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服务公司》 第一章人在旅途 为了大家能更好地读明白我的小说,有必要先介绍一下。 我的名字叫做商净空,属于城市无产者(工人阶级的后代,真是遗憾,现在贫困已经不再光荣,而是一件极糟糕极可怕的事),从十八岁至今的十年当中,我从事过多种职业,为期比较长的共有以下几种,导游,股民,司机,厨师,兽医(专门为狗狗看病),职业赌徒,其它为期较短的工作还做过保安(我身材高大,貌似强壮),教别人开车的教练员,一只业余乐队的吉它手兼二号歌手,调酒师,现在我是一名阴阳师(即神棍),闲来无事时写小说,笔名叫雨中之鹰,朋友们或许以前看过我的文,也许没看过。 当歌手那段经历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虽然为期仅有两个多月,却是我生平第一次依靠自己艺术方面的才能谋生。那只乐队名叫‘野猫的梦’,全体成员都自称为猫,我们四处寻找机会演出,曾在C市几家小夜总会登台,也曾到应邀到周围乡镇或村庄里献唱,为那些对音乐艺术毫无感觉只知道看热闹的人表演,辛苦一晚,一般能挣到五十元至二百五十元(可以让大家到烧烤店简单地吃一顿)。 后来,我们因为入不敷出和绝望而各奔东西。 最近得知,主唱于三年前死于吸毒,鼓手因为相貌英俊目前在酒店做鸭子,键盘手开了一家网吧,另一名吉它手考上了公务员,捧着不锈钢饭碗去了山区,想回城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很多男士终其一生只从事一种职业,相比之下,我的工作经历显得过分丰富和复杂,需要澄清一点,我之所以做过如此之多类型的工作并非由于我能力低下或者缺乏团队精神,恰恰相反,无论在哪里我一直是表现最好的员工之一,工作认真仔细,与同事和领导均能保持良好的关系,我的问题在于容易对某个固定的工作岗位产生厌倦情绪,一种工作如果持续做十个月以上,我就会觉得自己正从事的职业是天底下最无趣的,从而不由自主地冒出跳槽的冲动。 毫无疑问,这显然是错误的,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尽可能长久的做一名阴阳师,决不再轻易改行。 我的合伙人原名叫熊大富,他拥有阴阳服务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作为一名神棍,需要一个响亮和具有仙风道骨味道的名字,所以他更名为雷雨扬。 从小学一年级起我们就是好朋友,半年前,他邀请我加入公司,做一名神棍——这样称呼自己显然有些自嘲的意味。 这工作在广大群众眼里显得很神秘很奇异,当然,这行当并不像修理汽车或者种土豆和养猪那样不可或缺,也谈不上重要——对绝大部分人而言,我相信就算地球上没有了阴阳师大家的生活也未见得会有什么缺陷,硬要强调自己职业的重要性是不诚实的行为——我决不会那样做。 我是一名缺乏信仰的阴阳师,没有神祗也没有偶像,有生以来从未顶礼膜拜过任何一尊泥塑,当然,在顾客面前我必须得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人认为自己高深莫测(其实不然)。 这样的说法显然有点不知感激(别人会认为我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街),但我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 雷雨扬有信仰但是很不坚定(因为从未亲眼见过某个神,所以他常常怀疑它们的存在)。 我从不为此类事qing动脑筋,神存在与否并不重要,虽然有信仰的人比较有幸福感,更容易得到盼望中的快乐,但我并不羡慕。 有时我也会猜想,或许神是存在的,只是我没见过而已,在神的眼里,我等小民大概跟蝼蚁一般不值一提、无关紧要。 我们具有阴眼,能够看到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阴魂,并与之交流,我俩就靠这点能耐居然混得挺好,并且在C市名噪一时。也因为风头太盛,我们的公司被执法人员查封了,这时恰逢城里灵异事件不断,人人自危,求助电话多不胜数,我们也曾想为民除害,并为之努力奋斗过,无奈运气不佳兼能力不足,最后不得不选择外出逃避。 这里可以加入许多的解释,向大家详尽地说明为何会如此,但我觉得似乎没有必要,因为其中包含的内容并非一时半会能说完,我希望自己能够像尼采先生那样充满自信地说:“我的虚荣心是,用十句话说出别人用一本书说出的东西——说出别人用一本书没有说出的东西。”但我明白自己的能力——并且我能够肯定自己没有像前面提及的那位伟大的哲学家那样疯掉。 一个人如果想要活得轻松和潇洒,就得学会随遇而安、自我中心,对身外一切漠然处之、从容应对,生命中不如意之事多不胜数,如果凡事皆认真对待,会被累死烦死郁闷死愁死苦死气死。 所以,对公司被查封我并不生气,等风头过去找个店面重新开业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据记载,公民有宗教信仰的自由,也有不信仰宗教的自由,由此推想,应该也有半信半疑的自由,夜间信而白天不信的自由,人前信而独处时不信的自由,估计也有借助信仰养家糊口赚取钱财的自由,所以,我质疑查封公司的那些人的行为是否合法。 到处充斥着伪无神论者,我也是其中之一,虽然我的职业是阴阳师(目前我非常喜爱这一行,几乎想一直做下去直到法定退休年龄),这并不表示我就非得有个图腾或者神祗。 在与雷雨扬一同经营公司期间,我认为自己最大的收获是结识了可爱的女鬼丁蓉。 目前她住在我家中,因为有喜爱的电视剧,她拒绝跟我一起离开C城外出旅游。 这无疑是一次重大失败,想我商净空自问正值青春年华、英俊潇洒、能歌善舞、体健貌端,说玉树临风也不为过(反正大家都没见过我,尽可大吹一通,嘿嘿),吸引力居然不如那些莫名其妙的偶像剧。 人生岂能无憾,我对此倒也能平静对待,等闲视之。 其实两位无拘无束的男士外出旅游也不错,谁知道途中会遇到些什么有趣的事。 我一直认为,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在轮回中会有无数次重复。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回首往事,不会因生命太过单调而懊恼,也不会因为作恶多端而羞愧和内疚;临终之际,最好能够小声地对自己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那些飘渺虚无的理想和莫名其妙的一时冲动——但我并不对此感到后悔。” 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这是一趟极为倒胃口的长途自驾车旅游,时至今日我仍然这样认为。 这是雷雨扬生平第一次出远门,所以他常常有新的发现。 去虎跳峡的路上,在金沙江边,他指着山崖下面问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世界第三大河兼中国第一大河——长江吗?为何就这么一点点水,看地图的时候他曾经想当然地认定河面至少应该有两百米宽,水流汹涌连鸭子和鹅都能淹死,没想到只是这样一条小溪,水也不怎么浑浊,窄的地方仅有十几米就是对岸,只需脱下皮鞋卷起裤管就能趟过去。 我告诉他,十年前当我第一次见到怒江和澜沧江时同样觉得非常失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就是地图上标注的著名大河。 现在是旱季,如果雨季来这里,河水会大得多,但也不可能如他想像中那样规模庞大,气势磅礴。 我莫名其妙地觉得惭愧,仿佛长江上游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壮观全是自己的错。 无论如何,出门前没有和他谈及旅游的种种令人失望之处确实是我的失责,因为即将要去的地方以前我曾来过,并且不止一次。 我猜测,在雷雨扬的想象里,C城一百公里之外的世界应该到处站着身穿草裙的美女,一个个眉目姣好,风情万种,热情如火,而不是眼前这没完没了的大山和破烂不堪的公路——他说的自己的脊椎已经快被颠簸得散架了。 为了使他不至于太过沮丧,我指着其它值得一看的景色让他看,北边那座高得不像话的雪山,路边相貌非凡的行人(非常具有后现代意味的服装和黑里透红的脸蛋),山上并不茂盛的树木,以及被江水冲刷得圆溜溜的大石头。 他问我,仅仅只为了看这些东西,就跑这么远的路是否值得。 我问他到底想看什么,问他对此次旅游有何期待,他说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反正得离开C城一段时间,因为那里已经变得不再安全,至于出来后能看到些什么似乎并不那么重要。 我说这不就行了,出来避难,风景好不好重要吗? 根据当年我做司机兼导游期间积累的经验,游客离开家的最初两天会因为期望值过高但风光太差劲而情绪低落,一般情况下,度过最起初的困难时期之后,他们将自发地学习如何从无聊乏味的行程当中寻找乐趣,然后渐渐的兴奋起来,当他们开始像笨蛋一样为某只小鸟或者一棵奇怪的树欢呼雀跃时,也就基本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旅游者。 所以,我并不十分担心同伴的心情,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Z城,我们找到一家据称是当地最地道的酥油茶馆,叫了两套据说是当地特色美食的酥油茶,结果喝下第一口之后,我失望地发现,这东西的味道实在太过怪异,又咸又腥,还有强烈的膻味,我差点呕吐。 雷雨扬的反应跟我基本一致。 令我困惑不解的是周围的人均十分香甜地品尝各自面前冒着热气的液体,从外观看,他们正在享用的是与我面前这两套同样的东西。 看来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学会欣赏这样的美味,当地人的最爱对于我们未必适合。 一位流浪汉模样的男子站在两米外,垂涎欲滴的看着我们面前的茶碗,似乎知道我们根本就学不会喝那玩艺儿,想等到我们离开后来享受剩余部分。 雷雨扬对流浪汉指指装满奶茶的碗,示意他尽情享用。 流浪汉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极有礼貌地对我们点点头(看来九年义务教育确实有用,人民素质得到极大提高,都知道感激了),然后坐下,两手各执一碗,端起来几大口就喝到见底,连茶叶都没剩下,仿佛不知道烫。 告别Z城后我们朝丽江驶去,这是我们离开C市的第四天,如预料中那样雷雨扬开始兴奋起来,一扫此前的颓丧。 他原先打算前往德钦,然后进西藏,我认为此时已经是初冬,假如途中遭遇一场大雪很可能会把两人冻成冰块,不能做这样冒险的事。 狭窄弯曲的山区公路让雷雨扬觉得很新奇,路边陡峭的山崖,以及从山坡落下到路面的大石头让他激动不已,驾车的过程不时大呼小叫,一副十分过瘾的样子。 超车的时候他屡屡对着邻车司机竖中指,行驶了数十公里之后,他的情绪越来越兴奋,对着迎面驶过的车发了疯一般大吼大叫,大声唱歌。 身处于三千米海拨以上地区原本应该容易疲惫才对,可雷雨扬却像发了狂的小猫一般活跃。 我能够确定他最近二十四小时里除了喝过几瓶啤酒之外未曾服用过伟哥或其它兴奋剂。对于这样的龙马精神我很是佩服,二十八岁了还如此生猛确实难得,可是这些离谱的行为让我非常的紧张,我无比严肃地提醒他,从理智的角度来看,他既不是舒马赫也非卢宁军,我们是出来旅游而非拉力赛,他只是我亲手教导出来的一名菜鸟驾驶员,迄今为止安全里程不足五千公里,必须冷静些、小心些,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安全。 雷雨扬对我的告诫置若罔闻,最后,我趁午餐之机抢过方向盘,以确保自身安全。 他坐在一边也不肯乖乖躺着,仍在大声唱歌,用破锣一样的嗓子狂吼‘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每当看到某处被不幸驶离公路的车撞烂的围栏,他就在自己胸前装腔作势地划十字,同时嘴里蹦出地球上又少了一个傻瓜、一只迷途的小绵羊回到了主的怀抱之类话语。 我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身为阴阳师应该行善积德,幸灾乐祸是人类最卑劣的行为之一,那些可怜的游魂还在路边苦苦等候替身,不帮助他们也就算了,怎么可以报以嘲笑和讥讽。 他说神明根本不可能关注我们这样小民,不信可以证明给我看。 就在我猜度他将会如何证明时,他把一只手伸出车窗外,指着天空,开始破口大骂。 “XXX我XX……XX。”他大喊大叫了整整三分钟之久,内容涉及面极广。(言语极为不雅,必须省略,照实写出恐招来信徒们的板砖和子弹) 寻常平民如此乱骂一通多半不会有事,可我们是阴阳师,负责联系两个空间的特殊品种的人。开车的同时,我常常抽空忧心忡忡地看阴沉沉的天空,生怕突然降临一个强力雷电或者鸟巢一般大小的流星锤。 直到抵达丽江城也未出现任何异象,我猜想他的观点很可能是正确的。 第二章不速之客 俗话说,‘要生气,看足球,要受罪,去旅游’,这话很有些道理。出门在外意味着种种不便,难以下口的饭菜,过分热闹和喧哗的街道,以及景区拥挤不堪的人潮人海,耳朵里听到的是完全陌生的语言,在酒店里总会接到性服务从业者打来的推销电话,路边小旅店的肥胖妓女充满热情地朝过往车辆做着各种复杂的手势揽客,这一切奇异经历都是平日领略不到的。 自驾车出游虽然很方便,但常常被罚款却令人很不愉快,尤其是雷雨扬开车的时候,他常常因过于兴奋而忘了注意挂安全带,忘记了我反复叮嘱的驾车要领——远远的看到交通警察要立即减速。 他总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些路段明明很宽很直,几乎没有行人和自行车,本应是飚车的好场所,却总会在某个不怎么显眼需要仔细寻找才能看到的地方隐藏有一块限速的牌子,上面一般都写着不得超过四十迈。 在异乡常常会遇上一些缺乏礼貌的家伙,我们总是主动退让,时刻牢记安全第一的行为准则。 在景区热闹地段经常能见到摆赌摊的骗子,其骗术拙劣得让人想发笑,不可思议的是上当的人仍然络绎不绝,这使我深感困惑,据说国人是非常非常聪明的(并且还勤劳勇敢),怎么会主动钻入那么明显的圈套? 一路上,白天我们在各处风景区闲逛,利用地图和旅游指南,有时也会雇一位向导,晚上开着车在城里乱逛一通,找地方喝到半醉然后回酒店,到房间里接着喝。 粗略估算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里,我平均每天大概要喝掉约两点五升左右的啤酒(与传说中的那些猛男相比,我的酒量并不好)。 行程当中,我对一些特殊画面印象极为深刻。 公路上常常能见到游魂,在一些悬崖旁边的弯道或者小集镇附近特别多,有的满面血污,折断的骨头伸出体外,还有模样更糟的,一部分肢体不知哪去了,少了腿或者手臂,有的不见了半个头颅,就这样愁眉苦脸地转悠,慢吞吞的,似乎时间多得难以打发。 按照一贯的做法,我装出看不到这些不幸的家伙的样子,当他们不存在。 大部分阴魂都会有某些未能实现的愿望,所以他们迫切地希望得到与人沟通的机会,为了避免他们与自己纠缠,我只能如此。 不知常开车的朋友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夜间行驶途中,有时会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寒冷,似乎气温突然间下降了六七度,这种时候,一般来说,就是有阴魂搭顺风车,或许你看不到,但这事确实发生了,偶尔鬼也会偷懒不愿自己赶路,这时就设法搭顺风车。 出乎预料的是这样的事也会发生在我身边。 这一天因为路上发生了车祸,堵了几个小时,我们还没赶到城里天就全黑了,雷雨扬兴高采烈地当司机,我把座位放倒躺在一边,看天上的星星,突然一阵凉意袭来,我转头一看,发现一只面色呈蓝绿的阴魂出现在后排,懒洋洋地半躺半靠,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就跟我少年时代第一次独自乘坐出租车时差不多。 从这家伙的衣着形象看,做鬼已有些年头了,应该死于解放前,整个形体非常瘦削,估计死于缺乏食物导致的饥饿。 这事显得很不可思议,雷雨扬在车上很是下过一番功夫,符纸圣水香灰还有黑狗血和神像之类东西放置了不少,我从未见过有哪只鬼能够不经同意进入这辆车的车厢内。 我努力装出看不到他的样子,就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与雷雨扬东拉西扯地谈话。 “明天去哪转悠?”我问。 “十几个小时以后的事用不着操心,明天早晨起床后跟着感觉走就行了。”雷雨扬应该也感觉到了阴魂的存在,声音与往常稍有不同。 “我觉得有必要商定一个目的地,到达之后就踏上归途。”我说。 “你决定吧,我无所谓,只要别去沙漠就行。”雷雨扬说。 “你们今晚要去哪?”搭车的阴魂问。 我和雷非常默契地对来自阴魂的问题听而不闻,继续谈话,想让他觉得无趣然后自行消失。 “我一直想去看看沙漠,既然你反对,那就算了。”我叹息。 不知为什么,我从小时候就是这样,每当看到一片荒芜的土地,那怕长满野草或者全是砾石,我都会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兴奋,电影里有关破坏和毁灭类型的画面总是深深地吸引着我的注意,一个被外星人弄得一塌糊涂的城市或者是一个刚结束战斗堆满了尸体的战场总让我觉得壮观极了。 所以我一直想去看看广阔无边的沙漠,想看看那些死去的骆驼的骨骸,最想看的就是罗布泊的原子弹试验场。 “沙漠有什么好看的,去海边吧,我早就梦想着在沙滩上拾贝壳堆城堡。”雷雨扬说。 “沙漠里也可以堆城堡,反正都是玩沙子,去哪不都一样吗?” “广阔的大海,全是水,那里是一切生命的起源所在,沙漠是什么东西,能与太平洋相提并论吗?”雷雨扬大声说。 我们的意见如此不统一,根本就是天各一方,决不可能达成共识。 离开家的那天夜里我们不曾做过任何计划,旅途中也是漫无目的地往前冲,凭着直觉朝西北方向驾车前进,从未认真考虑一下自己到底想去哪。 如果想看海,就应该往东南方向走,去广西,现在我们身在四川境内,相比之下,去新疆似乎要更远一些,想想都觉得麻烦,我和雷雨扬都是比较懒惰的人,凡事都考虑怎么简单怎么弄,无论如何,开车去看海或者看沙漠都太远了,如果非去不可,或许应该考虑把车停在某个停车场,乘飞机去。 “眼下我们在什么地方?”我问。 “不知道,等会儿看看路边的指示牌,上面会有地名。”雷雨扬满脸困惑,“好象昨天离开西昌,你翻地图看看。” “我记得咱们似乎是前天离开西昌的。”说话的同时,我发现自己自从天黑之后就彻底丧失了方向感,哪边是东哪是西完全没有概念,具体是哪一天离开了卫星城我也记不起了。 “我有点担心,这样一直往前走,等到天亮时会不会睁开眼看到********。哈哈。”雷雨扬大概觉得自己很幽默。 第三章与阴魂争吵 坐在后面的阴魂把嘴凑在我耳畔大声说:“再往前走三十多公里就是青城山景区。” 我继续装聋作哑,对他的提醒不予理睬,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由青绿转为紫灰,看样子很不高兴。 “哥们,你知不知道北极星在哪?”我问雷。 “我知道,把脑袋伸过来我指给你看。”说话的同时,阴魂高高举起了右臂,手掌已经伸出了车顶,脸上满是委屈,似乎为自己被忽视而愤愤不平。 显然他很希望能与我们交谈,讨论有关北极星或者其它任何可以谈论的东西,很可能他认定我们能看到他,所以迟迟不肯放弃努力。 我猜想这家伙生前多半是个乖学生,是那种老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好孩子。 “是不是前面最亮的那一棵?”雷雨扬说。 “你说的大概是金星。”我感到失望。 看得出雷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我也差不多这样。 “找北极星干嘛呢?我们又没迷路,只是搞不清楚方向而已。”雷雨扬说。 “说得有理,虽然咱们不知道自己在哪,但只要往前一直走,总会看到某个城镇的。”我躺下,打了个哈欠。 确实没什么好担忧的,我们并非置身于沙漠或者南极洲,路边到处都有村庄和农田,想找人问路并不难。 十几公里外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团明显的亮光,那里应该有一座城市,也可能是一场森林火灾,我想了想,觉得前者可能性比较大。 “啊!我看到一块路牌。”雷兴奋地大喊。 “上面写着什么?”我问。 “还没看清楚就冲过了。”雷低声说。 “下一次记着看仔细。” “你什么时候的生日?” “忘了,等我看看身份证再告诉你。”并非胡说,我真的想不起自己的生日。 “我记得你好象是一月十一日。几年前这一天曾吃过你的生日蛋糕,那时你身边有个女人,年纪很小,看上去似乎还未成年的样子。”雷雨扬说。 “哦,那是小冰花,QQ里认识的,视频里看着还算漂亮,没想到一见面发现竟然是个小孩子,请她吃了一顿汉堡鸡排套餐,然后就叫来出租车送她回家了。那天我生日她一定要来祝贺,我也没办法。” “你和她之间没发生什么事?” “没有,清清白白。”我郑重声明。 想起与那个小女孩的初次见面,我心有余悸,在QQ里我和她曾多次谈及关于性的话题(她对此有浓厚的兴趣),她自称十九岁,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未曾想,约好会面,走到我面前的竟然是个未满十五岁的初三学生。 阴魂似乎很不高兴,把头伸到我和雷雨扬之间,左看右看。 “两位,我知道你们能够看见我,别装模作样了。”阴魂板着脸怒吼,“我会生气的。” “兄弟,能不能安静点,你不经得我们同意就搭车也罢,难道还得送饼干给你吃、再赞美你长得好看不成?”雷雨扬气嘟嘟的说。 “死者为尊,我怎么说也是七十多岁的鬼,你们不过是两个业余二流的阴阳师,居然敢这样子对待我。”阴魂显得很不高兴。 “我就这样对待你,怎么啦?不高兴就下车自己飘着走,没人请你来。”雷雨扬喝骂。 阴魂咬牙切齿地说:“我偏不走,你到哪我就到哪,跟定你。” 雷雨扬训斥:“这么老了还没皮没脸的,岁数都活到乌龟身上了,告诉我!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重入轮回?你的自尊哪去了?” 一人一鬼不停地争吵,看到他们并无动手的征兆,雷雨扬的情绪也还算比较平稳,不至于影响到行车,我决定旁观。 “小子,过几年你也会死,死了一样是鬼,到时候看我怎么修理你。”阴魂骂。 “八十年内你可别转世入轮回,不然的话,你一离开娘胎我就把你扔马桶里淹死。” “你这德行想活八十年,八年都长了。” “死老鬼,再胡说八道当心我让你灰飞烟灭。” “让我完蛋?你有种就来试试。” “饿死鬼,趁我现在没空,你赶快消失,等会儿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阴魂其实远不像传说中那样可怕,恐怖影视作品和小说过分渲染和夸大了他们的狰狞的一面,人们对未知世界的畏惧又强化了这种感觉,其实绝大部分鬼根本不具备影响人类生活的能力,一般来说,与阴魂打交道远比与人交往安全得多,真正有危害和丧心病狂并且能力足够强的鬼万中无一(据雷雨扬说,有的阴阳师从业一辈子都没能遇见一位猛鬼)。 所以,雷和这只鬼也就是动动嘴而已,弄不出什么事来,凭我有限的经验,这一点能看得出,言语太厉害的人或者鬼一般都不会乱来,因为所有的怒火与仇恨在大喊大叫中已经发泄完了,正如爱与邻居吵架的悍妇很少会真正动手。 几分钟后,我们进入小镇,找到一家外观看上去还算不错的酒店,开进停车场。 “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胆敢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你就死定了。”雷雨扬不依不饶。 “你夜里睡觉最好睁着眼,当心我把你扼死。”搭车的阴魂对他做着各种复杂的鬼脸,两只手竖起中指,青绿色的舌头长长地拖在外面。 “有种别走,咱们好好打一架。”雷大吼。 保安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喊大叫的雷雨扬,满面的困惑,显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会对着空气发飚。 我拉着雷雨扬走向酒店大堂。身后,那只阴魂悻悻然离去,背影摇摇晃晃,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仿佛刚刚获得了一场意义重大的胜利。 根据我的经验,鬼的记忆力是非常糟的,可能十分钟后那家伙就会彻底忘记曾与雷争执过。 这一夜我们睡得非常好,谁也没把那只鬼的威胁当回事。 第四章归去来兮 离开C市的第一个月里,我几乎每天都会梦到那只可怕的白色邪灵,它灰白无毛的脑袋和两只白眼总是让我流着冷汗醒来,大口喘着粗气,许多个夜里,我很想把睡在另一张床上的雷雨扬叫醒,让他分担我的恐惧。 有几次我梦到了那只名叫林仙儿的还魂尸,虽然我只见过她尸体的照片,但在梦里,她却活灵活现、非常真实,一会儿是美女,面带诱人的可爱微笑,一转眼却变成了妖怪,伸出利爪、张开长有獠牙的嘴向我扑来。 还有那只已经被处决的尸妖,他青紫破烂的面孔亦是常常出现在梦境中,带着狰狞的笑,摇摇晃晃地走近。 我非常非常的讨厌噩梦,但没有办法,梦境是我无法控制的地方,那里神秘而莫名其妙,基本没什么可遵循的条理,弗洛依德的理论也无法令人信服地解释这一切,尽管我曾认真读过那本据说是梦境研究方面的权威的书——《梦的解析》。 我每天临睡前都专心致志的看十多幅金发美女身着比基尼的图片,但无论我怎么努力地用意念发出邀请,那些异国娇娃却从来不肯屈尊出现在我的梦里,从这里我得出一个结论,暗示和情景刺激对于别人也许很有用,但对我显然无效。 在逛过许多个乏善可陈的风景区之后,踏上了回家的路,我们驾车从重庆到贵阳再到安顺和遵义,沿320国道驶向云南。 在外面呆了快有两个月,一万多公里的行程当中,雷雨扬多次因为超速或者其它原因被公正严明的执法者拿下,到上星期三为止,他的驾驶证上只剩下一分(后面那几次交警手下留情,只罚款没扣分)。 所以最近一直是我在开车,雷雨扬则很会享受地把座位放倒,躺下闭着眼漫无边际地与我闲聊,我有把握确定他乘车比逛景区更快乐。 贵州省境内山区的情景让我颇感惊讶,那些由灰白色岩石堆成的山很陡,其上树很少,远远看去,仿佛大地患了某种奇怪的病,以致长出了许多巨大的尖锐湿疣。 路边的村庄房屋大都非常破旧,有不少是用茅草做屋顶,田地分散在石头中央,一小块一小块的,就连饭桌大小的一点空地也种着玉米。 常常见到趴在公路围栏上观看过往车辆的孩子,他们大都有点营养不良,一些少年对着飞驰而过的汽车大喊大叫,速度太快,车窗玻璃关得严严实实,听不清他们吼什么,隐隐约约只觉得他们的神情有些忧郁。 偶尔见到一个如初初绽放的荷花一般鲜嫩的少女,雷雨扬的反应往往是大吼一声:“美女啊!”然后问我为什么不开慢一些,为什么不把车停下? 这时候我一般都懒得理睬他,吹口哨或者唱歌。 接下来的一星期,我们看了几个很有名的溶洞。 在燕子洞里,雷雨扬的衣服不幸被空中飘落的鸟粪击中,他怀着报复的心情,吃了整整四听燕窝粥,以泄心中的愤怒。 我告诉他这粥里不可能会有燕窝,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众多的风景名胜在我脑海里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我弄不明白,为什么有那样多的人喜欢外出旅游,那些金光灿烂的泥塑和拥挤不堪的人流真的能带来心灵的愉悦吗?那些浑浊的池塘和四处拉客的小姐能算是亮丽的风景吗?我对此深表怀疑。 我觉得自己白白浪费了许多的时间,还不如在家里趴在电脑面前消磨时光来得有意义。 收费很贵的公路旁边的大牌子写着如下内容:距离C市四百零九公里。 “今天是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三年前的现在,我创立了阴阳界服务公司。”雷雨扬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厉害,白手起家,创造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应该评你为省级杰出青年或者劳动模范。” “这并不幽默。”雷雨扬显然不喜欢我拿他开涮。 “我与你合伙有多久了?”我问。 雷雨扬思索了约有一分钟:“八个多月了。” “这么久了?怎么我觉得好象只过两个月一样。” 我有些惊讶,原来自己做神棍已经有足足这么久了。 这些日子我干了些什么?有成就感吗?这样一想,顿时觉得四顾茫然。 我一直向往平静安稳的生活,与雷雨扬合作经营阴阳界服务公司期间却屡屡参与到惊险刺激的活动当中,给自己弄出了一双无法恢复原样的阴眼,还认识了许多的游魂,最离谱的就是与法医吕师师一道把一具还魂尸打得脑浆四溢,总的来说,这一切确实很糟糕,严重违背我二十五岁以后定型的人生哲学。 “想回家了吗?”雷雨扬问。 “想。咱们的手机关掉几个月了,也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有点担心,万一咱们回去之后,满大街全是还魂尸和吸血鬼怎么办?” “哈哈,哪能呢,我每天睡前都看电视,新闻里可没报道过这样的事。你大概是美国恐怖片看多了。”雷雨扬笑起来。 “真要发生此类事件,新闻里肯定看不到,会严严实实的隐瞒起来,封锁所有通往C市的道路,然后告诉大家,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全体同志一起到泰国旅游度假去了,过几年玩够了就会回来,你们就甭牵挂了。” 想起自己的仓皇逃离,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家乡父老,没有像一个准烈士那样去与尸妖战斗,而是选择了外出避难,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很不地道,对成为一名英雄的向往刺疼了我的残余的少许自尊心。 “管它呢,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尸妖又不是你我制造出来的,用得着这么紧张吗?”雷雨扬满不在乎。 “我得打个电话回去问问。” “哎,别忘了咱们发过誓的,在看到C城之前决不开机,违反誓言会遭报应的。”雷坚决表示反对。 “今天不泡温泉了,直接回去吧,抓紧时间,傍晚天刚黑应该就能到达,可以在家里吃晚饭。” “随便啦,我无所谓。”雷雨扬躺着,一动不动。 第五章回家真好 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收费站,超了一辆又一辆货车。 “哥们,你能不能开得更快些,农用车都比你快。”雷雨扬催促。 这是真的,我的速度已经到八十迈了,居然有农用车从左边超过去,我认为这完全可以算是我国工业已经实现现代化的标志——其它国家制造的拖拉机和农用车辆多半跑不了这样快。 再过些年,那些优秀的企业家肯定能弄出载重一百吨并且时速超一百迈的农用车。 “你来开吧,我也想休息一会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有十六天没当过司机了。”我打了个哈欠,示意自己很累。 “真的吗?我倒不记得了。”雷雨扬把脚伸到前玻璃上面搭着,很是舒服的样子,“等回到C城之后,我连续当一个月司机,你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离家越来越近,我开始整理思绪,得好好考虑一下,今后要怎么混,公司已经被查封了,得重新找地方开业,如何重振阴阳界服务公司的名声是个大问题。还有那几具逃走的尸体,不知他们把整个城市折腾成什么样了,如果能够抓住其中一到两只,把他们送到太平间的冰柜或者殡仪馆焚尸炉里,倒也是做广告的大好机会。 可是抓捕一只力量奇大并且不惧刀枪和子弹的怪物并非易事,一不小心,自己反倒有可能成为它们的食物,往悲观里看,发生这事的可能性大概不低于百分之三十。 这个行当里最重要的就是口碑,一切服务只能悄悄地进行,不能站在电影院门口递名片,也不能去电视和广播里发广告,谁知道我们离开这段时间内C城会不会冒出几个像燕赤霞那样优秀的神棍,若是市场全让这些家伙占据了,我们想重复几个月前的辉煌将成为不可能。 太阳落山后,我终于看到了阔别三月的C城,从高速公路上远远望去,恍如一片由水泥和钢筋组装成的广阔丛林,高楼矗立,灯火仍旧辉煌,车辆川流不息,我松了一口气,城市依然正常地活着。 不知为什么,我眼角突然有些湿润。 次日清晨,躺在床上醒来,我突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两眼呆望着天花板,心里使劲地想,咬牙切齿地想,这是哪?峨眉山?九寨沟?石林?丽江?中甸?还是黄果树? 几分钟后,看到地板上扔得乱七八糟的书和脏袜子,我明白过来,是在自己家里。 还是自己的窝最好,我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舒服感觉,想找本书来,趴在被子里看,就这样躺一整天。 丁蓉进入房间,笑嘻嘻的坐到床头棉被上,我不无开心地发现,分别三月,她脸上的伤口竟然全都消失了,只是脸色仍然苍白,跟上等的石灰浆差不多,看样子我不在家这些天她修炼进度不错。 四个月前,心爱的小狗不幸触电身亡,丁蓉不胜悲伤,于是耗尽了自身的法力,最终让小狗的魂魄附着在一团由衣架和铁丝还有玩具组成的丑八怪上,因此,她失去了原本美丽的容颜。 付出了重大代价,结果却制造出一个丑陋、怪异、可憎的小怪物,它仍然认为自己是一只狗,喜欢用玩具熊脑袋来蹭我的腿,我时常得强忍住厌恶,努力告诉自己不可以踢开它。 昨晚丁蓉忙于看电视,没空理睬我,我和雷饭后立即洗洗睡,因为旅途劳累,几乎碰到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直到现在她才肯出现,对我一笑,估计早晨时间段没有她喜欢看的电视节目。 分离三个月,再次见面既不激动也不陌生,我发觉无法用某种语言来确切地形容自己与她的关系,有点像感情很好的老夫老妻一样,自然而轻松,无拘无束。 我喜欢这种感觉。 “真能睡。快跟我说说你在外面遇上什么特别好玩的事。”丁蓉把散发出寒气的手伸到我脸上。 我闭上眼,享受这温柔的冷流,觉得自己很是幸福。 外面有响动,看来雷雨扬已经起床了,昨天他说买好新家具布置好新房之后就搬出去,不再打扰我,说实在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他泡的方便面似乎比我亲自泡的要好吃些。 “叫你一起去远足,你偏选择呆在家里,不然就可以自己欣赏祖国大好山河,现在后悔了吧。睡过一觉之后,外面有什么我差不多全忘了,你想听什么?”我伸了个懒腰对眼前。 “看到什么好玩的、漂亮的东西都可以说说嘛。”丁蓉柔声相求。 “逛了一些庙,里面一般都有很多和尚,有的胖有的瘦,在峨眉山还见到了尼姑,那可是真正的尼姑,剃了光头的那种。雷雨扬在九寨沟骑马摔伤了脚,当了整整十天瘸子。在成都吃一顿火锅让我腹泻两天,体重降了整整五公斤。在玉龙雪山玩了一下午,因为衣服穿得太少,对自身御寒能力估计过高,导致两人下山后同时感冒。在方山吃麻辣野兔吃到一粒铁砂,把我的一枚牙齿弄掉了小半片......。” “你们在峨眉山有没有见到峨眉派的女侠?”丁蓉兴冲冲地问。 “什么女侠?”我摸头不着脑。 “就是小东邪郭襄创立的峨眉派,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很有名的,那里后来出了一个恶妇名叫灭绝师太,这老尼姑有个徒弟叫周芷若,现在不知她们的衣钵传人过得怎么样了。”丁蓉眼望着窗外,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 我弄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真是不得不服,当了五十多年鬼,居然还能把真实世界与影视作品和小说混为一谈,如果告诉她我还去了青城山和华山,她肯定会问我有没有见到余沧海和岳不群的传人,弄不好明天她就会逼着我带她去大理寻找韦小宝的后人,或者去寻找天龙寺和六脉神剑的教材,到无量山寻找无量宫和北冥神功秘笈。 她大概忘了自己是鬼,就算真找到一本某某真经对她来说也是毫无用处。 阴魂的记忆力常常容易出错,有时她甚至会想不起我的名字。 “在峨眉山的时候,我经常抬头望着天空,想看看有没有谁踩着树枝挥舞着裤带子飞过,但非常遗憾,头顶上除了游魂之外只有鸟和昆虫,没有能看到传说中的侠女,我猜想,或许因为年代久了,昔日那些武功高强的大侠很可能已修炼成神仙,飞升了,到另一个世界享受生活,要不就是因为改革开放,到城里忙着赚钱或者劫富济贫去了。”为了迎合她那莫名其妙的幻想世界,我如是说。 “胡说八道。”丁蓉朝我瞪眼。 第六章神佑者 我猜想,武侠小说与武侠影视剧存在着很大差异,因为我很少看电视剧,只看书,所以我对其中人物的看法恐怕与她大不一样,我努力从一个公平和公正的角度去猜想,假如真有东方不败这样的人物,他又恰巧活在二十一世纪,会发生些什么事。 首先,我认为他应该去泰国,在那里好好做一次手术,当一个比女人更像女人的人妖,他可以在同志圈子里自由自在地幸福生活,放纵形骸、为所欲为,尽情宠爱那些大胡子壮汉,无聊时可以发挥他行动迅速敏捷、力大无比的特长,没事时就抢银行或者抢运钞车什么的,当然也可以做体育明星,去NBA或者英超意甲西甲之类地方扬名立万,如果故乡情结太过严重,不愿出洋,也可在中超联赛里混,没准能带领申花队夺取亚洲冠军和世俱杯冠军。 但是,这可能吗? 丁蓉依附在随风飘扬的窗帘上荡秋千,看着窗外一副恬静舒适的样子。 “你死了这么久,有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大侠和超一流高手的鬼魂?”我问。 “这倒没有。在我死掉至今的几十年当中,见过许多生前做土匪或者强盗的鬼,连日本鬼也见过,有几年饿死的人特别多,他们成为鬼之后成群结队四处乱窜,专门寻找热闹的餐厅——那时叫做人民公社大食堂,趴在桌子边嗅别人碗里食物的味道。我算是见多识广吧,就是没亲眼看到过像电视和电影里那样的侠客。”丁蓉说。 看来她也并非全然不明白事实与戏剧的区别,只是不肯放弃梦想世界因而时常犯迷糊罢了。 “如果一个人生前体格强壮,能打善斗,他死后成为鬼会不会依然保持这方面的优势?我是说相对于其它普通的阴魂而言。”我问。 “这个倒不会,在鬼的世界里,以相互间的攻击力而言,男性与女性基本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起作用的主要是精神方面的能量,有的小孩子死后因为精神力特别强,比大多数寿终正寝的鬼更凶猛更厉害。”丁蓉说。 这个答案让我感觉到开心,看来死亡是件很公平的事,当我成为鬼之后,也许有机会修理某个生前是自由搏击高手的家伙,因为我可能比他有更为强大的精神力量,当然,也许会被一个鬼小孩或者女鬼痛扁,只因为她们更厉害些。 据说鬼的世界里相互之间的从属关系由个体实力决定,谁最凶恶就听谁的,我不敢肯定这种生活方式是否比人界更优越些。 “有没有滞留在人间一千多年都不肯去投胎的鬼?”突然间我有点激动。 如果李白还没有坠入轮回,我就有机会与他共饮几杯,这样多酷啊,为数众多传说中的人物,陈圆圆、吴承恩、忽必烈、李师师、刘永福、李清照、洪秀全、金圣叹、刘文采等等,全都有可能与之把盏言欢,光是憧憬一下都令我激动不已。 “一般说来,大部分游魂都会选择在人界呆个几十年,然后会因为厌倦了做鬼而去投胎转世,重入轮回,再经历一次人生。滞留人界二百年以上的鬼我从未见过。”丁蓉说。 如此说来想见到李白恐怕已经不太可能,或许他老人家已经转世几十回了,对此我只能报以无奈的叹息,同时深感失望。 “那些生前是重要人物的家伙死后会不会得到某种特殊待遇,比如更多的选择、更好的居住环境?或者直接脱离轮回?”我问。 “有些人生前就是神佑者,无论做什么事都无往不利,有些人则是因为机缘巧合,成为影响历史走向的重要人物,一般来说,他们死后不可能与大家混在一起当鬼。”丁蓉说。 “什么是神佑者?”我问。 “就是那些由神选中来完成某个重要使命的人,比如姜子牙、朱元璋、曾国藩等等。” 这个回答让我很是摸头不着脑,难道说成就大业的人背后都有无所不能的强大靠山?如果真是如此,这世界未免太不公平了。 命运到底掌握在什么东西手里? “当这些重要人物死后,另有一个地方收容这些出类拨萃的鬼,是吗?”我问。 “差不多这样吧。”丁蓉离开了窗帘,飘到电视机前,“有个非常好看的电视剧,等会再聊吧。” 显然她已经不打算跟我就这个话题继续谈,我满腹的疑问只能留待以后再请教。 我从冰箱里拿出尸油,切了薄薄的两片,浇上一些色拉油,插入棉签点燃,为她进行能量补给。 丁蓉把脸凑近小小的火苗,使劲地吸上面冒出来的烟,眼睛歪向一边,盯着电视屏幕。 我不禁感慨造化弄人,别人的女朋友吃炒板栗、巧克力、开心果,显得娇憨可爱,而我的女友享用的却是黄色半透明的尸油,每一回都弄得房间里全是怪异的腥臭味。 我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进餐方式。 雷雨扬从外面回来。 “租下一处不错的门面,在忠孝路中段,已经联系了装修工人,下星期就可以开业。”他兴冲冲地说。 “那里会不会太过热闹了点,当心开不了几个月就被查封掉。”我满心疑虑。 “我计划好了,店名就叫阴阳服务公司,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含糊、定位不清楚?没关系,这样将来才好往其它领域发展,还可掩人耳目。我还准备找人帮忙办一个销售成人用品的营业执照,以后咱们做神棍的同时也可兼营各种性有关用品,那样就用不着担心被封了。” “看起来很有前途哦。”我笑起来。 “那当然,你就等着数钱好啦。”雷雨扬两眼放光。 “你有没有问过四姨,她能不能帮我恢复原来的模样?”丁蓉飘过来,问雷雨扬。 雷的四姨是一位异常伟大的阴阳师,能力超强,差不多近似于神仙,雷雨扬青年时代曾经师从这位四姨学习道术,但因天赋有限和过分的懒惰,以致学无所成、能力平庸(公平地看,我认为是极差)。 我们所用的各种符均出自四姨之手(质量没得说),雷雨扬送给我的那些道法书籍也是来自她。 不知为什么,雷去见四姨时不肯带上我,说担心我的安全——真是莫名其妙。 “问过了,四姨说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你只能慢慢修炼,过几年情况稍好些时她再来帮助你加快恢复进程。”雷雨扬说。 一声叹息过后,丁蓉回到电视机前,笑逐颜开的继续看电视剧。 第七章开业大吉 我猜测,或许真有什么武林高手也不一定,这世界有吸血鬼和无数阴魂,有法力强大的阴阳师,有通过修真成为半仙之体的术士,有还魂尸,就算有几位能够力敌万人的武士也属正常。 世界的不可思议远远超乎我的想象,茫茫的虚空中隐藏着什么谁也不能真正弄明白。 我没见过,并不表示就没有,在与雷雨扬重逢之前,谁要说满大街都是鬼我肯定不相信,我会大声嘲笑说这话的人,问他是不是疯了,是不是想骗我的钱。 自从有了阴眼之后,我再也不愿意去电影院,因为那儿挤满了鬼(为何电影院里总是很凉快,大家明白原因了吧),它们无孔不入,随处可见,我甚至怕进公共厕所,因为在这里常常会遇到几只女鬼,她们会盯着自己嘘嘘(无聊到如此地步,真是可悲),有什么好看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估计女浴室里也会有许多好奇心特别厉害的男性阴魂,我没去过上述地方,想来应该是这样的。 总的来说,拥有阴眼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如果可能,我还是愿意看不见鬼魂,但已经无法挽回,后悔也没用。 胡思乱想中,我和雷雨扬来到店门前。 这条街比较热闹,严格说来其实不适合用于做阴阳师生意,房租贵一些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因为在此地开店太过显眼,门前人流如织,容易招来各种麻烦。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十二月十八日,百无禁忌,我们的公司再次再次开业,为了避免管理者和执法者们认为我们在挑衅,招牌上减去了一个字,现在是‘阴阳服务公司’,这样显得稍微含蓄些,从另一方面考虑,给人以想象的余地,将来业务也会有更大的扩展空间(雷打算兼营性用品)。 在显眼的地方(玻璃门),写着周易八卦及民俗文化精研中心,可提供心理咨询,商业选址咨询,取名,改名,解梦,家居布置和住宅选址等等服务项目。 真正有意思的工作是驱邪、降妖、捉鬼、招魂、通灵、看风水和选取墓址之类的事,但是,前面的那几项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上述服务项目不能写在明显的地方,如果足够仔细的话,弯下腰,凑近一些,在玻璃门的右下角距离地面六十公分高的地方能见到几十个小字。 过些日子,这里将装扮成一家成人性趣用品商店,到那时,我们应该已经培养起一批不错的忠实的顾客群(降妖捉鬼方面的)。 从八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小时二十七分钟,还没有见到一位顾客。 最近的两个月里,旅途中有空闲时我就学习催眠术,对此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教材来自雷雨扬提供的古书,我很想找个机会试试身手,在顾客身上看看自己的努力取得了多大的成果。 我曾多次拿雷雨扬做试验对象,结果总是失败,因为他从不接受来自我的暗示。 现在我热切地盼望着有一名需要进行催眠的人前来寻求帮助。 “我觉得咱们应该到门口站着,凭你我不俗的形象,或许能吸引到几位富有的笨蛋。”雷雨扬开始沉不住气。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难道他想走色情路线吗?我认真看了他几眼,确认并无此意才放下心来。 “早晨,大家都忙,不忙的人还在睡懒觉,到了中午会有生意的,别着急,酒香不怕巷子深,咱们是有真材实料的,用得着担心这个吗?”我如此安慰他。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终于有一位貌似顾客的青年男子走到门前站住,观看玻璃上贴着的服务项目介绍,他穿着一件很旧的西服,没打领带,头发紧贴头皮,很油腻,身材瘦削,面色苍白,不知道是由于过度频繁的自渎还是营养不良,看得出他混得很不怎么样。 我感到有点激动,这可是第一个在店门前驻足的人啊。 他有些神经质,气色不太好,如果留上一撮小胡子,跟卓别林倒有几分神似,也可能更像希特勒些。 一共有十一只鬼跟在他身后,仿佛一群隐形的随从,他进门后,鬼就守在外面。 这伙阴魂一个个面目狰狞凶恶,看上去决非善良之辈,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表明他是个总倒霉的笨蛋,无论做什么事都很难成功。 据我的经验,从这家伙身上很难榨到什么油水,我努力说服自己,人不可貌相,乞丐里也不乏阔佬,兴许他刚刚在厕所里捡到一只钱包也未可知。 “哥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雷雨扬送上茶水和烟。 一直以来,我都不太欣赏雷雨扬对待顾客的方式,他常常显得过于随意和不认真,这样会使人产生自己未受到应有重视的感觉。 “请问你们提供商业咨询吗?”瘦男人问。 “确切地说,我们提供商业选址和选时辰以及排八字方面的咨询业务。”我说。 “先聊聊,这样不收费吧?”瘦男人有些紧张。 “如果只是一般性谈话,当然不收费,你可以当我们是朋友,谈什么都行。”雷雨扬说。 “贵姓?”我问。 “免贵,姓李,名隆基。” “好名字,有气势。” “我想跟你们聊聊一个有趣的计划,非常的有意思,先申明一下,目前我经济状况并不十分乐观,就算你们帮我出了某个十分重要的主意恐怕也得等到事成之后才能付账。” 雷雨扬开始小声叹息,张大了嘴,表情无法控制地流露出失望,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们先谈一谈,收费的问题可以暂时放到一边,凡事干嘛总是要提钱呢,那样多俗气啊,你说是不是?”我堆出可爱的笑容。 “就是,谈钱多伤感情啊。”瘦男人李隆基露出轻松的笑容。 “看来你有一个非常好的主意,想以此来运作一笔大买卖,是这样吗”我努力让自己耐心地对待他。 “是的,我有一个非常伟大的计划,如果得以实施,将会使本市的知名度大大提高,吸引到更多的旅游观光客,为剩余劳动力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 “能说得具体些吗?这样我才好为你出谋划策,请放心,我们决不会把与你交谈的内容泄露出去。”我很怀疑这家伙的小脑袋里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第八章创意 他挺起胸膛,犹豫片刻,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我计划组织一次破吉尼斯世界纪录的群众活动,备选的项目和方案有三个,一是动员五万人蒙住眼睛倒退行走。”他停住话语,看着我,似乎在寻找某种支持和赞许。 不难想象,他的宏伟计划在其它人那里曾经遭遇到怎样的嘲笑,估计他已经没什么信心了,因为走投无路,所以才会到我这里来寻求帮助。 “很有创意,估计能行——如果你能说服市长的话。前些天重庆市在平安夜曾组织过类似的活动,反正中国有的是人。另外的两个项目呢?”我随口敷衍。 “第二个计划就是,组织十万人,让他们同时喝啤酒,如果这样还无法破纪录的话,接下来还可进行第三个计划,让十万人同时唱歌,唱什么都行,只要是大家都会唱的就可以,肯定能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纪录,你想,如此宏大的场面该是多么的壮观,如果通过电视做全球直播,一定能震惊世界,不但能充分展示民众的凝聚力,还可以在洋人心中矗立起国人无比高大的光辉形象,让他们明白,咱们什么都能做到最好最强,让他们了解中华民族的创造力是多么的优秀。”李隆基瞪大了眼睛,被自己的言语感动热泪盈眶。 雷雨扬低下头,装出在桌子下寻找东西的样子,估计正在偷笑,我很羡慕他可以放松自己的表情,我只能努力克制面部的肌肉和想笑的冲动。 我猜想,他一定觉得自己十分的伟大,同时为得不到人们的理解和支持而愤愤不平,不明白为何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竟然无人响应。 我勉强还记得,在我九岁的时候,有过一个计划,内容与这位仁兄的构思有几分相似,那时我曾认真地想过要组织全校男生进行一次集体独脚跳,目的同样是为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后来,在同学们响亮的嘲笑和讥讽中,我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按我短浅的目光看,他不可能弄成这事,虽然这种活动比起驱使群众为某人送葬或送行撑场面有意义得多,但是,他没有动员数万人的权力,没有雇用数万人为自己打短工的财力,更不会有媒体肯为他做宣传和动员。 最令他绝望的一点则是根本没人肯坐下来认真听他说说这事——除了我之外。 “这里面有广告效应,如果能够说服啤酒厂老板,让他协助组织并且提供足够数量的的存货,倒也有可能。”我努力以平静的表情面对他。 “我想请你帮算一卦,看这事能不能成功。”他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我。 “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对于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算卦是没用的,我认为你应该努力去做,不要考虑结果如何,行动胜于空想,只要为自己的目标全心全意的奋斗过,将来回忆起来就不会留下遗憾,人生至此,也就基本及格了。” 我想用这样的废话将他打发走,因为我发现,劝说他放弃这些个荒唐的念头是没用的,眼下,他应该做的事就是回家喝一杯,然后洗洗睡,醒来后去精神病医院找位有经验的老大夫看看。 “你说得有理,让我深受鼓舞。我曾对许多人谈过这个设想,也想过找机会和市长交流一下,希望能得到官方的支持,但没有谁认真的听我说一会儿话,一谈起这事,别人一般都会对我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啦,或者就叫我跟小孩子讲去。” “你见过市长吗?还有就是,面对他人的疑问和嘲讽时你是如何应对的?”我问。 “没见过市长,每回去政府大院,都有人说市长忙,没空见我,我问市长家住哪?我晚上去找他谈,那些人就说市长晚上也没空,叫我别去骚扰领导,去的次数多了,还来了几个警察,问我是不是想做坏事。唉。”李隆基大力抽了一口烟,神情显得颇为沮丧,“那些同事和麻友听到我说起这些计划就把头转朝另一边,总是这样,慢慢的我也就不跟他们谈这方面的事了。” “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别管他人怎么看。一位作家说过,做被嘲笑的事才有成就感,就算跌倒了,爬起来的样子也会显得很豪迈。”我郑重其事对他这样说。(以上引用可能不怎么地道,具体准确的我已经忘记了)。 没有得到什么确信无疑的占卜结果,李隆基悻悻然离去,我说的那些励志的废话作用显然有限,因为他离开时的表情跟跟进来时完全一样。 我惊讶地看到,那几只面目狰狞的游魂仍然守在外面,见到他出来,纷纷飘近,紧贴他的身体,就像影子一样不离不弃,仿佛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具有强烈的吸引力。 “这家伙阳气极衰,活不了几天,那一伙全是枉死鬼,等着拿他当替身。”雷雨扬说。 “想不想救他一命?”我问。 “这是天意,我们还是不干涉为好。” “可他来过咱们这里,如果让其它人知道,他从阴阳服务公司里走出去之后几天就死掉,对咱们的名声非常不利。” “那好吧,救一救,让他多活半年。”雷雨扬转过头,朝着门外大喊,“李隆基,回来一下。” “两位大师,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计划又有希望了?”李隆基笑逐颜开地回来。 那伙枉死的阴魂站在外面,对着我做出各种具有威胁意味的表情,张牙舞爪的,我低下头,装作看不到他们的样子。 “李兄,我看你气色不怎么好,便宜卖一张可以护身转运的灵符给你。”雷雨扬严肃地说。 “真管用吗?多少钱?”他的笑容消失了。 “一百九十八块,今天刚开业,大酬宾,本来是卖六百八十八的。”雷雨扬打开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从里面拿出一张画着红色图案的黄纸。 “我全身上下只有六块钱。” 雷雨扬仰天长叹,表情无比痛苦:“行,卖给你。这道符用别针固定在内衣的背后,睡觉时脱下放在枕头旁边,小心不要撕破了,保持完好的话,有效期不少于三个月。” 李隆基犹犹豫豫地把六块钱掏出来,然后问我能不能留下一块钱让他坐公共汽车回家。 于是,我们新开业的第一笔买卖收到了五元钱。 第九章黑社会 法医吕师师打来电话,祝我们开业大吉大利,我叫他如果见到品质上乘的尸体就割一些脂肪留下,好给丁蓉补充能量,他痛快地答应,说绝无问题,上等的肥肉现在就有。接下来他用惶恐的语气告诉我,那三只逃走的尸体仍然不见踪影,虽然最近几个月来没接到市民受怪物攻击的报案,但找不回尸体让他无法安睡,央求我和雷抽空帮忙,想办法,我安慰他说那几只尸妖或许已经自己彻底腐烂了,没准过几天就有人报案说看到一堆骨头,用不着再为此伤脑筋。 放下电话,我叹了一口气,决定天一黑就回家关门睡觉,用棉被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俗话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确实有些道理,半小时后,又有顾客走进来,令我感到开心的是他们看上去不像是穷光蛋。 七天前,他们有一位朋友因醉酒从楼梯上滚下,弄断了脖子,一句话也没说,立即就呜呼哀哉了,希望我能设法让他们与死者再见一面,问问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这笔生意来自于附近不远处的一家小公司,两位前来带路的人告诉我他们的主营业务是高息贷款,麻将馆,赌球中介服务,接受处理纠纷和催债的委托,为辖区内需要服务的店铺提供保护并收取合理费用等等,整条忠孝路以及周边相邻巷道都是他们的地盘。 他们的堂口就在附近一条小巷里,步行最多四分钟就可到达。 一分钟后,我终于弄明白,他们是黑社会。 两个年青人大概十九岁左右,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坏蛋,他们笑容可掬,举止谦和而有礼貌,甚至略微有些腼腆。我猜想,在他们的组织里,大部分人应该不是这样,只因为他俩的形象类似乖孩子和好学生,所以被派出来办事。 “做你们这一行危险吗?”我随口问。 “我初中毕业以后就跟着杨老大混,快四年了,打架的事参加过很多次,从未受过伤,这行当其实并不危险,只要别胡乱惹事生非,一般来说不会有事,个人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左边的年青人说。 “根据我最近做的一项统计,在C城近三年来最危险的职业是司机,死掉的专业驾驶员远比混黑道的人多得多。我在交警队有朋友,得到的数据是准确的。”右边这位说。 “城里每天都有骑摩托车的因为车祸受伤,有些人甚至会为此死掉,相比之下,我们的职业其实一点也谈不上危险。”左边的青年补充说。 我产生了一种新的看法,离开学校的优秀青年现在其实有一个挺有前途的选择——到黑社会打工。 我对黑道人物的了解仅限于香港电影,从最早周润发和刘德华演的《英雄本色》到后来的《古惑仔》系列。周星驰的《功夫》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致有段时间我在街上看到类似黑帮成员的人就主动退避三舍。 我想本市的黑社会肯定与港片中所演绎的有所不同,至于真实情况如何,对我来说是一个密。 我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好奇,非常想去看看。 进入到一片城中村里,房子紧挨着房子,除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外,几乎没有空地。 如果发生火灾,这里的住户想要逃生可不容易。 “这个月,组织的经营状况大有起色,老大心情特好,所以开了个狂欢派对,叫来两位小姐让大家放纵一下,因为人比较多,现在可能还没结束,不知道商大师您对此会不会觉得反感。”左边的青年说。 这话让我感到一丝惊讶,不管怎么看,以这样的方式解决生理问题显然算不上好办法。 “没什么,你们痛快地玩就好。”我摆出彻底无所谓的样子。 房门肆无忌惮地开着,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有人观看,走进去后,室内的情形让我大开眼界,十几位青年男子排成两列,有的站着,有的排到沙发所在位置就坐下,另有一些大概是已经尽兴或者拒绝参与的人,聚在一边抽烟打牌。 这里的人各式各样打扮都有,看上去貌似斯文的有几位,非常另类或者出位的更多,还有一些留着板寸、戴深色眼镜,一副俺不是好惹的样子。 我勉强记得,曾经看过的黑帮电影里有过类似的场面。 两位为众人提供欢乐的女主角分别躺在两张大床上,一个正在专心致志地玩手机游戏,另一位则手拿唇线笔,在墙上画正字,好象是每服务了一人次就添上一划,已经写完整的正字有两个半,两张床上各有一位男士在忙碌,相隔约有四米。 一位青年在抱怨:“冰冰姐,麻烦你有点职业精神好不好,我运动的时候你也哼几声嘛,怎么跟睡着似的。” 女子应要求夸张地又哼又叫,引得其它人大笑不止。 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带路的青年做了介绍,说这就是杨老大。 这位先生看上去与电影里的黑老大毫无相似之处,他脸上的微笑非常亲切,眼睛里闪烁诚实憨厚的目光,面部没有横肉也没有麻子,似乎更像一个爱岗敬业的教师而非暴徒,总之,从相貌上很难把这样一个人与坏蛋联系到一起。 “商大师,久仰大名。”杨老大面带亲切的笑容,与我握手。“这里乱七八糟的,让你见笑了。” “没事,大家高兴就好。”我说。 “大师你如果想放松一下的话,我马上叫兄弟们让位。”杨老大热情地把手搭到我肩上,指着床上正在活动的身体。 “多谢,不必了。”我举起双手,示意决无此意。 “你请坐,稍等一会儿,最多再过半小时就结束了。” 我发现墙角乱七八糟地堆着数十把长刀和许多铁棒,旁边甚至还有一枝步枪,上面装有瞄准镜,很像电影里狙击手用的那种,我大吃一惊,刚刚建立起的对这帮人的好印象顿时消失无踪,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 不管表面上显得多么的和蔼可亲,他们仍然是极端危险的人物。 第十章召魂 杨老大所指方向有一个单人沙发,就在床旁边,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坐下,把眼睛望向天花板,努力想象自己旁边的人只是摇晃着身体谈话,一切行为皆合乎规矩。 空气里弥漫着体液和保险套的味道,还有浓烈的汗味和臭袜子味,很难闻,我努力在自己脸上堆出一副轻松的表情。 “帅哥,我口非常渴,能帮忙倒杯水来吗?”床上的女子对我说。 我转过头,看到她应顾客要求刚变换了姿势,趴在床上,脸朝向我,无精打采的,在她身后有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正摇晃着身体,两人不停地发生撞击,弄出‘啪啪’声,让她不停地晃动。 我在墙角的柜子上找到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到她手里,她接过咕咕猛喝了几大口。 “谢谢你,这是我的名片,想玩就打电话给我,你长得挺帅,可以优惠,打三折好啦。”女子说。 “谢啦,以后再说吧。”我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点。 “有空一定要联系我,别忘了啊,帅哥。我叫冰冰。”女子在自己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没有的话我要去做召魂的准备工作了。”我说。 “你就是他们请来的法师吗?怎么跟电影里不一样,没穿长袍也没拿着木头剑?”女子问。 “现在已经不流行那副行头了,大家都认定那样打扮的人是江湖骗子。”我耐心地解说。 “等会捉鬼的时候可不可以让我在旁边观看,活了二十多年,还见过一只真正的鬼呢。” 女子身后的男子摇晃得更厉害,弄得床发出了吱吱声,空气中有一股强烈的异味。 “如果他们不反对的话,你可以留下来看看。” “我有个朋友两年前因为过量注射死掉了,能不能把她叫回来叙叙旧?” “这是我的名片,什么时候想见你朋友就到公司里找我,来之前最好先预约一下。” 她双手撑在床上,不能来接,于是我把名片放到她面前。 “好的,明天我就来。”女子说。 “刚才那位已经完事了,你忘了划正字。”我提醒她。 “哦,多谢你及时通知,差点算少了一个,这可是二十块钱呢。”女子嘀咕。 趁她往墙上写正字的间隙,我起身到窗前,接过不知是谁递来的一只烟,装模作样地抽起来,我几乎从不抽烟,此时是为了驱散房间内越来越难闻的气味。 我所在的位置是四楼,从窗户看出去,我发现一只表情很忧郁的阴魂孤独地坐在对面房屋的阳台上,他的脑袋有时会在自己肩膀上,有时又放回到正常角度。 估计这位很可能就是顾客要找的阴魂,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省下了我很多麻烦。 看样子他很怀念这地方,以致死了都不愿离去。 我对他招手,他看了我一眼,似乎不相信我能够与他交流,把目光转向了其它地方。 我转身问杨老大死去兄弟的名字,他告诉我叫‘山羊’,因为他下巴留了一把类似羊一样的胡须。 我转头看看仍在对面的那只阴魂,确认他就是要找的鬼。 现在床边仍有一两个人在排队,估计最多再过十分钟这个派对就会结束,为了不影响到他们的娱乐,我决定再等一会儿。 两位小姐终于结束了服务工作,慢慢悠悠地开始穿衣,杨老大按照她们统计的数目付了账。 两位女子动作敏捷地数着钱,笑容满面的开始讨论去哪里买衣服。 钱装入提包之后,冰冰问杨老大,可不可以留下来观看召魂过程,遭到了拒绝之后,挥拳打了了杨老大几下,笑嘻嘻地离开。 数十道目光紧盯着我,让我有些心慌,生怕哪个环节出错,影响到阴阳服务公司的赫赫威名。 “大师,可以开坛做法了吗?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杨老大诚惶诚恐地说。 “你们都站到墙那边去,平时性格暴燥易冲动的朋友到楼下避一避,人气太旺的地方阴魂是不敢来的。”我说。 我在考虑,要不要故弄玄虚做做秀,以示自己厉害非凡,修为强大,以方便收费,但平时从未排练过,担心会弄巧成拙,最终决定还是该怎么弄就怎么弄。 几位面相凶恶的成员被杨老大叫出去,剩余的人靠墙站好,仿佛一群很听话的好学生。 “商大师,你看这样行了么?”杨老大问。 “应该可以了,我问问山羊兄弟是否肯现身见你们。”我对众人笑了笑。 那只阴魂仍然坐在阳台上,我大声招呼“山羊,过来一下。” “你能看到我吗?”山羊问。 “我是阴阳师,你的朋友们想见你一面,请我来帮你显形。” “好想跟兄弟们聚一聚,可他们都看不到我,也听不见我说话,你真能帮我吗?”山羊的脸上堆满了激动的笑容。 “快来,我能帮你。”我说。 “商大师,你在跟谁说话?”杨老大小心翼翼地问。 我回头,对众人笑了笑,自觉很有莫测高深的味道,只是不知别人是否这样认为。 山羊离开了栖身的阳台,双手划拉着,向我前进。 他如一片风中树叶般东飘西荡,看样子并没有很好地掌握飞行的技巧,或许是因为当鬼时间太短,不曾好好练习的缘故。 时值初冬,几乎没有风,他拼命划动四肢,折腾了好一会儿仍浮在半空中,仿佛一个笨手笨脚的人在学游泳。 真是一只笨鬼,我捂住眼睛,不忍再看。 第十一章难堪的场面 经过一番艰苦不懈的努力,名叫山羊的鬼终于飘到窗台上,不足六米的距离他折腾了差不多有十分钟,早知如此,我亲自去对面把他抱过来还可节约些时间。 “不好意思,我还不怎么习惯做鬼。”山羊坐在窗台上,青灰色的脸上堆满了兴奋的笑容。 “你自己能显形吗?”我问。 “试过很多次,没人能看到我,除了你之外。” 幸亏能够显形的鬼是极少数,不然的话可就天下大乱了。 我突然想到这样一个很有前途的主意,丁蓉有这能力,应该充分利用起来,让她到店里坐镇,如果有想见鬼的顾客,就让她露露脸,对于生意必定有所帮助。 “马上就让他们看到你,我可以让你现形大约四分钟左右,最好先想想要说些什么,还有就是,你说话得大声些,否则他们听不到。” “想过很多次了,用不着再计划,马上开始吧,我等不及了。”山羊进入房间,在我身旁边站定。 “大家做好思想准备,马上就可以见到山羊兄弟了,不要惊慌,鬼其实没什么可怕的。”我从口袋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现灵符,准备拍出去。 杨老大昂首挺胸地站在最前面,在他身后,数十人睁大了眼睛,大部分表情都显得有些紧张,有几个胆小的已经缩到了别人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 “山羊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不会害怕的。商大师,请赶快让他出来与我们相见。”杨老大严肃地说。 符拍到山羊的肩膀上,他的形体渐渐显露出来,先是一个模糊不清、仿佛雾状的人形,然后是面部和躯干,大概是因为我能力不足的缘故,他大腿以下部分没有能出现。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有几位胆小的甚至发出了低低的叫声,似乎受到了惊吓但又不敢大声喊出来。 “哥们,我好想你们啊,死掉后的这些天我一大半时间都在这外面转悠,有几次堂口的人少的时候就我进来坐在你们身边,可你们都看不到我。”阴魂山羊说。 “山羊,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只要我们大家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为你做到。”杨老大强做镇静地说。 “大香蕉,赶快把欠我的钱还给我妈,不然我每天晚上都来和你挤着睡觉。”山羊大声说。 “山羊哥,今天刚发工资,下班后我马上去你家还钱,请你别生气。”一名青年男子跪在地板上,浑身颤抖,脸上堆满了恐惧。 我有种想大笑的冲动。 这样的威胁看来效果奇好,应该大力推广,据说许多商人缺乏信用,常常赖账不还,如果用阴魂去催债的话,估计成功率会很高,这样能使经济运转得更加快速和安全,大大降低商业运营成本。 “还有你,齐达内,不许再去骚扰我的女朋友,她根本对你没一点兴趣,你完全是自作多情。”山羊继续怒吼。 “哥们,你死了以后小兰很伤心,我是为了安慰她才每天送礼物的。”叫做齐达内的青年人为自己辩解。 我仔细看了看,发觉这人与法国著名球星确实有几分相似,都是长脸,头顶半秃。 “杨老大,我为你辛辛苦苦打工整整两年零四个月,我死了怎么也得付点抚恤金什么的给家里吧。”山羊的表情显得很激动。 “这个请放心,我正在组织大家捐款,准备今晚送到你家,我将从自己的账户上取出三千元,作为你的安葬费,同时,我在此郑重承诺,以后你家里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责无旁贷,保证尽全力。”杨老大的话显得掷地有声。 “老大,你挣钱这么容易,大方一点。”山羊洋洋得意地训斥,“还有,这些天你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说了很多有关我的坏话,我可一句句听在心里呢,记住了,对死去的人要保持尊重,别以为我死了你们就可以在背后胡说八道,当心我结交几个猛鬼来找你们麻烦。”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位牢骚满腹的昔日同伴,无言以对。 幸好,现灵符的作用已经快要结束,山羊的形体开始变淡,声音也变得尖细刺耳,音量越来越低。 “说好的事一定要照做,不许打折扣,不然我会回来找……。”山羊彻底消失了。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就连站在一边的我都感觉到轻松了许多。 别人已经看不见山羊,我仍然能看到他。 “大师,我话还没说完,快弄张符贴上,让我再显形一次。”山羊对我说。 “这符是受限制的,一只鬼每年只能使用一次,不然就会失效。” “想想办法,让我再跟他们说几句,求求你了。” “尘归尘,土归土,你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认命,不要再与从前纠缠不清,放下一切,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去吧,做鬼是很自由的,活动的空间远比人要大得多,你必须学着做一个快乐的旁观者,保持平静的心情,直到你想要重入轮回的那一天。”我劝说。 “我不相信,要多少钱,你明说,我想办法付给你。”山羊焦急万分。 “请相信我,这不是钱的问题。” 如果想要让他显形的话,并非没有办法,但我要顾及身后那些陷入尴尬境地的人,他们才是付账的顾客,相形之下,一只鬼的要求和愿望完全是可以忽略的。 名叫山羊的鬼悻悻然离去,他沉入地板表面,然后出现在楼下门外的通道上,慢慢悠悠地走远,消失在巷口。 “山羊兄弟还在吗?”杨老大小声问。 “走掉了,现在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再次看看窗外,确定这只让大家难堪的阴魂已经走远。 第十二章前途光明 我不知道这个组织的成员们为何想为死去的同伴召魂,也许他们认为这会是一件极有趣的事,非常好玩,或许杨老大觉得这样做能够激励手下的士气,让兄弟们更加努力地工作。 可结果超乎所有人的预料,没有出现盼望中那种伤别离的场面,整个过程一点也谈不上悲壮,完全不具备教育和示范作用,不管怎么看,这都只能算是一出闹剧。 众人各自找地方坐下,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议论纷纷,说话的人面露惶恐,东张西望,听的人也是面色紧张。 “我得赶快去还钱给山羊的妈咪,去晚了的话怕他真的来吓我。”大香蕉愁眉苦脸地说,“可是钱不够,谁能借给我九百块,下个月发工资一定还。” 杨老大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百元钞,数了十张出去,告之将会从下月工资里直接扣除。 我猜想这帮人在受到惊吓之后很可能会寻求某种可靠的保护,我口袋里还有十多张驱邪护身的符,大有希望全部买给他们。 但出乎预料,没有一个人向我表示需要帮助,看来他们的精神比我想像的要坚强。 这时杨老大的电话响了,通话完毕之后,他安排四名成员去东路菜市场驱逐一名外来的鱼贩,因为此前他曾接受过一项委托,要保证付过保护费的另一位鱼贩的独家经营权。 “注意说服的方式,暴力只是一种手段,并非目的,不到万不得一,不要动手,也不要说太过火的话,能够用礼貌的行为和语言把事办好才是最高境界,要记住,我们不是坏人,我们的工作就是帮助那些与我们合作的客户,保护他们的利益。”杨老大仔细叮嘱,“把刀藏好,木棒塞在衣服下面别露出来,如果对手态度很强硬的话就先忍耐一下,等摸清底细之后再决定如何行动。” 接下来他又安排另一组人到小商品批发市场去清理那伙赖着不走的乞丐,他们常常趁人不备偷东西,这事一定得办好,因为组织的收入当中有将近十分之一来自这个市场。 “先采取恐吓的方法,如果不见效,你们马上打电话给我,行动过程中要注意安全,有几个乞丐是喜欢拼命的浑蛋,很可能身上还带着枪。如果遇上爱滋病患者就更要小心,那些人连警察都拿他们没办法。”杨老大表情严肃,拍打手下的肩膀以示鼓励。 我站在角落里,看了看时间,不知道这位领袖要到什么时候才想得起付账这件事。 我一直认为黑社会是由一帮无法无天、穷凶极恶的人渣组成,其成员应该剃着光头或者板寸,身上有许多刺青,走路横行霸道,见狗踢狗,见人打人,威风凛凛堪比非洲大草原的狮子。 不知道其它的黑道组织是不是也像这样,看来想象与现实是有差距的。 或许,我对黑道人物的看法是错误的,也可能他们并非坏蛋,他们只是用另一种方式来达成个人目的。 “商大师,你不忙吧?我安排一下事务,一会儿就好。”杨老大的脸上写着歉意。 “不要紧,你慢慢处理,我没什么急事。”我只能这样说。 看样子这位老大是个很能侃的GG,上学时多半当过班干部、参加过学生会,跟教师走得比较近,根据我对人的观察,几乎可以断定,他曾在国营企业里呆过一段时间,做过管理人员,以致留下了喜欢发言喜欢开会的不良习惯。 接着他安排几位手下去参加人材招聘会。 “见到合适的求职者就把材料收下,拿回来让我看看能不能用,组织在不断的发展壮大,需要经常注入新鲜血液,需要优秀的人材,以适应社会的进步,为即将出现的机会做好准备。注意求职者的学历,最好是大专,本科更好,高中生如果人诚实肯吃苦也可收下,退伍军人可优先考虑,没有工作经验没关系,可以培养,最重要的是具备团队协作精神和良好的品德,以及上进心,记住,吸毒的不要,做过牢的也不要,太蠢或者太狡猾的也不予考虑,年纪最好在十八岁至三十岁之间,太老或者太嫩的都不要。”杨老大沫星飞溅。 这话让我听了有些糊涂,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正站在一伙传销者旁边,仔细看看周围情况,又觉得不太像。 我记得带路的青年曾说过,这组织全名叫做‘忠孝路居民互助委员会’,是登记过的正式组织,并且有公章。 “我想跟大家重申一下以前曾说过的话。别以为自己身在黑道就自甘堕落,我可以郑重的告诉你们,只要好好干,咱们前途是光明的,现在组织正处于资本原始积累阶段,只要再经过一些时间的发展,我们肯定将改变经营方向和方式,采取近似于合法的手段参与经济活动当中。据我所知,日本的许多商社和财团都是从黑帮发展起来的,香港和台湾的许多大亨也是出身于黑道,当他们成功之后,就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过去的历史漂白。正所谓英雄不怕出身低,宋太祖赵匡胤曾经是混混,明太祖朱元璋也参加过帮派,******也在青帮呆过,这些都是我们的前辈。远的不说了,看看咱们周围,最近这些年来,国内的黑社会全方位蓬勃发展,队伍不断壮大,与各行各业紧密联系,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这并非我自吹自擂,大家想必都遇到过这样的事,别人知道你是混黑道的,就会对你很客气,这是为什么你们明白吗?这就是团结的力量,集体的力量,别人敬重的不是你,而是站在你身后的那个组织。大家都有感觉,自从加入组织之后,社会各阶层的人都以认识你为荣,请你喝酒的人突然间多了,无论走到哪,看到的笑容更多了。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们在平时能够严以律己,认真度过每一天,用不着羡慕那些什么铁饭碗和白领还有外企员工,只要努力去做,你们将来会比他们过得更好,赚得更多。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宽阔的......。”杨老大声嘶力竭地说道。 第十三章爱莫能助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仍然感觉到热血沸腾,在忠孝路居民互助委员会里见到和听到的一切让我有些晕头转向,差点一时冲动投入英明神武的杨老大旗下。 我问雷雨扬,混黑道是否比做神棍更有前途,他大声训斥,问我是不是把自己的脑袋碰到高压电线了,竟然说出这样的傻话,地球上怎么可能还有比做阴阳师更光荣更伟大的事业? 原来我如此伟大,以前都不知道,活了二十几年,今日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的工作是最光荣的。 回到家想了又想,觉得今天确有些不同,不然,邻居的小狗狗何以对我叫了两声。 我猜想,大概每个人都认定自己的选择是最英明的,胡八一坚持说七十二行摸金为王,只因他老人家从事的职业是盗墓,而雷雨扬这样说是多半因为自己是神棍。 大部分人公认的最佳职业应该是公务员,君不见每年到了招考的时候,成千上万的优秀青年挤破了脑袋为之奋斗。 雷雨扬十二岁时的理想是到人民商场自行车专柜当售货员,但非常遗憾,如此容易达成的一个愿望他竟然也未能实现。 后来长大一些的时候,他的理想发生了转变,立志要成为一名富人,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 最近几年,他身体力行,为了理想自强不息、奋斗不止,在神棍这个并不十分合法的领域里干得不亦乐乎。 我的理想与时俱进、复杂多变,一言难尽,无奈眼高手低,年方二十几仍一事无成,不提也罢。 早晨出门,走到楼下回头看,丁蓉在阳台上对我挥手,苍白的小脸满是笑容,可爱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我报以热烈的飞吻。 那位熟悉的乞丐仍然躺在小区门外的花台下,他身体强壮、肥头大耳,却有些半疯半傻,冬天快来了,不知今年会不会下雪,如果他真的像表面看去那么差劲的话,一次大寒流就会要了他的命。 跟往常一样,我扔了几元零钱在他面前,他抬起头,懒洋洋地笑了笑,似乎在表示感谢。几只破烂的一次性饭盒扔在他腿旁边,看样子应该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剩余的饭菜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一条鸡腿骨被咬碎,其中的骨髓大概已经到了他的腹中。 “净空,你这是干嘛,有必要如此仁慈吗?你可以告诉他民政局办的救助站在什么地方,然后叫辆出租车把他送过去,替他付过车费,这样就一了百了,从此眼不见心不烦。”雷雨扬说。 “不知为什么,最近以来隔三差五的我就会想做点善事,以图睡个安稳觉,如果见不到这个乞丐,我迫切需要赎罪的时候怎么办?花一点小钱,换来心灵的平静,我觉得非常值。” “你真虚伪。”雷雨扬如此评价我的善举。 雷起动了发动机热车。 “看看前面那辆白色面包车,顶上坐着好几只阴魂,旁边还有一大群,这算怎么回事?”我指给他。“右前方,二十几米处。” “这应该是一伙有上进心的鬼,想通过吸收新成员来壮大队伍,发展自身力量。”雷雨扬点了一枝烟。 我放下车窗玻璃,把头偏向外面,我一直觉得烟味是很讨厌的,相比之下,汽油味更容易忍受。 “这说明什么情况,要死人了吗?”我问。 “这方面鬼的感觉是很灵的,也可能得了某个可靠的消息,所以他们有预谋地守候在即将出事的车旁边,等待招募新鬼的机会。”雷肯定地点头。 我仔细看了看那辆被阴魂盯上的车,从车牌数字看,估计落户于五年或六年前,印象中,这种车非常的不结实,车祸中乘客和司机很容易受到伤害。 几年前在大石铺外的那个著名的危险弯道上,我曾见过一辆同样品牌的车与卡车迎面相撞,面包车严重变形,车顶整个被掀起,事后车体的宽度跟摩托车差不多,车内数人无一幸免,鲜血流过整条路面,然后沿着路边的小沟汇成涓涓细流。 那时我还没做神棍,没有阴眼,看不到周围是否有成群结队的鬼在欢迎新成员加入。 “我们能就此做点什么?”我问。 “但尽人事,各安天命。”雷若无其事地说,“事不关己,如果贸然插手其中,就乱了各界之间的规矩,会招天谴的。” 我耸耸肩膀,把视线从那辆即将出事的面包车上移开,望着早晨灰朦朦的天空。 只能报以叹息,当了大半年神棍,此时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的用武之地并不多,能做的事很少。 见死不救,算不算某种程度的恶行?我满心困惑,那些规矩难道真的固不可破?只怕未必,如果面包车的主人过来向我们买点张驱邪的符或者请教一番,我相信结果肯定会有所不同。 “想开点,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在医院里和公路上,一切自有其因果,轮回无终无尽,每件事均可算是咎由自取。我们只需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雷雨扬仿佛看穿了我的思想。 “现在你倒真像个神棍的样子,满口天意不可违,跟平时不太相同,好象换了个人。”我说。 “你我并不知道那辆车出事时里面都是些什么人,或许是一群毒贩,也可能是一群强盗。”雷雨扬说。 “也许是一些平凡的人,也许是几个小孩或者建筑工人。”并非跟他较劲,但我得说出自己的想法。 “谁知道,也许吧。管它呢,咱们走。”雷雨扬缓缓开出车。 我转回头,看到一个满脸倦容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走到那辆面包车前,伸手用衣服袖子擦拭玻璃。 他脸色不怎么好,苍白中略带青灰,头发乱七八糟,油光可鉴,估计至少十天没洗过,衣服皱巴巴的,仿佛咸菜叶子,我几乎可以断定,最近十几个小时他没睡过觉。 他很可能是麻将爱好者,或者喜欢与朋友喝酒到天亮。 我想告诫他回家休息比较好,但欲言又止。 我觉得他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郑重其事的提醒而放弃今天的工作? 雷雨扬非常小心翼翼地驾驶车,跟往常大不一样,显得斯文和温柔,我猜想或许是刚才那一幕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第十四章死刑犯 几乎没费什么劲,生意就迅速红火起来,以前的熟客听说我和雷雨扬重新开业后纷纷前来,新顾客也不断涌现,不足两个月,我们的经营状况已经胜过当初最好的时候。 这段时间意外地非常轻松,几次外出驱邪捉鬼遇到的都是虚假灵异事件,简单搞掂,没费什么劲。 销售成人用品的许可证到手后,我们在店内摆上两排柜台,专营性趣用品。 我认为这样降低了公司格调和层次,影响到我们作为阴阳师的光荣形象,但雷雨扬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 这样弄的目的原本只是想掩人耳目,为主业提供保护,不用再担心因为传播迷信活动而被查封,没想到十多天下来,我们惊讶地发现,卖这些东西的利润居然很丰厚,杂牌伟哥的销售价是进货价四倍,此类东西一天卖出几十盒,周末能卖掉更多。 雇用了一位中年下岗女工,安排她从下午十六点至夜间零点守店卖货物,为需要服务的顾客预约时间,我们则如同以前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名叫岳灵姗,三十五岁,是一个可信任的好人,略胖,看上去很面善(非常适合作为一名性用品售货员),除了规定的工作——夜间守店到十二点,她还主动提出为我和雷雨扬洗衣,并且每周抽空义务帮助我们打扫和清理家中的房间,对我们给予的待遇——月薪一千二百元(C市餐馆里的小工一般月薪是五百元),她非常满意。 杨老大的手下和冰冰小姐的同事来店内购买商品时,我们给予五折优惠(就算这样也是暴利)。 我们计划把赚到手的利润的一半用于投资股市,此事当仁不让由我负责。 雷雨扬趴在电脑前问为何不把账户上的钱全都买成股票,我告诉他只有菜鸟和消息灵通人士才会那样做,我等小民不可那样勇猛和莽撞,否则会被套死的。 自从做神棍以来,日子一直过得极为刺激,这段时间如此平静让我颇为不适应,雷雨扬说这才是正常情况,在阴阳师这个行当里,像我们以前那样屡屡遇险和撞邪是极罕见的。 最近以来每天睡前我都诚挚地向天花板和电灯祈祷,希望这样的日子尽可能长久地持续下去——直到我实在厌倦了做神棍想要改行的那一天。 我对自己目前的生活非常满意,眼下唯一的遗憾只是网络上看我的小说的人仍嫌太少。 丁蓉仍然每天看二十小时电视,有时我也觉得困惑,鬼的记忆力普遍都很糟糕,数十集的长剧,恐怕还没看到中间部分她已经忘记了前面的情节,她不屈不挠地看个不停,从中究竟享受到些什么我无从得知。 丁蓉住到我屋子里有大半年了,从未让我买过衣服和化妆品,记忆里她几乎未向我提过任何要求,自从与她相识以来,我的开支甚至比起独自居住时还下降了许多,因为现在我总是下班就回家,除了到超市买生活用品,几乎哪儿也不去。 我常常问她想要什么,比如首饰、鲜花、宠物、玩具等等,她总说不需要,并且对此表现出真诚的淡漠。 我和她生活在一种奇怪的浪漫气氛中,莫名其妙的非常融洽,我们交谈的机会不多(她总在看电视,我不睡觉的时候习惯于呆在电脑前),然而每天我离开家时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那样的依恋和不舍,我归来时她的笑容又是那么的甜美和真诚。 雷雨扬对此颇为羡慕,常常说如果遇到合适的女鬼,也要弄一只来做自己的情人。 午餐后,一辆黑色林肯越野车停在门前,我觉得奇怪,难道这位司机就不怕交警来罚款吗? 几位面目不善的中年男子下车后直奔店内,非常干脆的委托我们帮忙一位即将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的死囚,让他的魂魄可以和自己的尸体一道回故乡入土为安,而不是下地狱。 “我们会尽力帮忙,但人死之后下不下地狱我们是无法决定的。”雷雨扬说。 “除了两位,我们还邀请了本市比较有名的几位阴阳师,大家一起努力,争取把事弄好。”顾客说。 “还有哪几位接受了委托?”我好奇地问。 “东郊的李半仙,北区的徐师娘,还有德江路的未央生,本来还想找熊四姑,可没人知道她在哪。听说你俩是她的传人,我们就来了。” 熊四姑就是雷雨扬的四姨兼授业恩师,我们用的符纸全出自于她的双手。 说来惭愧,我和雷虽然名为阴阳师,却没学会画符。 这伙人显然是不什么好东西,我很想把这桩生意推掉,雷雨扬却痛快地答应下来,我暗地里叹息,真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 “被枪决的人一般情况下会因为死于非命以及刑场特有的煞气,导致死后魂飞魄散,严重影响到成为鬼之后的生活。”雷雨扬非常严肃地说,“其实要做的事就是尽可能保全那位朋友的阴魂,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算真的下了地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你们在这边多烧些香烛冥币,再做一场大法事,他在那边的处境也会得到改善。” 他们让我的雷明天下午到监狱见那位死囚,交待相关事宜和做准备工作,后天早晨将执行死刑。 他们留下订金后离开了,中年男子的名字叫李奎。 “哥们,我认为应该先弄清楚那家伙为什么被判的死刑,如果真是十恶不赦,我们就不用出工了。”我说。 “管他呢,有钱赚就行。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在大庭广众面前如果我们能好好露一手,压过其它阴阳师一头,以后的生意可就厉害了。” “咱们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只要能维持现状,几年后你我的命运就彻底改变了。”我说。 “未央生那死胖子我一直看他不顺眼,此次一同做事,看我怎么修理他。”雷雨扬满面坏笑。 第十五章在监狱 清晨八时,林肯越野车准点到达。 原以为能见到本市久负盛名的几位阴阳师,我已经打算好主动去坐最后排的位子,没想到车里除我和雷雨扬外只有两个人。 “还去接其它人吗?”我问。 “李半仙和徐师娘听说未央生参与此事后就退出了,他们说自己能力远不如未大师,用不着去了。”李奎说。 “未央生今天不去监狱吗?”我问。 “他说明天到刑场作法就可以,今天去那里帮不上忙。” 雷雨扬拿出一件八成新的西服,递给李奎,说已经让裁缝把灵符藏在里面,只需让那位朋友被枪决前穿到身上就可保护他不至于魂飞魄散。 在监狱里,隔着铁栏杆,我见到了那位即将被枪决的倒霉蛋,两名警察站在旁边,各提着他的一只胳膊,估计他已经无法自己站立和行走。 他显得很惶恐,绝望和沮丧完全占据了整个面孔,见到有人探视,他立即摆脱警察,手足并用爬过来。 “大哥,救救我,明天就要上刑场了,我不想死啊。”他声泪俱下,把手从栏杆里伸出,想抓着同伙的衣角。 “大哥也不想你死,可没办法。”中年男子一副疼不欲生的样子。 他蹲下,想与死囚拉手,被站在身后的警察阻止。 我觉得这位被称为大哥的中年男子面部悲痛的表情有些做作和虚假,眼皮迅速的眨来眨去就是挤不出一滴泪水。 来之前他应该用辣椒擦拭手背,做好了准备工作后,装悲伤就是件容易的事。 雷雨扬东张西望,对周围的一切显得兴致勃勃。 李奎与犯人商量后事如何办理,问他有何要求和愿望,犯人抽泣着,语无伦次的说话。 对死囚呆的地方我很好奇,早就想认真观摩一番,但非常遗憾,到了接待室就不让再往里走。 这里颜色很单调很普通,板凳和桌子非常结实,铁栏杆有大脚趾那么粗。 一切跟我想象中都不一样,原以为会看到一个个暗无天日的小笼子,里面分别单独关着许多罪大恶极的超级坏蛋,全都在没完没了地呻吟和忏悔自己的不当行为。 没想这里竟然如此整洁和安静,见不到一只游魂,警察也没戴口罩和墨镜,他们一个个笑容可掬,谈笑风生,轻松的表情与那位将在明天被押赴刑场的不幸罪犯形成极鲜明的对比。 看到李奎已经厌烦那位哭哭啼啼的家伙,雷雨扬上前。 “朋友,我是阴阳师,你大哥请我来帮助你。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所以你不要再哭了,平静下来,摆出爷们的样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啥大不了的。现在你得记住了我的话,事关你死后做鬼的前途。”雷雨扬点燃嘴里叼着的烟,非常严肃地说,“明天临行刑前你必须集中注意力,想象自己只是睡着了,或者想象自己正站在一扇门前,正要抬脚跨进去。” “呜呜——,我尽量照你说的做,呜呜,我不想死。”死囚的鼻涕流过了嘴唇,流经下巴滴下。 他的精神已经濒于崩溃,别人说的话恐怕根本无法听进去。 “没人想死,但没办法,明天你会死掉,事已至此,别无选择,我希望你能镇定些,想想老电影里的革命者,学习一下他们面对枪口时所表现出的风度和气质。”雷雨扬说。 我突然觉得,雷还是很有一些幽默感的。 “我不想死,求求你们救救我,只要能活下去,让我做什么都行。”死囚面色泛红,泪如泉涌,白沫从嘴角不断滴下。 雷雨扬把手里的西服递给警察,请他们检查。 “朋友,记住了,等会把这件衣服穿上,明天行刑时它能保住你的的魂魄不至散掉。”说完这句话,雷雨扬退回来,也不管死囚是否听进去。 死囚如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目光呆滞,嘴里喃喃自语,裤裆湿了一大片,强烈的尿臊味在空气中弥漫。 我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同情,这家伙实在可怜,如果此时有人问我是否赞成废除死刑,我会高举双手表示支持。 警察问是否还有什么要说的,李奎说没有了,留下两瓶酒和一些熟肉之后,众人逃也似的离开。 看死囚现在这样子,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我有些担忧,如果他无法自己把那件衣服穿上,警察是否会帮忙。 走到门口转角处,我回头,看到两个警察拖着死囚往里走,仿佛拖着一条刚死的山羊,我急忙转移开视线,再看几眼的话,同情心很可能会泛滥成灾让我流下泪水。 回到林肯车里。 李奎说:“想不到会是这样子,以前他也算得上C城的一位猛人,想砍谁就砍谁。” “这位朋友犯了什么事?”我问。 “两个月前,他与几个人在烧烤店喝酒,同伴跟邻桌的人发生口角,对方仗着人多,声音挺大,他咽不下这口气,一怒之下刺死了两个,扎伤了三个,其中有一个念初中的女学生。”李奎平静地说,语气极为从容,仿佛谈论发生在非洲的事。 此人一望可知决非等闲之辈,本市黑白两道恐怕都得给他几分面子,从今天探监时那几位警察的态度上能看出他路子挺野,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他是一位能人,这位死囚应该是他手底下的一件工具,用于吓唬竞争对手和那些不听话的人。 对此类人物我向来敬而远之,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在探视室里看到的一切让我觉得很难受,这一位还算明白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必死,算是罪有应得。 可他却表现得如此不堪,令我担心会不会还没等上刑场他就已经魂飞魄散了,如果这样,雷雨扬怎么为他招魂? 我无法想象,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些莫名其妙被关进大牢的人如何应对强加于自己身上那无可选择的命运,那些死于拳头和棍棒之下的冤魂又是如何平息心头怨气,谁能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第十六章未央生 傍晚,李奎设宴,邀请我们和未央生,顺便商议明天的工作事宜。 又见到了这位重型胖子,他高高隆起的肚子比怀胎八月的准母亲还要规模庞大,其身体的脂肪富余程度只有某种被圈养用于肉食的动物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不知为什么,我毫无理由地看他极不顺眼,只要他走近身前两米以内,我心底就会莫名其妙地产生在他那张笑逐颜开的胖脸上踩狠几脚的冲动,奇怪的是雷雨扬竟然也有同样感觉。 这种充满暴力色彩的念头突如其来,我只得咬牙忍住,这世界对于平民来说是法制社会,真弄坏了这大胖墩儿我可赔不起。 许多人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某个人,表现得无可挑剔,极有礼貌,笑容可掬,但自己就是厌恶他,恨不得世界上没有这个人。 我为自己找到一个唯心主义的解释,凭着直觉,我认定这家伙绝对是个坏蛋,人前是天使人后是恶棍,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这观点,但我对此深信不疑。 未央生晃动着巨大的肚子走到我面前,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以保持适当的距离,不然有可能情绪失控做出不体面的攻击行为。 想来,长这么多肉也并非易事(得吃下多少食物啊,真TMD的浪费,尤其是想想地球上还有那么多缺乏食物的儿童),看得出他还挺喜欢走路,虽然摇摇晃晃的样子很像一只鹅。 他就满面堆笑伸出双手走来,我强忍住厌恶,与他握手,然后退到墙角,雷雨扬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问他体重是否超过一百八十千克。 “商兄弟,雷兄弟,很久没见你们了,怪想念的,明天早晨天咱们好好合作,努力工作,把李总的交待的事办好。”未央生笑容可掬,表情显得很真诚,“昨天刚秤过,一百五十二公斤,不算很重吧?” 我认为,用大奸似忠这句词来形容他倒是很合适。 “不得了,比两个我还重。”雷雨扬坏笑着说,“我很好奇,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不会生气吧?” “哪能呢?咱们谁跟谁啊,哈哈。”未央生宽厚地笑。 雷雨扬把嘴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我非常想知道,以你这样雄伟壮观的身材,怎么样跟女人亲热?是否会一不小心把你的性伴侣给压坏?” 未央生脸上掠过一丝不快,显然雷的问题刺激到他。 “我不习惯跟人谈房中事,换个话题吧。”笑容在消失了半秒钟之后迅速回到他面部,“明天怎么样保全那位被枪决的朋友的魂魄?这事得合计一下,两位有什么特别管用的办法吗?” “有老未你在此,我们还担心什么,站一边休息,到时候看你表演就是。”雷雨扬满面坏笑。 从表面看,雷雨扬就像个喜欢胡闹的毛孩子,而未央生犹如一位心里仁慈宽厚的长者,以无比广阔的胸怀接受嘲弄和玩笑。 可我明白,他决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目前没有发现何种劣迹,但我相信,迟早有一天,这家伙会露出尾巴来。 李奎上前表示欢迎:“未大师,你真准时,看样子你和商大师雷大师以前就认识。” “见过一次面,半年前,老未因为生意惨淡生计困难来求我照顾。”雷雨扬表情严肃地说。 李奎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未央生表情有些僵硬,笑容凝结在嘴边,比较难看。 虽然确有此事,但与雷雨扬所言还是有些出入,未央生半年前那次拜访说是商议恐怕更为合理些。 “我年纪大了,经营方面的事有时脑子真转不过来,那一回是诚心向雷兄弟取经,想学习一下阴阳界服务公司的先进经验和操作方法。”未央生圆滑地说。憨厚亲切的笑容再次浮现在脸上。 我明白,怨恨的种子已经播下,这家伙的心眼决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宽广。 “你们有没有亲眼看过执行死刑?”李奎问。 我和雷雨扬均摇头。 “我看过很多次,近十向年来,每一回C城枪毙人我都会亲临现场。”未央生说。 我瞪大了眼,觉得这胖子不可理喻,死刑很有趣吗?每回都看,这样的行为简直是变态。 “三年前我看过一次死刑,那一批被枪毙的犯人当中有一位和我很熟,所以想去看看,那场面很刺激,看过之后我非常后悔,觉得不应该去,回家以后连着许多个夜晚都做噩梦。”李奎意味深长地说,“我弄明白了一件事,人原来是很容易死掉的。‘砰’的一声,子弹从脑袋里穿过,额头崩掉一大块,人倒在土堆上,红的白的流得满脸都是,就这么完蛋了。” 我猜想这位成功人士显赫的身家和地位之后必定隐藏有某些无法见光的东西,现场观摩死刑后心情不佳肯定是因为联想到自己可能的下场。 看样子他很富有,为什么不干脆到一个没有死刑的国家定居,难道钱没赚够吗? “死刑结束后咱们得赶快上去,不然尸体会被医生抢走,那些家伙在一边等着拆零件去卖呢。”未央生显得很有经验。 “这事倒不担心,我和警察打过招呼,不会有人动我兄弟的尸首。”李奎说。 “真野蛮,什么年代了还枪毙人,应该注射或者坐电椅,那样至少可以保住全尸。”雷雨扬满面愤愤不平。 “应该取消死刑,无期徒刑比较人道一些。”我说。 “我赞成商大师的观点,死刑确实该废除,二十一世纪了,还用枪办事,成何体统,简直影响民族形象。”李奎说。 菜开始陆续送上来,大家动手开吃,我惊讶地发现,未央生只是喝酒,几乎不动筷子。 “老未,你要减肥吗?怎么不吃菜。”雷雨扬问。 “看来未大师已经修炼到辟谷的境界,用不着再吃东西。”我说。 “我想让自己瘦一点,所以每天只在早晨吃一顿。”未央生说。 第十七章催眠 来此之前雷雨扬曾建议我尝试对未央生使用催眠术,看看我已经掌握的技艺在一位缺乏准备的阴阳师身上是否管用,如果我能控制住这样的厉害人物,那么平时对付顾客就决无问题。 他希望我能让未央生出个无伤大雅的丑,在众目睽睽跳个舞或者扮狗扮猫什么的都行。 我强忍住对这大胖墩的厌恶,坐在他的对面,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发动攻势。 雷雨扬全神贯注的埋头对付一盘麻辣河虾,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良企图,我只能装出对菜肴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未央生笑嘻嘻地喝了一杯又一杯,没人开口说话,酒席间的气氛有些冷场。 李奎想把场面弄热闹,开始大谈自己当年如何白手起家,如何抓住机会在经济大潮中发展壮大,如何与各式各样的贪婪之人打交道,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C城商业界的一流人物。 他的话我隐约听进一小部分,似乎最起初他在街角摆修自行车的小摊,常被流氓和混混欺侮,被城管和工商驱逐,每天风吹日晒雨淋,累得要命却只能勉强糊口,后来凑钱盘下一家小餐馆,辛苦几年,终于淘到人生第一桶金,此后转向建材生意,接着涉足服务业,开过妓院和赌场,资金积累得差不多后,他进军房地产,某楼盘就是他与某人合作开发,某酒店他占百分之三十股份......。 能经营********场所和赌场的人自然非同小可,怎么说也可算是本市的精英和上层人士,李奎这番坦率的自白令我对他刮目相看,抛开偏见和不齿,公平地看,这个时代其实最适合他这样的人生存。 “让大家见笑了,其实我之所以有今天也就是运气好罢了,根本不值得一提。来,我敬大家一杯,先干了。”李奎举杯,表情严肃,满脸愁苦,仿佛明天上刑场被枪决的人是他自己。 “李总,你的人生如此起伏跌宕、历经沧桑,应该请人帮忙写一本自传,把那些复杂动人的经历传于后世,让还在生活底层奋斗的人有个学习和摹仿的榜样,为那些困惑的人点燃一盏指出正确方向的明灯。”雷雨扬放下筷子,开始捡好听的话说。 我心里有些鄙视雷,虽然受雇于人,但也不必如此吹捧这个暴发户,往常他从不会做这样的事,今天怎么了? “几位大师,你们有所不知,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别看我现在混得还有点模样,背地里上不得台面的事可也做过不少,写自传这种事没办法考虑,就算写了,那也是包装过的假玩艺儿。”李奎说。 看来这家伙并不缺乏自知之明,没有因为钱多了忘记自己原来是什么东西。 未央生端起杯子,学着暴发户的样子敬酒,我暗自高兴,这一回机会来了。 和他碰杯时,我开始运用道术书里所授的方法直视他的双眼,凝聚精神的力量向他传递一些信号,同时握杯的手摆出相应的手势。 ‘叮’一场响过,他举杯喝光了酒,行为举止均十分正常。 正当开始怀疑自己费尽心机练习的催眠术是否真有用时,我惊讶地看到,未央生的眼神突然一片迷茫,显然已经进入状态了。 “你一点也不胖,其实你是黄飞鸿,就是那个爱国的武林高手,现在为大家秀一下那个著名的姿势,然后高唱一曲《男儿当自强》。”我开始指挥他。 令我感到高兴的是未央生竟然很听话,他立即离开桌子到空地上站好,比划出李连杰的经典架式,一手在前,另一手举在身后,脚蹬弓箭步,还很像那么一回事,只是由于他体形太过肥大,以致喜剧效果强烈。 雷雨扬捧腹大笑,李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傻笑一通。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的精神深受折磨,如果事前知道未央生的歌唱有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奇异效果,我决不会让他有开口的机会,他的嗓音只能用恐怖和恶劣来形容,连躺在案板上被刺了一刀的猪发出的声音也比这更可容忍,半夜里若是他在马路上引吭高歌,估计整条街的男人都会提着各种武器出门问候他。 “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比太阳更光......。”未央生板着一张巨大的胖脸,倾情狂嚎,仿佛一头发qing的雄性河马或者海象。 对于催眠术的运用我还不太熟练,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他停下来,现在这场面简直让我哭笑不得。 “未大师喝醉了吗?他以前常这样吗?”李奎面色紧张,拉住旁边的雷雨扬问,“怎么回事?他看上去不太对劲啊。” “没事,过一会儿他就会恢复正常,用不着紧张,咱们接着喝酒,等到他表演结束之后大力鼓掌就行了。”雷雨扬说。 “哦,这样我就放心了。”李奎满脸困惑,坐回椅子里。 “净空,问问他最喜欢做什么事。”雷雨扬说。 我按照教材里所记载的方法,用眼神向未央生发出停止唱歌的信号,可他正来劲,陶醉在自己的狂吼中无法自拨,我的目光根本不可能与他对上,鬼哭狼嚎的噪声不知疲倦地从他口中发出,就连路上的行人也纷纷停住匆忙的脚步,把充满好奇的目光穿过玻璃投向餐厅里。 “黄飞鸿,停止!”我不顾体面地大喊,“有话跟你说。” 未央生颇不情愿地闭上嘴,满脸委屈地看着我,就像一个被老师冤枉了的小学生。 雷雨扬发出一阵狂笑。 “黄大英雄,大高手,大侠士,我们都非常崇拜你,想知道你生平最高理想是什么,可以就此谈谈吗?”我通过眼神发出精神力,继续控制未央生的意识。 “我想——,我想——,有很多的钱,还想让好多人跪在我面前——磕头。”未央生结结巴巴地说。 “你最喜欢做什么事?”我继续问。 “小女孩嫩嫩的腿和屁股,好可爱好诱人——好香。”一丝口涎从未央生的嘴角流下,形成一条细长的线状物,他目光呆滞,表情里流露出明显的邪恶和得意。 “变态。”雷雨扬满脸十分鄙视的表情。 我准备接下来再问点有深度有内涵的,比如有没杀过人,生平最为内疚的事等等。 “商大师,适可而止吧,我猜未大师可能会不高兴的。”李奎终于明白眼前的一切是怎么一回事。 稍一走神,控制力减弱,未央生迅速摆脱我的操纵,清醒过来,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和肚皮,然后摸裤裆,确认所有东西都完好之后,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原本我打算引导他把一切忘记,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现在不行了。 出乎预料,怒火仅仅只在他脸上呆了不到两秒钟,很快,熟悉的笑容再次浮现,他若无其事地回到椅子里,笑吟吟地对我说:“商兄弟,真有两下子,连我都着了道,这门功夫确实厉害,有空教教我好不好?” 第十八章寻鬼 宴席结束后,未央生热情地与我们挥手道别,然后乘李奎的车离开。 我和雷雨扬到桃源湖边,回家睡觉未免为时过早,我们想散散步,顺便找到那只死于枪下的鬼,跟他聊聊,了解一下情况,通过他的亲身经历弄清楚明天的行动步骤是否可行。 “净空,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竟然把这老家伙玩得团团转。”想起先前发生的事,雷雨扬显得很开心。 “我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份,弄得未央生很难堪,现在他肯定恨得牙痒痒的。”我叹息。 “就他那熊样,什么玩艺儿,欺侮他又怎么啦。”雷雨扬满不在乎,“哪天心情不好上门去砸了他的招牌。” 我们围绕着喷泉转悠了一大圈,到处都是人,鬼也挺多,可就是找不到想找的那两只。 “你还记得那鬼长什么样吗?”雷雨扬问。 “只要看到就一定能认出来。”我东张西望。 “这样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万一他们今天有其它节目,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还是找只鬼打听一下比较好。”雷雨扬说。 “不行,这里游魂太多,如果被发现咱俩有阴眼,以后事就多了,天天都得为他们做义务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把我们彻底忘记。” “鬼的生活一般是比较多姿多彩的,谁也无法保证咱们要找的那两只今晚一定会在此出现。” 我觉得鬼的日子并非如雷所说那样丰富和复杂,看看正在这里闲逛的数百只阴魂便知,他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带着忧郁的表情看那些正在瞎折腾的老头和老太太,听人唱极难听、只能算是噪声的歌,鬼们无所事事,时间只是用来消磨和浪费的,占据他们的思维和意识的几乎全是生前的记忆,他们没有什么想象力和思考能力,因为容易遗忘,他们无法学习任何新事物。 所以才会有鬼因为无法继续忍受这种无聊的生活而甘愿失去前世的一切记忆,重入轮回。 绝大部分的鬼直到投胎的那一天为止都会保持着刚死时的样子,像丁蓉那样强大的极为罕见,万中无一,她是鬼中出类拨萃者,却也总是忘事,她常常想不起我的名字,习惯性地胡乱称呼雷雨扬,一会儿叫他小强,过一会儿又叫他哆啦A梦,有时还会叫他韦小宝。 围绕着图书馆转了三圈之后,我们幸运地看到了本市鬼界领袖,死于清朝光绪年间的辫子鬼,和大块头女鬼。 两只鬼蹲在草坪上,双手托腮,看着前方路上跑来跑去的几只小狗。 “会长,副会长,两位晚上好。”我微笑着上前,与他们打招呼。 辫子鬼抬头看看我,表情显得困惑,显然已经想不起我是谁。 “你们是?”大块头女鬼抓抓自己头发稀疏的头顶。 上一次见面至今已时隔半年多,对于阴魂来说,记不起我是很正常的事,就算强大如鬼首脑者亦如此。 我很担心,这两位如此健忘,怎么能管理好整个C市的游魂,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他们出门之前记着要去惩罚某个胡作非为的坏鬼,但十分钟后却把这事给忘了。 由此可见,整个C市的游魂们生活在怎样一个无序和乱糟糟的世界里。 “我叫商净空,他是雷雨扬,我们是阴阳师,就在七个月以前,我们与两位会长曾见过面。”我说。 “在荷花酒店,我们打过一次麻将,不知两位会长是否还记得?”雷雨扬说。 两位大鬼物面面相觑,眼中一片茫然,显然已经彻底忘记了我们,估计他们曾在酒店干过的坏事也想不起了。 我发觉跟鬼交往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因为他们记忆力极差,听到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忘掉,决不会追在身后让人践诺,每一天都像刚认识一样,省却不少的麻烦。 “嘿嘿,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辫子鬼问。 “我们接受了一个委托,明天到刑场保全一位被枪毙的人的魂魄,能否帮忙指点一下我们应该怎样做。”雷雨扬说。 “难呐,刑场上被处死的人死后一般都魂魄不全,十有八九会成为一只傻鬼。”大块头女鬼说。 “两位都是阴阳师,这事虽然麻烦些,但应该也是能做好的。”辫子鬼说。 “想打听一下,两位有没有见过一对形影不离的鬼情人?其中老太婆模样的那个汉语名字叫玫瑰,壮男模样的那位额头正中有个弹孔。”我问。 “知道名字就好办,我替你们召唤一下,如果没什么太要紧的事,他们马上就会来。”辫子鬼说。 我知道马上就可以见到那两只鬼,他们根本不会有什么要紧事,估计这对死宝目前多半在某张宽敞的大床上折腾。 辫子鬼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嘴里念念有辞,也不见他如何使劲,周围的空间里顿时开始嗡嗡作响,仿佛数万只无形的蜜蜂飞向四面八方。 对于阴魂这玩艺儿我所知有限,估计此类生物的复杂性远比想象中要深远,看看眼前这两位我不禁有些头皮发麻,他们实在太厉害,如果哪天学坏了开始为非作歹,不知将会造成多么可怕的破坏。 仅仅只过了不足二十秒,要找的鬼出现在眼前,名叫玫瑰的老鬼依旧是白发苍苍,衰老不堪,看上去就像活到了一百几十岁才香消玉殒,额头上有弹孔的猛男仍然面带极帅极酷的笑容,挽着老太婆的腰。 我上前说明来意,不出所料,此两鬼也彻底忘记了我。 “我虽然死于刑场枪下,但无法提供对你们有用的建议,我生前做过道士,修真多年,精神力量比普通人强得多,这方面没有可比性,。”猛男说。 第十九章 在刑场 早晨起床我发现天气挺好,没有雾,穿好衣服站到阳台上,一轮红日刚刚从远方群山间露出小半。 看看历书,发现今天真是不错,百无禁忌,可称得上良辰吉日,想来枪毙人也是非常合适的。 不知法官们决定行刑日期之前,会不会翻翻老皇历。 “净空,你吃麻辣牛肉还是排骨炖鸡?”雷雨扬动作熟练地开始泡方便面。 “有什么不同吗?”我惊讶地问。 一直以来,我觉得方便面的味道基本都差不多,有的可能辣一些,有的则不怎么辣。 “都差不多。”雷雨扬干脆地回答。 “我决定从明天开始,与泡面一刀两断。”我斩钉截铁地宣布,“吃包子吃饺子吃豆粉油条都行。” “那些卖早餐的馆子不卫生,用过的碗随便用粉衣粉混着自来水冲一下就端出来装食物。”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大肠杆菌和肝炎病毒吗?” “这你都不怕,真是勇敢。”雷雨扬端起碗,开始吃面。 到达行刑地点时间还早,警察和死囚还没到,李奎带着几个跟班,和未央生站在一棵桉树下。 这里是一片荒山,距离殡仪馆很近,水土流失严重,大部分地方露出红色的碎砂石,方圆两百米内没有人家也没有田地,总之,作为枪毙人的地方再合适不过。 这里以前曾做过刑场,我感觉到附近残留有阵阵煞气,就连鬼都不敢靠近。 地上已经挖出一排小坑,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昨晚我在网络输入死刑字样,通过百度搜到一些图片,其中几张是枪毙罪犯的画面,那些执法者全都穿黑色长雨衣,脸部蒙着黑布,戴墨镜,一副生怕被人认出的样子。 图片里,不幸的罪犯跪在地上,一块布蒙住眼,低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待毙状,面前是一个小坑,据说枪响之后人就倒在其中,血流在坑里。 与死囚相比,手提步枪的刽子手显得那样的高大和伟岸,英勇如天兵天将。 我猜想当刽子手一定是极有趣的工作,可以痛快地杀人而不必担心惹麻烦,同时充当正义的化身和使者,也可勉强算是死神和牛头马面的盟友。 把枪对准罪犯的后脑勺,然后扣动扳机,‘砰’一声响,红的白的全出来了,然后收工,回去脱了外包装洗个澡,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享受生活。 估计干这活的都是年青人,二十岁上下,有些可能喜欢做这事,有些可能是被迫前来。 不知道他们杀人之后会不会在夜里做噩梦。 想到马上就会亲眼看见这样的刺激场面,我觉得浑身不舒服,虽然今日被处决的几位都可称得十恶不赦,可我还是希望他们得到更人道的对待。 公仆们每年采购那么多豪华轿车和越野车,为什么不进口几辆用于行刑的车,注射毒药和坐电椅怎么说也比用子弹解决问题来得更体面一些吧。 不出所料,我们的服务对象——那位故意杀人犯,已经彻底精神崩溃,拎在两名武警的手里,如一滩泥般,脑袋几乎垂到胸前。 “雷大师,他身上穿着的是不是你订做的西服?”李奎有些不放心。 雷雨扬看了看,虽然死囚的身上有不少脏污,但还能确认是自己托人做的那一件。 他点点头。 未央生身穿一件黑白相间的风衣,式样十分怪异,头上戴着一顶老旧的鸭舌帽,多肉的脸上油光可鉴,招牌一般的笑容恒久不变,远远望去,慈祥如圣诞老人。 “未大师,你准备怎么弄?”我问。 他非常自信地直视我的双眼,似乎在表明,我的催眠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对于他是毫无用处的。 “看样子那位兄弟的魂魄已经残缺不全了,就算不挨一枪,他也将成为白痴。”未央生说。 我心想这家伙哪来这么多废话,等会弄张符让那家伙的魂显个形让李奎看看,接下来装腔作势地撒几张黄纸和冥币,然后收工回家便是,哪管得了那么多。 “挨一枪是无法避免的事,到时候设法收齐他的魂魄就好。”我说。 “不容易啊。”未央生叹息。 突然间,周围不知从哪里涌来许多人,大部分是附近村民,他们一个个目光如炬,笑容可掬,有的高举可拍照的手机,有的伸手捂住眼睛,显然人们都在等待,想看死刑如何进行。 救护车到了四辆,估计每具无主的尸体可以享受一辆,我怀疑如果此时C市周边公路上发生重大伤亡交通事故,他们会不会立即离开这里前去救人。 今天共有七人将被枪毙,手拿刀和锯子的医生们估计要忙碌一阵子。 突然间心里冒出一个疑问,我很想弄明白这事,那些从罪犯身体上取下的器官是否会无偿提供给需要做移植手术的患者? 估计多半不会(希望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在一位总指挥的命令下,死囚们被推到事先挖好的小坑前,跪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武警端着枪站在后面,然后是验明正身,宣读公告,在此过程当中,罪犯们全都不声不响,有几个抬着头东张西望,表情里显露出绝望,有几个则垂头丧气、一动不动。 第二十章召魂 在即将被处决的死刑犯当中,就数我们的服务对象状态最为糟糕,他目光呆滞,嘴大咧着,舌头极不体面地拖在唇外,如果没有人架着双臂,他肯定会趴在地上。 场景比我想象的还要悲惨,一阵枪声响过之后,七个罪犯纷纷倒在事前挖好的小坑里,四肢抽搐、抖动,似乎没死透,医生们冲上前,确定目标已经死亡,然后动作迅速地把尸体搬到车内,挥动小刀,开始争分夺秒地各取所需。 死刑执行人收队离开。 按事前安排,我们的服务对象的尸首没有受到打扰。一个医生在旁边叹息,说这一具身体挺好、肌肉发达,不能动真是可惜。 服务对象的鼻梁正中出现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洞,脑组织和血大量流出,整个尸身不停的反复屈伸,腿脚有力地抽搐,挥霍着最后的一点活力。 由于倒下时面部先着地,他嘴里弄进了许多泥土。 “等不动了再搬。”未央生指挥众人,显得很有经验。 帮忙收拾尸体的过程当中,我惊讶地发现,他的肌肉是软软的、温暖的,完全不是想象中冰凉和僵硬,仿佛生命并未远去,还活着。 他的魂魄出现在李奎身边,目光呆滞,形象极淡,仅依稀可见,仿佛一个模糊的影子。 这家伙的形体看上去十分单薄,如果刮起一阵见,没准会把他吹走,我怀疑雷雨扬设置在西服里的符未能取到应有的作用,没有保全他的阴魂。 雷雨扬满面困惑地看着这只身带严重残疾的鬼,另一只手在衣服口袋里摸索,似乎在寻找一张能让他变得更完整些的符。 未央生上前一步,伸手轻拍阴魂的躯干,不清楚他是怎么弄的,阴魂的形体迅速变浓、变结实,仅从外表看,这只鬼与其它正常的鬼模样已经相差无几。 “兄弟,跟我们走。”未央生对死囚的阴魂说。 阴魂东张西望,似乎没有弄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想不到未央生这家伙貌似一只超大蠕虫,却有如此能耐。 与他结怨确实很不明智,我开始为自己曾经的行为感到一丝后悔。 李奎指挥手下把尸体搬到一辆租来的小卡上,未央生把阴魂弄进轿车里。 车驶离刑场,开上大路。 “想不想跟这位兄弟的阴魂交流一下?”雷雨扬问李奎。 “你能让我亲眼看到鬼吗?”李奎面露惶恐之色,看看左右。 “没什么可紧张的,他虽然已经死掉,但仍是你的好兄弟,跟以前没什么区别。”雷雨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准备拍到阴魂身上。 “这符灵力挺强,似乎不是出自雷兄弟之手。”未央生说。 在李奎的指挥下,司机面色紧张地把车停在了路边。 雷雨扬没有理睬未央生,把手里的符贴到了阴魂身上。 一阵逼人的寒气出现在周围,茫茫白雾凭空出现,占据了整个车厢,朦胧中,死囚的阴魂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面色呈灰白,额头正中有一个黑乎乎的洞,目光毫无神采,一望便知魂魄已经缺失了一部分。 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雷雨扬费尽心机想压未央生一头,结果却不尽如意。 一位随从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没什么可怕的,他却靠得更近,把脑袋搭到了我的背上。 我讨厌男人离自己如此近,但车厢内空间不大,躲无可躲,只得忍住。 “兄弟,你放心的去吧,我会把你的身体送回家乡好好安葬,然后再请人做一场法事为你超度。”李奎强作镇定,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阴魂说话。 阴魂对李奎的话毫无反应,呆站在车厢最后排,整个形体看上去仿佛一块狗啃剩的骨头,没有任何一点点意识和思维活动的迹象。 “兄弟,我会烧很多香烛冥币给你,你以后在那边好好过日子,钱不够花就托梦给我,或者通过这几位大师转告。”李奎继续说。 这家伙生平第一次见鬼就有如此从容的表现,看来见过世面,意志也很坚韧,令我颇为佩服。 阴魂的形体渐渐变淡,眼看就要消失,李奎做出依依不舍的表情,伸手想要拉住他。 未央生面带得意的笑容,伸出一只肥厚多肉的手搭到阴魂肩膀上,一阵红色光芒闪过,阴魂再次现身,这一回他的形体变得坚实了许多,头部已经会转动,目光在扫视周围一切。 这胖子为了显示自己的高明之处,故意露一手,却显得很多余,李奎刚刚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现在又被弄得紧张起来。 “大——哥。”阴魂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空洞而无力,绵长而含糊不清,仿佛忘了怎么说汉语。 “兄弟,请放心,你家里的人我会照顾,我给他们安排工作,让他到城里赚钱。”李奎的声音有些颤动,显然正在慢慢露出胆怯。 “谢——了。”阴魂说。 不知道未央生使用了什么法术,这鬼显形了足有十分钟之久才渐渐恢复原状,李奎已经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只得把先前说过的再重复一遍。 车内的气氛很难堪,大家都希望鬼早点消失,只是不便明说而已。 现在只有我和雷还有大胖子还能看到鬼的存在,谁也不想理睬他,还好这是一只魂魄残缺不全的鬼,他已经没什么完整的思维能力和自主意识,被晾在一边没有表现任何不高兴,也不会主动来麻烦人。 送走了李奎和那具尸体,回到店里之后,我突然觉得很累,钻到角落里找几张报纸当被子盖着睡觉。 刚迷糊了一阵子,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人吵醒,睁开眼一看,发现是孟依依。 “美女,有什么事吗?”我问。 “昨晚我做了一个很有趣的梦,想麻烦你帮忙解一下。”小妞说。 第二十一章梦的解析 我打了个哈欠,活动了脖子和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雷雨扬不在吗?”我问岳灵姗。 “刚才有人请他看风水,出去了,说天黑前回来。”岳灵姗说。 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发觉已经是下午十七时,不禁大吃一惊,怎么居然睡了三个多小时,这下麻烦了,按照以往经验,今夜必定失眠。 “醒了吗?”孟依依问。 “说吧,我听着呢。” “出去再说。” “为什么?” “如果别人看到我在这店里,那样会非常没面子。”孟依依指着货架上花花绿绿的成人用品说。 “拿着,送给你。”我抓下两盒套,递给她。 我猜想她大概有用,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她摇头表示拒绝,我也不勉强,把东西放回原位,走出门。 街上车水马龙,人潮人海,我和她站在人行道围栏旁。 “整理一下你的头发,不希望别人看到我跟一个邋遢男人说话。”她从包里掏出一把梳子递到我手里。 “事真多啊。”我感慨不已。 在我梳过头之后,她开始讲述自己的梦,在梦里,她穿越时光回到明朝,认识了朱元璋,还教他下跳棋,这位皇帝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小裤衩,肌肉非常发达,跟健美选手差不多。然后与刘伯温产生一段莫名其妙的忘年恋,那老头为她的绝代风华所倾倒。 还见到了张无忌,他是武当山的老大,没事就像麻雀一样满山遍野到处乱飞,他老婆赵敏的模样长得跟芙蓉姐姐很像,牵着一条拉布拉多大狗。 接着梦到了郑和,她教他如何让木船跑得飞快(在梦中她对于机械方面的知识很在行),顺道搭乘这位太监的船去非洲,在梦里那些帆船的航行速度跟歼十差不多,转眼就到达目的地。 一下船就见到了******和科比.布莱恩特的祖先,他们与自己的后代模样很相似,只是肤色更黑一些。 一位头上插着彩色羽毛的酋长向她求婚,说愿意用整个国家来换取她的芳心,被她用高跟鞋痛扁一顿之后落荒而逃。 在索马里的集市上,她兴高采烈地用两根鞋带换到一大堆钻石,估计其价值足够买下旧金山和里约热内卢,接着她用二十元人民币买到了一群身材高大的黑奴,准备把他们带回去组织一只篮球队。 后来梦到了李自成,他骑着马大声唱歌,在许多士兵的簇拥下,显得十分威风,周围有许多的女子疯狂地把花朵以及从自己身上扯下的内衣扔向引吭高歌的闯王,她们脸上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在为不可能得到与偶像亲近的机会而悲伤不已。 还见到了吴三桂,他和陈圆圆在昆明大观楼里忘情地热吻,一边脱下衣服和鞋子四处乱扔,她觉得偷看这种事很不地道,就离开了。 非常遗憾的是,梦做到此处她万般无奈地醒来,不得不上学去,因为闹钟响了。 “这梦——很复杂啊!”我随口敷衍。 “你说这梦会不会预示着某种前途——或者选择?”她面色紧张地问。 “不排除这可能。”我小心翼翼地说,“你的最高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是无法实现的,说是梦想更为合适些。我想当女超人,一拳能打碎一个小行星的那种超人。”孟依依愁眉苦脸地说。 “假如你真的成为超人,接着你会做什么?”我对此感到好奇。 “我会回到过去,让历史彻底改写。”她如是说。 “怎么改变?依靠某个皇帝吗?”我问。 在网络上看小说的时候,我发现其中那些穿越到古代的女子一般都以和帝王勾搭为乐事,常常冠以玩转帅哥之类标题,而男子一般都参与到战争中,以操纵历史进程为最高追求。 “当然不是,我要组织起自己的武装力量,然后按自己的设想重建这个世界。”她严肃地说。 “看不出你很有野心啊,据我所知,人类的大型灾难往往都是那些想建立某个乌托邦的家伙弄出来的。”我叹息。 “咦!让你帮忙解梦,怎么扯到政治上了,离题太远。”她伸手轻拍额头。 “一般情况下,梦是愿望的满足,白天处于清醒状态中,许多离谱的想法无法通过潜意识的审查,被搁置在一边,睡着以后呢,这些奇怪的念头就冒出来,带着你去冒险、去游逛。”我说。 “如此复杂和有趣的梦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当然,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最近是不是看过一些有关历史的小说,比如幻想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那一类?” “上个月似乎看过几本。”她眼睛不停地转动,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 “看过《鹿鼎记》吗?” “书和电影还有电视剧全都看过。” “这样就可以解释你的梦的后面部分,在那里,隐藏着的愿望与故事情节混到了一起,白天的幻想和思维深层的记忆经过重新组织,换了一副面孔,以一种荒唐和离奇的模样出现。” “你这样解梦真没劲,还是等雷雨扬回来吧,他更厉害些。”她皱起眉头。 “随你便。”我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 “我只想弄清楚梦境所预示的命运,想让你为我指明未来的路径,你身为阴阳师,不是心理治疗大夫,别跟我谈什么潜意识、愿望的满足。”她大声说。 “我找本《周公解梦》给你,自己研究去吧。” “你帮我看。”她歪着小脑袋,作可爱状。 “那本书全是公式化的东西,你按图索骥就可以,很简单的。”我说。 “我还是等雷哥哥回来吧,他比你有趣得多。”她说。 第二十二章妖迹再现 雷雨扬黄昏时才回来,孟依依等得不耐烦已经先走了。 “有位美少女来找你,可惜你回来稍晚,她刚走。”我说。 “谁?” “孟依依。” “开什么玩笑,这小妞才十五岁,太嫩了些。”雷雨扬坐到椅子里,一副很累的样子。 “她找人帮忙解梦,我努力过,但无法得到她的认可,她坚持认为你比我聪明、比我更有才华。”我平静地说。 “啊哈,难得有人如此欣赏我,得打个电话给她。”雷雨扬高兴起来,一扫此前的颓丧。 雷的电话粥煲了足有两小时,吃饭的时候都没停止,回到家里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 我对此感到惊讶,他并非很健谈的人,难道这一次遇上红颜知己了吗? 忙碌中,两个月过去,一切依旧,账户上的钱增加了不少,雷雨扬开始在工作之余学习英语,说要为将来移民去澳大利亚做准备。 对他突然萌发的上进心我感到不可思议,早些年这样努力的话,想必能考上某所不错的大学。 丁蓉仍然沉迷于电视剧,每天有十八个小时坐在电视机面前。 小怪物球球的身体被我修补得越来越结实,在加上了一张兔子皮之后,已经近似于一只狗的模样了,半夜趁无人注意倒也可以领出去溜溜。 今晚坐在电脑前,我的QQ网友,那位自称有两百多岁的吸血鬼美女突然说过些日子要来云南旅游,问想不想和她见个面。 当神棍这么久,各种怪异的生命形式让我的精神得到了极为充分的煅炼,早已经见怪不怪,就算是来只蜘蛛精或者白骨精,我也会认为没啥大不了。 想到再过几个月就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传说中的吸血鬼,我还是有些激动。 我告诉她,来到云南马上与我联系,生牛肉和水果管饱,医院里的血浆有得喝,一定要来看我,非常盼望相聚,简直恨不得立即见到她。 她问我是不是爱上她了,我说目前还没有这种奢华的感觉,并告诉她,家中已有情人,是一位女鬼。她问我做阴阳师感觉如何,我说非常美妙,前途光明。 她叫我放心,决不会动我的身体和血。 我说如果只喝一两百毫升的话倒也没什么,反正我活到这么大还从未献过血,尝试一下也好。 她说到C市之后会有同类接待,饮食起居有人负责,让我不用为她的到来操心,她只是想看看与自己很聊得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 她问我的鬼情人是否会因为她的出现而妒忌或生气,问我如何与鬼情人享受爱情,我说只有精神层面的生活,完全与身体无关。 她接着问我身体是否正常和健康,我回答说基本正常,然后她说要外出用餐,再见。 雷雨扬进来,我告诉他过几个月就能见到吸血鬼了,他说这有什么可稀罕的,在四姨那里,比这奇怪的东西都有。 “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你四姨,让她老人家指点我几手。”我央求。 “还是不去的好,你现在的模样蛮帅的,当心四姨喜欢上你,硬把你留下做伴,那可就麻烦了。”雷雨扬说。 “这位如神龙般隐秘的超级人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没听你仔细介绍过。她是不是特别的好色?”我觉得诧异和不解。 “你还是别去见她的好,这事一言难尽,我甚至不敢肯定四姨现在到底还算不算人,真要发生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我可不好办。”雷雨扬表情严肃。 “什么意思,难道她修道大成,近乎神仙了吗?”我问。 “我说不好,也许她是神,也许是妖,也可能是魔。” “现在我的好奇心被你充分激发了,咱们明天一定得去拜访四姨,不然我今后的生活将不可能正常延续。”我坚决地说,“被吃掉也好,陪她住几天也好都无所谓,反正你得带我去。” 雷雨扬仔细看了看我,似乎在估算我的体重:“等一等,下次保证带你去,先说好了,到时候可别后悔。”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四姨?”我问 “等到符用完就去,可能下月。” “我认为你平时闲着没事应该看看四姨,送点东西聊聊家常什么的,别等到有求于人的时候才去,那样显得多势利啊。”我说。 “你不明白,四姨的生活与一般人完全不同的。”雷雨扬很耐心地解说。 “我觉得你把一个孤寡老人扔在远郊不管不问有点没心没肺。” 雷雨扬哈哈大笑,似乎认为我的话很幽默。 “谁敢惹她啊?我不想再跟你说了,下月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事情完全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于是,我开始盼望下月的到来,最近可期待的事比较多,生活突然显得有趣了许多。 夜间二十一点三十分,我在看一场CBA篮球赛,一位强壮如牛的黑大个在场上横冲直撞,得分抢篮板防守控球皆无所不能,甚是了得,我在留言板上建议体委官员让此人入中国籍。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法医吕师师。 “商大师,快来帮忙,局里刚刚接到报案,有怪物袭击市民,从得到的信息看,很可能就是从我办公室里逃走的那两具尸体,情况紧急,希望能得到你和雷大师的帮助。”法医声音显得颇为焦急。 “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我问。 雷雨扬把耳朵凑近我的手机。 “今天已经接到三起报案,分别在城东面和西面,最近的一次案件发生在市中心地带,就在忠孝路中段的那条黑巷子里,距离你们的店很近。”法医说。 听到这里,雷雨扬急忙打电话给守店的岳灵姗,叫她今夜不用继续工作,赶快关了门回家睡觉。 与法医结束通话之后,杨老大又打来电话,说他手下一位兄弟被两个浑身散发出强烈臭味的男性怪物咬死,委托我报仇血恨。 第二十三章英雄 没办法,我和雷雨扬只得离开温暖舒适的家,开车出门。 我非常讨厌参与到危险的事里,已经不再青春年少,做英雄的冲动早已经让位于对现实的屈服,在白日梦里当然可以尽情幻想自己是超人是孙悟空,但生活是严肃而残酷的,通常意义上的战斗决不会像电影里那样让正义总是打败邪恶。 可没办法,谁让我是一名神棍,摆平灵异事件是职责所在,为了名声我不能表现出畏惧,就算想逃避也得认真考虑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在行动开始之前就得想好万全的策略,如何才能充分照顾到自己的颜面和显示出足够优秀的能力,同时又确保自身安全。 雷雨扬显得兴致高昂,最近这段时间里一直过得轻松和安逸,他的自信心因此空前膨胀,对自己的能耐做出过分乐观的估计。 “我建议去外面随便转悠一圈,找地方喝两杯,然后跟杨老大和吕师师通个电话,表示咱们已经出工出力了,接着溜回家洗洗睡。”我对雷雨扬说。 “不可以这样,在旅途中的那两个月里我常常对自己以前的行为感觉到后悔,为自己的胆怯和退缩愤怒,这一次我决定要与尸妖战斗到底。”雷雨扬说。 我发觉他的表情异常坚决,一副愿意抛头颅撒热血的样子。 “当心啊,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我冷语。 “别说不吉利的话。”雷雨扬点燃一只烟,“用不着为此发愁,凭四姨的能耐,就算咱们都光荣牺牲了,她也有办法让你我虽死犹生,最起码当个还魂尸没问题。” 怪不得他勇气十足,原来是有退路。 “最近我觉得做人其实挺好,真想再活它个五百年,要真死而复活成了怪物,恐怕日子不会像现在这样愉快。”我说。 “谁知道,也许做还魂尸挺好也未可知,你不是一直想品尝不同的人生滋味吗?这就是机会。”雷雨扬笑起来。 “如果咱俩不幸被尸妖咬得七零八落、遗骸不全,你那位伟大的四姨能不能把我们弄回原样?”我问。 “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肯定会设法让我们借尸还魂,到时候让你成为一个家财万贯的富老头,或者大人物,从此坐享其成,不劳而获,幸福的生活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来。”雷雨扬说。 “那你干嘛还活着,起早贪黑做神棍赚小钱多辛苦啊,赶快找地方一头撞死,然后叫四姨给你安排一个好的躯壳重新活过,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我没好气地说。 “做人怎么能这样没志气,奋斗的过程当中其乐无穷,就算目前成绩不好也用不着绝望吧,反正迟早都要死,忙啥呢,先努力个几十年,以后不行再说。”雷振振有词。 我抬头看天空,懒得理睬他。 在我所有的记忆里,雷雨扬一直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常常因为冲动而胡作非为,不计后果也不考虑他人感受,他的言行举止有时显得很荒唐,就像——脑子里缺少点什么,这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大部时候,他仅是稍稍有些怪异,算不上很严重。 雷雨扬兴高采烈地哼着歌,开车朝可能有尸妖活动的地带驶去。 突然间,我脑海里出现一种极糟的预感,隐约觉得有巨大的灾难正在靠近,有某种强有力的邪恶躲在暗处窥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耐心等待着,想要在一个预想不到的时刻,突然出现,让我们彻底完蛋。 手机再次响起,接通后,吕师师对我说,今夜全城的刑警和武警都已经动员起来,一同搜捕那两只罪大恶极的怪物,如果事态无法得到有效控制,将动员附近驻军入城协助行动。对外则称有两名来自外地的连环杀人案嫌疑犯可能逃到C市。 电话里他还告诉我,如果两天之内抓不回那两具尸体,领导将会把他发配到贫困山区的小派出所当警员,五年内别想再回来,因为尸体曾经由他负责保管,对此他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我告诉他,雷和我会尽力而为,至于是否能抓住那两只混蛋无法确定。 放下手机,我开始劝导雷:“哥们,好好想一想,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只要维持现状,再过几年我们的命运就将彻底改变,我们会成为有钱人,根本犯不着为这样的事冒险。对于今夜的行动,我有强烈的不祥预感,我不想年纪青青就死掉,对于借尸还魂之类的事我完全没有兴趣。” “今夜,我要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就算付出生命也无所谓,我想过很多次,逃避和明哲保身不会让我获得心灵的平静,我不希望以后的日子里自己一直为曾经的胆怯而后悔。”他无比严肃地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独自去找尸妖。” “哥们,既然你打算要当一回英雄,我也只能舍命相陪了,谁叫你我是兄弟呢。”我仰天长叹,觉得自己很有些悲壮的意味。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不就是两具尸妖吗?我能对付。”雷雨扬笑起来,表情显得很轻松。 驶过几条热闹的街道后,我们进入一条可疑的巷子。 “附近好象有点不对劲,我闻到了奇怪的臭味,那味道很怪,就像一大堆腐烂的死老鼠。”我郑重其事地告诉雷。 这条街上的游魂数量极稀少,此现象极不正常,附近光线昏暗,人迹罕至,路灯大部分已经坏掉,这样的环境本应是鬼们喜欢逗留的地方。 偶尔见到几只鬼也都是独行,孤零零地徘徊在昏黄朦胧的光线下,看上去颇为可怜。 “我也觉得有些怪异,没准那两只臭东西就在附近。”雷雨扬说。 “要不打个电话给法医,叫他多带些人来,把这一片包围起来。” 我觉得有点心虚,不管怎么说,人多一些安全更有保障。 “到现在为止还没见到目标,如果把人叫来后不见尸妖,我们可就出洋相了。”雷雨扬说。 二十四章寻妖 雷雨扬驾车沿着冷清的街道慢慢前进,我睁大眼睛寻找怪物活动留下的痕迹。 “你估计他们会藏到哪?”我打了个哈欠。 “我猜这两只混蛋吃饱了怎么也得休息一会儿吧,为了隐蔽,我认为他们会躲在公共厕所旁边,这样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臭气就不太引人注意。”雷雨扬说。 这时我看到路边有一扇被弄坏的卷帘门,是一家卖服装的小店,里面的部分货物被扔出来,显然刚遭到一场洗劫。 “停车,看看这里,可能会有所发现。”我说。 电筒光照耀下,我发现地上有几片散发出臭味的肌体组以及半截手指,还有一块青紫色的皮肉。 “看来这两个怪物的腐烂程度很严重。”雷雨扬用掌捂着鼻子和嘴。 “我认为用不着再追了,过几天等气温升高一些他们会迅速烂掉,化为一堆肉泥,到时候一切问题都会自然解决,太平的日子会重新来临。”我说。 “在此之前他们会干下许多坏事,伤害许多无辜的人。”雷雨扬显得大义凛然。 走近被砸烂的门,我发现这间店铺比先前想象的要小很多,衣服被扔得满地都是,视线巡回了一遍,我能够确认里面没有人也没有尸妖。 “这里卖的是女装,不会是林仙儿干的吧?”我说。 心里掠过一丝失望,那具艳尸或许已经成为苍蝇最喜爱的繁殖地,我在她容颜美丽的时候却无缘拜见。 “这倒难说。” 雷雨扬走到店内,仔细观看了一番之后退出来。 “味道真难闻。”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臭味还未散尽,说明他们离开没多久,再去前面看看,或许怪物就在附近。”雷雨扬说。 钻回车里,往前慢慢行驶。 他的判断没错,仅仅前进了不足一百米就看到了又一扇被弄开的卷帘门,门口还扔着几块毛巾。 “跟我来,很可能就在里面 我一手拿电筒,一手拿水枪,符纸放在最为方便取出的一个口袋里,紧跟在雷雨扬身后,全副武装跑过去。 冲锋的过程里,我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愤感觉,尸妖很是狡猾,几个月前在小超市里的那次遭遇证明了这一点,他们竟然会设下埋伏等我们上钩,这等智力不可小视,考虑到他们还具备远超正常人的体力,我觉得自己被当作食物吃掉的可能性实在很大。 眼前黑洞洞的门口仿佛一张阴险深沉的大嘴,带着饥渴的表情,安静地等候我和雷雨扬跳进去。 这家店占据两个门面,深约有十几米,黑蒙蒙一片,货物挡住了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很多。 走进店内,我发现空气极为糟糕,大量的人造香味与烂肉的臭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怪味,令人作呕。 “别再往里走了,当心那些怪物藏在暗处。”我拉住雷雨扬。 地上留下一只已经被用光的空气清新剂罐子。我想,腐烂到如此程度,无论他使用多少的香水和香味剂,都不可能彻底掩盖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恶臭。 一只游魂似乎有比较强烈的好奇心,她走到门外,很放肆地盯着我们看。 她身穿一件医院内的病号衣,坦胸露怀,腹部有个长长的伤口,依稀可见肠子,手袖处有几个破洞,一条腿齐膝盖以下不知去向,脸色青紫,额头上有一片破裂的皮肤耷拉着,下巴位置一片血肉模糊,整个身体看上去就像刚被满清十大酷刑全方位折磨了一番。 估计她曾经在车祸中身受重伤,然后死在了手术台上,自从拥有阴阳眼以后,我算得上阅鬼无数,这般悲惨的游魂倒也少见。 我觉得应该打听一下,如果她看到了尸妖的去向,我们就可以少走一些弯路,如果事情发生在五分钟内的话,估计她还有印象。 “鬼姐姐,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两具会走动的尸体?他们刚才在这里乱翻东西。” “叫我吗?”女鬼面露惊讶之色,似乎不相信有人能够看到自己。 “是啊。”我点头,然后直视她的目光。 “你怎么会看到我?难道我们有缘?”她满脸疑惑。 女鬼嘴咧开,展示了一个狰狞可怖的笑容,青灰色的舌头伸出大半截,搭在下唇上,牙齿乱七八糟的,整个表情明显有一些花痴或者****狂的味道。 “我是阴阳师。刚才有两只还魂尸在这里偷东西,我是专门来抓他们的,如果你看到了他们的去向,请告诉我。”我尽可能显得礼貌些。 “可以抱抱我吗?我已经很久没跟谁亲热过了,死了六年多,我整天独自在大街上转悠,走来走去,走啊走,走累了就飞一会儿,四处找地方凑热闹,可没有谁理我,连鬼都嫌我难看,不愿意跟我多说话。我好想有个人陪着,就算有只猫也比没有强,真是难受啊,我想去投胎转世,可又怕重来一次吃苦受罪的过程,不知如何是好。”女鬼张开双臂,作欲扑来状。 我大惊失色,退后了几步。这个行动显然让她感到失望,她低下头,看着地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如果她的模样不是如此吓人的话,我或许会勉为其难地抱她一下,少许同情心我还是具备的。 “我有急事,不能再陪你聊,如果你看到过那两只尸妖的话,请告诉我他们离开的方向。” “我说了以后你肯定马上就会离开,我好想跟你说一会儿话,听我唱一首歌好不好,唱完了我就告诉你他们去了哪里。”女鬼用幽怨的眼神盯着我看。 不等我说话,她已经开始唱起来:“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是这样哄我......。” 二十五章梅芳芳 雷雨扬乐不可支地站在一旁,眉开眼笑地看着这一切,从他的表情看,似乎早已知道会有如此结果。 “非常抱歉,只能改天再听你唱,我要走了。”我转身离开。 女鬼停止了歌唱,低着看着地面,显出十分沮丧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说给我知道,过几天有空的时候我烧些衣服和纸钱给你。”雷雨扬对女鬼说。 “大哥哥你真好,我叫梅芳芳。你抱我一下吧。”女鬼如同饥民看见善良的财主一样扑向雷雨扬。 雷雨扬愁眉苦脸地张开双臂,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非常勉强的接受了梅芳芳的*。 “芳芳,你看这样好不好,由你带路,一起去抓尸妖,这样我们就可以听你唱歌。”说话的同时,雷雨扬把头仰起朝向天空,显然不想看怀中鬼的尊容。 我突然觉得可笑,原来做阴阳师也有牺牲色相的时候,以前我还认为这类事只会发生在其它地方。 大约一分钟之后,梅芳芳终于离开雷雨扬的怀中,矜持的表情里颇有些意犹未尽。 我猜想,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也许更愿意一直呆在某个男人的身边,垂涎欲滴的盯着目标看,尤其是沐浴或者更衣的时候。 她独自上前几步,叫我们不用开车,跟着她走就行。 前方二十米左右处有一个窄窄的通道口,路上堆着许多的砖瓦和沙石,低洼处往往有积水,一脚深一脚浅,很不好走,光线极暗,我想打开电筒,雷雨扬表示反对,认为有可能让尸妖察觉。 我抽空打了个电话给吕师师,叫他带一队人过来,此地有尸妖踪迹。 一路上,梅芳芳开心地唱着歌:“有了我你应该什么也不缺......你从来不了解,心疼有多么强烈......”中间偶尔停顿一下,回过头问雷雨扬:“大哥哥,我唱得好不好。” 她显然对我很不满,不理睬我,仿佛我这人不存在。真是小心眼。 “非常好,一点都不亚于林忆莲,只可惜你死得早,不然的话有希望成为超级女声的优胜者。”雷雨扬随口敷衍。 其实她唱得一点也不好,声音尖锐刺耳,常常跑调,歌词也乱七八糟,真正的鬼哭狼嚎。如果有得选择的话,我宁愿听铁匠工作时弄出来的声音也不愿听她唱歌。 走了四十多米,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一幢正在施工的房屋前。 “那两个家伙朝这边来了,我站在后面,也没看清楚到底去了哪里。”梅芳芳说。 简陋的脚手架和破布包围着房屋,砖头和沙石乱七八糟地堆在四周,身处这般环境,无论怎么小心都会弄出声音来。 梅芳芳飘身上前,充当侦察员。 雷雨扬朝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把装有狗血的水枪从口袋里摸出来,朝黑暗深处走去。 我无可奈何,只得跟上。 里面一片漆黑,阴森森的,隐约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味道,空气清新剂混合腐肉的特殊气味,由此我可以肯定,目标很可能就在附近,至少也是刚刚离开。 雷雨扬靠在一堵墙壁上,向我示意等一等。 远处的一幢居民楼上的灯光透过层层阻碍照射到这里,门窗位置正对那个方向的还能勉强看见个轮廓,有墙壁拦住的地方则什么也看不到,如果有敌人埋伏在暗处实施突袭的话,我们十有八九会被揍得趴下。 梅芳芳到里面转悠了一圈回来,把嘴凑到雷雨扬的耳朵边小声说:“那两个坏蛋在最里面那间小屋子里,正在换衣服,还往自己身上喷香水,他们的样子好恐怖,其中一个差不多全腐烂了。” 根据传说中所言,一般的还魂尸没有阴眼,不具备与鬼交流的能力。看来这是真的,如此看来,游魂如果记忆力好一些的话,倒是可以成为优秀的间谍。 雷雨扬把水枪拿在手里,向梅芳芳所指方向摸过去。 我只得咬咬牙跟上。 黑暗中,我们前进了大约几十米,这时距离两只尸妖已经比较近,空气中的怪味越来越浓,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许多苍蝇在前面围绕着什么东西愉快地飞舞发出的响声。 梅芳芳不时窜上前看一眼又回来,向雷雨扬汇报情况。 “大哥哥,他们还在那里,正往自己脸上扑粉呢。” 有如此管用的间谍,我们得以顺利地靠近了目标。 透过一扇未装玻璃的窗户,我看到了两具男性尸妖,虽然先前曾听吕师师说过其中一名已经腐烂得比较厉害,但没想到竟是如此糟糕。朦胧的灯光下,我看到他正在用一根细铁丝固定面部脱落的肉。 根据法医吕师师提供的情况,两名失踪的男尸当中,一位死于黑道打斗,一位死于溺水,其中那具让人砍死的尸体曾被扔在一块玉米地里,三天后才被发现,腐烂得较为厉害,。 我曾见过这两个怪物躺在法医工作室的床上的照片,现在看来,溺水而死的那位倒是变化不大,另一位却已经面目全非,烂得跟马王堆出土的那具著名女尸差不多。 两具尸体忙于修补身体,没发现窗外的我的雷雨扬。 溺水而死的那位站在一旁帮忙,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腐尸的一只眼球弄得离开了眼眶,由一些纤维组织勉强连续着,挂在腮边摇晃,刚把眼球塞回到眼眶,面部用铁丝固定住的肉又掉到了地上。 “老大,这样恐怕不行,我认为最好出去抓个人,然后可以割些新鲜肉下来修补你的脸,那样效果或许会更好些。”溺死的这位说。 “不知道会不会有排异反应,总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是用原装货比较可靠,现在看来真是不行了。”严重腐烂的这位说。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嗡嗡作响,仿佛一只破烂不堪的旧喇叭,不细心些根本无法听清说了什么话。 二十六章尸妖来历 空气中弥漫着极难闻的味道,腐肉的恶臭和香水味,还有杀虫剂和清新剂等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特殊气味,许多苍蝇在周围嗡嗡乱飞。 两具尸体的旁边放着脱下的旧衣服,其中一件上明显粘着许多的皮肤碎片和紫黑色的肉,还有星星点点的黄色脂肪。 他们身上穿着从服装店偷到的新衣,连商标也未扯下。 雷雨扬把手里的水枪举起,对准目标,随时都可以射击。我稍感放心,觉得局势已经被己方所掌握。 “老大,我觉得非常奇怪,自从复活之后,以前喜欢吃的东西现在都没兴趣了,一心只想喝人血,嚼人肉,最多也就还抽根烟来杯酒什么,连水都不想喝了。这是为什么?”溺死的尸体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记得以前我最喜欢吃猪耳朵,现在却对那玩艺儿没一点兴趣。”腐尸把自己的一只手举起,看了又看。“挺奇怪的,我的身体都烂成这样了,心脏不跳,也没有了呼吸,可就是还能动、能说话。我也不想这样子,可没办法啊。” 我很想听听这两具尸体的谈话,了解一下异类智慧生物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估计雷雨扬也是相同的想法,因为他到目前为止并没射出狗血。 “我还记得自己被淹死在灵秀湖之后的情形,身体已经沉在水底,我却可以站在水面上,我慌慌张张,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对着几个游过来、可能是想救我的人大声说话,他们却听不到,过了一会我才明白自己死掉了,这时候漂来了一个面色苍白的游魂,他说从此我必须留在这里,等候下一个淹死的人来做替身,而他自己从现在可以解脱了,可以四处溜达,也可以考虑重新投胎转世。我问他为什么非得守在这里,他说不知道,反正就这规矩,还说现在才六月,能游泳的月份还长着呢,如果运气好的话,兴许几个星期之后就可以重获自由,而他在这里已经守候了整整一年零二十九天。话说完,他就呵呵地笑着飞走了,我想要离开自己被淹死的那片水域,想跟着他到城里去,却发现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阻碍自己的行动,最多能够在方圆七八十米范围内活动,想上岸都不成。于是我就这样呆躺在水面上,仰望天空。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救援的人才把我的身体从水底捞上来,我凑过去一看,整个面部张牙咧嘴的,非常丑陋,我很难过,心想亲戚朋友们见到了这副模样肯定会伤心。”溺死的尸体叹息。 听到这番话,我明白了那个关于替身的传说原来是真的。 “那你是怎么活回来的?”腐尸问。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就回到身体里,根本不清楚这事是如何发生的。现在只记得当时躺在水面上已经过了整整两天,那段时间里最无聊的就是早晨,除了隔水望远处的人钓鱼再没有什么可解闷的事,下午天气热的时候还好些,偶尔会有几个游泳的人从附近过去,全都是男人,我张牙咧嘴地想吓唬他们,他们却根本看不到我。女人们只在近岸的浅水区玩,根本不过来,这么远我想看她们也看不清楚,只能模糊见到两条白白的大腿和花花绿绿的泳衣,还有胡乱挥动的胳膊。就这样看啊看,觉得生活中充满了痛苦,死亡原来是不一种解脱,而是更加难受的事。”溺死的尸体伸手擦拭额头。 “我当鬼的时候比你有趣些,可以四处乱跑,跟其它的鬼聊天胡侃。死后的第二天下午,看着自己的身体颜色越来越难看,苍蝇成群结队的飞来播种,我心情很难受,不想再面对这个糟糕的现实,所以就溜到学校附近的浴室看女人洗澡,正赶上星期六,有十多个身材挺不错的女学生在里面,我在蒸汽腾腾的公众澡堂里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觉得很享受,大饱了一番眼福。跟我有种同样爱好的还有一些其它的鬼,老的年青的都有,大伙就像赶集一样,乐呵呵地在里面乱窜,有些没羞没臊的家伙还会凑近某个漂亮的女生,把手伸到胸前和屁股上乱摸,可是那小妞毫无感觉,什么事也没有,只是继续洗澡,嘴里唱着歌,那种景象倒真有几分滑稽,咕嘿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腐尸干笑了几声。 大概是由于太兴奋而有些忘形,以至运动过于剧烈,腐尸的上嘴唇掉到了地上,他急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根大头针,想要把失去的部分安装回原来的位置。 刚把半片嘴唇勉强弄回原地,腐尸的一根手指又脱了,幸亏还有一丝细小的筋保持着与手掌的最后联系,不然就会掉到地上。 “天黑了之后,所有游泳的人都上岸走了,一个都没淹死,我非常失望,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人来替我,我很担心,如果发生点什么意外情况,比如说要把这个水库放干之后清淤之类的工程假如立即开动,再没有人来游泳,那我岂不是得多等几年。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间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就像有什么东西拽着我飞奔,糊里糊涂的就回到了身体里,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太平间冰柜里,爬出来之后就看到了老大你。”溺死的尸体继续叙述。 “我复活的过程跟你不太一样,不过也有些相似之处。”腐尸抬着看了看天花板,坑坑洼洼的脸上露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来。“大概是几个月前,具体是哪一天我忘记了。我和几个朋友去喝茶,回来的路上被一伙道上的人袭击,他们人多势众,我脑袋上挨了几下就倒在了地上,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然后他们把我拖上车,出了城扔在一片玉米地里,这时我终于死了,刚死那会儿感觉好极了,身上受伤的地方突然都不疼了,灵魂轻飘飘的浮到了空中,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快乐得就跟一只绿豆苍蝇似的。” “死掉之后如果能自由活动的话,大概也就不伤心了,可我被不知什么规矩牢牢地固定在被淹死的那小片区域,怎么折腾也出不来,那一天真是好难受啊,就怕在那里呆个几十年都没人来替我。还好,现在自由了。”溺死的尸体叹息。 “如果有人早几天发现我的尸体就好了,那样就不会弄成现在这副样子。”腐尸伸手小心翼翼地揉揉眼睛,放下时,眼皮粘到了手背上,一只孤零零的眼球彻底露在外面,大量的眼白显得很醒目,整体而言,比那个什么格格的眼睛大了许多。 二十七章尸妖的远大理想 “我现在最担心的事就是,如果过些日子我死了,重新成了一只鬼,会不会又回到那片水面上,非得等到下一个被淹死的人来做替身?”溺死的尸体表情显得愁苦万状。 我看看雷雨扬,发现他仍旧没有动手的打算,于是我也决定再等等看,或许能听到有趣的见解和思想。 “还等什么,赶快把他们弄死啊,老盯着这么恶心的尸体看,你们到底怎么了,生病了还是被吓傻了?”梅芳芳大声对雷雨扬说。 她的声音尖细刺耳,两只尸体却对此毫无反应,看来真的听不到。 “别想那么远,咱们先把眼前的生活安排好,趁着还没彻底烂掉,该干嘛就干嘛,好好享受一下。等我打扮好之后,咱们去红灯区乐一乐。”腐尸伸出一只手放在脖子前,五指张开,估计是防患于未然,准备接住随时都有可能从面部脱落的某块肉或者器官。 这两个混蛋原来想去红灯区,如果真的成行,估计会吓坏不少恩客和小姐,直接导致多起阳萎和阴冷病例。 我很想知道两个怪物对未来有何打算。 “老大,你说咱们现在是不是成了电影里所看到的那种僵尸?”溺死的尸体问。 “嗯,是有些像,咱们都喜欢喝人血,还喜欢嚼人肉,只是现在除了力气比以前大一点之外,还没什么法力,不会飞,也变不了蝙蝠,在镜子里能照到影像,跟电影里的情况倒有些出入。”腐尸说。 “我猜测,咱们只要努力活下去,多喝一些人血、多吃一些人肉,可能就会渐渐变得强大起来,恐怖电影里面最厉害的就是老僵尸,越老的越强大,好象还有什么千年尸王,那东西据说更加了不得,会飞,还能变化,变男变女都成。”溺尸说。 “呵呵——,活一千年,那不成了长生不老了么。如果能随意变化就太好了,我要是变成谢霆锋的模样,一出门肯定会有大群的女人扑上来,那是多么的幸福啊!” 腐尸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忘乎所以地笑了笑,不小心又把耳朵弄掉了,溺尸伸手捡起来,认真地装回原位,用几根大头针固定好。 “修炼个几百年之后,咱们肯定会越来越厉害,兴许成神仙都有可能。”溺尸显得很兴奋。 成神仙?恶魔还差不多。我努力忍住没有‘呸’一口,其实他们的生命已经可以用秒来计数,还在梦想着美好的未来,真是可笑。 “怎么练?难道就这样每天喝人血吃人肉就算是修炼吗?”腐尸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练,会不会有什么适合咱们修炼的气功或者大法,只是不清楚要到哪里去学习这些东西。”溺尸陷入沉思。 “听说有两个阴阳师挺厉害,雷雨扬和商净空,以前曾经替鬼魂带过口信,估计不是招摇撞骗之辈,可以通过抢劫银行或者首饰店弄些钱来给他俩,求得适合咱们身体状况的修炼法门。等到过些日子咱们厉害起来,再把他们灭口,那样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我的底细。”腐尸说。 我转头看雷雨扬的表情,想知道他对此有何感想。他仍然举着水枪,面容十分平静,似乎并没有立即射击的打算。 “如果每天都喝一次人血的话,需要弄死多少人才能够维持这样的生活水准?”溺尸说。 “其实也不必非得把人弄死,我寻思着,咱们可以这么干,到城郊租一幢房子,最好有独立院子的那种,然后把人抓回来像养猪那样圈起来,只要有三十几个就可以,然后买几套医用注射器,吊葡萄糖和生理盐水的那种,看着谁长肥了,就抓来,也不用把人宰掉,只需要通过针管直接从静脉里吸一些血就可以,那样既卫生又新鲜。据说每次抽个几百毫升血液对正常人的身体没有任何害处,反倒能促进健康,全体群众轮换着来,我们为他们提供充足的食物和营养,他们则为我们提供血液,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部分封闭和相对独立的经济体系,基本上可以实现自给自足,最终呢,渐渐走上自主创新的发展道路,不结盟,不称霸,和平崛起。”腐尸洋洋得意地高谈阔论。 听到此处,我略有些诧异,这家伙显然不算很笨。只是——这样的计划或者说是设想,以我这样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来看感觉有些荒唐和离谱,似乎可行性微乎其微。 “这个办法挺好。我想起几天前在收费站外面那座桥上被咱俩咬死的胖女人,好多的血流到了地上,多香的一身肥肉,你和我只吃了一点点,大概也就是两公斤的样子,其余部分全扔下了,多浪费啊,如果搬到冰箱里保存好的话,起码够吃一星期,白白流走的血液至少也有几大瓶,够咱们喝一整天。”溺尸感慨万分,惋惜不已。 “还可以指挥着咱们圈养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承包一片荒山或者果园,也可以搞一个小型的加工厂,做工艺品或者丧葬用品,由你和我送出去卖,当然也可以接订单。生产过程中表现好的人可以给予一些适当的奖励,比如更好的饭菜或者一朵漂亮的塑料花,也可以给予一些精神方面的鼓励,发奖状或者授予光荣称号等等手段都可以用上,把自己看着最顺眼的人称为‘当代愚公’或者‘最拉风的人’要不‘最佳蓝领’也行,或者可以效仿某些公司,授予他们‘优秀公民’‘荣誉市民’‘巾帼豪杰’‘二八红旗手’等等动听和鼓舞人心的称谓。对于其中思想觉悟高并且听话那部分人,我们还可以考虑把他们发展成监工或者中层领导干部,如果这部分人足够忠诚的话,甚至可以从总收入当中抽出百分零点一至零点三发给他们,作为红利或者奖金。”腐尸越说越兴奋,自己的鼻子掉了都没注意到。“等到有了更多的钱,就可以扩大生产规模,雇用更多的人手,到了那时,我们甚至可以挑选食物,只有相貌漂亮、身体健壮、思想纯洁的人,才有资格为我们提供血液和新鲜的肉。我们还可以抽空对他们进行思想方面的教育,要建立‘多干活光荣,多献血更光荣’的良好风尚和道德准则,要在广大群众当中开展学习先进、赶超先进的大比武活动,用每个人每月献血的数量多少为依据,结合其在日常工作中所创造的剩余价值,做一个光荣榜,定期进行考核,落在最末尾的那个人就——大卸八块,咱们可以趁机美美的吃一顿。” 二十八章除魔卫道 雷雨扬专心致志地聆听,水枪仍然直指尸妖的身体,但我感觉到他暂时没有射击的打算。 或许雷雨扬想听听这两个臭家伙的奇谈怪论,然后再把他们彻底弄死,在我印象里,这位哥们总是那样的深不可测、莫名其妙。 “老大,你真是智慧超群,我好佩服你啊!” 溺尸以无限崇拜的目光看着腐尸的胸膛,那里有一些黄中带绿的液体正在从崭新的西服面料上渗透出来。 “只要开动脑筋,认真思考,勤劳勇敢、奋进、求实、不怕苦不怕累,可选择的出路多着呢,我一直就是个有着远大理想和抱负的人,从不甘于平凡,混黑道的时候,我就抱着这样的信念。经过多年艰苦卓绝的奋斗以及永不言败的精神,我成了半条街的老大。现在——可以叫做置于死地而后生,我始终坚信,只要咱们横下一条心,努力攀登新的高峰,黄土也能变成金,臭哄哄的尸体也能重新变回猛男和帅哥。按照我的设想,一步步来,最多需要三年时候,我认为咱们肯定会获得成功,凭我的智慧,弄出一家A股上市公司相信也不会是什么难事,再有一些运气的话,进入福布斯排名前二十位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腐尸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一副踌躇满志、奋发图强的怪模样。 估计他接下来会计划去竞选联合国秘书长一职,或者就是去当奥委会主席,要不就是微软总裁。我再也听不下去,对雷雨扬示意发动攻击,但他摇摇头,做了个再等一会儿的手势。 “眼前最重要的事仍然还是如何才能继续活下去,还有就是,怎么样才能把老大你的身体弄好。”溺尸忧心忡忡地说。 “是啊,困难重重,但我们不可以气馁,‘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够随便成功’。”腐尸唱起歌来。 我感觉这家伙生前肯定是个不错的煽动分子,是个做他人思想工作的能手,疯狂的诗人兼梦想家,自渎者和暴徒,社会的不安定因素,同时也是个不肯安分守己的坏蛋,具有部分精神病患者的表现和征兆。 综合我看到的情况来分析,我认为他对于财富和权力有着强烈得不可思议的渴望,对于已经失去的完好身体(仅仅只是不腐烂而已),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悔恨和伤感,由此可见他生性乐观向上,也可以说有具备孩子般的天真和健忘。 总而言之,他是个不招人喜爱的怪物,这样的看法并与他目前正在迅速腐烂的身体无关,也不是因为他浑身的恶臭,仅仅只是由于旁听了这十几分钟的胡言乱语,因而得出的判断与结论。 我基本可以确定一点,这两个家伙的美好前程马上就会化为泡影,之所以有把握这样认为,是因为雷雨扬正用枪指着他们,而这一次水枪里装着的是真正的黑狗血,来自一条浑身皮毛均是乌黑发亮的土狗。顺便提一下,那条可怜的小东西投入天主的怀抱的时候,我就在屠宰现场,在它停止挣扎之后,我没有忘记在自己的胸前郑重其事了划了一个十字,还念了一遍南无阿弥陀佛,祝它一路顺风,来世投胎到大富大贵之家。然后,我和雷雨扬一起动手,从一只大盆里收集约有一公升血液。 大概是由于刚才的发言太过气势磅礴、惊天动地,腐尸脖子上的皮肤新出现了一条裂缝,约十厘米长,喉管暴露在空气中。溺尸摸出一把大头针,急急忙忙地为他修补。 我认为目前他最为迫切需要的是一位心灵手巧的女裁缝,而不是做关于未来的五年宏伟计划。 雷雨扬大概觉得乏味了,在梅芳芳的欢呼声中,他开始射击,紫红色的液体准确命中目标,迅速撒遍了腐尸的整个头部,腐尸被击中之后倒在地上,双目圆睁,一动不动。位于后面一点的溺尸反应奇快,一闪身蹦到了房间的另一头,离开了水枪的射程式范围,因为逃得快,他仅仅只是后背的衣服上撒到一些狗血,我觉得这样的剂量大概不足以致命。 电筒光直射溺尸的面部,我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略带浮肿,就跟一头刚被刮光毛还未开膛破肚的猪差不多。 现在,他已经可以算是我们的俘虏,虽然水枪射不到他,可他也无法逃走。 雷雨扬开始耐心地劝导溺尸:“兄弟,别瞎折腾了,当一只自由的游魂多好,可以像小鸟一样四飞乱飞,想到哪都行,女厕所、澡堂子、更衣室、电影院,还有别人家里,只要你想看,看什么都没问题,如果不是尘缘未了,我都想当鬼去,这么有意义的生活就在眼前,这不比你现在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强得多吗?放心的去死吧,我雷雨扬以个人名誉保证让你不用回到灵秀湖水面去等候替身,只要点一下头,从此你就可以享受到最大的自由,比美国佬还要自由百倍。” 梅芳芳烂糟糟的脸上满是钦佩和崇拜,她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雷雨扬的下巴看,那里长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胡须,就像一小片疏于打理的玉米地刚被某种大型食草动物啃咬过一样。 溺尸很可能是个缺乏主见的笨蛋,他面露犹豫,似乎想听雷雨扬的安排,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我离开雷雨扬身后,轻轻地走向另一扇窗户,那边已经安装了铁栏杆,溺尸不可能从那里逃走,我将从背后给他几下黑狗血。 雷雨扬继续着劝降:“不会痛的,只要你走过来,离我更近一些,马上就可以帮助你弄好,就跟打了个喷嚏差不多,什么事也没有,一点也不难受,只要一小会儿,最多十秒钟就能搞掂,马上你就可以体会到那种非常棒的感觉,舒服得苍蝇见到面前有一大堆臭肉似的,无以伦比的快乐,轻松、舒服、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就跟神仙没什么两样。” 梅芳芳嘀咕:“做鬼原来这么好,难道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二十九章邪灵再现 沿着墙壁,我走进另一个房间,根据此前的判断,绕过前面那扇门之后,就能到达溺尸的后方,然后可以发动最后一击,让他带着那个美好的梦想到另一个世界去。 在来自远处楼房的微弱灯光照亮了脚下的路,我毫不费劲地避开了地面上的碎石和带有钉子的破木板,还有铁丝和钢筋头,一些小飞虫在光影里转圈,还有一些个头稍大的不时冲向电筒最前端的玻璃上。 雷雨扬宏亮的声音继续传入耳朵:“被淹死的哥们,我唱首歌送给你好不好,《野百合也有春天》,这个你喜欢吗?对,就这样,再过来一点,我很想跟你交个朋友。跟我这样诚实的人打交道是不会吃亏的,放心好了。” 溺尸低沉畏缩的声音也传来:“雷大师,久仰大名,相信你不会骗人,可我觉得目前自己状况还行,不想死掉,求你放过我吧。” “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你胡作非为了这么久,报应已经来得算是很晚。”雷雨扬说完这句话后开始唱歌,“仿佛就像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据说精神病也会传染,看来这个说法有些道理,雷雨扬和梅芳芳才认识了半个小时,相互间至多交谈过一百多句话,似乎就已经被她同化了,不然怎么会有事没事就要唱歌给人听呢?这显然有些不对劲,等到把事办完之后,得跟他好好谈一谈,把失控状态扼杀在萌芽之前。 我继续前进,穿过墙面粗糙的门洞,眼看就要转到溺尸的后方,为了不引起目标过分反应,我尽量做到悄无声息。 雷雨扬的声音从另一个窗口传来:“你们一个小时以前在高速公路入口外的桥上刚刚弄死一个人,这是严重的犯罪行为啊,我肯这样宽容地对待你们已经很不错了,好好想想,如果来的是警察,你们浑身上下已经被射进去几百粒子弹了。” “我都这副德行了,挨几枪估计也没啥大不了的,警察手里应该没你手里这样的秘密武器,他们恐怕比你更好对付。刚才你是怎么弄的,老大为何不会动弹了?”溺尸的语气中透露出沮丧。 “我肯谈判是给你面子,你别不知好歹,除了彻底死掉之外,你没有其它出路,不要打算反抗,在我这样一位法力高强的阴阳师手下,你不可能有任何机会,老实点,表现好些的话我就帮助你的灵魂得到自由,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也可以让你灰飞烟灭,从此完全消失,什么也留不下。”雷雨扬的声音渐渐高亢,显然耐心正在迅速消失。 我走到了窗户附近,悄悄举起了手里的水枪,瞄准溺尸的后背,打算再走近一步就发射。 梅芳芳和雷雨扬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啊——!”黑暗中,这样的叫声极为刺耳,令我差点摔倒在地。 仅仅迟疑了不足一秒钟,我就回过神来,一个箭步扑到窗前,向溺尸喷射狗血。 我惊诧地发觉,离开水枪的紫红色液体竟然慢慢悠悠地在空气里飘荡,跟电影里的慢镜头类似,一粒粒狗血清晰可见,仿佛一条由小虫子组成的队伍,摇摇晃晃地向前冲去。 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会这样子?究竟在哪里出了差错?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还是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正在发生?难道时间的运行突然慢下来了不成。” 溺尸仍然在原地,水枪前端射出的红色液体虽然行动缓慢,却也在不屈不挠的奔向目标,只是——我心头的疑惑和不解越来越强。 我的食指再次压下扳机,又一条紫红色液体构成的粗线条从水枪口喷出,但是——速度仍然极慢,随后我发觉,就连自己手指的动作也是很慢的。 溺尸与紫红色液体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全身苍白的身影,白得如同南极大陆,浑身散发着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邪恶和阴森。 这东西的出现让我的心跳几乎立即停止。 白色邪灵,这只不可思议的神奇怪物,原以为他已经遭到重创无法恢复,再也不会来捣乱了,现在我才明白,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现实是残酷的,无论如何,这家伙又现身了。 他无毛的白色脑袋上有许多不规则的圆形凸起,眼睛如同两只乒乓球,邪恶的目光冰冷而高深莫测,手指细长,爪子尖利。 我能够肯定,这家伙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从哪里来?怎么没有谁来管管这事?传说中那些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神仙为何还不来? 我有种感觉,自己这一回真的是要完蛋了。 雷雨扬怎么了?一声大叫之后就没了动静,他会不会已经被杀死? 绝望中,我紧紧握住手里的水枪,仿佛这是自己唯一的依靠,我甚至没有任何关于逃跑的想法,意识里已经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企图。 我的视线越过白色邪灵的身畔看过去,一心想找到雷雨扬,梅芳芳的安危我并不关心,她只是萍水相逢的女鬼,这样的生物就算在我眼前立即死掉一万只都无所谓。 狗血虽然前进的速度异常缓慢,但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行之后,仍旧冲到了白色邪灵的胸前位置,喷撒到他身上。 我心头掠过一丝窍喜,如果这些狗血能够赶跑白鬼的话,就太美好的。 很快,我就发觉,这实在是个不切实际的愿望,白色邪灵仍然站在溺尸身前,紫红色的液体喷到他的形体之后,迅速形成了一些晶莹剔透的小珠状物,然后汇集到一起,滴到地上。几秒钟过后,他的形体表面已经没有任何一滴狗血。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思维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放弃抵抗、跪地求饶的念头,只因白色邪灵看上去是那样的强大,我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或是蚂蚁,只要他轻轻一弹指,就能彻底夺去我的生命。 我痛苦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渐渐麻木,不再接受来自大脑的指令。 三十章尊严 意识里冒出一个个声音,在指挥、呼唤我,不能抵挡也无法违抗,我慢慢走上前。 白色邪灵挥了挥爪子,窗户的栏杆突然弯向两边,出现一个可以钻入的位置,我爬过窗子,到溺尸面前站定。 此刻我的思维已经分裂成为两个,我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也知道自己的下场将会很不妙,但是无力反抗,身体已经不再遵从我的控制。 这个发现令我觉得恶心,想好好呕吐一场。 越过窗户之后,我看到了梅芳芳,她躺在地上,整个形体缩小了许多,脸部出现许多的皱纹,伤口都不那么刺眼了,现在的她,整个身长只有一米二左右,仿佛变成了七八岁时候就不幸夭折的小女孩,她的双眼毫无神采地盯着天花板,呆滞而无生气,看上去情况非常不妙。 雷雨扬趴在窗户台上,上半身在房间里,上半身仍在外面,双手垂到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否还活着。 我已经无法再为他担忧,因为我明白自己也快要完蛋了,此刻想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 现在我最惧怕的已经不再是死去,而是自己的灵魂是否会被这只强大的白色妖魔吃掉或者彻底弄坏,躺在地上的梅芳芳就是例子,人被吸光血之后大概可以称之为‘人干’,她现在似乎可以叫做‘鬼干’吧。 作为一名目前仍旧生机勃勃的活人,我只能无可奈何接受命运的安排,我隐约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梅芳芳现在的情况,很可能将会发生在我身上。 一切都糟透了,最差劲的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倒下而自己无能为力。 我走到溺死的尸体面前,光线很暗,我仍然能看清楚他苍白浮肿的脸上出现的得意笑容。他朝着白色邪灵点点头,然后从地上捡起一件衣服,蹲到腐尸身旁,为他擦拭脸部的狗血。 仅仅只尝试了几次,溺尸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因为腐尸脸部的肉一碰就掉。 我很想转身逃走,明知没用也想如此尝试一下,可身体却不肯配合这个愿望,甚至我想让自己的某只手抬起一点点来都无法做到。 “稍等一会儿,我去打些水来为老大冲洗,马上就好。” 溺尸乐颠颠地跑到外面,在洗沙子的池子里打了一桶脏水,提回来全部倾倒在腐尸面部。 此番卫生活动的效果堪称立竿见影,仅仅过了几秒钟,腐尸就自己坐起来,只是,整个脸部少了一些东西。 我突然想大笑一场,因为腐尸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很有些滑稽,他的整个脑袋几乎成了半骷髅,额头以上的皮肉被水冲得挂在后脑勺上,仅存的、稀疏的头发紧贴在支离破碎的头皮上,黄白色的颅骨露了出来,还有几条青黑色的血管无比顽强在依附在上面。鼻子不见了,原位置上只剩下两个黑乎乎的小孔,右侧脸的肉被水冲走,颧骨和牙齿失去了包裹,荒唐而突凸地展现在空气中,他左侧的脸比较幸运,基本保持完好,只损失了一些浅表层皮肤。 溺尸手足无措,扔下了水桶,趴在地上寻找同伴失去的部分,先是一只耳朵,然后又搜索到一块肉和半只鼻子,他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东西安装回腐尸脑袋上。 看得出溺尸做事很认真,但有一些组成部分却再也无法找到,现在腐尸的相貌彻底没救了,按照我的观点,一具保存得不怎么好的木乃伊也比他可爱些。 白色邪灵走到溺尸面前,伸出灰白的手臂指着我的脸,显然在示意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修补腐尸脸蛋的材料。 我心中大惊,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死,但没想死得竟然如此窝囊,如此悲惨。 溺尸从地上捡起一段铁丝,把我的手在身后捆住,然后又把雷雨扬从窗户台上拖过来,跟我背靠背地捆到一起,这还不算,他迟疑了一会儿之后,索性把我们拉到一根柱子旁边,用一条长长的细钢筋绕了几圈,把我们牢牢地在固定在上面,末端被他打了个死结。 这家伙的力量很让我惊讶,比手指略细的钢筋在他手里就跟草绳似的,想怎么摆弄都行,轻松无比。 雷雨扬头垂着,像是昏迷了,呼吸仍在继续,还没死,这个发现让我感到一些安慰,至少在受折磨的时候,有个人将会与自己分担一切,感觉不那么孤单。只是,我的腰部被勒得非常痛,就像快要断了一样。 白色邪灵似乎完成了想做的事,面无表情地转身,穿过墙壁飘然而去,随着这个妖怪的渐渐远离,我发觉自己的身体重新听命于大脑。 “老兄,你干嘛把我们捆住呢?我一直把你当作朋友,这样的行为太令人失望了,如果你赶快改正犯下的错误,我不会介意的,咱们的友谊仍然可以继续向前发展。”我小心翼翼地斟酌语言,耐心地劝导溺死的尸体。 “哥们,有点骨气好不好,怎么可以向一具散发着臭味的尸体低头呢,身为男人应有的尊严哪去了?”雷雨扬醒来了,怒视着我,显然对我卑躬屈膝的行为感到不屑。 我们这些年来的表现谈得上有尊严吗?对此我持保留看法,但此时此刻我并不打算与他就此展开争论。 对他这种宁折不弯的精神我无言以对,我总认为,面临险境之时人应该有一些策略,充分利用智慧与敌人周旋,暂时的退让是为了更大的胜利,只有保住自己的生命,才有可能在将来反戈一击、报仇血恨(武侠小说里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不管怎么样,我坚持认为,身处劣势时还追求精神和气节这类不实在的东西显然不是聪明的表现,精神原子弹的时代早已经过去,成为一个顺应潮流的机灵人士才有可能在二十一世纪的神州生存和有所成就。 眼下唯一的希望是吕师师,我祈祷他尽快出现,别等到我被吃掉之后才来。 三十一章命悬尸口 腐尸站起来,一只烂糟糟的手保护着脸,显然是担心刚粘贴回去的肉再次掉下来,防患于未然。 “嘿嘿——,报应来得真是快,一转眼,轮到我来修理你们了。”腐尸洋洋得意。 我的思维以空前的速度运转,想找到某种能够说服这家伙的理论。 “你们想不想知道身为还魂尸怎么样才能健康长寿、修炼有成?”我装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还魂尸,我是还魂尸,这个名称不错,很拽,我有点喜欢。”腐尸喃喃自语。 “你若是知道适合我们修炼的方法,请赶快说出来,如果真管用的话,我可以跟老大商量一下,优待你们。”话说完,溺尸急忙看了看腐尸的脸色。 我大胆猜想,在还魂尸的世界里,实力大概与身体腐烂程度和臭味有关,最臭最烂的就是最强大,如此推理下去,会得到一个结论,还魂尸国度里的宝座上坐着的王者必然是只髓髅架子。 “有关还魂尸的修炼方法,我当然是知道的,那本秘笈我不久前还看过,目前这些学问对我其实没用,如果你们对此感兴趣的话,咱们可以坐下来谈谈条件,相信肯定能找到一个大家都满意的解决办法,做交易嘛,总得互利互惠才行。”我努力摆出一副自认为诚实可信的表情。 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适合还魂尸折腾的修炼方法,一切都是胡说,是缓兵之计,为的是拖延时间,等待吕师师救援。 这一回雷雨扬没有提意见,看来他并不是个十足的莽汉,面临生死关头他还是能够基本保持冷静头脑的。 腐尸混浊的眼球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把烂糟糟的脑袋凑近我,强烈的臭气冲入我的鼻腔,我几乎无法继续呼吸,得费很大的劲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皱起眉头来。 “我知道自己现在臭哄哄的,你不用装作鼻子不灵,就算呕吐出来我也不会介意的。”腐尸平静地说。 看来这家伙不易欺骗,我得更加小心些才行,尽可能拖延时间,或许能等到救星降临,在被吃掉之前有奇迹发生也不一定。 “当然啦,目前你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再迟几天恐怕就彻底腐烂了,但是只要你按照我提供的秘密养生方法尽快开始修炼和调养,应该还来得及,只要你肯努力,用不了多久就可变回以前帅哥模样。”我忍住厌恶,直视腐尸的混浊的双眼。 “我以前的样子你见过吗?”腐尸问。 “没见过,但我能想象到一些,眼下你的脸蛋不怎么地道,以前想必是英姿勃发、体健貌端、非常具有魅力的,估计会是一位出色的少女贞操杀手。”说这话的同时,我知道雷雨扬一定会投来鄙视的目光。 “最后这一句你倒算是说对了,以前曾经有人称我为团结大街头号种马,纵横驰骋风月场的疤面郎君,本市红灯区每夜必到的优秀顾客。”腐尸不无得意地说。 原来是位久经战阵的老嫖客,我对他的鄙视又增加了几分。 我努力猜想,这家伙绕来绕去总不肯切入正题,目的何在? 梅芳芳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形体的变化之后,她趴在地上呜呜大哭。雷雨扬仰天长叹,似乎没听到我在说些什么。 “这么办吧,只要你马上放我们走,等回到家之后,我会立即按你指定的地点送来一份《玄天阴阳诀》,其中记载着适合还魂尸的修炼和养生方法,如果你肯付账的话,我可以抽空负责教会你全部的习练法门和诀窍。”我直视腐尸黄中透绿的眼睛,想从中找到一些理性的成份,但除了眼角正在溢出的脓水之外,我什么也没发现。 “你当我是笨蛋啊,放你们走?这怎么可能,现在你的小命在我掌握之中,只要我这么一下,你马上就挂了。” 腐尸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贼亮的短刀,在我脸上轻轻刮了几下,逼人的寒气渗入皮肤,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要避让,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把凶器看上去很是锋利,刀背有锯齿,据说是仿制美军装备,原产于广州,出口到缅甸之后又返销回国内,在边境地区的集市里可以买到。 “还想讨价还价吗?”腐尸摇晃着他那形同髅髅的脑袋。 一只巴掌大小的头皮从他的后脑勺上脱落,溺尸急忙弯腰捡起,认真仔细地送至原位放好。 “如果你对此有意见的话,请提出来,我可以修改条件。”我竭力摆出一副大无畏的模样。 “这样吧,我打算建立一个商业根据地,目前正处于创业的起步阶段,你和他非常的幸运,可以成为第一批成员,做我的奴隶,如果表现足够好,能让我满意的话,以后可以让你们升职,做其它奴隶的头目,直接对我负责。关于修炼的方法呢,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如果真能让我变成帅哥,我保证会让你俩重获自由。” 腐尸把脸凑近我,丑陋的大嘴张开,颇具威胁的两根犬牙十分可怖,明显比其它的牙要长出一截,紫红色的口腔深处,隐约可见一些圆圆胖胖的小虫子在蠕动,黄中带黑的牙齿距离我颈部的动脉很近,最多有三至五厘米,我可以嗅到他的口涎散发出的强烈臭味。 “这样不太好吧,如果全按照你的想法进行合作,我们未免太吃亏了。”我平静地抱怨。 腐尸把目光转向雷雨扬:“这位小弟弟一直不吭声,是不是脑子坏了?抬起头来,说你呢,刚才你用什么东西喷在我脸上,让我好一阵动弹不得,我这人心眼很小,谁要招惹了我,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我明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过三五分钟,我和雷将会死去,成为怪物的美食。 三十二缓兵之计 “你TMD一具烂尸体,穷拽个什么劲,最多我早死几十个小时,再过两天你就烂得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到时候我看你还能蹦到哪去,等大家都成了鬼之后,哼——,你就会明白谁更厉害。”雷雨扬抬着看天花板,对腐尸不屑一顾。 “雷大师,你的脸蛋长得还真是不错,如果完整无缺的割下来,贴到我的脸上,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估计会有很多女人喜欢吧。”腐尸把玩短刀,在雷雨扬脸前比划。 “不许乱来,如果你伤害了他,我决不会告诉你修炼方法,让你烂成一堆脓血,连你妈妈见到了都认不出来。”我大声吼。 “如果你们肯跟我配合,就能活下去,要是不听话,现在就得死,我已经有些饿了,很想喝新鲜热乎的血。”腐尸伸出麦穗状的舌头,充满威胁意味地轻舔溃烂不堪的嘴唇。 腐尸的思维里其实没有什么太过复杂的东西,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他一直就是个粗线条的家伙,除了砍人、打架斗殴、收保护费、巴结实权人物、欺侮平民之外,他再没有其它的技能。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死掉、然后腐烂了,竟然还能够复活,他认为这是上天的安排,让自己得到了一个追求理想的机会。 在腐尸极为有限的智慧里,所想到的最遥远的事仅仅只是圈养几十个人,然后吸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顺便剥削他们的剩余价值,除此之外的那些关于要做A股上市公司,要做XXXX等等远大目标,只是说给跟班的溺尸听听而已,这是他自从初中毕业以来一贯的作法,目的是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让跟自己混的人觉得有前途,同时认定自己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有头脑的优秀人物,并非笨蛋。 “先把我们松绑,然后再慢慢谈好不好?我的腰都快要断了。”我以央求的口吻说。 我大至能够猜想到,这个严重腐烂的家伙生前肯定不是良民,可是如何才能打动他那棵严重缺乏想象力的心?这确实是件困难的事。 “你先说说,那个什么《玄天阴阳诀》里适合我修炼的方法,从第一项说起。” “你听好,我开始讲了啊。” 我明白,现在他在怀疑,无法确定世间是否真有适合尸妖修炼的道术,只有设法说服他,让他开始相信我,才可能继续拖延时间。 “说就是,哪来这么多废话。”腐尸烂糟糟的面部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是语言中显露出喜怒无常的一面。 “死者本应入土为安,但有一些尸体由于种种奇特的因缘际会,日月星辰运行的位置或者处理不当,死而不僵,或者死而还魂,能够行走、说话等等,一般可视之为尸妖——” “等一等,原文是这样说的吗?我怎么觉得好象是你编出来糊弄人的。”腐尸突然插嘴。 “原文是四千多年前姜子牙写的,我背诵出来你听得懂吗?一番好心认真翻译给你听,要不想学就算了,当我没说。”我摆出生气的样子。 “大哥,我错了,不该怀疑你,接着说吧。”腐尸爽快地低头认错。 “尸妖乃逆天地伦常之物,本不应存于世间,其若要存活,必须得喂以活物血液和生肉,若是其身体腐烂,有一法可解之——”说到这里,我故意停顿,身腐尸央求:“快松松绑,我实在受不了啦。” “有什么办法?你倒是快说啊”腐尸急不可待地问。同时伸手示意溺尸把捆住我的钢筋弄松一点。 我的思维里迅速地转过一个个念头,想着要编些什么样的内容才能骗住这家伙。 究竟什么东西能使腐尸变回帅哥?谁能提个醒?只要能说服这家伙就行,不管用也没关系。 “方法有好几种,等我一一道来。比较简单易行的一种就是——。”我再次故意停顿,想看看腐尸焦急的反应。然后扔出一句:“你能不能离我远一些,臭死人了。” 腐尸低着头,一声不吭,急忙后退了几步。 “大师,现在您满意了吗?”关键时刻,他显得温和和卑下。 真是一个狡猾的小人,为了达到目的,其它一切都可暂时放下,包括面子,我再次严重鄙视这家伙。 “取八十岁以上女子脚掌后端的老茧皮二钱,腋下白毛二十根,门牙一只磨成粉末,加山羊耳朵一只,成年雌老鼠的尾巴一根,三七一两,冰糖二两,加水三斤,猛火烧至沸腾之后,再以文火炖十二个时辰,然后弃渣,取汤服用,早晚各一次。”我随口胡侃。 “非得八十岁以上的女子才能入药吗?年青一点的行不行。”溺尸小声问。 “书本上就是这么记载的,那可是姜子牙智慧的结晶《玄天阴阳诀》所述,我自己也没享用过这个方子。从药理上看,还魂尸本性属极阴,受损之后需要补充阴气,八十岁以上女子阳气已经是极衰,脚底茧皮和雌老鼠尾巴也是极阴之物,配合到一起,对于身体腐烂应该有很好的治疗效果。”我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想让此刻的自己近似传说中的巫婆。 “这个方子比较恶心,材料也不容易收集到,你另说一个吧。”腐尸说。 吸人血撕人肉的腐尸竟然会有‘恶心’这种高贵的感觉,真是让人忍无可忍,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比这家伙更令人觉得恶心的东西恐怕没几样了。我悄悄叹息,好不容易才编出这么个药方,他竟让我再编一个出来。 “这第二个方子的原料倒不难找,效果也挺好,并且你身边就有,只是有些惨无人道罢了。据经书中所言,对于还魂尸来说,最有效的补药就是同类的肉,内脏服用,脂肪和皮肤外敷,立即就可见效。” 三十三章自相残杀 我很想看看这两个怪物自相残杀的场面,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上当。 腐尸全身都烂了,如果他相信了我的话,并且想要让自己痊愈,那么只有把溺尸全身的皮全剥下来才够用。 腐尸看着溺尸,眼中满是凶光。见此情景,我暗暗高兴,现在的唯一的担忧就是怕两尸之间的打斗迅速结束,没有形成两败俱伤的局面,因为从体格来看,溺尸占据了明显优势。 “老大,别听他的,这是挑拨离间。”溺尸后退了几步,双拳放在胸前,摆出一个可笑的防御姿势。 “放心,我从来不会对自己兄弟下手,咱们发过誓要同生死共患难。”腐尸言不由衷地说。 我只能鄙视那只溺尸,连主动进攻都不会,真是一具笨尸体。不过可以肯定一点,他们之间的互不信任的气氛已经出现,曾经的友谊大概所剩无几了。 腐尸把注意力转向我,举起手中的短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跃跃欲刺的样子,看来他并不算很傻,似乎已经识破了我的计谋。 “我想下一个建议或许你会感兴趣,还有吸取日月精华的修炼法门。想知道吗?”我努力仰起头,装出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硬汉形象,只是心里很虚,不知道能否哄住这家伙。 我猜想腐尸有肚子已经有些饿了,如果不能得到他的信任,很可能下一秒钟我立即就会成为他的食物。 “我向你保证,如果你真能让我恢复原样,我决不会杀你,还可以给你一大笔钱,等到我处境安全之后,就让你们重新获得自由,我可以对天发誓,决不食言。”腐尸咬牙切齿地说。 我明白这只是一个骗人的小把戏而已,他这类人十有八九是日光族,口袋里的钞票不可能留到第二天,绝不会有大笔的积蓄,也不会跟谁讲诚信,日常生活中,这家伙恐怕每天都发誓三到五次,所谓的义气,对于今日的人来说,只有在武侠文学里才会存在, “你先放我们走。我以太白金星和十殿阎王的名头发誓(据《西游记》中所述,这两位都是比较差劲的神仙),回家之后立即送来配有白话文注解的《玄天阴阳诀》一本,如果食言,天诛地灭,化为脓血,永世不得超生。”我觉得,这样的誓言大概能够打动他那棵腐烂的心。“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发传真或者电子邮件也行。你正在策划一番大事业,钱就留着自己用吧,我分文不取,如果你仍然不放心,我可以把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留给你,你随时都可以上门来拜访。” 腐尸面露犹豫之色,他手举锋利的短刀,臭哄哄的嘴大大张开,随时都有可能朝我的脖子咬下。 我明白,此时已经陷入一个僵局,他无法确定我是否可信,我也不可能信任他的诺言,他很想知道如何才能修复自己严重腐烂的身躯,并且认定我这里有他所需要的治疗和修炼的方法。 他无法肯定我在此之前提供的方法是否管用,如果他能够确定我没有说谎,并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那么他肯定会立即扑上来把我咬死,美餐一顿。对此我深信不疑。所以我必须小心行事,再不能胡言乱语。 眼角余光斜望过去,我发现雷雨扬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沿着他的目光所向,我发现溺死的尸体面色紧张,似乎不怀好意,正小心翼翼地渐渐靠近腐尸背后。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可以信任你。”腐尸非常严肃地说。 “我也不知道怎样才可以信任你。想了又想,我认为按照我的提议来做比较可行。”我想拖住他,让溺尸得到偷袭的机会。 “先前你所说的两个药方是真的吗?” “是真的,没骗你,还有两个药方没说呢。其实最关键的部分还是修炼方法,只靠吃药是不可能彻底恢复原貌的。” 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目的是等待溺尸下手痛击这家伙一下,从未见过尸妖之间的战斗,我对此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可是,溺死的尸体分明已经走到了可发动攻击的位置上,为什么他还不把手里的砖头拍到腐尸的脑袋上呢?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成为腐尸的药物和修补身体的原材料吗? “你想留下一手,等到确定自己安全了之后才告诉我,是这样吗?”腐尸把刀尖对准我的右眼。 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那只正对刀锋的眼睛,因为彼此间的距离太近了,最多只有一厘米,我无法继续显示自己的勇气。此刻我不再希望溺尸发动袭击,因为可能会波及到我,我非常非常的不愿意成为独眼龙。 “我认为不能完全相信你,因为你看上去并非一个诚实的尸妖。” 这句话大概触怒了腐尸,他举起了刀,眼睛睁得奇大,用手袖擦了擦嘴,似乎准备要从我身体的某个部位弄下一块肉来美餐一顿。 ‘啪’一声闷响,溺尸终于行动了,他手里的砖头无比准确地扫在腐尸的左侧脑袋上,此次打击所造成效果非常好,腐尸的脑袋与身体彻底分了家,飞溅出的细小碎肉有一部分粘到了我脸上,几条乳白色、半透明的小虫子随着一片皮肤来到了我的肩膀上,站稳脚跟之后开始兴奋地向我的脖子前进,真是倒霉啊!二十几年短暂的生命里,我所经历的最恶心之事莫过于此。 腐尸的头颅砸到了墙壁上,然后落到地面,摆定之后,右耳在下方,后脑勺对着我。 他的身体虽然没了脑袋,却仍然具有战斗力,手里的刀准确无误地刺入了溺尸的腹部,然后抽出来,再刺中了溺尸的大腿,两尸的厮打中,可怕的锋利短刀多次从我身前划过,最为刺激的一次竟然挑破我的衣服口袋。 三十四章身陷绝境 “两位大哥,你们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找个宽敞些的地方再比试?”我焦急万状地大吼。 两位尸体继续厮打,对我的抗议置若罔闻。 好在溺尸身强力壮,迅速占据了优势,他首先把腐尸握刀的右臂齐肘扯下扔到一边,然后又把对手的左臂齐肩膀处一分为二,这时腐尸只剩下两条腿勉强可以发动攻击,但大势已去,无法再挽回败局。 在扭下腐尸的一条腿之后,溺尸彻底获胜,他的对手此时成了一条棍状物,虽然仍在地上蠕动,但已经无法再构成任何的威胁。 “大哥,你真是好样的,我非常非常的佩服你,黄飞鸿加上方世玉都没你这么厉害。”我由衷地赞叹。 溺尸掀起衣襟,专心查看自己身体上的伤口,似乎没听到我热情漾溢的赞美。 他腹部被刺中,出现了一个寸多长的口子,一些腥臭粘稠的深黄色液体溢出,在苍白发青的肚皮上形成烧饼大小的一滩。 “朋友,我很欣赏你与这个邪恶的坏家伙势不两立的英明抉择,现在你可以把我们放开了吗?”雷雨扬说。 “我要去医院,或者叫一辆救护车来,不然我会死掉的。”溺尸沮丧地望着自己的伤口,大声嘟喃。 “赶快放了我们,我可以为你治疗。” 我想,只要能够从钢筋的束缚中解脱出来,投票选他当总统都行。虽然不知道如何修理尸妖的伤口,但勉强糊弄一番对付过去应该不难。 溺尸迟疑了一会儿,走到墙角,大概是想起我先前的胡言乱语,并信以为真,他从地上拾起与腐尸已经分离的手臂,从上面撕下一小块黄绿色的皮肤,贴到自己的伤口处。 这时我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静寂的黑暗中,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有些吓人的味道。 溺尸走过来,从我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接听。 “商大师,商净空,你们的具体位置在哪,我带着人赶过来了,马上就到。怎么不说话?——”电话里传来法医的声音。 溺尸把手机使劲扔到了地上,我刚买来几天的山寨机彻底报废,各种小零件四散飞开。 我略带绝望地想,这地方比较隐蔽,除非他们带着警犬,不然的话恐怕一时很难找到我们。 “赶快把修炼的方法告诉我,如果不肯说,我就把你们杀掉。”溺尸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雷雨扬嘴里喃喃在念着什么词,我无法听清楚,估计有可能是咒语之类,到了这么危急的时刻他竟然还有如此轻松的心情,让我颇为钦佩。 “朋友,这个臭家伙已经被你大卸八块了,从前那些你俩一起干下的坏事,现在全都可以推在他身上,反正死无对证,眼下你清白了,可以投入全新的生活,据我所知,还魂尸一族其实喝牲畜的血液也能维持生命,我有个很好的建议,你可以到菜市场开个专门帮人杀鸡宰鸭的摊子,每天收集的血足够享用了,从此告别罪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只要你不再干坏事,我保证每星期跟你见一次面,帮助你治疗伤口,传授你修炼的方法,并提供必要的支援。”我严肃地说。 “你真的肯帮我吗?”溺尸面露犹豫。 “当然啦,作为阴阳师,我们修行的过程当中最忌杀生,还魂尸也是一种特殊的生命形式,如果能够劝得你放下屠刀,全心向善,也是大功德一桩。” 迟疑中,溺尸开始为我们解开绕在腰间的钢筋,雷雨扬停止嘟喃。 我心里大喜,感谢上苍让我大难不死,同时决定今晚去大排档喝几瓶啤酒以示庆祝。 还未完全解开束缚,溺尸突然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我们向来言出必行,请放心。我口袋里有名片,你拿一张去,今后有事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和我联系。”雷雨扬非常诚恳地说。 “我非常饿,能不能给我喝一点血,不需要很多,就一点点。”溺尸可怜巴巴地央求。 “你先把我解开再说。”我以一种没得商量地口气大吼。 “我忍不住了,必须喝一点血,你帮帮忙好不好,我最后喝这一次人血了,从今以后我保证只喝猪和羊的血,或者喝鸡鸭的血。”溺尸张大了嘴,似乎正在苦苦压抑心头升起的对鲜血的渴望。 我再一次感到绝望,刚刚以为自己成功地实现了胜利大逃亡,没想到这家伙竟突然间迸发出如此强烈的食欲,处境顿时发生变化。 溺尸的模样变得十分可怕,四根犬牙渐渐变长,伸出到口腔外,把嘴唇撑开,就在几分钟之前,他的牙齿还跟活人差不多。 我心里大骇,难道尸妖的牙齿长度跟胃口有直接联系,只要感觉到饥饿就会自动变长,怎么以前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大哥,你忍一忍,用理智来战胜食欲,少吃一顿不会饿死,如果咬了我的话,咱们之间的约定就全推翻了,你只能继续当妖怪,再没有回头的机会,想想你这样做将带来的后果。”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声地继续劝导,“还有那些修炼的方法,我宁可带到阴间去也决不告诉你,最多再过一年半载,你也会像刚被撕碎那位一样腐烂掉,最终化为臭哄哄的脓血。” “我受不了啦,怎么也得喝几大口。”溺尸大喊。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式。 面对他咧开的可怕大嘴和尖利牙齿,我彻底绝望了,据说尸妖想吃人血时,什么都不管不顾,就跟瘾君子毒瘾发作时一个德行。 看来这家伙真是饿了,我和雷雨扬的前途突然变得很不乐观。 三十五章獠牙 雷雨扬又开始念念有词,两眼观鼻,显得专心致志,如果是想施咒的话,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你晚饭后有没有漱过口刷过牙?”面对他黄里透黑的牙,我提出疑问。 “没有刷过,这很重要吗?”溺尸愣住。 “这样多不卫生啊,你在哪儿上的幼儿园?阿姨又是怎么教你的?” 我想以这样的胡说八道来分散他的注意力,期待他悬崖勒马、改过自新,可这方法显然效果有限,他的嘴咧得更大了,上下四根犬牙也更长,距我的脖子越来越近。 “我没上过幼儿园。”溺尸痛苦地大喊。 “虽然你没能受到良好的教育,可这也不能成为胡乱咬人理由。”我大声说。 “我是本科文凭,受教育程度肯定比你强。”溺尸怒气冲冲。 “有文凭没文化的人满世界都是,多了去,有什么稀罕,瞧你这德行,学历肯定是买的。”我大吼。 如果吕师师此时来到附近,我的声音就可将其引来。 溺尸不再与我纠缠,偏过头,把散发着臭气的大嘴凑近我的脖子,我甚至感觉到一滴成份可疑的液体滴到了皮肤表面。 “你这样张嘴就咬多不文明啊,就算吸血也应该注意一下绅士风度,这样的吃相让女人看见的话你不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吗?” “这里没女人啊。”溺尸转头看看身后,然后左顾右盼一番。 “这样吧,既然你实在无法控制自己,我就配合一下,你把我的一只手松开,我自己把静脉弄破,你蹲在地张开嘴接着流出来的血。”我提出最后的建议。 “还是自己来比较痛快些,我胃口不怎么好,八九百毫升也就差不多够了,先谢谢啦,你真是个好人那。”溺尸咧嘴一笑,令人恶心的獠牙再次凑近。 “别咬脖子,咬手腕吧。”我哀求。 相比较而言,脖子是要害部位,一旦被这家伙那四根长长的獠牙咬下去,只怕从此香消玉殒,成为游魂一只。 “手腕吗?好吧,真没办法,你这人实在是唠叨,唧唧歪歪的,不就是一点血吗?平时不给钱还排着队去献血,现在我喝一点点你就这么多意见和看法。”溺尸抱怨。 我无法从缚住自己的钢筋中挣脱,也不能阻止溺尸即将咬下来的利齿,只好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感觉到他的嘴靠近了手腕,我忍不住大喊:“救命啊!吃人啦!” “住嘴,再乱叫我就咬断你的脖子。”溺尸施以威胁。“说好了喝一点血的,怎么这样子大呼小叫,你还是不是男人,一点骨气都没有。” 溺尸的嘴再次凑近我的手,眼看再也无计可施,我咬紧牙关,闭上双眼,放弃了继续努力的打算。 就在我的手腕即将落入尸口的危急时刻,沉默已久的雷雨扬突然发威,不知什么东西从他的嘴里冲出来,伴随着‘砰’一声响,仿佛一只小炮仗突然爆炸,一团火光凭空出现,冲向溺尸的身体。 火光转瞬即逝,溺尸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浑身哆嗦了几下,獠牙缩回去了半截,但也仅此而已,再没有其它的变化发生。 摇晃了几下脑袋之后,溺尸迅速恢复过来,獠牙重新变长,面带怒色,走向雷雨扬,口中喃喃喝骂:“说来说去你们根本就没有诚意,让我喝一点点血都不行,还谈什么合作,肯定全是骗人的鬼话,我不再相信你俩。饿得快不行了,先饱饱的吃一顿再说。” 我略感失望,雷雨扬念叨了好一会的咒语,就弄出了这么点动静,溺尸看上去毫发无损,估计是法力不够强大的缘故,都怨他平时像我一样不肯用功学习,以致关键时刻掉链子,连一个不算很复杂的咒语都念不好。 “大哥,跟你开个玩笑,怎么一点幽默感也没有。”我对溺尸说。 溺尸大概饿得快不行了,不理睬我,双手抓着雷雨扬的头发和肩膀,咧开的大嘴直奔耳朵下方处的脖子而去。 “他前些天刚检查出艾滋病,为了你的健康着想,最好还是喝我的血吧。”这番话冲口而出,几乎没经过大脑,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挺伟大的。 溺尸转回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怒目圆睁的雷雨扬,显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哥们,你太伟大了,我好感动。”雷雨扬热泪盈眶。 溺尸思考了片刻,走向我,现在他的嘴咧开得更大,眼睛发红,看样子已是饥渴难耐。 “先前说好的,咬手腕,不许咬别的地方啊。” “我想咬哪就咬哪,你管不着。” “说话不算数,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溺尸犹豫了一会儿,愤愤地说:“好吧,就咬手腕。” 看到他蹲下,把嘴伸向我的手腕处,我情不自禁地转动身体,活动空间有限,也就只能避开十厘米左右距离。他大概以为已经是十咬九稳,奋力合拢大嘴,没想到竟然咬了个空,上下牙碰撞到一起,发出‘咔’一声脆响。 “小子,竟敢耍我。” 溺尸愤怒地站起来,双手抓住我的肩膀,张口咬向我的脖子。 “大哥,咬手腕吧,这一回我保证不乱动,乖乖呆着,让你尽情享受,吃个痛快。”我苦苦哀求。 “来喝我的血吧,他刚刚染上了麻疯病,以前还患过乙型肝炎和丙肝,你一口咬下去会惹大麻烦的。”雷雨扬大声说。 我深深地被雷雨扬的行为所感动,这般伟大和高尚的友情和义气只有在故事和传说中才有幸见到,而现在,竟然真的发生了,就为此,我死而无憾。 “你们都活不成,先喝你的血,然后再轮到他。”溺尸得意的笑着,双爪紧抓住我的肩膀,准备大吃一顿。 三十六章受害者 “你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胃口,两个壮汉肯定你是吃不下的,喝些血算了,不要咬死我们,如果让我们活着,下一回你饿了只要打个电话,我自己送货上门让你享用。”情急之下,我开始胡言乱语,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你当我是笨蛋啊。”溺尸得意地笑了笑,似乎在向我表示他此次绝不会再受骗上当,然后张开大嘴,四根修长的獠牙朝着我脖子咬落。 我紧闭双眼,放弃抵抗,明白自己再也无幸,唯一的心愿就是盼望这个痛苦的过程赶快结束,尽可能简单容易地踏上天堂之路。 闭目等待了大约半分钟,想象中必然会到来的疼痛并未出现,我心里产生一丝疑虑,难道吸血不会产生痛觉?是不是尸妖牙上有类似蚊子嘴那样的麻醉剂?或者他刚刚突然良心发现,于是悬崖勒马,决定改过自新,不再为恶? 我鼓起勇气,决定睁开眼亲自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道电筒光射在溺尸的身上,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看着窗外那个手执电筒的人。 就是这道伟大的光明挽救了我的生命和血液,我快乐地猜测,是不是吕师师带着人赶到了?如果是的话,我就安全了。 “谁在里面,赶快出来,这块地头由我看守,想偷东西,没门。”一个粗犷豪放的声音在七八米外响起。 我略感失望,来者只是一名看守工地的人,能力必定有限,指望他从强大的尸妖手里解救我和雷雨扬是不现实的。 “我没偷你的东西。”溺尸说。 “等我过来看看就知道,旧钢筋能卖两块多一公斤呢,哼,谁知道你跑到这里干什么。”工地看守边说话走近。 我想出声警告他别过来,却又担心溺尸一怒之下突施攻击,以尸妖强大的力量,在无法逃避的情况之下,只怕一拳便可以把我打死,无法可想,只得在心里暗暗为那位不知死活的看守担忧。 “真臭,你是不是躲在里面拉屎?”看守大声质问。 “被你发现了,真不好意思。”溺尸说。 看守一手拿着电筒,另一只手握着一根大棒子,威风凛凛地走进来,脚步落地很重,嘴里喷着酒气。 他大概把注意力全放到溺尸身上,加之光线太暗,所以没看到地上碎裂的尸体,也没看到捆在水泥柱子上的我和雷雨扬。 “随地大便,罚款一百元,赶快交出来,不然要你好看。” 我叹了一口气,溺尸面色苍白浮肿,跟正常人大不一样,如此明显的非人特征这家伙都看不到,竟自投罗网,真是找死。 “我只有二十块。”溺尸装腔作势地说,显然想引诱看守走近。 “二十就二十,快拿来,记住了,下一次不可以再这样随地大便。” 看守把电筒挟在掖下,腾出一只手,伸近溺尸。 溺尸抬起双爪,欲扑向看守。 雷雨扬终于沉不住气,对看守说:“危险!赶快离开这里,出去叫人帮忙。” 看守往后退了几步,厉声喝道:“别以为人多我就会害怕你们,俺大康村老黑也是道上混过的。把钱留下,不然休想走。” 眼看目标离开了攻击范围,溺尸放下了爪子。 我只得叹息,这家伙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他不是人,是妖怪,会吃人的,你赶紧跑啊。”雷雨扬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年头了,还敢装神弄鬼,老子从来就不信这个。”看守仍然不肯离开。 “你好好看看他的脸,人是这样子吗?”雷雨扬仍不放弃,继续提醒看守。 “给你钱就是,多大点事,值得这么咋咋唬唬的。”溺尸悄悄向前走了几步,距离看守又近了些。 看守突然想到了什么,用电筒照射雷雨扬,发觉他被捆住,吃了一惊,又把电筒光转向溺尸,看了个仔细之后,终于发觉情况不对劲,转身欲逃,却已经来不及,被溺尸的一把抓住,他挥棒子猛击溺尸,厮打中,电筒掉在地上摔坏,四周再次陷入昏暗。 我低下头,不想再看,体力方面的较量正常人绝对不可能战胜尸妖,结果已经注定,没有任何的悬念,用不着再费心思去猜看守先生的下场如何。 接下来我听到大约有四次明显是骨头折断的声音,伴随着几声惨叫,然后是看守高喊救命,大约四十秒后,打斗停止了,看守的身体在溺尸的爪下已经毫无抵抗。 雷雨扬叹息,我也在叹息,又是一位无辜的牺牲者。 一阵阵响亮的吸吮声从溺尸嘴里发出,他把嘴凑在看守的脖子上,眼睛紧闭,几乎可以肯定,这家伙目前非常愉快,估计比我口渴时喝到一杯冰啤酒还要爽得多。 看守的腿和脚蹬了几下,身体也抽动了一阵,然后,一切就这么结束了,他再也不动,身体的生命力渐渐消失,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一只新的游魂出现。 传说中每个人死的时候都会有牛头马面或者黑白无常前来拘走魂魄,西方人的说法跟这个也颇为相似,只是换成了手执长把大镰刀的死神来行使任务,有些比较动听的说法则认为死后会有美丽的天使来迎接。这是我拥有阴眼以来第一次看到有人死,所以我睁大了双眼,想弄清楚是否真有其事。 看守的灵魂怒气冲冲,对溺尸大展拳脚,可他的攻击却只如风般吹拂过目标的身体,什么作用也没有。发觉这一点之后,看守面容显得很痛苦,双手抱头蹲在自己的尸体旁边,无可奈何地望着溺尸大吃大喝。 三十七章雷霆救兵 没有牛头马面,也没有风采翩翩的死神,死亡原来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美丽和有趣,不管以什么眼光来看都只能算是一件乏味和可憎的事。 身强力壮的看守先生面部的肉正在一块块地被撕下,耳朵和鼻子分别消失在溺尸的嘴里,然后是胳膊和屁股。 这怪物的胃口远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保守估计,他已经吃了至少三公斤左右的肉,喝下了将近一升血液。 约十五分钟后,溺尸终于吃饱了,松开看守的尸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面带内疚之色,就像一个犯下错误干了坏事的孩子一样惶恐不安。 “非常惭愧,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两天以来,只要肚子有些饿,我就无法管住自己的行为,见到人只着想扑上去咬几大口,完全身不由己,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自己的思维,忍耐一小会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其实以前的我一直是个很斯文的人,非常温和,也很有爱心,家里养着两只鸟和一只狗,还有几条金鱼。从小到大,邻居都认为我是乖孩子。”溺尸低着头,神情显得非常沮丧。 “我能理解,这不怪你。”我接上话题。 “刚才你们说的帮助我开个杀鸡宰鸭的小店的承诺还有效吗?” “有效,当然有效。你赶快把我们解开吧。” “你们能否保证不把看到的事说给警察知道?”溺尸的手放到了钢筋上。 我惊讶地发现,他嘴里曾经修长的可怕獠牙已经不见了,眼神也重新变得温柔和富有理智,手上的指甲也变短。乖乖不得了,还是便携式的装备,收放完全由胃口和食欲控制,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是令人不得不惊叹,要多少年的进化历程才能产生这样近乎完美的物种啊!我开始怀疑,人类长久以来的统治地位是不是应该让位于还魂尸,相比之下,这类东西确实有不少更为出色的特点。 “没事,所有的罪行可以全推给那只臭哄哄的烂家伙,我会对人说全是他干的,你为了坚持真理,为了保护无辜的群众,最终与他发生了直接冲突,为了正义,你不得不将他撕碎。遇到警察之后我肯定会这样为你做证,兴许还能争取一面锦旗呢。你赶快帮忙把这条钢筋弄开吧,我快要被勒死了。” 大概是我的话太过火了,溺尸搭在钢筋上的手竟然松开,脸色也由先前的沮丧转变为凶恶,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想不出要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打动和说服他放了自己。 “这是不可能的事,为了我的安全,还是把你们都弄死吧,非常抱歉,我别无选择,杀死你们这样的好人我也很难过。” 溺尸的动作慢腾腾的,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把左手伸到了我的脖子上,右手则卡在雷雨扬的脖子上。 我猜想,溺尸大概认为扼死我们是一种比较有礼貌的手段,这样可以留下完整无缺的尸体,以显示他对我们的另眼相看或者说是尊重。其实他大可以采取其它方式,比如动用地上的砖头或者断钢筋,以他出色的力量,无论用何种方法都可轻而易举夺去我们的生命,似乎用不着让我们像目前这样充分享受窒息的痛苦。 我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处仿佛被一道铁箍固定住,无法呼吸,我知道最要命的还是颈部动脉输送血液的通道被扼住,大脑将会因为得不血液供应而坏死。 如此看来,我的生命大概还有四十秒左右,也许还会更长些,但不会超过两分钟。 我舌头不由自主地伸出口腔外,很不体面的拖在空气中,我开始担忧,当自己成为一只游魂之后,会不会仍然保持这样一副不招女人喜爱的形象。 距离死亡如此之近,我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即将离开身体。 一阵眩晕袭来,虽然眼睛仍然睁得很大(因为无法闭上),几乎鼓出眼眶了,但视线却在渐渐模糊、变黑。我明白,自己生命马上就要结束了,二十多年的努力终于划上了并不圆满的句号。 就在意识即将进入黑暗状态之前的一刻,我似乎听到源自人的声音,仿佛在呼唤、吼叫、怒骂。我无法确定这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事。 突然,我发现自己的脖子得到了解放,重箍消失了,血液迅速冲入脑袋,使得头顶隐隐作疼,嘴里尽是苦涩和腥咸,我以为自己终于成功地死掉了,于是睁开眼睛(什么时候闭上的?),想体会那种异常畅快和自由自在的感觉(鬼告诉我是这样)。 一道强光射过来,似乎是谁拿着一只功率强大的照明用具直指我的脑袋,我的眼睛被刺得很不舒服,只好乖乖闭上。这时心里产生了一丝疑虑,我似乎还活着,我真的还活着吗? 不知为什么,确定自己仍然活着之后,心里竟然有一丝失望。 “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有个响亮的男声吼道。 溺尸转过身跑向窗户位置,想逃走。 耳边枪声大作,有几粒子弹打到墙壁上,溅出许多火星,我情不自禁地缩头,恨不得把脑袋收藏到肩膀以下的地方。 看来是警察们到了,他们的射击技艺如何?我对此很是担忧。 溺尸翻越窗台的过程里,至少有五至六粒子弹击中了他的身体,在每个着弹点都有碎肉飞溅开来,有一枪甚至准确地打中了他的后脑勺,如果是一头驴子挨这么几下的话,肯定会丧失行动能力,可他只是摇晃了几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窜入黑暗中。 “不要追了,那东西不怕子弹。先把我们解开。”雷雨扬说。 “商大师,雷大师,怎么会这样?”吕师师问。 看着地上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和一堆七零作落的腐肉,我无言以对,无论如何,这是一场彻底的失败,面对此情此景,我找不到任何的语言来推卸和粉饰,名声显赫的阴阳服务公司的两位大师被捆在一根水泥柱子上动弹不得,而他们面前躺着一具尸体,还有一些仍在蠕动的腐烂残肢。 我感到惭愧,同时又庆幸,逃过了一劫,未来的岁月仍有机会可以挽回声誉,重树形象。 三十八章败者为寇 “你们来得真是及时,如果再晚半分钟,恐怕见到的就是我们的尸体了。”雷雨扬咳嗽了几声,大概是因为不适应刚刚恢复正常的呼吸。 “那家伙明明被我们打了好几枪,有几下还射在要害部位,怎么能跑掉了?”一名警察说。 “我告诉过你们,那东西不是人,是妖怪,现在相信了吧。”吕师师说。 我发现吕师师的声音显得轻松,有些兴奋,这心情可以理解,眼下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说明尸体的失踪与他的工作能力无关,至少可以洗清大部分过失。 岗位应该能保住,用不着去山区当普通警员。 这样一群拿着枪的警察身上的煞气非常浓厚,梅芳芳急忙飘身远去,看守的灵魂也无法再忍受,自行溜到了外面几十米处。 “真臭,你们认真搜一下,我到外面透透气。”一名警察捂着口鼻跑到外面去了。 地上,与身体分了家的两只手臂仍然在动,已经是严重腐烂,却仍不肯乖乖地呆着。手指和手腕显得十分活跃,不时做出一个下流的手势,只有那条断腿比较老实,乖乖地呆在原地不动,其它的部分仿佛有着不受限制的活力一般,不停在蠕动和伸屈,似乎想要重新聚拢到一起,却又弄不清楚方向和位置。躯干和那条仅存的腿构成的最大部分在不停地扭动,看上去仿佛一条巨型的黄鳝或者是泥鳅。 这样的情景显然很刺激,警察们对此颇感吃惊。 “怪事,都散架了还这么活泼好动。” “今夜真是大开眼界,我当了十多年警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尸体。” “看来这只手臂很有可能永远动个不停,是不是可以考虑把他做成某种机械设备的动力来源,用于发电估计能行,这可是真正的绿色环保啊。” “看看他的躯干,还有连在上面的腿,恐怕得烧成灰以后才会停止活动。” 一名工作态度比较认真的蹲下去观看看守的尸体:“颈部骨折和断裂,腰椎骨折,这两处应该是致命伤,还有脖子上的动脉被什么东西撕破,地上的血迹很少,说明流出的血被某种容器装走了。” 吕师师和两名壮汉一起动手,想要为我松绑,原先在溺尸手里柔软如同布条的钢筋此刻显得坚不可摧,他们使出浑身之力但收效甚微,有那么几次,我以为自己的骨头大概已经被他们弄断了,稍后当疼痛消失才敢于肯定情况并非担忧中那样坏。 一名非常勇敢的警察对摆在地上的头颅产生了不合时宜的强烈兴趣,他伸出脚轻轻踢那只曾经属于腐尸的脑袋,似乎想把它放正位置,好看得更仔细些。 “啊——!”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呼突然出现。 我惊讶地看到,那位勇敢的青年人脚上挂着一个东西,腐尸的脑袋大概很不满意自己受到的粗暴对待,采取了自卫还击,咬住他的皮鞋前端,从他那可怕的叫喊声里我基本可以确定,他的脚丫也不幸落入了尸口。 “快帮我把它弄下来,啊!疼死啦!——。” 到警局录完口供之后已经是深夜。 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青年男女衣着光鲜,美丽的大腿和健壮的胳膊显示出勃勃生机,霓虹灯闪烁,繁星满天,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疲惫看着这一切。 人们常常存在侥幸心理,总认为自己不可能遇上可怕的怪物,总觉得自己足够强有力,能在任何情况下保证自身安全,坚持相信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保护自己,却不知道黑暗里隐藏着怎样的危险。 我觉得非常累,只想回家去,钻入被子里蒙头大睡,什么都不管不顾,就算天塌下来也视之若无物。 带着浑身的伤疼和低落的情绪回到家里,丁蓉如预料中那样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剧,小怪物球球如同往日那样扑上来欢迎我。 “怎么弄成这样子,出车祸了吗?”丁蓉问。 大概是电视剧正值关键时刻,她看得异常入迷,所以没有过来亲吻我。我对此感到一丝失望。 “没有车祸,遇上那只白色邪灵,他控制了我们的精神,让我们无法反抗,导致最后被尸妖捆到柱子上。差点就死掉了。”我沉疼地讲述自己的不幸遭遇。 “哦,下一次得小心些。”丁蓉把目光转向前方,继续看电视,不再跟我谈话。 我猜想她很可能已经忘记了那只曾经出现在阳台上的可怕生物,忘记了他浑身上下骨灰般的白色,因为鬼魂的记忆力据说是非常靠不住的。 此次的不幸遭遇会让法医对我们的能力产生怀疑,估计他以后不可能再打电话来邀请我们抓剩下的尸妖。 我在想,以后是不是应该停止阴阳方面的服务,专心致志地卖成人用品,这样既安全又省事,收入虽然下降了许多,但也能维持体面的生活。 我和雷雨扬坐在阳台上喝啤酒,面前只有一包不知什么时候买回来的鱼皮花生,跟以往一样,我们各执一瓶,直接对着瓶口喝,这样不用洗杯子。 雷雨扬每隔一两分钟就叹息一声,我觉得奇怪,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每吃五粒花生就会遇上一只发霉的,因此觉得自己非常不幸,失败的概率为百分之二十。 “吃到发霉的吐出来不就行了,就像我这样。”我刚刚发现自己也吃到了一粒霉的。 估计生产这种鱼皮花生的小作坊为了节约成本,用的是质量最为低劣的原材料,我满怀失望地猜测,自己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很可能由仓库地板上扫起来的面粉加上泔水油,还有本应该当作猪饲料的变质花生,以及其它一些化学增加剂,所有这一切垃圾经过了聪明的奸商之手,结合我国劳动人民特有的智慧和传统经验,精心制作而成。 三十九章危机四伏 “我记得小时候吃过的鱼皮花生不是这样子。”雷雨扬把一粒可疑的食物举起到眼前,捏破了漂亮的外壳,仔细观察里面个头非常小、有些畸形的花生。 “你说的对,确实不一样,十几年前的鱼皮花生没这么厚的面粉皮。” “以前的花生跟现在的品种是不是一样的?” “应该——是一样的吧,饭店里的和超市里的跟从前都差不多。” “我讨厌这样的鱼皮花生。”雷雨扬站起来,看看楼下的草地上没人,把吃掉小半的垃圾食品扔了出去。 下面有几只游魂在闲逛,冯老板黑乎乎的身影在其中有些刺眼,对于他总不肯离开这个小区我百思不得其解,有几次想要跟他谈谈这个问题,却又担心被他缠上难以摆脱。 夜色无比温柔,月亮圆圆的,高挂当空,淡淡的光芒倾泄在地上,房屋、树木、草地、汽车、道路,全都蒙上了一层浅灰色的面纱,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油腻过甜的月饼,这东西现在我看见就想呕吐,非常奇怪,少年时代这是我很喜爱的食物之一。 据说阴魂和妖魔都是属于夜之一族,并且在月圆之夜能力特别的强大,我猜想,这样的时候他们的食欲大概也会非常旺盛吧。如果这是真的,剩余那两具至今未捉拿到的尸妖现在应该正是异常活跃的时候,不知会有多少倒霉的家伙成为他们口中的美餐,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如果此时白色邪灵再度出现,我一点也不会感到惊奇,我甚至都不想逃走,反正也无法逃。 “明天早晨,一起去找我的四姨妈,求她帮帮忙,给几张能够保命的灵符,如果能说动她亲自出马,弄死那两只尸妖不是什么难事。”雷雨扬沉思已久,突然蹦出这么句话来。 我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这一次死里逃生之后,信心大受打击,想到尸妖身后有白色邪灵的支持,再出去追击显然有自寻死路的味道。 我有些担忧,阴阳服务公司前途将会不妙,两名被尸妖打败并且捆到柱子上的阴阳师显然不可能再得到信徒们往日那样的敬仰。 晚上失眠,雷雨扬一般会跑到客厅里,坐丁蓉身边的沙发上,与她一道看电视。 “看着电视剧我倒是会觉得眼皮沉,想睡觉,但只要广告出现我立即又精神百倍,看来这办法不行,还是试着看看书吧。你能不能推荐一下,什么样的书最适合睡前看,有出色的催眠作用那种。” 我看了他一眼,对他常失眠这一不幸的事实,我非常同情并且很想帮他解决这一世界性难题。 “看卡夫卡的《审判》吧,我觉得这一本书具有良好的催眠效果,如果还不行,就看这位先生写的《城堡》。” 我觉得以上两本书的催眠效果非常好,多年来对我安然入睡提供过无数次的帮助。躺在床上的时候,只要精神状态不是十分的亢奋,看上十几页之后,一般都会在文字组成的迷宫里渐渐晕头转向,然后眼皮就会发沉,最终进入深沉的睡眠。 “如果还不行呢?”雷雨扬可怜兮兮地问。 “如果还睡不着,你就看尼采的《偶像的黄昏》,如果这一本仍然不能让你入眠,就干脆起床来,不用再看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哦,好吧。” 雷雨扬转身离开,到书柜前寻找我推荐的书。 “这几本在最上面的一层,注意,可能积有灰尘,小心别迷到眼睛。”我提醒他。 “这么多书你都看过吗?”雷雨扬面露惊讶之色。 “看过。有的还看了好几遍。” “你还在网络上看小说,隔三差五还去图书馆借书,乖乖,这些年来你读了多少的书啊!” “不算很多。”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很不舒服的感觉,是啊,怎么总是在看书,为此我消耗了多少的时光? 勉强还能记起最近的一名女朋友,大约在一年以前,有那么一段时间里,我和她曾经相处得挺不错。我还记得,每次亲热结束,我都会习惯性地从床边的地板上拿起未读完的书看,她则躺在一边看着天花板发呆,我认为这样的生活非常美满,比较幸福,但是几个月之后,有一个早晨,她不声不响地走了,过了几天打来电话,说要和我分手,因为我是个冷淡并且乏味的人,一天到晚装模作样地看书,就像一个六十岁的老家伙,实在令她反感。 也许我应该多参与一些社交活动,跟一些活蹦乱跳的女人来往,毕竟她们的身体对于我仍然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实在没有选择的话,与大街上的游魂交流一番或许也比独自一人埋头看书更有利于身心健康。 突然间,这样一个想法浮现,感觉极不愉快,就像犯下了某个巨大的错误,并且没有了改正和弥补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飞快逝去,再也无法修正行进的方向。 “你怎么啦?突然发呆。”雷雨扬问。 “没什么,我在想,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似乎有些东西被弄糟了,并且失去了补救的机会。” “我认为,身为一匹男人,不可以如此多愁善感,因为那是女人们的专利。”雷雨扬说。 最近以来,我发现雷雨扬常常乱用词汇,把一个人说成一头人,或者说一只、一具、一串、一条、一根等等。 这说明什么,他的脑子有些地方坏掉了吗?我对此很担忧。 四十章灰暗的世界 雷雨扬重新布置了防御,他在每扇窗户外贴上符纸,门外也贴了几张。 我冷眼旁观,大致能够猜测到,这样的玩艺儿只能挡住那些较为普通或者不算十分凶恶的游魂或妖怪,对于那只白色邪灵肯定没有任何用处的。 只要想起那家伙,我就会有种不寒而悚的感觉,仿佛有把锋利的大刀悬在头顶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他灰白色的身影时时出现在我的意识里,高深莫测,诡异而危险,无法猜透也不能弄清,就像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 与丁蓉道过晚安之后,我回房睡觉。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有气无力地对我说了声‘乖乖睡,做个好梦’。 现在的情绪有些置生死于度外的味道,大概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倒有点一切都无所谓的从容和淡定,这样的心态对于入睡挺有好处,我仅仅只翻过几页书就迅速迷糊了。 雷雨扬叫醒我的时候,我正在做一个不怎么有趣的梦,梦境里的我是一所名牌大学的学生(怎么进去的自己也不知道),正在进行一场考试,内容是数学,一排排细小的数字和字母让我眼花缭乱、晕头转向,梦里的我并没有变成天才或者神童,这一点跟现实中的我完全一样。手里拿着笔,不知该往哪里下手,两眼一抹黑,非常焦急,左顾右盼,想看看邻座的答案,却总是看不清楚,时间却已经所剩无几,考官马上就会前来收试卷,正当我恨不得用头撞墙之时,一只冷冰冰的大手在轻拍我的脸,将我从苦恼与绝望还有郁闷中解脱出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我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雷雨扬脸上的表情十分吓人,我本想拥抱他一下。 “快起来,咱们走,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煞气,很可能有非常恐怖的怪物正在靠近。” 我看了看他的眼神,发觉其中并没有开玩笑的成份,这种惶恐和惊慌显然不是装出来的。 是什么东西让一向坚强无畏、漠视一切的雷雨扬如此手足无措? 刚刚离开睡眠状态所形成的疲软和松懈仍在,心脏跳动得很快,有些喘不过气来,感觉到浑身无力,几乎想告诉他,不要管我,大不了一死,让我再睡一会吧。 “动作快些,再耽搁一会儿就来不及了。”雷雨扬连声催促。 丁蓉也跑进来,身后跟着小怪物球球。 “外面灯光的颜色全变了,好像空间被某种强大的异能给扭曲了一样。”丁蓉说。 “亲爱的,回避一下好吗?我一向喜欢裸睡。”我拉过被子盖住下半shen,衣服都扔在几米外的椅子里。 “都到什么时候还顾虑这个,你平时洗澡的样子我看过很多次了。”丁蓉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这话让我大吃一惊,我从未想到自己沐浴时在某个地方会隐藏有一双漂亮的鬼眼,也没有怀疑过她会做出这样不地道的事情,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毫无秘密可言,我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其实如果她说很想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只需申请一声即可,我根本就无所谓,并且还会很乐意展示自己美丽的一面,过去十年的岁月里,反正已经有很多位女子看过了。 丁蓉转过身,背对着我,雷雨扬从椅子上拿来衣服,扔到我身上。 “要不要收拾一下,把贵重物品带上?” “不用,带着钱和手机就行。”雷雨扬说。 我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把银行卡装到口袋里,跟在雷雨扬和丁蓉身后,直奔楼梯道,小怪物紧跟在我身后。 打开门之后,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数十只游魂正从楼下飞上来,一个个惊惶失措,仿佛鬼子进村了。 “你们看到什么了没有?”我问。 我盼望这只是一场虚惊,如果可以回去继续睡,我会非常高兴。 “你怎么如此迟钝,没感觉到气温突然下降了许多吗?这说明我们周围有不明身份的东西在搞恐怖活动,布下了一个阵。”雷雨扬说。 “这事是我最先发现的,因为睡不着,我站在阳台上看星星,突然间发现阴风四起,月亮变成了红色,路灯的光芒一会明一会暗,闪个不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就象一大堆水果或者蔬菜腐烂掉了一样,小区花园里正在做游戏的十几只鬼全都四散奔逃,我猜测很可能有什么来意不善的对手,所以就叫醒了雷雨扬。”丁蓉说。 “就算有妖怪捣乱,目标也未必就是我们,这么急急忙忙的逃命,是否有点惊弓之鸟的味道?”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零十分,正是睡觉的大好时光,却不得不仓皇逃命,这是什么世道?天理何在? “我住到此地有好些天了,小区里的住户也见过不少,没看到哪一位有一点仙风道骨,也没发现附近还有谁值得如此对付,需要安排这么大阵势。我能够断定,对方的目标就是我们。” 丁蓉问从旁边经过的一只老鬼:“大哥,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具体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只看见大伙都在找地方避难,我也跟着逃,正打算四处瞅瞅,哪有保险箱的话我就钻进去躲几天。”老鬼回答。 问道于笨鬼,显然没用。 “管它呢,咱们下去,开着车冲到外面。”雷雨扬说。 小怪物的四肢是用晾衣架和汤勺做成的,关节僵硬而缺乏韧性,在平地上倒还能行动自如,下楼梯可就不行,我只得把它抱在怀里,趁此机会,它颇为感激地伸头拱我的脸。 四十一章逃生 来到楼下的空地上站着,我惊讶地发现,周围的东西全变了颜色,路灯原本是黄色的,现在是惨绿,草地和树木之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蓝色磷火,仿佛无数只邪恶的眼睛在窥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天空里没有星星,云层呈青灰色,沉甸甸的,感觉像是液体而非气体,距离地面非常近,大概不足百米,感觉已经快要压到顶楼,似乎随时都会突然倾倒下来、把整个大地淹没。 一些不知来源的情绪突然出现在我意识当中,突然间,我对自己片刻之前的行为产生了怀疑,为什么要逃命呢,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眼前的一切都显得粗糙和简陋,刚才的惶恐和紧张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种莫名其妙的疲惫和厌倦涌入我的大脑,迅速占据了统治地位。 “乖乖不得,妖氛弥漫,正气全无,看来咱们要完蛋了。”我心灰意冷地说道。 “是啊,反正逃不了的,不如回家躺着睡觉,或者喝瓶酒什么的。”雷雨扬目光呆滞地回应。 不知不觉中,我的斗志和求生的愿望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想躺在地上,等着强大的妖物来取走自己的生命,意识里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抵抗或者逃避都是没有用的,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是那样的渺小和微不足道,跟一只孤独的蚂蚁或者灰尘差不多,软弱而无能,任谁都可以将我彻底消灭,一阵风雨或者是一只蜻蜓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这个使命,一片从树上掉下的落叶也能砸死我。 “是啊,我都二十多岁了,还一事无成,没有别墅和轿车,长得没那些戏子帅,个子没有姚明高,连村长也没当上,更别提做副州长,想发财是不可能的了,除了怀里这只小怪物之外再没有谁喜欢我,写出来的小说放到网络上每天也没多少次点击......。总而言之,我继续活下去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不如找个地方一头撞死算了。”我万念俱灰,喃喃自语。 路灯的光芒渐渐变暗,变成可疑的紫红色,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层由不新鲜的血液凝成的雾,一丝若隐若现的女声在没完没了地唱:“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这歌声有气无力,初听到只觉得随时都有可能会中断,接下来却又表现出足够的执拗而坚定,似乎可以没完没了的硬撑下去。 “努力了这么多年,距离儿时的梦想却越来越远,生命如此乏味,如此的没有前途,看不到一丝光明,除了黑暗和不断的失望之外什么也没有,总是无尽的沮丧和痛苦。我的钱没******多,身体没有克里夫兰骑士队的詹姆斯那样强壮,活这这么一把年纪,连大海都没有见过,下了十多年围棋还是业余初段,打麻将总是输钱,就连最最心爱的陈慧琳也嫁给了别人,我为什么还要活下去?生命里难道不是充满艰辛和坎坷吗?为什么要自找苦头吃,死了就可以得到最充分的休息以及重新开始的机会,唉,是到了该结束一切的时候了,现在就行动的话,应该还不算很晚。”雷雨扬愁眉苦脸地嘀咕。 “喂,你们怎么了,振奋起来,赶快逃命,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丁蓉大喊大叫,张开双臂,在我面前跳来跳去,把苍白的脸凑过来。 “你在做什么,是不是想咬我一口?如果你觉得饿的话,尽管把我当作食物吃掉吧,反正我也不想活啦。”我满心沮丧,觉得自己跟面前的丑陋女鬼同样的不幸和倒霉,如果能够在死前为她提供一些有用的血肉,让其美餐一顿,倒也令人感觉到欣慰。 “不是的,你已经被妖怪控制住了心神,赶快摆脱掉所有不乐观的情绪,兴奋起来,想想那些好看的电视剧,还有里面那些长得非常可爱的明星。” 那些电视明星有什么可看的,她们扮演的角色穿了那么多衣服,一点也不暴露。我感觉到更加的沮丧,浑身疲劳,简直想立即躺在地上,再不愿意动弹一下。 “丁蓉,我想休息一会儿,你自己找地方玩去吧。” 我觉得臂弯里抱着的小怪物球球越来越重,索性把它扔到地上,只听到‘啪’一声响,它的一条木头腿因此折断了。 意识深处也感觉到一丝不妥,但那一点点反抗显得微不足道,就像狂风中的一只火柴梗,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熄灭,然后留下一丝烟雾和黑乎乎的碳痕。 丁蓉扑到我的怀里,似乎是出于习惯,我勉强举起双臂拥抱了她,手直接穿透了她的形体,我感觉到自己完全就是在和一团冷空气亲热,这个发现让我感到更加的沮丧和失望。 “赶快走啊,去开动车子,离开这里,不然你们都会死掉。”丁蓉大喊。 “你的脸真难看,一点不可爱,我想不出自己怎么会喜欢你。”我放下手臂,后退了一步,想离她远一些。 丁蓉站在原地,双手握拳,垂头丧气,眼睛看着地面,一副极为生气的样子。 雷雨扬坐到地上,目光呆滞,右手无意识的拨地面上的草,左手把鞋子脱下,在地上轻轻拍打。 小怪物拖着断足爬到面前,伸头在我的鞋上擦拭,似乎在表示并不介意我刚才那样粗暴的对待它,可是它丑陋奇特的模样让我感到无法控制的厌恶,伸脚一扫,将它踢到几米外的水泥凳子下。 “怎么可以这样子?你是大笨猪!”丁蓉双手叉腰,怒目圆睁。 看样子我刚才的行为惹恼了她,但我对此根本无所谓,仅仅只是一个又丑又凶的女鬼罢了,她如果立即从我眼前消失,兴许我会觉得更愉快些。 小区里平日夜间那些异常活跃的游魂全无踪影,只有一只不知是哪家的狗在悲伤地哀嚎,声音抑扬顿挫,颇具韵味,与某著名乐队很有几分相似。 我很想回房间,回到属于自己那张温暖舒适的大床上躺着,继续睡觉,这个愿望如此地强烈,无法抵挡。 四十二章夜色温柔 丁蓉站在一旁,用忧郁的眼神看着我,小怪物球球在她脚边转悠,似乎在申诉我对它的恶劣态度,寻求安慰。 “你们到底怎么了?为何还没有经历战斗就轻易放弃?”丁蓉掩面哭泣。 “宝贝,别难过。”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近她身边。 这似乎是源于长期共同生活所养成的习惯,我总认为自己有义务在她悲伤的时候提供陪伴和安慰。 沮丧和绝望的情绪开始有所松动,我觉得自己的腿稍稍有了一点力气。 雷雨扬干脆仰面朝天、摊开四肢躺在地上,双眼半闭。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出于本能,我按下接听键,慢慢悠悠放到耳边。 “朱老四,你欠我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你可别忘了,每天的利息是百分之十,利滚利,七天就翻一倍多,当心我带人来抄你的家。”一个嘶哑的男声在听筒里吼叫。 “我不是朱老四,打错了。”我无精打采地回答。 “哦,打错了吗?真是抱歉,嘿嘿。哥们,你什么时候缺钱花就拨这个号码,我可以提供热情周到的上门服务服务,请放心,我是非常守信用的,你绝对可以信任我。”说完之后,电话挂了。 这旮旯近五十年来的进步有目共睹,连黑社会的人都如此讲文明讲礼貌,看来经济和文化的腾飞指日可待。 “赶快清醒过来,不然就来不及了。”丁蓉对着我的耳朵大喊。 被这么一干扰,我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打了一个喷嚏之后,我勉强弄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尽管情绪仍谈不上恢复正常,但逃生的yu望渐渐占据了主导,我咬紧牙关,拉起躺在地上发呆的雷雨扬,往停车位置跑去,小怪物和丁蓉紧跟在后面。 雷雨扬仍旧昏昏噩噩,我从他口袋里搜出钥匙,打开车门,把他推进去。小怪物比较机灵,自己爬到后排座位上。 “我想回去睡觉,逃跑是没有用的,认命吧,不要再瞎折腾了。”雷雨扬嘀咕。 我启动车子,迅速开向小区大门。 有十几位邻居在花园里乱逛,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大都穿着睡衣或者内裤,其中也有一两个彻底****的,远远望去,他们一个个神情呆滞,如同着了魔,又好像在梦游,他们的脸色均极为难看,苍白里透青,舌头伸出口腔,拖在外面,行走时摇摇晃晃,却不会摔倒,双臂拖在身体两侧靠前的点的位置,模样很像被人操纵的傀儡。 “快走,那东西快来了,我有感觉。”丁蓉紧张地说。 我无力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无法再开口说话,生怕紧咬的牙关一旦松开,紧绑的意识之弦就会彻底断掉,重新被控制。 看来已经这个针对我们的阵法已经波及到了其它无辜的群众,不知道眼前这些人事后能否恢复原样,也不清楚附近那些在家里没出来的人会不会陷入这样的状态? 虽然不知是何方妖魔来捣蛋,但能肯定此事一定与我和雷雨扬有关,我们惹祸上身牵连了邻居,我对此感到很是愧疚。 只有赶快溜,跑得远远的,那样才能让这些倒霉的人得到解脱。 我情不自禁地为他们的安全担忧,如果突然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异地而不是熟悉的家中,他们会不会惊惶失措?会不会从此无法恢复正常? 天空越来越低,感觉已经压到了楼顶,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来。我猜想,隐藏在背后那位妖怪无论怎么样厉害,大概也不可能有改天换地的能耐,眼前看到的东西或许只是制造出的幻觉,或者源自这个阵法中所含有的障眼术。 想的事一多,我突然发觉那种沮丧的情绪再次涌入自己的意识,几乎想立即放弃任何形式的抵抗,回到草地上趴着,等待命运的安排。 我明白,不能再犹豫了,得赶快离开这块地方,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我的清醒状态随时都有可能结束,重新陷入绝望的境地。 我驾车冲过小区大门,透过玻璃,看到保安趴在桌子正睡得香,我能够理解他,一个月八百元工资,确实值不得硬撑着,想睡就睡吧。 “咱们往哪走?去找你四姨妈帮忙吧。”我对雷雨扬吼。 “是啊,去找四姨,她老人家一定有办法的。”雷雨扬依旧神情呆滞。 “四姨住什么地方?咱们现在应该往哪边走?” 说话的同时,我不停在换挡加速,不管方向对还是错,总之先逃出去再说。 “她住在团山水库外面的一个果园里。”雷雨扬有气无力地说。 “早说嘛。” 我迅速调过车头,焦急中,一不小心竟然玩了个颇为完美的漂移。 大概是离开了那个阵法的缘故,我感觉轻松了许多,头脑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思维能力。 “先打个电话给你四姨妈,最好叫她出来迎接咱们一下,至少出出主意,指点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好,我打个电话试试看。”雷雨扬拿出手机。 正是深夜,昏黄的路灯光照耀下,大街上空荡荡的,路上全是成群结队的游魂,向我们投来怒气冲冲的目光,似乎影响到他们什么好事一样。 偶尔有一辆出租车驶过,整个城市正在休息。 我看看时钟,现在是凌晨三点十分,除了失眠症患者和麻将爱好者,以及一些昼伏夜出的猫头鹰族,一般来说,这个时间段是最清静的。 “大概没事了。”丁蓉轻松地说。 “刚才我怎么会如此不济事?好象被判了死刑一样——绝望,还有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疲乏。”雷雨扬说。 “停止总结,想一想怎样才能活过今夜。”我说。 小怪物把脑袋伸过前排座位中间,我轻抚它的头顶。 天空恢复了正常状态,放眼所及,繁星满天,银河横过当空。 四十三迷雾 “四姨的电话已关机。”雷雨扬说。 “有座机吗?再打一个试试。” “没有。” 我心头一凉,不会这么倒霉吧?无法用电话联系上救星,如果通往水库的路也被堵住怎么办? “你四姨妈一个女人家怎么会独自住在荒郊野外,她就不感到害怕吗?”我问。 “就是担心吓到周围的人,所以她才住在城外。”雷雨扬说。 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难道这位名声显赫的四姨妈有什么不良的特殊嗜好?比如吃生肉喝生猪血之类,也许是她奇丑无比、狰狞可怕?要不就是她会胡乱咬人? “她很恐怖吗?”我紧张地问。 “其实也不算什么,前些年她身体不太好,得了白血病,眼看没得治了,后来找到一具刚死的尸体,瞅着还算漂亮,她就把魂魄移过去,担心被人认出来,也怕吓着那具尸体生前的亲人,所以只能躲到郊外独自呆着。” “哎,这方法好啊,得跟她认真学学,以后咱们老得走不到路的时候就把自己的魂弄到哪一个年青貌美的家伙身上,再活个几十年,长此以往,循环往复,不就能长生不老了吗?”我开心地说。 “想得美,这事复杂着那,就凭你我那两下子,再炼八十年也没得指望。” “何出此言?”我颇感诧异。 “四姨她老人家天赋异禀,生具阴眼,三岁就开始修炼,法力高强,且终生未嫁,一直保持处子之身,据说,她常常跟来自阴间的鬼差打牌,跟牛头马面混得很熟,有一次还应邀去奈何桥旅游观光,带回一只用武则天的骨盆做成的衣架,据说是阴间银行界一位大富豪所赠。” “那只衣架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好奇地问。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也就是比较稀罕罢了,你想一想,武则天是干什么的,她可是女皇啊,虽说私生活不怎么检点,养了几个面首,有亏妇道,可那时的中国在她的英明领导之下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经济发达得不像话,据说在那个年代中国的GDP是日本的六百多部,是整个欧洲的八十倍,是整个北美洲的一万多倍。布什为什么显得重要,不就是因为他是美国总统,掌握着全球最强大的军队和最庞大的经济体系。可他要跟咱们伟大的武则天老奶奶比一比的话,基本也是一文不值,根本没法比。先不说那只衣架的年头,反正文物嘛,越古老就越值钱,怎么也是一千多年前的玩艺儿,光凭这东西来自武则天的身体,想想都觉得——实在是太珍贵了,四姨她对这只衣架爱不释手,我想摸一下都不行。” “那只衣架附带有来自阴间古董商的鉴定证书吗?” “这倒没有。” 我猜想,那破玩艺儿多半是哪里弄到的几片无主的人骨头拼装成了,看来那位神通广大的四姨妈是被鬼给耍了。人间到处是奸商和无良小贩,阴曹地府估计也一样,不过是换个地头继续混罢了,这可是真正的民族性格,到哪都改不了的,就像身份证或者户口本一样。 “你们快看,前面有些不对劲。”丁蓉说。 “那没什么吧,现在都凌晨三点多了,有些雾是正常的。” 我看到了她所指的地方,前方两百米左右有一层薄薄的雾,我觉得这似乎没啥不对劲的。 “我觉得也有点怪,最好绕着走,别去惹麻烦。”雷雨扬说。 于是我调转车头,驶向另一条岔路。 “这样得绕一个大圈子,才能去到四姨那儿。” 我在猜测,是什么妖怪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弄出如此大规模的动静,其神通已经跟传说中的白骨精差不多了,可我们只是两个半路出来混的神棍,能力低下,不堪一击,远不具备孙悟空那样的强大武力,充其量也就是比唐三藏稍好那么一点点。 我感到一丝后悔,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跟着雷雨扬干这行当,虽说是为生计所迫,却也并非毫无选择的余地。 “我估计其它的路口也会有不明物体守卫着,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雷雨扬叹息。 “我们可以试试这样,先调过头装出朝另一个方向逃跑的样子,等到那东西堵住去路的时候,我们再转头逃向原定地点,这样或许能够迷惑对手。”丁蓉说。 我觉得她的意见有些道理,值得一试,于是驶向通往城外的那条大道。 “这样行吗?会不会让那家伙认为咱们将逃向省城?”我问。“如果他不来追击或者设伏,我们又该怎么办,难道真的逃到省城去吗?” “好啊,去逛逛,我有很多年没去过了。”丁蓉说。 “我担心,如果到了高速公路上,那家伙突然出现,我们更加难于逃脱。”雷雨扬说。 我减速,转头问:“那现在该怎么走?” “别停车,也不要开太慢,先向前跑,咱们好好商量一下。”雷雨扬显得不慌不忙。 来到距离高速公路入口几百米处,那团奇怪的雾再次出现,这一回稍有不同,它显得更浓、更深沉,更阴森,感觉有些杀气腾腾,它横在大桥上,挡住了去路。 “咱们冲得近一些再调头,戏耍那东西一下。”雷雨扬说。 “不可以,当心被它来个突然袭击,把我们一口吞下。”我和丁蓉同时表示反对。 一辆重型卡车冲出浓雾,驶向城区,四只车灯非常的明亮,雷雨扬见状大喜,说你们看人家刚从雾里出来,什么事也没有。 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及反驳,那辆车就莫名其妙地跑偏了方向,撞破桥栏,犹如好莱坞电影里常常出现的镜头一样,一头栽到河里,水花四溅的同时,发出惊心动魄的一声巨响。 四十四章信仰 见此情景,我毫不犹豫地在大路中央调了个头,驶回来路。 “好危险,刚才如果真的冲过去,咱们恐怕就全成鬼了。”雷雨扬心有余悸。 “打110叫警察,或者通知吕师师,叫他带人来救我们。”我建议。 “没用的,多增加几个送死的人罢了。”雷雨扬说。 我心乱如麻,不知该往哪里逃,慌乱中,我沿着河畔过境公路向西边行驶,不知不觉竟然溜出去了几公里也未再次见到那团雾。这时我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开始猜想,那东西会不会有预谋地把我们赶向某处,好来个瓮中捉鳖。 “丁蓉,估计很可能就在今夜,我和你的情人都会死掉。你是老鬼了,到时候可得照顾我俩,别让其它的鬼欺侮。”雷雨扬懒洋洋地说。 “别说丧气话,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丁蓉说。 “我不怕死,只怕疼,如果受了伤,一时死不了,肯定会很难受,就担心这个。”他叹息。 继续向前冲了两公里左右,仍然没看到雾出现,能清晰地看到前面两公里外的来往车辆,我开始乐观地认为有机会逃脱。 “嘿,看到希望了,咱们可以从高速公路的桥底下溜过去,然后再往东边绕一段,就能去到四姨那儿。”雷雨扬眉飞色舞地说。 “这妖怪如此大肆作恶,为什么没有哪路神仙出来管一管?”我提出自己的疑问。 “鬼才知道呢,也许神仙都睡着了,或者就是这妖物行动之前打点过各界关系,要不就是它有什么强大的后台,谁也不敢轻易动它,《西游记》你看过吧,里面那些妖精大部分都是从天庭里偷偷溜出来的,每当孙悟空举起棒子打算除害时,天边就会飘来一朵祥云,然后出现某个大人物,把妖怪带走。”雷雨扬开始抽烟,“并非所有的恶行都会得到应有惩罚,有强大的靠山比什么都重要。” “不至于吧,难道就任其为所欲为吗?”我情不自禁皱起眉头。 “你大概觉得咱们眼下的不幸遭遇是极为严重的事,惊天动地了,但在神仙眼里这一切很可能就好比几只小虫子落水而已,连屁都不是。可你也用不着太过绝望,这个世界到处藏龙卧虎,如果闹得太过火,自然会有某位道行高深的能人异士现身,收拾残局,拯救广大群众的小命。”雷雨扬表情显得很轻松,仿佛谈论的是别人的事,“如果能跟四姨联系上,相信她老人家也有这个能耐,只是我们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能不能活过今夜,就看运气了。” “不是说神仙们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吗?怎么如此没用,再像这样下去,我可就要改变宗教信仰了,不管什么鸭蛋教、基督教、老子、孔夫子、黄大仙、狐狸精,谁肯救我就信谁。”我咬牙切齿地说。 “说得好象你以前曾经有过什么信仰似的,你倒说说看,你烧过香吗?提着猪头和苹果供奉过哪一路神仙的牌位吗?”雷雨扬讥讽。 “到底有没有神仙我都不知道,叫我去信谁,哪位大神想要我五体投地的崇拜自己的话,至少得露露脸,展示一下能耐,让我知道有这么一位了不得的老东西存在,那样我才能毫不怀疑的拿出猪头馒头香蕉去表忠心。” “我曾经听人说,如果有足够强劲的信仰,就能够在某个特定的时段与心中的神祗沟通,并且在需要的时候借用神的力量来对抗妖邪。” “有些道理,据说义和团的勇士们就是这么样弄的,本以为自己有神附体了,从此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没想到洋鬼子的子弹一射来,哗啦啦倒下一大片。” “你这家伙是没指望了,神决不会考虑帮助你这样的人。”雷雨扬做出决论。 “你呢,做神棍好几年了,有没有被那位大仙看中,附体一次?”我问 “很遗憾,没有神上过我的身。但我在这些年当中抓过一些作恶多端的鬼,也曾多次帮人化解过灾难,怎么也可以算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人民服务吧。” “去你的,那是为了人民币,别把自己说得跟民族脊梁似的,我不喜欢唱高调的人,怎么瞅都觉得虚伪。”我嗤之以鼻。 “当然啦,为人民服务,同时赚取应得报酬,这与建设和谐社会的美好理论并不相悖。”雷笑嘻嘻地说。 路况非常好,又是夜深人静,我越开越快,车速超过了一百迈。 “停车!前面有障碍。”丁蓉突然大喊。 我眼前是一条很平很直的大路,灯光把沥青路面照得清清爽爽,没有行人也没有其它车辆,连游魂都没有,未发现任何不对劲之处。 但她的叫喊来得实在很突然,也很尖厉,所以我下意识的踩下刹车踏板。 ‘吱’刺耳的刹车声中,车子立即慢下来。 “没看到什么啊,宝贝,你是不是眼花......。”我的话还没说完,意外出现了。 ‘轰’一声巨响,车头撞到了什么坚硬并且庞大的东西上,我一头栽到方向盘上刚绽放的安会气囊里。 把脸从气囊上移开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前方,我想知道是什么东西拦在这里,为什么我看不到。 车子的前玻璃已经整块飞出去,平躺在车头上,没有阻碍,视线特别清晰,眼前看到的是一辆双后桥卡车的后轮。 “你们没事吧?”丁蓉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在这不可思议的黑夜里,恍如天籁。 “我还活着,大概没什么事。”我转头看看雷雨扬,确定他也还活着。 “我也没事。看看车还能不能动,如果能动,就倒回去。”雷雨扬仍然是一副处乱不惊的样子。 我暗自庆幸,还好刚才得到了丁蓉不十分及时的提醒,避过一劫,也得感激自己的运气,还好是撞到轮胎上,如果车头冲到卡车油箱所在位置或者车架下面,我们很可能会受重伤。 车子已经熄火,我转动车钥匙,起动机的声音很正常,但就是启动不了。 一次,又一次,起动机的声音依旧很有力。 “咱们下车,步行前进。”雷雨扬说。 四十五章失魂人 我在发抖,不仅双手,连躯干也在抖,开车多年,我有着非常良好的安全纪录,这么刺激的事还是第一回遇上。 “车被撞坏了吗?”丁蓉焦急地问。 “可能是坏了。”我说。 雷雨扬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伸手从仪表板前端的缝隙里拾起抽了一半的烟,吹吹灰尘,放回到嘴里,继续吞云吐雾,对于他如此从容镇定我感到非常羡慕,真想不出他是怎么练出这般本事的。 我打算做最后一次尝试,如果仍然无法启动车子,我将响应雷的号召,步行继续逃生。 奇迹出现了,发动机‘嗡’一声响起,显示出充溢的生机和力量,于是我往后倒,调头,向来时的路狂奔。 “丁蓉,为什么你能够看见的东西我没看到?”我提出自己的疑问。 “别忘了我曾经是一个很强大的鬼。” “帮忙好好瞅着点前面,别再发生同样的事了。”雷雨扬说。 离开那辆横在公路正中央的大卡车两百多米远,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就像谁在身边扔了个大炮仗,随后我失望地发现,前面的轮胎爆了。 车子歪向右边,我努力稳住方向盘,然后停下。 “怎么了?”丁蓉问。 雷雨扬也向我投来充满疑问的目光,就像一位好学的乖孩子,等待教师给予一个彻底解决疑惑的答案。 “轮胎坏了,赶快下车,看看能往哪儿躲,如果有出租车跑过来就拦下。” 我抱起小怪物球球,第一个钻到车外,夜风吹来,我开始发觉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太过单薄。 “操家伙,前面有情况。”雷雨扬大喊。 他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把小得可笑的改锥握在手里,约有三厘米长的铮亮金属尖端从指缝里露出来,如果作为对付被五花大绑的青蛙或者老鼠的武器,想必是非常管用的。 沿着他所指方向,我看到六个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他们全都面无表情,嘴大张着,眼神呆滞,面色苍白中略带青灰,从外形上看,大概是一伙卡车司机。 最吓人之处就是——他们全都手执各种凶器,有小铁锤、卡车用的轮胎套筒、大号活动扳手、水果刀,还有两位则是全副武装,左右手各执一件。 这伙人的目标显然是我们,这个发现让我感到胆战心惊。 “这些家伙怎么啦,失魂落魄了吗?”我问雷雨扬。 “从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特征上看,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控制了思维,通俗一点讲,也可理解为广大群众常说的中邪。” “什么东西能够对付他们?” “黑狗血,紫糯米,童子尿,斩鬼刀,火把,凡是阳气旺的东西都可以。” “上述东西咱们现在有哪几样?赶快拿出来,朝他们扔过去。” 我很着急,因为那帮中了邪的家伙距离这边越来越近,只有二十多米了。 雷雨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小改锥放回衣服口袋,把装有黑狗血的水枪掏出来。 “就有这个,和几张符。” 一位中邪者把手里的铁棍朝我们扔来,准确度差了许多,从头顶上方大约五米处飞过去。 “快跑,这些家伙居然会做远程攻击。”我大吃一惊,一手拉着雷雨扬,另一手抱着小怪物,转身朝路旁的建筑工地跑去。 慌不择路,我带头朝路旁已经建好主体工程的楼房跑去,前方一片黑暗,脚下不时踩到碎石头和小泥坑,几次差点摔倒。 “丁蓉,你看着前面,有什么新发现就赶快通知我。”雷雨扬说。 跑出了差不多五十米。 “前面有人。”丁蓉说。 她飘浮在最前面,发觉有动静,突然停下,我止不住惯性,直接穿过了她的形体。 黑暗中无法看得十分清楚,隐约只见有八九个人正从一堆砂石旁边走出来,从走路的姿势看,跟外面那六名不幸中邪的司机着了同样的道。 “真糟,又是一伙被控制者。” 雷雨扬拉着我的衣角,示意往另一个方向跑。 一片砖头飞来,紧擦着我的肩膀落下,感觉到一阵疼痛,也不知是否流出了很多血,惊慌中,我加快脚步,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外跑去。 “现在怎么办,往哪逃?”我问雷雨扬 “你多久没开过卡车了?现在还会不会弄?如果还行咱们就去看看那几辆停在路正中的车是否能动。” “这种能耐十年八年内不会拉下的,放心好啦。” 我当先跑向停在路中间的几辆卡车。 如果能开动其中一辆,有了交通工具,咱们逃走的希望就会大大增加,几年没开过大型车了,希望没有出现什么我不了解的最新发明。 拼命的奔跑让我的双腿越来越沉重,心脏跳动得快要炸裂开,快速的喘息让喉咙里感觉就要着火了。 “快点,后面那伙人追来了。”丁蓉飘在空中,对我大声喊。 我忙于大口呼吸,无法回应,心里却颇不以为然,阴魂的飞行几乎不耗费能量,她当然不会觉得累。 最近几年因为工作太过辛苦,常常感到疲惫,以至于渐渐扔下了体育锻炼,严重缺乏运动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距离卡车还有几十米远,我再也无法全力奔跑,不得不减慢速度,快步走,一边大口喘气。 雷雨扬被扔在了后面,原来他的体能状况比我更差。 四十六章卡车 我下定决心,如果今夜能够活着回去,一定要开始体能方面的训练,每周跑步或者游泳三次,下一回再遇上这样的情况或许能轻松些,有更多的逃生希望。 脚步越来越沉重,绝望的情绪渐渐冒起,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而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却是那样的神通广大,如同一个满肚子坏水的野小子,正用戏谑的目光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由于能力方面的巨大差距,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被捉弄被消灭的命运。 就像捉到老鼠的猫,总要玩个痛快才肯下口。 我突然觉得自己前途非常黯淡,差不多是必死无疑。 只是不清楚在死亡真正来临之前还有多少的折磨和苦难等待我,隐藏在暗处的对手要玩到什么时候才肯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 利用丁蓉能够快速飞行的能力,我指使她冲到前面探路,她非常听话,浮到空中,迅速在几辆停在路中间的卡车旁边转悠了一圈,然后回来告诉我未发现任何可疑情况。 “净空,你看哪一辆比较合适用于逃命?”雷雨扬说。 “考虑性能和品牌都是没用的,光键是看哪一辆的钥匙还在。” “丁蓉,你先去看看最近的那辆有没有钥匙插在电门上?”雷雨扬说。 “电门在哪?”丁蓉问。 “你先去看橙色的那辆,看清楚方向盘下面右边有没有插着钥匙。”我指着那辆东风1208双后桥卡车。 “我见电影里的贼都不用钥匙,把线拆下来搭火就行。”雷雨扬气喘嘘嘘地说。 “真遗憾,我没当过偷车贼,如果能够逃过此劫,一定抽空钻研一下这方面的技术。” 我满怀沮丧地想,如果能活到明天,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丁蓉在前面大声喊:“这辆有钥匙。” 听到这一句,我和雷雨扬相视一笑,脚下顿时轻松了许多。 我甚至有心情抽空看了看身后,确定那帮被控制了思维的建筑工人和卡车司机没有追来,可以想见,他们笨拙的行走姿势肯定很慢。 这时,我心里再次燃起希望,只要能够挨到天明,我们就可以去找到那位如神龙般久闻其名却未有缘拜见的四姨妈,有她老人家出手,一切都能搞掂。 一切的希望全放在她身上了,如果能活到明天的话。 我一脚踩上车轮,伸手打开了车门,虽然光线很暗,我仍然清楚地看到,那只代表着逃生希望的钥匙就插在电门上,钥匙圈上还挂着一只福娃,正在晃悠。 我毫不犹豫地蹦上去,坐到驾驶座上,把小怪物扔在中间位置,打开了右车门,让雷雨扬钻进来。 转动车钥匙,仅用了一秒钟就成功启动,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强劲有力,如同天籁,比帕瓦洛蒂的歌声更动听。 我挂上二挡,准备起步开溜,这时突然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被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一张长满了胡须的大脸就在眼前三寸处,暗黄色的大暴牙撑开了嘴,鼻孔里的毛也很长,并且茂盛,跟上唇的黑毛混在一起难分彼此,面部皮肤异常的粗糙,跟菠萝表面差不多,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头发乱七八糟,犹如乌鸦的巢。 最令我感到不舒服的就是他那双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眼白多而黑瞳少,闪烁着狡猾和多疑的光芒,深处满是阴暗和丑恶,以及严重的暴力倾向。 原来是座位后方的床上躺着一名壮汉,刚才他整个地缩在被子里,以至谁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现在的货车都有两名司机,不分昼夜地工作,估计他的同伴已经中了邪在外面游荡着,或许他正因为睡得香而逃过一劫。 “大哥,车是你的吗?累了吧,好好歇着,想去哪我帮你开。”我随口敷衍,同时松开离合器,准备先把车开离此地再说。 壮汉伸出一只手,扯住熄火拉线,车子摇晃了一下,停住了。他抬着头,洋洋得意地看着我笑。 这笑容有些奇怪,我感觉到一丝透骨的凉意,但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劲我也说不上。 我从口袋里掏出全部现金,约有一万多块,在壮汉面前挥动:“大哥,车借我开上十几公里,这些钱就都归你,怎么样?” 壮汉不语,只是呆呆地盯着钞票看。 “怕我把你的车弄坏吗?这你就多虑了,看看我的驾驶证,A1,不是菜鸟,放心吧,没事的,你继续睡,等着收钱就好。” 我把驾驶证掏出来,伸到壮汉鼻子底下。 壮汉松开抓住熄火拉线的手,抬起头,眼睛斜看着我。 “乖乖躺着别动,不然我就开枪打死你。”雷雨扬手握装有黑狗血的水枪,指着壮汉的面部。 由于光线不足,朦胧中看去,倒也真像一只能够射出子弹的枪,我想,如果这家伙头脑正常的话,应该老老实实躺下别动。 壮汉张大了嘴,伸手指指自己的口腔深处。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什么,我猜想,或许他是个聋哑人?也许他在表示并不惧怕? “你是不是哑巴?”雷雨扬怒吼。 壮汉不回答,只是慢慢用右手揪住自己的耳朵,然后使劲一拉,耳朵与脑袋顿时分了家,一股血腥味出现在空气里,热乎乎的液体撒到了我的脸上。 壮汉把那片椭圆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托在手掌里递向我,耳朵表面血淋淋的,根部还拖着一些丝缕状的筋肉。 四十七章惊魂奔逃 我打开车门,做好逃走的准备,但壮汉却没有流露出攻击人的企图,他若无其事地伸出手,似乎很想把那只不幸的耳朵送给我,生怕我不肯领情。 壮汉脸侧的伤口血流如注,他却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表情仍然平静,嘴角甚至浮现一个可爱的微笑。 这场面让我觉得有些难受,仿佛自己的耳朵也被撕裂了一样。 他显然也中邪了,我这样断定,躲在车里睡觉并没让他逃脱厄运,接下来,估计马上他就会伸手来扼我的脖子,或者用他那满嘴令人恶心的大黄牙来咬我。 雷雨扬朝壮汉面部喷射了一些狗血,那张原本就十分丑陋的脸现在涂满了紫红色,一眼望去更加的令人作呕,就跟地底刚钻出来的半腐烂尸体差不多。 “啊——!” 壮汉低沉、痛苦、愤怒地长吼一声,这声音颇具穿透性,完全不像是发自人类的喉咙,在黑夜里听起来让人觉得是一只被关在囚笼里的巨大野兽在嘶喊。 个头很大的那种恐龙大概就是这样叫唤的,我猜想。 “快跑。”雷雨扬转身跳下了车。 我也转身跳下,就在即将脚踏实地之际,壮汉的手伸出来,抓住了我的衣服后领子,让我悬在空中。 我奋力挣扎,却无法转身,双手有劲使不上,怎么也不能从他的掌握中解脱,那只手如同铁钳一样,紧紧抓住不放,因为脖子被勒住,我渐渐感觉到窒息。 危急时刻,雷雨扬冲过来,朝壮汉的手臂上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然后揪住我的衣服,使劲拉拽,‘哧’一声响过后,上衣被撕裂,我终于重获自由,很狼狈的摔到地上。 “哥们,你有管用的符刚才为什么不用上?”我忍不住埋怨。 “是不是真管用还不好说,你看这家伙仍然很活泼好动。” 沿着他的目光,我转头看看仍然坐在车里的壮汉,发现他仍然很生猛,张牙舞爪的,面目狰狞,嘴大大咧开,喉咙深处发出阵阵‘嗬——嗬’声。 丁蓉出现在我身旁,她正焦急地呼唤:“球球,快跳下来,趁那个大坏蛋不注意。” 小怪物球球很是机灵,听到丁蓉的召唤,它十分勇敢地从另一侧跳下,落地时发出‘咔嚓’的一声响,似乎又一个关节折断了。 我弯下腰,抱起歪歪倒倒跑来的小怪物,它的一只前足断了一截,以致走路不便。 “朝那边跑。”雷雨扬指着东面。 东面是一大片空地,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还有一堆堆刚倒下去不久的石头和泥土,边缘地带被开垦成一小块紧接一小块的菜地,长着玉米和茄子,估计是某些异常勤劳的老头或者老太太干的。 我转头看看后面,那伙摇摇晃晃的司机和建筑工人正在靠近,距离不足三十米,前方的那名壮汉正在笨手笨脚地从驾驶室里爬下来,真是腹背受敌。 雷雨扬冲在前面,我紧跟其后,朝那片空地跑去。 一把小铁锤从我眼前几厘米处飞过,带着可怕的风声,落到地上,弹起,然后再次落下。 看来这帮可怜的家伙渐渐适应了新的工作状态,扔东西打人也更有准头了,如果距离近一些,很可能会直接命中我的要害部位。 匆忙中,我甚至来不及去感受恐惧,只是加快脚步,努力向前跑,同时抬起一只手护住自己的脑袋。 奔跑的过程当中,我在想,如何才能彻底摆脱这样倒霉的处境?我觉得自己眼下的惨状与那些因为战争而逃离家园的难民很有几分相似。 我痛下决心,如果能够活到明天早晨,一定要外出旅游一个月,到海边晒太阳拾贝壳钓鱼,像个傻瓜似的呆整整三十天,等到C市恢复平静再回来,如果仍然怪事不断,仍有还魂尸四处乱跑乱咬人,我就考虑在其它地方安家落户算了。 当然得带上小怪物球球和丁蓉,我远谈不上喜欢这只丑陋的小东西,但一切都因为丁蓉,想跟她在一起,就必须带上球球,这事没有选择。 前方一片寂静,除了我和雷雨扬的脚步声外就只有蟋蟀在鸣叫,我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是能够逃脱的,无论隐藏在暗地里的对手布下怎样的天罗地网,总会有一些漏洞存在,也许我们选择的这条逃跑路径就是其中一个。 “一定要坚持,再过三个小时天就亮了。”雷雨扬说。 “万一到了七点天仍然不亮怎么办?”我艰难地提出疑问,上气不接下气。 “那不可能。”雷坚决地说。 月牙儿从乌云里钻出来了,一丝微弱的光芒照耀到地面上,空气清新宜人,一切如此美好,可我却被一群不身份的怪物追击,不得不逃命。 大概前些天夜里下过雨,地面很泥泞,跑到场地尽头的时候,我的鞋已经被粘满了红色的土壤,脚下越来越感觉到沉重,就像穿了一双八十码的超大号鞋,而这鞋本来是给非洲大象穿的。 空场地的边角处有一幢由旧木板和生锈的薄铁皮搭建而成的小屋,建筑面积大约有二十平方米,里面黑蒙蒙的,什么光线也没有。 根据我的经验,这应该是看守工地的人住的地方,一般来说,还会有一到三只狗,几只鸡和兔子。 但是什么也没有,门开着,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从门口那一片约有十平方米不长草的地方来看,我确信一定有人住在里面。 我想跑进去,向住在里面的人求援,就算他是一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也没关系,因为我很想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正常人,一个走路不摇晃,也不会胡乱扔东西的人,我非常想跟他谈谈今夜的不幸遭遇,想让他证明我没有疯狂,还保持着足够的理智。因为我正在经历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议,这样的遭遇只应该在电影和小说里出现。 四十八章破木屋 雷雨扬跑在我前方约有十多米的样子,我站在小屋前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小屋后面。寂静的黑夜里,我们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显得异常突出和响亮。 “真糟糕,前面是条很宽的大沟,有积水,我弄不清楚有多深。”雷雨扬停下了脚步,回头对我说。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没办法开口说话。 “我进去看看,也许能到里面避一会儿。”丁蓉飘进屋内。 雷雨扬慢慢从沟边走回来。 “哥们,有什么法宝就赶紧使出来吧,布个什么阵,如果能够让咱们在这间破房子里撑到天亮,或许小命就能保住。”我对他大声说。 “里面没人,完全是一片黑,桌子上有蜡烛。”丁蓉结束了侦察,回来向我报告情况。 “宝贝,你能确定里面真的没有怪物吗?麻烦你重新回去仔细再搜索一次,这样比较稳妥点。”我想起先前在卡车里的惊魂一刻。 “好吧。我再去看看。”丁蓉满脸不高兴地飘回小屋里。 小屋四周没有电线,里面肯定不会有电灯。 雷雨扬站在门口,左顾右盼,双手撑在腰间,如果他的肚子长得更丰满些,梳个古董发型,远远望去兴许会觉得有几丝伟大领袖的风采。 丁蓉再次露面,伸手向我示意可以进去。 “这房子不怎么结实,我来布置一下,只要别来太厉害的,支撑几个钟头大概没问题。”雷雨扬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符纸,准备开始工作。 我冷眼旁观,对他的那两下子我很缺乏信心,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次的无效,可以肯定地说,他的能力只对最差劲的阴魂和还魂尸有用,稍强一点的邪物就得看运气。 雷雨扬在各扇门窗处贴上符纸,嘴里念念有辞,忙得不亦乐乎,煞有介事地摆他的八卦阵。 远处那群学不会好好走路的坏东西正朝我所在方向围拢过来,昏黄的路灯光照耀下,他们就像一群制作粗糙的傀儡,动作极不协调,歪歪斜斜地行走,不时举起手里的家伙挥动一下。 我大致估计了一下数目,约有二十来号人,差不多能凑成一个排的编制。 那群司机和建筑工人已经成功大会师了,我曾指望他们自己打一场内战,这个美好的愿望落空了。 “哥们,弄快点,那些行尸走肉就要来到了。”我催促。 “忍耐是中华民族的宝贵美德之一,别着急,马上就好。”雷雨扬认真仔细地把一张张符贴到墙壁上。 我不想再理睬他,进到屋子中央,在丁蓉的指点下,找到了桌子,然后点亮蜡烛。 一丝久违的光明出现在屋内,温暖、愉快、令人欣慰,看着这一缕跳动的小火苗,我心里莫名其妙地涌起一阵阵感动,仿佛突然间得到某种保护,由此产生了安全感和自信。 或许点燃一堆大簧火能够吓跑中邪者,我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光明象征着正义和温暖,红红的火苗能吓跑野兽,对外面那伙失魂落魄的人应该也有用。 环顾周围,除了这所房子的建筑材料之外,没有发现任何可用于燃烧的东西,桌子和板凳全是铁皮做成的。 我没有能力在半分钟内从墙壁上拆出一堆柴禾来。 环顾四周,我发现这是一个极为简陋的空间,墙角有两张床,红色的砖头做架子,上面铺以木板搭建而成,被子破旧并且腌脏,估计曾跟随此间主人走南闯北历经不少的风雨。北侧靠墙有一个简陋的台子,同样由砖块和木板搭成,最上面的一层放着一只炒锅和一只煮锅,中间一层放置吃饭用的碗筷,底层放各种调味品,酱油,盐,红红的辣椒,咸菜瓶子,以及一些剩饭,还有几只胆大包天的蟑螂在周围举行聚会。 我在地上顿足,想要吓跑蟑螂,但这些顽强的昆虫不为所动,倒是从木头缝隙里跑出几只老鼠,迅速地穿过空地,消失在在墙角一个裂缝里。 “我觉得这里气氛挺好,生活味道浓郁,很适合安居乐业。”丁蓉说。 “你生前是不是常住在这样的地方,所以看上去眼熟,比较有感情?”我问。 “你才住这样的地方。我生前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丁蓉不高兴地歪了歪嘴。 “后来呢?你活着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俩是不是前生有缘?是谁害死了你?问你很多次了,你都不肯说。” 对于她的身世我充满了好奇,但每一次问起相关事宜她都不肯就此深谈,除了那一回重现死亡过程之外,她再不肯说起与此有关的话题,似乎有某种忌讳、某种不便提及的痛苦经验,阻止她向我谈起那一切。 “以后,等到想说的时候,我会慢慢告诉你。” “不想说就算了,没什么,男女之间留下一点秘密有好处,以后等我老了可以慢慢听你说。” 她笑了笑,把目光转向小怪物,伸手轻抚它的脑袋。 有时我挺忌妒这只小怪物,如果没有它的存在,她会不会更关注我一些? 雷雨扬进屋来,急急忙忙的关好门,然后检查窗户是否已经关严。 “那帮家伙追过来了。”他平静地说。 “你认为这间房子能够保护我们吗?”我问。 “不知道。意识被控制的人往往有出色的蛮力,如果那群人硬砸的话,估计用不了很久就能把这房子给拆了。” “你贴的符难道没有任何用处吗?” “当然有用,如果那帮行尸走肉接近这房子,控制他们的力量就会减弱,他们或许会有短暂的清醒。” “我建议把蜡烛吹灭,那样他们也许会认为我们已经往别的地方逃了,这些家伙看上去并不聪明,完全有可能成群结队跳进那条大沟里把自己淹死。”我说。 四十九章另一个世界 “但愿如你所言。”雷雨扬叹息。“我要熄灯了,你做好思想准备。” 我看了看身后窗户所在位置,确定自己能够在黑暗中也能摸到那里,然后拉住雷雨扬的一只衣角,另一只手抓住球球,坐在桌子旁边。 雷雨扬吹灭了蜡烛。 但是,期待中的黑暗并未出现,蜡烛熄灭之后,我无比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家巨大的超市内,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明亮的灯光让我目瞪口呆。 那个寒冷的冬天,安徒生笔下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划亮火柴之后见到的东西大概跟眼前我所见的差不多。当然,作为一名成年壮男,我身处此境并不值得大家同情(基本是自找的)。 还好,雷雨扬就在眼前,有个同伙陪着自己,倒也稍感心安。 “哥们,这地方算什么回事,不是你弄出来的吧?” “我不知道。”雷雨扬摇摇头。 从他的眼里我看到一些惶恐,看样子他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咱们应该是在幻境里,别乱动,当心身边有什么长矛大刀的,一碰上把自己给刺死了。”想不到的事连连出现,我很紧张。 “不用担心这个,咱们先前是在一间破屋子里,如果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最多也就撞上墙,不会有生命危险。”雷雨扬说。 我小心翼翼的伸手摸摸身边的一大堆方便面,然后仔细看上面的图标,发现跟自己以往吃过的并无任何差别。 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别多,大概是见识长进了,所以我迅速地恢复了平静,开始理智并且冷静地思考眼前的一切。 雷雨扬伸手从货架上拿下一瓶啤酒,咬开了盖子,大大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我。 “你要不要喝点?” “味道怎么样?” 我用极不信任的目光看着他,我担心,幻境消失之后,会不会发现自己喝到嘴里的液体是血和脓水,或者尿,一些看上去十分精美的商品也许会变成蛤蟆或者四脚蛇。 “挺地道,感觉没啥问题。”雷雨扬又喝下一大口。 “你们干什么?不准在店内吃东西,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懂规矩。”一名保安模样的男子站在一边大声吼叫。 这下我开始相信自己真的是到了某家超市里,这样的训斥只有在咱们地头才有可能听到。 我对此一点也不生气,雷雨扬同样如此。 “等会我付钱就是,别咋咋唬唬的。”我面带微笑对这位保安说。 “出口在哪?”雷雨扬问。 “朝左边走过去,就能看见一部电梯,不过现在已经关掉了电源。”保安表情严肃。 我看看自己和雷雨扬的形象,身上有泥,还有血迹,衣服零乱,头发也没有形状,难怪这家伙狗眼看人低,确实比较差,说句公道话,我俩现在的模样就好像刚被哪个帮派的大哥修理了一顿似的。 我无法猜测对手把我们送到此地的目的何在,我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 “我们是不是到了天堂?”我小声问。 “哪有天使,那个保安吗?我看不像,他背上没长小翅膀。”雷雨扬继续喝啤酒。“就咱俩,下地狱还差不多。” “这里也不像地狱,没有硫磺味,也没有头顶长犄角的魔鬼。”我四下张望。 “想这么多干嘛呢,但尽人事,各安天命。” “我担心啊,万一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里,谁也不认识,那可就麻烦了。” “喝点这个,不贵,才几百块而已。”雷雨扬从货架上拿下一瓶白酒,递向我。 保安跟在我们身后五米处,脸色冷峻,一言不发。 我觉得很不对劲,这家超市规模挺大,应该十分热闹,但除了我和雷雨扬之外,再没有其它的顾客。 丁蓉和小怪物也不见了,为什么? “老兄,这地方生意怎么差成这样?”我问保安。 “现在都凌晨四点半了,怎么可能会有顾客。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保安板着脸说。 我恍然大悟,虽然所处的空间换了,时间体系却是同样的,我们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确实可疑,如果不是因为保安先生势单力孤,恐怕早就动手开打了(据说超市保安大部分是退伍军人,受过专业训练的,可厉害啦)。 “我也弄不清楚,眼前一花,莫名其妙的就进来到这里。我很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故作轻松地问。 “这是本市最大的超市,你可别说从没到此地逛过。怎么进来的倒也没关系,关键在于,你们有没有拿这里的东西?如果拿了,只要老老实实放回去,或者按数目把钱留下,什么事也没有。咱们还可以交个朋友。”保安小心翼翼地说。 “就拿了这么两瓶酒,你都看到了。”我说。 我猜想,今夜这里多半只有这家伙独自看守着,其它的保安应该是睡觉或者到某处娱乐去了,他明白自己对付不了我们两人,所以手下留情,以这样一种友好协商的态度对待我们,仅仅只是脸色难看些。 我十分慎重的跟在保安身后,如同猫一般脚步轻柔,随时做好思想准备,如果遇上看不见的沟壑就后退或者跳过去,如果眼前的影像发生变化就站在原地不动。 我觉得这一切很不可思议,如果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所为,就更加不可理解,那东西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把我们直接弄得魂飞魄散不就得了。 也许对手打算好好折磨我们一番,玩够了,然后再弄死,如果是这样,那东西未免太过无聊,太过高深莫测。 保安不时回头看我们一眼,显然很担心我们会从背后给他来这么一下。 “朋友,我们是真正的良民,口袋里有的是钱,决不会偷拿这里的东西,请放心,刚才喝掉的酒该付几块一分不少。”雷雨扬感觉到保安的紧张情绪,想安慰他一下。 “这样就好。”保安小声嘀咕,显然不怎么信任我们。 五十章异空间 我们从停住的电梯处走下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朋友,你一个人守着这么大块地方,难道就不怕见到什么厉鬼、妖怪、吸血僵尸什么的?”为了让气氛不那沉闷,我打算跟保安闲聊几句。 我的话显然让他感到惶恐,他停住脚步,显然想距离我们更近一些。 “两位,拜托别谈这个了,当心真从哪冒出一个来可就麻烦了。”保安的声音颤抖不已。 看来他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只是迫于生计,不得以而为之,孤身一人巡视如此广阔的一片空间,他也会感到恐惧。 “看你守着这么大一片场子,我还以为你勇敢得跟神风特攻队一样,没想到也会害怕,嘿嘿。”雷雨扬得意一笑。 “当然会怕,我认为承认自己胆怯并不丢人,这个世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多了,我也就是一个平凡的老百姓,当然只能缩着头混日子。”保安说。 “兄弟,听说过C市久负盛名的阴阳服务公司吗?”我决定做一下广告。 “没听说过,最近本市风头最劲的法师大家都说是那位名叫未央生的大胖子。” “我呸,死胖子算什么东西。”雷雨扬骂。 平心而论,我认为那胖子的能力比起雷雨扬是强出一大块的,比我当然更强得不像话,从游魂对他退避三舍的情形就能得到这样的结论。 当然,匹夫不可夺其志,雷雨扬怒骂的态度值得称道。 可我很不明白,最近这段时间,在C市的社会底层,我们应该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他竟然没有听说过我们的名字,确实有些奇怪。 我们踩着金属底板往下走。 我想起来了这里是哪,最早这里叫做诺玛特,后来那公司被全国人民认定是骗子,倒闭了,这块地头又来了新的零售商,现在叫做家家福超市。 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我也说不出来,莫名其妙的事实在太多,我的思维已经被彻底弄乱。 “两位也是有道行的法师吗?”保安突然问。 “正是,看来你还有些眼光,以后遇上什么怪事找我好啦,收费算你七折。”雷雨扬说。 “多谢了,最好别让我遇上,我这人胆小,真撞见了鬼不等向你们求援就已经给吓死了。” “这两瓶酒多少钱?”我问。 “上面有小图标,写着数字。”保安回答。 我看了一下,啤酒三元,高档白酒四百六十八元。我数了五张百元钞,告诉保安不用找零了,请他吃顿过桥米线。 保安什么也不说,对着灯光看看钞票的真伪,然后装入口袋。 “一直没搞清楚,你们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我们在做一个时空转换的试验,如果成功了,以后在一公里范围内想去哪就能去哪,不用乘车也不用走路,扑嗵一下,眨眼就到。”我随口胡说,反正吹牛不用上税。 “哦,我明白了,就跟哈利.波特钻到火炉子里一样。”保安两眼放光地看着我。 “一不小心,出了点差错,糊里糊涂的就来到这里,让你多费心了,非常抱歉。” “没啥,两位怎么说也是世外高人,能见你们一面,算是我的运气。” 雷雨扬把高档酒塞在口袋里,腾出一只手拿着啤酒瓶子,一口接一口的喝,很快就见底了,看来他渴得厉害。 “兄弟,想不想学这一招,学会以后很管用的,干了坏事就连警察也拿你没办法,抓进去关在大牢里你可以自己逃出来。”雷雨扬同样开始胡说八道。 “想啊,我早就不满意这份工作了,不过你们放心,我学成之后决不会利用这项特殊技能做坏事,只用于服务大众、造福人民。”保安恨不得马上跪下磕头拜师。 我心里不禁对他有些鄙视,什么年头了,还唱这样的高调,一看就是曾参加过组织的人,没什么长进,只是变得虚伪了,最大的本领就在于,学会了如何把真实的意图和想法深藏心底,红口黄牙的乱喊口号,哄骗单纯无知的人替自己卖命、做牛做马。我不用费什么劲就能想象到,如果这家伙真要拥有了我吹嘘出的那般能耐,绝对天下大乱,他肯定会去偷银行偷金库偷赌场,兴之所至,或许还会去女澡堂观摩。 “我看你根骨还算不错,有没有良心倒没多大关系,虽然这个年纪开始学道法未免老了点,但也并非全无指望,给你一张名片,有空跟我联系,交了费之后就可以跟我学了。”我说。 “这个学费——得交多少?” “不多,才二十八万而已,有些人想学我还不愿教呢,先说好,如果学不会那是你自己的事,不退钱。”我信口胡言,想让他知难而退。 保安长叹一声:“唉——,我如果有三万块就不会出来混了。看来这事是没指望了。” 雷雨扬表情严肃,毫无笑意。 走过收银台,来到出口前,地上有一名保安,此人四肢摊开躺着,呼呼大睡,看样子就算八级地震也别想让他醒来。 保安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把我们放出去。 “两位这么厉害,其实就算我不开门你们肯定也能离开这里,是不是?”他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 大概因为我们不可思议的突然出现,以致保安先生对这些胡言乱语深信不疑。 “这个超时空传导的法术我们也是刚刚开始练习,方位掌握不太好,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不敢再试,就怕一不小心把自己弄到锅炉里或者动物园老虎笼子里,那可就全完了。”我继续胡侃。 五十一章死灵保安 “能不能先跟两位大师学习一段时间,等到我有了赚钱的能力再奉上学费?”保安显得非常执着。 我猜想,这家伙大概觉得自己遇上一生唯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很想努力抓住。我甚至能够想象到,以后的岁月中,他会常常跟人说自己曾经有过一次成为优秀法师或者成为亿万富翁的机会,却遗憾地因为交不上学费而失去,他会为此适度地流露出惋惜的神情,并且叹息,都是因为贫穷,让他不得不平庸地度过一生。 “不可以。如果你交不上学费,这事就没法谈了。”我慎重地回答。 “过几年如果我时来运转,能够交上学费了,大师您还会收我为徒吗?”保安面露悲苦之色。 “当然可以,只是收费或许会有变化。” 雷雨扬悄悄拉了一下我的衣服袖子,示意我往右边看。 我惊讶地发现,‘消防柜’还有‘灭火器’,这六个字竟然是倒的,就跟映在镜子里一样。 我脑袋里嗡的一下,乱作一团,这里果然有问题,明显存在错误与漏洞,可先前为何我没有发现呢? “朋友,你叫什么名字?”雷雨扬神情自若,就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问保安。 “周德华。” “你家是哪儿的?” “我家住哪儿?我突然想不起来了,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把自己家住哪里给忘了呢?”保安双手抱头,蹲到地上,一脸茫然。 “没事,我也常常忘了自己家住何方,小事一桩,没啥大不了的,下班之后,你出了门只管走路,莫名其妙的就能回到家里,用不着为此伤脑筋。”我安慰他。 “我觉得自己应该躺在一只小盒子里,就是这么大的盒子,好像是木头做成的,盖子是个房顶的模样。” 保安双手比划给我看,感觉那东西方方正正,跟装三升容积电饭锅的纸盒差不多大小。 这么小的地方能住下一个人吗?他到底是不是人?我满心困惑。 “是骨灰盒吗?”雷雨扬问。 我有些担忧,他干嘛提醒这家伙,门打开之后走出去就一了百了,今生再也不用跟这家伙打交道。 “咦,听你一说,想起来一点点,好像是。”保安伸手抓挠头皮。 又是一只怪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其中必有阴谋。我头皮发麻,情不自禁的想离这家伙远一些。 “你怎么会到这里工作?是谁介绍你来的?”雷雨扬继续问。 “我经过保安公司的培训,然后就安排到这家超市上班。” “现在是公元多少年?” “二零零六年,上星期意大利足球队在世界杯决赛里得了冠军,这事我倒还记得很清楚。”保安笑起来。 “我倒抽一口凉气,难道竟然回到了过去,如果真是这样,天亮之后我头一件事就去开户买股票,把所有钱都押上,买中国船舶,然后等到零七年十月卖掉。或者去赌球,最近两年欧洲冠军联赛的四强我还记得。 可我明白,事情绝非这么简单,看看随处可见的那些颠倒的汉字就知道,这个世界或许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可我们怎么会到达这里?怎么想都不明白,于是我把疑问的目光投向雷雨扬,他仍然是那样若无其事、镇定而平静,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 “现在是二零零八年的夏天。你是怎么死掉的,想起来了吗?”雷雨扬微笑着问保安。 “好像有一天夜里,我忘了是几月几日,只记得天气很热,我跟朋友出去喝酒,正高兴着呢,有个小姐往面前过,她的裙子很短,两条腿光光溜溜的,我伸手摸了一下,然后就有一伙人冲过来打我。”保安目光里充满惶恐,仿佛回到那个毙命之夜,四周全是打向自己身体的拳脚和棍棒。 就在保安述说自己的痛苦遭遇的同时,我惊讶地发现,四周的灯光渐渐变暗,不是一下子熄灭,而是如同有谁在控制着电力供应,让电流强度和电压逐渐下降,让电灯由强烈的白光转变成暗红色的微光。 曾经明亮如白昼的超市,在十多秒钟内渐渐变得朦胧而昏暗,堆满商品的货架在视线里开始模糊不清,如同一片片雾。 保安的脸色随着灯光变暗的过程由先前正常的微黄转为青灰,散发出少许绿光,跟我常常见到的鬼越来越相似。 或许因为他终于弄明白了自己应该是什么东西,以至眼前的世界因此而终结、消融、淡化。 难道眼前的一切只是因为他的想像和记忆而存在?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你最想做什么事?”雷雨扬问。 “我希望你们赶快离开这里,那样的话,或许我可以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渐渐忘掉,重新开始生活。”保安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本来一切都挺好的,我无忧无虑的做保安,虽然穷一些,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好运气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出现?” “这个世界是虚幻的、不应该存在的,现在你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就不要再自欺欺人,去投胎转世,再世为人。我们要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中去,你好自为之吧。”雷雨扬说。 “我不相信,如果没有你们的到来,我肯定会在此地平安无事的呆下去,就跟以前一样。” 保安眼里流出黑红色的液体,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些青紫色的伤口从原本光滑的面部皮肤表层渐渐呈现,就像迅速从木糠里长出的蘑菇。 他整个身体在迅速地腐烂,一转眼就得干瘪和瘦削,仿佛在十几秒钟内失去了一半水分。 我把手伸进口袋,握住装有黑狗血的水枪,雷雨扬看着我轻轻摇头,显然在表示用不着这么干。 五十二章黑色恐怖 “朋友,麻烦你把门打开,让我们出去。等我们离开之后,或许你还能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当中。”我对保安说。 “我可以肯定,门外不会是停车场和公路。”雷雨扬说。 “哦,是啊,我应该开门让你们走,货款已经付过了。”保安喃喃自语,走到锁前,插入钥匙,转动,然后把门推开。 一阵黑颜色的风吹进来,带着强烈的臭味,门外似乎是个堆放大量骨头或者腐肉的场地,我努力向望去,发觉一切跟记忆毫无相同点,这家超市的大门前方原本应该有一片很大的停车场,停车场外是马路,但现在只有一片浓厚的黑雾,雾里有些什么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东西在流动、旋转、扭曲、膨胀。 偶尔在雾里会伸出一只手或者是一条腿,有时是一个头颅,这些东西似乎在挣扎,想要摆脱束缚,冲出来。 我觉得其中肯定有无数只冤魂和厉鬼。 深沉无边的黑色当中不停地传出痛苦的呻吟和呼号,这声音极富穿透力,直入意识,令人毛骨悚然。 “看来此路不通。”雷雨扬伸手把门关严。 “两位大师,能不能帮帮忙,让我回到从前的生活里,你们能力强大,这事应该不难。”保安哀求。 “想还魂啊,可不好办。”我说。 “你现在过得挺好的,干嘛想活回去呢?”雷雨扬说。 保安的身体已经彻底现出原形,脑袋上满是伤痕,牙齿残缺不全,双手的骨骼明显有多处折断,手指严重扭曲,看得出曾经受过多次凶狠的打击。 他说话越来越费劲,就像中风患者一样口齿不清。 “为什么会这样?”他把双手举到眼前,似乎在察看自己所受的伤害,目光里满是愤怒。 我伸手轻轻触摸一串堆在架子上的口香糖,指头所到之处,所有的东西都破碎了,仿佛是由灰尘组成,巧克力彩色的包装已经灰暗无光,仿佛出土文物。 这时,超市内的灯光只剩下一点点暗红色,能见度大概有十米左右,原先整齐清洁的货物现在只能看到一片片模糊的影子,我甚至无法确定这些影子是否真实存在。 看看手机,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没有任何信号,就像到了远离城市的深山老林。 时间已经是凌晨五时二十分,再过两个小时太阳就将出现,我们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或许,告诉这名保安,让他明白自己其实是不存在的,这个过程唤醒了沉睡已久的时间,所以,一切都将迅速破败、腐朽,甚至消失。 可是,我和雷雨扬何去何从?我们会不会随着这个空间里的其它物质一起步入衰亡、化为尘埃? “想出什么办法没有?”我小声问雷雨扬。 “没有,等到这里的东西全都烂掉之后,或许就能离开这里了。据我所知,一切魔法都有其时限,或迟或早都会露出原形,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看看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我明白了,为什么灰姑娘的车会在午夜时变回南瓜,她的马会变回小动物,美丽的衣裙会变回破烂。原来魔法并非万能,是受到一定限制的。 “这里场面挺大,会不会因此腐朽得更快些?” “也许吧,我说不准。”雷雨扬回答。 我转头看看曾经躺在地上睡觉的那位保安,发现他仍在沉睡中,只是脸色变成了青绿,头发由先前的乌黑变为灰白,出现了满脸的皱纹。仅仅只过了几分钟,他就由一个青壮年成了垂垂老者,仿佛一下子就把人生道路走到了尽头。 “对手这么大的能耐,如果真想让我们死掉的话,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干嘛弄得如此麻烦呢?”我提出长久以来总在心头转悠的疑问。 “谁知道呢,也许那家伙是个疯子,也许是个超级智能体,用人类的思维去猜度它的行为恐怕是行不通的。” “也许那家伙想把我俩弄成跟它一样的疯子。” “有这可能。我猜想它或许把我们当成了宠物,也许当作某种战利品,想要玩耍一会儿再弄死,就像猫捉到老鼠后所做的那样。” “看来咱们的前途很不乐观。” “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运气差些的话,已经死了好几回。” 保安不知从哪里拾起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握在手中,歪歪倒倒地向我们走来,一副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似乎想砍人。 “我郑重警告你,不要乱来啊,当心我打得你灰飞烟灭,连魂魄也剩不下来。”我虚张声势。 “你们不肯帮我,那就大家一起完蛋。”保安举起菜刀,眼睛瞪得奇大。 情急之下,我在身旁寻找可以用来与他搏斗的家伙,手碰到的东西全都化为了粉末,玩具,洗涤剂,棉被均是如此,最后捡到一只电饭锅,虽然看上去很破很旧,严重锈蚀,作为防身之用,倒也还勉强凑合。 雷雨扬依然表现得从容不迫,他把手伸入口袋,掏出一张符,颇为自信地不看一眼,嘴里念念有辞,做了几下奇怪的手势之后,把符扔向保安。 ‘膨’一声响,就像一只电灯泡落到地上摔碎所发出的声音,保安站住不动了,原本是黄色的符纸贴到他胸口正中位置,迅速地变成黑色,发出一丝烟雾。 “这样就搞掂了吗?”我问。 “等等看,也许会有变故。” 我紧张地盯着保安不再动弹的身体,发现一些紫红的液体正在源源不断的从他眼眶和嘴里流出来,稍后,鼻孔和耳朵也开始渗出这种类似于脓血的玩艺儿。 五十三章归尘 雷雨扬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另一张符,然后拉过我的手。 “站稳了,我试试看,如果这张符有用的话,我们或许可以重新回到那间破屋子里。” “如果这里比较安全的话,不回去也行。”我觉得外面那个真实的世界似乎更为可怕。 我转回头,看了看站住不动的保安,他的肌肉和皮肤正在收缩,脚周围地面上的腥臭液体却越来越多,淹没了约有两米见方的地板。 看上去,他正在迅速融化。 “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地方算怎么一回事,最好还是离开,脚踏实地才安心。”雷雨扬伸手拨弄了头发。 “如果回去之后,发觉一大群行尸就在身旁,紧紧围绕着,可就惨啦。” “说得也是,再等等看吧,如果能挨到天亮,或许情况会好一些。” “这家伙怎么办?”我指着保安问。 虽然保安已经成为一具半干的干尸,却仍旧高举着菜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斩落,此情此景令我很不舒服。 “管他呢,就这样晾着吧。” “你的符会不会过段时间之后失效?”我再次想起了灰姑娘的马车。 “哦,这倒难说。但我认为不会有事,等到符失效的时候,这家伙恐怕已经成为一堆灰尘了。” 我看看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另一位保安,比起刚才,他显得更老了,面部的皱纹比拉到一边的窗帘还深、还密,照这样的衰老速度,大概十分钟之后他应该会成为一堆白花花的骨头。 “刚才你喝了许多啤酒,现在有不良反应吗?”话说出口,我想自己也喝过,突然间觉得非常恶心,如果能呕吐出来就好了。 “没什么,味道挺好的。” 雷雨扬从口袋里摸出那瓶高档白酒,拧开盖子,把鼻子凑近闻了闻味道。 “比我以前喝过的还要香,不信你来闻闻。” 我摇头拒绝,谁知道这瓶酒是什么元素组成。 一直躺在地上睡觉的那名保安停止了呼吸,两只眼睛睁开,无神的盯着天花板看。 但他并没有如我想象那样迅速变成光溜溜的骨头,而是以一副极度衰老的形象继续挺尸。不知为什么,我就是看着这家伙不顺眼,努力了几番,我才忍住过去踩他几脚的念头。 雷雨扬大口大口地喝白酒,喝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哥们,学武松借酒壮胆吗?”我问。 “也不知能不能活到天亮,等会把脑袋喝得昏沉沉的,如果落到怪物手里,或许痛苦会少一些。” “凭什么认为咱们一定输,我相信老天爷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雪亮着呢,说不准什么时候,天神就会插手,附到你的身体上,斩妖除魔,还人间一个公道。” “这种事我也就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过,我不认为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你和我的身上。”雷雨扬继续喝酒。 “有没有你特别欣赏特别崇拜的神仙?”我不想停止交谈,沉默会让我感到更强烈的恐惧。 四周黑蒙蒙的,总觉得危机四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从某个角落里冒出几只怪物来,张牙舞爪的扑向我们,暂时的平静决不能成为放松警惕的理由。 “十几岁的时候,特别喜欢机器猫,常常幻想着自己也有这样一个朋友就好了,后来有一段时候比较喜爱孙悟空,觉得他大闹天宫确实很帅。” “那你应该尝试一下,或许能与孙悟空沟通上。”我提议。 “西天取经之后,孙猴子已经成佛了,估计高攀不上。” “试一试嘛,心诚则灵,或者跟猪八戒玩个感应什么的。” “这个我不会,你自己试吧。” “你不是一直认为自己道行很深能力很强吗?这时候就应该肩负起保护咱俩性命的艰巨职责,努力的去尝试一切可能的办法,要相信奇迹的出现,正所谓邪不压正,我认为咱们一定会绝处逢生的。” “邪不压正?”雷雨扬笑了笑。“净空,你真认为咱们站在正义的一方吗?” “当然是啊,怎么能怀疑自己的立场呢?” “别把自己想得这么伟大,你我充其量也就是两个见钱眼开的神棍罢了,如果通过其它手段能够赚到这样的收入,谁会愿意做这么麻烦这么危险的工作。”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想起少年时代的胡作非为,最近以来的霉运连连,或许可以理解为报应来了,虽然迟了些,却也显得很公正,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没有权利抱怨命运。 保安的身体终于散了架,骨头带着干枯的皮肉七零八落的掉到地上,菜刀‘叮铛’一声落下。 “终于死透了,嘿嘿。”我故作轻松地笑笑。 “刚才路过卖体育器材的货柜时,忘了拿几样防身的东西,这菜刀还不错,你带上吧。” 我听从他的指挥,把菜刀从脓液中拾起,用纸擦拭干净,虽然锈得厉害,但有利器握在手里,在空中虚劈了几下,倒也觉得有所恃仗,胆气为之一壮。 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时间显示竟然还是凌晨五点二十分,我惊讶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有人发****给你吗?”雷雨扬问。 “时间——,时间停止了,我们恐怕要在这里呆到老死了。”我把手机递到他眼前。 “不至于吧,也许是手机坏掉了。”雷雨扬把脑袋凑近。 “看看你的,如果也一样的话,那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两只手机放到一块,我失望地发现,时间相同。 五十四章困境 雷雨扬两眼盯着电话屏幕看了足足两分钟,确定时钟不肯往前走之后,长叹一声。 “太阳不会出来了,天不会亮了。” “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孙大圣,牛魔王,蜘蛛侠,你们当中谁有空的话请帮帮忙,救我一命,事成之后必有重谢。”我对着眼前无尽的黑暗大声喊叫,心中满是绝望。 “哈哈,你省点力气吧。”雷雨扬乐不可支,“我们去探险,看看前面那些黑暗的地方藏着什么玩艺儿。” “我饿,如果有一包还没变质的火腿肠或者牛肉干就好了。” “恐怕只有酒可以下肚,别的东西应该全烂了。” “喝高度白酒能维持生命吗?”我问。 “恐怕不能。我现在已经口渴得要命。” “把酒给我。” “现在想喝了?”雷雨扬递来酒瓶。 我举起瓶子,把嘴凑近,狂饮了几大口。 烧灼的感觉沿着口腔往下,流过喉咙,到了胃里,除了辛辣和苦涩,什么味道也没有品尝到。 我终于明白了,这是自找苦吃。 那些成功人士之所以喜欢在宴席里劝人喝酒,据我猜测大概是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想喝这玩艺儿,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把他人身体弄坏,还有一个不方便提及的愿望——让他人出丑,这其实是饮酒的最下等境界,偏偏有很多人乐此不疲,并且在神州大地形成风气、广为流行,真不知道他们脑子是怎么回事。 许多小民也学着凑这样的热闹,其结果不外乎灌了满腹劣质勾兑酒,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 “我想把这酒当作火种,试试看能不能把这家超市烧掉。把你的打火机借来用一下。”我心生一计。 “烧吧,我赞成并且支持你。”雷雨扬说。 我小心翼翼的把一片纸用酒浸湿,贴在瓶子上,然后点燃,朝前方的无比深沉的黑暗使劲扔去。 瓶子比我想象的还要结实,落到地上之后没有摔碎,里面的酒缓缓流出,然后被引燃,沿着地面向四面蔓延,渐渐烧到了比较易燃的货物。 看来运气不错,在一片黑暗中,竟然把酒瓶子扔到了放置各种卫生纸的货架下面,火势迅速壮大,照亮了方圆几十米内的空间。 “如果没地方可逃的话,咱们很可能会被烧死。”雷雨扬说。 “死就死吧。”我叹息。 眼下我最为忧心如焚的就是自己成为鬼之后,可千万别像那位冯老板一样浑身黑乎乎的,保持一个基本完整的面貌很重要,必须得拥有足够的吸引力,才能得到女鬼们的青睐,如果被弄得焦头烂额,成为游魂之后大概只能形影单支。 一阵热流迎面扑来,我忍不住抬起手护着脑袋,退后了几步。 “咱们把门打开,到外面去,被烧死之后肯定形象不好。”我建议。 “别急,你看前面。”雷雨扬指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怪事再次出现,就在放置各种纸巾的货架开始全面剧烈燃烧的时候,火焰当中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火焰成了环状,围绕在洞周边。 “好像一张大幕被烧着一样,难道我们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平面空间?”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恐怕是的,对手很厉害啊,居然能把我们弄到这样的地方。” 我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已经是五时二十七分了,停止的时间重新开始正常流逝。 看来魔法已经被部分破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殊难预料。 “现在怎么办?”我问。 “把那个空洞周围的火焰扑灭一处,然后跳进去,估计就能离开这里。” 雷雨扬转过身,从地上拿起一只干粉灭火器,拨下保险销,走向熊熊燃烧的火焰。 “右面的火势小一些,从那边过去应该更容易。” 我也学着他的样,拿起灭火器,冲向前方。 一阵风吹来,火苗突然倒向我们所在方位,热浪扑面,雷雨扬转头往回跑,与我撞了个满怀。 “太热了,实在受不了,等着那个洞变得更大一些的时候再出去吧。” 两人连滚带爬的迅速后退,百忙中,我伸手为他拍灭已经着火的头发。 “烧掉很多吗?糟啦,我的形象大受损失。”雷雨扬伸手摸着自己的头顶。 “不多,一点点,一个月后就能长回原样。”我安慰他。 “头皮火辣辣的疼,你快看看,是不是起泡了?” 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最终确认仅仅只是表层的一块头发被烧掉,下半截发根仍完好,问题并不严重。 我俩坐在地上,看着继续扩张的火势,感觉就像在看火把节的烟花一样,只是眼前的这些光明显得更加刺眼和热烈,配合上周围深沉无边的黑暗,简直妙不可言。 我因为开心而忍不住拍手大笑。 火焰正中的那个洞越来越大,仿佛一张黑色的巨型大嘴,渐渐吞没了周围的货物和空间。 “咱们就算坐在这里不动,火苗也会烧过来,那时只需翻身打个滚就可以掉到洞里去,多省事啊。”我感慨。 “多活一会儿也好,谁知道跳进那个洞之后会落到哪里去。” “就算去到十八层地狱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这倒难说,或许跳下去之后,会发现自己真的到了地狱。”雷雨扬说。 五十五章关于地狱 “地狱很可怕吗?那地方谁说了算?是那些六十多年前被绞死的战犯还是哲学家?”我问雷。 “我没去过,不怎么清楚。听说那地方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可怕,只是自由受到某种程度的限制,不可以四处乱跑。如果你对此有强烈的兴趣,可以去问四姨,她应该会比较清楚里面的情况。”他回答。 “如果咱们死了,是否还可以去问四姨?”我把身边的一只塑料盆扔向火焰。 “只要别被弄得魂飞魄散就可以。” “我很好奇,真想立即弄清楚那边到底是什么样。” “时代在进步,我猜想地狱里也会发生变化,跟从前肯定会有所不同。” “咦——!不是吧,根据我小时候逛鬼城的印象,那地方应该非常可怕才对,应该有把鬼锯成两片的,或者塞进磨里弄成泥的,用火做长期烧烤,要不就是被罚永远不许吃东西却能闻到香味看到诱人的食物。” “传说而已,糊弄无知百姓的,不能当真,没这么糟糕,至多也就日子过得乏味一些罢了。”雷雨扬开始抽烟。 我不明白,到处都是烟,他为什么还要自己点燃一只叼在嘴里,站到下风口努力呼吸应该也能解决需要。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地狱就好像一家疗养院似的,有空的时候,咱俩不妨去参观一下,如果真是这样,下地狱将不再是一件可怕的事,我甚至都有点向往。”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想去的话,得努力赚更多的钱或者做更多的坏事才行,以你我目前的财产以及各方面的综合表现,恐怕未必够格。” 从他的描述里,我努力想象地狱应该具有的模样,觉得那边大概与C市的看守所差不多。 “啊,我明白了,古代人间乱砍乱杀,审讯时喜欢动用酷刑,所以地狱里也流行这样的做法,现在阳界提倡人性化管理,以至阴间也学着鬼性化了,是这样吗?”我问。 “谁知道呢,那边的管理人员活得都比较长,几千年死不了,想有什么变化恐怕不容易。从现实的角度来分析,我觉得能够有幸下地狱的绝大部分都是人间的强者——曾经是,这些人要么擅长钻营,或者擅长鼓动和蒙骗无知小民来为自己卖命、谋取利益,对于一个满腹阴谋的狂人或者奸商来说,无论在哪里,他都有能力让自己过得比别人更好,他们足够狡猾,习惯性的不守承诺,与普通人打交道的时候,上述品质非常有用。总而言之,他们决不会甘于被惩罚被修理的命运,他们在那里会想尽一切可能的办法改善自己的处境,地狱的管理人员当然会有自己的弱点,会被蒙骗,也会受贿,也会被利用或者拉下水。” “下地狱应该不是阴谋家和无良商人的专利吧,还有杀人犯、十恶不赦的坏蛋、管不住自己行为的色情狂、黑社会成员、损人利己的人、制造伪劣产品的企业主、强盗和骗子、窃贼和伪君子。” “等等,我觉得,如果你说的这些人死后全都下到地狱的话,那里恐怕会被挤破的。”他说。 “听着怎么像还要择优录取似的。” “当然,你以为想去就去啊,又不是免费的公共厕所。” “艺术家会下地狱吗?”我突然觉得自己勉强可算个作家,于是有些关心此类人物死后的归宿。 “那得看制作什么样的文化产品。” “拍A片的导演和制片商,还有写****的作者,此类人会不会去地狱。” “这些人肯定不会去的,他们所从事的是给广大群众创造快乐和勇气的工作,死后应该到天堂报到才对。” “什么样的文化人会下地狱?” “我认为应该去的是那些高唱集体的一把稻草比个人的生命更重要的驴子,以及那些在纸上描述出一个乌托邦,让无数的人为之狂热为之着迷,结果却弄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的家伙。” “哟,哥们,你怎么了?居然学会了认真严肃的看待问题。”我开始用另一种眼光注视身边的雷雨扬。 “我一直都这样,只是你没发现而已。”他歪了歪嘴角,有些得意。 “看来咱们如果死后想取得地狱绿卡的话,还得多努力才行。” “就是,得努力赚更多钱才有希望。” 就在我们闲聊之际,整个空间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概因为中间那个洞被烧得越来越大,以至再也无法维持基本平衡,我们立足的地板开始渐渐倾斜,倒向火焰方向。 “这下没得选择了,只能到那个洞里去。”我伸手抓住地板上的一条缝隙,想让自己多停留在此一会儿。 “来,拉着我的手,别怕,黄泉路上我们仍然是拍档。”雷雨扬依然镇定自若。 我刚握紧他的手,耳边就传来‘轰’一场巨响,地板倾斜到将近直角,两个人一同滚向正在燃烧的火焰。 我惊慌失措,不禁大声叫喊,然后,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身不由自的扑过去。 下坠的过程中,我紧紧抱着雷雨扬的腰,以及他的一只手,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落地时的疼痛,确保自己不被摔坏。 我们一下子就冲过了火焰,跟电影里的情形颇为相似,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感觉到热和烫就已经穿越过去,一头冲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哥们,我觉得掉下来已经很久了,怎么还没落到地面?”我说。 “别着急,总会有降落的时候,嗯,我倒觉得,就算一直这样保持自由落体的状态也挺不错的。”雷雨扬若无其事。 我想起曾经看过一本书,《地心蝴蝶》,里面那位主角用了几十天时间来做自由落体运动,最终成功降落到目的地。当然,与那位多次拯救世界的小英雄佩吉.苏不同的是,我不知道下面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也没有带粮食和水。 五十六章自由落体 在电视里我见过跳伞,蓝天白云衬映下,离开了飞机的人们张开四肢,仿佛一群大个头的癞蛤蟆飘浮在天空中,看上去非常有趣。 年少时我曾无比严肃地下过决心,此生一定要跳一次伞。 此刻,想不到这个美好的愿望竟然近似实现了,唯一的缺憾只是我身上没有可保障生命安全的降落伞。 “我很担心,如果身体被摔得稀烂,成为鬼之后恐怕会连丁蓉都无法认出我。”耳边风声呼啸,我大喊大叫地对雷雨扬说话。 “这没什么,可以另找其它那些对你感兴趣的女鬼,你如此有文才,人也不是很笨,就算摔坏了脸蛋也会有某只鬼喜欢你,阴魂的爱情比较省事,用不着担心艾滋病,也不用担心会把谁的肚子弄大,想怎么样折腾都行,就算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放到桌子看电视,同时身体继续跟情鬼亲热也可以,做人哪有这么大能耐。”雷雨扬如此劝导我。 “可我喜欢和丁蓉在一起,我希望自己的形象在她眼里总是那么好。” “你应该转世做狗狗,你看她对球球多好、多关心。哈哈。”雷雨扬笑起来。 “无论你怎么说,我仍然想多活些时候,和丁蓉长相厮守,能够再活五百年最好。” “真要活五百年的话,累也累死了。”雷雨扬叹息。“唉——,我有感觉,咱们可能就要硬着陆了。” “怎么算硬着陆?” “我觉得应该就好像,一只成熟的西红柿被人从距离地面一百米的空中扔下来。” “那不就摔得稀烂了吗?”我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抱紧了雷雨扬的腰。 “估计是这样。净空,你能不能把手松开点,我不是女人。” “我知道你不是女人也不是人妖,可我迫切需要安全感,请原谅。”我丝毫没有松开双臂的打算。 “本来想捎上你一道发财的,没料到天不遂人愿,壮志未酬而身先死,是我对不起你。”雷雨扬哽咽着说。 “最近以来生活得很刺激,钱也来得飞快,我不后悔,也不会抱怨。就像你常说的那样,死并不可怕,糟糕的是死亡即将来临前的等待过程,现在我怕的就是这个。” “落了这么久还没有坠地,咱们现在的速度一定非常快,就算落到水面也会摔成一团肉泥的,肯定会在零点一秒以内彻底死掉,一定感觉不到痛苦,所以你放心吧,不会很难受的。” “我猜想,有可能咱们已经死掉了,只是还没感觉到。” “不会的,我听很多位鬼说过死亡的经历,我能够肯定咱俩目前仍然活着。” 我把眼睛转向下方,努力想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看到即将与自己亲密接触的地面。 突然,我确信自己的眼睛隐约看到了一大片平整,其实却很粗糙的地面,有一只体形巨大的类蟑螂生物在爬行,它非常大,就像从空中鸟瞰一个体育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就要摔死了。真糟糕。”雷雨扬说。 “真差劲,竟然摔死,我认为这是最窝囊的死法之一。” “你认为哪一种死法比较豪迈?” “不知道,反正不是这样摔成肉泥,也不是被枪毙。”我愤愤不平地说。 “反正都是一死,你不觉得这样的方式其实挺好,最起码比躺在病床上痛苦哀嚎几个月才死好得多。” “你说什么对我都没用,一想到自己就要被摔烂了,我就伤心欲绝。”我说。 “你松开手,我把你整个扛在肩膀上,由我来垫背,这样就算落地,也能够保证你的死相比我漂亮些。”雷雨扬说。 “你真好,非常伟大,我决定不听你的话,死就死吧,死得难还是看好看也没什么关系。” “你这样紧紧抱着我,等到落地的时候,或许会把我俩摔成一团,弄得难分彼此。” “那样会不会导致我俩死后成为连体鬼?” “应该不会吧,当法师几年了,我倒还真没有看见过连体鬼,估计只有那些生前就是连体人的家伙死后才会成为上述种类的鬼。” “这我就放心了,失去自由是最可怕的事,失去自我则比这还要更糟。” “你这话我不爱听,就算咱俩死后连在一起难解难分又有什么关系,最多也就样子难看些,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去哪,我听你指挥就是,怎么能说失去了自我和自由呢?” “哥们,你想一想,如果真要摔成了连体鬼无法再分开,那样的话,吃饭睡觉泡鬼妞打牌看电影你都会跟我在一起,你我的兴趣爱好相同吗?你跟着我去做你一无所知的事会开心吗?” “我会牺牲自己,只要你快乐就好。”雷雨扬严肃地说,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我不想再与他谈论这个话题,因为这令人伤感,死到临头了才发现他身上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美德,以前也不曾好好鼓励表扬他一番,真是莫大的遗憾。 “如果你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就好了,那样我会让你做我的情人。” “我也这么想,如果你是一个女人就好了,就算相貌难看些我也不介意。”雷雨扬附合。 “你看一看,还有多久摔到地上。我都不敢看了。” “嗯,现在比较近了,大概还有两秒钟。” 我鼓起勇气往下看了一眼,发觉地面近在眼前,可是那只曾经巨大无比的蟑螂却在迅速变小,现在看来只有一张桌子那么大了,如果估计正确的话,我坠地时将会压到它。 五十七章着陆 ‘砰’一声响,我们抱在一起着陆。 “啊!我死掉了,真是惨,还没活到三十岁就英年早逝。”我坐在地上,大喊大叫。 “把眼睛睁开,咱们没死。”雷雨扬对着我的耳朵大吼。 “我不相信,这样都摔不死还了得,成神仙了。” “你把眼睛睁开好好看看。”雷雨扬说。 “亲爱的,你还活着,一切都挺好的。”丁蓉说。 “别用谎言来安慰我,用不着那样做,我能承受这个结局,现在我肯定成一堆烂肉了。”我觉得非常沮丧。 “你真的没事,只是裤子弄脏了一点。” 听到丁蓉悦耳动听的声音,我勇敢的睁开了一只眼睛,然后是另一只。 我快乐地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的损坏,只是——屁股有点隐隐作疼。 小怪物把脑袋伸过来轻拱我的腿,我感慨万分地拍拍它的身体。 “居然还活着,真是怪事。”我长出一口气。 “刚才你们被那张画给吸进去了,我急得不行,看着你们和一名保安一起在画里转悠,却没办法救你们,后来那张画的颜色渐渐变了,然后着了火,再也看不到你们在哪,我就想,你们肯定被抓住关起来了,从此无法再见面,真正的永别了。呜——呜。”丁蓉喜极而泣。 点燃了蜡烛,光明再次出现。 “把我们弄进去的是这张画吗?”雷雨扬指着墙壁上仍在冒烟的半张超市宣传画问。 “是啊,就是这张。”丁蓉回答。 “咦!怪事。”我情不自禁往后跳了一大步。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宣传画,由铜版纸印刷而成,图案精美,有几个地方有油渍,估计曾经被此间主人用来当桌布,不用的时候就挂到墙上。 画的正中间被烧出一个大洞,火已经熄灭,四边仍然保持完好。 难道这就是我们放的火所致?我拍打自己的脑袋,今天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了,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思维是否还正常。 “之所以老也无法着陆,是因为我们的体形都变小了,跟蚂蚁差不多大小。”雷雨扬恍然大悟。 “麻烦了,咱们都喝过里面的酒,很可能会有不良反应。”我把手指伸进自己的喉咙,想把喝下去的东西弄出来。 “我认为应该没事,那里在我们进入之后已经是另一个空间,可以这样说,咱们喝下的酒在那里是真正的酒。”雷雨扬说。 “你说没事?”我从喉咙深处拨出自己的手指,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没事,我喝了那么多,现在不也好好站着吗?你才喝了几口,紧张个啥,如果酒里有毒药的话,我早就死掉了。” “保险起见,如果天亮以后你还活着,最好去医院认真检查一下身体,或者洗洗胃。”我提议。 “懒得去,这不挺好的吗?瞎折腾个啥。” 觉得自己安全无事了,我大胆走近那张奇怪的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宣传画的边角处,我看到了躺着地板上的尸体,跟蚂蚁差不多大小,身上依稀可见保安服装,很可能就是那位可怜的家伙。 要怎样的能力才可以做到这样,我大为惊讶,这可是真正的奇迹啊! “那两个保安还在里面吗?”雷雨扬说。 “好象还在。他们的魂魄是不是就这样永远被关在里面,再也无法离开?”我指给他看那具尸体。 “这么看来,恐怕是的。”他点头。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救他们?” “如果把这张画烧掉,上面的魔力应该会消失,那两只鬼或许可以重获自由。”雷雨扬伸手摸自己的下巴,一副思考者的样子。 “那就烧掉它。”我坚决地说。 雷雨扬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从下方点燃那张奇怪的画。 随着火苗渐渐吞没了画,我感觉到一阵难以言述的轻松,就好像长途跋涉之后终于看到了一张温暖舒适的大床,并被告之可以休息。 诡异的画消失在火焰中,化为一片片灰烬落下,就在火苗即将熄灭前,我清楚地听到一声可怕的惨叫,这声音异常的刺耳,极具穿透力,跟我曾经的记忆很相似,那是一位车祸中被压碎了一条腿的伤者的痛苦嘶喊。 两只阴魂从刚刚熄灭的烟雾中出现,一名看上去很年青,正是那位保安,另一位的相貌显示为中年,同样身穿保安制服。 “我终于得到了自由,也记起了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谢谢你们。”年青的保安说。 “不用客气,我们一向乐于帮助他人,当然也乐意帮助不幸的鬼。”雷雨扬微笑。 “从死掉之后,我们一直呆在超市里,无法离开,没完没了的在黑夜里巡逻,看不到任何陌生人,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工作。现在终于重获自由。”另一名保安说。 “能不能帮忙把外面那些被控制了思维的人赶走,他们企图攻击我们。”我急忙说。 我猜想,鬼魂或许能够通过附体或者其它方法控制和影响那些中邪者的行为,让这两位试一试,就算不成功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恩人的事我一定尽力,这就去,但你别抱太大希望,因为我只是一只能力低下的游魂,恐怕取不到什么作用,。”保安说。 雷雨扬的表情充满了神秘,朝我笑了笑。 两只保安模样的鬼穿过墙壁,走向外面包围着小屋的失魂落魄者。 “你认为他们能帮上忙吗?”我问。 “他们能力不足,连最简单的附体都做不到,根本无法控制那些人,指望他俩救命,你肯定会失望。”雷雨扬说。 五十八章逃亡之路 我从窗子边缘望出去,两只鬼正对着那群中邪者摆出各种可怕的造型,张牙舞爪,伸出舌头,大概想把这帮家伙吓跑。 中邪者完全没察觉这两位阴魂的存在,二十多人组成一个扇形,围在小屋外,乖乖地站着,似乎在等候某个命令或者信号,然后再发起进攻。 一位中邪者透过玻璃看到了我的脸,他把手里的大号活动扳手扔过来,我低头躲避,那件铁家伙在击碎了窗户后落到室内地板上。 “唉,这两只鬼果然毫无用处。”我叹息。 “我比那两只鬼稍强一些,但也无法控制那些人,如果以前倒是有这个能耐,现在不行了。”丁蓉说。 我看了看在地上玩耍的小怪物球球,这一切均拜它所赐,让丁蓉失去了美丽的容颜和强大的法力,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冲动,想伸脚把它踩碎,然后踢得远远的。 “丁蓉,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雷雨扬问。 “墙上挂着几根香肠,可以摘下来扔出去,估计会把那群行尸吸引到一边,如果他们争抢的话,趁着混乱,你们就可以离开这间小屋继续逃跑。”丁蓉说。 透过木板的缝隙,我看到两只保安模样的鬼冲到行尸群里,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却没有任何人看他俩一眼。 我满腔失望的发现,对于外面那群可怕的家伙而言,两只鬼完全等于不存在,无论他俩如何的努力,却连中邪者的一根头发也无法弄掉。 “两位朋友,你们先走吧,有缘再见。”我对着外面大喊。 两位保安仍在不屈不挠的战斗,挥动拳头不停的击打周围的人的脑袋,只是——没有任何的效果。 “或许我可以去找那位四姨,请她老人家出手帮忙。”丁蓉说。 “这事我早就想到了,如果能行得通的话在净空家里的时候就让你去了。四姨家外围布过很厉害的阵,百米之内游魂根本无法靠近。” 这时行尸们似乎接到了某个无声的指令,走到了小屋前,开始挥动手里的棍棒和铁锤砸墙壁,‘嘭嘭’之声震耳欲聋,令我感觉到心惊肉跳。 “看来顶不住,试试丁蓉想出来的主意有没有用。”雷雨扬从墙上摘下了香肠,准备从某个缝隙里扔出去。 这伙体力劳动者的破坏力极强,几分钟之后,墙壁上已经出现了破洞,一只手伸进来,被雷雨扬用板凳迎头痛击了一下,只听到‘咔嚓’一声响,估计把骨头弄断了。 那只手缩了回去,但没有听到预料中应该出现的痛苦叫喊。 房屋右侧的墙被打破一个大洞,一只脑袋伸进来,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是镇尸符还是灭灵符我无法分清),使劲按到那只脑袋上,只听到一声可怕的惨叫,然后脑袋退回去了,在他离开破洞之前,我伸手把符揭下来,打算循环使用,因为弹药并不富余。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我猜想这间房屋会在五分钟内被彻底砸烂。然后我们就会暴露在那伙失去自主思维能力的凶徒手里。 “保险起见,分两次扔,万一直接扔到某个人的嘴里就没用啦。”我向雷提议。 他点点头,然后瞄准一条刚出现的缝隙扔出两根香肠。 凭心而论,这香肠的味道真是不错,并非因为我肚子饿才样认为,那东西上确实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如果可能的话,我更愿意把它弄熟自己吃而不是扔给那群怪物。 外面这些被控制了思维的人们与我的欣赏品味比较相似,他们全都扔下手里的工具,扑向那两截香肠,然后迅速开始厮打起来,场面非常壮观,就跟往一群饿狗里扔进一块臭肉的效果相似。 雷雨扬推开了门,示意向外跑,在丁蓉的监督与催促下,我抱起球球,跟在他后面,向外冲去。 “扔下剩余的香肠,不然会把他们引来。”丁蓉说。 “味道真诱人,我打算留着自己享用,反正他们没咱们跑得快。”雷雨扬向前冲,手里拎着剩余的几截香肠。 “我们往哪逃?”我问。 “先到公路上再说。” 身后,那群强壮的男子正在疯狂地争抢两小截香肠,其激烈程度不亚于美式橄榄球比赛。 我踩着齐腰高的野草跑向公路,不久前我从公路上跑到这边来,现在却不得不原路返回。 有几位行尸大概嗅到了雷雨扬手中香肠的味道,转头朝我们追来,他们的脚步摇来晃去、极不协调,速度很慢,跟三岁的小孩子差不多,可以肯定,他们无法追上我们。 “给你们吃去。”雷雨扬把手里剩下的香肠扔到身后的地上。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叹息。 一辆出租车朝我们开过来,车头方向对着城区,雷雨扬已经跑到路边,他站在路灯下面,手舞足蹈同时大喊大叫,成功地拦住了这辆救命的车。 我抱着小怪物,紧跟在雷身后钻入车内,我已经不再考虑是否会连累他人,逃命要紧。 司机正在急急忙忙地合拢防护栏,把自己关在里面,看上去很像一只胖胖的巨大鹦鹉呆在鸟笼里。 “去哪里?”的哥问。 我明白自己和雷的形象非常可疑,于是主动坐在后排,保持与他足够远的距离。 “去城里,市公安局。”雷雨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们是不是遇上强盗了,弄得如此狼狈?”的哥洋洋得意地笑。“这么晚了,得收五十块。” “你猜对了,是遇上了坏蛋。不过请放心,钱没被抢去,赶快走,到了地方我付你一百元。”我催促。 一个星期过得很快,本书明天下午将离开三江推荐榜,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 为了以后方便阅读,最好能收藏到书架里。 手里有票的朋友希望能砸一张给我,新书很需要支持和鼓励。 五十九章无尽的恐慌 出租车绝尘而去,路边的草丛里,那些被控制了思维的家伙已经吃光了香肠,正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路上横着几辆车,是你们的吗?”司机问。 “那辆银色的越野车是我的,货车不知道是谁的。”雷雨扬点了一只烟自己抽。“师傅,你要不要来一只?” “多谢了,我不抽烟。发生了什么事能谈谈吗?” “不太清楚。” 看到雷雨扬不想多说,司机知趣地停止问话。 车内暖洋洋的,一种并不十分可靠的安全感包围了我,我突然觉得非常累,眼皮沉重,只想好好睡一觉,一口气睡十五个小时,天塌下来也不管不问。 现在是凌晨五时五十二分,等到七点左右,天就会亮,太阳会从东方升起,还有一个钟头,能撑到那时候吗?我对此并不乐观。 车子平稳地驶过宽敞的大路,速度飞快。 “师傅,你从哪里回来?”我问。 我想跟他闲聊几句,以此来驱散睡意。 “送几个人去D市,回来的途中觉得困,就停在高速路服务区里睡了一会儿,醒来接着跑,刚出收费站没多远就遇见你们。” 小怪物球球在我怀里乱动,如果不是丁蓉身边盯着,我真想把它从车窗扔出去。 “跑一趟D市能收到多少钱?” “不行啊,竞争激烈,同行杀价太厉害,只给四百元,过路费还得自己掏钱,算算比在城里转悠一夜要更划算些,所以也就去了。” 司机的声音有种催眠的作用,就跟开会时听领导讲话的效果差不多,我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停车,让我们下去。” 雷雨扬突然的大喊把我从沉睡中唤醒,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非常不争气地狂跳,胸口发闷,浑身无力,我努力大口呼吸,想让自己迅速恢复。 前方再次出现阴森可怕的黑色浓雾,我转头看来时的路,发觉也被一片同样的雾气所笼罩。 司机满脸困惑地停下车。 雷雨扬打开门,钻出去,发觉我仍然躺着没动,他伸手拉起我。 “净空,你怎么了?” “没事,马上就好。”我终于能够说出话来。 “怎么了,不就是一些雾吗?我开车冲过去就是。还没到地方,你们为何要下车。”司机手里拿着雷雨扬递去的钞票,不解地问。 “千万别冲进雾里去,记住我说的话,不然你就回不了家。”雷雨扬郑重其事地说。 “里面有什么邪门的东西吗?”司机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问。 雷雨扬点点头:“是的,雾里有非常可怕的东西,你别进去,绕着走,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天啊,我怎么会遇上你们,真是倒霉。”司机快要哭了。 “把车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逃吧。”雷雨扬提议。 “不行,我必须得守着车,全家人的生活就靠这个了。”司机表现得很坚决,不愿弃车逃生。 “祝你好运,再见。”我朝他挥手致意。 环顾四周,我失望地发现,整条公路前后都已经被完全堵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只有左面还留有一条缝隙,沿着未建好的楼房通向田野。 这雾既黑又浓,从地面起足有一百多米高,仿佛一道气体构成的墙壁,矗立在眼前,让我感到无比沉重的压抑。 看样子隐藏在暗处的那位强大的对手觉得已经玩够,想收网了。 凭这样的能耐,那家伙让我们死二十次都毫无问题。 “还看什么,赶快跑啊。”雷雨扬大吼一声,拉着我的衣袖往左面的空处逃去。 “这不对劲,为什么留下这个方向让我们逃,肯定是妖怪故意安排的,朝这边跑的话,多半会直接跳到它的嘴里。”我回以同样分贝的大喊。 “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我认为他说得有理,于是跟在他身后拼命的跑。 脚步下时常踢到断砖头和碎木板,我很担心会踩上某根尖端朝上的钉子,这东西在工地附近是很常见的。 跑出一段,我回头看身后,发觉浓重的黑雾已经完全合拢,再也看不到那辆出租车,我感觉到一丝心疼,那位不幸的司机此时很可能已经失去思维,成为中邪者当中的一员。 我无法肯定他的结局到底会如何,除了为他祈祷,我再也没有能力做其它的事。 “前面的小山上有个寺院,香火很旺的,不算很远了,只要穿过田野再爬一段山坡就到,或许我们可以去那里避难。”雷雨扬说。 “躲到庙里能逃得性命吗?”我问。 “或许能。”雷回答。 从他声音里我没发现任何的信心。 我对佛教的哲学思想有一些兴趣,但从不认为离世和放弃的态度能解决什么问题,按照尼采的观点,这是一种阉割疗法。 我一直以来比较欣赏从容和随意的生活方式,在不影响他人的前提下,尽可能享受自由和孤独,这就是我想要的。 逛公园的时候,我曾多次见过庙里的和尚抽着烟,开着小车进出的英姿,也曾在卖彩票的地方见过这些高僧们流连忘返的身影。 (曾听一些人说,夜里常有僧人身穿西服,到山脚下逛街,到烧烤店买东西吃,不知是真是假,我倒也没亲眼见过这样的事) 我能够理解,其实出家为僧可看作是一种职业,和尚们为善男信女提供心灵的安慰,以及追求来世幸福的途径(是否真的管用有待商榷),让那些通过非法手段获取钱财的人有了赎罪的机会(香火钱和捐款),并为此付出了劳动,提供了相应的服务,得到一些报酬也属天经地义。 六十章妖氛弥漫 宪法规定有信仰宗教的自由,也有不信的自由,由此推论,当然也有不信仰却伪装信仰的自由,以及为了某种目的(比如赚钱)而从事宗教活动的自由,有了达到目的之后辞职的自由(比如还俗),也有无目的却长期滞留宗教界的自由。 当然,我自己最近这段时间里其实也就是个神棍,在此行当里,我没有权利鄙视任何人。 如果此次能跑到庙里并且成功逃生的话,我会考虑捐出一部分存款,并且保证决不去妄自猜度此笔钱财的最终去向。 黑雾仿佛有某种灵性,也可能是对手在暗地里操纵着,渐渐向我们身后围拢过来,在五十多米外形成了一个半圆,似乎有意的想把我们赶向某处。 “寺院得到无数信徒的顶礼膜拜,聚集着神光,肯定能够保护我们的安全。”雷雨扬说。 “还有多远?我已经快要跑不动了。”我大口喘息。 想到身后紧追不舍的黑雾,我只得继续拼命奔跑,腿疼痛得都麻木了,肺脏得如同一只破风箱,心脏此时的跳动频率大估计已到了每分钟一百九十下,怀里的小怪物越来越重,实在很想把它扔掉算了。 前方黑蒙蒙一片,看不清楚哪里有那个伟大的寺院。 “不远了,越过前面的挡墙然后再穿过那条公路就是上山的小道。”雷雨扬回答。 这时他终于慢下来,看样子他的体能比我好不了多少。 黑雾仍然不紧不慢地围绕在身后五十米左右处,似乎并不急于进攻。 “你以前常来吗?”我问。 “七年前陪着女朋友来过,因为她想到庙里求签。” “那会儿你还没当神棍是吗?” “当时我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做焊工,每月挣七百块钱,管午餐。” “那个女人现在哪去了?” “嫁给了一个饭店老板,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你为此悲伤过吗?” “没有。有一天早晨醒来,她站在阳台上打电话,通话结束之后她回来对我说过几天就要结婚了,叫我别生气,以后还可以找机会偷情。” “那你以后跟她——是否幽会过?” “没有,因为我不喜欢跟谁分享一个女人。” “分别后没联系过吗?” “有过联系,她说很怀念我在床上的良好表现,三番五次约我出去见面,我都拒绝了。” “看不出你如此有原则。” “这事与原则无关,分手前我对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足够的兴趣,她嫁了人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男人真复杂。”丁蓉转过头来说。 她一直主动飞在最前面,为我们探路。 我觉得奇怪,两个人怎么会不停地交谈与眼前危急情况无关的话题。 这时终于跑到了寺院的台阶下,抬起头就能看见高大的古树和暗红色的墙壁。 还有大约两百米距离,全是台阶。我对此很生气,为什么非要把庙建在山上,建在比较高的地方,这种做法显而易见是严重歧视行动不便的人,为什么不建造一部电梯或者索道,或者干脆把庙搬到交通便利的地段,那样肯定能吸引更多的人投入到佛的怀抱,并且还方便了自己的出行,此举必然能收获更多的信徒,拯救更多堕落的灵魂,让更多的人享受超然物外的无忧心境,同时在西方极乐世界预订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快到了,庙门就在眼前,只要再辛苦一会儿就好。”雷雨扬喘着粗气。 “如果大门紧锁我们无法进去,站在门外能不能避难?”我问。 这事很令我担忧,有句话很道理,失败并非最糟,最可怕的事就是差点成功。 如果到了庙门外,却因为无法进去而被妖怪弄死,那就太可怜了。 “站到门廊下应该就算进入了佛界,估计会得到保护。” “你能确定吗?” “先上去再说,你想站在这里等死啊?” 我努力向上爬,就好像跑过去就可以当上公务员一样的不辞辛苦。 在距庙门约有一百五十米处,我失望的看到,一大片浓厚的黑色雾气突然出现,横在寺院与已经疲惫不堪的我们之间。 我的腿一软,倒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顿时全部消失。 “天啊,为什么我如此倒霉,正义和公理在哪里?神啊!救救我吧。”我对着天空大喊。 妖异的黑色浓雾以我们为中心点,形成一个近似圆的包围圈,再也没留下可以逃生的缝隙。 黑雾渐渐围拢来,距离我已经非常近,一阵阵阴森的气息吹拂过脸面,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还有类似于猪肉严重腐烂的味道。 黑雾越来越近,我甚至已经清楚地听到了来自雾中的哭泣和痛苦的呼号,感觉好像在这深沉的黑暗中有亿万只冤魂正在忍受酷刑的折磨。我猜想里面的东西想出逃出来,也许是饿极了想要把我们当成食物。 雷雨扬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使劲扔向黑雾深处,口中大叫:“王八蛋,有种出来跟我单挑,光知道躲在背地里耍阴谋,算什么东西,我养过的猪都比你更有英雄气概。” 一阵低沉的吼声掠过,我清晰的感觉到大地为之一震。 似乎是黑雾里的什么东西被他的话所激怒,有所反应。 “你养过猪吗?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我问雷雨扬。 “没看到我正在勃然大怒,别打扰。”雷雨扬再次拾起一块石头,抡了抡胳膊,扔到雾里。 六十一章鬼奴 我很想帮助他进行这样英勇却无用的抵抗,于是蹲下来寻找可供扔出去的石头,但我失望地发现,稍大一些的已经被当作弹药扔掉了,地面上剩余的都很小,最大一块跟黄豆差不多规模,显然不适合作为武器使用。 为了使雷能够扔得痛快,我脱下皮鞋递到他手里,反正就要活不成了,在去天堂或者地狱报到的途中,穿着鞋还是不穿鞋我认为此时已经显得不重要,因为我曾听说一个人死后是否能进入天堂取决于他生前的品德和行为方面的历史记录,与相貌和衣着无关。 “你不想扔吗?很痛快的,觉得自己狠狠的打击了敌人。”雷雨扬气势汹汹地说。 “如果手里有一把长刀或者手榴弹,并且能够确定对手所在位置的话,我会考虑狠狠地打击那只捣乱的妖怪,眼下这样就算了。” 我失望地发现,黑色浓雾离自己更近了,来自雾里的狂热嘶吼异常刺耳。 “你说得对,乱扔鞋子是不可能打跑敌人的。”雷雨扬突然恢复了平静,表情显得十分沮丧,把手里还没扔出去的那只鞋子还给了我。 “扔吧,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打击对手,奇迹总是发生于最接近绝望的时候,兴许你再扔一次就正巧打击那妖怪的命门。”我设法鼓励他。 我不希望看到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你自己扔吧,我放弃了,认命了。”雷把鞋子塞到我手里。 “你说过战斗是件很愉快的事,怎么突然间想要放弃抵抗了呢?”我感到困惑,一贯坚强不屈的雷哪里去了。 “你们一定要战斗到底,不可以轻易放弃,我感觉到这黑雾很可能会吞掉你们的灵魂,这样的话,就算死了也不可能得到解脱,会沦为鬼奴的。”丁蓉说。 “什么是鬼奴,跟几百年前那些被卖到美洲的黑人是不是一回事?”我问。 “有些共同点,都得听从主人的一切指令,叫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不可以抗议,这还不算,就连意识和思维也会受到控制,总而言之,如果沦为鬼奴的话,那就真正完蛋了,基本可以算是从三界中彻底除名了。”雷雨扬说。 雷和丁蓉的话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我不愿意死,更不愿形神俱灭。 如果连一只自由鬼都做不成,那可就太悲惨了。 “现在我们还能做什么?”我问。 雷雨扬从口袋里掏出各种符纸,嘴里念念有词,不停的把符一张张扔进迅速围拢过来的黑雾。 我充满期待的看着他展开行动,这恐怕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他煞有介事的样子令我觉得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奇迹,毕竟他是混迹江湖多年的神棍,面临生死关头,或许会有超能力发挥。 黑雾越来越来近,已经围拢到身体外不足五米处,空气极为污浊,仿佛身旁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坟场,臭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一阵阵嘻嘻哈哈的怪异笑声从中传出,与惨呼哀号和尖叫混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声浪,不断冲击着我可怜的耳朵。 雷雨扬不断的扔出手中的符,但这些黄色的小纸片一接触到黑雾就被吸进去,连泡也不冒一个,令我很怀疑其是否有作用。 小怪物球球在我怀里拼命挣扎,似乎对渐渐围拢来的黑雾颇感畏惧。 “放下它吧,或许它能自己逃走。”丁蓉看着我,满脸的忧伤。 我听从她的吩咐,把小怪物放到地上,它转头看了看我,然后冲向前去,十分的勇猛,看样子是想要保护我,帮助我把面前的怪东西赶走。 “球球回来。”我喊。 但已经来不及,小怪物冲入了黑烟内,‘轰’一声轻响之后,它的身体彻底散了架,各处由铁丝和针线固定到一起的关节断开来,瞬间成为了大小不一的碎片,散落在台阶上。 “球球。”丁蓉发出一声充满痛苦的呼唤。 这个景象严重刺激了我的神经,我原以为这团雾只有迷惑或者控制人脑思维的能力,没想到竟然能把物体绞碎,这样的威力已经不亚于强劲的龙卷风。 “宝贝,你走吧,不要为我难过,你能飞,可以往空中逃脱。”我对丁蓉说。 “我要跟你在一起,不管到哪。”她表情很坚决,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我站到她身边,注视她的双目,一时说不出话来。 雷雨扬的脸涨得通红,似乎正在做的事情非常耗费体力,他从口袋里掏出最后的几张符,咬牙切齿地扔进雾里。 黑雾对他的行为毫无反应,依旧我行我素的靠近过来。 雷雨扬已经扔出了最后一张符,所能记得过的咒语大概也念光了,他仰天长叹,有气无力地坐下,显然已陷入了绝望。 “没招了?”我问。 “没了,坐下等死吧。” “我猜想,我们会死得很难看。” “很抱歉,我拖累了你。” “别说这些了,反正要死了,开心点,我们一起唱首歌吧。”我走到他身边,坐下,把一只手搭到他的肩膀上。 “唱什么歌呢?” 雷转头看着我,眼中满是伤感。 我寻思,唱什么歌呢?很多年没认真唱过了,几乎想不起还有哪一首是自己能够完整唱出来的。 “唱《生日歌》怎么样?”我提议。 “都快要死了,还唱这个,我觉得不太合适。”雷摇头反对。 “那你说唱什么。” “我——也不知道唱什么,最好别唱了,眼看生命就要结束,你赶紧和丁蓉说几句话吧。” 六十二章飞升 我转头看看丁蓉,她站在我身旁,苍白泛青的脸上堆满了忧伤,或许还没有从失去小怪物球球的沉重打击中恢复过来。 “宝贝,相聚苦短,马上就要完蛋了,如果还有来生的话,我们再恋爱一次。”我郑重承诺。 “嗯,来生,我还做女人,只要你还是男人、仍然长得这么可爱,我就一定会来找你。”丁蓉一脸的坚决。 “如果我转世成为其它的东西,比如一棵树或者一头牛,你还会不会喜欢我?”我问。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只能等到再下一世才能相聚了。”她说。 “如果死掉后没有被这妖怪收为鬼奴,也没被弄得魂飞魄散的话,咱俩再加上丁蓉,倒是可以成立一个什么逍遥三鬼组之类的小团体,兴许在阴间做出一番大事业也不一定。”雷雨扬说。 “但愿如此。”我沮丧地说。 “我想这妖怪多半会让你们彻底消失。”丁蓉说。 “真差劲,竟然被弄得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太窝囊了。”雷雨扬摇摇脑袋。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发觉顶上还留着一个圆形的空隙,勉强能够看到几棵星星在眨眼,我猜想此时的黑雾大概是一只圆桶状,把我们从四面团团围住,然后等到玩够了的时候再慢慢收拢这张夺命的大网,把我们彻底消灭。 不管对手是谁,我都鄙视他,厌恶他,如果有可能,我一定会严厉的报复他,无论他是什么东西。 “宝贝,你赶快飞走吧,趁着上面还有一条缝。”我看着丁蓉的双眼。“逃得远远的,找个地方认真修炼,争取早日恢复法力,然后再设法来救我们的魂魄。” 丁蓉看了看我,又看看雷雨扬,表情平静而从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要做件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丁蓉,快走啊,再耽搁下去你也会完蛋的。”雷雨扬忍不住催促她。 “也许可以这样,如果成功的话,大家都不必死。”她脸上浮现一丝神秘的微笑。 突然间,丁蓉的整个形体发射出橙色的光芒,她脸上出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伤口,从中喷溅出数量众多的红色光点,她把双手伸向我肋下,我感觉到身体突然一轻,然后就飞了起来,雷雨扬也是如此。 此时的丁蓉仿佛电影里那位神奇的女超人,以一己之力推动着我们飞向天空。 黑雾似乎发现了我们的企图,迅速的收拢包围圈,雾中的尖叫声更加的响亮,我猜想,如果一千万人同时被扔进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火炉子里,被烧得焦头烂额,大概就会发出这样可怕的声响。 一只手严重腐烂的手从黑雾里猛然伸出,抓向我的脖子,我扭身一闪,眼看就要成功避过之时,四支露出骨头的手指抓住了我的衣角,仿佛被一根钢绳拉住,我们升空的过程顿时停止。 “快脱下衣服。”雷雨扬大吼。 我从口袋里抓出一张灭灵符拍到这只怪异的爪子的背面,脓血和碎肉四下溅开,片刻的间接接触中,我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就像拍到一堆正在蠕动的蛆虫。 手起符落,一阵青烟冒起,伴随着一声尖厉的惨叫,腐烂的手缩回到黑雾里,我们摆脱了阻碍,重新开始往上飞。 升空的过程当中,我看了看下方,感觉已经距离地面足有数十米之遥,仍然没有离开黑雾形成的烟囱状包围圈。 丁蓉身上的蓝色光芒越来越黯淡,我们升空的速度在减缓。 我明白,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最多还有几秒钟,她的能量就会彻底耗光,那时她会变成什么?我很担心她会魂飞魄散,从此消失。 雷雨扬双中足互蹬,把鞋子弄掉,我猜想他大概认为这样可以减轻丁蓉的负担,从而得到更快速度,以增加逃生的可能性。 看着天空中那个圆形的洞,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一只可怜的没有见过世面的青蛙。 雷雨扬开始喃喃自语,我无法听清他在念叨什么。 假设黑雾不再变化,那么出口倒也不算远了。但我清晰的感觉到,丁蓉已经近于油枯灯灭,如果还带着我和雷,很可能无法逃走。 “宝贝,把我们扔下吧,只要你能存在下去就好,我死了无所谓的。”我大声对丁蓉说。 让一只女鬼牺牲自己来换取逃生的一线希望,我不喜欢这样做,无论我如何的自命不凡,意识深处我总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一文不值的家伙,无趣并且没用,如果以我的死亡来换取丁蓉的继续存在,我真的愿意。 这样的想法并非高尚,也绝对谈不上伟大,一切皆源于——我爱她,虽然她曾经妩媚动人的容颜已经不再美丽,只有满脸的伤痕,虽然她从未对我显示过强烈的热情,但我明白,她是爱我的,只是她没有意识到,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 丁蓉一声不吭,继续带着我和雷飞向那个逐渐变得越来越狭窄的洞口。 我看到了她的脸,随着蓝光的渐渐变弱,她的面部出现了众多的皱纹,仅仅只过了几分钟,却已经苍老如一百多岁的祖奶奶,飞升的过程里,她的整个形体在迅速变小。 她在燃烧自己的作为鬼魂的生命。 雷雨扬仍在喃喃的念个不停,我猜想他又在企图施放某种法术,回忆起那次对还魂尸并不成功的攻击,我对他此次的努力不抱什么希望。 黑雾已经非常近,伸手就能摸到,浓烈的臭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我能看到里面有无数的散碎的人体部分在活动、伸屈、觅食、挣扎、想要窜出来,想要到外面吸取新鲜空气,无数的腐烂肉块不肯面对生命的逝去,想要抓紧什么、留着什么。 六十三章伤别离 我明白丁蓉决不会扔下我们不管,她正在用行动来告诉我她的选择,她宁可与我们一起烟消云散也不愿独自生存。 雾里的颜色变得更黑,也更深沉,仿佛在积蓄力量,准备把我们一口吞掉。 这是什么玩艺儿,竟然有如此的能耐,弄出这般可怕的雾阵来,是那只白色的邪灵吗? 我努力猜测,却无法肯定,那只白色的怪物或许并没有这么强的法力,以及弄出这样大场面所需的智力,因为看上去那家伙似乎并不像是一个很聪明的生物。 眼看就要飞到黑雾形成的洞口,我心里萌生了希望,只要再过两秒钟,我们就能穿过这个已经很窄的唯一通道逃出生天。 黑雾跟我们开了个很残忍的玩笑,就在即将冲出去之际,那个一直存在的通道突然关闭了,雾的顶端完全合拢,原本是出路的地方现在只有数十只腐烂见骨的手和一群近乎骷髅的头颅。 我心顿时凉下来,我明白,这就是对手的目的,他想让我们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想没完没了的折磨我们,直到我们发疯或者心脏突然停止跳动。 那只隐藏在暗处的怪物一直掌握着我们的行踪,他早就可以让我们死掉,可他不想这样做,他想玩个痛快,他想看我们的反应,他无处不在,无所不能,他残忍凶恶,视生命如草芥。 丁蓉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号,形体表面的蓝光迅速变得黯淡。 我们停下来,静止在空中。 这时,雷雨扬突然爆发,他的嘴里喷出一股强烈的白光,冲向顶端那些洋洋得意的骨头爪子和腐烂的脑袋,这一回有点不同,他的攻击至少从规模上看显得非常强大,有一点无坚不摧的味道。 果然很厉害,来自雷嘴里的白色光芒冲到黑雾顶部原先是洞口的位置,发出‘轰隆隆’一声巨响,一个五米见方的大洞出现在眼前。 从丁蓉形体上散发出的蓝光再次亮起,我们继续上升,冲过了刚弄出的洞口,到了空中,然后在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飞向前方的寺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无所不能的黑雾竟然已经被抛在了脚底下。 心里感觉到一阵意外的惊喜,绝望中居然重现了光明,我快乐得忘乎所以。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果能够平安降落到庙里,此番厄运或许就会走到尽头,从此转运。 身处高空,我终于得以看清黑雾的全貌,从寺院围墙外二十米外开始直到山脚,,它仿佛一座小山般占据了大半片山坡,从上面望下去,整体呈椭圆形,仿佛一只巨大无比的蛋,杀气腾腾地翻滚冒泡。 大概是因为突然失去了目标,黑雾显得很活跃,仿佛有些意犹未尽,它一次次冲向寺院所在方向,在距离院墙外十多米处却有一道隐形的障碍,把它挡在外面。 “丁蓉,千万要顶住,寺院就在前面,到那里我们就安全了。”雷雨扬焦急地说。 我发现眼前有一些半透明的丝状物飘过,抬头一看,丁蓉的长发正在成片脱落,露出半个光秃秃的头顶。 眼泪忍不住流出来,我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生气,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鬼,还得让她耗尽能量帮我逃命。 我知道她就要撑不下去了,现在我们身处高空,距地面足有五十多米,如果没有了她的提携,摔下去必死无疑。 如果能够活下去,我一定会认真学习道术,努力提高能力,争取成为一名优秀的法师,彻底摘掉神棍帽子。 如果能够帮助她恢复原貌,让我做什么都行。 寺院越来越近,青色的琉璃瓦发出幽幽的蓝色光芒,月亮倒影在院内一个小池塘里,摇摇晃晃,显得极不真实。 寺院的围墙就在脚下,距离已经不足十米,马上就可以安全着陆。 这时丁蓉的形体只有五岁左右的孩童般大小,她满脸都是皱纹,面色灰暗,伤痕累累,仿佛一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千年古尸,头发已经彻底脱guang,面目全非,昔日的美丽连影子也未留下,就算在梦里也无法把现在的她与从前联系起来。 “啊——!” 丁蓉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然后,她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挡住,弹开,飞向外面。 “宝贝——!” 我大声呼唤,伸出手想拉住她,手指尖掠过一丝冰凉,什么也没能留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夜空中。 接下来,我和雷雨扬重重摔在寺院的牌楼顶端。 我的身体就像被折断了一样的疼痛,先落地的那只脚踩破了屋顶,尖锐的瓦片边缘刺伤了腿部皮肤,夜色沉沉,也看不清楚流了多少血。 “抓紧了,千万别摔下去。”雷雨扬说。 “你还活着吗?”我问。 “没死,只是右胳膊很疼,可能是断了。” 雷雨扬嘴里发出嘘嘘咝咝声,看样子很痛苦。 “丁蓉被挡在外面,我讨厌这地方,它为什么不让她进来?”我挥拳击打身旁的瓦片。 “这是寺院,神祗的金身所在地,长期以来接受众多信徒的顶礼膜拜,灵气聚集,阴魂和妖物是无法进来的。” 外面只有茫茫的夜色,还有那片万恶的黑色妖雾,极目四望,找不到丁蓉的踪迹,我心如刀绞,泪水流过脸。 “别难过了。”雷递来一片纸巾。 黑雾仍围在寺院外二十米处,似乎很不甘心。 雷雨扬揭下几块碎瓦片使劲扔向雾中。 “打死你这王八蛋。”他大骂。 我也学着他的样,把身边能摸到的碎石和泥块扔向雾中,以此发泄心中的愤怒。 六十四章避难所 虽然逃脱了大难,侥幸保住小命,但我心里并不感到高兴,因为丁蓉不见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夜色茫茫,浓浓的黑雾仍然笼罩在外面不肯离去,仿佛在示威。 “丁蓉,你在哪?”我大声呼唤。 很可能她已经魂飞魄散,我要如何才能再见到她?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身后回音传来,‘丁蓉——丁——蓉’。 “刚才的情况很不乐观,她很可能因为耗尽了能量,到另一个世界去了。”雷雨扬有气无力地说。 “还有办法挽救吗?” 我瞪大了眼睛,直视他的目光。 “如果能找到她散落的部分魂魄,就可以试着为她招魂,如果成功的话,有可能让她重新成为一只基本完整的鬼。” “等到天亮,咱们就去找你的四姨妈,她老人家是那么的神通广大,肯定会有办法的。” “对,只要能见到四姨,咱们就真正逃过此次劫难了。” 寺院里响起了钟声,僧人大概要起床了。 “这地方的石头有没有粘着寺院特有的煞气?”我问。 “不知道,大概会带有一点点。” 我从屁股下面的屋顶上扳下几片碎瓦和泥灰,扔向墙外的浓浓的黑雾。 黑雾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守候在原地,很安静,没有流动和翻腾。 “如果这雾白天也不肯散怎么办?” “不可能,太阳出来后雾一定会散去。”雷雨扬坚决地说。 “你回忆一下出现在家里的白色邪灵,那东西来的时候太阳正当空呢,这又怎么解释?” “这倒也难说,如果这只白鬼一直呆在外面,就等我们出去,倒真不好办?” “干脆咱们跟这里的领导说说,能不能在此出家为僧,那样就可以在此长住,安度晚年。” “当和尚?这条出路我不怎么喜欢,你想想别的。” “你口袋里还有多少钱?” “不清楚,大概还有两万多现金,还有三张银行卡,账面上好像还有二十几万的样子。” 雷雨扬摸索衣服口袋,确认钱和卡仍在。 “等会见到和尚以后,问一下可不可以让我们在庙里住一些日子,每天付钱给他。” “这样应该可以,俗话说有钱走遍天下,僧人也需要创收。我以前曾经听说许多庙里有招待所和餐厅,这里大概也有类似有服务设施。” “虽然在此长住比较无聊,但能保住性命,等到妖怪把我们忘了,咱们就可以还俗了。” “如果再有一些年青美丽的小尼姑就比较有趣的。”雷雨扬开始高兴起来。 我斜眼看了看他,觉得这家伙有点像鲁迅小说里的阿Q。 “据说尼姑住的地方叫做庵,不叫寺。从名称上看,我认为这地方应该只有和尚。” “据我所知,整个C市压根就没有一个庙叫做某某庵的,这地头彻底没有尼姑,如果有女人看破红尘想出家怎么办?”雷雨扬表情显得有些沮丧。 “我猜,她们会呆在自己家里吃斋念佛,做个居士什么的。” “这种事在年过六十的老太太当中比较流行,就跟那些练某某功的人一样,全都是闲得无聊吃饱了撑着精神极端空虚品味极度无趣的人干的。” “怎么了?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吗?犯得着咬牙切齿。” “你说得对,跟我确实没关系。我担心的是,万一咱俩被迫在这里住几个月,生活岂不是太乏味了。” “不知道这里有没电脑,可不可以上网?恐怕多半没有。”我叹息。 “这事好办,可以掏钱委托某个和尚去帮你买个笔记本回来,叫卖电脑的送货上门也可以。” 东边的天色渐渐变青,空中的星星越来越少,约摸再过半小时太阳就会出来。 院内有几间房子亮起了电灯,这个景象让我觉得很欣慰,原先还担心这地方不通电,因为我非常讨厌腊烛的味道。 我们相互搀扶,站在高高的牌楼顶上,看着夜色渐渐消失,一幢幢高大的宫殿形状建筑物完整的出现的眼前。 院子里有花草,还有池塘和假山,透过早晨朦胧的薄雾看去,恍如仙境。 如果再有几名身穿草裙的少女,我或许会认为自己已经到了天堂。 “我突然觉得非常饿,等会儿见到和尚记着叫他留一份早餐给我们。”雷雨扬说。 “我觉得最要紧的是让他们拿一架梯子来让咱们安全的下去。” “我们站在这地方显然不太合适,得好好想想,编个什么动听的理由,让和尚们信服,不要把我们赶出去。” “这事就交给你来做吧,我认为你一向花言巧语,巧舌如簧。” “过奖了。”雷雨扬摸索口袋,想找烟抽,却一无所获,应该已经失落在逃走的途中。 钟声再次响起,估计这一回是召集全体和尚开工了。 “看来当和尚比较有前途,居然连这么厉害的妖怪都无法进入到庙里。” 我有些看不起雷雨扬的意思。 “是我自己差劲,你不能因此就认定和尚比阴阳师更强。” 雷意识到我的想法。 “僧人的能力倒不见得比你强,只是他们住的地方确实不错,邪气进不来,我寻思着,要不以后咱们来庙里租间屋子办公吧,那样应该会挣到更多的钱。” “我的神祗是太上老君,要办公也应该去道观里。” 雷雨扬对我的提议并不以为然。 六十五章寺中岁月 门廊顶上风很大,吹到身上凉嗖嗖的,我又累又饿,这一回体会到了真正的饥寒交迫。 “你身上带着可以吃的东西吗?”雷雨扬问。 “什么年头了,谁还会带着干粮出门。只有钱。”我抱紧双臂,蹲在瓦片上,心里不停地盼望着和尚赶快出来。 “很冷吧?”他问。 “还好,再过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我开始发抖。 雷雨扬开始踢腿,弯腰,做体操。 “这样管用吗?”我惊讶地看着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好象有点用,我已经觉得不那么冷了。” “你当神棍这么久,有没学过某种能够抵御寒冷的法术?” 雷雨扬想了想,表情有些沮丧,摇摇头说:“没有。” “你先前那个嘴中雷挺帅的,威力也不错,看上去非常有型。估计这里的和尚谁也弄不出来。”我想让他开心点,故意说句动听的话。 “是天道雷,不是嘴中雷。” “最近你很用功啊,连这个——天道雷都能成功施放,按这样的修炼进度,再努力个几年,兴许腾云驾雾都有可能。” “想当神仙?哪有这么容易,华夏大地修真的人成千上万,几百年里也出不了一个真正的半仙。” “你四姨这么厉害难道也算不上半仙?” “她?估计勉强能算个半鬼仙吧。” “能不能说得详细些,什么叫做鬼仙?” “我也不太清楚,等到有空翻翻道术教材查一查。”雷雨扬重新开始蹦跳。 这时终于看到一位和尚走来,大约四十岁上下,光秃秃的大脑袋很是引人注目,配合上宽松的衣服,确有几分仙风道骨。 “你们怎么会在上面?” “我们本来在大排档喝酒,正喝得兴奋,突然一阵狂风吹来,那场面不得了,真是飞砂走石、天昏地暗,然后呢,莫名其妙的,我们睁开眼就来到了这里。然后就看到你微笑着向我们走来。”雷雨扬严肃地说。 “别瞎编,当我是傻瓜啊。”和尚杏眼圆睁,在下面大吼。 “大师,我说的全是真话。” “啊呀,还把瓦片踩烂了,上个月才装修过的,赶快赔钱。” “这点够不够?”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百元钞,约摸有十几张,朝他挥了挥。 “不是假钞吧?”和尚眼睛突然放光。 “当然不假,你可以查验。” “请扔下来吧。” “扔什么?” “施主手里的钱啊。” “哦,这个好办。你走近些,接好啦。” 我把手里的钞票轻轻扔下,早晨没风,却也飘得方圆十米内到处都是。 和尚兴高采烈地忙于收集。 “两位请稍候,我送梯子来。”和尚乐颠颠的跑了。 “看得出这家伙是个机灵人,想在这里度假的话可以跟他商量。”雷雨扬点燃一只烟,乐滋滋地抽起来。 墙外的黑雾仍然存在,只是规模缩小了一些,高度降低至五米左右,远远望去,仿佛一个由数万异类士兵组成的方阵,阴森而杀气腾腾。 我心头一凉,这家伙阴魂不散,守着不肯离开,难道我和雷真的要经此长住了吗? “这怪雾无法靠近寺院,我猜想这里面会有某样它忌惮的东西,如果我们能够找到那东西,然后带在身边,应该就可以安全离开。”我想当然的说。 “胡扯,如果起作用的是泥塑的金身,那你抬着那尊佛像出去?搬得动吗?” “也许某个块头比较小的东西也有相同作用,比如观音像的一只手臂或者手指。” “你慢慢的试吧,每次拿一样,走到黑雾跟前,问它怕不怕。”他摇头叹息。 看来此计是行不通的,我沮丧的低下头。 刚才满地捡钞票的那位和尚出现了,很吃力的抬着一架梯子。 雷雨扬先下去,我接着往下爬,离开墙头时,最后看了那黑雾一眼,发觉这东西仍然在,没什么动静,似乎想要在此久留的样子。 “大师,我们想在这里住几天,观赏风景,清心静欲。可以吗?”我微笑着说。 “可以,不过要收取一些费用,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太麻烦的话,当然也可捐一些善款,数目合适的话,就能在此长住,寺里会提供必要的服务。”和尚笑逐颜开。 “不知道数目多少为合适?” “这个还请施主自便,多少都行,一切随缘。” 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C市三星级酒店的一般收费。 “捐六千元,我们在这里住一个月,你看行不行?” “一切随缘,不必勉强。” 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估计这家伙对这个价码并不满意。 “如果服务好的话,我会考虑多捐一些。”我加上一句。 “寺院毕竟是修行的地方,跟酒店是没办法比的。”和尚脸上浮现了可爱的笑容。 “不知道怎么称呼大师?” “小僧法海。” “法海!” 我吃了一惊,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位被压在雷锋塔下的白素贞,这么多年过去,据说那座古建筑很多年前已经倒塌了,不知她老人家是否已经重获自由? 看来这里的僧人已经彻底忘记了那个遥远的传说,从那位多管闲事的前辈的劣行中解脱出来。 六十六章法海和尚 “很多人都对小僧的法号感到惊奇和不理解,这些年来,小僧已经习惯了。” “这个尊号是别人给你取的还是自己取的?” “我自己在十多个备选的法号里一眼就挑中了这个。” 看来这位和尚是知道那个传说的,用这么个名字,显然有哗众取宠的味道,想让自己与周围的同事有所不同,更容易被人记住,就跟在网络上码小说的文学爱好者一样。 记忆里所有的法号都由老和尚为新来者安排,比如伟大的唐三藏为徒弟取名悟空、八戒、悟净,三位神仙也没有提出异议,尤其是那只颇具反抗精神的猴子,我猜想他应该更喜欢齐天大圣这个响亮的名字,或者其它叫起来更顺口更吓人的名字,比如超级帅哥、英仙星座螺旋臂总书记、宇宙猛男、玉皇总统、银河系主席等等。 难道现在已经改变了这样陈旧习俗?与时俱进了。 “这法号确实挺好,听过就不会忘记。” “名字嘛,只是一个称呼,叫什么都无所谓的。”法海含蓄地笑,显得颇为腼腆。 我想,这家伙也就是说说而已,如果真给他取个臭鱼烂虾之类的名字,他兴许早就还俗了。 坐在寺院的对外餐厅里,我粗略看了看菜单,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这些以素菜为主料的食物名称却显得极为油腻,素鹅,素鸡,素腿……。 我猜想,这或许是对无法吃到的东西一种向往的体现,把思念寄托在豆腐和面皮还有辣椒上,令人觉得隐隐有种垂涎三尺的意味在里面。 吃了三只馒头和一大碗粥之后,我终于饱了,挑捡了几根看上去比较顺眼的咸菜放到嘴里嚼。 “法海师傅,你们这里是否习武?有没有什么秘笈和记载独门修行方法的古籍?”雷雨扬问。 我猜想这家伙一定在动什么歪脑筋,他连家传的道术都不曾认真学习,居然还会贪图这个,我对此感到一丝困惑。 他若是早日如此用功,勤修道术,今次何至于此。 “本寺全体僧人全都一心向佛,无人习武,也没有武学方面的书籍。” “会不会有什么秘笈放在藏经楼里,只是你们都不知道。”雷雨扬把嘴凑到法海耳边,小声询问。 “本寺始建于公历一九四四年,修筑过程中逢战乱,历时六年才初具雏形,近年来才得以大兴土木,重塑金身,以至所藏经书数量有限,大部是近二十年来新抄录的,我在此出家已经十六年,寺中经书全都读过,确实没有关于武术方面的。” “如果有的话,请借来看看,保证按时归还,并且付给你满意的报酬。” 雷雨扬的声音更细微,我凑到旁边才能勉强听清。 我猜想这家伙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得太多,中毒了,放着前途一片光明的道术不好好练,却打起了武功的主意,真是不务正业,且不说他年纪已经不算小,就算真得到一本葵花宝典只怕也来不及了。 也许他认为能够通过服用某种兴奋剂和大补药,一夜之间增加一百多年的修为,从而突然成为绝世猛人,就像杨过吃蛇胆,郭靖喝了梁子翁的蛇血一样。 可是地球上真有这样的玩艺儿吗? 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会相信那些东西,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他清醒过来。 “真没有,请相信我。出家人不打逛语。”法海从容不迫地解释,竭力摆出一副不与凡夫俗子同样见识的模样。 “会不会有什么神功抄在经书里,只是你们没有注意到,南宋末年时少林寺内就发生过这样的事。” “真有此事吗?没听说过。”法海张大了嘴。 “赫赫有名的觉远大师,张三丰的师傅,这都没听说过?” “哦——,想起来了,有部老电影叫〈太极张三丰〉,李连杰主演的。” 我感到一丝惊讶,看来僧人们的业余生活比我想象的要丰富,当和尚也许并不是很糟的事。 “对啊,武当派的创始人张三丰,他的师傅叫做觉远大师,本来不会任何的武功,却因机缘巧合,在一本经书中看到了一部武学宝典,九阳真经,无意中练就一身绝世奇功。”雷雨扬眼望天空,流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情。 “施主,小说仅仅只是供人消遣的玩艺儿,当不得真。本次奥运会我国也只是得到了五十一枚金牌,若真有什么神功流传下来,只需要找几个天赋不错的人,照方训练一些日子,那岂不是能拿尽所有的冠军?” 听一位和尚劝导人不要异想天开,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尤其是他那平和而从容的语调,缓慢而清晰的言语,具有很奇妙的感染力,令我突然想大笑一场。 看来僧人们并非与世隔绝,他们通过某些我不知道的方式保持着与外界密切的联系。 “传说和故事都有其来源,我相信通过某种合适的方法进行修炼能够极大的提高自身能力,关键是找对那个——方法。宗教典籍里常常会记载着一些得道升天的事,你想必在佛经里也看到过类似的内容,当然这也正是你所追求的目标,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有可能的吗?”雷雨扬表现得不屈不挠。 大概是因为触及到法海的信仰,他突然扬起了头,表情显得非常坚决,目光炯炯,可用气宇轩扬来形容,似乎已做好了准备,随时开始捍卫宗教的尊严。 看到这位和尚蓄势待发,我决定捣乱一下。 六十七章扞卫信仰 “法海大师,请问你出家为僧之前有没有和女人亲热过?” 这一问显然打乱了他的步骤,我能看出,他原准备驳斥雷雨扬的话顿时卡在了咽喉里。 “我出家时已经二十四岁,虽然不曾娶亲,却也并非童身,****之事,略知一二。” “当了和尚之后,想必也不大可能一下子挥慧剑斩断情丝,凡事总会有个过程,最起初的那段时间里,大师您如何解决个人生理方面需求?” “时间久了,都忘记了。” 法海顾左右而言它,显然言不由衷。 “大师红光满面,看得出身体状况不错,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还俗?”我凑近他的耳朵,“当和尚这么多年,钱想必也赚下不少了,趁着正值壮年,回家娶个老婆倒也还来得及。” “出家之时,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与尘世彻底断绝,了切所有的尘缘,从此青灯礼佛,再无它想。”法海双手合十,口宣法号,“阿弥陀佛。” 嘲笑别人的工作是极不礼貌的,质疑他人的虔诚更是混蛋所为,我并非为他的表现所感化,只是觉得能够摆出如此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也非易事,没有多年的折腾是做不到的,他显然为今日的些许成就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仅仅为此,我决定从现在开始采取严肃的态度对待这位和尚,尊重他那并不十分地道的信仰。 心底里,我还是认为东南亚和尚的生活比较合理,把寺院当成学校是一个伟大的创举,鬼子那边的僧人可以娶妻生子也很好。 “你们这里居然没人习武练拳,我很失望。”雷雨扬沉默了一会儿,从牙缝里蹦出这么一句来。 “若是一心想习武,可以到省城去,听说最近少林僧人接管了那里几座古刹,搞商业化经营,只要肯花钱,就可买到武学典籍和训练器械,还有各种补药和跌打药,也可进入学习班接受指导。”法海面露不屑之色,似乎对发生在那边的事很不以为然。 我拍拍雷的肩膀,然后把嘴凑近法海的耳朵,小声说:“最近以来他武侠小说看得太多,中毒比较深,成天老想着到哪找本秘笈然后把自己训练成超人。嘿嘿,当然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的生存必须有某种追求、信念、某种期待或者理想,虽然明知他无论怎么折腾也成不了武林高手和神仙,但我们应该尊重他的观点,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你说是吗?大师。” 雷雨扬愣了一会儿:“好的,过些日子我会去省城看看,见识一下少林武僧的风采,看看他们是否像传说中那样厉害。” “如果两位只是心向佛法,小僧代表全寺出家人表示欢迎。”法海说。 “法海大师,我开始渐渐有些佩服你了,如果不是有些事实在放不下,简直想立即投入你门下,落发为僧,从此六根清净,把那些什么生、老、死、悲、苦、忧和无望彻底扔下,与佛相伴残生。”雷雨扬转换了表情,堆出一个可爱的笑脸继续说,“嘿嘿,先前那些不敬的话是跟你开玩笑的,请不要介意。” “我看两位施主不像是已经看破红尘的人,其实就算有向佛之意也不一定非得出家不可,只要多行善事,行为举止无愧于心,在哪都是修行。” “有道理,我觉得自己的主要问题在于,因为已经彻底丧失了是非观念和正义感,所以我长久以来一直没有愧疚和良心不安之类高贵的感觉,如此看来,像我这样的处世之道似乎也能勉强算是一种修行方式。”我把脚搭到桌子上,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法海。 “只有广结善缘、多行义举,死后才能进入西方极乐世界,免受轮回之苦。” “关于灵魂的事,我有很多的第一手资料,如果你对此感兴趣的话倒是可以多多交流。”我说。 法海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流露出不愿就此继续讨论的神情。 雷雨扬把嘴凑近我的耳朵,小声嘀咕:“当心他一怒之下把咱们直接赶到外面去。” 我认为雷的担忧完全没有道理,我俩是法海和尚的摇钱树,他恐怕正盼望着我们在此住个十年八年。 “两位用完早餐之后请到四幢二楼五零二房休息,请预先交费,你们可以选择每周结算一次还是每月结算,现金可以交给我,也可以刷卡,POS机在方丈办公室里。” “顺便问一下,寺里有可以上网的地方吗?” “有啊,到我的办公室就行,每小时收费十元。” “天啊!” 我和雷雨扬溜到寺院门口看外面的情况,发觉黑雾在阳光的照耀下已经消散,晨风吹拂,朝霞灿烂,清新的空气中,一些老头和老太太正迈着轻快的步伐沿着台阶走上来。 “看来咱们的小命暂时保住了。”我长出一口气。 “在庙里才呆了一个小时,我对这地方已经觉得厌恶。”雷雨扬显得情绪低落。 “要不趁现在冲出去吧,也许那妖怪累得不行已经回家睡觉去了,我们还在这里傻等。” “你好好看一看那片竹林的顶部。” 沿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我发现一些紫黑色的烟围绕在竹叶间,盘旋、跳动、时隐时现,非常诡异。 “看到了。妖怪就隐蔽在那里吗?” “是不是妖怪倒还真说不清楚,折腾了一整夜,我们连对手的模样都不知道,真够差劲的。” “如果我们现在冲过去,你觉得那怪物会怎么样反应?” “我认为它会突然现身,然后把我们弄死。” 六十八章女妖 思量了一会儿,我决定冒险。 “我想应该走到大门外试一试,兴许能够顺利逃脱,如果由于我们过于慎重而错过了好机会,以后想起来会后悔的。” “那谁先去?”雷雨扬问。 “我去吧。” “小心些,感觉不对劲就往回跑。” “明白。” 雷站在门廊内,目送我走直台阶,在他头顶侧上方有一位怒目圆睁的金刚,手拿一把巨大的琵琶,琵琶的弦明显是由粗铁丝构成。 我朝他挥挥手,走出门去。 香客不断前来,多数是老人,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人距离天堂(也许是地狱)更近吧,他们对于宗教比起年青人具有更浓的兴趣,仿佛只要多到庙里逛几次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我观察竹林的情况,心里打算好,发现那奇怪的雾有什么异样活动的话转身就逃回庙里,紧紧抱住释加牟尼的脚,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决不松手。 走到了距离寺院大门约有二十米远的地方,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切正常,太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如果没有隐藏在暗处不怀好意的妖魔,这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早晨。 我站住不再前进,想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十分钟之后,什么怪东西也没有出现。 一些香客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自己的模样很不体面,身上的衣服已经在昨夜的逃生过程中弄破烂不堪,幸亏是深色面料,上面的血迹并不显眼,只是脸上的几道伤痕有些吓人。 整个来说,我现在的外形就像一名刚经历黑社会之间战斗的幸存者。 据说男人脸上的伤痕往往能吸引一些女子,她们认为这样比较有男子汉气概,在室内的时候,能激发起更强烈的yu望。 基于以上考虑,我洋洋得意的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对着每一位迎面而来的女性微笑,无论她是老太太还是肥胖的中年少妇。 但是很遗憾,压根没有谁用热情的目光看我。 我决定再往前走几步,如果可能,我就跑下山去,直奔那位传奇人物——熊四姑家,说动她老人家出面解决这一切麻烦。 一位青春漾溢的美女从一边的树林里钻出来,我猜测她大概是抄小路来,或者因为内急,刚刚在树丛里行了个方便。 她身穿运动衫和短裤,身材匀称,腿部白晰而光洁,肌肉丰满而结实,在这夏天的上午,恍如一位天使突然出现,令我摇摇欲坠,几乎无法站稳。 她走到我面前,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你好,我叫商净空。” “你好,我是一只——妖怪。” 话音刚落,她姣好动人的面孔突然发生了变化,白里透红的皮肤变成了青灰,皱纹堆满了整个脸部,眼球变大,就像被挖出来的牛眼珠,牙齿变长,从口腔内伸出来,暴露在空气中,非常难看。 我转身就跑,却发现双脚在地面交替滑动,一点也没有前进,十秒钟之后,我终于明白过来,这是由于我的衣服后摆却被妖怪牢牢抓住了。 “美女,放开我吧,另找一个胖些的。”我苦苦哀求。 这时背后传来‘嘶’的一声,非常幸运的是,我的衣服竟然撕破了,身体顿时感觉到轻松,顾不得心疼六百元买的水货阿玛尼,我摆脱了束缚,大踏步冲向寺院大门。 雷雨扬发现情况不对劲,冲下了台阶,显然想来提供帮助。 “快回去,有妖怪!”我急忙对他大喊。 走在前面的一大群老年人转身看着我,满脸莫名其妙的神情。 运气不错,我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寺院门前台阶下,这个复杂的过程当中居然没被抓住,自己都觉得颇为不可思议。 觉得自己已经进入到安全区域,我停下脚步,转过头,与雷雨扬并肩而立,以一种气峙山岳般的坚定屹立于妖魔面前。 因为周围有许多观众,我不得不硬撑着摆出一副大气凛然的样子,努力控制住腿部的抖动。 “大白天的,发什么疯,乱喊乱叫。”一位老太太把堆满愤怒的脸对着我。 “有妖魔,很可怕的,老人家,你这么大年纪了,得学着保护好自己,争取活到一百二十岁,情况紧急,赶快回避一下,最好到庙里躲着,等事态平息了再出来。”我苦口婆心地劝告。 “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妖怪,你年纪青青的,怎么胡言乱语,如果老是出现幻觉呢就去看精神病科大夫。” 雷雨扬用手指捅捅我的腰,示意向前看。 沿着他所指方向,我看到那位美女妖魔站在七八米外,脸蛋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可爱,正甜甜地笑着,还不忘伸出纤纤玉指,朝我勾了勾。 如果不是先前那番刺激的经历记忆犹新,我或许会忍不住走向她。 “她真是妖怪,不信你叫她进庙,她肯定不敢进去。”我大声分辨。 “真是神经病,好端端的大姑娘,偏说是妖怪,瞎了你的狗眼。”老太太愤怒地看着我。 我转向美女妖魔。 “妖怪,有本事你就过来,到庙里来,我修理不了你,只好请各路神仙和佛爷来主持公道。” 美女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走上前来,毫发无损的越过了我心目中认定的警戒线。 我大吃一惊,拉着雷雨扬向后迅速退却,直到寺院的门廊里才停下。 “难道就连佛也保护不了我们吗?”雷雨扬嘀咕。 美女仍在大步流星的向前走,距离大门已经不足三米。 “琵琶天王,妖魔在你面前作乱,大显神威的机会来了,赶快显灵动手吧,求求你了。”我对着身旁高大的泥塑说。 美女混在进香的人流中,朝大门走近。 六十九章琵琶天王 “难道不灵了?怎么回事?”我看着身边的雷,“要不咱们再战略性的撤退一段吧,到法海的办公室里避一避。” “我决不撤退,如果妖怪能在这里为所欲为的话,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治了。”雷雨扬坚决地说。 我不明白这个世界是否完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雷为何会表现出这样忧国忧民的伟大情操。 “咦——,你的神祗是太上老君,你勉强可算是一位道士,为何对佛教这么有信心?” “假如在道观里的话,我会更有信心。” “真遗憾,整个C市竟然没有道观,基督教的教堂倒有一座,虽然破一点。”我叹息,“唉,不知道带个十字架或者圣水瓶什么的管不管用?” 美女走在一位老太太身后,对我抛来一个很妩媚的笑,再往前一步,她将踏入寺院的门槛。 这时,异变突然发生,美女仿佛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墙壁,一下停在原地,就这样呆站在门槛前,无法再前行一步。 这个情景让我感到很欣慰,这个世界原来还是有一些公理和正义的,妖魔并不能肆意胡作非为。 现在她距离我约有两米。 抬头看看凶神恶煞的琵琶天王,我猜想,或许这位大神还是挺管用的,虽然他是泥土和草加上一些铁丝塑成。 我对着那位冤枉自己的老太太说:“看到了吗?她进不来,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吧。” 她哼了一声,不理睬我,径直向前走,显然对我的说法不屑一顾,或者就是干脆认为我是个疯子。 她心里大概认定美女之所以不肯进来是因为我挡住了路,估计她还会认为我是只色狼之类的危险动物。 美女再次尝试前进,仍然被挡住,仿佛有一道温柔的无形墙壁横在她与寺院内部之间。 她身边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奇特的情况,纷纷越过停止的她,超上前,如潮水般涌入到寺院里,奔向佛堂,就像玩寻宝游戏一样积极、奋勇争先。 “妖怪,进不来了,哈哈,气死你,我在这里住下不走了,看你能怎么样。”我洋洋得意,对着妖怪伸出舌头。 “我会找到消灭你的办法,等着好啦。”雷雨扬朝着美女郑重其事地说。 雷现在的模样让我不禁想起几十年前高喊超英赶美口号的那些人。 美女不为所动,继续冲击。 我能清楚地看到无形墙壁在她面部留下压痕。 “不要再白费劲,留着点力气吧,你的鼻子都挤歪了。”我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大概被我的言语所激怒,奋力向前一冲,伸出的一只手几乎摸到了我的脸。 我被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几大步。 看来这个距离并非绝对安全,我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看高高在上的琵琵天王,难道他就这么点能耐? 本来打算买把香烧给他聊表敬意,现在我决定放弃。 美女再次被弹回,大概由于生气,她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恐怖,皱纹和獠牙再次出现。 我被吓得继续后退。 雷雨扬掏出一张符扔过去,黄色的纸片在空气中打了一个旋,悄悄地落下,一点动静也没有。 “是不是你的法术在寺院里失去了作用?”我问。 “有这可能,这里香火很旺,聚集了众多的灵气,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阵法,克制所有与佛教不一致的灵能。 美女迅速恢复了漂亮的容颜,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儿,然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终于放弃了无用的尝试,退回去,走入台阶旁的树林里,临消失前还不忘对我笑了笑。 “现在我们做什么?”雷雨扬问。 “找地方睡觉去,整整二十八小时没躺过,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法海安排的地方在哪?” 来到指定的住所,我仰天长叹。 天花板的颜色黄中带黑,陈年的蛛网和苍蝇残留下的粪便星罗棋布,木制的窗框和桌椅表面全是裂缝,地板倒是打扫得比较干净,看来僧人们还是很讲究卫生的。 告别卡车司机生涯多年,我再次住进了这样的三流招待所,看着四面石灰粉剥落成斑斑点点的墙壁和不清洁的床单被子,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那法海真是黑啊,三星级酒店的收费,路边鸡店的服务标准。”雷雨扬愁眉苦脸地抱怨。 “咱们是来避难,又不是去泰国旅游,条件艰苦一点也没什么,不会在这里住一辈子的。”我如此安慰他。 这里是二楼,窗子比院墙高出一大截,可以看到外面长满大树的山坡和远处的高楼,以及山脚下正在大规模开工的建筑工地。 我很想看到丁蓉,我非常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她已经魂飞魄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 大概是因为靠近寺院的缘故,墙外看不到一只游魂,更远一些的地方全是大树,无法看清。 我转过头想要问问雷雨扬能不能为丁蓉招魂,却发现他已经睡得很香,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等他醒来再说吧。 七十章梦境 我明白自己在做梦,因为眼前的一切并不符合逻辑。 我梦到自己在空气中飞行,说是飞行未免有些勉强,感觉更像是在空气中游泳。 我动作笨拙而吃力,双臂使劲的划动,却只能前进一点点,比行走的速度还要慢一些。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觉得很快乐,毕竟这是在飞。 一只胖乎乎的鹌鹑在身边与我一同向前飞,它的姿势也很差劲,估计刚离开它的妈妈还不久,翅膀未长得很硬。 “菜鸟,你飞行的姿势真是可笑。”我对鹌鹑说。 “跟你学的。”鹌鹑说。 我更加确信自己的观点,我真的在做梦,显而易见,只有梦里才会和一只可爱的鹌鹑交谈。 我想得抓紧这个机会,与一只鹌鹑讨论飞行肯定不是经常发生的事,过一会儿醒来之后想再和它聊几句就不可能了。 “你生为一只鸟,为什么要向我学习飞行?” 它煽动那对滑稽的小翅膀,继续在我身旁飞,偶尔会栽到地上,但它随即打个滚然后爬起来再次升空,颇有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 “我喜欢你飞行的模样,因为很可笑,我想学会之后显示给朋友们看,让它们开心。” 这个回答让我有点生气,想吓唬它一下。 “我喜欢吃鹌鹑肉,尤其是油煎的,撒上一些辣椒粉,非常美味。” “没办法,这是我们鹌鹑的命运,无法逃避,只能面对。” 从它的语气里,我察觉到一些比较明显的沮丧。 “你愿意做我的宠物吗?我会一真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直到你寿终正寝的那一天。”我发出真心诚意的邀请。 “听起来不错,我想回家跟妈妈商量一下,如果它同意,我会考虑这事。” 大概因为说话分散了注意力,我突然忘记了如何飞行,一跤摔在地上。 感觉飞行已经变成了无法再重复的事,我很难过,仿佛失去了某种很重要的功能,并且是彻底的失去,再也不可能重新具有。 “我突然忘记了怎么飞行。” 我对鹌鹑摊开双手。 “懒得理你,笨蛋。哈哈。”鹌鹑大笑着飞走。 我在沮丧和气恼中醒来。 有了充足的睡眠,脑子顿时灵活了许多,我和雷雨扬坐在假山旁边,开始讨论脱困的方法。 “打个电话叫人去帮忙去找四姨,你看行吗?”我问。 真是可悲,现在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位如神龙般见首不见尾的老太太身上。 “她住的地方外围设有一个极为复杂的阵法,一般人就算走到面前也看不到。”雷雨扬说。 “真是厉害,跟异次元空间似的。难道就没有办法可想了吗?” “不知道四姨怎么搞的,竟然把一个挺大的院落弄得隐藏在一片桉树林里,凡人从外面看过去,会觉得林子里除了树什么也没有,一眼就能望到对面。” “如果有行人想要从那片桉树林中路过,会不会有所察觉?” “一般来说,从那经过的人会感到一阵迷糊,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对面。” “我有些担忧,会不会有人趁着那里树多,比较隐蔽,无意中把四姨的庭院当成了厕所或者幽会地点。” “不可能,一般人路过那里的时候,会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心胆俱寒,然后就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逃得远远的,根本不敢停留。” “这我就放心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 “如果有一位生具阴眼的人,并且知道诀窍的话,想找到那里也不难。”雷雨扬说。 “上哪去找一位生具阴眼的人呢?你当神棍多年,有没有关系比较密切的同行?” “没有,大部分同行都是江湖骗子,什么能耐也没有,指望不上的。”雷雨扬低下头。 “那个大胖子,未央生,他是有真材实料的,应该可以考虑一下。” “不能求他,不然的话咱们没脸在C市混了。” “从历史来看,四姨跟你一般多长时间联系一次?” “平均三到四个月左右见一次面,我的符用光之后会去找她,然后用大口袋装整整一袋子走。” “平时不通个电话或者短信吗?” “四姨的住处不通电,她的手机一般都关机,一年里累计起来大概有半个月时间会开着。” 这倒是出乎预料,这年头还有人住在没有电灯没有电视的地方,简直无法想象那位四姨是怎么过日子的。 我猜想大概她每天都会跟一伙来自阴曹地府的不知算是什么东西的怪物一同玩耍、交流、打牌和赌博,日久天长,渐渐习惯了这种不人不鬼的生活,都不想再入世了。 “现在你就拨一个试试看,兴许运气好能够接通。” “还用你说,最近这一天里我都试了一百多次了。” “打电话叫吕师师来,他是警察,身上有天生的煞气,一般的鬼见到他避之不及。”我建议。 “不行的,守在外面的可不是一般的鬼怪,法医来了也是送死。” “那怎么办?” “别着急,多住些日子,难得这样清静几天,当放假好了,你想一想,就算现在咱们能够离开又能怎么样?” “我想吃烤鸭、囟猪尾巴、凉鸡,还想喝啤酒。” “许多科学家一致认定,吃素有利于身心健康。你看看,那些和尚天天吃青菜豆腐,照样长得白白胖胖、红光满面。想不想活到一百岁?想的话就从现在开始吃素吧。”雷雨扬拍拍我的肩膀。 “如果不能吃到上述食物,那么,活到一百岁又有什么意义。” 我双手托住自己的脑袋,看着远处的太阳渐渐西沉,消失在山顶的树从之间。 七十一章光阴似箭 大概因为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夜里我失眠了。 这里最让我感到满意之处就是躺在床上就能透过窗户玻璃看到星星,有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浪漫味道,就像回到了童年。 如果丁蓉躺在身边,一同看星星,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睡不着?”雷雨扬问。 “是啊。” “我们不能出去,但可以打电话叫人进来,让吕师师和孟依依带着一副麻将和几只烧鸭来慰问。” “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我们可以站在大门里吃完了再回来接着打牌。” “我担心的是吕师师和小依的安全,如果妖怪不放过他俩怎么办?难道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在这里呆下去?” “你说得对,人不能太自私,不可连累了朋友。” 雷雨扬低下头,似乎在数脚趾头,他情绪不高的时候常常这样做。 “走,到花园里散步去。”我提议。 寺院内部的夜色温柔无比,一些僧人在佛堂诵经,吟唱的声音庄重而严肃,我听不出他们在唱在什么词,但却感到安宁和舒适,仿佛有一只温柔的大手在轻轻抚mo自己的头顶。 偶尔会响起几下钟声,回音在空中回荡,久久不散。 我觉得有些什么特殊的、无影无形的能量流过自己的身体,灵魂仿佛受到某种洗涤,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幸福。 “净空,你看看那边。”雷雨扬小声说,声音里透露出明显的诧异。 有五名和尚脱下了工作服,身着便装,大摇大摆地走出寺院门,其中一人还叼着烟。 “不要大惊小怪的,人家也有下班的时候,也需要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 为了避免雷有过激反应,出言不逊或者是冷嘲热讽,我伸手捂住他的嘴。 雷把我的手拉开。 “不用担心,我不会胡说八道的。做神棍并非只是我俩的专利,别人当然也可以在部分信任宗教的前提之下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迟疑了一会儿,他非常深沉地说。“所谓戒律的约束力毕竟是有限的,完全彻底的控制自身yu望并非易事,我能理解他们。” “我不同意你关于神棍的说法,无论如何,我俩是有一些法力的,虽然远谈不上高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才是真正的阴阳师,而不是神棍,尤其是你,我相信在咱们所从事的这一行当中,绝大多数法师的能力远不如你,那些家伙甚至连最起码的阴阳眼都没有,他们才是江湖骗子,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有真材实料的,虽然能力有待提高,但我们确实拥有与坏阴魂和尸妖战斗所需要的本领,尽管你总是习惯于称自己为神棍,这并不能掩盖一个事实,我们是真正的——阴阳师。” “净空,有进步啊,这么富煽动性的理论也能说得出口,听得我都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差点热血沸腾、中风死掉。” “这是事实。” “没错,我们是为人民币服务的伟大阴阳师。” “你可以随意调侃,但无损于你在我心目中的崇高和伟大。” “你真的认为我很伟大?”雷雨扬表情非常严肃地问。 “当然,你是一个对民族和国家有用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远大理想和抱负的人,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其实你是一个真正的勇士,一个可作为公众典范的优秀青年。” “暂停,我快要爆炸了。”雷雨扬满脸痛苦地抬起手。 为了他能好好活下去,我只得停止励志行动。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油煎腊肉的香味?”我问。 大概是因为一整天没粘过动物脂肪,我的嗅觉格外灵敏,鼻子清楚地告诉我,确实有一阵香气飘来。 “会不会是那些外出游玩的僧人偷偷带回来留着夜里享用的烧烤食品?” “叫他们把东西卖给我们。” “对,卖给我们之后他们还可以再去买。” 那一夜,我和雷循着香气在寺院里寻找,却一无所获,最终带着满腔的遗憾和失落回房间躺下。 _____________ 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吃过任何动物的肉,对于油腻和香脆的食物的向往越来越强烈,我几乎每夜都会梦到自己坐在火锅店大吃特吃,或者在烧烤店享用外焦里嫩的鸡腿和鱼块。 一般情况下,我和雷都会情不自禁的谈论各种记忆里的美味食物,曾经吃过或者未曾吃过的都在探讨之列。 “团结路上有一家饭店的青辣牛肉丝做得非常好吃,再有一瓶冷藏过的啤酒的话,简直——太愉快啦。”雷雨扬舔着嘴唇说。 “鹿城中路有一家鱼庄的酸辣鱼非常地道,越吃越想吃,我一个人都能吃下一公斤。” “那是因为店家的秤有问题,你好好想想,一公斤的鲤鱼是多大的一条,你不可能吃得下。” “我当然能吃下,因为味道非常好。” “就算你能够吃下吧,我不愿就此与你争论。” 我们常常到门口,观察外面的情况,每次都会发现一些妖异的雾气隐藏在树林里,无一例外。 我们数次爬到墙头,想寻找另一条可能的出路,却都看到不同的怪物守候在外面,有时是一个流浪汉,有时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尽管他们装得很像平常百姓,但仔细观察之下,最终发现它们并非人类。 雷雨扬几次想跳下墙头,与妖怪战斗,均被我阻止。 因为我不希望看到他死掉。 七十二章无聊的生活 几天过去了,我对目前的生活深感厌恶,却无计可施。 “反正他们无法进来,没啥好担忧的,多住些日子,等到他们觉得这样的游戏已经乏味了、失去吸引力了,他们就会离开,那时我们就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我如此安慰雷燥动不安的情绪。 “如果他们一直守下去呢?” “不可能,用不了很久他们就会厌倦的。没有人能忍受这么无聊的生活,把时间全用于等候两只缩住头决不伸出来的乌龟。” “这种比喻不太适当,我认为自己与乌龟之间毫无可比性。” “当然,我们比乌龟要英俊帅气得多。” “人类会支持这样的观点,但乌龟们是否这样认为我不敢肯定。” “我们不是乌龟,应该算幸运还是不幸?” “这样的问题有种不可知论者的味道。” 我们常常陷入到这样无聊的谈话当中,有时也因为无话可说而沉默相对。 每天都会接到熟悉的顾客打来电话,我总是告诉他们,为了将来能够更好地为大家服务,为了消灭那些不断变得的更厉害的妖魔鬼怪,为了适应日新月异的形势发展,我们迫切需要提高业务能力,不断进行充电和加强,目前我们在外地修行和学习,不久就会回来,以饱满的热情出更加出色的能力重新投入到降妖捉鬼的伟大事业当中。 最令我感动的是岳灵姗,她坚持每天到店工作,一手掌控销售和进货全过程,把每天赚到的钱存到雷雨扬账户上,我曾建议她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她表示拒绝。 顾及到面子,我没有对她说实话。 “如果我们在这里呆上半年的话,阴阳服务公司的招牌差不多就算砸了,人们会忘了你和我,只知道那儿专营情趣用品。”我忧心如焚地对雷说。 “这没什么,只要保住小命,钱可以慢慢赚。”他对此无所谓。 “我担心,咱们恐怕再也无法离开这里。” “净空,你有没有发现,到庙里进香的女人大部分都是又老又丑,根本没法看。”雷雨扬岔开话题。 “我没怎么注意这事,也许美丽的女子都生活得比较充实,用不着在宗教里寻求安慰。” 我抬头看看正在大殿前磕头的人,发觉他说的没错。 “如果能发生一段有趣的爱情,或者遇到某个可爱的女人,或许在此的日子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冲动了?” “有点。”雷雨扬老老实实地回答。 “为什么这地方竟然没有尼姑?”我为此叹息。 “有仪琳那样的一位小尼姑该多好,有武媚娘那样的熟女就更好。” “快看,有整整一大群女人进来了。”我用手指捅捅他的腰,示意他向右边看。 “整整一大群中老年妇女。”雷雨扬显得很沮丧。 “是老一点,可里面有几位身材挺好,都混到这般田地了,你就别太挑剔了,凑合凑合吧。” “好听你的,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这也要我教你?选定一个目标,上前施展你出色的魅力,平时你不是常常吹嘘自己是当代楚留香吗?要是连个中年妇女也搞不定,对你的能力我可要重新做出评估了。” 雷雨扬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用手指拢拢头发,昂首挺胸的走上前去。 我站在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走到一位身材颇为丰满、********的女子身前,弯下腰,似乎在说些什么,因为距离太远,我听不到,从表情看,他和她好像很投契。 那女子的同伴笑嘻嘻地看着雷雨扬,然后故意走开。 稍后,他拉起她的手,一同向我藏身的树丛走来。 我对此颇感惊讶,难道这么快就搞定了? “这位是我朋友,著名法师商净空。”雷如是介绍。 “幸会,久仰大名。我叫邓蝉玉。”她笑着说。 她眼角有一些细小的皱纹,化妆很得体,脸蛋在离开家门前显然经过很认真的修理,比较成功的掩饰了她真实的年龄。 如果作为一次萍水相逢的爱情游戏的对象,我认为她还是比较合适的。 “以前你见过我吗?”我问。 “两个月前,我曾经到你们店里为女儿取名。” “是我为你服务的还是他?”我指了指雷。 “是你,那个名字很不错,我挺满意。” 我很奇怪,这事我已经没了一点印象,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有极出色的记忆力。 “很抱歉,那段时间非常忙,我都记不起这件事了。” “不用抱歉,饭店里的大厨师不可能记得所有的顾客,这很正常。” 怪不得雷如此顺利的与她搭上线,原来以前就认识。 我松了一口气,一分钟以前,我真的以为雷吸引力非凡。 “小玉,你包里有没有零食?牛肉干或者囟鸡翅都行。”雷雨扬可怜兮兮地说。 “你运气挺好,还真有一包牛肉干。”邓蝉玉把手伸进包里摸索了一番,然后拿出一只小塑料袋,“现在你们在庙里,吃这东西是否合适?” “多谢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雷雨扬把牛肉干装入自己的衣服口袋。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邓蝉玉问。 “我算到自己最近这几天命中有大劫,所以到此住一些日子,避一避。” “为何会这样?”她嘴大张开,目光里充满好奇。 “不久前,有一次我替人算命,因为事关重大,并且情况很紧急,为了助人脱困,不小心泄露了天机,引来天谴。”雷雨扬的表情显得十分凝重。 七十三章恶魔再现 我暗暗好笑,看来雷并不缺乏撒谎的天才。 “如果你不来这里避难,会发生什么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估计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候,突然天降霹雳,来个五雷轰顶,如不出意外的话,会让我灰飞烟灭,从此彻底消失,所以不得到到庙里暂住一些日子,以避过此番大难。”雷雨扬平静地说。 “哇!好可怕。雷大师,还有你,商大师,你们一定要坚持活下去,有那么多遭遇噩运的人需要你们帮助,如果没有你们,这个世界会出大乱子的。”邓蝉玉说。 我想,如果没有我和雷的存在,这个世界很可能会更加太平些。 “据我推算,只需在这里住七七四十九天,就安全无事了。” “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真好,我非常羡慕你们有这样了不起的能力。”她把一只手放到雷的肩膀上,温言软语相求,“能不能帮我算算,下个月哪一只股票会是大黑马?” “这个我无能为力,我关心的只是人们可能会遇到的灾难和不幸,然后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提供帮助,哪怕是人们误解我、鄙视我、唾弃我,都无所谓,只要对得起良心就好。”雷雨扬显得大义凛然。 我无法再听下去,忍不住想大笑,为了不影响到雷的爱情计划,我推说有事,走了,把他和邓蝉玉留下。 庙中第十二天。 我已经渐渐习惯了安静和无所事事的生活,有时甚至觉得就这样混下去其实也挺好的。 在用法海的破电脑上网多日之后,我终于忍无可忍,预订了一台笔记本。 他的电脑非常旧,配置很差劲,运行极不正常,担心账号被盗,我上QQ用的是备用号码,作者号倒不怕,就算弄丢了也无所谓。 我与这位高僧商定,每天付五十元,就可以不受任何限制的使用他办公室的电脑。 我对法海的慷慨之举感激涕零,差点热烈地亲吻他的小胖手以示知恩图报。 经稍商的服务非常到位,仅仅只过了不足五个小时,我要的东西就送到。 货非常漂亮,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好些,并且不贵,我非常满意。 大概是和尚们的吟唱有预想不到的催眠作用,雷雨扬竟然不再失眠,仿佛为了弥补以前的休息不足,最近三天来他竟然每日要睡十八个小时。 真的很像是一只猫科动物,并且是非常懒惰的那类,比如雄狮。我对他突然的转变如是评价。 人的适应能力真是非常强的,仅仅几天时间,我和他身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如果说我对这里有什么特别满意之处,那就是庙里一只鬼也见不到,就为这个,也值得在此长住,有时我甚至想,就算能够安全地离开这里,我也会常常回来住些日子,享受一下这种不可思议的安宁。 我实在是厌倦了那种天天见鬼的生活,拥有阴阳眼实在是件非常糟糕的事,就个人感觉而言,仅仅只是比双目失明稍好一些。 我暗下决心,如果有幸亲眼见到那位了不起的四姨妈,一定要问她能不能让我的眼睛的可视范围变回从前见不到鬼时的状态。 我坐在法海的办公室里,用自己新买到的电脑无线上网,登陆看了看自己先前写的内容(由于已经整整六天没有码字,我差不多已经忘记了此前自己写了些什么玩艺儿),然后接着往下写。 我喜欢边看电影边码字,这是因为我有轻微的学习障碍,无法很好的集中注意力,这样的做事方式非常适合我。 法海的办公室窗外是大片的树林,小鸟在绿叶中间穿梭,不时发出烦人的鸣叫,环境堪称良好。 这里距离我住的房间仅仅只隔着两面墙壁,可以说是非常的近。 雷雨扬经过长达十三小时的香甜睡眠(真让我羡慕),终于醒了,摸到我身边。 “弄个****看看,解解闷。” 雷把手搭到我肩上。 难道他有这样的好兴致,我找到一家可信赖的网站,让他观赏。 “你从十几岁开始喜欢这样的文艺作品,二十多年了,仍然保持着对此类东西的浓厚兴趣,真是难能可贵。” “彼此彼此,当年你也挺喜欢这种类型的艺术,我清楚的记得,你曾经有一个理想,长大以后要做一名了不起的A片明星,并且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成功的在好莱坞立足,成为全球少女们的梦中床上情人和偶像。”雷雨扬看着我。 他全神贯注地看得正高兴,突然出现一件怪事,窗外树梢上出现了一团黑雾,大小跟一辆面包车差不多,那东西凝成了人脸的形状。 这是一张极丑陋、极令人倒胃口的脸,似乎是男性,虚胖、苍白、灰暗、粗糙、凹凸不平,略有些腐烂,看上去感觉就像能够闻到臭味。 我首先看到,第一反应是拉着雷雨扬,离开窗户,紧靠着墙壁。 “这是什么妖怪?看上去很可怕的样子。”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雷雨扬想冲过去,被我拉住。 “王八蛋,有种进来,让我好好揍你一顿。”他大声喝骂。 丑烂的脸开始说话:“你们逃不了的,躲也没用,我会捉住你们,然后,撕碎,一块块吃掉,嘿嘿。” 雷雨扬跳起来,从桌上拾起一只小香炉,打算扔向外面的怪物,我伸手阻止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我想看看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怪事发生,想看看这东西还有什么花样。 “哇!这家伙真是厉害,就站在玻璃外面几米处,眼看快要冲进来了,我们是完蛋了。”我颇为惊讶。 窗外的丑脸开始腐烂,皮肤就像一锅沸腾的浓粥,不停的起泡、喷出红色或者黄色的脓水。 七十四章驱逐 “别担心,那东西如果能进入寺院的话,你我早就死掉了,充其量它也就是在墙外隔着玻璃做做鬼脸罢了。”雷雨扬安慰我。 “你说得有理,它肯定进不来。”对他的看法,我只能表示赞同。 “你们最好自行了断,上吊或者割脉,或者用头撞墙,咬下自己的舌头也行,当然也可以多吃些青菜豆腐撑死,要么爬上塔顶跳下来摔死,方式可以自选,在成为鬼之后来找我报到,或许我一高兴会给你俩一个小头目当。”外面的烂家伙说话的声音非常难听,就像一只刚学会人类语言的雄性鸭子。 “我X你奶奶,然后再X你妹妹和姐姐。”雷雨扬大骂。 窗外的烂怪物对雷的喝骂毫无反应,继续着可恶的自言自语。 我觉得雷的骂辞很幽默,那妖怪的女性亲戚如果放到他的床上,可以想见,他决不可能产生yu望。 “如果你们拒绝我的建议,不愿自杀的话,我会亲自动手,总而言之,你们死定了,区别只是死得难看还是好看些。” 这时他的脸变成干枯的尸体模样,呈褐色,腮帮子上面有个一米见方的洞,可以看到里面尖利腌脏的牙齿。 “丑八怪,以为我是吓大的吗?”雷雨扬把一只中指竖起。 “省点力气吧,骂得喉咙疼也伤害不了它。”我阻止他的冲动行为。 “赶快做决定吧,别让我等得生气。”说完这句话之后,烂怪物的身体迅速变小,然后变淡,渐渐消失在树林里。 “我决不离开这里,看他能拿我怎么样。”雷雨扬咬牙切齿地说。 我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坐倒在地。 雷雨扬若无其事地回到电脑前,眼睛直直地盯着正在激烈战斗的****,表情却显得极呆滞,没有流露出应有的兴奋。 “净空啊,麻烦你给我讲解一下,刚才这段内容是怎么拍出来的?”他问。 “实在不知道,等会儿见到法海你问他好了,那家伙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我摊开双手。 “我见你家里放着一本电脑中级证书,还以为你能解答这个疑问。” “那证书是我花了四十块钱买来的。还有就是,我并非A片导演,那镜头怎么合成的我也不知道。” “唉,怎么会这样,我一直认为你是非常诚实的谦谦君子,怎么也会做买证书这种事?” “我是吗?过奖了。”雷的信任让我颇感惭愧,让最亲密的朋友对自己的品德失望,无论如何算不上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或许是我对你的期望过高,其实咱们都只是平凡的人,都在为了改变自己卑微的命运而奋斗,竭尽所能、苦苦挣扎,只为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夺取一小片安身立命的生存空间而已。”雷雨扬仰天长叹。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自己挺可怜,我有这么惨吗?” “怎么?你以前竟然没有意识到吗?” “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好的,在咱们这旮旯至少也能算得三等公民吧,比我惨的人多了去了,说满世界都是也不为过。” “就因为比你贫困的人挺多,你就觉得自己的生活挺有滋味,是这样吗?” “是啊,这样有错吗?” 法海出现,打断了我和雷的谈话。 “这是最近三天的账单,全部项目加一块,一共一千八百三十一元。” 法海面带迷人的微笑,把几张纸递到我手里。 “不会吧,老和尚,你知不知道八百多块人民币在城里可以做什么?” “这我倒不太清楚。”法海皱起了眉头。 “你提供了业余三流的服务,每天让我们吃青菜和豆腐还有馒头,收费却比本市最高档的酒店还贵。”雷雨扬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伸手轻轻拉他的衣服,想提醒他不要太冲动。 “可酒店并不能保护你们不被怪物弄死。”法海说。 我感到很惊讶,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他也有阴眼吗? 我转头看了看雷,他也是满脸困惑。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二十分钟前,我接到一个电话,说只要把你们赶出去,就能得到一大笔捐赠款。我虽然不会做降妖捉鬼之类事,但也能确定跟自己通话的并非人类。” 这番话让我立即改变了对这个貌似痴肥其实精明的家伙的看法,他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嘿嘿,当然你不会那样做,我认为你绝对是个高尚的僧人,有着非凡的优秀品德和悲天悯人慈悲心肠,我坚信,你就算把自己送到妖魔嘴里也不会眼看着我们牺牲。”我采取谄媚的方式。 “两位年青有为,看上去还算富有,说实话,我更宁愿你们在此久居,住个十年八年,可做出最终决定的人不是我,是方丈,他是本单位的CEO,在这地头上他拥有不受约束的权力,而我只是本寺一名中层管理人员,手头的权力微不足道,想帮助你们却无能为力。” “据我所知,妖魔们一般来说都不怎么讲信用,并且诡计多端,跟这些家伙打交道你们多半会吃大亏。”雷雨扬说。 “如果我们真被赶出去的话,你们就违背了宗教的原则——与人为善。”我补充。 想到外面等待着我的无数尖牙利爪,以及那些无色无形的可怕妖魔,我腿都软了。 “几位领导正在讨论如何安排你们,还未做出最终决定,我只是来报个讯,根据我对上层意图的揣测,你们的前途并不乐观,所以来提醒一下,希望你们早做准备,以免到时候被弄得措手不及。”法海面带歉意的笑容。 “我明白了,多谢你及时提醒。”雷雨扬迅速冷静下来。 “这些僧人已经是如此富有,他们并不缺少钱花,为什么还要贪图更多?”我问。 七十五章天理何在 “谁知道呢,你我不也同样在努力追求富裕的生活吗?”雷雨扬对此显得很淡漠,仿佛并不在乎。 “现在怎么办?” “打电话叫吕师师带人来保护我们,再叫一个可信的人去找四姨妈,请她老人家出来帮忙。至于能否找到,那就得看运气了。”说话的同时,雷雨扬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我怀疑他们能否帮上忙。” “管不了这么多,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猜想他已经不再顾及他人的安全,开始胡乱拉人下水,或许是想把事情闹得更大,如能引来未知力量的干预则更好。 我是一名普通公民,通过消费和工作为国家创造过数量巨大的税收和财富,理应得到保护,想到此处,顿时觉得释然。 电话接通之后,我告诉吕师师自己目前的处境,叫他马上带人来,越多越好,他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接着,我又打电话给杨老大,想让他带人来帮忙,电话里他非常沮丧地告诉我,他的场子于昨天晚上被砸,对方带头的是一名身高体壮的大胖子,用黑布蒙面,不知那家伙使用了什么邪术,竟然让他的手下斗志全无,还未动手就一个个跪地投降,他差点被打死,后侥幸逃脱,现在已经没办法继续在C城混下去,打算到省城呆一段时间,已经坐在火车上。 我长叹一声,与他互道珍重之后,放下电话。 “我叫孟依依帮忙去找四姨,她答应了。”雷雨扬说。 “为什么是这个小妞?难道不可以找别人帮忙吗?” 我对他的选择颇感意外。 “我有感觉,小依有巫婆的天分,或许她能够看破四姨布下的阵法。” 安排好一切,我和雷坐下,等待即将到来的命运。 “我决不出去,看这帮和尚能把我怎么样?”我愤愤不平的说。 “我想,如果他们决定要把咱俩赶出去,那么这里将不可能再提供保护,妖魔的行动将不再受到限制。” “这样的话,它们甚至可以直接闯进来抓我们,是这样吗?”我问。 “是的,咱们大难临头了。” 看着雄伟的大殿和里面的佛像,我感到一丝困惑,这些泥塑的金身和汇集无数信徒灵气的福地,难道已经无法再护佑我了吗? 我把电脑放到法海的办公室里,请他代为保管,并告之如果我一个月内不来拿,他可以自行处理。 “不用这么严肃,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有点信心好不好?”雷雨扬对我说。 “安排好一切,我就可以放心的去战斗、从容不迫的赴死。” “法海,如果我们能够逃过此劫,这个庙的麻烦就大了,我每天到各大网站发贴,把你们见利忘义的行为告示天下,俺一个不高兴还会添油加醋乱说一通,定要把你们弄得臭不可闻。”雷雨扬咬牙切齿地说。 “就算我们死掉成了鬼,也有办法回来找你麻烦,从此你再也不可能安睡了。”我说。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公道自在人心,是非曲直日久自有公论,只望两位勿因逞一时之快而犯下大错。”法海顾左右而言。 经得法海同意,我从大殿的香炉里抓了一些香灰装到袋子里,我觉得这东西应该会有用。 趁他不注意,我又拿了几根用过的蜡烛塞在口袋里。 “我可以卖几个木鱼给你们,还有其它由本寺高僧开过光的佛教用品,铜铃,香包,印有佛像的卡片,陶瓷或者塑料做的观音像,印有经文的衬衫和头巾,提包和烟斗,有佛号的扑克牌和麻将,还有印着释加牟尼像的内裤——据说能够壮阳,还有昨天刚从少林寺西南分理处批发来的武术教材,食品方面有弥勒佛茴香豆,孙悟空牌臭豆腐干,唐三藏牌薯片,猪八戒牌曲曲,白骨精牌麻辣条......。”法海喋喋不休地向我们推荐寺院超市的商品。 “你当和尚真是浪费了才华,应该改行做别的,赚够钱以后就可到美国定居。”雷雨扬拍拍法海的肩膀,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 两位胖胖大大的和尚前来宣布寺院高层领导的最终决定,让我们在三十分钟之内离开。 我猜测这两位大家伙出家之前大概当过打手或者是特种兵,也许从事过搬运工作或者厨师,也可能是屠夫,不然无法解释他们油光光的面孔和粗壮的胳膊,以及高高隆起的肚皮。 也有可能,他们是这个寺院的武僧,专门负责打架和驱逐不受欢迎的人,并且为领导提供某种形式的保护,他们的职责让他得以享受更丰富的食物,也许包括戒律里禁止食用的那些。 “吕师师可能快到了,咱们走吧。”雷雨扬说。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接听,发觉是吕师师打来的,他告诉我,由于城区突然发生了骚乱,数十名不明身份的男子手持各种棍棒包围并且冲击了某机关,近千名不明真相的群众也跟着乱来,所有的警员全都正向那里靠拢,连同在家休息的那些。所以他只能独自前来,带着两把菜刀和一只法医专用工具箱,希望能帮上忙。 我心底感觉到一阵冰凉,想叫他别来了,但说不出口,虽然明白他就算到了也取不到多少作用,可我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可信任的同伴,一个可以共同战斗、一起面对死亡的哥们。 黄泉路上有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走,其实也挺好。 我抬起头,告诉雷雨扬,没有援兵了,一切靠我们自己,还有那个空有热心肠的法医。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走了,这里的环境或多或少还有一些作用,至少可以让妖魔不能发挥出最大的能耐,不管怎么说,活命的希望会更大些。”雷雨扬说。 两个胖和尚异口同声的说:“这由不得二位。” 我看到有一群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数目约有十四五人,正向我们走来,其中带头的一位壮汉对其它人说:“老板要的就是这两个,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七十六章绝路 这帮人显然有备而来,他们从衣服内掏出棍棒,同时迅速散开,拦住各条去路,让我们无处可逃。 “夜里睡觉的时候,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自己做的事感到良心不安?”我问身边的僧人。 “他们的首领承诺过,只要你们不抵抗,就不会受到伤害。这是本寺与对方达成的协议,这充分说明寺院领导对两位的人身安全还是很关心的。”一名胖和尚面带从容镇定的微笑,非常平静地说。 “你们就这样把我俩推到坏蛋手里,不管死活,我保证你们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悔的。”雷雨扬严厉地说。 “我们并不完全了解两位的真实情况,因此也无法确定保护你们是否属合理之举,所做的仅仅只是请两位离开寺院而已,我认为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激动。”另一位胖和尚说。 “他们答应给你多少钱?只要能让我们再住几天并保证安全,我可以加倍付给你。”我大声说。 “已经对人承诺过的事,怎么可以反复无常,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胖和尚在脸上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这时外面进来的青年男子已经完成了对我们的战略包围,十几只棍棒充满了威胁意味,在距离我们身体几米外的地方晃动。 “老板付钱,让我们把两位请出寺院大门就算完工,相信这么点小事你们肯定会配合的。”带头的青年装腔作势地说。 显然他在刻意摹仿某个黑帮电影里的角色,流氓或者混混,也许是某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电影里称为古惑仔的那类生物)。 他的行为显然没有应得的效果,无论怎么看,都会觉得他很像一个刚从深山的原始森林里跑出来的文盲壮劳力,无论是他黄黄的乱七八糟的牙齿还是左耳朵上那只摇晃着的大耳环,粗糙和红里透黑的面部皮肤,长长的黄褐色指甲,傻得奇特的笑容,所有这一切,都证明,他的摹仿是极端失败的。 我认为他的问题主要在于不够认真和忽视了细节,以致看上去显得非常不专业,就连讲述黑帮故事的港片里最差劲的马仔也比他先进了六十年以上。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这伙的头目,估计是由于他的体格还算强壮、脑子又足够简单,同时很听话,并且愚蠢到相信义气这档子事(需要人顶罪入狱时尤其的管用)。我猜想大概是这样。 “走吧,没办法啦。” 雷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我们在众人的簇拥下,穿过花园、假山、虫害严重的大树。 另一位看上去比较机灵的青少年对头目说:“老板要求把这两人赶到距离寺院围墙三十米外的地方。” “少废话,这个我知道。”头目咬牙切齿,显得怒气冲冲,朝青少年胸前猛击一掌。 “我只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事做不好拿不到剩余那一半钱。”青少年显得很委屈。 我突然很同情这伙可怜的青年人,他们现在的行动未免太缺乏想象力,并且毫无技术可言,远谈不上有风度。 虽然我和雷雨扬也有过胡作非为的阶段,但决不像他们现在这样没个性,这些小屁孩只会做某个黑老大的跟班的小弟,连自己被严重剥削和利用了都不知道,还以为所从事的是英雄般的伟大事业,其实只是些蠢不可言的傻事,除了打架和吓唬人还有收保护费之外,他们什么都不会做,一旦离开了群体独自外出,离开了自己所属帮派的地盘,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就会重新变得温文尔雅,胆小怕事,成天担心会不会被从某个不显眼的角落飞来的砖头和刀子击中。 我只能鄙视他们,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穿过门廊,离开了曾经保护我免受魔爪攻击的琵琶天王和他那把巨大的六弦琴,离开了居住了整整十二个日夜的寺庙,我心头掠过一丝伤感,原以为这是一片人间仅存的净土,没想到和外面的世界一样的污浊不堪,不同之处只是这里没有游魂。 吕师师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菜刀的一部分已经刺破了他手里的黑色仿真皮包,锋刃反射阳光,形成一个小高点。 更远处,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团团淡淡的黑雾从台阶两旁的树丛中涌出来,曾经见过面的那位美女妖怪笑嘻嘻地站在距离寺院大门几十米外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们。 身后,十几名傻小子手执棒子,杀气腾腾的守着。 “哥们,我来啦。”吕师师身穿制服,站在十多米外的一块小平台处,一只手扶着腰,大口喘气。 法海和两位胖和尚站在寺门里,满脸堆笑,大声向我们说再见,雷雨扬转身,高举双手,竖起中指朝他们致意。 “吕师师,赶快离开这里,你帮不上什么忙,回家歇着去吧。”我朝他大喊。 法医对我的吼叫置之不理,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两位大师,后面这群大孩子是你们的粉丝吗?”吕师师站住,问我。 “还好,不是。”我努力以平静的语调回答。 “看他们一个个杀气腾腾,我还以为是你们叫来帮忙降妖捉鬼的。”吕师师从口袋里摸出一瓶纯净水,一口气喝下大半。 “真实情况非常令人失望,他们被妖魔雇用,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把我们从庙里赶出来。”雷雨扬说。 “难道没有法律了吗?我来教训他们。”法医怒发冲冠,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向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少年。 我很怀疑他的威力,虽然他身穿制服,但非常遗憾的是,他手里没有枪,仅仅只凭法律恐怕是不可能吓跑他们的,据我所知,这些人只要凑到一块,为了在同伴眼前挣得面子,就什么事都敢干,他们都明白,偶尔经历一次为期不长的牢房之旅,对于提高名气和形象有着莫大的好处。 七十七章好人 台阶下方,那只熟悉的女妖慢慢悠悠朝我们走来,笑容灿烂,媚眼如丝,短裙下两条腿修长而白晰,闪烁着健康的光泽,腰身纤细,黑黑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如果不了解情况,真会被她迷住。 吕师师冲到那群青年面前,大声质问他们为何做坏事。 “有人告诉我,这两个人在庙里捣乱,为了维护和尚们的人身安全和佛教的尊严,让我带人来把他们请出寺院大门,这是见义勇为的好事啊,古代大侠才会这么样做,你不支持我们也罢,怎么还阻挠我们的正义行为,难道警察就可以不讲道理吗?”一名青少年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细,你们全是黑社会的外围成员,一个个傻乎乎,给人家当枪使自己都不知道。”法医大吼。 “注意你的嘴巴,警察就可以乱骂人吗?你凭什么说我们是黑社会?”头目对着吕师师吼。 “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们是上进青年。”一名青少年洋洋得意地说,然后他转头问旁边一位看热闹的老头,“这位大叔,你说,我们是不是好人?” “好人,好得不得了。”老头边说边退,举起一只手捂着脸,转身消失在人堆里。 “看到了吗?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了。”他转回头朝着自己的同伴说,“我们是好——人。” 一阵无比开心的哄笑。 “当心我把你们全抓起来,送到看守所。”法医气势汹汹地大吼。 “哈哈,快来抓吧,我们都等着呢。”青少年们继续狂笑,前仰后合,显得十分开心。 我满心失望,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再看。 “警察的身份还有挺有用的,如果是你或者我到这帮王八蛋面前施以威胁的话,肯定会被痛打一顿,扔到小溪或者茅坑里。除此之外不可能会发生其它的事。”雷雨扬拍我的肩膀。 “看来社会治安比我想象的还要差,这一回如果能够不死,我得想办法买只枪带在身上,这样遇上大难临头时至少有个拼命的机会,不至于束手就擒,毫无抵抗力。”我感慨。 吕师师仍在不屈不挠地与坏分子展开对峙。 “我看到你包里的凶器了,注意保持距离啊,你要再走近一步我就采取正当防卫的措施了。”头目把棒子拿在手里,盯着吕师师。 美女走到我们身前。 “小妹妹,身材很性感啊,考虑一下,做我的情人吧。”雷雨扬微笑着说。 他如此从容镇定,令我肃然起敬。这种处变不惊的风度与气质看来我是无法学会的了。 “想知道自己为什么麻烦不断吗?请跟我走一趟,有人会告诉你们一切。”美女说。 “好奇心往往会闯祸,我可不可以选择不了解这件事?要不这样吧,你抽空把整个经过写份文字记录,发到我的QQ邮箱里。”我提出建议。 “我讨厌这种不合时宜的幽默,一点也不可笑。”美女板起脸。 “这是个严肃的建议,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发笑。顺便问一下,你是什么东西?”我问。 “嘿嘿,当然是妖怪啦,你早就见过我的真面目。” “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你在成为妖精之前是什么,狐狸?骷髅?僵尸?蛇?或者猫科动物?” “我认为自己应该保留一些隐私,我不想告诉你这个。” “哈哈,我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可爱的东西,你该不会是猪或者鹅修炼成精的吧?” “笨蛋,你还能算个法师吗?猪和鹅怎么可能修炼成仙?” “你没听说过并不表示就没有,兔子和老鼠都能得道成精,蛇和大树也能通过刻苦的修炼和顿悟进化成为接近于人类智慧的存在,为什么说猪不行,猪八戒你总该听说过吧,那可是大神啊,西天取经团队的重要成员之一,孙悟空的师弟,嫦娥的粉丝。” “也许吧,但我确实没见过由猪和鹅变成的妖精。” “孤陋寡闻。蜘蛛精你听说过吧,就是盘丝洞里住着那一伙——美丽性感的女妖。你想一想连昆虫都能成精,猪当然更有希望。生物学你总知道一点吧,猪的大脑有——脑花那么大的一块,而蜘蛛是没有大脑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被我吓得傻掉了?” “哪能呢?你这么可爱,我隐约记得常常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女子似乎就是你。” “能肯定吗?” “当然。” “可我不是女人。” “嘿嘿,你肯定是开玩笑啦,照照镜子,如果你不是女人的话,我就是长颈鹿了。” “这具身体原本不是我的,没办法临时凑合一下。我发现很多的男子盯着我看,如果不是因为比较忙碌的话,我本打算让所有的人都得偿所愿。”美女伸手摸过自己柔软的胸部、屁股、纤细的腰,骚首弄姿了一番。 “别这样,太便宜坏蛋了,其实你不需要把自己弄得如此辛苦,侍候我一个人就可以。”雷雨扬插嘴。 “这个简单,等我找到另一具合适的身体,这具女尸我就不用了,送给你们好啦,你们想煮着吃还是生吃与我无关。” “多谢了,你真是个好——妖魔。” 我觉得气氛渐渐松弛下来,美女妖魔与我之间出现了一种全新的感觉,或许她会不愿意弄死我这样一个能够与她好好沟通的人。 似乎一切都已经被导入我理想的轨道。 雷雨扬悄悄地走近美女身后,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片板砖,另一只手握有一把菜刀,菜刀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 七十八章无计可施 为了雷雨扬能够顺利的发动攻击,我明白自己必须得缠住女妖。 “过奖了,现在请跟我走吧。”美女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还没弄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我对闲聊不感兴趣,你那自以为是的幽默让我觉得厌恶,忍耐是有限度的,别逼我采取暴力手段。” “就在这里谈谈算啦,跑那么远干嘛呢?你看此地山清水秀、风景绝佳,树木长得绿油油的,庙里的和尚一个个英俊潇洒......。” 话音未落,雷雨扬手里的菜刀已经劈向女妖可爱的小脑袋。 此时,我继续微笑着对她胡说:“当妖魔多没前途,我认为你应该在此出家,当尼姑或者和尚都可以,反正你性别不详。” 女妖的脑后似乎长有一双眼睛,她往侧边退了一步,避开了那把挺漂亮的菜刀,然后偏了一下头,躲开了雷雨扬扔向她面部的砖头。 我对此颇为惊讶,这家伙显然很难对付。 雷雨扬一击落空,接下来不知该做些什么,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跟你开个玩笑,别介意,那把菜刀其实是纸做的,砖头是一片泡沫塑料,目的是想吓唬你一下,然后逗你开心一笑,这叫什么来着——对了,是恶作剧,在年青人当中非常流行。”我坚持胡说。 “别耍花样,当心我把你们全撕碎,然后一块块吃掉,连骨头渣都不剩。” 说完话,她咧嘴,上下各两只犬牙迅速变长,颇具威胁意味地碰撞了几次。 我失望地看到,一丝不雅的口涎从她的唇角流下,拖着一条线状透明粘液,滴到地上。 几秒钟后,她收回了牙,让嘴恢复原状。 看来獠牙这玩意儿用来吓唬人效果不俗,但在日常生活中显得并不十分方便,不能算是居家旅行的必备品。 吕师师在那伙不良少年的推搡下,一步步退回到我身后。 “老板,需要我们帮忙吗?”头目问。 “你们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可以收队了。”美女说。 “我们想看看热闹,保证不碍事。”几名青年异口同声说。 “你就是来捉我们的妖怪?”法医对美女怒目相向。 “是,有什么问题吗?”美女摇晃着头发,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完全没把怒发冲冠的吕师师放在眼里。 大概是因为心里堆积了许多悲愤,吕师师没有发出警告就突然动手,我甚至都没看清楚他如何行动,只见他手垂下时,已经有一把手术刀插在女妖的耳朵孔里,只有很短的一小段柄露在外面。 估计这一手功夫他常常训练,我猜想,平日他独自面对一具待解剖的尸体时,或许会像电影里那位疯狂博士一样迅速地挥动手中的小刀,把各部分准确无误的割成合适的小块,日积月累,练出这般好身手。 一转眼,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又一把小刀插到了女妖的胸前心脏位置。 不愧为专业人士,确实厉害,我非常钦佩,传说中那位用刀如神的傅红雪大概也不过如此,估计这般境界不是艰苦训练就能够达到的,得有些天赋才成。 紫黑色的液体从她耳孔里涌出来,还有一些灰白色的组织混在里面,胸前的伤口涌出大量的紫黑色液体。 如果是一般人,这一下子绝对是致命的,马上就会死掉。 但女妖若无其事,伸手拨了拨头发,继续朝着我和雷雨扬微笑。 “警察杀人啦!”不良少年的头目大叫。 “她不是人,是妖怪,你们没看到她跟人不一样吗?”法医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乖乖,大脑受到严重损伤也没事,这说明咱们国家的丧尸比美国的厉害,好莱坞的恐怖片里的那些怪物只要头被打坏马上就会死掉,这位漂亮的小姐却什么事也没有。”旁边的一位少年赞叹不已。 “闭嘴!当心我让你变成真正的行尸。”女妖朝少年大吼。 “漂亮姐姐,我想拜你为师,学习这种不会死的功夫,求求你,收我为徒吧。”少年严肃地说。 手术刀仍然插在她耳朵孔里,血大概流光了,停止了涌出。 现在她右半侧脸粘满了紫色的血污,看上去很倒胃口。 经过了为期一分钟的呆傻状态,雷雨扬终于恢复过来,他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符,绕到女妖身后,准备再做一次勇敢的尝试。 “真不小心,不过我认为没事,还好没弄伤你完美的脸蛋,接着,擦擦就干净了。”我递给她一团纸,“需要我帮忙吗?”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女妖问。 “估计是想跳个舞给大家看看,当然是比较刺激比较香艳的那种。” “如果不是这里人太多,我会把你们全捆住,挨个强暴一遍。”女妖咬牙切齿地说。 “这个想法很美,我非常乐意配合你的行动,真盼着这一刻马上到来。”雷雨扬笑嘻嘻地说。 这一次雷雨扬没有浪费我为他创造的机会,把手里的几张符拍到女妖的裸露的肩膀上。 我原以为会出现一些巨大的轰鸣声,或者强烈的闪光,然后女妖发出痛苦的尖叫,迅速化为一堆骨灰。 但这一切并未发生,她伸手从自己白晰光滑丰满的肩膀上揭下黄色的符纸,贴到雷雨扬的脸上。 雷雨扬表情显得非常沮丧,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嘴里嘀咕着。 我猜想他又想要使出那个口中雷,他的终极绝技。 据我所知,他施展这项法术所需要的时间可不短,并且成功的可能性至多只有百分之六十。 从目前情况看,估计不等他念完那套复杂的咒语,女妖就会把我们全弄得躺在地上,并且踩扁所有三个脑袋。 不良少年们站在原地,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交头接耳小声评论一番。 七十九章白色邪灵 吕师师一手拿菜刀,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长改锥,满脸的困惑,估计是在思考是否继续发动对女妖的攻击,还是转身逃走。 “这似乎不合逻辑,你为什么不死掉呢?”法医问。 青少年们附合:“漂亮的小妹妹,你为什么不会死呢。 雷雨扬两眼望着天空,继续念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地发动攻击。 “我最后再提醒你们一次,马上跟我走,不要逼迫我采取严厉的手段。”女妖说。 这时她的獠牙更长了,脸色也变成了青灰,原本光滑的面部皮肤现在布满了皱纹。 青少年们的勇气渐渐消失,他们不再嬉笑打闹,陷入到沉默中,一个个面色苍白,开始不由自主的后退,朝着寺院方向,仿佛要寻求某种保护。 我有种幸灾乐祸的情绪,眼前这一幕将会无数次的出现在这些热爱自由和暴力的少年梦里,可以想见,他们离开这里之后,会带着满脸的惊恐告诉周围的人,自己见到了多么可怕的妖魔。 当他们得知自己是被一只妖怪雇用,不知道会不会有特殊的感觉? “你刚才还挺漂亮的,怎么一转眼就弄成了这副德行,变回去好不好,还有你的嘴,大暴牙实在太难看,收起来吧,会吓坏小孩子的。”我耐心地劝导女妖。 “我开始计数,数到三如果你们还不肯跟我走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女妖举起了双手,指甲尖利并且很长,颜色黄中带黑,似乎刚从一头牛的尸体的腹腔内掏过什么东西。 “我很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们三个极为强大的男子跟你到指定的某个地点?” “如果无法完整的带去,那么拿走一部分也行,比如一个脑袋。” “听起来很残忍。” “你们让我别无选择。”女妖一字一顿地说。 雷雨扬似乎念完了咒语,嘴大张着,但是,盼望中的巨响并未出现,他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看来无计可施了,我朝雷雨扬和吕师师使了个眼色,他们心领神会,各自举起手里的家伙,扑向面目狰狞的女妖。 我张开双臂挡住她的去路,这样,我们三人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仿佛经过事先安排和演练过一样,我们之间的配合可用完美无缺来形容,菜刀和砖头还有符纸从不同的位置冲向处于中间的女妖,正常情况之下,她一定会被击中。 眼看攻击就在奏效,刀光砖影之中,女妖却突然凭空消失。 雷雨扬抡起的板砖,吕师师奋力劈下的菜刀,同时失去了目标,一起朝自己人身上招呼去。 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可能性极低的事奇迹般地发生了,雷雨扬手里的砖与吕师师劈下的菜刀十分幸运地碰撞到一起,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过,还好,彼此都没有受到伤害。 “妖怪哪去了?”法医问。 “不知道。”雷雨扬一手举着符,四下张望。 “我真的生气了,我非常生气,你们要为这种无理的行为付出代价。”妖魔的声音从台阶上方传来。 “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把我们三人带走。”吕师师说。 一团团黑雾从周围的树林里涌出来,在我们身旁形成一个圈,仅仅只过了几秒钟,空间中的光线突然变暗了,狂风吹过,砂石和落叶四处飞舞。 台阶两头的人瞬间变得遥远,仿佛空间内部突然出现了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变化,我竟然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上,站在台阶上方的那群青少年与我的距离足有两百米,看上去只有手指大小,下方的行人也因为相距太远而无法再看清楚。 我猜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结界?身处外面的人是否能够看到我们的不幸遭遇? 妖魔的身体渐渐模糊了,发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一个灰白色的身影渐渐从那个曾经性感迷人的躯壳里钻出来。 当那只浑身上下呈灰白色的邪灵直起身形时,女妖的身体成为了一摊泥状物,仿佛一只被放光空气的救生圈,整个过程与蛇蜕皮颇为相似,只是动作更快些。 邪灵弯下腰,从地上捡起女妖的躯壳,拿在手里,迎风抖动,看上去似乎一件过大的风衣。 “你们不是对这张皮很感兴趣吗,现在它是你们的了。”邪灵说。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的声音平静而从容,有种淡定的味道,凭这副嗓子和标准的吐字,如果他能够长得体面些的话,到电视台当个主持人大有希望。 绝望给了我急需的勇气,我甚至能够平静地看着邪灵脸上那双卫生球模样的双眼而目不转睛。 “如果充上气,这东西会不会成为一个类似塑胶玩偶,就是那种可用来解决男人生理需求的用品?”雷雨扬问。 “等到有空的时候你自己研究吧,我不太清楚。”白色邪灵把手里的东西扔向雷雨扬。 雷退后了一步,让那东西落到地上。 太阳仍在空中,只是看上去感觉比较黯淡,仿佛隔了一层半透明的玻璃,我已经彻底绝望,前面两次的经历告诉我,在这只强大的邪灵面前,逃避与抵抗都没有任何用处。 吕师师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用颤抖的声音说:“不用怕,大不了一死,咱们跟他拼了。” “当然不怕,恐惧是没有用处的。”我努力抬起头,怒视邪灵。 如果可能,我会用所有能够想到的酷刑折磨这家伙,然后把他关到地狱里,除了粪便什么也不给他吃。 八十章被囚 “法医,别人都有枪,怎么你只有菜刀和手术刀?”雷雨扬问。 “工作性质不同,人家不发给我枪,没办法。”法医耐心解释。 “你会用枪吗?” “当然会用,受过专门训练,打过好几十发子弹呢。” “下一次记住带把枪来,别人有,你可以借来用啊。”雷雨扬说。 “枪和子弹管理很严格的,不可能借到。” “我才不信,怎么会弄不到。” “上路吧。”白色邪灵很不耐烦地说。 “怎么走?你背我们啊?”雷雨扬没好气地说。 邪灵一挥手,旁边的树下凭空出现一道门,里面黑茫茫一片,哭喊声和痛苦的呻吟响彻云霄。 “进去,马上就到。” “不去行吗?”我问。 “当然不行,少废话。”邪灵 “我警告你,态度好点啊。”雷雨扬说,“当心我叫熊四姑来叉死你,她是我的四姨,听说过吧,白鬼?” 身临绝境,雷雨扬重施故技,把那位名声显赫的亲戚搬出来,但此次威胁毫无作用。 “你们是我的俘虏,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邪灵站在门旁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吕师师路过邪灵身旁的时候,突然一伸手,将两把手术刀插向他灰白色的腹部。 手术刀连同握刀的手一起穿过了白色邪灵的身体,然后抽出来,灰白色的腹部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哇,好冷。”吕师师痛苦地喊叫。 他举起手术刀,手背呈青紫色,就像是被严重冻伤,刀面有一层冰霜,正在溶化,丝丝白气冒起。 他松开握刀的手指,但刀仍粘在掌心,无法掉下。 雷雨扬伸手想帮忙,法医伸出另一只手挡住。 “别碰我,当心肉掉下来。”吕师师说。 “我觉得没你说的那样糟。”我安慰他。 邪灵对法医的袭击显得毫不介意。 “你这副样子真TMD恶心。”雷雨扬骂骂咧咧,同时把手里的砖头扔向邪灵的脑袋。 砖头在距离目标两寸左右时,仿佛遇上一面无形的墙壁,似乎在粘住了,停止在空中,仿佛有一只看不得的手托着,过了几秒钟之后才缓缓掉到了地上。 邪灵似乎失去了耐心,不愿再听我们的废话,他把手一挥,一股柔和同时又无法抗拒的力量冲到背上,我和雷还有吕师师一道被推进了那扇门。 门里面远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糟,穿进门框时,我原以为自己将会进入一个可怕的地方,漆黑一片,除了冤魂和凶恶的怪物外就只有坟墓与骨骸。 出乎预料,我睁开眼之后,非常惊讶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绿色的田野上,微风轻轻吹达面部,天空是粉红色,蝴蝶在花丛间飞舞,不知名的小昆虫在我脚下跳动。 雷雨扬和吕师师就在我身边,他们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也感到很不可思议。 “这地头挺不错的,真想在此住个三五天。”吕师师说。 雷雨扬伸手抓住一只小虫子,然后放开,看着它飞走。 “很奇妙,能把幻界弄得如此逼真。”他啧啧称羡。 “这不是幻界,是另一个空间,你们所不知道的空间。”邪灵像一个骄傲的主人对待困惑的来客一样解释。 在这里,邪灵变成了一个身着古代武士装束的高大男子,长发飘飘,眉目英气逼人,身体强壮有劲,堪称帅哥。 “老兄,你比刚才好看多了,我要是你的话,就呆在这里决不出去。”雷雨扬说。 邪灵不回答,抬起手在空中划了一下,又一扇门出现在门中,外面是一团蓝光,看不清到底是些什么玩艺儿。 不用他动手,我带头走进门里。 蓝光消失,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小院子里,旁边有兔笼和鸡笼,墙角拴着一只咧开嘴的大狗,门边有一棵虫害严重的果树,地板上坑坑洼洼,遍布动物粪便。 一幢两层的小楼,钢筋水泥筑成,样式古板,看上去非常结实。 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农家院落,只是更脏更乱些。 掂起脚尖,我看到了外面的群山和另一侧的高楼群,我明白了身处何处。 仅仅只是走了几步,竟然穿越了整个城市,从西边郊区到了东边的郊外。 这可是十多公里的距离啊! “厉害。”吕师师瞪大了眼睛。“怪物,你这样大的能耐用来害人实在太浪费,如果咱们合伙开一家运输公司的话,肯定能发大财,只需借道通过你的空间,立即就能到达别的地方,如果开门营业的话,民用航空和火车客运之类的企业一定会倒闭。” “法医,想发财考虑其它办法,跟这家伙合作,当心自己变成他嘴里的食物。”雷雨扬说。 回到现实空间,邪灵又恢复成浑身灰白色的可怕模样。 因为距离很近,我认真观看他的模样。 他的皮肤很粗糙,表面有众多细微的凸起,很像一只玉米棒子的表面,令我觉得恶心欲呕。 他身体表面虽然是衣服的样子,但我怀疑那些钮扣和外套其实是他形体的一部分,是不可分离的,因为世间不可能有这样的衣服。 “你的目光像是一个好奇的小孩子,看上去很无辜,但这并不能改善你的处境,不管怎么努力,你都要死了,并且连魂魄也不会剩下。”邪灵平静地对我说。 面对这样一个强大到无懈可击的妖魔,我放弃了反抗的念头,我明白自己根本无法伤害到他。 八十一章真相 “把手里的家伙扔在地上,到屋里去。”邪灵用命令的口气说。 法医乖乖的把菜刀和手术刀丢在地上。 “口袋里还藏着一把,掏出来。”邪灵指指他的口袋。 “先前听说要告诉我们整个事情的真相,别忘了这个承诺啊。”雷雨扬有气无力地说。 “当然,你们到里面之后,会有人来负责讲解整个过程,你们可以自由的提问,然后被杀死,接下来由我让你们的魂魄灰飞烟灭,从此彻底消失在这个空间,一了百了。”邪灵说。 我走在前方,吕师师在中间,雷雨扬在最后,我们排成一列,通过窄窄的门,进入室内。 “口渴了,能不能弄杯茶喝。”吕师师向邪灵央求。 “墙角有箱啤酒,大概还没过期,等会可以随便喝吧。” “有没有下酒菜?花生米或者香肠什么的都行。”雷雨扬说。 “别弄错了自己的身份,你以为这是在五星级酒店啊?”邪灵很不高兴,大吼。 “按照一般惯例,死囚临行刑前都可以好好吃一顿。”法医报以同等音量的大喊。 “用不着这么大声,吼破了喉咙也没人会理你们。”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是未央生,那个卑谦、低三下四的大胖子,他坐在墙角沙发里,洋洋得意地笑着。 “主人,要我怎么修理他们?”邪灵问。 “主人?”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们是一伙的?”雷雨扬的嘴张得奇大。 “这位是法医吧,跑掉的尸体找到了吗?”未央生转向吕师师。 “原来是你在背地里捣蛋。”我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雷雨扬向大胖子扑去,拳头握得紧紧的,吕师师弯下腰,把手伸向一只板凳。 但白色邪灵动作更快,他一伸手,一股强大的力量凭空出现,我发觉自己的手突然被什么束缚住,怎么使劲也无法摆脱。 雷雨扬和法医也遇上了同样的情况。 一股无形的力量绑住了我的双臂,扭在身后,然后拖着我向墙边的一排铁栏杆走过去。 手指和手背碰到了冰冷的钢筋,然后是背部靠上去,我努力挣扎,却无法摆脱,那无形的力量强大到不可思议,我的手被束缚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未央生走到我身后,用手铐绕过两根铁栏杆锁住我的手腕。 雷雨扬和吕师师也是同样的下场。 “死胖子,你想怎么样?”雷雨扬怒吼。 “这一切真的都是你弄的吗?”我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那些尸妖,那些被弄成行尸的无辜者,还有那些被你控制的游魂?如果这样的话,你未免太疯狂了。” 白色的邪灵走到未央生身旁边,然后,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两个形体竟然合而为一。 接下来,白色邪灵消失了,只剩下未央生站在原地,他摇摇头,打了个喷嚏,表情显得有些痛苦,用一只手捂住脸,过了一分钟之后才放下。 “原来你TMD根本就不是人。”雷雨扬说。 “如果你肯改邪归正,我可以在法官面前为你开脱,作证说你是暂时的神经失常,那样你就不会被判死刑。”法医说。 我没吕师师那样天真,我不认为自己还有机会离开这里,未央生让我们看到一切,这样的做法清楚地表明,我们将死去,不会有人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事。 而他在事后将出面收拾残局,降伏仍在活动的那些尸妖,把平静的生活还给这个城市,向人们显示他的能力,赢得声誉。 “不要把所有的坏事全算在我头上,那样不公平,有一些是我做的,有一些不是。”未央生说。 “从我工作室里活过来的几具尸体是你弄的吗?”吕师师问。 “是我,因为想让这两位能力低下的同行出洋相,可你们运气真好,居然莫名其妙的弄死了其中两只,几次身陷绝境都逃脱了,命可真是硬。”未央生从墙角摸到一只茶杯,打开盖子喝了一口。 “跟邪灵结合,会迷失本性的,怪不得你这样不正常,从最近这段时间里的行为看,你应该去精神病医院住下。”雷雨扬说。 未央生微笑着,转到铁栏杆后面,‘咔嚓’一声响,他拧断了雷雨扬的一根手指。 “啊!王八蛋!我会宰了你。”雷怒骂。 “如果你还这么冲动,我可能会在你的喉咙上弄个洞。” 未央生伸手摸摸雷雨扬的喉结,雷张开嘴,奋力咬向他的手掌边缘,未央生及时缩手,雷的攻击没有成功,弄出了响亮的碰齿声。 “你真像一只狗。” 未央生仔细察看自己的手。 “你连狗都不如,你是一只发了疯的绿豆苍蝇。”雷继续骂。 “不要再骂了,会吃亏的。”我很着急,对着身旁的雷喊。 未央生从窗台上的盒子里找到一只寸许长的钉子,按到雷雨扬的脸上,刺穿了他的右腮。 鲜血从伤口涌出,沿着面部流下,瞬间就把肩膀的浅色衬衫染红了了一大片。 “你的下场一定会很不好,这样胡作非为肯定会有报应的,并且是现世报。”我忍无可忍开骂。 未央生晃悠着巨大的肚子,双手背在身后,在屋里转来转去,脸上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喜悦。 八十二章绝望与希望 “你们能活到什么时候得看我的情绪,死亡的方式也得由我来决定,估计整个过程会拖很久,因为你们三位看上去都挺壮实,不是那么容易就死掉。痛苦的呻吟和惨叫是多么动听的音乐啊。”未央生开心地笑起来。“曾经有一对父女,在这里呆了整整十二天才同时断气,他们身上剩余的的肉被我一小块一小块割下,用盐腌起来,风干了之后,用微波炉烤熟了下酒,非常美味。” “你已经不是人,是邪魔。”雷雨扬费劲地说出这句话,一些红色的泡沫从插在右脸的铁钉根部冒出来。 未央生从墙角的箱子里拿出几罐啤酒,拉开,然后插入吸管,放到每个人肩膀旁边的栏杆上,那地方有一小块焊接上去的铁板,正好能摆下一听,转过头去就能喝到。 “小心别碰掉了,这就是你们午餐。三位慢慢聊,我要睡午觉去,等会儿再继续我们之间的问答游戏。”未央生摇晃着巨大的屁股,走进另一间屋。 “抱歉,把你牵连进来,本来你可以安安稳稳做法医,捧着铁饭碗直到老死的,都怪我。”雷雨扬说。 “为了正义的事业献出生命,是我一直以来追求的至高境界,虽然现在我的腿在发抖,同时内心也感到非常的恐惧,但我并不后悔与你们相识,与你们一道与危害世界的妖魔战斗是我一生中最光荣的经历,你用不着说抱歉。”吕师师显得有些激动。 “你真伟大,我钦佩你,此时此刻,我强烈的希望自己有某种坚定的信仰,那样我或许就不会如此惊惶失措。”我努力以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我认为对于英雄咱们应该有相同的观点,毕竟你我在童年和青少年时代受过相同内容的教育。” “我不是个好学生,课本里的内容早已经差不多忘记干净了,唯一还有一丁点印象的就是关于剩余价值的说法,因为这部分内容与现实生活有些关系,从这里我弄明白了一些事,我大致算清楚哥哥和姐姐在工厂所付出的艰苦劳动被充分榨取后所得到的是怎样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工资,报酬。” “咱们谈点别的吧,继续说下去你会生气的,你会觉得不公平,会认为自己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还会为自己没有机会成为既得利益者当中的一员而感到恼怒。” “目前我仍然保持着镇定,并未发火,我认为未来并不会变得更好,因为不抱希望,所以也谈不上失望,与此同时,我对自己没有任何希望和可能性当上元首或者州长这一事实本身并不介意,生活就是这样,除了进入主流社会和精英阶层之外,还有许多可供奋斗的领域,比如开个小店或者加入黑社会,比如做苦力、当建筑工人、做鸭子,运气足够好的话,甚至可能有机会进入外资企业,欢天喜地的接受资本家的剥削和压迫,只因为这里能得到更多的收入,并且不用跟某个站在劳动者对立面的所谓工会打任何交道。” “据我所知,你的经济状况挺好,似乎不应该做愤青或者**********者。” “哇,这种说法太吓人了,**********者,我配不上这样的称谓,留给别人吧,我可不愿坐牢。” “我宁愿在监狱里蹲一百年,也不想被绑在这里。”雷雨扬插嘴。 “当然,我宁可被枪毙,也胜过被这个死胖子折磨至死。”法医说。 “咱们还有希望吗?”我看着雷雨扬,我对他仍然抱有信心,他常常会在某个时候露出惊艳无比的一手,如同传说中那些深藏不露、自己都弄不清自己有多大能耐的少年高手。 “只有等待,尽可能长久拖下去,支撑住,或许奇迹会出现。”雷雨扬用极不自信的语调说。 “什么样的奇迹?才能让我们逃得性命。”法医问。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虽然目前处境艰难,生命危在旦夕,但谁也说不准老天爷会如何安排,或许就在今天,死胖子就会心脏病突发挂掉,或者天降陨石,正好把这里的院墙砸倒一片,人们来看热闹或者寻宝,我们就得救啦。或者突然来个强力龙卷风或者九级地震,总而言之,任何时候都是有希望的,千万别轻言放弃。”雷雨扬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我和吕师师转头,咬住吸管喝啤酒,不想再理睬雷的胡说八道。 “酒有点酸味,大概过期了。”法医说。 “死胖子,拿垃圾给我们吃。”我小声骂。 “哥们,你怎么样了?还能挺住吗?”法医问雷。 “不说话的时候就疼得不行,你们还是让我说吧。” “好的,你接着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帮我看看这根钉子是否生锈?”雷雨扬说。 “生锈与否有什么关系?”我感到困惑。 “我担心会患破伤风。” 我转过头,仔细察看了一番,从钉子尾部的光洁度来看,可以确定这是一只保管得很好的钉子,估计刺入雷体内的那一段也不会锈蚀。 “没有生锈的迹象。”我据实相告。 “这我就放心啦。” “我认为你目前需要担心的不是这个,不是破伤风和感染,而是如何逃走,并且我认为你能够用牙齿舌头与面部之间的配合把钉子弄掉。”法医说。 “好吧,我试试看。照你说的那样做,会很疼吗?”雷雨扬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知道你是否会很疼,嘴和皮肤是你的,自己试试看吧。” “舌头一碰到钉子就疼,但我还是决定把它弄出去。” “你很勇敢,我知道你一定能行的。”我鼓励雷。 他呲牙咧嘴地折腾了一会,伴随着几声痛苦的嚎叫和呻吟,铁钉的尾部渐渐离开皮肉,然后,‘叮’一声响,掉到地上。 “哇!好疼。”雷雨扬嗫着嘴,大力吸气。 八十三章人肉真香 “真够厉害的,有些革命者的风范。”吕师师对此也赞不绝口。 “下一次评本市优秀青年的时候,别忘了投我一票。”雷雨扬故作轻松,显然想玩一把不合时宜的幽默。 “据我所知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着很多你的粉丝,如果能够做一次充分的动员和宣传,至少获得提名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吕师师说。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 “说说而已,我明白,权力机构决不可能让一名从事迷信活动的神棍成为公众人物,这我能理解,评选的标准关键看的是要符合宣传的需要,与对社会和民族还有经济的贡献无关,其中最为重要的当然还是关系。”雷雨扬说。 “不要妄下断言,也不要把自己所不了解的东西妖魔化,这样的言论是不负责任的。”吕师师说。 “如果我走上街头,发传单,叫人们选我当优秀青年,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雷雨扬问。 “这个不好说,主要取决于管理者对你的看法和容忍程度,或许没事,也有可能会惹大麻烦,因为当权者总希望一切事情跟自己想象的一致,想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任何失控的思想和行为都是不受欢迎的,凡是涉及组织、宣传、煽动、散布不符合发展需要的言论,以及加入某个不接受监督管理的小团体等等做法都属于不理智的、危险的行动......。” “听起来很复杂,高深莫测。”雷雨扬说。 “就是,只有受过专门系统教育的聪明人才有可能领会这样复杂的东西。”我点头称是。 “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咱们生活的地头怎么跟那本《一九八四》里描述的情况差不多,都二十一世纪了。” “应该没那么糟吧?比起那本书里的世界,我们身处的地方显然要好得多,至少好上几十倍,只要有不算很多的钱,富含各种激素的猪肉管饱,能撑死你,只要身体能顶住,养八个情人都没关系,这样的自由世界哪找去?”为了不让他太过沮丧,我胡说一气。 “听着跟天堂似的,看来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雷雨扬满脸疑惑。 “真奇怪,咱们失去了自由,性命危在旦夕,却关心起了政治,我记得以前咱们在一起时候从来就不谈这个。”吕师师摇头晃脑,显得很困惑。 未央生睡足了,红光满面的走出来。 “三位肚子饿了吗?” 他双手背在身后,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不想让我们看到,伴随他的的到来,我闻到空气里出现一股食物的香味,似乎是某种肉类,经过煮或者蒸的加工过程。 “非常饿,如果有吃的就拿来。”我努力微笑,看着死胖子的双眼,想故技重施,催眠他。 随后我发现,自己的努力完全无用,他毫无反应。 “看在你们如此可怜的份上,准许每人咬一口。”未央生把隐藏在身后的东西递过来,一只粉红泛青的人手出现在眼前。 从大小和长度看,这只手大概是从某个孩子身上切下的,齐肘关节到指尖,大概在锅里煮过很久,皮肤已经全烂了。 这一幕让我们目瞪口呆,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谁先吃?” 未央生拿着人手,做了个欲塞进我嘴里的动作,我咬紧牙关,转头避开。 “这手是从死尸上割下的吗?”吕师师问。 “你这话问得没水准,那当然是从活人身上弄下来,什么食物都讲究个新鲜,尸体上弄下的肉我从来不吃。” 想起此前李奎设宴时,这胖子光喝酒不吃菜,他说是为了减肥,原来是口味特殊。 我很想把唾沫吐到他脸上,又担心受到暴虐的对待,只好努力忍住这个念头。 未央生从人手上咬下一段手指,在嘴里大嚼,弄出了‘咯咯吱吱’的声音。 “你就不怕被抓住枪毙吗?”吕师师恶狠狠地说。 “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笨蛋,总觉得自己比谁都聪明,比谁都正直,其实你是一堆屎。”未央生在吕师师肚子上重重的踢了一脚。 “你才是屎,并且是特别臭的那种,苍蝇最喜爱的那一类。”法医坚强不屈。 “如果你继续虐待我们,我将拒绝听你讲述那些有关你的传奇故事,你一开口说话我们就会大喊大叫,这样你就不会得到满足虚荣心的机会。”我认为这样或许能让他平静些。 未央生停止了对吕师师的击打,转头满脸迷惑地看着我。 “我不相信你没有好奇心,难道你不想知道整个过程吗?不想弄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不想知道一切问题的最终答案吗?” 未央生抓挠头皮,显得颇为焦急。 “我对此没有很强烈的兴趣,你可以想象一下,没有谁会关心一个疯子心血来潮的所作所为,当然啦,如果你表现让大家满意的话,我会考虑听听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耐心的等着你吹嘘个够,并在合适的时候表扬或者赞美你几句。” 我猜想,如果没人肯听他谈干坏事方面的成功经验,以及为非作歹的过程当中所感受到的快乐,估计他会很难受,就像一位发了大财的家伙没人对他表示尊重和敬畏,没人与他分享成功喜悦一样极不舒服。 “你们不想听,我还不想说了。”未央生双臂抱在胸前,两眼望向天花板。 我断定他是面子有些挂不住,就像一个被玩伴抛弃的小孩子,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重新融入到曾经属于自己的小团体里。 “大胖子,凭你的能耐,直接去银行里搬个几百万出来尽情的浪费就可以了,干嘛还做神棍呢?辛苦一整天挣个几十块或者几百块钱,这样多麻烦啊。”我说。 八十四章恶魔的原则 “如果钱来得太容易,那样就显得没有挑战性,也会让生活显得太乏味,你们想想,抢银行、偷金库这类事情多没品味,太缺乏技术含量了,不是一名充满自信的男子汉所为,我喜欢光明正大的挣钱,用正当的手段提供服务并换得报酬,那样消费的时候才能心安理得。”未央生一脸严肃地说。 这番论调让我颇为惊讶,想不到这家伙也有自己的原则,我原以为他是个无恶不作、坏透顶的大混蛋,或者是疯子。 “唉,你真是伟大,我如果有你这般能耐的话,肯定马上到金库里弄个几十公斤黄金,然后再去空军那里偷一架歼十战斗机,想去哪就去哪。”我不由得感慨万分。 “做人怎么可以这样毫无原则呢?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没有道德底线吗?”未央生严厉地质问我。 “胖子,我生平见过最坏的人就是你了,居然还有脸跟我们谈什么原则和道德。”法医说。 “我每天都通过购买福利彩票来行善,乞丐和流浪儿童只要向我乞求,至少能得到十元钱,我每三个月献血一次,至少四百毫升,每逢某处发生灾难,我总会踊跃捐款,至少上千元,我为困惑的人指点迷津,为沮丧的人重树信心,这方面,我的表现比你们要强得多,我是真正的阴阳师,而你们,只是骗人钱财的神棍。”未央生说。 “可你杀人,还吃人肉,你跟妖魔合用一个身体,胡作非为,为害社会,你心眼比针尖还小,行为只能用疯狂来形容,你是世界的祸害。他们的能力虽然比你差,但他们是好人。”法医反驳。 “我承认,我有一些不怎么为大众认可的特殊爱好,比如对小女孩的肉有着强烈的渴望,尤其是她们的脚掌和手,还有白嫩的腿和胳膊肘,加入草果和八角、姜片、料酒和适量的盐,煮到八分熟,味道太好了,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这种渴望是如此的强烈,以至我不得不每十天半月去外面弄一个回来。我知道你们对这样的行为有不同的看法,但这并不妨碍我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对社会有积极意义的出色阴阳师。” 未央生抬头看着天花板,举起煮过的人手,咬下了一根食指。 “看来你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很独特,甚至于连做过最邪恶的事之后你都不会感觉到一丝内疚。”法医说。 “当然,一个有理智的人总是会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我既然无法抗拒小女孩鲜美的肉,就只能把这当作天经地义的事——一部分人生来就是为了让别一些人吃的,这是天意。” “这不能作为你为恶的理由,没有谁愿意被吃掉,只有妖魔才会做跟你同样的事。”雷雨扬说。 “那些卡车司机和建筑工人是不是在你的控制之下弄得失魂落魄?”我问。 “是的,我需要一些好用的工具,所以让他们失去了意识,供我差遣,但他们是一帮笨蛋,几乎没什么用。” “当你放掉他们之后,这些可怜的人还能够恢复正常吗?”法医问。 “他们能够活下去,后果并不严重,也就是人变笨了些,智力方面会略有下降,如果只是从事简单体力劳动,倒也够用了。” “你真是个混蛋,对我们有看法,直接找上门来就是了,干嘛要伤害其它人?”雷雨扬说。 “我喜欢这样做,这就是唯一的理由,其实这并不是坏事,那些人从此少了许多烦恼和忧虑,成为比较单纯的人,有些类似小孩子,他们在以后的岁月中,将不得不更多的依靠本能来生活。从客观公正的角度来看这事,我认为自己做得没错,回到童年是许多成年人的梦想,我帮助他们实现了这个原本无法成真的美好愿望,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恶行。” “我也想帮帮你,把脑袋伸过来,让我找样什么东西重重的打一下,这样也能让你回到童年的智力状态,享受单纯美好的白鸭子般的幸福生活。”法医说。 “你提出这种方法显得多粗鲁啊,一点科技含量都没有,你应该明白,制造单纯的人并非一件简单的事,不是谁都有能力做这样的手术。”未央生矜持地微笑,腹部的脂肪不停地抖动。 “如果你能够从此改邪归正,保证不再为恶,我们可以把有关你的一切事情都忘掉,就当没发生过,从此你可以用自己强大的法力服务社会,造福于民众。可以预料,如果你照我说的去做,以你非凡的修为,吸引众人眼球的同时还可以赚到许多钱,在此过程当中必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巨大声誉,傻瓜都能想得到,在百年之后,人们会广为传诵你的事迹,你的名字会被神化,甚至有可能出现一个以‘未央生’三个字命名的宗教。”说这话的同时,我努力挤出一副严肃和诚恳的表情。 这当然是谎言,如果得到机会,我肯定会把他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听起来很不错,难得你如此宽大为怀。但是,我对这个建议不感兴趣。”未央生从手掌边缘啃下一块肉,嚼了一番之后吞咽下,还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把你们全弄死一切就了结,我不明白干嘛还要把整个事情弄得如此复杂和难以控制。” 看来这家伙并不笨,甚至可以说,他是个大号机灵鬼,只是比较令人讨厌而已。 “我认为你不应该杀死我们,或许你会需要几个伙伴,这样我们就可以常常坐在一起,喝着啤酒讨论那些有关另一个世界的问题。人肉的事好办,你当然知道我身边的这位就是法医,想吃人肉的话大可以让他帮忙,每天供应个三五公斤没啥大不了的,不一定非得从活着的小孩身上弄。你想想看,你强大的能力加上我们的商业头脑和经营天才,会赚到很多钱的。”我试着说服这只邪恶的大肥猪。 “我干嘛要跟某个人合作,如果这个城市没有你们的话,我的生意自然会好起来的。”未央生一副决不上当的表情。 八十五章死亡 雷雨扬的脸上出现了鄙视的表情,显然对我的卑躬屈膝很不满,我敬佩他的骄傲,但对他的不明智只能报以叹息。 我认为身处不利环境中时,最重要的是如何保护自己安全,如果坚贞不屈地光荣死掉,那么邪恶的一方就彻底胜利了。 雷雨扬朝未央生大力吐痰,差点就命中,擦着目标的脑袋右侧飞过,正当他打算做第二次尝试,被死胖子用一张胶布贴在鼻子和下巴位置。 “我觉得,没有了我们,你会感到孤独和寂寞的,或许你会需要一个对手,能促使你进步、使你不得不努力提高自身能力的出色对手。”我继续努力说服这恶魔。 “你们能算得上我的对手吗?”胖子满脸的疑惑,“如果我想直接把你们咔嚓掉的话,实在太简单了,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真要想动手的话,杀死你们五十次都没问题。我想让你们疯掉或者被吓死,所以把事弄得过于复杂。你们逃命的本领确实不错,三番两次都从我指缝里溜走,最后这一回居然能从我的迷魂雾阵里脱身跑到庙里,倒是有些出乎预料。” “胖子,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吕师师问。 “下一步的行动我还没想到,要如何修理你们?这确实是件伤脑筋的事,不过我能够保证一点,你们决不会轻易的死掉,在生命结束之前,会有不算很短的一段时间,估计你们会觉得不那么愉快,虽然你们的肉比较粗老,投入一些合适的调味品之后,再经过我出色的技巧加以烹饪和精心处理,还是勉强可以下咽的。” 未央生伸手摸摸雷雨扬的肚皮和肩膀,仿佛在掂量哪一部分该如何烹制,加什么调料较好? 他的回答让我心头一惊。二十年前,我八岁,一个天气阴沉的下午,我亲眼看着心爱的小狗被一辆自行车辗过腹部而死去,我因此明白生命有时会突然结束,那以后的悠长的岁月中,我考虑过自己可能会因为许多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死掉,在我具备出色想象力的思维里,甚至连最离谱的可能性都想到过,比如被一大群蜜蜂咬死、被一棵坠落的小行星砸死,与一个奇胖无比的女人共同生活,被她翻身时不慎压死,吃饭时胃口太好而撑死,被鬼吓死,上战场被敌军炮火炸死等等,但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被某个疯狂的家伙如此折磨并且当成食物吃掉。 这样的死法真是很不体面,非常的糟糕,如果有得选择,我宁愿跟一只老虎呆在同一个笼子里,死于利爪和尖牙之下,也胜于与这家伙打交道。 “你会怎么弄,从我身上一块块把肉割下来吗?”法医问。 “这是一种复杂的技巧,古时候的刽子手非常擅长这个,非常遗憾,现在已经失传了,经过我不懈的努力和长期摸索,总结研究出一套独有的系统方法,部分重现了这门学问,还谈不上完善,但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在我们这个平庸的朝代,也许有一部分医生或制作尸体标本的专业人士能达到我的水准,你们将会看到、也许是亲自体验到,我是如何一块、然后又一块,从某个身体上把肉切割下来,同时避免让人过早死掉,你们非常的幸运,我将亲手展示这门精细的手艺。” 他啃光了整只手掌,开始用牙齿撕咬臂上的肌肉,认真仔细地剔下骨缝里的筋,不放弃每一点可食用部分,整体动作与我啃囟猪脚差不多,看上去津津有味,仿佛吃的是世界上最为美味的东西,同时还为我们不肯品尝而感到遗憾。 “真恶心,你能不能躲到某个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再进食。”法医说。 “我觉得奇怪,你常常跟尸体打交道,难道从未有过弄一些尸肉美美吃一顿的念头吗?虽然死尸的肉比新鲜的活人身上弄下的味道方面差了许多,但也比猪或者牛的肉好。”未央生问。 “只要疯子和变态的怪物才会吃人类的肉。”法医说。 “在我十五岁以前,因为没有能力获取新鲜人肉,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吃各种家禽和猪牛羊的肉,后来,当我生平第一次品尝到人肉之后,再也无法忘却这种美味,相比之下,别的食物简直是垃圾。”未央生面带动人的微笑,“你们应该勇敢的试一试,古语云‘朝闻道,夕死可唉’,由于你们的偏见和错误观点,终生连如此美味也未能尝到,我实在很替你们遗憾。” “我认为你应该试着吃一些严重腐烂的肉,就像秃鹫或者野狗那样进食,既可以填饱肚子,又能消灭垃圾。综合你目前的表现来看,我可以肯定你会渐渐喜欢上那些生蛆发臭的玩艺儿。”法医说。 “我认为这主意不好。”未央生摇头表示拒绝,“若是你想吃腐烂的尸体,我可以帮忙,院墙下面埋着一些没处理干净的人骨和内脏,挖出来就行。” 我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心里默默祈祷,若真有神仙存在,请露个脸,不管是谁,只要足够厉害就行,下来把这个混蛋兼恶魔用天雷劈死。 我从耶稣念到释迦牟尼,从沙和尚和猪八戒念到后羿再到马丁.路德金和关云长,然后是黄大仙和狐狸精,记忆里所有的神仙差不多全哀求了一遍,再看身体周围,却失望地发现,一切依旧,毫无反应。 看来若是平时不烧香上供,光知道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虽然我认为自己的心足够虔诚,但仍然无法与神成功的实现沟通。 传说中一些阴阳师能够与自己的神祗沟通,借助神的力量来降妖除魔,雷雨扬没有这样的能耐,他给我的道术教材里也没有相关的记录和训练方法。 我猜测,或许神根本无暇照管我们的世界,它们高高在上,忙于自己的事,放任人界乱成一团,也许在神的眼里,人类如蚂蚁一般无关紧要,就算死掉许多也不会引起重视——反正还会更多的人被生出来,也许人只是它们手中用于玩耍的智能小玩具,就像人类有时会捣毁一个蚁穴,看那些盲目奔走的小昆虫如何折腾。 也可能根本就没有神,我这样猜度,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其实不存在,神的原型很可能是源自于历史里曾经出现过的比较厉害或者比较幸运的阴阳师,也可能是拥有某种异能的人,这些前辈的事迹被记述下来,被人们夸大、重塑、加入各种材料,慢慢形成了今日众人所见的宗教。 八十六章孟依依的冒险之旅 孟依依下了车,决定叫司机等在路上,独自去找雷雨扬让她帮忙联系的那位神奇的巫婆。 “小依,这里荒郊野外的,当心遇上坏蛋,我还是跟着你一起去吧。”司机说。 司机是一个五十岁几岁的小老头,微胖,看上去比真实的年纪还要更老,头发几乎全白了,满脸都是皱纹。 她怀疑他根本不可能取到保护自己的作用,因为他看上去是那样的老朽不堪。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用不了很久我就会出来。”她说。 “带上这只电棒。知道怎么用吗?”司机说。 “知道,家里的狗和猫被我用电击枪折磨过好多次,还有一回不小心电到了自己,在地上呆坐了整整五分钟才恢复过来。” 她接过电棒,握在手里,凌空挥了几下,顿时感觉到无所畏惧。 “当心别再电到自己,有什么意外情况你就大声喊或者打电话给我。”司机叮嘱。 “我会的,放心好啦。”孟依依朝司机挥挥手,然后走向路旁的山坡。 根据雷雨扬电话里所提供的信息,那位名叫熊四姑的传奇女子,神通广大的巫婆,就住在团山水库东侧山坡上,只是那地方不太好找,因为此间主人设置过一个障眼阵法,一般人无法看到那个庭院,就算走到面前,也只会认为那里是一片密集的桉树林和一个只有山羊才能爬上去的陡坡。 孟依依觉得这件事颇为有趣,非常具有挑战性,所以兴冲冲地来了,她很想亲眼看到一位真正的巫婆,她盼望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女子不要让自己失望,她希望她有一副妖媚而永远不会老的面孔,诱人的曲线,让人神魂颠倒的双眸,以及无所不能的强大异力。 孟依依热切地期待着这次相遇,她觉得,或许这将成为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重要会面。 如果可能,她会提出申请,让这位伟大的巫婆收自己为徒。 半小时前,孟依依接到电话。 雷雨扬说话的声音里明显的透露出焦虑和绝望,一再重申事情紧急,很可能马上就会被妖魔捉走,她接到电话后立即动身前往指定地点,她很想帮助他。 登上水库大堤,她沿着雷雨扬指点的路径走向东侧的山坡。 青山环抱中,一泓清澈的湖水安静地沉睡,远远望去,仿佛一面巨大无比的镜子。 一群群候鸟自由地在水中央游动、觅食,岸边有许多人在钓鱼,一派安逸舒适的景象。 孟依依突然发觉自己一直在忙碌当中,为一些繁琐的事所缠绕,从来没有机会真正抛开一切,过一天简单如一只胡萝卜的日子。 白云飘过,蓝天无比宽阔,眼前全是绿绿的云南松。 山冈上的风比城里更强劲,吹得面部很不舒服。 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涌入心头,她突然间明白,其实这一切并非不可以改变,并不一定要强迫自己混在人群里,也没有必要非得喜欢某个人,生活其实可以随心所欲,不必拘泥于某个特定的形式,所有的事都可以用简单的方法来处理或者是——搁置。 她想,一定要有所改变,生活将从此变得不同,谈不上什么重生或者顿悟,仅仅只是一些——小小的不一样。 没费什么劲,她就找到了雷雨扬在电话里简单描述过的地方,看到了他反复强调的那片桉树林和陡坡,同时她还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当她把目光正对桉树林时,没发觉任何的异样,但她稍稍转过头,用视线的余光斜着看,却发现一团雾气当中隐约有一幢建筑物似乎在山腰。 她朝山坡中段攀登而上,感觉路并不十分难走,稀疏的松树当中长着一些小桉树,偶尔会看到几朵颜色呈灰白或者黄色的小野花,一些小鸟在空中飞行,还见到几只松鼠,它们灰褐色的毛在树枝中一闪而过,动作敏捷得不可思议。 从山脚看上去,似乎不很远,但朝上方走了一段之后,她觉得自己被眼睛所看到的情况蒙骗了,腿软了,心脏跳动得飞快,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但距离目的地仍然有一大段路程。 身体很疲惫,她心里却仍保存有强烈的好奇心,忍不住努力猜想一名强大女巫的宅第外面应该守候有一些什么样的怪物,是否像那些神话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会不会看到麒麟,或者一条真正的龙,也许会有某些驯服的小妖在那里充当看守,它们由蛇或者狐狸修炼成为人形,常常在酒后或者狂欢中因为得意忘形而露出一条丑陋的尾巴。 如果比较可爱的小妖怪,比如小白兔精或者狗狗精,她会求那位据说非常厉害的熊四姑送给自己一只做玩伴,领到学校里去,一定酷得无法用语言形容,同学们肯定会羡慕得流出口水。 在双腿几乎无法再支撑身体重量的时候,孟依依终于来到了桉树林外面。 “熊四姑,雷雨扬叫我来向你求援,他遇上大麻烦了。”孟依依大声对着面前的树丛喊。 根据雷雨扬在电话里的吩咐,这样是不行的,阵法有隔绝作用,里面的那位巫婆不可能听到外部的响动。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心存侥幸,想着或许那位巫婆会出来散散步、透透气什么的,如果正巧遇见,就省下很多的麻烦。 可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又喊了一遍,仍然如此。 她像先前那样,偏转脑袋,用眼角的余光斜视,寻找那幢隐藏于阵法中的建筑物。 此法仍然灵验无比,一个粗糙并且简陋的农家庭院出现在视线中,甚至于模糊地看到了一棵高大的桃树,时值冬天,居然还有一些白里透红的桃子挂在枝头。 八十七章巫婆的住所 看来这位巫婆并不十分喜欢吃水果,孟依依这样想,如果自己家里有这么可爱的一棵桃树就好了,可以不管四季轮换,每天都能吃到沾有露珠的新鲜桃子,幸福胜过闯入天宫果园的孙猴子。 稍后,她又想到,如果家里真的拥有这样一棵桃树,很可能没等到果实成熟就已经被自己摘光了。 然后只剩下一些绿叶和枝干,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重新长出可供采摘的果实,如果想每天都有得吃,得有一大片桃林才行。 正眼望去,整个庭院消失无踪,只有一片茂盛的桉树林,细长的树干随风飘动,偶尔还会有枯叶落下。 如果再有几只树袋熊在枝桠中睡觉,那就太完美了,她这样想。 她打算试试看,是否可以正对着树林,只是转动眼珠,能否看到那个庭院。 眼球转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然后凑到中间直视自己的鼻子,形成了俗称的斗鸡眼,这时,她快乐地发现,那个破旧不堪的庭院再次出现。 她把视线保持直视自己的鼻梁,然后对着那扇虚掩的门走去。 门上贴着一幅画,已经变得泛黄、有些部分甚至发白,但能看清画中间那位肌肉发达的男子是个黑人,她想起了,他叫科比.布莱恩特,湖人队的大牌球星,曾经涉嫌强奸。 这算什么?难道这位伟大的巫婆喜欢黑壮汉吗?她的审美观点到底是什么样。 她觉得有些失望,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恍如仙境的地方,雾气腾腾,漂亮的蝴蝶在永不凋谢的花丛间飞舞,小鹿和兔子还有白鹤在翩翩起舞,就连此地的苍蝇也长得五彩缤纷,比其它地方的金龟子还要更加的可爱。 可是只有一个极普通的农家院落,跟一般的汉族村子里常见的院子没什么两样,院墙由土夯成,墙头是一排黑黑的瓦,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没有狂吠的狗,门口也没有堆着臭哄哄的肥料。 只是这里显得——非常破败,野草长得满地都是,并且很茂盛,就像很久没人住在里面。 孟依依叹了一口气,上前推门。 ‘哗啦’一声响,整扇门倒下来,连同上面长出的真菌一道倒在地上,溅起了许多的灰尘。 门板经过这样一摔,从正中断裂,门轴已腐朽不堪,成为一些类似火柴棍形状的碎渣。 这时她发现障眼法已经失效,用不着再弄出斗鸡眼也能清楚地看到整个院子,看来这个阵只对身处外面的人有用。 一条明显是由脚踩出来的小路从门通向屋子,小路两边长着齐腰深的草,路上积满粉末状的泥土,足有一寸多厚,仅仅只是靠近屋子门廊前的一米范围内有几个脚印,勉强能够证明这里曾经有人居住。 那棵高大的桃树确实很漂亮,只是——树下的野草长得太旺,她觉得不可理解的一点是,这里居然没有小动物活动的痕迹,确实很奇怪,就连昆虫都没有一只,就像刚喷撒过大剂量的剧毒农药。 没有漂亮的花,也没有麒麟和龙,没有小鹿和白兔,放眼所及,全是垃圾和泥土还有枯黄的草。 如果硬对这里的一切做一个比较公正的评价,她认为整个庭院更像一个坟场或者义冢。 孟依依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走向房屋的正门。 刚买的运动鞋,才穿了几天,现在这样粘满了泥,回去只能扔掉了。 “熊四姑,你的侄儿雷雨扬遇上大麻烦了,叫我来向你求助。”她大声说。 没有回音,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猜想,或许这位巫婆已经睡着了。 推天房屋的门,看到的情形让她心跳差点停止。 屋里有一只大棺材,右边靠墙位置有一个长沙发,上面躺着一个人,从头至脚严实的裹着毯子,只露出一些染成金黄色的头发。 每样东西上都堆积着一层灰尘,估计这位巫婆至少一个月没翻过身。 “熊四姑,醒醒,雷雨扬遇上大麻烦了。” 孟依依对着躺在沙发上的人说。 毯子里的人没有反应。 她鼓起勇气,走过去。 正当她打算伸出手去轻轻拍一下沙发上的人时,棺材突然有了动静,随着‘咯吱’一声响,一只苍白纤细的手从缝隙里伸出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啊!”孟依依一声惊叫,跌坐在地上。 她想逃走,脚却软了,根本使不上劲,无法站立。 “怎——么——了——?”棺材里传来一个嘶哑、低沉、阴森可怖的女声。 “熊四姑,快来救我啊!棺材里跑出东西来了。”孟依依喊叫的同时手足并用往后退,爬到了门边。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掀开了棺材盖子,坐起来,两只苍白的手直直的伸在身前,指甲黄中带黑,尖锐并且很长,一如港片中的僵尸。 “谁来了?有事找我吗?”棺材中的女子说。 “别吓我啊!是雷雨扬,他叫我来找一位名叫熊四姑的人帮忙,因为他遇上大麻烦了。”孟依依用颤抖的声音说。 如果能够站起来的话,她早就转身向外跑了,但双腿非常不争气,彻底不听使唤。 棺材里的女子伸手拨开披散在面部的长发,露出苍白发青的脸。 “我就是熊四姑,小妹妹,不用怕,没事的,我从来不伤害人。”棺中女子如同忘记如何说话一样慢慢悠悠地说,同时还活动脖子和脑袋,发出阵阵‘咯咯’声。 孟依依伸出一只手,指着棺材里的长发女子,瑟瑟发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可能我的样子有点恐怖,别怕,马上就好。”棺中女子把头发拢到脑袋后面,简单地挽了一个结。 八十八章棺材 “你干嘛睡在棺材里,挺吓人的。”孟依依非常困惑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她的心跳稍稍慢下来一些,可以正视棺材中女子的脸面。 “我常常一觉睡三四个月,不找个安静地方的话怎么能睡到尽兴。” “睡这么久,那不成冬眠了吗?” 孟依依觉得奇怪,人有这么睡觉的吗?简直闻所未闻。 “我现在大概也就勉强能算半个人吧,反正——不怎么地道。” 自称是熊四姑的女子费劲地站起来,歪歪倒倒地离开棺材,浑身上下的关节响个不停。 孟小依发觉她很年青,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虽然气色很不好,跟死人差不多,但五官端正,眉清目秀,怎么看都不像是雷雨扬的长辈,说是小妹妹还差不多。 她身穿一件很合身的黑色长裙,线条非常纤细,只是偏瘦了些,如果好好打扮一下的话,估计会迷倒不少男人。 孟依依猜想她肯定是通过某种奇异的修炼方法做到了返老还童,青春长驻。 “大富——雷雨扬他怎么了?” 熊四姑伸手整理头发,然后挖鼻孔,掏耳朵,伸了个大规模的懒腰。 “据说惹上了一只很厉害的怪物,被迫躲到庙里,连警察都帮不上忙,他还说情况非常紧急,马上就要被赶出寺外,叫我来找你。” “从他打电话给你到现在有多久了?” “差不多有三个小时了吧,我接到电话之后马上就动身,你这地方实在不太好找。”孟依依看了看表。 “好的,咱们马上就走,不过你得稍等一会儿,我必须化妆,不然会吓到人的。” 熊四姑站在棺材旁边,活动手和脚,弯弯腰,蹦跳了几下,然后动作麻利地打开衣柜。 “我穿什么衣服比较好?睡了几个月,都不知道外面流行什么了。”熊四姑对孟依依笑了笑。 “你身材这么好,随便穿什么都漂亮的。”孟依依回答。 “真的吗?嘿嘿,这个身体其实不是原装的。”熊四姑对着镜子往自己脸上抹粉底,一边说,“我以前的躯壳又老又丑,还很胖,跟只桶似的,后来在太平间里见到一具无主女尸,据说是吸毒死掉的,长得挺漂亮,我就借来自己用,满足了虚荣心,得意了几天,但麻烦也随之而来,怕被人认出,加上我又喜欢过清静日子,所以干脆躲到这里,无聊的时候就跟鬼打交道,或者就像现在你看到的这样——睡大觉。” 说话的同时,熊四姑的动作仍然飞快,不受一丁点影响,她剪去了长长的指甲,然后用小钳子夹眼睫毛,往苍白的脸上扑上粉底。 孟依依有些失望,先前还以为存在有某种能保持容颜的方法,能够长久地留住青春,原来却是借尸换魂。 “刚进屋时,我以为沙发上裹在毯子里那位就是你,朝那边呼喊了好几次,突然却发现你从棺材里出来,差点被吓得晕过去。” “那位啊,只是一个躯壳,虽然保存完好,但没有了魂魄,如果有另一个世界的朋友来看我,并且想到城里逛逛的话,可以借用这个身体,她生前也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因为挪用公款炒股票赔了,不能补上亏空,无法可想,只好投水自尽。我把她的魂送上轮回之路,免得她在水里苦等下一个替身,经得她同意之后,我留下了这具身体,这样她的家人会认为她跑路了,不至于太过伤心。” 孟依依很想掀开毯子看看,却又怕看到一张破烂和恐怖的面孔。 “她现在仍然还漂亮吗?” “比起活着的时候当然差了些,但也不算很糟,我曾经想过自己使用这具身体,但考虑到她是通缉犯,担心惹来大麻烦,所以只好打消这个念头。”熊四姑把头发盘起,戴上了太阳镜,然后又摘下。“如果你想看看的话,自己动手好了。” 孟依依鼓起勇气,轻轻拉开毯子的一角,发现这具被溺死的身体确实算不上可怕,只是面色苍白、眼睛没有神采,除此之外,会觉得她很像是睡着了,似乎随时都会醒来。 孟依依不知道眼前这具躺着不动的身体应该算是什么,一只空空的躯壳还是其它,看上去她被保存得很好,但没有任何防腐剂,或者药水的使用痕迹,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办法让她没有进一步变化——像一般的尸体那样,变成可怕的模样。 “为什么她不会变坏?她会永远保持目前的样子吗?”孟依依问。 “只要我还活着,她就会一直保持目前的模样,不会烂也不会变臭,这方法并不复杂,做起来也不难,只是你不懂,所以觉得不可思议。” 熊四姑开始换衣,她先脱下黑色长裙,然后是内衣,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在身前比划。 “你觉得这一件怎么样,跟我的发型配不配?” “你穿这件估计会很漂亮,可现在是冬天,气温比较低,看上去似乎太凉爽了些。”孟依依说。 “哦,已经是冬天,这我倒忘了。”熊四姑轻拍自己的脑袋。 “你现在用的——这身体确实挺好,苗条,圆滑,很漂亮。”孟依依称赞。 “照镜子的时候,我也这样想。”熊四姑叹息。 “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吗?”孟依依觉得她还想说点什么。 “有啊,糟糕的地方挺多,不止一样,这一切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好。当然,你体会不到这事的难处。” “我不明白,我以为这样挺好,只要稍稍补一点妆,你的脸就非常漂亮。” “脸的颜色——比较好办,但是身体的感觉,我指的是一些细微之处,比如手和皮肤的触觉,还有表情的控制,这些方面常常出现错误,有时两只眼睛甚至会不由自主的歪到一边,弄得视线模糊,虽然我使用这副身体已经有两年多,仍然无法真正的行动自如,很多时候感觉很不舒服,但没办法,只能将就着继续下去,因为就算再换一副身体这些问题也还会出现。” 八十九章借尸还魂 “你现在有新陈代谢吗?会不会按照正常速度变老?”孟依依对此充满好奇。 “这具身体的呼吸非常慢,一分钟大概是四次左右,心跳每分钟大概在十次上下,我根本没办法让她显得更有活力些,平常的日子里我只吃很少的一点东西,所以几乎不需要排泄,新陈代谢则以一种你不了解的方式进行,提供能量的不是蛋白质和其它有机物,而是一些来自另一个空间的无形能量,你可以说这是灵气或者日月精华什么的。尽管我一直很小心的照料着这个身体,但她还是日渐衰老,我醒着的时候,总感觉到她在不可挽救的迅速腐朽,有时一不注意还会从皮肤的皱折缝隙里散发出一些难闻的气味,估计用不了很久,我就必须再换一个身体。” “已经有备用的,毯子里这位挺好。” “如果现在这个身体真的烂到无法再用,我只能用沙发上躺着的那位,就算有麻烦也没办法,想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可不容易。” “如果没有身体,你依然可以活着,就像一只鬼那样,是吗?” “是的,离开了躯壳,我仍然能活着,想去哪也不用走路或乘车,可以飞行,无拘无束。” “这样非常好啊,为什么非得在某个躯壳里呢?” “作为一名阴阳师,我修炼的过程中以自身为本源,如果成为一只无所依靠的游魂,我的大部法术就不能施展了,比一只普通的鬼强不了多少。习惯了强大,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我几乎不敢出门。” “你有很多对手和仇人吗?”孟依依有些惊诧。 “这倒不至于,一般来说,我做事都比较干净,平时对付邪恶的鬼魂或者妖魔,我都习惯于斩草除根,打得它们烟烟消云散才罢休,一般都不会给谁留下还手的机会,不过也有疏忽的时候,或许留下了几个潜在的敌人而自己不知道。所以呢,总觉得安全第一,决不能在失去自卫能力的情况下离开家。” 熊四姑终于结束了化妆和更衣,拎起一只手袋,准备出门。 “本来想洗个澡,时间紧,算了,事办完再洗吧。”熊四姑嘀咕。 “是否还有其它忘带上的东西?需要我帮忙吗?”孟依依问。她担心这位巫婆会不会把作法的必需品扔在家里,到了与妖魔战斗时才想起未带武器。 熊四姑摇晃着脑袋,想了想:“好象没什么非得带上的东西,包里有信用卡和钱,够用了。” “我想现在雷雨扬和商净空恐怕已经落入敌人的手中,你能不能用什么方法弄清他们目前的所在地。”孟依依焦急地问。 熊四姑皱起眉头:“这倒有些难办,先出去再说吧,应该不难找。” 孟依依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一下子飞下山,变一头驴出来,可以骑着离开的那种,变出一只龙当然更好。可又不知从何问起,担心说错话被嘲笑,于是想再等等看,如果真有什么好东西的话,相信她会拿出来使用。 孟依依在前,走出了院门,熊四姑跟在后面。 “不需要锁门吗?”走出来一段,再回头看时,孟依依发现整个庭院已经消失,只看到一片桉树林,中间夹杂有几棵松树, “用不着,再说也没法锁上,门都烂掉了。” “我们就这样走着下去吗?有没有什么可以骑乘的交通用具?”孟依依忍不住问。 “目前没有,下山相对容易些,应该不算很难。” 熊四姑抬起脚,示意孟依依看自己也穿着运动鞋。 想起来时曾吃过的苦头,孟依依真想就此躺下,等着司机叫几个搬运工来把自己背到公路边去。 想起还有人等待救援,她只得硬撑着,没办法,等事办完之后一定回家躺着,休息整整一天。 “没问题,我会努力走快些。咱们得抓紧时间才行。”孟依依很担心,等自己赶到的时候,会不会看到几具被撕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你把眼睛闭上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睁开,我叫几只鬼来帮忙问问。” 孟依依闭紧双眼,仍然觉得不保险,又抬起一只手挡在脸前,随后她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面部,周围仿佛突然凭空出现了许多的东西,说不准是什么,只感觉阴森森的,有些什么极不舒服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她想睁开眼看看,却又不敢。 “四姑,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感觉就像一把勺子在使劲在刮一只没油的锅。 周围还有另外一些声音在窃窃私语,非常难听,仿佛一群凶悍无比的泼妇在骂街。 “我的侄儿,你们或许见过,就是阴阳服务公司的雷雨扬,听说他惹上不该惹的人,被抓走了,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名叫商净空的青年男子,麻烦大家动员自己的手下帮忙查一查,活着见人,死了见鬼,马上就行动,情况紧急。”熊四姑说。 “遵命,现在就去。” 又一阵冷风吹过,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无踪,孟依依感觉到温暖又回来了,太阳显示了应有的力量。 “我可以睁开眼吗?”孟依依问。 “稍等一会儿,还有几位没走。”熊四姑说。 但已经晚了,她睁开了双眼。 四个黑紫色的怪物,半人半兽,面目青肿,眼角溃烂,整个脸像是一只毛没拨干净的囟猪头。 出乎预料,她没有尖叫,也没有伸手捂脸或者四处乱跑。 “你们四位是猪八戒的亲戚吗?”孟依依面露微笑,小心翼翼地问。 熊四姑对她表现出的镇定很惊讶。 “我们只是等级很低的猪妖,跟八戒大神攀不上关系的。”一名囟猪头笑容满面地说,显得有些自卑,似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九十章巫婆传人 孟依依笑起来,她觉得它的表情很滑稽,看上去十分憨厚和可爱,只是块头大了一些,如果变小一点,跟只北京犬差不多大的话,她会很乐意养一只做宠物。 她甚至想伸手摸摸它们。 熊四姑把目光转向孟依依,然后又看猪头怪,觉得很惊讶。 她和它们正笑嘻嘻地对视,她甚至轻轻抚mo它们毛绒绒的胳膊,就好象对待自己养的宠物一样。 在记忆里,人们见到猪头怪后的第一反应不外乎大喊大叫,转身逃跑,要么晕倒在地,或者就是操家伙与之拼命,这一位貌似柔弱的少女居然毫无畏惧,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对面前的怪物表现出了真诚的喜爱和友善。 “小妹妹,我发现你有阴阳师的天赋,如果跟我学习几年的话,肯定会有所成就。”熊四姑两眼放光地看着孟依依。 “哈,我很乐意,只是怕父母不准许。”孟依依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巫婆,生怕她突然改变主意。 孟依依突然觉得,天上偶尔也会掉下馅饼,原本很离谱的美梦也有可能在瞬间成为现实。 “我也没叫你离家出走,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每个月见一至两次面就行,我负责传授你知识,平时你装作没事一样,什么也别对其它人说,也别乱用法术,像一个普通小女生就好。”熊四姑搓着双手,满脸笑容。 “师傅,现在我就是你的弟子了吗?”孟依依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想得到她亲口确定才放心。 熊四姑点头:“你已经是我的徒弟。” 四名猪妖对着熊四姑举手行礼,然后身体渐渐变淡,最后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孟依依很是羡慕,连妖怪都能驱使,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本领啊。 两人开始下山,朝水库边缘走去。 “徒弟,这样走太慢,我用法术帮你一下。”熊四姑把一张符贴到孟依依后背上,“现在是否觉得自己变轻了许多?” “咦!真的轻了许多,怎么回事?”孟依依瞪大了眼睛。 她往上一跳,惊讶地发现,竟然离地三尺,落下来时脚底几乎没感觉。 她乐滋滋地想,等到学校开运动会时,如果有这张符帮忙,拿三五个田径冠军肯定没问题。 “只要你听话,好好学,有趣的东西多着呢。”熊四姑面带得意的笑容。 孟依依觉得有些诧异,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女巫的弟子,对于这样的突然变化,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或许很快就能与鬼魂交流了,她热烈地期待尽快开始巫婆课程。 想想都觉得令人激动,就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女巫,那些幼稚无知的同学光知道打扮和学习,以及如何吸引男生的注意,相比之下,自己简直太酷了。 “师傅,要不要给您老人家磕头?” 孟依依口是心非地问,其实她心里非常不情愿磕头。 “用不着,哪这么多破规矩,我看着你顺眼就行。”熊四姑显得十分干脆。 “我曾经听说道术是不外传的,一般都在家族内选择合适的对象培养,为什么这样的幸运会降临到我头上?” “熊家的人丁不怎么兴旺,年青一代的几个人都缺乏做阴阳师的天赋,并且对此毫无兴趣。雷雨扬你认识,他本来名叫熊大富,十年前我曾经想培养他做自己的接班人,可那时他说没兴趣,直到四年前,他因为贫困,弄得三餐不继,不得不回心转意开始学习法术,可这时年纪已经太大,很难达到一个像样的境界。时代在前进,我也不能固步自封,只要有合适的培养对象,那怕不是熊家的人也可以考虑收为徒弟。” “师傅,你觉得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吗?”孟依依问。 “你根骨不错,天生一双半阴眼,居然能够看破我布下的阵法,非常好,最令我满意之处就是你对怪物既不厌恶也不恐惧,这样的话,将来接触死灵类生物就省了很多事。只要你肯专心修炼,应该能够青出于蓝。” “学习道法对我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好处吗?”孟依依决定要问个清楚。 “你能够掌握到有关生命的真正的知识,可以变得更加聪明,运气足够好并且努力的话,甚至有机会成为神仙。”熊四姑心想,无论如何,先把她哄进门再说。 “听说修炼道法必须得保持处子之身,是吗?”孟依依神情紧张地问。 “你现在还是处子吗?”熊四姑同样紧张地问。 “目前还是,我都十五岁了,还没有机会经历那种事,说起来怪难为情的。” 孟依依心想,如果做女巫就必须终生当老处女的话,自己是否还愿意做如此选择?这样的牺牲实在太过重大。 “还好,如果是处子之身的话,修炼的进度就会快得多,等到功力到达一定阶段的时候,再享受爱情乐趣也不迟,那时就无大碍了。”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孟依依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你肯定努力的话,大概三年后就可以了。” “哦,还好。”孟依依松了一口气。可以当巫婆,又不用做老处女,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趋向于完美。 “这事很重要吗?我都七十多岁了,仍然没有那种经历。”熊四姑眼里有一丝困惑。 “我不知道,也许很重要也不一定。”孟依依看看熊四姑漂亮的脸,鼓起勇气说,“师傅你现在这副身体很性感的,如果想体会一下身体的爱情,肯定会有很多的机会。” “我也这样打算,等到把事办完之后,好好找个帅哥,弄清楚爱情到底是什么滋味。”熊四姑笑着点点头。 孟依依失望地想,自己恐怕得等到三年后了,岁月好漫长啊。 九十一章痛苦 C市东边的郊外,一户孤单的农家院落里,我和雷雨扬还有吕师师被捆在铁栅栏上已经有五小时。 浑身上下酸疼无比,简直恨不得马上死掉,每一秒钟,痛苦都在加剧,被铐住的手腕已经彻底失去知觉,肩膀和腰背仿佛已经不属于我。 未央生进屋休息了一会儿,当他再次出现时,手握一把非常锋利的尖刀。 “非常抱歉,我得从你们中间的某个身上弄一些肉下来,为晚餐做准备,三位的年纪都比较老了,得用高压锅煮几个小时才吃得动。” 未央生把目光转向法医,吕师师急忙低下头,回避他的视线。 “或许你应该吃素一段时间,总是吃肉对身体没什么好处,你看你都胖成这么个样子,当心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脑溢血性无能,如果立即开始改变饮食方式,还来得及,想要提高生活质量的话,就要从现在做起,多吃新鲜的蔬菜和水果,粗粮,牛奶,适量饮酒。”法医说。 “你的建议很吸引人,尤其是有关性无能这一段,我都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跟女人亲热过了。”未央生装出深沉的样子,仰天叹息。“可我想不出,如果生活中没有了人肉,没有了悦耳的痛苦尖叫和求饶,那么,继续生存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吃人肉并非人生的全部,你可以杀掉我们,吃掉我们,但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干坏事,请求你,今后别伤害他人,改过自新,成为一个好人或者是平庸的人。”法医语重心长地说。 “做好人?那样多累啊,做庸人?日子未免太乏味了。都不好,我还是喜欢自己目前的生活方式。”未央生摇晃着肥硕的大脑袋。 “我敢肯定,这胖子是个老处男,从来没跟女人亲热过,哈哈。刚才溜进屋里估计是去打飞机。”雷雨扬笑嘻嘻地对我说。 这确实有些可笑,但我很担心未央生的反应,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里都面带笑容,但这并不说明他有多少的幽默感,据我的观察,这家伙绝对是个小鸡肚肠的坏东西。 糟糕的事发生了,未央生面带非常亲热的笑,举起了手中的利刃,寒光一闪,伴随着雷雨扬的一声痛苦惨叫,一只耳朵出现在胖乎乎的手里,鲜血四溅,几秒钟之内染红了他的肩膀。 未央生伸出舌头,舔了舔耳朵上的血。 “你的不良嗜好太多,饮酒过量,烟抽得太凶,所以,血里有股怪味,如果清煮的话,你的肉是没办法吃了,只能用大量的调料配合加工才可勉强入口。” “这也能从血里尝出来,你TMD比狗还厉害。”雷雨扬怒骂。 “还不老实,看来我得把你的另一只耳朵也弄下来,或许——再加上几只手指,你们大概没尝过这样的美味,把上述原料用少许蛋清加适量小粉搅拌,然后裹上面色渣,在滚油里煎至表皮焦黄,配上玫瑰蜜干红一杯,人生至乐啊。” “我真怀疑这个世界有没有神存在,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会容许你这样的东西活着。”我忍不住说。 “神,当然是存在的,有各式各样的神,只要足够虔诚,就能得到相应的护佑,从目前情况看,你们所信仰的神祗显然不怎么强大,至少无法与我的神祗相提并论。” “我猜想你信仰的神一定是白骨精,要不就是蜘蛛精。”吕师师说。 “错了。显然你对我的神祗并不尊敬,不过我不在乎,不知者无罪。”未央生平静地说,然后一刀刺入法医的肋下。“不要紧张,这里不是要害,仅仅只弄破了胸膜,呼吸会困难一些,正常情况下,一周内死不了的。” 吕师师剧烈咳嗽,无法说出话来。 我明白,除非出现某种意外,不然我们将在这个疯子的折磨之下死去,无法逃避,也不可能幸免。 唯一可做的只是尽可能让自己少受一些虐待,并尽量拖长存活的时间,把希望保持下去,或许会有人来搭救我们,也许会有某种奇迹出现。 只要活着,就仍然有希望。 我想,自己能够做些什么,如何才能减少同伴受伤害的机会,怎么样才能教会他们冷静和避免刺激未央生那不可理喻的神经。 真糟,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一切似乎都脱离了自己的影响范围。 我想通过与未央生交谈,使他暂时忘记对我们的折磨和伤害,无论如何,这值得一试。 可是,最糟的事发生了,死胖子朝我走来,手里把玩着带血的利刃,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的腰腹位置。 “你不抽烟,是吗?”死胖子问。 “是,据说不抽烟的人身上的肉会更香一些。”我镇定地说。 “看来你这人不算笨,学得比较快,我仅仅只说了几遍,你就明白了。”未央生把刀指向我的下腹部。“不知道人鞭对于提高我的性能力有没有帮助?” “我认为这没用,所谓同位素原理其实是胡说,一个笨蛋无论吃多少猪脑子也不可能变得聪明起来,比如我,吃了无数只鸡翅膀,但至今不会飞翔。” “哈哈,这话有趣,至少不乏味,还有什么,继续说。” “许多人认为喝三鞭酒能够壮阳,这显然是一种认识方面的误区,我认为你应该考虑通过运动来减去多余脂肪,同时尽量少吃高热量高胆固醇的食品。” “尤其是人肉?” “当然,吃植物蛋白比较有利于身体健康,比如大豆、芝麻、花生,以及各种水果,与此同时,如果还能坚持每天适量运动,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生活从此大不一样了。”我努力以一个诚恳和可信的语调说。 “这个建议不错,有些道理,这样吧,等到把你们三位吃掉之后,再吃八九十个小女孩,接下来考虑健康的生活应该也还来得及,毕竟我还不很老,四十四岁而已,过个两三年再考虑这事也不算晚。” 九十二章尊严 吕师师伸手捂住肋下的伤口,表情显得非常痛苦,随着他的每次呼吸,一些红色的血沫从手指缝隙中冒出来,不时还能听到一阵扑哧声,仿佛什么东西漏了气。 我看了看雷雨扬,很担心他会不会一时冲动而讥讽死胖子几句,从而给自己招来麻烦。还好,他愁眉苦脸地看着地面,表情显得十分沮丧,似乎正沉浸在失去耳朵的痛苦当中。 这个发现让我稍感放心。 “在寺院里的时候,窗外树林里出现一个由黑雾变成的奇怪男子面孔,对我进行威胁。这是你弄的吗?”我问。 “那是我的分身。你们被吓得挺厉害吧?”未央生诚实地回答。 “把我们从寺里赶出来的那伙人是你雇用的吗?”我问。 “那些是我的手下。” “你居然有手下!他们数量多吗?”我对此感到惊讶,这家伙居然还有跟班。绝大部分阴阳师都是独往独来,象我和雷这样的搭档已经很罕见。 “不算很多,百来号人而已。” “你开了家公司吗?” “说是组织更为合适,名叫神煞会,我是头。” 这家伙居然是黑帮老大,这让我感到很不可思议,我无法想象这帮人背地里干些什么。 显然不会是把一帮不良少年组织起来学习五讲四美三热爱和八荣八耻,这点可以肯定。我猜想,他们很可能会比一般的暴力团体还要更坏,除了好事之外什么都干。 “看得出你很有才华,肯定能管理好一百号人,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一点,约束着那些不良青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努力建设小康社会,为民族的进步和发展加砖添瓦。” 我猜想死胖子大概会喜欢听这样的话,虽然说得很没水准,乱七八糟且毫无诚意。 说实话,我鄙视自己,我不是一条好汉,我对邪恶的强者卑躬屈膝,表现得毫无尊严。 我想做英雄,可我怕莫名其妙地死去,更怕身体受到折磨。 如果一只枪指着我的脑袋,叫我支持法西斯,叫我支持独裁者,我肯定会听命,因为我想活下去,不愿立即死掉。 如果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叫我放弃自己的立场,为某某歌功颂德,我也会按要求去做,因为没有选择。 自由和尊严只在生命有充分保障的前提才有价值,一言不合,立即就会被咔嚓掉,这样还能谈气节吗?有可能谈吗? 未央生洋洋得意:“当然啦,我们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努力工作,主营业务就是放高利贷,以及为性工作者提供经营场所并收取适当的费用,有时也为一些有特殊需要的富有顾客帮忙联系到幼女或者小男孩,偶尔也参与劝导钉子户拆迁,或者为某个能够付得起价钱的人解决麻烦,比如恐骇、威胁、灭口等等,同时还销售各种******药以及让人快乐无比、不可能戒除的毒品,批零兼营,还向辖区内那些缺乏后台和关系的商户收取保护费,把不肯交费的人的生意场所砸掉,在与其它组织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往往得由我亲自出马解决问题,一般情况下,我只是做个阴阳师,深藏于幕后。” “混黑道确实很有前途,钱也来得快,挺有面子,并且很刺激,可惜我没有这方面的门道,不然就不会来当神棍了。”我微笑着说。 这家伙为什么要当黑老大,我觉得非常奇怪,如果他想要拥有许多钱的话,这个城市里恐怕很难有谁能阻止得了。 如果他想要名声,以他的能耐,随便露一手,必然从者如云,会有无数缺乏信仰的人拜倒在他脚下,把他捧成圣人。 这间屋子里的设施极为简陋,卫生状况很糟,从我看到的情景看,这里更像一所监狱而不是住宅。 几乎可以断定,这里只有未央生独自一人,他得自己动手烹调人肉,估计遗骸也得由他设法处理。 这里没有狗,因为几个小时里,我没有听到狗吠。 也没有其它动物,没有鸡和鸭子,也没见到老鼠,甚至连苍蝇也没有飞过一只,这颇为不寻常,在C市的郊区城乡接合部,最不缺少的就是上述动物。 我猜测这里存在着一个阵法,隔绝了一些东西,让我们能够看到外面,而外部的生物却看不到里面的一切,甚至就连想要在无意中闯入也不可能。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眼前的一切。 所以,无论我们如何叫喊,外面的人都不可能听到,甚至于无法看到,这幢房屋对于普通人来说,等于不存在。 “死胖子,你真没出息,做神棍混不下去就兼职黑老大,真是差劲,我看不起你。”雷雨扬大声吼。 我心头一凉,看来他的另一只耳朵也保不住了。 “真是一条硬汉,我保证你会最后死,在死之前,你会后悔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未央生说。 他把手里的耳朵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在嘴里舔舔,然后放入口袋。 这番景象让我恶心欲呕。 “真倒霉,刚才我还想可以到医院里把耳朵安装回去,现在没指望了,马上要被这疯狗吃掉了。”雷雨扬沮丧地说。 “哈哈,味道不错,我还想吃一只。”未央生洋洋得意。 “换换口味,吃我的脚趾头行不行?”雷雨扬说。 “你没脚气或者香港脚吧?”未央生问。 “好像没有,只是几天不换袜子就会有比较难闻的味道。” “这个问题不大,在沸水里烫一下,把皮搓掉就好。”未央生显得很精于此道。 吕师师低着头,两眼无神地望着地面,估计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我也差不多绝望了。 九十三章破相 未央生在屋里转悠,目光不停地在每人个身上游移,似乎在考虑用什么部位来做晚餐比较好。 “发现大多数人都讨厌自己,你有没有一点难过?”我问。 “是吗?我认为这无关紧要,我根本不管你们怎么想,你们唯一能够吸引我的地方只是肉和痛苦的叫喊声。”然后他补充,“我喜欢听别人的叫声,尤其是剥皮或者斩断手指时候所发出的尖叫,非常响亮,并且刺激。” “你做坏蛋一定有很多年了吧,有没有感觉到一丝厌倦?据我所知,长时间老做同样的事可是非常乏味的,想不想改变一下行为方式?其实偶尔做一些善事调剂一下生活也挺不错的。”我看着未央生的眼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是有点乏味,二十多年来都这样度过,习惯了,好像都忘了还有别的生活方式。”未央生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 “那试着改变一下,或许你会发现,做一个平凡的人其实也是有滋有味的。” 我明白,如果这样就能说动他,那才是真正的怪事。 “咦!我突然发现,居然还没动过你,这两位都吃了一点小苦头,你还完好无损,看来你很狡猾啊。”未央生举起尖刀,向我走来。 看着一点点迫近的利刃,我不知如何是好,脑子里一团糟,我无法肯定这家伙会从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下手,因此也就觉得更加难受。 “不要这样,不然我从此不再听你说话。”我重施故技。 但这一回没用,他没有理会我的威胁,执刀的手越来越近,有意地在距离我身体皮肤外几厘米处比划。 我明白他很想看到自己恐惧和惊惶的样子,如果我痛苦的嚎叫几声他肯定会更加快乐,或许会因此而放过我。 可我嘴里发干,心脏砰砰猛跳,什么声音也弄不出来。 “我最讨厌长得眉清目秀的男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见到就想杀掉。”未央生脸上突然出现了怒容,眼睛瞪着我。 “再过三五年,估计我也会长得像你这般珠圆玉润,到那时你就用不着讨厌我了。”我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小白脸,一点男人味都没有。”未央生咬牙切齿。 刀尖指向了我的额头,我向后避让,脑袋紧贴铁栏杆。 “你好好看一看,我满脸都是胡子,算不上小白脸。”我声嘶力竭地为自己分辩。 “当然,你比那些戏子更像男人些,可真正的男子汉应该像我这样,健壮、勇猛、强悍、果敢、坚定、能力超群,并且聪明。”微笑再次出现在他脸上。 “我呸,你根本就是一头大肥猪,一头被邪灵占据了思维的牲畜罢了。”雷雨扬怒骂。 “想让我一刀把你宰掉?嘿嘿,我不会这么冲动的,慢慢再收拾你,别着急,马上就会轮到。” 死胖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仔细擦拭刀子粘有血迹的位置,然后在我左右两边脸部各划了一道浅口,约有七厘米长,入肉大概有五毫米深。 面部的伤口非常疼,我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沿着脸往下流,我被惊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满脑子荡漾的都是一个念头——我破相了。 未央生摇晃着硕大的脑袋,似乎很喜欢我脸上新出现的这两个伤痕,然后笑逐颜开,洋洋得意地对我品头论足,“看看,现在你的相貌可用英俊来形容,比以前帅得多,据说许多女人都喜欢脸上有刀疤的男子,只可惜你没机会出去展示魅力了。” “迟早有一天,你会被压赴刑场执行枪决。”吕师师很严肃地说。 “他是个疯子兼混蛋,这种威胁没用的。”我说。 未央生背着双手,作深沉状。 “有一名流传已久的话——好人命不长,祸害余千年,我发现这很有些道理,通俗一点的解释就是——如果想要长寿,就率性而为、为所欲为,而过分的自由以及个体的痛快往往会损害到一些平庸者的利益,无能的人一般把这称为恶人和恶行。但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就是喜欢吃人肉,喜欢做损人利己的事,其实我的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你们大概不知道,我还有一项特长,那就是盗墓,在这幢房子的地下室里收藏的珠宝和古董如果拿到市面上出售的话,换回的钱至少能买几十辆宝马。”未央生自吹自擂。 我完全相信他的话,凭这家伙的能耐,就算立即从床底下搬出一枚偷来的氢弹也不会让我感到惊讶。 “你已经如此富有、如此强大,为什么还要当黑老大、干坏事?”吕师师问。 “我喜欢这样,仅此而已,不需任何理由。”未央生面带微笑,伸出握刀的手,用两只手指揪住我的耳朵,使劲拉扯,“很软,弹性不错,估计味道会非常好。” 我缓慢地转头,像是避让的样子,然后,趁其不备,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 我上下牙合拢之后又磨动了几次,成功地从未央生的左臂下咬了大约四十克左右的一块肥肉连同皮肤。这此期间,他用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在我的脸上打了约有六至七下。 我的眼眶裂开,额头肿起,鼻子大概也歪掉了。 “臭小子,你TMD是条狗。”未央生退到墙角,用刀尖指着我大吼,“敢咬我,你一定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后悔。” 满嘴的腥臭味让我很是难受,‘扑哧’一声,我把口中的收获吐到地上。 “胖子,你的肉一点也不好吃,又酸又臭。”我平静地说。 我明白这样的行为并不理智,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虽然知道这会招至更多、更可怕的折磨,但我并不后悔。 也许是是唯一一次攻击他的机会——在我们三人死掉之前。 九十四章十恶不赦 “兄弟,好样的,先前我看错你了,你是一条真正的好汉。”雷雨扬大声朝我喊。 吕师师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眼中满是赞许之意。 同伴们显然盼望我能一口把这坏蛋咬死,可非常遗憾的是我的嘴规模太小,牙齿也不够尖利,仅仅只能从他身体上扯下这么一点点肥肉。 就在几秒钟前,我真诚地希望自己是一条成年的鳄鱼或者狮子,就算是一只大狗也好。 当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始担忧自己会不会因为刚才的冲动行为染上某种疾病,这家伙生熟不分地吃了那么多人肉,他的血液里很可能有多种病毒存在,比如艾滋病、梅毒、乙肝、甲肝、丙肝、麻疯、牛皮癣、非典......。 我赶快‘呸呸’了几下,想把嘴里残留的血腥弄出去。 感觉中,似乎已经有一些不清洁的液体沿着咽喉流入食道,再也不可能弄出来。 如果能够把手指捅入喉咙,倒是可以人为制造一次呕吐,但手被牢牢地拴在身后的铁栏杆上,我没有瑜伽大师那样的能耐,无法控制自己的胃,只得吞下这无比恶心的玩艺儿。 “我会慢慢的折磨你们,每天割下一些肉,直到没什么可吃的时候,你们才会得到解脱,然后我将你们把魂魄打散,从此三界中就彻底没了三位,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干干净净。”未央生一边舔自己手臂伤口处流出的血,一边对着我们吼叫。 “胖子,吃人肉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因此患上什么厉害的传染病?”我问。 “非常幸运,目前还没有。”未央生用手指擦拭刀刃上的血,然后送到嘴里舔,“对于供食用的人,我历来都是精心挑选。严格说来,三位的肉其实只能算中等偏下,如果不是考虑到扔了实在太可惜,我本来不打算吃你们。” 白色邪灵从他体内分离出来,寒气逼人地出现在我面前。 “或许你需要做一次全面的血液检查,以确定自己没有因为长期和大量生吃人肉而被传染上,要知道现在各种可怕的病毒在全世界到处肆虐,有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患者。”我说。 “这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未央生抬起胖脸,朝着我笑了笑。 这时我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僵硬了,无法动弹,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以前发生过,几乎可以肯定这是白色邪灵干的。 接下来,他脱下我的鞋子,抡起刀,动作熟练地切掉了我的四只脚趾,分别是每只脚最小的那两只,然后雷雨扬和吕师师也遭到同样的对待。 悲伤之余,我感到一丝庆幸,还好斩掉的是脚外侧相对不那么重要的两只,或许以后对行走和跑步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鲜血溅到了未央生堆满脂肪的胖脸上,星星点点,他依然保持着可爱的笑容,对此毫不介意。 我觉得奇怪,到目前为止,仍然未感觉到疼痛,仿佛脚趾不是自己的一样。 他从墙角找到一瓶不知什么牌子的喷剂,朝我们刚失去脚趾头的部位喷了几下。 白色邪灵在完成了使命之后,与未央生合而为一。 一秒钟内,我突然恢复了行动和感知能力,脚下的疼痛迅速地传导到大脑。 在我们充满痛苦的嚎叫声中,未央生兴冲冲地拿着十二只脚趾走向厨房,似乎急于做一顿可口的晚餐。 显然他对刚听到的声音很满意,并因此而忘记了自己手臂上的伤痛。 “我会因此失血过多而死掉吗?”雷雨扬低下头,看着地面正在渐渐扩大的血印迹问。 “应该不会,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喷在咱们脚上的是创伤外用药剂,有止血的作用。”法医说。 “我很想方便一下,胖子,来解开手铐,你再不来我只能弄在裤子里啦。”法医大声喊叫。 “又不是在市政府里,想拉就拉,痛快就好,咱们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还在乎这个干嘛呢。”我对他的婆婆妈妈感到不耐烦。 “我已经喝光了这罐过期啤酒,并且站在原地方便了一次。”雷雨扬老老实实说。 经他这么一说,我突然闻到空气中确实有股臊味。 “这样做——难受吗?”吕师师问。 “当然不舒服,可是你能告诉我其它什么办法吗?”雷雨扬说。 “我只是觉得这事如此处理并不太妥当,对空气存在一定的污染,同时我也不希望你们闻到不雅的味道。”吕师师的脸涨得红红的,显然在苦苦坚持。 我非常担心他憋出什么毛病来。 “血止住了,还能再活些时候。”雷雨扬微笑着说。 我转头看看,发现他的半边脸全是已经干涸的紫红色血迹,失去耳朵的那一侧脑袋看上去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吕师师的半边身体被自己的血染红,还好,伤口处已经凝结了一片血块,如果别动,或许不会再涌出血来。 估计我的情形不会比他好到哪儿去。只要一张口说话,面部的伤口就会感觉到剧烈的疼痛,脚趾仍然很疼,我明白自己必须适应,得学着漠视这个事实,就像兰博那样。 此情景让我感到心酸,难道三个人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吗?并且死之前还有没完没了的痛苦折磨,死之后连鬼也做不成。 而这位十恶不赦免未央生却依旧好好地活着,继续吃小孩子、当黑老大,继续驱使妖怪害人,盗墓或者干其它坏事。 我很想很想杀掉这家伙,如果仇恨作为一种想法能够变为具有打击力的实体的话,未央生已经在我目光中成为了碎片,不,成为粉末。 九十五章白日梦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恨一个人或者恨某个东西,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我开始想象各式各样无比痛快的复仇方式。 在一个想象中,我把死胖子的双脚用钢丝绳拴住,拖在车后,沿着国道320线的老公路高速行驶一百公里后停下,让这个肥胖身体的脂肪和皮肉散落在各个粗糙和坑坑洼洼的柏油路面上。 另一个白日梦里,我把他扔进一个巨大的粪塘中,每当他想要露出脑袋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之时,我就用一根粗大的棒子把他摁回黄色粘稠的液体当中。 一个设想当中,我强迫未央生吃下二十公斤加碘食盐,然后,他成为了一块巨大的咸肉干。 我把他的四肢捆住,然后扔到一个有许多老鼠的洞穴中,让他成为小动物的美餐。 在一个比较靠谱的梦想中,我把他捉住,送给了警察,然后他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戴着墨镜和口罩的武警举枪顶在胖子的后脑勺上,然后勾动扳机,‘砰’一声响过,坏蛋恶贯满盈,我和雷雨扬则在一旁,用准备好的黑狗血和灭灵符,将他丑恶的魂魄彻底打散。 或者把他脱guang衣服,扔进一只装有数万条饥饿蚂蝗的桶里,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如果不嫌麻烦,也可把他挑断四肢筋脉,割掉舌头,然后送到非洲那些保持着食人习惯的部落,让他享受成为别人盘中餐的滋味。 可是,眼下被铐住、并且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是我,并非那个万恶的死胖子,无论我在心底如何的痛恨他,亦无损于他的一根体毛。 “净空,你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没听到你说话了,脸上的伤痕很疼吗?”雷雨扬问。 “我在想,等到咱们反败为胜捉住了死胖子的时候,要怎么样修理他。”我郑重其事地说。 这番话引来了法医和雷的一阵笑声,看来对于前途,他们已经基本绝望了,所以才会嘲笑我的想法。 未央生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看了我们几眼,走到窗前,朝外面张望。 现在我一看这家伙就会情不自禁的发抖,他是一个真正的恶魔,堪比纳粹冲锋队和四十年前的那些政治狂。 “大肥猪接下来会做什么?”吕师师说。 “谁知道,也许是想看落日吧。”雷雨扬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发觉已经快黄昏了。 这个夜里会发生些什么?谁知道呢,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阳光。 “大富,你认为那小妞真能找到四姨吗?”我小声问。 “谁知道,也许她忙着跟帅哥约会,把我们的事扔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彻底没指望了。”我低下头。 “也许她会去,只是那地方确实不怎么好找,她就算到了院墙处也未必能见到四姨,那时我应该多叫几个人同时去做这事,那样成功的可能性会大一些。”雷雨扬摇摇头。 “这么重要的事干嘛不叫我去呢?”吕师师抱怨。 “我至今没发现你身上有任何的巫师天赋,做那事所需的基本条件你并不具备,如果让你去,成功的可能性比那小妞更不乐观。”雷雨扬说。 我猜测他不提孟依依的名字是因为不想给她带来麻烦,谁也不知道我们在此的交谈会不会被死胖子听到,这家伙是个疯狂和不可理喻的小心眼,不可不防。 咬牙坚持了很长时间之后,吕师师再也无法憋住,空气中出现一股很难闻的气味。 “这下应该轻松了吧?”我笑着问法医。 “好多了,就像背着沉重的负担走了很远的路,现在不得不扔掉这累赘,一下子感觉好极了。”吕师师显得满脸幸福。 “早叫你别忍了,偏不听。”我把头转向另一边,想离他远一些。 “你们不会因此看不起我吧?”吕师师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不太放心。 “当然不会。” “如果有幸活着离开此地,请保密,别拿这事出去乱说,好吗?”吕师师可怜兮兮地说。 “这个嘛——就要看你以后的表现了,如果每月请我吃几顿饭的话,或许会考虑为你保密。”雷雨扬笑嘻嘻地说。 “啊!我完蛋了,小辫子被你抓住了。”法医惨呼。 未央生走回屋内,从口袋里摸出胶布,小心翼翼地把我们三人的嘴封住,然后又掏出一只黑色的头套,起初我还以为他会用在我们身上,没想到他把自己的胖脑袋套住了,只露出两只眼睛,弄得就像一个打算要抢劫银行的强盗。 这情形让我想起杨老大的不幸遭遇,估计砸带人他场子的就是这死胖子。 “我有事有处理,你们在此期间不准弄出任何声响,谁要忘记了我的命令,我会把他的喉咙弄出一个洞。” 未央生脸上依然带着可亲的微笑,这已经是他的一个招牌,但我只感觉到一阵阵凉意。 胖子拉开一道黑色的布帘,把我们与外面隔开。 接着,有人走进来,从脚步声里判断,大概是两个人。 “圣君,你要的东西带来了。”一个平和的声音说。 从语声判断,这个人应该比较年青,大概在二十岁左右。 “我清楚的记得,十天前,我曾要求你们弄两个九岁左右的小女孩,有些货不对板啊。”未央生说。 “费了很大劲,还花了九千多块钱,才弄到这两个小孩,请圣君将就着享用吧,下一次我们会加倍努力,争取做到最好。”年青人的声音开始流露出恐慌。 估计来的人是胖子的手下,他们显然很怕这恶魔。 九十六章处罚 “只要认真努力了,事没办好我也不会怪你们。”未央生显得很宽容。 “多谢圣君。” 然后是磕头声,响了好多次。 “这个星期的收益怎么样?”未央生问。 “毛利有十九万六千二百元,扣除弟兄们的工资和几位特别股东的应得红利,净利润为七万一千九百六十五元,已经存入到圣君指定的账户。” “比起去年同期,本周利润略有下降,少了一千多块,为什么?”未央生问。 “去年这个时候我只是组织的外围成员,没有接触到账目,所以不清楚。” “哦,这我倒忘了,不怪你,回去吧,以后办事记着要认真些。”未央生平静地说。 两人走向门外。 我叹了一口气,就算弄出声音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这些人都是胖子的手下。 未央生突然一声大吼:“穿黑棉衣的这位请等一下。” “圣君,还有其它事吗?”一个颤抖的声音问。 “我刚刚感知到,你做了些对不住我的事。”未央生说。 “没有啊!圣君,我一向非常老实,请不要怀疑我对您的虔诚。”那个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我心里一阵紧张,难道这胖子竟然修成了传说中的天眼通?以致能够感知他人的思维,如果这样的话,那他未免太过强悍了些。 “我从你的记忆里看到一些事,由此我能够断定,你从公款里偷拿了七百多块。嘿嘿,年青人,难道别的同伴没有告诉过你不可以做对不起组织的事吗?”未央生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欢悦的意味,似乎在显示自己是多么的英明神武。 “圣君,饶了我吧,以后保证努力工作、决不再犯,请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说话的同时,伴随有阵阵紧密的磕头声。 显然是前额有力地撞击地板,才有可能发出这样的闷响,想来胖子对手下一定非常严厉,不时来个杀鸡给猴看之类的现场秀,所以这位不幸的人得知自己的过失被发现之后才显得如此惶恐。 “你缺钱花可以通过组长向我汇报,预支几个月工资不算什么大事,只要表现好,我还会给你发红包,加入神煞会之前想必你曾打听过,与C市内的其它组织相比,做我的手下收入是最高的,工资按月领取,从不拖欠,年终有分红,死于非命还有大笔的抚恤金,这样的待遇就算和外资企业的白领相比也不见得差,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未央生用训斥的口气说。 “圣君,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这位失足青年涕泪交集地苦苦哀求。 “念你初犯,我不杀你。” “多谢圣君,多谢。”青年砰砰磕头。 “但是得小小的惩罚一下,这样吧,你把自己的左手齐肘部切下,放到桌子上,就可以离开,以后仍然继续为神煞会工作,职务不变。”未央生的声音里透露出公正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叮铛’一声响,未央生把刀扔到那位失足青年面前。 “还不快谢谢圣君。”另一个青年说。 “圣君,求求你,就切一个手指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失足青年的语声里透露出绝望。 “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肯动手的话,我会帮助你。”未央生说。 “死胖子!是你逼我这样做的。”失足青年怒吼。 我心中一喜,敌人起内哄了,真是天大好事,最好把未央生一刀刺死。 跟两个半大孩子打交道的话,逃生的希望无疑大了许多。 黑布帘外面的响动仅仅在两秒钟之后就平息下来,没有听到未央生的惨叫,我感到非常的失望。 “就知道你会这么干,现在后悔了吗?”未央生得意洋洋地说。 “圣君,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老老实实的把手臂切下来送到你面前,好吗?”失足青年的声音显得十分沮丧。 我不禁长叹,邪恶又一次获胜,正义的苗头刚刚出现,就被扼杀。 “现在不用了,我有更好的方案,你留下,他可以离开了。”未央生说。 “圣君。”青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把这个人彻底忘记掉,就当他从来不存在,有人问起的话,就说他犯了事跑路去了。”未央生说。 听脚步声,走了一个人。 未央生拉开了黑色布帘,扯下蒙住自己脑袋的黑布套,然后撕下我们嘴上贴着的胶布。 一位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蹲在地上,目光呆滞,口边挂着白色的泡沫,瑟瑟发抖,看上去颇为可怜。 墙边的一架沙发上,躺着两个小女孩,从相貌看,应该是姐妹俩,大的约有十二岁左右,小的大概有五岁上下,她们处于昏睡状态,看样子可能接受过某种麻醉剂。 “禁令解除,你们可以说话了。”未央生笑嘻嘻地看着我。 “恭喜,你的食物储蓄非常充足,至少四十天内不会发生饥荒。”我明白,他不会饶恕,也不可能放过谁,哀求和哭泣没有任何的用处,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一个真正的恶魔。 他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也没有良知和近似人类的道德观念。 “放过这几个孩子吧,我们三人足够你吃一个月了。”吕师师说。 “俗话说,家中有粮,遇事不慌,我喜欢这种无忧无虑的感觉,非常之美妙,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不着急,或许你们可以多活几天,我不喜欢浪费,同时也要食物足够新鲜,得做一个周详的计划才行。” 未央生面带开心的笑容,从地上拾起刀子,到少年面前,拉起他的一只手,把锋利的刃放到他的肘部,然后来回切割,鲜血顿时向四面飞溅,其中一些溅到了脸上。 他伸出舌头,把粘在嘴唇周边的血舔掉,口中啧啧作响,表情显得极为亢奋,沉浸在某种巨大和强烈的欢乐中。 九十七章笑面恶魔 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什么事也未发生一样,仿佛正在切割的是别人的身体,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小子,还没死就赶快跑啊,反抗一下也好,怎么能任人宰割。”吕师师着急得大喊。 这家伙还真是古道热肠,富有同情心和责任感,如果大家都像他一样的话,咱们这块地头倒也还是有些指望的,我这样想。 “别喊了,没用的,他的三魂七魄被打散了大半,现在已经是植物人,就算把他扔到锅里煮也不会有反应。”雷雨扬说。 “怎么会这样?未央生,你是个无药可救的大坏蛋。”吕师师悲愤交加,大声吼叫。 刀很锋利,未央生的动作也很熟练,异常的快捷,仅仅十几秒钟过后,少年的手臂已经被切下。 看来胖子常常做这样的事,他用手指准确无误地按住了大动脉,然后用一根橡胶带子在断肢处绕了几圈,捆紧,止住流血。 “成年人身上的肉太多,常常不等到吃完就变坏了,真是可惜,很浪费,如果是小孩子就比较合适,整好一星期吃一个。”未央生自言自语。 “死胖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吃人的?这些年来一共吃了多少了?”雷雨扬问。 我原以为未央生不会搭理雷雨扬,因为他正忙着收拾刚割下、仍在抽动的手臂。 出乎预料,他在忙碌中抬起头来。 “第一次享用人肉是我十五岁时,吃的是邻居家一个八岁大的女孩,我用几粒糖把她骗到郊外荒地里,牢牢捆住,用胶布贴嘴,先是生吃了半条腿,这过程当中她哭叫得厉害,让我很兴奋,觉得非常快乐,从洁白细嫩的腿上咬下肉来的感觉无比美妙,黄黄的脂肪和红红的肉,又香又甜,塞满了整个口腔,那种幸福的滋味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不太熟练,结果弄得自己浑身全是血迹。然后我又把她的两只手臂齐肩膀切下来,带回家里,用高压锅煮烂,作为晚餐,就在那一天,我发觉人的肉实在是无与伦比的美味,我明白自己有生之年再也不可能离开这东西。最后吃剩下的骨头和不能吃的那部分内脏被我装到一个包里,带到山上深埋掉,村里的人都以为这小女孩是被外省人拐走了,谁也没怀疑到我头上。从此我开始了吃人肉的快乐人生,时至今日,吃了多少人我也不清楚,估计大概有四百到五百个左右吧。”未央生微笑着说,表情显得很温柔,仿佛一位慈祥的老头在给孙子讲述当年与奶奶之间的爱情故事。 失去了手臂的少年仍然蹲在地上,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空气,对身外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 与大部分国人一样,我也是个缺乏同情心和不具备丰富情感的家伙,对于公路上时常发生的车祸和电视里频繁发生的矿难,我一般都毫无感觉,大街上的乞讨者我一般都视而不见,无论他(她)的形象多么可怜,我决不会扔下一毛钱。 从十岁时,我就明白,在这个时代,对弱者的怜悯是一种非常奢侈的感情,属于多余和不必要的东西,可以偶尔为之,决不可泛滥。 我一直认为,达尔文的进化观点也适用于人类,这样说可能过于残酷,但却是事实,我坚持认为一些人其实不应该继续活着。 我明白,如果自己哪一天不幸身患重病、遇到不幸事件而残废,凭自己的经济能力,在目前这样的社会环境当中想维持体面的生活是决不可能的事,偶尔的同情和做秀式的关怀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或许会有某个人在一年当中的某一天来显示一下虚伪和没用的爱心,但这对于一位残废是没用的。 对于小孩子我比较容易产生怜悯之心,因为她(他)们还小,应该得到良好的照顾和爱护,这大概也是人类的一种本能。 眼前这个不幸的少年却意外地激起了我的同情心,看着他悲惨的境地,我很难过,如果可能,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他。 未央生拿着切下的手臂乐呵呵地走进另一间屋,随后传来一阵冲水的声音,估计他去了厨房,准备开始烹调夜宵。 我猜测这家伙获得食物的途径多半源自外地,因为C市近年来似乎没听到如此之多的失踪案,而他之所以组织一个暴力团伙目的大概就在于此,他需要有人帮忙弄小孩子来作为食物,并且尽可能不引起注意。 两个小女孩仍在沉睡,少年呆若木鸡地蹲在原地,仿佛一座雕塑。我想,如果她们及时醒来,或许能够从某处找到钥匙,打开手铐,这样我就得到了痛揍未央生一顿的机会(也可能是我被他海扁一顿,这种可能性显然更大)。 但这个美好愿望实现的机会微乎其微,两个小女孩根本就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 “大富,能不能趁着死胖子不在,发挥一下你口中雷的绝招,试试看,赶快。”我小声说。 “我试过几次了,这地方很邪门,无法聚集异力,弄不成。” 未央生大概把手臂弄到了锅里,笑吟吟地又出来了。 少年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抬脚重重一踢,少年倒下,脑袋与水泥地板撞击,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少年在倒地之后仍然保持着先前蹲坐的姿势,一只脚歪歪斜斜地指向天花板,断肢垂在身侧,伤口呈紫黑色,被细绳捆住的位置仍在渗出少量血来。 未央生洒了一些冷水到两个女孩身上,弄醒了她们。 年纪大一些的女孩先醒来,她目光里充满了惶恐,紧抱住身边的小女孩,瘦瘦的小胳膊虽然瑟瑟发抖,却坚定地挡在妹妹脸前,似乎想提供某种保护。 “啊。”一声惊惶失措的尖叫声,宣告五岁左右的那位小女孩醒来。 “别紧张,我最喜欢小孩子了。想吃糖吗?”未央生非常慈祥地问,表情十分和蔼可亲,如果包装一下,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圣诞老人。 九十八章可怜的小女孩 “我不要糖,我和妹妹想回家,坏人把我们抓来,你送我们回去好吗?决不会让你白白辛苦,我会付钱的。”女孩怯生生地说。 “天快黑了,你们别着急,在叔叔这里住一夜,明天再走好不好。”未央生依旧和颜悦色。 “如果天黑了还见不到我和妹妹,妈妈爸爸会着急的。”女孩说。 “快跑,这胖子是魔鬼!他会吃了你们。”吕师师大吼,同时把脚上的一只鞋子踢向未央生的背部。 鞋子正中未央生的肥臀,他若无其事地笑笑,显得很宽容。 “你看我像坏蛋吗?哈哈,真正的坏人总是指着别人说,他是超级坏分子,离他远一些。”未央生摆出一副极为诚恳的表情来。 女孩看了看未央生,又看看被铐在铁栏杆上的我们,然后看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目光停留在他的断肢处好一会儿,然后又转向我们。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女孩问。 “看到了吗?这几位就是想把你们卖去外省的人贩,我抓住了他们,把你们救出来,刚才我在审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叫他们老实交待还有多少同伙。”未央生说。 “他是坏蛋,他就是抓我和妹妹的人当中的一个。”女孩指着躺在地上的少年说。 “你说得对,他确实是个人贩子,抓他的时候,他反抗,我不小心弄断了他的手臂。”未央生指着少年说。 “叔叔你真厉害,一个人就抓住了这么多坏蛋。”女孩说。 “这是我的职责,应该做的,别无选择。”未央生挺直了身体,肚子显得非常突出,颇有些气宇轩扬的味道。 “我才是真正的警察,请相信我说的话,他真是恶魔,赶快想办法逃走,不然你们就会被吃掉。”吕师师焦急万分。 “警察决不会被坏人打败,我认为这个胖叔叔才是警察,你们几个都是坏蛋。”女孩表情严肃地指着吕师师说。 我明白解释是没有用处的,在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眼里,看上去我们更像是坏蛋,一般的常识里,坏人都是比较狼狈的,常常被代表正义的英雄们轻松地捉住,然后捆起来,等待公正而严厉的审判。 故事里和电影里一般都是这样。 可事实却常常与此相反,倒霉的往往是良民,因为这部分人缺乏保护自己的能力,并且不被重视,一个工人或者农民的突然死亡或者失踪除他的家人之外很难会有谁关心过问,因为他们正是这个世界里最无关紧要的一环,虽然事实上这部分人是经济中最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悲惨的处境和可怜的命运,任何时代,真正创造出价值的劳动者总是生活在整个社会结构的最底层,这是个无奈并且无法改变的现实。 法医叹了一口气:“唉,你怎么看我都没关系,问题在于你们马上就会被吃掉,到那时,就算你明白真相也来不及了。” 女孩看了看法医,又看看身后的未央生,表情有些困惑,显然对未央生的话产生了一些怀疑,拉着妹妹后退了几步。 “法医,说这些没用的,她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从这个恶魔的手掌里逃走。”雷雨扬说。 女孩东张西望,目光中一片茫然,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很没有把握。 “小妹妹,我能够证明谁是好谁是坏蛋,只要你听话,我立即可以打电话叫一辆出租车来接你们回家去,并且车钱由我来付。”未央生一脸诚恳。 “叔叔,你要叫我做什么?”女孩问。 “嗯,我想一想。”胖子手一只手托住下巴,目光在我们三个人身上扫视了一转,“你到中间那个坏蛋的脚上重重踩一下。” “可是这样会把他弄疼的,做别的事好吗?”女孩说。 “他们计划把你俩卖到外省去,幸好我及时赶到,把你们从魔爪里解救出来,不然可就危险啦,想想看,这几个都是超级大坏蛋,应该得到惩罚。”未央生循循善诱。 “好的,我轻轻的踩他一下。” 女孩鼓起勇气,走到我面前,目光里流露出明显的恨意,抬脚欲踩下,却又有些犹豫。 我把目光转向一边,想让她更加方便的进行下一步动作,如果踩我几下真能够让这两个小孩狼口脱险,我当然没有意见。 虽然明白这死胖子不是个守信的家伙,但我还是心存侥幸,或许他那恶棍大脑里会突然冒出一丝善良的想法,真的放过她们也不一定,虽然这种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我怕他会踢我。”女孩转头对着未央生说。 “有我在,他不敢这样做,放心的踩吧,接着再踢他几脚。”未央生面带得意的笑容,坐到沙发上,双臂抱在肚子上,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我要踩啦,你不要生气啊。”女孩小声对我说。 真是个善良的乖孩子,就算心里认为我是大坏蛋,可她仍然不愿意伤害我,这使我颇为感动。 “踩吧,没事的,最好踩重些,这样那胖子才会满意。”我平静地回答。 女孩咬着牙齿,紧闭双眼,然后下定决心在我脚上轻踩了一下,因为触及伤处,我痛得咧着嘴。 “叔叔,这样可以了吗?”女孩转头问。 “再踢他几脚,然后打几个耳光。”未央生奸笑不止。 “按你的吩咐做完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吗?”女孩问。 “先把我要你做的事做完再说。”未央生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这样骗小孩子太不地道了吧,你明明不会放她们走。”雷雨扬说。 “我当然会放她们走的,这事不用你操心。”未央生微笑着说。 “你要不放她们走的话,你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雷雨扬咬牙大吼。 女孩走到我面前,在我腿上轻轻踢了几下,然后掂起脚尖,高高举起白嫩的小手,在我脸上拍了几下。 九十九章原形毕露 “对不起,请你不要记恨我,是胖叔叔叫我这样做的,没有办法。” 女孩快要哭出来了,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充满了内疚和惭愧,黑黑的大眼睛里热泪盈眶。 “你打得太轻,胖子会不高兴的,再来几下,凶狠一些,我决不生气。”我小声对她说。 “我觉得你不像坏蛋。”女孩一副做错了事等待惩罚的模样。 我想,这句话被死胖子听到之后,恐怕会加速她们的死亡,已经落入魔掌,现在只能共患难了,我很勉强地笑了笑,想让她不必太紧张。 “叔叔,现在我和妹妹可以回家了吗?”女孩问未央生。 “死胖子,现在可以让她们离开了吧。”雷雨扬说。 “是吗?”未央生满脸的诧异,看着雷雨扬,“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本来打算让她们离开的,现在经你这样一说,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女孩看看未央生,然后看看被铐在铁栏杆的我们,神情里开始显露出一丝醒悟。 “叔叔,你答应过照你的吩咐做完事之后就让我们回家。”女孩质问。 “我答应过什么?不可能吧,怎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一定是你弄错了。”未央生面带诚恳的微笑,直视女孩的眼睛。 我心底感觉到一阵凉意,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这两个小女孩将会被残酷地折磨至死,成为这恶魔的食物。 “刚才你说过要送我们回家,这里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女孩充满期待地看着胖子,似乎不相信这样一位道貌岸然的成年人会欺骗自己。 “未央生,你真是一个王八蛋。”吕师师忍不住怒骂,“刚才我还以为你突然有了一丝良心发现,看来你真是没治了。” “小妹妹,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许诺过什么,请你提醒我一下好吗?”未央生的表情显得十分诚恳。 “你刚才说过只要我听从你的吩咐做事,你就会叫来出租车送我们回家。”女孩脸上露出笑容,“车费我可以自己付,不用你花钱的,请帮忙叫一辆车好吗?因为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觉得似乎离家已经很远了。” “我很累了,休息一会儿,明天再谈这事好不好。”未央生伸手抚mo自己的额头,装腔作势地表示有些不舒服。 “我们可以自己走,不麻烦你,再见,胖叔叔。”女孩告别之后,拉起妹妹的手,向门口走去。 “你们哪也不能去,必须呆在这儿,等到我允许你们离开时才能走。”未央生的脸突然阴沉下来,声音也变得冷漠而凶恶。 “你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女孩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留下你们不可,等我好好想想,哼,为什么我不想让你们走。”未央生脸上再次浮现微笑,“别再说要走的话,不然我会生气了,我要是不高兴了,后果会很严重。” “你不是好人。”女孩说。 “不要轻易的做出判断,这是我给你的忠告。”未央生说。 我猜想,他对扮演英雄的角色已经开始感觉到厌倦,想露出自己狰狞残忍的本来面目。 一个人老是戴着假面具,估计会非常累,尤其是扮演一个不熟悉的形象,想必是非常辛苦的事。 小女孩对姐姐说:“我饿,我想吃东西,想回家。” 黑黑的眼睛睁得很大,流露出绝望和惊恐。 我很想帮助她,却无能为力,自身难保。 “再忍耐一会儿,我们回家去,然后就可以吃东西了。”姐姐对妹妹说。 “我这里有只耳朵,你想不想吃?”未央生把手放在口袋里,温柔地问女孩。 “猪耳朵吗?” “是比猪耳朵更好吃的耳朵。” 未央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带血的人耳,递到女孩面前。 “啊!”女孩一声惊叫,抱着妹妹,退后了几步,不小心绊到了躺在地上少年。 摔倒之后,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地看着得意洋洋的未央生。 “我害怕,姐姐,你说我们会不会死掉?”小女孩问。 “我会保护你,没事的,不用担心。” 女孩亲吻妹妹的脸,两人因为恐惧而抱在一起。 “你不是饿吗?现在给你东西吃,赶快吃,吃下去之后我就让你们走。”未央生说。 “我不相信你,你会骗人,先前就说过送我们回家,后来就不认了。”女孩声音在颤抖。 “这一次保证说话算数,只要你把这只耳朵吃下去,我就打开门让你们走。”未央生说。 明知他在欺骗她,可我能做什么呢?告诉她别再上当,不要听他的,可这有用吗?能改善她的处境吗? 眼前的一切让我心疼如刀割,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此可憎的恶行在面前上演,我却只是看客,想拼命都没机会,世界上最可悲的事莫过于此。 我感觉到一阵阵怒火从心底冒起来,非常希望能够再得到一次咬他的机会。如果真能如愿,这次我一定要把嘴张得更大些,最好能一口咬住死胖子的脖子,咬断颈动脉,咬死他。 “真的吗?这一次你真的肯让我们走吗?”女孩问。 “当然,我对天发誓,只要你把这只耳朵整个吃掉,我就让你带着妹妹离开。”未央生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仿佛天底下最具信用的人就是自己。 未央生把耳朵塞到女孩面前。 “吃吧,味道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坏,或许你会喜欢上这类食物也不一定。”未央生就像一个哄小孩子吃东西的慈祥老者。 一百章吃耳朵 “不要啊!就算吃了他也决不会放你们走。”雷雨扬怒吼。 未央生对他的话不予理睬,仿佛我们全然不存在。 “想回家的话,就把耳朵放进嘴里,嚼碎,然后咽下去,如果不听话,我会撕下你的一只耳朵。”未央生充满威胁意味地说。 女孩犹豫着接过耳朵,张开嘴,想放入口中,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家伙是个真正的疯子,我从来就没见过像他这样糟糕的人。”雷雨扬对我说。 “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么折磨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我叹了一口气。 “如果可能,我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得这两个小孩的生存机会。”雷郑重其事地说。 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伟大,如果涉及自己的生命,我不太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做类似的选择,公平地看,我可以算是一个平庸和缺乏激情的家伙。 “可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我们根本没有本钱与他谈条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或迟或早,我们都会死掉,连灵魂也无法留下,这确实很惨,从此干干净净,一了百了,就像被风吹散的灰尘。”我沮丧地说。 “或许这样的前途挺好。我猜想,在魂飞魄散、彻底消失之后,会不会突然发现自己在另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醒来。” “就像科幻电影里那样?”我想起曾看过的美国片,“或许我们生活的世界根本是虚拟的,并不存在,我们只是一些数字和符号所组成的程序,还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 “不,我说的不是科幻电影。我跟一只鬼聊天的时候,听说过有关另一个世界的一些传闻,阴魂老不肯去投胎也是会死的,死掉之后会去到另一层空间里,那地方怎么说呢——我是这样理解的,大概可以算是阴曹地府之外的另一个阴间,只是有关那里的消息很少,道听途说,众口不一,也无法确定是不是真有此事,我问过四姨,她也说不清楚。”雷雨扬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 看来很复杂,或许地府与另一个阴间之间存在着另一种形式的轮回,跟人间与地府之间的轮回有相似之处,只是大家都不了解,也不怎么相信此事,就像那些所谓的无神论者不相信转世的说法一样。 我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如果真的灵魂不灭,那么面对死亡时我将会稍感轻松些,有可能表现得从容镇定。 我很担心自己临死前会表现得很不体面,如果像那位曾经的顾客——被枪决的死囚一样糟糕,那就太可怕了,最近的几个小时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此事,我很害怕自己面对尖齿和利刃时会失态,会出丑,会让别人失望。 这种担忧是如此的强烈,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我想,也许就在明天,咱们会死掉,然后魂魄被死胖子打散,如果真的彻底完蛋的话,倒也一了百了,但要是去到那个传说中地府之外的阴间,我们就还有希望回来找这王八蛋算账,报仇血恨。”雷雨扬说。 “但愿如此,只要还能保存着意识和思维,我们就可以勉强算是仍然活着。只是,你对此有把握吗?”我问。 “不知道,或许有这么一回事,但谁知道呢,就连鬼都不清楚,我当然无法确定。”雷雨扬耸耸肩膀。 女孩在犹豫中,慢慢把手里耳朵的一角放入嘴里,似乎想试着咬一块下来。 未央生站在一边,得意洋洋地看着,那神情仿佛一个顽童在欣赏自己的恶作剧。 我能做什么?阻止女孩吃那只耳朵能够改善她的处境吗?显然不能,未央生会使出其它的方法来达成目的,或者干脆强迫她吞下,激怒一个居于绝对强势地位的对手,显然不是什么好办法。 女孩咬住了耳朵,嘴唇张得很大,只有两只只门牙小心翼翼地咬住耳朵的一角,稍作尝试,然后她满脸痛苦吐出来,低下头开始剧烈的呕吐,室内顿时弥漫开一股浓烈的异味,强烈的酸臭有腥味令我头晕目眩。 “我实在吃不下,叔叔,你放我们走好吗?”女孩哀求。 “我可以提供必要的帮助,以使你能够品尝到无以伦比的美味。”说话的同时,未央生生伸出一只手,一团黄色的微光出现在掌心。 显然是一股外来的力量控制了她的手,虽然努力挣扎,她仍然不由自主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入口中,一切行为均非本意,但她毫无反抗之力。 这一幕让我颇感惊讶,这坏家伙的能耐恐怕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强。 女孩满脸泪水,痛苦不堪,眼睁睁地看着血淋淋的耳朵落入自己口中,然后被吞咽进胃里。 “你是坏蛋,你欺侮姐姐。”五岁的小女孩气愤地指责。 女孩担心妹妹受到伤害,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我的耳朵啊,这下完蛋了。”雷雨扬发出一声充满痛苦的呻吟。 “味道不算很差吧,我不会骗你,这真是很好吃的东西,多试几次,慢慢你会喜欢的。”未央生仍旧面带可亲的微笑,仿佛一位长者在劝导生病的孩子吃救命的良药。 “胖子不会让她活下去的,他只是给她一些虚幻的希望罢了。”雷雨扬对我说。 “有时候我觉得你像是具有读心术,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不喜欢这样,常常觉得失去了尊严和秘密。”我感觉到诧异,费劲地转过头,看看雷雨扬。 “对此我也觉得奇怪,怎么会感觉到你的一些想法,在别人身上就不灵,大概是咱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心灵感应吧。” “咱们又不是亲兄弟,更不是双胞胎,怎么可能有感应。” “谁知道,也许上辈子咱们就在一起混。” “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辈子,如果有的话,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混了。” “这样说挺伤感情的,你应该含蓄些。” 一百零一章结伴黄泉路 雷雨扬摇晃着满面鲜血的脑袋,显得有气无力。 “我认为咱们之间不应该虚伪,想说什么就说出来。”我说。 “看来你对我失望了。”他沮丧地说。 “我一向是悲观主义者,我很后悔,几个月前那一次外出避难,我完全应该拉着你彻底离开这个倒霉的城市,远走高飞,去海南岛或者青岛都行,内蒙古和吉林也不错,就算去缅甸也比在这里呆着要强,跑到千里之外,到一个连鬼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扔下所有一切,开始新的生活。”我叹息。 “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我们当初应该干脆把这死胖子弄死,下毒、斩首、阉割、用车子辗压,用汽油烧都行,怎么就放过他呢?”雷雨扬满脸痛苦。 “现在说这个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还是考虑一下到了另一个世界之后怎么样混吧?这是即将面对的事,无法逃避。”我抬头看天花板,后悔已经没用了。 那时我和雷都认定这胖子是个好欺侮的良民,没曾想到在他那张卑谦的笑脸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只可怕的恶魔。 “黄泉路上,你们可千万别把我扔下,咱们继续一同与各路妖魔作斗争,争取早日回来。”吕师师说。 “回来?人界很好吗?让你这样依依不舍。”雷雨扬转头看看法医。 “我想——万一你说的另一个世界里不怎么好,那样的话还是回到熟悉的地方生活更容易些。”法医说。 “放心吧,就算我先上路,也会在另一头等着你来,三个人——哦,应该是三只鬼,凑齐了以后再走。”我安慰他。 “好,这我就放心了。”吕师师松了一口气。 “你们很烦人啊,好像不说话就会变成哑巴似的,注意保持沉默,不然我可要采取行动了。”未央生转过头说。 我闻声闭口,自找苦吃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我们可以走了吗?”话刚说完,女孩再次呕吐,一团粉红色的耳朵状物掉到地上。 妹妹紧紧抱着姐姐的一只胳膊,用满是仇恨的目光盯着未央生。 “这样多浪费啊,你想一想,有多少第三世界的孩子正在挨饿,你却把这样有营养味道好的食物吐到地上,这种行为应该受到惩罚,立即把耳朵捡起来吃掉。”未央生咬牙切齿地说。 女孩紧紧地闭着嘴,拒绝吃下那只耳朵。 “敢不听话,还想走,看我怎么收拾你。”怒骂中,未央生开始对她拳打脚踢。 女孩面部流出了血,倒在地上又急忙爬起来,她用身体挡住不断落下的沉重击打,把妹妹推到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钻入桌子下,未央生追过去,一手扶在桌沿,伸脚胡乱踢。 “胖子,这样会打死人的,积点德好不好。”雷雨扬大喊。 大概是由于注意力被分散,未央生扔下了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姐妹俩,走向雷雨扬。 “看来得教训你一下,让你弄明白,谁是这里的主人。” 未央生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棍子,站到距离雷雨扬两米开外,脚无法踢到的地方,劈头盖脸地打了他一顿。 雷雨扬的头部出现了很多处伤口,血流得满脸都是。 棍子打在身体上,发出了沉闷的可怕声响,女孩被这声音吓到,发出阵阵低沉的嚎叫。 “我跟你之间的事没完,总有一天,你所欠下的都会被讨还。”雷抬头,怒视未央生。 “你永远不会得到这个机会,因为我要让你的魂魄灰飞烟灭,彻底的消失。”未央生笑起来,“这些年来,弄死了那么多的人,如果每一个都来找我复仇,那岂不是要把我烦死。” “我不相信你真能让我的魂魄彻底完蛋,总会留下点什么,别忘了我也是阴阳师,我所知道的你未必会都明白。”雷雨扬说。 “也许吧,可能哪只鬼曾经告诉你在阴曹地府之下还存在着一个阴间,烟消云散的魂魄会去那里报到,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一只鬼从那边回来给大家讲述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未央生满脸嘲讽。 “我相信冥冥中会有一位无所不能的神在关注这一切,你作恶多端,必然会受到应得惩罚,报应总会来的,也许下一秒,也许是几年以后,凭我当法师这些年的经验,你肯定会下地狱,然后在那里呆个几千年,直到牛头马面和鬼卒们懒得再折磨你那一天,接下来你会被安排投胎到猪肚子里,当然来世决不会是猪八戒,而是供人杀掉吃肉的那种猪,这样的命运将会在你身上重复几百次,只到你赎完罪行。”雷雨扬平静而从容地说。 “坏蛋一般都比较长寿,不是那么容易就死掉的。瞧你们这熊样,光会说些废话,什么能耐也没有,我非常非常的——看不起你们。”未央生笑呵呵地说。 接下来他做出了一个出人预料的举动,拉开裤子拉链,向我们展示他的小弟弟。 显然他想以此方式来羞侮我们,但效果并不好,因为我们三人同时大笑起来。 无论如何,这确实是一件很有喜剧色彩的事。 “这么袖珍的JJ,我只是在鬼子制造的A片里看到,根据我的观察,小学四年级正常发育的一般男生都比他更大些。这家伙如果贴上小胡子,倒真像个变态色狼。”我笑着说。 “这么点玩艺儿,还好意思向人展示,真TMD不知羞耻。”吕师师满脸的不屑。 “怪不得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处男,原来是器官不中用,严重的发育不良,凭这样的规模,没指望了,吃再多伟哥也是没用,偏偏肚子又这么大,不仔细看的话好像什么也没有,还以为是个太监。”雷雨扬接着说。 一百零二章紧急救援 未央生面子有些挂不住,把那小段软绵绵的肉收回,拉好裤子拉链,表情显得有些沮丧。 其实他的器官并不算十分小,虽然远谈不上雄壮,却也基本正常,只是我们难得有这样一个贬低他的好机会,当然要借题发挥一番。 “胖子,这只迷你小鸟留着也没用,干脆割掉算了,去医院做个小手术就好,然后把头发养长,可以冒充老太太,打扮一下,到红灯区赚钱没问题,有些老头子就喜欢这一口。”雷雨扬装出诚恳和关心的样子。 “这主意不错,肥仔,我认为你应该照他说的办,据说当人妖是很有前途的。东南亚有个国家经济搞得挺好,靠的就是色情业,这思路完全可供借鉴。”吕师师说。 “虽然你又老又丑,样子很像一头猪,可有些人的口味就是特殊,值得一试。”我说。 未央生从地上拾起粘有血迹的刀,在挥动了几下,充满威胁意味地说:“等会我把你们的JJ全割下来,看看有多大。” “不要这样,真要比较一下的话,恐怕你会羞愧得无地自容。”雷雨扬说。 “好,就先让你当太监。”未央生手里的刀指着雷的鼻子。 “这家伙上辈子恐怕当过纳粹党卫军,并且是专门消灭犹太人的那一类,他意识里残留着那些记忆,导致今生唯一的爱好就是折磨他人。”吕师师说。 未央生召唤出白色邪灵,指挥它控制住雷雨扬,然后举起锋利的刀,一只手伸过来,解开他的皮带。 “我就算成了太监也无所谓,从十七岁至今,十来年时间里,基本上是过度使用,也没有留下什么遗憾,倒是有些同情你,希望你今后不要过分的自卑,勇敢的去尝试一次身体的爱情,就算跟小姐做也比当老处男要好。”雷雨扬若无其事地说。 我无比钦佩他的镇定和平静,仿佛即将被割下的是别人的器官,与他无关,这种能耐大概源自天赋,所以,我永远无法学会。 “为什么你还能说话?”未央生停住手里的动作,颇为困惑地看着雷雨扬的嘴。 “我也是一名阴阳师,多少有些法力,虽然没办法踢你几脚,说说话倒还行。”雷雨扬说。 未央生退后了几步,看看白色邪灵,又看看双手被铐在身后铁栏杆上的雷雨扬,大概觉得自己的处境并不是那么安全,表情显得有些紧张。 我猜想,他大概在担忧,会不会突然被踢一脚,雷雨扬在白色邪灵的控制之下竟然还能说话,这大概很出乎他的预料。 这时,有一只乌鸦飞入室内,站在晾衣架上,用尖细刺耳的声音朝着未央生说:“圣君,有一大群游魂在城里转悠,到处打听有关你的消息。” 看上去这只乌鸦似乎与一般的乌鸦没什么两样(我从未近距离观察过一只这样的鸟,只是听说此类动物全身皆黑),最近大半年来我亲眼见到的怪事实在太多,所以倒也不觉得十分惊讶。 如果孟依依见到这只鸟,或许会非常喜欢。 “这只乌鸦居然会说人类的语言,了不起,不知道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吕师师惊叹不已。 “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被游魂看到?”未央生问。 “好像——没有。”乌鸦回答。 “哈,我们的援兵就要到了,胖子,你赶快逃命去吧。”雷雨扬笑起来。 我有些担心,这番话会不会刺激到未央生,让他做出过激行为,比如索性杀人灭口。 “增加一些食物储备而已,用得着逃吗?”未央生冷笑。 我盼望那位了不起的熊四姑能够迅速赶到,一方面却又很担心,怕她老人家斗不过眼前这胖子,徒然送死。 未央生转过身,从桌子底下把两个小女孩抓出来,挥拳将姐姐打晕,把妹妹按在墙边窗台上,张嘴咬向她的脖子。 “胖子,你不得好死。”吕师师大骂。 小女孩奋力挣扎,但因体力甚为悬殊,根本无法反抗,很快,她的四肢就不再动弹。 鲜血从未央生的嘴角不断涌出,小女孩已经奄奄一息,四肢不时抽搐一下。 “四姨快到了,所以他吸童女的血能以图增加功力。”雷雨扬对我说。 “这孩子太小,被他如此吸血,恐怕活不成了。”我叹息。 我满腔悲痛地想,当这位姐姐醒转时,发现妹妹已经死掉,她会多么的悲伤。 “但愿四姨赶快来到,如果她明天才找到我们,所能做的事多半就是收尸和招魂了。”雷雨扬说。 “如果我们死了,你四姨能不能让我们活回来?她能打赢这胖子吗?”我问。 “把我们弄成还魂尸应该没问题,凭我的感觉,四姨的能力绝对在这家伙之上,但这里是他的地盘,真打起来,结果怎么样倒也难说。” “看来情况不太妙。” “办法多着呢,没什么好担心的。”雷雨扬显得很自信。 “如果成为还魂尸的话,我宁愿不要复活,干脆去转世投胎算了。”吕师师说。 “有同感,我也不想做还魂尸。”我皱起眉头。 未央生喝够了血,扔下小女孩,拍拍肚皮,洋洋得意地站直了身体。 “你们的援兵确实已经到了附近,我有感觉,那人的修为挺强,我喜欢这样的较量,这个时代,想遇上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不是件容易的事。”未央生显得气势十足。 我试着挣扎了一下,想摆脱束缚住双手的手铐,但发现根本不可能,除非把一只手斩断。 就算我愿意牺牲一只手来换取自由,也得有人帮忙才行。 一百零三章牛头 未央生在屋里跑来跑去,往窗户上贴符纸,移动花盆的位置,划破手指把自己的血染在不同的地方,这些举动我能够理解,他应该在布阵,可另一些行为就显得有些不可思议,我看到他在门口撒尿(难道这也是一种阴谋?或者对法术的施展有所帮助?也许是学习狗狗划定地盘?),还用一块破烂不堪的黑布把墙角一只马桶形状的东西盖住,用《南泥湾》的调子哼唱一首奇怪的歌,还扭动他母猪般的大肥屁股跳舞。 在跳舞的同时,他的耳朵和鼻孔里冒出一些淡青色的烟,真是高深莫测,我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这样弄真有必要吗? “我们能做点什么?为前来救我们的人提供帮助。”吕师师问。 “等等看吧,就目前来说,我不认为我们能做什么。”雷雨扬说。 “很快,这道栏杆上又会多拴住两个人,我的食物储备未免太过充足了些,想要很好的保鲜,倒也不容易做到。”未央生乐滋滋地说。 我发现雷雨扬想说点什么,担心他激怒未央生,于是对他摇头示意。 “放心,我没这么傻,等到他专心施展法力的时候,我再开口。”雷小声对我说。 被打晕的女孩醒来,她转动眼睛,看到躺在墙角一动的妹妹,急忙爬过去。 “妹妹死掉了,呜呜——。”女孩悲伤地哭泣。 “别出声,马上有人来救我们,你得学着如何保护自己,不要因为冲动而引起坏蛋的注意。”吕师师小心翼翼地对女孩说。 女孩努力忍住哽咽,泪水不断滴在她怀中小小的尸体上。 未央生仍在院子里忙于布阵,并未注意到屋内的情况。 “四姨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我小声问雷雨扬。 “说不准,我根本搞不清楚她的能耐。” “她会独自来还是带领着一帮人马来?”我继续问。 “谜底很快就能揭晓,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 “我们被捆在这里有多久了?”我说。 “不知道,大概有六七个小时了,做点有用的事,帮忙看看这屋里有没有钳子之类东西,或许可以叫这小孩帮忙把手铐弄开,我们也好帮她报仇血恨。”雷雨扬说。 “这是真正的********,除非有钥匙或者一把好用的破坏钳,不然别想弄开。”吕师师说。 “有些技艺出色的小偷能够打开各种各样的锁,这方面你有没有研究过?”我问法医。 “我对此一窍不通。” 未央生摇头晃脑的转回屋内。 女孩发现他走近自己,放下了妹妹的尸体,站起来,厉声嘶喊,挥动小小的拳头扑过去,对着他又踢又打。 因为体力过于悬殊,这样的攻击显得毫无用处,对这坏蛋根本不可能造成任何的伤害,一转眼间,他揪住女孩的头发,使劲打她的脸,然后把她拎到吕师师旁边,用一副手铐从身后把她铐在栏杆上。 女孩嘴角和鼻子都在流血,额头被打破,面部满是於伤,眼神呆滞,她没有失去知觉,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彻底绝望。 “小妹妹,你没事吧?”吕师师小声问。 女孩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未央生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宽大的袍子,披到身上,胸前的图案很是奇怪,仿佛一只巨大的牛头,又有少许人脸的特征,看上去颇为怪异。 他走到门后的穿衣镜前,左顾右盼。 “我知道了,这家伙拜的神大概是阴间的牛头,要不就是传说中的牛魔王。”雷雨扬说。 “在我看过的电影里,牛魔王已经被孙悟空打死了。”我提出不同看法。 “我记得《西游记》里不是这样记载的,那电影没按真事来演绎。” “《西游记》是历史书吗?牛魔王真的存在吗?我记得似乎不是这么回事。”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越扯越远了,鬼神之事谁也说不清楚,等会就知道了。” “见识浅薄,真不知你俩是怎么混成法师的。”未央生满脸不屑地说,“连阴间的牛头都不知道。” 突然间发生了一次不算严重的地震,伴随着地面的颤动,我惊讶地看到,就连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也在晃动,门窗、树、桌子,仿佛是倒映在水里的虚像,不住在摇摆,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我想,应该是那位期待已经的四姨终于来了。 真是先声夺人啊,这位仰慕已久的人物果然不同凡响,我心中顿时燃起希望。 未央生表情凝重,走到门外的院子里站定,一副大敌当前的架势。 我惊讶地看到,这坏蛋身上的长袍无风自动,一股强大无比的压力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发,令我有无法喘过气来的感觉,仿佛自己站在一片旷野里,正刮着十二级狂风。 他的气势如山岳般沉稳、无懈可击,一转眼间,他已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滑稽的胖子,而是变成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极具威胁和杀伤力,仿佛一头高大、凶猛的恐龙,潜伏在丛林中,行走在广阔的草原上,正耐心等候猎物出现。 “名叫未央生的大胖子,叫你呢,怎么不回答?你体重大概有一百五十多公斤了吧,其实最应该被吃掉的就是你,因为你身上肉最多。”我信口开河,想扰乱他的心神,其实他大概也就有一百公斤左右。 他不理睬我,依旧在折腾自己的法术,仿佛我不存在一样,看来这番话并未取到盼望中的作用。 “未央生,刚才有一个又肥又丑的鬼老太婆在天上飘着,是不是你的妈咪?你这儿子当得实在差劲,打不过就把老一辈请出来帮忙,真不知羞。”雷雨扬接着说。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未央生的神经,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 弥漫在空气中的压力顿时有所松懈,这让雷雨扬更加来劲。 “死胖子,你长得跟空中那个老肥婆一样的让人倒胃口,满脸的横肉,四层下巴,女人都被你吓跑了,所以死到临头还是老处男,现在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雷雨扬大声说。 一百零四章法师的战斗 未央生挥了一下手,一道黄中带绿的光芒准确地击中雷雨扬的腹部,一声惨叫之后,他低下了头,晕过去。 “大富,你怎么样了?还活着吗?快醒醒。”我焦急的大喊。 “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你看他呼吸很平稳,应该没受到很重的伤害。”吕师师的语气显得没什么把握,“你继续骂那死胖子,让他分神,这样我们才会有更好的机会。” “我觉得应该等一等,当援兵到来之后再开口接着骂,那样效果会更好些。如果我也挨这么一下的话,四姨到了之后你就只能孤军奋战了。”我说。 “我先来,等到我倒下之后你再接着骂,只是我不怎么擅长做这个,语言不得体的话请你别笑我。”吕师师清清嗓子,开始吼叫。 “未央生,省公安厅新订做的行刑车即将到货,你很有希望成为第一个试用者。”法医说。 我猜想,这样两位强大的阴阳师之间的战斗,场面估计会很壮观,到了结束的时候,失败一方能剩下一堆碎肉就很不错了,就算变成一团烟雾消失在空气中也属正常。 法医的话显得过于斯文和有礼貌,不可能触动未央生的心弦。 院子里,未央生的脸色渐渐变成青灰,闪耀着奇怪的光,整个面部看去就像一只刚从油漆桶里捞上来的灯泡接通了电。 未央生的脸开始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一会儿是白色邪灵,一会又变回他自己的原貌,仿佛川剧里的变脸。 天空本来已经是黄昏,黑夜马上就要降临,却突然间变得明亮,仿佛头顶上出现了某种强有力的光源。 我猜想那位伟大的四姨大概快要来到了,不知道她会以何种方式出现,身后会不会带领着一大群妖怪或者阴魂组成的部队。 如果她孤身一人前来,我会很担忧她的安全,毕竟这胖子看上去实在是——异常的强大。 “胖子,我能够肯定你是个同性恋,只喜欢浑身汗臭的男人,因为身体方面的yu望得不到满足,所以你成了妖怪。”吕师师接着骂。 法医这句骂辞稍稍有些想象力,未央生朝这边看了一眼,多少也算有点反应。 盼望已久的救星终于出现了。 一团黄色的光影中,一位身穿黑衣、面色苍白的年青女子,与孟依依手拉手,从虚空中出现。 距离地面三米左右的高处,两位女救星站在墙头,长发随风飘扬,恍如凌波仙子。 未央生身上的的青灰色光芒越来越强,仿佛一只巨大的火炬在熊熊燃烧,非常刺眼。 我想起一些电玩里的场景,其中人物在聚气发大招之前往往来这么一手,没料到今日竟然得以亲眼见到类似画面。 气氛很紧张,一触即发,不知道第一轮进攻会由谁先发起。 在先前的猜想中,我认为雷雨扬的四姨应该是个干瘪的老太婆,身穿黑色长袍,头发花白,牙齿所剩无几,形如猴子,裹着小脚,手如鸡爪,眼睛浑浊而无神。 没想到,竟然会是个年青女子,虽然面色苍白了些,但五官端正,长发飘飘,身材修长而纤细,颇有几分不俗的姿色。 “未央生,听村长说你八岁的时候被赶出家门,九岁当乞丐,十岁时满大街捡烟屁股抽,十一岁爬女厕所墙头,十二岁就得了淋病,十三岁时想当人妖做手术却不成功,把自己弄成了假太监,后来因为激素打得太多,以致长成了大肥猪模样。”我用清晰而宏亮的声音说。 这时候该自己上场了,再不使劲,就会错过帮忙的机会。 “你TMD胡说。”未央生对我怒吼。 青灰色的光芒突然变得黯淡了许多,我成功的刺激到了这家伙,看来他并非彻底没皮没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自尊心。 我很紧张,生怕这胖子手一挥来上那么一下,估计自己不具备雷雨扬那样的抵抗力,真要接他一招的话,恐怕会立即一命呜呼。 他开始挥动双手,目标指向天空中两位美女而不是我,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青灰色的强光从他的手掌边缘出现,冲向上方的孟依依和四姨。 ‘砰’一声响,两位女子被击中,化为一团烟雾消失。 我被这情景惊呆了,刚刚萌生的希望顿时破灭,心沉到谷底,难道这恶棍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让四姨毫无还手之力? “未央生,去年你在赌场打麻将出老千被抓住,给人家扒光了衣服赶出来,赤身裸体的当街示众,你哭着说从此痛改前非,要老老实实做人,怎么现在又吃起了人肉?”我也来不及仔细思索该说些什么,只管大喊大叫,没空考虑是否有足够的杀伤力。 这一次他对我的污蔑没有反应,全神贯注地戒备什么,表情显得很紧张,丝毫没有流露出胜利的喜悦,圆圆的大脑袋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院墙的右侧边缘处突然出现了一团粉红色的光芒,直冲向未央生。 ‘轰’一声巨响,红光准确无误地打中恶魔的后背,他往前冲了两步,然后若无其事地站住,转过头来。 四姨和孟依依出现在院子里,我长出了一口气,刚刚悬起的心回落下来。 第一的回合交手,我认为是己方胜出。 “知道我师傅的厉害了吧,谁让你干坏事。”孟依依洋洋得意地说,同时伸出中指,做了个示威的手势。 “依依,注意形象,女孩子家怎么能这样子。”四姨笑嘻嘻的训斥。 “你们是谁?”未央生问。 “连老娘都不认识,居然敢在这地头混。”四姨瞪大了眼睛。 “哦,想起来了,是熊四姑,当老太婆多好,干嘛弄具尸体来玩移魂。”未央生咬牙切齿,怒目相向。 看样子刚才那一下挨得不轻,以致这胖子失去了招牌式的笑脸。 “这家伙坏透顶了,赶快把他弄死。”我大声喊。 一百零五章一见钟情 “耐心等一会儿,我会收拾他,放心好啦。”四姨对着我笑了笑,表情显得很轻松,黑黑的大眼睛非常的温柔。 “她好美丽,明艳不可方物,简直就是——嫦娥下凡。”吕师师深情地说。 我转头看看了他的表情,发觉颇为不雅,嘴大张着,眼睛发亮,舌头拖在外面。 “兄弟,你发什么花痴?”我说。 “这位四姨结婚了吗?” “好像没有。”我迟疑了片刻,给予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以前听雷雨扬说过,四姨没嫁过人。” “她很有魅力,我从未见过这样动人的女子,圣洁、冷艳、纤细、修长、温柔、秀美、深沉而有内涵。” “等到此间事了之后,我会跟雷雨扬说说,叫他介绍你跟四姨认识一下,接下来能否如愿以偿,就看你的本事了。” “那先多谢了。”法医脸上浮现两片小红晕。 院子里,未央生不知从哪里召唤出四个牛头人身的怪物围在身边,形成一个小小的防御阵形。 这些牛头人似乎曾在地底下埋藏过很久,皮毛所剩无几,肉基本全腐烂了,说是牛头骷髅人更为贴切些,它们身上穿着腌脏不堪的迷彩服,衣服上有为数众多的大小破洞,隐约能看到一些乳白色的小虫子在其中蠕动。 粗一看,我觉得这似乎是某个发了疯的医生干的好事——把牛脑袋通过外科手术安到了人的尸体上。 孟依依从容不迫地躲到了四姨身后,笑嘻嘻地看着怪物。 四姨伸手轻挥了几下,院子的地面突然片片碎裂,许多只脑袋从泥里钻出来,仅仅几秒钟过后,数十只半骷髅状的腐尸站到未央生面前,跃跃欲试,想要扑向眼前的胖子。 “仇人就在前面,我借给你们力量,冲过去,揍他。”四姨说。 我猜想,她没有说消灭他而是揍他,是因为明白这群尸体没多大能耐,只是用来打头阵当炮灰而已。 一阵阵骨头碰撞的响中,数十只腐尸与牛头怪物厮打在一起,伴随着它们的动作,小虫子如雨点般撒落,不时还有一只骨头手臂或者脚掌掉下来,从个体的情况看,牛头怪比腐尸要强大得多,但双拳难敌四手,转眼间,尸体们已经占了上风,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大概有十多只腐尸被打碎),牛头怪一个接一个被拆散。 空气中弥漫开一阵浓烈的臭味,打斗现场的地面上铺了一层白中带黄的虫子,在骨头脚掌的踩踏下,不时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噼啪’声。 不管怎么看,这番景象都令我感到恶心,原以为代表正义的一方(美丽的四姨),使用的必定是光明正大、金光灿烂、香气四溢、落英缤纷的法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子,敌我双方首先派上场打头阵的都是严重腐烂的尸体,没有一只算得上可爱的东西,除了浓烈的恶臭和骨头折断的脆响之外,不存在一丝能使人看了觉得愉快的东西。 惊讶之余,我感到一丝失望,当然,如果这群腐尸能够痛扁未央生一顿,我或许会因此改变对它们的看法,认为它们很美也未可知。 指挥这样一帮臭东西打斗,我觉得有损于一位优雅女子的形象。 吕师师却不这样认为,他为四姨的一举一动心醉神迷,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 “哇!好厉害,能指挥着这样一群可怕的东西战斗。哦!她甩头发的样子实在太美了,我好喜欢!”感叹一番之后,法医把目光转向我,“哥们,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有点惨?初次见面,会不会给四姨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认为你目前很酷,尤其是肋下的伤口,还有鲜血染红的衣服,据我所知,女人有种奇怪的思想,她们都喜欢从战场上回来的好青年,迫不及待的想用温柔的怀抱来抚慰男人们饱受惊恐的心灵。”我说。 “可是我现在被捆在这里,失去了自由,她会不会因此觉得我无能?”法医显得忧心忡忡。 “这个应该不至于,因为你的对手是强大的妖魔,作为一名平民,你无法与之对抗是正常的,并且我能够证明,你在与这坏蛋作斗争的整个过程中表现非常勇敢,不屈不挠,坚如磐石。” 法医显得很轻松,开始面带笑容看着院子里的战斗。 未央生的身上出现了一层青色强光,拆散了牛头怪的腐尸接近他身体周围两米左右时就再也不能更近一步,被挡在了外面,挥动着骨头手臂,对里面的目标无可奈何。 我把目光转向四姨,她一副胸有成竹有样子,表情显得很轻松,似乎完全没把未央生放在眼里。 我担心她会不会过于轻敌。 希望我的忧虑纯属多余,但我还是决定要提醒她一下。 “四姨,这胖子跟一只很厉害的白色邪灵合体,那怪物能够控制人的行动能力,你要当心。”我大喊。 她对我挤了挤眼睛,以示收到,然后她掐破了指尖,把几滴血珠抛向空中,在另一只手发出的粉红色光芒中,血珠化为一团红雾,飘向仅存的九名腐尸。 腐尸粘到红雾之后,仿佛受到某种强烈并且有劲的刺激,一个个张牙舞爪,疯狂地扑向躲在青光中部的未央生。 我把注意力转向腐尸包围中的未央生,心想这家伙终于遇上对手了吧,看他还能撑多久。 “她为什么要对着你挤眼睛?你以前认识她吗?”吕师师略带醋意的问。 “这样的美女我也有点喜欢,大家机会均等,共同努力吧。”我决定刺激他一下,所以故意这样说,其实我对四姨毫无感觉,她并非我欣赏的那一类型,太瘦,缺乏活力,不够阳光和健康。 “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好吗?你已经有一位可爱的女鬼了。”吕师师可怜兮兮地说。 提起丁蓉,我心里顿时掠过一丝绞疼,她的音容笑貌浮现在意识里,让我突然间觉得有什么一下子梗在喉咙里,情不自禁地想哭一场。 她还存在吗?是否已经烟消云散? 我无言的点点头,法医的表情顿时轻松下来。 一百零六章分身大法 就在我觉得未央生已经处于下风之时,院子里的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一团烟雾突然出现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接着,那团笼罩在未央生身体周围的青光消失了,然后,腐尸们毫无阻碍地冲入其中,却扑了个空,自己撞碎了几只,那个体形肥大的目标已不知去向。 四姨拉住孟依依的手,从她们身上开始幻化出完全同样的分身,然后又是两个,接着又有两个出现。 现在,院子里站着六个四姨和六个孟依依,她们与真身完全一样,我根本无法分辨出其中哪两位才是原形。 我猜想,这是为了迷惑未央生,让他无法确定哪一个是应该攻击的目标。 “如果真有六个就好了,我追到她的机会就大了许多,我的要求不高,如果她们完全相同的话,我能拥有其中一个就再无它求。”吕师师喃喃自语。 我无言以对,看来法医已经是情迷意乱,无法挽救了。 “啊哈,四姨终于来了,我们得救了。”雷雨扬醒来,笑逐颜开地说。 “你还好吧?”我问。 “死不了,就是肚子有些疼。” “得想点什么办法脱身,外面打得如此激烈,如果哪一方发动的攻击打偏了,射到咱们当中某个人身上,那就死得太冤枉了。”吕师师说。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我问。 法医摇摇头。 “你给我的道术教材里怎么没有关于分身术的练习方法?”我问雷雨扬。 突然间,我对于这门道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想,弄出一大群自己,多帅啊,遇上什么麻烦,只需露这样一手,敌人们就算没被吓跑,至少也会手足无措一阵子。 “等会你自己问四姨去,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分身术。”雷雨扬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那些道法书籍里所记载的内容你至多看了十分之一,认真练习的更是少之又少,等到被人捆住动弹不得的时候才想起要用功学习,来不及了。” 我无言以对。 消失了几秒钟之后,未央生突然现身在院墙头上,居高临下,双手急挥,一团团青灰色的光影向下面打去。 两个分身被击中,化为烟雾消失。 四姨趁机发动,她身旁的空间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八只面目狰狞的恶灵从黑暗中应召而来,扑向站在墙头的未央生。 这些恶灵的面部近于紫色,脑袋的形状近似于狼,又有些像人,躯干仿佛大猩猩,自脖子以下的整个形体呈半透明,紫中略带青绿,看上去似乎由一些骨头架子和破烂的碎布条构成,它们没有脚,腿以下空空如也,却能够飘浮在空中,最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它们的爪子和牙齿,看上去是它们身上最为实在的部分,异常的尖利,有种无坚不摧的感觉。 我猜想这一回未央生恐怕不能轻易应付了,这些恶灵看上去要比先前那些腐尸要厉害得多。 白色邪灵从未央生的身体表面分离出来,站在他身旁,严阵以待。 这就是即将开始的决战了吗?我对此非常期待,这样的大戏一辈子恐怕也就见识这么一回了,当然得好好看看。 我眼前的空间突然裂开,两只鬼出现在面前。 这两位我以前曾经见过,他们分别是辫子鬼和大个子女鬼,C市鬼界的领袖。 心中猛然紧张起来,如果这两位站在胖子一方,我们就会彻底完蛋,死无葬身之地,如果他们肯帮忙,胜利就是手到擒来。 “你们两位是来帮忙还是落井下石?”我小心翼翼的问。 “嘘,小声点,别让那胖子听到,我们当然是来帮你们。”大个子女鬼说。 “能不能先把这手铐解开再说。”雷雨扬催促。 “这个好办。” 辫子鬼得意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抚过我的手腕,一阵冰凉的感觉掠过我的手背,就象被一盆子冷水浇过一样。 一阵阵强烈的刺疼从手腕向身体的其它部分扩散,先前因为麻木而失去的知觉渐渐回来,我把手放到眼前,发现已经呈紫黑色,跟尸体的颜色有几分相似。 试着活动一下手指,虽然很痛,幸好倒也还听使唤。 雷雨扬和吕师师也重获自由,接下来是女孩,她看不到两只鬼,也听不到他们的话,所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大概是不明白为何我会对着空气说话。 获得自由,吕师师立即跑向小女孩一动不动的身体。 经过一番检查,他满脸悲愤地站起来,摇摇头。 “真疼,我恨死这胖子,等会要狠狠的揍他一顿,然后再给他来个满清十大酷刑全套,决不能让他轻易挂掉。”雷雨扬咬牙切齿地说。 他两只手指已经被折断,断处有紫黑色的瘀血,明显已经肿起来,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恐怕会留下无法挽回的不良后果。 “我认为你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熊四姑会把那胖子直接弄成一团飞灰。”大个子女鬼说。 看得出两位猛鬼对于四姨的能力很有信心,认定她一定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败未央生,我真心希望他们的眼光没有错。 雷雨扬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似乎对得不到修理未央生的机会而深感遗憾。 我倒觉得还是让这胖子死得干干净净为好,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奇招妙技,能够起死回生也不一定,这家伙道行高深莫测,我可不希望发生任何意外。 再说四姨与他的战斗还未结束,谁能保证最终获胜的一定就是正义的一方,现实中的结局,大部分都不会像童话故事里那样完美。 一百零七章神鬼大战 “法医,你能帮我治一下吗?”雷雨扬举起手,向吕师师求救。 “我不怎么擅长这个,虽然明白怎么弄,但以前未做过类似的事,可能会非常疼,你得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吕师师说。 “难道你不是医生吗?”我问。 “我学的是法医专业,学习的重点不是怎么救人。” 吕师师轻轻拿起雷雨扬的手,仔细观看了一会儿。 “还有救吗?”雷雨扬满脸痛苦地问。 “骨头没断,只是关节错位了,我能帮你修复,这并不困难,只是没有麻醉,会很疼,你得忍住。” 我不想看雷雨扬痛苦的脸,于是把目光转向院子,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壮观、奇异的战斗。 四姨召唤出来的八只恶灵组成一个三角形的小方阵,扑向挡在未央生身前的白色邪灵,它们锋利的牙齿布满了整个咧开的大嘴,跟电影里的异形有得一比,尖锐、内钩的爪子仿佛由金属制成。 战斗的双方看上去都像是有形无质的东西,但碰撞的效果却颇为惊人,我猜想,与一亿年前的那些块头巨大的恐龙之间的搏斗所造成的影响相差无几。 白色邪灵开始与恶灵展开厮打,一道道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地上的垃圾和落叶被带起,玻璃和薄木门被击碎,墙头的草带着泥土剥落,空气里弥漫有一股肉被烧焦的味道。 怎么努力也无法站稳,失去了几只脚趾使我无法很好的掌握平衡,周围的力量又太过强大,这让我仿佛身处龙卷风当中,出于本能,我伸手挡住眼睛。 突然,风停止了,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我如释重负,张开眼,发现是辫子鬼站我面前,挡住了不断垄来的冲击波。 雷雨扬的手指已经完全复位,在刚才的手术中,他因为强忍疼痛而表情过于丰富,以致脸上的伤口裂开,鲜血再次流出。 吕师师把女孩放到沙发上,让她躺好,温柔地告诉她不用惊慌,已经有人前来搭救,一切马上就会好起来。 “妹妹能活回来吗?”女孩充满希望地问。 吕师师不愿让她太过绝望,回答说也许能。 我看了看同伴们,每个人身上都伤痕累累,雷雨扬的脸基本已经毁容,估计我自己也不会比他好到哪去。 我在想,这样子叫我以后怎么去见人,到目前为止,我的存款够做一次整容手术吗? 或许今后我和雷雨扬会找个僻静的地方住下,从此遁世,当钟楼怪人,或者隐士。 从对阵双方表现出的实力看,白色邪灵似乎更强大些,虽然四姨召出的恶灵有八只,却无法打败它。 恶灵的外观比起它们的对手更凶猛也更狰狞,可用威武和勇猛来形容,但被一个接一个打得烟消云散的却是它们。 我焦急地看着四姨,期待她使出某种厉害无比的必杀技,把那万恶的死胖子弄成一团粉末,当然,弄成一团肉泥我也没什么意见,只要是能让他从此干干净净地消失就好。 “我们到里面找一找,或许有什么可以用来做武器的东西,比如菜刀或者棍棒。”雷雨扬说。 我咬牙忍住脚底传来的剧烈疼痛,和吕师师相互搀扶着,走向里面的房间。 “我闻到一股腥味,那边大概是他的厨房。”吕师师说。 我走过去,想找到一把可用作武器的刀,或者几片砖头也行。 未央生显然不具备做一个好主妇的能耐,他的厨房里一团糟糕,是我见过世界上最脏最乱的食物加工间,各种调料乱七八糟地堆在地板正中央,姜和蒜都已经发出十多公分长的芽,没洗的脏碗和盘子还有锅扔得满地都是,上面粘着的食物残渣已经发了霉,剔光了肉的人骨扔在一只大塑料袋里,发出强烈的腥臭味。 右边的墙壁下,堆放着数十只头颅,其中大部分面部都有过被啃咬的痕迹。可能他用盐腌过,所以没有腐烂,有几只较为完整的依稀还能看到死者痛苦的表情。 雷雨扬和吕师师跟着进来。 “这家伙该死,死一百次都不足以赎净他的罪恶。”吕师师见状说。 “味道真难闻,我快要吐了。”雷雨扬捂着鼻子,转身离开。 我打开了冰箱,不出所料,里面装满了各种人类肢体,大部是手臂,还有一些肋骨,还有十多只脚和几条腿,心脏和肝得到更好的保管,被认真的用塑料袋子包好,码在一角,看来未央生对以上食物有着强烈和特殊的爱好。 “难以想象,这家伙真吃了很多人。”吕师师感慨。 “靠近窗户的位置,挂着一大串肉,看得出大部分来自人的大腿或者臀部,显然经过简单的腌制,有的已经彻底干了,如果不是有些还留着人的皮肤,或许会误认为这是很多人都爱吃的牛肉干,粗一看,模样确实很像。 我突然担心,自己在菜市场买到的牛肉干当中,会不会有些源自尸体?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难过,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吃这种东西,除非能确认盘子里的美味来自牛(水牛也行)的身体而非人。 我找到一根表皮长出了真菌的擀面杖和一把严重锈蚀的水果刀,我把两样原始武器递到法医眼前,让他选择其中一样,跟我预料的一样,他选了水果刀,我猜想这是因为他用习惯了手术刀的缘故。 这里应该有菜刀和斩骨刀,可我找不到,一定被未央生藏在了某处。 “我想找一样长一些粗一些的东西,可以一下子把人脑袋砸开的那种,这里好像没这样的。”我伸出手比划给他看。 “那边有条板凳,看上去很结实,我觉得你可以考虑用这个。”吕师师建议。 于是我一手拿着板凳,另一只手拿着擀面杖,离开这个屠宰场一般的房间。 吕师师有些恋恋不舍地跟着我走出来,看得出,他对这里有着异常浓厚的兴趣,那些破碎的残肢深深地吸引着他,在普通人看来非常恐怖和恶心的玩艺儿在他眼里大概跟艺术品有些相似,如果可能,我猜想他会很乐意在此呆上几天而不感到厌烦。 一百零八章惊天动地 女孩缩在沙发上,显得非常紧张。 “外面那个神仙一样的姐姐能打赢坏蛋吗?”她问我。 “当然,正义总能战胜邪恶,放心好啦,再过几分钟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我郑重其事地回答。 外面正打得轰轰烈烈,整幢房子都在摇晃,我有些担心这里会不会被弄塌,把我们全压在下面,现在的建筑物在施工过程中大都偷工减料,质量得不到保证,一场不算十分厉害的地震就能弄死许多的人。 “会长,能不能把墙弄个洞,让他带着女孩先撤。”我指着法医对辫子鬼说。 “这周围设有一个很强的阵法,就算打破了墙也走不出去,除非未央生被杀掉,否则只有熊四姑才能带我们离开。”辫子鬼说。 “以两位如此强大的法力都不行吗?”我惊讶地问。 先前我曾觉得他们不可思议的厉害,没想到竟然还是不如未央生,看来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 两只鬼同时摇摇头,脸上浮现惭愧的表情。 四姨召来的恶灵已经全部光荣散架,现在她不知从哪里又弄来一大群猪头人身的怪物,列好了阵势,准备发动新一轮进攻。 白色邪灵毫无损伤的站在未央生身边,面前有大约三十只严重腐烂的牛头怪,正严阵以待。 院子里挤满了死灵怪物,大战一触即发,空气中的臭味越来越浓。 雷雨扬在窗台上捡起一只长出了绿叶的土豆,奋力扔向未央生,嘴里骂:“打死你个王八蛋。” 土豆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方向偏了少许,朝未央生的身前的白色邪灵飞去,然后毫无阻碍地穿过它的身体,打到了墙上。 “这样扔东西能不能伤害到对手?”我问身边的辫子鬼。 想来这家伙做鬼这么多年,必定见多识广,或许能找到打败敌人的方法。 “没用,未央生身边有一个强力的防护罩,实物不能穿过。”辫子鬼说。 “如果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比方说用枪射击,能否穿透这个防护罩?” “这倒值得一试,这胖子大概没有这么厉害。” “可我们手里也没有枪,恐怕四姨一时也无法打败那混蛋,你们两位法力高强,去帮帮忙吧。”我向两鬼提议。 “作为阴魂,除非特殊情况,我们一般不可以介入法师之间的战斗,现在这样帮忙解救你们已经有犯禁的嫌疑了。”大个子女鬼说。 “这有点奇怪,同样混迹于这个世界,同样受到神祗的监视,怎么未央生可以肆无忌惮的干坏事,而你们却只能站在一边旁观,不可以插手驱除邪恶。这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天道循环,一切早有注定,我们拒绝入轮回,本身已经是逆天行事,如果再干预人间的争斗,定会惹来天谴。”女鬼辩解。 “如果真有管理人间的神存在,那么收拾未央生这样的坏蛋就是这位——大东西的职责。”我显得有些激动。 “天意难测,或许未央生只是神手里的一件工具,有其不可替代的使命和作用,是世间万物必须的组成部分,我们所要做的只是顺应天意,独善其身。”辫子鬼说。 “如果未央生要弄死你们俩,你们会怎么做?顺应天意等着他让你们死掉吗?”我问。 “这个嘛,我当然会反抗,鬼也有求生的本能,虽然能力不如他,但逃走还有些希望。”辫子鬼说。 “如果熊四姑打不过未央生,你们会眼睁睁看着我们落入这恶魔的手中吗?”我又气又急,忍不住大声质问。 “这个——。”大个子女鬼脸现犹豫之色,“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就是想帮熊四姑一个忙,如果她真要不敌未央生,我们当然会设法保你们几位周全。” “这算不算某种程度的犯禁?”我问。 这两位连这里的禁阵都无法打破,还谈什么保护我们,我有些气岔,鬼的思维确实太过另类,根本不可能真正理解和沟通。 “当然,只是在严重程度上稍微轻些。”辫子鬼说。 我转头看看院子里的战况,四姨的猪头怪与未央生唤出的牛头怪激战正酣,残肢和碎肉漫天飞舞,没有谁呐喊,也没有谁哀求,只有毫不留情的杀戮和攻击,猪蹄与牛角的碰撞发出的声响如雨点般密集,空气中甚至出现了由腐烂的肉泥组成的无比腥臭的雾。 看不出哪一方占据上风,就算某一方召出的怪物被消灭干净,也不能说明谁就一定能获胜,因为还有无数的怪物可以被召唤前来。 我担心,这样的战斗会持续很长时间,直到一方被累垮为止。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看不出谁有疲惫的迹象,如果能动员这两位能力强大的鬼加入战团,或许四姨就能轻松地战胜未央生,一切可以迅速结束,那样我很快就能回到温暖的家中,洗一个热水浴,然后好好睡一觉,把这个噩梦彻底扔下。 我非常饿,有很长时间没进食了,可这里根本就不可能找到适合我口味的东西,未央生这家伙显然是十足的肉食动物,这里除了被雷雨扬扔掉的那只土豆之外,我连一片菜叶也没有看见,更别提水果,除了人肉就是人骨。 我决定不再等待,主动出击,就算不能直接伤害到未央生,吓他一跳也好,或许能在无意中帮到四姨。 找不到称手的可扔出去的东西,我脱下自己的鞋,奋力掷向未央生。 去势汹汹的鞋在距离目标两米处突然停止在空中,然后,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朝着我的脸倒飞回来,我低头一闪,只听到‘啪’一声响,打到了身后的吕师师头上。 “看来这样不行,得想其它办法。”吕师师擦擦鼻孔里流出的血,平静地说。 这事因我而起,让同伴再次受到打击,原本白里透红、光滑细腻的脸蛋出现了少许血痕,对此我感到非常内疚。 一百零九章不为人知的史实 院子里,白色邪灵与未央生再次合而为一,四姨双臂抱在胸前,显得从容而镇定,孟依依躲在她身后,不时伸出脑袋偷偷瞄一眼然后又缩回去。数十只严重腐烂的怪物在双方指挥下打得十分热闹,一时也难分高下。 我不禁开始怀疑,四姨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击败未央生,如果她真比他强的话,为什么还不把终极必杀技使出来? “如果两位肯帮忙打败那胖子,我愿送上三大卡车香烛冥币,满满的三车,让你们成为富有的阴魂。”雷雨扬对辫子鬼说。 我猜想四姨的战况或许并不乐观,这方面雷雨扬应该有着比我更好洞察力,可能他已经感觉到一些不好的苗头。 “我觉得熊四姑还没有完全发挥能力,留了一手,一时半会看不出谁强谁弱,如非必要,我们还是不插手此事为好。”辫子鬼明确表示拒绝,“你上一次烧给我们的香烛冥币剩余的还多着呢,再过二十年恐怕都用不光。” “你干嘛这么节约,不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身份吗?一名管理着数万游魂的首脑,怎么可以生活得如此简朴?”雷雨扬说。 “我是鬼,不是人,需要破费的地方实在不多,我觉得目前自己的日子已经过得非常滋润了,基本再没有其它的要求。”辫子鬼笑着说,青绿色的脸显得很开心很满足。 “这家伙坏得不能再坏,你们帮忙弄死他是行侠仗义的英雄壮举,做这样的事应该非常有满足感和成就感,根本不需要谁来动员才是。”雷雨扬继续说。 “再等等看吧,我认为熊四姑并不喜欢谁插手她的战斗,据我所知,一直以来她就是个骄傲的人。”大个子女鬼说。 “我们最多只能帮助这几个人逃走,决不可以插入到法师的斗法中,请不必再多言。”辫子鬼斩钉截铁地说。 雷雨扬耸耸肩膀,显得无可奈何。 “看来只能咱们自己想办法了。”吕师师说。 女孩不肯乖乖呆在后面,跑过来拉着法医的衣襟,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事。 “那些腐烂的东西好可怕,指挥它们的那两个姐姐好漂亮,她们这样厉害,一定能把妹妹救活的,是吗?”女孩说。 “如果无法救回妹妹,你也不要太伤心,死亡并不是生命的彻底终结,而是一种延续,也可算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的开始,你的妹妹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得很好,等到你百年之后,如果她还没转世轮回,你和她仍然有机会在那边相聚。”雷雨扬苦着脸安慰孩子。 “哇呜——,妹妹死掉了,我再也见不到她啦。”女孩大哭。 我手足无措,想不出如何才能减轻她的痛苦,安慰人是件极复杂的事,我从来就不擅长这个。 院子里的猪头怪和牛头怪差不多已经全体散架了,用古旧的教科书里的概念来说,应该算是光荣牺牲或者英勇阵亡了吧。 四姨在念某种很复杂的咒语,因为我看到她的嘴在动个不停,一道道蓝色的光芒出现在她身体周围,快速地旋转,仿佛数百只呼拉圈在运动。 这边的未央生也没闲着,他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团团雾状的绿光,嘴里念念有辞,整个脑袋被笼罩在有色气体里,只能隐约看到面部。 试探性的进攻已经结束,真正意义上的较量已经拉开帷幕,现在敌我双方就像游戏里的人物那样在聚气,然后,使出终极绝招。 我猜测,情况会在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之后变得明朗,战斗即将结束,失败者倒下或者消失。 雷雨扬把一只椅子弄散,然后拿起一条木制的椅子腿,使劲朝未央生扔去。 椅子腿在距离未央生三米左右的地方突然停下,就像打中一面透明的厚墙,然后发出‘啪’一声巨响,变成了碎木屑,散落在空气中。 “乖乖不得了,咱们龙的传人当中这样优秀的人物想必为数不少,当年鸦片战争怎么会被八国联军打得一败涂地呢?”吕师师摇头晃脑,困惑不已。 “不知道的事别乱猜,谁告诉你阴阳师没出力?”雷雨扬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普通官兵在战场上与敌厮杀,这样的战斗被载入史册,而与此同时,我方身具异能的人与对方的吸血鬼和十字军拼命,最终不敌,落得伤亡惨重的史实却被忽略。” 辫子鬼和大个子女鬼站在一旁,无言地点头,我猜测他们也许亲身经历过那场不公平的战争。 “每件事都我比想象的要复杂百倍,现在才明白,以前的自己是多么肤浅和无知。”吕师师仰天长叹。 “再等等,或许我们能够帮上忙,在特定的时候,我认为这胖子不可能一直维持如此无懈可击的防护,这样想必是很耗费体力的。”我说。 “我希望能亲自动手取未央生的狗命。”雷雨扬咬牙切齿。 “除非这场大战让双方同时彻底累垮,不然你们不可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大个子女鬼说。 “叔叔,你为什么对着空气说话?”女孩停止了哭泣,稚嫩的脸上仍然满是悲伤。 “我能看到一些你无法看到的东西。”雷雨扬说。 “你能看到我的妹妹在什么地方吗?”女孩说。 “现在还没看到,因为这里很邪门,魂魄无法凝聚成形,等会那胖子被消灭之后,应该能找到小妹妹的阴魂。” “你能让我看到妹妹的魂吗?如果可以,我想把她带回家。”女孩央求。 院子里的战斗仍在继续。 四姨和未央生同时开始发动,两种不同颜色的光芒形成的力场范围迅速变大,然后撞到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砰’,一道强有力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雷雨扬伸手护自己的脑袋,我出于本能站到女孩面前,想要提供必要的保护,我甚至觉得,在如此强力的打击之下,这里将会像遭遇核弹爆炸一样被弄碎。 一百一十章决战时刻 一些粉红色的光芒从辫子鬼和大个子女鬼形体上涌现,向外喷出,在众人身旁形成一个球状空间,处于这团光影的笼罩中,我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来自外部的力量。 我猜想,房子之所以还未倒塌,是因为这两位法力高强的鬼出手保护,四姨把他俩带来的目的正是为了保护我们,以防万一。 透过粉红色光芒,我仍然能看清外面的情况,未央生身体周围的绿色开始变深、变暗,渐渐成为了黑色,然后,呈现出雾状。 这时,已经无法看到他身在何处。 我和雷曾经领教过这黑雾的厉害,现在又见到,心里颇有胆寒之意。 “现在我开始后悔了,当年十岁的时候,四姨曾打算让我做她的传人,我认定当法师没前途,坚决不学,老爸也拿我没办法,就这样,错过了机会,直到四年前,我穷得身无分文,无路可走,不得不听取四姨的建议做了神棍,没想到这生意居然很能赚钱,只是我年纪大了,错过了学习道法的最佳时期,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有像样的成就。”雷雨扬的表情显得非常沮丧。 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我同样也很难受,想起至今放在家里桌子上那几本古旧的秘笈,在世人眼里无比珍贵的道法书籍他若无其事地扔给我,就像那是漫画书,而我从未认真看过,闲来无事的时候,我要么看电影,或者就在码小说,我不知道如果自己认真钻研一下能学到些什么,唯一可肯定的就是,如果自己有幸掌握其中某种法术,现在也许能帮助到四姨。 “你曾经多次叫我按照书中所述的方法修炼,我粗略的翻看过其中几页就扔下了,除了催眠术,别的内容几乎没看,我一直认为跟着你混就可以,根本不需要学那些什么驱鬼降妖的方法,现在我也很后悔,如果这几个月里不曾浪费时间,好好学一学,掌握几项有用的东西,这一次就不会弄得如此狼狈,毫无反抗的能力。”我说。 “等有空的时候,我也想跟着你们学道法。”吕师师说。 我决定,离开此地之后,每天至少用四小时来努力学习道法,或许自己生具慧根,只是以前没发觉,如果有足够的运气,我猜想自己甚至有可能成为一个了不起和重要的家伙,强大到能够为所欲为。 有一段时间,我曾经梦想自己成为一个蜘蛛侠或者蝙蝠侠那样的人物,平时当个乖孩子或者好青年,在需要我出现的时候(坏蛋抢劫银行或者为非作歹),我会及时赶到,在无辜者即将被杀害和邪恶者最为得意的紧要关头,让一切结束,做完这些引人注目的事之后,我会变回平凡和貌似不出众的上进青年,把众多来自女人们仰慕的目光扔在身后。 如果我拥有未央生或者四姨这样的能耐,我就可以做一名真正的侠士,伟大而优秀,以自己的标准率性而为,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凌驾于法律和人们所谓的道德之上。 可我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不管怎么看,二十多岁才开始学习某项全新的学问,并且这玩艺儿还挺复杂,感觉困难重重,极不乐观。 但我仍然想就此努力一下,谁知道结果会怎么样,这是个充满了奇迹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院子里传来的能量越来越强,两鬼有些抵挡不住,渐渐后退,我们也只能跟着退。 两道力量波及到门廊和窗户,所到之处,水泥和砖还有木头纷纷碎裂、剥落、掉到地上或者是化为粉末。 两位鬼努力撑起的能量场里,我感觉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冲击,我开始忍不住怀疑,他们会不会在某个时候无法再顶住,从而让我们失去保护。 黑雾中,有无数只骨头构成、残缺不全的手和骨架在挣扎,挥舞、贪婪地想要抓住什么或者索取什么,我清晰地看到,一只骨头爪子把大树坚硬的皮撕下了一大块,仿佛钳铁一样有劲。 源自未央生身体的黑色浓雾似乎占据了上风,渐渐把四姨发出的蓝色光芒压制住,这情形让我感到十分焦虑。 女孩走到墙角,或许是因为担忧妹妹的尸体受到损伤,她把那小小的、失去了生命活力、渐渐变凉变硬的身体抱起来,站到吕师师身边。 “双方这样子发力,撑不了多久的,如果未央生累垮,就轮到我们上场了。”雷雨扬从地上搭起擀面杖,在手里掂掂份量,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学着他的样举起了板凳,吕师师把女孩轻轻拉到身后,握着水果刀的那只手青筋鼓起。 “真厉害,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得多,就算再修炼一百年,我也不可能达到这两位的高度。”辫子鬼的声音里流露出沮丧。 “修道过程当中最重要的是天赋,然后才是专注和刻苦,你们都成鬼了,为何还这么想不开。”雷雨扬用开导的口吻说。 黑色的雾距离四姨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接触到她的身体,我再也无法忍住,对两位鬼大喊:“拜托了,快去帮忙,不然我们都会死。” “我认为熊四姑的表现怎么说也应该更强些,她不会如此轻易的被打败。”大个子女鬼说。 “你跟四姨很熟吗?”我问。 “虽然久闻她的大名,但直到三个小时前,我才第一次见到她。” “那你凭什么认定她比那死胖子厉害?”我急得跳起来。 “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我就是对她有信心。”女鬼说。 “赶快使劲顶住,我马上就要不行了。”辫子鬼对女鬼吼叫。 这时我发现由两位猛鬼负责的保护罩越来越小,已经快要无法容纳大家了,所有的人和两只鬼挤成一团。 我不敢和她继续交谈,闭上嘴,生怕影响到她的发挥。 “你看看院子里,熊四姑已经开始反击了。”女鬼说。 果然,四姨身上的蓝光比先前强了许多,把黑雾一点点推离身边。 “好好顶住,等会咱们再谈这事吧。”我紧张地说。 一百一十一章生平第一次杀人 突然间,蓝光大盛,就像数千只烟花同时爆炸一样,我被晃得眼花缭乱,接着一股强大的冲击波迎面扑来,我与雷雨扬一同摔倒。 我猜想,广岛被原子弹袭击的时候,幸存者们大概也有类似经历。 经受了这沉重的一击,我并没有失去意识,虽然浑身都很疼,心里却非常清晰地明白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我迅速爬起来,抄起板凳,冲向院子里摇摇晃晃却还没倒下的未央生。 雷雨扬手执擀面杖,与我并肩扑向这恶魔,吕师师握着水果刀跟在我们身后。 十多米的距离此时显得异常漫长,我恨不得立即飞到这恶魔身前,狠狠地、痛快地,扁他。 院子另一边的角落里,四姨嘴角流血,倒在地上,孟依依满脸惶恐的蹲在她身边,抱着她的头。 “啊——!”眼看距离这恶魔越来越近,我们不约而同地开始大声呐喊。 我手里的板凳和雷雨扬的擀面杖同时击往目标的身上,我砸向他的面部,雷雨扬直取他的脖子。 我几乎有点怀疑这事是不是真的,板凳竟然实实在在地落到了未央生的脸上,跟记忆中打到人身体上的感觉完全一致,我甚至看到几只牙随着这一击离开了他的嘴。 一直以来在我的意识和思维当中,他仿佛一个没有任何弱点的魔鬼,没有缺陷,无法击败,强大到不可思议,找不到任何的机会可以伤害他。 现在,他居然被我打得头破血流,毫无还手之力。 来不及做任何的思索,板凳举起,然后落下,再次举起,又落下......。 心里堆积已久的仇恨和怒火通过这样直接有效的攻击得到了痛快的渲泻,唯一的遗憾只是,手里的家伙不怎么好使,如果有一根铁管或者长刀就更好。 板凳碎掉,我用剩余的一条木腿继续痛打他,雷雨扬手里粗笨的擀面杖断成了两截,他接着用有尖口的一端猛插未央生的腹部,木刺上立即粘满了红色的血。 我的衣服和手上几乎全是血,恍惚中,我觉得有些奇怪,这家伙的血居然也是红的,似乎应该是黑的才对。 未央生倒下,整个脑袋被打得成了一只烂肉球,红白相间,一片模糊,已经无法分清哪是脸哪是后脑勺。 我停住了手,觉得已经差不多,应该进行下一步——彻底消灭他的灵魂了。 四姨在孟依依的搀扶下站起来,慢慢走近。 雷雨扬喘着粗气,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一下又一下使劲踢未央生的背部,彻底忘了自己的脚曾经受过伤。 “哥们,休息一下,我认为已经差不多了。”我大口喘着粗气。 “轮到我来收拾他了。”吕师师蹲下,把水果刀刺入未央生的胸部。“你们打得真痛快,我都挤不进来。”他语言中颇有责怪之意。 法医动作麻利的弄开了未央生的胸腔,把仍在缓慢跳动的心脏拉出来,挥刀割断血管和筋肉,就像在解剖尸体一样,然后使劲用并不锋利的小刀锯那条肥胖的脖子,经过一番折腾,终于成功地达到目的,把与身体分了家的脑袋拨到一边。 “老兄,我觉得你这样干很变态,真有必要吗?”我说。 “我看过有关吸血鬼的电影,据说要把脑袋斩下来才能避免它们复活。”吕师师一本正经地说。 “我觉得这家伙似乎不是吸血鬼,你大概是弄错了。”我说。 “总而言之,还是这样比较稳妥些。”法医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辫子鬼和大个子女鬼出现在未央生的尸体旁边,四只鬼爪伸向空中,一缕青灰色的魂魄开始在尸身上方凝结,渐渐显现出未央生生前的大致形状。 “这家伙已经是鬼了,现在交由你们处理,一定要弄干净,千万别留下后患。”雷雨扬叮嘱。 “这个请放心,对付阴魂是我们的特长。”辫子鬼说。 一丝蓝幽的火焰从未央生的魂魄上燃起,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显得非常痛苦。 “我会弄坏他的思维和记忆,让他成为一只真正的笨鬼,然后送他下地狱,以他所做的一切,在下面呆个一千多年没问题。”辫子说。 “然后呢?”我问。 “刑期满了之后会安排他投胎,做猪或者骡子,马戏团的猴子也行,要么到一个最糟糕的国家当艾滋病孤儿,或者奴隶。”大个子女鬼说。 “如果这样,倒也勉强算是公平,但我总认为还是让他彻底消失比较好。”我说。 未央生魂魄形体上的蓝色火焰渐渐变淡,然后熄灭,这时整个形体变得跟一包十公斤装的大米差不多大小,呈青灰色,半透明,看上去极不结实,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让他彻底散去。 周围的天空迅速变回正常,星星出现,墙外依稀能见到远方的灯火,看上去,数百米外是一个人口众多的村庄,我能感觉到,曾经笼罩这个庭院的阵法正在散去,不复存在。 “如果直接让他魂飞魄散的话就太便宜了,那么多的折磨和苦刑还等着他去享受呢。”雷雨扬说。 “听说十八层地狱里不正之风很严重,我担心,万一这家伙在那边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怎么办?还不如直接咔嚓掉,一了百了。”我说。 “我保证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不必为此担心。”辫子鬼说。 “未央生罪有应得,可那个白色邪灵呢?它被消灭掉了吗?”雷雨扬问。 “在你的右边。”孟依依说。 “哪儿?我怎么看不到。”雷雨扬转头寻找。 “它很小,你低下头就能看到。”孟依依伸出一根手指。 沿着她所指方向,我看到一只小小的白色邪灵,跟兔子差不多大小,趴在地上,似乎受了重伤,已经无法逃走。 一百一十二章在医院 虽然个头变小了许多,可我仍然不敢靠近它,以往的经历中,这家伙留给我的记忆简直就是一场很糟的噩梦。 “四姨,快把它弄死。”雷雨扬说。 “师傅,我觉得它好可爱,我们养它做宠物好不好。”孟依依拉着四姨的袖子,就像一个逛宠物店的小女孩。 这话让我感到惊讶,这邪灵又丑又怪,一只患四期梅毒的猴子也比它可爱百倍,真不知道这小妞的审美观点是怎么一回事。 “依依,这东西咱们养不了的,它是阴间的牛头,不知为何失去了真身,剩下的元神与这大坏蛋共用一个身体,刚才的打斗中它也受了重伤,共生的躯壳又死掉了,现在它如果想要活下去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回阴间去。”四姨说。 吕师师缩在我身后,用手指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站直,面带可爱的、色迷迷的微笑,看着四姨。 我转头看那个女孩,她吃力地抱着妹妹的尸身正从屋子里走出来,死去小女孩的魂魄已经凝聚成形,跟在自己的尸体后面,想要蹦回去躯壳中,却总是不成功。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杀人,我和雷雨扬同时动手,然后吕师师挖出未央生仍在跳动的心脏,整个过程并不复杂。 打败了这恶魔,亲手取了他的性命,我应该感到快乐,应该激动和兴奋,但我没有以上的情绪,有的只是浑身的伤痕和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疲惫。 现在我只想去找丁蓉,找到她之后,回家好好休息几天。 吕师师仍旧傻乎乎地看着四姨笑,雷雨扬跟孟依依开心地说着什么,他们的语声越来越远,渐渐模糊。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躺在白色的床上,放眼望去,周围绝大部分东西的颜色都是单调的白(有些地方很脏,比如墙角,和一些隐蔽之处),工作人员一个个全副武装,除了眼镜后面的两只眼睛,其余部分包裹得严严实实,偶尔也有一些不戴口罩的,露出并不招人喜欢的嘴。 我和雷雨扬住在同一个病房中,吕师师单独在一间,现在他成为了英雄,多次接受记者采访,每天都有一大帮人来看他,收到的水果和鲜花多得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医院里总显得比其它地方凉快,因为这里的游魂实在太多,他们三五成群,在各处转来转去,有的被开膛破肚,残缺的内脏挂在巨大的伤口边,摇来晃去,有的脑袋青肿如猪头,有的骨瘦如柴,有一些比较幸运的年迈老鬼,慢慢悠悠地在走廊里散步。 有一位阴魂常常盯着我看,很令人反感,他面部青肿,仿佛气球,我猜可能是死于车祸,也许是被一群暴徒打死的。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鬼坐在窗台上,愁眉苦脸,似乎还没活够。 有几个面色苍白的小鬼在走廊里无精打采地做游戏,其中一位的头顶光秃秃的,骨瘦如柴,仿佛一只会动的骷髅架子,生前大概做过很多次化疗,另一位浑身浮肿,白里透亮,像头被刮光了毛的小猪,还有一个少了条腿,单足离地一尺,悬在空中飘来飘去。 我低下头,尽量不与这些游魂目光交汇,以免他们发现我能够与鬼交流,由此影响到他们原本安静的生活。 平日与人的闲聊中,我发觉大部分群众对医生的看法都不怎么好,尤其是有处方权的那些,普遍认为他(她)们并非慈善的化身,不但冷酷无情,还唯利是图。 这决不我个人在胡说,绝大多数人的记忆里,他们就是这样的玩艺儿。 动手术之前,他们会先把所有的责任全推卸得干干净净,叫家属签很多字,郑重其事地告之,他们决不会犯任何错误,如果人死在手术台上,一切均与他们无关。麻醉师非得先卖一份保险才肯工作(想必是有分成的),在此全套程序结束前,他们不会拿起手术刀。 如果没有足够的钱(没有保险也没有钱的人不知占到多大比例,反正为数众多,并且大部分是社会财富真正的创造者——工人和农民),那就干脆不要来了,在家里等死吧,没有钱,无论患上什么样的重病也不可能得到治疗,来了也没人理睬,就算躺到病床上也会被赶出去。 在我的印象中,这家医院大部分处方上开的都是价格比较高昂的药和一些没听说过的药(他们专门卖一些只在这里才有的药,并且几乎全是最贵的),抓住所有的机会开最大的处方,恨不得让每个患者都去做各种化验和B超还有X光以及种种检查。 我真心希望以上看法完全是错误。 如果谁能指出以上说法彻底错了,能够证明咱们这旮旯的天使决非上述那样,我愿意绝食十天以示谢罪。 传说在这个地球上,有那么一些国家,那里的医院,患者没钱也不要紧,可以先治病,慢慢再付账,以最近十多年的个人经验来看,简直不敢相信真有这样的事。 那里是天堂吗? 据说每年经济都在迅速增长,形势一片大好,好得不得了,连洋人们都刮目相看、羡慕不已、垂涎三尺。 可为什么还有人因为无钱看病而得不到及时治疗?为什么大部分人每日忙忙碌碌却只能勉强果腹? 我猜想,那些因为没钱而被断药的病人,和交不出预付款不能动手术的患者,在忍受病疼折磨的时候、在弥留之际,他们绝望的心里或许忍不住会怀疑,咱们的生活的地方是否像报纸和电视节目里自我标榜的那样伟大。 幸运的是,最近十年来我一直还算健康,很少生病,感冒喉疼之类的小疾也不多见,幼年时倒是体弱多病,可那会儿看病是不花钱的,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些(大孩子穿过又给小孩子穿),可那时大家情况都差不多。 突然间我觉得,每个至今仍然活着的人都应该感激命运,多不容易啊。 只要活着,就拥有梦,拥有希望,可以尽情期待明天会更好,把一切的美丽的憧憬当成生命存在和持续的动力。 或许,某一天,睡一觉醒来,会有所改变。 一百一十三章“英雄” 不管怎么看,医院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之一,这里的游魂比哪都多,如果闲着没事,我宁愿去逛公墓也决不来这里。 公墓里的阴魂从表面看远比医院里的这些同类顺眼得多,相对体面和理智。 有一点我不太明白,这里的阴魂可以选择到墓地混日子或者到大街上闲逛,可他们为何逗留在此不肯离开?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 医生为我做了面部修复手术,我问会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痕,他回答会有,建议我出院后去省城做整容手术。 我叹了一口气,转头不想再搭理这家伙,心里很是鄙视他,业务水平不行,却不肯努力提高,导致将来我还得躺到其它医院的手术台上再挨一次刀。 吕师师恢复得很快,几天过后,他已经差不多痊愈了,没事的时候,常常溜来跟我俩聊天,把别人送的水果带来给我们吃。 “哥们,明晚电视里就能看到对我的采访,哈哈,我要通知家里的人,让老爸老妈为我骄傲一番。”吕师师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从小到大,除了考上大学那一次,从未如此感到光荣。” 雷雨扬躺在床上,把竖起中指的左手举到法医面前。 “哥们,值得这样兴奋吗?”我惊讶地问。 “荣誉都被你独自享受了,没我们什么事,你觉得这样合理吗?”雷雨扬的语气当中流露出明显的酸溜溜。 “这不能怪我,跟上级谈事件经过的时候,我并没有任何的隐瞒,也没有刻意粉饰自己的所作所为。”吕师师一脸无辜,“你们有所不知,局里开听证会时闹翻了天,一些人相信我的叙述,以西门沁队长为首的几个则不信,有人甚至建议把我送进精神病院,把你们抓起来,他们认定未央生是个诚实的神棍,对社会完全无害,是你们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残忍地杀死了他,然后用某种邪恶的方法迷惑了我,使我成为从犯,甚至有人猜测那所房子里的尸骨可能与你们有关。幸亏还有那个女孩,她证明了我交待的情况,多危险那,差点就无法澄清事实。” 法医的话让我心底掠过一丝凉意,还好把这家伙拉到我们的队伍里一同战斗,否则的话,我和雷雨扬的下场如何不难想象。 假如想当英雄,事前得三思而后行,做足准备,先找好现场目击证人再动手,千万别一不小心成了嫌疑犯,甚至可能是替罪羔羊。 “这没什么,神神道道的事本来也不能大肆宣扬,我们是阴阳师,你是吃皇粮的,虽然事情是大伙一起做的,但功劳应该——并且只能归你,想想看,如果我们去做英雄模范事迹报告会是什么样子?肯定弄得众人哗然。”我平静地说。 “大概会被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踩死,因为我们破坏了他们赖于生存的思想准则。”雷雨扬不无沮丧地说。 “等我发了奖金,就请你们去吃烤全羊。”吕师师说。 “从小到大,羊肉吃多了,现在我比较喜欢吃海鲜。”我看了看法医的表情,“你估计自己能拿到多少钱?” “不知道,以前也没领过。” “估计上级会动员你把所获奖金捐赠给灾区人民,像这样做你这英雄才算得上完美。不过没关系,等到你成了组织重点培养对象,前途自然一片光明,等过几年升了职当上领导,再请我们享受也不迟。”我说。 法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对未来充满各种美好的憧憬和想象。我能理解这样的心情,按照一般惯例,他的前途从此将会一片光明,人民需要英雄,单位同样有此需要,而他却是一位现成的、真正的英雄。 “咱们曾一同出生入死,它日如果能混出什么名堂来,当然要有福同享。”法医严肃地说。 “过几年,等到你成为大领导后,我们就去开妓院,开赌场,送百分之三十的干股给你,大伙共同富裕,有事的话就由你出面摆平。”雷雨扬故意大声说。 “我不想那么干,虽然这事很平常,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认为还是不做为好,你们也别去开妓院赌场什么的,就做阴阳师吧,顺便卖成人用品,维持现状就很好。除魔卫道,这是一项多么有意义的工作啊!多少邪恶的鬼怪等着你们去消灭,多少失去方向的人等着你们指点迷津,你们从事的是一项非常伟大的事业,虽然得不到官方公开的认可,却是整个社会运转过程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以后得罩着我们点,别隔三差五的又让人来封了店。”雷雨扬说。 “当然,只要我能力所及,这个忙一定帮。”法医信誓旦旦。 “挂一个写着‘专营降妖捉鬼驱邪’的特大招牌在店门上方如何?”我问。这是故意如此,我明白他目前仍然只是一小职员,做不了主的,说说而已。 “这事我跟领导讨论过,他说你们可以营业,但不能在市中心繁华地段,尽量呆在僻静的地方,店名决不可太过招摇,叫周易民俗文化研究会,或者奇异现象咨询公司,要么弄成风水店也可以,这样的名字最好别用。”吕师师严肃地说。 “MD,我怎么觉得有点卸磨杀驴的味道在里面,我生气啦,以后城里再出现怪物你们自己解决,不要来找我。”雷雨扬显得有些愤怒。 “店名叫什么都没关系,就凭你雷大师的名头,就算挂一块废旧物资回收公司的招牌也会有人排着队来寻求帮助,只要穿制服的人别来捣乱就行了。”我拍拍雷雨扬的肩膀。 其实最近以来我们一直挂成人用品商店的招牌,生意仍然很好,只要能维持现状,别被查封,已经非常满意,再无它求。 “净空说得有理,你们就主营性用品,暗地里做阴阳师生意,凭你俩的脸蛋和能耐,肯定会红起来,只要取个平庸些的店名,别刺激到管理者的神经,保证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吕师师说。 一百一十四章爱情无罪 四姨和孟依依走进病房,法医的眼睛顿时发射出明显的亮光。 “熊姐,你好。”吕师师说。 “小弟弟,怎么没大没小的,管我四姨叫姐姐,那我该叫你什么?”雷雨扬有意见了。 “熊姐看上去很年青,最多有十八九岁,其实叫妹妹更为合适些。”吕师师面带可爱的微笑。 四姨脸上浮现出迷人的笑容,似乎对这样的恭维感到开心。 “称呼什么都没关系,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好啦,熊——晶——莹。” “熊晶莹,真是好名字,听着就觉得可爱。”吕师师说。 “喂,小吕同志,不久前我们一起抓还魂尸的那天夜里,你曾经勾搭上了一位女子,就是那个小百货店老板,我怀疑现在你是否跟她还保持着某种不清不楚的关系。”雷雨扬开始揭短。 “我把她送回家之后就离开了,以后再也没联系过,她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法医焦急地解释。 “哼哼,我不怎么相信。”雷雨扬眼睛看着天花板。 “小吕长得眉清目秀,有人喜欢很正常。”四姨笑嘻嘻地说。 看来她对他有些好感,我觉得有必要成人之美,或许这位伟大的阴阳师在当了这么多年老处女之后,终于想明白了,打算改变生活方式,也可能是受到这一具新的身体的影响,突然间有了强烈的yu望,反正她看他的眼神中明显有些东西,这一点明确无疑。 “熊晶莹,我叫你晶莹可以吗?”法医说。 看得出,吕师师越来越兴奋,说是坠入爱河也不为过,这眼神和表情我觉得很熟悉,好些年前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状态,那时总觉得女人们是那样的美丽动人,几乎个个都是天使,她们深深地吸引着我,白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夜晚没完没了地出现在我的梦中,时而温柔,时而狡猾,有时热情,有时让我无计可施,年少的我常常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幸福的小马驹,总感到强烈积蓄在心里的yu望无法渲泻。 爱情不需任何理由,只要两个人高兴,不影响他人,如何折腾都行。 我突然觉得有些羡慕他,长久以来,我一直缺乏这种强烈的热情,勉强记得曾经有过,然后,在岁月慢慢流逝中,渐渐干涸、消失、灰飞烟灭,无可挽回。 直到遇见了丁蓉,我心底有些情感才得以再度流动起来,在此之前,这方面的触觉差不多已经关闭或者死机了。 非常遗憾,我已经不再是一名青春少年,那些热烈和奇妙的感觉已经不可能体会到。 在医院里躺了将近十天,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丁蓉,前些天我曾委托四姨帮忙召她的魂,等会儿要问问这事有没有取得进展。 近半年来,我几乎可以说是无忧无虑,就算明天中午地球爆炸掉或者发生核战争我也不敢肯定自己对此会很在意,除了丁蓉,再也没有什么可称得上重要,是她让我的生命重新具有了某种意义。 吕师师跟四姨进展很快,半小时后,两人开始拉手,渐渐有了些旁若无人的味道,她略带羞涩地低着头,他兴高采烈地在她耳边小声说话。 雷雨扬愁眉不展地坐在病床上,看着越来越亲密的一对。 我猜测他大概在担忧,如果这两位真的睡到一张床上该怎么办?如果法医发现心上人美丽的身体和容貌其实是来自一具尸体,还会这样热情高涨吗? 我听雷说过,这种非正常的生存状态下,身体会以比较快的速度衰老,然后腐烂掉,每隔六至七年就得重换一具躯壳。 “晶莹,你那天跟未央生斗法,累到吐血,应该做个全身检查,万一有什么隐疾没发现怎么办?”吕师师伸手猛拍自己的脑袋,“看到你能走能跳,我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他满脸自责。 “我——,没事的,一点小伤,回家休息几天就彻底好了。”四姨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法医有关四姨身体的事,他大概不明白,呆在这具年青的躯壳当中的其实是一个久经风霜的苍老灵魂,真实的年纪跟他的外婆差不多大。 或许是我多虑了,她和他完全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地享受爱情,无所顾忌地生活,直到相互厌倦的那一天,想那么远干嘛呢?一切自有天注定。 孟依依走到雷雨扬面前,小声说:“我该叫你什么,师兄还是其它?” “你爱叫什么都行,顺口就好,我无所谓的。”雷雨扬依旧愁眉不展。 “我养了一只漂亮的小狗,名叫格格,我觉得你跟它差不多同样可爱,考虑到你是一名阴阳师,这样好不好,从此叫你格格巫。” “我没意见,《蓝精灵》里其实最强大的角色就是格格巫,这个名字我喜欢。”雷雨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开个玩笑,我怎么能这样称呼你呢,还是叫师兄吧。最近两天我一直在练习一项法术,非常有趣,估计你也会,等出院之后,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比试一下。” “你在练习什么?”雷雨扬面色紧张地问。 “死灵召唤术,师傅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折腾了几夜,昨天晚上我终于成功的从地底下叫出来一具腐烂的尸体,让它跳舞给我看,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孟依依显得非常开心。 听到这样的对话,我颇感惊讶,原来这小妞真的有巫婆天赋,虽然只学习了几天,能耐恐怕已经超越了雷雨扬。 “我学习的方向主要是驱邪和风水,还有算命占卜,死灵方面的法术我不会,不用比试了。”雷雨扬面有惭色。 没人理睬自己,我干脆爬回床上,拿起一只法医送来的火龙果,撕去皮,开始吃。 一百一十五章死亡气息 四姨临走前告诉我,昨天去过寺院,在外面转悠了整整一圈也没有找到丁蓉的魂魄,使用法术也不行,据猜测她很可能已彻底消失,为了保险起见,过几天还会再去一次。 我决定,出院后先去找丁蓉,我不相信她会就这么样消失掉。 如果找不到她,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将如何度过,愧疚和自责会日日夜夜折磨我的心灵。 大概因为服下的药物有催眠作用,天黑不久,我就睡着了,到了半夜,我被一群游魂的喧哗声吵醒,这些家伙似乎在开狂欢乱交大会,一个个兴奋得像吃了******,仿佛杀猪或者吵架一般大声叫唤,整个走廊都成了他们的游乐场。 一群肚破肠流的鬼穿过墙壁,到屋里转悠一番然后又离开,有几只枯瘦的女鬼甚至把脸贴到我眼前,其中一只尤其好色,竟然把脑袋伸来,穿透了棉被,想要看看我的身体。 一阵凉意掠过腹部,我咬牙忍住不发作,当她们不存在。 我真羡慕那些没有阴眼的人,他们听不到这样刺耳的噪声,也看不到面目可憎的鬼魂,可以当个半信半疑的无神论者。 还是家里好,明天跟医生商量一下,可以的话,我想出院了,这地方实在太热闹,再住下去,很可能我会弄出新的毛病来。 雷雨扬拉起被子蒙住脑袋,看样子他也被吵醒了。 最终,我忍无可忍,起身离开床,想到走廊上透透气,几只女鬼张牙舞爪地簇拥在我身后,苍白泛青的脸上流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我猜想,她们大概觉得跟着我走就有了某种可期待的方向,因为她们实在是太无聊了,任何一点新鲜的事都能让她们为之兴奋、欢呼雀跌,真到了末日来临那一天,估计她们面对降临人间的天主时恐怕也就这样子。 我站在走廊里,眼睛看着前方地面上的马桶,然后慢慢悠悠走过去,对挡住路的游魂视而不见,径直穿过他们的形体。 我的行为显然让他们生气,他们在我面前做各种可怕的鬼脸,把本来就丑陋不堪的脸弄得像一堆垃圾。 我努力忍住不看这些鬼严重变形的脸,尽管对此有强烈的好奇心,因为他们的花样确实很多,有的把嘴大大张开,能装下一只四十二码的皮鞋,有的把舌头伸得跟手臂一样长,还有几个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提着头发四处转圈,有的在我面前玩弄自己拖在外面的肠子。 我明白这只是一种胡闹,他们并没有害人的想法,这仅仅只是彼此间寻开心的一种方式,这些全都是最平庸的游魂,他们根本不具备伤害人的能力。 看得出,这些行为让所有的鬼都非常开心,他们大声笑,疯了一般尖叫,开心得像中了双色球头奖。 我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快乐,大概是由于游魂们的情绪传染到我思维里,就像沮丧和绝望也能相互影响,欢乐显然有更强的感染力。 阴魂们如此开心显然与我有关,想到自己在其中的重要性,我渐渐不再生气,是啊,难得他们这样高兴,我应该回去睡觉,用被子蒙住头,努力进入梦乡,就当这些家伙从未存在过,由得他们狂欢去。 阴魂死后本该去地府报到,我的阴阳眼也是非正常的存在,我本应看不见他们,而他们本应该不会影响到我,这样就可相安无事,各自生活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 可非常遗憾,我能看到他们,具备与之沟通的能力。 我沿着寂静的走廊慢慢前行,漫无目的,游魂们渐渐失去了对我的兴趣,把注意力转向其它方面。 电梯右侧的一间大病房里住着几个老头,还有几名癌症晚期患者,这里门外将近十米范围内竟然没有一只鬼,我猜想阴魂大概并不喜欢那些即将死亡的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味,所以刻意避开,宁可到别的地方玩也不在此逗留。 拥有阴阳眼之后,我发现自己偶尔能够看到那些身体的生机已经无可挽回地走向衰亡的人周边围绕着的一些灰褐色的光晕,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死亡气息吧,对于这类东西,我觉得鬼魂们应该更为敏感。 前些天我从门口路过时,无意中看了里面一眼,发现整间病房几乎全被一层浓浓的死之气息所笼罩,当时有种感觉,最多半个月,里面的人都会一一死掉。 这是十八号病房,重症特护室,当我走过时,我惊讶地发现,甚至连门缝里都在涌出灰褐色的暗光和一些淡淡的雾。 也许有人已经要死了。 这时门突然打开,里面钻出一个神情慌乱的年轻人,我的存在大概吓了她一跳,与此同时,我也着实被吓得不轻。 “啊!”她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睡不着,在走廊里散步,非常抱歉吓到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说话的同时,我心想大概是她负责照看的人不行了。 “快叫医生来,里面有人快要死了。”她终于缓过劲来,急忙说。 我有些纳闷,这里应该有护士一直守着才对,怎么会没人,看来玩忽职守是我们这个朝代的通病,就算按照特护病房的标准付了费也未必能得到相应的服务。 护士小姐揉着眼睛,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显然美梦被打扰,还未彻底清醒过来,我惊讶地发现,她所到之处,阴魂们纷纷避让,保持着至少两米以上的距离。 这是为什么,难道鬼怕医生?怕那些未能把他们救活的人,或者把他们弄死的人? 我看到十八号病房内新出现了一只游魂,大概因为刚脱离身体的缘故,他的形体很淡,更像是一团灰影子而非鬼,他神情显得有些困惑,似乎并不留恋刚刚分别的躯体。 或许这对于他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终于摆脱了那具衰弱不堪的身体,从此告别了折磨他已久的病疼。 一百一十六章牛头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种真正的解脱,因为他年纪已经很老。 一个浑身上下全是白色的怪物出现在走廊里,我差点脚一软坐到地上,因为它很像那只给我带来众多痛苦记忆的邪灵,唯一不同之处就是,眼前这家伙的脑袋不似人形,而是呈牛头状,有两只弯弯的角长在头顶。 众多游魂似乎没有发现牛头的出现,仍在玩耍嬉戏,似乎他们只怕医院的工作人员。 这就是传说中的牛头——灵魂前往地府的接引者,我能肯定这一点,只是有点不解,我听雷雨扬说过,牛头马面是地仙之体,就算拥有阴眼也看不到,除非故意显身让人看,一般情况下,谁要看到它们出现就说明自己要死了。 我赶紧把目光转向另一边,装出没看到牛头的样子,转身往回走,我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刚才因为过于紧张,我盯着它看了足有半分钟之久,惊慌中,我和它的眼神曾明确无误的交汇过。 “小朋友,你为何能看到我?”牛头说。 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这东西竟然在叫我,这下完蛋了。 回避是显然是没有用的,我鼓起勇气停下脚步,转回头看着它。 “这位大仙,您叫我吗?”我小声说。 看了四周,护士和那女子已走进病房了,大概正在忙于抢救那位已经死掉的人,我不希望人们认为我对着空气说话。 “是啊,一直以为人界没人能看到我,哪里出错了吗?”牛头的脸上浮现一丝困惑。 我松了一口气,显然它并非为自己而来,生命暂时无忧。 它的声音很圆润,吐字清晰而准确,语气平静而从容,如果长得体面些,到电视台当个播音员或者主持人大有希望。 “我是一名阴阳师,能力比较差劲的那种,说我是神棍也可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看到大仙您,据我所知,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说话的同时,我大着胆子观看它,我发现,这家伙实在是太丑陋了,跟城隍庙里的泥塑一点也不像。 它的整个面部就是一只牛头,光滑,无毛,呈纯白色,轮廓带有一些人类的特征,眼睛显得很忧郁,仿佛刚看过一场感人至深的悲剧电影或者是即将被绞死。 “就算是阴阳师,能看到我的也没几个,在这城里,只有一个叫未央生的和另一个叫熊四姑的有这能耐,最近两百年来,我到过许多城镇,见过许多的法师,能看到我的只有上述两位。”牛头说。 看来四姨的能耐真不是吹出来的,连牛头都这样说,我对她的敬畏又增加了几分。 “未央生前些天恶贯满盈了。”我觉得有必要告诉它。 “这我知道,他是被你打死的。”它用很肯定的语气说。 “真是我打死的吗?当时我们有三个人一起动手。”我想不出,它以何来断定未央生死在我的手下。 “你第二次出手时,弄碎了未央生的右侧颅骨,这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我心想,真不愧是地府来的仙家,什么都知道,在它面前大概任何事也无法隐瞒。 “他去地狱报到了吗?”我问。 “到了,已经下了十七次油锅,据判决,还要再下三十九万次。” “他罪有应得。” “是这样。” “我不明白,未央生为恶多年,害死的人数以百计,为什么早些时候没人来制止他?”我提出疑问。 “一切早有注定,但尽人事,各安天命,这不是你我能够控制的。”牛头非常诚恳地说。 “您工作不忙吧?”我问。 这家伙怎么会有时间跟我闲聊,我以为做一名地府的公务员应该很忙才对,毕竟这世界每天都有很多人死掉。 “难得有人能跟我谈话。”牛头脸上浮现一个怪异的笑,“我已经活了一万多年了,太过漫长的生命有时显得很乏味,这种事,你是无法体会的。” 我很担心,这家伙会不会拉住我,硬要听他讲整整一夜的话,一万多岁的老家伙一旦打开话匣子估计会是件极严重的事。 “大仙您喜不喜欢喝酒,如果不嫌弃的话,我请您到烧烤店坐一坐,慢慢聊。” “不行的,再过三十分钟我就得回去报到,不知这位刚死的人是否愿意跟我走。” 我看到刚死的老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牛头,一点也不惊慌。 “他可以选择吗?”我惊讶地问。 “现在不同了,一般来说,鬼生前不是作恶多端的话,就可以得到选择的机会,留在人界当游魂或者去地府住下,或者去投胎。”牛头语重心长。 “看来死亡并非我以前想象的那样糟。”我小声嘀咕。 “当然,但不要自杀,自寻短见的人死后没有选择权,只能跟着我或者马面去地府或者地狱报到。”牛头说。 “我不会自杀的,我甚至想活到三百岁,如果能一直保持现在这样子的话。”我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仿佛有什么很开心的事。 “牛头大仙,我生平没干过什么特别严重的坏事,应该不会下十八层地狱吧?”刚死的老鬼问。 “哦,当然不会,你可以选择,是留在人界还是跟我到地府定居或投胎。”牛头对老鬼说。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老鬼说。 “没时间了,几分钟以后你将无法再看到我,所以你必须立即做出决定。”牛头说。 “如果我留在人界,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大仙你了吗?”老鬼问。 一百一十七章前世 “你到地府住下的话,倒是每天都能见到我,如果选择留在人界,就得接受地方鬼魂会长的管理,想投胎也可叫他安排。”牛头的丑脸上浮现一个可亲的微笑。 “我跟你去地府吧,那边应该比人界更适宜鬼居住。”老鬼干脆地说。 牛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灰色的纸片,贴到老鬼的脑门上,然后,一道黄色的光闪过,老鬼消失了。 “这样就搞掂了吗?”我问。 “是啊,看上去很简单。” “大仙,您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能不能告诉我,将来我会混得怎么样,穷还是富?能不能靠写文章过日子?”我充满期待地看着牛头。 “天机不可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不能告诉你未来会怎样,如果你知道了,命运就会偏离原有的轨道,走上另一条路。” “也好,我喜欢不确定的东西,总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在大仙您看来,这显然是个可笑的想法。” “得弄清楚一点,你的命运仍然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我知道将来会发生些什么,就在我们谈话的同时,你的未来已经发生了变化。” “真的吗?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我睁大眼睛。 “我不能告诉你。”牛头坚决地说。 “我有一个朋友,她是一只鬼,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她,为了救我,她耗尽了能量,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大仙您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 “出院之后,你叫上熊四姑一同去那间寺院外寻找,会找到的。”牛头非常肯定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与我前生有缘,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说。 “一言难尽,还有时间,我带你回到过去看看吧。” 牛头把一只手搭到我肩上,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能量在周围运转、流动、翻涌,我感觉到身边的一切开始渐渐化为某种液体状的东西,白色的墙壁,还有白色的灯光和走廊里的椅子都开始飘浮、摇晃,仿佛水中的倒影。 眼前突然一黑,当再次见到光明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由数百幢破烂的房子组成的村庄前,数百人站在一片广阔的空地上,所有的人脸上都流露出一种洋洋得意的神情,仿佛马上就要进入极乐世界了一样。 “能找到谁是前世的你吗?”牛头问。 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棵树下,牛头在身旁。 “站在场子中央稻草堆旁边的那个好象是,这家伙似乎刚被人打了一顿,模样跟我一点也不相像,可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他就是我,这种感觉是否正确?”我转头问。 “没错,就是这家伙,你得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比较悲惨。”牛头说。 “这些人看不到我们吗?”我问。 “嗯,看不到,对于他们来说,你和我等于不存在。”牛头说。 这时,我看到了丁蓉,她站在场地中央,周围有一块五米见方的空地,不时有某只手伸来推她一下,让她只能呆在指定的位置无法离开,她被一些粗大的绳子捆得牢牢实实,头发散乱,面色苍白。 数百张狰狞的面孔带着残忍的笑容看着眼前的一切,其中有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汉子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似乎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可以毫不犹豫地对他人的生命予以最终裁决。 一具尸体吊在大树上,离地三尺,身上只穿着一条裤衩,无法分辨性别,因为身上的肉已经被割得所剩无几了,腿部原本应该是肌肉的地方现在只有两根紫色的骨头。 “这些家伙疯了吗?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丁蓉?”我气愤地说。 “看到树上吊着已经死了的那位吗?他是丁蓉的父亲,这个村子里唯一的富农,他拥有五十七亩地,其中有四十几亩租给别人种,每年每亩收取六十斤稻谷作为租子,自己种剩下的。现在土改了,地被分了,人也给弄死了。”牛头说。 “唯一的富农已经被弄死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丁蓉?”我大声问。 我有些纳闷,每亩一年才交六十斤粮,一年可种两季作物,这个负担不算重啊,为什么农夫们还有这么大意见,把地主弄死了他们就能从此过上好日子吗?如果事情这样简单的话,这个世界早已经变成天堂了,后来也不会有成千上万人被饿死。 “工作组认为对待地主和富农就应该斩草除根,决不给他们有任何反对无产阶级革命的机会。”牛头耐心地解说。 “哇,前世的我竟然如此懦弱,为什么不反抗?怎么可以任由那些疯子和坏蛋胡作非为。” “他们通过你的父母逼迫你,如果胆敢捣乱,就不分给田地和原本属于富农的房子。” “我恨前世这家伙,他太差劲了,一点也不像我,连最起码的立场都没有。”我愤怒地说。 “事情没这么简单,我带你去看看之前的情况。”牛头再次把手放到我肩膀了。 眼前的人群立即变得模糊,然后消失掉,我觉得头晕目眩,无法站稳,当眼前再次出现光明时,我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他和丁蓉在松树丛当中的一片草地上亲热,忘乎所以、倾情投入,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隔的如此近,我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回避一下,却又有些好奇。 两个年青而充满活力的身体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健康的肌肤闪烁着美丽的光泽。 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里也弥漫着幸福和热情。 我突然觉得很羡慕他们,生命里只要拥有过这样美丽的经验,那么,死亡、痛苦、耻辱、不公正、暴力、饥饿,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毕竟,他们已经爱过,活过。 一百一十八章来生再见 转过头,发觉牛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我把一只手伸到它脸前。 “大仙,我不喜欢你这样子,丁蓉是我前世和今生的情人,这样的场面你应该回避。” “切,我活了一万多岁,什么没见过。” 牛头转过身,显示出一副懒得跟我一般见识的样子。。 “他们为什么不私奔呢?周围还有许多没开发过的原始森林,干嘛不躲几年再回来,就算去城里混也未见得就会饿死。”我忍不住长吁短叹。 “他和她都是十六岁,就做这样的事,似乎早了些。”牛头心不在焉地说。 “这你就不懂啦,一般来说,十六岁正值青春期,身体刚好基本发育成熟,是yu望最为强烈的时候,在这样美好的一天,能够以一棵单纯的心享受爱情是多么幸福的事啊。”我看了看牛头,努力猜想这家伙没当上鬼差之前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一头成了精的水牛? 牛头一言不发,把手搭到我肩膀上,我知趣地闭上眼,咬紧牙关。 睁开眼后,我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光线昏暗的小屋内,我的前世坐在草墩上,脸色悲戚,正在把玉米从棒子上弄下来,他身边有两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女,还有几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孩子身上竟然连裤子也未穿,光溜溜的小屁股露在外面,上身披着几片破布条,非常勉强地挡在肚皮前。 “哇,这么穷,不会吧,真是万恶的旧社会。”我说。 这时,中年农妇说话:“工作组的人说了,先把姓丁的地主凌迟处死,然后把地主婆和丁蓉用棒子打死,两个地主小崽子能否活命得看她们对革命的认识和表现。” 前世猛然站起来,声音颤抖:“他们要把她怎么样?” “丁家上下都是好人,前几年粮实不够吃还接济过咱们,话说回来,这村里谁家没得过丁家的好处,算起来大伙儿都是亲戚,我就弄不明白,把地分了也就算了,为什么非得把人弄死呢,怎么就没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呢?”农妇嘀咕。 “不行,我要去看看。”前世转身出门去,裤带上别着一把锋利的砍柴刀。 牛头把手搭到我肩膀上。 睁开眼后,我站在村子对面的山坡上,看到前世的自己背着丁蓉,拼命地跑,在树丛里钻行,丁蓉的一只脚血肉模糊。 两个人的脸上充满了绝望,他和她应该都明白,这样是不可能逃脱追捕的。 后面数十米外,一群壮汉带着狗,扛着枪,不紧不慢地追在后面,似乎在享受捕猎的乐趣。 我的前世把丁蓉放下,小声说:“你钻到树林里躲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别出来,我挡着他们,我是贫农,不会有事的。” “你要小心。”她叮嘱。 丁蓉拖着一条难以动弹的脚,歪歪倒倒地钻到树丛里。 前世的我从地上拾起几块石头,神情自若地站在一棵松树下,面向追赶者,当双方距离比较近时,他使劲把石头扔过去,准确的打中了其中一人的脑袋,红色的液体从那家伙面部流下。 几条狗挣脱了束缚扑过来,前世抽出砍柴刀,劈倒了其中一只,追赶者跑来,分散在周围,形成了包围圈。 棍棒如雨点般落下,前世的我被打倒在地,柴刀也被夺走。 大约过去了五分钟,这伙壮汉仍在对前世踢打不休,我愤怒难忍,冲上前去想帮忙,但我的手却毫不阻碍地穿过了他们的身体,一点劲也使不上。 真遗憾,回来的只是我的影子。 丁蓉拖着重伤的脚走过来,草地上留下一道血迹。 壮汉们停止对前世的攻击,全都呆呆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丁蓉爬到前世的我身上,用身体提供保护,好让他不受攻击。 前世满面是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名男子揪着丁蓉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另一个蹲下去,掰开她抓着前世的衣服不肯松开的手指。 其中一个粗鲁地拖着丁蓉的头发往前走,另外几个趁机在她身上乱摸,有两个把躺在地上不会动的前世拎起,朝村庄方向走回。 几个身着军装的男子站在前世的家门口,带头的那个表情凶狠,咬牙切齿地说:“看在你们全家都是贫农的份上,特意宽大处理,打伤了我们的人这件事就不再追究了,后天早晨在晒场召开宣判大会,你必须亲自动手把地主的女儿处死。” “我不会这样做的。“前世坚决地说。 他挺起瘦弱的胸膛,目光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青紫浮肿的脸上显示出不容置疑的信念。 身穿军装的人警觉地摆出准备打斗的架势,其中一个把肩上的步枪放下,摆出射击的姿势,然后用充满威胁意味的目光看着前世。 几个小孩子从门框边缘伸出小小的脑袋,好奇的目光里满是惊恐。 “如果你不肯杀她,我们会亲自动手,那场面恐怕你会受不了,我们打算把她衣服扒光,吊到大树上,把她的肉一小块一小块割下,每割一块还要撒点盐,跟她的地主老子一道慢慢的弄死,你就等着听她的怪叫声好了。”头目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笑。 前世握紧了拳头,冲上前,父母跑到他身边,紧紧拉住。 “儿子,不要干傻事了,想想我们和你的弟弟妹妹。”母亲哭喊。 丁家的粮仓里,丁蓉面色平静地坐在角落,前世走过去,拉起她的手。 “他们让我杀死你,我答应了,这样可以让你少受些折磨。”前世从容镇定地说。 “我死了以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娶个好老婆,把我彻底忘记掉。明天你弄把锋利点的刀,最好一下子刺穿心脏,动作尽可能麻利些,我很怕疼的。”丁蓉笑了笑,表情显得很轻松。 一百一十九章今生重逢 “我会设法为你报仇,然后到你墓前自尽,在那边等着,别忙着投胎转世,用不了很久我就会来。”前世说。 “别这样,你要好好活下去,上有父母下有弟妹,他们都需要你照顾,你不能死掉,如果实在无法忘掉我,那就乖乖等着,我赶快去投胎,过十七八年再来找你,我们还能在一起的。”丁蓉说。 “话说完了没有?赶快出来了,老子要喝酒去了。”看守开始催促。 “我的两个弟弟被南瓜村的亲戚带走了,以后你有空去看看他俩,别让他们饿着。”丁蓉强颜一笑。 两人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看守再次催促。 “不能再争了,这样会弄得我们以后无法重聚,听我的吧。”前世焦急地说。 “好吧,就依你,我在那边等着,不见到你之前决不去投胎,但你得答应我多活些年头,等到你的弟妹和我的弟弟都长大之后再做决定。”丁蓉坚决地说。 前世与她紧紧拥抱。 不知不觉中,我发现眼泪已经流到嘴边,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发现很咸。我突然回忆起小时候的一个想法,要尝一尝眼泪的味道,可每次哭泣时都把这事忘了,想起时却又不会哭。 现在,我终于清楚地品尝到泪水的滋味,跟书上描述的基本一样,很咸,但是不苦。 原来我的前世竟然如此悲惨,我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找到丁蓉,设法让她的魂魄复原。我要尽最大努力满足她的每个愿望,把前世未能给予她的幸福和快乐在今生做个完美的补偿。 前世小声问:“你的脚一定很疼吧?” “现在不怎么疼了,肿得厉害,已经麻木了。”丁蓉满脸泪水,不停地亲吻他的脸,。 “来生再见。” “来生,我等着你。” 牛头带着我回到晒场上,置身于人群中。 “吊在树上那位被割掉了大部分肉只剩下骨头架子的那位就是地主,你的情人在那边。”牛头指着前方。 穿过数十人的身体,我走到了中间的空地,在这里,丁蓉双手被捆住,长发散落在脑袋周围,乱七八糟的,但她仍然从容不迫,毫无惊慌之态。 前世在数百人的注视下,从怀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尖刀,抹着眼泪走近丁蓉。 工作组头目坐在一张桌子上,大声说:“把刀放下,不许用,在你脚旁边有根棒子,捡起来,用那东西打,这样才有看头。” 一丝火焰在前世的双眸中跳动,站在头目身边的男子举起了手中的步枪,瞄准前世的身体。 “动手吧,反正我都要死,别让他们找到对付你的借口。”丁蓉说。 前世嘴唇颤抖着,泪流满面,举起了木棒。 “大仙,带我回去吧,实在看不下去。”我闭上眼睛。 “你不想看看以后发生的事吗?”牛头问。 “你说给我听听就行了。” 我最后看了丁蓉一眼,前世把棍棒打到她的头上,鲜血四溅。 周围数百村民神情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我怜悯这些人,他们当初以为能得到田地,为此纵容甚至亲自参与杀戮,把暴力行为演到极致。 后来田地得而复失,收归公有,他们也认为是理所当然,接下来的不幸年代,官员们为了升迁编造出亩产万斤粮的可笑谎言,然后为了圆谎带着民兵挨家挨户搜走剩余所有口粮,他们仍然面带愁苦和绝望的表情木然相对。 我不知道,后来他们在饥饿和绝望中苦苦等待、因为缺乏营养而奄奄一息时,是否仍然坚持认为这是正确的选择? 我不知道,那些被饿死在家里的人是否为当年自己的无所作为后悔,弥留之际,他们是否会怀念那位被弄得家破人亡的地主,丁家的粮仓曾经不止一次救过邻近的农人,而这一回,他们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粮柜,没有了任何的指望。 “快走吧,我受不了啦。”我央求牛头。 眼前一黑,一秒钟后,我回到了医院里,牛头站在面前。 “后来我的前世怎么样了?”我问 “十年后的饥荒中,为了让丁家小姐的两个弟弟不被饿死,他到供销社偷东西,被捉住后遭人殴打致死。”牛头说。 “我死后有没有找到丁蓉?”至此方知,原来我这么惨。 “没有。因为她在这之前看到你被饿得不成人样,想帮忙又无能为力,为此,她拜师修炼鬼道,你死后十六年,她才出关,此前你因为没有她的消息而深感失望,已经投胎重入轮回。” “为什么在今生直到半年前丁蓉才出现?在此之前难道她一直没有找到我吗?” “数十年来,她游遍了全省的每个城镇和乡村,四处寻找你的踪迹,一无所获,最后还是决定在C市等候,她猜想你转世之后应该还会留在故乡,你和她相见时,她明白你就是要找的人,可因为你对前世已毫无记忆,所以她不知该如何与你面对,但又不愿意离开你。” “现在我明白了,我会找回她的魂魄,以后长久的在一起。”我坚定地说。 “我该回去了,再见。”牛头说。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我急忙说,“为什么你知道所有的事,无论以前还是现在?” “作为一个凡人,你很难理解这一切,我是并非独自一个,而是有许多的分身,它们同时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全都是我的一部分,眼下我与你交谈,同时还有数万个我在其它地方工作着。” 这话让我感到惊讶,看来神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在,整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其实它们都知道,这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冥冥中真有一双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在看着每个人,看着我们这些如蚂蚁般微不足道的生命。 一百二十章命如蝼蚁 我们的努力在神的眼里完全不值得一提,它们放任罪恶和非正义的事在地球上不断发生和泛滥,对人间的战争不管不顾,任凭千百万人毫无价值地死掉。 这样的神真是差劲,我突然有些厌恶它们,凭什么要顶礼膜拜这样的玩艺儿,它们帮大家做过些什么?瞧它们把这世界弄成什么样了。 我对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今后也决不会考虑信仰和敬畏它们。 “除了你之外还有马面,还有黑白无常,这些都是地府出来的神仙,它们与你干的都是同样的工作吗?”我接着问。 “是这样。还有其它问题吗?没有的话我真的要走了。”牛头开始有些不耐烦。 “我很好奇,你们神仙是如何分等级的?级别跟收益是如何联系的。”我问。 “你理解不了,神跟人是不一样的,基本没什么共同点,你与我之间的差距就跟就像猪跟人一样巨大,思想的境界和生存的模式不是一回事,一只山羊不可能理解人,你也不可能理解神。”牛头话说完就消失了。 我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它离去的位置。 伤口痊愈之后,我发现情况比想象中要好得多,面部只有两条淡淡的痕迹,并不明显,看来那位医生的业务水平不算很差,此前我有些错怪他了。 左右脚各失去的那两根脚趾估计已经被未央生吃到肚子里去了,无法再找回,经过多次尝试,我确定这小小的残疾对行走基本没有影响,奔跑时也没觉得有何大碍。 雷雨扬打算递交一份申请,要求免去阴阳服务公司的工商管理费和部分税收,理由是店主已经成为残障人士。 他的越野车经修理厂工人努力了二十多天,基本恢复原样,至少从外表看不出曾被撞坏过。 在寺院墙外的树林里,我找到了丁蓉的魂魄,确切地说,是她魂魄的一部分。 她苍老如同百岁老妇,满脸都是皱纹,头顶光秃秃的,整个形体自腰以下只剩半截,其余部分模糊不清,仿佛一层薄雾,时有时无。 但是她的眼睛,那清澈的目光,仍然跟从前一样。 “丁蓉,终于找到你了,跟我回家吧。”我走到她面前,热泪盈眶、满怀激情地说。 她慢慢地抬起头,表情显得十分呆滞,一副迟缓和不知所措的样子,似乎想不起我是谁,她的手指向下方,沿着所指方位看去,我发现一个乱糟糟的蚁群,数以千计的黑色蚂蚁不知在忙碌什么。 她低下头,看着这些有组织的小昆虫,脸上浮现一丝奇怪的笑容。 她觉得这东西很有趣吗?我感到不解。 四姨和孟依依随后赶到。 “四姨,想想办法,帮她恢复原样。”我央求。 “我试试看,这事应该不难,因为她的形体还没彻底散掉。”四姨自信满满地说。 “我可全靠你了,如果她不能恢复的话,恐怕我只能自杀去陪她了。”我心情沉重地说。 “放轻松点,我师傅厉害着呢。”孟依依拍拍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退到一边,丁蓉茫然地看着四姨,看着伸向她头顶的手掌,这手周围聚集了一团粉红色的光芒。 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吸引,几团模糊的黑影子飘过来,逐一与丁蓉溶为一体,渐渐地,她的形体变得实在。 我开始乐观起来,可爱的丁蓉就要回来了,我将有机会弥补前生的遗憾,美好的新生活就在眼前。 我要告诉她,我爱她,跟前世一样的爱她,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携手共度未来的漫长岁月。 整个治疗过程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四姨收回了那只伟大的手掌,红色光芒消失了。 但是,丁蓉并未恢复我期盼中的模样,她脸上没有了皱纹和伤痕,可脸色极糟,跟香港电影里那些不怎么友好的鬼一样呈苍白,略带青灰色,幸好头发倒也基本恢复了原状,又黑又长地披散在身后。 “四姨,能不能把活做得更完美些?”我继续央求。 “我已经尽最大努力,能弄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是一般的鬼,像这样耗尽自身能量之后肯定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她确实与众不同,很强大,我能感觉到,或许以后她通过修炼会慢慢复原。”四姨说。 “宝贝,咱们回家吧,没事了。”我温柔地对丁蓉说。 她看着我,表情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似乎想不起我是谁。 “她可能已经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你慢慢提醒她,耐心些,或许能让她想起来从前的事。”四姨说。 “丁蓉,还记得我吗?我是商净空啊,还记得球球吗?它是你喜欢的小狗狗。” “球——球,小狗,软软的毛。”她像是忘记了语言,一字一顿地说。 “想起来了没有,那只小狗?四只小爪子是白色的,脑袋顶上有一片棱形白毛,总喜欢把脑袋搭在我鞋子上睡觉。” “球球死掉了,彻底死掉了,我看到它在黑雾里被搅成了碎片。”丁蓉满脸悲痛地说。 看来她对狗狗的印象更为深刻,居然连纠缠了两世的情人——我,都淡忘了。 “我们可以再养一只小狗,找一只跟球球差不多一个模样的,我抱着它,你坐在我肩膀上,我们一起散步,看月亮和星星,我会把留着许多肉的骨头给咱们的小狗啃,我会把所有的电线插座都保护好,决不让意外再次出现。我们还可以养猫,养兔子,养鸟和乌龟还有金鱼,只要你高兴,养一头小猪也没问题。”我诚恳地说。 丁蓉相信了我的话,坐进了雷雨扬的越野车,我负责开车,孟依依和四姨坐在后排,向城里驶回。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就好像言情剧一样,真不敢相信这些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丁蓉皱着眉头。 “难道你想不起自己前世是怎么死的了吗?”孟依依问。 “这个倒还记得,但不确定他是否就是前世的爱人,我觉得他应该更帅一些,左眼比右眼更大点才对。”丁蓉说。 我并不担忧此事,一切都来得及,漫长的岁月里,我将会慢慢向她讲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那怕重复一千遍也无所谓。 一百二十一章人依旧 “这倒未必,投胎之后的相貌长成什么样是由不得自己的,跟父母的遗传有更大关系,转世之前会被洗去记忆,重入轮回之后就是全新的另一个人。”四姨说。 “是啊,所以我无法肯定前世那苦命的情人是不是他。”丁蓉说。 “我话还没说完呢。虽然轮回之后就失去了前生的记忆,但有些感觉和强烈的愿望会残留在灵魂中,在适当的时候有可能会苏醒过来,净空二十几岁的人了,居然还会对你一见钟情,这很能说明情况。”四姨说。 “只是我一个女孩子家,就这么跟着他走,怪不好意思的,嘻嘻。”丁蓉掩面一笑。 “刚才我说的那事都是真的,请你相信我,以后你一定会慢慢想起的,这样强烈的情感不可能会被彻底遗忘,总会留下些什么印迹。”我转回头,看着她的眼睛说。 “我们可以为他证明,他所说的都是大实话,无半句虚言。”四姨发觉我老是盯着丁蓉看,开始紧张起来,大声吼,“专心开车,别弄出事来。” “真浪漫啊,原来我曾经有过这么壮烈的爱情经历,真是太感人了,我都快哭了,想不到只在故事里才可能发生的这一切竟然会是自己的亲身体验。”丁蓉感慨了一阵子,然后抬起头,满脸困惑地看看我,“可是我怎么就记不起这事呢?你们真的没骗我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我发觉她仍然记得那些莫名其妙的偶像剧当中的部分情节,却把自己生前经历的事给忘了。 “我会把自己所知的一切慢慢告诉你,决无半句虚言,请相信我。”我郑重其事地说。 “你的魂魄已经散掉了,刚刚被我用法术强行聚拢,可能溶合过程当中出了少许错误,鬼魂的记忆本来就不怎么可靠,现在你就好像刚动过大手术的人,不要着急,再过几天,等到痊愈之后慢慢会想起来的。”四姨安慰她。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高兴,找回了丁蓉,得到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的面孔呈青灰色,幸好还算光滑,对此我感觉到少许遗憾,头发重新出现在她的头顶,跟以前一样浓密。 回到家里,我开心地发现她仍然和从前一样喜欢看电视剧,依旧是非常无聊和乏味的那种,常常是几个女子和几个男子之间复杂和纠缠不清的****,还有很多的误会,或者就是一些身着奇异古代装束的人在空中飞来飞去,不飞的时候就打架或者喝酒,偶尔谈情说爱,有时还杀人,这种行为在戏里似乎被称为行侠仗义。 我想与她聊聊,问问她魂魄散掉之后有什么感觉?可她一副不愿理人的样子。 我只好把目光投向正在播放的古装电视剧,望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男女,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却没弄明白。 我睡着了,丁蓉仍在看电视,为其中复杂无比的情节而激动、哭泣或者欢笑。 在荒唐的梦中,我组织一伙如狼似虎的家伙,带上满满几十卡车枪只弹药回到宋朝, 我叫岳飞先生做跟班,带领着中华民族的陆军以最小的伤亡代价扫荡整个欧亚大陆,然后再彻底清扫东太平洋上的岛国,最终建立有史以来疆域最庞大的国家,这个过程里,我先下手为强,把那些将在未来欺侮和杀戮汉人的异族们全都咔嚓掉,建立起以中华民族为真正主宰的世界。 非洲和美洲将不会受到打扰,因为在这些地方生活着的是无害的居民,经过一番清理之后,整个世界将前所未有地美好,地球上只留下爱好和平的温柔民族。 幸好,我没有能力那样做,不然的话,我将真正遗臭万年,亿夫所指,虽然干的是对国家和全体人民有利的事(对全人类可能不怎么有利)。 半夜醒来,丁蓉仍在看电视,神情专注,似乎我并不存在一样。 但我丝毫不介意,只要她高兴,只要她觉得快乐,我无所谓的。 她用法力操纵着遥控器,不停的在各个频道换来换去,寻找喜欢看的小白脸和所谓纯情女子。 我摇摇晃晃地离开沙发,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爬回床上继续睡。 清晨,我躺在床上不想立即起来,颇有顾影自怜的感觉,丁蓉恢复成为一只近似于完整的鬼,可偏偏忘记了最重要的一部分记忆,以致在她眼里现在我就像一个陌生人,世事难料,命运捉弄人,我只能叹息。 八点三十,不能再睡,我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温暖舒适的床。 冰箱的冷冻柜里还有一块尸油,我切下薄薄的一片,放入碗里,再浇上一些菜油,插入一根棉签作为灯芯,按照以前的方法点燃,送到丁蓉面前,她仍在看电视,其专心程度令我惊讶。 “好多天没打理公司业务,事挺多,我得去工作了,你在家里乖乖呆着,尸油弄好了,多吸几口,再见。”我朝她笑了笑。 她把脸凑近燃烧的棉签,眼睛转向我,顽皮地挤出个笑容。 她的眼睛仍旧是那样深隧,仿佛一弘寂静的池水。 店内,雷雨扬满面喜色地坐在正中,孟依依和四姨站在门口,岳灵姗正把五盒伟哥卖给冰冰小姐。 “帅哥,有空要打我电话啊。”小姐笑容可掬地与我打招呼。 “最近挺忙,以后再说吧。”我赶快溜进店里。 半小时过去,一个顾客也没有,我在想,或许应该去做做广告,因为没几个人知道我们已经凯旋归来。 “不会吧,仅仅只是一个月没做生意,难道广大群众已经把我们忘了不成?”雷雨扬说。 “不用着急,生意会好起来的,你和我在这城里也算得是公众人物,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分,没事的时候四处走走,露露脸,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知道咱们在这里。”我说。 一百二十二章还魂尸的归宿 我的电话响了,众人一起看过来。 “有生意找上门来了吗?”雷雨扬问。 “是吕师师,他说发现了还魂尸的行踪,在西路菜市场,叫我们去帮忙捉拿。” “唉,又是义务劳动,真没劲。”雷雨扬仰天长叹。 “是法医吗,昨天晚上他向我求婚,说得很真挚也很动听,我好感动啊。”四姨笑着说。 雷雨扬伸手抚额,表情显得痛苦。 “我觉得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这样的机会不会常常遇上,嫁给一位确实不错的年青人,想想其实挺好,说句公道话,他长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跟四姨你十分的相配,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我一脸诚恳地说。 “俗话说千金难买有情郎,师傅你应该给法医一个机会。”孟依依说。 四姨走过来,伸开双臂,与我来了个热烈拥抱。 这个举动很是吓了我一跳,难道她暗恋我不成? “我都七十岁的人了,抱你一下,别以为自己吃亏,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为什么不能跟小吕结婚。”四姨在我耳边说。 她嘴里有股奇怪的味道,与某种不太新鲜的食物有些类似,她紧贴我脖子的手臂异常冰凉,明显缺乏弹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僵硬,就像——死尸的皮肤一样。 “我有点受宠若惊,四姨你这么漂亮、可爱、迷人,我觉得非常荣幸。”我说。 她轻轻贴了贴我的脸,然后在我右腮鸟啄一般吻了一下:“不好受吧,就跟冰块似的,我的体温跟着气温变化,就跟爬行动物一样,这样子怎么能跟小吕亲热。” “如果只是担心他感冒的话倒是有办法可想,亲热之前你可以泡个热水浴,把身体弄热乎,然后把屋里的暖气开着,只要动作麻利些,在体温恢复原样之前完事,估计不会有问题。” “这样子真的能行吗?”四姨眼睛一亮,接着又露出一丝疑惑,“还有其它不一样的地方呢,总之,表面上看我是个美丽的女人,其实内里远不是这么一回事,与正常人很不一样的,不怎么方便跟你说。” “这也并不难办,有许多润滑剂可以用。”我小声对着她的耳边说。 “真的吗?被你这样一说,我真想立即就去试试。”四姨松开双臂,站到一边,脸上有些羞涩。 雷雨扬愁眉苦脸地嘀咕:“不像话。” 临出门前,四姨叫住我:“净空,离开医院以后,我发现你的整个身体有明显变化,阳气弱了许多,偏偏人却显得很精神,非常奇怪,我猜这事可能与那个牛头有关。” “生死由命,我已经看开了。”我平静地说。 吕师师带着几名身着便衣但看一眼就知道是警察的壮汉,坐在一家饭店里装模作样地喝啤酒,见到我的雷雨扬进来,他脸上露出无比开心的笑容。 “晶莹没跟你们一齐来吗?”吕师师说。 “四姨她老人家没来。对付一只不入流的尸妖,我俩足够了。”雷雨扬没好气地回答。 “下了班以后我会去找她。”吕师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从局里接到的报案来看,最近一个月来倒也没谁被咬伤或者弄死,连失踪的案子也没有。”吕师师说。 “那个林仙儿呢,有她的消息吗?”我问。 “没有,可能她跑到外地去了,要不就是像这位一样隐身于闹市。”吕师师回答。 “还魂尸在哪?”我问。 一名便衣把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听我你说话的时候别往右边看,目标在宰鸡杀鸭的店里,就是店主,戴着帽子和墨镜的那个,他只负责收钱,活都让小工干。” 我装出不经意的样子,偷偷看了他所说的方向一眼,发觉那位已经被淹死了很长时间的家伙正懒洋洋地坐在一把躺椅上,两名乡下少年动作麻利地整理鸡的内脏。 “你们几位守在这里,我俩和法医去跟他谈谈,如果能说动他自己乖乖回到太平间冰柜里,或者钻回火葬厂炉子里烧成灰,那样就不用大动干戈扰民,吓坏了群众可不好。”雷雨扬说。 “两位是处理这方面问题的专家,这事就全交给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叫一声,我们立即出现。”便衣说。 我们走过去,一位小工抬起头问:“你们要买杂碎还是鸡血?鸭血也有。” “有点事得跟你们老板谈谈。”雷雨扬说。 溺尸抬起头来,显然认出了说话的声音,表情突然紧张起来。 如果不是路被堵住,估计他可能会不顾一切地逃走。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得出抹了不少的脂粉和腮红,他显然不擅长做这样的事,整个面部弄得一团糟,有点像一位刚到后台、满脸是汗水还没来得及卸妆的京剧花旦。 “你们出去休息一会儿,逛逛街、看看路过的美女。”吕师师对小工说。 两名乡下少年发觉情形不对劲,一声不吭地放下手里的刀,走了。 “三位大哥,饶了我吧,自从那天和你们分别以后,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听你们的话,我到菜市场盘下这家宰鸡的小店,每天收集些鸡血鸭血做食物,偶尔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喝到兔子血。天一黑我就睡觉,天还不亮就起床干活,什么坏事也没做过。”溺尸苦苦哀求。 “你有一位女性同类,见过她吗?”我问。 “认识,她叫林仙儿,在东林巷开了一家理发店,跟我一样也不再攻击人了,每天下午十八左右的时候,她都会来这里买一大盆鸡血带回去喝。”溺尸说。 “可我还是不太放心,怕过些日子你又开始咬人,那时怎么办?你既然已经死了,还是回太平间躺着吧,那里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要不到殡仪馆炉子里也行。其实死亡并不像你所想象那样可怕,你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此有着切身体会,应该知道我说的没错,都是为了你好。”雷雨扬苦口婆心地劝说。 溺尸低下头,双手下意识地摆弄地上的鸡内脏。 一百二十三章饶他不死 “我不希望生命就这样结束,虽然我跟你们有些不同,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可非常奇怪的是,我仍然活着,以一种独特的新陈代谢方式继续存活,我听到你们称我为尸妖或者还魂尸,怎么叫都没关系,但是,请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的老婆和孩子都在乡下,不久前她们曾接到过通知,被告之我已经溺水而死,然后又得知我的尸体意外被盗失踪,眼下我已经无法回家,只能通过银行卡存一些钱给她们,托人转告说这是自己生前一笔投资的红利,叫她们放心使用,取出来作为生活费,这样才不至于挨饿。很惨啊,我甚至不能和亲人通电话。”溺尸说。 我们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你没有身份证,没户口,这家小店的营业执照肯定也不是你的名字,你已经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想一想,如果哪一天遇上过去相识的熟人和朋友,你该如何对他们说自己的事?这样会扰乱社会秩序的,就算我们不来找你的麻烦,其它人也会来的。”吕师师说。 “如果我离开C市,到外地谋生,你们会放过我吗?”溺尸问。 “别的地方也有阴阳师,他们同样不会容忍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你这样一个怪物。”雷雨扬说。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把每月赚到的钱拿出百分之五十来分给三位,你们就当我是个平常人就行。”溺尸咬牙说。 我心想,这样一个破烂的宰鸡店一个月下来能赚几个钱?剥削这样的可怜虫有啥意思?如此利益显然缺乏诱惑,连雷雨扬这样的财迷也不会动心,吕师师虽然是月光族,身上却也还留有一些因为幼稚而保存下来的正气,至于我,本人比较善良,富同情心,向来喜欢帮助弱者。 “如果你真能保证从此不再伤害人,我们倒也可以考虑一下,当你不存在。”我说。 “咦,这么快你就忘了,尸妖感觉饥饿的时候可是六亲不认的,那种旺盛的食欲惊天地泣鬼神,挡都挡不住,非得吃点什么下去,万一过几天这家伙突然兽性大发忍不住又伤人该怎么办?”雷雨扬提出不同意见。 “就是,我认为应该把他捉回去,弄到冰柜里冻上。”吕师师显然站在雷雨扬这一边。 我对溺尸耸耸肩膀,以示无可奈何。 “请给我一个机会证明自己,我决不会再伤害任何人,鸡血的味道也挺好,完全能够满足身体的需要,我根本没必要攻击人,就算为了老婆孩子,我也会把这小生意好好做下去,你们饶了我吧。”溺尸跪下,苦苦哀求。 “我认为咱们应该信任他,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说实话,我觉得还魂尸也挺不容易的,说不定这是人类进化史的一个过程,谁也保不定未来人类会不会全像尸妖一样。”说话的同时,我想起四姨,她老人家利用别人废弃的尸体来改头换面当美少女,严格说来早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归为还魂尸之流也没错。 为什么一定要对尸妖这样的另类生物赶尽杀绝呢?他们不也源自于人吗?如果他们不做任何坏事,不伤害其它人,当一名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显然也找不出还有什么必杀之不可的理由。 溺尸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我,期待我能说服同伴。 吕师师看了看我,又看看雷雨扬,他并非一个固执的人,先前的想法此时大概正在摇摆不定。 “净空,既然你大发善心,我也没意见,就放他一马以观后效,如果他不老实,继续为非作歹,我们再采取行动也不迟。”雷雨扬说。 “你们就这样决定了吗?”吕师师问,“放过这家伙,相信他能改过自新?可尸体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向领导和他的家属交待。” “去殡仪馆弄一些别人没扫干净的骨灰,跟他的老婆就这样说,经过解剖确定了死亡原因之后,因为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为了卫生考虑,先烧了。”雷雨扬说。 “他的家属如果不相信怎么办?此前曾通知过他的尸体被盗。”吕师师指着溺尸说。 “这个好办,我们以阴阳师的身份去对她说,告诉她这就是丈夫的骨灰,只要这位尸体兄弟说一个只有夫妻俩知道的小秘密,经咱们的口转述出来,她会相信的。”雷雨扬显得胸有成竹。 “领导那里又怎么办?”吕师师问。 “就说弄错了,宰鸡的老板是个正常人。”雷雨扬转头看看守在街对面的便衣。 “好吧,就这样办,如果他再也不干坏事的话,估计也没人会注意到,安安稳稳的混个几年大概没问题。”吕师师说。 溺尸欣喜若狂,从地上爬起来,对我们逐一鞠躬,看得出他甚至想跟来个热情拥抱,被雷雨扬推开之后,没了下文。 “以后你们需要杀鸡宰鸭的话,尽管来找我,免费,分文不取,杀狗杀羊也没问题,我只是不会杀猪和宰牛,其它的比如兔子、鹌鹑、鸽子、豚鼠、泥鳅黄鳝所有小动物均不在话下。什么时候想吃鸡杂碎打个电话给我,马上就可送上门来。”溺尸有些语无伦次。 “我们都不喜欢吃鸡内脏,那东西胆固醇过高,对身体没好处,并且现在的家禽体内有许多的激素和有毒物质,吃多了会出毛病的。”吕师师板着脸说。 “这个不用担心,我可以帮忙挑选到真正源自乡下没吃过饲料的鸡。”溺尸乐呵呵地说。 “这是名片,有事打电话给我和他。多谢你的好意,以后想自己煮鸡吃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雷雨扬拍拍溺尸的肩膀,“别忘了你的承诺,不许再伤人。” “请放心,我再也不会喝人血。”溺尸郑重其事地说。 不用消灭这家伙,我松了一口气。 似乎想看看他的神色,雷雨扬伸手摘下溺尸佩戴的深色眼镜。 一百二十四章无法抑制的腐烂 他的眼睛毫无神彩,浑浊、微红,眼角有些溃烂,仿佛一条在冰柜里躺了几年的鱼,如果不戴眼镜,谁都能看出不同寻常之处,胆子小的人多半会被吓得转身跑掉。 “瞧这样子不太妙啊,会不会慢慢腐烂掉?”我问。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这方面我没什么研究。”雷雨扬说。 “两位大师,在建筑工地那天夜里,听你们说过有适合还魂尸修炼的方法,能指点一二吗?我不想自己成为一堆臭肉。”溺尸把眼镜戴回去。 我和雷雨扬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还是由我来说出实话。 “抱歉,那天夜里的话是骗你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有什么适用于还魂尸的修炼功法。”我低下头,避开溺尸的目光。 “我会渐渐腐烂掉吗?如果这个过程无法逆转,我还有多少时间?”溺尸哭丧着脸。 我猜想,这家伙现在一定在估算自己的寿命。 “看样子现在你大概还算不上很烂。”雷雨扬。 “有一些特征出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腐烂的先兆。” 溺尸脱下上衣,向我们展示身体表面,他的背部有许多紫色的小斑点,部分斑点中央流出少许黄色的脓液,肚皮的状况稍好一些,颜色青中带绿,基本完整。 “腿部怎么样了?”我问。 他拉起裤管,我发现关节处有的地方皮肤已经裂开,露出黄色的皮下脂肪和紫黑色的血肉,有几处还露出白色的筋。 我猜测这是因为还魂尸的皮肤缺乏正常人那样的弹性,容易撕裂或者撑破。 看来他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我觉得按目前这样的速度,最多一年时间,他就会成为一堆脓血,一块完整的肉也剩不下来,除了苍蝇和蚂蚁以及细菌,不会有其它生物对他感兴趣。 “情况不妙啊,没准什么时候你就会彻底烂掉。”吕师师嘀咕。 “如果没办法再隐瞒,我会打电话通知你们来帮忙,把我弄死或者送去殡仪馆。”溺尸叹息。 我猜想,这家伙大概很少出门见人,他这样子其实不适合当宰鸡店老板,因为这工作必须与很多人打交道,去公墓或者仓库当看守更为合适些,不知道法医和雷雨扬有没有这方面的路子,若有,倒也可安排一下。 打发走了那群便衣,三人朝忠孝路走去,想到马上就可见到那位久仰大名的尸妖林仙儿,我不禁有些激动,路过有玻璃的地方,常常不由自主地看看自己的形象。 “这样做行不行啊?我很担心,这家伙真能管住自己的食欲吗?”吕师师说。 “相信他一次吧,毕竟已经很久没伤害人了,大概真改好了。”我说。 经忠孝路转入东林巷,在一间破旧不堪的小屋里,我们看到林仙儿。 从外面望进去,光线不太好,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觉得她似乎没有传闻中那样美丽动人,也可能是由于衣着不合身。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套装,宽大、明显过长,把据说是匀称迷人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一片属于旧城改造范围,在两年内肯定会被拆除,这幢屋非常破败,窗子栏杆由雕花木条制成,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估计建于解放前,至今屹立不倒也属不易。 与宰鸡老板一样,她戴着太阳镜,估计很可能眼睛出了某种问题,严重的溃烂或者颜色明显的变化,为了避免吓到人,只能如此。 她嘴角斜上方有两道很深的皱纹,面部着了很浓的妆,看上去又老又丑,我相信现在除了******患者和部分老头之外再不会有人对她产生兴趣。 “你们剪发还是洗头?”林仙儿倚在门边,懒洋洋地问。 她语速缓慢,一字一顿,似乎想努力把话说得清楚些,就像——舌头出了什么毛病。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香水味,想来是用于掩盖身体散发出的臭气。 “几个月以前你曾见过我和这两位,就在警局的验尸间里。”吕师师笑容可掬,“想起来了吗?” 在夹克口袋里,我的左右手分别握着装有狗血的水枪和镇尸符,如果她有任何过激反应,我会立即行动。 林仙儿退后了两步,靠在墙上,神情显得有些沮丧。 “你们来抓我归案吗?”她问。 “确实有这个打算。”法医回答。 “我记得你的模样,你是验尸官。”然后她转向雷和我,“这两位帅哥没印象,第一次见到。” “我们来此是为了考察你的生存状态,以确认你是否真的对其它人不构任何危害,然后再考虑如何处理此事。”法医说。 “刚活过来的时候,我曾经以人血作为食物,现在已经不那样做了,如果可能的话,很想继续活下去,也没什么特别高的奢望,能够像现在这样子就好。”林仙儿恢复了平静,表面看去,好象并不十分在乎自己的前途,有种随遇而安的从容。 “我是一名阴阳师,如果你甘愿放弃目前的躯壳,重新做回一只鬼,我可以提供帮助,保证不会让你感觉到痛苦。”雷雨扬说。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雷大师。”林仙儿露出一个歪斜的笑容,“原以为你是一小老头,没想到这么年青、性感。” “你是非正常的存在,从阴阳师的角度出发,我希望你能彻底死掉,到殡仪馆焚尸炉或者是太平间的冰柜里躺着。”雷雨扬说。 “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像你说的那样做,可以吗?”她微笑。 “有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我。从离开太平间的冰柜至今,你在觅食的过程当中是否直接杀死过人?是否给谁留下无法治愈的伤害?”法医问。 林仙儿犹豫了片刻,以确定的口吻说:“没有,咬人的时候我都很小心的避开要害部位,从不大量吸血,应该不会有人被害死。我知道吃人是不对的,所以最近几个月一直在菜市场买鸡血和鸭血作为食物,有时托人从屠宰场带点新鲜的猪血或者牛羊的血回来喝,至今已经差不多有七个月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该如何处置她?这事很不好办,此前我们放过了那位血债累累的溺尸,只因他实在可怜,而这位未曾犯下大错的林仙儿似乎更没有理由被消灭。 一百二十五章纳税和消费的尸体(上) 阳光透过脏污的玻璃照进屋内,斑驳而黯淡,有种凄凉的味道在里面。 事情的发展出乎预料,两名幸存的还魂尸竟然都改邪归正了,他们自食其力,勤劳、友好、平和、低调,不再攻击人,成为对国家和社会有益的尸体,能够纳税和消费的尸体。 与我曾经的想象不太一样,他们没有能组成一个群体或是社区,这大概是因为同类数量太少(到目前为止本市已知的仅有两个),以至无法形成类似互助协会的团体。 从眼下的情况看,不出预料的话,至多一年内,这两位还魂尸就会彻底腐烂掉,到时候世界将恢复原样。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算正确,可以把这两只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的怪物送到法庭接受审判吗?显然不行,天下无不透风的墙,这样会弄得更加复杂和难以处理,公众无法接受这样怪事。既然不能大张旗鼓地行事,就只能悄悄把他们消灭掉,可我和雷都不愿这样做。 也许应该把他们交到医生手里,进行生命方面的研究,这样就有可能在科学层面弄清楚为什么还魂尸既没有心跳也没呼吸为何仍然能行动和说话。 他们会不会继续进化?他们目前的生存状态是否能算是某种进化?在腐烂到一定程度之后,这个过程是否会逆转?我此充满了好奇,恨不得把他们圈养起来,每天观察。 “你开理发店多久了?”我问。 “这店是三个月前花了一千块钱盘下的。在此前,因为身体和皮肤色泽还算勉强正常,我曾在一家桑拿中心当陪浴小姐,偶尔也应顾客要求***,就这样混了两个多月。后来渐渐的眼睛变红了,身体有些地方开始明显的溃烂,没办法只好回到租住的房子里躲着,无所事事的生活实在太难熬,老是闲着我不习惯,总想找事做,后来就开了这个发屋。”她若无其事地述说,语调平和而舒缓,很像一位老奶奶在给小孩讲故事。 雷挤出个勉强的笑容:“从目前情况看,可以初步认定你已经痛改前非,如果能保证将来也不伤害他人,安分守己、自食其力,我们可以考虑维持现状,放你一条生路。” “我还想再活一段时间,直到身体彻底烂掉,我猜想——这期间或许会出现什么奇迹。”她走到墙角,从板凳上拿起几只桔子,递向雷雨扬。 “我回去翻翻书,如果找到某种适合你修炼的功法,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雷雨扬说。 “不管成不成,先谢谢你啦。吃几个桔子吧,客人遗忘在这里的,我对水果没兴趣,坏了挺可惜。”她殷切地把手里的橙色东西塞过来。 法医看了看我,然后盯着林仙儿注视了约有半分钟,一声叹息之后,退向房门所在位置,皱着眉头,大概是嫌此间味道不好闻。 她拿起一瓶空气清新剂,大力喷撒。 “现在好些了吗?”她问。 “不用喷了,我能习惯这味。”法医严肃地说,“如果你发现身体腐烂得厉害,无法继续混在人群里生活,请立即打电话,我会迅速赶来处理。” “前不久的一个夜里,忘了具体是哪一天,我做过一个梦,自己又有了呼吸和心跳,可以吃凉米线和烤牛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皮肤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光滑、柔软、细腻、健康而富有弹性,就跟十几岁时一样。梦里,我决定回学校念书,只觉得未来一片光明,充满了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所有的误会都可以慢慢解释,可供选择的方向非常多,不必为任何事担忧。”林仙儿喃喃自语,似乎没有听到法医的话。 原来还魂尸也会做梦,不知她的梦的运作方式是否与普通人相似,身体结构的变化是否会让她形成一套全新的思维方式和对世界的看法?从她的言语里能感觉到她从这个梦境中得到某种程度的满足,如果睡眠当中不做梦的话,她会不会腐烂得更快,会不会发狂? “这是个挺好的梦,感觉非常有趣,或许你应该多抽空睡觉,那样可能会有更多的美梦。”我说。 “我的睡眠状况很不好,每天夜里躺在床上要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能勉强迷糊一阵子,稍有风吹草动,我会立即清醒过来,身体上所有一切几乎都变得比以前糟,偏偏耳朵更好使了,连桌子上跑过一只蟑螂都能听到,几百米外有人放炮仗在我听来就像在自己脚底下爆炸一样,对面旅馆的房间里小姐接客的声音仿佛近在眼前,用棉花球塞住耳孔也没用。很不妙是吧,其实我难得做一次真正的梦,美梦更是罕有,偶尔幸运的有一次,我会回味很久。”林仙儿说。 我仔细观察她的面部表情,大概是由于面部肌肉不太灵光的缘故,她微笑时嘴明显地歪向一边,就像是中风患者。 “喝一些酒,或许会对你的睡眠有帮助。”我建议。 雷雨扬在一边故意咳嗽,显然在提醒我,没事该走了。 “试过,没用。”她说。 “我会定期来看你,提供咨询和帮助并观察你身体的变化,如果打算离开此地,你必须事先通知我,明白吗?”法医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能不能告诉我,杀死你的人是谁?” “杀我的是一名外地人,说普通话,不知道名字,他皮肤很白,平头,圆脸,身高约在一点八米左右,微胖,腹部稍有隆起,其它的我也说不准,这家伙恐怕早跑远了,要想抓住他估计不容易。至于我,放心吧,哪儿也不去,就守在这,直到烂得无法再做事的那一天。”林仙儿点点头。 我们刚走出门,有一名六十岁左右的老头怒气冲冲地跑来,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对林仙儿大吼:“看看你干的蠢事,把我头发剪坏了,水平这么差也敢来开理发店,现在怎么办?” 仔细一看,他脑袋右侧耳朵上方的头发表面有一个小坑,此处显然是林仙儿在工作过程当中不慎失误所致。 一百二十五章纳税和消费的尸体(下) “对不起。坐下来我再帮你修剪一下好不好。”她低着头,怯生生地说。 “还剪,再剪我就成光头了。”老头怒不可遏,手指几乎戳到她的脑门上,“害得我被女朋友笑话了一通,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我有些担心林仙儿的情绪,如果动起手来,我相信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把这老家伙撕碎。 “这样好吗?我把收来的钱还给你,然后再为你重新修剪一下,保证不会弄坏。”她低声相求。 “不行。就你这手艺,再弄一次我就成丑八怪了。”老头眼睛瞪得跟一双鸽子蛋似的,“不想赔钱是吗?你要敢说一个‘不’字,我拆了这破店。” 带着威胁的意味,老头举起了桌子上的电视机,做欲摔状。 雷雨扬忍无可忍,走到老头面前,平静地说:“你想要多少钱?说来听听。” 看到有人出头,老家伙在一秒钟内冷静下来,表情不再咄咄逼人。 “这事与你无关。”老头显得不卑不亢。 “这地方由我罩着,有什么问题赶紧说,别等我离开以后又来捣乱。”雷雨扬逼视老头的双目,伸手拢拢头发,把失去耳朵的部位露出来。 雷现在的样子还是能吓住人的,面部有几块明显的伤痕,加之脑袋一侧无耳,配合上高大强壮的身板,看上去很像传说中的危险人物。 老头的表情立即发生了变化,片刻之前那不可一世的强烈怒火突然间消失了,不知去向。 电视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整个过程很像一只原先饱满的气球被戳破,只剩下一小片橡胶皮,无精打采地躺在地上。 我觉得这一切有些滑稽。 “哈——,没什么,刚才我有些情绪失控,其实这是小事一桩,不值得为此生气。”老头竟然笑起来。 “我觉得大叔你现在这发型挺好,看上去好象年青了三十多岁。”吕师师打圆场。 “你真会开玩笑,年青几十岁,那我不成妖怪了吗?哈哈——”老头说。 大概是最后这句话刺激到了林仙儿的神经,她一扫此前低眉顺眼的乖女形象,如一只被点燃的炮仗般突然爆发,冲上前揪住老家伙的衣领,提在空中,对他怒喝:“滚——!” 我还来不及过去阻止,一切就已经结束,她把老头提到门外放下,转身走回来,查看电视机是否还能正常工作。老头在门外满脸堆笑地向她表示歉意,然后迅速离开,途中不时停下来,笑嘻嘻地朝我们挥手致意。 对这家伙的表现我很是佩服,不愧是经历过几十年前严酷社会斗争的人,能屈能伸,收放自如,对实力的估计准确无误,从猛兽到小鸭的角色转换在瞬间就能完成,其中毫无停滞生硬之感,令人不得不为之击节赞叹。 我认为这老家伙堪称这个时代的象征。 “我是妖怪吗?”林仙儿问。表情很沮丧。 “按照道法书籍中所述,你确实是妖,准确的定义则是‘尸妖’。”雷雨扬说。 “电影和电视里的妖怪一个个都是多么的潇洒,男的生猛女的美丽迷人,那有我这样差劲的。”她苦笑。 “现实的情况与故事里的当然不会一样,你只能接受,别无选择,就算不如意也无可奈何。”雷雨扬叹息。 “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能忍则忍,自己处理不了的话可以打电话向我求助,千万不要乱来,记住了,决不可伤害任何人。”法医郑重其事地告诫。 “我会的,请放心,保证不会伤害人,不管他多么可憎。”林仙儿说。 走出小巷,暖暖的阳光照到身上,突然间我感觉到困惑,我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何竟如此疯狂和怪异?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得等到这两个家伙彻底腐烂掉之后,我才能得到尸体,到那时,他们已经成为臭哄哄的一堆骨头和碎肉片,我还得负责收拾好了带回去交差。”吕师师满脸愁苦。 “上天有好生之德,还魂尸也是一种生命形式,自有其存在的价值,你对他们仁慈是正确的选择。”我安慰他。 “净空,离开医院之后,你变得成熟稳重许多,跟以前相比,就好象突然间长大了十几岁一样。”法医严肃地说,“我能肯定,几个月前你决不是现在这样子。了解到前世的那些事,对你打击很大,是吧?” “四姨她老人家也这么说。难道我真的有所改变?为何自己没感觉到。”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脸和脑袋。 “晶莹的眼光挺厉害,她总是正确的。嘿嘿。”吕师师笑起来。 提到情侣,这家伙就乐不可支,看来他已经深陷爱河,无法自拨。 “哥们,跟我四姨的事最好从长计议,慢慢来。你不了解情况,这么昏头昏脑就就向她求婚,等到把事弄得一团糟就来不及了。”雷雨扬说。 “我明白你的心情,晶莹她修道有成,年纪比我大许多,又是你的长辈,所以你觉得不合适。”吕师师目光如炬,显得极坚决,“你不了解我是多么的爱她,不管遇上什么事,我都要与她携手同行,谁也不能阻止。我打算明天向她正式求婚,戒指已经订好。” “你要真想与四姨恋爱我也不反对,只是别太冲动,结婚的事最好过一段时间再说。总而言之,以后你慢慢会明白的。”雷雨扬摇摇头,不再言语。 “我和晶莹结婚之后,你仍然可以叫我哥们或者小吕,都是现代人,辈份这事大可不必认真。”吕师师乐呵呵的,似乎没听到雷雨扬说了什么话。 担心雷雨扬出言不慎,揭露出本该永久隐藏的秘密,破坏了法医与四姨的美好姻缘,急忙岔开话题,大声问:“今晚到哪吃饭?” 一百二十六章阴气逼人 阴阳服务公司内一切依旧,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岳灵姗一如既往地经营着情趣用品,从早晨十点开门营业至晚二十三点,进货和销售一手统管,留下了数万元净利润在存折上。 经她手积累下来的预约有九百多条,雷雨扬不住叹息,说这一行行文字全都是人民币,没能赚到实在太可惜。 要不是担心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我真的想给她一个超热烈的拥抱,这样伟大和高尚的好人居然让咱们遇上了,三生有幸啊。 翻看了最近的几十条预约,找出最有可能赚钱同时又相对省事的几条,一一打电话去问,最终联系到一笔极好的生意,去西边城郊山脚村子里为一暴发户选墓址,以及布置宅院风水。 开上车,我们立即出发,因为顾客说今晚要举行仪式,明天就得入土。 距离目的地还有几公里,暴发户已经安排了人等候在岔道口带路,幸好这样,不然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该走哪一条。 领路者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汉子,右臂齐肘以下什么也没有,空空的袖管塞在衣袋里。 他的态度显得极为恭敬,甚至有些卑下,坐上车后,雷雨扬递给他烟,他低着头,双手来接,仿佛是什么伟大的恩赐。 “大哥,别这样,我不是领导,一个阴阳师而已,跟往常你见过的风水先生差不多可算同行。”雷雨扬说。 他的话并未让这汉子放下拘谨的态度,反而更加手足无措。 时间是下午十六点,天空睛朗,万里无云,可我偏偏觉得有些凉意,低头看看,空调也没开,再看雷雨扬,发觉他双臂抱在胸前,一副不怎么暖和的样子。 由碎石和泥土铺成的道路坑坑洼洼,极为狭窄且颠簸不堪,我开得很慢,几乎一直用二挡,每遇上一辆拖拉机或者农用车都得找比较宽敞的地方停下才能会车。 我向带路的汉子打听朱老板的亲戚是怎么死的,他说不太清楚,显然不愿就此多谈。 路过的田野里长满小麦和油菜,成片的黄色菜花看上去十分漂亮。 “我突然诗兴大发,想不想听听?”雷雨扬摇头晃脑地说。 “难得你有这样的冲动,念来大家欣赏一番,解解闷也好。”我还能说什么,难道叫他闭嘴吗? “希望的田野上/饱满的谷穗金黄/小鸟在高声歌唱/农夫的前途灿烂。结束了,这诗怎么样?”雷雨扬结束了朗诵,等待我的赞扬和评论。 带路的汉子轻声嘀咕:“田里种的是麦子,不是稻谷。” “这是一种比喻,用不着对此认真,反正都是粮食。”雷雨扬说。 “真可惜,你要早生三十年,没准这首诗会写入课本作为全体小学生的范文。”我极力避免露出嘲讽的口气。 “网络上有地方发这样的诗吗?”他洋洋得意地问。 “有,你可以发在我的小说的评论区里,我会把这诗置顶加精,让更多人看到。” “说好了,明天回去就这样弄。”雷雨扬笑逐颜开。 “前面那幢四层楼就是朱老板的家。”带路的汉子说。 远远望去确实很显眼,整个村庄的其它房子最多两层,只有这一幢是四层,并且很大,粗略估计至少有三十个房间。 转了几个弯,来到大门前,从外面看进去,院子很宽敞,有篮球场那么大。 “车子可以直接开进院子里。”带路的汉子说。 一般情况下,乡下的丧事都办得极为热闹,请许多客人来大吃大喝,规模不亚于办喜事,可眼前的情景有些不对劲,院子里空无一人,风吹过,几张冥币和黄纸飘起,一只孤独的老狗趴地上,浑浊的眼睛懒洋洋地看着我们,一声不吭。 我嗅到空气里有一些令人极不舒服的味道。 按道法书中所述,房间太宽大或者空房太多,而住在其中的人太少,访客亦不多,时间长了此宅的阳气和人气不可避免要渐渐衰弱,各种妖异之物便会趁机侵入。 为何一些酒店和大厦常常有人声称撞邪,与此大有关系,如果生意冷清,进出的人寥寥无几,有的房间一连数月除清洁工外无人进入,自然容易滋生各类灵异之物,天长日久,鬼进人退,到了后来就连电梯和天台之类地方都会成为阴气弥漫之地。 阳光极强,庭院里没有游魂,我能想象到,夜间此地必然十分热闹,群鬼聚集,只是大部分人无法看到而已。 断臂男子下了车,对着面前的楼房大喊了一嗓:“朱老板,城里的阴阳师到了。” 事前得知,这位暴发户从事建筑业,城内最高的那幢大楼的地下停车场据说就是由他承建(那里同样是阴气逼人),还有东山公墓那道绵延数里的围墙和其它配套工程也出自于他之手,这样的大生意多不胜数。 古人云,盛名之下无虚士,我很想就近看看这位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 朱老板出现在门廊下,他皮肤黑中泛黄,粗糙而沧桑,目光炯炯有神,体格强壮有劲,肩宽背阔,一望可知曾经长期从事日光下的体力劳动,以致留下了终生无法改变的印迹。 他身后站着一名年青女子,她面色苍白,眼圈泛青,神情倦怠,仿佛大病初愈。 用阴眼来看此二人,男子身体周围有一圈淡橙色光影,显示出勃勃生机,阳气极浓极厚,看来命非同一般的硬,所以久居此宅仍是事业发达,诸邪不侵。女子的境况则很不妙,身体周边笼罩有一些若隐若现的灰蓝色气场,呼吸细微而短促,头发枯燥无光,目光散乱,眼窝深陷,手背血管清晰可见,如果继续在这里居住,恐怕活不过三年。 一百二十七章诡异 寒喧一阵之后立即切入正题,他带领我们出村,观看可选择的墓址,以便明日清晨下葬。 到了地头之后,雷雨扬仅仅用了不到半小时就选定了一处地方,然后开始施展熊家独有的大忽悠绝技,各种难以理解的专业名词不断从他嘴里蹦出,连我这半罐水的阴阳师都听到云山雾水、莫名其妙,朱老板更是被唬得发愣。 “这里是一处绝佳的墓址,虎据龙盘,山水相得益彰,风云会聚,绿树成荫,据我推算,埋骨于此对朱家子孙的财运有促进和增加的效用。”雷雨扬指着一块长有几株苦刺花灌木的红土地。 以我的眼光看来,这片山坡草木稀疏,水土流失严重,地表支离破碎,沟里几个小水洼混浊不堪,新种的桉树林挡住了下午的阳光,作为墓址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好,完全就是一塌胡涂。 当然,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数年后,因为绿化和封山育林工作做得好,当地村干部措施得力,管理到位,这里的风水因此大为改观也未可知。 朱老板立即命令断臂男子叫人来此挖掘墓穴,多找人手,争取天黑之前弄好。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如果地表下面没有坚硬的石块,五至七名壮劳力大概两小时就能弄好。 “还得到贵宅里转一转,测算一下何时立碑何时修筑墓墙为宜。”雷雨扬道貌岸然,一脸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正气。 墓址搞掂,现在得考虑如何修改住宅风水,我感觉此事很不好办,心想实在不行就编个什么理由劝他搬家算了,反正是为了他好,这家伙有的是钱,经得起折腾。 离开墓地回去的路上,我问朱老板:“明天就出殡,没打算大操大办一番吗?” “几天前办过酒席,发了几百张请柬,半个村的人都请到了,但没一个人来赴宴。你们都明白,奇怪的谣言传播总是特别快,村里的人都躲着朱家,没办法,只能这样。好在明天会有一些工人和生意场的朋友来这里吊唁,到时候会比较热闹。”朱老板回答。 “最近有什么地方不劲吗?”我问。 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如果一切都好,他肯定不会想到要请花钱请阴阳师来处理,最好认真打听一番,弄清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一回事,提前把准备工作做到位,临阵时生还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九个月前,我的第八个孩子被自家养的猪给咬死了,吃得只剩下一个脑袋。”朱老板点燃一只烟,开始从容不迫地讲述,“半年前,我刚娶来没几天的第五任妻子突然疯了,乱扔东西,口口声声说家里有鬼,没办法,只好把她送回娘家呆着。四个月前,我的奶奶莫名其妙的投井自杀,此前她因为老年痴呆症,无法照顾自己,我把她接到家里,请了专人好好侍候着。五天前,我的父亲饮酒的时候突发心脏病,急忙送医院,抬上车以后刚开出村口就断了气。我寻思这事不对劲,想来想去,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一个手下建议我跟两位联系,说你们是整个C市最有名气的阴阳师,应该有办法,于是我就让人去预约,却听说你们不在,没办法又联系到东郊的李半仙,电话里他测算了我的八字之后,让我把丧事推迟到明天再办,还说他不擅长看风水选墓址,还好中午你们打电话来了,不然真有些不知如何才好。” 他说得极为轻松,仿佛这算不了什么,我却听得心惊胆战,早知道这事如此诡异,肯定再偷懒几天,这笔生意不做也罢。 “李半仙来不来?”雷雨扬问。 朱老板看看表:“按先前的约定,再过一小时他会到。” 听说有一位大名鼎鼎的阴阳师要来,我稍稍放松了些,不管怎么说,人多力量总是更大,人气旺了,污秽之气自然就会转弱。 “近期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劲的地方?”我问。 “我不常在家,每星期也就回来两天,从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朱老板说。 “我觉得这屋里有点怪,自从住进来,我几乎每天夜里都会做噩梦,早晨天快亮的时候常常会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就像有许多人在门外跑来跑去。”朱老板身边的女子面带惶恐,小声说。 她的语声细微而无力,神情恍惚,就像在梦游,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可以肯定,她的健康状况已经极为不妙,如果不赶紧更换居住环境,没准下一个死掉的人就是她。 “别乱说话,告诉你很多次了,不要疑神疑鬼的。”朱老板表情极严肃。 两人走进房间,把我们留在客厅。 这里有种令人不愉快的气氛,让我感到极不舒服,情不自禁地想逃离,心情莫名其妙地有些烦躁,想扔东西,想使劲地踩踏什么容易被打坏的物件,想攻击某个人。 不约而同,我和雷起身走出客厅,到阳光下站着。 夕阳西下,气温渐渐降低,树的影子越来越长,我站在空旷的院子当中茫然四顾,不知该从哪里着手。 “我看不出这宅院在布置上有什么毛病,气场不对劲大概是因为房间长时间空着没人住的缘故,借给乡里办个什么培训班之类东西,集合几百号人来折腾上半个月,估计就能好转。”雷雨扬对着我的耳朵说。 “可那些人离开之后呢?”我说。 “至少能顶一段时间吧。”雷雨扬说,“距离开饭还有一个多小时,咱们分头在屋里转转,看看有什么怪异之处。” “小心些,如果遇上厉害角色千万别乱来,沉住气。”我叮嘱。 “我俩还是一起行动吧,被你这么一说,老觉得背后凉嗖嗖的。”雷雨扬改变主意。 于是我们走进门廊,虽然心里并不情愿这样做,但这是职责所在,既然无法回避,就只能面对。 “这事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电话里朱老板没说这么详细,他只告诉我需要为住宅布置风水和选墓址,然后说事成可以付十六万。”雷雨扬小声解释自己当时的选择 一百二十八章幽冥境 这幢楼的内部结构很奇特,中间是一条走廊,走廊两边是房间,跟低档酒店或学生宿舍有些相似,与一般的住宅完全不同。 其中一道门内传出朱老板与情人亲热的声音,由于四周空旷无人,这响动显得极为刺耳,有些肆无忌惮。我暗自钦佩,这家伙倒真会充分利用时间。只是这样的行为与目前的气氛似乎不能说是非常融洽。 我粗略计算了一下,这幢楼的房间数目远比先前估计的要多,底层约有十五道门,这样看来,从上到下至少有六十间房。 作为一名建筑承包商,对于时下流行的房屋式样他应该有着足够的认识,为何会把自家住宅弄成这副模样,真是怪事。 虽然是白天,但因为采光不好,走廊内仍然得开着电灯,不然会很黑。 出乎预料,我没有看到阴魂在活动,这使我感到困惑,那些刺骨的凉意是从哪来的? 我试着推开其中一扇门,想看看里面有怎样的装修风格。 这完全是一间空屋,十二平方左右大小,墙壁洁白,地板由黄色瓷砖铺成,积满了灰尘,估计有大半年没人进来过,一只孤零零的白炽灯吊在天花板中央,右侧靠近墙的位置放着六只咸菜坛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算是家具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朱老板建这么多房间想干嘛,难道他打算生一大群孩子不成?”雷雨扬说。 “没问问他已经生了多少个,老八被猪咬死了,不知这位不幸的小家伙还有几个弟弟妹妹。”我说。 “多半还有更小的,会跑到猪圈附近玩的孩子至少有三岁大,这几年朱大财肯定不会闲着,他的精力显然非常充沛。” “这能说明一些情况,他想生许多的孩子,同时怕招来麻烦,所以在城外建了这么一大幢有许多房间的楼,为将来做好准备。” “可我们来了已经有好一会儿,没看到其它小孩啊。” “或许已经被转移到其它地方了,朱大财在C市应该还有许多房产。” 一只肥胖的蟑螂从我脚边爬过,我毫不犹豫地把它踩扁。 ‘啪’一声轻响,我甚至能想象到,一些白色的汁液正从这只可怜的昆虫身上喷出。 “计划生育工作组据说是异常凶猛和厉害的,超生是件极严重的犯规行为,农村里因此被拆了房子牵走牛羊的事屡见不鲜,怎么没人来管管这位朱大财。”雷雨扬说。 “钱能通神,反正他交得起罚款。”我说。 “我想看看咸菜坛子里有什么东西。”雷雨扬弯下腰,揭开一只盖子。 一股浓烈的酸臭味扑面而来,我急忙捂住口鼻后退。 雷雨扬退到窗子边,表情极为痛苦。 “大概有好些年没用过了。”我说。 “应该请几位专家来看看,或许能以此为原料制造出一种化学武器。”他打开窗户,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坛子里冒起一股黑烟,升起至空中,聚而不散,形状像是一只圆桶。 我惊呼:“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从未见过,很可能是一只快要魂飞魄散的鬼。”他平静地回答。 我掏出装有狗血的水枪,指向那团不明来历的雾状物。 此时心里不禁想起那个老故事,曾经有一只被关在瓶子里的魔鬼,被一个渔夫放出来,因为单纯和轻信,最终它又被骗回到瓶子里呆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光明。从个人观点来看,我觉得那只不幸的魔鬼非常可怜,值得同情,大概是几百年的孤独生活让它变傻了,以至落到如此下场。 “你是什么东西,快报上名来。”我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黑烟像是领悟到什么,突然消散了,再也看不到。 “刚才你的模样挺酷,威风凛凛的,这东西大概因为怕你,所以自己分解掉了。”雷雨扬用讥讽的口吻说。 “等会记着叫朱大财安排人来清扫一下,这样多不卫生啊。”我突然想起,房间门上没有字和编号,得选定一个方向,然后数一数,才能确定具体位置。 其它的房间也像这样吗?我想,应该不会,因为一户不做食品生意的人家,决不可能拥有数百只咸菜坛子。 雷雨扬在前,我在后,走出房间。 “咦,怎么会这样?”他说了这句话,然后消失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怪事,一秒钟前,他的背部还在前方一米处,现在却已经不知所踪。 现在我眼前只有一扇打开的门,和门外空旷的一小段走廊。 外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居然能让一个阴阳师突然失踪? 我站在原地,思考了一分钟,最后还是决定跟上,我不能就这样失去自己的兄弟,我得去救他。 迈步走出门,一条腿先伸出去,没发现什么异象,空间一如既往地稳定,未出现任何异常现象,于是我再往前迈出一步,整个身体越过门,不可思议的景象如我事前担忧的那样突然出现,仿佛从煤矿里出来立即站到太阳底下,觉得很亮,就像谁用强光灯直射我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 渐渐习惯之后,我看到前面是一片广阔的花园,有假山和小池塘,方圆足有几百米,尽头是一堵如山般矗立的高墙,脚边的地面上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黄色小花,感觉金色是这个空间的主色调,我弯下腰,拨起几棵杂草,想看看这里到底是幻像还是另一个真实的空间。 草是浅灰色的,一些汁液把我的手指也染成了灰色,手里的感觉与现实中拨起几棵草没有丝毫不同,只是这颜色不太对劲。 这里没有风,天空呈黄色,不很高,有些类似天花板。 我仔细观察了一阵子,失望地发现,没能看到任何可能是雷雨扬留下的痕迹。 一百二十九章聂小倩 我转过身,想从来时的路走回去,既然找不到雷雨扬,不如先离开这怪异的地方再做下一步打算。 情况不妙,身后没有任何路径,同样是花园的一部分,两米外是一个长满草的墓包,一块小小的石碑插在坟前。 我按照记忆中的方位走回去,决定不管面前的什么,走过去试试看,就这样,我的脚踩上了墓碑,然后登上小坟包的顶部。 至少走了有六步,仍然在花园里,眼前的景象未发生任何变化。 心里掠过一丝惊慌,我有些担心,如果出不去怎么办?四姨会来救我们吗?这里的时间是否与外面一致?会不会此地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而外面只过了一秒?如果这样,我大概会被饿死。 “年青人,你老是这样子摇晃着身体不肯离开,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水枪差点掉到地上。 “你在哪?”我四下张望,怎么也找不到说话的妖或者鬼。 “快下去,你踩到我的屋顶了。”这声音显得有些不高兴,用生气来形容可能更为合适。 “抱歉,不知道这是你的家,希望没弄坏什么东西。”我急忙跳下来。 坟包上裂开一个小缝隙,仿佛一扇门,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有多深,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干瘦女孩从中钻出。 她的脸色呈金黄,跟地面上那些小野花颇为相似,身材纤细,眼睛很大,鼻子小巧而可爱,嘴唇很薄,头发在脑后束成辫子,脸蛋很小,跟我的手掌差不多规模,身穿一件粉红色的长衫,记忆里,这似乎应该是明朝女子的装束。 按照一般观点推测,如果她能再长大一些,应该会成为美女,目前她还是孩子,似乎有点营养不良,我觉得,人比黄花瘦这句话用于形容眼下的她极为合适。 “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伸出手,但她不予理睬,我继续说,“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她无比干脆地回答,“你的问题非常无聊。” “你是什么?”我想问她是什么东西,却觉得有些不够礼貌。 “我当然是一只女鬼,没看到刚从坟里出来吗?真没见识。”她怒目圆睁。 “可以谈谈你生前的事吗?我是一名阴阳师,或许你会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继续面带微笑。 “没看到我很忙吗?这么大了还如此不懂事。”她下半shen没入坟包,一副不愿继续浪费时间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聂小倩。” 我大吃一惊,难道《聊斋》和《倩女幽魂》当中的著名女主角真有其鬼。 “这名字挺好,有一种非常美妙的意境,就象——。”象什么呢?我有些理屈词穷,没办法,只好开始胡言乱语,“就象皎洁的月光下一条美丽的小溪,深沉而令人生畏,莫名其妙的就会产生好感,令人自形惭愧,想跳下去洗个澡什么的。” “嘻嘻,哈哈。”她仰天大笑,显得极为兴奋。 我搓着双手,最终决定陪着她笑一笑。 “你笑什么笑?我的名字很可笑吗?”笑容从她脸上突然消失,现在她严厉地盯着我。 “如果刚才我的话让你感到不愉快,我收回。”我装出无辜的样子。 “开个玩笑,没事的,别紧张,其实我很喜欢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聂小倩说。 我松了一口气,如果能得到她的支持,我的前途大概会更为乐观些。 “我有个朋友,模样长得跟我差不多,身穿一件黑色夹克,他走进了这个空间,我跟在他后面进入,但找不到他,你能帮个忙吗?”我问。 “为什么一定要找那人,你独自一个就无法活下去吗?”聂小倩说。 “这是为了友谊,还有义气,我猜想他可能遇到了某种危险,我得去帮助他。”我不清楚这只鬼是否懂得这些话。 “你先帮我做点事,然后再谈。”她摆出一副决不肯吃亏的样子。 我看了看四周,目测了一下这个花园的面积,估计至少有十个标准足球场大,如果独自一人上路去找雷雨扬,完全就是漫无目的,不知还会遇上什么脾气暴燥的怪物,如果能得到一个当地居民的帮助,事情可能会顺利得多。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我说。 “过来,来这边,我指给你看。”她蹦蹦跳跳地去到坟包后方的一棵小灌木下,朝我招手。 我走过去,把目光投向她所指方位,有大约二十至三十只绿色的大牛蛙趴在一个小坑里。 “是否需要我把这些牛蛙加工出来作为食物?”我问。 “就知道吃,真是饭桶。”她有些生气。 我仔细看了看,确认这就是往常见识过并放在盘子里享用过的牛蛙,前些年在我作为厨师的那段时间里,曾多次亲自动手屠宰过很多只这样的小动物。 “我不明白,它们难道还以派上其它用场吗?”我觉得很是诧异。 “最近两百年里,我至力于一项非常具有挑战性的工作。那就是——教会青蛙排列成各种队形。”她洋洋得意地说。 “成功了吗?”我问。 “取得了一些进展,有那么几次,它们在我的指挥下围成了圆形,有几次它们排列成了三角形。”她非常认真,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样的事常常发生吗?我是指它们服从你的命令组成某个队形。” “最近一次在是十多年前,具体日期我忘了,只记得那时北京正在开什么亚洲运动会。一个寂静的夜晚里,青蛙们在我的指挥下组成了一个圆形,有葫芦那么圆。” “这真的是——了不起的伟大成就,应该载入史册。”我言不由衷地说。 “现在由你来教它们,只要能取得一点点明显的进展我就帮你去找那个人。”她无比诚恳地说。 一百三十章牛蛙真香 这显然是我生平面对过最具挑战性的工作之一,据相关书籍里所述,青蛙是一种极为笨拙的动物,它们的大脑结构很简单,除了一些生存所需的简单程序之外,它们对源自外界的刺激全都依靠本能来做出反应。 “我会努力去做,请你在附近等候,如果取得某种进展,我会通知你过来鉴定。”我说。 “好的,别让我失望哦。” 她开心地笑着,跑到十几米外的一个小水潭边,脱guang衣服,露出瘦削的背,手舞足蹈一阵子之后,她跳入其中。 我折下一根树枝,打算用来当教棍,如果哪只牛蛙胆敢不听话,我将给予严厉的惩罚。 牛蛙们聚集在小坑里,似乎在睡觉,我用棍子捅它们,心想这帮两栖动物或许会比现实世界里那些可怜的同类要聪明些,毕竟聂小倩已经驯养它们很多年。 它们的表现与我记忆中的牛蛙几乎没有任何差异,受惊之后,争先恐后地离开原来的聚居地,向四周逃散。 我竭尽全力阻止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用棍子拨,用脚踢,用手抓住扔回去,然而它们仍然不屈不挠地想要离开指点位置。 我绝望了,生气了,不得不采取了残酷的手段,开始用棍子猛击。 几分钟后,所有的牛蛙都不动了,这时我发现它们的数目远比此前估计的要多,至少有五十只。 我转头偷偷看仍在水潭里乱蹦乱跳的聂小倩,发现她玩得极开心,根本没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 估计她大概有很长时间没洗澡了,以至脸都成了金黄色。训练牛蛙这样的收效甚微的研究工作她竟然做了一百年之久,可见此地的生活是多么的无聊和乏味。 现在我该怎么办呢?面对眼前这堆可怜的牛蛙,我不住叹息。 一分钟后,我开始行动,把它们在地上摊开,摆出了一个歪歪斜斜的‘2008北京’,其中几只没死透的仍在动弹,不愿乖乖呆在指定位置,我就用折断的小枝树钉住。 “小倩,聂小倩,快来看啊,它们组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队列。”我大喊。 “真的吗?你太厉害了,只用了几分钟就弄成。”她急忙穿上衣服,跑过来。 “这没什么,我对此类事情很在行。”我谦虚地说。 我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站在一边,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如果她大发雷霆自己该怎么办。 “哇!你真棒,这么复杂的形状都能弄出来,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为了表示感谢,请接受我的一个拥抱。”她扑过来,在我脸上印下一个湿乎乎的吻。 跟记忆里的阴魂不一样,这个世界里,她是实体,我真切地感受到源自她的冲击。 “这样的成功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将来也很难再重现如此的辉煌,为了纪念这历史性的一刻,我建议用这些牛蛙作为原料,来一个烧烤大餐,你认为如何?”我说。 “好啊,我赞成。”她围着牛蛙尸体组成的字跳来跳去,兴奋地大声欢呼。 这样也能混过去,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开始毁尸灭迹。 十分钟后,熊熊燃烧的火堆上方,可怜的牛蛙们被串起来,放在上面烤。 吃牛蛙腿时,她突然问:“你是怎么弄的?为何我老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对于这样伟大的成功有所怀疑是可以理解的,没关系,等以后遇到合适机会我还可以再做一次同样的事,以证明这其实并不难。”我满嘴塞满了很香的牛蛙肉,含糊不清地说。 “好,等会儿我去抓一些青蛙,你再做一次看看,我很想弄明白你是如何指挥的。”聂小倩说。 “先找我的同伴,这是你此前答应过的。等找到他以后,三个人一起抓青蛙,抓更多,我让它们排列出一首五言诗让你看。” 我想先稳住她,至于以后怎么样再糊弄一次相同的事暂不考虑,反正只要有足够数量的牛蛙,就算摆出一篇散文也没问题。 “唔,说好了,我帮你找人,然后一起去抓青蛙,接着你得指挥青蛙排列出一首诗来。”她把牛蛙骨头扔向天空。 “你认识宁采臣和燕赤霞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不认识。他们是做什么的?”她继续大吃。 “宁采臣是落弟书生,另一个是阴阳师。”我感到失望,女鬼聂小倩竟然不知道那两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传说毕竟只是故事,并不可信。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商净空。” 她伸来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距离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从她嘴里喷出的牛蛙肉香味。 “多大了?家住哪里?是否娶妻生子?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你是妖精还是鬼?”她盯着我问。 “二十四岁,住C市龙江路九百零十一号,未婚,不是妖精也不是鬼。”我回答。 “那你是什么?” “人。” “哈哈,想骗我,人是什么样子我清楚着呢?”她摇晃着小小脑袋,一副你说谎的表情。 我顿时心生疑虑,难道自己的模样在到达此地之后发生了某种变化? “你有镜子吗?”我问。 “没有,可以到水潭边看。”她指着右边。 蹲在潭边草地上,平静的水面映出了我的倒影,认真观看了一番,感觉没有什么变化,头顶没长角,脸色也未见任何异常。 我胸有成竹地质问:“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人?” “你体温比人低了许多。”她显得很坚决和自信,“你身体周围的能量场也不对劲,几乎没有阳气,一般来说,只有鬼才会这样,可你的脸色偏偏又很好,所以怀疑可能是妖。” 一百三十一章色鬼 几天前四姨曾说过类似的话,有些思想准备,所以对她的错误观点我没感到很惊讶,只是弄不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 反正自己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就这么昏昏噩噩地活着吧,这事我也不想去麻烦医生,一不小心成了试验用的小白鼠可就糟了。 “我的体温是低了点,阳气也很衰,可我真的是人。”我说。 “我不想就此与你争论,既然认定自己是人,就当你是人好了。” “吃饱了吗?”我站起来。 “饭后不宜立即剧烈运动,休息一会儿再说吧。”她就地躺下,双臂放在脑后当枕头。 “你打算休息多久?” “等到胃肠里的食物消化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动身,最多十个小时吧。” “你吃了多少?”我问。 她的肚子比先前明显隆起,再看地上的骨头,发现她吃得真不少,并且一点不浪费,就连牛蛙的头和背这些肉很少的地方都啃了一遍,而我只是吃光两条腿就扔掉。 “没数,你没吃够吗?地上还有,拿来烧熟了接着吃。”她在舔手指,显然还有胃口。 “我饱了。咱们动身找人去吧。” “我有一个多月没吃东西了,好不容易弄到一顿。”她用忧郁的眼神看着我。 “怪不得你瘦成这样。花园里能吃的东西应该挺多,你太不会照顾自己。”我恍然大悟。 “笨猪,我是鬼,死的时候就这样瘦,不是因为饿。”她又生气了。 “据我所知,鬼是不吃东西的,他们光是闻食物的味道就可以。” “没空向你做一番详细解释,这里一切都不怎么对劲,虽然你看上去很笨,再过一些日子慢慢也会知道。”她啃光了已经烧熟的最后一只牛蛙。 “哦,原来这样。你独自休息,我在周围转悠一下,看能不能找到那位失散的同伴。” 我无法再忍受这位瘦鬼,打算离开,在她这里浪费了很多时间,我感到非常懊恼。 “还没吃饱,但也差不多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等一等,我话还说完呢。” “说吧,我听着呢。” 心里萌生一丝希望,或许她良心发现,想帮忙去找雷雨扬。 “现在吃饱了,不饿了,你想不想——。”她欲言又止。 “什么?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些?”我开始不耐烦。 “你想不想跟我亲热一下?”她小声说,脸上浮现两朵小红云,略带羞涩。 “你都看到了,我挺忙,没有时间陪伴你。”我决定表现得严肃些,“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孤独的生活了这么久,把全部的精力都投身于训练牛蛙这样伟大的事业当中,废寝忘食,不知疲倦,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和努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甚至对个人卫生疏于打理,对此我非常敬佩,可生理和心理方面的需要,还是麻烦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以这样一个不十分生硬的态度来回应她的热情。 我把身后的小树推dao,折下一根比较硬的树枝握在手里,准备离开。 “你的话让我非常感动,非常想做点什么来报答你。嘻嘻。”她开始宽衣解带。“想不想看看我没穿衣服的样子?” 她的身体让我想起戒毒宣传材料当中的那些爱滋病患者,同样的大排骨和灰白色的皮肤,同样令人不由自主地情绪低落、绝望、沮丧、惧怕。 出于怜悯和同情,虽然我没有丝毫兴趣,却也不能故意视而不见这个热情的邀请,那样显得很没礼貌,对一位女鬼的自信心会是一次严重打击。 “抱歉,我真的没空,你回坟里休息一会儿,把刚吃下的食物充分消化掉。如果找到同伴,我会回来与你告别。”我努力在自己脸上堆出一个宽容的微笑。 “你的样子色迷迷的,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嘿嘿。”她笑得极灿烂,温柔地问,“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兴奋,嫌我不漂亮吗?还是因为我不够丰满?” “你一切都挺好,只是我实在没空,再见。” 我快步向前冲,不再理会她说些什么。 “如果你肯抱抱我,就告诉你那个人的消息。”她大喊。 闻言我立即转头跑回到她面前。 “真的吗?能不能先告诉我,然后再谈拥抱的相关事宜。”我乐呵呵地说。 “嘻嘻,骗你的,我根本没见过你想找的那个人。”她得意地笑。 我抬起头看着天空,做了三次深呼吸,然后用平静的语气对她说:“以后别再开这样的玩笑好吗?你已经浪费了我的许多时间。再见。” “你嫌我丑,不愿陪我多呆一会儿,呜呜——。”她用单纯和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大滴大滴的泪水沿着长长的睫毛落下。 “好啦,别哭,其实你挺有吸引力,只是现在我没空,以后还会再见面的。”我转身离开。 刚跑过水潭,她在后面再次大喊:“回来,我告诉你所有真相。” 我决定再相信她一次,因为刚才她那纯净如小动物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有罪。 “快告诉我,这地方是怎么弄出来的?谁是这里的领袖?我的同伴在什么地方?”我气喘兮兮地问。 “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她的表情很忧郁,仿佛受了委屈。 我连连点头,集中精力准备听清楚她嘴里说出的每一个词。 “你不要着急。” “我尽量不着急。”我低声回应。 “你不许生气。”她郑重其事地叮嘱。 “只要我的朋友没受到伤害,我就不会生气。” “哈哈——,逗你玩的,我一直在教青蛙排队,根本没注意外面发生的事,你的朋友是否来到此地我也不知道。”女鬼聂小倩笑得前仰后合,无比开心。 “这太过分了。我认为你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怎么正常。”我摇摇头,转过身,决心再也不理睬她,无论听到什么话也决不再回头。 一百三十二章迟来的爱 走出几十米远,我仍然低着头,为自己最近几个小时的不幸遭遇感到气岔。 “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傻猪,大白痴,超级蠢货。哈哈。”她追上来,大笑不止。 “别骂了,我可能会生气的。”我转回头,小声嘀咕。 “青蛙都比你聪明,头号懦夫。”她越说越兴奋。 我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寻找雷雨扬可能留下的踪迹,对她愚蠢的挑衅行为不予理会。 她一溜烟冲到我前面几米外,拉起裙裾,朝我扭动瘦骨嶙峋的光屁股。 “你真没用,看到我这样美丽的身体都不冲动,老太监,性无能。”她得意洋洋地喝骂。 怒火突然淹没了我的理智,莫名其妙地,我冲过去,挥动手里的棍子,*般敲打在她的身体上。 仿佛脑海里有些什么东西失去了控制,迫切需要通过某种途径痛快的发泄出去。 冷静下来之后,我看了看手里粘满红色血肉的棍棒,再看躺在地上遍体伤痕的女鬼聂小倩,对自己一时冲动所造成的恶劣后果感到常常的悔恨。 十年前,我有过一只漂亮的狗,它的眼神常常显得很忧郁,所以我叫它‘巴乔’,有一次,它跟在一只女狗后面跑,任凭我怎么呼唤都不肯回来,我骑上自行车追赶,最终捉住了它,怒火中,我重重踢了它几脚,它趴在地上,痛苦地呜咽,不时抬头偷偷看我一眼。 事后我非常后悔,为自己的粗暴行为难过了很久,虽然巴乔几分钟后就若无其事地跟在我身后跑,但此后沉重的负罪感陪伴了我整整一个夏天。 现在的感觉与那一次颇为相似,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跪下来乞求她的宽恕。 我弯下腰轻轻抱起她,她的身体是那样的轻,至多有三十公斤,头部有多处伤口正在流血,瘦弱的躯干和细长的腿上多处青紫,有些部位甚至已皮开肉绽。 “对不起,刚才情绪有些失控,请你原谅我。”看着自己犯下的罪恶,我真心盼望她能揍自己一顿,那样会好受些。 “你怎么一点幽默感也没有,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犯得着下这样的毒手吗?”她张开破裂的嘴唇,有气无力地说。 “你不会死吧,这附近有医生吗?”我六神无主。 “哎哟,浑身都疼得不行,骨头一定断了好多根。”她痛苦地呻吟。 我抱着她漫无目的地奔跑,心里乱成一团,完全失去了思维能力,嘴里大喊:“有人吗?有鬼也行,这里有人受伤了,需要帮助。”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天龙八部》里乔峰失手打死阿朱后的心情,那种强烈的悔恨是那么的令人心碎。 “别跑了,颠得难受,把我放在树底下,找你的朋友去。据我观察,到目前为止谁也没看到你干下的坏事,赶紧走吧,走得远远的,不然会给自己惹来大麻烦的。”聂小倩说。 “我不是逃避责任的人,面对什么样的惩罚我都不会介意。”我做出庄严承诺。 按她所指方向,我走过去,把她放到一棵开满黄色鲜花的小树下,拿出纸巾和手帕为她擦拭面部的血,把她折断后扭曲的胳膊放在身体一侧,拉起长衫把她坦露的胸部盖住,虽然那里的发育程度跟十岁的男孩子差不多。 我反复告诫自己,一定温柔些,动作轻一些,决不可再让她受到第二次伤害。 “我恐怕活不成了,等我死后,那个坟包就让给你住,里面有一只棺材,对你来说尺寸小了些,凑合着睡应该还行。”她开始交待后事。 “我会把你放回到那棺材里,然后把坟修整好,你安心的去吧。”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滴下。 她还是一个孩子,死得早,不懂事,我怎么会如此粗鲁呢?以往一直自栩的理性和镇定到哪去了? “我跟你说实话,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爱上了你,想让你守在身边,永远都不分开。你说这想法是不是有些自私?”她目光散乱,生命之火仿佛狂风中的小油灯,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小倩,是我对不起你,只要能让你继续活下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悲痛不已。 “我独自生活了几百年,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英俊和可爱的男子,你刚进来到这个空间,我就看到了你,那一瞬间,整个天空变得无比明亮,就连空气的味道也是香香甜甜的。”她低声呢喃。 “你不会死的,我要救活你,然后带你离开这里。”我说。 “带我去哪,到你家里吗?”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眼睛无力地闭上。 “小倩,你别死啊!”我仰天长啸。 “我还没死呢,不要悲伤,看到你这样难过,我的心都要碎了。”她露出一个极勉强的笑容。 看得出,她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即便如此,她仍在设法安慰我,这样的场景实在太令人伤感,美好的情愫刚刚说出口,一切还来不及开始,就不得不面对无可挽回的结束。 “坚持下去,你是鬼,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我想激发起她的求生yu望。 “在这个空间里,鬼以实体的方式存在,跟人一样容易受伤。”她张开嘴,无力地喘息,“假如我死不了,你真的会带我离开这里吗?” “如果你能活下去,我一定带你走。我家里已经有一只女鬼,她是我前世和今生的伴侣。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安排到其它地方住,好好待你。”我诚恳地说。 “只要能守在你身边,每天看到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当小妾也无所谓,没名份也不要紧。”她轻声说。 我泣不成声:“我骗了你,那些牛蛙是被打死之后才排列成那样的,其实我根本不懂得如何培训动物。” “你当我是傻瓜吗?这事我当然知道,你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样子多么的可爱,我一点也不怪你。烤青蛙肉的味道真香,真好吃。” 一百三十三章幽冥鬼域 心疼的感觉淹没了我的整个身心,因为一时的冲动,我无比粗暴地对待一个深爱自己的孤独女鬼,打伤了她,让她奄奄一息、危在旦夕。 此刻,我为自己曾经的懒散和不求上进感到悔恨,如果平时认真研读道法书籍,多掌握一些相关知识,或许现在就能救活可怜的女鬼聂小倩。 我真心祈祷上天能赐予一个奇迹,让她能活下去并恢复原样。 她的目光渐渐黯淡,生命正在离弃她瘦小的身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公平地说,我是个大坏蛋。 “等你死后,我会找一些柴,点一堆火,把你烧成灰,然后收拢你的骨殖,带在身上,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我含着泪说。 “不要火化,我怕热,最好把我埋在土里,或许几年以后,我会化身为一棵瘦瘦的小树,每天默默无言的注视着你,太阳当空的时候,你可以到我身边,让我为你挡住炽热的光线和狂风。” “天哪,看看我都干了些什么啊。”我叹息。 “我不怨你,一切都是上苍安排,能与你相逢我已经很满足了。”她声音越来越低。 “小倩,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说出来,我帮你去做。”我说。 “你能吻我的唇一下吗?”她央求。 眼看她已是命若游丝,我毫不犹豫地弯下腰,把嘴凑向她粘有鲜血的唇。 唇接触到一起的同时,我看到她眼里突然亮起光芒,仿佛从沉睡中猛然醒来。 还没来得及对此思索一番,我已经发现自身的突然变化,有些什么正在快速地离开熟悉的躯壳,并非自愿,是被某种强大的外来力量给挤走的。 一切是那样的莫名其妙,我站在一米开外,亲眼看到了自己正在亲吻躺着的聂小倩,她脸上的伤痕正在迅速消失,折断的手臂未经治疗已复原,正紧紧搂住我的脖子不放。 我突然明白过来,现在自己已经魂魄离体,从医学的角度来看,现在我死掉了。 我冲过去,努力想回到躯体内,却发现无论如何使劲也钻不进去,里面有些什么在阻碍我的行动。 “傻瓜,你上当了。哈哈。”聂小倩站起来,仰天长笑,一只手扶着我的躯壳。 她浑身上下的伤口已经全部消失,彻底恢复原样,精神状态则比先前更为良好,堪称容光焕发。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故意安排好的,我真是不够聪明,居然上这样的当。”我低下头,很是沮丧。 最近几分钟内的情绪起伏太过剧烈,我有些犯晕,无法适应,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时我惊讶地看到,整个空间的颜色发生了变化,金黄的主色调迅速褪去,光线变得黯淡,昏暗,如同月光下的夜晚,先前那样美丽的小黄花现在变成了黑乎乎的小虫子,它们全身长满细细的黑色绒毛,不停地蠕动,数量众多,令人恶心,那些曾经枝叶茂盛的树变成了干枯的柴棍,毫无生气,空中不时掠过一群不知名的大个头飞虫,嗡嗡作响。 几秒钟前,这花园里还是风和日丽,美景如梦,而现在已经成为一片类似屠场和墓坑之流的阴森可怖之地,这样极端的变化竟然能在瞬间完成,无论这里的主宰是谁,如此能耐都令人叹服。 聂小倩钻入了我的躯壳,与之溶为一体,我冲过去想要阻止,却一阵风般穿过去,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障碍。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鬼在这个空间里是以实体形式存在吗?”我抬起自己的手掌,发现竟然是半透明的,跟以往见过的刚死的鬼完全一样。 “都是骗你的,笨蛋。”我的躯壳说。 这样的体验还是生平第一次,我对此丝毫没有准备,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来不及仔细品味就已经成为事实。 如果硬要对今天发生的一切做个总结,我会说:“真是太糟糕了,一切都像****。” “拜托,别再胡闹了,把身体还给我。”我说。 我仍然抱有一线希望,或许一分钟之后她会说这一切都是开玩笑,马上就会恢复原状。 “再过一会儿,当通道重新打开的时候,我将走出去,永久占据你的身体。”我的躯壳说。 原本属于我的身体被她夺去后,从外观来看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以及其它的一些生活习惯,决不是立即就可以掌握的,她这样走出去,肯定被识破,四姨毫无疑问将会替我找回公道。 只是我这样子还有得救吗?对此我很是怀疑。 “小倩,你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想离开这里的话,我可以把你带出去,然后找一具更合适的身体,让你进驻,重获新生。” “那样多麻烦,我一直想要体会一下男子的生活,这具躯壳挺好,估计会有许多女人喜欢。苦日子马上就结束了,我太开心了,嘻嘻。你在这里慢慢玩吧,运气足够好的话,没多久就能遇到一个像你一样的笨蛋做为替身,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聂小倩用我的嘴说。 “先前你说喜欢我,爱我,还是以为那是真的。我确实不够聪明,居然被这样拙劣的骗术给蒙住。”我决定让自己表现出足够的风度,平静地承认失败,就像一位绅士那样从容和镇定。 “跟你说了那么多肉麻的废话,想想都觉得恶心。刚才你眼泪汪汪的样子实在可笑,二十几岁的人还这么容易上当,真是可怜。”聂小倩洋洋得意地说。 “现在你应该可以告诉我真实情况,因为对你来说,我已经不具备任何危险。”我说。 她仍在得意忘形地笑,把我的脸弄得满面都是皱纹,嘴咧朝一边,我发誓,活了二十多年,我从不曾笑过如此难看。 一百三十四章真相 想起不久前她躺在自己怀中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我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她活着,活得挺好,占据了我的身体,可以想到,她还将冒充我的身份,在外面鬼混,想得远一些的话,完全能预料到她必定会胡作非为,一只被迫度过几百年孤独时光的女鬼重获自由之后,想做的事应该不会平凡。 我开始祈祷,躯壳落入她控制之下期间在外面可别染上什么可怕的疾病,也别干违法犯罪的事,千万要保管好这具独一无二的身体,等待我回归,不然就算得救,也无法混下去。 “反正你已经彻底没用了,告诉你也没关系,这里是一个魔域,也可称之为幽冥界,没人谁知道是什么年代形成的,这儿大部分时间与人界隔绝,每五十年只有一次可以和现实空间进行受限制的联接,为期仅十个月,里面的鬼无法自由出入,必须得拥有真实的身体才能离开,这期间如果通道打开,这里的鬼就可以控制魔域的一部分,使其与外界重合,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走进来,而今天夜里,将会是魔域开放程度最大的时候,整幢楼周围都将成为通道,这样的好机会我们已经等待很久。几百年来,这里一直是片荒地,没人耕种也没人居住,很难遇上合适的目标,直到三年前,朱大财莫名其妙的来此建房定居,兄弟姐妹们高兴得不得了,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等到通道开放的时候,却发现在朱家上下十几口人当中,生辰八字合乎要求的仅有三人,其余的那些均无法用来做替身,村里的其它人又不肯进入这个宅院,没得选择,只好弄死几个人,想吸引更多人来,以扩大选择范围,没想到村民没来,倒是来了两名二流的阴阳师,管不了那么多,我先出去再说。”聂小倩满面得意之色。 “你从哪得知朱家人和村里其它人的生辰八字?”我问。 “九个月前,我们弄死了朱大财的第八个孩子,几个村干部来吊唁时,我们又把其中管户籍的那人给弄进来,因此掌握了全村人的生辰八字,有了可靠的情报,我出去之后可以目标明确的先抓几个容易对付的小孩子进来,等到队伍壮大了,就能开展下一步行动。”聂小倩说。 “这位村干部目前在什么地方?” “死了,尸体在院子里那棵李子树下,魂魄留在这里。” “我的朋友在什么地方?”我问。 “他根本没进来,眼下仍在现实世界里,我担心把两个阴阳师一同弄进来恐怕不易对付,加之此前我发现你是一个非常合适的目标,因为你身上几乎没有阳气,跟鬼差不多。” “我就这么差劲?”我感到沮丧。 “通过观察,我认定你是比较容易对付的一个,虽然你生性多疑、敏感,却容易同情心泛滥,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魔域里还有许多的鬼在等待离开这里的机会,我等了五百多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其它的兄弟姐妹也想出去,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等我出去之后,想办法散布一些谣言,就说朱家大宅里有宝藏,那样肯定会引来一些贪财的人,实在不行,我就硬拉硬抢,怎么也得带几十号兄弟姐妹出去。” 聂小倩显然对我的身体非常满意,不时伸手到处乱摸一阵。 “还有其它的鬼吗?怎么我没看到。”我问。 “在你身后就有许多。” 闻言我回头看身后,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冒出黑压压的一大片阴魂,全都盯着我看,粗略估计起码有一千只左右,其中有一些表情显得极为呆滞,看样子已经魂魄不全,其余大部分都是面相凶恶,怨气冲冲。 “不得了,这么多凶灵,如果一下子放出去,会弄得天下大乱。”我习惯性地抓抓自己的脑门,对面临的危险很是担忧。 “在此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以离开,到了外面之后当然要胡作非为一通,不然怎么能消解心中的怨气。”她说。 “我认识一个非常厉害的阴阳师,她绝对有能力打开这里的通道把你们放出去,如果你肯把身体还给我,并保证以后不再害人,我会设法让这里所有的鬼都获得自由。”我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怒吼。 “你想离开这里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不必非得强占别人的身体,恶行会招来报应的。况且你想在短时间内找到如此之多的合适人选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外面的世界里并不缺乏能人异士,只要你把风声闹大,立即会有人来修理你。”我想劝说她改变主意。 “没努力过怎么知道行不行,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完全明白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聂小倩冷冷地说,“一下子要找到这么多四月和九月下午出生的人确实不容易,没办法,只能尽量扩大选择范围,多吸引一些人来这里。” “什么样的生辰八字才符合你们的要求?”我问。 “只要是四月和九月午后出生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均可。”她说。 我估算了一下,合适的目标大概占总人数百分之十左右。 “我不符合这要求啊,怎么把我给弄进来了。” “你阳气近乎全无,半人半鬼的,当然也能凑合着用。” “对于那些生辰八字不合要求的人,你们就无法使用他们的身体,是这样吗?”我问。 “对,所以得找很多人来,一个一个试着看,能用则用,没用的就弄死扔掉。”她咬牙切齿地说。 “太浪费了点,应该先摸清底细,做好事前调查,然后再下手,一逮一个准,少害一些人。”我说。 “我出去以后会考虑这事,只需抓住一名附近派出所的户籍管理员,让他把人口资料交出来,就省事多了。” 我听得暗暗心惊,看来这里的鬼为此次行动做过周密的计划和部署,如果真能如愿以偿,附近村镇的人只怕大部分都活不成。 “你已经死了很多年,外面的世界恐怕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模样,这样的计划多半行不通,希望你三思而后行。”我说。 “没空再跟你闲聊,通道马上就要打开,我得走了。”聂小倩上前了几步。 一百三十五章催眠女鬼 后面那群阴魂开始欢呼,声音嘈杂、刺耳、令我毛骨悚然。 幽暗的空间当中突然出现一面透明的墙,我能看到雷雨扬和一名身材矮小的老头在走廊里转悠,手里拿着各种驱邪用具,两人四处张望,神情紧张,显然无法看到身处魔域内的我。 那老头应该就是著名的李半仙,估计有六十岁上下,看去不怎么精神,仿佛昨夜没睡觉一样,总是眯着一双小眼。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我还是感到难言的失望,只能祈祷他确实有两把刷子。 我猜想,这个魔域即便在能够与外界进行有限联接的十个月期间,也只在为数不多的时候才可以通行,不然的话,这里的恶鬼早都跑光了。 如果四姨到此,肯定能搞掂一切,相比之下,这老家伙的道行恐怕不怎么厉害。 我决定做一次前所未有的尝试,对聂小倩使用催眠术,如果成功,就将是我的一大进步,据道法教材里记载,如果修为达到较深境界,就能对阴魂以及其它生物施术。 我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够不够用,也不知道眼下身为游魂的自己是否还能做这样的事,情况紧急,我别无选择,唯有冒险一试。 “小倩,难道你真的一点不爱我吗?我无法相信,那些动听的表白和真诚的倾诉全都是谎言。”我深情款款地说。 这时我对自己有些憎恶,生平从未做过如此肉麻和虚伪的演出。 控制和暗示的信号通过我的目光和手势不停地向她传达出去。 她正在举足离开魔域,闻言转回头,皱着眉说:“都是骗你的,我作戏很有天份吧?” “为什么?难道我就真的无法吸引你吗?”说话的同时,我发现她的眼神有些迷茫。 “告诉你实话,我一直想当男子,我喜欢的是女人,屁股大大的女人。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得好好感谢你才对。”她伸手摸摸我身体的下巴,然后摸裤裆,“出去之后等到有空,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找个丰满的女人好好乐一乐,你这具身体的质量怎么样到时候就知道了。” “小倩,可以让我最后拥抱你一次吗?”嘴里说着动听的语言,我继续发功。 “为——什么——要抱——我?这样——多浪费——时间啊。”她的眼神完全黯淡下来。 “现在听我的话,从这具躯壳里出来。”我从容不迫地说。 “哦,好的,马上就出来。”她平静而快乐地回应。 她的形体开始钻离我的身体,先是脑袋,然后是半个肩膀。 有一部分阴魂发觉情况不对,开始大喊大叫,尖利的哀号和嚎叫震耳欲聋。 “聂小倩,别上当,赶紧出去骗更多人进来。”一个超乎想象的响亮声音开始说话。 这声音让我感到极不舒服,仿佛有谁在自己耳边磨牙和刮擦锅底。 “真乖,真听话,你是好孩子,现在完全出来吧。”我继续集中精神发令,努力把外来影响排斥在思维外面。 “我是听话的好孩子,好孩子。”她摇晃着小小的脑袋,彻底离开我的身体。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扑过去,一头扎入自己的身体,那种温暖和舒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舒畅和愉快。 感觉就像极度饥渴时喝到了一大瓶酸奶,就像打麻将和了一把十年难遇的超级大牌,就像睡懒觉和做美梦,总而言之,这感觉无比的棒,跟高潮有几分相似。 发觉能够控制身体之后,我立即冲向透明的墙壁。 ‘砰’一声响,仿佛某种东西被撕裂和撞碎,我抬起头就看到雷雨扬手里的水枪,然后是一股狗血喷来,接下来,视线模糊了,全是红色。 “下一回看清楚再射,看你弄得我满身腥臭。”我愤怒地对雷雨扬吼叫。 “商兄弟年纪不大,修为却不俗,独自到了幽冥界转悠一趟还能闯回来,厉害,非常难得。”李半仙笑嘻嘻地说。 朱老板递来一块湿毛巾,我伸手接过,擦拭自己的脸。 “这里还有,再擦擦这,好了,跟以前一样英俊。”雷雨扬满脸笑容,小声指点何处还有血污。 “朱老板,其它人在哪?赶快把他们集中起来送走,这里非常危险,随时都可能被恶鬼抓进魔域。”我焦急地说。 “在客厅等着开饭。”他回答,并不十分惊慌。 此人阳气极旺,命更是硬得不像话,居然与恶鬼为邻也没事,怎么看都是一个异数,无法以常理度之。 “听我的话,赶紧行动,不然就来不及了。”我快步走向客厅。 “刚才这两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事?快说给我听。”雷雨扬追问, 几个人紧跟在我后面,赶往客厅。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厮哑低沉的大吼,显然是源自李半仙的咽喉,弄不明白他为何这样狂叫,我急忙转回头。 眼前的景象把我吓得差点晕过去。 一只巨大的手凭空出现,仿佛从墙壁和空气之间生长出来,这东西有一只单人沙发那么大,皮肤严重溃烂,筷子般规模的黑毛杂乱无序地分布在表面,一米多长的手指不停地挥动和伸屈,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李半仙右手执一柄古剑,左手拿着几张黄色符纸,不时出剑刺巨手一下。 雷雨扬掏出水枪,朝巨手喷射,紫黑色的狗血撒上去之后,巨手顿时缩成拳状,似乎受到了伤害。 李半仙趁机把符纸扔出,还未等碰到怪手,符纸在空中就已经开始自行燃烧,隐隐有风雷之声从火光中传出,威势颇不寻常。 李半仙的符粘到巨手之后立即发出灿烂无比的强光。 光芒持续的时间极短暂,至多一秒钟,当四周重归平静之后,巨手已经消失不见。 “这只手奔着商兄弟而去,我把它拦住。看来刚才的幽冥界一游把这帮怪物惹恼了,今夜得加倍小心才行。”李半仙若无其事地说。 一百三十六章惊恐之夜 天已经黑了,昏暗的灯光下,无论看哪里都觉得仿佛鬼影幢幢,乡下的电力供应常常不足,尤其在天刚黑的这会儿最为糟糕。 如果被那只手抓住,下场不难想象,要么回到魔域当替身,要么就是被捏碎。 又一回死里逃生,看来我的命非同一般地硬,注意保养好的话,估计活到八十岁没问题。 “多谢李前辈,是你救了我。”我诚恳地表示感激。 “两小时前,你刚误入幽冥界,我就来到此地,忙着与这位雷兄弟寻找你的踪迹,折腾了好一阵却一无所获,正商量着去找熊四姑来帮忙,你却回来了。”老头平静地说。 这老头挺对我的胃口,为人低调,不张扬,不吹嘘,笑容亲切而真挚,能力非常强,说话也比较幽默。 尽管见面还不到十分钟,我已经对他很有好感。 “三位大师,刚才那只大爪子是怎么回事?”朱老板问。 “你家的房子与一个自然形成的魔域在相同的地方,最近这几个月是魔域通道打开的日子,所以发生了一些怪事。你必须得带上家里人立即离开,没有其它选择。”我用警告的口吻说。 “一切听从几位大师安排。”朱老板说。 刚才那只巨大的手爪也没吓倒他,他仍然镇定而从容,这份胆气绝对源于天赋,后天是无法培养出来的,无论用什么样的思想来武装头脑都不行。 “天那,怎么会这样!”这一回的惊呼来自雷雨扬。 “发生什么事了?值得雷大师如此紧张。”我问。 “净空,为何有两个你?”雷雨扬嘴大张着,食指点向一边。 沿着他所指方向望去,我看到另一个自己,准确地说,那是我的身体,也可说是躯壳,而我,非常意外的竟然魂魄离体。 我立即走过去,与身体合而为一。 “没事,不必紧张。”我若无其事地说。 雷雨扬瞠目结舌地看着我,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才转过神来:“净空,吓到我了,还以为你光荣牺牲了呢。真是的,以后别再弄这么刺激的事。” “商兄弟,刚才这一手很帅啊,我折腾了五十多年都无法让自己的魂魄离开身体,那怕是一小会儿都不行,你年纪不过二十几岁,居然毫不费劲的达到如此境界,真是神奇。”李半仙摇头晃脑地说。 “说来惭愧,刚才的魂魄离体其实是被吓出来的。”我小声对李半仙解释。 “真得吗?什么时候你吓我一次,看能不能把魂魄弄出来。”李半仙严肃地说,“不是跟你开玩笑,我很想体会一次这样的感觉。真的很羡慕你。” 一路平安无事地走到客厅,我简单扼要地对李半仙和雷雨扬说了自己刚才的遭遇,朱大财在一旁听得亦是紧张起来。 “真有趣,非常富有戏剧性,我也想体验一次。”雷雨扬笑嘻嘻地说。 “出门时我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头,没办法,答应过朱老板必须要来。”老头摇晃着脑袋,不时叹息一声。 来到饭桌边,清点人数,连朱大财在内一共有八人,其中有两个小女孩,一个五岁,另一个四岁半,还有一位老太太和一个老头,他们分别是朱大财的爷爷和外婆,两名年青女子,分别是朱大财的第三任妻子和新任情人兼未婚妻,还有断臂男子。 数过一次之后,发觉少了一个,朱大财的表弟不见了。 “表弟十分钟前还在这里坐着喝啤酒,怎么就不见了呢。”朱大财的三号妻子说。 “他有没有说自己做什么去?”朱大财问。 “他说要去卫生间。”老太太说。 “我听他这样说过。”断臂男证实。 朱老板拿起手机,拨号。 “奇怪,居然没信号。”他嘀咕,“这家伙跑哪去了。” 没信号,听到这话,我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看。 “糟了,我的也没信号。”我沮丧地说。 想起前些日子的不幸遭遇,我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难道魔域已经扩张到整个宅院? 众人纷纷拿出手机,惊呼连连。 “我用的是移动,没信号。” “我用的是联通,也没信号。” “怪不得三个多小时没人打电话来。” “会不会是贼把基站的天线给拆掉卖了?”三号妻子说。 “赶快行动,到院子里集合,看看还能不能离开这里。”李半仙严肃地说。 众人开始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一个个神色惶恐,手足无措。 “商大师,雷大师,李半仙,你们可得保护好我们啊。”朱大财的爷爷说。 “表弟,你在哪,赶快出来。”朱老板大声呼唤。 屋内回音不绝于耳,‘出来’,‘出来’。 地板上突然出现了一只黑乎乎的手臂,紧紧抓住了朱老板未婚妻的腿。 “啊——!”她尖叫。 雷雨扬拍下一张符,那手臂立即化为黑烟消失。 奇怪的是这位面色苍白的未婚妻竟然没有晕倒。 很显然,由于我成功从魔域中逃脱,迫使对手改变了计划,现在他们要发动总攻了。 朱大财抱起两个小女孩,把年纪小一些的那个交到我手里:“商大师,如果形势不妙,请先保护孩子。” “请放心,我会那样做的。”我承诺。 我暗地下了决心,就算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也要保护好这两个小天使般的孩子。 “不要惊慌,事情还没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大家都还活得挺好。”李半仙慢悠悠地说。 他的语气里传递出不容置疑的信心,使人放心。 一百三十七章困境 “我带头,两位女士和老人家跟在后面,净空和朱老板抱着小孩居中,其它人走在后面,由李半仙压尾。”雷雨扬迅速做出安排。 老太太拿起一把水果刀,无比坚决地说:“三位大师,你们带着其它人冲出去,我来断后,趁这把老骨头还有一口气,为大伙做点事。” “照我说的去做,别再耽搁了。”雷雨扬同样表现得很平静。 “叔叔,你们在做什么游戏?看着很有趣的样子。”小女孩问我。 “玩官兵抓强盗。我们得躲起来,不要大声说话,也别让人看到。”我说。 众人走到院子里,昏黄的灯光在茫茫夜色中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 “这里都有谁是九月和四月下午出生的?”我低声问朱老板的三号妻子,想把可能成为攻击目标的人提前保护起来。 “我不知道。”她干脆地回答。 “叔叔,我是九月十一日下午出生的。”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把嘴凑我耳边说。 “我是四月十三日傍晚出生的。”手握水果刀的老太太说。 “你站到中间来。”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玄天符,递到她手里,把另一张同样的贴到小女孩背后。 院子里停放着五辆车,分别是朱大财的凯迪拉克越野车和奥迪A6,雷雨扬的一辆,另有一辆面包车和一辆破烂不堪的捷达。 “李半仙,你的车是否安全?”我问。 “我驾车水平很差,常常磕磕碰碰的,今天早晨倒还撞坏了后保险杠。”李半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想问的是你的车上有没有设置过阵法?”我说。 “没有弄过任何阵法,我也不怎么擅长这方面,再说几乎每天都有游魂来搭车,我偏偏喜欢有事没事闲唠叨。”李半仙说。 “上哪一辆车比较好?”雷雨扬问。 “那进口越野车比较大,座位多,全都到里面,集中力量,设法冲到外面去。”李半仙说。 于是十一人全都进入车内,我让朱大财坐到驾驶位置,因为他熟悉这附近的路,雷雨扬断臂男子还有朱老太爷坐在最后排,李半仙和三名女子挤在中间座位,我抱着两个小孩坐在副驾驶位置。 “雷大师,屋里会不会更安全些?”朱大财的未婚妻问。 “如果能走出这院子,大家就可以保住性命,躲在屋里是没用的。”雷雨扬说。 “啊!我忘了带存折和首饰,全放在屋里,这可怎么办,雷大师,能帮我回去拿来吗?”三号妻子焦急万分地说。 “鬼不会动那些东西,用不着担心会丢失。”雷雨扬说。 “保住性命要紧,身外之物就算没了也不要紧。”朱大财低声训斥,然后发动了汽车。 “要不要等等你的表弟?”他的爷爷问。 “表弟,如果还活着就答应一声。”朱大财把脑袋伸出车窗外,大喊。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反应。 “先走吧,等把大家送到安全的地方以后,我再转回来找他。”李半仙说。 车子缓缓驶向大门,眼看再驶不足十米就可出去。 我心里突然感到一丝不安,有种无法说清楚的不适和疑虑,难道那群鬼会这样轻易放过我们吗? 朱大财突然把车停下,转头对我说:“有点不对劲,我记得大门以前好象不在这个位置。” “检查一下,看这条路还能不能走。”李半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三下两下就折成了一只鸟的形状,动作极为熟练。 他双手轻抚折好的纸鸟,然后放飞,仿佛手里捧着的是一只白鸽。 纸鸟飞向前方,就在即将冲出大门的瞬间,仿佛撞上一道无形的墙壁,开始燃烧,火光把夜空照亮,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我看到了对面那个空间当中有数十只阴沉凶恶的鬼盯着这边。 “朱老板,你眼光挺好啊,不然咱们可能就一头闯到幽冥界里去了。”李半仙干笑了几声。 纸鸟燃烧完,火光熄灭,车里的其它人这才反应过来,两个小女孩的眼睛刚才被我伸手捂住,没看到那可怕的景象,两个年青女子和老太太不约而同地尖声惊叫,分贝奇高,把我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两位朱太太,不要怕,先把我放开,快被你们撕碎了。”李半仙对身边的年青女子说。 老太太的表现相对好得多,她在尖叫之后没有任何有失体面的行为,紧握着那把并不锋利的水果刀,盯着前方的恶灵,嘴里喃喃念着菩萨保佑,老天开眼之类祷告辞。 “老太爷,醒醒。”断臂男子抱着老头,伸手指掐他的人中。 “没事,他心脏跳动得很平稳,呼吸也正常,等一会就能醒来。”雷雨扬摸了摸老头的脉搏。 “商兄弟,你说的女鬼聂小倩是不是居中穿粉红色长衫的那个?”李半仙问。 “对,就是她。”我说,“你老人家的眼力倒挺好。” “聂小倩身边站着的黑衣女子挺厉害,偏左边那个蒙面小孩怨气最重,在形体周边围成一大团,都快凝结成液体了。”李半仙指指点点。 他的话让我有些惭愧,我没能看出什么名堂来,虽然与这群鬼有过近距离接触。 “净空,等会战斗的时候,是否需要我对小倩姑娘手下留情?”雷雨扬问。 “不必,对这帮恶鬼最好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我咬牙说。 “三位大师,现在应该怎么办?既然无法离开,要不要另找一处安全的地方?”朱大财问。 “把车倒回原来的位置,我们再想想其它的办法。”李半仙说。 雷雨扬钻到车外,开始把手里的符纸贴到车上不同位置,偶尔还往某处浇上一些狗血。 “半仙,你会不会布阵?”我问。 “会一些,但不怎么精通,不一定能赶上雷兄弟。”他回答。 “有什么绝招就赶紧使出来吧,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今夜了。”我说。 一百三十八章战斗精神 三个小时过去,夜已经深,气温渐降,众人挤在一起取暖。 朱大财的表弟一直未出现,经询问,得知其生于九月,合乎要求,我猜想他多半已经挂了。 李半仙在这期间放了十六次纸鸟,最终确定,所有的出路均被伸展出来的魔域围住,就连头顶上方的天空也不例外。 “怪不得几个小时都没见到一只蝙蝠,原来被挡在外面了。”朱大财恍然大悟。 “这么久了也没发生什么事,不习惯,恶鬼们的耐心真好。”雷雨扬嘀咕。 两个小女孩感觉不到成年人心头的紧张情绪,许多人挤在一起让她们很是兴奋,在车厢内爬来爬去,玩得不亦乐乎,我一连唱了好几首催眠曲也没能让她俩入睡。 “根据先前你对魔域的描述,联结两个空间的通道并不是常开,如果能找到办法,把通道永久关闭,事情也就解决了。”李半仙说。 “你知道怎么弄吗?”雷雨扬问。 “一般来说,幽冥界也罢,魔域也罢,其所处位置必定有些怪异的东西埋在土里,或者是个万人坑,也可能许多年前曾是古代战场,大量的怨气凝聚于此,经久不散,日子长了,慢慢形成一片特殊的气场,只要找到原因,对症下药,就有办法。”李半仙说。 “能不能约恶鬼的头目出来谈一谈,让他改变主意,别再害人。”雷雨扬说。 “这就叫与虎谋皮。”我笑起来,“你认为在目前情况下那些鬼肯跟我们谈判吗?” “真要动手的话,谁胜谁败倒也不好说。”李半仙豪情高涨地说,“两位曾经打败过未央生,能力自然比我强得多,今夜咱们三人联手,把这些恶鬼消灭干净,替天行道。” “打败未央生的另有其人,我们只不过捡了个现成便宜。”雷雨扬诚实地说。 “真的?”李半仙顿时紧张起来。 “事实与传说有很大区别,真正的情况是这样子的,未央生与我四姨打了两败俱伤,能量耗尽,我们趁机冲上去一通狂揍,棍棒齐下,把他打死,然后那位法医动手把这恶魔的心脏挖出,脑袋割下。”雷雨扬说。 “你们没能打败他?可传言不是那样说的。”李半仙表情显得有些困惑。 “不但没能打败他,正相反,我俩被他捉去,差点被吃掉。”雷雨扬说。 我偷偷伸手捅他的腿,示意不必如此诚实,他毫无反应。 老头的表情迅速变得凝重,显然有些失望。 我能够理解他的情绪,突然得知自己的同伙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强大,难免有些沮丧。 “这样看来情况有些不妙啊,原先我还准备依靠两位兄弟呢。”李半仙满面愕然。 “我们能力不如未央生,这是事实,但也决非欺世盗名之辈,自开业以来,遇上的险情一桩接着一桩,荷花酒店的灵异事件,C市闹得沸沸扬扬的尸妖事件全是我们摆平的,未央生虽然是邪灵合体,异常强大,与我们斗到最后完蛋的还是他。”雷雨扬大言不惭地说。 “有理,很多时候,实力远不如运气重要。”李半仙说。 “商大师,我想到外面方便一下,你能跟着出去保护我吗?”朱大财的未婚妻小声问。 我向朱大财投去询问的目光,他点点头:“这都什么时候,还讲究个啥,该干嘛就干嘛。” 我打开车门,准备当一回护花使者。 “我不敢走太远,就在车旁边吧。”她小声说。 “在哪都没关系,四周挺黑,不用担心有人看到。”我安慰她。 “你不要转过身去,盯着我,如果哪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你得马上投入战斗啊。”她焦急地说。 回到车里坐下,雷雨扬正在讲一个鬼故事。 “村里有个光棍,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有一天晚上,他从外面回来,看到自己屋里竟然亮着灯,他很惊奇,推开门一看,发现床上坐着一漂亮女子,他是个单纯的人,不会把事弄得太过复杂,久旱逢甘露嘛,我们得理解。反正那女子也没拒绝,好事就这样成了,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女子只在夜里出现,白天那男子醒来后身边总是没人,只是被子里还留着一些香味。日子久了,他也在怀疑,怎么枕边人从不在白天出现,终于有一夜他忍不住问起这事,女子就问他是否想知道真相,男子点头。女子转过身去,整理了一下衣服,再回头的时候,已经是青面獠牙,人模鬼样。” “你这叫什么故事,没劲。”我做出公正的评价。 “这时候就别讲鬼了,说点英雄和股神什么的比较好。”李半仙建议。 “我就是担心大家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游魂,说点恐怖故事提提神。”雷雨扬振振有词。 “这样好吗?大家跟着我喊几句提神醒脑的口号,来,一,二,三,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消灭一切妖魔鬼怪!”我高喊。 谁也不理睬我。 “什么年头了,还喊这样的口号。鄙视”雷雨扬习惯性的竖起了中指,“真给你一本红宝书,你能凭这玩艺儿去跟恶鬼战斗吗?” “我想睡,可又不敢闭眼。”三号妻子嘀咕。 “别怕,恶鬼想要害你的话,得先过我这一关才行。”雷雨扬拍拍自己的胸膛。 “正所谓邪不压正,无论三位的能力如何,我相信今夜你们一定能保护好我的家人。”朱大财镇定自若地说。 这句话出口,气氛顿时有所改变。 虽然我们作为一名阴阳师完全谈不上强大,能力不足于横行两界,但满腔热血还是有的, 李半仙伸手一拍自己的大腿,斗志昂扬地说:“我跟两位同行小兄弟的能耐只怕也差不多,咱们并肩战斗就是,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一群恶鬼吗?” “MD,跟他们拼了。”雷雨扬咬牙切齿。 气氛顿时变得激昂,信心重新回到众人心头。 我已经打败过此地的恶鬼一次,现在感到紧张的应该是他们,而不是我们。 一百三十九章呕吐 李半仙突然想到什么,小声问:“商兄弟,你在魔域里吃过许多只烤牛蛙,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儿不对劲?” “刚才没想起这事,被你一提醒,倒觉得很恶心。”我皱起眉头。 “我施一道符,让你呕吐,或许有效果,你看怎么样?” “好的,请赶快动手。”我把车门打开,一只脚伸下去,做好了到稍远处清理胃的准备。 “这道符是老李家的祖传独门秘技,其它阴阳师都不会。”老头洋洋得意地吹嘘。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恐怕都消化得差不多,这样弄还有用吗?”我说。 “魔域与现实有极大不同,那里的食物到了这一界很会变成蠕虫和小蛇,一般来说不可能被轻易排泄出去,最好还是原路倒出。”老头郑重其事地说。 我心想这玩艺儿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又不是医生,身为一名神棍,与其花心思钻研这个,倒不如做点其它实在一些的事,比如打麻将下象棋种花钓鱼放风筝之类高雅有趣的活动。 李半仙从口袋里摸出符纸,嘴里念念有辞,折腾几秒钟后,把符纸往我身上一拍,大喊:“祛污除秽。” 效果立即显现,我胃里一阵翻腾,一个箭步蹿出去三米多远,还没来得及蹲下,‘哇’一声把误食入腹的东西喷了出来。 “出现了什么内容?”雷雨扬幸灾乐祸地问。 “自己下来看,没兴趣告诉你。”我气愤地回答。 他找到手电筒,照过来,我偏过身体,让他能够看到。 “哇!好恶心,怎么会是一堆胖乎乎的虫子,黑乎乎的,还在蠕动。净空,从现在起我决定今后再不跟你同桌吃饭。”雷雨扬痛苦地大喊。 没人能理解我的感受,那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巨大痛苦,我吐了又吐,直到呕出黄绿色的胆汁,当胃里空无一物之后仍无法停止。 那位狡猾的聂小倩让我恨得牙痒的,如果再见到,一定要痛扁她一顿。 “商兄弟,可以了,回来吧。”李半仙说。 “半仙,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些虫子消灭掉?”我觉得面前这堆不停蠕动的小东西实在太可憎,想让它们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它们跟蚂蝗和蚕有些相似,身体弹性奇好,能拉得很长,还能缩成球状,它们挤在一起,不停地彼此拱来钻去,我想伸脚踩,却又不愿弄脏鞋底。 “来拿两张符,我告诉你使用方法。嘴里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然后扔下即可。”李半仙说。 我按照他指点的方法做,符纸扔下之后开始燃烧,浓烟滚滚,臭气腥天,我急忙捂着口鼻逃回车厢内,升起玻璃。 “把嘴周围擦干净,然后扔到外面。”雷雨扬皱着眉头递来一块纸巾。 “别惹我生气啊,当心送你一个香吻。”我施以威胁。 他急忙低下头,缩到别人身后。 两个小时过去,一直紧张的精神开始无可挽回地松懈下来。李半仙开始打瞌睡,雷雨把脑袋伸出窗外,一只接一只抽烟。 “试试这办法行不行,把那辆面包车挂上一挡,开动后我就跳下来,让车子自己驶向大门,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朱大财说。 “我跟着去帮助你。” 我想下去走动一下,严重犯困,已经快睡着。 我把李半仙拍醒,让他充分发挥眼力出众的特长,好好看着即将发生的事,他点头答应。 发现朱大财的驾驶技术并不很熟练,于是我拿过电门钥匙,亲自动手。 一切顺利,面包车缓缓驶向大门,车灯照耀着前方,门外大路上的情景一目了然,清晰可见。 “似乎没事。”朱大财激动地说。 “马上就可见分晓,别乱着下决论。”我说。 面包车开至大门范围,异像突然出现,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嘴吞没了车头,原本明亮刺眼的灯光猛然消失。 紧接着,车尾也驶入其中,完全彻底的消失无踪,那面无形的墙竟然连一丝涟漪也未出现,仿佛什么事也未发生过,就这样吞没了整辆车。 “还是不行。”朱大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用再试,等到手机有信号的时候,大概就可以出去了。”我说。 “我猜想今夜不会太平。”他喃喃说。 李半仙的脑袋伸出车窗外,盯着这边看,我和朱大财慢慢悠悠走回去。 “跟我想象的情景差不多一样,耐心地再等一会儿吧。”李半仙说。 打开车门,我惊讶地看到,老太太不见了,小女孩也不知去向。 “人呢?怎么一转少了两个。”我问李半仙。 “咦,奇怪,刚才还在,居然一点声音也没弄出来就不见了人。”老头看看自己身后,惊讶地张大了嘴。 “快帮忙!”断臂男子惊呼。 转头望去,只见三号妻子的大半个身体已经消失不见,只有脑袋和一只手臂仍然在外面,与断臂男子剩余的那只左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和雷雨扬一同伸手援助,还没等抓到,她已经整个被拉入另一空间。 “没能拉住她,我真没用。”断臂男子满腔悲愤地自责。 “有信号了。”未婚妻笑嘻嘻地把手机举起给别人。 她对刚才发生的事显然并不难过,我能够确定这一点。 雷雨扬打电话给熊四姑。 李半仙朝大门方向又扔了一只纸鸟,由法术控制的白色小飞行物直直飞了出去,没有燃烧,也没碰上什么东西。 我猜想,大概因为目的已经达到,恶鬼们不再维持这个巨大的包围圈。 “现在怎么办?”朱大财问。 “你开车出去,把其它人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回来守在门外,别让其它无关的人出入。我们三人进魔域救你的老婆和外婆还有女儿。”李半仙说。 “如果遇到意外怎么办?”朱大财显得有些慌乱。 “我们在这里看着你出去,等到你安全脱险之后我们再进去救人。如果你出去之后坠入了魔域,那么大家就在那边会面。”雷雨扬说。 一百四十章再入魔域 我和雷雨扬下了车,李半仙仍坐在上面,他说要把朱大财和其它人送到门外再回来。 “给四姨的电话打通了吗?”我问。 “已关机,我留了言,吕师师的手机同样关掉了,也留了言。”雷雨扬说。 “这对忘年鸳鸯恐怕在哪春xiao一刻呢。”我说。 “真糟,每当遇上急事就找不到四姨。”雷雨扬低声抱怨。 越野车平安驶出大门,离开宅院一段路后停下来,李半仙下车,然后车继续往前开,什么事也没发生,直至转弯离开我的视线。 李半仙走回到院内。 “咱们怎么进去?”雷雨扬问。 “开上车,冲进去。”我说。 “稍等片刻,得准备几样武器。”李半仙说,“知道朱家的厨房在哪吗?” “干嘛,你饿了吗?”我问。 “想找几把像样的菜刀,斧头更好,铁棒也能凑合。”李半仙说。 “在我车子里就有这些东西,你可以随便挑选。” “什么时候准备的,怎么我都不知道。”我感到诧异。 “前天下午超市厨房用品特价,考虑到过段时间要乔迁新居,看着便宜就买了两套刀具,打算送给你一套。回来后就把这事给忘了,所在还在。”雷雨扬说。 “半仙,说老实话,我俩的修为完全就是一团糟,很多道法方面基本常识至今都没弄清楚,仍然活着靠的几乎全是运气,有许多次差一点点就挂了,等会到了魔域里,指挥权就交给你了,咱们年青人负责冲锋陷阵,一切全听你安排。”雷雨扬说。 “我就当仁不让了,咱们同生死同进退,就算光荣牺牲,也要战斗到底。”李半仙大义凛然。 这时有个原本处于黑暗状态的房间突然亮起灯光,很是诡异,因为知道那里停放着朱大财父亲的尸体。 “先去那里看看,我担心恶鬼们已经得手。”雷雨扬说。 “如果小女孩被鬼占据了身体,拿着尖刀攻击人,我们该怎么办?”我问。 “把她擒住,带回魔域,找到丢失的魂魄,物归原主。”李半仙说。 朱大财出现在大门外十多米处,大声问:“除了守在这里不让人进出之外,还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就守在那里,把好门,别让人出去也别让人进来。就算见到你的亲人也要提防,因为她们的身体很可能已经被恶鬼占据。”雷雨扬大吼。 “请放心,我会把你们交待的事做好。”朱大财说。 我朝他挥挥手,然后走进黑暗里。 李半仙用纸鸟探路,确认从走廊到停放尸体的这段路安全无事。 我们挥舞着贴有符纸的菜刀,大大咧咧地走过去,雷雨扬兴高采烈地唱着歌:“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我能感觉到这个团体的士气是多么的高昂,生平第一次,我真正体会到一名英雄应有的豪迈,我从未发现自己可以如此勇敢和镇定,死亡和身体的痛苦不再可怕,心灵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平静,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超脱了一切,成为一个无畏者。 什么都不再重要,除了——那几位急需救援的弱者。 雷雨扬一脚把门踢开,朝里面射了一阵狗血,然后跳进去。 房间内有十多片很大的冰块,墙角还有一台空调正喷出一丝丝寒冷的白气,尸体放置在一张木床上。 朱大财的表弟站在尸体旁边,手握改锥和小铁锤,正在忙乎什么,发现我们进来,他慢慢悠悠起身。 “三位大师,怎么还没睡,都半夜了。”他微笑着说。 “你不是朱大财的表弟,他的魂魄在哪?”雷雨扬大声质问。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当然是朱大财的表弟,想让我证明给你们看吗?”他毫不惊慌。 “你能不能看得出他是否被鬼附体?”李半仙小声问。 “不能。但我可以肯定,一个正常人决不不会在半夜独自溜出来鼓捣尸体。”我说。 “我来试一试。”雷雨扬朝表弟身上喷撒狗血。 “我XXX。”表弟破口大骂,极为生气,举起手里的小铁锤冲过来。 我和雷雨扬举起菜刀正要迎战,李半仙却已经在弹指间把对手搞掂,他手握一只有弹射功能的电击枪,两根导线在击中目标后垂下,拖到地上。 “我能力远不如未央生和熊四姑,只好在工作时多准备一些武器。”老头这样解释。 “我们应该向你好好学习的地方很多。”雷雨扬说。 “你如果达到熊四姑一半的修为,今夜咱们肯定能轻松打败那些恶鬼。以后别再说跟我学习的话,我这两下子根本无法与熊家传人相提并论。”李半仙严肃地说。 我走到尸体旁边,想看看这家伙先做了什么坏事。 朱大财父亲的嘴唇被挖烂,牙齿被敲下了好几只,还有一只被拨下但仍夹在嘴角的,仔细一看,黄灿灿的,看样子是黄金制成。 这家伙的目的居然是为了这个,我感到惊讶。 雷雨扬用一根粗绳子把陷入昏迷的表弟牢牢捆住,拎到外面院子的地上,准备带上他一起闯入魔域。 先前避之不及,现在却发现,想找到一处可以进入魔域的通道却也并非易事,李半仙扔出六只纸鸟,绕着庭院侦察了好一阵也没看到哪里有可进去的大门。 “糟糕,那些恶鬼得手后会不会把所有的通道都封闭掉?”我问。 “再试试看吧。”李半仙说。 “你们干嘛把我捆住?”朱大财的表弟醒来,愤怒地质问。 雷雨扬拿起一把菜刀,在他脸上比划了几下:“哥们,老实交待,你到底是谁?” 一百四十一章魔域沙场 教材里记载,鬼魂附体之后,若是这身体再被杀死一次,该鬼将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雷雨扬显然想通过威胁杀死他来把占据身体的恶灵驱逐出去。 “我名叫朱大贵,建筑承包商,结过一次婚,现在打算再结一次。”表弟说。 “你最喜欢玩什么?”雷雨扬怒目圆睁,菜刀举在空中。“老实回答,说错了我就一刀下来,让你脑袋搬家,永世不得超生。” “打麻将,诈金花,还有女人。” “最喜欢吃什么?” “牛杂碎和汤圆。” “非常抱歉,回答错误,我只能把你劈了。”话说完,雷雨扬手里的菜刀带着风声斩落。 “不要这样!救命啊。”朱大贵哀嚎。 菜刀锋利的刃在距离他鼻子一厘米远处停下,与此同时,一只青灰色的阴魂脱离朱大贵的身体,溜到一边。 正当阴魂想逃走之际,李半仙的木剑斩到,一道火光闪过,阴魂齐胸被一分为二。 我扔下一张符,把这恶鬼固定在原地。 是一只女鬼,身着清朝服装,发型跟那位著名的格格有几分相似,只是更为粗陋些,她面露凶光,杏眼圆睁,嘴大咧着,露出里面乱七八糟的牙齿。 “这下你跑不了啦,老实告诉我,朱大贵的魂魄在哪?”雷雨扬放下菜刀,拿出装有狗血的水枪,对准阴魂。 “扔在魔域里,有本事自己去找。”女鬼怒气冲冲地说。 “我们正打算进去,但找不到通道在哪,你能带路吗?”李半仙问。 “让我回到这家伙体内,就带你们去。”女鬼说。 “想得美,如果一分钟后我们还无法进入魔域,你就完蛋了,知道什么叫做魂飞魄散吗?”雷雨扬把水枪指向女鬼的额头。 一人一鬼四目相对,十秒钟之后,女鬼表示认输。 “那棵李子树右边,还留着一个通道。”女鬼沮丧地说,“能让我走吗?保证以后再也不害人。” 水枪里喷出一股腥气扑鼻的狗血,女鬼被击中,在惨嚎中渐渐融化、消失。 李半仙抬起头看着雷雨扬,小声抗议:“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吧。”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还是永绝后患为好。”雷雨扬说。 “以前熊四姑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如此倒也是熊家的行事风格。”李半仙说。 “他这样子能撑多久?”我指着朱大贵的身体问。 “现在他相当于一个植物人,十二个小时内如果找回魂魄就没事,时间长了就必须送去医院才能维持。”李半仙说。 雷雨扬把朱大贵失去魂魄的身体抱到后排座位上放好,由我驾车,驶向女鬼所说的通道入口。 雷雨扬把手伸出车窗外,挥动着一把菜刀,大呼:“同志们,冲啊!” “不错,有点小英雄的风采。”李半仙调侃。 驾车冲向既定位置,我有些担忧,这女鬼会不会骗人,车子闯入后会不会掉入一个大坑里? 眼前一亮,我们在瞬间穿越了不同的空间,又回到了魔域。 这里大部分的物质仍然呈现出金黄色,明亮而耀眼,巨大的花园里大树成荫,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仿佛真如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一般。 雷雨扬为眼前的壮观景象感到震惊,大发感慨:“这地方看着挺好啊。” “如果魂魄离体,看到眼里的就不再是如此景象了。”我说。 李半仙从怀里摸出一只红布口袋,大小与二十五公斤的面粉袋差不多,然后从中掏出一小瓶红色药水:“把脑袋伸过来,每人眼睛上滴一点,然后就能看到这里的真面目。” “这什么玩艺儿做的?对视力有害吗?”雷雨扬问。 “独家秘方,不可外传,保证对眼睛无任何伤害,反倒有明目、增强视力的功效。我自己睡前有事没事都滴一回。”李半仙说。 我和雷同时把脑袋伸过去,都用手指把眼皮大大拉开。 药水滴入,再睁开眼时,一切已经面目全非,令人恶心的东西满世界都是,可爱和漂亮的事物一样也没有。 数千只鬼站在枯萎的树林和烂泥中,一齐盯着这边看,青灰色的面孔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饥渴已久的狼见到了肥胖的绵羊。 站在前排的几只显然是首领,聂小倩也在其中,她瘦削的脸上紫一块红一块,不知是不是因为不久前被我痛揍过一顿的缘故。 “半仙啊,你这一下子,把原本美丽的好地方全毁了。”雷雨扬叹息。 “难道你宁愿被欺骗也不肯接受事实?”老头问。 “哇!好多鬼,真是刺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可怕的阴魂凑在一起,等会咱们来个英雄行为大比拼,看谁弄死的鬼最多。”雷雨扬不理会李半仙的质问。 “商兄弟,把车开过去,冲向鬼群,来个突然袭击,他们以为我们会谈判,偏来个出乎预料。”李半仙说。 “净空,加油,别心疼这车,就当它是坦克好啦,弄坏了也没关系。”雷雨扬显得极为兴奋。 进入魔域之前我就挂上了四驱,现在得到雷雨扬的鼓励和许可,我毫不犹豫地加速冲向那群阴魂。 李半仙从红色口袋里抓出一些黄豆,洋洋得意地说:“接着,见到看着不顺眼的鬼就扔过去,这东西经过我特殊处理,很有杀伤力。” 我左手扶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接下一大把,装入衣服口袋。 “这玩艺儿多吗?要不要节约着用?”雷雨扬问。 “是得省着点,鬼挺多,当心还未大获全胜就已经弹尽粮绝。”李半仙说。 地上铺满了黑绿色的小虫子,车轮辗过去用些打滑,虽然我把油门踩到了底,速度仍然越来越慢。 “净空,怎么回事,这坦克开得不怎么快啊。”雷雨扬问。 “当初你应该买辆悍马,现在这车的动力不够。”我说。 “没关系,再往前冲个几十米,就进入敌阵了。”李半仙说。 ‘轰’一声响过之后,车子陷入坑里,先前看着这位置是片结实的草地,没想到竟然如此松软。 一百四十二章幽灵大战 “下一步如何行动?”我问李半仙,“车子开不了啦。” “把这张护身符贴在胸前,然后下车,冲过去。”老头坚决地说。 “朱大贵怎么办?我担心有鬼趁机上他身。”我说。 “在一场伟大的战斗中,有所牺牲是正常的,我们应该先考虑消灭敌人,其它无关紧要的事可以暂时扔下。”雷雨扬不愿再耽搁,挥动着菜刀和水枪跳下车。 没办法,我只好打开车门跳下来,脚下的土地很软,到处都是蚂蝗状的蠕虫,无论踩到哪都会传来令人恶心的劈啪声。 前方是一片开阔地带,跟一块足球场差不多大,稍微有些上坡,对方站在较高位置,对即将发起冲锋的我们极为不利,鬼魂们意识到面临的巨大威胁,开始集结成战斗队形,一个个张牙舞爪,怪吼乱叫,青灰色的面孔上充满仇恨和怒气。 首领退入后方,把危险留给低级别的鬼魂。 “冲啊!”李半仙狂吼一声,身先士卒,挥舞着菜刀和红色大口袋冲向前方已经结成方阵的阴魂。 我隐隐觉得,让这位爱冲动的老头充当领袖似乎有些不妥,尽管他勇气可嘉,无所畏惧,但三人作为一个战斗团队实力和一千多名怨气冲天的阴魂相对抗显然不足。 此时此地,考虑这些显然毫无意义,我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加快脚步跟上去,与同伴并肩冲锋,那怕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万劫不复的糟糕命运,我也不会后退。 数百只表情呆滞的阴魂被驱赶上前,估计是用来消耗弹药的,我从口袋里摸出老头给的黄豆,使劲扔向对面。 这东西的效果比想象的还要好,阴魂被击中部位立即开始冒出黑烟,形体变小,在痛苦的哇哇乱叫中纷纷倒下,失去战斗力。 这样的进攻大概提醒了阴魂们,他们纷纷弯下腰,从地上捡起各种可抛掷的东西扔过来,无数的泥块和石头如黑云般飞至,我心想这下糟了,还不等冲入敌阵展开近身肉搏,自己就要被砸成猪头。 李半仙举起右臂,嘴里大声呼唤着什么,他在折腾什么法术我不清楚,但效果堪称神奇,一片闪烁着红色光芒的淡淡云彩出现在前方,那些泥块和石头在距离我们身体两米处纷纷消失。 怒吼中,我们冲入一千多名阴魂组成的方阵内,菜刀挥动之下,所向披靡,无论是骷髅还是腐尸,女鬼还是男鬼,全都如纸人一样支离破碎。 我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威风凛凛,史书里的关云长和赵子龙闯曹营大肆滥杀只怕也不过如此。 其实他们的一点也不可怕,我甚至觉得,就算去进攻一群南极企鹅也不会比眼下正在做的这件事更艰难。 来不及思考任何问题,脑海里完全是空白,我只知道杀,砍,攻击,消灭。 发现自己周围没有站着的鬼魂之后,我停下了脚步。 周围地上躺满各种各样的鬼魂肢体、脑袋和躯干,大部分仍在蠕动,有一些已经开始汽化。 雷雨扬和李半仙喘着粗气,在我身后六七米处。 “真爽,从来没杀过如此之多的鬼。”雷雨扬说。 “别着急,慢慢杀,前面还有更多。”李半仙说。 “我有点担心,会不会无意中把应该救的鬼也给杀掉了。”我说。 “倒也难说,不过我们也可算是替她们报了仇。”雷雨扬说。 前面四十多米外的高地顶端,剩余的阴魂重新集结,手里握着木棒和石块,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们。 雷雨扬朝他们竖起中指,以示鄙视。 阴魂们显然明白这个手势所包含的深远意义,立即用同样的动作来回应,只听到‘哗’一声响,无数只骨头中指和腐烂的中指还有保存完好的中指全都伸向天空,形成一片由中指组成的森林。 “我XX你们全体!”雷雨扬怒吼。 “XXXXX。”阴魂同样报以嘈杂的破口大骂。 “哈哈,太有趣了,这么好玩的事生平头一回遇上。”李半仙笑得前仰后合。 “半仙,我越来越佩服你了,等有空的时候,我要和你结拜为异姓兄弟。”雷雨扬严肃地说。 “我七十岁的人了,与你结拜未免太吃亏了。”李半仙说。 “我都不嫌你老,你居然还嫌我小?说得好象和占你一个天大便宜似的,天下哪有这般道理?”雷雨扬说。 “对于半仙的超强能耐我也非常钦佩,但有一点必须得提醒大家一下,恶鬼尚未消灭,同志仍需努力,其它事等出去以后再说。”我大喊大叫。 “对,不着急,可以慢慢来。”雷雨扬问,“半仙老哥,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继续冲锋陷阵,直到恶鬼的头目忍无可忍主动求和。” “好,就这么办。”我和雷雨扬异口同声。 于是,第二轮杀戮开始,一切是那么的容易,周围有李半仙弄出来的护身力场,不惧敌军的远程攻击,而我方的手段却是多种多样,长短结合,令群鬼防不胜防,溃不成军。 几分钟之内,我斩下了近百只鬼头,砍落的鬼手鬼脚多不胜数,感觉超爽,恍惚中,我仿佛成为了战神的化身,再世吕布,东方兰博,李小龙附体。 阴魂们的思想并不统一,有的勇往直前,有的只顾自己逃命,我们还未杀过去,他们阵营内部已经乱成一团,原本就不具备出色的战斗力,现在更加一塌胡涂。 当年西班牙征服者皮萨罗带领几十号亡命徒打败了印加帝国的数万大军,今日,三名阴阳师打得数千名恶鬼落花流水,想知道什么叫做英雄吗?这就是。 我洋洋得意地想。 一阵冲杀之后,我们成功占领了高地,把剩余的恶鬼赶入了丛林和泥泞。 “糟糕,他们全跑光了,再也不肯老老实实凑在一块让我们杀,这可怎么办?”雷雨扬愤怒地说。 茫然四顾,我看到周围方圆五十米内再也找不出一只完整无缺的鬼,从军事意义上来说,我们毫无疑问是胜利了,可目的并未达到。 那几位需要救援的人呢?她们在何处?朱大贵的魂魄又在哪里? 一百四十三章母系氏族魔域 雷雨扬高举菜刀,摆出各种威猛强悍的姿势,让我用手机为他拍照留念。 “不知道在魔域里能不能拍到阴魂的形象,如果能拍到的话就太好了。”他得意洋洋。 我仔细看了看已经拍下的画面,然后告诉他:“真是怪哉,居然能拍到。” “让我看看。”雷雨扬扔下菜刀,跳过来。 “这样的镜头如果拿出去拍卖,肯定能赚不少钱。”李半仙若有所思。 雷雨扬更加来劲,把斩落在地的鬼头提在手里继续拍照,然后和李半仙一齐动手,把鬼的残肢堆成一面两米多高的背景墙,两人站在前面摆出各种极酷极幽默的造型让我拍。 休息了二十分钟之后,我们走下耗费了无数精力才夺下的高地,踏着死鬼的尸体走向陷在泥坑里的车。 “这帮鬼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先前我们过分高估了他们的能力。”雷雨扬说。 “现在怎么才能把恶鬼的首领找出来?”我问。 “放火。”李半仙坚决地说。 看了看风势,我选择了一处比较合适纵火的地点,点燃了一堆枯树枝。 火势渐进,慢慢扩大,火苗向四周铺开,吞没遇到的一切。 我开心地发现,那些黑绿色的小虫子也是易燃物之一,看来其体内脂肪含量极高。 “这火会不会烧到外面去?”李半仙若有所思。 “管它呢,烧了也没啥大不了的。”雷雨扬满不在乎。 “我有点担忧,过一会儿烧到这边来之后咱们能躲到哪去?”李半仙说。 话音刚落,风向突变,火势迅速扑向我们所在方位。 “赶紧把车轮挖出来,不然就变成大烟花了。”雷雨扬开始焦急。 折腾了几分钟,我们幸运地在大火到达前把车子开出了泥坑,驶向较为安全的另一边。 冲出去一百多米,我意外地看到聂小倩站在一个小水洼里,手里挥动一片白布,她身边跟着一大群阴魂,数量有将近百只,从外表看,我猜测这个团体是魔域的高层成员。 “哈哈,得来全不费功夫,敌军求和了。”雷雨扬大笑。 “当心其中有诈。”李半仙表情凝重。 “谁去谈判?”我问。 “当然是你。”两只手一齐指向我。 “要不要做点什么准备?以防意外。”我看着李半仙,这老头高深莫测,口袋里好使的宝贝不知还有多少,必须趁机索取几样。 “给你一张固灵符,烧成灰兑水喝下去,立即见效。”李半仙说。 “有什么用?”雷雨扬问。 看得出,如果效果极好的话,他肯定要为自己申请一张。 “可以保护你的魂魄不会被鬼挤出身体。”他说。 “能不能阻止厉害的鬼附上我的身体?”我问。 “不能。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很可能你会与某只鬼共用身体。”他说。 “听着很有趣,我也想试一试。”雷雨扬说。 李半仙摸出两张符,打了个响指,符立即开始燃烧,我伸出双手接落下的灰烬,雷雨扬也学着做。 “糟了,没水,干吞下去行不行?”雷雨扬问。 “可以。”李半仙干脆地回答。 吞下符纸灰烬之后,我继续追问:“半仙,还有什么管用的法宝,一齐拿出来吧,现在是关键时刻,别藏着掖着。” “从目前情况看,已经没有什么适合你用的东西。”他坚决地说。 “能确定?”我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决无虚言。” 我整理了一下头发,拉拉衣角,这样具有历史意义的重大时刻,必须要表现出人类的尊严与骄傲,在调试过笑容之后,我昂首挺胸地走下车,到鬼群前方十米处站定。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要赶尽杀绝吗?”聂小倩质问。 “我们只想把朱家四人的魂魄和身体平安无事的带出去,交给委托人就可以,没打算要消灭你们,尽管这样做并不困难。” 我双手抱在胸前,眼望着天空,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想激怒她,刚经历了一次辉煌的胜利,我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资本这样做。 鬼群散开,从中间走出几只看上去特别愤怒的阴魂,其中有一个孩子模样的少了右腿,面孔上全是乱七八糟的伤痕,她身边站着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鬼,同样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其它的几只不怎么引人注目。 我情不自禁地猜想,这魔域大概是由女性阴魂统治,先前占据朱大贵身体的那只是清朝女鬼,现在这几位也全是女子。母系氏族在此地得以长期保留,为何会这样,难道就没有一只优秀的男鬼吗? “我建议做一笔交易,朱大贵和小女孩的身体留下,老太太和年青女人可以让你们带走。”聂小倩说。 “人在哪,先拉出来看看,我至少得确定她们是不是还活着。”我说。 聂小倩转过身去,做了个手势,右边的阴魂散开,露出趴在地上的朱大贵魂魄,还有三名被擒的女子。 看上去朱大贵的魂魄基本完好,三名女子挤在一起,因为恐惧而发抖,老太太把小女孩搂在怀中,表情坚定而从容,一副决不屈服的样子,三号妻子抱着脑袋蹲在旁边,看样子还没被附体。 “如果答应这个条件,我们立即放人。”聂小倩说。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魔域的第几号鬼物?还有就是,据以往经验,我认为自己无法信任你。请叫这里的头目出面来跟我谈。”我说。 “我只是不希望招来更大麻烦才这样让步,你真以为,凭你们三人就能打败这里所有的阴魂吗?”聂小倩厉声说。 “把四个人全都放了,保证从此不再骚扰朱家,只要做到上述要求,这事就此了结。”我平静地说。 一百四十四章分享记忆(上) 李半仙和雷雨扬觉察到气氛紧张,手拿武器离开车,走到我身后。 “乖乖把人交出来,不然的话,哼,马上大难临头。”雷雨扬摇晃着脑袋,洋洋得意。 站在聂小倩身边的中年女鬼说:“你们真以为自己非常强大,可以在这里横行无忌吗?” “当然。”我说。 话音刚落,左侧几米外的泥地里突然伸出一只大手,规模跟乐山大佛差不多,我被吓住,目瞪口呆地看着上方,身后雷雨扬和李半仙迅速扔出符纸,但没有取到任何作用,只听到‘轰’一声,巨掌拍下来。 眼前一黑,意识模糊了一小会儿,清醒过来之后,我发现自己的思维里多了些外来的东西。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无数的记忆和经验涌进来,我突然间成为了另一个人,但又保持着自我意识,就好象,自己家里突然闯入了另一个人,闯入者坚持认定这家是她的,而我应该滚蛋。 第一反应自然是抵抗,坚决和顽强的抵抗,如果真被挤走,我将会成为无所依靠的游魂。 对方也察觉到我的力量,她正在为我仍然存在而惊讶和愤怒,她使出全身之力,想把我挤出去。 但不知为何,我坚如磐石,任凭她折腾,丝毫不为所动。 她采取了另外一种办法,一些清晰的记忆出现在我的思维里。 她仿佛成为了我,我们溶为一体,不分彼此,各种记忆和思维混合在一起,乱作一团。 她是一个小女孩,五岁,一个睛朗的下午,公园里的茶室里,妈妈在全神贯注地打麻将,她在一株桂花树下独自玩耍。 一个中年妇女走来,面带微笑,慈祥而友善,她低下头,问小女孩想不想去看一只漂亮的小狗,就在门口,她把手举起让她牵着,就这样走出去。 在门口,她问小狗在哪里,中年妇女笑了笑,拿出一片散发出刺鼻药水味的毛巾捂住她的脸,然后,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被关在一间破烂的小木屋里,外面拴着一只可怕的大黑狗。肚子非常饿,她想吃东西,想回家,她大声哭泣,呼唤妈妈。 天黑了,她的嗓子很干燥,像是要冒出烟一样,小木屋里只有她一个人,非常害怕,各种睡前故事当中的恐怖角色纷纷出现。 两个男人打开门,其中一个驼背的老头扔下一只馒头,把一只装着水的破碗放在地上,叫她吃。 她大哭,要找妈妈,驼背老头拿起一根棍子一言不发开始打她,脸上开始流血,衣服被打破,很疼,她求饶,可他仍然不停手。 她被关在破屋子里过了很久,这期间生过一场病,咳嗽,发高烧,驼背给她吃了几粒白色药片,就这样拖了许多天,她常常产生幻觉,恍惚中,回到了温暖的家,扑在爸爸妈妈怀里,他们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从不曾真实发生过,只是一场梦而已。 然而,夜晚是那样的寒冷,饥饿的感觉是那的强烈,驼背老头手里的棍子打在身上无比的痛。 后来,她一见到他就害怕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哭,因为一哭他就会打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夜里,驼背老头带着一个人进来,用一把铁锤砸她的右脚,她疼得晕过去。 天亮后,驼背带着她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在天桥上坐下,她的脚踝肿得跟大腿一样粗,过路人不停地把钱扔在她面前,有的小孩把饼干和面包递给她,有的人叫驼背带她去救济站,让人帮忙到医院治疗。 她想向人求救,但怕驼背打她,他仿佛一个不可违抗的恶魔,如果不高兴,他会把她撕碎吃掉。 她的脚流出了黄色的脓水,疼得麻木了,人们扔下的钱更多。 驼背已经很少打她,有时买饺子给她吃。 过年了,到处有人放烟花和鞭炮,她离开妈妈似乎有一年了。 每当脚肿得不那么厉害的时候,驼背就会用使劲踩那只坏掉的脚,或者用铁锤狠砸,这样的事发生了一次又一次,所以,她的脚永远不可能痊愈。 又过了一次年,她的脚渐渐变黑,发臭,驼背老头把她领到一家兽医门诊部。给她灌下麻醉药,醒来后,腿不见了,非常疼。 她恨驼背,但也觉得自己离不开他,如果他死了,她不知道会怎么样,大概会饿死。 有好多次,驼背睡着了,她想拿起刀刺他,把他杀死,这样的机会非常多,但始终无法下决心,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驼背喜欢喝酒,他告诉她,许多年前他也曾是个漂亮的孩子,后来因为没有吃的,父亲把他卖给一伙乞丐,他就被弄成了现在的样子,有时,他会脱下裤子,让她用手弄腿中央那一截硬梆梆的东西,当一些腥臭的液体喷出来之后,那东西会迅速变软、变小、垂下。 她长大了一些,钱赚得少了,他说要为她动手术,要在她脸上弄出一些伤口,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给钱。 驼背带着她来到另一个城市,她见到一个熟悉的人——他是她幼儿园同学,她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他看着她迟疑了几秒钟,然后满脸惊讶地跑掉,追上他的妈妈,牵着她的手,没有回头望她一眼。 为这事,驼背狠狠打了她一顿,整整五天,她都无法站起来。这期间仍然要出工,早晨天未亮,驼背就拖着她来到公园门口,中午去天桥,傍晚到电影院外。 驼背告诉她,除了他这个善良的好人,这世界没有谁会收留她,所有的人都讨厌她,如果没有他,她已经死掉一百多次了。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渐渐感觉他的观点是正确的,她确实是个没人要的丑陋孩子,身带残疾,臭不可闻。 驼背不再打她,有时还叫她喝一些酒,那种又辣又苦的味道很难受,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糟糕的食物。 他开始信任她,两人渐渐习惯于分头工作,以赚到更多的钱,有时他会怀疑她是否偷偷藏起了一部分硬币,并为此搜身。 一百四十四章分享记忆(中) 不管我是否愿意接收,那些外来的记忆仍然没完没了地涌进来,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置身于一间周围全是电视机的屋里,但不可思议的是每一台电视所播放的节目都能看清楚,所有的声音都能听清。 我感觉到自己可能会突然出现某种故障,就像电脑死机一样砰然倒下,从此成为傻瓜。 她的痛苦经历仍在我视野里晃动,一幕接一幕,仿佛无穷无尽。 一天夜里,驼背老头爬到她身上,用腿间那截硬梆梆的东西捅她身体下面,散发出浓烈臭味的嘴到处乱咬,让她非常疼,还流了许多血。 从这天开始,驼背老头常常地做这样的事,她觉得非常反感,但无能为力,无法抵抗。 她渐渐遗忘了以前的事,不再记得妈妈和爸爸,有关那个温暖的家的一切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甚至在梦里,那些事也不再出现。 独自乞讨时,她常常瞅个空溜到小餐馆外,把刚得到的钱花掉,买一些好吃的菜,让服务员装在一次性盒子里递出来,然后溜到某个角落里独自享用。 她长胖了,脸变圆了,看上去不怎么可怜,乞讨的收入因此下降了许多,有时在吃了两顿好饭菜之后所剩无几,晚上驼背清点钱的时候,常常大怒,但他已经不再打她,只是怒骂。 不知过去了多久,驼背的头发全白了,常常在乞讨时趴在地上睡着,连钱被风吹走都不知道。 一天下午,她趴在天桥上工作,突然发现自己腿中央莫名其妙地流出许多血,染红了裤子,有些甚至淌到地上,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焦急地大声哭泣,路过一个漂亮女子送给她卫生巾,告诉她如何使用,安慰她说这是正常现象,因为她已经长大。她突然想一些话,想起了妈妈的名字,但不知为何,那些词汇在思维里转悠着、跳跃着,就是无法说出口,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好心人。漂亮女子递给她十块钱之后走了,她平静下来,不再为片刻之前突然涌现的那些记忆感到悲伤,有了钱,马上又可以去餐馆买好吃的东西。 有时会遇到坏蛋,吸毒的人或者贼,他们会抢走她碗里的钱,然后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有时会出现几个身强力壮的乞丐,把她赶走,或者让她交出一部分钱。 常常遇到这样的事,一些十多岁的中学生朝她丢垃圾,骂她,她报予更为恶毒的咒骂,捡起身边能拿到的东西扔过去。 有好多次,其它乞丐把她按在地上,乱摸乱捏一通之后扬长而去,她只能默默承受,因为就算说给驼背听也没有任何作用。 一天夜里,她睡得正香,驼背老头爬到她身上,想做那种事,她很生气,因为她正在做一个美丽的梦,在梦里,她失去的腿重新长出来,变得漂亮和高大,穿着干净的衣服,走在街上,可以到处逛,进入超市和餐厅也不会被赶出来......。美梦被打断,她非常生气,拿起棍子狠狠揍了他一顿,棍子打断了,她就使劲抓他的脸,撕他的耳朵,他抱头求饶,她仍然狠狠在打。 驼背老了,而她已经长大,现在强弱形势完全逆转。 打累了,她住手,驼背满面鲜血,趴在地上,怕得不行,她又打了几下,然后钻回被子里继续睡。 第二天早晨,她醒来发觉驼背不在,吃了些东西之后,她正打算独自去天桥上乞讨,门被踢开。 驼背带着一伙乞丐回来,把她按在地上,脱guang衣服,一个接一个趴到她身上,使劲捅她,最后,他们打了她一顿,告诉她必须听驼背的话,不得违抗。 她在窝棚里躺了三天之后才能站起来,一只手被打断,驼背用几片薄木板夹住骨折位置,然后叫她出门乞讨。 大概因为受伤,扔在她面前的钱比往日多了许多。 当夹板拆去后,她发现自己的小臂是弯曲的,无法使上劲。 她发现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有孩子了,她感到很高兴。 驼背说以后她抱着婴儿上街能乞讨到更多的钱,等到孩子长大一些的时候,可以把腿弄断,那样看上去会很可怜,能赚很多钱。 她咬牙切齿地告诉驼背,决不许伤害孩子一根头发,不然就打死他。 她相信自己能保护好孩子。 她挺着大肚子出去乞讨,收入不可思议地增加,人们不但给她钱,还送奶粉和婴儿衣服给她,天桥上卖东西的小贩教她如何照看孩子。 她捡到一只无主的小狗,它长着软软的黄色短毛,她扔东西给它吃,它守在她身边,对她摇尾巴,收工时,她把它带回家,心里想,孩子生下之后就有了玩伴。 她为小狗取名叫阿黄,每天带着它上街乞讨,人们常常把吃了一半的鸡腿扔过来,她和它就一起分享。 她偷偷把钱藏在身上,她想让自己孩子可以穿整洁干净的衣服,可以上学。 肚子越来越大,有一位女人告诉她,可能在最近一个月内,她就会生下宝宝。 一天晚上,她上厕所,回来时,驼背已经杀死了阿黄,正在剥皮,说要做一锅红烧狗肉。 她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从地上捡起菜刀,照驼背身上使劲砍去,一下又一下。 当怒火散尽后,她发现驼背已经死掉,红红的血流得满地都是,她很慌乱,不知该怎么办。 面对渐渐冰凉的尸体,她茫然,莫名其妙地哭泣,为刚才做的事后悔不已,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竟然被自己杀掉。 她从驼背身上搜到存折,虽然不知道这纸片怎么使用,但她明白驼背的钱就在那里面,她乞讨到的无数个伍角和一元全都在里面。 她知道杀了人是大罪,会被抓去枪毙,她并不害怕这个,但为了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婴儿,她必须得活下去。 搜光了木棚里藏在各处的钱,她打开门悄悄溜出去,周围是一片已经征用还未开发的荒地,没有人注意她。 一百四十四章分享记忆(下) 肚子里的孩子动得越来越频繁,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出生,她很担忧,如果距离木棚太近,人们就会知道驼背是自己杀死的。 她知道,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会亮,在这之前,必须得走远,到一个没人见过驼背和自己的地方。 她想搭乘出租车,多次尝试,谁也没停下载她,挥动钞票都不行。 冬天凌晨,天气非常冷,两个小时之后,她沿着环城公路走到了城市的另一端,明亮的街灯照耀下,她觉得自己和孩子安全了,这里距离小木棚已经很远。 一些温热的液体沿着腿流下,有人告诉过她,这是要生孩子的先兆,她拖着艰难的脚步走到垃圾桶边,寻找到一处背风的地方,躺下,心里充满了慌乱情绪,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疼得厉害,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有人路过,她大声求救,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他停下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若无其事地加快脚步离开。 有一群穿制服的人骑自行车路过,她哀求他们帮忙,救救即将出生的孩子。他们停下,她满怀希望地想,只要孩子能得到照顾,自己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他们站在距离她六七米外,商议应该怎么办,一个说叫救护车,另一个说不必多事,乞丐生孩子而已,生下来就好了,另一个说这事归民政局管,与他们无关......。 他们骑着自行车走了,就跟没事一样,她开始感到绝望,疼痛更加厉害了。 有两个骑三轮车的男子路过,她求救,告诉他们,如果帮忙,可以给他们钱,两人走过来,问她有多少钱,可不可以先拿出看一看,她掏出藏在内衣里的一叠十元钞票,男子伸手抢过,转身跳上三轮车,大笑着离开。 很久没人经过,天仍然黑黑的,不知何时太阳才会出来,她开始流血,孩子的脚已经伸出体外,尽管她一次又一次使劲,仍然没能生下来,她觉得很冷,血越流越多,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三个跑步的青年路过,她已经无法完整说出话,只会叫唤,他们听到声音后走到她身边,一个把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脱下盖到她身上,另一个打电话求助。她心里涌起希望,毕竟好人还是有的,孩子如果能得到照料,自己就算因为杀过人而被枪毙了也不要紧。 她觉得自己又有新的力量,思维意外地清醒了一些,想起了先前别人教授的技巧,她使劲收紧腹部,孩子的又一部分身体钻出她体外。 青年把几个路过的蔬菜贩子叫来帮忙,其中一个体格健壮的妇人显示出很有经验的样子,妇人指挥着众人围成一圈挡风,亲自动手为她接生。 剧烈的疼痛中,她听到新生儿‘哇哇’的响亮哭声,妇人告诉她,是女儿,妇人脱下自己身上穿的棉衣,把孩子包好。 青年焦急地哭泣,因为救护车总是不来,而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血流不止。 妇人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摇头,说不知道。 她意识渐渐恍惚,生命正在快速离去,她仍然在笑,因为孩子生下来了,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得到好心人照顾。 救护车到达时,她已经死掉,魂魄飘浮在尸体旁边,妇人把她的女儿交到医生手里。 救护车拉上她的尸体开走,她的魂魄也上了车,她决定要永远守着女儿,寸步不离。 医生在低声讨论要不要把婴儿和尸体带回去,因为没人会为此付账,回去肯定要遭领导骂。 一个医生说朱家村有几户人家与民政局有联系,专门照看弃婴,如果暂时找不到死者亲戚,通知那些人来抱走小家伙即可,尸体带回去倒也不错,趁着新鲜热乎,还可以取些器官下来用。 她不担心自己的尸身,反正已经死了,别人怎么折腾都没关系,除了女儿,其它一切都无关紧要。 她的魂魄守着女儿,一直紧紧跟随到了朱家村,亲眼看到那个乱七八糟的孤儿寄养地,十名两岁至两个月大的小孩挤在一间屋里,大人一两个小时才进来看一眼。 半月后一个中午,她的女儿被旁边已经睡着的小孩蹬起的被子捂住脸,另一名一岁大的小孩爬过来,压住了她的女儿,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窒息而死。 女儿的小小尸体被扔到荒地里,她跟着去,莫名其妙地进入了魔域,从此无法离开。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淡化,我焦急地挣扎,努力反抗,但那个外来的怨灵实在太过强大,我的身体完全被她所控制。 朦胧中,我看到雷雨扬和李半仙朝自己扔来许多张符纸,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阳光下,睁开眼就看到四姨那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她身边站着孟依依。 心里顿时安定下来,我明白,只要她出现,这事一定能摆平。 “我这是在哪儿?”我问。 “四姨家里。”孟依依说。 “雷雨扬和李半仙有没有事?”我继续问。 “活得好好的,正在隔壁下象棋。”孟依依又补充一句,“今天早晨,他两正式结拜为异姓兄弟。我在想,你以后应该怎么称呼李半仙?他年纪那么老。” “就叫老头,或者老仙。” “听着不够尊重,跟星宿老仙丁春秋有点相似。” “朱家的人怎么样了?死了几个?”我问。 “一个也没死,全被救出来了,魂魄和身体都安然无恙。”四姨回答。 “占据我身体的那个怨灵呢,她的精神能量很强大,想打败她可不容易。”我说。 “那只鬼附在你身上,与你一道离开了魔域,几个小时前,我把她弄出来,送走。”四姨说。 我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担忧她的命运,她自由了,能不能溶入正常的属于鬼魂的社会生活,她很强大,会不会造成某种可怕的破坏? “她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女儿?”我问。 “我帮她找到了,所以现在她已经不那怨气冲冲。”四姨说。 一百四十五章战斗过程 雷雨扬进行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在他的语言里,我完全成为一个累赘。 “前天夜里,你被怨灵附体之后,先是跳来跳去手舞足蹈,然后就昏迷不醒,以后那些无比激烈的战斗你全都没看到,我和李大哥一路冲杀,消灭了几百只凶猛无比的厉鬼,救出朱家三位女子,并找到了朱大贵的魂魄。”雷雨扬摇晃着脑袋,很是得意。 “可我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却不是这样。”我说,“也许从李半仙嘴里能得到更为真实的报道。” “嘿嘿,雷兄弟说得简单了些,以至商兄弟无法弄明白,其实整个过程差不多也就这样,只是他的叙述中少了部分细节。”李半仙说。 “我很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我昏迷之后。” “你想让我从哪开始讲起?” “那只从泥土里伸出来的手,规模跟如来佛的手差不多的那一只,那玩艺儿拍向我的头顶,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说。 李半仙点燃一只烟,慢慢悠悠吸了一大口,然后开始讲述:“谈判无法达成共识,于是那只最凶的女鬼上了你的身,她占据你的身体,催动魔法用泥土化为巨手,攻击我和雷兄弟,我们当时被弄得很狼狈,四处逃窜,完全无力与之对抗。” “等等,当时我的身体完全被她控制了吗?为何我没有感觉。”我打断了他,提出疑问。 “被鬼附体之后,你一只脚跳来跳去,左手像大将军一样摆动,指到哪,那里的泥土里就出现巨大的手,我和半仙不敢把菜刀往你身上招呼,也不敢朝你扔大石头,只采取温和的办法进行攻击,扔符,喷狗血,念咒语,这些手段全用上,完全无效。现在你知道自己有多麻烦了吧。”雷雨扬说。 我摊开双手,表示与此无关。 李半仙继续说:“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出乎预料,正当我俩危在旦夕之时,你突然昏倒在地,那些巨手立即消失,从此再也没有出现,我俩得到喘息之机,趁那些阴魂围着你看个不停的时候,我们冲上去,展开进攻,黑狗血和黄豆用光的时候,鬼也差不多被杀光,还没完蛋那些全逃走了。雷雨扬背着你,我带着三名朱家女子上了车,简单地看了一下,基本确定没有谁被鬼上身,这时通道打开了,担心错过这次机会,我们打算立即离开,以后再进来找寻朱大贵的魂魄,发动了车子,正要驶出去时,朱大贵的魂却主动找来了,于是,我们就出来了,带上朱大财,跑到城里天都还没亮。” “你总不醒,我们没办法,只好把你送到四姨这里。”雷雨扬说。 “那个魔域怎么办?四姨有办法处理吗?”我问。 “四姨用法力打开了通道,把所有的鬼都放走了。”雷雨扬说。 “不会吧,那些家伙被关得急了,突然重获自由,保不准会干一大堆坏事,其中有一些能力挺强,不可不防。”我忧心忡忡。 “有本市鬼界领导管着呢,你操什么闲心。”雷雨扬说。 “但愿没事。”我躺回床上。 “对于阴阳师来说,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天下太平,哪都没灵异事件,光靠给人取名看风水虽然也能混日子,但太过平淡,总觉得少些什么,还是隔三差五遇到个有些道行的厉鬼比较好,经常练一练,战斗力也不至于衰退。”李半仙说。 “我还是比较喜欢过太平日子,最好别这遇上这样的事。”我把眼睛闭上。 “据熊四姑事后分析,那怨灵犯下了大错误,她应该在打垮我们三人之后再附体。由于你谈判过程当中过分骄傲的态度激怒了她,以至她急于修理你,立即上了你的身,起初她成功的控制着你的身体,不断发动巨手攻击我们,但是接下来,因为你的魂魄竭力反抗,她渐渐无法施邪术,甚至于陷入昏迷状态,公平地说,你在这次行动当中取到了极大的作用,如果不是你牵制了最厉害的这只怨灵,我们肯定将大败而归,或许会弄得死无葬身之地。”李半仙说。 “听到没有,我才是此次行动里功劳最大的人。”我洋洋得意地对雷雨扬说。 孟依依在外面大喊:“快来看我召唤出的骷髅怪。” “得好好看一看,这门法术非常有趣。”李半仙站起来,走向外面。 我爬下床,除了腿有些软、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其它倒也没什么。 走出卧室,看到了一副大红棺材,旁边沙发上躺着一具尸体,我皱起眉头,这位了不起的四姨确定只应该住荒郊野外。 院子里臭气腥天,一架死了不知多少年的骷髅在孟依依指挥下翩翩起舞,动作生硬而僵直,脓血和粘满泥土的碎肉散落得满地都是。 “给三位大爷磕头。”孟依依对骷髅说。 骷髅上前几步,跪下,对众人磕头。 “小依啊,人家死了很多年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别再胡闹。”我说。 “过去,抱着刚才说话的人吻一下。”孟依依更加放肆地指挥骷髅四处侵犯。 我一转身躲到李半仙身后,把他当成挡箭牌。 “小依,把骷髅收起来,脏死啦。”四姨在屋里大吼。 这一句很是管用,小妞不得不立即展开行动。 “骷髅先生,麻烦你打扫一下院子,把地弄干净,然后就可以回家去了,下一次我叫你的时候才可以出来玩,说好了哦。”孟依依说。 臭哄哄的骨头架子非常听话,它抓起一些野草,然后蹲下,仔细地清理地上的脏东西。 尽管它的工作态度极为认真,无可指责,但由于身体结构的缘故,打扫的同时,骨头上有些部分随着动作掉落在地,照这样下去,除非它把自己先弄清爽,不然决不可能完成任务。 孟依依也发觉让它做清理工作是个愚蠢的选择,于是重新下令:“骷髅先生,捧上那些已经收集到的脏东西,回家去吧。” 骷髅捧着脏东西,朝孟依依点头致意,然后屁颠屁颠地跑了几步,一头钻入草丛,消失不见。 一百四十六章另类爱情 凭心而论,四姨这住宅依山傍水,风景极佳,屋里屋外没有一只游魂,每月来此享受几天世外桃源般的宁静生活倒也算得好选择,但是,卫生状况太差,到处是厚厚的灰尘,显然数年未曾打扫过,院内绿树成荫,野草已经快有两米高,除了中间一条明显是由人踩出来的小路外,其它地方完全无法落脚。 现在,全体人员正忙着做清理工作,只因吕师师下午到来拜访四姨的香闺。 我因为是病号,得以偷闲。 “四姨,需要我帮忙做什么?”我装腔作势地问。 “不用,你陪我说说话就可以。”熊晶莹爽快地说。 “四姨,我来陪你说话,让净空擦玻璃怎么样?”雷雨扬在一边显然有意见。 “乖侄儿,叫你干什么就好好干,别推三阻四的。”训斥了雷雨扬,她转过头,对我笑,“就喜欢和净空说话,听着舒坦。” “四姨,前些天是不是和法医度蜜月去了,怎么电话打不通?”我说。 根据经验,恋爱中的女子都喜欢跟人谈自己的情事,她老树开新花,估计更是想找个人交流一番,所以我决定从这方面着手。 “怪不好意思,跟你一个小孩子家谈这种事。嘻嘻。”她掩面而笑。 “进行得还算顺利吗?”我问。 内心深处,对于她如何与法医进行一场无阻碍的身体爱情,我感到十分好奇,恨不得蹲到那张吱吱作响的大床下面,现场掌握第一手资料,进行一番深刻的研究。 “那天夜里,我按照你的指点,让他先洗澡,然后我去泡了好一阵热水,直到皮肤都烫红才出来,到了他身边躺下以后突然想起,忘了使用润滑剂,可是事到临头,无计可施,只好听天由命。”她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脸上甚至出现了两朵小红云。 “接下来呢?爽不爽?”我小声问。 “这种事与我想象的差不多,挺有趣的,亲热过程当中,我发现先前的担忧纯属多余,活了七十多年,从来没用过套子,都不知道那东西表面本来有一些润滑油。”她颇不好意思地笑。 “那一夜想必非常愉快,祝贺你,四姨,真为你感到高兴。”我说。 “可第二天小吕就病倒了,严重感冒。我猜想这大概是因为我的体温过低,以至他夜间着凉。”熊晶莹愁眉不展。 “会不会是累的,一整夜你们亲热了几次?”我问。 “晕头转向的,也没认真数,大概有七八次吧。”她说。 她的回答让我有些吃惊,看来人不可貌像,吕师师看上去有些文弱,没想到也是一匹狂热的种马。 “估计跟你的体温没关系,他劳累过度,休息两天就好。”我说。 “小吕说要跟我结婚,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 “你至今还没告诉他实情吗?我指的是你的身体并非原装货。”我问。 “没说过,怕他知道了被吓着。” “你的年纪有没有告诉他。” “没说过具体岁数,只是告诉他我很老,跟他的妈妈年纪差不多。”熊晶莹皱起眉头,“其实我比他的奶奶年纪还要大。” “他怎么看待这事?” “小吕说年纪的差异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他还说,我的样子看上去很年青,以后在家里要叫我小妹妹。”她显得略微有些羞涩。 “你的身份证还在吗?”我问。 “在,只是上面的人不像我。” “哪一年办下的?” “好象是二十几年前吧。第一批身份证。” “后来没换吗?” 她迟疑了一会儿:“没有换。” “已经过期,失效了。”我说。 “过几天叫小吕找熟人重新办一个就可以。” “你有没有对法医解释过,为何你年纪很大而相貌却如此年青?” “他问起过,我说这是因为修道有成的缘故。” 我倒抽一口凉气,一旦撒了一个谎,以后的日子就得为此不停地圆谎,仿佛滚雪球一样,得用更多的谎言来使前面的谎言得到掩盖。 我担心这个谎言能维持多久,一般情况下,男女之间如火一般的热情能延续一年多时间,但愿他们及时冷却,友好的平静地结束,别弄出什么意外来,尤其是这位神奇的巫婆熊晶莹女士,若是她因为生气而失掉理智,很可能会给全市人民造成一场大型灾难。 “你打算和法医恋爱多久?”我无比小心地问。 “这倒没仔细想过,眼下一切都挺好,我希望能————天长地久,一直这样下去。” “有句俗话,相爱是容易的,相处是困难的,一对恋人在一起的日子久了,渐渐会在彼此身上发现一些缺点,观点和生活习惯方面的差异也会出现,分岐难免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往往就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分手。”我语重心长地说。 “我和小吕不会的,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会顺着他的心思去做,我可以放弃自己的个性,当一个乖乖的温柔女子。”熊晶莹坚决地说。 我觉得无言以对,并且很些感动,看来爱情真的会使人盲目,居然令一位真实年龄七十多岁、道法通天的老太太为之狂热和着迷。 “你现在使用的这具身体还能够保持目前模样多长时间?”我问。 “已经用了将近两年,最多还可以再用三年,如果常常和小吕亲热的话,恐怕再过一年就会弄坏,毕竟是尸体,跟真正的躯壳没法相比。”她陷入沉思。 “出门时怕不怕被这身体以前的亲戚朋友认出来?” “怕啊,所以我总戴着墨镜,围着头巾,小吕还说这样子非常有神秘感,冷酷而圣洁,超凡脱俗。”她笑起来。 “听我的,别操心这副躯壳还能用多久,除了现在和眼下,其它都不用去想,只要自己觉得痛快,怎么爱都行,大胆去做就好。别考虑明天和将来,好好把握住眼前的一切。”想了想,我继续补充,“就算将来不得不结束这段爱情,也要平静面对这一切,要在自己心中保存着一分感谢,感谢他给了你一段美好的记忆,以后回忆起来时,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这样就不会有遗憾。” “你说得真好。”她眼眶湿润了,“听说你写文章,以后出了书给我一本看看,好不好。” “如果出版,我送给你一百本。”我无比郑重地说。 一百四十七章 老大(上) 一切恢复正常,早晨出工,来到街对面的西北拉面馆里准备用早餐,刚坐下,无意间抬起头,映入眼睛的情景让我很是诧异,数十名青年男子或蹲或站,以阴阳服务公司的大门为中心,三三两两地组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 这些家伙一看便知非良民,守在门外不知有何目的,估计来者不善。但我对此毫不在乎,最近以来见识大大增加,各种怪物轮番出现,我的神经和胆量已经被捶炼得无比坚强,就连来自地府的使者牛头都能平静对待,区区几个混混当然不放在眼里。 “天啊,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无意中惹上那路英雄豪杰了?瞧这架式似乎像是抄家砸招牌的干活。”我问。 “干嘛老想着不好的事,兴许他们是仰慕咱俩的才华,前来拜师学艺诚心求教,也可能是集体撞邪了怕得不行,要不就是因为咱们这里卖出去的伟哥效果特别厉害,他们约着来抢购。”雷雨扬倒是很乐观。 “要不要叫吕师师带几个人来吓吓他们?”我提议。 “等会过去看看再说,这些坏蛋很可能是来寻求帮助的顾客。最近城里怪事挺多,昨天在大河边公路上黑道人物发生大规模冲突,死伤十几号人,类似的事件近来发生过多起,据说是为了争地盘和争领导权。”他说。 “我不明白,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还记得未央生吗?” “当然记得,怎么会忘记呢?”我不由自主地东张西望,潜意识里,这个名字代表着一个噩梦,其中除了恐怖还是恐怖,没有一丁点值得怀念的内容。 “他创建了一个组织,名为神煞会,有一百多号成员,他是一名黑老大,现在他死了,我猜想城里没完没了的争斗很可能与此有关。”雷雨扬说。 “你是说,这胖子的死形成了一个暂时的权力真空,成员们因为失去了首领而开始胡作非为?”我感到困惑,很难把这些事联系到一起,总觉得恶魔被消灭之后,本市人民应该过上比以前更太平和幸福的生活才对,怎么会如此混乱。 “估计就是这样。”雷雨扬开始享用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难道要我们对此负责吗?”我问。 “只要别出声,没人知道那胖子是谁弄死的,功劳都记在吕师师身上了,你我只是协助警方破获杀人碎尸案的好市民,在那份公告里,咱们连跑龙套的小角色都算不上,仅仅只是通风报讯者。” “哪来的报告,怎么我没见过?”我诧异。 “最近以来你每天没事就趴在电脑面前,除了看电影就是写小说,不问世事,当然不知道。” “我猜想那些人不是来报仇的,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老大就是未央生,因为那混蛋与手下交谈时都蒙着脸,隐蔽工作做得不错,在公众眼里他是个于人无害的神棍,瞧那蠢样,没人会相信他是黑帮首脑。”我说。 “我猜想,那些人来此多半是想让咱们帮忙招魂,因为他们最近死了不少同伴。”雷雨扬满有把握地说。 “但愿如此。”我仍然有些担忧。 心情稍稍有些紧张,我们走到店门前,用钥匙打开门。 “请问两位是商大师和雷大师吗?”一名戴着耳环的青年走过来,面带笑容地问。 “我是雷雨扬,他是商净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叫宋疆,神煞会的高级成员。据一份可靠的内部消息,我们于昨天得知,两位大师此前曾在一场空前激烈的战斗中打败了未央生——我们的前任老大。” 不知哪里走露了风声,这帮家伙居然找上门来了。 “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参与了杀死这胖子的全过程。”雷雨扬镇定自若。 “逝者已去,再谈旧事毫无意义。我们来这的目的是想请两位大师帮个小忙。”年青人说。 “说来听听,如果不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话,可以商量。”我说。 “老大失踪了很多天,群龙无首,组织内乱作一团,附近一个帮派趁机来抢地盘,打了几场,死伤了好几个。由于缺乏一个强有力的领袖,兄弟们无法形成合力,人心不齐,导致屡吃败仗,最后,我们几个常常在未央生身边出入的人在一起商议,决定找一个有能力有才华的人出任首领,指挥着弟兄们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继续奋斗。但这事不容易协调,大伙争执了快十天,谁也不服谁,经营方面的事因为无人照管而拉下,断了收入,底下的人分不到钱,我们也没胆子动前任老大的保险柜,怕他没死透又回来。”宋疆愁眉苦脸地说,“想来想去,我们认为只有请两位大师亲自出马,作为组织的首领,大伙的未来才有希望。” 我感觉到一阵眩晕,最近怪事层出不穷,已经令我应接不暇,现在眼看有人打算请自己当黑老大了。 二十几年的生命里,我考虑过自己多种可能遇上的命运,梦想过当上非洲某小国的附马爷,或者被雷电击中变异成为超能力者,想象过自己穿越到古代娶几百个老婆,或者一不小心被蟑螂咬了成为神勇的蟑螂侠,也梦想过某天莎拉波娃拜倒在我的牛仔裤下,无比疯狂无比热烈地爱上我,梦想过成为亚洲的巴菲特和索罗斯,在最离谱和最荒谬的一个梦里,我甚至幻想过自己在未来通过民主选举成为了国家的重要领导人之一......。 但我从未想过自己某一天居然会成为一名黑老大,真是造化弄人啊! “你们凭什么肯定未央生这死胖子就是你们曾经的老大?据我所知,他喜欢蒙着脸见人。”我问。 “他的身板那么特殊,一万人里也很难找到一个类似的,我给他当手下好几年了,说话的声音连同他身上散出的味道都一清二楚,我完全能够肯定,组织的前任老大和那个大胖子阴阳师就是同一个人。”宋疆语气中特别强调‘前任’两个字。 一百四十七章 老大(下) “抓小孩子给未央生做食物的事是你们做的吗?”雷雨扬问。 “有专门的人负责此事,我有所耳闻,但从不曾参与,就在上星期二,我们刚把那几个丧尽天良的家伙送到警察手里,因此还受到刑侦处西门队长的热烈赞扬。” 我心想这家伙倒真是个见风使舵、明哲保身的机灵角色,跟他打交道,得多留一个心眼,时刻提防着,别一不小心给卖了。 “现在你们对未来有何打算,那些——黑道生意是否还继续做?”我问。 “从目前情况来看,我们别无选择,一百多号兄弟等着领工资,还有许多赌球和高利贷方面的账目尚未结清,有多家妓院和麻将馆等着我们像以前那样提供保护,还有一些不便露面的上层人士等着分红利,这些事情如果得不到妥善和迅速的处理,会弄出大麻烦的。”宋疆说。 “哪些麻烦,能具体说说吗?”我逼视他的双目。 “首先是手下这些兄弟,如果缺少了组织的约束,其中起码有一半人会成为罪犯,为了生计,他们会去抢劫或者是偷盗,去贩毒或者绑票,也可能为了一点点钱当打手或者杀手。涉及钱财方面交易的事同样麻烦,放出去的贷款有可能无法收回,其中有些项目曾与其它组织相互提供担保,还有曾接受的赌球筹码,如果神煞会散伙了,无人继续对此负责的话,参与这些生意的兄弟人身安全将因此受到威胁。此外还有一些平时为了集体的利益勇往直前的成员,失去了组织的保护,他们很可能会因为以前惹下的事招来残酷的报复甚至是牢狱之灾。”宋疆振振有词。 “做老大的事就免谈了,我觉得你们完全能把自己的这点事弄好,用不着外人帮忙。除此之外还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我坚决表示拒绝。 “全体成员一致同意,请两位大师做神煞会的老大。”宋疆再次重申请求,同时抱拳行礼,满脸的大义凛然,完全是一副拉人下水的样子。 “这样吧,你们从自己人里选一个比较优秀的出来当老大,我们闲来无事可以帮忙出出主意,看看风水什么的。”我严肃地说。 “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不会来求两位大师了。”宋疆摆出一副疼不欲生的表情。 仿佛我的拒绝对他来说是世界末日一样,真是可笑。 “净空,一直以来你都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上进青年,这一回机会来了,你可以先从黑老大做起,充分发挥聪明才智,让神煞会渐渐发展壮大,然后慢慢转型走正道,让他们学着使用行贿的方式来取代暴力威胁,溶入社会,最终成功的拯救这伙混蛋,让他们从良,成为平庸和无害的国家所需人材,如果你能做到上述这些,我会非常佩服你。”雷雨扬把嘴凑在我耳边,小声说。 “这样伟大和光荣的事业还是你去做吧,我比较喜欢当一名平凡的阴阳师,就眼下这样混着挺好,对生活我已经没有再高的要求了。”我低声回应。 “真没出息,一直还以为你是个有野心的人,事到临头才发现你原来是个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雷满脸不屑。 在雷雨扬的怂恿和那群人渣的拥戴之下,我成为了C市黑帮神煞会的新任老大。 在无比震憾的欢呼声中和掌声中(我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胸腔内别让人看到),在街头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四名高级成员陪同着我前往未央生生前处理组织事务的地方,位于黄泉路中段的一幢七层楼。 簇拥在我身边的人值得一提,除宋疆外,另外两位是做过牢的猛男,剃着光头的叫伍松,胸前露出排骨的名叫鲁至深,还有一名曾经当过特种兵的壮汉,名叫燕轻,此四人是我之下的组织头目,另有数十名低一级的成员笑逐颜开地紧跟在后面,全体人分乘十多辆出租车,浩浩荡荡地开往目的地。 走到堂口办公室里坐定,我所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把组织名称更改为‘银牛公司’,因为已经有‘金牛’在前,我只好退而居其次。 此举立即招来宋疆等人的强烈反对,理由是不够动听也不响亮,强烈建议我重新考虑此事。 心里明白这帮家伙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所谓老大只是名义上的称呼罢了,当不得真,其实也就是个傀儡而已,唯一用处大概就是犯了事用来顶罪,打架时推上前排当肉盾,如果他们能就领导权达成某种共识,决不会想到请我这样一个外行来当头目。 也可能是因为惧怕未央生没死透,会复活或者以其它难以理解的方式重新出现,所以他们想找个阴阳师来当保镖,如果发生灵异事件可以即时处理。 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显然不行,我盯住宋疆,打算把这家伙催眠,扬威一番,以唬住其它蠢蠢欲动的混蛋,我既然来了,就不能当任人摆布的冤大头。 我从未尝试过同时催眠两个以上的特定对象,此时为了把事弄得稳妥一些,决定只控制一个人。 “小宋,过来。对,就是叫你,到我面前来。”没费什么劲,我极为容易地控制了他。 “仔细看看,你会发现我其实不是凡人,我很高大、很强壮、浑身上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我的眼睛有鸵鸟蛋大,肌肉像金刚一样发达,长发随风飘扬,相貌英俊潇洒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小声对他说。 宋疆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舌头拖在口腔外面,唾液呈丝状不绝滴落,举起的食指在空中不停地抖动,一副被惊呆的样子。 我伸手轻轻拍打他的脸,然后让他醒来。 “老大,原来你是奥特曼!”吼出这句话之后,宋疆两眼翻白,晕倒在地。 众人哗然,开始用另一种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目光看待我。 一百四十八章顶礼膜拜 我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托在脑后,脚搭在茶杯边,吹着口哨,眼睛看着天花板,接受这帮坏东西的顶礼膜拜。 表面虽然很风光,心里仍有一丝失望,原本想让宋疆看到某个威武的天神,让这伙人从此对我俯首贴耳、言听计从,再不敢违抗,没想到他竟然看到了一个鸭蛋机器人,实在是有失水准,看来我的这门技艺仍欠修炼,没事时还得多抽空学习才行。 成功了一回,我的自信心空前膨胀,决定再做一次勇敢的尝试,看能否同时控制眼前这一群人。 使劲眨眨眼之后,我开始发功。 目光所到之处,每个人都无一例外地为我所控制,失去了自主思维,两眼无神地盯着位于前方的我,仿佛在等待骨头的乖狗狗。 此情此景令我很是兴奋,爽啊!控制了一个人的思维,就等于控制了他的一切,事实证明我选择的学习方向是多么的正确,催眠术绝对比那些驱妖捉鬼的道法有用。 “好好看一看,我脑袋后的小太阳是不是很漂亮?背后的这对大翅膀又是多么的洁白和有劲,明白了吗?其实我是上帝派来解救你们的天使,未央生那恶魔已经被打入了地狱,现在噩梦已经彻底结束了,大家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紧跟我的步伐,服从我的任何命令,只要相信我,一切问题都能得到解决,一切烦恼都会烟消云散。”我大声引导众人进入刻意描述的场面。 没有任何人带头,数十人几乎同时跪下,膝盖与地板撞击发出的声响显得极为整齐,仿佛事前专门为此操练过一样。 我有些手足无措,这样刺激的场面生平第一次见到,极不适应,恐怕得慢慢体会、消化一阵子过后才能从容不迫地应对,奇妙的是,心里却觉得颇为受用,怪不得有那么多狼子野心的家伙想做皇帝,最差劲也想弄个山大王当当。 如何才能打理好这些视自己为神的跟随者,定位好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这绝对是个具有挑战性的大问题,对此我完全没有经验,仅仅只凭热情和空想显然不能做好。 “能遇上你这样了不起一位老大,我们真是太幸运了。”伍松涕泪交集,爬过来,亲吻我的鞋子。 另有几人想效仿他的行为,我急忙伸手表示制止,刚买不久的名牌皮鞋,若是被各种体液弄得湿乎乎的,多恶心啊,以后还怎么穿。 “为了不至于引起恐慌,平时我会隐藏起自己的真实面目,扮作一名普通人出现在公众面前,只有极少数人明白我的天使身份,你们必须保密,如果谁不小心泄露出去,我会让他对此付出代价。”我认真叮嘱。 燕轻和鲁至深齐声说:“老大,以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得到绝对遵从。” “我数到三,你们将会看到恢复普通人面目的我,然后大家会感觉到很愉快,略有些兴奋。一,二,三。”我松开众人的意识,让他们彻底苏醒过来。 众人仍然跪在地上,全都两眼放光地看着我,瞳孔里满是强烈的渴望和无尽的贪婪,仿佛我是太阳公公或者嫦娥,巨大的金条或者成箱的人民币,没穿衣服的美女或者散发出诱人香味的油炸鹌鹑。 “几分钟前,我做了一个决定,内容是什么现在突然想不起来了,谁能提醒一下。”抓抓脑袋,我发现自己忘了先前说过的话,已经把神煞会改名为什么公司来着,隐约记得其中有个牛字,打算再开动脑筋重新取名,却又觉得这样做未免太不严肃,只好不耻下问。 宋疆幽幽醒转,正好听到这个问题,他抬起原本趴在地板上的头颅,有气无力的回答:“英明神武的老大,刚才您让本组织改名为银牛公司。” 我微笑点头,以示感谢。 伍松说:“老大,从现在开始,神煞会已经不存在,只有银牛公司,这个名称非常响亮,完全能代表组织的先进性和未来巨大的发展空间,这样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只有老大您这样的天神才具备,我等凡夫俗子无论如何都想不出。” “都起来吧,不用再跪了。”我想显示出部分宽容,俗语怎么说的——似乎是恩威并施。原打算来一句‘众卿家平身’,却又觉得不怎么合乎时宜,于是改口说白话文。 众人三三两两站起来,表情开始发生变化,极为复杂,有的满脸兴奋,就像捡到一个金娃娃,有的流露出犹豫和怀疑,有的东张西望,显然是缺乏主见,想听听别人怎么说。 刚才的那一幕所展现的说服力恐怕不够,还得在适当的时候再露一手,弄只鬼出来吓吓这帮三心二意的混蛋是个良策,总而言之,得让他们对我敬若神明,没有任何怀疑,将来才方便开展工作。 该怎么弄呢?现在我还没想好,反正来日方长,大可以把各种原本存在于想象中的念头搬出来,按照我的思路和设想来慢慢操练,把这个组织当成试验田,好好折磨这些坏蛋,非得把他们改造成良民顺民不可。 人群的后方有一名青年看上去面熟,似乎在哪见过,他正在努力往前挤,似乎想过来对我说点什么。 “商大师,啊不,应该称您为老大,也许叫您天使更为合适。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对您的崇敬和爱戴,请问,我可以吻你一下吗?”青年语无伦次,神情显得异常亢奋,张开双臂欲扑来。 “不行!站一边去。”我抬起右脚,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把他踹下去。 距我最近的宋疆和伍松伸手揪住他的衣服,及时制止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老大,您不记得我了吗?几个月前,那时我还在杨老大手底下混,您曾亲自到堂口为山羊招魂。”青年大声说,“没想到世界变化真快,一转眼,又成了您的小弟,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 “小宋小伍,放开他。”我下达命令。 我想起了,他就是那位貌似好学生的带路人,后来曾多次到店里购买伟哥和保险套。 一百四十九章怎样当恶棍 “你叫什么名字?”难得在此地遇上一张稍微有点熟悉的面孔,我打算与之谈谈。 “报告老大,我叫林充,绰号叫红烧牛肉。” “咦,这个绰号很特别,你是不是擅长烹饪?”我问。 “我不会做菜,这个绰号也没有任何由来,同伴喝醉了乱叫,不知怎么的就成为我的别名。”林充解释。 “不管是谁,给你取这样的绰号说明他完全没有想象力和审美能力。顺便问一下,你的性取向是什么?”我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我当然喜欢女人。老大您为何这样问?” “刚才你向我扑过来的样子很吓人,可以这样形容,有点花痴,令我产生了错觉,误认为你是同志。当然我并不介意别人当GAY,只是自己不太习惯与某个男人距离太近。”我小声解释。 此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从前已经大不同,眼下我是这帮坏蛋心目中的天使和奥特曼,得时刻注意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行。 离开堂口回到店里已经是下午十五时,雷雨扬和孟依依全神贯注地下跳棋,两个脑袋几乎顶在一起。 “净空哥哥,当黑老大感觉如何,痛快吗?累不累?”孟依依眼睛仍然盯着棋盘。 “很有趣,我从未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重要,他们都需要我,指望着我设法改变他们的命运,你无法想象,几十双充满了敬仰和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的情景,我情不自禁偷偷掐自己的腿,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伟大了许多,浑身充满了力量,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成为了神祗......。”我突然停住,因为发现她和他在专心致志地下棋,完全不理睬我。 “怎么不说话了?知道吗?刚才你的样子很像卓别林扮演的希特勒。”雷雨扬手里拿着弹珠,无精打采地问。 看得出,他的棋局已经无可挽回的要输了。 “这算是赞扬还是抵毁?”我问。 孟依依开始张牙舞爪地庆祝胜利:“哈哈,我又赢了。” “刚才你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能再说一遍吗?”雷雨扬抬起头。 “你会认真听吗?”我问。 “现在会。” “我用催眠术控制住他们的意识,然后成功的在他们思维当中构建了一个天使的形象,那场面可壮观了,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全体下跪,仿佛真的看到真正的神仙。我活了二十来年,今日终于发现,被人顶礼膜拜原来是这样一件愉快的事,还有更离谱的,有一个名叫伍松的坏蛋爬过来,对,手足并用的从地上爬来,亲吻我的皮鞋,还有一位并非同志的青年男子,出于崇敬,一心想吻我一下......。”我兴高采烈地叙述最近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 一只小拇指伸到眼皮下面,白晰、细腻,留有长长的指甲,定睛一看,来自孟依依的右手。 雷雨扬采取另一种方式表达自己的看法,他竖起中指,在我眼前晃动。 她和他的表情均流露明显的鄙视,我感觉到自己的热情之火被浇了一立方自来水,差不多熄灭了大半。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愤怒地拍开两只讨厌的手。 “当个黑老大就乐得忘乎所以了,瞧你这样子,真差劲。”孟依依说。 “如果哪一天真要当上村长,估计你会兴奋得疯掉,就像中了举的那位范进一样。”雷雨扬说。 “难道你们就是这样看待我?一位共同出生入死的朋友。”我感到无比诧异。 “去卫生间用凉水洗洗脸,清醒过来之后再谈,现在你的样子就像一只发了狂的种马。”雷伸手轻拍我的脸。 “话不投机半句多,懒得理你。”我严肃地说。 我决定不让他们的冷嘲热讽影响到自己的快乐心情,干脆独自钻到柜台下面睡觉。 回到家里,丁蓉出乎预料竟然没在看电视,对此我大惑不解,有种太阳从另一边出来了的感觉。 “宝贝,发生什么事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停电了,真糟糕。”她晃动苍白的脸,愁绪万千。 原来如此,我松了一口气。 “天快黑了,马上就会恢复供电,别担心,错过的剧目我到电脑上搜出来让你看。”我轻抚她的头顶,用心体会那丝丝冰凉。 “刚才正看到关键情节,女主角与大帅哥在闹市里擦肩而过却未能相认,只因为女主角生了一场病,头发变黄了,这时突然停电,后来的故事我没能看到。她好可怜,呜呜——。”丁蓉满脸悲伤,开始小声抽泣。 最近以来,她的行为举止表现得很幼稚,常常发出莫名其妙的‘咯咯’大笑,电视里播出广告时,如果我在家中,她会跑来问我从前发生过的事,在我叙述的时候,她常常插入此类评论,诸如,这方面你表现得不够好,应该多抽一些时间陪伴以前的我,或者就是你为什么不去努力当大富翁当总统,做神棍赚钱多慢啊等等话语。 我无可奈何地确定,此时她的表现类似于十三岁左右的孩子,在寺院墙外寻回她至今,几乎一直如此,我猜测这是因为她耗尽了能量因而失去了部分记忆,每一天,我都在努力迎合她的每个要求,尽可能不让她失望。 前世我欠她实在太多,眼下已经是人鬼殊途,前缘难续,我别无选择,只能温柔地呵护她,照料她,尽可能让她快乐。 有时觉得她是我的情人和伴侣,又好象是我的宝贝女儿或者是可爱的宠物,她是如此重要,我无法想象,假如生活中没有她的存在,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一百五十章本性难移 对现状,我只能寄希望于未来,随着时间流逝,她会渐渐变得强大,自行找回记忆,或者在我的帮助之下重建记忆,而我会慢慢老去,总有一天(也许不需要很久),我将死掉,成为一只游魂,那时,我们之间应该会有比现在更多的共同语言,也可能会有一种全新的关系出现。 “丁蓉,别难过,仅仅只是一场戏而已,用不着为此认真,到了最后帅哥和女主角反正总会睡到一起的,中间那些曲折的情节只是为了赚取观众的眼泪,所有的电视长剧都这样。”雷雨扬说。 “本来多么浪漫感人的故事,被你说得好象一文不值。”丁蓉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 “小依家里养的狗生了六只小狗,等下个月我抱一只来送给你好吗?”雷雨扬说。 “什么品种?”丁蓉问。 雷雨扬把询问的目光转向我,显然弄不明白。 “小依家的大狗是金毛,至于狗宝宝是什么品种,现在还无法确定,我听她说不知道自家的狗跟谁恋爱了。”我立即补充说明。 “小狗成年后会长多大?”她笑逐颜开地问,“模样可爱吗?” “估计会有这么大。如果用心照料,应该会很漂亮。”我张开双臂,比划长度和高度。 “到时候别忘了挑选一只颜色好些的给我。”丁蓉认真叮嘱。 “放心,一定让你满意。”雷雨扬信誓旦旦。 我想立即去宠物市场买一只小狗回来,但又觉得,或许她和孟依依家的那只即将到来的小狗更投缘些,此前我曾多次提议送宠物给她,均被拒绝,没想到此次雷雨扬一说她就心动了。 夜间二十三时,丁蓉在看电视,我坐在她身旁三米左右的地方。 “你盯看着我的样子很奇怪,目光里有些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企图,还好我是鬼,不然很可能会被你吓着。”她摇头晃脑,对我挤眉弄眼。 “你越来越美丽了。” “你的眼神色迷迷的,不像好人。”她摆出一副决不会被诱惑的样子。 “今天我莫名其妙的当上了黑社会老大,有将近一百号手下。”我抑制不住得意,有些炫耀地对她说。 “你现在的样子不像一位江湖大哥,得好好装扮一下才行。”她对我上下打量。 “怎么弄?” “剃光头,戴墨镜,胸膛和胳膊弄上大量的刺青,故意露出一部分在外面让人看,走路的时候眼睛要看着天空,身后随时跟着七八个西装革履的马仔,用百元钞票点烟,有事没事拿起一只酒瓶就砸人脑袋,身边总跟着一到两名身材火辣衣着暴露的年青女子。”丁蓉有条不紊地说。 “你从哪看到黑老大是这样子的?”我惊讶地问。 “最近有部韩国电视剧在热播,里面的一个配角就是黑社会头目。”她又补充一句,“常常干坏事的那种。” “这么复杂,看样子我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大。”我表示反对,“刺青的过程据说是很疼的,我最怕手术了,再说如果将来辞职不当老大,改回良民身份,还得去洗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图案,受二茬罪吃二遍苦,这不是个好主意。” “你可以考虑学习电影里的那些坏蛋,尤其是他们的那种邪恶的派头,我认为,既然已经做了一名黑老大,就应该弄得像模像样,要么做一名伪君子,要么做一名超级恶棍,总而言之,到哪都必须要成为广大群众注目的焦点,努力做到最好,决不能让人觉得你是个三流的人渣败类。”丁蓉谆谆教导。 “宝贝,我认为这样的要求实在太高,在当了多年乖孩子之后,我毫无思想准备的成为了一名黑老大,刚走马上任,你就想让我像刑满释放的老江湖一样表现出丰富的经验和与身份相符的气质,这怎么可能。” “这是你努力的方向。” “我想以另一种独特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计划中,我打算通过一系列教学和相配套的培训,引导他们渐渐走回正道上来,成为一般意义上的好青年,目前的一切仅仅只是权宜之计,必将有所改变。” “这样肯定行不通,你光会空想,真没劲!”丁蓉如此评价。 半个月后,我渐渐发现丁蓉的观点其实有些道理。 我努力想让自己的手下成为能够不依靠暴力和胁迫也能生存下去的好青年,至少也得像那两名勤劳勇敢的还魂尸一样自食其力,围绕这个宏伟的目标,最近的两周当中,我做了多种毫无用处的尝试。 起初我把手下的全体成员分成三批次,轮流参与学习和工作,我的第一项行动是从劳动力市场就业培训服务中心请了两位讲师,给这帮人上课,内容主要是创业和求职,以及一些不算复杂的劳动技术,我想让他们学会如何谋生。 可最终结果令我极为失望,甚至可说是难堪。 教学过程当中,我亲临现场,发觉这帮人压根就不是乖学生,他们在课堂里抽烟,喝茶或者是喝酒,有的甚至在打牌和赌博,互相传阅各自手机里的不良信息,一个个嘻嘻哈哈显得极为开心,像是在开生日派对,其情形跟我念初中时经历的晚自习差不多。 宋疆与同桌挥拳相向,打得不可开交,我问其为什么这样做,他们回答说是为争执我的真实身份到底是奥特曼还是加百列天使,因无法说服对方而致。 伍松悄悄跑来问我,为何不施展法力,让组织的全体成员均拥有能够看穿扑克牌和麻将牌的特异功能,那样大家全都可以去当赌圣,如此岂不是省事得多。 因为先前已经制造了一个巨大的诺言,我别无选择只能继续撒谎,我告诉他自己不可以在这个世界随便使用神力,凡事得靠他们自己努力,我只能提供指导和一些简单的帮助。 曾做过牢的伍松(在这个组织里,有过监狱经历的人能得到其它成员的尊重),沮丧地抓挠着脑袋离开。 一百五十二章走下神坛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嘹响的吼声丝毫不亚于真正的军队,踢起的灰尘漫天飞扬,我站在一边对此颇为得意,心里盘算着晚上用刚收来的赌资抽成请他们到哪吃顿大餐。 稍一走神,让我失望的事再次发生。在燕轻宣布休息十分钟之后,他们冲入旁边一块菜地,未经任何人同意就自行动手从地里把肥大多汁的萝卜拨出,削去带泥的皮,大吃大嚼,同时还踩坏了许多白菜和茄子还有大葱。 当我喝止时,整片菜地已经被弄得一塌胡涂。 为了让他们的意志变得更加坚强,学习上甘岭精神不怕苦不怕累,出发前我故意不让带水,没想到,因此搞砸了一场严肃和有意义的训练。 大部人手里的萝卜还未吃完,一名五十岁上下的肥胖农妇出现,要求以远高于市价的数目进行赔偿,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与之交涉。 她态度强硬,破口大骂,毫不退让,我的手下忍无可忍,开始用一贯的工作方式对她进行威胁和恐骇。 农妇有恃无恐地拿出手机,拨号,仅仅只过了不足一分钟,不远处的村庄边缘出现一只由锄头和扁担武装起来的队伍,大声呐喊着冲过来,放眼望去,只觉得来势汹汹,高昂的士气令人胆寒。 我不禁怀疑这一切早有预谋,于是当机立断同意按照农妇提出的数目进行赔偿,这时她却告诉我,现在情况有变,因为惊动了村里人,还得加上一笔误工费,数量是赔偿金的五倍。 我忍不住问她为何不干脆去抢银行,那样钱来得更快。燕轻在一边小声提醒我,敌人马上就要赶到,希望我大展神威,保护大家的人身安全。 我扔了五张百元钞在农妇面前地上,转过头朝众人大吼:“弟兄们,方向正北,快跑。”然后带头狂奔。 这是唯一的选择,因为我们根本没带任何可用于进攻的武器,除了小刀和指甲剪之外,身上仅有的金属制品只有钥匙。 逃走的过程当中,我发现大多数人比自己更能跑,到达公路上的时候,我已经落在队伍后面。 燕轻大喊:“他们没追来,我们已经安全了。” 不愧是当过特种兵的人,逃命时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还能抽空观察敌情,对此我感到十分佩服。 我猜想现在追赶者们大概正忙着分钱,也可能遵守了穷寇勿追的真理。 停下脚步,我有些喘不气来,回头确认那只用农具武装起来的队伍没有追来之后,我坐在地上,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燕轻迅速清点了人数,确定谁也没少。 数十道充满失望的目光盯着我看,这心情不难理解,他原以为我是天使和奥特曼的化身,是无所不能的异人,是上帝派来拯救他们的神,此时竟然被弄得落荒而逃,跟其它凡夫俗子一样狼狈。 连一群农夫都对付不了,这样的救星可以信任吗? 我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如果可能,真想立即把银牛公司的领导权交给谁,然后重操旧业,回去快乐无忧地继续当神棍。 “刚才的事让大家受惊了,其实这是老大给兄弟们安排的一项训练内容,目的是为了检验大家的长跑能力。所有一切尽在掌握中,不必感到奇怪,现在训练结束,收队回堂口。”燕轻平静地说。 “哦——,原来如此,老大你真是高深莫测啊。”林充紧接着说。 有人替自己圆场总是好事,对这样的情景其它人难免半信半疑,但只要有了这样的台阶可下,我仍然能在黑道继续混。只是,将来怎么办? 沉浸在沮丧里,我决定停止军训,考虑用其它方法继续改造这帮人。 回家经过半夜的思考,我决定,重点给他们上文化课。回忆起初中的同学,其中有一部分人把自己生活弄得一塌胡涂,吸毒成瘾或者成为罪犯,回想他们的少年时代的表现,我发现有个普遍的特征就是他们的脑子都比较笨,往往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明白为何那样做,但又不肯无所事事地呆着,于是在莫名其妙的莽撞行为中,还没等思维转过弯来,已经造成了极恶劣和无可挽回的后果。 让这帮人多看书,下围棋和中国象棋,或许能提高他们的智力,最终成为一个——俗话说的——明白人。 我把家里的全部藏书搬到堂口的休息室,让他们尽情阅读,还把笔记本电脑借出去,让他们可以更方便地上网看书。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啼笑皆非,电脑被用于看各种****,书页里出现了许多富有奇思妙想的文字注释和关于生殖器的素描,跟厕所里常常见到的那些留言颇为相似。 公平地看,这一回的努力比先前那些无用的尝试效果稍微好些,至少没闹出太离谱的笑话。 我委托宋疆负责,在组织内开展以各种棋类和牌九为项目的大赛,优胜者能得到奖励。 在这场普及文化提高智力的整风运动中,经过调查我惊讶地发现,一百零三名组织成员当中有不少文学爱好者,有几位和我一样常常在网络上发文章。拥有大专和本科学历的有十一人,有一名助理会计师和六名会计员,高中和技校以及中专学历的共计四十七人,其中有不少人利用业余时间读函授或者参与自学考试,就在不久前,甚至还有一位幸运儿成功地考上公务员,捧上了不锈钢饭碗。 这一发现让我很是困惑,与我总结出的经验完全不同(那经验大概已过时了),他们并不笨,其中一些人还挺有上进心,只是喜欢混黑社会,喜欢目前这样的生活方式,这是为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自认为围棋水平还行(近于业余一段),但银牛公司里比我强的人居然有好几名,象棋比我厉害的则有数十人之多。 麻将比赛里,我大获全胜,成功地挽回了少许声誉,其实我作蔽,只是没人知道。 一百五十三章瞎折腾 独自上卫生间的时候,我见到一只死于车祸的女鬼,许诺给她整整一板车香烛冥币,她答应帮助我。 限时三个钟头的麻将比赛当中,她在桌子周围转悠,不停地把别人手里的牌告诉我,有这样的好间谍,我仅仅用了三十多分钟就扫光桌上的所有筹码,进入复赛,然后又进入了决赛,最终轻松夺冠。 经营方面,我禁止他们强行收取保护费,必须对方确实需要保护,经我方提供服务,才可收取合适数目的工钱。 赌球中介服务和麻将馆依旧营业,但高利贷业务方面有所变化,我要求他们在催债时尽量表现得礼貌和友善,如果对方拒绝如期归还本息不准使用暴力,可经人民法院提出诉讼。 我不准他们参与民事纠纷调解,因为那是法院的职责范围,不应由个别组织来对此负责,也不许接受任何恐骇和威胁他人的委托,更不准为钱充当打手。 我要求全体成员着装体面而不怪异,不许把头发染成奇特颜色(绿,蓝,银白等),不许佩戴耳环和故意露出纹身,工作和生活当中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不允许主动使用暴力,必须报警。 成员们对这些不断出现的禁令感到不解和震惊,纷纷提出不同的意见,但我毫不妥协,坚持必须得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出于对我的畏惧和敬仰,他们只得听命。 我不许他们向势力范围内那些个体经营的性从业者收取保护费,并明确要求降低对银牛公司自营的娱乐城内小姐收入的抽成,为工作半年以上的小姐办理养老和医疗保险。 此举直接导致附近几条街流莺数量剧增,许多年青漂亮的女子主动申请到银牛公司的娱乐城里坐台,附近酒店和餐饮业生意大为好转,但美中不足的治安状况有所恶化,因为收不到保护费,银牛公司的成员们不愿多管闲事,出工不出力,对辖区内小姐与顾客之间的争执和纠纷视而不见。 后来,几位性服务者主动上门找我,要求得到保护,并表示愿意按照以前的数额交纳费用。 就连雷雨扬也察觉到周边发生的变化,最近几天店里各品牌伟哥常常卖到脱销,最好时一天能卖出两百多盒。 近期由于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来搞各种运动,对日常经营的影响极大,加之那些新颁发的禁令,组织的收益下降了许多,现金流陷于枯涸境地,开始入不敷出,为了继续维持,我找来锁匠,拆开未央生留下的仅有的一只保险柜,另外那几只已经被抄走,这只因为砌在墙壁当中而幸存。 在保险箱内没有找到我想看到的珠宝和古董,只有五十多万元现金,补发了拖欠的工资后,我自作主张买了一辆别克君越。 雷雨扬每天都问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肯金盆洗手退出江湖,阴阳服务公司生意越来越好,他独自一人已经无法应付,大幅提高了收费标准之后仍然忙得不可开交。 我告诉他,至多再过一个月,一定回来,在我做黑老大这段时间,店里所有收益全归他,不用分给我。他闻言勃然大怒,问我怎么说这样的话,公司百分四十的股分永远是我的,分红将一直按这个比例进行下去,不管我在不在。 我被感动得无话可说,有友如此,今生无憾。 在银牛公司这一边,我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背地里,有些成员悄悄议论,说我是个发了疯的妄想狂,除搞各种毫无意义的运动不会做别的,整天光知道瞎折腾,弄得大伙疲惫不堪。他们开始怀疑我的身份,说我充其量也就是个有些异能的神棍,肯定比一般人强,但也并非天使或者奥特曼,有人甚至大胆说请我来做老大是件极愚蠢的事。 之所以还未离开,是因为我想事办好,不愿扔下一个破烂摊子撒手不管。 在痛苦中思考了整整一夜,我得出结论,他们其实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改造,我也并不比他们更聪明,我当老大期间所有的革新均属无用功,所有的变化都是瞎折腾。 这个想法让我倍受打击,回顾多年的职业生涯,无论在何种性质的工作当中,我从未表现得如此差劲。 我想让他们改变人生观和世界观,最终从暴力和犯罪中解脱出来,这样的设想绝对是高尚和伟大的,没想到在现实当中竟然处处碰壁。 我终于想明白,自己的遭遇其实是理想主义者易犯的通病,一旦有了实践某种构思的天地,必定会乱来,只有碰得头破血流后才会停下来开始反思,而此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我开始考虑怎样才能在一个合适的时刻退出,把领导位置和权力交给更出色的人。 我多方打听未央生以前是如何统治这个组织,得到的信息五花八门,有的人对这恶魔极为崇拜,有的人则畏之如虎,据调查统计,与之交谈过的人目前还在组织内的仅有六名,大部分低级成员混黑道几年都没能亲眼看到这位总是用黑布蒙面的神秘人物,他每周只出现在堂口两次,从不让任何人见到他那张胖脸。 有许多人到现在仍习惯于称未央生为圣君,在他统治的时代,几乎没人敢动组织的公款,据宋疆回忆,进行此类尝试的人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没有谁能逃过。 也许未央生统治这个组织所采用的方法更为合理,他始终保持着神秘感和对手下的震慑力,每周仅花费几个小时功夫便能让组织有序运转。 眼下我已经无法依样学习他那些先进的管理经验,起初那段时间里我显得过于随意和想当然,整个事件的开端已经被彻底弄糟,成员们对我的信心所剩无几,要不是还存有一些畏惧的话,估计很可能已团结一致地把我扫出门。 为了维持在这伙人心目中的光辉形象,我只得使出杀手锏。 在承诺付出又一板车冥币之后,那只女鬼终于同意帮忙。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现灵符,拍到她身上,让她那张青紫破烂的面孔呈现在房间中央,然后在众人恐惧的惊叫声中,我慢慢悠悠地走出来,按照事前约定,女鬼将会到我面前跪下,请求我帮助她完成未了心愿。 一百五十四章退居二线 “大师,我死得冤枉,求您赐予我复仇的能力。”女鬼尖锐刺耳的声音大房间里回荡。 此前约定好要说的话是让她求我帮忙通知亲戚为她迁墓,没想到一转眼她就忘了台词,胡说一通。 没办法,我只得点头答应,然后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做了个输入法力的造型。 “现在可以了,有效期为三小时,你赶快去办事吧。”我严肃地说。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穿过墙壁,消失无踪。我长出了一口气,急忙擦拭自己额头的汗水。 众人转过身来,重新用钦佩和敬畏目光看待我,对此,我报以若无其事的微笑。 下班后,坐在新买来的君越里正要出发(名为公司的车,其实是我独自私用),四名高级成员悄悄溜近,表情异常严肃地小声发出邀请,约定今夜在KTV密会,让我务必前往,不可爽约。 我猜测他们想要采取某种行动以终止目前的混乱状态,打算就此跟我商议,如果真是这样,我会觉得很高兴,对于把他们改造成四有新人的那个伟大愿望,我已经彻底放弃了。 果不出所料,伍松和燕轻面带愧疚的笑容,建议我每周只需到堂口呆一天便可,平日如果遇上什么麻烦事会及时通知我,经营方面的事他们会一如既往地认真做到最好,接下来宋疆拿出一份有关经营和利润分成的计划书,问我是否有意见。 看得出,他们对于此次行动事前做了周密和计划,并下了很大决心。相处多日,他们肯定看出我并非心狠手辣之辈,于是勇气渐旺,终于迈出了这一步——请我退居幕后。 他们亦不敢让我离开组织,因为几名高级成员彼此之间形成了制衡,缺乏一个特别突出和能让普通成员信服的人选,不难想象他们的打算,肯定还得让我做老大,对于我的能力他们仍然感到畏惧,他们想要的只是经营和管理组织的权力以及相关利益,至于其中的风险,谁都不愿承担,未来如果需要与某方势力谈判,他们仍需要我出面。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惧怕未央生,尽管所有的迹象均表明他已经恶贯盈满,他们仍在担心这位高深莫测的魔鬼会不会在某天突然回来,带着一贯的微笑,重新开始那可怕的统治。 这帮人确信是我和雷雨扬弄死了他们的前任老大,因此认定我能提供某种保护,让他们得到盼望中的安全,其实并非如此,他们并不了解那个复杂和可怕的战斗过程,如果未央生真的从地狱里逃回来,我所能做的仅仅只是迅速找到四姨,然后躲到她身后,等待她再次大展神威,驱魔降妖。 “我还是离开比较好,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证明其实我不适合当你们的老大,没有了我的瞎折腾,你们肯定能过得更好。”我若无其事地说。 “啊不,千万别这样。老大你因为以前没在江湖中混过,缺乏一些经验,只要认识到哪些地方需要改进,很快——用不了几天,组织就能恢复勃勃生机,重现昔日的辉煌。”燕轻无比真挚地说,“如果你离开我们,用不了几天,组织就会分崩离析,竞争对手会趁机杀回来砸场子。” “老大,我认为你应该先看看这份计划书。”宋疆脸上堆满温柔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说。 我低下头粗略地看了一遍,发现他们打算把所有被我弄乱的程序恢复原样,自己的努力遭到这样的否决当然是件极为难堪的事,但有一点很令我满意,计划书里明确写着,把所获利润的百分六十作为我的收入,其余部分作为组织发展基金。 “在这份发展纪要当中,我为自己和其它成员加了一些工资,希望老大对此不介意。”宋疆说。 看看周围四张充满了期待的面孔,我确定他们并不希望自己离开。 “最近这些天,我终于明白,改变你们的道德准则和生活方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尽管我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结果却不尽如意。你们都看到并亲身经历了这段混乱时期,非常抱歉,我没能把事弄好,让大家毫无意义的吃苦受累,浪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和体力,我没能完成自己的计划,没能把神煞会从一个黑社会组织改造为一般意义上的正常公司,从这方面看,我完全失败。现在,我想和大家说再见,是时候了,继续逗留下去已经没有意义,我离开后,你们可以恢复从前的一切,想怎么干都行,只要——别太过火。你们都知道我喜欢写小说,喜欢体验不同的生活,最近以来我学到许多东西,开扩了眼界,增长了见识,也彻底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好的愿望并不等于好的结果。”我一口气喝下整杯啤酒,对着四人举了举坏,“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们,我既不是天使也并非奥特曼,我只是一个阴阳师,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特殊能力,如果未央生真的逃离地狱重回人界,我根本没能力保护你们。” 他们沉默了整整五分钟。 燕轻最先开口:“老大,不管怎么说,我都愿意当你的小弟,跟着你混。我明白你不是神仙和超人,但这无损于你的伟大,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你是我生平见过最可信赖的人,你单纯而善良,公正而淡泊,上述品质在这个时代或许并不适用,但我仍然钦佩你,你始终忠实于自己的理想,并愿意为之努力,你能够让周围的每个人都感觉到安全和从容。” 他的话让我有些晕,我明白自己是个不合时宜的家伙,在这个普遍浮躁和唯利是图的时代,有梦想和敢于追逐梦想的成年男子已经所剩无几、难得一见,我虽然平庸并且缺乏激情,却仍然能守着一小片绝对属于个人的心灵空间,也许就是这一点特质吸引着他们。 一百五十五章诚实的劳动者 到任的第一天我就编造了一个弥天大谎,这样子还能赢得他人的钦佩和敬仰,实在是出乎预料。 我不禁冒起一丝疑虑,这家伙说得如此动听,是否谎言? “老大,如果不是你出面与蛤蟆谈判,这个组织早已经被消灭了,我们几个很可能会被砍死,或者为了逃命而背井离乡,大家都明白,没有你的领导组织就无法继续存在。我们约你出来喝酒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篡位或者逼宫,只是想建议做一些小小的改变,因为这样下去组织将无法继续维持正常经营。”宋疆说。 “你们打算让我怎么样做?”我直接干脆地问。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伍松说:“我们计划让老大您做组织的董事长和精神领袖,日常经营由我们四人集体负责,您只需在关键时刻出来为我们指明方向,每周抽出一个小时宝贵时间到堂口露露脸就行,同时需要强调的一点就是,组织的大部分收益仍然归你。” “这样吧,我退居二线,充当你们的名义老大,但得规定个时间限制,最多两个月,我就与你们彻底脱钩。”我坚决地说。 一直沉默不语的鲁至深突然挺起胸膛,由于缺乏肌肉和皮下脂肪,骨头的形状异常的明显,他偏偏喜欢露肉,总想让别人看到那些稀疏的胸毛,仿佛这样能使自己显得强壮一些。 他不吸毒,却骨瘦如柴,吃饭时胃口奇好,真是怪事。 “老大,请你当头是宋疆和我的主意,因为此前我们习惯于依靠未央生深不可测的异能来解决经营中遇到的问题,只要他出马,我们从来都是兵不血刃、毫不费劲的获得胜利,一直如此,所以弟兄们很少跟人动手,加之人员结构不合理,学生出身的人太多,缺乏经验和狠劲,整个团队的战斗力很差,在你来之前,我们几次与其它帮派开战都是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被打得一败涂地。眼看组织就要完蛋,我们想来想去,最终决定找一位像前任老大那样身具异能的奇人异士出任首领,这也是摆脱困境的唯一出路,第一个目标就想到了老大您和雷大师,我们都明白,只要你们两位当中的一个肯来做老大,组织就能继续生存并且重现辉煌。”鲁至深侃侃而谈,语气真挚而诚恳。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好吧,我再帮助你们三个月,以后怎么弄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我无比严肃地说。 “老大,我们想让你担任董事长兼领袖,永久性的,而不是半年或几个月,如果知道你决定要走,那么你离开之前组织的大部分人恐怕就已经跑掉。”燕轻说。 “事实证明我并不适合当你们的老大。”我一再重申。 “只要你同意由我们四人负责组织的日常事务,几天时间就能恢复原样,当然,我们会遵照你的思想指示,在工作当中采取相对较为温和的手段,尽量不触犯法律和伤害他人,在可能的情况下多行善举,扶贫济困。这一切唯一的前提就是,你必须长期担任组织的老大。”宋疆说。 无可奈何,我只得出任银牛公司的精神领袖,出于慎重,我让他们起草一项协议,其中必须注明,我只是名义上的老大,他们所作所为与我本人无任何关系。 这样一份协议在法律方面的效果可想而知,但总比没有要好。 我表示不领报酬也不参与利润分红,但他们无比坚决地表示要把至少百分之五十的纯利汇入我的账户,几番坚决推辞,他们怕惹恼我,说此事押后再议。 目的达到,伍松和燕轻异常兴奋,张罗着叫几个所谓的美女来乐一乐,鲁至深和宋疆站起来,无比开心地合唱了一首周华健的《朋友》。 我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莫名其妙地想起一句民谚‘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突然想一件事,我转头问刚放下话筒的宋疆:“几个月前把我和雷雨扬从寺院里赶出来的那伙人现在还在组织里吗?” “大部分还在。老大想修理他们一下解解气吗?” “用不着,我是那样小心眼的人吗?只是出于好奇,打听一下而已。”我若无其事地笑笑。“有个带头的,长得像深山里跑出来的野人,很壮实,皮肤挺黑,笑容很傻,牙齿黄黄的,看上去就像十多年没刷过......。” 话还没说完,宋疆已经在点头。 “你说的人名叫泰山,他曾经是组织内最勇猛的打架好手,忠诚而直率,头脑有些简单,但非常听话。不久前在与蛤蟆手下的一次战斗里,他一直冲在最前面,挨了十几刀,送到医院后没抢救过来,不幸光荣牺牲了。”宋疆对此十分惋惜。 听到此处,我有些幸灾乐祸,心想这家伙居然也死掉了,天道循环,恶有恶报,倒也算公正。 伍松带来四名外省女子,洋洋得意地吹嘘自己的眼光如何厉害,从众多小姐当中挑选出这几名具有它乡风味的佳丽。 燕轻小声在我耳边说:“这家伙身材矮小,偏偏最喜欢高大的女人,好象那样才能证明他的男子气慨。” 我并非专情于某个特定对象的那类男子,与大多数人一样,哪儿出现美丽的异性,我也会多看几眼,有时难免还想入非非一番。生活中如果遇到某种难以抵御的诱惑,我也会欣然接受,当做天赐艳福。 家里住着女鬼丁蓉,我视她若珍宝,但在外面我仍然能保有自由自在的良好心情,因为我的贞操观念极为淡薄,我认为爱情可以多种形式并存,身体的爱情与心灵的爱情可以是两码事,只要感觉到快乐,什么都可以。 有的人或许会因为我的坦率而鄙视我,但这没关系,我就是这样,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我对于那些为了人民币而向人提供爱情的女子不感兴趣,这里没有任何歧视,仅仅只是个人的喜好和原则。 我一直认为,性服务行业是整个国民经济当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她(他)们的存在有极重要的社会意义,是紧张情绪的一种润滑剂,是广大群众消费和娱乐的绝好去处,也是国内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一种补充解决方法,虽然各路舆论对此总是习惯性地加以谴责,但我一直坚持自己的看法,我认为对小姐和牛郎应该保持足够的尊重,因为她(他)们确实配得上这样的礼遇。 她(他)们从五湖四海各处出发,来到某个陌生或者熟悉的城市,用自己的身体为那些迫切需要安慰的人提供真实的快乐,赚取合理的报酬,她们全都是诚实的劳动者,冒着各种可怕的风险(疾病和可能面对的伤害),辛勤工作,不怕苦不怕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希望各位朋友从百忙中抽空关注我的新书《转世重生协会》 /book/1237139.aspx 内容简介:来自古代的人转世到当今都市中,为了更好地适应并生存,他们团结到一起,组织了协会。 武圣关羽,神医华佗,剑客岳不群,人妖东方不败和崇祯皇帝,全来到了二十一世纪,想知道上述著名人物的遭遇,请看本书。 一百五十六章斩草除根 大家都在喝酒,我觉得很无聊,不想唱歌也不想跟谁说话。 公平地说,小姐们的服务可称得上热情周到,听到我是一行人的老大,她们更加卖力,坐在身边那位不时把我的一只手放到她胸前,大概觉得这样能取悦我。 我觉得无趣,也不想喝酒,于是借口去洗手间起身离开。 蛤蟆的面孔从抽水马桶里出现,整个后脑勺已经碎裂,面部勉强保持完好,右眼拖在眼眶外面,脸呈青灰色,在黑暗里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他的五官生前远谈不上端正,成为鬼之后更加的丑陋和怪异,可以想得到,几乎不会有女鬼对他感兴趣。 “王八蛋,你害死了我。”蛤蟆显得极为气愤,一只弯弯扭扭的手举起,食指正对着我。 显然死前他的胳膊折断了多处,所以才呈现这样怪异的角度,感觉有些像章鱼的腕足。 我对他的指责视而不见,同时故意把排出体外的微黄液体朝着他有形无质的头顶喷淋。 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液体穿过他的面部,撒到洁白的陶瓷上,毫无规则地溅开,蛤蟆更加愤怒。 “你等着,用不了多久,我会纠集起一批猛鬼和凶灵,回来让你死得难看。”他怒吼,咬牙切齿,鬼脸极为狰狞。 看来死亡已经让他从催眠状态中解脱出来,这是预料中的事,没有哪一种外力施加的非正常意识能长久存在。 “哦,我倒真想看看,你这样差劲的鬼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我朝他吐口水,然后把马桶盖子放下,转过身不想再理睬他。 他钻出马桶,飘到门口拦着我的去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我还要去地府投诉状告你。” “你有完没完?都成鬼了还不思悔改,赶紧投胎去,不要再让我见到你。”我用警告的口气说。 我穿过他的形体,走出洗手间,来到走廊里,如果他还不知好歹,纠缠不休,我很可能会情绪失控,把他彻底消灭。 蛤蟆穿过一面墙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严重扭曲的形体不停地晃动,怒气冲冲地破口大骂:“XXX......。” 我把手伸到口袋里,摸到阴阳师的标准配备——装有黑狗血和酒精的水枪。 “滚开,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许再出现在我眼前。”我平静地说。 “我不怕你,臭神棍,江湖骗子!”蛤蟆的食指点到了我的额头上。 我掏出水枪,朝他胸前喷射出一道紫黑色液体。 效果与以往的没什么不同,散发出浓烈腥味的液体穿过他的躯干,洒到地毯上,被射中的部位迅速产生变化,起初出现一个小洞,然后扩大,冒出灰色的烟雾,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形体上出现的大洞,神情开始显露出惊恐。 “再见,一路顺风。”我把水枪放回口袋,郑重其事地向他道别,走向房间。 临消失前,他发出一声尖利的哀嚎,仿佛躺在案板上即将咽气的猪。 走到转角处,我回头看,他的形体大部分已经消失,剩下半只脑袋和两截腿在地板上躺着,脚仍在动,似乎很不愉快的样子。 直到他完全消融在空气中,我才放心地离开。 心里突然觉得很轻松,斩草除根是对的,谁知道这家伙能闹腾出什么名堂来。 举头三尺有神明又如何,未央生干尽伤天害理之事,把数百人当作食物吃掉,这样的恶魔竟然活到四十几岁,最后才由我动手将其除去,相比之下,弄死一个混蛋般的黑老大算得了什么? 所以,我理直气壮,这样说决非自吹自擂,如此行为算是为民除害和行侠仗义也不为过,我是真正的问心无愧。 回到家里,心情觉得异常的愉快,仿佛扔下了一个巨大并且沉重的包袱。 电视声音开得很大,雷雨扬坐在沙发上盯着屏幕发呆,丁蓉飘在距地面一米多高的空中,双手托腮,表情显得紧张,显然正播放某个非常吸引她的节目。 “宝贝,我回来了。”我无比开心地笑着。 “嘘——,小声些,正看到要紧的地方。”她明确表示没空理睬我。 “从明天开始,我重新回公司做神棍。”我小声对雷雨扬说。 “很好,你终于迷途知返,值得为此庆祝一番,我去开几罐啤酒。”他笑逐颜开。 当初怂恿我去当黑老大的人是他,现在又说什么浪子回头之类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的味道在里面,但我能看出,他的笑容确实真挚。 “黑老大这种类型的工作岗位一点也不适合我,烦透了。”我耸耸肩,一下子不知要从何说起,竟然遭到自己的下属的集体反对,这么离谱的失败真是人生一大糗事。 “告诉你一个重要消息,我后天入宅,往后你跟丁蓉就不再受我打扰了。当然,如果你想热闹些,搬到我那住更好,有八个房间呢,你们想怎么折腾都行,保证决不提任何意见。”雷雨扬从冰箱里抱出一盒啤酒,“我在烤全羊预定了几桌,人请得不多,都是比较密切的朋友,到时候你俩一定得来。” 宋疆和燕轻每天十九点准时打来电话,向我汇报组织的经营状况,我告诉他们,这样做纯属多余,可他们仍然每天坚持如此。 我有些犯愁,到月末这帮人捧着钱硬要塞给我又该怎么办? 回到熟悉的环境里,我感觉到很是愉快,浑身说不出的舒坦。早晨没顾客的时候,我就约隔壁商店的胖老板娘在人行道上打羽毛球,看着她浑身上下不停颤动的肥肉,我常常会忍不住大笑一通。 大半天时间里,我为七名新生儿取名,为另外四人改名,卖出了十几件驱邪实惠套装,雷雨扬则在外面奔波,忙于看风水和选墓址和商业地址。 希望各位朋友从百忙中抽空关注我的新书《转世重生协会》 /book/1237139.aspx 内容简介:来自古代的人转世到当今都市中,为了更好地适应并生存,他们团结到一起,组织了协会。 武圣关羽,神医华佗,剑客岳不群,人妖东方不败和崇祯皇帝,全来到了二十一世纪,想知道上述著名人物的遭遇,请看本书。 一百五十七章桃树精 无所事事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这样的问题,如果再有某个黑道组织请我去当头目,我将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如果有足够的耐心和符合实际的策略,达到目的也是完全可能的。 每当想及此,我都会立即警醒,摇摇头,努力摆脱这个危险的念头。 下午十七时,一名奇特的顾客走进来。 这家伙五官和皮肤都无可挑剔,生得异常俊秀,身穿一套橙色运动服,起初我以为是一名女子,后来却又觉得有些无法确定,她也可能是一名男性特征不明显的少年。 这家伙与一名经过整容和精美包装的韩国戏子颇有几分相似(具体是谁想不起来了),我等着她(也可能是他)开口说话,以便确定性别,方便称呼。 “你是什么种类的生物?”她开口说话。 这声音温柔而细腻,有些低沉,略带沙哑,说是男声亦可,算女声也没错,感觉就像在摹仿某个著名播音员,却因个体方面有所差异而不怎么相似。 我觉得奇怪,初次见面,有这么跟人说话的吗? “我是人,男性,一名阴阳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迟疑了片刻。 “你的体温约为三十二摄氏度,比吸血鬼高,比正常人低,你身体所散发出的阳气极微弱,跟快要死的人差不多,偏偏面色良好,唇红齿白,我以为你是妖精。”说话的同时,她东张西望,对货架上陈列的成人用品显示出极大的兴趣。 “你——能确定吗?我——。”突然想起最近常常听到的那些话,四姨说过我阳气极衰,丁蓉也说过类似的话。 自从上月离开医院之后我从测量过体温,因为没生过病,一个多月来,与我有过身体接触的每个人都说我像冰一样凉,有的甚至问我是不是生病了。 “岳小妹,这里有体温表吗?我想量一下,以证明这位——的判断。”我仍然无法确定她的性别,怕弄错。 最近几年养成的习惯,管四十岁以下的女子叫妹妹,四十岁以上的则叫大姐,七十岁以上的才叫大妈,岳灵姗其实比我早出生了好几年。 “不会弄错的,如果你的温度计足够准确的话,会是三十二点二度。”她睁着黑黑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 岳灵姗在杂物堆里翻找温度计,我转过头仔细观察这位顾客,发现她有许多怪异之处。 她完美的相貌显得极不真实,恍如天使或仙子,无论以何种眼光来看,总觉得不应该在我这间简单粗陋的小店里出现。 最耐人寻味的是她的表情,其中——怎么说呢,我认为有一些非人类的成分,仿佛一尊玉石制成的精致雕像,丝毫感觉不到人类应有的污浊气息。双眸尤其不同寻常,我惊讶地发现,她的眼球看不到眼白,几乎全是黑的,跟狗狗一样。 她的脚也不对劲,居然没穿鞋,脚趾从裤管下露出,大概因为走了很远的路,粘满了泥土,脏兮兮的。 “你是人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走近,伸手轻轻抚mo我的脸,接触中,感觉到她的掌心并不柔软,有些湿润,稍显粗糙,感觉跟小猫的舌头有几分相似。 我被这举动弄得手足无措,有些受宠若惊。 “我是紫溪山的桃树精,刚刚修成人形,下山来逛逛。路过门口,看到你跟其它人不一样,还以为是同类。”它放下手。 我松了一口气。 “冒昧问一下,你是女人吗?”我问。 “啊,明白了,你希望我是女人。”它的胸部迅速隆起,变得丰满,虽然身穿宽松的运动服,仍清晰明显,头发在几秒钟内变长了许多,又黑又亮,齐腰部。 转眼间,它一扫此前雌雄莫辨的中性模样,成为一个美丽的女子,身材窈窕诱人,却有一副极清纯、楚楚可怜的面孔,配合上那双非人的、如深井般幽暗的双眸,瞬间令我觉得天旋地转,无法站立。 “你这样子走出去会招来麻烦。”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句话。 “为什么?” 我发现,它无论说什么话,表情都相同,语调也没有变化,一直都这样,多交谈几句就会觉得不对劲,稍显呆板和怪异。 “太美丽,太吸引人,会有许多男子为你发狂,如果你到超市或者电影院外面走一趟,有可能引发sao乱和交通堵塞。”我极严肃地说。 “我不太明白人类的事,你教教我好不好?” 它注视我的样子显得无比可爱,那眼神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很久以前曾养过的一只小狗,小家伙每次看到我穿运动鞋就明白可以出去散步了,就会蹲在地上,神情专注地盯着我。 “首先,你得改变一下外形,不能太漂亮,平凡一些就好。”我建议。 它闻言立即行动,几秒钟之后,变得与我几乎一样,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完全相同,只是,它的面部皮肤更为光滑和白晰,就像青春年少时的我,公平地评价,应该比那时原装的我更为英俊些。 “这样行不行?”它问。 我看看天花板,做了个深呼吸,告诉它:“不行,你不可以变成我的样子,得有所改变。” 岳灵姗在里间找到温度计,拿在手里走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一声尖叫之后,摇摇欲坠,几欲晕倒。 我急忙伸手扶住她,连声安慰:“岳小妹,没事的,不用怕,它只是跟咱们开个玩笑而已。” “我变成她的模样行吗?”桃树精指着岳灵姗。 “也不行,你不能跟谁模样相同或过分相似。”我说。 一百五十八章流鼻血 “它是什么东西?”岳灵姗因为惊恐而颤抖,躲在我身后,紧紧拉着衣襟。 “我是桃树精,放心好啦,我从来不伤害任何人。” “你说话的声音很奇怪,没有任何婉转起伏,就像在读课文。”岳灵姗说。 “以后我会学着像你们这样说话。”桃树精说。 “先改变一下你的形象,别人进来看到会被吓着。”我说。 桃树精从货架上拿下一盒保险套,指着上面没穿衣服的金发女郎问我:“我变成她的样子行吗?” “那是洋妞,白种人,你像那样会过分引人注目,我认为选择这个形象比较好。”岳灵姗拿下一只装有振动棒的精美包装盒,指着上面一位妖艳的东方女子。 她在阴阳服务公司工作大半年,灵异事件听得多了,此方面的接受能力比一般人稍强,现在已经能坦然接受眼前的奇异情景。 桃树精仔细看看包装盒上的图像,迅速变化自己的模样,化身为一名封面女郎,长发蓬松卷曲,弯弯的眉和猩红的唇,连富有挑逗性的面部表情都完全一致。 与图片中的人像一样,它穿着比基尼,身材圆润而无可挑剔,但弄错了颜色,皮肤完全按照画面上呈现出的暗色调和灰影来显示,大腿呈褐色,肩膀和手臂微黄,腰腹则是洁白。 “这样可以了吗?”桃树精问。 我拉起袖子,露出胳膊:“皮肤的颜色应该全都像这样才对,你目前是女性,可以比我更白一点。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你必须穿上衣服,当然裙子也行,得把身体掩盖住。” “为什么,这样不是挺好吗?”桃树精把皮肤颜色变白,然后学着包装盒上女子的动作,摆出一个极具诱惑的造型。 “你必须得穿上衣服,那样才像人样。”我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少年,此时居然也有点想流鼻血的感觉。 “我应该穿什么衣服?”她问。 我指着身后的岳灵姗:“像她这套就很合适,目前街上正流行,你穿上一定漂亮。” “就这身材,穿什么都漂亮,什么都不穿更漂亮。”岳灵姗羡慕不已,“我年青时候身材也挺好,比她差不了多少。” 桃树精闻言立即行动,仅仅几秒钟之后,她身上出现了一套与岳灵姗完全相同的服装。 “不怎么舒服,哪弄错了?”桃树精转动身体,左顾右盼。 她身上所穿的衣服过短,露出一段光洁白晰的肚皮,裤子也不够长,小腿和脚踝露在外面。 “尺寸不符,你不能完全按照我身上这套来变化,得量身订做才行,你个子比我高,身材比我瘦。”岳灵姗不再害怕,走上前,指点桃树精打扮,“你得变出内衣,不能只穿外套,还要有鞋子和袜子,别人都没光着脚丫。” 它调整了衣服长度和宽度,变出皮鞋和白色的袜子。 “注意一下你的表情,目前这样子显得——怎么说呢——有点****。”我建议。 岳灵姗大着胆子摸了摸桃树精的肚皮,惊呼:“哎呀,怎么会这样,你的皮肤又冷又硬,是不是生病了?” “我修为差了些,能力有所不足,没办法让自己变软。”桃树精解释。 我摸摸它的手,感觉很奇妙,就像——摸到一根枝垭长得酷似人手的树枝,只是更为光滑些。 很想大笑一场,我突然觉得造物主是非常公平的。它经多年修炼成为了妖精(大概有汉朝至今那么长的时间),终于拥有了可变化的身体,只要愿意就可以成为漂亮的女子或少年,可内部却仍是一块木头疙瘩,中看不中用。 先前我曾十分担忧它的安全和贞操,因为这世界是那么的复杂和不安全,尤其对这样一位单纯和幼稚的妖精来说更是危险万分。 现在看来这想法纯属多余,如果有某个暴力型的种马胆敢对它有不良企图,下场不难想象。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它根本不可能溶入人类社会,无论幻化成为何种美丽和诱人的形象,只要有身体接触,别人会立即发现它是什么玩艺儿。 “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可以说给我听听吗?”我实在很想了解,它为何离开了居住千年的山坡和森林,来到城市,是向往人类生活还是其它。 “我想体验爱情的滋味,最近四百多年里,一直盼望着早日修成人形,为的就是这个。”桃树精抬起头,眼望着天花板,“明朝崇祯年间,离我五里多的山下出现了一个村庄,有个老头常常带着几个小孩在附近放羊,夏天时,他们会到我的枝干上摘果实吃,春暖花开,他们也会从我身上折几枝带走。老头喜欢讲故事给孩子听,孙悟空,诸葛亮,,梁山伯和祝英台,金童和玉女,嫦娥和猪八戒,哭倒长城的孟姜女,尤其是白蛇传,那位名叫白素贞的蛇妖与许仙之间的爱情传奇深深吸引着我,十多万个夜晚里,我一直在想,如果能经历那样一次爱恋,无论多么漫长的等待都是可以容忍和接受的。” 我和岳灵姗交换了一下眼色,这事可不好办,凭它的外观形象,吸引异性倒是很容易,可光有精神层面的爱情它会满足吗?对方能容忍吗?还有就是,它想扮演的角色到底是许仙还是白蛇?此事非常重要,决不可弄错。 “你对人类的爱情有多少了解?”我小心翼翼地问,“还有就是,你怎么修炼成精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希望各位朋友从百忙中抽空关注我的新书《转世重生协会》 内容简介:来自古代的人转世到当今都市中,为了更好地适应并生存,他们团结到一起,组织了协会。 武圣关羽,神医华佗,剑客岳不群,人妖东方不败和崇祯皇帝,全来到了二十一世纪,想知道上述著名人物的遭遇,请看本书。 /book/1237139.aspx 一百五十九章向往爱情的妖精 桃树精用类似于朗读课文的声音说:“九百年前,似乎是宋朝,我是一棵很大的树,刚刚脱离混沌状态,莫名其妙的开始形成独立意识,这一切突如其来,毫无理由,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那个年代的天空比现在更蓝,空气也更为纯净,我长在一个已经许多年没有人住过的院子里,周围的砖瓦已经化为了泥土,只有草丛里的人骨遗骸仍然静静地躺着。那时我就像一个小孩,对什么都感到好奇,总想看到一些新鲜的东西,可日复一日,只有各种飞禽走兽路过。一直到两百多年后,我才第一次看到人,那是一对青年男女,他们来自山下的村庄,想找一个不会有人的地方亲热,他们转悠了一阵,选择了我的脚下,因为这里有柔软的青草,不长也不短。我能感觉到他们心里熊熊燃烧的激情和yu望,正午的阳光下,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体非常美,显示出无以伦比的活力和创造力,就在这一刹那,我突然明白过来,整个生命从此有了目的,有了前进的方向,那就是——修炼成精,然后我就能幻化成为人形,离开那片山坡,我想,只要能走到人群里,总会有某个少年或者少女爱上自己。终于,在今天早晨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我在修炼方面取得重大突破,拥有了化为人形的能力,有一个跑步的女子从一里外经过,我按照她的模样重塑了外形,然后走了三十里路,来到城里。” 我想,这么多年下来它居然没被山火烧死也未被人砍伐掉,没被雷劈坏也没被虫子啃光,历经千载风雨,最终成功地修成妖精,倒也不容易,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我很喜欢吃桃子,你会不会对此感到不高兴?”岳灵姗怯生生地问。 “万物有始有终,自成体系,相互依存,并非所有的果实和种子都有机会成为一株植物,我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今后你仍然可以吃桃子和其它水果,想吃多少都行,不必有任何内疚或良心不安。”桃树精说。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大山桃花。”它回答。 我和岳灵姗异口同声:“不好,听着跟鬼子似的,得立即改名。” 它东瞄西望一阵子,然后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好,你们帮我取个名吧。” 岳灵姗看着我。 沉思良久,我坚定地说:“就叫陶婧芝吧。” 它点头以示同意,黑黑的大眼睛盯着我,目光纯净且深沉,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 我有些无法抑制住的兴奋,这一位可是传说中的妖精啊,居然有幸见亲眼到,并为之命名,真是历史性的一刻,值得为此隆重庆祝一番。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还有就是——你想做女人还是男人?”岳灵姗问。 “这很重要吗?我还没想好呢。”桃树精说。 “你得先确定自己的性别,然后才能跟某个人恋爱。”我说,“就目前情况来看,我认为你很适合做女人。反正你能变化,如果以后改变主意了,换个形象从新来过也没啥。” 我希望它成为女子,美丽可爱的女子,这样至少比较养眼,赏心悦目,令人舒坦。 “我认为做男人更为合适些,因为它的身体总是硬梆梆的,试想一下,如果与某个人恋爱并且进入了比较深的境界,而对象是女子的话,或许能应付过去,就算无法继续隐瞒身份说了实话,也更容易得到谅解。”岳灵姗提出不同意见。 “我白天做女人夜里做男人行不行?”桃树精问。 “先前我听说你想要体验一次白素贞与许仙那样的爱情,是这样吗?”我问。 “是啊。” “如果你昼夜之间不停地变化性别和身份,怎么跟人恋爱?” “应该没问题,白天我可以当女人,找一位许仙那样的少年做情人,夜里变成男子,另找一个漂亮的女孩当爱侣,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会不会太辛苦了些,你不需要睡觉吗?”我觉得这事有些不可思议,妖精的思维模式与人显然不可能一样,它的想法无论怎么看都显得荒唐和怪异。 “下山前我刚睡了三年,至少一年内不需要再睡。” “人类的思维和行为非常复杂和善变,爱情方面也是如此,与某个特定目标进行恋爱是件很麻烦的事,我猜你对此了解得并不多,民间传说里面的内容与现在的情形差异非常大,一切与你想象和期待的可能完全两样,对此你要做足够的思想准备,决不可以着急,必须慢慢来,先在城里住些日子,通过各种传媒了解和学习,明白自己应该扮演什么角色之后再开始与人恋爱。”我说。 “七百年前,我曾见过一对男女恋爱的全过程,三百年前又见过一次相同的事,最近二十年里更多,一共见过四百二十一次。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桃树精说。 “可你的身体,能变得跟人一样吗?”我问。 “有些部位我可以变软,只是时间维持不了太长。”桃树精拉过我的手,放到自己胸前,“这样行不行?” 感觉就像触摸到一只熟透了开始变烂变软的桃子,缺乏人体应有的弹性,手指压下去再松开,得过几秒钟之后才能恢复原状。 “与男子亲热之前,最好让他多喝些酒,或者磕点药,那样可能更容易蒙混过关而不至被发现。”我声音低沉。 我说服自己不必为此犯愁,它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看着人们恋爱和亲热觉得好玩,想来掺合一下,体验不同的生活,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它在人类社会中呆腻了、呆烦了,觉得混不下去,自然会回地里老实呆着,乖乖开花结果,成为一棵有用的树,为人们提供果实或者花朵,当然,成为几箱卫生筷或者几千筒手纸也是挺不错的归宿。 “你会笑吗?”岳灵姗问。 “是不是这样,嘿嘿。” 桃树精面部出现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嘴大大咧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满脸都是皱纹,这表情估计是跟某个放牛的老头学的。 我郁闷地发现,它的舌头与一只果肉被啃光的桃核很相似。 “这样不行,会把人吓跑的。有很多种笑,得根据情况来安排适当的表情。”岳灵姗努力地教它如何笑,“微笑应该这样,羞涩的笑要把头低下一些,女子的笑与男子完全不同......。” 一人一妖忙于学习,我叹了一口气,开始清点今天的营业款。 “想吃桃子吗?我可以送给你们一人一只。” 桃树精举起右臂,手指末端出现了两个花蕾,然后凋谢,结出了两只青色的小毛桃,接下来毛桃就像吹气球一般快速长大,成熟,白里透红,散发出浓浓的香味。 “可以采摘了吗?”我笑逐颜开,恨不得立即开始享用这只美丽的果实。 “吃之前最好用水洗去表面的绒毛。”它郑重告诫。 “我不敢吃,感觉这桃就像你身体的一部分。”岳灵姗望着手里的果实,略显紧张。 “这果子吃下去后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滋阴补阳、明目养颜。” 听到有这么多好处,我急忙冲到水喉前简单清洗了一下,三口两口吃得精光,我惊讶地发现,这绝对是生平吃过味道最好的桃,果肉甘甜而细腻,唇齿留香,余味无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有一百只这样的桃,用什么去换我都愿意。 一种难言的遗憾从心底涌起,突然间,我感觉到深深的绝望,如此美味的水果今后再也吃不到怎么办? 岳灵姗的动作甚至比我更快。 “味道真美,还有吗?”我热切期待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样快速的结出果实很耗费能量,至少十天内无法再做同样的事。”它摇头。 “怎么没桃核?”岳灵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除了少许汁液外什么也未留下。 “我故意没结核。”桃树精回答。 岳灵姗开始舔自己的手掌。 雷雨扬和孟依依一道回到店内,见到桃树精,两人大惊失色。 “妖精姐姐,我叫孟依依。”她面带纯真动人的微笑,伸出手,与桃树精轻轻握了一下。 “这位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树妖?”雷雨扬盯着桃树精上下打量。 两人竟然一眼就看出它,这份眼光比我强了好大一截。 “它叫陶婧芝,成精前是一棵桃树,来自紫溪山,到城里为了寻求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我如此介绍。 孟依依围着桃树精转悠了几圈,不时伸手乱摸一通。 “我身上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吗?”它问。 “实在是太完美了,我真喜欢你。”孟依依的语声有些哽咽,显然非常激动。“到我家住好不好,我有许多漂亮衣服,喜欢可以全都送给你,还有一个大花园,不想玩耍的时候你可以长在泥土里。” “你真好,我想变成一个英俊的少年,然后就可以与你恋爱。”桃树精说。 “你能变成男人?”孟依依瞪大了眼睛。 “当然,我立即变给你看,不满意的话还可以再换其它模样。”桃树精从货架上拿起一盒壮阳药,观察上面的那位洋鬼子肌肉男,“变成他的样子好吗?” “请原谅,我没打算跟妖精恋爱,但我希望与你成为好朋友。”孟依依干脆地表示拒绝。 最终,雷雨扬带着桃树精到他的新居住下,因为那里有一个完全荒芜的空园子,四周由金属栅栏围着,目前除了草和昆虫没其它东西,非常适合做一棵树的栖息地。 全书完 希望各位朋友从百忙中抽空关注我的新书《转世重生协会》 内容简介:来自古代的人转世到当今都市中,为了更好地适应并生存,他们团结到一起,组织了协会。 武圣关羽,神医华佗,剑客岳不群,人妖东方不败和崇祯皇帝,全来到了二十一世纪,想知道上述著名人物的遭遇,请看本书。 /book/1237139.as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