奶刚睡下了,等醒了我替姨奶奶回一声。”李嫣红笑道:“可不是到了歇晌的时候,我也觉得困倦呢。”思琴道:“可叫人备了车了吗?二奶奶睡下之前还说让李奶奶坐车回去。”李嫣红笑道:“已经备下了,既然二奶奶睡着了,我们就走了,别一会把二奶奶吵起来。”思琴将她二人送到院门口,看着走远了,这才回来。 李嫣红送走了李婆子,便回去要睡午觉,冰梅服侍李嫣红换衣裳,见旁边没人小声说道:“我和兰芝在外屋也听见李奶奶说那园子的事了,这李家急着出手园子,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啊?姨奶奶还是仔细思量思量,万一将来那园子有什么不好,二爷再把过错推到姨奶奶身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嫣红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我自有分寸。”接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自从那日以后,李嫣红每天来姜玉春处立规矩都格外积极,不但每天第一个人,诸事更是忙前忙后,叠被铺床、梳洗打扮,恨不得每一样都抢着干。有人积极就有人冷笑。张雪雁在连续倒了很多天马桶后,对立规矩这事越来越抵触,眼见有人这么积极跑先跑后的,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姐姐越来越勤快了,我看这屋里只留你一个人伺候就成了。” 李嫣红白了她一眼,忍不住捂着口鼻道:“二奶奶这要摆饭了,妹妹洗马桶回来可洗手换衣裳没?”张雪雁脸上一白,忍不住冷笑道:“姐姐若真是想表现,不如每天倒这马桶,更显得心诚。”李嫣红反击道:“我做我该做的,倒不敢抢了妹妹的差事。再者说,我做这些事是我的本分,倒不是为抢什么功,怎么放妹妹眼里就那么多不是呢。我看妹妹这段日子,规矩学的还不扎实啊!” 张雪雁闻言不禁脸带怒意,手里揪着手帕恨不得上去打她一巴掌。姜玉春从梳妆台上拿起个簪子给替她梳头的思琴,一面从镜中看了那两人一眼,忍不住喝了一声:“一大早上的吵什么吵!”张雪雁不甘不愿地瞪了李嫣红一眼,摔帘子出去了。李嫣红笑着到姜玉春身后,接过思琴手里的梳子,替她把剩下的头发拢上。 姜玉春从镜中看着她说:“那雪雁一直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比她进门早,又懂规矩,犯不着经常为这和她拌嘴怄气,让别人看到了什么样子。” 李嫣红笑道:“二奶奶说的是,我只是有些看不惯她成日那种故作清高的样子,把自己当大小姐似的。她不过是戏子出身,娼、妓粉头的,就是三等丫头也比她尊贵些,也不知哪惯的她那高傲性子出来。” 姜玉春道:“好了,你也别背后编排她了,她什么性子难道我不知道。本来这事有她十分不事,你这背后一嚼舌根,也就有你三分错了。”李嫣红忙道:“我只是气不过她眼里没二奶奶。” 姜玉春冷笑道:“她眼里有没有我又怎样?即使眼里有我,心里也未必敬着我!以后这些事自有嬷嬷说她,你别再和她拌嘴了。再有我嘱咐你,以后少拿出身说事。不管她以前伶人还是什么,进了府里也是正正经经的姨奶奶,你总戏子戏子的叫她,岂不是打二爷的脸。” 李嫣红面上一红,连忙伏□认错,姜玉春对着镜子照了照,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法式,站起身说道:“行了,我不过是嘱咐你一句,去摆饭吧。”说着往外走,屋外头忽然有一人打起帘子,李嫣红一瞅,正是张雪雁。姜玉春也不看她,径自到廊下逗鸟。 待李嫣红、王秋华带着小丫头摆好了饭,姜玉春洗手入席,刚端起一碗粥来吃了两口,巧书笑着掀帘子进来回道:“二奶奶,留山刚才传话说二爷今日回来,约莫申时到家。”一语未了,姜玉春、李嫣红、张雪雁、王秋华四人都面带喜色。 姜玉春连忙吩咐厨房准备饭菜,又叫人大锅烧水。思琴笑道:“还有二个多时辰二爷才到家呢。”姜玉春红着脸笑道:“早吩咐准备了,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姜玉春吃了早饭,便把三个姨娘打发回去了。郭嬷嬷吩咐小丫头们换新的被罩、床幔,姜玉春这才有些后知后觉:“郭嬷嬷,为什么要都换新的?”郭嬷嬷让小丫头把用帕子包好的干花瓣放到被子里,一面低声说道:“难道二奶奶还要把二爷赶到旁屋去睡不成?”姜玉春红了脸,也不知怎么答言。郭嬷嬷吩咐小丫头把博古架上的玩意仔细擦了,一面笑着打趣姜玉春:“都成亲三年了,还这么害羞。” 姜玉春红了脸飘了出去,廊下的小苹果见她来了,一张口说道:“猴屁股!猴屁股!”姜玉春恼羞成怒,顺手从花瓶里取了枝花出来,向小苹果戳去。小苹果一边扑棱着翅膀一边“嘎嘎”地笑着。 姜玉春见状不禁笑骂道:“和谁学的?这笑声怎么这么渗人。”巧书笑道:“和浆洗上的朱婆子学的,那天朱婆子来送衣裳,和郭嬷嬷闲话,又说又笑的,倒让它学了去。” 姜玉春拿枝条敲了敲小苹果的脑袋,瞪了它一眼:“好的不学学孬的。”小苹果也照着姜玉春的样子摆了个不屑一顾的表情,学舌道:“好的不学学孬的。”一时间院子里众人都笑个不住,小苹果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笑,更是得意的又说又叫,末了也“嘎嘎嘎嘎”大笑几声收尾。思琴摇头道:“这小苹果真是个人来疯,人越多玩的越厉害。”小苹果歪着头看着思琴:“说啥呢说啥呢说啥呢……”姜玉春笑着拿松子喂它,觉得心里平缓许多。 姜玉春见郭嬷嬷带着小丫头打扫卫生,索性到园子里走了一圈,又到藏书阁翻了翻书,直到晌午才回来吃饭。吃了饭歇了晌,比平日早起了一刻钟。梳洗换完衣裳问道:“到申时了吧?怎么二爷还没回来?” 思琴忙说:“我打发柳儿去二门瞧瞧。”姜玉春点了点头,柳儿领命去了,不一会回来说:“二爷到家了,只是半路被张姨奶奶截住了。” 22吃酒 思琴忙说:“我打发柳儿去二门瞧瞧。”姜玉春点了点头,柳儿领命去了,不一会回来说:“二爷到家了,只是半路被张姨奶奶截住了。” 杜妈妈不禁冷笑道:“这小蹄子,最会做这种下作的事。”姜玉春皱了皱眉头,继续翻手里的书,过了约莫两刻钟,才听到门口的小丫头说:“二爷回来了!”姜玉春慢条斯理地拿起书签压到书页里面,将书放好,整理了下衣裳才下地穿鞋。 周天海脚步匆匆进来,正好瞧见这一幕,不禁挑了挑嘴角:“二奶奶,你是真不想我呀?听说我回来了,还这么慢悠悠的!”姜玉春一抬头就见周天海站在自己面前,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红:“怎么这么晚才到家。”说着连忙服侍周天海坐了,又亲自倒了茶递到他手里,周天海顺势拉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一带,姜玉春便倒在了周天海的怀里。丫头们见状连忙回避出去。 姜玉春只觉得的一转自己就周天海抱在了怀里,不禁下意识将双手放在周天海的胸前推拒了着。周天海一手搂着姜玉春的腰一手覆在她手背上,贴近她,在她耳边说道:“我这次出去,觉得特别想你。想你羞涩时的风情,想你像小猫一样炸毛的样子,想你得理不饶人时的口齿伶俐……很想你……”姜玉春只觉呼吸声得随着周天海的一字一句吹到自己的肌肤上,耳朵瞬间酥酥麻麻的。 “玉春,你想我吗?”周天海轻咬她耳朵。姜玉春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只直觉地得回答说:“想!” 周天海轻声低笑,嘴唇从姜玉春的耳朵上慢慢移到她的脸上,最后在她唇上碾转反侧。姜玉春忍不住轻叹一声,终于把推在他胸膛的手臂慢慢移到他的肩膀上,最后环住他的脖子,轻启唇瓣,任他采撷。 两个人吻了许久,才气喘吁吁放开彼此。姜玉春靠在周天海的胸膛,垂着头把玩着周天海的手指。周天海抱紧坐在自己腿上的妻子,满足地叹息道:“还是回家舒坦。” 姜玉春笑了两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冰凉,连忙细瞧,果然见他衣襟上有一片泪痕。姜玉春心里冷笑,拽起他领子指着这块湿布说道:“二爷这是什么?口水流了好大块!” 周天海下意识用手去摸,果然入手微凉,忍不住苦笑道:“什么口水啊,这是雪雁刚才哭的。”姜玉春别扭的想站起来,周天海收紧手臂,将姜玉春禁锢在自己怀里。 姜玉春撇嘴道:“我说你这么晚才回来,原来先去瞧佳人去了。”周天海闻言不禁哑然失笑,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好大的酸味。”姜玉春冷哼一声转过脸去,周天海笑着低头在她□的颈上轻轻咬了一口,姜玉春浑身一激灵,连忙回过头来推他,正好又被周天海拿了个正着,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直到姜玉春浑身瘫软才满意地点头道:“我知道了,这样才能让你老实些。” 姜玉春喘匀了气,才拍了拍他胸膛说道:“放我下来,我叫人打水进来,你洗洗澡换身衣裳就该吃晚饭了。”周天海涎笑着凑近说:“那你帮我洗。”姜玉春白了他一眼:“想的美。”周天海笑着摇了摇头。 小丫头打了热水进来,周天海到屏风后头解了衣裳坐在浴桶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坐在外头姜玉春说话。不一会儿,周天海喊道:“娘子,帮我擦背!”姜玉春咬了咬嘴,大声回道:“自己擦!”周天又喊了回来:“够不到!”姜玉春咬了咬唇,实在是不想叫小丫头进来给自己丈夫搓背,只得自己厚着脸皮进去。 坐在浴桶里的周天海只露了个脑袋和大半个身子在外头,姜玉春舒了口气,拿了毛巾拧湿了在他背上搓了起来。周天海歪着脑袋看她:“媳妇,你越来越贤惠了。”姜玉春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呸”了一声。周天海笑着将她散落在腮边的头发掖到耳后。姜玉春心头一暖,忍不住微微地笑了笑。 周天海的手指顺着她的脸蛋往颈上滑去,姜玉春只觉得痒痒的,忍不住歪着头蹭了蹭。周天海笑了笑,无意地问道:“听说你每日早上叫雪雁倒马桶?”姜玉春手一顿,抬头直视 周天海:“怎么,她找你告状了?” 周天海轻轻哼了一哼,微微地点了点头。姜玉春将手里毛巾“啪嗒”一下扔在他背上,站起来问道:“那你准备怎么罚我啊?”周天海见姜玉春忽然变了脸,不但眼圈红了起来,声音中也隐约带着哭音,不禁站起来摸她脸说:“你怎么要哭了?”姜玉春一低头正好瞧见他某处,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周天海说:“不是有人对着你告状说我让她倒马桶,又在你怀里哭了个梨花带雨吗?你要怎么罚我啊?” 周天海不禁失笑:“你以为我和你说这个是要和你算账?”姜玉春回头过来:“不是吗?”话未说完,姜玉春又瞧见了某处,忍不住跺脚道:“你给我坐下。”周天海笑着坐回浴桶里,撩着水洗着肩膀,慢条斯理地说着:“我和你说这件事是因为后宅是你管的,她半路拦我,以及在我面前搬弄是非,按照规矩是要被罚的。后宅的事我不好插手,所以只和你说一下,看怎么罚她是你的事。” 姜玉春这才笑着转过神来,继续坐回原处帮周天海擦背,一面说道:“也不知她性子怎么养成的,怎么教都教不好。我让她倒马桶也是想杀杀她性子。总不能老让她这样,对我的话不当一回事,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宠妾灭妻呢!”周天海道:“以前好多人捧她的戏,把她捧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姜玉春斜眼看他:“我听说那好多人里面也有你。”周天海笑道:“你又吃醋了不是?我当初只是觉得她的戏好,倒没别歪念头。吴爷把她送给我,我也不好推,领回家来谁知道是这个性情。” 姜玉春叹道:“几个女人围着你转,你心里不知道怎么美呢。”周天海听出她声音里的落寞,忍不住拉住她的手拍了拍:“玉春,委屈你了。”姜玉春眼圈一红,忙拿帕子将泪拭去,转身拿了干净毛巾替他擦拭头发。 周天海换了干净衣裳,一面坐在榻上吃茶一面将姜玉春别了书签的书拿过来瞧,居然是本朝的盐法。姜玉春看着丫头将屋子里收拾了,才坐到周天海旁边。周天海拿起书对她扬了扬,问道:“你怎么想起看这个。”姜玉春笑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我嫁个盐商好歹也得知道知道盐法啊。” 周天海道:“那你研究出什么道道没?”姜玉春笑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私盐泛滥了,想必好多正经盐商也夹带私盐出来吧?”周天海点头道:“倒是有这样的情况,毕竟税赋太高。”姜玉春问:“官盐盐价比私盐贵出几倍,两淮盐政就没考虑降低盐价?”周天海道:“官盐各项成本在那,而官盐的税收更是支撑着两淮乃至全国的税收。寻常百姓家每个人吃盐有限,就是贵上些钱,也不影响每家食用,而对于盐商来说利润低了,影响就大了,谁也不乐意亏本运营。如果盐商因此不愿意运盐,那对于两淮盐政来说可是误国的大事,所以两淮盐政不会让我们压价的,必要时候还会给我们盐商很多便利。”姜玉春摇头道:“其实是舍不得那些税收银子罢,所以甘愿让百姓负担。” 周天海道:“因此历朝历代都把盐业紧紧抓到手里,人不可以食无肉,但不能不吃盐啊。”姜玉春忍不住啧啧两声。 过了有半个时辰,李嫣红三人结伴来了,先给周天海请了安,又和姜玉春问了好。周天海低头看书,也没理她们。只见张雪雁红着眼圈,一副我见犹怜地看着周天海。可惜周天海没抬头,反而姜玉春看过来了。 张雪雁咬了咬下唇,不甘地把头低了下去。姜玉春推了推周天海:“天色暗了,别看书了,看伤了眼睛。”周天海“嗯”了一声将书阖上,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说道:“摆饭吧,我这一路上也累了,早点吃完饭好睡觉。” 李嫣红忙道:“我带丫头们摆饭去。”说着轻轻福了一福,扭着腰掀了帘子出去摆饭去了。只留着王秋华和张雪雁两个站在屋里。姜玉春看到张雪雁想起下午那件事来,用手指敲了敲炕几:“雪雁,听说你下午半路拦了二爷的去路?” 张雪雁闻言身形一顿,面露委屈神色:“婢妾只是巧遇二爷,并不是去拦路。”姜玉春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可是说起来那个时辰你应该是在学规矩的,怎么会出现在二门到主院的路上。就是路过,也路过不到吧。”张雪雁轻咬下唇,轻轻地哼了一声:“既然二奶奶早已将婢妾定罪了,婢妾无话可说。” 姜玉春笑了笑:“我只不过是问问你,你怎么和刺猬似的,浑身带刺。”张雪雁偷偷瞅了眼周天海,见他好整以暇地喝着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姜玉春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眼周天海,周天海察觉到姜玉春的视线,悄悄对她眨了下眼。姜玉春忍不住“扑哧”一笑,想起下面还立着两个妾室,连忙收起笑容,转过头继续问道:“听说你哭的什么似的,可是我平日里委屈了你?” 张雪雁心里当然委屈,以前自己多少人捧着敬着,来周府才几个月,居然沦落到倒马桶的份上。她有心想把这事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说说,却又有些不敢,想让周天海替自己说几句话,周天海又状若未闻,思前想后张雪雁觉得这二爷回来了,姜玉春总不能再当着二爷面让自己倒马桶吧? 张雪雁想起自己下午苦苦在路口等了半个时辰才将周天海拦住,哭诉了半天也不见周天海安慰,最后还是她自己主动趴在周天海怀里哭了半晌,而周天海只是不耐地推开她,说了句:“我知道了。”把她丢在路上就走了。 张雪雁越想越心灰意冷,不免低头垂下泪来,姜玉春笑道:“怎么了这是?我问句话怎么还把你问哭了?”张雪雁拿帕子把眼泪拭了,抬起头道:“婢妾只是好久没见二爷,所以下午碰见的时候忍不住哭了。” 姜玉春点了点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受了什么委屈呢!既然你好好的,也就别动不动就抹泪的,旁人见了不知道传出什么话来呢。”张雪雁低头应道:“是!” 饭摆好了。炕上一桌是周天海、姜玉春两人坐的,地上一小桌是李嫣红、王秋华、张雪雁三个人坐的。周天海、姜玉春坐好,李嫣红三人又抢着布菜,姜玉春不耐烦三人人挤在自己面前,连忙说道:“这地方窄,别都挤在这。二爷今儿刚回来,你们也不用站着,都坐下吃吧。”三人听见这才回去坐了。 周天海拿着酒壶给姜玉春斟了杯酒:“这是我从安徽带回来的酒,你尝尝。”姜玉春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奇道:“倒是很香甜。” “那是!”周天海得意洋洋,“上好的泉水做的。”姜玉春忍不住笑他:“看你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酿的酒。”周天海道:“酿酒也没什么难的,等我建好了大园子后,我也做个酒窖酿酒。” 李嫣红见话题说到园子上,连忙开口笑道:“前儿出去玩,李夫人还说想卖园子给二爷呢。”周天海奇道:“她家哪有多余的园子?” 李嫣红忙道:“说是李夫人弟弟的,盖好了也没人住,所以想卖掉。李夫人说过几天请我们去那园子玩玩呢。” 姜玉春抬眼瞧了李嫣红一眼,李嫣红忙住了嘴,讪笑道:“婢妾只稀奇那园子啥样的,听说是花了百万两银子建的。”说着便低头吃菜。姜玉春拿起酒壶,给周天海续了杯酒:“这些事明天再说,二爷吃酒。” 周天海笑着与姜玉春碰杯,两人一仰而尽。三杯酒下肚。姜玉春眼神飘忽起来,周天海见着她脸色绯红地看着自己傻笑,忍不住笑着夹起一块鱼肉,仔细去了刺,放到她口中。姜玉春迷迷糊糊地还不觉怎的,地下小桌的张雪雁已经脸色煞白,忍不住轻呼一声。 周天海扫了她们三个一眼,吩咐道:“我和二奶奶要吃酒,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你们三个先回去吧。”李嫣红三人连忙站了起来,行了礼就退了出去。伺候的丫头们也有分寸的跟着退了出去。周天海将姜玉春揽进怀里:“二奶奶,我们来吃酒。” 22、园子 姜玉春醉眼朦胧,胡乱地推着他,嘴里嘟囔道:“这酒尝着甜滋滋的,怎么进肚以后火热火热的。”周天海笑着哄道:“你再吃一杯就舒服了。”说着端了杯酒放到姜玉春的唇边,姜玉春低头灌了一口,仰头咽下,身子往后一躺,舒服地靠在周天海的胳膊上。 周天海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将酒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姜玉春见周天海把杯里的喝酒没了,不满地拍着他的手臂抱怨道:“你把我的酒喝光了。”周天海笑着将酒倒满,又递了一杯给姜玉春:“还要喝吗?” “当然要喝!”姜玉春脸色绯红,细长的眼睛带着一些迷离,微微嘟起红唇一仰头又将一杯酒喝尽:“再给我一杯。”举手间带着一股别样的风情。 周天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潇洒恣意的姜玉春,成亲三年,姜玉春举手投足一直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就连夫妻间的事也是规规矩矩,木的仿佛像石头一般。周天海看着姜玉春,只觉得心都化了……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姜玉春才慢慢醒来,酸痛的腰身,横在腰间的手臂,耳畔的呼吸声都提醒着她一件事:昨晚周天海歇在他房里了。 姜玉春从被子里抽出胳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不由地想起自己扒着某人的肩膀恣意大笑的情景,忍不住满是懊恼,她从来不知道自己酒后竟然如此的奔放。 姜玉春见周天海还在睡着,后知后觉地突然觉得有些害羞,小心翼翼地将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移开,周天海皱了皱眉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瞅了瞅姜玉春,把她往怀里一搂,闭上眼睛命令道:“睡觉!” “睡觉?”姜玉春睁着眼睛无语,即使是隔着床幔依然可以看到满屋子的光亮,估计时辰已经不早了。姜玉春转头看紧闭双眼的周天海,眉目间依旧可见疲惫神色,想是这一阵子他在外奔波,根本没休息好。一瞬间姜玉春心软了下来,有些心疼地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将身子埋在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腰,不一会也跟着睡着了。 两人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午时。昨晚两人睡觉前,只叫丫头们送了些热水进来,胡乱擦拭了身体便睡了,此时醒来,两人都觉得身上黏黏的。周天海隔着床幔喊丫头进来,吩咐送洗澡水进来。 待洗澡水准备好后,丫头们又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姜玉春拿起中衣披在身上,掀起床幔要出去,嘴里说道:“我先去洗,府里管事们还没回事呢。”周天海笑嘻嘻拦着她,不叫她去忙,只安慰她说道:“我们府里就这么些人,哪天天那么些事要回啊。如果离了你她们就乱套了,我看着管事的位置也不用做了。” 姜玉春想想也是,好的领导者本就不应该事事亲力亲为的,只要大的方向把握住了,剩下的具体管理还是靠管事们自己拿捏分寸,这样才好让管事们更好的统驭下人。当然也许会有些小猫腻出现,但姜玉春深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只要不太过份,把该做的事做好,姜玉春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 周天海见姜玉春又坐回床上,刚要凑过去,就听姜玉春说:“既然你比较着急,那你先洗好了。” 周天海道:“倒也没别的事情,一会想吃什么?昨儿有个小盐商新送来的螃蟹倒是不错,你喜欢吃吗?” “哪里出产的?”姜玉春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眼睛冒起了亮光,:“叫他们蒸上两大锅,螃蟹原滋原味的最好吃。”说着就叫思琴来,吩咐道:“把昨儿收到的螃蟹收拾了,剔些肉和黄出来蒸蟹粉小笼吃。”思琴答应着去了,两人分别洗了澡,出来时候饭已经摆好了。 此时已是中午,又加上周二爷回家,厨房里整整送了二十个菜过来,姜玉春摸了摸六七个时辰水米未进的胃部,觉得隐隐抽痛。 思琴了解主子的饮食习惯,知道她空腹许久吃不下那些油腻,忙把院子里小火温着的燕窝粥盛了两碗上来,姜玉春就着清淡的菜吃了大半碗粥,才让思琴帮她盛鸽子汤。周天海夹了一筷子白扒鱼唇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嘟囔道:“在外面的时候也吃这些,但总觉得不如在家里吃味道好,难道咱家里的厨子胜过外头酒楼的大厨不成?” 姜玉春见他碰都不碰青菜,便夹了些山珍蕨菜放他碗里,周天海微微皱着眉头拨弄着碗里的野菜,嘴里嘟囔着:“不好吃。”姜玉春眼睛一挑,又夹了一筷子直接塞他嘴里:“不好吃也得吃,这么大个人还偏食。”周天海顿了顿,苦着脸随便咀嚼了两口将嘴里的菜吞了下去,立马塞进嘴里块鹿肉,说是压压味道。姜玉春立刻贼笑起来,索性夹了几样青菜放他碗里,温柔地看着他:“相公,要都吃完哦!” “不要!”周天海看也不看地将碗推到一边,思琴立马又拿了只干净的碗过来。周天海刚一接过来,姜玉春的视线就扫了过去。思琴忍不住一抖,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周天海见自己妻子不言不语地又低下了头,别说给自己布菜了,连瞧都不瞧自己一眼,只得叹了口气将之前的碗拿了过来,一面苦着脸一面吃完,顺便吃了各种肉类压菜的味道。姜玉春这才转怒为喜,趁着丫头们不注意,悄悄地用口型对周天海说:“真乖!”周天海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心里暗忖道:“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姜玉春目睹了周天海孩子气的一面,心满意足地乐了。 两人吃饱喝足,捧着茶盏吃茶。思琴进来回道:“二爷、二奶奶,三个姨娘来了。”姜玉春挑眉:“这不早不晚的过来做什么?”思琴道:“早上的三个姨娘来请安,外头候了一个来时辰,后来还是郭嬷嬷说叫她们先回去吃饭,吃了饭好学规矩,等中午再过来请安。”姜玉春点了点头,思琴退了出去,没一会功夫,三个妾室鱼贯而入,齐刷刷地一起福身道:“给二爷、二奶奶请安。” 周天海自从三人进来就恢复成了黑脸,不苟言笑地点了点头,姜玉春见状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说道:“都起来罢,思琴,搬凳子给她们坐。”小丫头们搬了凳子过来,三个妾室告了罪都斜着身坐了。 周天海第一个通房丫头是王秋华,但是那时候王秋华刚从外头买进来,容貌虽然清秀,服侍人也温柔体贴,但她浑身骨子里带的卑微让他对她无法产生爱意。对于周天海来说,与王秋华的结合只是解决单纯的需求。 李嫣红是瘦马,不但学规矩,更早早的学会了怎么服侍男人。起初,李嫣红的刻意奉承、屈意承欢让他有了大男人的满足感,可是李嫣红太过于心计,无论是在处事上还是为人上,都像是戴了个完美的面具,这样的女人周天海对她爱不起来,时间久了,也就腻了。而张雪雁是周天海很喜欢的戏子,刚得到的时候也新鲜了几天,可是张雪雁的恃宠而骄、尊卑不分又不分场合的使小性子让他心有厌倦。此时正妻又被人害小产,而有如此蛇蝎心肠的人很可能是自己小妾中的一个,周天海此时对自己的三个妾室彻底冷了心肠。 将注意力放在了被自己相敬如宾了三年的妻子身上,周天海发现自己的这个妻子一反以前的老实懦弱,变得很不一样。她和自己辩论的时候思维敏捷、观点独特、伶牙俐齿、频盼神飞;接人待客举止大方、进退有度;对待妾室不疏不近,既让她们巴结不上又让她们心存敬畏。周天海对自己焕然一新的妻子感觉十分新奇,正好那时候他难得悠闲在家歇着,和妻子朝夕相处一个来月,慢慢地变对她上了心,忍不住用视线捕捉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总是想摸一摸她手、亲一亲她的脸,单纯把她抱在怀里都觉得快乐许多。而姜玉春的羞涩和时不时的炸毛更是让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也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喜欢了。 李嫣红抬头看见二爷看着二奶奶发呆,二奶奶又一副眉目含春、神情慵懒地样子,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依旧恭逊地笑着,因周天海在座,她也不敢像以往似的开玩笑缓和气氛,只照例问候了几声便闭嘴不语了。王秋华一直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不言不语地。而张雪雁面色苍白,轻咬红唇,一副幽怨地神情看着周天海。周天海察觉到她的目光,视线一扫,眉头不可察觉地微微一皱。 姜玉春似乎没瞧到张雪雁的神情,只笑着说道:“听思琴说你们早上在外头候了一个时辰?真是实心眼,我没起来就先回去嘛。”李嫣红忙笑道:“二奶奶是心疼我们,舍不得我们等。今早本应该候到二爷、二奶奶起床的,可是雪雁妹妹似乎身子有恙,一副要昏倒的姿态,郭嬷嬷放心不下,叫我们先回去,等中午再过来。倒不是婢妾偷懒,只是婢妾怕雪雁妹妹昏倒在这院里,再把二爷、二奶奶吵醒了,这才忙忙地送着雪雁妹妹回去,没能候到二奶奶起床,还望二奶奶不怪罪。 姜玉春道:“不碍事,是我起的迟了。”话音一落,屋里又静默了,姜玉春看着下面心怀各异地三个人,心里突然觉得有些烦躁。李嫣红心里不是滋味,身为妾室又不敢把自己心事露在面上,便转移了话题:“如今各家老爷都差不多回来了,二爷估计又要到处摆席吃酒了吧?”周天海不耐烦作答,又拿过昨天翻的盐法来看。李嫣红正觉得面上讪讪地,姜玉春笑道:“谁知道他们爷们的事,这不吃酒还好,吃起酒来就不消停。吃了别家的酒定要还席的,这吃了我们家还席酒的人又要还席,总共十来天才能算完。我看比外头做生意还要累人。” 李嫣红笑道:“说起还席,上次汤夫人请客,李夫人说要还席呢,就在她弟弟那个园子,说修的好园子都没捞着玩,趁着卖出去之前,请各家都去转转呢。”姜玉春见李嫣红又将话题转到园子上头,心里越发觉得这事不简单。 姜玉春沉吟了一下,应付说道:“等她下帖子时候再说。行了你们请了安就回去歇晌吧,我和二爷还有事要说。”李嫣红猜她要说园子的事,面上多了三分喜色,忙不迭地应了。王秋华还是一副怯弱地表情,随着李嫣红行了礼就要退下。张雪雁哀怨地看了几眼周天海,才不甘不愿地退了下去。 待三人都走了,姜玉春拍了拍周天海搁在炕沿上的小腿说:“二爷,我和你说件事。” ―――――――――――――――――――――――――――――――――――――― 姜玉春似乎没瞧到张雪雁的神情,只笑着说道:“听思琴说你们早上在外头候了一个时辰?真是实心眼,我没起来就先回去嘛。”李嫣红忙笑道:“二奶奶是心疼我们,舍不得我们等。今早本应该候到二爷、二奶奶起床的,可是雪雁妹妹似乎身子有恙,一副要昏倒的姿态,郭嬷嬷放心不下,叫我们先回去,等中午再过来。倒不是婢妾偷懒,只是婢妾怕雪雁妹妹昏倒在这院里,再把二爷、二奶奶吵醒了,这才忙忙地送着雪雁妹妹回去,没能候到二奶奶起床,还望二奶奶不怪罪。 姜玉春道:“不碍事,是我起的迟了。”话音一落,屋里又静默了,姜玉春看着下面心怀各异地三个人,心里突然觉得有些烦躁。李嫣红心里不是滋味,身为妾室又不敢把自己心事露在面上,便转移了话题:“如今各家老爷都差不多回来了,二爷估计又要到处摆席吃酒了吧?”周天海不耐烦作答,又拿过昨天翻的盐法来看。李嫣红正觉得面上讪讪地,姜玉春笑道:“谁知道他们爷们的事,这不吃酒还好,吃起酒来就不消停。吃了别家的酒定要还席的,这吃了我们家还席酒的人又要还席,总共十来天才能算完。我看比外头做生意还要累人。” 李嫣红笑道:“说起还席,上次汤夫人请客,李夫人说要还席呢,就在她弟弟那个园子,说修的好园子都没捞着玩,趁着卖出去之前,请各家都去转转呢。”姜玉春见李嫣红又将话题转到园子上头,心里越发觉得这事不简单。 姜玉春沉吟了一下,应付说道:“等她下帖子时候再说。行了你们请了安就回去歇晌吧,我和二爷还有事要说。”李嫣红猜她要说园子的事,面上多了三分喜色,忙不迭地应了。王秋华还是一副怯弱地表情,随着李嫣红行了礼就要退下。张雪雁哀怨地看了几眼周天海,才不甘不愿地退了下去。 待三人都走了,姜玉春拍了拍周天海搁在炕沿上的小腿说:“二爷,我和你说件事。” 23吃肉 姜玉春醉眼朦胧,胡乱地推着他,嘴里嘟囔道:“这酒尝着甜滋滋的,怎么进肚以后火热火热的。”周天海笑着哄道:“你再吃一杯就舒服了。”说着端了杯酒放到姜玉春的唇边,姜玉春低头灌了一口,仰头咽下,身子往后一躺,舒服地靠在周天海的怀里。 周天海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将酒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姜玉春见周天海把杯里的喝酒没了,不满地拍着他的手臂抱怨道:“你把我的酒喝光了。”周天海笑着将头埋在姜玉春的颈部,轻轻的呵气:“还要喝吗?” “当然要喝!”姜玉春脸色绯红,细长的眼睛带着一些迷离,微微嘟起红唇戳着周天海的肩膀说:“再给我一杯。”举手间带着一股别样的风情。 周天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风情万种的姜玉春,眸色一深,手臂一紧,身子一低,翻身把她压到身下,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手也顺着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姜玉春才慢慢醒来,酸痛的腰身,横在腰间的手臂,耳畔的呼吸声都提醒着她一件事:她和某人滚床单了。姜玉春从被子里抽出胳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不由地想起自己扒着某人的肩膀大叫快些的情景,想起自己和某人从榻上滚到卧房,一次又一次欢爱的情景,忍不住满是懊恼,她从来不知道自己酒后竟然如此的奔放。 姜玉春见周天海还在睡着,后知后觉地突然觉得有些害羞,小心翼翼地将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移开,周天海皱了皱眉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瞅了瞅姜玉春,把她往怀里一搂,闭上眼睛命令道:“睡觉!” “睡觉?”姜玉春睁着眼睛无语,即使是隔着床幔依然可以看到满屋子的光亮,估计时辰已经不早了。姜玉春转头看紧闭双眼的周天海,眉目间依旧可见疲惫神色,想是这一阵子他在外奔波,根本没休息好。一瞬间姜玉春心软了下来,有些心疼地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将身子埋在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腰,不一会也跟着睡着了。 两人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午时。昨晚两人欢爱后,只叫丫头们送了些热水进来,胡乱擦拭了□便睡了,此时醒来,两人都觉得身上黏黏的。周天海隔着床幔喊丫头进来,吩咐送洗澡水进来。 待洗澡水准备好后,丫头们又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姜玉春拿起中衣披在身上,掀起床幔要出去,嘴里说道:“我先去洗,府里管事们还没回事呢。”周天海拦腰把她抱住,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府里就这么些人,哪天天那么些事要回啊。如果离了你她们就乱套了,我看着管事的位置也不用做了。” 姜玉春想想也是,好的领导者本就不应该事事亲力亲为的,只要大的方向把握住了,剩下的具体管理还是靠管事们自己拿捏分寸,这样才好让管事们更好的统驭下人。当然也许会有些小猫腻出现,但姜玉春深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只要不太过份,把该做的事做好,姜玉春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 周天海见姜玉春又坐回床上,刚要凑过去,就听姜玉春说:“既然你比较着急,那你先洗好了。” 周天海一顿,几下把姜玉春的衣裳剥了,打横抱起把她放进浴桶里,自己也脱了衣服坐了进去,笑嘻嘻地亲了下她的脸颊:“我们一起洗。”姜玉春对于昨晚的事还没懊恼完,眼前又被狂吃豆腐,捂住上面挡不住下面,周天海的狼爪左闪右躲的,每次都能抓住关键部位。几个回合下来,姜玉春就使不上力气了,只艰难转个身,背对着他,胡乱洗着自己身上。 周天海对着自己媳妇背影心里无限满足,觉得自己自打知晓人事以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舒坦。姜玉春一反以往的木讷,放下矜持一次次回应自己的热情,虽成婚三年,但姜玉春宛如处子般的生涩表现,极大满足了周天海的*,第一次让周天海觉得欢爱是件身心愉悦的事情。 周天海第一个通房丫头是王秋华,但是那时候王秋华刚从外头买进来,容貌虽然清秀,服侍人也温柔体贴,但她浑身骨子里带的卑微让他对她无法产生爱意。对于周天海来说,与王秋华的结合只是解决自己的*。 李嫣红是瘦马,不但学规矩,更早早的学会了怎么服侍男人。起初,李嫣红在床上的刻意奉承、屈意承欢让他有了大男人的满足感,可是李嫣红太过于心计,无论是在处事上还是为人上,都像是戴了个完美的面具,这样的女人周天海对她爱不起来,时间久了,也就腻了。而张雪雁是周天海很喜欢的戏子,刚得到的时候也新鲜了几天,可是张雪雁的恃宠而骄、尊卑不分又不分场合的使小性子让他心有厌倦。此时正妻又被人害小产,而有如此蛇蝎心肠的人很可能是自己小妾中的一个,周天海此时对自己的三个妾室彻底冷了心肠。 将注意力放在了被自己相敬如宾了三年的妻子身上,周天海发现自己的这个妻子一反以前的老实懦弱,变得很不一样。她和自己辩论的时候思维敏捷、观点独特、伶牙俐齿、频盼神飞;接人待客举止大方、进退有度;对待妾室不疏不近,既让她们巴结不上又让她们心存敬畏。周天海对自己焕然一新的妻子感觉十分新奇,正好那时候他难得悠闲在家歇着,和妻子朝夕相处一个来月,慢慢地变对她上了心,忍不住用视线捕捉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总是想摸一摸她手、亲一亲她的脸,单纯把她抱在怀里都觉得快乐许多。而姜玉春的羞涩和时不时的炸毛更是让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也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喜欢了。 周天海嘴角含着笑意轻轻的用手指刮着姜玉春的颈背,姜玉春忍着浑身战栗,飞快地洗着自己的胳膊、肩膀,周天海轻轻地将头放在姜玉春的肩膀上,在她□的肩头咬了一口,大手顺势从她腋下穿过,握住她胸前的柔软。 姜玉春忍不住□一声,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周天海:“昨晚闹了三四回,还不知足。”只是那带着喘息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撒娇,周天海笑的像偷了腥的猫,舔了舔嘴唇:“我都忍了两三个月了,还不让人吃饱。” 姜玉春不为所动地拍了下他罩在自己胸前的手,不耐烦地说道:“等你吃饱我就饿死了,昨晚被你灌酒,我就没好生吃几口菜,这会又快到中午了,我肚子都叫了。”周天海狠狠地揉了两把,才恋恋不舍的把手放开。姜玉春从浴桶里迈了出来,无视盯着自己转动的视线,将自己包裹在大毛巾里,擦干了身上,拿了干净的衣裳换上。周天海见美景都被挡住,这才兴趣恹恹地把身子洗完,光溜溜地跳出来,像个皮猴子一样站在姜玉春面前。 姜玉春立马红着脸将头转过了去,周天海如影随形的跟着转了过来。姜玉春无奈的撇了撇嘴,想到他不过也是个二十岁的青葱大男孩,还是个小弟弟,偶尔幼稚点倒也能接受。想到这里姜玉春顿时有一种姐姐照顾弟弟的感觉,将毛巾披到周天海身上帮他仔细的擦干身上的水珠。周天海见妻子望着自己的眼光越来越慈爱,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皱着眉头把她搂在怀里狂吻了一通,直到看到她又脸红红心跳跳的羞涩神情,才满意地松开她,自己抓了衣服穿上。 两人这一闹腾又过了半个时辰,当丫鬟进来收拾床榻、替自己姜玉春的时候,姜玉春已经饿得没力气了,思琴手脚麻利的替她挽了个简单发髻,就立马洗了手带着其他丫头摆饭。此时已是中午,又加上周二爷回家,厨房里整整送了二十个菜过来,姜玉春摸了摸六七个时辰水米未进的胃部,觉得隐隐抽痛。 思琴了解主子的饮食习惯,知道她空腹许久吃不下那些油腻,忙把院子里小火温着的燕窝粥盛了两碗上来,姜玉春就着清淡的菜吃了大半碗粥,才让思琴帮她盛鸽子汤。周天海夹了一筷子白扒鱼唇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嘟囔道:“在外面的时候也吃这些,但总觉得不如在家里吃味道好,难道咱家里的厨子胜过外头酒楼的大厨不成?” 姜玉春见他碰都不碰青菜,便夹了些山珍蕨菜放他碗里,周天海微微皱着眉头拨弄着碗里的野菜,嘴里嘟囔着:“不好吃。”姜玉春眼睛一挑,又夹了一筷子直接塞他嘴里:“不好吃也得吃,这么大个人还偏食。”周天海顿了顿,苦着脸随便咀嚼了两口将嘴里的菜吞了下去,立马塞进嘴里块鹿肉,说是压压味道。姜玉春立刻贼笑起来,索性夹了几样青菜放他碗里,温柔地看着他:“相公,要都吃完哦!” “不要!”周天海看也不看地将碗推到一边,思琴立马又拿了只干净的碗过来。周天海刚一接过来,姜玉春的视线就扫了过去。思琴忍不住一抖,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周天海见自己妻子不言不语地又低下了头,别说给自己布菜了,连瞧都不瞧自己一眼,只得叹了口气将之前的碗拿了过来,一面苦着脸一面吃完,顺便吃了各种肉类压菜的味道。姜玉春这才转怒为喜,趁着丫头们不注意,悄悄地用口型对周天海说:“真乖!”周天海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心里暗忖道:“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姜玉春目睹了周天海孩子气的一面,心满意足地乐了。 两人吃饱喝足,捧着茶盏吃茶。思琴进来回道:“二爷、二奶奶,三个姨娘来了。”姜玉春挑眉:“这不早不晚的过来做什么?”思琴道:“早上的三个姨娘来请安,外头候了一个来时辰,后来还是郭嬷嬷说叫她们先回去吃饭,吃了饭好学规矩,等中午再过来请安。”姜玉春点了点头,思琴退了出去,没一会功夫,三个妾室鱼贯而入,齐刷刷地一起福身道:“给二爷、二奶奶请安。” 周天海自从三人进来就恢复成了黑脸,不苟言笑地点了点头,姜玉春见状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说道:“都起来罢,思琴,搬凳子给她们坐。”小丫头们搬了凳子过来,三个妾室告了罪都斜着身坐了。 李嫣红抬头见姜玉春眉目含春、神情慵懒地样子,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依旧恭逊地笑着,因周天海在座,她也不敢像以往似的开玩笑缓和气氛,只照例问候了几声便闭嘴不语了。王秋华一直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不言不语地。而张雪雁面色苍白,轻咬红唇,一副幽怨地神情看着周天海。周天海察觉到她的目光,视线一扫,眉头不可察觉地微微一皱。 姜玉春似乎没瞧到张雪雁的神情,只笑着说道:“听思琴说你们早上在外头候了一个时辰?真是实心眼,我没起来就先回去嘛。”李嫣红忙笑道:“二奶奶是心疼我们,舍不得我们等。今早本应该候到二爷、二奶奶起床的,可是雪雁妹妹似乎身子有恙,一副要昏倒的姿态,郭嬷嬷放心不下,叫我们先回去,等中午再过来。倒不是婢妾偷懒,只是婢妾怕雪雁妹妹昏倒在这院里,再把二爷、二奶奶吵醒了,这才忙忙地送着雪雁妹妹回去,没能候到二奶奶起床,还望二奶奶不怪罪。 姜玉春道:“不碍事,是我起的迟了。”话音一落,屋里又静默了,姜玉春看着下面心怀各异地三个人,心里突然觉得有些烦躁。李嫣红心里不是滋味,身为妾室又不敢把自己心事露在面上,便转移了话题:“如今各家老爷都差不多回来了,二爷估计又要到处摆席吃酒了吧?”周天海不耐烦作答,又拿过昨天翻的盐法来看。李嫣红正觉得面上讪讪地,姜玉春笑道:“谁知道他们爷们的事,这不吃酒还好,吃起酒来就不消停。吃了别家的酒定要还席的,这吃了我们家还席酒的人又要还席,总共十来天才能算完。我看比外头做生意还要累人。” 李嫣红笑道:“说起还席,上次汤夫人请客,李夫人说要还席呢,就在她弟弟那个园子,说修的好园子都没捞着玩,趁着卖出去之前,请各家都去转转呢。”姜玉春见李嫣红又将话题转到园子上头,心里越发觉得这事不简单。 姜玉春沉吟了一下,应付说道:“等她下帖子时候再说。行了你们请了安就回去歇晌吧,我和二爷还有事要说。”李嫣红猜她要说园子的事,面上多了三分喜色,忙不迭地应了。王秋华还是一副怯弱地表情,随着李嫣红行了礼就要退下。张雪雁哀怨地看了几眼周天海,才不甘不愿地退了下去。 待三人都走了,姜玉春拍了拍周天海搁在炕沿上的小腿说:“二爷,我和你说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唉,信用卡第一次被人举报了,原因是色情尺度超标,还被发了黄牌…… 我一边哀怨自己的h一边感叹自己苦逼的人生,内牛,本来积分抽就算了,还被举报,内牛 24猜测 周天海见姜玉春说的郑重,便收起了脸上嬉皮笑脸的玩笑神色,姜玉春道:“前几日汤夫人邀众府女眷去游湖,席间李夫人说她弟弟有个园子,正在湖边上,十来亩地,修了几年才修完,统共也没住上几日,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想卖给我们家。我只说如今不急,等到年底生意都闲下来时再商议。汤夫人听了便帮着和李夫人一道和我掰扯那园子怎么好,说什么若不是李夫人弟弟等着用钱,还舍不得卖呢。我不接茬,她自己开始往下压价,说一百万两银子就卖。我只说等你回来再说,也没应她。” 周天海慢慢皱起眉头,姜玉春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又继续说道:“自从那日回来,我越想越不对,便叫留山出去打听那房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好,为何非得卖给我们家,还那么急切。留山回来说园子倒是好园子,去年朱老爷他们家还想买来着,当时出价一百二十万两,可是他们家没卖。我想这才过了小半年,怎么非要卖给我们,还只要一百万两银子?前几天我叫留山把李夫人想卖那房子的事透出风去,找人盯着,朱家果然又上门想买,李家没说卖也没说不卖,在那僵着呢。我想她要是真急着用钱,完全可以直接卖给朱家。” 周天海脸上冷了几分:“叫人去杭州打听李夫人弟弟那边的消息没?”姜玉春点头道:“去了,说是生意上有些周转不灵,但他们家几辈子做生意的,倒不至于非得指着这卖房子的钱去用。”周天海慢慢地点了点头:“我看这李夫人的弟弟周转不灵是假,他想让我周转不灵是真!” 姜玉春忙问道“你想明白他们打什么注意了?”周天海道:“这一百万两银子放在年底不算什么,可是这时候正是往外运盐的时候,成本、税费、工钱都是一大笔开销,更何况今年我又买了安徽那边的盐引。如果不出差池的话会赚几倍的银子回来。可是如果他们想再此时做什么手脚,这时候又将我的钱抽走,一不小心,我就可能赔个倾家荡产。” 姜玉春一惊,忍不住拽了袖子问:“那你就想想,到底你们盐商最怕什么?先把所有人家能下手的地方堵死了再说。我看不管我们买不买园子他们都是要对付我们的,若是真让他们得手了,即使不花这一百万两我们也可能就此一蹶不振,要是买了园子我们到时候会死的更快些。” 周天海沉吟片刻,忽然转头笑道:“二奶奶言之有理。”姜玉春见状忍不住一巴掌拍回去:“都什么时候了,还嬉皮笑脸的闹。”周天海见她真是着急了,方缓和了语气说道:“我这不是怕你着急嘛。”姜玉春白了他一眼:“我能不着急嘛,眼前别人都算计到你眼皮子底下了,你还不知愁。”周天海摇头笑道:“我若是那样的人,哪里会挣下今天这份产业。二奶奶别焦心了,我自有安排。其实这样的算计,我早料到会有了。” 姜玉春奇道:“这怎么说?”周天海道:“我来扬州才五六年。五六年期间,我把生意做到如今这个局面,你说是因为什么?”姜玉春道:“生意上的事,我只知道皮毛。你虽是盐商,却没有其他盐商奢靡之习,因此才越做越大?”周天海道:“我从走的第一船盐起,从来没有空船回来过,一开始走湖广那边,盐船去,载着大米回来,一来一往收获颇丰。无论我的盐船到哪里,总会找到当地富余而在扬州紧俏的货物,而我自己又有店面,这盐船这差价都是自己赚得。有句话说的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说的就是这个。” 姜玉春道:“这盐船运回来的货物免税,所有盐商都知道,难道他们不运吗?”周天海笑道:“很多大盐商因家财万贯看不起小钱,是只运回自己稀罕的物件。而小盐商走的地方有限,带回来的东西也就有限。我从小随着父亲远游,熟知天下万货的情形,每次走盐船的时候不仅把当地货物的情况摸清,更要琢磨出扬州本地货物走势,有好时候适时囤一笔货也是很赚的。我不但要赚大钱,小钱一个也是不放过的。因此我来扬州仅两年就在盐业上闯出了名头,积累了资本。这时候又有幸娶你为妻,岳父当时又正好是两淮盐政的官员,帮我拿下不少地方的盐引。而今年,我不仅在稳住了之前的地盘的情况下,又抢到了安徽这块肥肉。你说别人能不眼热吗?我在争安徽这块盐引时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所以我第一次走安徽的时候我亲自跟船。我如果把安徽这块做稳,不仅盐商,连总商都该不安稳了。这就是为什么汤夫人帮着李夫人说话的缘故,想必这次就是汤、李两家一起的计策。” 姜玉春道:“可是这两淮八大总商都是世袭之位,即使你生意比他做的大,但是他的总商之位也不是你能抢就抢的啊。”周天海摇头道:“若是其他人也许不会顾忌太多,可是你父亲也是朝廷官员,又熟知扬州盐业这块,将来很容易派回扬州主管盐业。他未雨绸缪,也不是没有道理。两淮八大总商,汤家资历最浅,只有两代人,汤总商一直觉得自己的位置不稳,因此这些年下了血本大肆调/教瘦马,不仅是为了送人情,更是方便他打探消息。” 姜玉春冷笑道:“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那天游湖回来隔天李嫣红就和我说她在汤府认过一个干娘,她干娘过几天要过生日,她自己做了套衣裳,想让她干娘过来拿。这种事我也不好回绝她,就让她干娘来了,按例也赏了生日钱,等她干娘前脚走,这嫣红后脚就说起这房子的事。我也没搭理她,这不你一回来,她又开始把话头往那边引了。” 周天海冷着脸,把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顿:“吃着我的,穿着我的,还帮着汤家算计我,看等汤家倒了我怎么收拾她。”姜玉春把手覆在他手背上:“行了,先别寻思她了,你约莫着汤、李两家到底会用什么手段。” 周天海反手握住姜玉春的手道:“玉春,你知道什么对盐商的打击最大吗?”姜玉春想了想道:“运盐途中遇到风浪沉船打击应该是最大的吧?”周天海道:“运盐途中沉船,虽然损失不小,但好歹朝廷会给沉没船只一些贴补,不但免收课税,还可以重运,不至于让人破产。对于盐商来说,致命性的打击就是火灾了,不仅盐利无得,还要按照数量缴纳高额的赋税。这么些年,破产的盐商,多半是因为这个缘故。” 姜玉春闻言不禁愣住:“你是说他们会放火烧船?”周天海点头道:“多半如此。”姜玉春道:“可是风险太大了吧,这放火肯定是船停在码头的时候,那块可不是我们一家的船,所有盐船都在一处停靠。这火势可不是人能控制住的,他就不怕自己的船也被烧了?” 周天海沉吟片刻,说道:“这已经快六月份了,按照历年的情形仪征这几个月都不会有什么大风,因此不用担心火仗风势蔓延开来。再者他们两家的船一直都和我们隔着几家,只要做好万全准备倒不怕烧着他们的船。” 姜玉春道:“二爷是认为他们一定会烧我们的船?”周天海点头道:“十有*,他们希望我们买园子把手里的闲钱都用光,到时候我们船没了,又需要交高额的赋税,少不得还要把园子卖了凑钱交税。那李家估计就趁此把园子买回去了,说不定趁我们急着出手压价,他还能赚个几十万。” 姜玉春听了急着拿手直点他脑袋:“我说二爷,你想想对策,帮人家想什么赚钱的法子啊。” 周天海笑道:“下帖子给李家,明天我们去看园子,他不是想卖吗?我还就买了,我非把价格压到他吐血!他想烧船,我就让他烧个痛快!” ———————————————————————————————————————————————— 先来解释一个问题:前面有读者留言说本文的银子数量都过大,具体原因是这样的,盐商富可敌国,扬州盐商们的奢靡生活,也养活了一大批依靠盐商为生的市民。比如说一个银子一个的鸡蛋,这个也是历史上盐商的真实生活。 据清代史料记载,乾隆年间,有一个皇子睡了懒觉,耽误了读书,乾隆皇帝知道后非常生气,他斥责皇子说:“你既然这么贪图安逸、享乐,就应该去做扬州盐商的儿子,而不应该生在我的家里。”作为一朝之君,竟然觉得扬州盐商的享乐程度超过皇家,这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封建社会是难以想象的。 引段资料:两淮地区是当时中国食盐消费量最大的地区,以乾隆朝为例,两淮地区每年核定的食盐运销总量为180万引。以一引364斤计算,180万引就是6500多万斤盐。盐商们在两淮盐场的收购价格为一斤5文钱左右,而销售到消费者手中的价格为每斤二三十文钱,毛利达到约500%。而扬州盐商正是从这悬殊极大的购销差价中获得了惊人的财富。 据统计,除去政府税收、运输、销售的成本,扬州盐商每年实际获利达到750万两白银,而当时清政府每年的财政收入仅为4500万两,也就是说,扬州盐商的收入相当于清政府收入的六分之一。扬州盐商的运作资本更是达到7500万两,而当时掌管中央政府财政大权户部的库存银两也就是七八千万两白银 上周末那章更新完半天就被投诉锁文,让我心里挺难受的,一直修改修改,直到昨天才解了锁,非常感谢大家评论支持,在我难过的时候,大家给了我信心。本来打算下周开v的,昨天和编辑沟通了下,决定下章起开v。首先感谢各位读者的一路支持,这个文开始到现在的成绩,和大家的支持鼓励分不开。喜欢此文的读者,希望可以留下来阅读,25字评论可以送分。不方便充值的朋友,也感谢一路的支持,希望可以收藏我的专栏,以后开新文可以来看。 根据上一个文来算,一个文看完vip章节大概是九元钱,作者写文不容易,请大家支持正版。长评优先送分。明天开v,我尽量保证双更。因为信用卡不是专职写文,每天要上班,只有晚上有空写文。不敢保证日更,但是每周三四次更新没问题。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请大家进到专栏后请点下收藏此作者,卡卡求包养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链接:刷卡国度·信用卡的专栏←进到专栏后请点下收藏此作者,卡卡求包养 25布局 姜玉春不明所以,周天海也不详细解释,撩起袍子出去了。姜玉春心里忐忑不安,围着屋子转了两圈也没静下心来,索性按照周天海吩咐的,叫人送了个帖子到李家,说明日想去看湖边的园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李夫人就派人下帖子来了,姜玉春心里冷笑她速度,一面又懒于换衣服去应承,只打发杜妈妈去接待。周天海和姜玉春同处一室的时候,丫鬟们都自觉的回避,除非姜玉春要茶要水,其余时候都在窗户根底下立着,因此众人都不知姜玉春为何心烦意乱。只当是夫妻两个拌嘴了 周天海从屋里出来以后,直接奔前院书房去,先把自己的得力干将莫少青叫来。莫少青也是安徽人,从小没了爹娘,整日混迹在街上,他小小年纪头脑灵活,又有义气,因此三教九流都吃得开。有一次十岁的莫少青看不惯当地一富商非要强行买走一戏子,出言讥讽打抱不平,被那富商的家丁拿了,一群人拼了命的往死里打他。九岁的周天海路过那里,不忍心看那少年被人活活打死,替他在那富商面前求了情。那富商见莫少青已经被打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又碍着周家在当地的地位,叫人放了莫少青,算是给了周天海面子。 周天海叫人将莫少青带回家里,让人精心照料,每天医药不断,即使这样莫少青仍是养了半年才能下了炕。莫少青感激周天海救命之恩,跪地磕头愿意追随周天海,周天海见他聪明有头脑,说话也伶俐,便留在身边,请了师傅教他功夫。莫少青一边跟着师傅学功夫一边跟着周天海学做生意,到十五岁那年,同周天海一起来到扬州。他发现扬州这地方多是全国各地的商人聚集于此,有些名堂的多是外省人士,本地人甚少。为了更好的打探消息,莫少青从周家的家仆中选了三十个天分高又忠心耿耿的少年,集中训练了一年。平时这些人分布在周天海的各个商铺之中当打杂的伙计,专门给周天海打探消息之用。这些人平时在店铺都装作十分木讷,除了周天海和几个近身的亲信之外,没人知道这些人的底细。 周天海等莫少青坐了,便让留山把近日打探来的消息细细道来。留山回姜玉春的事情都是捡大体的说的,如今周天海又问起来,留山少不得把一件件事都详细说了一遍。从那日游湖开始到李夫人弟弟的宅子再到李家最近来往的人员。 莫少青听完留山的叙述后,立马转头和周天海道:“二爷,留山派人打听的消息虽多,但是不细不够深入,我叫我手底下人重新探听一番,然后再做准备。” 周天海道:“把你手底下人分出三份来,其中一部分去打听消息,另一部分去监视汤家和李家,摸清他们的动作,第三批人立即赶往仪征,到了地方不要露面,盯着汤、李两家人马,如果他们如果有买些煤油、稻草之类的易燃物,记得留下证据。”莫少青道:“二爷放心,包在我身上。只是如果他们要放火的话,估计不会用自己的人,以免被人看到熟面孔,我估摸着他们要嘛是买些粗人去放火,要嘛就是找些当地的流氓混混。”周天海道:“仪征那边的人你都熟吗?”莫少青笑道:“二爷还不知道我,这江浙安徽地界的三教九流,就没我不熟悉的。二爷只管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周天海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他想让我倾家荡产,我也不能饶了他。”莫少青立马笑道:“二爷想怎么做,只管吩咐一声就是。”周天海眯起眼睛一笑:“汤总商运盐时夹带私盐以此牟取暴利,去年更以聚资捐输为名中饱私囊,我本不想和他计较,谁知他偏偏想和我过不去。少青,你把去年你收集的汤总商聚资贪污的证据整理一下,另外十日之内,集齐汤、李两家借着盐船走私私盐的证据。” 莫少青道:“他们走私私盐的事情,我早就盯着了,十日之内拿到证据没问题,我这就去准备。”周天海点了点头,莫少青行了礼出去了,留山站在一边提起茶壶给周天海续了茶,低声回道:“二爷,这汤总商一直对二爷十分热络,拿安徽的盐引时候他还帮着说了话,难道真是他和李家一起算计二爷?他若是怕二爷做大,当初为何还要帮着二爷呢?” 周天海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桌上,冷笑道:“你看汤总商对哪个人不热络?看着和谁都和亲兄弟似的。今年没到征课办引时,盐运司李大人就让他夫人给二奶奶透了话,言明了安徽的盐引放到我名下的事。吴爷作为八大总商之首,已经不在乎银钱的事情,在他眼中和官府的关系是第一位的,因此他定是附和李大人的决议。汤总商最是圆滑世故之人,他怎么会不清楚李大人和吴爷的想法,因此他早早的和我提前卖好,像是他出了力一般,在我这拿人情。可是安徽这块地盘如此之大,这种地盘易主的机会又不常见,汤总商根基浅薄不像吴爷一样家大业大,自然眼馋这块肉。” 留山道:“听二爷的意思,这件事是汤爷家主导的,可是这事情里里外外怎么倒像是李家一个人在折腾呢?”周天海冷笑道:“汤爷身为总商,是要做表率作用的。若是他自己行事,将来我破产他收了安徽盐引,自然所有盐商会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纵使没他的事,别人也要怀疑他三分了。所以他选择将李家推到前面来,以李家的资金,是吃不下整个安徽市场的,汤爷只需要分李家一杯羹,便有人替他背这黑锅,他只需坐享其成便是。” 留山听了不住地咂舌:“当初二奶奶叫我查那些事情,我只盯着李家,倒没猜到汤家也参与进来了。”周天海道:“若不是汤夫人行事过于明显,二奶奶也不会疑心于她。”留山奇道:“这汤夫人和汤爷一样圆滑世故,人人都夸她八面玲珑,这次行事怎么会这么明显,连二奶奶都看出端倪了?” 周天海想起姜玉春,不禁摇了摇头笑道:“二奶奶之前过于和善,看着也不机警,汤夫人心里估计是小瞧了她,把她当做不通世事的大家小姐,以为她不明白生意上的事。只想着说服她煽动我买园子,却没想到二奶奶表面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心里最是明白的,不动声色的把汤夫人的意图摸了个清楚。” 留山听说也不禁兴奋起来:“我也觉得二奶奶和以前不一样了,说话做事雷厉风行的,连府里那些惯会刁钻耍滑的婆子也不敢糊弄她。” 周天海笑着吃了口茶,才吩咐留山道:“你派人给周二捎个信,叫他先不要装船,等我消息。另外再叫人去乡下收些稻糠,运到仪征去。”留山一愣:“要收多少斤啊?”周天海沉吟了片刻,方抬头说道:“按照走盐的重量来收。”留山踌躇了一番,摇头道:“稻糠本来重要就轻,我们第二批运的盐量又大,怕是一时半会集不齐那么多稻糠。再者说稻糠多了,运到仪征去目标也太大,若是让汤家察觉到了,恐怕会坏了二爷的事。” 周天海闻言抬头留山看了半晌,眼中带了几分赞许的神色:“留山,不错啊,有头脑了。”留山搔了搔脑袋,嘿嘿地笑了两声:“我在二爷身边呆了这么些年,就是不如莫少青能干,起码也能学个眉眼高低。” 周天海起身敲了敲留山的脑袋:“你从家里挑十来个人跟你去仪征去收稻糠,收好以后伪装起来运进盐厂,至于盐厂那边我会打好招呼,你只需小心行事便是,别叫人察觉出来什么。”留山应了,行了礼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周天海喝了口茶,看着外面忽然阴暗下来的天色,微微眯起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许多童鞋浏览器原因看不到正文,因此放作者有话说里一遍,内容同正文相同) 姜玉春不明所以,周天海也不详细解释,撩起袍子出去了。姜玉春心里忐忑不安,围着屋子转了两圈也没静下心来,索性按照周天海吩咐的,叫人送了个帖子到李家,说明日想去看湖边的园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李夫人就派人下帖子来了,姜玉春心里冷笑她速度,一面又懒于换衣服去应承,只打发杜妈妈去接待。周天海和姜玉春同处一室的时候,丫鬟们都自觉的回避,除非姜玉春要茶要水,其余时候都在窗户根底下立着,因此众人都不知姜玉春为何心烦意乱。只当是夫妻两个拌嘴了 周天海从屋里出来以后,直接奔前院书房去,先把自己的得力干将莫少青叫来。莫少青也是安徽人,从小没了爹娘,整日混迹在街上,他小小年纪头脑灵活,又有义气,因此三教九流都吃得开。有一次十岁的莫少青看不惯当地一富商非要强行买走一戏子,出言讥讽打抱不平,被那富商的家丁拿了,一群人拼了命的往死里打他。九岁的周天海路过那里,不忍心看那少年被人活活打死,替他在那富商面前求了情。那富商见莫少青已经被打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又碍着周家在当地的地位,叫人放了莫少青,算是给了周天海面子。 周天海叫人将莫少青带回家里,让人精心照料,每天医药不断,即使这样莫少青仍是养了半年才能下了炕。莫少青感激周天海救命之恩,跪地磕头愿意追随周天海,周天海见他聪明有头脑,说话也伶俐,便留在身边,请了师傅教他功夫。莫少青一边跟着师傅学功夫一边跟着周天海学做生意,到十五岁那年,同周天海一起来到扬州。他发现扬州这地方多是全国各地的商人聚集于此,有些名堂的多是外省人士,本地人甚少。为了更好的打探消息,莫少青从周家的家仆中选了三十个天分高又忠心耿耿的少年,集中训练了一年。平时这些人分布在周天海的各个商铺之中当打杂的伙计,专门给周天海打探消息之用。这些人平时在店铺都装作十分木讷,除了周天海和几个近身的亲信之外,没人知道这些人的底细。 周天海等莫少青坐了,便让留山把近日打探来的消息细细道来。留山回姜玉春的事情都是捡大体的说的,如今周天海又问起来,留山少不得把一件件事都详细说了一遍。从那日游湖开始到李夫人弟弟的宅子再到李家最近来往的人员。 莫少青听完留山的叙述后,立马转头和周天海道:“二爷,留山派人打听的消息虽多,但是不细不够深入,我叫我手底下人重新探听一番,然后再做准备。” 周天海道:“把你手底下人分出三份来,其中一部分去打听消息,另一部分去监视汤家和李家,摸清他们的动作,第三批人立即赶往仪征,到了地方不要露面,盯着汤、李两家人马,如果他们如果有买些煤油、稻草之类的易燃物,记得留下证据。”莫少青道:“二爷放心,包在我身上。只是如果他们要放火的话,估计不会用自己的人,以免被人看到熟面孔,我估摸着他们要嘛是买些粗人去放火,要嘛就是找些当地的流氓混混。”周天海道:“仪征那边的人你都熟吗?”莫少青笑道:“二爷还不知道我,这江浙安徽地界的三教九流,就没我不熟悉的。二爷只管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周天海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他想让我倾家荡产,我也不能饶了他。”莫少青立马笑道:“二爷想怎么做,只管吩咐一声就是。”周天海眯起眼睛一笑:“汤总商运盐时夹带私盐以此牟取暴利,去年更以聚资捐输为名中饱私囊,我本不想和他计较,谁知他偏偏想和我过不去。少青,你把去年你收集的汤总商聚资贪污的证据整理一下,另外十日之内,集齐汤、李两家借着盐船走私私盐的证据。” 莫少青道:“他们走私私盐的事情,我早就盯着了,十日之内拿到证据没问题,我这就去准备。”周天海点了点头,莫少青行了礼出去了,留山站在一边提起茶壶给周天海续了茶,低声回道:“二爷,这汤总商一直对二爷十分热络,拿安徽的盐引时候他还帮着说了话,难道真是他和李家一起算计二爷?他若是怕二爷做大,当初为何还要帮着二爷呢?” 周天海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桌上,冷笑道:“你看汤总商对哪个人不热络?看着和谁都和亲兄弟似的。今年没到征课办引时,盐运司李大人就让他夫人给二奶奶透了话,言明了安徽的盐引放到我名下的事。吴爷作为八大总商之首,已经不在乎银钱的事情,在他眼中和官府的关系是第一位的,因此他定是附和李大人的决议。汤总商最是圆滑世故之人,他怎么会不清楚李大人和吴爷的想法,因此他早早的和我提前卖好,像是他出了力一般,在我这拿人情。可是安徽这块地盘如此之大,这种地盘易主的机会又不常见,汤总商根基浅薄不像吴爷一样家大业大,自然眼馋这块肉。” 留山道:“听二爷的意思,这件事是汤爷家主导的,可是这事情里里外外怎么倒像是李家一个人在折腾呢?”周天海冷笑道:“汤爷身为总商,是要做表率作用的。若是他自己行事,将来我破产他收了安徽盐引,自然所有盐商会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纵使没他的事,别人也要怀疑他三分了。所以他选择将李家推到前面来,以李家的资金,是吃不下整个安徽市场的,汤爷只需要分李家一杯羹,便有人替他背这黑锅,他只需坐享其成便是。” 留山听了不住地咂舌:“当初二奶奶叫我查那些事情,我只盯着李家,倒没猜到汤家也参与进来了。”周天海道:“若不是汤夫人行事过于明显,二奶奶也不会疑心于她。”留山奇道:“这汤夫人和汤爷一样圆滑世故,人人都夸她八面玲珑,这次行事怎么会这么明显,连二奶奶都看出端倪了?” 周天海想起姜玉春,不禁摇了摇头笑道:“二奶奶之前过于和善,看着也不机警,汤夫人心里估计是小瞧了她,把她当做不通世事的大家小姐,以为她不明白生意上的事。只想着说服她煽动我买园子,却没想到二奶奶表面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心里最是明白的,不动声色的把汤夫人的意图摸了个清楚。” 留山听说也不禁兴奋起来:“我也觉得二奶奶和以前不一样了,说话做事雷厉风行的,连府里那些惯会刁钻耍滑的婆子也不敢糊弄她。” 周天海笑着吃了口茶,才吩咐留山道:“你派人给周二捎个信,叫他先不要装船,等我消息。另外再叫人去乡下收些稻糠,运到仪征去。”留山一愣:“要收多少斤啊?”周天海沉吟了片刻,方抬头说道:“按照走盐的重量来收。”留山踌躇了一番,摇头道:“稻糠本来重要就轻,我们第二批运的盐量又大,怕是一时半会集不齐那么多稻糠。再者说稻糠多了,运到仪征去目标也太大,若是让汤家察觉到了,恐怕会坏了二爷的事。” 周天海闻言抬头留山看了半晌,眼中带了几分赞许的神色:“留山,不错啊,有头脑了。”留山搔了搔脑袋,嘿嘿地笑了两声:“我在二爷身边呆了这么些年,就是不如莫少青能干,起码也能学个眉眼高低。” 周天海起身敲了敲留山的脑袋:“你从家里挑十来个人跟你去仪征去收稻糠,收好以后伪装起来运进盐厂,至于盐厂那边我会打好招呼,你只需小心行事便是,别叫人察觉出来什么。”留山应了,行了礼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周天海喝了口茶,看着外面忽然阴暗下来的天色,微微眯起了眼睛。 26罚站 姜玉春因为起的晚,也睡不着午觉,叫人搬了椅子坐在院中,一边看着花一边逗着鸟,以安抚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情。思琴几个都看出姜玉春有些心不在焉,互相使了半天眼色,最后还是思琴上前笑道:“二奶奶若是闷了,不如到园子里走走,园子里的花开的更艳些,若是走累了就拿上钓竿在池塘里钓一会鱼岂不有趣。” 姜玉春歪头,看到思琴有些讨好的笑脸,心里明白她为自己昨天的冷眼感觉不安。姜玉春看了她半晌,心里软了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思琴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这些年来服侍自己恪尽职守,任何事情不用自己吩咐都能提前做好,对待小丫头也和气。昨晚虽然无视自己意思擅自给周天海换了新的碗,但细说起来也算是她本分该做的事。自己一个冷眼不觉得什么,可是这丫头素来有些敏感,怕是看出自己一时的不痛快,因此不安了。 姜玉春想到这脸上就带了几分笑容,招手让思琴在自己身边的板凳上坐了,一边眯着眼说:“我懒得动,你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吧。”思琴连忙笑道:“二奶奶想听什么,我最会说故事了。”姜玉春声音中带了几分兴致:“成日里你这丫头不言不语,还会说故事,那说一个听听。”思琴想了想,便绘声绘色地讲了个凤求凰的故事。 姜玉春对这种老掉牙的才子佳人故事向来不感兴趣,她见思琴讲的认真,也不好意思打断她。待思琴讲完了,姜玉春抬头摸了摸她的脸,忍不住笑道:“这丫头从哪里听的这样的故事?是不是想嫁人了?”话音刚落,思琴“噌”的红了脸颊,低着头扭着帕子不知说什么好。 玉棋在一边打趣道:“你还没出阁子呢,哪里听的这样的故事,连我都臊红了脸了。”姜玉春见玉棋言语爽快,不禁笑了出来:“怎么,你脸皮比她厚不成?”玉棋点头道:“可不是,一边她们打趣我,我都不带脸红的,可今儿听思琴姐姐讲的故事倒把我听脸红了。”思琴一回身,转身在玉棋脸上拧了一把,笑骂道:“我看看你脸红了没有。”玉棋笑着躲开,姜玉春看着两人闹,也跟着笑了一回,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思琴顾着主子在一边,也不十分和玉棋打闹,追了她两步便回来了,红着脸支吾着解释:“那日游湖在船上,李夫人叫人说书就是讲的这个故事,我听着觉得新鲜便记住了。”姜玉春闻言回忆了一番,恍惚记得似乎是有两个说书的讲故事来着。只是她一直被汤夫人、李夫人拽着说话,没仔细听书的内容。 姜玉春摆了摆手:“没事,不过是一个故事,没什么打紧。你若是喜欢听这个,改日我们请两个人来,说上一天,让你们听个够。”大丫头巧书听见这话,连忙凑过来嬉笑道:“二奶奶,这说书好玩但不如戏好听,不如在府里弄个戏班子,闲了就让她们唱戏听,我见好多府里都有这个。” 姜玉春笑道:“弄一个戏班子至少要十来个人,我听个两次就腻歪了,倒是都便宜你们了。”巧书笑道:“我们不过是借着二奶奶的光了,二奶奶想听的时候我们也能饱个耳福。其实弄个戏班子也挺好的,像二奶奶今日觉得烦闷,就是赏花看鸟也纾解不开,若是有戏班子在府里,热热闹闹唱上一回,不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思琴见巧书把话说得有些过了,连忙使眼色给她。巧书自悔失言,连忙低下头,诺诺地说道:“巧书妄自猜测二奶奶心事,请二奶奶责罚。”姜玉春摇摇头道:“不碍事,你说的也有理。人闷的时候是该找些事做换下心情。只是这时候没有戏班子,你给我想个别的有趣的事情,我就饶了你。” 巧书见姜玉春不生气,又嘻嘻笑了起来,凑到她身边出主意道:“二奶奶,这府里没戏班子,但是可有会唱戏的。那张姨奶奶,之前不就是吴家府里戏班子唱戏的吗,叫她过来唱上一回不就得了。” 姜玉春闻言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她如今毕竟是二爷的妾室,让她唱戏给我听,成什么样子。”巧书吐了吐舌头,羞涩地笑道:“我只惦记着张姨奶奶的戏好,却忘了这茬。”姜玉春笑着摇了摇头:“想不到你还是个戏迷。” 几个丫头见姜玉春心情好转了不少,便围着七言八语说些闲话逗趣,姜玉春说了半天便觉得有些困倦了,叫人把躺椅搬到廊下,自己躺了眯着眼睛听“小苹果”说话。思琴拿了毯子给姜玉春盖上又叫人抬了一扇屏风出来,把风口档上,姜玉春晒着太阳,觉得身上暖暖的,不一会竟睡着了。 李嫣红几个都听说周天海中午吃了午饭就摔了帘子出去了,一下午二奶奶都蔫蔫的,坐在院子里等二爷。李嫣红心思都在李家的二万两银子抽头上面,担心是园子的事二爷给驳回了,不免有些坐立不安。连忙换了衣裳往姜玉春院里赶去。王秋华听说李嫣红去了,自己在屋里琢磨了一番,也跟着过去了。张雪雁在院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回头和雅诗冷笑道:“昨日还在我们面前做一副夫妻情深的样子,教唆着二爷训我,这才多久就失了宠了,可见老天是有眼的。”雅诗闻言连忙往四周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劝道:“姨奶奶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张雪雁冷笑了两声,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婀娜地扭着腰往外走去:“走吧,我们也去瞧瞧二奶奶。不看到她萎靡不振的样子,我心里不自在。”雅诗不安地又四下里看了一眼,扶着张雪雁往姜玉春院子走去。 三个人前后脚到的,此时姜玉春正在院子的躺椅上睡得香甜。思琴坐在一边打着拂尘,驱赶蝇虫。思琴见她三人来了,心里讶然,连忙把拂尘交给了玉棋,自己起身将三人迎到一边,悄声问道:“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李嫣红压低声音回道:“听说二奶奶心情不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是和二爷赌气了,我们也好劝劝。谁料来的不巧,二奶奶睡了。”思琴这才明白几个人的来意,心里暗自冷笑了两声,拉着李嫣红手道:“二奶奶估摸着也快醒了,三位姨奶奶就在这等会吧。我正巧要去嘱咐厨房里给二奶奶炖汤,姨奶奶替我先伺候着二奶奶。” 李嫣红一听思琴话里的意思,竟是让自己在院子里候着,脸上不禁僵了一下,立马又赶紧笑道:“伺候二奶奶是我们的本分。只是去厨房传个话还叫你自己跑去,随便打发个小丫头去就是了。”思琴摆手道:“姨奶奶不知,二奶奶要吃的东西做起来繁琐的紧,小丫头说不明白,还是我走一遭才放心。”说着自己转身走了。 李嫣红三人只得等在院中不敢先离去,心里都暗自后悔自己来的太积极。院子里除了姜玉春的躺椅,就是玉棋坐的小板凳了。三个人也没地方坐,都直愣愣地站在姜玉春脚底下。眼巴巴地盼望着她醒来。 姜玉春睡了一个时辰,才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看见脚底下木头桩子似的站着三个人,不由得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说道:“怎么站这块,唬我一跳。”李嫣红扯出了个笑容,挪了挪僵硬住的脸,干巴巴地回道:“来和二奶奶说话,见二奶奶睡着了,我们几个也不敢打扰,便站这等二奶奶醒来。” 姜玉春揉了揉脖子,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看着有些阴暗的天气咂舌道:“我下午躺下时候还好大太阳,什么时候阴下天来了。”玉棋忙说道:“阴了好一会了,怕二奶奶冻着,拿了被子盖上了。幸好没起风,要不然可不敢任您在外头睡这么久。” 姜玉春坐了起来,扶着玉棋往屋里走,李嫣红几个连忙跟进屋去。姜玉春在榻上坐了,玉棋倒了姜汤过来,姜玉春趁热喝了一碗,身上觉得暖和了许多。待把碗放下,才想起李嫣红几个,吩咐人拿凳子给她们坐了。 “嫣红,二爷明日要去看那个园子,你同我一起过去吧。”姜玉春一边说着一边留心李嫣红的神情,果然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 “是,明日婢妾伺候二奶奶同去。”李嫣红忙回道。姜玉春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问道:“人家辛辛苦苦盖的房子,没等住两回就卖给我们,只要一个盖房子的价,我总觉得占了他们家便宜,也不知道日后拿这份人情压我们家。要我说还是自己盖房子舒坦,甭管花多少钱,也没人来说闲话,想盖什么样就盖什么样,还不欠人情。” 李嫣红听了忙笑道:“她这不是急着用钱嘛,依我说,我们家要是买他家房子,是他家欠我们人情。二奶奶还是先去看了房子,说不定就看上眼了呢。要是实在不喜欢,再自己盖也不迟。” 玉棋端了新的茶水上来,给姜玉春倒了一盏,姜玉春压了口茶,握着手里的杯子说:“行,那明日看房子你帮我多留意留意,你和李夫人也熟,她若是对这房子有什么打算,提早告诉我。” 李嫣红满脸喜色,连声应了,恨不得立马能把买园子的事定下来,她好拿那二万两银子的抽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姜玉春因为起的晚,也睡不着午觉,叫人搬了椅子坐在院中,一边看着花一边逗着鸟,以安抚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情。思琴几个都看出姜玉春有些心不在焉,互相使了半天眼色,最后还是思琴上前笑道:“二奶奶若是闷了,不如到园子里走走,园子里的花开的更艳些,若是走累了就拿上钓竿在池塘里钓一会鱼岂不有趣。” 姜玉春歪头,看到思琴有些讨好的笑脸,心里明白她为自己昨天的冷眼感觉不安。姜玉春看了她半晌,心里软了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思琴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这些年来服侍自己恪尽职守,任何事情不用自己吩咐都能提前做好,对待小丫头也和气。昨晚虽然无视自己意思擅自给周天海换了新的碗,但细说起来也算是她本分该做的事。自己一个冷眼不觉得什么,可是这丫头素来有些敏感,怕是看出自己一时的不痛快,因此不安了。 姜玉春想到这脸上就带了几分笑容,招手让思琴在自己身边的板凳上坐了,一边眯着眼说:“我懒得动,你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吧。”思琴连忙笑道:“二奶奶想听什么,我最会说故事了。”姜玉春声音中带了几分兴致:“成日里你这丫头不言不语,还会说故事,那说一个听听。”思琴想了想,便绘声绘色地讲了个凤求凰的故事。 姜玉春对这种老掉牙的才子佳人故事向来不感兴趣,她见思琴讲的认真,也不好意思打断她。待思琴讲完了,姜玉春抬头摸了摸她的脸,忍不住笑道:“这丫头从哪里听的这样的故事?是不是想嫁人了?”话音刚落,思琴“噌”的红了脸颊,低着头扭着帕子不知说什么好。 玉棋在一边打趣道:“你还没出阁子呢,哪里听的这样的故事,连我都臊红了脸了。”姜玉春见玉棋言语爽快,不禁笑了出来:“怎么,你脸皮比她厚不成?”玉棋点头道:“可不是,一边她们打趣我,我都不带脸红的,可今儿听思琴姐姐讲的故事倒把我听脸红了。”思琴一回身,转身在玉棋脸上拧了一把,笑骂道:“我看看你脸红了没有。”玉棋笑着躲开,姜玉春看着两人闹,也跟着笑了一回,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思琴顾着主子在一边,也不十分和玉棋打闹,追了她两步便回来了,红着脸支吾着解释:“那日游湖在船上,李夫人叫人说书就是讲的这个故事,我听着觉得新鲜便记住了。”姜玉春闻言回忆了一番,恍惚记得似乎是有两个说书的讲故事来着。只是她一直被汤夫人、李夫人拽着说话,没仔细听书的内容。 姜玉春摆了摆手:“没事,不过是一个故事,没什么打紧。你若是喜欢听这个,改日我们请两个人来,说上一天,让你们听个够。”大丫头巧书听见这话,连忙凑过来嬉笑道:“二奶奶,这说书好玩但不如戏好听,不如在府里弄个戏班子,闲了就让她们唱戏听,我见好多府里都有这个。” 姜玉春笑道:“弄一个戏班子至少要十来个人,我听个两次就腻歪了,倒是都便宜你们了。”巧书笑道:“我们不过是借着二奶奶的光了,二奶奶想听的时候我们也能饱个耳福。其实弄个戏班子也挺好的,像二奶奶今日觉得烦闷,就是赏花看鸟也纾解不开,若是有戏班子在府里,热热闹闹唱上一回,不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思琴见巧书把话说得有些过了,连忙使眼色给她。巧书自悔失言,连忙低下头,诺诺地说道:“巧书妄自猜测二奶奶心事,请二奶奶责罚。”姜玉春摇摇头道:“不碍事,你说的也有理。人闷的时候是该找些事做换下心情。只是这时候没有戏班子,你给我想个别的有趣的事情,我就饶了你。” 巧书见姜玉春不生气,又嘻嘻笑了起来,凑到她身边出主意道:“二奶奶,这府里没戏班子,但是可有会唱戏的。那张姨奶奶,之前不就是吴家府里戏班子唱戏的吗,叫她过来唱上一回不就得了。” 姜玉春闻言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她如今毕竟是二爷的妾室,让她唱戏给我听,成什么样子。”巧书吐了吐舌头,羞涩地笑道:“我只惦记着张姨奶奶的戏好,却忘了这茬。”姜玉春笑着摇了摇头:“想不到你还是个戏迷。” 几个丫头见姜玉春心情好转了不少,便围着七言八语说些闲话逗趣,姜玉春说了半天便觉得有些困倦了,叫人把躺椅搬到廊下,自己躺了眯着眼睛听“小苹果”说话。思琴拿了毯子给姜玉春盖上又叫人抬了一扇屏风出来,把风口档上,姜玉春晒着太阳,觉得身上暖暖的,不一会竟睡着了。 李嫣红几个都听说周天海中午吃了午饭就摔了帘子出去了,一下午二奶奶都蔫蔫的,坐在院子里等二爷。李嫣红心思都在李家的二万两银子抽头上面,担心是园子的事二爷给驳回了,不免有些坐立不安。连忙换了衣裳往姜玉春院里赶去。王秋华听说李嫣红去了,自己在屋里琢磨了一番,也跟着过去了。张雪雁在院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回头和雅诗冷笑道:“昨日还在我们面前做一副夫妻情深的样子,教唆着二爷训我,这才多久就失了宠了,可见老天是有眼的。”雅诗闻言连忙往四周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劝道:“姨奶奶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张雪雁冷笑了两声,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婀娜地扭着腰往外走去:“走吧,我们也去瞧瞧二奶奶。不看到她萎靡不振的样子,我心里不自在。”雅诗不安地又四下里看了一眼,扶着张雪雁往姜玉春院子走去。 三个人前后脚到的,此时姜玉春正在院子的躺椅上睡得香甜。思琴坐在一边打着拂尘,驱赶蝇虫。思琴见她三人来了,心里讶然,连忙把拂尘交给了玉棋,自己起身将三人迎到一边,悄声问道:“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李嫣红压低声音回道:“听说二奶奶心情不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是和二爷赌气了,我们也好劝劝。谁料来的不巧,二奶奶睡了。”思琴这才明白几个人的来意,心里暗自冷笑了两声,拉着李嫣红手道:“二奶奶估摸着也快醒了,三位姨奶奶就在这等会吧。我正巧要去嘱咐厨房里给二奶奶炖汤,姨奶奶替我先伺候着二奶奶。” 李嫣红一听思琴话里的意思,竟是让自己在院子里候着,脸上不禁僵了一下,立马又赶紧笑道:“伺候二奶奶是我们的本分。只是去厨房传个话还叫你自己跑去,随便打发个小丫头去就是了。”思琴摆手道:“姨奶奶不知,二奶奶要吃的东西做起来繁琐的紧,小丫头说不明白,还是我走一遭才放心。”说着自己转身走了。 李嫣红三人只得等在院中不敢先离去,心里都暗自后悔自己来的太积极。院子里除了姜玉春的躺椅,就是玉棋坐的小板凳了。三个人也没地方坐,都直愣愣地站在姜玉春脚底下。眼巴巴地盼望着她醒来。 姜玉春睡了一个时辰,才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看见脚底下木头桩子似的站着三个人,不由得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说道:“怎么站这块,唬我一跳。”李嫣红扯出了个笑容,挪了挪僵硬住的脸,干巴巴地回道:“来和二奶奶说话,见二奶奶睡着了,我们几个也不敢打扰,便站这等二奶奶醒来。” 姜玉春揉了揉脖子,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看着有些阴暗的天气咂舌道:“我下午躺下时候还好大太阳,什么时候阴下天来了。”玉棋忙说道:“阴了好一会了,怕二奶奶冻着,拿了被子盖上了。幸好没起风,要不然可不敢任您在外头睡这么久。” 姜玉春坐了起来,扶着玉棋往屋里走,李嫣红几个连忙跟进屋去。姜玉春在榻上坐了,玉棋倒了姜汤过来,姜玉春趁热喝了一碗,身上觉得暖和了许多。待把碗放下,才想起李嫣红几个,吩咐人拿凳子给她们坐了。 “嫣红,二爷明日要去看那个园子,你同我一起过去吧。”姜玉春一边说着一边留心李嫣红的神情,果然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 “是,明日婢妾伺候二奶奶同去。”李嫣红忙回道。姜玉春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问道:“人家辛辛苦苦盖的房子,没等住两回就卖给我们,只要一个盖房子的价,我总觉得占了他们家便宜,也不知道日后拿这份人情压我们家。要我说还是自己盖房子舒坦,甭管花多少钱,也没人来说闲话,想盖什么样就盖什么样,还不欠人情。” 李嫣红听了忙笑道:“她这不是急着用钱嘛,依我说,我们家要是买他家房子,是他家欠我们人情。二奶奶还是先去看了房子,说不定就看上眼了呢。要是实在不喜欢,再自己盖也不迟。” 玉棋端了新的茶水上来,给姜玉春倒了一盏,姜玉春压了口茶,握着手里的杯子说:“行,那明日看房子你帮我多留意留意,你和李夫人也熟,她若是对这房子有什么打算,提早告诉我。” 李嫣红满脸喜色,连声应了,恨不得立马能把买园子的事定下来,她好拿那二万两银子的抽头去。 27夫妻商议 姜玉春见李嫣红喜形于色,也不戳破她,只闲话家常,问她在汤家时候的事。李嫣红虽离开汤家三年了,但好歹是从小在汤家长大的,对汤家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不知道的。为了哄姜玉春高兴,她把汤家的大小八卦家常理短的事选了些有趣的讲给姜玉春听。 姜玉春多数时间微笑着听李嫣红说闲话,偶尔插一句嘴把话题引到自己想听的地方上。李嫣红见姜玉春有兴致,打起精神来陪着她说笑了有小半个时辰,直到到了掌灯时分,才口干舌燥地停了下来。姜玉春见天色晚了,连忙打发小丫头卉儿去外书房请周天海回来吃晚饭。 几个人等了许久,周天海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回来了,姜玉春上前替他换了衣裳,吩咐人打了热水来,亲自拧了热毛巾,替他擦脸洗手。李嫣红几个连忙打下手,帮着捧毛巾递胰子。张雪雁见周天海面上不豫,只当传言二爷、二奶奶拌嘴是真的,殷勤地端过丫头们准备好的茶水,款款地上前将茶水奉上。周天海等姜玉春替自己收拾好了,才顺手接过来茶水,吃了两口就将茶盏随意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姜玉春笑道:“走回来怕肚子进了风,喘喘气歇上一会再摆饭吧。”周天海揉了揉眉心,胡乱地点了点头。张雪雁站在一边含羞带怯地笑道:“也不知二爷下午进了点心没?若是饿了就先吃两块点心垫垫。”说着把桌上的几样点心捧了过去,“厨房刚送来的栗子糕,二爷尝一块?” 周天海将递到跟前的盘子推了推,皱着眉头道:“马上吃饭了,不想吃这个。”张雪雁笑容一窒,把点心盘子塞到一边的丫鬟怀里,自己蹲□子一面轻捶周天海的腿一面抬头笑道:“二爷在外头累了一两个月,刚回来没两天又忙成这样,看累坏了身子,我帮二爷锤锤腿解解乏。” 张雪雁见周天海没有拒绝不禁得意地瞟了李嫣红一眼,李嫣红见她面上满满地炫耀意味,心里觉得万分不舒服。但她知道此时是在姜玉春的屋子,自己没资格说话,而张雪雁对着周天海大献殷勤,只怕也入不了姜玉春的眼。李嫣红很快想通了,不但无视张雪雁的挑衅,反而笑脸回应。话说这张雪雁虽然没学过服侍人,但这按摩功夫倒是十分到家,周天海坐了一下午,正觉得腿脚发酸,被她这么一锤,倒是缓解了腿部的酸麻,觉得无比舒畅。 姜玉春看都没看张雪雁,只转头吩咐李嫣红道:“摆饭。”李嫣红连忙福了一福,同思琴几个去旁边屋子摆饭去了,王秋华此时倒是机灵,马上也跟了过去。张雪雁见那两人都走了,一瞬间有些犹豫,抬头看了姜玉春一眼。却见姜玉春歪着头和周天海说话,根本没打量自己,咬了咬下唇,低下头继续帮周天海捶腿。 李嫣红几人手脚麻利,没一会功夫就将饭菜摆好了,过来请二爷、二奶奶过去用饭。周天海率先起身抬腿走了,姜玉春跟随其后,李嫣红幸灾乐祸地剜了一眼还保持着蹲跪姿势的张雪雁,一甩帕子,扭着身子上前两步扶住姜玉春的胳膊。 张雪雁恨恨地低声骂了李嫣红两声,连忙起身揉了揉酸麻僵直的腿,直到能站稳了才往饭厅走去。等张雪雁到了以后,周天海和姜玉春已经坐好了,李嫣红、王秋华站在身后,帮着布菜。张雪雁站在门口,犹豫着要去接丫头手里的巾帕。姜玉春一抬头看见她的举动,和颜悦色地招手道:“那个让丫头拿就是了,你过来接着替你二爷捶腿吧。”周天海听闻不禁抬眼看了姜玉春一眼,姜玉春也不瞧他,依然笑吟吟地看着张雪雁。 张雪雁心头一喜,低着头快步到周天海身边蹲□子,将芊芊细手搭在了周天海的大腿上。周天海吃着饭脚边蹲着一人,怎么都觉得不自在,忍不住皱起眉头。姜玉春夹起一筷子青菜放他碗里,头也不抬地说道:“多吃青菜。”周天海苦大仇深地看着碗里的青菜,有心想无视它的存在。姜玉春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似笑非笑地拿眼瞅了他一眼,周天海被她眼神勾地心里直痒痒,夹起一根青菜塞嘴里嚼着,一边拿眼神示意姜玉春:你等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姜玉春脸上一热,撇过头去,闷着头吃了两口饭,想起身后替自己夹菜的人,放下筷子道:“昨晚那顿团圆饭你们也没吃好,今儿不用你们俩布菜,坐下来一起吃罢。”王秋华一愣,低声诺诺地回道:“这不合规矩,婢妾还是站着伺候吧。” 姜玉春笑道:“今儿我说了算。秋华你挨着我坐下,嫣红坐秋华下头。”李嫣红眼睛一转,知道姜玉春这是要拿捏张雪雁,先告了罪,顺势拉着王秋华坐下。张雪雁蹲在桌子底下,竖着耳朵听见李嫣红、王秋华两个拉开椅子坐下的声音。她有心想起来,可是一开始姜玉春就命她捶腿,而刚开始又没给她安排位置,似乎是故意忘了她这个人一样。 周围伺候着丫鬟十余人,有布菜的有立在一边捧着拂尘、漱盂、巾帕的,有候在外间等着上茶的,都一边忙着手里的差事一边不忘含笑看她一眼。张雪雁不禁有些羞愧,心里越发郁闷,手底下有一下没一下捶着。周天海本来心情就不好,底下又蹲着一个人吃饭也不自在,这会子见她捶的一会轻一会重的,索性吩咐道:“别捶了,吃个饭都不让人吃消停。” 张雪雁委委屈屈地站了起来,红着眼圈幽怨地看了周天海一眼,周天海正低头跟碗里的青菜奋战,没瞧见她的目光,倒是姜玉春看到了,看了她一眼,回头和周天海笑道:“我说刚才怎么觉得不对,原来少了一个人,倒把她给忘了。”说着随手指了李嫣红旁边道:“坐你李姐姐那吧。” 张雪雁捏着帕子过去坐了,云画故意慢悠悠地,过了好半晌才给她上了饭。因姜玉春装作没看见,张雪雁也不敢对云画使小性子,刚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周天海就放下筷子,伸手接过身后丫头递上来的巾帕随意地擦了擦嘴。姜玉春见状也放下筷子,表示吃饱了。 二爷、二奶奶都吃完了,三个妾室也没有继续吃的道理,连忙都搁下筷子,丫头们上了茶,几人漱了口,方又上吃的茶。张雪雁中午本来吃的就少,下午又站了一来个时辰。肚里的食早就空了,刚才好不容易上桌,吃了没两口,周天海又吃完饭了。张雪雁空着肚子喝了口茶,只觉得腹中咕噜作响。 李嫣红坐她旁边,听的真切,连忙回头和姜玉春笑道:“二奶奶听见什么声音没?”姜玉春疑惑地看了看她:“没听见什么声音啊。”李嫣红拿着帕子捂嘴笑道:“像是肚中饥饿时候的响声,似乎是张妹妹身上叫的。”张雪雁又羞又臊,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李嫣红一眼。姜玉春了然,嘴里却笑道:“不会的,咱们家又不少吃又不少穿,难道能饿着她。况且你们饭量都和吃猫食似的,吃个两三口就饱了,身上不自在的时候索性连饭都不吃。哪里会饿到肚子叫。” 张雪雁脸上白了红,红了白的,碍着周天海在也不敢发作,只不住地拿眼睛剜李嫣红。 姜玉春看着她俩,忽然觉得无比的疲惫,刚才恶整张雪雁的好心情全都没了,也不等周天海,径自起身往内室走去。周天海瞥见姜玉春脸上的落寞,心里不明所以,只当是她担心自己生意上的事,连忙跟着回了内室。 一回屋姜玉春就歪在榻上,周天海跟进来,随手将门关上,把一干闲人挡在门外,坐在榻上拉了姜玉春一把笑道:“刚吃了饭就躺下,小心积了食。”姜玉春推开他手,神情有些恹恹地。 周天海见她脸上落寞地神情,心里一下子有些发紧,把她搂在怀里低声道:“怎么一下子就生气了,谁惹你了?”姜玉春把头埋在他怀里轻轻地摇了摇:“没人惹我。”周天海低头看着她,轻轻撩开她脸上的发丝,柔声问道:“那你是为什么不高兴了?” 姜玉春叹了口气,从他怀里挣脱开,坐直了身子,安抚地笑了笑:“没什么。女人的心情总是变幻莫测的,二爷难道不知道。”周天海犹豫片刻,才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们大老爷们粗心惯了,若是不经意惹了二奶奶不高兴,还望二奶奶原谅则个。”说着起身作了个揖。 姜玉春见他说的话不文不白的,忍不住笑了出来,周天海见状也跟着笑了:“好了好了,这笑了就是不生气了。”说着坐下来郑重地问道:“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姜玉春一瞬间想将心事和盘托出,告诉她自己不喜欢和别人女人共享一夫。可是刚要出口又止住了:眼前这个男人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有着根深蒂固地封建思想。在他的思维里,男人有妻有妾是正常的,自己若是直接说了,反而影响好不容易缓和的夫妻关系。姜玉春犹豫了片刻,才叹了口气:“以前我觉得嫣红进退有度、雪雁明媚可人,有她们给我做伴我也挺欢喜的。可是最近一连串经历这么些个事,又是我小产又是二爷的生意遭人算计的,我不得不疑心她们。毕竟是别人府里送来的,从小给吃给穿养大的,虽然现在是你的人,但心里不一定向着你。我总觉得这两个人放家里不是个事。” 周天海点了点头:“这些我心里明白,只是现在还她们还撵不得。再忍耐一阵吧。“姜玉春道:“就是因为她俩背后各有靠山送的,所以才成日里明目张胆的斗来斗去。我就奇怪这张雪雁无论怎么教怎么就不知道个规矩,在我屋子都敢把自己当主人似的。按理说学戏的是个机灵人才是,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学了好几个月,一点长进都没有,打也打过,罚也罚过,都没见个成效。” 周天海道:“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名头罢了。你看我以后再不理她,冷落她两年,到时候看她老实不。”姜玉春冷笑道:“怕没还等她老实,我们先被她幽怨地眼神给淹死了。”周天海闻言不禁大笑两声,促狭地拿肩膀碰了碰姜玉春:“原来你是吃醋了。”姜玉春心事被揭穿,脸上一红,转过头去“哼”了一声。周天海见状更是笑的直打跌:“成亲这么久才知道学会吃醋,偏生又吃这种没道理的醋。她一个妾给我锤锤腿,你也吃醋,以后我可不敢让她们碰了,免得被你的醋坛子淹死。”姜玉春见他越靠越近,不禁伸手推搡着他:“快点走,别让我淹死你。”周天海将她一揽,搂在怀里,俯首埋在她肩窝上,闷闷地说:“我哪都不去,就守着你,如今这院子里的人我只信任你。” 姜玉春闻言不禁有些心软,转个身抱住他肩膀,在他脑袋上拍了拍:“别闹了,该说正经事吧。”周天海抬起头来笑道:“你还记得正经事啊,我还以为你只想着怎么怄我呢。”姜玉春嗔了他一眼:“快说吧,下午都准备了什么?”周天海便将自己下午的安排一一说了,姜玉春点头道:“听着倒是很不错,只是这些事毕竟是让人去做的,说不定其中哪一件就会有差池,我觉得不如多准备几个法子,一个不行好立马有别法子的顶上。”周天海笑道:“反正我会用稻糠将盐替换出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烧了几条船,二奶奶放心便是。”姜玉春正色道:“那以后呢,难道总用稻糠替换盐,那你这盐还往不往外运了。这次若是没有一举除掉汤家和李家,我们就会打草惊蛇,以后他们再想使计对付我们,我们就没那么容易提早知道消息做准备了。所以这次必须将汤家和李家打垮,让他们没有算计我们、报复我们的机会。” 周天海眼睛一亮,在姜玉春脸上啄了一口:“行啊二奶奶,眼光看的挺远啊,像我周天海的媳妇。”姜玉春用手背擦着脸推开他:“又混闹,说正事呢。”周天海道:“你都想到了,难道我想不到?只是其他法子要等少青打探的消息回来再定。我怕你跟着担心所以才没和你说那么细。” 姜玉春知道他经商这么些年,自然有自己的手段,便不再细问。只说起明天看园子的事,两口子嘀嘀咕咕合计了半个时辰才洗漱了躺下了。周天海等姜玉春躺下,伸手把她圈在怀里。不同于昨天的恩爱,此时姜玉春是清醒的,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周天海的手在她身体上游走,唇舌在她身上滑过……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连夜赶的文,所以有点瘦,见谅见谅~~有的童鞋表示买v看不到页面,所以重复发到作者有话说。方便看不到的童鞋看文。大家评论收藏啊,即使是砖头我也顶着锅盖接住~ ———————————————————————————————————————————— 姜玉春见李嫣红喜形于色,也不戳破她,只闲话家常,问她在汤家时候的事。李嫣红虽离开汤家三年了,但好歹是从小在汤家长大的,对汤家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不知道的。为了哄姜玉春高兴,她把汤家的大小八卦家常理短的事选了些有趣的讲给姜玉春听。 姜玉春多数时间微笑着听李嫣红说闲话,偶尔插一句嘴把话题引到自己想听的地方上。李嫣红见姜玉春有兴致,打起精神来陪着她说笑了有小半个时辰,直到到了掌灯时分,才口干舌燥地停了下来。姜玉春见天色晚了,连忙打发小丫头卉儿去外书房请周天海回来吃晚饭。 几个人等了许久,周天海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回来了,姜玉春上前替他换了衣裳,吩咐人打了热水来,亲自拧了热毛巾,替他擦脸洗手。李嫣红几个连忙打下手,帮着捧毛巾递胰子。张雪雁见周天海面上不豫,只当传言二爷、二奶奶拌嘴是真的,殷勤地端过丫头们准备好的茶水,款款地上前将茶水奉上。周天海等姜玉春替自己收拾好了,才顺手接过来茶水,吃了两口就将茶盏随意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姜玉春笑道:“走回来怕肚子进了风,喘喘气歇上一会再摆饭吧。”周天海揉了揉眉心,胡乱地点了点头。张雪雁站在一边含羞带怯地笑道:“也不知二爷下午进了点心没?若是饿了就先吃两块点心垫垫。”说着把桌上的几样点心捧了过去,“厨房刚送来的栗子糕,二爷尝一块?” 周天海将递到跟前的盘子推了推,皱着眉头道:“马上吃饭了,不想吃这个。”张雪雁笑容一窒,把点心盘子塞到一边的丫鬟怀里,自己蹲下身子一面轻捶周天海的腿一面抬头笑道:“二爷在外头累了一两个月,刚回来没两天又忙成这样,看累坏了身子,我帮二爷锤锤腿解解乏。” 张雪雁见周天海没有拒绝不禁得意地瞟了李嫣红一眼,李嫣红见她面上满满地炫耀意味,心里觉得万分不舒服。但她知道此时是在姜玉春的屋子,自己没资格说话,而张雪雁对着周天海大献殷勤,只怕也入不了姜玉春的眼。李嫣红很快想通了,不但无视张雪雁的挑衅,反而笑脸回应。话说这张雪雁虽然没学过服侍人,但这按摩功夫倒是十分到家,周天海坐了一下午,正觉得腿脚发酸,被她这么一锤,倒是缓解了腿部的酸麻,觉得无比舒畅。 姜玉春看都没看张雪雁,只转头吩咐李嫣红道:“摆饭。”李嫣红连忙福了一福,同思琴几个去旁边屋子摆饭去了,王秋华此时倒是机灵,马上也跟了过去。张雪雁见那两人都走了,一瞬间有些犹豫,抬头看了姜玉春一眼。却见姜玉春歪着头和周天海说话,根本没打量自己,咬了咬下唇,低下头继续帮周天海捶腿。 李嫣红几人手脚麻利,没一会功夫就将饭菜摆好了,过来请二爷、二奶奶过去用饭。周天海率先起身抬腿走了,姜玉春跟随其后,李嫣红幸灾乐祸地剜了一眼还保持着蹲跪姿势的张雪雁,一甩帕子,扭着身子上前两步扶住姜玉春的胳膊。 张雪雁恨恨地低声骂了李嫣红两声,连忙起身揉了揉酸麻僵直的腿,直到能站稳了才往饭厅走去。等张雪雁到了以后,周天海和姜玉春已经坐好了,李嫣红、王秋华站在身后,帮着布菜。张雪雁站在门口,犹豫着要去接丫头手里的巾帕。姜玉春一抬头看见她的举动,和颜悦色地招手道:“那个让丫头拿就是了,你过来接着替你二爷捶腿吧。”周天海听闻不禁抬眼看了姜玉春一眼,姜玉春也不瞧他,依然笑吟吟地看着张雪雁。 张雪雁心头一喜,低着头快步到周天海身边蹲下身子,将芊芊细手搭在了周天海的大腿上。周天海吃着饭脚边蹲着一人,怎么都觉得不自在,忍不住皱起眉头。姜玉春夹起一筷子青菜放他碗里,头也不抬地说道:“多吃青菜。”周天海苦大仇深地看着碗里的青菜,有心想无视它的存在。姜玉春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似笑非笑地拿眼瞅了他一眼,周天海被她眼神勾地心里直痒痒,夹起一根青菜塞嘴里嚼着,一边拿眼神示意姜玉春:你等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姜玉春脸上一热,撇过头去,闷着头吃了两口饭,想起身后替自己夹菜的人,放下筷子道:“昨晚那顿团圆饭你们也没吃好,今儿不用你们俩布菜,坐下来一起吃罢。”王秋华一愣,低声诺诺地回道:“这不合规矩,婢妾还是站着伺候吧。” 姜玉春笑道:“今儿我说了算。秋华你挨着我坐下,嫣红坐秋华下头。”李嫣红眼睛一转,知道姜玉春这是要拿捏张雪雁,先告了罪,顺势拉着王秋华坐下。张雪雁蹲在桌子底下,竖着耳朵听见李嫣红、王秋华两个拉开椅子坐下的声音。她有心想起来,可是一开始姜玉春就命她捶腿,而刚开始又没给她安排位置,似乎是故意忘了她这个人一样。 周围伺候着丫鬟十余人,有布菜的有立在一边捧着拂尘、漱盂、巾帕的,有候在外间等着上茶的,都一边忙着手里的差事一边不忘含笑看她一眼。张雪雁不禁有些羞愧,心里越发郁闷,手底下有一下没一下捶着。周天海本来心情就不好,底下又蹲着一个人吃饭也不自在,这会子见她捶的一会轻一会重的,索性吩咐道:“别捶了,吃个饭都不让人吃消停。” 张雪雁委委屈屈地站了起来,红着眼圈幽怨地看了周天海一眼,周天海正低头跟碗里的青菜奋战,没瞧见她的目光,倒是姜玉春看到了,看了她一眼,回头和周天海笑道:“我说刚才怎么觉得不对,原来少了一个人,倒把她给忘了。”说着随手指了李嫣红旁边道:“坐你李姐姐那吧。” 张雪雁捏着帕子过去坐了,云画故意慢悠悠地,过了好半晌才给她上了饭。因姜玉春装作没看见,张雪雁也不敢对云画使小性子,刚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周天海就放下筷子,伸手接过身后丫头递上来的巾帕随意地擦了擦嘴。姜玉春见状也放下筷子,表示吃饱了。 二爷、二奶奶都吃完了,三个妾室也没有继续吃的道理,连忙都搁下筷子,丫头们上了茶,几人漱了口,方又上吃的茶。张雪雁中午本来吃的就少,下午又站了一来个时辰。肚里的食早就空了,刚才好不容易上桌,吃了没两口,周天海又吃完饭了。张雪雁空着肚子喝了口茶,只觉得腹中咕噜作响。 李嫣红坐她旁边,听的真切,连忙回头和姜玉春笑道:“二奶奶听见什么声音没?”姜玉春疑惑地看了看她:“没听见什么声音啊。”李嫣红拿着帕子捂嘴笑道:“像是肚中饥饿时候的响声,似乎是张妹妹身上叫的。”张雪雁又羞又臊,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李嫣红一眼。姜玉春了然,嘴里却笑道:“不会的,咱们家又不少吃又不少穿,难道能饿着她。况且你们饭量都和吃猫食似的,吃个两三口就饱了,身上不自在的时候索性连饭都不吃。哪里会饿到肚子叫。” 张雪雁脸上白了红,红了白的,碍着周天海在也不敢发作,只不住地拿眼睛剜李嫣红。 姜玉春看着她俩,忽然觉得无比的疲惫,刚才恶整张雪雁的好心情全都没了,也不等周天海,径自起身往内室走去。周天海瞥见姜玉春脸上的落寞,心里不明所以,只当是她担心自己生意上的事,连忙跟着回了内室。 一回屋姜玉春就歪在榻上,周天海跟进来,随手将门关上,把一干闲人挡在门外,坐在榻上拉了姜玉春一把笑道:“刚吃了饭就躺下,小心积了食。”姜玉春推开他手,神情有些恹恹地。 周天海见她脸上落寞地神情,心里一下子有些发紧,把她搂在怀里低声道:“怎么一下子就生气了,谁惹你了?”姜玉春把头埋在他怀里轻轻地摇了摇:“没人惹我。”周天海低头看着她,轻轻撩开她脸上的发丝,柔声问道:“那你是为什么不高兴了?” 姜玉春叹了口气,从他怀里挣脱开,坐直了身子,安抚地笑了笑:“没什么。女人的心情总是变幻莫测的,二爷难道不知道。”周天海犹豫片刻,才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们大老爷们粗心惯了,若是不经意惹了二奶奶不高兴,还望二奶奶原谅则个。”说着起身作了个揖。 姜玉春见他说的话不文不白的,忍不住笑了出来,周天海见状也跟着笑了:“好了好了,这笑了就是不生气了。”说着坐下来郑重地问道:“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姜玉春一瞬间想将心事和盘托出,告诉她自己不喜欢和别人女人共享一夫。可是刚要出口又止住了:眼前这个男人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有着根深蒂固地封建思想。在他的思维里,男人有妻有妾是正常的,自己若是直接说了,反而影响好不容易缓和的夫妻关系。姜玉春犹豫了片刻,才叹了口气:“以前我觉得嫣红进退有度、雪雁明媚可人,有她们给我做伴我也挺欢喜的。可是最近一连串经历这么些个事,又是我小产又是二爷的生意遭人算计的,我不得不疑心她们。毕竟是别人府里送来的,从小给吃给穿养大的,虽然现在是你的人,但心里不一定向着你。我总觉得这两个人放家里不是个事。” 周天海点了点头:“这些我心里明白,只是现在还她们还撵不得。再忍耐一阵吧。“姜玉春道:“就是因为她俩背后各有靠山送的,所以才成日里明目张胆的斗来斗去。我就奇怪这张雪雁无论怎么教怎么就不知道个规矩,在我屋子都敢把自己当主人似的。按理说学戏的是个机灵人才是,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学了好几个月,一点长进都没有,打也打过,罚也罚过,都没见个成效。” 周天海道:“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名头罢了。你看我以后再不理她,冷落她两年,到时候看她老实不。”姜玉春冷笑道:“怕没还等她老实,我们先被她幽怨地眼神给淹死了。”周天海闻言不禁大笑两声,促狭地拿肩膀碰了碰姜玉春:“原来你是吃醋了。”姜玉春心事被揭穿,脸上一红,转过头去“哼”了一声。周天海见状更是笑的直打跌:“成亲这么久才知道学会吃醋,偏生又吃这种没道理的醋。她一个妾给我锤锤腿,你也吃醋,以后我可不敢让她们碰了,免得被你的醋坛子淹死。”姜玉春见他越靠越近,不禁伸手推搡着他:“快点走,别让我淹死你。”周天海将她一揽,搂在怀里,俯首埋在她肩窝上,闷闷地说:“我哪都不去,就守着你。” 姜玉春瞬间有些心软,转个身抱住他肩膀,在他脑袋上拍了拍:“别闹了,该说正经事吧。”周天海抬起头来笑道:“你还记得正经事啊,我还以为你只想着怎么怄我呢。”姜玉春嗔了他一眼:“快说吧,下午都准备了什么?”周天海便将自己下午的安排一一说了,姜玉春点头道:“听着倒是很不错,只是这些事毕竟是让人去做的,说不定其中哪一件就会有差池,我觉得不如多准备几个法子,一个不行好立马有别法子的顶上。”周天海笑道:“反正我会用稻糠将盐替换出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烧了几条船,二奶奶放心便是。”姜玉春正色道:“那以后呢,难道总用稻糠替换盐,那你这盐还往不往外运了。这次若是没有一举除掉汤家和李家,我们就会打草惊蛇,以后他们再想使计对付我们,我们就没那么容易提早知道消息做准备了。所以这次必须将汤家和李家打垮,让他们没有算计我们、报复我们的机会。” 周天海眼睛一亮,在姜玉春脸上啄了一口:“行啊二奶奶,眼光看的挺远啊,像我周天海的媳妇。”姜玉春用手背擦着脸推开他:“又混闹,说正事呢。”周天海道:“你都想到了,难道我想不到?只是其他法子要等少青打探的消息回来再定。我怕你跟着担心所以才没和你说那么细。” 姜玉春知道他经商这么些年,自然有自己的手段,便不再细问。只说起明天看园子的事,两口子嘀嘀咕咕合计了半个时辰才洗漱了躺下了。周天海等姜玉春躺下,伸手把她圈在怀里。不同于昨天的恩爱,此时姜玉春是清醒的,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周天海的手在她身体上游走,唇舌在她身上滑过…… 28逛园子 早上周天海、姜玉春起来,吃了早饭又说了会话,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换了出门的衣裳。李嫣红早早地就让人备了马车,又让轿子在院门口等着。 周天海骑着马先走了,姜玉春独自坐了一辆车、李嫣红、思琴、玉棋、三人坐一辆车跟在后头,到了地方早有李家家丁在门口候着,引着马车从西角门进了,李嫣红、思琴等人先下了车,扶着姜玉春下来换了轿子,几个清秀的小厮上前,抬着轿子往里走,李嫣红等人皆跟着同行。过了二门小厮们停了轿子,李嫣红连忙上前打了轿帘,姜玉春款款下来,见李夫人的陪房贵妈妈已笑着候在一旁。李妈妈见姜玉春下了轿赶紧上前请了安,又和李嫣红等人问了好,方才叫人抬了一顶凉轿过来。 李嫣红扶着姜玉春上了凉轿,四个婆子抬起了轿子往里走。这凉轿纱做帷幔,不仅轻便而且凉快。姜玉春一边打量着两边的超手游廊一边和贵妈妈说着闲话。不多时,轿子又落了下来,姜玉春出了轿,随着贵妈妈走过穿堂,拐过屏风,到了一花厅,李夫人、汤夫人早就到了,正坐在那里吃茶。 见姜玉春来了,两人都笑着迎了出来,姜玉春一边和两人问了好,一边笑着打趣汤夫人道:“你到的比我还早,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买房子呢,比我还积极。”汤夫人抚掌笑道:“我自然积极,早我就眼馋这园子,只是没什么名目不好意思来人家园子去逛。趁着你这回要买,我才得了这个机会来玩一回儿。” 姜玉春啐道:“好像你家没园子似的,就喜欢逛旁人家,是不是恨不得这些园子都是你家的才好?”汤夫人笑道:“还是你知道我,我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可惜我没闲钱把这些园子都买回家,只能退而求其次,跟着逛逛饱饱眼福也就知足了。” 李夫人笑着请姜玉春坐下吃茶,一边说道:“前边院子我们家老爷带你们家二爷去瞧,后头园子我们去看。只是这园子颇大,一天功夫十停能走个三四停就不错了,我们就选几处好玩的地方逛逛吧?” 姜玉春颔首道:“这样也好,我茶也吃过了,咱这就过去吧。”李夫人笑着起身,一手拉着姜玉春,一手挽着汤夫人,三人说说笑笑,宛如亲姐妹一样出了花厅。姜玉春本欲走着去园子,李夫人劝说道:“一会进园子有好些路要走呢,不如这会儿坐了凉轿过去,省省体力。”姜玉春听说,这才和汤夫人、李夫人分别乘了一顶小轿,晃晃悠悠地到一月洞型园门处。 入园门,却是一山径,两边各色各样的树,走上一、二十登台阶,见旁边小溪潺潺、鸟语花香,仿佛是真的山林一般,众人皆称奇。小径此时却不是径直往上的,而是往边上一拐,众人顺着走过去,转过弯来见路到了尽头,几间大门敞开着——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园门。 姜玉春、汤夫人见状不禁纷纷点头说好,李夫人面带得意神色:“这是有怪才之称的卢涯子给设计的。”汤夫人赞道:“都说这人想法奇妙,果然名不虚传,谁能想出这样的园门来。” 待入了园门,视线豁然开朗。首先入目的是一荷花池,此时正值六月,池子里开着满满的荷花,粉的、白的、红的、紫色的分外妖娆。池子上有一石桥,石桥上有数个荷花亭高低错落,荷花亭、真荷花两者交相辉映,颇有意思。荷花池一边建有亭台楼阁,一侧假山逶迤,两处遥遥相应,趣味横生, 几人踱步上了石桥,趴在曲栏上看池子里的荷花,透过荷花间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金色的、红色的鲤鱼游戏在花茎中。 “啧啧!”汤夫人赞道:“这么多颜色的荷花都聚在一个池子里,真是难得。”李夫人笑道:“花了好多银子才得的这么些颜色的种子。依我说,红的、白的也就罢了,那紫色的甚是稀罕,连瘦西湖都没出紫荷花。”汤夫人笑着推李夫人道:“等接了莲蓬,送我些紫色荷花的种子。” 李夫人听了捂嘴笑道:“我可不敢应你,若是我应了你,明日姜妹妹买了园子,我上哪儿给你弄种子去。”汤夫人听了拉着姜玉春的手道:“若是姜妹妹买了园子,我同她讨去,稀罕问你要。” 姜玉春笑着摇了摇头,指着池塘东边一处郁郁葱葱的竹林问道:“那边是哪里?种的好竹子。”李夫人笑道:“我领你去瞧。”说着带着众人下了石桥往竹林处走,走到跟前,才见竹林中间有一条蜿蜒小路。往内走了数十步,一小小的院子呈现在眼前。芦苇做的篱笆,矮矮的只有半人高。院子里种着栀子花、茉莉、夹竹桃、白兰、八仙花、韭菜莲、夏鹃几样花,此时正好都盛开着,高高矮矮错落有致,随着微风飘过,一股花香迎面而来。 汤夫人笑道:“原来还有个这样的好去处,在这里站着都觉得比别处凉快。”姜玉春摇头笑道:“我觉得这院子里若是种上几样蔬菜、养些鸡鸭,会比这满院子的花更有味道。”李夫人道:“真叫你说着了,原来这里院子就是种着菜的,可是没人会倒腾那玩意,索性把地重新翻了改种了花。” 汤夫人看了姜玉春一眼,推了推李夫人说:“要怎么说男人娶媳妇就爱娶大家闺秀呢,这看的书多就是不一样。”李嫣红笑道:“无论什么时候到我们二奶奶屋里,榻上总有一本书。”姜玉春看了李嫣红一眼道:“就你话多,哪有别人夸奖,自己人还上杆子承认的。”汤夫人笑道:“怕什么,又没外人。”姜玉春笑道:“也就是两位姐姐,要是旁人还以为我为人轻薄呢。” 几人说着话进了院子,候在院子里的婆子连忙请了安,撩起帘子,几人在屋里转了一圈,无论桌椅板凳都是竹子做的,十分有趣。众人歇在那里,吃了会茶,方又往别处逛去。 姜玉春直到逛到申时才出了园子,果然如李夫人所说,几人这两三个时辰只逛了整个园子的两三停,不但整个西边没瞧,就东边这块也只逛了一半而已。 李夫人要留晚饭,姜玉春累的抬不起腿来,连忙推了,带着李嫣红、思琴等人坐了车回来。过了小半个时辰,周天海打发人回来传话说李老爷请吃酒,晚些回来,姜玉春随便吃了些晚饭,就叫人打热水,要泡澡解乏。 李嫣红殷勤地帮着擦背揉肩,思琴打发小丫头一桶一桶提热水进来。姜玉春舒服地趴在浴桶边上,闭着眼睛问道:“你们觉得那园子如何?” 李嫣红笑道:“我觉得挺好的,不说园子大小,单说里头那些屋子的木料,我看着多数是楠木、紫檀,怪道建园子花了那些个钱,想是光这些木料就值不少银子。园子里的设计也很不同,这些年跟着二奶奶各府做客,没瞧见谁家的园子这么有趣。” 姜玉春听了点了点头,睁开眼看了眼思琴:“你觉得呢?”思琴笑道:“奴婢没读过什么书,也说不出什么名头来,只觉得那园子每一处都看着很自然、很舒服,就像理应是那样一般。不像有的人家园子,看着太堆砌太造作。”思琴话音刚落,李嫣红就张嘴笑道:“二奶奶瞧她,还说自己不会说,我听着比我刚才说的都好。” 姜玉春笑道:“你俩注重的地方不一样,你光看哪些东西值钱。思琴不懂木料、石料,反而注重园子的布局。”李嫣红听了不好意思地笑道:“还是二奶奶知道的全面,因为这园子说卖一百万两银子,因此我光顾着瞅到底什么东西值这么些钱来着。” 姜玉春笑着问道:“那你说,这园子值不值这个价格?”李嫣红装作思索样想了半晌,才回道:“我觉得倒也值这个价格,不说大小、位置、木料,单凭设计园子人的这份心思,也值这些个银子了。” 姜玉春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倒是喜欢这个园子,也觉得一百万两银子买了不亏。可惜李家急着卖,我们府里眼前手头上又没这些个银子。”李嫣红一愣,试探问道:“怎么,银子不够吗?” 姜玉春道:“可不是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二爷看着赚的多,其实花销也大。本来这些年只存了一两百万两银子,可是二爷今年新买了安徽那边的盐引,这买船的钱、买盐引的钱、交的税款、各处打点的银子、行走的费用,这些都是得先垫上的。昨日二爷又支出去几十万两银子预备下个月走盐的花费。这家里统共只剩下五十万两银子,这才只够买一半园子的。若是差的少,东挪西挪也能凑个差不离,再让他便宜点也就得了。可这差的太多了,我哪里好意思开这个口,毕竟人家也是等银子使才卖园子的的。” 李嫣红听了不禁喃喃自语道:“差五十万两银子,是差的太远了。”姜玉春看了她一眼,又故意说道:“我倒是真喜欢这园子,不说别的,但园门那片竹子就甚合我的心思。只是这钱不凑手,我想买也没法子。” 李嫣红心里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地笑道:“二爷不是还有那么些铺子嘛,东拼西凑也能还够个五十万两银子。”姜玉春抬眼扫了李嫣红一眼,声音有些严厉:“这时候各个铺子无论是进货还是日常开销都得用银子,现在把银子调出来,铺子里银子周转不起来可是大事。你也管过家的,难道不知道铺子里那些事?” 李嫣红有口难言,心里暗忖道:“别说二爷的铺子了,就是官中钱也没交给过我。当时不过是我管那件事给我那件事的钱罢了。”只是她心里想,却又不敢说,只满脸陪笑直说自己考虑不周。 姜玉春见她处处陪着小心,便松缓了神情,叹了口气道:“算了,什么园子不园子的,大不了不买了。等有了闲钱我们自己盖一个,反正家里这些年木料、石料都备下不少了。二爷早就瞧上了一块地,也是瘦西湖边,大概有六亩地,满打满算五十万两银子也够了。到时候我喜欢什么样的就将园子建成什么样的,岂不比李家的园子更合我心意?”姜玉春说着开始憧憬起来,絮絮叨叨地说这块建成什么样那边要堆什么样的假山。李嫣红见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完全把李家的园子抛在了脑后,不禁心里暗暗叫苦,开始盘算着怎么和汤夫人透个话。 作者有话要说:春天到了,桃花开了,周末和朋友们去远足,美其名曰接地气。在屋里闷了一个冬天,出去走一走真的很不一样,建议大家周末都应该出去转转,赏花、踏青,十分美好。虽然昨晚回来无比的累,洗了澡躺下睡了十个小时才恢复过来,但是还是觉得很美好。照例将正文内容放进作者有话说,以防买v的朋友看不到v文。 ———————————————————————————————————————————— 早上周天海、姜玉春起来,吃了早饭又说了会话,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换了出门的衣裳。李嫣红早早地就让人备了马车,又让轿子在院门口等着。 周天海骑着马先走了,姜玉春独自坐了一辆车、李嫣红、思琴、玉棋、三人坐一辆车跟在后头,到了地方早有李家家丁在门口候着,引着马车从西角门进了,李嫣红、思琴等人先下了车,扶着姜玉春下来换了轿子,几个清秀的小厮上前,抬着轿子往里走,李嫣红等人皆跟着同行。过了二门小厮们停了轿子,李嫣红连忙上前打了轿帘,姜玉春款款下来,见李夫人的陪房贵妈妈已笑着候在一旁。李妈妈见姜玉春下了轿赶紧上前请了安,又和李嫣红等人问了好,方才叫人抬了一顶凉轿过来。 李嫣红扶着姜玉春上了凉轿,四个婆子抬起了轿子往里走。这凉轿纱做帷幔,不仅轻便而且凉快。姜玉春一边打量着两边的超手游廊一边和贵妈妈说着闲话。不多时,轿子又落了下来,姜玉春出了轿,随着贵妈妈走过穿堂,拐过屏风,到了一花厅,李夫人、汤夫人早就到了,正坐在那里吃茶。 见姜玉春来了,两人都笑着迎了出来,姜玉春一边和两人问了好,一边笑着打趣汤夫人道:“你到的比我还早,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买房子呢,比我还积极。”汤夫人抚掌笑道:“我自然积极,早我就眼馋这园子,只是没什么名目不好意思来人家园子去逛。趁着你这回要买,我才得了这个机会来玩一回儿。” 姜玉春啐道:“好像你家没园子似的,就喜欢逛旁人家,是不是恨不得这些园子都是你家的才好?”汤夫人笑道:“还是你知道我,我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可惜我没闲钱把这些园子都买回家,只能退而求其次,跟着逛逛饱饱眼福也就知足了。” 李夫人笑着请姜玉春坐下吃茶,一边说道:“前边院子我们家老爷带你们家二爷去瞧,后头园子我们去看。只是这园子颇大,一天功夫十停能走个三四停就不错了,我们就选几处好玩的地方逛逛吧?” 姜玉春颔首道:“这样也好,我茶也吃过了,咱这就过去吧。”李夫人笑着起身,一手拉着姜玉春,一手挽着汤夫人,三人说说笑笑,宛如亲姐妹一样出了花厅。姜玉春本欲走着去园子,李夫人劝说道:“一会进园子有好些路要走呢,不如这会儿坐了凉轿过去,省省体力。”姜玉春听说,这才和汤夫人、李夫人分别乘了一顶小轿,晃晃悠悠地到一月洞型园门处。 入园门,却是一山径,两边各色各样的树,走上一、二十登台阶,见旁边小溪潺潺、鸟语花香,仿佛是真的山林一般,众人皆称奇。小径此时却不是径直往上的,而是往边上一拐,众人顺着走过去,转过弯来见路到了尽头,几间大门敞开着——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园门。 姜玉春、汤夫人见状不禁纷纷点头说好,李夫人面带得意神色:“这是有怪才之称的卢涯子给设计的。”汤夫人赞道:“都说这人想法奇妙,果然名不虚传,谁能想出这样的园门来。” 待入了园门,视线豁然开朗。首先入目的是一荷花池,此时正值六月,池子里开着满满的荷花,粉的、白的、红的、紫色的分外妖娆。池子上有一石桥,石桥上有数个荷花亭高低错落,荷花亭、真荷花两者交相辉映,颇有意思。荷花池一边建有亭台楼阁,一侧假山逶迤,两处遥遥相应,趣味横生, 几人踱步上了石桥,趴在曲栏上看池子里的荷花,透过荷花间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金色的、红色的鲤鱼游戏在花茎中。 “啧啧!”汤夫人赞道:“这么多颜色的荷花都聚在一个池子里,真是难得。”李夫人笑道:“花了好多银子才得的这么些颜色的种子。依我说,红的、白的也就罢了,那紫色的甚是稀罕,连瘦西湖都没出紫荷花。”汤夫人笑着推李夫人道:“等接了莲蓬,送我些紫色荷花的种子。” 李夫人听了捂嘴笑道:“我可不敢应你,若是我应了你,明日姜妹妹买了园子,我上哪儿给你弄种子去。”汤夫人听了拉着姜玉春的手道:“若是姜妹妹买了园子,我同她讨去,稀罕问你要。” 姜玉春笑着摇了摇头,指着池塘东边一处郁郁葱葱的竹林问道:“那边是哪里?种的好竹子。”李夫人笑道:“我领你去瞧。”说着带着众人下了石桥往竹林处走,走到跟前,才见竹林中间有一条蜿蜒小路。往内走了数十步,一小小的院子呈现在眼前。芦苇做的篱笆,矮矮的只有半人高。院子里种着栀子花、茉莉、夹竹桃、白兰、八仙花、韭菜莲、夏鹃几样花,此时正好都盛开着,高高矮矮错落有致,随着微风飘过,一股花香迎面而来。 汤夫人笑道:“原来还有个这样的好去处,在这里站着都觉得比别处凉快。”姜玉春摇头笑道:“我觉得这院子里若是种上几样蔬菜、养些鸡鸭,会比这满院子的花更有味道。”李夫人道:“真叫你说着了,原来这里院子就是种着菜的,可是没人会倒腾那玩意,索性把地重新翻了改种了花。” 汤夫人看了姜玉春一眼,推了推李夫人说:“要怎么说男人娶媳妇就爱娶大家闺秀呢,这看的书多就是不一样。”李嫣红笑道:“无论什么时候到我们二奶奶屋里,榻上总有一本书。”姜玉春看了李嫣红一眼道:“就你话多,哪有别人夸奖,自己人还上杆子承认的。”汤夫人笑道:“怕什么,又没外人。”姜玉春笑道:“也就是两位姐姐,要是旁人还以为我为人轻薄呢。” 几人说着话进了院子,候在院子里的婆子连忙请了安,撩起帘子,几人在屋里转了一圈,无论桌椅板凳都是竹子做的,十分有趣。众人歇在那里,吃了会茶,方又往别处逛去。 姜玉春直到逛到申时才出了园子,果然如李夫人所说,几人这两三个时辰只逛了整个园子的两三停,不但整个西边没瞧,就东边这块也只逛了一半而已。 李夫人要留晚饭,姜玉春累的抬不起腿来,连忙推了,带着李嫣红、思琴等人坐了车回来。过了小半个时辰,周天海打发人回来传话说李老爷请吃酒,晚些回来,姜玉春随便吃了些晚饭,就叫人打热水,要泡澡解乏。 李嫣红殷勤地帮着擦背揉肩,思琴打发小丫头一桶一桶提热水进来。姜玉春舒服地趴在浴桶边上,闭着眼睛问道:“你们觉得那园子如何?” 李嫣红笑道:“我觉得挺好的,不说园子大小,单说里头那些屋子的木料,我看着多数是楠木、紫檀,怪道建园子花了那些个钱,想是光这些木料就值不少银子。园子里的设计也很不同,这些年跟着二奶奶各府做客,没瞧见谁家的园子这么有趣。” 姜玉春听了点了点头,睁开眼看了眼思琴:“你觉得呢?”思琴笑道:“奴婢没读过什么书,也说不出什么名头来,只觉得那园子每一处都看着很自然、很舒服,就像理应是那样一般。不像有的人家园子,看着太堆砌太造作。”思琴话音刚落,李嫣红就张嘴笑道:“二奶奶瞧她,还说自己不会说,我听着比我刚才说的都好。” 姜玉春笑道:“你俩注重的地方不一样,你光看哪些东西值钱。思琴不懂木料、石料,反而注重园子的布局。”李嫣红听了不好意思地笑道:“还是二奶奶知道的全面,因为这园子说卖一百万两银子,因此我光顾着瞅到底什么东西值这么些钱来着。” 姜玉春笑着问道:“那你说,这园子值不值这个价格?”李嫣红装作思索样想了半晌,才回道:“我觉得倒也值这个价格,不说大小、位置、木料,单凭设计园子人的这份心思,也值这些个银子了。” 姜玉春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倒是喜欢这个园子,也觉得一百万两银子买了不亏。可惜李家急着卖,我们府里眼前手头上又没这些个银子。”李嫣红一愣,试探问道:“怎么,银子不够吗?” 姜玉春道:“可不是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二爷看着赚的多,其实花销也大。本来这些年只存了一两百万两银子,可是二爷今年新买了安徽那边的盐引,这买船的钱、买盐引的钱、交的税款、各处打点的银子、行走的费用,这些都是得先垫上的。昨日二爷又支出去几十万两银子预备下个月走盐的花费。这家里统共只剩下五十万两银子,这才只够买一半园子的。若是差的少,东挪西挪也能凑个差不离,再让他便宜点也就得了。可这差的太多了,我哪里好意思开这个口,毕竟人家也是等银子使才卖园子的的。” 李嫣红听了不禁喃喃自语道:“差五十万两银子,是差的太远了。”姜玉春看了她一眼,又故意说道:“我倒是真喜欢这园子,不说别的,但园门那片竹子就甚合我的心思。只是这钱不凑手,我想买也没法子。” 李嫣红心里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地笑道:“二爷不是还有那么些铺子嘛,东拼西凑也能还够个五十万两银子。”姜玉春抬眼扫了李嫣红一眼,声音有些严厉:“这时候各个铺子无论是进货还是日常开销都得用银子,现在把银子调出来,铺子里银子周转不起来可是大事。你也管过家的,难道不知道铺子里那些事?” 李嫣红有口难言,心里暗忖道:“别说二爷的铺子了,就是官中钱也没交给过我。当时不过是我管那件事给我那件事的钱罢了。”只是她心里想,却又不敢说,只满脸陪笑直说自己考虑不周。 姜玉春见她处处陪着小心,便松缓了神情,叹了口气道:“算了,什么园子不园子的,大不了不买了。等有了闲钱我们自己盖一个,反正家里这些年木料、石料都备下不少了。二爷早就瞧上了一块地,也是瘦西湖边,大概有六亩地,满打满算五十万两银子也够了。到时候我喜欢什么样的就将园子建成什么样的,岂不比李家的园子更合我心意?”姜玉春说着开始憧憬起来,絮絮叨叨地说这块建成什么样那边要堆什么样的假山。李嫣红见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完全把李家的园子抛在了脑后,不禁心里暗暗叫苦,开始盘算着怎么和汤夫人透个话。 29汤家之行 等周天海吃的半醉回来,已经过了二更天了,姜玉春早已睡醒一觉了。听见丫头们端茶倒水的声音,姜玉春披了衣裳出来。周天海见她从内室里出来,脸上满是歉意:“我还嘱咐着她们要悄声点,结果还是把你吵醒了。”姜玉春笑着摇了摇头:“我睡下的早,刚才正好醒了想吃茶,就听见你回来了。”周天海拉她在身旁坐下,见她只披了件单衣不免皱起眉头道:“你睡的热乎乎地,冷不丁起来又只披了一件衣裳,看着了凉。”姜玉春拢了拢衣裳笑道:“不觉得冷,再说这又没出去,还在屋里头呢。”周天海感觉姜玉春的手暖暖的,知道她确实不冷,便不再说什么。 姜玉春闻到周天海身上的酒味,回头问思琴道:“可叫人煮了醒酒汤了吗?”思琴笑道:“已经吩咐下去了。”姜玉春道:“再叫人削一个梨,少放些蜂蜜拌匀,不要太甜了。”思琴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就端来一小碗蜂蜜梨,周天海拿竹签叉着吃了小半碗,把胃里的不适压了下去。柳儿端了醒酒汤来,周天海一气儿饮了,又将剩下的梨吃了,这才吩咐打水沐浴。 思琴看着当值的丫头把一切都准备妥了,才带着众人退下。姜玉春挽了袖子本想帮周天海擦背,周天海担心她穿着单衣着凉,哄着她上床躺下,自己迅速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中衣出来。姜玉春侧着身,支着手肘看周天海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把掀起被子钻了进来,将自己搂在怀里,忍不住笑着捏了下他腰:“今晚的事怎么样?”周天海道:“席间汤爷一直帮着说这房子怎么怎么好,盖的时候多么多么用心,屋子都是用的好木头。还说若是我们买里面的布置都留着不动。我只说再琢磨琢磨,李老爷看我不甚满意似的,一个劲说过两日再请我去转转后面的园子。” 姜玉春闻言笑弯了眼睛,附在周天海耳边说:“我下午回来一个劲抱怨钱不凑手,你没看李嫣红急的那样。明天我故意给她个机会,让她替我去汤家一趟。”周天海道:“会不会太明显了?”姜玉春笑道:“放心,我有分寸。”周天海听了这才放心,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翌日姜玉春吃过早饭,果然吩咐李嫣红、王秋华两个去汤府一趟:“我那日就说了句想要大园子,这汤夫人还真上心,帮着我跑前跑后的也花了不少心思,这成不成总该上门谢谢人家才是。”姜玉春一边看着思琴写好的礼单,一边说道:“帖子一早我叫人送到汤府去了。你们到汤家就和汤夫人说:本是该我亲自来的,不想昨日走的太累了,今天腿还抬不起来,等改日再亲自上门拜谢。至于这园子买不买的先别说,她若是问你们就推说不知道。我们现在没那么些个闲钱买园子,可是毕竟这话说出去也不好听。你就说改日我请她听戏。”见李嫣红一脸踌躇地站在那,姜玉春挑了挑眉道:“还不快去换衣裳。这事本来只让王氏去就成了,可是她嘴笨,我怕她办砸了。你毕竟是从汤家出来的,跟汤夫人熟悉,好说话,你去了好好替我把话圆一圆,把这件事办好了我赏你。” 姜玉春说完又看了眼站在一边的王秋华:“你毕竟是二爷的第一个妾室,以后少不得让你出去替我办些事情,今日你和嫣红出去长点眼色,学学她说话做事。”王秋华福了福,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 姜玉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嘴里说道:“你们办完事早点回来,我还等信呢。这汤家毕竟是总商身份,可不能惹人家不自在。嫣红,你今天给我多费点心,回来我放你们两天假让你们自在自在。行了,赶紧回去换身衣裳,车都给你们备好了。” 两人赶紧行了礼退了出去,过了约两刻钟换了打扮过来了。王秋华上身着深青色对襟褂,下穿六幅水蓝裙,头绾发髻,戴嵌玉珠插梳。整体看来既不出挑也也不寒酸,倒符合她的身份。李嫣红穿了一件对襟羽纱衣裳,□穿了一条金丝白纹的牡丹锦裙,髻上插了三对蝴蝶牡丹发簪,耳带珍珠丁香,看着比王秋华多了几分妖娆。 姜玉春看完两人的穿着又在她们脸上扫了一眼:王秋华依然是一副拘谨的神态,反而李嫣红脸上看不出什么。姜玉春点了点头,让思琴把拜帖、礼单递给李嫣红:“礼物都叫人送到车上了。你们早去早回。”李嫣红同王秋华应了一声,行了礼,垂首退了出去。 两人坐着马车各想心事一路无话,到了汤府门口,二人下了马车,将拜帖呈上。门口管事的将二人迎到偏厅,打发人到二门去通传一声。小丫头请二人坐了,端茶倒水,又送了点心上来。王秋华客客气气地道了谢,给了赏,端起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倒是李嫣红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地往门口瞅。 丫头续了两回茶,才听见帘子响动,一阵笑声从门口传来:“你们奶奶自己不来,叫你们俩过来做什么?”李嫣红听出是汤夫人的声音,连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去。汤夫人挽住李嫣红的手笑道:“什么大事还让你们二奶奶一大早派了人下了帖子来,倒让我觉得不自在了。”李嫣红一边笑着扶汤夫人坐在主位上,一边说道:“还不是昨天您为了我们家的事跟着忙碌了一天,我们二奶奶叫我们两个过来谢谢夫人。” 王秋华立在一边,见汤夫人坐好了,同李嫣红两个一起行了礼。汤夫人托了托手笑道:“你们家二奶奶也是,我们姐妹一场,还和我外道这些。你们俩快别行这些虚礼了,都坐下吧,我们好说话。”李嫣红同王秋华又福了一福方才坐了。 李嫣红欠了欠身子笑道:“我家二奶奶身子刚养的好些,昨日走了那一通,今日腿脚又酸痛了,因此才没亲自过来,还望夫人海涵。”汤夫人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李嫣红又继续笑道:“我家二奶奶叫我们两个过来,一个是陪夫人说说话,二来是叫我们送些礼物过来,以表感激之情。”说着将礼单掏出呈了上去。 汤夫人示意丫鬟将礼单接了过来,看了两眼才放到一边,笑着颔首道:“替我像你家二奶奶道谢。到底是官家小姐出身,这礼仪规矩让人挑不出个不是来。不像我们这些商人女儿,哪有那么些说道。”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李嫣红笑道:“夫人哪里的话,我们二奶奶是觉得很您亲近,才要我们过来都走动走动的。更何况昨日汤夫人陪着我家二奶奶逛了那么久园子,于情于理都该派人过来瞧瞧。” 汤夫人摆手笑道:“不过是我闲了也想饱眼福罢了。说起那个园子,你们二奶奶可相中了?”李嫣红面露为难神色:“这我也说不好,二奶奶倒没说这个。”汤夫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李嫣红见状起身笑道:“叨扰了夫人好长时间,我们也该回去了。”汤夫人忙放下茶盏道:“才说了几句话就走,我这是口渴了,倒不是别的。你好久不来一回,中午就留下吃饭,也见见你那些姐妹们。”汤夫人一面说一面就站了起来,“同我回屋里说话去,咱唠唠家常。” 李嫣红顺势扶住汤夫人的胳膊,一面回头和王秋华笑道:“那我们就让夫人破费一回。”王秋华不安地笑了笑,连忙跟在后头。汤夫人领着二人到了自己屋里,请她二人在小厅里吃茶,自己要回内室换衣裳。李嫣红笑道:“不知替夫人梳头的小翠还在吗?”汤夫人道:“当初你就和她好,如今一回来还是想着她。她估计这会儿在里头呢,你去寻她说话吧。”李嫣红笑着答应了,扶着汤夫人进了内室。 两人一进去,就有丫头将门掩了。廊下站一小丫头笑着进来,见王秋华坐在客位上,便请她同自己去廊下看雀儿。汤夫人在塌上坐了,指了指地上的小凳子:“你坐吧。”李嫣红告了罪坐下,汤夫人才问道:“那园子的事你家二奶奶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李嫣红苦着脸道:“我家二奶奶对那园子倒是赞不绝口,只是昨晚提起银子的事,说是凑不齐一百万两呢。”汤夫人面上一松:“银子的事倒好说,只要她园子相中了就行。可是若你家二爷连一百万两银子都出不起,我可是不信的。”李嫣红叹了口气:“不骗夫人,昨天我家二奶奶算到最后,都打算自己盖园子了。我也没接触过大帐本,也不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少银子,不过听二奶奶话里的意思二爷将钱都拿去买盐引了,手里只剩下这些了,所以差的不太容易凑齐。”汤夫人轻蔑一笑:“到底来扬州时间短,虽然也算有头有脸的商人了,可这底气到底不足。昨天李夫人说下个月打些金箔,扔河里去看谁家金箔飘的远。我说有趣,要多邀请几家一起去玩,你们家二奶奶只笑着不言语,我瞅那样怕是不乐意呢。”汤夫人越说胸膛挺的越直,越发漫不经心起来,随口问道:“你们二奶奶差多少银子啊?我替她补上。” 李嫣红听了眼睛一亮,立马道:“差五十万两!”汤夫人手一抖,手里的茶碗翻到桌上,又滚到地上摔个粉碎,丫头看到汤夫人手烫红了,有找药的有帮着擦拭身上的水渍的,一时乱个一团。汤夫人心烦意乱,哪里耐烦这些,一甩手把丫头们都赶了出去,转头问李嫣红:“怎么差五十万两那么多?我以为也就差个一两万两银子。” 李嫣红闻言苦笑道:“一两万两银子不均哪一块省一抿子就有了。就是差的多了才没辙。”汤夫人踌躇半晌,不安地问道:“不会是你家二奶奶故意唬你的吧?”李嫣红道:“她有什么好唬我的?我答应替李夫人说话的事她又不知道,也没疑心我。我看像是真没那些银子。你没见昨晚回去我家二奶奶对那园子夸的,一个劲说好,后来说起银子不够,那个沮丧,连晚饭都没怎么吃就睡下了。” 汤夫人点了点头,心里顿时没了主意,伸手想拿茶吃,却发现茶早就洒了,丫头又被自己赶出去了,顿时张口喝道:“一个个都在外头挺尸,还不赶紧进来倒茶。”声音刚落,唬的李嫣红忙说:“小心王秋华听到。”汤夫人斜了她一眼:“瞧你那出息,嫁到周家几年,没什么长进倒回去了。”李嫣红讪讪地说:“我不是怕她听见什么回去学舌坏了夫人的事嘛。”汤夫人冷哼:“我有什么事,不过是想当个中间人里外卖个好罢了,你看这事闹的。”李嫣红不敢言语,汤夫人兀自发了会呆,直到丫鬟轻唤了两声才醒过神来。因汤夫人的衣裳染上茶渍要换身衣裳,李嫣红就退了出去,到外间候着,直到汤夫人重新收拾好了以后才把在外头看雀儿的王秋华叫回来。 汤夫人惦记着这卖园子的事,说话开始有些心不在焉,李嫣红见状也不等她留饭,同王秋华两个起身要告辞。汤夫人顺势依了,叫人送她两个出去,接着立马派人给李家送信:速来汤府。 作者有话要说:童鞋们我来了,放上更新,半夜12点半了,也不知道还有几个夜猫子没睡觉,呵呵。时间晚了话不多说,提醒童鞋们,超过二十五字可以送积分,留言中一定提醒积分字样啊啊啊啊!这样方便我送积分。我会晚上下班以后统一看留言回复。有时候时间紧可能不能一一回复,但是所有留言我都看了。谢谢送了长评的sarah童鞋,写的很用心,看的我很激动,鞠躬。 再提醒一遍:要积分的童鞋留言时一定提示积分二字哦!各位晚安! —————————————————————————————————————————— 等周天海吃的半醉回来,已经过了二更天了,姜玉春早已睡醒一觉了。听见丫头们端茶倒水的声音,姜玉春披了衣裳出来。周天海见她从内室里出来,脸上满是歉意:“我还嘱咐着她们要悄声点,结果还是把你吵醒了。”姜玉春笑着摇了摇头:“我睡下的早,刚才正好醒了想吃茶,就听见你回来了。”周天海拉她在身旁坐下,见她只披了件单衣不免皱起眉头道:“你睡的热乎乎地,冷不丁起来又只披了一件衣裳,看着了凉。”姜玉春拢了拢衣裳笑道:“不觉得冷,再说这又没出去,还在屋里头呢。”周天海感觉姜玉春的手暖暖的,知道她确实不冷,便不再说什么。 姜玉春闻到周天海身上的酒味,回头问思琴道:“可叫人煮了醒酒汤了吗?”思琴笑道:“已经吩咐下去了。”姜玉春道:“再叫人削一个梨,少放些蜂蜜拌匀,不要太甜了。”思琴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就端来一小碗蜂蜜梨,周天海拿竹签叉着吃了小半碗,把胃里的不适压了下去。柳儿端了醒酒汤来,周天海一气儿饮了,又将剩下的梨吃了,这才吩咐打水沐浴。 思琴看着当值的丫头把一切都准备妥了,才带着众人退下。姜玉春挽了袖子本想帮周天海擦背,周天海担心她穿着单衣着凉,哄着她上床躺下,自己迅速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中衣出来。姜玉春侧着身,支着手肘看周天海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把掀起被子钻了进来,将自己搂在怀里,忍不住笑着捏了下他腰:“今晚的事怎么样?”周天海道:“席间汤爷一直帮着说这房子怎么怎么好,盖的时候多么多么用心,屋子都是用的好木头。还说若是我们买里面的布置都留着不动。我只说再琢磨琢磨,李老爷看我不甚满意似的,一个劲说过两日再请我去转转后面的园子。” 姜玉春闻言笑弯了眼睛,附在周天海耳边说:“我下午回来一个劲抱怨钱不凑手,你没看李嫣红急的那样。明天我故意给她个机会,让她替我去汤家一趟。”周天海道:“会不会太明显了?”姜玉春笑道:“放心,我有分寸。”周天海听了这才放心,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翌日姜玉春吃过早饭,果然吩咐李嫣红、王秋华两个去汤府一趟:“我那日就说了句想要大园子,这汤夫人还真上心,帮着我跑前跑后的也花了不少心思,这成不成总该上门谢谢人家才是。”姜玉春一边看着思琴写好的礼单,一边说道:“帖子一早我叫人送到汤府去了。你们到汤家就和汤夫人说:本是该我亲自来的,不想昨日走的太累了,今天腿还抬不起来,等改日再亲自上门拜谢。至于这园子买不买的先别说,她若是问你们就推说不知道。我们现在没那么些个闲钱买园子,可是毕竟这话说出去也不好听。你就说改日我请她听戏。”见李嫣红一脸踌躇地站在那,姜玉春挑了挑眉道:“还不快去换衣裳。这事本来只让王氏去就成了,可是她嘴笨,我怕她办砸了。你毕竟是从汤家出来的,跟汤夫人熟悉,好说话,你去了好好替我把话圆一圆,把这件事办好了我赏你。” 姜玉春说完又看了眼站在一边的王秋华:“你毕竟是二爷的第一个妾室,以后少不得让你出去替我办些事情,今日你和嫣红出去长点眼色,学学她说话做事。”王秋华福了福,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 姜玉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嘴里说道:“你们办完事早点回来,我还等信呢。这汤家毕竟是总商身份,可不能惹人家不自在。嫣红,你今天给我多费点心,回来我放你们两天假让你们自在自在。行了,赶紧回去换身衣裳,车都给你们备好了。” 两人赶紧行了礼退了出去,过了约两刻钟换了打扮过来了。王秋华上身着深青色对襟褂,下穿六幅水蓝裙,头绾发髻,戴嵌玉珠插梳。整体看来既不出挑也也不寒酸,倒符合她的身份。李嫣红穿了一件对襟羽纱衣裳,下身穿了一条金丝白纹的牡丹锦裙,髻上插了三对蝴蝶牡丹发簪,耳带珍珠丁香,看着比王秋华多了几分妖娆。 姜玉春看完两人的穿着又在她们脸上扫了一眼:王秋华依然是一副拘谨的神态,反而李嫣红脸上看不出什么。姜玉春点了点头,让思琴把拜帖、礼单递给李嫣红:“礼物都叫人送到车上了。你们早去早回。”李嫣红同王秋华应了一声,行了礼,垂首退了出去。 两人坐着马车各想心事一路无话,到了汤府门口,二人下了马车,将拜帖呈上。门口管事的将二人迎到偏厅,打发人到二门去通传一声。小丫头请二人坐了,端茶倒水,又送了点心上来。王秋华客客气气地道了谢,给了赏,端起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倒是李嫣红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地往门口瞅。 丫头续了两回茶,才听见帘子响动,一阵笑声从门口传来:“你们奶奶自己不来,叫你们俩过来做什么?”李嫣红听出是汤夫人的声音,连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去。汤夫人挽住李嫣红的手笑道:“什么大事还让你们二奶奶一大早派了人下了帖子来,倒让我觉得不自在了。”李嫣红一边笑着扶汤夫人坐在主位上,一边说道:“还不是昨天您为了我们家的事跟着忙碌了一天,我们二奶奶叫我们两个过来谢谢夫人。” 王秋华立在一边,见汤夫人坐好了,同李嫣红两个一起行了礼。汤夫人托了托手笑道:“你们家二奶奶也是,我们姐妹一场,还和我外道这些。你们俩快别行这些虚礼了,都坐下吧,我们好说话。”李嫣红同王秋华又福了一福方才坐了。 李嫣红欠了欠身子笑道:“我家二奶奶身子刚养的好些,昨日走了那一通,今日腿脚又酸痛了,因此才没亲自过来,还望夫人海涵。”汤夫人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李嫣红又继续笑道:“我家二奶奶叫我们两个过来,一个是陪夫人说说话,二来是叫我们送些礼物过来,以表感激之情。”说着将礼单掏出呈了上去。 汤夫人示意丫鬟将礼单接了过来,看了两眼才放到一边,笑着颔首道:“替我像你家二奶奶道谢。到底是官家小姐出身,这礼仪规矩让人挑不出个不是来。不像我们这些商人女儿,哪有那么些说道。”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李嫣红笑道:“夫人哪里的话,我们二奶奶是觉得很您亲近,才要我们过来都走动走动的。更何况昨日汤夫人陪着我家二奶奶逛了那么久园子,于情于理都该派人过来瞧瞧。” 汤夫人摆手笑道:“不过是我闲了也想饱眼福罢了。说起那个园子,你们二奶奶可相中了?”李嫣红面露为难神色:“这我也说不好,二奶奶倒没说这个。”汤夫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李嫣红见状起身笑道:“叨扰了夫人好长时间,我们也该回去了。”汤夫人忙放下茶盏道:“才说了几句话就走,我这是口渴了,倒不是别的。你好久不来一回,中午就留下吃饭,也见见你那些姐妹们。”汤夫人一面说一面就站了起来,“同我回屋里说话去,咱唠唠家常。” 李嫣红顺势扶住汤夫人的胳膊,一面回头和王秋华笑道:“那我们就让夫人破费一回。”王秋华不安地笑了笑,连忙跟在后头。汤夫人领着二人到了自己屋里,请她二人在小厅里吃茶,自己要回内室换衣裳。李嫣红笑道:“不知替夫人梳头的小翠还在吗?”汤夫人道:“当初你就和她好,如今一回来还是想着她。她估计这会儿在里头呢,你去寻她说话吧。”李嫣红笑着答应了,扶着汤夫人进了内室。 两人一进去,就有丫头将门掩了。廊下站一小丫头笑着进来,见王秋华坐在客位上,便请她同自己去廊下看雀儿。汤夫人在塌上坐了,指了指地上的小凳子:“你坐吧。”李嫣红告了罪坐下,汤夫人才问道:“那园子的事你家二奶奶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李嫣红苦着脸道:“我家二奶奶对那园子倒是赞不绝口,只是昨晚提起银子的事,说是凑不齐一百万两呢。”汤夫人面上一松:“银子的事倒好说,只要她园子相中了就行。可是若你家二爷连一百万两银子都出不起,我可是不信的。”李嫣红叹了口气:“不骗夫人,昨天我家二奶奶算到最后,都打算自己盖园子了。我也没接触过大帐本,也不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少银子,不过听二奶奶话里的意思二爷将钱都拿去买盐引了,手里只剩下这些了,所以差的不太容易凑齐。”汤夫人轻蔑一笑:“到底来扬州时间短,虽然也算有头有脸的商人了,可这底气到底不足。昨天李夫人说下个月打些金箔,扔河里去看谁家金箔飘的远。我说有趣,要多邀请几家一起去玩,你们家二奶奶只笑着不言语,我瞅那样怕是不乐意呢。”汤夫人越说胸膛挺的越直,越发漫不经心起来,随口问道:“你们二奶奶差多少银子啊?我替她补上。” 李嫣红听了眼睛一亮,立马道:“差五十万两!”汤夫人手一抖,手里的茶碗翻到桌上,又滚到地上摔个粉碎,丫头看到汤夫人手烫红了,有找药的有帮着擦拭身上的水渍的,一时乱个一团。汤夫人心烦意乱,哪里耐烦这些,一甩手把丫头们都赶了出去,转头问李嫣红:“怎么差五十万两那么多?我以为也就差个一两万两银子。” 李嫣红闻言苦笑道:“一两万两银子不均哪一块省一抿子就有了。就是差的多了才没辙。”汤夫人踌躇半晌,不安地问道:“不会是你家二奶奶故意唬你的吧?”李嫣红道:“她有什么好唬我的?我答应替李夫人说话的事她又不知道,也没疑心我。我看像是真没那些银子。你没见昨晚回去我家二奶奶对那园子夸的,一个劲说好,后来说起银子不够,那个沮丧,连晚饭都没怎么吃就睡下了。” 汤夫人点了点头,心里顿时没了主意,伸手想拿茶吃,却发现茶早就洒了,丫头又被自己赶出去了,顿时张口喝道:“一个个都在外头挺尸,还不赶紧进来倒茶。”声音刚落,唬的李嫣红忙说:“小心王秋华听到。”汤夫人斜了她一眼:“瞧你那出息,嫁到周家几年,没什么长进倒回去了。”李嫣红讪讪地说:“我不是怕她听见什么回去学舌坏了夫人的事嘛。”汤夫人冷哼:“我有什么事,不过是想当个中间人里外卖个好罢了,你看这事闹的。”李嫣红不敢言语,汤夫人兀自发了会呆,直到丫鬟轻唤了两声才醒过神来。因汤夫人的衣裳染上茶渍要换身衣裳,李嫣红就退了出去,到外间候着,直到汤夫人重新收拾好了以后才把在外头看雀儿的王秋华叫回来。 汤夫人惦记着这卖园子的事,说话开始有些心不在焉,李嫣红见状也不等她留饭,同王秋华两个起身要告辞。汤夫人顺势依了,叫人送她两个出去,接着立马派人给李家送信:速来汤府。 30卖园子 且不谈汤、李两家商议了什么,只说姜玉春悠闲地坐在屋里,研了墨用工笔细画楼台。李嫣红、王秋华两个不过才走了一上午功夫,等回来时候姜玉春已经画了几处山石树木、楼阁房屋。李嫣红从汤府回来头一件事就是急冲冲地过来回话。姜玉春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李嫣红的叙述,一边勾勒着画中的屋檐。 李嫣红一边把去汤府里说的话复述出来,一边拿眼角去瞄姜玉春铺开的雪浪纸,见上面的画像是写意反而有些像图样,忍不住愣了愣。姜玉春一收手,将笔放在一边,起身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画。 李嫣红见她对自己回的话不感兴趣,不禁脸上讪讪地,凑上前去讨好的笑道:“想不到二奶奶画画也如此好。”姜玉春露出一抹笑意:“随手画画,也说不上好。”李嫣红见姜玉春心情不错,试探着问道:“二奶奶这个画的这是谁家的园子?看着眼生的很。”姜玉春笑道:“自己想的图样,就随手画出来了。昨晚二爷也说买园子手头紧,不如自己盖一个,反正木料石料这两年也预备的不少了,自己盖园子可以省下好大一笔钱呢。等二爷把今年的盐都运完,就回来买地盖园子。虽然到时候也会请文人墨客帮着设计图样,但我总想画一两处自己喜欢的才好。” 李嫣红见姜玉春似乎把李家的园子抛到脑后了,心里不禁有些着急,又不敢问的太多让人怀疑。姜玉春也不在意,拿起笔又添了几笔在一处空白处勾勒起亭子来,一边吩咐道:“你们两个赶紧回去换衣裳吧,也不过急着过来伺候午饭,在屋里歇着就行,晚上再一起过来。今儿二爷去问地价去了,中午不回来吃饭。” 李嫣红和王秋华应了一声,行了礼方才退了出去。姜玉春听见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抬头看了眼门口,露出一抹冷笑,继续低头画着凉亭。 也不知是不是汤家、李家没有协商好,除了第二日汤家打发人送回礼,姜玉春打发李嫣红独自去接待了,此后再没有汤、李二家的人上门。周天海趁此时机把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下去,把该布置好的东西也都布置了,甚至把仪征码头停靠着的盐船里的官盐都偷偷换上了收购好的稻糠。盐船本是连接在一起下锚停泊,周天海为了避免所有船都被烧掉,让人把连接都去了,每只船都单独停靠。又刻意趁着其他盐商的船出港以后换了位置,一点点往汤、李两家的盐船靠近。 终于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了,已经到了十日之后,留在仪征的人打听到,汤家派人去和当地的地痞接触。姜玉春听说后沉吟片刻,问周天海道:“你那稻糠是做什么用的?”周天海回道:“不做什么用,不过是为了装上压重量,让汤家以为是盐罢了。” 姜玉春道:“这稻糠用来种地当肥料、喂牲口是极好的,我听说甚至有些吃不上放的人家拿它当粮食,可有这事?”周天海疑惑地看着姜玉春道:“恍惚听说过,你好端端地提它做什么?” “我问你:等到烧船那天,无论汤家、李家的盐船是否着火,你都会派人去砸那两家的盐船对吧?”姜玉春道。 “自然。”周天海点了点头,“只有这样才能将盐船的暗层暴漏出来,到时候他运私盐的事情想瞒都瞒不了了。” “那你准备让什么人去砸船?”姜玉春道,“自己人太过明显,雇人又会留下线索。有心人想查顺着一个人就能摸到一群人,那些人只要给些钱再吓唬下,便什么都能交代了。像汤家买点火用的家伙、雇人烧船不都让你们一一查出来了吗?你能查到他,他自然也能查到你。只要汤家谨慎一点,你就会露出破绽,到时候他就有了防备。” 周天海听了心里一惊,连忙说道:“二奶奶说的有理。起初我只想着莫少青能查到这些是因为他地面广,却也疏忽了汤、李两家也可能有这样的人。二奶奶有什么好主意快告诉我。” 姜玉春伸出食指朝周天海勾了勾手,周天海立马上前,涎笑道:“小的来了。”姜玉春忍不住“扑哧”一笑,轻轻揽过他的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先叫莫少青派人到仪征的乡下找两个穷苦但多壮丁的村子。和村民说我们爷有几十船的稻糠准备送给他们,让他们准备人手等消息。派人盯着汤家找的烧船的人,打听出行动日子。一有行动迹象立马派人带村民过来,走的慢没关系,反正也要等船烧起来把他们带到才刚好。再找几个自己家的小子,打扮成村民的样子混在里头,负责煽动起村民愤怒情绪,就说是故意放火不让他们取稻糠,让小子们带人砸那两家的船。这人多势众的一时也汤家、李家也拦不下来的。” 周天海听了不禁大笑道:“亏你想的出来,怪不得要叫两个村的人过来,这样那些村民都以为领头的人是对方村里的,不会起疑心。”姜玉春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这样一来,即使汤、李两家说我们恶意带人砸船,他们也找不出证据。我们和村民说的就是拿稻糠,至于为什么砸船我们也不得而知。等汤、李两家的盐船的暗层暴漏以后,让人带村民们离开,每人给几两银子安抚,再叫人买些稻糠送到村里去,算是完成我们的承诺。” 周天海点头笑道:“好法子,只是好些个细处还要推敲推敲。比如说村子离码头的远近,比如说时间的控制……”姜玉春打断他说:“我只负责想法子,具体怎么做才万无一失是你考虑的,我才不管。”周天海上前一刮姜玉春的鼻子,笑骂道:“你呀,猴精猴精的。”姜玉春嫌弃地推开他,一脸控诉:“哪有你这么夸媳妇的。”周天海听了笑的更开心,伸手在她腋下去搔痒。 两人正笑闹成一团,就听窗下有丫头回道:“二爷,李府派人送了帖子过来。”周天海听了慢慢松开抱着姜玉春的手,面上划过一丝冷笑:“终于来了。”姜玉春也跟着坐了起来,整了整衣裳说道:“汤家害怕你手里有余钱能翻过身来,一定要把你能挪动的钱都抽光了才甘心。汤老爷倒是精明的,只动动嘴皮子,让李家赔钱卖园子。这李老爷还真听他的,一半的银子他也肯卖?” 周天海冷笑道:“肯定是汤总商许了很多好处给他,比如说安徽这块的盐引。只要李家拿到一半,他只两年,这赔掉的银子就能赚回来。” 姜玉春撇了撇嘴,高声吩咐思琴几个进来找周天海见客的衣裳。思琴捧了小帽、大摆褶子出来,姜玉春替周天海穿戴好了,又低声嘱咐了两句,周天海一一低声应了,末了趁丫头们不注意,在姜玉春脸上偷了个香才笑嘻嘻地走了。 李老爷在扬州一家酒楼设宴,请周天海吃酒,汤总商作陪。几杯酒下肚,三人言语间轻松了起来,喝酒吃菜闲聊。等酒过三巡菜过五道,汤总商见周天海喝的十分尽兴,便一个劲地朝李老爷使眼色。周天海只当看不见,端着酒杯要敬酒。李老爷顺势碰了一杯,吃酒下肚,这才笑道:“周老弟上次去瞧我那妻弟的房子,可相中了没?” 周天海闻言把手中的酒杯放下,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瞒你说,你妻弟的房子我是真喜欢,无论是位置、大小、设计都甚合我意,后来还跟着汤兄逛了回后头的园子,真真是好,非胸有丘壑之人是想不出来的。” 汤总商闻言大声笑道:“看来周老弟是真爱这园子。若不是真心喜欢,周老弟再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周天海苦笑一下,继续说道:“喜欢是喜欢,可是这园子我恐怕买不了。”李老爷虽然有准备,但真听周天海这么说了,还是不由得怔住了。 周天海道:“原本去看园子是打算到年底各处的钱都回来再买的,可是看完了我才听贱内说这园子是急着出手的。估摸着这一个两月就要卖了,怕是等不到年底。我听了心里舍不得这园子,赶紧去筹钱,可是总共也才凑了五十万两银子。不是我不想买,真的是差了太多。本来这事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两位哥哥,可是两位哥哥一直待我和亲兄弟似的,我也不怕丢人就直接交底了。” 李老爷咳了一声,抬眼看了汤总商一眼,嘴里嘟囔道:“是差的远了点。”周天海道:“可不是,因此我想都不敢再想这园子了。这耽误了李兄卖园子我也十分内疚,这顿饭我请了,等明日我吩咐下面人帮着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想买房子的。” 李老爷听了便不言语,汤总商拿眼只瞅他,可李老爷每每想开口又忍不住抿住了嘴。汤总商没法,只得和周天海笑道:“你在扬州好些个铺子呢,又有钱庄又有粮庄的,难道还拿不出五十万两银子来?” 周天海叹道:“这五十万两银子已经是那些铺子能凑出来的所有的钱了。我自从做了官盐的生意,那些钱庄铺子都不放在心上,随下面人去打理。这几年虽然没赔光,但没赚什么钱,只能保个本。钱庄里的那些能活动开的银子也没剩多少了,多半是客人预先说好了要取的。你说我哪里敢碰那些,做生意就要讲个信誉,一个人取不出钱来,回去一传,肯定就来一群人,到时候我这钱庄可能就倒了。虽然钱庄不赚钱,但毕竟是我父亲的生意,我也不敢就这么给败了。除了钱庄倒还有几个铺子,可还不如钱庄呢。几十间铺子统共才给我凑了十万两银子出来,我家里存下的也只能挤出四十万两银子。不怕你笑话,这里头还有我家二奶奶的嫁妆银子呢。唉,我都没脸说,一想这事就头疼。” 汤总商听了也只叹了口气:“这时候正是忙得时候,钱抽不回来也是有的。这样吧,你若是真喜欢这房子就先买了,不够的钱我帮你垫上,等你年底盐钱回来再还我。” 周天海虽然心里冷笑:“是想拿借条等我破产以后好收我之前运出去的盐钱吧。”可面上却依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若是借了五十万两银子,不止是钱庄会受影响,连之前没付的行运费都要被催债了。到时候引起恐慌,我的所有生意都会被牵制住的。” 汤总商倒是打了借他银子趁机造谣生事的想法,可却也知道周天海不是那等糊涂的人。因此周天海拒绝借贷倒也在他考虑之中。汤总商没了话,周天海又见李老爷还是舍不得房子,便借口小解,摇摇晃晃地推开雅间的门,摇摇晃晃出去了。 汤总商等周天海一出去,立马示意小厮在门口盯着,自己压低声音怒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事成了以后多分给你一些地区的盐引吗?怎么还犹豫不决。”李老爷吐苦水道:“这房子的钱我可是预支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给我妻舅,这几乎是我全部成家,你让我五十万两银子卖。我,我怎么可能舍得啊,赔七十万呢,够我赚好几年的了。照我说咱不卖了,我转手卖给别家本钱还能回来。咱直接烧船不行吗?非得上杆子上他买房子占我几十万两银子的便宜?我怎么那么贱啊我?” 汤总商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他五十万两银子即使交了被烧盐船的税金也够他翻本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周家可是有靠山的,若是给他留机会让他东山再起,我们可就完了。你听我说,把房子卖给他。等他烧了盐船倾家荡产以后,你想花多少钱买回这园子都是你说的算了,你怎么想不明白这个?”李老爷想了片刻,只得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了句:“好,我他娘的就赌这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有作者说这个一百万两银子夸张了,到底是按照哪个朝代的算法算的。我之前给一个作者回评的时候解释过这个问题。首先是本文架空朝代,以清朝的盐商背景,明朝的习俗为蓝本的故事,一些地方会有架空。然后说银两的问题,虽然扔金箔的故事是真的,历史上的盐商们真的这么玩,但我也承认一百万两银子有些夸大。夸大的原因只要是因为剧情,汤家、李家要抽光周家的闲钱,我写十几万两银子买个宅子吧,真对盐商来说算不了什么,九牛一毛,根本动摇不了他的根本。所以只能夸大了写。为了更加接近这个数字,所以一直强调豪华木料啊带装修啊送家具啊之类的,嘿嘿。这只是个故事,所以咱就别换算人民币了成不,哈哈!照例提醒大家:留言二十五字以上可以送积分,比如说你写一千字的评论就是四十积分,想要积分的童鞋请注明“积分”字样哦~,没有注明jf字样的我也会适当挑些好的评论送分,时候不早了大家晚安 —————————————————————————————————————————— 且不谈汤、李两家商议了什么,只说姜玉春悠闲地坐在屋里,研了墨用工笔细画楼台。李嫣红、王秋华两个不过才走了一上午功夫,等回来时候姜玉春已经画了几处山石树木、楼阁房屋。李嫣红从汤府回来头一件事就是急冲冲地过来回话。姜玉春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李嫣红的叙述,一边勾勒着画中的屋檐。 李嫣红一边把去汤府里说的话复述出来,一边拿眼角去瞄姜玉春铺开的雪浪纸,见上面的画像是写意反而有些像图样,忍不住愣了愣。姜玉春一收手,将笔放在一边,起身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画。 李嫣红见她对自己回的话不感兴趣,不禁脸上讪讪地,凑上前去讨好的笑道:“想不到二奶奶画画也如此好。”姜玉春露出一抹笑意:“随手画画,也说不上好。”李嫣红见姜玉春心情不错,试探着问道:“二奶奶这个画的这是谁家的园子?看着眼生的很。”姜玉春笑道:“自己想的图样,就随手画出来了。昨晚二爷也说买园子手头紧,不如自己盖一个,反正木料石料这两年也预备的不少了,自己盖园子可以省下好大一笔钱呢。等二爷把今年的盐都运完,就回来买地盖园子。虽然到时候也会请文人墨客帮着设计图样,但我总想画一两处自己喜欢的才好。” 李嫣红见姜玉春似乎把李家的园子抛到脑后了,心里不禁有些着急,又不敢问的太多让人怀疑。姜玉春也不在意,拿起笔又添了几笔在一处空白处勾勒起亭子来,一边吩咐道:“你们两个赶紧回去换衣裳吧,也不过急着过来伺候午饭,在屋里歇着就行,晚上再一起过来。今儿二爷去问地价去了,中午不回来吃饭。” 李嫣红和王秋华应了一声,行了礼方才退了出去。姜玉春听见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抬头看了眼门口,露出一抹冷笑,继续低头画着凉亭。 也不知是不是汤家、李家没有协商好,除了第二日汤家打发人送回礼,姜玉春打发李嫣红独自去接待了,此后再没有汤、李二家的人上门。周天海趁此时机把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下去,把该布置好的东西也都布置了,甚至把仪征码头停靠着的盐船里的官盐都偷偷换上了收购好的稻糠。盐船本是连接在一起下锚停泊,周天海为了避免所有船都被烧掉,让人把连接都去了,每只船都单独停靠。又刻意趁着其他盐商的船出港以后换了位置,一点点往汤、李两家的盐船靠近。 终于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了,已经到了十日之后,留在仪征的人打听到,汤家派人去和当地的地痞接触。姜玉春听说后沉吟片刻,问周天海道:“你那稻糠是做什么用的?”周天海回道:“不做什么用,不过是为了装上压重量,让汤家以为是盐罢了。” 姜玉春道:“这稻糠用来种地当肥料、喂牲口是极好的,我听说甚至有些吃不上放的人家拿它当粮食,可有这事?”周天海疑惑地看着姜玉春道:“恍惚听说过,你好端端地提它做什么?” “我问你:等到烧船那天,无论汤家、李家的盐船是否着火,你都会派人去砸那两家的盐船对吧?”姜玉春道。 “自然。”周天海点了点头,“只有这样才能将盐船的暗层暴漏出来,到时候他运私盐的事情想瞒都瞒不了了。” “那你准备让什么人去砸船?”姜玉春道,“自己人太过明显,雇人又会留下线索。有心人想查顺着一个人就能摸到一群人,那些人只要给些钱再吓唬下,便什么都能交代了。像汤家买点火用的家伙、雇人烧船不都让你们一一查出来了吗?你能查到他,他自然也能查到你。只要汤家谨慎一点,你就会露出破绽,到时候他就有了防备。” 周天海听了心里一惊,连忙说道:“二奶奶说的有理。起初我只想着莫少青能查到这些是因为他地面广,却也疏忽了汤、李两家也可能有这样的人。二奶奶有什么好主意快告诉我。” 姜玉春伸出食指朝周天海勾了勾手,周天海立马上前,涎笑道:“小的来了。”姜玉春忍不住“扑哧”一笑,轻轻揽过他的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先叫莫少青派人到仪征的乡下找两个穷苦但多壮丁的村子。和村民说我们爷有几十船的稻糠准备送给他们,让他们准备人手等消息。派人盯着汤家找的烧船的人,打听出行动日子。一有行动迹象立马派人带村民过来,走的慢没关系,反正也要等船烧起来把他们带到才刚好。再找几个自己家的小子,打扮成村民的样子混在里头,负责煽动起村民愤怒情绪,就说是故意放火不让他们取稻糠,让小子们带人砸那两家的船。这人多势众的一时也汤家、李家也拦不下来的。” 周天海听了不禁大笑道:“亏你想的出来,怪不得要叫两个村的人过来,这样那些村民都以为领头的人是对方村里的,不会起疑心。”姜玉春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这样一来,即使汤、李两家说我们恶意带人砸船,他们也找不出证据。我们和村民说的就是拿稻糠,至于为什么砸船我们也不得而知。等汤、李两家的盐船的暗层暴漏以后,让人带村民们离开,每人给几两银子安抚,再叫人买些稻糠送到村里去,算是完成我们的承诺。” 周天海点头笑道:“好法子,只是好些个细处还要推敲推敲。比如说村子离码头的远近,比如说时间的控制……”姜玉春打断他说:“我只负责想法子,具体怎么做才万无一失是你考虑的,我才不管。”周天海上前一刮姜玉春的鼻子,笑骂道:“你呀,猴精猴精的。”姜玉春嫌弃地推开他,一脸控诉:“哪有你这么夸媳妇的。”周天海听了笑的更开心,伸手在她腋下去搔痒。 两人正笑闹成一团,就听窗下有丫头回道:“二爷,李府派人送了帖子过来。”周天海听了慢慢松开抱着姜玉春的手,面上划过一丝冷笑:“终于来了。”姜玉春也跟着坐了起来,整了整衣裳说道:“汤家害怕你手里有余钱能翻过身来,一定要把你能挪动的钱都抽光了才甘心。汤老爷倒是精明的,只动动嘴皮子,让李家赔钱卖园子。这李老爷还真听他的,一半的银子他也肯卖?” 周天海冷笑道:“肯定是汤总商许了很多好处给他,比如说安徽这块的盐引。只要李家拿到一半,他只两年,这赔掉的银子就能赚回来。” 姜玉春撇了撇嘴,高声吩咐思琴几个进来找周天海见客的衣裳。思琴捧了小帽、大摆褶子出来,姜玉春替周天海穿戴好了,又低声嘱咐了两句,周天海一一低声应了,末了趁丫头们不注意,在姜玉春脸上偷了个香才笑嘻嘻地走了。 李老爷在扬州一家酒楼设宴,请周天海吃酒,汤总商作陪。几杯酒下肚,三人言语间轻松了起来,喝酒吃菜闲聊。等酒过三巡菜过五道,汤总商见周天海喝的十分尽兴,便一个劲地朝李老爷使眼色。周天海只当看不见,端着酒杯要敬酒。李老爷顺势碰了一杯,吃酒下肚,这才笑道:“周老弟上次去瞧我那妻弟的房子,可相中了没?” 周天海闻言把手中的酒杯放下,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瞒你说,你妻弟的房子我是真喜欢,无论是位置、大小、设计都甚合我意,后来还跟着汤兄逛了回后头的园子,真真是好,非胸有丘壑之人是想不出来的。” 汤总商闻言大声笑道:“看来周老弟是真爱这园子。若不是真心喜欢,周老弟再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周天海苦笑一下,继续说道:“喜欢是喜欢,可是这园子我恐怕买不了。”李老爷虽然有准备,但真听周天海这么说了,还是不由得怔住了。 周天海道:“原本去看园子是打算到年底各处的钱都回来再买的,可是看完了我才听贱内说这园子是急着出手的。估摸着这一个两月就要卖了,怕是等不到年底。我听了心里舍不得这园子,赶紧去筹钱,可是总共也才凑了五十万两银子。不是我不想买,真的是差了太多。本来这事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两位哥哥,可是两位哥哥一直待我和亲兄弟似的,我也不怕丢人就直接交底了。” 李老爷咳了一声,抬眼看了汤总商一眼,嘴里嘟囔道:“是差的远了点。”周天海道:“可不是,因此我想都不敢再想这园子了。这耽误了李兄卖园子我也十分内疚,这顿饭我请了,等明日我吩咐下面人帮着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想买房子的。” 李老爷听了便不言语,汤总商拿眼只瞅他,可李老爷每每想开口又忍不住抿住了嘴。汤总商没法,只得和周天海笑道:“你在扬州好些个铺子呢,又有钱庄又有粮庄的,难道还拿不出五十万两银子来?” 周天海叹道:“这五十万两银子已经是那些铺子能凑出来的所有的钱了。我自从做了官盐的生意,那些钱庄铺子都不放在心上,随下面人去打理。这几年虽然没赔光,但没赚什么钱,只能保个本。钱庄里的那些能活动开的银子也没剩多少了,多半是客人预先说好了要取的。你说我哪里敢碰那些,做生意就要讲个信誉,一个人取不出钱来,回去一传,肯定就来一群人,到时候我这钱庄可能就倒了。虽然钱庄不赚钱,但毕竟是我父亲的生意,我也不敢就这么给败了。除了钱庄倒还有几个铺子,可还不如钱庄呢。几十间铺子统共才给我凑了十万两银子出来,我家里存下的也只能挤出四十万两银子。不怕你笑话,这里头还有我家二奶奶的嫁妆银子呢。唉,我都没脸说,一想这事就头疼。” 汤总商听了也只叹了口气:“这时候正是忙得时候,钱抽不回来也是有的。这样吧,你若是真喜欢这房子就先买了,不够的钱我帮你垫上,等你年底盐钱回来再还我。” 周天海虽然心里冷笑:“是想拿借条等我破产以后好收我之前运出去的盐钱吧。”可面上却依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若是借了五十万两银子,不止是钱庄会受影响,连之前没付的行运费都要被催债了。到时候引起恐慌,我的所有生意都会被牵制住的。” 汤总商倒是打了借他银子趁机造谣生事的想法,可却也知道周天海不是那等糊涂的人。因此周天海拒绝借贷倒也在他考虑之中。汤总商没了话,周天海又见李老爷还是舍不得房子,便借口小解,摇摇晃晃地推开雅间的门,摇摇晃晃出去了。 汤总商等周天海一出去,立马示意小厮在门口盯着,自己压低声音怒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事成了以后多分给你一些地区的盐引吗?怎么还犹豫不决。”李老爷吐苦水道:“这房子的钱我可是预支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给我妻舅,这几乎是我全部成家,你让我五十万两银子卖。我,我怎么可能舍得啊,赔七十万呢,够我赚好几年的了。照我说咱不卖了,我转手卖给别家本钱还能回来。咱直接烧船不行吗?非得上杆子上他买房子占我几十万两银子的便宜?我怎么那么贱啊我?” 汤总商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他五十万两银子即使交了被烧盐船的税金也够他翻本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周家可是有靠山的,若是给他留机会让他东山再起,我们可就完了。你听我说,把房子卖给他。等他烧了盐船倾家荡产以后,你想花多少钱买回这园子都是你说的算了,你怎么想不明白这个?”李老爷想了片刻,只得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了句:“好,我他娘的就赌这一把。” 31烧船(上) 周天海故意慢悠悠地解了手,估摸着那两人快商议完了,才跌跌撞撞地回来。洗了手,吃了杯浓茶,说了个市井里的新鲜事,一会又打发去叫个唱小曲儿的来。汤总商见周天海东扯西车似乎不打算再说园子的事,偷偷使了个眼色给李老爷,自己拦着周天海道:今天咱不叫那些唱曲儿的,依依呀呀地听着腻歪不说,还耽误说话。” 周天海顺着话给汤总商斟了杯酒:“那听汤爷的。”两人一碰杯吃了大半杯,汤总商叹道:“刚才李爷和我说了,他那妻弟的园子确实急着卖,要不你就买了吧,算是帮他一个忙。”周天海道:“汤爷,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若是买得了我再不会推的。只是这银子确实不凑手啊。”李老爷咬牙道:“五十万两就五十万两吧。” 周天海眼见李老爷一脸肉痛的表情,心里暗爽不已,只是他还推道:“李爷的好意我领了,可是我不能占你这个便宜,再说你妻弟也未必乐意不是?咱商人做生意,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我不能占你这个便宜,否则我还是人嘛我。不行不行,这园子我不能买。” 李老爷听了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心里暗骂道:“上杆子倒贴银子还不买,你他妈的到底想怎样。”汤爷见李老爷瞪着眼睛只喘粗气,连忙打圆场:“周二爷,你这不是不给李爷面子嘛,他既然能做主卖园子,卖多卖少自然他都能交代过去。说实话,李爷一半价格卖园子给你,难道他不心疼?自然是心疼啊,可他把你当兄弟,愿意卖你这个人情,再说你买了也是帮他嘛。” 周天海踌躇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我还是帮着打听打听看谁家想买,这么好的园子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的。”李爷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想发狠话说不卖园子可又舍不得盐引,思索了一番还是把盐引放到了首位,一拍桌子吼道:“周二爷,我今天把话就放着了,这园子虽说是我妻弟的,但建的时候我也费了心思。说实话,卖给旁人,我怕糟蹋了这园子,我舍不得。因此我才这么费心的想让你买我园子。五十万两银子园子卖给你,你若是真把帮哥哥,就买了吧。” 周天海一咬牙:“好,既然李爷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不买就不识抬举了。李爷,我敬你一杯。”李老爷端起酒杯一碰:“兄弟,谢谢啊!” 一顿酒菜主宾尽欢,晚上周天海哼着小曲儿,脚步蹒跚地进了姜玉春的屋子,姜玉春见他眉眼间满是得意,上前替他解了长衫,轻声问道:“可是成了?”周天海点了点头,一想起下午的情景又忍不住乐了出来,搂住姜玉春道:“你没见李爷那样,憋屈的脸都绿了。五十万两银子,他还是求着咱买的,我琢磨着他今晚疼的得睡不着觉。” 姜玉春笑道:“他也是破釜沉舟了,这汤总商真是不简单,自己一两银子不出,倒让别人拿出家底来替他谋事。”周天海冷哼:“无利不起早,李爷自己被猪油蒙了心窍,就怪不得别人算计他。” 姜玉春笑嗔道:“你先别得意,这紧要的在后头呢。若盐船的事处理不好,有你哭的。”周天海听出姜玉春话里的关切,心里一暖,低头在姜玉春唇上咬了一口,顶着她额头暧昧地笑:“那我现在就让你哭。”姜玉春红着脸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啐道:“又胡说八道,瞧你一身的酒气,赶紧洗澡去。”周天海故意耍赖着在姜玉春身上腻歪了好一会,才让人送水进来。 第二天一早,李家又送了帖子来请周天海过去,汤总商为了后面的计划催着周天海兑了银票,李、周二人到衙门备了案,汤总商做了个中间人。周天海核实了地契、房契才把银票数给了李老爷,三人皆大欢喜。 周天海一办妥园子的事,立马派人去仪征给莫少青送信,又加派了人手过去。自己转身回了院子,把房契和地契交给姜玉春保管。姜玉春当着周天海的面取出箱子里的紫檀盒子,将东西放好又搁回原处,拿小金锁将箱子锁了。周天海站起来从姜玉春身后搂住她的腰说:“明日我要去仪征。” 姜玉春缓缓地转过身来,握住周天海在自己腰间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每个的环节都可能决定这事的成败,你到仪征后根据那边的情况和亲信商议以后再行动,别妄自托大。”周天海点了点头:“放心,我不是那种妄自尊大的人。” 姜玉春缓缓松开他的手,抬起手来理了理他鬓角的头发:“老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这事有了差池别先顾着钱,首要的是先保全自己。”周天海将姜玉春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放心,我会平安的回来。”姜玉春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虽不能提前将事告诉船工,但也要找人将船工都带离盐船,别损伤人命。”周天海轻笑道:“二奶奶心善,连船工都惦记着。” 姜玉春道:“只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人家抛家舍业的跟你在外面走船,风里来雨里去的只为赚那几个辛苦钱。若是家境好点,哪个愿意成年到辈的不在家。再说那船工的家里人何尝不每日每时记挂着自己的儿子、丈夫早日回来团聚,若是苦守了那么久只等到一声噩耗传来,叫人怎么受的了。就比如我,现在宁可舍了那份家财也希望你不要去。” 周天海闻言心里一动,收紧了手臂,将姜玉春紧紧地搂住,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玉春,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姜玉春眼眶一红,伸手搂住他的腰,哽咽笑道:“二爷,早些回来。”周天海听到姜玉春的哭腔,连忙松开她哄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我能有什么事。到时候我不挨着盐船,烧不到我的。”姜玉春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垂着头道:“到时候乱哄哄的,难免会动武,要是万一碰到你怎么办?再者说焉知汤家、李家不会狗急跳墙。对了,这事也要提前准备好对策,万一他们两家红了眼,硬打硬杀的怎么办?”周天海道:“莫少青走之前也说了此事,这事他会安排好,你放心便是。”姜玉春听了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开始打点周天海出门替换的衣裳。 原本这些事有丫头来做就成,只是姜玉春觉得心里发空,想找些事情来做排解心事。索性没叫思琴几个进来,而是自己一件一件把周天海的衣裳从箱子里取出来叠好。周天海歪在榻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姜玉春忙里忙外的翻找东西,只觉得看着妻子为自己亲手收拾东西的感觉无比的窝心。 晚上姜玉春只叫厨房送了几样自己和周天海爱吃的菜,摆在榻上的小几上,温了一小壶酒,夫妻两个对坐而酌。底下人不仅是丫鬟连三个妾室都没叫进来伺候,只留了一个人在外间屋子等吩咐。灯光下,姜玉春一边给周天海布菜,一边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又嘱咐了一遍。周天海只含笑着看着絮絮叨叨的妻子,时不时给她嘴里喂上一口菜。 两人这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期间不知重新换了几次菜。直到姜玉春察觉到时辰不早了,才赶紧打发周天海洗澡,又怕他刚吃了饭就歇下积食,拽着他围着院子转了两圈才服侍他睡下了。 周天海前年在仪征就买了处房子,虽然前头只是五个三进的小院,不大的园子,但在东边角门处却有两个大院子,里面有几排房子,能住下几十号人。并且所处的位置却十分便利,就在码头不远处。平时周天海、莫少青、周二等人来仪征都住在那里,这回莫少青带的几十号人也都安置在大院子里。 周天海到了仪征先去码头转了一圈,看了自家盐船所在位置,见离着汤、李两家的盐船极近方才回到住处,把莫少青、周二还有自己的心腹周白、周飞一起叫进书房。周天海问了下仪征的情况,周二先汇报道:“二爷,盐船都安排好了,现在船上都是稻糠。”周天海问道:“装船的人都是哪些?不会走漏风声吧?”周二一拱手:“二爷放心,人手是从族中本家以及家生子中挑出来的,都是忠心之人。”周天海又问:“村民都找好了吗?”周白回道:“东王村和西王村两个村子离仪征码头最近,跑步过来也就一刻钟时间,我亲自去两个村子瞧了情景,只说了要送稻糠,叫他们这两日在家中等候。”周天海点了点头,又看莫少青。 莫少青打开手里的扇子,露出嘴里的虎牙,笑吟吟地道:“汤、李两家的人一到仪征我就叫人分批盯着,他们买纵火所用之物的证据我都拿到了。”周飞接着说道:“李家找了一个混混头目,给了他两百两银子,叫他找三十个人来,说具体日子等李爷来仪征后再定。”周天海冷笑:“他们没定,我来帮他定日子。” 隔日李爷到了仪征,也不知汤总商是为了避嫌还是托大没有亲自过来,只打发了个亲信叫汤虎的跟着李爷过来。李爷到了仪征,知道人手找好了,便叫人明日烧船。汤虎倒是个有算计的,见李爷行事粗莽,连忙拦道:“李爷,此事不可莽撞行事,还需细细盘算一番。” 李爷对汤爷只派了一个下人跟着自己本来就有些不满,而这个下人此时又开始对自己的行动指手画脚更是让李爷无法忍受,汤虎见李爷面色冷了下来,眼中带着不屑,心里暗自叫苦,只怪自己太冲动,连忙换个笑脸奉承道:“李爷自然早是安排好的,是汤虎多嘴了。汤虎这次跟着李爷过来,主要是因为汤爷怕李爷忙起来的时候人手不够,我好能搭把手。”李爷听到汤爷的名头,脸色缓和了下来,又见他说的卑微,心情大好,遂点了点头道:“你有什么主意。”汤虎眼睛一转,谄笑道:“放火这事自然要等到月黑风高时。明日有些急了些,再者说汤、李两家的盐船还没走呢,若是沾上火星可就完了。依我说,不如缓两日,等咱家的盐船驶出去再放火不迟。”李爷点了点头,没吱声。 待汤虎退下,李爷才跟自己心腹李耳冷笑道:“还说着汤虎机灵,我看是个傻子。这已经到了开船的日子,周天海也都到仪征了,我们若是先开了盐船走,周天海看着一急说不定也就出港了,到时候老子烧谁去?”李耳附和道:“老爷说的是,不过汤虎倒有句话说的对,放火还是晚上好,不显眼。”李爷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面进来一人行了礼回道:“老爷,刚才得到一信。周二爷才刚叫人到码头上吩咐,说包下了城里的醉湘楼,明日晌午叫所有船工到馆子里大吃一顿,晚上他叫自己家丁守船,叫船工只管睡去。后日一早,开船运盐。” 李爷一震,捋了捋胡须道:“明日烧船!”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归来,本来离开那天和大家说下的,结果各种登陆不上来。清明三天假期,其实还是感觉好短。一晃就过了两天半了,不多说,先更新一章,晚上还有一章更新。 ———————————————————————————————————————— 周天海故意慢悠悠地解了手,估摸着那两人快商议完了,才跌跌撞撞地回来。洗了手,吃了杯浓茶,说了个市井里的新鲜事,一会又打发去叫个唱小曲儿的来。汤总商见周天海东扯西车似乎不打算再说园子的事,偷偷使了个眼色给李老爷,自己拦着周天海道:今天咱不叫那些唱曲儿的,依依呀呀地听着腻歪不说,还耽误说话。” 周天海顺着话给汤总商斟了杯酒:“那听汤爷的。”两人一碰杯吃了大半杯,汤总商叹道:“刚才李爷和我说了,他那妻弟的园子确实急着卖,要不你就买了吧,算是帮他一个忙。”周天海道:“汤爷,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若是买得了我再不会推的。只是这银子确实不凑手啊。”李老爷咬牙道:“五十万两就五十万两吧。” 周天海眼见李老爷一脸肉痛的表情,心里暗爽不已,只是他还推道:“李爷的好意我领了,可是我不能占你这个便宜,再说你妻弟也未必乐意不是?咱商人做生意,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我不能占你这个便宜,否则我还是人嘛我。不行不行,这园子我不能买。” 李老爷听了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心里暗骂道:“上杆子倒贴银子还不买,你他妈的到底想怎样。”汤爷见李老爷瞪着眼睛只喘粗气,连忙打圆场:“周二爷,你这不是不给李爷面子嘛,他既然能做主卖园子,卖多卖少自然他都能交代过去。说实话,李爷一半价格卖园子给你,难道他不心疼?自然是心疼啊,可他把你当兄弟,愿意卖你这个人情,再说你买了也是帮他嘛。” 周天海踌躇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我还是帮着打听打听看谁家想买,这么好的园子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的。”李爷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想发狠话说不卖园子可又舍不得盐引,思索了一番还是把盐引放到了首位,一拍桌子吼道:“周二爷,我今天把话就放着了,这园子虽说是我妻弟的,但建的时候我也费了心思。说实话,卖给旁人,我怕糟蹋了这园子,我舍不得。因此我才这么费心的想让你买我园子。五十万两银子园子卖给你,你若是真把帮哥哥,就买了吧。” 周天海一咬牙:“好,既然李爷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不买就不识抬举了。李爷,我敬你一杯。”李老爷端起酒杯一碰:“兄弟,谢谢啊!” 一顿酒菜主宾尽欢,晚上周天海哼着小曲儿,脚步蹒跚地进了姜玉春的屋子,姜玉春见他眉眼间满是得意,上前替他解了长衫,轻声问道:“可是成了?”周天海点了点头,一想起下午的情景又忍不住乐了出来,搂住姜玉春道:“你没见李爷那样,憋屈的脸都绿了。五十万两银子,他还是求着咱买的,我琢磨着他今晚疼的得睡不着觉。” 姜玉春笑道:“他也是破釜沉舟了,这汤总商真是不简单,自己一两银子不出,倒让别人拿出家底来替他谋事。”周天海冷哼:“无利不起早,李爷自己被猪油蒙了心窍,就怪不得别人算计他。” 姜玉春笑嗔道:“你先别得意,这紧要的在后头呢。若盐船的事处理不好,有你哭的。”周天海听出姜玉春话里的关切,心里一暖,低头在姜玉春唇上咬了一口,顶着她额头暧昧地笑:“那我现在就让你哭。”姜玉春红着脸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啐道:“又胡说八道,瞧你一身的酒气,赶紧洗澡去。”周天海故意耍赖着在姜玉春身上腻歪了好一会,才让人送水进来。 第二天一早,李家又送了帖子来请周天海过去,汤总商为了后面的计划催着周天海兑了银票,李、周二人到衙门备了案,汤总商做了个中间人。周天海核实了地契、房契才把银票数给了李老爷,三人皆大欢喜。 周天海一办妥园子的事,立马派人去仪征给莫少青送信,又加派了人手过去。自己转身回了院子,把房契和地契交给姜玉春保管。姜玉春当着周天海的面取出箱子里的紫檀盒子,将东西放好又搁回原处,拿小金锁将箱子锁了。周天海站起来从姜玉春身后搂住她的腰说:“明日我要去仪征。” 姜玉春缓缓地转过身来,握住周天海在自己腰间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每个的环节都可能决定这事的成败,你到仪征后根据那边的情况和亲信商议以后再行动,别妄自托大。”周天海点了点头:“放心,我不是那种妄自尊大的人。” 姜玉春缓缓松开他的手,抬起手来理了理他鬓角的头发:“老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这事有了差池别先顾着钱,首要的是先保全自己。”周天海将姜玉春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放心,我会平安的回来。”姜玉春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虽不能提前将事告诉船工,但也要找人将船工都带离盐船,别损伤人命。”周天海轻笑道:“二奶奶心善,连船工都惦记着。” 姜玉春道:“只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人家抛家舍业的跟你在外面走船,风里来雨里去的只为赚那几个辛苦钱。若是家境好点,哪个愿意成年到辈的不在家。再说那船工的家里人何尝不每日每时记挂着自己的儿子、丈夫早日回来团聚,若是苦守了那么久只等到一声噩耗传来,叫人怎么受的了。就比如我,现在宁可舍了那份家财也希望你不要去。” 周天海闻言心里一动,收紧了手臂,将姜玉春紧紧地搂住,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玉春,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姜玉春眼眶一红,伸手搂住他的腰,哽咽笑道:“二爷,早些回来。”周天海听到姜玉春的哭腔,连忙松开她哄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我能有什么事。到时候我不挨着盐船,烧不到我的。”姜玉春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垂着头道:“到时候乱哄哄的,难免会动武,要是万一碰到你怎么办?再者说焉知汤家、李家不会狗急跳墙。对了,这事也要提前准备好对策,万一他们两家红了眼,硬打硬杀的怎么办?”周天海道:“莫少青走之前也说了此事,这事他会安排好,你放心便是。”姜玉春听了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开始打点周天海出门替换的衣裳。 原本这些事有丫头来做就成,只是姜玉春觉得心里发空,想找些事情来做排解心事。索性没叫思琴几个进来,而是自己一件一件把周天海的衣裳从箱子里取出来叠好。周天海歪在榻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姜玉春忙里忙外的翻找东西,只觉得看着妻子为自己亲手收拾东西的感觉无比的窝心。 晚上姜玉春只叫厨房送了几样自己和周天海爱吃的菜,摆在榻上的小几上,温了一小壶酒,夫妻两个对坐而酌。底下人不仅是丫鬟连三个妾室都没叫进来伺候,只留了一个人在外间屋子等吩咐。灯光下,姜玉春一边给周天海布菜,一边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又嘱咐了一遍。周天海只含笑着看着絮絮叨叨的妻子,时不时给她嘴里喂上一口菜。 两人这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期间不知重新换了几次菜。直到姜玉春察觉到时辰不早了,才赶紧打发周天海洗澡,又怕他刚吃了饭就歇下积食,拽着他围着院子转了两圈才服侍他睡下了。 周天海前年在仪征就买了处房子,虽然前头只是五个三进的小院,不大的园子,但在东边角门处却有两个大院子,里面有几排房子,能住下几十号人。并且所处的位置却十分便利,就在码头不远处。平时周天海、莫少青、周二等人来仪征都住在那里,这回莫少青带的几十号人也都安置在大院子里。 周天海到了仪征先去码头转了一圈,看了自家盐船所在位置,见离着汤、李两家的盐船极近方才回到住处,把莫少青、周二还有自己的心腹周白、周飞一起叫进书房。周天海问了下仪征的情况,周二先汇报道:“二爷,盐船都安排好了,现在船上都是稻糠。”周天海问道:“装船的人都是哪些?不会走漏风声吧?”周二一拱手:“二爷放心,人手是从族中本家以及家生子中挑出来的,都是忠心之人。”周天海又问:“村民都找好了吗?”周白回道:“东王村和西王村两个村子离仪征码头最近,跑步过来也就一刻钟时间,我亲自去两个村子瞧了情景,只说了要送稻糠,叫他们这两日在家中等候。”周天海点了点头,又看莫少青。 莫少青打开手里的扇子,露出嘴里的虎牙,笑吟吟地道:“汤、李两家的人一到仪征我就叫人分批盯着,他们买纵火所用之物的证据我都拿到了。”周飞接着说道:“李家找了一个混混头目,给了他两百两银子,叫他找三十个人来,说具体日子等李爷来仪征后再定。”周天海冷笑:“他们没定,我来帮他定日子。” 隔日李爷到了仪征,也不知汤总商是为了避嫌还是托大没有亲自过来,只打发了个亲信叫汤虎的跟着李爷过来。李爷到了仪征,知道人手找好了,便叫人明日烧船。汤虎倒是个有算计的,见李爷行事粗莽,连忙拦道:“李爷,此事不可莽撞行事,还需细细盘算一番。” 李爷对汤爷只派了一个下人跟着自己本来就有些不满,而这个下人此时又开始对自己的行动指手画脚更是让李爷无法忍受,汤虎见李爷面色冷了下来,眼中带着不屑,心里暗自叫苦,只怪自己太冲动,连忙换个笑脸奉承道:“李爷自然早是安排好的,是汤虎多嘴了。汤虎这次跟着李爷过来,主要是因为汤爷怕李爷忙起来的时候人手不够,我好能搭把手。”李爷听到汤爷的名头,脸色缓和了下来,又见他说的卑微,心情大好,遂点了点头道:“你有什么主意。”汤虎眼睛一转,谄笑道:“放火这事自然要等到月黑风高时。明日有些急了些,再者说汤、李两家的盐船还没走呢,若是沾上火星可就完了。依我说,不如缓两日,等咱家的盐船驶出去再放火不迟。”李爷点了点头,没吱声。 待汤虎退下,李爷才跟自己心腹李耳冷笑道:“还说着汤虎机灵,我看是个傻子。这已经到了开船的日子,周天海也都到仪征了,我们若是先开了盐船走,周天海看着一急说不定也就出港了,到时候老子烧谁去?”李耳附和道:“老爷说的是,不过汤虎倒有句话说的对,放火还是晚上好,不显眼。”李爷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面进来一人行了礼回道:“老爷,刚才得到一信。周二爷才刚叫人到码头上吩咐,说包下了城里的醉湘楼,明日晌午叫所有船工到馆子里大吃一顿,晚上他叫自己家丁守船,叫船工只管睡去。后日一早,开船运盐。” 李爷一震,捋了捋胡须道:“明日烧船!” 32烧船(下) 午时,仪征周家盐船上的船工们说说笑笑地上了岸,周府管事周二在前头喊着:“二十个人上一辆平板车,都走快点,别拉下了。”众人都应了一声,三五成群的上了等候在一旁的马车。要说周家的船工真不少,熙熙攘攘地有二、三百号人,用了十几辆车才将人拉完。周二只留了带了的十几号人看船,自己便跟着走了。到了午时四刻,周家人打发人给这十来个人送了酒菜,十几个人在岸边摆了两个桌子,一顿酒吃下去就有个五六分醉了。这时辰,又是太阳最热的时候,几个人吃了酒又被太阳一晒,都昏昏欲睡,索性三五个一群到岸边找阴凉处躺下睡了。 李耳带着人在自家船上张望了许久,见这情形不禁大乐:“我还担心一会动手时惊扰了这些人吵嚷开来就不好了,现在他们倒自己替我解决了这个麻烦,一个个他娘的喝的如此烂醉,倒是省了爷的功夫。 汤虎眉头紧皱,摇头道:“他们若是醉了为何不回船上去睡,反而离的那么远,难道知道我们要烧船不成?”李耳拍了拍汤虎的肩膀往外探头:“汤兄,你没走过船不知道,那里头死闷死闷的,谁乐意在那里头睡觉啊。这周家要不是明日走船,今天也不会把船工都带走去吃酒。你不知这一开船,有个把月才能靠岸呢。”汤虎听李耳如此说,细想也说的通,便帮着查看了下地形,等所有人都睡熟了,其他人家的船工也各自去睡觉了,才吩咐人把那些混混放出来纵火。 此时天干物燥,阳光又毒,盐船一沾火星立马燃烧开来,汤虎恐有漏网之船,叫人挨个把周家的船都点燃了这才躲回李家的盐船里去。一阵微风吹过,火光顺势高了起来,木船噼啪作响,这时有别船工惊醒高喊道:“着火了。”一声喊叫惊醒了所有睡梦中的人,一时间所有人都慌乱起来,有人扑火,有人引着自己盐船划开。正在热闹的时候,几百个村民浩浩荡荡地过来了,一看见火光冲天的水面,都傻了眼。 带头的人是周白,只见他傻傻地四处拽着人问:“怎么回事?我家的盐船怎么着火了?”也不知谁说了一句:“恍惚是看见有人放了火,然后到汤、李两家那边去了。”周白听了还没怎样,有村民先闹将开来:“汤家自己苛刻,还不许旁人行善,今日他烧了我们的稻糠,我们就烧他盐船。”一声高喊,立刻有十余人附和,然后就见这几百号人由十来个人引着来到汤、李两家盐船跟前,拿着锄头斧子开始砸船。 因汤、李两家还未定开船日子,只留了一两百的船工看船,这些船工拦了几回都拦不住,又见那些村民来势汹汹还都带着斧子,便都躲一边去了。李耳和汤虎慌了神,此时也来不及想是谁说的自家纵人放火,也没功夫琢磨那些村民咋知道这些是自家的船的位置,都急慌慌地从船上爬出来,叫人拦着。 这些村民带的斧头、锄头都是崭新的极其锋利的,昨天周白到两个村子说:只要是明日去领稻糠的,都送一套农具。村民听了都挨家挨户传达,有不是这个村的听说了,也跟着凑来领东西。周白在和村民约好的地方守着,果然来一个人就有一个人的东西,按人头发放,只说是送给他们种地用的,村民们拿着新的工具,高高兴兴来领稻糠,还没等拿回家种地用,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用来凿船。 此时正好有一经历司主管姜大人,负责查验盐船引数、斤数的,“碰巧”路过此地,听见吵嚷,立马带人过来,还没等吆喝一嗓子,就见汤家一盐船的侧面被劈开,成袋子的盐滚到江中,然后就听有一人喊道:“有夹层,里面还藏着盐。”这时李家盐船旁边也有人喊:“李家的船也有夹层!” “夹层?”姜大人一甩袖子,叫人把两只船解开都拖上岸,带着属下认真查验。岸边那些村民依然斗志高昂地挥舞着锄头、斧子,挨个劈船。此时李耳和汤虎都傻了眼,带着人拦着住这边拦不住那边,闹哄哄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惊到:“着火了!” 火苗不知从何处引起,汤家、李家所有的船同时冒起了黑烟,汤虎大叫不妙:“这劈了船、沉了盐还能有补贴,可这着了火不但没有补偿不说,还要照常课税。汤家这次可是运了将近两万斤的盐啊,若是都烧了可就倾家荡产了。”有汤家船工提醒说:“赶紧把船分散开。” “对!对!对!快把船都分散开!”汤虎连忙下令,可是盐官船运盐,都三五只船用双结续编绑在一起的,此时别说解绳子了,连敢上去划船的都没有。只能眼看着汤、李两家的船被大火吞灭了。李爷闻讯而来,只见些墨查炭屑,浮江而下。 周白在火势蔓延之时,就叫人领着村民走了。到了码头外头,每个人发了二两银子,并且许诺说过两日派人送稻糠去村上。那些村民白得了银子又听说还会送自己稻糠,都高高兴兴的扛着斧头、锄头的走了。 李爷在岸边看着自己的几十艘盐船化为灰烬,一口血喷出来昏倒在岸边。李家的船工起初都庆幸有村民来闹,自己才醒了。又因为拦着村民,所以才都到岸上来,因此这场大火并无人丧命。可这李爷昏过去,不知谁喊了句:“这眼见的李家就要倾家荡产了,这工钱还能给结不?”众人一听纷纷议论,团团把李爷、李耳等人围起来,讨要工钱。汤家那边船工听到风头,也都追着汤虎要工钱。 周天海坐在二楼雅间,悠闲地喝着酒,周白绕过大厅三五一群猜拳的船工,快步上楼,推开雅间的门,喜笑颜开:“二爷,成了!”周天海连忙起身,指了个座给周白:“快说说!” 周白笑道:“莫兄弟带的人将汤、李两家的盐船撬开,姜大人适时而到,将那两艘盐船作为证物吩咐人看管,其他的船都放火烧了。这次多亏有那些村民跟着闹,兄弟们才方便趁乱下手。” 周天海抚掌大笑:“好!好!好!辛苦了,叫兄弟们都收拾收拾回去歇着,一会我吩咐酒楼送酒菜回去。”周白道:“那这些船工暂时怎么安排?”周天海道:“先让他们到庄子上歇个半个月,先发一个月工钱,以免人心不稳。新的盐船早就叫人打好了,过几日叫人请衙门去火烙印记,查验船头,然后去盐场装船走盐。”周白刚要开口,这时周飞脚步匆匆进来:“李家找的那些放火烧船的人都被逮了,此时已送进衙门去了。”周白笑道:“等那些人吃一顿板子什么都招了,到时候李爷想不认都不行。”周飞笑道:“哪里需要挨板子,那些无赖混混,一升堂就能把错都推到李爷身上去,不信你等着明日开堂看吧。” 周天海叫小二换了新的酒菜,三人边吃边谈等着莫少青、周二两人,直到日落西山,两人才赶来,周二带人把周家放火的痕迹抹掉,又将用剩的东西都销毁了,检查了两圈发现没甚问题才回来。此时汤家、李家在仪征的人都乱作一团,哪里有人会注意周二毁灭痕迹的事,都以为是火是从周家的船烧过来的。而莫少青此时正和经历司主管姜大人在一起,将自己搜集的汤、李两家夹带私盐的证据呈上。 姜大人将莫少青递交的东西翻看了一便,亲自收起,拱手笑道:“证据确凿,况且又有凿开的盐船为证,此事就交给本官了。”莫少青起身笑道:“那有劳大人了。”姜大人道:“哪里!哪里!这次多亏你的帮忙,本官才能将带有夹层的盐船收为证物。”莫少青忙道:“这是大人贤明,小人不敢居功。” 姜大人很满意莫少青的识时务,点头笑道:“回去向二奶奶问候。”莫少青拱手道:“定会转达,那小人告退。”姜大人派人将莫少青送出府外,自己转身回了内室。姜夫人见他满脸喜色的进来,笑着问道:“老爷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姜大人点头道:“自然是好事!我这个经历司主管虽是肥缺,但毕竟只是个七品。如今眼看着当了三年,我本来想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在这位置上坐下去也挺好。可老天开眼,给了我个立功的机会。” 姜夫人见他说的神神秘秘的不禁好奇道:“什么机会?”姜大人笑道:“我这官说起来还是我堂叔帮我谋的,我那堂叔的闺女不是嫁给了个姓周的盐商,人称周二爷。那周二爷约了我今天带人去码头,结果让我碰巧得了两个盐商夹带私盐的证据,你说是不是好事?他手下人听说我和他家二奶奶是亲戚,索性将搜集了两个大盐商偷运私盐的证据都给了我。这其中一个还是总商呢,这两人这些年来夹带私盐的数目可不小啊,等我把这事办妥了,不说能得一大笔赏钱,连升官都不用愁。”说着喜不自禁地乐了起来。 姜夫人听了倒是有些不安:“那两个盐商难道没有后台?我们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呀?”姜大人摇头道:“你放心,他俩家今天的盐船都被一把大火烧掉了,眼看着就倾家荡产,谁还乐意为他们撑腰啊!若是不稳妥的事我能应那么快?”姜夫人听了喜不自禁,姜大人见状瞪了她一眼:“我和你说,把嘴把严了,要是传出去风声坏了我的事,看我不休了你。”姜夫人笑着推了他一把:“看你说的,这种事我和谁说去,你当我傻啊!”夫妻两个相视而笑,却不知自己的心思早被周天海计算在内了。 汤总商得知自家盐船被烧,闻讯赶到仪征,只看到了几只火烧后焦黑的残破盐船。汤爷凄凉地站在码头上,对着一望无际的江面,忍不住嚎啕大哭。汤虎见汤爷的身子摇晃不住,连忙上前扶住,汤总商一把推开他,上去就是一耳光,声嘶力竭地吼道:“我的盐船呢!我的盐船呢!我让你烧周家的船,你怎么把自己家的船给烧了!”话音刚落,几个官差走了过来:“汤爷是吗?有人告你纵人放火烧船!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吧!” “什么?”汤爷一惊,立马改口道:“我不知道什么放火烧船!你没看见我自己的船都被烧了!我若是放火烧船怎么会烧自己家的。” 那几个官差冷笑两声,将汤总商、汤虎几人拿下,嘴里骂道:“这些话你跟李爷说去罢,他可把你供出来了!”说着撕扯着将汤家几人带回衙门。 周天海的新船烙好印记后,打发周二纳过请单银,拿着照单,到盐场买盐,新的盐船拉着安徽等地的官盐抵达仪征。周天海亲自带人交了呈纲银,盐包换成小包,交过加斤银,抽捡过后,盐船正式到达仪征口岸。周天海站在码头眺望,虽然离纵火事件只隔了一个月,但恍如隔世。汤、李两家先因盐船被烧以及要承担高额的赋税而倾家荡产,后又因贩卖私盐,纵人放火入狱,等候审判。“犯私盐者罪致死”,不知等候汤、李二人的是怎样的判决,自此他二人的官盐商人的身份成为历史。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更完,我继续努力,看今晚还能不能码出一章,不过大家别等候太晚,因为我现在觉得有些疲惫了,而且明天要上班了~~ —————————————————————————————————————————— 午时,仪征周家盐船上的船工们说说笑笑地上了岸,周府管事周二在前头喊着:“二十个人上一辆平板车,都走快点,别拉下了。”众人都应了一声,三五成群的上了等候在一旁的马车。要说周家的船工真不少,熙熙攘攘地有二、三百号人,用了十几辆车才将人拉完。周二只留了带了的十几号人看船,自己便跟着走了。到了午时四刻,周家人打发人给这十来个人送了酒菜,十几个人在岸边摆了两个桌子,一顿酒吃下去就有个五六分醉了。这时辰,又是太阳最热的时候,几个人吃了酒又被太阳一晒,都昏昏欲睡,索性三五个一群到岸边找阴凉处躺下睡了。 李耳带着人在自家船上张望了许久,见这情形不禁大乐:“我还担心一会动手时惊扰了这些人吵嚷开来就不好了,现在他们倒自己替我解决了这个麻烦,一个个他娘的喝的如此烂醉,倒是省了爷的功夫。 汤虎眉头紧皱,摇头道:“他们若是醉了为何不回船上去睡,反而离的那么远,难道知道我们要烧船不成?”李耳拍了拍汤虎的肩膀往外探头:“汤兄,你没走过船不知道,那里头死闷死闷的,谁乐意在那里头睡觉啊。这周家要不是明日走船,今天也不会把船工都带走去吃酒。你不知这一开船,有个把月才能靠岸呢。”汤虎听李耳如此说,细想也说的通,便帮着查看了下地形,等所有人都睡熟了,其他人家的船工也各自去睡觉了,才吩咐人把那些混混放出来纵火。 此时天干物燥,阳光又毒,盐船一沾火星立马燃烧开来,汤虎恐有漏网之船,叫人挨个把周家的船都点燃了这才躲回李家的盐船里去。一阵微风吹过,火光顺势高了起来,木船噼啪作响,这时有别船工惊醒高喊道:“着火了。”一声喊叫惊醒了所有睡梦中的人,一时间所有人都慌乱起来,有人扑火,有人引着自己盐船划开。正在热闹的时候,几百个村民浩浩荡荡地过来了,一看见火光冲天的水面,都傻了眼。 带头的人是周白,只见他傻傻地四处拽着人问:“怎么回事?我家的盐船怎么着火了?”也不知谁说了一句:“恍惚是看见有人放了火,然后到汤、李两家那边去了。”周白听了还没怎样,有村民先闹将开来:“汤家自己苛刻,还不许旁人行善,今日他烧了我们的稻糠,我们就烧他盐船。”一声高喊,立刻有十余人附和,然后就见这几百号人由十来个人引着来到汤、李两家盐船跟前,拿着锄头斧子开始砸船。 因汤、李两家还未定开船日子,只留了一两百的船工看船,这些船工拦了几回都拦不住,又见那些村民来势汹汹还都带着斧子,便都躲一边去了。李耳和汤虎慌了神,此时也来不及想是谁说的自家纵人放火,也没功夫琢磨那些村民咋知道这些是自家的船的位置,都急慌慌地从船上爬出来,叫人拦着。 这些村民带的斧头、锄头都是崭新的极其锋利的,昨天周白到两个村子说:只要是明日去领稻糠的,都送一套农具。村民听了都挨家挨户传达,有不是这个村的听说了,也跟着凑来领东西。周白在和村民约好的地方守着,果然来一个人就有一个人的东西,按人头发放,只说是送给他们种地用的,村民们拿着新的工具,高高兴兴来领稻糠,还没等拿回家种地用,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用来凿船。 此时正好有一经历司主管姜大人,负责查验盐船引数、斤数的,“碰巧”路过此地,听见吵嚷,立马带人过来,还没等吆喝一嗓子,就见汤家一盐船的侧面被劈开,成袋子的盐滚到江中,然后就听有一人喊道:“有夹层,里面还藏着盐。”这时李家盐船旁边也有人喊:“李家的船也有夹层!” “夹层?”姜大人一甩袖子,叫人把两只船解开都拖上岸,带着属下认真查验。岸边那些村民依然斗志高昂地挥舞着锄头、斧子,挨个劈船。此时李耳和汤虎都傻了眼,带着人拦着住这边拦不住那边,闹哄哄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惊到:“着火了!” 火苗不知从何处引起,汤家、李家所有的船同时冒起了黑烟,汤虎大叫不妙:“这劈了船、沉了盐还能有补贴,可这着了火不但没有补偿不说,还要照常课税。汤家这次可是运了将近两万斤的盐啊,若是都烧了可就倾家荡产了。”有汤家船工提醒说:“赶紧把船分散开。” “对!对!对!快把船都分散开!”汤虎连忙下令,可是盐官船运盐,都三五只船用双结续编绑在一起的,此时别说解绳子了,连敢上去划船的都没有。只能眼看着汤、李两家的船被大火吞灭了。李爷闻讯而来,只见些墨查炭屑,浮江而下。 周白在火势蔓延之时,就叫人领着村民走了。到了码头外头,每个人发了二两银子,并且许诺说过两日派人送稻糠去村上。那些村民白得了银子又听说还会送自己稻糠,都高高兴兴的扛着斧头、锄头的走了。 李爷在岸边看着自己的几十艘盐船化为灰烬,一口血喷出来昏倒在岸边。李家的船工起初都庆幸有村民来闹,自己才醒了。又因为拦着村民,所以才都到岸上来,因此这场大火并无人丧命。可这李爷昏过去,不知谁喊了句:“这眼见的李家就要倾家荡产了,这工钱还能给结不?”众人一听纷纷议论,团团把李爷、李耳等人围起来,讨要工钱。汤家那边船工听到风头,也都追着汤虎要工钱。 周天海坐在二楼雅间,悠闲地喝着酒,周白绕过大厅三五一群猜拳的船工,快步上楼,推开雅间的门,喜笑颜开:“二爷,成了!”周天海连忙起身,指了个座给周白:“快说说!” 周白笑道:“莫兄弟带的人将汤、李两家的盐船撬开,姜大人适时而到,将那两艘盐船作为证物吩咐人看管,其他的船都放火烧了。这次多亏有那些村民跟着闹,兄弟们才方便趁乱下手。” 周天海抚掌大笑:“好!好!好!辛苦了,叫兄弟们都收拾收拾回去歇着,一会我吩咐酒楼送酒菜回去。”周白道:“那这些船工暂时怎么安排?”周天海道:“先让他们到庄子上歇个半个月,先发一个月工钱,以免人心不稳。新的盐船早就叫人打好了,过几日叫人请衙门去火烙印记,查验船头,然后去盐场装船走盐。”周白刚要开口,这时周飞脚步匆匆进来:“李家找的那些放火烧船的人都被逮了,此时已送进衙门去了。”周白笑道:“等那些人吃一顿板子什么都招了,到时候李爷想不认都不行。”周飞笑道:“哪里需要挨板子,那些无赖混混,一升堂就能把错都推到李爷身上去,不信你等着明日开堂看吧。” 周天海叫小二换了新的酒菜,三人边吃边谈等着莫少青、周二两人,直到日落西山,两人才赶来,周二带人把周家放火的痕迹抹掉,又将用剩的东西都销毁了,检查了两圈发现没甚问题才回来。此时汤家、李家在仪征的人都乱作一团,哪里有人会注意周二毁灭痕迹的事,都以为是火是从周家的船烧过来的。而莫少青此时正和经历司主管姜大人在一起,将自己搜集的汤、李两家夹带私盐的证据呈上。 姜大人将莫少青递交的东西翻看了一便,亲自收起,拱手笑道:“证据确凿,况且又有凿开的盐船为证,此事就交给本官了。”莫少青起身笑道:“那有劳大人了。”姜大人道:“哪里!哪里!这次多亏你的帮忙,本官才能将带有夹层的盐船收为证物。”莫少青忙道:“这是大人贤明,小人不敢居功。” 姜大人很满意莫少青的识时务,点头笑道:“回去向二奶奶问候。”莫少青拱手道:“定会转达,那小人告退。”姜大人派人将莫少青送出府外,自己转身回了内室。姜夫人见他满脸喜色的进来,笑着问道:“老爷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姜大人点头道:“自然是好事!我这个经历司主管虽是肥缺,但毕竟只是个七品。如今眼看着当了三年,我本来想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在这位置上坐下去也挺好。可老天开眼,给了我个立功的机会。” 姜夫人见他说的神神秘秘的不禁好奇道:“什么机会?”姜大人笑道:“我这官说起来还是我堂叔帮我谋的,我那堂叔的闺女不是嫁给了个姓周的盐商,人称周二爷。那周二爷约了我今天带人去码头,结果让我碰巧得了两个盐商夹带私盐的证据,你说是不是好事?他手下人听说我和他家二奶奶是亲戚,索性将搜集了两个大盐商偷运私盐的证据都给了我。这其中一个还是总商呢,这两人这些年来夹带私盐的数目可不小啊,等我把这事办妥了,不说能得一大笔赏钱,连升官都不用愁。”说着喜不自禁地乐了起来。 姜夫人听了倒是有些不安:“那两个盐商难道没有后台?我们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呀?”姜大人摇头道:“你放心,他俩家今天的盐船都被一把大火烧掉了,眼看着就倾家荡产,谁还乐意为他们撑腰啊!若是不稳妥的事我能应那么快?”姜夫人听了喜不自禁,姜大人见状瞪了她一眼:“我和你说,把嘴把严了,要是传出去风声坏了我的事,看我不休了你。”姜夫人笑着推了他一把:“看你说的,这种事我和谁说去,你当我傻啊!”夫妻两个相视而笑,却不知自己的心思早被周天海计算在内了。 汤总商得知自家盐船被烧,闻讯赶到仪征,只看到了几只火烧后焦黑的残破盐船。汤爷凄凉地站在码头上,对着一望无际的江面,忍不住嚎啕大哭。汤虎见汤爷的身子摇晃不住,连忙上前扶住,汤总商一把推开他,上去就是一耳光,声嘶力竭地吼道:“我的盐船呢!我的盐船呢!我让你烧周家的船,你怎么把自己家的船给烧了!”话音刚落,几个官差走了过来:“汤爷是吗?有人告你纵人放火烧船!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吧!” “什么?”汤爷一惊,立马改口道:“我不知道什么放火烧船!你没看见我自己的船都被烧了!我若是放火烧船怎么会烧自己家的。” 那几个官差冷笑两声,将汤总商、汤虎几人拿下,嘴里骂道:“这些话你跟李爷说去罢,他可把你供出来了!”说着撕扯着将汤家几人带回衙门。 周天海的新船烙好印记后,打发周二纳过请单银,拿着照单,到盐场买盐,新的盐船拉着安徽等地的官盐抵达仪征。周天海亲自带人交了呈纲银,盐包换成小包,交过加斤银,抽捡过后,盐船正式到达仪征口岸。周天海站在码头眺望,虽然离纵火事件只隔了一个月,但恍如隔世。汤、李两家先因盐船被烧以及要承担高额的赋税而倾家荡产,后又因贩卖私盐,纵人放火入狱,等候审判。“犯私盐者罪致死”,不知等候汤、李二人的是怎样的判决,自此他二人的官盐商人的身份成为历史。 33回府 当周天海到家的时候,姜玉春已经带着众人在二门处等候多时了。周天海听说以后,一面埋怨留山不该一早就把消息告诉姜玉春一面加快了脚步。留山满腹委屈,心里暗忖:“明明是二爷叫人提前送了信吩咐我和二奶奶说今日到家,结果一听说二奶奶在二门等着,又心疼了,反而埋怨起我来。” 周天海脚步飞快,离着二门还有老远,就听着有人喊道:“来了来了,二爷回来了。”周天海远远地看见几个人扶着姜玉春站在二门张望,立马三步作两步奔了过去。看着眼前的妻子止不住地傻乐。 姜玉春不顾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一把扑到周天海的怀里,忍不住泪如雨下。周天海见姜玉春晒得脸上发烫,此时又哭的可怜,不禁心疼了起来,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一边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姜玉春听见越发心酸,忍不住握起拳头捶他前胸。 虽然之前周天海送了信说一切安好,但姜玉春总觉得放心不下。直到见了他人好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姜玉春才觉得心里踏实了,积攒了一个月的郁气随着眼泪疏散了。周天海知道姜玉春担心自己,只紧紧地搂着她,任由她哭了个够,才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在她耳畔说道:“二奶奶,我们可以回屋了吗?” 姜玉春醒过神来,见丫头婆子们一个个都咬唇忍笑,忍不住羞红了脸,挣扎着推开周天海,正色道:“思琴,我们回屋。”说着看也不看周天海一眼,扶着思琴转身走了。周天海哑然失笑,冲着二门外的留山吩咐了声:“二奶奶晒了那么久,怕会中暑,你叫个大夫来给把把脉,开几副解暑的药吃。”留山答应着飞快跑了,周天海撩起袍子,快步追上姜玉春,同她并肩而行。 张雪雁、李嫣红、王秋华三人怔怔地看着他夫妻二人的背影欲行越远,都有些黯然神伤。她们三人一早就打扮地花枝招展地站在姜玉春身后,可自从二爷踏入二门那一步,眼睛就一直围着二奶奶转,看都没看她们三人一眼。李嫣红甚至觉得,周天海根本没发现她们的存在。 三人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二门上的婆子看不过去,好意提醒道:“三位姨奶奶,不去二奶奶院里伺候?”李嫣红三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捏着帕子往里走。张雪雁见李嫣红脸上急切地神情,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难道怕走慢了二爷把你赶出府去不成?”李嫣红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冷冰冰地瞪着张雪雁:“二爷为什么会赶我出府去,我又不像某些人,学不会规矩。” 张雪雁脸上涨红,冷笑道:“我是学不会规矩,那又怎样?二爷看在吴爷的面上也不会赶我出去。不像你呦,汤爷已经倒了,你已经没有靠山了。我奉劝你老老实实地,我一时高兴说不定就请吴爷替你求求情,兴许你还能留在府里当个丫鬟什么的。” “求情?”李嫣红拿起帕子握着嘴笑道,“我有什么事好让吴爷给我求情的?连二奶奶都说我是最懂规矩的。” “最懂规矩?”张雪雁冷哼,“糊弄谁呢?你当我不知道吗?二爷前脚刚去仪征,后脚李家就给你送来两万两银子。”李嫣红闻言心里一咯噔,忍不住慌了神。 自从汤总商家里出事,李嫣红虽然算到自己失去靠山张雪雁会趁机拿捏自己,但她万没想到张雪雁会知道这件事。李嫣红心里一边想着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一边表面故作不知:“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若是有这回事,前儿你跟我在二奶奶跟前拌嘴时候怎么不说。”张雪雁嘲讽地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你当我傻子啊?我就是等二爷回来才说。二奶奶未必会拿你怎样,可是二爷不同。我就是要等着看你被二爷卖出府去,沦落成乞丐□。” “你!”李嫣红气的咬牙切齿,心里却慌地一团乱麻。张雪雁头一回把李嫣红说的个哑口无言,满意地转过身,故作大家闺秀一般甩着帕子踱着小步。王秋华从头到尾也不吱声,见张雪雁走了,立马小步跟上。 周天海、姜玉春夫妻两个回到屋里,小丫头打了冷水进来,姜玉春洗了脸,又拿冷手巾敷脸,换了不知道多少条手巾,直到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热度退了,才拿干毛巾擦了脸。周天海在一旁看着,见她脸上依然有些发红,忍不住说道:“这么大个人,行事怎么和孩子一样。大头午的就在二门那站着,也不怕晒昏过去。”姜玉春回嘴道:“我这不是在屋里坐不住嘛!再者说我叫丫头们撑了伞,谁晓得还是晒着脸了。” 周天海听了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脸蛋,恶狠狠地嘟囔道:“傻死了!”姜玉春把周天海的手拍开,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就你精,你瞧你黑的!”周天海这些日子净在外头跑来跑去,把皮肤晒成了古铜色。他虽然知道自己黑了不少,但不以为意,故意把脸贴在姜玉春脸上,嘴里逗她道:“快比比,你晒这一上午,看快赶上我黑了吧。”姜玉春被他的胡茬扎的发痒,一边笑着躲着一边把他拍开。 夫妻两个闹了一回,一个丫头在门外回道:“二爷、二奶奶,三位姨奶奶来了。”周天海听了一皱眉,先转过头去问姜玉春:“那李嫣红你没打发走?”姜玉春一愣,连忙说道:“我这些天光惦记着你,哪有那个心思。依我说,也不必你一回来就打发她出去,我看有她在还能制得住张雪雁,若是她被赶出去,你就等着张雪雁天天来闹腾我吧。” 周天海顿了顿,没说话。姜玉春高声道:“叫她们进来给二爷请安吧。”话音刚落,门口的帘子被撩了起来,周天海的三个妾室鱼贯而入,行了礼,齐声道:“给二爷请安。”姜玉春看到这三个莺莺燕燕,好心情立马又散了。 周天海明显地觉得自己妻子有些不开心,只以为是这三个妾室又趁自己不在家时候闹事了,忍不住也有些心烦,挥了挥手道:“行了,都出去罢。”张雪雁见自己刚请了安,还没等说句话呢就要被赶出去,连忙开口道:“二爷,婢妾有事要说。” “什么事啊?”周天海转过脸来,终于看了她一眼。张雪雁脸上一红,刚抛了两个媚眼,想娇羞一下,就听周天海不耐烦地喝了一声:“到底有事没事,没事就出去。”张雪雁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红了眼圈规规矩矩地低头说道:“二爷刚去仪征那会,李家派人给李姐姐送了两万两银子。我想着这事二爷应该不知道,所以来回一声。” “哦?”周天海端起茶盏吃了口茶,“这事为何没告诉你二奶奶啊?”张雪雁咬了咬嘴唇,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姜玉春冷笑道:“怕是不屑和我说罢,人家想找你卖好呢?”周天海心里一哆嗦,连忙回头,正好瞧见了姜玉春脸上的不自在,一挥手将张雪雁等人都撵了出去。 姜玉春见屋里没了人,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周天海笑着探过身来:“这时候怕了,刚才还吃醋来着。”姜玉春一扭身子,嘴硬道:“谁吃醋了?”周天海故意凑到她身上闻了闻,假意道:“没吃醋我怎么闻着你身上一股酸味,难道是没洗澡臭的?”姜玉春听了不禁羞红了脸,翻身压在他身上,使劲拍打道:“叫你说我臭,叫你说我臭。”周天海一边笑一边躲,两个人滚做一团,直到姜玉春没了力气,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周天海静静地望着眼前脸色绯红的姜玉春,慢慢地凑上去,吻住她的唇,碾转反侧。姜玉春满足地搂住他的脖子,微微张启红唇,任由他采撷。直到他吻了个够,两人才气喘吁吁离开彼此。 “玉春!其实我很高兴你吃醋!”周天海搂着姜玉春,轻拍她的背,“你吃醋的感觉让我觉得很真实很美好,让我能察觉到你的感情,让我能感觉到我们是夫妻。” 姜玉春舒服地哼着,半晌才说:“你是高兴了,才不管我心里自在不自在。”周天海哄她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偶尔逗你下,又不会真拿她们来气你。难道我分不出里外好坏来?”姜玉春听了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错,还知道里外好坏。”周天海得了美人香吻,乐的直说再来一个,姜玉春作势要亲,等他闭了眼,才在他腮帮子上轻拍了一下,笑着推他道:“行了行了,赶紧起来罢。这一路上都是灰,赶紧洗澡换身干净衣裳。” 周天海乐呵呵地起身,姜玉春吩咐替周天海准备洗澡水,又叫思琴打发人拿些白芷磨成粉。周天海听了个大概,从屏风后头探头问她说:“白芷磨成粉能做什么?”姜玉春笑道:“我要敷脸。”周天海也不知嘟囔了一声什么,又缩了回去。姜玉春摇了摇头,亲自进去帮他舀水洗头,等忙完了出来时,白芷粉已经送到了。 姜玉春拿白芷粉、珍珠粉、加了点蜂蜜、蛋清、牛乳做了份面膜。在思琴等人惊愕目光下,姜玉春把一小碗的褐色糊糊都抹在了脸上,估摸着过了一刻钟,才做手势让人打水来,用温水将脸上干涸的面膜洗了下来。思琴闻着满屋子的白芷味道,忍不住开口问道:“二奶奶,你那是弄什么啊?” 姜玉春懒得废话太多,只说道:“刚才不是晒着脸了嘛,用来治晒伤的。”思琴几个目目相觑,等姜玉春洗完了脸,细瞧她脸上,似乎红痕真的消了一些,都面露惊奇神色。 周天海洗完了澡,姜玉春替他擦头发,一面说新园子的事:“那园子我前几天又去瞧了两次,各院子的家具摆设都是齐全的,库房里的家具、字画、摆设按照当时说好的也都留下了,只叫人打扫打扫就能搬过去。” 周天海听了沉吟片刻道:“虽说那些东西都是好的,但毕竟人家用过了。我们好木料也有不少,索性照你喜欢,重新打新的家具,就照着如今最时兴的款式打。” 姜玉春摇头笑道:“我看着都极好,若是都重新打了,之前那些家具放哪里?再者说那些家具都是紫檀木的,白搁着到可惜了。之前那家也没来过两回,估计除了正房都没睡过人的。” 周天海笑着敲她鼻子道:“我的二奶奶真会过日子。那把主院的家具重新打了,其他的院子里的家具暂且用着。”姜玉春拍手笑道:“其实照我说,我们也不必非得住主院,你看园子那么大,夏天住在里头正好凉快。我们选一两处去住好不好?” 周天海笑道:“这有何难整个园子都是你的,你就是一日换一处地方住都随你。”姜玉春越想越兴奋,拉着周天海手说:“那我们现在就搬过去吧,主院的家具只管叫他慢慢打,我们先住园子里。等家具打好了我们就搬回去。” 周天海道:“哪有那么容易,打成套的家具,没个一年两年的打不出来,更何况要打紫檀的,工匠师傅肯定更要仔细小心了。”姜玉春听了一撅嘴:“难道我们就一两年不住了?要是这样和新盖房子有什么区别?” 周天海脸上闪过一丝贼笑,故作为难道:“这个嘛,二奶奶说的也是。”姜玉春闷着头想了一回,爬到周天海身边,趴在他怀里死命赖着,不停地撒娇:“先搬嘛!求求你了!”周天海心里暗爽,让姜玉春腻歪了个够,又趁机上下其手直到心满意足地吃饱了豆腐,才故作大方地说道:“那就依你了!不过先得派人打扫几遍,还要开窗通风放一个月霉气。” 从两年缩短到一个月,姜玉春哪里有不依的,连连在周天海脸上亲了几口,才笑着穿鞋出去看丫头摆饭。周天海摸着脸笑着摇了摇头:“越来越孩子气了,哪像个大家闺秀。”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三天假期的都补上了,大家慢慢开,我要睡觉去了,明天要上班了~~大家别忘了留言啊~~啊啊啊~~长评优先送分啊啊啊~~ ——————————————————————————————————--- 当周天海到家的时候,姜玉春已经带着众人在二门处等候多时了。周天海听说以后,一面埋怨留山不该一早就把消息告诉姜玉春一面加快了脚步。留山满腹委屈,心里暗忖:“明明是二爷叫人提前送了信吩咐我和二奶奶说今日到家,结果一听说二奶奶在二门等着,又心疼了,反而埋怨起我来。” 周天海脚步飞快,离着二门还有老远,就听着有人喊道:“来了来了,二爷回来了。”周天海远远地看见几个人扶着姜玉春站在二门张望,立马三步作两步奔了过去。看着眼前的妻子止不住地傻乐。 姜玉春不顾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一把扑到周天海的怀里,忍不住泪如雨下。周天海见姜玉春晒得脸上发烫,此时又哭的可怜,不禁心疼了起来,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一边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姜玉春听见越发心酸,忍不住握起拳头捶他前胸。 虽然之前周天海送了信说一切安好,但姜玉春总觉得放心不下。直到见了他人好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姜玉春才觉得心里踏实了,积攒了一个月的郁气随着眼泪疏散了。周天海知道姜玉春担心自己,只紧紧地搂着她,任由她哭了个够,才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在她耳畔说道:“二奶奶,我们可以回屋了吗?” 姜玉春醒过神来,见丫头婆子们一个个都咬唇忍笑,忍不住羞红了脸,挣扎着推开周天海,正色道:“思琴,我们回屋。”说着看也不看周天海一眼,扶着思琴转身走了。周天海哑然失笑,冲着二门外的留山吩咐了声:“二奶奶晒了那么久,怕会中暑,你叫个大夫来给把把脉,开几副解暑的药吃。”留山答应着飞快跑了,周天海撩起袍子,快步追上姜玉春,同她并肩而行。 张雪雁、李嫣红、王秋华三人怔怔地看着他夫妻二人的背影欲行越远,都有些黯然神伤。她们三人一早就打扮地花枝招展地站在姜玉春身后,可自从二爷踏入二门那一步,眼睛就一直围着二奶奶转,看都没看她们三人一眼。李嫣红甚至觉得,周天海根本没发现她们的存在。 三人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二门上的婆子看不过去,好意提醒道:“三位姨奶奶,不去二奶奶院里伺候?”李嫣红三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捏着帕子往里走。张雪雁见李嫣红脸上急切地神情,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难道怕走慢了二爷把你赶出府去不成?”李嫣红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冷冰冰地瞪着张雪雁:“二爷为什么会赶我出府去,我又不像某些人,学不会规矩。” 张雪雁脸上涨红,冷笑道:“我是学不会规矩,那又怎样?二爷看在吴爷的面上也不会赶我出去。不像你呦,汤爷已经倒了,你已经没有靠山了。我奉劝你老老实实地,我一时高兴说不定就请吴爷替你求求情,兴许你还能留在府里当个丫鬟什么的。” “求情?”李嫣红拿起帕子握着嘴笑道,“我有什么事好让吴爷给我求情的?连二奶奶都说我是最懂规矩的。” “最懂规矩?”张雪雁冷哼,“糊弄谁呢?你当我不知道吗?二爷前脚刚去仪征,后脚李家就给你送来两万两银子。”李嫣红闻言心里一咯噔,忍不住慌了神。 自从汤总商家里出事,李嫣红虽然算到自己失去靠山张雪雁会趁机拿捏自己,但她万没想到张雪雁会知道这件事。李嫣红心里一边想着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一边表面故作不知:“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若是有这回事,前儿你跟我在二奶奶跟前拌嘴时候怎么不说。”张雪雁嘲讽地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你当我傻子啊?我就是等二爷回来才说。二奶奶未必会拿你怎样,可是二爷不同。我就是要等着看你被二爷卖出府去,沦落成乞丐妓女。” “你!”李嫣红气的咬牙切齿,心里却慌地一团乱麻。张雪雁头一回把李嫣红说的个哑口无言,满意地转过身,故作大家闺秀一般甩着帕子踱着小步。王秋华从头到尾也不吱声,见张雪雁走了,立马小步跟上。 周天海、姜玉春夫妻两个回到屋里,小丫头打了冷水进来,姜玉春洗了脸,又拿冷手巾敷脸,换了不知道多少条手巾,直到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热度退了,才拿干毛巾擦了脸。周天海在一旁看着,见她脸上依然有些发红,忍不住说道:“这么大个人,行事怎么和孩子一样。大头午的就在二门那站着,也不怕晒昏过去。”姜玉春回嘴道:“我这不是在屋里坐不住嘛!再者说我叫丫头们撑了伞,谁晓得还是晒着脸了。” 周天海听了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脸蛋,恶狠狠地嘟囔道:“傻死了!”姜玉春把周天海的手拍开,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就你精,你瞧你黑的!”周天海这些日子净在外头跑来跑去,把皮肤晒成了古铜色。他虽然知道自己黑了不少,但不以为意,故意把脸贴在姜玉春脸上,嘴里逗她道:“快比比,你晒这一上午,看快赶上我黑了吧。”姜玉春被他的胡茬扎的发痒,一边笑着躲着一边把他拍开。 夫妻两个闹了一回,一个丫头在门外回道:“二爷、二奶奶,三位姨奶奶来了。”周天海听了一皱眉,先转过头去问姜玉春:“那李嫣红你没打发走?”姜玉春一愣,连忙说道:“我这些天光惦记着你,哪有那个心思。依我说,也不必你一回来就打发她出去,我看有她在还能制得住张雪雁,若是她被赶出去,你就等着张雪雁天天来闹腾我吧。” 周天海顿了顿,没说话。姜玉春高声道:“叫她们进来给二爷请安吧。”话音刚落,门口的帘子被撩了起来,周天海的三个妾室鱼贯而入,行了礼,齐声道:“给二爷请安。”姜玉春看到这三个莺莺燕燕,好心情立马又散了。 周天海明显地觉得自己妻子有些不开心,只以为是这三个妾室又趁自己不在家时候闹事了,忍不住也有些心烦,挥了挥手道:“行了,都出去罢。”张雪雁见自己刚请了安,还没等说句话呢就要被赶出去,连忙开口道:“二爷,婢妾有事要说。” “什么事啊?”周天海转过脸来,终于看了她一眼。张雪雁脸上一红,刚抛了两个媚眼,想娇羞一下,就听周天海不耐烦地喝了一声:“到底有事没事,没事就出去。”张雪雁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红了眼圈规规矩矩地低头说道:“二爷刚去仪征那会,李家派人给李姐姐送了两万两银子。我想着这事二爷应该不知道,所以来回一声。” “哦?”周天海端起茶盏吃了口茶,“这事为何没告诉你二奶奶啊?”张雪雁咬了咬嘴唇,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姜玉春冷笑道:“怕是不屑和我说罢,人家想找你卖好呢?”周天海心里一哆嗦,连忙回头,正好瞧见了姜玉春脸上的不自在,一挥手将张雪雁等人都撵了出去。 姜玉春见屋里没了人,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周天海笑着探过身来:“这时候怕了,刚才还吃醋来着。”姜玉春一扭身子,嘴硬道:“谁吃醋了?”周天海故意凑到她身上闻了闻,假意道:“没吃醋我怎么闻着你身上一股酸味,难道是没洗澡臭的?”姜玉春听了不禁羞红了脸,翻身压在他身上,使劲拍打道:“叫你说我臭,叫你说我臭。”周天海一边笑一边躲,两个人滚做一团,直到姜玉春没了力气,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周天海静静地望着眼前脸色绯红的姜玉春,慢慢地凑上去,吻住她的唇,碾转反侧。姜玉春满足地搂住他的脖子,微微张启红唇,任由他采撷。直到他吻了个够,两人才气喘吁吁离开彼此。 “玉春!其实我很高兴你吃醋!”周天海搂着姜玉春,轻拍她的背,“你吃醋的感觉让我觉得很真实很美好,让我能察觉到你的感情,让我能感觉到我们是夫妻。” 姜玉春舒服地哼着,半晌才说:“你是高兴了,才不管我心里自在不自在。”周天海哄她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偶尔逗你下,又不会真拿她们来气你。难道我分不出里外好坏来?”姜玉春听了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错,还知道里外好坏。”周天海得了美人香吻,乐的直说再来一个,姜玉春作势要亲,等他闭了眼,才在他腮帮子上轻拍了一下,笑着推他道:“行了行了,赶紧起来罢。这一路上都是灰,赶紧洗澡换身干净衣裳。” 周天海乐呵呵地起身,姜玉春吩咐替周天海准备洗澡水,又叫思琴打发人拿些白芷磨成粉。周天海听了个大概,从屏风后头探头问她说:“白芷磨成粉能做什么?”姜玉春笑道:“我要敷脸。”周天海也不知嘟囔了一声什么,又缩了回去。姜玉春摇了摇头,亲自进去帮他舀水洗头,等忙完了出来时,白芷粉已经送到了。 姜玉春拿白芷粉、珍珠粉、加了点蜂蜜、蛋清、牛乳做了份面膜。在思琴等人惊愕目光下,姜玉春把一小碗的褐色糊糊都抹在了脸上,估摸着过了一刻钟,才做手势让人打水来,用温水将脸上干涸的面膜洗了下来。思琴闻着满屋子的白芷味道,忍不住开口问道:“二奶奶,你那是弄什么啊?” 姜玉春懒得废话太多,只说道:“刚才不是晒着脸了嘛,用来治晒伤的。”思琴几个目目相觑,等姜玉春洗完了脸,细瞧她脸上,似乎红痕真的消了一些,都面露惊奇神色。 周天海洗完了澡,姜玉春替他擦头发,一面说新园子的事:“那园子我前几天又去瞧了两次,各院子的家具摆设都是齐全的,库房里的家具、字画、摆设按照当时说好的也都留下了,只叫人打扫打扫就能搬过去。” 周天海听了沉吟片刻道:“虽说那些东西都是好的,但毕竟人家用过了。我们好木料也有不少,索性照你喜欢,重新打新的家具,就照着如今最时兴的款式打。” 姜玉春摇头笑道:“我看着都极好,若是都重新打了,之前那些家具放哪里?再者说那些家具都是紫檀木的,白搁着到可惜了。之前那家也没来过两回,估计除了正房都没睡过人的。” 周天海笑着敲她鼻子道:“我的二奶奶真会过日子。那把主院的家具重新打了,其他的院子里的家具暂且用着。”姜玉春拍手笑道:“其实照我说,我们也不必非得住主院,你看园子那么大,夏天住在里头正好凉快。我们选一两处去住好不好?” 周天海笑道:“这有何难?整个园子都是你的,你就是一日换一处地方住都随你。”姜玉春越想越兴奋,拉着周天海手说:“那我们现在就搬过去吧,主院的家具只管叫他慢慢打,我们先住园子里。等家具打好了我们就搬回去。” 周天海道:“哪有那么容易,打成套的家具,没个一年两年的打不出来,更何况要打紫檀的,工匠师傅肯定更要仔细小心了。”姜玉春听了一撅嘴:“难道我们就一两年不住了?要是这样和新盖房子有什么区别?” 周天海脸上闪过一丝贼笑,故作为难道:“这个嘛,二奶奶说的也是。”姜玉春闷着头想了一回,爬到周天海身边,趴在他怀里死命赖着,不停地撒娇:“先搬嘛!求求你了!”周天海心里暗爽,让姜玉春腻歪了个够,又趁机上下其手直到心满意足地吃饱了豆腐,才故作大方地说道:“那就依你了!不过先得派人打扫几遍,还要开窗通风放一个月霉气。” 从两年缩短到一个月,姜玉春哪里有不依的,连连在周天海脸上亲了几口,才笑着穿鞋出去看丫头摆饭。周天海摸着脸笑着摇了摇头:“越来越孩子气了,哪像个大家闺秀。” 34议事 汤家、李家倒了,所有的盐商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两家之前负责的河南、山西、湖南三地引窝。另外汤总商被关进大牢,空下来的总商之位也让不少人眼热。盐运使李大人和七大总商商议过后,叫有意想要汤、李两家盐引的盐商都报上名来,等李大人审过之后再行分配。 周天海听到信后,独自在书房坐了半天,才回到内院,寻姜玉春说话。姜玉春正在屋里看思琴几人绣花,见周天海似乎有事要说,叫丫头们送了茶水、果子进来后,便都打发出去了。 周天海坐在榻上不知在琢磨什么,姜玉春站在一边打量他半天,直到周天海回过神来才不禁笑道:“什么事让你愁成这样?”周天海道:“汤家和李家的引窝过几天就要放出来了,我在犹豫要不要买一些回来,只是银子短了些。”姜玉春问道:“都是哪些地方的?”周天海说:“主要遍布在河南、山西、湖南三地。都是销盐大省,如果错过了,我觉得有些可惜。” 姜玉春听了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三个地方确实是让人眼热,只是……”周天海听见姜玉春把话头一顿,立马抬头看她:“只是什么?” 姜玉春想了想说道:“只是二爷来扬州不过才四年,虽说如今已经跻身于大盐商行列,但比起那些两代盐商或是坐了几十年行盐的人来说根基还是浅薄了些。另外这官盐生意,利虽大,但本钱也不少,各种税赋更不是小数目,二爷手里的钱基本上都在盐上周转着,如果要斥资再购引窝,只能从其他区域的官盐上挪钱过来,万一有个地方周转不开,势必会影响其他。二爷拿到安徽部分地区的引窝已经让汤家、李家感到不安,所以才会有纵火烧船之事。如果再争这三地的引窝,到时候会有更多人盯着的。二爷现在手里已经有湖广两地一些区域,又占了杭州大半个地界,刚又拿到安徽部分区域的盐引,依我说不如把手里的生意做稳了,积攒了实力再继续继续扩充。” 周天海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不赞成我买这三地的引窝?” 姜玉春笑道:“这不过这只是我的小想头,我一个妇人家没做过生意,只看了几本书,到底不如二爷走南闯北看的多、经历的多。我的话,二爷若是觉得有道理就多琢磨琢磨,若是觉得不实际就左耳进右耳出,不必在意。” 周天海思忖半晌,道:“其实我也有所顾虑,所以才一直没决定。今年刚斥巨资拿下安徽的部分引窝,这才走第二次船就出现有人试图纵火的事情,让我也不得不犹豫是否要继续扩充区域。” 姜玉春刚要开口,就听思琴进来回道:“二爷,留山打发个小丫头过来说:莫爷回来了,请二爷去说话。”周天海点了点头,起身刚要往外走,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身来说道:“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啊?”姜玉春闻言有些惊愕,她虽不是纯正的古代人,但对古代男女大防之事也有所耳闻,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虽然扬州这地儿比旁处开放些,不但允许女子出去踏青,甚至大姑娘小媳妇上茶馆听曲儿的都有不少,但她印象中“姜玉春”是没见男客的。 周天海见姜玉春有些迟疑,连忙解释道:“他虽为仆,但这么多年跟着我,为我出谋划策、似乎奔波,我早已把他当兄弟看待了。这会儿叫你跟着我去不为别的,一起去商议下引窝及总商之位的事,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索性跟我去听听莫少青带回来的消息,看有好主意没有。” 姜玉春摇头笑道:“我才不要去,我又不懂做生意,等出错了主意将来你赖我头上。再者说,你们做了那么多年生意,难道心里没个成算,非要听我的才行?”周天海道:“这不旁观者清嘛,也不是说非要你帮着出主意,只让你帮着听听罢了。” 姜玉春听了仍然有些犹豫,周天海笑着过来拉住她手道:“有我在,你怕什么?你平时处理家里的事不也见那些管事的嘛?他其实也算是咱家买下来的人,你就当他是管事的来回话就成了。我们商人之家,没你们官家那么多规矩,你若是怕见人,我叫人把那纱屏拿出来挡上可好?”姜玉春本不是正经古代人,本来就没有那些封建思想,见周天海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外屋的郭嬷嬷、杜妈妈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赞同。虽说姜玉春处理家事也见管事的,但那都是隔着窗户回话,哪有这样直愣愣地同屋说事的。可是两个主子已经说定了,她们身为下人也没有说话的权利,只能紧紧地一左一右跟着,又要带思琴、玉棋两个大丫头随身伺候着。 姜玉春见这阵势不禁笑了,想要说不带,又见郭嬷嬷面色不豫,只得算了。转身同周天海并肩往外走,周天海回头见郭嬷嬷等人隔着几步跟着,便在姜玉春耳边轻声笑道:“其实你也不是顶守规矩的,每次走路你都和我并肩走。”姜玉春撇了他一眼,冷哼道:“还不是怕你一个人走道没人说话寂寞,好心好意跟你一起走。若是不乐意我这就回去。”说着作势就要停住脚步,周天海连忙扯着她袖子叫嚷道:“别介!别介!这不闹着玩的嘛,咱不带生气的。”姜玉春听了嗔了他一眼,这才罢了。 周天海被这一眼看的浑身酥麻,不由地有些怔住,越发觉得妻子的一笑一颦、或嗔或喜都像是能勾着自己魂儿一样,总是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沉溺进去,随她喜而喜,随她忧而忧。在他之前离家的一个月里,每当静下来脑子里总是忍不住想起姜玉春的身影,只要想起她甜甜地笑靥,就觉得心里很踏实,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有过这样的感觉。 姜玉春见周天海一面走路一面看着自己傻傻地笑,忍不住拿起帕子掩口一笑。周天海看着姜玉春亮晶晶地眼睛弯弯地看着自己,忽然觉得身上顿时酥□痒地,说不出的感觉。姜玉春看出他的异样,脸色红了红,故意慢了几步等思琴几人上来,不再去看他。 前院当值的婆子们听说二奶奶要过来,早把小厮们打发了,叫他们远远地避开,不许冲撞着。等到了周天海的书房,郭嬷嬷又叫人取了纱屏来,叫姜玉春坐在里头,丫头们也都隔着屏风站着,这才满意了。 莫少青领了信,进了书房,一抬头恍惚瞧见有几个插金带银、身穿红绿衣裙的人在屏风后头,不由地唬了一跳,连忙低下头来。周天海在主位坐了,笑着说道:“刚才在里头正好和二奶奶说起河南、山西、湖南三地盐引之事。二奶奶说我应该先安徽坐稳再考虑扩充之事,你怎么看?” 莫少青听着话里的意思,猜度屏风后头坐的人应该是二奶奶,连忙请了安,方才回道:“少青觉得二奶奶说的有道理。汤家之所以敢挑唆李家纵火烧我们的船,第一个是因为眼红安徽地域的盐引,第二个原因就是我们根基不稳,他敢对我们下手。” 周天海听他说的和姜玉春说的意思基本一致,便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莫少青又说道:“如今正是走盐的时候,除了买盐要花银子,各种费用以及要交的税也是不少费用。二爷往年赚的银子今年基本上都投在了安徽这块,又刚买了李家的园子,手头上能用的闲钱也就一二十万两银子。在这个时候如果盲目抢购河南等地引窝,一旦出现银钱不足的情况,不但新的生意没办法开拓,反而到手的安徽这块地盘都容易被他人趁虚而入。虽说引窝是固定的,是盐商的特权,但只要我们一遇到银两不足、无法支付税费的情况,官府会很轻易地将引窝收回,转卖他人。再者说,二爷这次在安徽的引窝上斥下巨资,一时半会抽不回钱,如果再买河南等地的引窝,负担就太大了。我的想法是,这些地方的引窝可以买,但如果要买就选一些地段好的小县镇,不自己亲自运盐,而是转卖给那些没有引窝的商人。等二爷银钱充裕了,再收回来自己做。” “你和二奶奶想法差不离,那就按你说的,选几个运输便利县镇,先把引窝买下来,尽量不惹眼。”周天海端起茶盏吃了口茶,“还有件事,你说这次的总商之位,我有没有机会博一博?” 莫少青道:“有道是有,不过我还是认为依照二爷目前的实力还做不稳总商之位。”周天海挑眉道:“我何尝不知,但如果能寻得李大人的支持,我就会比旁人多几分胜算。你要知道这总商之位讲究个子承父业,这空缺不是那么容易有的,除非像汤家这种情形才有机会另选总商,其他时候我们也捞不着这个便宜。” 莫少青笑道:“难道二爷忘了,张总商可是没儿子的,如今都五十开外的,想必也生不出儿子来了。”周天海道:“他不是早就过继了个儿子?听说如今已经十来岁了。”莫少青道:“那个儿子平常也不出来,总闷在家里头。上个月在吴爷那我见了一回,一说话先脸红,和大姑娘似的,人又不太机灵。将来即使继承了总商之位怕也是坐不稳的。而张总商如今已显老态,又时常多病,估摸着能撑个三年五载就算好的了。二爷不如在这几年内养精蓄锐,积攒实力,笼络人脉,到时去争张家的总商之位。如今这个叫那几个大盐商争抢去,他们彼此暗中算计,我们才好渔翁得利。” 姜玉春在屏风后头听了莫少青的分析,心里暗服,觉得他是个有眼界的,不贪图眼前的小利,反而看得长远,不由地赞许地点了点头。周天海也点头笑道:“我倒忘了他,无论什么时候要争这个总商之位,人脉都是最重要的。我想不如多联络一些同乡,遇事也好互相帮衬一些。” 莫少青忙说:“索性就拿这次买回来的引窝做引子,卖给没有固定引窝的安徽商人,二爷好趁机把他们笼络到自己名下,壮大自己的势力。”姜玉春听了心里一动,开口说道:“既然这么着,二爷何不建立一个安徽会馆,借着同乡联络情谊之名把在扬州做官盐生意的徽商联合起来,建立自己的势力。不管是有头有脸的巨商还是走街串巷的小贩,只要是同乡,走可以进去一坐。来的人多了,带来的消息就多,到时候二爷不用专门派人出去打听,这扬州城内的大小事就能了如指掌。” 此时虽然有会馆的概念,但还没有兴盛起来,仅在京城有那么三五家。在姜玉春对会馆的隐约印象只停留在联络同乡之谊、应对同行竞争这块,周天海对这个倒是十分感兴趣,同莫少青探讨起来。 姜玉春听的哈欠连天,见两个人说个没完,立马起身要回后院。周天海这边还有事没办完,只得让她先回去。莫少青见姜玉春要出来,连忙低着头侧在一边,听着脚步声跨出门去才抬起头来。这时跟在姜玉春身后的一少女忽的回过头来,正好和莫少青双目对视,那少女羞的脸一红,低下头连忙快步跟了出去,只留莫少青站在那里怔怔地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丫头大了也要考虑终身大事了,为了她我都把二奶奶请到前院了,不容易啊~~生意上的事自此会告一段落,咱这毕竟是言情小说,说太多盐引的事怕大家腻歪,下章咱继续过咱的日子,斗斗小妾,让莫少青帮着二爷折腾外面的事吧。 —————————————————————————————————————— 汤家、李家倒了,所有的盐商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两家之前负责的河南、山西、湖南三地引窝。另外汤总商被关进大牢,空下来的总商之位也让不少人眼热。盐运使李大人和七大总商商议过后,叫有意想要汤、李两家盐引的盐商都报上名来,等李大人审过之后再行分配。 周天海听到信后,独自在书房坐了半天,才回到内院,寻姜玉春说话。姜玉春正在屋里看思琴几人绣花,见周天海似乎有事要说,叫丫头们送了茶水、果子进来后,便都打发出去了。 周天海坐在榻上不知在琢磨什么,姜玉春站在一边打量他半天,直到周天海回过神来才不禁笑道:“什么事让你愁成这样?”周天海道:“汤家和李家的引窝过几天就要放出来了,我在犹豫要不要买一些回来,只是银子短了些。”姜玉春问道:“都是哪些地方的?”周天海说:“主要遍布在河南、山西、湖南三地。都是销盐大省,如果错过了,我觉得有些可惜。” 姜玉春听了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三个地方确实是让人眼热,只是……”周天海听见姜玉春把话头一顿,立马抬头看她:“只是什么?” 姜玉春想了想说道:“只是二爷来扬州不过才四年,虽说如今已经跻身于大盐商行列,但比起那些两代盐商或是坐了几十年行盐的人来说根基还是浅薄了些。另外这官盐生意,利虽大,但本钱也不少,各种税赋更不是小数目,二爷手里的钱基本上都在盐上周转着,如果要斥资再购引窝,只能从其他区域的官盐上挪钱过来,万一有个地方周转不开,势必会影响其他。二爷拿到安徽部分地区的引窝已经让汤家、李家感到不安,所以才会有纵火烧船之事。如果再争这三地的引窝,到时候会有更多人盯着的。二爷现在手里已经有湖广两地一些区域,又占了杭州大半个地界,刚又拿到安徽部分区域的盐引,依我说不如把手里的生意做稳了,积攒了实力再继续继续扩充。” 周天海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不赞成我买这三地的引窝?” 姜玉春笑道:“这不过这只是我的小想头,我一个妇人家没做过生意,只看了几本书,到底不如二爷走南闯北看的多、经历的多。我的话,二爷若是觉得有道理就多琢磨琢磨,若是觉得不实际就左耳进右耳出,不必在意。” 周天海思忖半晌,道:“其实我也有所顾虑,所以才一直没决定。今年刚斥巨资拿下安徽的部分引窝,这才走第二次船就出现有人试图纵火的事情,让我也不得不犹豫是否要继续扩充区域。” 姜玉春刚要开口,就听思琴进来回道:“二爷,留山打发个小丫头过来说:莫爷回来了,请二爷去说话。”周天海点了点头,起身刚要往外走,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身来说道:“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啊?”姜玉春闻言有些惊愕,她虽不是纯正的古代人,但对古代男女大防之事也有所耳闻,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虽然扬州这地儿比旁处开放些,不但允许女子出去踏青,甚至大姑娘小媳妇上茶馆听曲儿的都有不少,但她印象中“姜玉春”是没见男客的。 周天海见姜玉春有些迟疑,连忙解释道:“他虽为仆,但这么多年跟着我,为我出谋划策、似乎奔波,我早已把他当兄弟看待了。这会儿叫你跟着我去不为别的,一起去商议下引窝及总商之位的事,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索性跟我去听听莫少青带回来的消息,看有好主意没有。” 姜玉春摇头笑道:“我才不要去,我又不懂做生意,等出错了主意将来你赖我头上。再者说,你们做了那么多年生意,难道心里没个成算,非要听我的才行?”周天海道:“这不旁观者清嘛,也不是说非要你帮着出主意,只让你帮着听听罢了。” 姜玉春听了仍然有些犹豫,周天海笑着过来拉住她手道:“有我在,你怕什么?你平时处理家里的事不也见那些管事的嘛?他其实也算是咱家买下来的人,你就当他是管事的来回话就成了。我们商人之家,没你们官家那么多规矩,你若是怕见人,我叫人把那纱屏拿出来挡上可好?”姜玉春本不是正经古代人,本来就没有那些封建思想,见周天海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外屋的郭嬷嬷、杜妈妈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赞同。虽说姜玉春处理家事也见管事的,但那都是隔着窗户回话,哪有这样直愣愣地同屋说事的。可是两个主子已经说定了,她们身为下人也没有说话的权利,只能紧紧地一左一右跟着,又要带思琴、玉棋两个大丫头随身伺候着。 姜玉春见这阵势不禁笑了,想要说不带,又见郭嬷嬷面色不豫,只得算了。转身同周天海并肩往外走,周天海回头见郭嬷嬷等人隔着几步跟着,便在姜玉春耳边轻声笑道:“其实你也不是顶守规矩的,每次走路你都和我并肩走。”姜玉春撇了他一眼,冷哼道:“还不是怕你一个人走道没人说话寂寞,好心好意跟你一起走。若是不乐意我这就回去。”说着作势就要停住脚步,周天海连忙扯着她袖子叫嚷道:“别介!别介!这不闹着玩的嘛,咱不带生气的。”姜玉春听了嗔了他一眼,这才罢了。 周天海被这一眼看的浑身酥麻,不由地有些怔住,越发觉得妻子的一笑一颦、或嗔或喜都像是能勾着自己魂儿一样,总是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沉溺进去,随她喜而喜,随她忧而忧。在他之前离家的一个月里,每当静下来脑子里总是忍不住想起姜玉春的身影,只要想起她甜甜地笑靥,就觉得心里很踏实,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有过这样的感觉。 姜玉春见周天海一面走路一面看着自己傻傻地笑,忍不住拿起帕子掩口一笑。周天海看着姜玉春亮晶晶地眼睛弯弯地看着自己,忽然觉得身上顿时酥酥痒痒地,说不出的感觉。姜玉春看出他的异样,脸色红了红,故意慢了几步等思琴几人上来,不再去看他。 前院当值的婆子们听说二奶奶要过来,早把小厮们打发了,叫他们远远地避开,不许冲撞着。等到了周天海的书房,郭嬷嬷又叫人取了纱屏来,叫姜玉春坐在里头,丫头们也都隔着屏风站着,这才满意了。 莫少青领了信,进了书房,一抬头恍惚瞧见有几个插金带银、身穿红绿衣裙的人在屏风后头,不由地唬了一跳,连忙低下头来。周天海在主位坐了,笑着说道:“刚才在里头正好和二奶奶说起河南、山西、湖南三地盐引之事。二奶奶说我应该先安徽坐稳再考虑扩充之事,你怎么看?” 莫少青听着话里的意思,猜度屏风后头坐的人应该是二奶奶,连忙请了安,方才回道:“少青觉得二奶奶说的有道理。汤家之所以敢挑唆李家纵火烧我们的船,第一个是因为眼红安徽地域的盐引,第二个原因就是我们根基不稳,他敢对我们下手。” 周天海听他说的和姜玉春说的意思基本一致,便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莫少青又说道:“如今正是走盐的时候,除了买盐要花银子,各种费用以及要交的税也是不少费用。二爷往年赚的银子今年基本上都投在了安徽这块,又刚买了李家的园子,手头上能用的闲钱也就一二十万两银子。在这个时候如果盲目抢购河南等地引窝,一旦出现银钱不足的情况,不但新的生意没办法开拓,反而到手的安徽这块地盘都容易被他人趁虚而入。虽说引窝是固定的,是盐商的特权,但只要我们一遇到银两不足、无法支付税费的情况,官府会很轻易地将引窝收回,转卖他人。再者说,二爷这次在安徽的引窝上斥下巨资,一时半会抽不回钱,如果再买河南等地的引窝,负担就太大了。我的想法是,这些地方的引窝可以买,但如果要买就选一些地段好的小县镇,不自己亲自运盐,而是转卖给那些没有引窝的商人。等二爷银钱充裕了,再收回来自己做。” “你和二奶奶想法差不离,那就按你说的,选几个运输便利县镇,先把引窝买下来,尽量不惹眼。”周天海端起茶盏吃了口茶,“还有件事,你说这次的总商之位,我有没有机会博一博?” 莫少青道:“有道是有,不过我还是认为依照二爷目前的实力还做不稳总商之位。”周天海挑眉道:“我何尝不知,但如果能寻得李大人的支持,我就会比旁人多几分胜算。你要知道这总商之位讲究个子承父业,这空缺不是那么容易有的,除非像汤家这种情形才有机会另选总商,其他时候我们也捞不着这个便宜。” 莫少青笑道:“难道二爷忘了,张总商可是没儿子的,如今都五十开外的,想必也生不出儿子来了。”周天海道:“他不是早就过继了个儿子?听说如今已经十来岁了。”莫少青道:“那个儿子平常也不出来,总闷在家里头。上个月在吴爷那我见了一回,一说话先脸红,和大姑娘似的,人又不太机灵。将来即使继承了总商之位怕也是坐不稳的。而张总商如今已显老态,又时常多病,估摸着能撑个三年五载就算好的了。二爷不如在这几年内养精蓄锐,积攒实力,笼络人脉,到时去争张家的总商之位。如今这个叫那几个大盐商争抢去,他们彼此暗中算计,我们才好渔翁得利。” 姜玉春在屏风后头听了莫少青的分析,心里暗服,觉得他是个有眼界的,不贪图眼前的小利,反而看得长远,不由地赞许地点了点头。周天海也点头笑道:“我倒忘了他,无论什么时候要争这个总商之位,人脉都是最重要的。我想不如多联络一些同乡,遇事也好互相帮衬一些。” 莫少青忙说:“索性就拿这次买回来的引窝做引子,卖给没有固定引窝的安徽商人,二爷好趁机把他们笼络到自己名下,壮大自己的势力。”姜玉春听了心里一动,开口说道:“既然这么着,二爷何不建立一个安徽会馆,借着同乡联络情谊之名把在扬州做官盐生意的徽商联合起来,建立自己的势力。不管是有头有脸的巨商还是走街串巷的小贩,只要是同乡,走可以进去一坐。” 此时虽然有会馆的概念,但还没有兴盛起来,仅在京城有那么三五家。在姜玉春对会馆的隐约印象只停留在联络同乡之谊、应对同行竞争这块,周天海对这个倒是十分感兴趣,同莫少青探讨起来。 姜玉春听的哈欠连天,见两个人说个没完,立马起身要回后院。周天海这边还有事没办完,只得让她先回去。莫少青见姜玉春要出来,连忙低着头侧在一边,听着脚步声跨出门去才抬起头来。这时跟在姜玉春身后的一少女忽的回过头来,正好和莫少青双目对视,那少女羞的脸一红,低下头连忙快步跟了出去,只留莫少青站在那里怔怔地发呆。 35姜玉春的三年计划 主仆几人回了屋子,做些针线闲话家常。姜玉春看着坐在炕上绣荷包的两个大丫头,心里一动,回头悄悄和郭嬷嬷笑道:“刚才听那莫少青说话条理清楚、头脑灵敏,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隔着屏风瞧不清模样,不知长的如何。”郭嬷嬷道:“我倒是听人提起过,说是个秀色夺人的俊朗后生呢。” 姜玉春一听秀色夺人,不禁有些懊恼,连声说道:“既然这么着我刚才应该看两眼才是,嬷嬷非得叫人隔上屏风,看也看不真切、瞅也瞅不清楚的,我瞪了半天眼也没瞧见莫少青的模样。” 郭嬷嬷听了脸上变了神色,连忙拿手握她嘴道:“我的二奶奶,这话也是混说的。你是内宅的奶奶,哪能随便瞧男人的。”姜玉春一偏头避过她的手,转头笑道:“哎呦,哪有那么大的规矩。那莫少青在外头虽然被人称一句莫爷,其实说到底还是我们家的人,倒不用像避讳外人一般。今日我到前院也二爷发了话的,偏您老人家还叫人搬了个屏风来,叫我在后头坐的好生不自在。你看扬州城内那些奶奶,哪个没抛头露面过,就连未出阁的少女到了春天也成群结队去郊外看花,去茶馆喝茶听戏,就您这么大的规矩。” 郭嬷嬷听了不以为然:“二奶奶是正经官家小姐出身,哪能和她们一样。”站在门口的柳儿听了忽然笑道:“我想起一件趣事:那日二爷跟前的留山找人传话,正好我得闲过去了。他回完事说街上流传一首诗,是打趣扬州小姐出门游玩的事的,我听了有趣就记下来了,” 姜玉春听了感兴趣地坐直了身子,忙笑道:“快念念!”柳儿先笑了一回,然后才说道:“扬州女儿忒风流,每到花朝镇日游,手弄白团不掩面,生来哪管见人羞。”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郭嬷嬷、杜妈妈连声说那些小姐没规矩,倒是姜玉春赞道:“这样活的才有趣,整日拘在家里头有什么好玩的。” 郭嬷嬷听这话越发不像,忙说道:“快别混说了,今日出去半日回来倒疯魔了。”姜玉春道:“倒不是疯魔了,只是见那莫少青让我想起一桩子事来。这莫少青说到底也算是我们家的人,学问样貌都好,办事也不差,你看看二爷遇到大事还要找他商议呢,可见是个能干的。我估摸着他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意中人.” 话音刚落,玉棋手里的针线不由地顿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了过来。姜玉春倒没看她们这边,径自问郭嬷嬷:“你说给他说个什么样的人合适?”郭嬷嬷沉吟了片刻,说道:“纵使他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毕竟卖身为奴,又无父母,高门大户攀不上,小门小户也未必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姜玉春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那些人有什么眼界,养出的女儿也畏手畏脚的,连我都瞧不上,何况在外头行走那么多年的爷们。真叫他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做媳妇,我都觉得亏了他。依我说,我们家里的几个丫头就很好,生的齐整、性子又好,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又会针线又会管家,哪是那些小门小户的闺女能比的上的?回头叫思琴、玉棋、巧书、云画四个丫头都去瞧瞧,看有相中他的不?” 话音刚落,思琴、玉棋两个忍不住红着脸从炕上跳了下来,嘴里嚷嚷道:“二奶奶说闲话怎么扯到我们姐妹头上,听了好没意思的。”说着抱着针线撩起帘子都跑了出去。姜玉春指着她们的背影和郭嬷嬷、杜妈妈两人笑道:“你瞧瞧你瞧瞧,一个两个都反了天了,我还没说完呢就都跑了。”杜妈妈笑道:“这事不怪她们,哪有二奶奶这么说笑的,她们毕竟是姑娘家,脸皮都薄着呢。” 郭嬷嬷笑着没接茬,使了个眼色给站在内室门口的柳儿,柳儿伶俐,连忙将帘子放下,自己到外头去守着。 郭嬷嬷收了笑意,正色问道:“老奴斗胆问一句:二奶奶对这四个丫头怎么想的?”姜玉春见她问的严肃,也不好意思玩笑,认真说道:“他们四个都是可靠的人,这么些年伺候我也都尽心尽力。眼瞅着她们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了,我想着该帮她们寻个可以依靠终生的人才是。” 杜妈妈听了点头道:“二奶奶说的极是。说起来府里能放出去的丫头有不少:我们屋的思琴、玉棋、巧书、云画四个大丫头,李姨娘屋的冰梅、兰枝、妙竹三个大丫头,王姨娘屋里的春桃、夏菡、红叶三个大丫头都差不多都快到了岁数了,这一两年就得放出去了,倒是张姨娘屋里的三个小上几岁,还能留两年。二奶奶不如借着要搬家的由头,再买进府一批丫头,好好调、教调、教,各屋里都放上几个,等将来这些大丫头嫁人了,好有人补缺。” 郭嬷嬷窥姜玉春脸色慢慢说道:“若是一气放出去恐怕二奶奶一时不适应,倒要慢慢来才是。只是二奶奶有没有想好将谁留在身边?”姜玉春一时没听懂,看了郭嬷嬷一眼:“什么将谁留身边?” 郭嬷嬷见姜玉春一脸茫然神情,就知道她压根没琢磨过这事,不由地叹了口气:“这四个丫头里头总得留下一、两个的,等二奶奶有了身子以后好放到二爷身边替二奶奶笼络住二爷,免得让那几个妾室趁虚作怪。” 姜玉春一愣,心里五味杂陈,半天不能言语。郭嬷嬷继续说道:“到时候也不用急着开脸,只当通房丫头,还在屋里伺候着,等将来有了身子再封为姨娘。” 姜玉春听郭嬷嬷说的理所当然,不由地心里发酸,勉强笑道:“若她们真跟了二爷,那便是和我争抢丈夫的女人。在我眼里,她们和李氏、张氏、王氏不再有区别。若是有一天我需要靠别的女人用身体帮我笼络丈夫,那这个丈夫我宁愿不要。” 郭嬷嬷闻言不禁脸色煞白,在她听来这个言论比刚才要看成年男人长相还要大逆不道。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不明白从小规规矩矩地小姐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姜玉春起身,慢慢走到窗边,隔着纱窗看外头绿茵茵地树枝缓缓地说道:“郭嬷嬷,我今儿给你透个话,我不会给二爷放什么人,就连李氏三人,总有一天我也会将她们打发出去。嬷嬷要是不想看到我和思琴、玉棋几个主仆从翻脸成仇人,就歇了这念头吧。” 郭嬷嬷听了满脸震惊,半晌才磕磕绊绊地说道:“可是这犯了七出之条啊!”姜玉春看着窗外,脸上闪过一抹苦涩地笑:“自从那次小产以后,我便给了自己一个三年期限:用三年时间让二爷心里只有我的存在,再也看不见别人的身影。三年之后,如果二爷愿意为了我放弃别的女人,我就和他好好的过一辈子。若是到时二爷仍然希望妻妾成群,那我自愿下堂。” “二奶奶,这话可不是混说的!”杜妈妈听了连忙打断,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屋里说说就行了,可莫说给旁人听,这传出去可是有碍妇德的。” 姜玉春摇了摇头笑道:“我也只会和你们两个说说,旁人也听不到我心里头的话。我知道嬷嬷和妈妈疼我,事事替我着想,就怕我一处做的不周全被人说了闲话。可这件事情我心里已经定了,你们若是疼我,就帮着思琴几个丫头找个好夫婿,将来我若真是有下堂的一天,身边也好有个帮衬我的人。” 杜妈妈听了忍不住红了眼,用袖子拭了拭眼角道:“二奶奶快别说这不吉利的话,我看着二爷最近对二奶奶很上心。自从二奶奶小产以后,二爷就再没去过那几个人的屋子,平日见了也没甚么好脸色。说不定不到三年,二爷就不记得这几个人了呢。”姜玉春笑了笑,却没再说话,只偏过头去看着窗外。 郭嬷嬷一直没言语,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是看着二奶奶长大的,听刚才二奶奶说那番话着实心疼。不管是自愿下堂还是被夫家休离,总归是不好的结果,难道要一个人无依无靠,孤老终生?” 姜玉春转过头看着郭嬷嬷认真地说:“孤老终生也没什么不好,一个人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总好过和一群女人抢丈夫。”郭嬷嬷摇头说:“你呀,不知拧了哪根筋,怎么也说不通。既然你主意定了,那就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把二爷的心笼络住才是,不要时不时地耍小性子跟二爷赌气。另外把姨娘撵出去的事也急不得,不说别的,光夫人那关就过不了。二爷、二奶奶虽在扬州生活,但过年时候总是要回安徽老家去住两个来月的。若是发现二爷身边一个妾室都没有,少不得会借此拿捏二奶奶,往二爷身边塞人。” 姜玉春想了一想,才说道:“我早就想好了,李嫣红已经犯了二爷的大忌,按照二爷话里的意思是要把她打发出去的。我想着既然二爷明摆着不会再宠幸她,索性留她在家里,一来占着妾室的名分,二来是因为张雪雁对李嫣红看不过眼,三番两次去找茬,偏生她又不如李氏聪明,总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自己丢人现眼。张氏一次两次这样也就罢了,日子久了,再美丽的黄莺也会变成丑陋的乌鸦,不必我们动手,她自己就会让二爷生了厌恶之心。只有那王秋华看着老实,但老实的让我心惊,我倒真想把她打发出去。只是她不出头不冒尖,又不往二爷跟前凑,说话做事都卡的刚刚好,既不到让人夸奖的份又不会让人挑了不是,我想打发她都找不出由头。” “有那两个在前头倒总让人忽略她,”郭嬷嬷接茬道,“往后留心着就是,总会捏住不是的。只是她毕竟是夫人给的人,说起来反而比那两个还要让人为难。” “再说吧!”姜玉春摆了摆手,“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杜妈妈见姜玉春说了许久,又摸着壶里的茶不烫了,便掀起帘子来想叫柳儿倒水。正巧思琴进门,柳儿下了炕笑道:“思琴姐姐舍得回来了?”思琴笑骂道:“好你个小蹄子,连我也敢打趣,看我不拧烂你的嘴。”说着就上去掐她的脸。 杜妈妈倚着门框笑道:“都老实些罢,柳儿赶紧去倒茶。”柳儿答应着跑了出去,思琴转身进了内室,将窗子支了起来,回头说道:“这窗子外头有树枝遮着,又起了些凉风,开了窗穿堂风会凉快些。”说着话柳儿送了新茶进来,思琴接过来,洗了手倒了一杯送到姜玉春面前。 姜玉春歪着身子和郭嬷嬷努了努嘴,郭嬷嬷笑道:“思琴姑娘这会回来,不怕二奶奶打趣你了?先是巴巴地开了窗子,之后又做起了端茶倒水的小丫头做的事。你无事献殷勤,是不是想求二奶奶成全你什么事啊?” 思琴闻言红了脸道:“看嬷嬷说的,我刚才瞧着二奶奶有嬷嬷陪着说话,这才同玉棋躲了会儿懒。可今天毕竟是我当值儿,所以不敢离了太远,在屋里坐了一会这不就过来了。况且这端茶倒水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做的就顺手做的,难道还要巴巴地叫来个小丫头进来倒水,倒显得我和闲人似的。” 郭嬷嬷啧啧两声,和姜玉春使了个眼色:“瞧这思琴丫头,口齿越来越伶俐了,竟然连我也说不过她。”姜玉春笑道:“那是嬷嬷不和她小孩子计较,否则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思琴抿嘴一笑,姜玉春见玉棋没在跟前,问思琴道:“这玉棋哪里去了?”思琴连忙说道:“她一下午脸上红红的,我只说她晒着了,她这会打水洗脸呢,想必这就过来了。” 姜玉春闻言也没在意,只想着周天海同莫少青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不知饿了没有,叫人收拾了几样点心,拿食盒盛了,这时玉棋正好进来,姜玉春看见她招了招手道:“你替我跑趟腿,给二爷和送点点心过去。顺便问下二爷,晚上他是在前院吃还是回来吃?若是在前院吃,你便问问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做去。” 郭嬷嬷见状一边说道:“随便找个小丫头去就是了,怎么又让她去?”姜玉春笑道:“小丫头我怕说不清楚话,她躲了一下午倒让她跑跑腿使唤使唤她。” 玉棋脸上一红,提着食盒飞快地走了出去,眼前不由地浮出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扬州女儿忒风流,每到花朝镇日游,手弄白团不掩面,生来哪管见人羞。”这首诗是引自资料,出处不详,说的是扬州闺阁女孩的生活。 啊啊啊,好困,下巴上起了个大痘痘,好痛好痛~~我先去睡觉,各位晚安。 —————————————————————————————————————————— 主仆几人回了屋子,做些针线闲话家常。姜玉春看着坐在炕上绣荷包的两个大丫头,心里一动,回头悄悄和郭嬷嬷笑道:“刚才听那莫少青说话条理清楚、头脑灵敏,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隔着屏风瞧不清模样,不知长的如何。”郭嬷嬷道:“我倒是听人提起过,说是个秀色夺人的俊朗后生呢。” 姜玉春一听秀色夺人,不禁有些懊恼,连声说道:“既然这么着我刚才应该看两眼才是,嬷嬷非得叫人隔上屏风,看也看不真切、瞅也瞅不清楚的,我瞪了半天眼也没瞧见莫少青的模样。” 郭嬷嬷听了脸上变了神色,连忙拿手握她嘴道:“我的二奶奶,这话也是混说的。你是内宅的奶奶,哪能随便瞧男人的。”姜玉春一偏头避过她的手,转头笑道:“哎呦,哪有那么大的规矩。那莫少青在外头虽然被人称一句莫爷,其实说到底还是我们家的人,倒不用像避讳外人一般。今日我到前院也二爷发了话的,偏您老人家还叫人搬了个屏风来,叫我在后头坐的好生不自在。你看扬州城内那些奶奶,哪个没抛头露面过,就连未出阁的少女到了春天也成群结队去郊外看花,去茶馆喝茶听戏,就您这么大的规矩。” 郭嬷嬷听了不以为然:“二奶奶是正经官家小姐出身,哪能和她们一样。”站在门口的柳儿听了忽然笑道:“我想起一件趣事:那日二爷跟前的留山找人传话,正好我得闲过去了。他回完事说街上流传一首诗,是打趣扬州小姐出门游玩的事的,我听了有趣就记下来了,” 姜玉春听了感兴趣地坐直了身子,忙笑道:“快念念!”柳儿先笑了一回,然后才说道:“扬州女儿忒风流,每到花朝镇日游,手弄白团不掩面,生来哪管见人羞。”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郭嬷嬷、杜妈妈连声说那些小姐没规矩,倒是姜玉春赞道:“这样活的才有趣,整日拘在家里头有什么好玩的。” 郭嬷嬷听这话越发不像,忙说道:“快别混说了,今日出去半日回来倒疯魔了。”姜玉春道:“倒不是疯魔了,只是见那莫少青让我想起一桩子事来。这莫少青说到底也算是我们家的人,学问样貌都好,办事也不差,你看看二爷遇到大事还要找他商议呢,可见是个能干的。我估摸着他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意中人.” 话音刚落,玉棋手里的针线不由地顿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了过来。姜玉春倒没看她们这边,径自问郭嬷嬷:“你说给他说个什么样的人合适?”郭嬷嬷沉吟了片刻,说道:“纵使他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毕竟卖身为奴,又无父母,高门大户攀不上,小门小户也未必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姜玉春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那些人有什么眼界,养出的女儿也畏手畏脚的,连我都瞧不上,何况在外头行走那么多年的爷们。真叫他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做媳妇,我都觉得亏了他。依我说,我们家里的几个丫头就很好,生的齐整、性子又好,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又会针线又会管家,哪是那些小门小户的闺女能比的上的?回头叫思琴、玉棋、巧书、云画四个丫头都去瞧瞧,看有相中他的不?” 话音刚落,思琴、玉棋两个忍不住红着脸从炕上跳了下来,嘴里嚷嚷道:“二奶奶说闲话怎么扯到我们姐妹头上,听了好没意思的。”说着抱着针线撩起帘子都跑了出去。姜玉春指着她们的背影和郭嬷嬷、杜妈妈两人笑道:“你瞧瞧你瞧瞧,一个两个都反了天了,我还没说完呢就都跑了。”杜妈妈笑道:“这事不怪她们,哪有二奶奶这么说笑的,她们毕竟是姑娘家,脸皮都薄着呢。” 郭嬷嬷笑着没接茬,使了个眼色给站在内室门口的柳儿,柳儿伶俐,连忙将帘子放下,自己到外头去守着。 郭嬷嬷收了笑意,正色问道:“老奴斗胆问一句:二奶奶对这四个丫头怎么想的?”姜玉春见她问的严肃,也不好意思玩笑,认真说道:“他们四个都是可靠的人,这么些年伺候我也都尽心尽力。眼瞅着她们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了,我想着该帮她们寻个可以依靠终生的人才是。” 杜妈妈听了点头道:“二奶奶说的极是。说起来府里能放出去的丫头有不少:我们屋的思琴、玉棋、巧书、云画四个大丫头,李姨娘屋的冰梅、兰枝、妙竹三个大丫头,王姨娘屋里的春桃、夏菡、红叶三个大丫头都差不多都快到了岁数了,这一两年就得放出去了,倒是张姨娘屋里的三个小上几岁,还能留两年。二奶奶不如借着要搬家的由头,再买进府一批丫头,好好调、教调、教,各屋里都放上几个,等将来这些大丫头嫁人了,好有人补缺。” 郭嬷嬷窥姜玉春脸色慢慢说道:“若是一气放出去恐怕二奶奶一时不适应,倒要慢慢来才是。只是二奶奶有没有想好将谁留在身边?”姜玉春一时没听懂,看了郭嬷嬷一眼:“什么将谁留身边?” 郭嬷嬷见姜玉春一脸茫然神情,就知道她压根没琢磨过这事,不由地叹了口气:“这四个丫头里头总得留下一、两个的,等二奶奶有了身子以后好放到二爷身边替二奶奶笼络住二爷,免得让那几个妾室趁虚作怪。” 姜玉春一愣,心里五味杂陈,半天不能言语。郭嬷嬷继续说道:“到时候也不用急着开脸,只当通房丫头,还在屋里伺候着,等将来有了身子再封为姨娘。” 姜玉春听郭嬷嬷说的理所当然,不由地心里发酸,勉强笑道:“若她们真跟了二爷,那便是和我争抢丈夫的女人。在我眼里,她们和李氏、张氏、王氏不再有区别。若是有一天我需要靠别的女人用身体帮我笼络丈夫,那这个丈夫我宁愿不要。” 郭嬷嬷闻言不禁脸色煞白,在她听来这个言论比刚才要看成年男人长相还要大逆不道。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不明白从小规规矩矩地小姐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姜玉春起身,慢慢走到窗边,隔着纱窗看外头绿茵茵地树枝缓缓地说道:“郭嬷嬷,我今儿给你透个话,我不会给二爷放什么人,就连李氏三人,总有一天我也会将她们打发出去。嬷嬷要是不想看到我和思琴、玉棋几个主仆从翻脸成仇人,就歇了这念头吧。” 郭嬷嬷听了满脸震惊,半晌才磕磕绊绊地说道:“可是这犯了七出之条啊!”姜玉春看着窗外,脸上闪过一抹苦涩地笑:“自从那次小产以后,我便给了自己一个三年期限:用三年时间让二爷心里只有我的存在,再也看不见别人的身影。三年之后,如果二爷愿意为了我放弃别的女人,我就和他好好的过一辈子。若是到时二爷仍然希望妻妾成群,那我自愿下堂。” “二奶奶,这话可不是混说的!”杜妈妈听了连忙打断,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屋里说说就行了,可莫说给旁人听,这传出去可是有碍妇德的。” 姜玉春摇了摇头笑道:“我也只会和你们两个说说,旁人也听不到我心里头的话。我知道嬷嬷和妈妈疼我,事事替我着想,就怕我一处做的不周全被人说了闲话。可这件事情我心里已经定了,你们若是疼我,就帮着思琴几个丫头找个好夫婿,将来我若真是有下堂的一天,身边也好有个帮衬我的人。” 杜妈妈听了忍不住红了眼,用袖子拭了拭眼角道:“二奶奶快别说这不吉利的话,我看着二爷最近对二奶奶很上心。自从二奶奶小产以后,二爷就再没去过那几个人的屋子,平日见了也没甚么好脸色。说不定不到三年,二爷就不记得这几个人了呢。”姜玉春笑了笑,却没再说话,只偏过头去看着窗外。 郭嬷嬷一直没言语,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是看着二奶奶长大的,听刚才二奶奶说那番话着实心疼。不管是自愿下堂还是被夫家休离,总归是不好的结果,难道要一个人无依无靠,孤老终生?” 姜玉春转过头看着郭嬷嬷认真地说:“孤老终生也没什么不好,一个人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总好过和一群女人抢丈夫。”郭嬷嬷摇头说:“你呀,不知拧了哪根筋,怎么也说不通。既然你主意定了,那就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把二爷的心笼络住才是,不要时不时地耍小性子跟二爷赌气。另外把姨娘撵出去的事也急不得,不说别的,光夫人那关就过不了。二爷、二奶奶虽在扬州生活,但过年时候总是要回安徽老家去住两个来月的。若是发现二爷身边一个妾室都没有,少不得会借此拿捏二奶奶,往二爷身边塞人。” 姜玉春想了一想,才说道:“我早就想好了,李嫣红已经犯了二爷的大忌,按照二爷话里的意思是要把她打发出去的。我想着既然二爷明摆着不会再宠幸她,索性留她在家里,一来占着妾室的名分,二来是因为张雪雁对李嫣红看不过眼,三番两次去找茬,偏生她又不如李氏聪明,总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自己丢人现眼。张氏一次两次这样也就罢了,日子久了,再美丽的黄莺也会变成丑陋的乌鸦,不必我们动手,她自己就会让二爷生了厌恶之心。只有那王秋华看着老实,但老实的让我心惊,我倒真想把她打发出去。只是她不出头不冒尖,又不往二爷跟前凑,说话做事都卡的刚刚好,既不到让人夸奖的份又不会让人挑了不是,我想打发她都找不出由头。” “有那两个在前头倒总让人忽略她,”郭嬷嬷接茬道,“往后留心着就是,总会捏住不是的。只是她毕竟是夫人给的人,说起来反而比那两个还要让人为难。” “再说吧!”姜玉春摆了摆手,“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杜妈妈见姜玉春说了许久,又摸着壶里的茶不烫了,便掀起帘子来想叫柳儿倒水。正巧思琴进门,柳儿下了炕笑道:“思琴姐姐舍得回来了?”思琴笑骂道:“好你个小蹄子,连我也敢打趣,看我不拧烂你的嘴。”说着就上去掐她的脸。 杜妈妈倚着门框笑道:“都老实些罢,柳儿赶紧去倒茶。”柳儿答应着跑了出去,思琴转身进了内室,将窗子支了起来,回头说道:“这窗子外头有树枝遮着,又起了些凉风,开了窗穿堂风会凉快些。”说着话柳儿送了新茶进来,思琴接过来,洗了手倒了一杯送到姜玉春面前。 姜玉春歪着身子和郭嬷嬷努了努嘴,郭嬷嬷笑道:“思琴姑娘这会回来,不怕二奶奶打趣你了?先是巴巴地开了窗子,之后又做起了端茶倒水的小丫头做的事。你无事献殷勤,是不是想求二奶奶成全你什么事啊?” 思琴闻言红了脸道:“看嬷嬷说的,我刚才瞧着二奶奶有嬷嬷陪着说话,这才同玉棋躲了会儿懒。可今天毕竟是我当值儿,所以不敢离了太远,在屋里坐了一会这不就过来了。况且这端茶倒水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做的就顺手做的,难道还要巴巴地叫来个小丫头进来倒水,倒显得我和闲人似的。” 郭嬷嬷啧啧两声,和姜玉春使了个眼色:“瞧这思琴丫头,口齿越来越伶俐了,竟然连我也说不过她。”姜玉春笑道:“那是嬷嬷不和她小孩子计较,否则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思琴抿嘴一笑,姜玉春见玉棋没在跟前,问思琴道:“这玉棋哪里去了?”思琴连忙说道:“她一下午脸上红红的,我只说她晒着了,她这会打水洗脸呢,想必这就过来了。” 姜玉春闻言也没在意,只想着周天海同莫少青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不知饿了没有,叫人收拾了几样点心,拿食盒盛了,这时玉棋正好进来,姜玉春看见她招了招手道:“你替我跑趟腿,给二爷和送点点心过去。顺便问下二爷,晚上他是在前院吃还是回来吃?若是在前院吃,你便问问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做去。” 郭嬷嬷见状一边说道:“随便找个小丫头去就是了,怎么又让她去?”姜玉春笑道:“小丫头我怕说不清楚话,她躲了一下午倒让她跑跑腿使唤使唤她。” 玉棋脸上一红,提着食盒飞快地走了出去,眼前不由地浮出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孔。 36玉棋 玉棋到院中叫了小丫头提着食盒,两人一路无话出了二门。门口当值的小厮见玉棋出来,满脸堆笑地上去请安。玉棋斜眼扫了他一眼,站住了:“你不是蓉嫂子家的柱子,有事求我?” 柱子忙道:“姑娘好厉害,我还没等开口呢就知道我有事相求。”玉棋不耐烦地说:“少油嘴滑舌的,我时常也出来几次,每次你们有事求我的时候都笑的这么谄媚。”柱子闻言搓着手嘿嘿直乐,眼见玉棋皱起眉头了连忙回道:“求姑娘个事,刚才浆洗上的朱大娘说我妹子二妞病了,我想着替我妹子求两天假,接她回家里住一日。” 玉棋略微一踌躇,随即点头道:“如今天气越发热了,别说我们,就连三等小丫头的衣裳也一天换一回,她在浆洗上还真不得闲。只是这夏天病了本来就不爱好,每日手不离水弓着腰洗衣裳怕是好的更慢。”玉棋顿了一顿,吩咐二门上的婆子道:“你叫个小丫头给浆洗上的林嬷嬷传个话,就说我说的:二妞虽不是伺候人的,但拖得久了过了病气儿给旁人总归是不好,今儿她哥哥又特意为这事求我,索性就给她几日假,待病好利索了再回来。” 柱子一听这话里的意思不止给二日假,不禁喜出望外,搓着手连声道谢。玉棋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吩咐道:“你明日到账房给你妹子支二两银子瞧病,别耽误了。”柱子听见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这二门离书房也不远,拐个弯就到了。两人到了书房院里,玉棋接过小丫头手里的食盒,请门口的小厮通报了一声,待里头传出话来,小丫头才撩起帘子先请玉棋进去。 此时周天海和莫少青两人对着两张地图说些什么,桌上满写满了东西的草纸。两人见玉棋进来,便结束了话题。周天海笑着问道:“二奶奶叫你送什么好吃的来了?”玉棋洗了手,笑着将食盒里的碟子一样一样摆在一边的花梨洋漆小几上,嘴里回道:“是下午刚做好的几样点心,有:糖蒸酥酪、玫瑰香饼、丹桂花糕、水晶虾饺、蟹黄汤包五样。” 周天海看了两眼,指着丹桂花糕问道:“此时怎会有丹桂?”玉棋笑道:“去年秋天选好丹桂花放坛子里封起来的。”周天海听了这才了然道:“我说上次吃那什么糕也有桂花香味,还疑惑吃错了。”玉棋笑着叫人送了干净的水来,小丫头跪在周天海前头高高举着脸盆,玉棋伸手将周天海的袖子挽了起来,又依次递过胰子、手巾等物。待周天海洗好了手放下袖子,小丫头换了干净的水跪在莫少青前头。 玉棋腰肢款款走到莫少青跟前,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自在。这莫少青打小跟着周天海,身边一直是小厮伺候着,如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丫鬟要帮自己挽袖子洗手,莫少青顿时有些拘谨起来。而玉棋自打跟姜玉春起,除了周天海就没伺候过其他男人,今天下午她立在屏风后面听莫少青侃侃而谈,已对这少年心存好感。临出门前的一瞥,更是将莫少青明亮的目光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玉棋见莫少青眼神左右游离就是不敢看自己,她只能大着胆子看了莫少青一眼,轻声道:“玉棋帮莫爷挽袖子。”莫少青闻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连忙坐稳身子红着脸道:“姑娘是二奶奶身边的人,少青怎敢劳烦姑娘,还是让我自己来就好了。” 周天海此时已经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个虾饺,完全没有察觉到那对男女的纠结,只一味催促说:“少青,赶紧洗了手来吃点心,这虾饺和蟹黄汤包凉了就没法吃了。” 莫少青连忙答应,手忙脚乱地挽了自己袖子去洗手,玉棋捧了胰子递上去,莫少青闻到玉棋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敢大大方方去拿胰子,只胡乱估摸了位置,就伸手去够,谁知一下子没摸准,反而将手覆在了玉棋手上。 两人都不防备,顿时一惊,忙不迭地将手抽回,慌乱中将胰子被打翻在地。周天海嘴里叼着虾饺,听见声音诧异地看了过来。只见他二人都红了脸,半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周天海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奇怪地问道:“怎么洗个手也闹成这样?”玉棋闻言更是羞的耳根子都红了,莫少青回过神来,三下两下胡乱地洗了把手,也不擦手就跑去吃点心。 周天海见他坐下了,指着去了一半的虾饺盘子笑道:“你再不来我都吃光了。”莫少青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塞进嘴里,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听玉棋带着小丫头收拾地面的声音。 莫少青吃了一个虾饺,又伸筷子去夹,却不想伸到盛着糖蒸酥酪的碗里,把好好的一碗酥酪搅的乱七八糟,而他自己还不知道,把空空的筷子往嘴里送。周天海见莫少青魂不守舍地样子,不禁有些奇怪,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问道:“你这脸上、耳朵、脖子上怎么都红红的?可是出疹子了?” 莫少青听了一愣,下意识去摸脸,果然入手热热的,怔了怔才道:“许是太热了。”周天海听着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便没继续追问。莫少青恐怕旁人看出破绽,也收敛了心神,这时才看见被自己戳坏了的糖蒸酥酪,面上不禁有些尴尬。 玉棋收拾完东西,洗了手倒了茶水过来,两人此时吃了半饱,便都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吃茶。小丫头将食盒一一收好,玉棋笑着问周天海道:“二奶奶问二爷今日晚饭是在前院同莫爷吃还是回后院去吃?” 周天海略一沉吟,方道:“我同少青还有事情没商议完,今晚上在书房吃。”玉棋闻言盈盈笑道:“二奶奶叫问莫爷喜欢吃什么样的菜式,好叫厨房做合口的来。” 莫少青闻言忙道:“随便什么都好。”周天海笑道:“少青喜欢吃竹笋炒腊肉,太湖脆鳝、火腿煨鱼肚,你叫厨房做这三样菜。另外昨天不是有人送来了果子狸来,叫厨房收拾了做个梨片伴蒸果子狸,再选大肥鸭子做一个徽州馄饨鸭,其他的看着做罢。” 玉棋心里记下了,便福了福身子,带着小丫头退了出去。那小丫头见玉棋出来就收了笑容,只当她是累了,连忙卖好说:“去厨房传话这样的事情哪里用姐姐去说,姐姐先回院子歇着,我去厨房跑一趟吧。”玉棋点了点头,刚要吩咐两句,却又迟疑了一下,半晌说道:“还是我去说罢。”说着自顾往厨房走去。小丫头心里纳罕,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乖乖地在后头提着食盒跟着。 厨房的管事的婆子乔嫂子听说玉棋来了,连忙迎了出去,嘴里笑道:“姑娘想吃什么只管打发小丫头过来说就是,怎么亲自过来了?”又说道:“这里油腻腻地怕脏了姑娘的脚,我们到外头亭子里说话。”说着将玉棋往院子里的亭子里引。 玉棋住了脚笑道:“二爷今日要在书房吃晚饭,说了几样菜叫你们送去,其他的掂量着做就成了。”接着便把菜名说了一遍。 “姑娘放心,一会就叫人把东西都收拾了,二爷吃的东西,我们自然不敢粗心。”玉棋笑着点了点头:“二爷是同莫爷一起吃饭,二奶奶叫问莫爷喜欢吃什么样的菜式,叫嫂子一并做上。”乔嫂子笑道:“莫爷寻常回来,也有那爱吃的几样菜,我回头叫她们预备下来。”说着便将菜名报了一遍。玉棋心里默默记下了,面上却不显,只装作不在意一样,说了几句闲话,起身就要回去。乔嫂子见状连忙笑道:“姑娘好容易来我这一遭,好歹吃口茶再走,算是给我的面子。昨儿上头新赏的好茶,锅上还有热的水晶虾饺和蟹黄汤包,预备着主子们点心的,我盛出来一盘子给姑娘垫垫肚子?” 玉棋来回也跑了大半个时辰,听着一说也觉得饿了,便洗了手,乔嫂子连忙叫人收拾了几样吃食过来,整整齐齐地摆在亭子里的石头桌上,除了两样点心,另外又海参烩蹄筋、糟鹅掌鸭信、燕窝鸡丝汤,玉棋洗了手,坐下来吃了半碗汤,就着鹅掌鸭信吃了些点心下去,末了吃了几筷子海参烩蹄筋。 吃完了东西,乔嫂子又亲自端了一盏茶来,笑道:“姑娘也尝尝我们的茶,虽不是顶好的,但也勉强中吃。”玉棋吃了一口茶笑道:“我吃着倒还好。”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柳儿打外头过来,见玉棋在这吃茶,不由地停下脚步笑道:“刚才二奶奶还说算着姐姐该回去了,这会子没回指不定到哪躲懒去了,可不是让二奶奶说着了。” 玉棋听了笑骂道:“就你会学舌。”柳儿嘻嘻笑着也不还嘴,正待玉棋起身要走时,张雪雁打发人来问她要的海参炖蹄筋做好了没。乔嫂子笑道:“火上煨着呢,一会叫人送去。”那小丫头本来想进来等着,见玉棋几个在,便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玉棋见状心里有些恼火,转头指着桌上自己吃剩的海参炖蹄筋和乔嫂子道:“想是张姨奶奶饿了,不如就把我吃剩的给她送去。”乔嫂子闻言一愣,瞬间又明白过来,取了食盒将石桌上几道剩菜都放了进去,拿起筷子略微整了整形状,又放上一盆粳米饭,才吩咐小丫头送过去。玉棋、柳儿见状不禁都握嘴大笑起来。 张雪雁今天晌午饭没吃,歇晌起来就觉得饿了,又想吃样合口味的菜,便打发小丫头去厨房叫做海参炖蹄筋。张雪雁本来就是性急的,想吃什么恨不得马上就吃,可偏生这道菜里的蹄筋要小火慢炖才成,张雪雁耐着性子等了又等,打发小丫头去催,仍不见厨房送来,正想发脾气砸东西,就听外头有人说厨房送菜过来了。 雅诗见张雪雁沉着脸,连忙使眼色让小丫头拎了食盒进来,自己则洗了手,把食盒里的几样菜摆在炕几上,又拨了半碗米饭放到张雪雁面前。张雪雁冷着脸先往桌上看了一圈,随即撇嘴道:“这家里越过越穷,看这菜少的和喂猫似的。”雅诗忙笑道:“菜放在食盒里拎过来,盛少些才不容易洒。”张雪雁冷哼一声:“你也不用为他们说话,我知道这些人都是踩低捧高的。她们见二爷几个月不来我这了,一个个都开始想法作贱我了,连厨房的人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想我刚来那几日的时候,我说要吃鱼唇,她们还不是屁颠屁颠的用了几十条鱼给我做了那道菜。” 雅诗盛了汤放在张雪雁跟前,赔笑道:“她们哪里敢作贱姨奶奶,您瞧您只说想吃海参炖蹄筋,可厨房的人除了蹄筋还不是巴巴地送来了燕窝鸡丝汤什么的,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张雪雁听了这才舒心了,吃了半碗汤,撇了撇嘴:“燕窝虽然不差,可汤都凉了,定是先给二奶奶送去,剩下的才给我的。” 雅诗笑道:“她们也不敢坏了规矩,要不我放在咱院子的炉子上给姨奶奶热热?”张雪雁摇头道:“罢了,反正大热天的也吃不下热东西。”说着就着米饭将玉棋吃剩的菜吃光了大半,方才放下了碗筷,心里也觉得舒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还是饿了吃饭香,我今日倒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呢。”众人皆笑着称是。 张雪雁吃饱喝足以后歪在榻上,雅诗倒了茶送过来,张雪雁吃了一口茶朝她招了招手道:“这二爷总不来我这也不是个办法,你快帮我想个法子,总该叫二爷来我这几回才好。”雅诗为难地道:“如今二爷白日除了在前院书房就是在二奶奶院里,我们就是想找个借口请二爷过来都不成。”张雪雁闻言也不由地生起气来:“可不是,我平日多给二爷使个眼神,二奶奶都会扫我两眼。这二爷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凭什么老霸占在她屋里。” 雅诗见她说的不像,连忙拦着,张雪雁见状一股火蹭地上来了,坐直了身子指着雅诗骂道:“你这个贱小蹄子也是个吃里爬外的主儿,跟在我身边不为我想法子,倒整天顾忌着二奶奶高不高兴。我就说让她不高兴的话怎么着,有本事她撵我出去。”张雪雁骂完见雅诗委屈地眼泪都下来了,不禁冷笑道:“你也别一副委屈的样子,我这里可容不下你了,你赶紧去那院找二奶奶舔她脚后跟去。” 屋里的小丫头见连雅诗都有了不是,一个个连忙屏声禁气地退了出去,只有优歌笑着上前道:“姨奶奶快别生气,为了旁人气坏了自己身子可不值得。”张雪雁瞪了雅诗一眼,转头看了优歌:“你平时是个有主意的,帮我想个法子。” “二爷最迷姨奶奶的戏,只要姨奶奶唱上一段二爷喜欢的段子,二爷定会想起以前和姨奶奶恩爱的情形。”优歌自得的一笑,“到时候二爷定会来找姨奶奶,只要姨奶奶使些手段,不愁留不住二爷。” 张雪雁闻言点了点头,遂又皱眉道:“可是我现在根本没有单独见二爷的机会,怎么唱戏给他听?” 优歌忙道:“二爷今日不是在前院书房吗?姨奶奶就在路上等二爷啊。” 张雪雁闻言迟疑了一下:“可是,上回我拦二爷的路可是被二爷罚了,若是再拦路,恐怕……” “姨奶奶别在路正中间等着,二爷回来的这一路上也有几处亭子,姨奶奶只管在那亭子里坐了,远远地看见二爷来,再唱起来。到时候二爷看见月光下唱戏的姨奶奶,想起往日温存的日子,任凭他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会被打动的。” 张雪雁听了不禁扬起了笑容:“好,就这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内牛满面爬上来,一不小心又半夜十二点了,周末三天没更新,先捂脸道歉。临时遇到些事情,心情变得很糟糕。今天依然有点心不在焉,写完才发现都12点半了。看哪天有空我会将更新补两章~~积分满二十五字送分,要积分的童鞋留言中记得带“要积分”字样。长评优先赠送~ -------------------------------------------------------------------------------------- 玉棋到院中叫了小丫头提着食盒,两人一路无话出了二门。门口当值的小厮见玉棋出来,满脸堆笑地上去请安。玉棋斜眼扫了他一眼,站住了:“你不是蓉嫂子家的柱子,有事求我?” 柱子忙道:“姑娘好厉害,我还没等开口呢就知道我有事相求。”玉棋不耐烦地说:“少油嘴滑舌的,我时常也出来几次,每次你们有事求我的时候都笑的这么谄媚。”柱子闻言搓着手嘿嘿直乐,眼见玉棋皱起眉头了连忙回道:“求姑娘个事,刚才浆洗上的朱大娘说我妹子二妞病了,我想着替我妹子求两天假,接她回家里住一日。” 玉棋略微一踌躇,随即点头道:“如今天气越发热了,别说我们,就连三等小丫头的衣裳也一天换一回,她在浆洗上还真不得闲。只是这夏天病了本来就不爱好,每日手不离水弓着腰洗衣裳怕是好的更慢。”玉棋顿了一顿,吩咐二门上的婆子道:“你叫个小丫头给浆洗上的林嬷嬷传个话,就说我说的:二妞虽不是伺候人的,但拖得久了过了病气儿给旁人总归是不好,今儿她哥哥又特意为这事求我,索性就给她几日假,待病好利索了再回来。” 柱子一听这话里的意思不止给二日假,不禁喜出望外,搓着手连声道谢。玉棋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吩咐道:“你明日到账房给你妹子支二两银子瞧病,别耽误了。”柱子听见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这二门离书房也不远,拐个弯就到了。两人到了书房院里,玉棋接过小丫头手里的食盒,请门口的小厮通报了一声,待里头传出话来,小丫头才撩起帘子先请玉棋进去。 此时周天海和莫少青两人对着两张地图说些什么,桌上满写满了东西的草纸。两人见玉棋进来,便结束了话题。周天海笑着问道:“二奶奶叫你送什么好吃的来了?”玉棋洗了手,笑着将食盒里的碟子一样一样摆在一边的花梨洋漆小几上,嘴里回道:“是下午刚做好的几样点心,有:糖蒸酥酪、玫瑰香饼、丹桂花糕、水晶虾饺、蟹黄汤包五样。” 周天海看了两眼,指着丹桂花糕问道:“此时怎会有丹桂?”玉棋笑道:“去年秋天选好丹桂花放坛子里封起来的。”周天海听了这才了然道:“我说上次吃那什么糕也有桂花香味,还疑惑吃错了。”玉棋笑着叫人送了干净的水来,小丫头跪在周天海前头高高举着脸盆,玉棋伸手将周天海的袖子挽了起来,又依次递过胰子、手巾等物。待周天海洗好了手放下袖子,小丫头换了干净的水跪在莫少青前头。 玉棋腰肢款款走到莫少青跟前,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自在。这莫少青打小跟着周天海,身边一直是小厮伺候着,如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丫鬟要帮自己挽袖子洗手,莫少青顿时有些拘谨起来。而玉棋自打跟姜玉春起,除了周天海就没伺候过其他男人,今天下午她立在屏风后面听莫少青侃侃而谈,已对这少年心存好感。临出门前的一瞥,更是将莫少青明亮的目光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玉棋见莫少青眼神左右游离就是不敢看自己,她只能大着胆子看了莫少青一眼,轻声道:“玉棋帮莫爷挽袖子。”莫少青闻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连忙坐稳身子红着脸道:“姑娘是二奶奶身边的人,少青怎敢劳烦姑娘,还是让我自己来就好了。” 周天海此时已经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个虾饺,完全没有察觉到那对男女的纠结,只一味催促说:“少青,赶紧洗了手来吃点心,这虾饺和蟹黄汤包凉了就没法吃了。” 莫少青连忙答应,手忙脚乱地挽了自己袖子去洗手,玉棋捧了胰子递上去,莫少青闻到玉棋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敢大大方方去拿胰子,只胡乱估摸了位置,就伸手去够,谁知一下子没摸准,反而将手覆在了玉棋手上。 两人都不防备,顿时一惊,忙不迭地将手抽回,慌乱中将胰子被打翻在地。周天海嘴里叼着虾饺,听见声音诧异地看了过来。只见他二人都红了脸,半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周天海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奇怪地问道:“怎么洗个手也闹成这样?”玉棋闻言更是羞的耳根子都红了,莫少青回过神来,三下两下胡乱地洗了把手,也不擦手就跑去吃点心。 周天海见他坐下了,指着去了一半的虾饺盘子笑道:“你再不来我都吃光了。”莫少青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塞进嘴里,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听玉棋带着小丫头收拾地面的声音。 莫少青吃了一个虾饺,又伸筷子去夹,却不想伸到盛着糖蒸酥酪的碗里,把好好的一碗酥酪搅的乱七八糟,而他自己还不知道,把空空的筷子往嘴里送。周天海见莫少青魂不守舍地样子,不禁有些奇怪,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问道:“你这脸上、耳朵、脖子上怎么都红红的?可是出疹子了?” 莫少青听了一愣,下意识去摸脸,果然入手热热的,怔了怔才道:“许是太热了。”周天海听着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便没继续追问。莫少青恐怕旁人看出破绽,也收敛了心神,这时才看见被自己戳坏了的糖蒸酥酪,面上不禁有些尴尬。 玉棋收拾完东西,洗了手倒了茶水过来,两人此时吃了半饱,便都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吃茶。小丫头将食盒一一收好,玉棋笑着问周天海道:“二奶奶问二爷今日晚饭是在前院同莫爷吃还是回后院去吃?” 周天海略一沉吟,方道:“我同少青还有事情没商议完,今晚上在书房吃。”玉棋闻言盈盈笑道:“二奶奶叫问莫爷喜欢吃什么样的菜式,好叫厨房做合口的来。” 莫少青闻言忙道:“随便什么都好。”周天海笑道:“少青喜欢吃竹笋炒腊肉,太湖脆鳝、火腿煨鱼肚,你叫厨房做这三样菜。另外昨天不是有人送来了果子狸来,叫厨房收拾了做个梨片伴蒸果子狸,再选大肥鸭子做一个徽州馄饨鸭,其他的看着做罢。” 玉棋心里记下了,便福了福身子,带着小丫头退了出去。那小丫头见玉棋出来就收了笑容,只当她是累了,连忙卖好说:“去厨房传话这样的事情哪里用姐姐去说,姐姐先回院子歇着,我去厨房跑一趟吧。”玉棋点了点头,刚要吩咐两句,却又迟疑了一下,半晌说道:“还是我去说罢。”说着自顾往厨房走去。小丫头心里纳罕,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乖乖地在后头提着食盒跟着。 厨房的管事的婆子乔嫂子听说玉棋来了,连忙迎了出去,嘴里笑道:“姑娘想吃什么只管打发小丫头过来说就是,怎么亲自过来了?”又说道:“这里油腻腻地怕脏了姑娘的脚,我们到外头亭子里说话。”说着将玉棋往院子里的亭子里引。 玉棋住了脚笑道:“二爷今日要在书房吃晚饭,说了几样菜叫你们送去,其他的掂量着做就成了。”接着便把菜名说了一遍。 “姑娘放心,一会就叫人把东西都收拾了,二爷吃的东西,我们自然不敢粗心。”玉棋笑着点了点头:“二爷是同莫爷一起吃饭,二奶奶叫问莫爷喜欢吃什么样的菜式,叫嫂子一并做上。”乔嫂子笑道:“莫爷寻常回来,也有那爱吃的几样菜,我回头叫她们预备下来。”说着便将菜名报了一遍。玉棋心里默默记下了,面上却不显,只装作不在意一样,说了几句闲话,起身就要回去。乔嫂子见状连忙笑道:“姑娘好容易来我这一遭,好歹吃口茶再走,算是给我的面子。昨儿上头新赏的好茶,锅上还有热的水晶虾饺和蟹黄汤包,预备着主子们点心的,我盛出来一盘子给姑娘垫垫肚子?” 玉棋来回也跑了大半个时辰,听着一说也觉得饿了,便洗了手,乔嫂子连忙叫人收拾了几样吃食过来,整整齐齐地摆在亭子里的石头桌上,除了两样点心,另外又海参烩蹄筋、糟鹅掌鸭信、燕窝鸡丝汤,玉棋洗了手,坐下来吃了半碗汤,就着鹅掌鸭信吃了些点心下去,末了吃了几筷子海参烩蹄筋。 吃完了东西,乔嫂子又亲自端了一盏茶来,笑道:“姑娘也尝尝我们的茶,虽不是顶好的,但也勉强中吃。”玉棋吃了一口茶笑道:“我吃着倒还好。”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柳儿打外头过来,见玉棋在这吃茶,不由地停下脚步笑道:“刚才二奶奶还说算着姐姐该回去了,这会子没回指不定到哪躲懒去了,可不是让二奶奶说着了。” 玉棋听了笑骂道:“就你会学舌。”柳儿嘻嘻笑着也不还嘴,正待玉棋起身要走时,张雪雁打发人来问她要的海参炖蹄筋做好了没。乔嫂子笑道:“火上煨着呢,一会叫人送去。”那小丫头本来想进来等着,见玉棋几个在,便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玉棋见状心里有些恼火,转头指着桌上自己吃剩的海参炖蹄筋和乔嫂子道:“想是张姨奶奶饿了,不如就把我吃剩的给她送去。”乔嫂子闻言一愣,瞬间又明白过来,取了食盒将石桌上几道剩菜都放了进去,拿起筷子略微整了整形状,又放上一盆粳米饭,才吩咐小丫头送过去。玉棋、柳儿见状不禁都握嘴大笑起来。 张雪雁今天晌午饭没吃,歇晌起来就觉得饿了,又想吃样合口味的菜,便打发小丫头去厨房叫做海参炖蹄筋。张雪雁本来就是性急的,想吃什么恨不得马上就吃,可偏生这道菜里的蹄筋要小火慢炖才成,张雪雁耐着性子等了又等,打发小丫头去催,仍不见厨房送来,正想发脾气砸东西,就听外头有人说厨房送菜过来了。 雅诗见张雪雁沉着脸,连忙使眼色让小丫头拎了食盒进来,自己则洗了手,把食盒里的几样菜摆在炕几上,又拨了半碗米饭放到张雪雁面前。张雪雁冷着脸先往桌上看了一圈,随即撇嘴道:“这家里越过越穷,看这菜少的和喂猫似的。”雅诗忙笑道:“菜放在食盒里拎过来,盛少些才不容易洒。”张雪雁冷哼一声:“你也不用为他们说话,我知道这些人都是踩低捧高的。她们见二爷几个月不来我这了,一个个都开始想法作贱我了,连厨房的人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想我刚来那几日的时候,我说要吃鱼唇,她们还不是屁颠屁颠的用了几十条鱼给我做了那道菜。” 雅诗盛了汤放在张雪雁跟前,赔笑道:“她们哪里敢作贱姨奶奶,您瞧您只说想吃海参炖蹄筋,可厨房的人除了蹄筋还不是巴巴地送来了燕窝鸡丝汤什么的,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张雪雁听了这才舒心了,吃了半碗汤,撇了撇嘴:“燕窝虽然不差,可汤都凉了,定是先给二奶奶送去,剩下的才给我的。” 雅诗笑道:“她们也不敢坏了规矩,要不我放在咱院子的炉子上给姨奶奶热热?”张雪雁摇头道:“罢了,反正大热天的也吃不下热东西。”说着就着米饭将玉棋吃剩的菜吃光了大半,方才放下了碗筷,心里也觉得舒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还是饿了吃饭香,我今日倒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呢。”众人皆笑着称是。 张雪雁吃饱喝足以后歪在榻上,雅诗倒了茶送过来,张雪雁吃了一口茶朝她招了招手道:“这二爷总不来我这也不是个办法,你快帮我想个法子,总该叫二爷来我这几回才好。”雅诗为难地道:“如今二爷白日除了在前院书房就是在二奶奶院里,我们就是想找个借口请二爷过来都不成。”张雪雁闻言也不由地生起气来:“可不是,我平日多给二爷使个眼神,二奶奶都会扫我两眼。这二爷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凭什么老霸占在她屋里。” 雅诗见她说的不像,连忙拦着,张雪雁见状一股火蹭地上来了,坐直了身子指着雅诗骂道:“你这个贱小蹄子也是个吃里爬外的主儿,跟在我身边不为我想法子,倒整天顾忌着二奶奶高不高兴。我就说让她不高兴的话怎么着,有本事她撵我出去。”张雪雁骂完见雅诗委屈地眼泪都下来了,不禁冷笑道:“你也别一副委屈的样子,我这里可容不下你了,你赶紧去那院找二奶奶舔她脚后跟去。” 屋里的小丫头见连雅诗都有了不是,一个个连忙屏声禁气地退了出去,只有优歌笑着上前道:“姨奶奶快别生气,为了旁人气坏了自己身子可不值得。”张雪雁瞪了雅诗一眼,转头看了优歌:“你平时是个有主意的,帮我想个法子。” “二爷最迷姨奶奶的戏,只要姨奶奶唱上一段二爷喜欢的段子,二爷定会想起以前和姨奶奶恩爱的情形。”优歌自得的一笑,“到时候二爷定会来找姨奶奶,只要姨奶奶使些手段,不愁留不住二爷。” 张雪雁闻言点了点头,遂又皱眉道:“可是我现在根本没有单独见二爷的机会,怎么唱戏给他听?” 优歌忙道:“二爷今日不是在前院书房吗?姨奶奶就在路上等二爷啊。” 张雪雁闻言迟疑了一下:“可是,上回我拦二爷的路可是被二爷罚了,若是再拦路,恐怕……” “姨奶奶别在路正中间等着,二爷回来的这一路上也有几处亭子,姨奶奶只管在那亭子里坐了,远远地看见二爷来,再唱起来。到时候二爷看见月光下唱戏的姨奶奶,想起往日温存的日子,任凭他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会被打动的。” 张雪雁听了不禁扬起了笑容:“好,就这么办!” 37夜半唱戏 玉棋回了院子,姜玉春把她叫跟前来仔细问了外头书房的情形,听见周天海吩咐厨房做的那几样菜,不由地皱起眉头:“除了肥鸡嫩鸭就是各样的肉,整日油腻腻的,也不知二爷怎么就那么爱荤腥。”郭嬷嬷听了忙笑道:“男人都是爱吃肉的,哪像女人家吃两口菜就饱了。”姜玉春道:“整日这样油腻的吃,对身子不好,往后还要慢慢地给他改改才是。”郭嬷嬷道:“怕是不容易改呢,这些日子二奶奶总叫二爷吃那些野菜瓜果,我看二爷脸皱的什么似的,好像叫他吃毒药一般。”姜玉春想了想周天海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 玉棋笑道:“还有件事回二奶奶:浆洗上的丫头二丫病了,她哥哥替她求了几天假,说接回去养两天。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应了他,叫他去账上支二两银子领妹子回家,等好了再过来。” 姜玉春点了点头笑道:“这种小事你们办就好了,不用都回我。”郭嬷嬷在一旁接口笑道:“玉棋这个丫头最是飒爽明快又怜弱惜贫的,心又公道,府里的这些小丫头小厮们有事都爱求她。” 姜玉春道:“就是性子野了些,嘴上也常是不饶人的。”几个人说着话,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李嫣红三人到了,站在一边陪着说笑了会子,厨房差人送了晚饭过来,李嫣红、思琴几个人洗了手摆饭放箸,请姜玉春用饭。 姜玉春晚饭只吃一碗粥、几样素菜,吃完了就到廊下教“小苹果”说话,李嫣红几个也跟了出来,姜玉春一边拿着松子喂鸟一边说道:“二爷不在,我这也没什么事,你们这就回去罢。”三人福了一福便离开了。 张雪雁回了屋子,连忙叫人打水沐浴。优歌乐颠颠地到跟前邀功说:“我打发小丫头到二门盯着去了,打听到信立马回来告诉姨奶奶。”张雪雁随手将自己鬓上的簪子取了下来插到优歌的头上,嘴角挑起:“好丫头,如果这事成了,我重赏你。”优歌知道张雪雁箱底丰厚,打赏向来也大方,连忙喜滋滋地谢了赏。雅诗见张雪雁主意已定,只得默默地找了几件颜色艳丽的衣裳出来,备张雪雁挑选。 张雪雁沐浴出来,优歌拿大毛巾将她头发拧干,细细地梳了,才扶着她去看榻上铺的衣裳。优歌见张雪雁挑挑拣拣,不时地拿着衣裳在大镜子前比照一番,似乎觉得哪件都好。她眼睛一转,有意将雅诗压下去,上前谄笑道:“这些衣裳艳了些,反而衬不出姨奶奶的颜色。依我说,不如穿身素净飘逸地衣裳,到时候微风一吹、月光一映,飘然若仙,还不把二爷的魂给勾来?” 张雪雁想象了一下优歌说的情景,脸上酡红,带了几分羞涩。优歌看这情形,知道张雪雁依了,连忙开箱子选了件月白色的滚雪细纱暗绣水仙长裙,替她换上了,又从首饰匣子里取了一只玛瑙荷叶银脚簪,却没有替她挽妇人发式,只简单的挽了一下,后面仍留了头发垂下来。 张雪雁穿戴好后对着镜子照了一照,觉得自己超凡脱俗恍若仙子一般,脸上遂带了几分喜色。优歌喜滋滋地奉承道:“姨奶奶这模样这打扮说是九天玄女下凡都有人信。”张雪雁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神色,扶着优歌慢悠悠地向外走去。雅诗犹豫了两回还是没敢上前劝阻,只红着眼圈叫了小丫头进来,把洗澡水拎出去倒了,转身去替张雪雁铺床。 如今已是七月天,晚上微风徐徐,一扫白日的闷热。优歌拿着个玻璃盏的小灯笼,引着张雪雁往外走,嘴里笑道:“二爷回来路过的几个亭子我都瞧好了。泉蝶亭离我们院子最近,而且半隐于花木之后,又能借到后头院子廊下的灯笼光,姨奶奶不如就在那里的亭子候着。等二爷远远地来了,姨奶奶便唱一段二爷最爱的曲子,把他引到亭子里。这样一来,也没有姨奶奶拦路之说了。” 张雪雁含笑点了点头,拿手指戳了下优歌的脑门,嘴里笑道:“你这丫头最是机灵,不枉我疼你。”优歌笑着扶张雪雁到泉蝶亭坐下了,过了大约一刻钟,派到门口的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连气也没喘匀就急忙忙回道:“二爷才刚出了书房,想必快要过来了。” 优歌一听,一把拉住那丫头的手,把她拖到花丛后面,张雪雁见两人藏好了,才转过身静静地坐在亭中。 姜玉春吃过晚饭就派了两个小丫头去外书房候着,等周天海忙完,两人前头提着玻璃盏的灯笼给周天海照亮。因已过初更,各处的丫鬟们婆子都回了院子,此时后院一片寂静。 几人刚进了二门没两步,就听见一串慌乱地脚步声,两个小丫头浑身一激灵,不由地住了脚,可是细一听,脚步声却又听不见了,只剩清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周天海心里琢磨着事,倒没注意什么声响,只是他见两个丫头停了脚,脸色一片煞白也不由地住了脚问道:“怎么了?” 那丫头惊魂未定,支吾着说道:“刚才听到一串脚步声,可是细听又没了,四处瞧了又没看见人。”周天海皱眉道:“许是哪个院子的小丫头乱跑吧,我们快些走罢,二奶奶还在家等着呢。” 两个小丫头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前方路上的重重树影,不禁都缩了缩脖子,提着灯笼在前头照亮。走了大约一刻钟,远远地着看见张姨奶奶院子门口亮的灯笼,两个丫头这才舒了口气,脚步也快了起来。忽然一个丫头停住了脚,指着花丛中一处悄声说道:“你们瞧那里,怎么像是有亮光一般。”这下不仅连周天海都忍不住转过头去往郁郁葱葱地花丛后头瞅。 一抹亮光若隐若现地从重重叠叠地枝杈中透了出来,正在三人疑惑那是什么的时候,忽然从花木后面传来一声幽怨地叹气打破了满园的寂静。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皆面露惊恐神色,饶是周天海也不由地觉得头皮发麻,惊出一声冷汗。他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灯笼往前走了几步,小丫头见了立马跟上,三人转了个弯去见泉蝶亭里站着一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朦胧月光下,也看不清脸面,只见她立在那里似哭似叹地唱道:偶然间人似缱,在梅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一阵细风吹过,那女子没束好的头发随风飘舞,把脸盖住了大半。站在周天海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撑不住,手里的玻璃盏灯笼跌落在地打了个粉碎,腿上发软摔倒在地,嘴里还不忘哭喊一句:“鬼啊!” 张雪雁正自顾自怜地唱着自己拿手的,似嗔似怨地望着周天海,等着他到走过来将自己拥入怀中。可惜她刚唱了几句,那小丫头一声“鬼啊”把张雪雁辛苦营造的氛围都打破了。当下张雪雁铁青了脸,迈着小步走了出来。那丫头看见“女鬼”徐徐逼近,更吓得爬不起来,忍不住缩在周天海腿后带着哭腔道:“二爷,救命!” 周天海脸都气绿了,几步走到张雪雁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喝道:“三更半夜的你装神弄鬼的想做什么?”张雪雁惊愕地看着周天海,不明白为何他的反应和自己预估的怎么相差如此之大。 周天海拽她到跟前,瞅见她梳了个不伦不类的发型,气的骂道:“大半夜的你跑这里唱什么戏?”优歌缩在花丛后面有小半个时辰了,听见周天海发怒,也不敢再躲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提着灯笼从花木从里出来了。 那两个丫头这才说道:“怪不得刚才隐约总瞧见花丛里面有灯光,原来是优歌姐姐提着灯笼藏那里。” 张雪雁这才知道自己吓着二爷了,不禁懊恼不已,心里不住地骂优歌这个“飘然若仙”的主意。周天海捏住她下巴喝道:“二奶奶难道没和你说过,以后这种半路拦人的事少做?”张雪雁登时眼神游离,就是不敢看周天海的脸,半晌才咬着下唇哭道:“婢妾没拦二爷的路,婢妾是因为心里哭闷,出来散步见月朗星稀的,想起以往和二爷恩爱的情形,忍不住唱了这么一段。”周天海冷笑道:“若是这样,为何你的丫头不好好的守着你,躲在花丛后面做什么?你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吗?成日里不好生伺候二奶奶,反而把脑筋动在勾引男人身上,我看你也是个不知羞耻的。”说着手往下一掼,将张雪雁摔在地上, 张雪雁听了不禁哭道:“我勾引男人也是勾引自己家男人,没勾引到外头去,二爷做什么拿这种话羞辱我?”周天海听了更是气得发抖,嘴里骂了句:“□。”一拂袖子转身离去。 两个小丫头见玻璃盏的灯笼都打碎了,不由地苦着脸,好在月光如水,可以看清脚下的路,两个人跟在周天海后面匆匆地回了院子。 姜玉春估摸着周天海要回来了,索性在院门口坐着纳凉,远远地瞧见几个黑咕隆咚的身影过来,待那身影到跟前了才发现是周天海跟两个丫头回来了。姜玉春见周天海面色难看,两个小丫头惶恐不安不由地站起来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也不提个灯笼?” 周天海住了脚,看见满院子的丫头婆子,也不愿意多说,只吩咐打水洗澡。姜玉春伺候他坐进浴桶里,便出来到厢房,把两个跟周天海回来的小丫头叫到跟前来,问道:“回来的时候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二爷脸色那么难看,你们连灯笼都没提?” 其中一个小丫头哭丧着脸道:“回二奶奶:回来的路上,路过泉蝶亭的时候,张姨奶奶穿着一身白衣裳披头散发的站在那唱戏,我们远远地瞅着又看不清脸,还以为是遇到鬼了,一慌张跌倒了把灯笼给打碎了。” “唱戏?”姜玉春惊愕地看着那丫头,“这都几更了,她唱什么戏?”那丫头低着头道:“奴婢没听过,不知道是什么戏。二爷也被她唬了一跳,发起狠来骂了她几句,这才回来。” 姜玉春点了点头,看两个丫头这么半天脸色仍然没缓过来,知道她俩吓得不轻,回头吩咐思琴道:“先拿两粒安神的药给她俩吃了,明日若是好了便罢,若是发热了记得叫大夫来瞧瞧。”思琴应了,取了药看着她俩吃了,便打发她们去休息。 姜玉春坐在榻上想了一回,不禁气笑了,摇头和郭嬷嬷道:“这个张氏,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她。大晚上的穿着白衣裳在黑咕隆咚的亭子里唱戏,搁谁谁不吓一跳啊。按理来说她学戏这么多年,也该是个伶俐的人才对,怎么做出来的事就这么让人哭笑不得呢。” 郭嬷嬷冷哼道:“我就说学过戏的粉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二奶奶没看出来?她这是想勾二爷呢。她刚进府那几日,整天在屋里给二爷唱戏,又是献媚又是西子捧心的,每天不知闹出多少事来,满院子的婆子没有不烦的。直到二奶奶出了事她才算消停下来。”郭嬷嬷叹了口气,又说道:“说起来我那时我真怕二爷恋上这个戏子,她惯做张狂样儿,若是真得了二爷的心,还不知怎么作践二奶奶呢。幸亏二奶奶打起精神将二爷笼络住了,没叫那小蹄子安分下来。说起她路边唱戏这事来,还不是为了让二爷想起和她往日的情形,好叫二爷回心转意?真亏得她是晚上唱,若是青天白日的,保不齐二爷就心软了。” 姜玉春听了心里不禁一股气,冷笑道:“她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姨娘,我都不许旁人说她是戏子,就怕她没了脸面,也让二爷脸上没光。她倒好,非得拿戏子的样出来,她不是想唱戏吗?我明日让她唱个够!”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被哪阵风吹到了,感冒了,吃了药以后各种困,连着睡了两天才缓过劲来,一看就少了两天更新,内牛满面。不过说起来有件开心的事,卡卡的(原名穿越后的悠闲生活)已经下印厂了,今天朋友告诉我说囧囧商城已经有预售了,嘿嘿~~有兴趣的读者可以预定。封面其实很美的,但估计囧囧商城像素的原因,看不太清楚。 —————————————————————————————————————————— 玉棋回了院子,姜玉春把她叫跟前来仔细问了外头书房的情形,听见周天海吩咐厨房做的那几样菜,不由地皱起眉头:“除了肥鸡嫩鸭就是各样的肉,整日油腻腻的,也不知二爷怎么就那么爱荤腥。”郭嬷嬷听了忙笑道:“男人都是爱吃肉的,哪像女人家吃两口菜就饱了。”姜玉春道:“整日这样油腻的吃,对身子不好,往后还要慢慢地给他改改才是。”郭嬷嬷道:“怕是不容易改呢,这些日子二奶奶总叫二爷吃那些野菜瓜果,我看二爷脸皱的什么似的,好像叫他吃毒药一般。”姜玉春想了想周天海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 玉棋笑道:“还有件事回二奶奶:浆洗上的丫头二丫病了,她哥哥替她求了几天假,说接回去养两天。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应了他,叫他去账上支二两银子领妹子回家,等好了再过来。” 姜玉春点了点头笑道:“这种小事你们办就好了,不用都回我。”郭嬷嬷在一旁接口笑道:“玉棋这个丫头最是飒爽明快又怜弱惜贫的,心又公道,府里的这些小丫头小厮们有事都爱求她。” 姜玉春道:“就是性子野了些,嘴上也常是不饶人的。”几个人说着话,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李嫣红三人到了,站在一边陪着说笑了会子,厨房差人送了晚饭过来,李嫣红、思琴几个人洗了手摆饭放箸,请姜玉春用饭。 姜玉春晚饭只吃一碗粥、几样素菜,吃完了就到廊下教“小苹果”说话,李嫣红几个也跟了出来,姜玉春一边拿着松子喂鸟一边说道:“二爷不在,我这也没什么事,你们这就回去罢。”三人福了一福便离开了。 张雪雁回了屋子,连忙叫人打水沐浴。优歌乐颠颠地到跟前邀功说:“我打发小丫头到二门盯着去了,打听到信立马回来告诉姨奶奶。”张雪雁随手将自己鬓上的簪子取了下来插到优歌的头上,嘴角挑起:“好丫头,如果这事成了,我重赏你。”优歌知道张雪雁箱底丰厚,打赏向来也大方,连忙喜滋滋地谢了赏。雅诗见张雪雁主意已定,只得默默地找了几件颜色艳丽的衣裳出来,备张雪雁挑选。 张雪雁沐浴出来,优歌拿大毛巾将她头发拧干,细细地梳了,才扶着她去看榻上铺的衣裳。优歌见张雪雁挑挑拣拣,不时地拿着衣裳在大镜子前比照一番,似乎觉得哪件都好。她眼睛一转,有意将雅诗压下去,上前谄笑道:“这些衣裳艳了些,反而衬不出姨奶奶的颜色。依我说,不如穿身素净飘逸地衣裳,到时候微风一吹、月光一映,飘然若仙,还不把二爷的魂给勾来?” 张雪雁想象了一下优歌说的情景,脸上酡红,带了几分羞涩。优歌看这情形,知道张雪雁依了,连忙开箱子选了件月白色的滚雪细纱暗绣水仙长裙,替她换上了,又从首饰匣子里取了一只玛瑙荷叶银脚簪,却没有替她挽妇人发式,只简单的挽了一下,后面仍留了头发垂下来。 张雪雁穿戴好后对着镜子照了一照,觉得自己超凡脱俗恍若仙子一般,脸上遂带了几分喜色。优歌喜滋滋地奉承道:“姨奶奶这模样这打扮说是九天玄女下凡都有人信。”张雪雁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神色,扶着优歌慢悠悠地向外走去。雅诗犹豫了两回还是没敢上前劝阻,只红着眼圈叫了小丫头进来,把洗澡水拎出去倒了,转身去替张雪雁铺床。 如今已是七月天,晚上微风徐徐,一扫白日的闷热。优歌拿着个玻璃盏的小灯笼,引着张雪雁往外走,嘴里笑道:“二爷回来路过的几个亭子我都瞧好了。泉蝶亭离我们院子最近,而且半隐于花木之后,又能借到后头院子廊下的灯笼光,姨奶奶不如就在那里的亭子候着。等二爷远远地来了,姨奶奶便唱一段二爷最爱的曲子,把他引到亭子里。这样一来,也没有姨奶奶拦路之说了。” 张雪雁含笑点了点头,拿手指戳了下优歌的脑门,嘴里笑道:“你这丫头最是机灵,不枉我疼你。”优歌笑着扶张雪雁到泉蝶亭坐下了,过了大约一刻钟,派到门口的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连气也没喘匀就急忙忙回道:“二爷才刚出了书房,想必快要过来了。” 优歌一听,一把拉住那丫头的手,把她拖到花丛后面,张雪雁见两人藏好了,才转过身静静地坐在亭中。 姜玉春吃过晚饭就派了两个小丫头去外书房候着,等周天海忙完,两人前头提着玻璃盏的灯笼给周天海照亮。因已过初更,各处的丫鬟们婆子都回了院子,此时后院一片寂静。 几人刚进了二门没两步,就听见一串慌乱地脚步声,两个小丫头浑身一激灵,不由地住了脚,可是细一听,脚步声却又听不见了,只剩清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周天海心里琢磨着事,倒没注意什么声响,只是他见两个丫头停了脚,脸色一片煞白也不由地住了脚问道:“怎么了?” 那丫头惊魂未定,支吾着说道:“刚才听到一串脚步声,可是细听又没了,四处瞧了又没看见人。”周天海皱眉道:“许是哪个院子的小丫头乱跑吧,我们快些走罢,二奶奶还在家等着呢。” 两个小丫头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前方路上的重重树影,不禁都缩了缩脖子,提着灯笼在前头照亮。走了大约一刻钟,远远地着看见张姨奶奶院子门口亮的灯笼,两个丫头这才舒了口气,脚步也快了起来。忽然一个丫头停住了脚,指着花丛中一处悄声说道:“你们瞧那里,怎么像是有亮光一般。”这下不仅连周天海都忍不住转过头去往郁郁葱葱地花丛后头瞅。 一抹亮光若隐若现地从重重叠叠地枝杈中透了出来,正在三人疑惑那是什么的时候,忽然从花木后面传来一声幽怨地叹气打破了满园的寂静。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皆面露惊恐神色,饶是周天海也不由地觉得头皮发麻,惊出一声冷汗。他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灯笼往前走了几步,小丫头见了立马跟上,三人转了个弯去见泉蝶亭里站着一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朦胧月光下,也看不清脸面,只见她立在那里似哭似叹地唱道:偶然间人似缱,在梅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一阵细风吹过,那女子没束好的头发随风飘舞,把脸盖住了大半。站在周天海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撑不住,手里的玻璃盏灯笼跌落在地打了个粉碎,腿上发软摔倒在地,嘴里还不忘哭喊一句:“鬼啊!” 张雪雁正自顾自怜地唱着自己拿手的,似嗔似怨地望着周天海,等着他到走过来将自己拥入怀中。可惜她刚唱了几句,那小丫头一声“鬼啊”把张雪雁辛苦营造的氛围都打破了。当下张雪雁铁青了脸,迈着小步走了出来。那丫头看见“女鬼”徐徐逼近,更吓得爬不起来,忍不住缩在周天海腿后带着哭腔道:“二爷,救命!” 周天海脸都气绿了,几步走到张雪雁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喝道:“三更半夜的你装神弄鬼的想做什么?”张雪雁惊愕地看着周天海,不明白为何他的反应和自己预估的怎么相差如此之大。 周天海拽她到跟前,瞅见她梳了个不伦不类的发型,气的骂道:“大半夜的你跑这里唱什么戏?”优歌缩在花丛后面有小半个时辰了,听见周天海发怒,也不敢再躲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提着灯笼从花木从里出来了。 那两个丫头这才说道:“怪不得刚才隐约总瞧见花丛里面有灯光,原来是优歌姐姐提着灯笼藏那里。” 张雪雁这才知道自己吓着二爷了,不禁懊恼不已,心里不住地骂优歌这个“飘然若仙”的主意。周天海捏住她下巴喝道:“二奶奶难道没和你说过,以后这种半路拦人的事少做?”张雪雁登时眼神游离,就是不敢看周天海的脸,半晌才咬着下唇哭道:“婢妾没拦二爷的路,婢妾是因为心里哭闷,出来散步见月朗星稀的,想起以往和二爷恩爱的情形,忍不住唱了这么一段。”周天海冷笑道:“若是这样,为何你的丫头不好好的守着你,躲在花丛后面做什么?你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吗?成日里不好生伺候二奶奶,反而把脑筋动在勾引男人身上,我看你也是个不知羞耻的。”说着手往下一掼,将张雪雁摔在地上, 张雪雁听了不禁哭道:“我勾引男人也是勾引自己家男人,没勾引到外头去,二爷做什么拿这种话羞辱我?”周天海听了更是气得发抖,嘴里骂了句:“荡妇。”一拂袖子转身离去。 两个小丫头见玻璃盏的灯笼都打碎了,不由地苦着脸,好在月光如水,可以看清脚下的路,两个人跟在周天海后面匆匆地回了院子。 姜玉春估摸着周天海要回来了,索性在院门口坐着纳凉,远远地瞧见几个黑咕隆咚的身影过来,待那身影到跟前了才发现是周天海跟两个丫头回来了。姜玉春见周天海面色难看,两个小丫头惶恐不安不由地站起来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也不提个灯笼?” 周天海住了脚,看见满院子的丫头婆子,也不愿意多说,只吩咐打水洗澡。姜玉春伺候他坐进浴桶里,便出来到厢房,把两个跟周天海回来的小丫头叫到跟前来,问道:“回来的时候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二爷脸色那么难看,你们连灯笼都没提?” 其中一个小丫头哭丧着脸道:“回二奶奶:回来的路上,路过泉蝶亭的时候,张姨奶奶穿着一身白衣裳披头散发的站在那唱戏,我们远远地瞅着又看不清脸,还以为是遇到鬼了,一慌张跌倒了把灯笼给打碎了。” “唱戏?”姜玉春惊愕地看着那丫头,“这都几更了,她唱什么戏?”那丫头低着头道:“奴婢没听过,不知道是什么戏。二爷也被她唬了一跳,发起狠来骂了她几句,这才回来。” 姜玉春点了点头,看两个丫头这么半天脸色仍然没缓过来,知道她俩吓得不轻,回头吩咐思琴道:“先拿两粒安神的药给她俩吃了,明日若是好了便罢,若是发热了记得叫大夫来瞧瞧。”思琴应了,取了药看着她俩吃了,便打发她们去休息。 姜玉春坐在榻上想了一回,不禁气笑了,摇头和郭嬷嬷道:“这个张氏,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她。大晚上的穿着白衣裳在黑咕隆咚的亭子里唱戏,搁谁谁不吓一跳啊。按理来说她学戏这么多年,也该是个伶俐的人才对,怎么做出来的事就这么让人哭笑不得呢。” 郭嬷嬷冷哼道:“我就说学过戏的粉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二奶奶没看出来?她这是想勾二爷呢。她刚进府那几日,整天在屋里给二爷唱戏,又是献媚又是西子捧心的,每天不知闹出多少事来,满院子的婆子没有不烦的。直到二奶奶出了事她才算消停下来。”郭嬷嬷叹了口气,又说道:“说起来我那时我真怕二爷恋上这个戏子,她惯做张狂样儿,若是真得了二爷的心,还不知怎么作践二奶奶呢。幸亏二奶奶打起精神将二爷笼络住了,没叫那小蹄子安分下来。说起她路边唱戏这事来,还不是为了让二爷想起和她往日的情形,好叫二爷回心转意?真亏得她是晚上唱,若是青天白日的,保不齐二爷就心软了。” 姜玉春听了心里不禁一股气,冷笑道:“我好好的把她当姨奶奶,不许旁人说她是戏子,怕她没了脸面。她倒好,非得拿戏子的样出来,她不是想唱戏吗?我明日让她唱个够!” 38玉春发怒 周天海那边洗完澡了,打发人来找姜玉春,姜玉春将怒气掩了,起身回了屋子。周天海正坐在榻上吃茶,见她回来随口问了句:“刚才去哪里了?”姜玉春在他身边坐了,叹了口气回道:“那两个小丫头吓得发热了,我叫思琴找了两丸药先给她们吃了,等明日再叫大夫来瞧瞧。” 周天海听了脸色又难看起来,坐在榻上骂道:“也不知道哪辈子做的孽,纳了个这样的一个东西回来。别说小丫头了,连我都被她吓得一身冷汗,要不是后来听出是她的声音,我还真以为是鬼呢。” 姜玉春刚想说“世上哪有鬼怪这种东西?”又想到自己是穿越来的,鬼怪之事还真不好说,便掩口不提了。周天海依然忿忿地骂道:“就她这样的,没鬼都让她招来鬼。” 姜玉春听了不禁“扑哧”一笑,推了推他肩膀问道:“不都说唱戏的女子是极伶俐的,怎么她做事这么着三不着两的,又没个眼力价,说话行事全凭自己高兴。就这么个性子怎么在吴府呆那么多年的?” “她在唱戏上极有天分的,嗓子又好,长的又美,当初学戏的时候她师傅就宠她。第一回登台,吴爷就发下话来,叫好好教她,不许为难了她。有了这话,吴府戏班子里的人谁也不敢惹她,每天任她高兴。等唱了一两年,她又有了名气,不仅诸府女眷爱她的戏,连扬州城内的官员盐商们都盼着能听一回,这回不连吴爷,连吴夫人都对她另眼相待,众人把她捧得更高,她性子也越发骄纵、任性。”周天海叹了口气,半晌说道:“原来我只‘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她不但生的美,又难得真性情,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不像旁人一样藏着掖着,因为对她额外怜爱几分,谁想到却是个这么不省事的。” 姜玉春愕然,随即笑道:“是呢,我也想着她以前没伺候过人,又养尊处优惯了,但凡她行为不过分,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过去了。只有实在看不过眼的才说她两句,为的是二爷喜欢,怕伤了二爷的心。” 周天海听了转过头睨了姜玉春半晌,才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我知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心里不自在了。你也不用拿话刺我,我就是再喜欢她也经不起她这么折腾,早对她没了那个心思。你明日罚一罚她就是了,只是别打发了她,毕竟是吴爷送的,还要顾着吴爷的脸面。”周天海见姜玉春脸冷了下来,连忙又笑道:“我是知道二奶奶的本事的,你若是连她都降不住,我白看你了。” 姜玉春起身倒了杯茶,吃了一口才冷笑道:“我也不用二爷高看我,我宁愿没这些糟心的事,好安安生生过日子。我父亲做官那么多年,统共也只有一个妾室而已,更何况我们只是平头百姓。以前还有个法度,曰‘民年四十以上无子听之’,现虽然没人把这当回事了,但也不能左一个又一个纳个没完,到底是不像样。” 周天海听她言语里心怀怨怼,心里一软,连忙上前作揖道:“二奶奶快别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你看她们不顺眼打发出去可好?” 姜玉春冷笑道:“打发出去?我打发出去哪个?王氏是夫人给你的,她没错没过的,我有什么理由打发她出去?退一万步说,就是她真有什么错事,非逼得我撵她不可,也得回过夫人才敢打发。那张氏,十天里她能消停三天我就念佛了,简直就是个狐狸精变得,每天不知闹出多少故事来?可但凡我说一句不喜,你就拿是吴爷送来的话堵我,叫我忍耐,这自古以来没有听说过要正妻忍耐妾室的。今儿我和你说明白了,再有这一回,我直接拎着包袱走人。她是吴爷送的,打发不得。我没什么靠山,我走就是。” 周天海从没见过姜玉春发过这么大脾气,不由地心中一惊,连忙叱道:“你胡说什么?我是那种宠妾灭妻之人吗?这几个月下来,我以为你该明白我的心意才是,怎么今天说出这么伤人心的话来。” 姜玉春道:“说伤人心的话总比行伤人心的事要好的多,我问二爷一句:可还记得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的?”说着也不管周天海,自顾脱去外面的衣裳,躺去床上睡觉。周天海立在屋里站了许久,终究叹了口气,也脱了衣裳上了床,将姜玉春揽在怀里。姜玉春挣扎了几下,但仍然推不开他禁锢自己的手臂,只得松了手,闭了眼假装睡去。 周天海贴着她的发丝,半晌说道:“我何尝不羡慕前人说的‘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我以前不明白那是怎样的感情,只以为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就尽够了。这几个月来,我才有些体味出那句话的意味,我才明白什么才是我想要的婚姻。”周天海松了松胳膊,握住她的手指揉捏道:“以后别为了旁人负气说离去的话了,在我心里只有你,没有旁人,难道你不知吗?” 泪水从姜玉春紧闭的眼睛中流出,顺着脸颊,落到周天海的胳膊上。周天海叹了口气,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低头去看她的脸。姜玉春依旧倔强地阖着眼不去看她,周天海凑过去,吻了吻她颤抖的嘴唇,将她腮边的发丝撩开,轻声道:“以后我只守着你,不去找她们好不好?” 姜玉春闻言睁开眼,不信地看着他:“真的?”周天海笑着将她搂进,吻去她脸上苦涩的泪水,嘴里哼道:“小醋坛子。”姜玉春闻言撇过脸,抗拒着他的吻。周天海连忙发誓道:“真的真的!就像这几个月一样可好?”姜玉春听了这才露出一丝笑意,言语中仍带着倔强:“就怕二爷觉得我善妒,犯了‘七出之条’。.” “停停停!”周天海忙不迭地打断,语带哀求的说:“我的好二奶奶,你就当心疼我,以后万不能说‘七出’‘离家’这样的话可好?一听见你说这话,我心就像刀扎了一样,拧着疼。” 姜玉春顿了一顿,半晌才道:“看你表现吧,希望你以后不要做让我寒心的事才好。” 周天海连忙摇头发誓道:“不会不会!以后甭论谁送人给我,我一概推却。家里这几个也随你打发,只要你别离了我。” 姜玉春听着周天海有些孩子气的赌咒发誓,心里叹了口气:纵使周天海驰骋盐业,在感情上其实也不过是个懵懂的少年而已,这几个月和自己相处虽明白了一个“情”字,但却不明这字的深意。 姜玉春道:“我曾经听过一首诗,其中一句让我念念不忘,叫‘一生一世一双人’。”周天海听见这句诗,宛如参禅一般,细细品味了许久,方才笑道:“是了,我明白二奶奶的心了。”姜玉春道:“此时二爷爱我,自然海誓山盟随手拈来,可等他日激情退去,不知二爷是否如今日一般。”周天海正色道:“商人重信誉,我从来没有出尔反尔的时候。” 姜玉春略略放下心,闭着眼睛想了一会,突然说道:“我再和你说一句。那李氏收银子的事张氏为何会知道?你想去吧。”周天海一愣,随即搂着她闭上眼睛道:“我当真明白了,不信你看我往后行事就知道了。”两人再不言语,都阖眼睡了。 翌日一早,莫少青打发人来请周天海,周天海洗漱了,连早饭也来不及吃,就急急忙忙去外书房了。姜玉春将早饭打点了,命人送去外书房,这才转过身回来吃饭。 姜玉春吃过了饭,让李嫣红三人到外间屋子去吃,自己坐在榻上吃茶。郭嬷嬷近身低声道:“昨晚上听见二爷和二奶奶拌嘴,唬杀老奴了。依老奴说,二奶奶忒心急了些。毕竟二奶奶的想法于礼不合,不该这时就将话说得这么透亮,还得缓缓地来才是。” 姜玉春笑道:“我本也打算慢慢来的,谁知昨日被一气就忘了分寸了。” 杜妈妈咂舌道:“其实也无妨,二爷本来心里就有二奶奶,此时早厌了李姨娘,昨儿又烦上了张姨娘,那王姨娘二爷就没上心过。此时二奶奶将心事说出来,正好绝了二爷往后再纳人进来的想法,以后也不怕有新人来争宠。而这家里三个又都是二爷不喜的,既不会抢了二爷的心去,又占了姨娘的位置,有她们三个在,家里的老夫人、夫人也不会往二爷房里塞人。若是她们三个真去了,保不齐明日就送俩来。” 郭嬷嬷道:“只是这李姨娘和张姨娘还得罚一下才行,省的闲的生事。”姜玉春点头道:“我心里有主意,去叫她们进来罢。” 李嫣红三个吃了几口,听说二奶奶叫人,连忙漱了口来到堂屋,垂着手立着。姜玉春拿着茶盏拨弄着茶叶,漫不经心地说:“把窗户、门都敞开,闲着的丫头都叫过来。”思琴一愣,连忙去吩咐,不一会功夫,院子里就聚了十来个人,都目目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姜玉春看了眼张雪雁,淡淡地说:“听说张氏昨晚技痒,在亭子里唱戏。我这屋里从我到小丫头都是爱听戏的,你就给我唱一段吧,也算解解闷。”张雪雁闻言脸上涨红,不禁抬头怒目而视。 姜玉春用力将茶盏顿到桌上,震的茶水溅出几滴,姜玉春语气更加轻缓:“就唱吧?”张雪雁手里绞着帕子,见众人眼带嘲弄神色,心里明白想必昨晚的事府里上下都知道了。雅诗在一旁看的着急,不住地使眼色给张雪雁,示意她开口认错。 姜玉春等了半晌,也不见张雪雁有动作,才冷冷笑道:“怎么?我听不得你的戏?还是你觉得我使唤不动你?” 张雪雁这才动了动嘴,勉强挤出一句话:“奴婢不敢!” 姜玉春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以为你忘了你的卖身契在谁手里了呢!”听到卖身契三个字,张雪雁脸上不由地有些灰败,忍不住想起王嬷嬷所教导的身为妾室的规矩,以及被恐吓的卖出去以后的情形,不由地浑身抖如筛糠。 “唱吧!”姜玉春扫了她一眼,端起茶盏来,忽然嫌弃地说道:“这是什么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出来现眼,还不赶紧去换了!” 思琴连忙换了新茶上来,姜玉春吃了一口,扫了张雪雁一眼。张雪雁含着泪依依呀呀地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直到唱满了两出戏,姜玉春才叫张雪雁停了,漫不经心地笑道:“不愧是名旦,唱的果然好。昨晚听二爷说起你半夜唱戏,我才想起来倒是我亏了你了,也总不给你个唱戏的机会,才逼得你深更半夜在外头唱。既然这么着,你每日来给我唱上一回,倒省了我买小戏班子的银子了。” 张雪雁心里早就怕了,此时也明白二爷没将自己放在心上。只得服软跪下哭道:“二奶奶,奴婢错了?”姜玉春道:“何错之有?”张雪雁哽咽道:“奴婢不该存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使计勾引二爷。” 听她这样说,姜玉春反而笑了:“你进府来大半年,头一回听到你这么明白的话,真是难得。” 张雪雁垂着头不敢接言,姜玉春又道:“听说你有件牡丹花样的衣裳?我怎么不知你的衣服上头也能绣牡丹?”张雪雁心里一抖,妾室的衣裳只许绣桃花李子花或是蝴蝶之类的小花样,只有正室才敢用牡丹这样富贵的花样。她存了小心思,自己偷偷摸摸做了一件,却一直压在箱子底下,却不知姜玉春从何得知,当下她连忙哭道:“求二奶奶饶命,往后再不敢了。” 姜玉春冷笑:“别以为你是吴爷送来的,我不敢拿你怎样。就是我真赶你出去,吴爷也不会因为你跟二爷翻脸。这回先饶了你,再有一回错处叫我捏在手里,我直接叫人卖了你出去。”张雪雁磕了头,伏在地上。 姜玉春看了她眼,又将视线挪到李嫣红身上,李嫣红一惊,连忙跪下。姜玉春一笑:“你跪的倒快!”李嫣红低头道:“奴婢背着二爷、二奶奶擅自收了李家送的两万两银子,请二奶奶责罚。”姜玉春冷笑道:“那你说说李家为何要送你银子?”李嫣红连忙辩解道:“二奶奶明鉴,当初汤夫人只说李家想卖园子周转银子,并没有提旁的事。奴婢想着她家的园子好,二奶奶喜欢,帮着说说话也没什么罪过,因此就应了。谁想到他们内心藏奸,想害二爷。若是奴婢知道,借给奴婢十二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姜玉春冷笑道:“我不管你们从谁家来的,有什么靠山。到周家来就是我周家的人,若存了吃里爬外的心思,帮着外人对付周家,可别怪我和二爷心狠。”跪在地上的张雪雁察觉到姜玉春的视线扫过,浑身僵硬地一动不敢动。 姜玉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俩犯了错,我也不能就这么饶了你们,否则往后我也没办法当这个家了。张氏,不守规矩、对主母不敬,罚禁足半年。至于李氏,背主之罪,禁足半年,擅自收受的两万两银子归于官中。” 待下人将二人带回院落,姜玉春才将视线挪到一直低头沉默的王氏身上:“抬起头来。”王氏恭顺地抬起头,任由姜玉春打量。 “王氏,你可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姜玉春声音轻柔许多,却瞧见王氏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奴婢不敢。” “下去吧。” 王秋华福了一福,默默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周天海那边洗完澡了,打发人来找姜玉春,姜玉春将怒气掩了,起身回了屋子。周天海正坐在榻上吃茶,见她回来随口问了句:“刚才去哪里了?”姜玉春在他身边坐了,叹了口气回道:“那两个小丫头吓得发热了,我叫思琴找了两丸药先给她们吃了,等明日再叫大夫来瞧瞧。” 周天海听了脸色又难看起来,坐在榻上骂道:“也不知道哪辈子做的孽,纳了个这样的一个东西回来。别说小丫头了,连我都被她吓得一身冷汗,要不是后来听出是她的声音,我还真以为是鬼呢。” 姜玉春刚想说“世上哪有鬼怪这种东西?”又想到自己是穿越来的,鬼怪之事还真不好说,便掩口不提了。周天海依然忿忿地骂道:“就她这样的,没鬼都让她招来鬼。” 姜玉春听了不禁“扑哧”一笑,推了推他肩膀问道:“不都说唱戏的女子是极伶俐的,怎么她做事这么着三不着两的,又没个眼力价,说话行事全凭自己高兴。就这么个性子怎么在吴府呆那么多年的?” “她在唱戏上极有天分的,嗓子又好,长的又美,当初学戏的时候她师傅就宠她。第一回登台,吴爷就发下话来,叫好好教她,不许为难了她。有了这话,吴府戏班子里的人谁也不敢惹她,每天任她高兴。等唱了一两年,她又有了名气,不仅诸府女眷爱她的戏,连扬州城内的官员盐商们都盼着能听一回,这回不连吴爷,连吴夫人都对她另眼相待,众人把她捧得更高,她性子也越发骄纵、任性。”周天海叹了口气,半晌说道:“原来我只觉得她真性情,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不像旁人一样藏着掖着。谁想到却是个这么不省事的。” 姜玉春愕然,随即笑道:“是呢,我也想着她以前没伺候过人,又养尊处优惯了,但凡她行为不过分,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过去了。只有实在看不过眼的才说她两句,为的是二爷喜欢,怕伤了二爷的心。” 周天海听了转过头睨了姜玉春半晌,才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我知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心里不自在了。你也不用拿话刺我,我就是再喜欢她也经不起她这么折腾,早对她没了那个心思。你明日罚一罚她就是了,只是别打发了她,毕竟是吴爷送的,还要顾着吴爷的脸面。”周天海见姜玉春脸冷了下来,连忙又笑道:“我是知道二奶奶的本事的,你若是连她都降不住,我白看你了。” 姜玉春起身倒了杯茶,吃了一口才冷笑道:“我也不用二爷高看我,我宁愿没这些糟心的事,好安安生生过日子。我父亲做官那么多年,统共也只有一个妾室而已,更何况我们只是平头百姓。以前还有个法度,曰‘民年四十以上无子听之’,现虽然没人把这当回事了,但也不能左一个又一个纳个没完,到底是不像样。” 周天海听她言语里心怀怨怼,心里一软,连忙上前作揖道:“二奶奶快别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你看她们不顺眼打发出去可好?” 姜玉春冷笑道:“打发出去?我打发出去哪个?王氏是夫人给你的,她没错没过的,我有什么理由打发她出去?退一万步说,就是她真有什么错事,非逼得我撵她不可,也得回过夫人才敢打发。那张氏,十天里她能消停三天我就念佛了,简直就是个狐狸精变得,每天不知闹出多少故事来?可但凡我说一句不喜,你就拿是吴爷送来的话堵我,叫我忍耐,这自古以来没有听说过要正妻忍耐妾室的。今儿我和你说明白了,再有这一回,我直接拎着包袱走人。她是吴爷送的,打发不得。我没什么靠山,我走就是。” 周天海从没见过姜玉春发过这么大脾气,不由地心中一惊,连忙叱道:“你胡说什么?我是那种宠妾灭妻之人吗?这几个月下来,我以为你该明白我的心意才是,怎么今天说出这么伤人心的话来。” 姜玉春道:“说伤人心的话总比行伤人心的事要好的多,我问二爷一句:可还记得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的?”说着也不管周天海,自顾脱去外面的衣裳,躺去床上睡觉。周天海立在屋里站了许久,终究叹了口气,也脱了衣裳上了床,将姜玉春揽在怀里。姜玉春挣扎了几下,但仍然推不开他禁锢自己的手臂,只得松了手,闭了眼假装睡去。 周天海贴着她的发丝,半晌说道:“我何尝不羡慕前人说的‘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我以前不明白那是怎样的感情,只以为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就尽够了。这几个月来,我才有些体味出那句话的意味,我才明白什么才是我想要的婚姻。”周天海松了松胳膊,握住她的手指揉捏道:“以后别为了旁人负气说离去的话了,在我心里只有你,没有旁人,难道你不知吗?” 泪水从姜玉春紧闭的眼睛中流出,顺着脸颊,落到周天海的胳膊上。周天海叹了口气,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低头去看她的脸。姜玉春依旧倔强地阖着眼不去看她,周天海凑过去,吻了吻她颤抖的嘴唇,将她腮边的发丝撩开,轻声道:“以后我只守着你,不去找她们好不好?” 姜玉春闻言睁开眼,不信地看着他:“真的?”周天海笑着将她搂进,吻去她脸上苦涩的泪水,嘴里哼道:“小醋坛子。”姜玉春闻言撇过脸,抗拒着他的吻。周天海连忙发誓道:“真的真的!就像这几个月一样可好?”姜玉春听了这才露出一丝笑意,言语中仍带着倔强:“就怕二爷觉得我善妒,犯了‘七出之条’。.” “停停停!”周天海忙不迭地打断,语带哀求的说:“我的好二奶奶,你就当心疼我,以后万不能说‘七出’‘离家’这样的话可好?一听见你说这话,我心就像刀扎了一样,拧着疼。” 姜玉春顿了一顿,半晌才道:“看你表现吧,希望你以后不要做让我寒心的事才好。” 周天海连忙摇头发誓道:“不会不会!以后甭论谁送人给我,我一概推却。家里这几个也随你打发,只要你别离了我。” 姜玉春听着周天海有些孩子气的赌咒发誓,心里叹了口气:纵使周天海驰骋盐业,在感情上其实也不过是个懵懂的少年而已,这几个月和自己相处虽明白了一个“情”字,但却不明这字的深意。 姜玉春道:“我曾经听过一首诗,其中一句让我念念不忘,叫‘一生一世一双人’。”周天海听见这句诗,宛如参禅一般,细细品味了许久,方才笑道:“是了,我明白二奶奶的心了。”姜玉春道:“此时二爷爱我,自然海誓山盟随手拈来,可等他日激情退去,不知二爷是否如今日一般。”周天海正色道:“商人重信誉,我从来没有出尔反尔的时候。” 姜玉春略略放下心,闭着眼睛想了一会,突然说道:“我再和你说一句。那李氏收银子的事张氏为何会知道?你想去吧。”周天海一愣,随即搂着她闭上眼睛道:“我当真明白了,不信你看我往后行事就知道了。”两人再不言语,都阖眼睡了。 翌日一早,莫少青打发人来请周天海,周天海洗漱了,连早饭也来不及吃,就急急忙忙去外书房了。姜玉春将早饭打点了,命人送去外书房,这才转过身回来吃饭。 姜玉春吃过了饭,让李嫣红三人到外间屋子去吃,自己坐在榻上吃茶。郭嬷嬷近身低声道:“昨晚上听见二爷和二奶奶拌嘴,唬杀老奴了。依老奴说,二奶奶忒心急了些。毕竟二奶奶的想法于礼不合,不该这时就将话说得这么透亮,还得缓缓地来才是。” 姜玉春笑道:“我本也打算慢慢来的,谁知昨日被一气就忘了分寸了。” 杜妈妈咂舌道:“其实也无妨,二爷本来心里就有二奶奶,此时早厌了李姨娘,昨儿又烦上了张姨娘,那王姨娘二爷就没上心过。此时二奶奶将心事说出来,正好绝了二爷往后再纳人进来的想法,以后也不怕有新人来争宠。而这家里三个又都是二爷不喜的,既不会抢了二爷的心去,又占了姨娘的位置,有她们三个在,家里的老夫人、夫人也不会往二爷房里塞人。若是她们三个真去了,保不齐明日就送俩来。” 郭嬷嬷道:“只是这李姨娘和张姨娘还得罚一下才行,省的闲的生事。”姜玉春点头道:“我心里有主意,去叫她们进来罢。” 李嫣红三个吃了几口,听说二奶奶叫人,连忙漱了口来到堂屋,垂着手立着。姜玉春拿着茶盏拨弄着茶叶,漫不经心地说:“把窗户、门都敞开,闲着的丫头都叫过来。”思琴一愣,连忙去吩咐,不一会功夫,院子里就聚了十来个人,都目目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姜玉春看了眼张雪雁,淡淡地说:“听说张氏昨晚技痒,在亭子里唱戏。我这屋里从我到小丫头都是爱听戏的,你就给我唱一段吧,也算解解闷。”张雪雁闻言脸上涨红,不禁抬头怒目而视。 姜玉春用力将茶盏顿到桌上,震的茶水溅出几滴,姜玉春语气更加轻缓:“就唱吧?”张雪雁手里绞着帕子,见众人眼带嘲弄神色,心里明白想必昨晚的事府里上下都知道了。雅诗在一旁看的着急,不住地使眼色给张雪雁,示意她开口认错。 姜玉春等了半晌,也不见张雪雁有动作,才冷冷笑道:“怎么?我听不得你的戏?还是你觉得我使唤不动你?” 张雪雁这才动了动嘴,勉强挤出一句话:“奴婢不敢!” 姜玉春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以为你忘了你的卖身契在谁手里了呢!”听到卖身契三个字,张雪雁脸上不由地有些灰败,忍不住想起王嬷嬷所教导的身为妾室的规矩,以及被恐吓的卖出去以后的情形,不由地浑身抖如筛糠。 “唱吧!”姜玉春扫了她一眼,端起茶盏来,忽然嫌弃地说道:“这是什么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出来现眼,还不赶紧去换了!” 思琴连忙换了新茶上来,姜玉春吃了一口,扫了张雪雁一眼。张雪雁含着泪依依呀呀地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直到唱满了两出戏,姜玉春才叫张雪雁停了,漫不经心地笑道:“不愧是名旦,唱的果然好。昨晚听二爷说起你半夜唱戏,我才想起来倒是我亏了你了,也总不给你个唱戏的机会,才逼得你深更半夜在外头唱。既然这么着,你每日来给我唱上一回,倒省了我买小戏班子的银子了。” 张雪雁心里早就怕了,此时也明白二爷没将自己放在心上。只得服软跪下哭道:“二奶奶,奴婢错了?”姜玉春道:“何错之有?”张雪雁哽咽道:“奴婢不该存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使计勾引二爷。” 听她这样说,姜玉春反而笑了:“你进府来大半年,头一回听到你这么明白的话,真是难得。” 张雪雁垂着头不敢接言,姜玉春又道:“听说你有件牡丹花样的衣裳?我怎么不知你的衣服上头也能绣牡丹?”张雪雁心里一抖,妾室的衣裳只许绣桃花李子花或是蝴蝶之类的小花样,只有正室才敢用牡丹这样富贵的花样。她存了小心思,自己偷偷摸摸做了一件,却一直压在箱子底下,却不知姜玉春从何得知,当下她连忙哭道:“求二奶奶饶命,往后再不敢了。” 姜玉春冷笑:“别以为你是吴爷送来的,我不敢拿你怎样。就是我真赶你出去,吴爷也不会因为你跟二爷翻脸。这回先饶了你,再有一回错处叫我捏在手里,我直接叫人卖了你出去。”张雪雁磕了头,伏在地上。 姜玉春看了她眼,又将视线挪到李嫣红身上,李嫣红一惊,连忙跪下。姜玉春一笑:“你跪的倒快!”李嫣红低头道:“奴婢背着二爷、二奶奶擅自收了李家送的两万两银子,请二奶奶责罚。”姜玉春冷笑道:“那你说说李家为何要送你银子?”李嫣红连忙辩解道:“二奶奶明鉴,当初汤夫人只说李家想卖园子周转银子,并没有提旁的事。奴婢想着她家的园子好,二奶奶喜欢,帮着说说话也没什么罪过,因此就应了。谁想到他们内心藏奸,想害二爷。若是奴婢知道,借给奴婢十二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姜玉春冷笑道:“我不管你们从谁家来的,有什么靠山。到周家来就是我周家的人,若存了吃里爬外的心思,帮着外人对付周家,可别怪我和二爷心狠。”跪在地上的张雪雁察觉到姜玉春的视线扫过,浑身僵硬地一动不敢动。 姜玉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俩犯了错,我也不能就这么饶了你们,否则往后我也没办法当这个家了。张氏,不守规矩、对主母不敬,罚禁足半年。至于李氏,背主之罪,禁足半年,擅自收受的两万两银子归于官中。” 待下人将二人带回院落,姜玉春才将视线挪到一直低头沉默的王氏身上:“抬起头来。”王氏恭顺地抬起头,任由姜玉春打量。 “王氏,你可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姜玉春声音轻柔许多,却瞧见王氏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奴婢不敢。” “下去吧。” 王秋华福了一福,默默退下。 39调笑 姜玉春发作了两个人,歪在榻上发呆,直到快晌午,周天海回来了,姜玉春才回过神来,一边拧了毛巾给周天海擦脸,一边缓缓地把上午发作张、李二人的事说了,周天海沉默了一下,随即说道:“她们不安分自然要受罚,内宅的事你做主便是。”姜玉春见周天海不甚在意的模样,脸上不由地带了几分笑容:“还不因为都是二爷心肝上的人儿,我怕罚重了,二爷心疼。” 周天海趁丫头们不注意,在姜玉春腰上捏了一把,低声笑道:“如今爷心肝上只有你一个人,哪里还敢有别人的存在啊,快收起这样的话罢。”姜玉春腰间的嫩肉突然被周天海一拧,只觉得腿上一软,连忙红着脸推开他,小声嗔道:“又耍嘴。”随即转身倒了茶过来,递给周天海吃,又问他道:“今儿外头没事?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周天海慢悠悠地吃了两口茶,才说道:“上午和少青又商量了会馆的事,他这会儿去街上看地方去了。”姜玉春道:“建会馆一定要选最繁华的地方,叫少青去东关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现成的楼房估计没有相应的,不如买一处自己盖,只要地方够宽阔就行。花个五、六万两银子也能建个极好的了。” 周天海微微皱了皱眉头:“要盖好也要一年的时间,时间久了些,我恨不能明天就能把会馆张罗起来。”姜玉春笑道:“即使有现成的房子也没那么快把会馆开起来,好些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准备好的。” “哦,你说说听听。”周天海起身给姜玉春的杯子里续了茶,姜玉春吃了一口,方才说道:“会馆除了是建立人脉、拉拢关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收集消息。自古以来,饭馆茶铺都是各种消息最密集的地方,能收集这些消息的自然是店里的伙计了。二爷不如现在就从老家找些伶俐能干的小伙子来,不仅要能说会道还要有眼力价,重要的是头脑要灵活,叫少青手下的人好好教导几个月,等学个差不多了二爷的会馆估计也开业了。” 周天海笑道:“这个容易,去年族长还送信来说几十个十二三岁的小子想出来闯荡,等我抽空回去,亲自挑选,把那伶俐的都带出来。” 姜玉春点头:“另外这会馆里头不能没有戏班子,二爷看是请现成的还是买小孩子现教呢?”周天海思索了一会,方才说道:“请一个好戏班子再买十几个伶俐的孩子跟着学罢,总要自己有个戏班子才稳妥。” 姜玉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问道:“汤总商家里以前的戏班子都遣散了吧?二爷不如挑几个顶尖的买回来,偌大的会馆一个戏班子够呛忙的过来。平日里的小戏,谁家请客宴席都少不了戏班子,趁着有空不如都置办出来,省的到时候打饥荒。” 周天海笑道:“使得,不如趁这个时候,再买十几个女孩子回来,也教她们学戏。我们搬到那边园子去,正好地方大,家里人又不多恐你无聊。不如沿着围墙圈起一个地方来,叫女孩子们住在那里学戏,平日或是你听,或是请那些夫人来家里看戏都极便宜。” 姜玉春点了点头:“那你看着办吧。说起来那边房子,我这几天正准备打发人去收拾收拾,我想尽快搬过去住呢。”周天海道:“那边的库房里先要派人去盘点下才是,当时虽然给了册子,但始终没来得及去查看。”姜玉春道:“明日叫周二家的带几个人过去,另外我叫玉棋也跟着去盯着点,顺便瞧瞧那边屋子需要添置什么,一起记下来。房子恐怕要重新粉刷,园子也要略微修剪一下,二爷帮我想个人,叫谁做这个差事?” 周天海想了想道:“周二的侄儿如今出息了许多,把这个差事给他罢。”姜玉春笑道:“只要手脚麻利就成,我打发个人去吩咐他,叫他下午来领银子。” 夫妻两个嘀嘀咕咕商议了半个来时辰,把最近要忙的事对了一遍,才松了口气。周天海见丫头们都去了隔壁屋子去摆饭,便一点点蹭到姜玉春身边,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搂着她的腰,轻轻摇晃着:“二奶奶,有你帮衬着,我能少操心许多事。” 姜玉春听到周天海撒娇的语气,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嘴里哼哼道:“天海乖,二奶奶宠你。”姜玉春刚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周天海转身将她压在身上,两只手不停地呵她痒,嘴里笑道:“你刚才说的什么?你刚才说的什么?”姜玉春一边躲一边笑得喘不上气来,嘴里不住地哀求道:“我不说了,好二爷,快饶了我吧。” 周天海见姜玉春脸色绯红,便住了手,改为搂住她的腰,嘴里却仍然不饶她:“你和谁学的那样的话,也不怕臊得慌。”姜玉春伸出手指,在脸上划了两下,故意臊他:“你撒娇都不怕臊得慌,我自然也不怕臊得慌。”周天海听说也忍不住脸红了,攀在她身上缠道:“不许说,不许说。”两个人笑着缠成一团,彼此取笑对方,闹了好一会子,方才慢慢地止住了笑。 周天海把姜玉春从榻上拽了起来,见她发髻松散、脸上绯红、眉目含春的样子,忍不住在她嘴上啃了两口,然后无比满足的舔了舔嘴唇。姜玉春红着脸啐了一口:“大白天的没个正型。”周天海也不在意,反而从梳妆台上拿了抿子,替她把头发抿上。 姜玉春起身对着镜子照了一照,用手将发鬓拢了拢,开了匣子取了一小锭银子丢给周天海:“头发抿的不错,赏你的。”周天海捡起碎银子上前作揖道:“谢二奶奶赏。”夫妻两个忍不住又笑了,直到外头丫头来请吃饭了,方才手挽手一起出去。 姜玉春在位置上做好了,看见王氏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盛饭,不禁诧异道:“不是叫你回去吗?怎么又过来了?”王秋华摆了饭上来,低头回道:“我在屋里呆着也没事,索性过来帮着做做活。” 姜玉春听了点了点头,便没在言语,和周天海两个面对面坐了。周天海一抬头看见姜玉春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姜玉春笑骂道:“好生吃饭,不许笑了。”说着夹了几样青菜放到周天海的碗里。周天海见状立马垮了脸下去:“好二奶奶,给块肉吃。”众丫头闻言都忍笑撇过脸去,姜玉春笑着夹起块东坡肉塞周天海嘴里,周天海这才老实了。 王秋华站在姜玉春身后帮她布菜,每当二爷抬头的时候,王秋华的眼睛立马看过去,但是却没有一次眼神对视。周天海的眼神只停留在姜玉春身上,连余光都懒得施舍给她,就好像她是个不存在的人一样。王秋华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妾室里,论姿色,她不如张雪雁;论气质,她不如李嫣红。可是连她二人都被禁足了,她要怎么争呢? 姜玉春没有察觉王秋华的心思,吃过饭后看着几个丫头忙里忙外的,倒让她想起一桩重要的事:配对。 “二爷”姜玉春嘻嘻笑道:“我瞧着莫少青长的又美,武功文采也好,性子也不错,不知道他有心上人没有?” 周天海拿眼斜睨着她,略带不满地说:“我怎么就没听你夸过我,倒把别的男人夸成花似的。”姜玉春瞥了他一眼,凉凉地问:“你夸过我吗?”周天海一窒,喏喏地说:“老夫老妻的,咳咳……” 姜玉春赞许地点了点头:“老夫老妻的就别夸不夸的了。你听我继续说,我觉得莫少青无论是长相还是人品都是数一数二的,关于他的婚事,你有什么考虑没有?他有相中的姑娘吗?” 周天海听见姜玉春夸别的男人,心里总觉得莫名的发酸。好容易将这种感觉按捺下去,方才回道:“倒没听说过他有中意的姑娘。你别看他平时冷冰冰的,可是最怕和姑娘打交道,看到女孩子就脸红。二奶奶可是有相中的姑娘想给他?” 姜玉春笑道:“我屋里的四个大丫头差不多都快到岁数了,在丫头里面模样也靠前的。只是我不知道哪个和少青更合适。思琴温婉体贴、玉棋性子爽利率直、巧书行事缜密、云画天真烂漫,她们四个我看着哪个都好,许了哪个莫少青都占了便宜。” 周天海摇头笑道:“按着顺序来呗,把思琴许给少青、玉棋许给留山、巧书许给倚石,云画……” “停停停!”姜玉春连忙打断他,嘴角含了几分无奈,“哪有你这样胡乱配的。虽说丫头在内院伺候,小厮们在外院行走,但也都碰过几回,彼此心里都有印象。应以她们自己喜欢为主,我们别乱点鸳鸯谱才是。” “你又混说了。”周天海对姜玉春的说法嗤之以鼻,“偶尔打个照面能有什么印象,难道碰到两回就喜欢了?” 姜玉春闻言也踌躇起来,半晌才说道:“等回头我问问这几个丫头的心思罢,总要合大家心意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没好,帝都又来了沙尘暴,出去走一圈太阳穴跳着疼。今天想多写点,但是思路总是捋不顺,先更这些吧。 今天晚上洗澡的时候又遇到件悲剧的事情,花洒从墙上的底座滑了下来正好打在右手手肘的关节上,整个胳膊立马就酸了,完全使不上力气,现在仍然可以看到一块明显的青紫,泪水啊~~ —————————————————————————————————————— 姜玉春发作了两个人,歪在榻上发呆,直到快晌午,周天海回来了,姜玉春才回过神来,一边拧了毛巾给周天海擦脸,一边缓缓地把上午发作张、李二人的事说了,周天海沉默了一下,随即说道:“她们不安分自然要受罚,内宅的事你做主便是。”姜玉春见周天海不甚在意的模样,脸上不由地带了几分笑容:“还不因为都是二爷心肝上的人儿,我怕罚重了,二爷心疼。” 周天海趁丫头们不注意,在姜玉春腰上捏了一把,低声笑道:“如今爷心肝上只有你一个人,哪里还敢有别人的存在啊,快收起这样的话罢。”姜玉春腰间的嫩肉突然被周天海一拧,只觉得腿上一软,连忙红着脸推开他,小声嗔道:“又耍嘴。”随即转身倒了茶过来,递给周天海吃,又问他道:“今儿外头没事?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周天海慢悠悠地吃了两口茶,才说道:“上午和少青又商量了会馆的事,他这会儿去街上看地方去了。”姜玉春道:“建会馆一定要选最繁华的地方,叫少青去东关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现成的楼房估计没有相应的,不如买一处自己盖,只要地方够宽阔就行。花个五、六万两银子也能建个极好的了。” 周天海微微皱了皱眉头:“要盖好也要一年的时间,时间久了些,我恨不能明天就能把会馆张罗起来。”姜玉春笑道:“即使有现成的房子也没那么快把会馆开起来,好些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准备好的。” “哦,你说说听听。”周天海起身给姜玉春的杯子里续了茶,姜玉春吃了一口,方才说道:“会馆除了是建立人脉、拉拢关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收集消息。自古以来,饭馆茶铺都是各种消息最密集的地方,能收集这些消息的自然是店里的伙计了。二爷不如现在就从老家找些伶俐能干的小伙子来,不仅要能说会道还要有眼力价,重要的是头脑要灵活,叫少青手下的人好好教导几个月,等学个差不多了二爷的会馆估计也开业了。” 周天海笑道:“这个容易,去年族长还送信来说几十个十二三岁的小子想出来闯荡,等我抽空回去,亲自挑选,把那伶俐的都带出来。” 姜玉春点头:“另外这会馆里头不能没有戏班子,二爷看是请现成的还是买小孩子现教呢?”周天海思索了一会,方才说道:“请一个好戏班子再买十几个伶俐的孩子跟着学罢,总要自己有个戏班子才稳妥。” 姜玉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问道:“汤总商家里以前的戏班子都遣散了吧?二爷不如挑几个顶尖的买回来,偌大的会馆一个戏班子够呛忙的过来。平日里的小戏,谁家请客宴席都少不了戏班子,趁着有空不如都置办出来,省的到时候打饥荒。” 周天海笑道:“使得,不如趁这个时候,再买十几个女孩子回来,也教她们学戏。我们搬到那边园子去,正好地方大,家里人又不多恐你无聊。不如沿着围墙圈起一个地方来,叫女孩子们住在那里学戏,平日或是你听,或是请那些夫人来家里看戏都极便宜。” 姜玉春点了点头:“那你看着办吧。说起来那边房子,我这几天正准备打发人去收拾收拾,我想尽快搬过去住呢。”周天海道:“那边的库房里先要派人去盘点下才是,当时虽然给了册子,但始终没来得及去查看。”姜玉春道:“明日叫周二家的带几个人过去,另外我叫玉棋也跟着去盯着点,顺便瞧瞧那边屋子需要添置什么,一起记下来。房子恐怕要重新粉刷,园子也要略微修剪一下,二爷帮我想个人,叫谁做这个差事?” 周天海想了想道:“周二的侄儿如今出息了许多,把这个差事给他罢。”姜玉春笑道:“只要手脚麻利就成,我打发个人去吩咐他,叫他下午来领银子。” 夫妻两个嘀嘀咕咕商议了半个来时辰,把最近要忙的事对了一遍,才松了口气。周天海见丫头们都去了隔壁屋子去摆饭,便一点点蹭到姜玉春身边,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搂着她的腰,轻轻摇晃着:“二奶奶,有你帮衬着,我能少操心许多事。” 姜玉春听到周天海撒娇的语气,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嘴里哼哼道:“天海乖,二奶奶宠你。”姜玉春刚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周天海转身将她压在身上,两只手不停地呵她痒,嘴里笑道:“你刚才说的什么?你刚才说的什么?”姜玉春一边躲一边笑得喘不上气来,嘴里不住地哀求道:“我不说了,好二爷,快饶了我吧。” 周天海见姜玉春脸色绯红,便住了手,改为搂住她的腰,嘴里却仍然不饶她:“你和谁学的那样的话,也不怕臊得慌。”姜玉春伸出手指,在脸上划了两下,故意臊他:“你撒娇都不怕臊得慌,我自然也不怕臊得慌。”周天海听说也忍不住脸红了,攀在她身上缠道:“不许说,不许说。”两个人笑着缠成一团,彼此取笑对方,闹了好一会子,方才慢慢地止住了笑。 周天海把姜玉春从榻上拽了起来,见她发髻松散、脸上绯红、眉目含春的样子,忍不住在她嘴上啃了两口,然后无比满足的舔了舔嘴唇。姜玉春红着脸啐了一口:“大白天的没个正型。”周天海也不在意,反而从梳妆台上拿了抿子,替她把头发抿上。 姜玉春起身对着镜子照了一照,用手将发鬓拢了拢,开了匣子取了一小锭银子丢给周天海:“头发抿的不错,赏你的。”周天海捡起碎银子上前作揖道:“谢二奶奶赏。”夫妻两个忍不住又笑了,直到外头丫头来请吃饭了,方才手挽手一起出去。 姜玉春在位置上做好了,看见王氏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盛饭,不禁诧异道:“不是叫你回去吗?怎么又过来了?”王秋华摆了饭上来,低头回道:“我在屋里呆着也没事,索性过来帮着做做活。” 姜玉春听了点了点头,便没在言语,和周天海两个面对面坐了。周天海一抬头看见姜玉春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姜玉春笑骂道:“好生吃饭,不许笑了。”说着夹了几样青菜放到周天海的碗里。周天海见状立马垮了脸下去:“好二奶奶,给块肉吃。”众丫头闻言都忍笑撇过脸去,姜玉春笑着夹起块东坡肉塞周天海嘴里,周天海这才老实了。 王秋华站在姜玉春身后帮她布菜,每当二爷抬头的时候,王秋华的眼睛立马看过去,但是却没有一次眼神对视。周天海的眼神只停留在姜玉春身上,连余光都懒得施舍给她,就好像她是个不存在的人一样。王秋华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妾室里,论姿色,她不如张雪雁;论气质,她不如李嫣红。可是连她二人都被禁足了,她要怎么争呢? 姜玉春没有察觉王秋华的心思,吃过饭后看着几个丫头忙里忙外的,倒让她想起一桩重要的事:配对。 “二爷”姜玉春嘻嘻笑道:“我瞧着莫少青长的又美,武功文采也好,性子也不错,不知道他有心上人没有?” 周天海拿眼斜睨着她,略带不满地说:“我怎么就没听你夸过我,倒把别的男人夸成花似的。”姜玉春瞥了他一眼,凉凉地问:“你夸过我吗?”周天海一窒,喏喏地说:“老夫老妻的,咳咳……” 姜玉春赞许地点了点头:“老夫老妻的就别夸不夸的了。你听我继续说,我觉得莫少青无论是长相还是人品都是数一数二的,关于他的婚事,你有什么考虑没有?他有相中的姑娘吗?” 周天海听见姜玉春夸别的男人,心里总觉得莫名的发酸。好容易将这种感觉按捺下去,方才回道:“倒没听说过他有中意的姑娘。你别看他平时冷冰冰的,可是最怕和姑娘打交道,看到女孩子就脸红。二奶奶可是有相中的姑娘想给他?” 姜玉春笑道:“我屋里的四个大丫头差不多都快到岁数了,在丫头里面模样也靠前的。只是我不知道哪个和少青更合适。思琴温婉体贴、玉棋性子爽利率直、巧书行事缜密、云画天真烂漫,她们四个我看着哪个都好,许了哪个莫少青都占了便宜。” 周天海摇头笑道:“按着顺序来呗,把思琴许给少青、玉棋许给留山、巧书许给倚石,云画……” “停停停!”姜玉春连忙打断他,嘴角含了几分无奈,“哪有你这样胡乱配的。虽说丫头在内院伺候,小厮们在外院行走,但也都碰过几回,彼此心里都有印象。应以她们自己喜欢为主,我们别乱点鸳鸯谱才是。” “你又混说了。”周天海对姜玉春的说法嗤之以鼻,“偶尔打个照面能有什么印象,难道碰到两回就喜欢了?” 姜玉春闻言也踌躇起来,半晌才说道:“等回头我问问这几个丫头的心思罢,总要合大家心意才是。” 40选总商(上) 姜玉春到下午屋里没人的时候,还真把四个丫头都叫屋里来了,笑眯眯地挨个瞧了一遍,才开口问道:“你们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啊?”话音刚落,四个丫头瞬间脸上“轰”的一下子都红了起来,姜玉春见她们个个都羞涩不已,连忙劝道:“这可是关系到你们终生幸福,我也不好随便给你们做主,万一不遂心意,那可是一辈子的事。若你们心里有人只管告诉我,我替你们做主。”一番话下来,四人更是不自在,连云画都忍不住嗔道:“二奶奶又拿这话打趣我们。”郭嬷嬷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杜妈妈忍着笑,摆手让她们去倒茶,思琴四个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郭嬷嬷指着姜玉春口里笑道:“她们都是女孩子,面皮薄,怎好开口说心里有人无人?二奶奶这样问看把她们都臊跑了不是?”杜妈妈接口道:“这样的人生大事,她们小孩子哪里知道好孬,还是二奶奶给她们做主才好,总不会亏了她们去。” 姜玉春也红了脸,她只担心自己乱点鸳鸯却忘了古人含蓄羞涩这一说了,不禁捂着嘴笑道:“我倒没多寻思,只想合她们心意就好,谁知倒把她们都臊了去。既然她们都不好意思说,咱们平日就留心看着,看谁和谁对眼了,就问问她们心思。这夫妻一辈子,总要合自己心意才是。” 郭嬷嬷笑道:“成,那我们就帮着二奶奶多瞧瞧。”正说着话,柳儿笑着进来回道:“二奶奶,周华来了。”杜妈妈听了连忙问道:“可是周二的侄儿?”姜玉春点头笑道:“是呢,二爷说他现在也出息了,叫安排个事给他做。我想着那边房子也要叫人粉刷粉刷,园子里的枝木也要修整一下才好搬过去,索性就将这件事给他去做,也看看他能耐如何。若真是个踏实能干的孩子,以后少不了他的事做。” 郭嬷嬷道:“听说他一直帮着他叔叔跑腿,也见过些世面,想来是不差的。”姜玉春点了点头,吩咐柳儿把周华带到堂屋去,自己携着郭嬷嬷、杜妈妈两个人去了。周华见姜玉春在榻上坐了,连忙上去见礼:“小的周华给二奶奶请安。” 姜玉春点了点头:“起来吧。”周华起身,恭恭敬敬垂手站在一边,姜玉春打量他两眼,方才说道:“看着倒是个伶俐的孩子。二爷说你如今也能做些事了,叫我给你些事做。正好新买的园子里头的屋子都要粉刷一遍,园子里的花木也要维护一番,这件事就交给你去管。若是你真有些能耐,以后我少不得要多给你些事做。若是做的不好,我也不管你叔叔的脸面,直接叫他领了你去,你可听清了?” 周华躬身道:“小的虽不伶俐,但知道踏实肯干。二奶奶交代的事情小的自当尽心尽力去完成。若是没能耐折了叔叔的面子,不用二奶奶撵,我自己先羞的回去了。”姜玉春点了点头:“到是个清楚明白的。行了,你一会领了牌子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我回头带管事嬷嬷们去那边清点完东西,你再带人将屋里的床榻之类的物件都搬去库房。把屋子拾掇空了买了东西好叫人刷墙。” 周华应了一声,思琴上来给了他对牌,周华退了出去,自去买东西不提。隔日,姜玉春带了数十个管事娘子、婆子、媳妇们坐车去了瘦西湖畔的园子。此时宅门口的匾额已让周天海换了新的,上书周园两个大字。姜玉春嫌弃地撇了撇嘴:真没创意! 府里在后院与园子只见有一座三层小楼,每层十八间屋子,这便是府里的库房。姜玉春拿出钥匙,递给周二家的。周二家的笑道:“二奶奶从哪间屋子开始点?”姜玉春笑道:“都打开,我挨个瞅瞅,剩下的由你看着点就是。”周二家的连忙将一楼的屋子挨个开了锁,屋子有二人高,极大极宽敞,整整齐齐摆满了各式样的床塌、屏风、几案、箱柜等大件物品。二楼则多是各样摆设、三楼则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姜玉春略看了看,就下楼了。 思琴见天气炎热,恐姜玉春中了暑,连忙问周二家的可准备出屋子来了?周二家的忙说道:“靠近园门处有个清风轩,又近水又有树荫,最是凉爽。我早叫人收拾出来了,扶二奶奶去歇歇?”姜玉春道:“我带郭嬷嬷、杜妈妈去那边歇歇。”周二家的亲自领着去了,果然是个清凉所在,屋里一应物品俱全,床幔、被褥也是新换的。周二家的笑道:“昨儿得了消息,就立马带人来布置了。”姜玉春笑道:“有劳周嫂子了。” 思琴烹水煮茶,洗了果子端了上来。杜妈妈看着屋里的装饰摆设,点头笑道:“纵使我没见识,也能看出都是好东西。”姜玉春笑道:“二爷还不乐意的,嫌是别人的东西,非要重新打一批家具,叫我给拦住了。这些东西木头都是难得的,又没用过。若是打了新的这些东西放哪里去?白放着占地方不说,还容易被虫子咬了。若是不要又可惜了,毕竟值个几万两银子呢,就是有钱也不能这么败家。” “可不是。”郭嬷嬷点头附和道,“这过日子是过自己的,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几个人说了会闲话,等太阳劲头过去,又去瞅了两眼便坐车回家了。一连十来天,终于把东西都点完了,屋子里该搬的东西都搬到库房里,上了锁,这些管事的带着婆子们回来了,周华这才带着工匠们过去干活。 周天海这几日一直同莫少青看地方,城里各处逛遍了,果然觉得还是姜玉春说的东关街最适合建会馆,只是地价偏贵点。有几家打算出手的房子又都不大,周天海觉得买了没什么用处,因此便搁置下来,只让莫少青叫手下留意着,若是有合适的地皮或是房子要卖立马回来报信。 扬州盐商周天海在忙会馆的事情,其他人也不闲着,却都无一例外的在为总商之位奔走。因周天海同姜玉春、莫少青分析了如今的形势,觉得此时自己势头虽胜,但实力稍逊,此时若争抢总商之位势必会枪打出头鸟遭人算计,不如养精蓄锐、积攒实力等下次机会。 吴总商和其他六位总商选了个日子,给扬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几十号盐商都发了帖子,邀请到吴府小苑一聚。吴府小苑是吴总商家的别苑,园子不大、位置却好,平日也不住人,通常用来招待朋友请客吃酒来用。关于生意上的事需要大家一起商讨的,也多半会在吴家小苑里聚集。 吴爷下了帖子,大家到了日子都熟门熟路来了。吴爷在主位坐了,其他六大总商在他左右依次坐下。其他人五六个人一小桌,都上了茶水、瓜果。坐在周天海旁边的是一姓刘的盐商,他笑着和周天海打了招呼,见周围人都彼此窃窃私语,也小声地和周天海说道:“今日恐怕是为了总商之位的事,我看这些人里头,周兄当选总商的机会最大。” 周天海连忙摆手道:“我才几岁,哪里当得了总商,刘兄莫要说笑。”那姓刘的也不多说,只笑道:“看着罢。”周天海听了也摇摇头,笑着喝茶。 吴总商看了看大厅,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众人闻声都静了下来。吴总商这才说道:“今日叫大家来,不为别事。自从汤总商盐船失火又被官府发现偷运私盐,散尽家财却仍免不了牢狱之灾,这总商之位也随之空了出来。我同其他六位总商商议了一番,决定要推选一位新的总商出来。”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偏头去瞧周天海,周天海镇定自若,只当不知,低头抿了一口茶,轻轻将茶碗放在桌上。吴总商的视线也从周天海身上滑过,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都眼热这总商之位,只是这总商不是那么好做的,要分领下头盐商,另有纳课杜私、承办报效、摊派杂费、参弹疲商诸多事宜,因此需要推选财力雄厚的大盐商来担任。” 吴总商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本次总商之位,我同其他六位总商一共推选了五位候选人,大家只需在五位里头选出一位就是了。”说着打开匣子,拿出一份名单。众人见状,皆屏住呼吸,只等吴总商念出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周六有个考试,这几天一直苦逼的复习中。其实从毕业以后学习考试对于我来说越来越痛苦了,完全没心情,可是又不能不考。复习的没心情,今晚写文也心不在焉了,熬了一个晚上怎么也找不到状态,光想着那些破题。不说了,等我考完试归来吧。 41总商之选 “林城、谢瑞坤、王祺祥、周天海、赵春。”吴总商将单子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的念了出来,“大家可以讨论讨论看谁接任比较合适,尤其是之前从汤爷手里拿盐引的那些兄弟,往后你们要从新总商手里拿盐引,得想好咯。” 吴总商话音一落,众人都彼此低声讨论起来。吴总商说的五个人,除了周天海以外,其余的都过了不惑之年,有的家里甚至已经三代盐商了。周天海因为这次没打算竞争这个位置,所以心态轻松,嘴上噙着笑意,遥遥地和其他四人拱了拱手。 “周爷,怎么样?被我说着了吧?”之前搭话的刘爷又凑了过来,低声笑道:“那四位虽说家姿颇丰,却不如周爷眼光独到。这阵子周爷风头正盛,我看这总商之位非周爷莫属了。” 周天海连忙摆手笑道:“刘爷说笑了,我才做生意几年,论经验论家资我都不如人家,这次能有机会参与总商竞选,已经是我的荣幸了,哪里敢奢望能当选。” 刘爷笑了笑,四下望了一眼,说道:“林爷他们已经开始活动了,周爷不去找大家聊聊?”周天海笑着押了一口茶,抓了一把瓜子一面磕一面四处看热闹。七位总商低声交谈了一番,吴爷见周天海没事人一样嗑着瓜子喝着茶顺便东瞧西望,瞧瞧对身后的小厮示意了一眼,那小厮连忙上前,躬□子,吴爷轻声道:“请周爷出去说话。” 那小厮一言不发地又退了回去,吴爷借口换衣裳从屏风后出去,到后边院子歪着去了。过了有一刻钟,周天海随小厮进了院来,吴爷听到声响,盘腿坐了起来。等周天海一进屋,正好瞧见吴爷正悠闲地吃着茶。 “给周爷倒茶!”吴爷请周天海坐下,又吩咐了一声小厮,小厮退了出去,连忙有人送了茶进来。周天海端起茶吃了一口,不禁赞道:“好茶!” 吴爷笑道:“前儿刚送来的大红袍,总共就得了七八两,我这是第二回吃。”周天海闻言不禁笑道:“沾吴爷的福了。” 吴爷笑了笑,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漫不经心地问道:“适才见周爷甚是逍遥,似乎对总商之位胸有成竹?” “吴爷说笑了。”周天海哈哈大笑,“承蒙吴爷厚爱,给了我争夺总商的这次机会。只是我才做盐商几年,资金毕竟不如林爷四人雄厚,汤爷那么大的盘子,我怕吃不下。” “哦?”吴爷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嘴上笑道:“周老弟不要这么谦虚,旁人不知道你难道我还不知道?以你的家底拿下汤爷手里的份额,问题不大。” 周天海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更冷了两分:“若是能吃下汤爷的盐引,我何苦把到眼前的总商之位推拒出去?” “那到也是!”吴爷笑容更深了几分,“当上总商可就手握两淮八分之一的盐引,除了自己走的船,其他的分出去,一年赚的钱可就顶的上你现在几年的。更何况,盐商之位都是父传子,像这样重新选总商的情况,几十年也难遇一次。不是我说,周爷错过这次往后就未必能有这机会咯!” 周天海闻言长吁短叹:“我何尝不知这个,只是总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财力雄厚,我吃进安徽的盐引就已经囊中羞涩了,更何况是八分之一的盐引。”周天海摇头叹了半晌,才又说道:“要是早知道有这样的事,我也不去买李爷家的园子了,说不定还能凑出一部分银子。” “呵呵!”吴爷笑了两声,倒比之前的笑声真诚了几分,“我光想着拉你一把,谁成想,唉……” “这扬州城大大小小几百个官盐商人,吴爷一直把我放心上,这份恩情我周天海记在心里了。”周天海连忙接口道。 “你也是从我底下的盐商,又年轻有为的,我能不多为你操心吗?”吴爷叹道,“行了,那你先回去吧。即便这次不成,往后有机会我再选你。” 周天海郑重地道了谢,随着小厮退了出去。待周天海出了院子,从隔壁屋子闪出一人来,正是总商候选人之一王祺祥。 “舅舅,你说这周天海的话里能有几分真啊?”王祺祥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周天海刚才坐的椅子上,小厮连忙进来换了新茶,王祺祥端起来喝了一口,才又说道:“我这回当总商能有把握吗?” 吴总商沉吟不语,半晌才道:“说不准。他惯会装穷做傻,上次不就是用这一招对付的汤爷和李爷,不仅低价买了人家园子,还将计就计烧了人家的船。这小子手狠着呢,不能不防。” 王祺祥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他的话能有个七八分真吧。若不是银两不凑手,哪里会将这送上门的好事往外推的。只是我们的计划被他打乱了。” “是啊!”吴总商缓缓地点了点头,“本想着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再拖延选定总商的日子。其他三人肯定趁机下黑手,到时他即使不倾家荡产也会伤筋动骨。” “舅,那咱先不管他?”王祺祥试探着说,“我觉得目前让我当上总商是重要的,有我帮衬您,那两淮的盐业不就是咱爷俩说的算的。那周天海不过才做了五六年的盐商,比我做盐商的年头还短呢。像他这样的盐商扬州城有的事,还不是因为舅舅抬举他,才显的他比旁人高上一等,其实说起来无论是实力还是财力都不足为惧。” 吴爷摇了摇头:“他实力不容小觑,点子又多。若是现在不打压下去,再过几年,我怕就动不得他了。” 王祺祥闻言不禁笑道:“舅舅,你太过谨慎了。他的盐引大半都是从你手里拿的,若是将来他存了什么心思,直接断了他的盐引,我不信他还能玩出花来。再说了,等我当上总商,舅舅就多了个膀臂,他就是再出息,还能抵得过咱两家?” 吴总商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那就先不管他了。你这边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王祺祥道。 “那你先去吧!”吴总商摆了摆手,“记得要将咱俩的关系守口如瓶。一家出两个总商,其他总商会忌讳的。” “我知道!”王祺祥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老爷。”外头闪进来一灰衣长袍的男子给吴总商换了新茶,吴总商看了他一眼,努了努嘴:“吴名啊,你瞧着祺祥这两年出息些了吗?” 吴名道:“他都四十的人了,才看着比以前倒好一些,可和周天海比起来还是还差一截。我觉得老爷若是真选人联手制衡其他总商,不如选周天海,起码看着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吴总商摇了摇头:“我那几个儿子性子都过于绵软,若是和周天海联手,将来一定会被他压制。到时咱家这个总商之首的位置说不定就换姓了。而祺祥本来也是个不成气的人,他身边的亲信都是我的人,即使成了总商也只能听我摆布,以后就是我死了,他也压不过大少爷去。而八大总商咱家占了两人,即使再怎么不成气候,其他人也不敢擅动我们。” 吴名点了点头:“只是将来这亲戚关系怎么说出去呢?” 吴总商撇了撇嘴:“我一共十来个姐姐,如今大半的人都没消息了。祺祥他娘又是庶出的,十五六岁就嫁去别的省,我们和她家二十来年没联系过。若不是十来年前,我路过那地儿,见她孤儿寡母的可怜,而祺祥虽不机灵,但家底颇丰,这才让我带回扬州来,卖他盐引,教他做生意。等将来祺祥把总商位置做稳当了,让他回老家把寡母接来,到时候再相认好了。” 话说周天海回到屋里,又在自己位置桌上,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王祺祥没在屋里。又等了两刻钟,那王祺祥才回来,又是满脸的得意。周天海心里明了:估计这才是吴总商想推选的人。 待吴总商回来,讨论声慢慢地小了下来,屋里渐渐地安静起来。吴总商笑道:“诸位也讨论的差不多了,那我们先请林爷说说想法吧。” 林城站起来拱了拱手:“我们林家也是做了两辈子的盐商了……” 几人按着顺序逐个说了,到了周天海这,他起身笑道:“承蒙几位总商厚爱,给了天海这个机会。我周天海对几位总商感激不尽,只是毕竟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况且做盐商年头短,没经验没银子,实在担不起总商的大任,我想我这次就不凑热闹了。” 话音刚落,众人哗言,有和他关系好的不住地跺脚叹道:“周爷看着平时挺机灵,这会子怎么傻了起来?”有的撇了撇嘴说:“吴爷还不如选我呢!我虽比不上林爷几个,比周天海倒是有钱些!”有的赞许道:“他才做几年盐商,就是家底再厚,比的上我们做几十年的?这小子还算识时务。”…… 周天海听着耳边各种各样的议论声,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几个总商凑在一起讨论了一番,半晌后,吴爷咳嗽两声,方才说道:“今日再选出一人来,五日之后正式选总商。” 因周天海目前不惦记总商这位置,所以晚饭后早早地离了席。莫少青在书房候了一下午,见周天海回来连忙迎了上去:“二爷,如何?” 周天海笑道:“你觉得王祺祥这人如何?” 莫少青略微沉吟,方道:“不是个做商人的料,但运势极好,身边人不乏精明之人,因此他在扬州城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盐商了。” “五名总商候选人,”周天海伸出手掌晃了晃,“他占了一个。” 莫少青一愣:“不会吧!扬州城内比他有门路有财力的盐商有的是,怎么会轮到他?” 周天海噙着笑容:“扬州城内比我有门路有财力的盐商也有的是,为何会有我?” “那不一样!”莫少青摇了摇头,“二奶奶的父亲姜大人可是管盐业的朝廷命官,如今虽不在扬州,但不知什么时候就能调回来。更何况,如今的李大人可是和姜大人有同窗之谊。就看在姜、李二位大人的面子上,这总商候选也该有二爷。” 周天海弯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没错。那你说王祺祥为何也在其中?” 莫少青一惊,对上周天海的眼睛:“我立马派人到王祺祥的老家去查。” 作者有话要说:先抱歉上周因为考试的原因没办法更新,今天更新放上。请大家原谅我最近的跟新不给力。断了几天,心思又不静了,写完居然又快一点了,更欣赏,然后晚安! 推个现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