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之杯具名厨》 1、第一章 叶向晚又梦到了她的前世。 叶向晚前世是现代颇具盛名的大厨,娴熟的厨艺早早就征服了国内不计其数的美食家,众多知名的五星级酒店争着高薪聘请她去任职。 几番抉择,叶向晚选择了国内最出名酒店之一:富豪酒店。富豪酒店里名厨很多,但她仗着厨艺高超,又肯钻研,再加上心灵手巧,很快就在其中脱颖而出。此时正巧她的顶头上司离职,层层选拔之后,她与另一个女名厨成为坐上这个职位呼声最高的人。 因为两人的表现都同样优秀,最后酒店高层人员决定举办一次比赛。 叶向晚为这次比赛做了充分的准备,每一步都想得妥妥贴贴,演练过无数遍。为了不出一点差错,甚至她那个从不过问她工作上任何事情的老公在家里都主动充当了她演练的对象和副手,两人合作了无数遍。 下了这么多心血之后,叶向晚对自己的升职可以说是志在必得。可是没想到,最终居然是她的对手更胜她一筹。 她的对手并没有表现得多优秀,只能算中规中矩,但极其奇怪的是,叶向晚这次准备中的不足之处,她的那个对手恰恰完美地弥补上了,简直就好像是针对她的准备而来。这样一来,她自然败北。 虽然当头受了沉重打击,可叶向晚并不气馁,她相信自己工作能力还是有的,只要努力,定会有机会。但是她的新上司自走马上任那天起,就开始明里暗里排挤她。时间长了,叶向晚慢慢对工作失去了热情,连续几次被上司设计之后,原就不喜纷争的她越加讨厌起职场的明争暗斗来。 叶向晚是个贤妻,她从不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回家,就算工作再忙再累,情绪再差,她都会在外面用自己的办法发泄之后,才会回家面对自己的丈夫。 那天晚上,叶向晚又被上司挑刺责骂一顿,并且毫不客气地对她说:“如果胜任不了富豪酒店的工作,就快些走人,不要占着位子挡别人的路。” 被上司当着别的同事的面这样说,叶向晚心里百味陈杂。下班后,她满怀失意去了酒吧。结果,她看到她的老公居然和另外一个背对着她的女子在一起,她老公满脸情意绵绵,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叶向晚远远绕了过去,想看看那女子的长相。看清那女子的脸后,叶向晚只觉得似乎晴天霹雳。 那个女人正是昔日打败了自己的对手、这段时间一直排挤自己的上司。 叶向晚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败北;对方的表现为何刚好突显了自己的缺失之处,恰好压过自己一头;为什么从来对她工作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的老公上次一反常态对她的每一步都认真配合。 原来,这两人早就勾结在一起,她的老公成为别人的情人兼线人。她叶向晚就算有滔天本事,枕边人早已变心,她又如何能不输? 这就是工作战场! 这就是夫妻情份! 叶向晚失魂落魄地走出酒吧,刚刚走出几步,一道强光闪过,她的身子高高飞起…… 叶向晚突然睁开眼睛,只觉得思绪还沉在梦里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心仍在梦中那辆急驰的车前“嘭嘭”跳着。 “姐姐……”,细细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的床边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叶向晚急忙坐起来,柔声道:“小丫,姐姐只是上午有点累,小睡一下。你饿了么?” 床边的是她这一世的妹妹,叶小丫。 被丈夫联合自己的对手背叛陷害,出了酒吧门后又就被醉鬼驾的车撞飞。等叶向晚再睁开眼时,已经与前世相隔遥远。 当她再醒来时,发现已经身在宋朝。 她成了江南钱塘江边牛家村里一个十一岁的普通村妞。 这具身体的父母早亡,弟弟妹妹却一共有四个,最小的妹妹刚刚五岁。 刚穿过来时,看着那些坐在“她”身边哭哭啼啼的弟弟妹妹们,叶向晚不由叹气。她前世父母早亡,与老公也并没有孩子。看着幼小的弟弟妹妹,她知道,如果她不管他们,他们肯定会饿死,就像她附身的这具小身体一样。 反正,她也无处可去,不如就先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吧。 就这样,叶向晚彻底告别了前世,在这个小村里重生,一过就是三年。 一晃,小丫已经八岁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家里虽然贫穷,她们又无力耕种,但弟弟妹妹们常帮她做家务,采野菜,甚至和村里的老人们一起编筐篓换些吃的喝的,日子倒也勉强过了下来。 叶向晚收起思绪,摇了摇头。已经在这里过了好几年,心思早就淡了,怎么突然之间又梦到了前世?伸了个懒腰,她下床梳洗干净。 别的弟弟妹妹们都懂事地在院子里干着力所能及的活儿。 看到叶向晚出来,那些孩子们“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姐,今天吃什么?” 叶向晚笑道:“那就要看今天有什么咯?” 毕竟她前世是有名的大厨,虽然家里的菜种类有限,调料也不全,但凭她的手艺仍能做得喷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叶大牛美滋滋地端个木盆出来,里面居然游着一尾活鱼。 “哪来的?”叶向晚道。虽然临近江边,但她家里没人会捕鱼。 “我今天帮王爷爷编篓子,他夸我懂事,王大叔打到鱼就给了我一条。”叶大牛道。 叶向晚摸了摸大牛的头,笑道:“乖,那姐姐今天帮你们做清蒸鱼吃。” 孩子们都高兴得跳起来。 叶二牛眼珠一转:“姐,做出来不给傻姑吃。” 村头住着一个姓曲的傻姑娘,村里人都叫她傻姑。叶向晚不知道她什么来历,只听说她本来有个爹,但后来失踪了,只剩她一个。村里人经常送她些吃的,照顾她。 叶家没有得力的人,生活贫困,傻姑在叶家吃过两次饭,一顿吃掉一大半,叶家姐弟个个饿肚子。后来这些弟弟妹妹们一到吃饭时就把院门关牢,生怕傻姑闯进来抢饭吃。 叶向晚无奈叹了口气,摸了摸他们的头,端着鱼去做午饭。 若家里有余粮,她不介意多添傻姑一口。这些弟弟妹妹本就不是她的亲人,当初不过是看他们年纪小太可怜,自己少个容身之地,再加上心伤欲死,不想见外人,也就这样生活下去了。 再多添傻姑一个,也无所谓。 只是若自己的肚皮还填不饱,别人就先算了吧。 叶向晚看了看盆里的鱼,长身扁头,青灰略带草绿的后背,是草鱼。 她利落地将鱼杀死,鱼腹掏空,顺便在腹内将脊骨斩断。再偏头想想,叶向晚想起家中还有一点干菌,便洗净了混合着调料拌好,全塞到洗净的鱼腹中。这是她前世做清蒸鱼的习惯,在鱼腹中塞些馅料进去,可以让鱼肉混有一些干菌类的清香,更加提味。而且这样蒸出来的鱼,鱼腹仍鼓着,整条鱼保持着蒸之前的形状,不会走形。 她在忙这一切时,叶大牛已经熟练地生起了灶火,锅里加进了几瓢清水。等叶向晚将蒸之前的工作做好后,叶大牛的水也烧开了。 叶向晚将调料洒在鱼身上,之后将盘子放入锅中架好开始蒸。 过不一会儿,清鲜的鱼香味就传了出来,院子里满是弟弟妹妹们高兴的叫声。 叶向晚笑了。每天这个时候,是她最开心的时刻。 她前世之所以成为厨师,是因为老公。她的老公本是她的邻居,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她从小就喜欢他,一心想做遍天下美味给他吃。 哪知道,她其实就是个杯具,虽然老公娶了她,美食她也学会了,但最后她爱的人仍是留不住,还和别人联合起来算计她。 叶向晚等了一会儿,对大牛道:“将火灭了,不要揭开锅。”做清蒸鱼时,要掌握好火候,当机立断熄火,再利用锅的余热将鱼蒸几分钟,这样鱼肉才会嫩如豆腐,鲜香美味。 大牛急忙将灶下的火熄了,弟弟妹妹们欢呼着拿了碗,每人扒了半碗剩饭,站在前院眼巴巴等着。 叶向晚走出来,看着弟弟妹妹们的眼神,不由好笑。 刚刚穿过来时她只是出于恻隐之心再加上无处可去心灰意冷,才承下了“姐姐”这个身份。 但几年相处下来,她真的已将他们当成自己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了。 “姐姐,还有多久能吃?”叶小丫眼巴巴地问道。 “马上。现在你们来告诉姐姐,上午都做过什么事?”叶向晚道。 叶大牛道:“我帮王爷爷编筐得了鱼。” 叶小丫道:“我帮姐姐扫了院子。” “我去采了野菜。”叶二牛回答。 “我帮二哥采野菜。”叶三丫怯怯地道,她是最羞涩的一个,就算面对自家姐姐,她的声音也很低。 叶向晚笑道:“真乖,那我们现在吃鱼。” 弟弟妹妹们又欢呼起来。 叶向晚算着时间已到,转身进灶间揭开锅。 她怔住了。 锅很烫。 水在冒着热气。 但是,蒸鱼的盘子不见了。 连盘带鱼,都消失了。 2、第二章 “鱼呢?”叶向晚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叶家兄妹见姐姐不出来,都涌了进来,叶大牛叫道:“姐,我们饿啦。” 叶向晚转头呆呆看了他们半天,强笑道:“姐再重帮你们做一份?” 叶家兄妹此时也都见到了空空的锅灶,个个出声不得。 正静默狐疑之间,叶向晚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小姑娘的鱼做得忒好吃。” 叶向晚吃了一惊,转头看去,见弟弟妹妹们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中年乞丐,他破烂的衣服上满是补丁,长方脸,脸色却不像普通乞丐那样枯黄苍白,而是满面红光,此时脸上一副飧足模样。 他手里端着一个空盘子,叶大牛一眼认出来,脱口叫道:“啊!偷吃我们的鱼!” 那乞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呵呵笑道:“小娃娃,东西不可乱吃,话更不能乱说。老叫化哪能叫偷?明明只是借嘛。小娃娃做的鱼太好吃,老叫化只想借来尝尝,哪知鱼太小,一尝就尝光啦。” 叶向晚默然。 那么长的草鱼也叫小,骗小孩子呢?而且,这个……借?这明明就是偷罢? 叶家兄妹见要到嘴的美食进了别人的肚子,自己却只能饿着,全都对这乞丐怒目而视。 那乞丐自知理亏,抓了抓头道:“好罢好罢,吃也吃了,老叫化不会不认。说不得,补偿回给你们就是。你们等着,我去帮你们抓点野味。”说着身子一闪就不见了。 叶家兄妹张大了嘴。 叶向晚怔了,这乞丐一晃而没,其实身怀绝技吧? 难怪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自己的鱼。 她心下释然。 吃都吃了,再发火还能怎么样?而且这乞丐完全可以偷吃完就跑,他现身相见,还主动提出捕些野味回来做补偿,说明这乞丐虽然贪嘴,至少人还不错。 她前世历尽人情冷暖,又经过职场倾轧,很多事早看得通透,这时一想开了,便安抚满地乱叫的弟弟妹妹们道:“莫吵,莫吵。你们看,他穿得要比你们破烂得多,定是饿得狠了才吃的。而且他主动答应抓野味,定不是坏人。你们多等等,等下姐姐给你们做更好吃的,反正一条鱼也填不饱肚子不是?” 叶家兄妹知道姐姐向来说一是一,从不许诺办不到的事情。她若答应等下有更美味的东西,自然便有,而且仔细想想,姐姐的话也确实有道理,一条鱼几个人分,每个人也只分得到一小块而已,便都住了嘴。只有叶小丫肚子饿得狠了,还嘟着嘴。 那乞丐没一会儿便回转来,肩上扛着一只动物。叶向晚仔细看去,那动物形状似猪,但唇边獠牙突出,分明是只野猪。 她大吃一惊。 牛家村中也有猎户,偶尔会去村西的林子中打些猎物回来。但像野猪一类,因为性子太过凶猛,非几人联手制不住它,且纵然数人齐上也常有损伤,所以村人们经常避之不及。哪知道这乞丐倏忽而去,倏忽而来,转瞬间居然就猎得一只? 他的功力,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叶向晚自在这里重生,虽知是在宋朝,村中亦有猎户,但却没见到真正身具武功之人,总以为那不过是武侠小说里的夸张。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大错特错。 那乞丐将野猪摔在地上,道:“小姑娘,野猪肉你会做吗?……你的手艺真的不错,等下多做些,带我一份。” 叶大牛一听这乞丐居然还想吃,对他怒目而视。 叶向晚见这乞丐武功高强,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功夫,心中按捺不住好奇,哪有不应之理?转眼见到弟弟的表情,她不知这高手的性子,生怕大牛得罪他,忙叫弟弟妹妹们帮忙拾掇野猪,自己则在心下琢磨怎么露一手才好。 她正心思转动间,那乞丐将身后背着的大葫芦取下来,打开塞子仰头喝了几口。 叶向晚无意中看到他右手只有四只手指,那根食指竟然齐刷刷贴着手掌断了,不由“噫”了一声,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功夫?乞丐?贪吃?缺了手指? 她……想的不是真的吧? 那边弟弟妹妹们已经将死野猪拖到了后面,重新生了灶火烧开水要将猪毛弄掉,叶向晚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老贵姓?” “我姓洪,排行第七,小娃娃叫我七公就好了。”他拍了拍叶向晚的肩,向正围着野猪忙活的叶家兄妹们走去。 叶向晚被雷得外焦里嫩,站在那里半晌作声不得。 洪……七公? 难道,她不仅是回到了大宋朝,还……还……和哪本小说有了牵连? 洪七公?这是《射雕》还是《神雕》? 叶向晚前世读过金先生的小说,对这两本相当出名的小说的情节还隐约记得。在《神雕》里面,洪七公已经年纪很大,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个中年人,难道是《射雕》? 叶向晚一头黑线。 前世职场中的明争暗斗,已让她身心俱疲。她为了青梅竹马的老公,从小便学厨艺,长大后成了名厨,最后却被他背叛。这一世,她只想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无拘无束,只为自己而活,不再为其他的任何人。 叶向晚强打精神,让大牛重新将锅里的水烧开,将砍成一块块的猪肉扔进锅里,焯了一会儿后捞出来,用清水洗净。 洪七公坐在一旁的地上,不住眼儿地看着,时不时从背上解下大葫芦喝一口酒。 “小娃娃,你打算怎么做?”洪七公问道。 “红焖野猪肉。”叶向晚道,“不过材料不齐全,所以味道可能会差点儿,您老儿别介意。” 洪七公道:“少什么,我去帮你拿。” 叶向晚心中一动:对啊,怎么忘了洪七公身怀绝技?若材料不全导致味道不好,她引以为傲的厨艺肯定要大打折扣。 叶向晚扳着手指一一点数着要用的调料,洪七公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身形一闪再次消失。 虽然他这已经是第二次,却仍看得叶家兄妹目瞪口呆,只有叶向晚经过之前的震惊之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做着红焖野猪肉。 过不多时,洪七公将调料带了回来,叶大牛将葱姜洗净,叶向晚将它们切好,刀功娴熟漂亮,只看得洪七公大声叫好。 灶间原本不大,前期工作既然已经做好,叶向晚便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包括洪七公,只留下大牛添柴。 洪七公站在院中,不多时便闻到浓郁的肉香,而且那香气里透着一股独特的味道,如同一只小手般,一直钻到他的心里,把他的心搔得麻痒不堪,恨不得立时冲进去大吃一顿。 叶向晚从灶下走出来,对洪七公道:“可惜没蘑菇,不然的话肉里混蘑菇的清香会更提味。不过野猪肉本就对身体大有好处,可强身健体,七公吃了再好不过。” 洪七公见叶向晚与自己素不相识却甚是关心自己,笑眯眯地道:“小娃娃良心倒好。” 叶向晚微微一笑。她这个身体虽刚十五岁,但实际心理年纪远比这身体大得多。但她前世便不喜争强斗胜,到这里后更加心灰意冷,只想时时与人为善,一生与世无争。而且她读金老先生的《射雕英雄传》时,对书中的洪七公深深拜服,觉得他行事侠义,顶天立地,真不愧为真正的大侠。现在知道眼前这个乞丐就是自己神往之人,她言语之中的关心自然而然便流露出来。 再过一会儿,叶向晚重进灶间揭开了锅,洪七公只觉得肉香四溢,浓郁扑鼻,与自己以前所吃过的红焖肉大是不同,不由得食指大动。 叶向晚挑最精细香美的几块用碗装起来,递给七公。七公眼见这几块肉色泽暗红,酱汁香浓,形状方正,不由得连连叫好,张嘴大吃起来。 叶向晚将弟弟妹妹们招呼过来,把剩下的肉分到他们碗中。叶家兄妹多等了这么久才吃到肉,早饿得狠了,一个个狼吞虎咽。洪七公虽然碗中有肉,仍在叹息这兄妹几人不懂菜的美味,着实是在牛嚼牡丹。 叶向晚看盘中只剩最后两块,便夹起其中一块放到自己碗中,就着饭吃了。 叶家兄妹吃得饱了,个个捧着溜圆的肚皮。叶向晚将大牛叫过来道:“你将这块肉给傻姑送去。” 叶大牛肚子既饱,看家里待烹的野猪肉还剩好多,碗里不过一小块,便大方地接过碗出了院子。 洪七公笑眯眯地看着叶向晚一家,见叶家兄妹年纪稚小,却个个懂事。刚吃过饭,叶小丫便抢着将碗洗了。 “小娃娃,吃了你的鱼,总得送点什么给你。本来那野猪是回礼,但老叫化没忍住又吃了一顿,这回礼就不算了。”洪七公对这姐弟几个实在喜欢,想了想道,“七公只是个叫化,一向没什么财物,不然你说说你的心愿,七公帮你了了。” 叶向晚摇摇头,心下有些黯然,想道:“刚来时,我多少还想着老公,但在这里一过数年,我早看开了。若能平安过了这辈子,我哪还有什么心愿?” 3、第三章 洪七公见叶向晚无心愿可讲,大是为难,道:“小娃娃,不然这样,我看你年纪不大却骨骼清奇,良心也好,是学武的好料子。七公生性不爱欠人,最近又没什么事做,索性多呆几天教你些功夫罢。” 叶向晚闻言怔了一下。她佩服洪七公,却从没想过自己学武。人一旦学武,总不免会卷入些是非,这更是她大大不愿的。 话虽如此,她却知洪七公的性子,不让他还回来,他会耿耿于怀一辈子。叶向晚想了想,心下一动,笑道:“七公既这样说,我若不接受未免不识抬举。不过我一向不喜欢舞枪弄棒,七公若真的有心,传一些轻身功夫就好。” 洪七公听叶向晚这样说,觉得也说得过去,便摸摸肚子道:“那就说定了。不过这段时间,我就吃在你家住在你家。小娃娃放心,我不白吃白住,每天你们的菜食,我帮你们弄野味,小娃娃你也得用心整治。” 叶向晚见洪七公应允,大喜道:“这是自然。” 自此后洪七公住在了叶家。只是他一个中年男人,住在叶家时间长了,不免会引起非议,再加上与叶向晚相处久了,洪七公对她了解更多,很喜欢她淡然豁达的性子,最后索性收她为义女,悉心传授她轻功。 时间忽忽过去半年有余,这半年间,叶向晚的轻功在洪七公的指点之下,进境很快。虽然她于拳脚方面一窍不通,但若遇到什么事情的话,施展轻功逃命倒足够了。 这半年间叶家姐弟的生活也衣食无忧。以前他们只能凭自己的劳力换得一点食物,勉强凑个半饱。自洪七公来后,林中的野猪黄13械那嘤悴萦憔3鱿衷诜棺郎希钏急纫郧疤思父霾愦危虼艘洞笈5纫都倚置米攀迪不墩馕淮犹於档摹捌吖保刻焐砬吧砗蟮亟懈霾煌! 一天清晨,叶向晚早早起来,梳洗完毕后推开房门,心中还在想着今天为义父做什么菜好。 一开门,门外居然整齐地放着数样野味。叶向晚怔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转身冲进洪七公睡的房间。房中床铺整整齐齐,上面放着张纸,只写着“吾去也”三字,下面画着个酒葫芦。 叶向晚呆立半晌,才慢慢走出门去。 义父洪七公已然离开了。 不久,叶家兄妹也全起来,俱都知道了七公公离开的事,一个个都默不作声。他们很早就失去了父母,全仗着大姐勉力支持才能维持生活,尤其是叶小丫,早不记得父母之爱是什么样。半年多相处下来,他们已经和这位七公公关系甚好,心里早将他当成了家中的一员,现在见他不声不响地走了,都很难过。 只是日子终究要过下去。叶向晚整理好心情,继续维持家里的生活。幸好七公离开前留下了不少野味,叶向晚留下几只作为这几天的食材,剩下的便指挥弟弟妹妹们将它们拔毛摘净,悬挂起来风干做成腊肉腊干。叶家兄妹与大姐朝夕相处,在厨艺上都已有些积累,虽然谈不上美味,至少独立做饭都已经不成问题。 如此下来,叶向晚也开始在心中暗暗算着自己离开的日子。 她刚到这里时只以为是穿回到了宋朝,震惊一段时间后便无奈接受了事实,也想过在这里平淡过一生。但如今她知道身在《射雕》中,再仔细回忆剧情,钱塘江边的牛家村,村头住着的姓曲的傻姑,她再笨也猜到了这里是郭靖的老家。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书中的哪一年,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在这里碰到郭黄两人在曲家密室疗伤的情节以及几大高手争斗的场面。 她不想卷到剧情里,只想离这些人越远越好。 弟弟妹妹都已经能自己照顾自己,又不懂武功,照书中所写来看,必不会有什么意外。但她自己却是个意外,不一定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远离这里,能保证叶家兄妹们的安全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算是一举两得吧。 “等大牛能支持起这个家,我就可以离开了。”叶向晚想。 又过了一年。 这一天,叶向晚起床,洗了把脸,背上篓子和弟弟妹妹们打个招呼就出去了。 虽然没和义父学过防身功夫,但只轻功一项,她就已经受用不尽。洪七公离开后不久,叶向晚就发现,学了轻功后,以前那些野兔野鸡等能飞能跑让她望尘莫及的东西,她现在追赶一番后大多也能捕捉得住了。 所以,这一年中,家中野味仍是没怎么断过,只是捕捉的主力变成了叶向晚。 出了村西,看看左右无人,叶向晚施轻功向几里外的林子奔去。 林中一向野味众多,但她这一次却意外地没看到什么飞禽走兽。 叶向晚边往林中走边心下纳闷。 突然,她停了脚。 面前路上,一条青蛇正正对着她。 怪事!这林子她每天都来,以前从没遇到蛇。 青蛇体型并不大,她前世与蛇接触过,一望而知这蛇定有剧毒。 叶向晚心下一沉。 若误闯了蛇的领地,一般用棍子四处多拨拨草丛,蛇就会逃走,人趁着这机会走出蛇的领地即可。前世时一位老捕蛇人这样告诉她。 但如果,这蛇是过路的呢? 按她的经验,碰到蛇时,人立刻站定,有些蛇也会逃走,但若蛇不逃,人就只能先出手干掉它了。不然,必会被咬。 叶向晚眯了眯眼睛,不管怎么说,她会轻功,按说反应快些的话,蛇应该咬不到她。 她猛然运轻功向旁边跑去。 那蛇“嘶”地一声,果然冲了过来,迅如闪电,居然不比叶向晚的速度慢多少。 叶向晚心下一惊,猛停下脚飞快捡了块石头,那蛇弹过来咬她,她一闪身,石头狠狠砸在毒蛇的七寸之间。 蛇倒地即毙。 叶向晚呼口气,确定蛇真的死了,这才放下心,小心翼翼将死蛇捡起来。 看不到飞禽走兽,就做蛇肉羹给弟弟妹妹们吃吧。 她不敢在林子里多停留,生怕呆得久了又碰到其它蛇,便提着这条死蛇回了村。 叶家兄妹见姐姐提着死蛇回来,都大为惊讶。 叶向晚笑眯眯地道:“今天姐姐给你们做蛇肉羹吃。” 叶家兄妹这几年常吃野味,却从未尝过蛇肉,他们眼见那蛇身滑腻,蛇头恐怖,不由个个面面相觑。 叶向晚也不多说,让大弟去灶下烧开水。她手起刀落将蛇头剁掉,控净蛇血,将蛇头小心埋到院中,以免蛇牙之毒伤到人,之后利落地剖开蛇身,取出蛇胆。 叶向晚知道蛇胆对身体有好处,想给弟弟妹妹们生吞下去。但叶家兄妹眼见它从蛇身里取出来,哪敢尝试?一个个都摇手向后退着,一脸的恐惧。 叶向晚见他们这种情状,叹口气扔进自己嘴里强咽下去。 之后她将蛇皮从头向尾用力撕掉,清洗干净后扔进锅里,盖上盖子煮了起来。 叶小丫毕竟胆子大些,凑上来问道:“姐,蛇肉好吃吗?” 叶向晚摸摸她的头,笑道:“好吃,姐姐以前吃过。” 叶小丫见她这样说,才放下心,也没细想姐姐怎么会吃过蛇,只转而盯着锅灶。 叶向晚待蛇肉煮得烂熟,将蛇捞出来,轻轻在蛇骨上将肉剔了下去,又将蛇肉撕成丝,放到碗里。 叶家兄妹眼见这蛇失了原来可怕的形状,胆子俱都大了起来,叶大牛甚至将蛇骨捡起来,在手里玩着。其他的弟弟妹妹们看着好玩,全上去抢,大家一股脑跑出了灶间。 只有叶小丫懂事地往灶里添着柴火。 叶向晚忙了一通,见一切就绪,便嘱咐小丫多蒸一会儿,自己回来前不可停火,便转身出了院子。 可惜义父不在,不然的话,让他尝尝蛇羹,他会很开心罢? 叶向晚想起在《神雕》里看到七公吃蜈蚣的场面,不禁笑出声来。 “小姑娘抓了我的蛇去做蛇羹,看起来还满开心嘛。”叶向晚的耳边忽然响起这么一句话。 她大吃一惊,四周望去,只见村人三三两两在路上走着,哪有什么生人? “小姑娘,来村外树林边找我,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弟弟妹妹的安全呢。”仍然是那句含笑的话,里面的威胁却不言而喻。 叶向晚一怔,呆了一下,拔腿往家里跑去。 叶小丫还在灶下烧火,大牛二牛还在争蛇骨,一切如常。 叶三丫看到姐姐跑回来,高兴地问道:“姐,是不是可以吃了?” 叶向晚摇摇头,来不及多说什么,转身又向村外跑去。 叶家兄妹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弟亲妹,但一起生活几年,早已有了感情,何况这事又是她抓别人的蛇引起,如何能置之不理? 4、第四章 叶向晚运轻功跑到村西的树林里,心里忐忑地站着打死蛇的地方,那块尖石还在地上。 她四周看看,林里仍像她之前离开时那样寂静。 叶向晚站了一会儿,却没看到任何人出现。 忽然草丛里传出了的声音,开始只是几处,到后来越来越多,四面八方都是,叶向晚突然之间有一种被包围的错觉。 “不会……是蛇吧……。”叶向晚紧张地望着草丛,想。 草丛里了半天,却没什么东西钻出来,可叶向晚一有了那种想法,已经僵立在当地不敢再动。 “小姑娘胆子真大。”高处传来一个声音。 叶向晚抬头。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一个白衣的公子哥儿,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眼角微微向上斜挑,看起来英气中又透着俊雅,手里掂着一把折扇玩着,一看到这个男人,叶向晚的心里涌上来一个词:妖孽。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说不定一开始就坐在这里等着她了,只是她没发现。 没想到约她来的是这样一个妖孽美男,叶向晚怔了一下。 白衣人一条长腿垂着,另一条支在枝干上,转头对她笑道:“小姑娘,轻功不错,哪儿学的?” 叶向晚一时之间猜不出他的来路,书中似乎没有这号人。她不知道这人会不会与洪七公有关系,万一有仇怨,自己说出七公的名号,定会害了自己和叶家兄妹的性命,便含糊道:“和我义父学的。” 白衣人道:“你义父在江湖中应该有点名气吧?叫什么?”语气甚是随意。 叶向晚见他一副审讯模样,心下微有些不悦,道:“关你何事?” 白衣人轻轻一声笑,手中扇子一挥。 叶向晚听到周围草丛中一动,接着不计其数的毒蛇探出头来,她吓得魂飞魄散,“啊”地一声惊叫出来,脸上颜色变得苍白。 白衣人又挥了下扇子,那些毒蛇重新隐在草丛里。 叶向晚的心“砰砰”直跳,半晌没回过神。 “这些蛇是我养的,为了训练它们,我可花过无数心血。你无缘无故抓去做菜,赔我一条也算合情合理吧?”白衣人说着从树上飘下来,身姿潇洒。 叶向晚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会养蛇……我穷,没银子。” “这样啊。”白衣人心下好笑,其实只是一条蛇而已,他并不在意。但这小姑娘轻功高得出奇,而且容颜娇艳,肌肤胜雪,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他一向在塞外行走,因此在中原的名声并不高。塞外民风不像中原这样古板,他行事又随心任性,见到美丽的女子就上去搭搭话,占占口头便宜。 初见叶向晚时,他惊讶于世上还有此等美人儿;待见到她的轻功时,再次为之震惊;最后眼看着这位十指纤纤的女子亲自洗手做羹汤,他想着自己虽然美婢成群,却偏偏少了个既漂亮又应手的厨娘,若能将这小姑娘带在身边,着实不错。 养眼又好用,确实要比他身边那些只知道如何讨好他的婢女强得多了。 “若是赔不了蛇,就拿身子来偿吧。”他的恶劣性子发作,故意说了句让人误解的话。 叶向晚果然脸色大变,白衣人笑盈盈地看着她。 虽然叶向晚是现代人,对感情却一直看重,为人也极稳重,如果不是惧着周围的毒蛇,她肯定会当场发作。 白衣人欣赏够了她的脸色,才继续道:“你厨艺不错,我行走江湖,身边正少个做饭的,你给我当几年厨娘,就算赔了我的蛇,如何?” 叶向晚闻言,心下微微一动。 她确实没法再赔他一条毒蛇。看那些蛇居然那么听他的话,显然受过严格训练,她就算能再抓一次蛇,却不会训练。 而且她看得出来,这男人说是让她赔蛇,明显另有所图。 照他最后的话看来,他的真正意图大概是自己的厨艺。 叶向晚早就想离开牛家村,从前碍于叶家兄妹年纪不大,怕他们撑不起一个家。现在看这白衣人的架式,自己不跟他走怕是不成,不过说不定……她正好能顺便帮叶家兄妹拐个保姆…… 看他满是算计的目光,到最后还不一定谁算计到谁呢。叶向晚心中暗想。 她垂下头道:“这么多蛇困着我,我不想和你走也不成吧?” 白衣人的扇背在叶向晚肩上轻拍了一下,道:“小姑娘年纪不大,看事蛮清楚,我喜欢。” 叶向晚故作犹豫:“可是……我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 “没关系,我身边下人不少,留一个帮你照顾你弟弟妹妹就是。”白衣人自动走进了她的圈套之中。 叶向晚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声色:“你现下叫人照顾他们,又不会照顾一辈子。” 白衣人道:“这有何难?我便叫人照顾他们一辈子好了。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当几年厨娘,日后就算离开了,我也必定会遵守诺言照顾好你家人。” 叶向晚心下欢喜,道:“那我能不能再见见我的弟妹们?” 白衣人点头:“可以,我带你去。”说着一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叶向晚吓了一大跳。虽然她身体年纪不大,前世毕竟是成年人,怎么可能会和个陌生男人有这种亲密行为,不由大叫道:“放我下来,不然我反悔了。” 白衣人凑在她颈边闻了闻,轻声道:“好香。”之后才放下她,“我们一起去。你可以再和他们吃次饭,我等你就是。” 叶向晚无奈,只得向村中走去。 那白衣人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 叶家兄妹见叶向晚回来,都欢呼一声,跑了过来。 以前每次想离开时,叶向晚都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分别在即,见到叶大牛他们,她心里不由有几分不舍。不过自己离开这里也是为他们好。更何况,身后还有个人盯着她,她想不走也不成。 叶小丫看着白衣人,奇怪地道:“姐姐,他是谁?他长得真好看。” 白衣人听到叶小丫的话,笑道:“长得好看,给你当姐夫如何?”这时叶向晚才注意到,白衣人的声音丝滑甜腻,很有点蛊惑人心的味道。 叶小丫“啊”了一声,还没弄明白长得好看和当姐夫有什么必然关系时,叶向晚已经微红了脸,狠狠瞪了白衣人一眼。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强掳别人当厨娘不说,居然还出言调戏。而这个时候,自己明明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白衣人低笑一声,不以为意。 叶向晚掀开锅,白衣人眼见碗中的汤水呈微黄色,上面飘着蛇肉以及其它一些猜不出名字的东西。整碗肉羹散发着鲜美的香味,勾得人垂涎三尺。 他一向自恃身份,总觉得自己家中美婢成群,吃的也精细,就算是大内皇宫恐怕都比不上。但现在居然能被一碗蛇肉勾起强烈的食欲,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非常。 叶小丫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长相这般出众的男人,不知道这人是来和自己抢姐姐的,对他颇有好感,道:“哥哥一起吃东西吗?” 叶向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白衣人已经笑道:“好啊。” 叶向晚心下恨恨地,又瞪了白衣人一眼。白衣人虽然看到,却故意不理睬她。 只有叶大牛叶二牛这兄弟俩,知道他居然要分自己的饭菜后,大为不乐。 叶家兄妹盛了饭,叶向晚在每人碗里浇了一勺肉羹后,他们就美颠颠地跑到院子一角去吃了。 白衣人见他们小小年纪居然有礼有让,惊叹之余,又想到自己从小便孤身一人,除叔叔外更没什么亲人在世,从不知兄亲弟恭是什么模样,不由叹口气道:“他们感情真好。” 叶向晚心里正打着自己的算盘,随手盛了碗米饭给他,同样浇了一勺肉羹。听他这样说,她动了几分好奇之心,问道:“敢问公子贵姓?” 白衣人笑道:“就算我说了,你也不识得我。” 叶向晚冷哼一声,暗想:“你若是书中提过的人物,又怎知我不识得你?”但再想想,能举手间就让毒蛇听话的,似乎金先生的何铁手还是五毒教蓝凤凰什么的才有这种能力?《射雕》里面,用毒的除了柯蝙蝠外,就只有欧阳锋和他那个臭名昭著的侄子。但他们虽也驱赶过毒蛇,但据书里写,欧阳克每次出场几乎都少不了美姬相伴,而且他们的蛇好像也不会像刚刚在林中那般顺从。 最主要的是,面前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妖孽非常,却并没有下流的邪气,怎么看都不像是欧阳克那厮。 难道是哪个书中没提起过的人物? 自己也同样是书中本不存在的人么…… 叶向晚放下了心,只要他能信守承诺,自己在离开牛家村时,也能放下一番大心事。 她正想着,那白衣人看着自己的碗半天,突然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小姑娘,这蛇肉羹……很眼熟啊……。” 叶向晚一口汤呛了出来,咳了半天都止不住。 那白衣人看着她无声地笑,眉目生动。 5、第五章 “嗳,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叶向晚第一千零一次问道。 “说了你也不知道。”白衣妖孽的回答一成不变。 叶向晚再次沉默。 一晃儿离家已经有半个多月。那天和叶家兄妹们吃过晚饭后,当她和他们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时,弟妹们哭得稀里哗啦的。叶向晚也很难受,若不是身不由己,她差点一时冲动说出留下的话。但抬头白衣人,他并不对眼前情景所动,只张开嘴无声地对叶向晚说了几个字:“蛇肉羹。” 叶向晚立刻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只得咽下了到嘴的请求的话。 幸好白衣人说话算数,真的留下了一个男仆照顾她的弟弟妹妹们,让她少了后顾之忧。这个妖孽似乎真的只看上了她的厨艺,餐餐都要她去动手。 当然,要忽略他的那些不经意就说出来的调笑之语。也幸好他只限于言语,举止上倒并没有什么真正出格的地方。 不过,他明显没有完全信任叶向晚。 白衣人大度地给了叶向晚和自己同桌吃饭的权利,这是下人们没有的待遇。叶向晚心里琢磨,他大概是怕她在饭中下毒后逃走。若她同吃的话,当然不可能冒着连自己一起毒死的风险。 但叶向晚一路上,都没见到白衣人身边还有其他人。 她可不信这个妖孽主人是孤身上路。 不然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仆是怎么回事? 但若真有人暗中关注的话,叶向晚的逃走大计就有了许多麻烦之处。 她相信就算自己逃了,这白衣人也不会为难她的弟弟妹妹们,所以她才会轻易就答应跟他走。 但要真有人暗中照应他,她所要对付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你应该还有其他仆人吧?”叶向晚问道。 “怎么?”白衣人笑道,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 “因为觉得奇怪,看你都没洗过衣服,怎么还会这么白?”叶向晚毫不拐弯抹角,这个疑问确实一直存在于她的脑中。 白衣人笑得前仰后合,最后道:“你的小脑袋里都想的什么?……嗯,确实还有个仆人在。”说着挥了下手,一个男仆出现了。 “为什么平时都没看到呢?”叶向晚奇怪。 白衣人不以为意地道:“平时出来做什么?会干活就行了。” 叶向晚不说话了。 看这个仆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样子,应该也会功夫。 看来,她要想偷偷溜走,还真得准备个万全的办法。 这一天,两人到了一个市镇之上。 白衣人带着叶向晚去客店订了房,之后叶向晚拿了银子去买食材。之前她去买菜时,白衣人曾提出让下人代买,显然他对她并没有完全放心,但叶向晚只鄙夷地回了他一句:“别人买的怎么可能做得出美味?当然要自己买的才合心。” 她这话一说,白衣人无话反驳,从此便任她自己去买。不过叶向晚心里相信,那个妖孽主人就算没有亲自跟着,也肯定会让那个下人跟着自己。 所以每次买菜时,她都表现得规规矩矩,买完即回,从不做让人多疑起戒心的事。 大半个时辰后,叶向晚买了菜蔬回来,直接下厨整治。白衣人坐在椅子上,意甚悠闲。 再过小半个时辰,厨房里渐渐有香气飘出来。白衣人抽了抽鼻子道:“这香味着实古怪,真是古怪。”忍不住起身去了厨房,问道:“小姑娘,你在做什么菜?” 叶向晚回转身,白衣人见到案板上只有几个红红的{子,并无别的东西。那{子浑圆润泽,晶莹透红,看起来相当引人食欲。 那种古怪的香气却是从锅里发出来的。 叶向晚随手递了两个{子给他,道:“还要等一会儿,若是饿了,先吃几个{子垫垫罢,这是额外买的。” 她虽然是他的厨娘,但从不以下人自居,也不口称“奴婢”一类,白衣人倒也从没有叫他改过口。 他伸手接了,张口便吃。 不多会儿,几个{子下了肚,但他腹中不但没有饱的感觉,反而被那香气勾得更加饥饿起来。 叶向晚将白衣人推了出去,道:“等下便可吃了,公子去外面等着罢。” 白衣人无奈,只得坐在外面。 不多时,就见到叶向晚果真端了个大托盘出来,盘上放着两碗白白的米饭,还有一大盘菜。 刚一端进来,白衣人就闻得香气扑鼻,不由得大声叫好,凑到了桌边细看。 只见那盘中的菜是一个个半个拳头大小的丸子,丸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异香扑鼻。丸子上浇着深色浓稠的汤汁,带些金黄,又带着微红,旁边衬着几颗香菜,互相映衬,再配上那股香气,着实让人按捺不住。就连白衣人这种自忖品过天下诸多美食之人,仍旧忍不住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到嘴里。 叶向晚坐到另一边,拿过一碗米饭,也夹了一个肉丸放在碗中,慢慢吃着。 白衣人品了一下,却只吃出那丸子肉香浓郁,膏腴嫩滑,居然感觉不出是什么肉,不由得心下又惊又喜,忍不住急急咽了下去,便伸筷去夹另一个。 “这到底是什么菜?”白衣人一下将饭菜消灭了大半,只觉得腹部鼓鼓的再也撑不下任何东西,这才不舍地放下筷子,问道。 叶向晚抿嘴一笑,道:“狮子头嘛。公子看起来也是家世富贵之人,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白衣人摇头道:“看模样确实是狮子头,但味道却和我以前吃过的大不相同,而且这肉味……多变得很,一会儿觉得是这种,但再嚼几下,细品一会儿,却又觉得应该是另一种。一种菜还能吃出多种味道,着实让人惊讶。” 叶向晚眯眼笑道:“这就是配料的好处了。如果只用一种单独的肉馅,做出来的狮子头自然只有一种味道。但如果事先分别加工过几种肉料,让它们都有各自的风味,最后再混合在一起做成丸子,这时候每个丸子便都有独立的肉香又有混合在一起的浓香,若不是真正对吃食有讲究的人是很难分辨得出来的。” 白衣人见叶向晚这样说,便不再费神去想,道:“有你这样的厨娘在,我只知道日后顿顿美食便可。就算公子我不精于此道,却也知道口福不浅。” 叶向晚笑了笑,没说话,将桌上的碗筷都撤了。到厨房时,她留心看了一眼,见自己特意留在厨房中的那两个{子和两个狮子头全都消失了,不由得偷偷一笑:成了! 白衣人在客店订了两间房,叶向晚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 入夜,叶向晚细听隔壁的声音,从后半夜起便听到那边不时传来轻轻的走动声以及门开关的声音,知道已经得计,心中大为欢喜。 这样勉强捱过一个晚上,叶向晚眼见天色发白,自己悄悄起来洗漱了,便回房间拿起提前收拾好的小包裹,打算离开客店。 没想到一开门,门外居然站着白衣人。 他这一晚上明显没怎么睡过,精神委顿,脸色微黄,初见时的那种风雅清俊大打几番折扣。 一看到叶向晚臂上的包裹,白衣人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开口道:“我原本只是怀疑,现在看来,果然是你做了手脚。”说着伸手向她抓来。 叶向晚一见到白衣人,心下一沉,已经暗暗防备,现在见他出手,她忙向后闪,退到窗边,翻身跃了出去。 若是放在平时,叶向晚轻功再好,他自忖也能擒到她。但他跑了一晚上的茅厕,早就腰酸腿软,现在哪还有力气追人? “小丫头,你不担心你弟弟妹妹了么?”白衣人咬牙切齿地道。 叶向晚拉开了与白衣人的距离,这才回头一笑,明艳如春晓之花:“与公子相处这段时间,虽然公子一直不肯以姓名相告,但向晚感觉得到公子是个言出必诺的君子,怎么会做这种以别人家人相胁的下作事情?”她明晃晃的高帽一送出去,白衣人虽然心下着恼,却也有些佩服这个明眸皓齿又做得一手好饭的小丫头反应甚是机变。 看来,他之前一直因为她年纪稚小而小瞧了她。 “你不怕阿福捉你回来?”白衣人又道。阿福便是另一个仆人。 叶向晚一笑:“公子,阿福怕是昨天晚上也不好过呢。你就不要勉强他了吧?连你这样的高手都受不了,他又怎么熬得住?” 白衣人心知这次叶向晚定会逃脱,也无可奈何,索性一挥扇子故作风雅道:“既然你一定要离开,那便放过你。不过你要告诉,为什么你没事?昨天的饭菜我们一同吃的,若菜有不妥,我当即便能觉察。” 叶向晚嘻嘻一笑:“公子,昨儿您不是还问过那狮子头的材料吗?向晚告诉了公子那狮子头的做法,却没细说那多种肉的名字。其中一种本是蟹肉。公子千万要记得,蟹肉与{子同吃,肚子一定会难受的。”说完笑着施轻功离开了。 白衣人饶有趣味地看着叶向晚离开的身影。开始他只想让她在身边当个厨娘,自己享受一下她的美食外加看看这个美人儿养养眼,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叶向晚要比他想像中有趣得多。 忽然,他眉头一皱,脸色大变,转身又向茅厕跑去。 “这个臭丫头,下次莫要落到我手里!”白衣人咬牙。 6、第六章 叶向晚甩脱了白衣人,心里轻松得很,她一路上边走边琢磨着自己的下一步打算。 就算是真的穿进了《射雕英雄传》里,可她仍旧只想安稳过这一生,能远离剧情就尽量远离。 那个白衣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或许真的只是在书中没有出现过的哪号人物,但至少他的功夫看起来确实不弱,尤其是能在谈笑间就指挥着万千毒蛇,光这一点就已经说明他在江湖中不可能是藉藉无名之人。 容易惹上是非的人,还是越远离越好。 或许,去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 叶向晚心里这样想着。 可是,去哪呢? 这时候虽然还说不上乱,但过得几年,只怕蒙古的铁蹄就将踏进中原,届时必将天下大乱。 叶向晚不期然想起书中描写的黄药师的桃花岛。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岛容身,倒也不错。 不过,桃花岛现在是黄药师的,日后则是郭靖黄蓉的,自己既然不想与原著有牵扯,就算想隐居在海岛上,也必不可能去那里。更何况,以黄药师的性子,……自己还是少惹为好。 叶向晚想着,忽觉得似乎有些异样,她猛地转头。 身后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 叶向晚站着发了会儿呆,转身继续走。 这一天,她到了宜兴。 这一路之上,叶向晚曾多次觉得身后不对,但每次回头,都看不到人。 最后她只得脚下用力,运轻功在旷野中狂奔。 宜兴在宋朝时已经是天下闻名的陶都,所制陶器甚是出名,因此此处的繁华景象,自与别处不同。 叶向晚走得累了,到路边的酒楼打算吃些东西填填肚子。 这一路急奔,她着实累了。 开始她还以为是白衣人在戏弄她。 后来再想想,不可能。毕竟,她下的料相当足,白衣人虽然精明,却不懂现代饮食相生相克的营养学知识,就算一直防着她,也难免会着了她的手段。依她看来,就算白衣人功夫高强,身体再强健,自己这一下足够他腹泄一两天了,到时他已元气大伤,复元时再想追上自己,难上加难。 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的哪个方向。 为了不被人跟踪,叶向晚还略略化过妆,尽量低调行事。她附着的这个身体,年纪小时只觉得皮肤白,眉目姣好,别的倒不觉得怎样。但这几年下来,身体长得大了,再揽镜细看,已是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她索性调了淡淡的墨汁,将皮肤涂黑,又将头发放下一些,遮住容貌,这样多少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 上了酒楼,叶向晚走上二楼,扫了一眼,见二楼有两个窗子,窗边的桌子都空着,角落里还有一张桌子,坐着几个富家子弟。那几个人正在推杯换盏,个个肥头大耳,一望而知都是臭气相投之人。 叶向晚刚挑了一个窗边的位子坐下,酒楼里的一个伙计便过来了。叶向晚一路奔波,只想吃顿好的,便道:“你这里有没有鹿肚瑶柱?上一盘罢。” 店伙怔了一下,赔着笑道:“这位姑娘,我们这里没有这道菜。” 叶向晚诧异地道:“是没有鹿肚还是没有江瑶柱?” 店伙道:“鹿肚是有的,江瑶柱也是有的。但是,没有将这两种材料放到一起的菜式。” 不会吧?叶向晚垂头丧气地道:“那还有什么菜?报一下菜名罢。” 店伙报了一长串,叶向晚听了名字只觉得都勾不起食欲,想来想去便对店伙道:“不如这样,我将做法告诉你家师傅,让他照着做一次如何?” 店小二略有些为难:“那我去问问。客官稍等。”说着转身去了厨房,不多时一个满脸红光光的胖子出来,道,“小人便是这家酒楼的大厨,还望客倌能将做法告知。” 叶向晚道:“这道菜主要是蒸法。你将鹿肚剖开,切成片,每两片夹一起,中间放江瑶柱和鸡茸冬笋干馅料,上锅蒸熟,再加芡汁勾兑好,千万要掌握好蒸的火候。” 那大厨细心记好,点头哈腰地去了。 叶向晚无聊坐着等,从窗处向外看去,只见路上行人如织,店铺商阜林立,确实比别处要繁华得多。 眼见那些人都三两成行,叶向晚不由得轻叹一声。 或许命中注定,她只能孤单一人吧? 正有些感伤时,忽听楼梯处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人走上来,他虽然身着长衫,那长衫却至少有数月未洗过,满是油腻,帽子歪歪地戴在头上,皱巴巴地满是污垢,让人看了不禁皱眉。看他的样子早过中年,大概又是一个落拓潦倒的穷书生。 他走上来后,一个伙计也追了上来,眼见这人模样惫懒,衣冠不整,店伙心里有些生厌,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爷,二楼是雅座,您还是坐大堂里吧,那儿便宜。” 书生哈哈一笑,拍了拍店伙的肩道:“你可是瞧不起我?大爷我虽然穿得破烂,却向来不会缺了银子。”说着扔了锭银子在店伙怀里道,“记到帐上,吃完一起结算,我还有几个朋友等下会来。”那店伙掂了掂银子,见份量不轻,便收了小觑之心,等书生点过菜便去了。 书生瞟了一眼,见左边窗口处已经有个姑娘坐了,便自坐了右窗边的桌前,连打了几个呵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再过一会儿,店伙端了叶向晚的饭菜过来。那书生原本伏在桌上睡着,这时便抽了抽鼻子,说了句:“好香,什么菜?”说着抬头看过来。 店伙将鹿肚瑶柱放到叶向晚桌上,叶向晚起筷吃了几口,只觉得原料采集都不够新鲜,以至于做出的成菜味道未免差了。她皱皱眉头,原本胃口就差,现在更有些吃不下饭。 那书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凑过来坐到叶向晚对面,道:“小姑娘,你这是什么菜?闻起来很香。” 叶向晚看了看他,道:“鹿肚瑶柱。” 楼梯又一阵响,接着上来一个女子,不过十七八岁模样,面目娟秀,怀里抱着一把琴。 原来是个卖唱的。 叶向晚自到这里之后,还没见识过卖唱女,心下觉得新鲜,便招手道:“过来唱支曲子听听。” 卖唱女见叶向晚点曲儿,忙施了礼,这才斜着身子半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调弦子唱了起来。 叶向晚听她咿咿呀呀地,听不大懂她在唱什么,不过她声音清悠,倒也悦耳,不由得拍掌叫好。 卖唱女一曲唱毕,叶向晚在身上摸出一小块散碎银子给了那姑娘。 卖唱女忙起身谢了,这时便听后面角落里的那张一直闹哄哄的桌上有人叫道:“唱得好,过来给大爷唱个。唱得好了,爷重重有赏。” 那卖唱女见又有人点,忙走过去。 哪知这下给她自己惹了麻烦。 原来这几人都是宜兴城里的富家子弟,平时逗鸡遛狗,游手好闲,进青楼喝花酒,见到有漂亮姑娘就上去占便宜,名声很坏,有“宜兴四恶”之称。这卖唱女长相不错,其中一个恶少便伸手去揽,调笑道:“喝了这杯酒,爷给你大把银子花。” 那卖唱女眼见情势不对,起身要走,却被两个恶少拉住,出声的那人手里端着一杯酒笑嘻嘻走近,看那架势就是想硬灌。 卖唱女急了,一脚踢出去,那恶少腹下吃痛,弯下腰去,她趁机甩脱抓着她的两人,转身就跑,琴都不要了。 那几人随后追去,待跑过叶向晚身边时,她忽地出腿,将跑在最前面的恶少绊了一个跟头。这几人原都喝得有点多了,脚下本就踉跄,这下都一个叠一个地摔在地上。 卖唱女很快就跑了。 几个恶少爬起身,火冒三丈地朝叶向晚扑去。 叶向晚嘻嘻一笑,从窗中翻了出去,姿态翩然,坐在她对面的穷书生一怔。 他原本看这几人调戏卖唱女,就想出手惩诫他们。哪知叶向晚先将事揽到了身上,这样一来他索性坐着不动,之后发现原来这小姑娘轻功着实不错,从窗口落到外面之时轻飘飘地。 几个恶少不会功夫,只得沿着楼梯下去追。 叶向晚有心拖延时间,并不急着逃走,而是站在外面等那几个醉少全都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她这才笑着跑开,那几人随后追了过去。 书生从窗中饶有兴味地看着几人消失在视线里,举筷在叶向晚的菜里尝了尝,赞了一声:“好吃。” 吃过几口再向外看,书生看到那个黑黑的小姑娘又跑了回来,但她后面只跟着一个醉少,其余的几个都不知道哪去了。这个醉少外衣已经破破烂烂地,显然是被她设计了。 穷书生不由得好奇心大起。 7、第七章 叶向晚引着那个醉少在城中转了几圈,眼见前面一个烂泥塘,便有了主意。她顺着塘边跑过去,醉少在她身后歪歪扭扭地跟着过去。她突然施轻功重又奔到醉少身后,伸手一推,那醉少直接跌进泥塘里,衣帽尽脏。那泥塘并不深,等醉少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时,那烂泥只陷到他的小腿处。 叶向晚大笑,腹中自来到这个地方便一直郁积着的闷气尽皆散去。她着向市镇外走去,人烟渐稀,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在酒楼中坐在她对面的那个肮脏书生。 叶向晚连换几种方位施轻功都闯不过他的阻拦,这才知道遇到了高手,这书生居然身怀绝技。 叶向晚回转身,想从来路逃回,这才看到身后不远处也站着高高矮矮的几人。为首的是个双目皆盲手持铁杖的男子,尖嘴猴腮,旁边是个矮胖子,脸上一个酒糟鼻甚是显眼,其余的有屠夫有商贩,还有一个中年女子,虽然衣着普通,但风韵仍存,看得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 叶向晚怔了下。 开始她看到书生拦路时,以为书生是醉少一伙的,来找自己算帐。 但是,这几个人……有点眼熟啊…… 她心下一琢磨,微微一动。 一盲者一书生一樵夫一屠夫一胖子再加个女子。 好像……她不会撞上江南六怪了吧? 只是,江南几怪虽然脾气古怪,书中所写却不失侠义。现在,他们为何要拦住自己? “江南七侠?”叶向晚试探地道。虽然《射雕》中有一个暗恋韩小莹的张阿生早死,但剩下的六个人却仍旧自称“江南七怪”,叶向晚知道他们的脾气,自然不会触他们的忌讳。 她这样一说,六个人虽然震惊于这小姑娘阅历不凡,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来历,但对她的称呼也相当满意。 书生晃了晃破烂的油纸扇,笑道:“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见识倒多,居然猜出了我们的身份。我姓朱。” 叶向晚勉强笑了笑:“不知道几位拦住小女子的去路,意欲何为?” 书生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师承何处?刚刚那手轻功很漂亮啊。” 叶向晚道:“小女子姓叶,没有师父。”她倒没说假话,洪七公是她的义父,并不是师父。 书生道:“既然这样,你想不想拜我们为师?” 叶向晚一愣。 江南七怪唯一的弟子不是郭靖么? 现在居然要收自己当徒弟? 难道是自己穿到《射雕》里的缘故,连带着剧情都变了? 书生见叶向晚不说话,又道:“小姑娘,我见你骨骼清奇,心地不错,人又机变,是个学武的好苗子。不过你拳脚功夫好像不怎么样啊,想不想和我们江南七怪学学?” 韩小莹笑盈盈道:“其实只是我朱二哥想收你当弟子,传给你他的那手妙手空空,我们几个倒都是顺带。” 叶向晚一头黑线:朱聪要收自己当徒弟?这是什么情况?她当初是特意没学拳脚的好吧?难道光做做菜也能给自己惹下大麻烦不成? 朱聪见叶向晚不说话,又道:“小姑娘,我问过那个大厨,他说那道菜是你教的,是也不是?” 叶向晚点了点头,心里哀号:果然是厨艺惹的祸! 朱聪将破扇子一合,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姑娘,你做菜的手艺这么好,定是走到哪儿别人都喜欢。若你顺带学会了妙手空空的话……走遍天下都不愁哟。”边说边摇头晃脑。 叶向晚仍不说话。 朱聪见不能打动她,想了想继续劝她:“乖徒儿啊,你看你做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缺少食材,是吧?做菜时少东少西是常事儿,可如果这妙手空空施展得多了呢……食材也就够了。” 叶向晚更加黑线。 这是江南七怪说的话么? 江南七怪不是侠义为本么? 还好为首执铁杖的柯镇恶听自己二弟说得不像话,咳了一声。 朱聪听到柯镇恶的声音,瞬间收起了嘻皮笑脸,板着脸道:“总之呢,小姑娘,看你资质实在不错,我这次就打算收你当徒弟。你不要在心里打什么算盘,以为弄点什么东西让我们拉肚子就能借机跑掉。我们有七个人,不会上你的当。” 叶向晚一怔。 听朱聪的意思,难道自己从那白衣人手中逃走时,他们看到了? 他们一路跟着自己到宜兴? 叶向晚问出了口。 朱聪立刻紧闭上了嘴,还是韩小莹为她解了惑。 原来那白衣人赶蛇过牛家村时,被江南七怪撞见。他们见白衣人功夫甚高,却认不出他的功夫路数。再加上大批毒蛇群过界,他们担心白衣人有什么图谋,便悄悄跟着他,哪知道却看到他强迫叶向晚跟他离开。 照着柯镇恶的性子,当时就要冲出去,但其余几人见草丛中毒蛇太多,他们若就这样贸贸然出去,不仅救不了叶向晚,还会搭上自己的命,便劝住柯镇恶,暂且按捺住了。 叶向晚的反应出乎江南七怪的意料,不惊不慌不卑不亢,虽然最后仍跟白衣人走了,但却似乎胸有成竹一般。江南七怪见到一个小小年纪的普通村姑居然有这样的胆识,不由得都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听到这里叶向晚不由得心下惭愧。她原以为自己将想逃走的心思瞒得很好,哪知道连旁观的江南七怪都看了出来,白衣人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难怪他一路上都防着自己。还好他将她当成了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因此虽然提防着她,却多少仍有些大意,才一时不察中了她的手段。 江南七怪见白衣人并没有冒犯那小姑娘,叶向晚又一副丝毫不惧的神气,便没急着出手,只一路上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小心隐藏起行迹不让白衣人发觉,跟着一段时间居然看到了叶向晚设计白衣人并逃走的一幕。 照着其他几人的意思,既然叶向晚已经安全脱身,声名无损,这些人就要直接北上去与郭靖会合,哪知道朱聪看了叶向晚的行事作风后觉得这个小姑娘大合自己的胃口,再加上看到她根骨上佳,便动了收她为徒的心思。江南几怪见朱聪坚持此事,也确实都觉得叶向晚各方面都不错,便依了朱聪的心思,一路跟踪过来。 听了他们的话,叶向晚才恍悟为何一路上都觉得似乎有人跟着自己。开始她还以为是白衣人赶了上来,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江南七怪在后头。 “小姑娘,你看我二哥为你动了这么多心思,又耽了这么多时候,他一片爱才之心,你便成全了他如何?”韩小莹笑道。虽然叶向晚用墨涂黑了脸又故意扮丑,但她见过叶向晚在牛家村时的样子,笑靥如花,肌肤胜雪,可比现在要美得多。韩小莹那时就已经对她颇多喜欢,及至后来朱聪提出要收叶向晚为徒时,虽然她嘴上不说,心里却着实欢喜。 叶向晚想着面前这几个人是与《射雕》剧情息息相关的江南七怪,主角郭靖的师父,心里更加不愿和他们搅在一起。但看他们的架势,一个堵住去路几个堵住来路,大有她即使不同意也定要她当徒弟的意思。叶向晚不是一个肯委屈自己的人,当下决定先答应下来,反正只是学武功,对自己并没什么实际害处,在牵涉到原著剧情之前她慢慢想办法离开就是。 韩小莹见她答应,大喜过望。 朱聪在旁边突然插了一句:“小姑娘可不要以为能像对那个人那样甩脱我们。要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徒,莫要在心里动什么坏心思。” 叶向晚应了,她当初看书时,对江南七怪的重情义重许诺还是相当佩服的,当下便行了拜师礼,口称“师父”。 江南七怪收了叶向晚为弟子,心中俱都高兴,几人在附近找了个住处,同住几日,传授这个女弟子功夫。叶向晚在这段时间内顿顿饭都亲力亲为,大展厨艺,什么荷叶鸡烤乳猪等等,吃得江南七怪连声叫好。她人长得漂亮,嘴巴也极甜,更胜在对剧情尤其是书中的人物性格有大概的了解,知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因此江南七怪都对这个后收的小徒弟越来越喜爱,到最后简直视作亲生女儿一般。 过了数日后,江南七怪急着想北上与郭靖会合,问了叶向晚后得知她还没有固定去处,便提出要她和师父们同行,顺便指点她武功。 叶向晚虽然拜了师,但对拳脚功夫并不感兴趣,再加上一想到当初他们教郭靖时,郭靖没少吃苦头。这位主角师兄虽然皮粗肉厚不放在心上,但她这小身板,江南七怪一巴掌就能把她拍飞,所以更不大想学。 她却没想到,郭靖是悟性太低,资质太差,教一招往往要练好久才能学会。换了是她,绝不可能让江南七怪发那么大的火。而且她是女子,江南七怪自不可能像对郭靖那样对她。 叶向晚前世一直醉心于厨艺,对人际交往中的察颜观色并不擅长,因此江南七怪很快就感觉到她除了和朱聪学妙手空空外,对其他几人的功夫都不怎么用心。 幸好收弟子的提议也是朱聪提出来的,所以只要朱聪不抱怨,对其他几怪来说便无所谓。只有韩小莹觉得七怪先后收的两个弟子,郭靖是男子,对越女剑法本身便有些不匹配。现在收到个女弟子,却不喜欢学功夫,她的越女剑法就失了用处,不由常常暗自叹气。 及至江南七怪提出要她跟他们北上时,叶向晚虽然不知道现在具体是原著里的哪一个时间段,却知道如果真的要跟他们去了,定会跟原著剧情扯上关系,不由得心中大是为难。但她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推托,于是也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8、第八章 与江南七怪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叶向晚能感觉到江南七怪都是真心关心着自己,尤其是朱聪和韩小莹。她不是木头人,不可能一点都不感动。 但感动是一回事,让她与剧情牵扯上却是另一回事了。 到现在为止,她仍旧一点也不想牵涉到剧情里去。 她只想与世无争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没事养养鸡鸭,做做美食,了此一生。 至于感情以及别的……还是算了吧…… “晚儿,你好像有心事啊?”朱聪见叶向晚自江南七怪提出让她同行后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心中有些奇怪。 在他看来,叶向晚虽然当初拜自己为师时有些勉强成份,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在情感上完全接受了他们,而且她又没有什么明确的去处,为何不想和他们同行? 他忘不了当自己大哥跟她说要她跟着江南七怪一起北上办事时,叶向晚瞬间变了一下的脸色。 柯镇恶本是个盲人,看不到叶向晚变了的脸色。 但朱聪看得到。 她不想去。 只是,为什么? 她不止一次说过她无处可去,现在又与几位师父的关系日渐良好,为什么会不愿意跟他们一起走? “二师父。”叶向晚见是朱聪,急忙站起来,叫了一声。 自与江南七怪在一起后,她便不再刻意乔装,恢复了本来面目。江南七怪在牛家村时就见过她的长相,心里知道她一路上都在故意扮丑,因此对她的这一举动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之色。 “你不想和我们去么?”朱聪开门见山地问道。 叶向晚无语。 凭心而论,她不是不喜欢与江南七怪在一起。 她喜欢这几位师父。自从现代穿进《射雕》后,她就一直与叶家兄妹相依为命。但叶家兄妹都是真正的小孩子,没办法给她感情上的慰藉。及至这段时间与江南七怪相处之后,她才渐渐又有了被人照顾疼惜的感觉,得到了长辈们的真心关怀。 但饶是如此,她仍不愿被牵进剧情。 “我……担心弟弟妹妹。”叶向晚支吾地道。 她没有说实话,朱聪却信了。他想着她再古灵精怪,毕竟只是一个和弟妹一起生活的小姑娘,突然被人强带出村,几经周折才逃出来,心里想念弟妹倒也正常,便点点头。 “这样罢,你不想和我们一起走,也由得你。不过,你现在的功夫实在不怎么样,如果日后行走江湖,让人知道是江南七怪的弟子,那些人见你功夫低浅,未免给几位师父的脸上抹黑。”朱聪道。 叶向晚急道:“二师父,我学功夫很认真。” 朱聪哈哈一笑:“是只学妙手空空时才认真罢?” 叶向晚脸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确实,她只在学妙手空空时相当认真,一是觉得朱聪这位师父最合自己的脾性,从心里就对他有亲近之感,自然学他的功夫时也相当用心;另一个原因则是,妙手空空毕竟不是需要和人争斗动手的功夫,她既拜江南七怪为师,若只挂个师徒的名号却一点功夫没学到,日后说出去也不好听。 “这样罢,晚儿,二师父并不想为难你。今天晚上,你给几位师父做顿好吃的,夜里就离开吧。不过,我们会拦着你,所以若你能顺利走出大门,几位师父自然不会扣着你。但你要是整个晚上都没离开,就只能跟我们北上了。”看到叶向晚要开口说话,朱聪又道,“晚儿,莫对二师父说你不会功夫,不然二师父会瞧不起你。在拜我们为师之前,你的轻功已经甚是高明,若真想离开这里,你只需要有两条腿就够了。凡事用心,凡事在心,这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叶向晚原本确实想说自己不懂武功,但见自己的话已经先被二师父说出来,而且他的话说得她热血沸腾,尤其是那句“不然二师父会瞧不起你”以及“离开这里只需要两条腿”。 的确,这是对她的一次考验。她若想活得自在,不想被任何人束缚,就不能找任何理由去为自己的不作为进行辩解。 要么凭自己的能力离开这里。 要么乖乖跟几位师父北上,牵进剧情。 这是目前摆在她面前的两条路,走哪一条,都在于她自己。 “好!二师父。”叶向晚响亮地道。 看着她的脸,朱聪微微笑了。 “晚儿,你虽然不喜欢学功夫,可是二师父感觉得到,你心性甚高,心地又好。真的,晚儿,二师父以你为荣。”朱聪轻轻拍了拍叶向晚的肩,轻声道。 叶向晚怔住了,一时间感慨万千。 她自意识到原来自己掉进《射雕》后,便一心只想逃离,不想和剧情有任何牵扯,也不想学什么功夫,更不想和别人有什么联系。 可是,朱聪对她说,他以她为荣。 一阵风吹来,轻轻吹起叶向晚的头发。 叶向晚长长的头发飘散在风中,她轻轻笑了:“二师父,我今天晚上一定会顺利离开这里的。不过,您放心,一日为师,终身为徒,以后向晚也不会给七位师父丢脸。” 朱聪安慰地笑了。 晚上,叶向晚认真去集市上买了食材,做了一大桌丰盛的晚宴。江南七怪都已经知道朱聪之前跟叶向晚说过的话,不过他们谁都没有反对。六个人坐在桌边,听着厨房里传来切菜剁肉的声音。慢慢地飘出来一阵阵异香,六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相处了这么久,他们与叶向晚已经有了深深的感情,这种感情还不同于他们对郭靖的师徒之情。他们已经将叶向晚当成了自家女儿,一下子说要离开,怎么舍得? “要不……我去劝劝晚儿?”韩小莹最后抵不住沉默,开口道。 “七妹,万万不可。”开口的不是朱聪,反而是柯镇恶。 “为什么?”韩小莹不解。 “七妹,我们和你一样,都很喜欢晚儿。她心地纯良,小小年纪却难得的稳重,行事素知轻重缓急,这一点着实难得。但晚儿每次和我们在一起时,都似乎有心事。在感情上,她喜欢我们,倚赖我们。但是在理智上,她却想远离我们,不想和我们在一起。这一点,你还没感觉到吗?”朱聪替自家大哥解释道。 韩宝驹点头:“确实。和靖儿相比,晚儿虽是个姑娘家,但头脑灵活,聪明剔透,根骨又上佳,实是个学武的好料子,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就是不想学,而且似乎心里一直相当抵制。虽然她常和二哥在一起,但我相信,如果妙手空空是一门攻击他人的功夫,她必不会学。” 韩小莹见几位兄长都这么说,便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再过一会儿,叶向晚走了出来,端了一个大木盘,盘上是几样小菜,柯镇恶目不能视,看不到菜的形状,只闻到一股股混合着的异香扑鼻,却又与叶向晚平时做过的那些菜都不一样,那些香气似乎幻化成了一只只小手,顺着每个人的鼻子钻进去搔着他们的心。 其余五人却看到叶向晚端出来的几大盘菜,其中一盘是只全鸭,鸭皮色泽微红,泛着油光,衬着周围绿油油的菜叶,更添人食欲;另一盘是蒸火腿,但那火腿片的中间却被挖掉塞了别的东西。第三盘则是素菜,看起来是炒白菜心。 叶向晚将菜都放到桌上,笑道:“几位师父,晚饭好了。” 朱聪摇头晃脑地道:“晚儿,这菜吃了不会拉肚子吧?” 他这样一说,叶向晚一下想起整治白衣人的事来,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忙道:“怎么可能?晚儿再不成体统也不可能对几位师父做出那等事。这八宝鸭是我昨天就打算做给几位师父尝的,提前用料腌了一夜,今天直接取出来做就好。鸭腹中填有糯米、腊肠、香菇、栗子、银杏、冬笋、熏干、胡萝卜等等混合起来的馅料;至于这炒火腿,火腿是先用油糟过,切成片,再将心挖空,用面粉裹着别的新制肉馅塞好后上锅蒸。这两样虽然准备时间长些,但真正做起来时并不费力,真正费力的反而是这盘炒白菜,千挑万选出中意的白菜,只取菜心,将鸭掌剁碎拌成料,将菜心放到里面腌半个时辰,之后再用鸡油来炒。炒时要注意掌握火候,既要保持菜心的鲜嫩又要浸着鸭掌及鸡油的美味,因此比较难掌握,是很考较功夫的一道菜。” 她说话的时候,江南七怪已经被香气和她的介绍勾得食欲大开,一个个早擎起筷子吃了起来。等她这边说得清楚了,再那三样菜时已经被吃得只剩一点点了。 江南七怪本就不在意外表,再加上叶向晚的厨艺实在高超,他们那副吃相简直如数日未吃过饭的人一般,就连平时最注意形象的韩小莹都忍不住手里抓着一只鸭腿啃着。 9、第九章 宜兴本属江南水乡,湖畔俱是渔村,几乎家家都有小船。 这一天傍晚,渔家老张刚想系舟上岸,却碰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面色微黑。 “渔家,可不可以渡我过湖?”少女的声音甜美,倒甚是好听,若只听声不看人的话,定会以为这是个绝世美女。 老张见来了活儿,赶紧道:“当然可以,不知道客官想去哪里?” 那少女抬腿上了船,紧蹙眉头道:“先到对岸吧。” 老张应了,挥桨将船划离岸边。 少女呆呆看着天边火红的晚霞,映着碧水青山,更添几分韵致,不由心下有些茫然。 老张划了一会儿,眼见将要到对岸,便问道:“客官,你这要去哪里?如果只是赏景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在对岸停船的好。” “这是为何?”少女奇怪地道。 老张笑笑:“姑娘不是宜兴人罢?宜兴人都知道这个湖对岸就是陆家庄,庄子声势很大,一般人如果只是赏玩景色的话,都会绕开那里。尤其这几天庄里正在招厨子,陌生人上岸的话,怕是会引起庄中人的误会。” 少女一听这话,满脸忧愁之色反而一扫即光:“船家,你说那庄里在招厨子?” 老张点头:“是啊。陆庄主在吃食方面比较讲究,因此陆家招的厨子都很有名,等闲人进不了那庄里。” “现在可招到人了?”少女急切地问道。 “听说还没有。想去陆家庄当厨子的人不少,但手艺大多不过关,做不出来让陆庄主满意的菜式。这百人百种口味,各不相同。在一个地方出名的厨子,未必就能合得别人的意。”老张道,“那我们就绕路走了?” 少女喜气洋洋地道:“不,船家,我们就在那里上岸。听你说这个陆家庄招厨子,我心里好奇,也想去看看。” 船家见劝她不动,也不再多说,再多摇一会儿将船划到了对岸,停在了青石砌的码头边。 少女轻轻跃到码头上,身姿灵巧,转身笑道:“船家,说起来,我身无分文,但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总不好亏待了你。”边说边从头上取下一朵珠花递出去,“这支珠花虽不值钱,想来用作垫付舟船之资应该够了,船家就勉强带回去给您家小女玩耍吧。” 船家并没接,一桨将船烫离了码头边,笑道:“小姑娘,老张我只当是免费送你一程罢,船费值得什么,小姑娘若是不方便,不要也罢。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临时应急之处?只是你也要当心些,陆家庄不比别处,千万小心莫冲撞了庄里的人。”边说边荡着舟去得远了。 少女看着船家越来越远,最终淹没于青山碧水之间,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她就是叶向晚。 做完离别宴后,当天晚上她凭着自己的轻身功夫,硬生生要闯出院子。虽然中间多次还没到院门处时就被几位师父联手逼回,但之后她突然想到,几位师父既然爱自己若女,必不会真的伤了自己。因此索性耍起赖皮,在明明看到柯镇恶两只毒菱出手之时,仍旧不避不闪,直直向院门外冲去。 直到她一直冲到院门外面,笑着回头时,才看到那两只毒菱正正插在朱聪的扇骨之上。 原来,朱聪见她居然不躲避,生怕真的伤到她,原本向她探出攻击的扇子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将自家大哥的两枚毒菱拦了下来。 朱聪一挥扇子道:“晚儿,七位师父说话算话,你既然已经出了院子,就快快离开吧。我们也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这里久呆。日后,我们相见看缘份,不过你要记得,你还有一位师兄,姓郭名靖,这次我们北上也是为了去和他会合。若在江湖中有人欺负了你,记得报上师父的名号,想来多少有些用处。但你切要记得,万事端正行事,不可误入邪道,不然,七位师父会第一个出手清理门户。”说到最后时,已经有些声色俱厉。 叶向晚心下感动,心知若不是七位师父有意放水,凭自己这点手段怎么也不可能真的冲出来。她盈盈拜倒,道:“七位师父放心,晚儿此去,必定时时想着七位师父的话,不会做违背师训有背侠义的事来。” 朱聪点了点头,还要多说,柯镇恶已经一顿铁杖道:“莫要罗嗦,快走快走。”说着转身进了屋中。 叶向晚心知大师父柯镇恶虽然性子乖戾,但刚刚那番话只是受不了别离时的悲伤,索性也不再多停留,磕了几个头后,转身离开。 韩小莹待几位兄长全进了房里,仍旧怔怔在院中站着。 过不多时,朱聪走了出来:“七妹,怎么不休息?天亮还要赶路。” 韩小莹叹了口气:“二哥,晚儿还会回来罢?” 朱聪道:“这要看她自己了。她若不想回来,我们也没办法。” 韩小莹道:“怎么会没办法,二哥刚刚在她身上轻轻一点,怕是做了手脚吧?” 朱聪愕然,既而笑道:“七妹果然聪明。确实,二哥顺手把她的盘缠带了出来。不过,叶丫头性子很倔,我也只是试她一试。如果她真的想离开,少了盘缠也必不会回转来;若她不想离开的话,这掉下来的盘缠倒是她回来的一个好借口。” 韩小莹点头。 叶向晚没多久就发现盘缠不见了,她心下一琢磨就知道这定是二师父朱聪做的手脚,也明白他的用心。但她离开的心意已决,一点不想卷到剧情中去,因此就算身无分文,她也没有回去。 只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没有盘缠便走不远,在宜兴兜兜转转地想办法,却一直没什么头绪。 没想到正发愁时,艄公老张的无心之语给她指了条路。 叶向晚从码头上岸,抬头看去,只见前面楼阁相接,果然是一处好大的庄院。她顺着大石桥走到庄前,眼见庄门处站着几个家丁,叶向晚壮着胆子上去问庄中招收厨子一事。 那些个家丁显然经过训练,并没有因为叶向晚的蓬头垢面而露出什么嫌弃之色,反而指点她去旁边的侧门处看贴出的告示。 叶向晚谢了,按指点去了侧门,果然见到侧门旁边贴着一张纸,还有几人围着,指指点点。告示边站着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大概专门在这里等人应征厨子。 叶向晚走过去仔细看了告示的内容,大概是庄中已经招了一段时间,却一直得不到可心的厨子,因此告示中开的条件甚是优厚,一日三餐和住处都由庄里提供,另外每月还有相当优厚的月钱可拿。应征的办法极简单,只要在庄中做了一顿饭能让陆庄主吃得下吃得多即可。 叶向晚皱皱眉头,当即上去要揭告示。 那家丁一抬头,止住了她:“哎?这位小姑娘,这可不是胡闹的地方,你要玩去别处玩去。” 叶向晚头歪了歪:“你这里不是招厨子吗?” 家丁上下看了她几眼:“你是来当厨子的?” 叶向晚点头,原本还以为会受到家丁的嘲笑甚至盘问刁难,哪知道他只是盯了她一会儿就道:“你随我来罢。” 一切顺利得大出叶向晚意料之外,她跟在家丁后头从侧门里进了陆家庄中。 在庄中行得片刻,前面过来一个下人,问明叶向晚是来应征的厨子,便领她去了厨房,那家丁自去侧门外继续等候。 陆家庄不愧是个大庄子,光厨房里就已经有了数人,有专门做饭的厨子,也有负责洗菜搬柴的粗使。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看了看叶向晚,倒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问过她的来历,叶向晚据实以告,不过就是钱塘江边牛家村里的村姑一只,在家时因为上无父母,一向自己做饭,也小有些心得。 中年男子听了她的话,虽然觉得并不符合自己的要求,但现在陆家庄庄主一直无心饮食,庄中招厨子也有些时日,应征的那些人却个个都做不出合庄主胃口的菜来。倒不如让这个小姑娘试一试,权当死马当活马医。 想到这里,中年男子点点头,道:“那你就先准备一下,做顿晚餐试试罢。” 叶向晚道:“这位大叔,不知道庄主平时爱吃什么口味的菜式?因何缘由最近吃不下饭菜?” 中年男子略微惊讶地看了叶向晚一眼,这才道:“庄主平时喜食清淡之物,不大爱油腻,口味偏甜。至于胃口不佳,大抵是因为庄中事务过多,神思过虑罢,这个不是我们当下人可以谈论的。原本庄中有个厨子做的菜很合庄主的心,但他前些时日告老回家了。剩下的这些厨子虽然清楚庄主的口味,却总是做得不合他的胃口。” 叶向晚沉思着点了点头,在心中暗暗拟了菜式出来。 初步决定以后,叶向晚一口气说出了自己要用的那些材料,周围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最后,管家轻咳一声,提醒道:“那个……这位姑娘,你是不是先梳洗一下?” 叶向晚这才反应过来她一路乔装,现在脸上不但风尘仆仆,还有墨水涂着,实是脏得可以,不由得心下大窘。 10、第十章 陆庄主最近时常忆起旧事,心情甚是低落,连带着胃口也不好。 陆庄主的儿子一直相当孝顺,见父亲这段时间面有愁容,吃的也少,便想方设法盼着能让父亲多吃一些。 但陆庄主忧思于心,而且所思所想俱是不可开解的旧事,哪那么容易就排解得开?偏家中专门伺候陆庄主的老厨也在此时告老回家,这一下更让他胃口大失,每天三餐只略略动动筷子。 这一天将晚时分,陆庄主从湖中垂钓回来,下人们将他抬到房中,略为洗漱后,陆庄主的儿子面带喜色地过来,给父亲请了安,便要开饭。 陆庄主挥挥手道:“我只在房中用过就是,你们自去吃,不必等我。” 陆少庄主吩咐人告诉内宅自去用饭,自己仍旧守在父亲房中,亲自摆好桌椅。他的父亲双腿瘫痪不能行走,有仆人将他抬到桌边的椅座之上,陆少庄主垂手立于一边。 过不多时,一个明眸皓齿的十五六岁少女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大托盘,盘中物事倒甚是简单,只有一碗一盘,旁边放着筷子和小勺。 陆庄主见那少女虽然容貌明艳,却看着眼生,转眼见儿子并不说话,估计是庄里新招来的人,也不以为意。 那少女将托盘放于桌上,陆庄主才看到,碗中稀稀的粥不似粥,糊不像糊,呈金黄色,散发着一股清雅微甜的香气。盘子中的菜则是白菜卷,菜叶翠嫩鲜绿,上面浇着的浓稠酱汁居然是鲜红色,旁边有菌菇类相衬,看着就相当诱人,那卷中也不知包的是什么。 陆少庄主脸色微有些紧张,对陆庄主道:“爹,这是家中的新厨子做的,您尝尝。” 陆庄主知道近些日子自己儿子一直在招厨子,他自知自己这是心病,外物怕是无法见效。但他虽心下不以为然,毕竟这是儿子的一番孝心,倒也没有反对。听到儿子这样说,他便用小勺在稀糊中搅了几下,问道:“这是什么?” 陆少庄主看了看那少女,少女忙笑道:“这只是一碗芋头糊而已。” 陆庄主皱皱眉头,舀了一勺送到嘴中咽下,脸上神色微微一动,不由轻轻“噫”了一声,又吃了一口。 “这是怎么做的?”陆庄主只觉得这碗糊与自己从前尝过的大不一样,甜糯清香,不由问道。 少女笑道:“就是将芋头去皮,切块,煮熟,另外起锅放油,热后加入肉末及调料同炒香,之后放水进去,另外再放各种糙米及芋头块,小火细细煮小半个时辰,加入一点糖调调口味,再加些清香的荷叶汁便成了。荷叶汁不可加入太多,不然不但会夺了芋头糊的甜香,还会将颜色也搅得难看。这一次做得有些急,若是放在往常有充足时间的话,本该由厨子本人去市集亲自选合心的食材才是。” 陆庄主听着这少女不停地说着,对这碗糊的作法如数家珍,似乎这糊就出自她手一般,不由抬头看她一眼,又伸筷夹了一个白菜卷,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那白菜卷原本卷得严严实实,只颜色看上去鲜亮,却并没什么太浓的香气。陆庄主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只觉得一股清雅的香气直冲到头顶。他草草将这个白菜卷咽下肚,顿觉齿颊留芳,素日来郁积着的心事也暂时被抛在一边,似乎全身的毛孔都透着舒畅之感,不由又起筷急急夹了一个放入口中。 陆少庄主见到陆庄主吃得香甜,似乎这粥菜都极合他胃口,不由暗暗舒了口气:看来这次招对人了。 这样一想,他不由留心看了看面前的少女。 叶向晚初来之时,因为形容着实拉沓,再加上年纪幼小,所以庄中人虽然没露出鄙薄之气,却也并没将她放在心上。及至她梳洗完毕,那些人见她肤光胜雪,花容月貌,这才惊异起来。但随之又想,这样娇滴滴一个小女子,难道还真会有什么高明的厨艺不成? 叶向晚让人将所有食材准备好之后,自己开始动手,适逢陆少庄主见厨房迟迟不报晚饭,便亲自到厨房查看,就看到叶向晚的纤纤十指正灵巧地将白菜卷包起来。 一见到此次来应征厨娘的人居然是这个少女,陆少庄主不由怔了一下。他向管家问过叶向晚的身世,并无什么可疑之处,又问她为何来陆家应征,叶向晚只简单地告诉他:“缺少盘缠,正巧厨艺还算拿得出手,见贵庄正在招厨子,便来试试。” 陆少庄主被她的理由逗得一笑,当下决定就算她做的菜不合父亲口味,自己也必会付她丰厚的盘缠,让她能安全无忧地一路到家。 叶向晚的白菜卷和芋头糊做好之后,必要先有人试试口味。 管家正要随便指派一个家人试味道时,陆少庄主突然在旁边道:“我来吧。” 他这话一说,周围的人都甚是惊讶,甚至有人想:“难道这位清名在外的少庄主也终于过不了这小姑娘的美人关,想借机讨好于她?” 想归想,却没人有胆子敢把这话说出口。叶向晚将芋头糊盛了半碗出来,旁边的小碟中又加了三两个白菜卷,便有人端给了陆少庄主。 陆少庄主先尝了一个卷子,只觉得清香怡人,上面浇的酱微甜微酸,刺激人的食欲,原本三分的饥饿一下涨到了十分,不由得三两下将盘里的卷子吃了个精光,又一口气喝了芋头糊,抬头问道:“还有吗?” 待知道剩下的只够老庄主一个人的量时,陆少庄主咂着嘴,甚是心痒难耐。那些厨子看了,十个倒有七八个觉得自家少庄主是在特意讨好叶向晚,倒也并没有几分当真。 及至连陆老庄主都和自己儿子一样风卷残云之后,陆少庄主这才彻底放了心。 这次看来成了! 陆老庄主将盘碗都扫得空空地,抬头看向叶向晚:“还有吗?” 叶向晚微微一笑,道:“庄主若是想吃,向晚还可再做。不过现在已近夜晚,就养生来说,晚上最好吃得少一点。而且据说庄主已有多日吃得不多,如果这一下吃得过多,未免不利于身体。” 陆老庄主听叶向晚说得有理,只得放了食箸,问道:“你这菜卷是什么,如何做法?” 叶向晚抿嘴笑道:“庄主喜欢就好。这菜只是普通的白菜卷,白菜选最鲜嫩的叶子,用清水略烫一下,还保持青翠时就要捞出来,不然烫得过头,颜色和味道便都落了下乘。这白菜中的馅料是用豆腐与虾肉拌成。豆腐取刚刚做出来的嫩豆腐,虾则要湖边刚离水便除去头尾的鲜虾,两者都细细捣成泥,混在一起,加入鸡蛋清和其他的配料,细细拌匀之后用刚出水的菜叶包好,上锅蒸熟。蒸白菜卷的时候将上好的{子剁碎捣烂,加入葱姜茸和糖盐油等调料搅拌好,用小火熬到汤汁浓稠。等白菜卷熟时起锅,将{酱浇淋到卷上便可。虽然说起来容易,但如果真想做到这个地步,也只有像庄主这样身居湖边的人才有可能。” 陆庄主听得大叹,道:“吃一餐饭也要这许多讲究,今天我的肚子也算是值了。” 叶向晚笑道:“庄主莫这样说,其实万事同宗,说出来不过同一个道理。这做饭菜也就像练武功一样,勤下功夫自然会有进境,但如果想真正取得好结果必还要有聪明的头脑以及与之相匹配的天赋。当然,除这三样外,最最重要的,则是用心。万事只要用心,自然便有所成。” 陆庄主听了她的话,眼中神情颇为奇特,道:“听小姑娘这意思,你会功夫咯?” 叶向晚忙道:“小女子只是对厨艺有兴趣,略有研究罢了。一番胡言乱语,还望庄主不要见怪。如果庄主和少庄主想吃什么,随时吩咐下来,向晚自当尽力。” 陆庄主点点头,也不再深问。 叶向晚端着空碗箸,转身走了。 将碗筷送回厨房,陆家庄的管家已经得到吩咐,要帮叶向晚安排住处。他在后院的一处院子选了个清净屋子,指派给了叶向晚。 叶向晚也不挑剔,她天性就不是很喜欢热闹,对陆家庄又不熟悉,管家帮她安排的屋子,正合她的心意,当下便喜洋洋住了进去,又左右走动了几下,对于住处旁边的地形略微熟悉了一些。 管家见她喜欢,临离开前又叮嘱她道:“千万要记得,夜里不要随便出来走动。” 叶向晚还没想明白管家的叮嘱是何意思,他已经离开了。 入夜,叶向晚睡到一半,突然醒来,只觉得腹急,忙披衣下床,推门去了茅厕。 一开门,冷风一吹,叶向晚清醒了些,不由暗自懊悔白天居然没想到要领备用的马桶,过了今夜一定要记得去领。 从茅厕中出来,叶向晚趁着月色向房中走去。 但白天时都看得分明的道路,这时不知道怎么,曲曲折折,她东转西绕了半天,居然还没摸回自己的房中。 “不对呀!从房间出来时明明是直着走到这里来的,怎么会回不去?”叶向晚心下奇怪。她兜兜转转了好多回,明明应该是同一条路,但居然就是走不回自己的房中去。 怎么回事? 叶向晚转了半天,越走越是迷茫。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的亭台楼榭,转角处居然是一模一样的布置。 这下麻烦大了! 11、第十一章 叶向晚在庄中后院迷了路,她只是临时披了衣出来,半天还摸不回自己的房里,心中越来越急。 她最后实在顾不得了,也不管脚下有路无路,直接向前冲去。 忽听脚下“喀啦”一声,接着一个声音惊道:“小心!” 一条人影扑出来,伸手拉住她,用力向旁边一扯,几支冷箭贴着叶向晚的身子穿了过去。 叶向晚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机关布置,心中吓得扑腾扑腾直跳,转头看去,只见拉自己出险境的人一身墨绿长袍,面如冠玉,正是那位陆少庄主。 “叶姑娘,你怎地会在这里?而且……而且……。”说了几句也没接下去,不过叶向晚却马上会意,他的后半句应该是“而且衣冠不整”。 “啊!我……我只是……只是出来……一下却回不去了。”叶向晚道。她虽然是现代女子,但这等解手一类的话毕竟还是不好当着陌生男子的面说出口,更何况自己现下只披着一件外裳。 陆少庄主想了想就明白了,不由脸上浮现几分笑意道:“我带叶姑娘回去罢,叶姑娘要注意当心脚下。” 叶向晚急忙紧紧跟着陆少庄主的脚步,生怕一步踏错又落得利箭穿心的下场,方才若不是这位少庄主及时出手,自己定会中了那机关的道儿。 两人这样在后院中左一弯,右一拐,不多时居然真的将叶向晚带到了卧房前。 “叶姑娘,到了。”陆少庄主道。 “多谢少庄主。”叶向晚觉得身上冷意逼人,恨不得立时就钻进被子里去,急急地进了房关门。 门缝里传进陆少庄主忍笑的声音:“叶姑娘记得天明后去将用具领全。” 叶向晚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 这脸,丢大发了。 叶向晚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暖意透了进来,身上没那么凉了。 说起来,湖边陆家庄,庄中五行八卦,庄主双腿俱废,少庄主英姿勃发。叶向晚早就能确定这个陆家庄就是《射雕》中太湖边上那个,而且原著里在陆家庄中也曾发生过几次剧情。她有印象的至少有两次,一次是黄药师在陆家庄看弟子梅超风与郭靖的争斗,那一次的结果是黄药师最终重收几个弟子回归本门,允许陆老庄主将桃花岛的功夫传授给他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陆少庄主陆冠英。另一次则是书中的后半部里面黄蓉对郭靖说她被摆脱欧阳锋的追踪而逃进陆家庄,结果欧阳锋一怒之下一把火将陆家庄烧成白地。 现在距第二个情节的时间应该还很远,但不知道前一个剧情有没有发生过?陆家庄主此时已经被黄药师重收回门内,还是在那之前,一切尚未发生? 叶向晚虽然隐约知道剧情,但却无法正确地将它们按照事情的先后顺序串连起来,更不知道确切的发生时间。不过她急着用银子,在宜兴转了这么久也只找到这么一份工作,只能先干着。而且她应该不会那么点儿背,恰好就撞上剧情吧?叶向晚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只做一个月,就一个月,一旦做满一个月后,领了月钱就立刻离开这里。 叶向晚在陆家庄一晃就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她的工作其实极清闲,就是专门给陆老庄主做一日三餐,庄中别的人的饮食都不用她负责。但叶厨娘的怪癖也是人所共知的,那就是她每餐的食材必要自己亲自选购,绝不会用下人们买回来的材料。 叶向晚在这段时间中,与陆家庄的老庄主及少庄主陆冠英已经相当熟识。她一门心思不想卷入什么是非,因此平时除了买食材及做饭菜之外,别的时间都猫在自己的屋里,足不出户。 陆冠英见这个新来的小厨娘活泼中不失稳重,行事也极知进退,长相甜美又做得一手好菜,最主要的是,大概是她年纪尚小的关系,虽然对自己和自己的父亲并无不敬之处,但也没有庄中下人那些唯唯诺诺的敬畏之色,似乎在她心中全无尊卑观念一般,让人甚是喜欢与她亲近。 “叶姑娘,今天中午给家父做什么菜式?”陆冠英笑着走近,悄声道。他这段时间与叶向晚关系相处极好,一次叶向晚给陆庄主做饭时,捎带着多做了他一份,哪知在那之后,陆冠英的嘴就刁了起来,再吃庄中其他厨子的饭菜,只觉得食不下咽,索性顿顿都蹭着叶向晚的手艺。 叶向晚正要出门去买食材,见到陆冠英的表情,不由抿嘴一笑道:“打算做个清虚火的鱼汤,再弄两个清淡小菜。都是寻常菜式而已。” 陆冠英已经知道再寻常的菜经由叶向晚的纤纤素手弄出来,都是无上美味,便笑道:“那我等叶姑娘回来,给你打个下手。” 叶向晚又一笑。陆冠英每次都以打下手的名义在她身边蹭菜,她早习惯了。 她挎着篮子登上庄中的小船,过了湖去了宜兴最大的市集。市集上很热闹,人来人往,叶向晚看着路边那些一个接一个的摊位,仔细挑着合心的食材。 鱼要刚离水送过来的,茄子要刚离秧不超过半个时辰的,竹笋要根部嫩白上部坚硬的……这样挑挑拣拣,不知不觉将整个市集逛完,叶向晚总算选够了这次做菜要用的食材。 她转身要离开,冷不防身后站了一个人,她差点一头撞到那人身上。 叶向晚抬头一看,将将出口的道歉的话咽了下去。 那人白衣胜雪,容貌出众,手中轻摇一柄折扇,正是被她狠狠设计并逃离的不知名妖孽。 叶向晚心中警铃大作。 虽然不知道白衣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看他此时面含微笑,桃花眼中却意味不明,叶向晚就知道,自己这次很难逃得掉了。 “公子。”叶向晚脸上的笑容很僵硬。 白衣妖孽扇子一合,轻笑道:“不错不错,居然还没忘了你家公子我。” 叶向晚强笑道:“公子乃人中龙凤,一表人材,气度不凡,相貌堂堂,那个……秀外慧中?”待见到白衣人听到这个词时眼角跳了几跳,她才发现用错了词,急忙改了口道,“是内外兼修……呵呵……小的怎么会不记得?” 白衣妖孽笑道:“怪了,上次你跟我在一起时,好像没这么好说话啊。” “这个……误会,纯属误会……。”叶向晚边说着,脚下边往后退去。 “哦,原来是误会。只是不知道你现在在陆家庄,也是误会不成?从我这里逃开,却给别人当厨娘么?你和那个陆家庄的少庄主,关系不错嘛。”白衣妖孽的笑怎么看怎么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叶向晚暗暗叫苦。 看样子他已经知道自己在陆家庄做厨娘的事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这里的?难道是身子一好就一直追踪自己到现在? 这人不会这么闲吧? 白衣人上前几步,叶向晚紧张地退后,结结巴巴地道:“公子,这里……人多……。”她原本是想说市集人多,被人看到他这样逼迫个小姑娘不大好,哪知道白衣人似乎存心故意曲解她的话,轻笑道:“说得也是,光天化日不好办事啊……那就跟我来吧。”说着抓起她的手,运轻功离开了市集。 叶向晚见他在闹市之上就施展轻功,不由大为惊讶,但她心里发虚,只得勉强跟上他,直到白衣人停在一个无人的小巷里。 他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叶向晚干干地咽了口唾沫:“公子。” 白衣人笑道:“怎么?你可是有什么话说?” 叶向晚硬着头皮道:“公子那天明明答应放我离开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话不算数。” 白衣人道:“我当时也说过,放你离开后你就莫要再被我碰到。现在,我们又见面了,前面的话自然就做不得数。” 叶向晚垂下眼睛:“这不能怪我。我被公子强迫出村,原就不是心甘情愿。而且公子一路上都不曾信任过我,甚至连姓名都不让我知晓,我又怎知公子到底是什么打算?” “于是,就用手段让公子陷进你的圈套?”白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想到自己被这个容颜绝丽的小姑娘整得连续腹泄两天,他就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从小到大,谁敢这么对他? “公子武功甚高,我又一点功夫也不会,不用点手段,又怎能顺利离开?”叶向晚辩解道,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副“我是迫不得已”的表情。 “这么说,你还很有道理了。”白衣人咬牙。 “那倒不敢。不过如果公子还想强迫我回去给你做饭的话,我绝不会答应。”她好不容易从各种麻烦中脱身,哪会给自己随便就找个主人把自己套牢? “这个嘛,……其实我也确实没打算再让你给我做饭,经过上次那件事,你做的菜就算再美味,我也得先顾着命不是?”叶向晚刚刚松了口气,白衣人已经继续道,“所以这次,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像我上次说的,用身子偿还罢。” 叶向晚大惊。 12、第十二章 叶向晚听了白衣人的话,脸色大变。 她知道经过上次的事后,若真的再碰到白衣人,他必不会放过自己。 毕竟,说到底,那次的事算是两人勾心斗角,互相算计,白衣人想将她拐去当厨娘,而她则想给自家弟弟妹妹们拐个免费保姆之后再溜之大吉。 两人互施手段的结果是白衣人因为一时疏忽,上了她的大当,被她耍了一顿之后溜掉。 这样一来,白衣人定会觉得极为丢脸,堂堂一个武林中人,居然会被个年纪稚小的丫头弄得腹泄两天,这事万一传出去,他在武林中怕也没法立足了。因此日后再相见的话,他还不知会怎样讨回来。 所以这次一见到白衣人,她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若说上次他和叶向晚初见说这句话时还是一脸戏谑的神情,这一次则是脸色郑重,着实让人难辨真假。 叶向晚咬了咬牙。 真要和他回去,自己说不定当真会名节不保。 毕竟,这白衣人虽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却当真邪气得可以。 “啊,是谁?”叶向晚看着白衣人身后,忽道。 白衣人一回头,叶向晚趁机施轻功向后逃去。 白衣人发现身后无人时已经知道上当,立刻随后追去。 但叶向晚的轻功得自洪七公亲传,甚是高明,滑溜得就如同一条小鱼一般,哪是那么容易就追上的?两人兜兜转转,叶向晚眼见前面过了那个大湖便是陆家庄,想叫艄公开船时已来不及,她随手抛了几块石片到湖面上,在石片沉下去之前,已经展身形从那几片石上踩过,直接到了湖对面,身姿优美,姿态翩然。 白衣人虽然功夫高强,但轻功却远不及她,没法用她的方法渡河,只得上了湖边的小船,一迭声地叫艄公开船。等他到得对岸时,叶向晚早去得远了。 白衣人到宜兴已有几日,他探得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就在陆家庄里当厨娘后,曾仗着武艺高强闯过陆家庄几次,想趁机将她掳走。没想到陆家庄里的奇行八卦之术甚是难缠,他刚进庄里便迷了路,心知不妙,只得跃到屋顶后潜出庄来。之后几天他又曾偷入庄中,却同样无功而返。 如是几次后,他便绝了进陆家庄的心思,只在庄外候着,等叶向晚出庄。反正,这个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到了宜兴,他就不信她一辈子不出庄。 叶向晚有亲自采买食材的习惯,每次她出庄时,白衣人就跟在她身后。但前几次因为有别的庄中下人跟在她身边,白衣人生怕打草惊蛇,叶向晚会趁机溜了,而且他摸不清陆家庄的路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事还是莫要惊扰了陆家庄中人比较好。 这一天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叶向晚孤身出来,便想旁敲侧击地震慑她一番,再将她带走,让她以后都能乖乖在自己身边呆着,不会再心生逃意。哪知道叶向晚东拉西扯半天之后,仍旧趁机溜之大吉。她虽然不懂拳脚,在湖边露那一手轻身功夫却着实漂亮,世间能将轻功练到这地步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白衣人眼见她再一次逃脱,心中自知仍是小觑了她,却并不着恼,嘴角含笑。 看来,他还真是小瞧了她呢。 她的轻功不知和谁学得的? 能传授这种高明功夫的人想来在武林中也定不是泛泛之辈。 这丫头虽然不懂武功,但着实滑溜。 他对她的兴趣每见一次面,就猛增许多。 叶向晚一路逃回陆家庄中,提着菜篮款款进了后院,迎面撞上正从厨房匆匆出来的陆冠英。 “少庄主去哪里?”叶向晚随口问道。以前她只要提着食材进来,陆冠英都会马上跟在她后面,现在居然还要出去?真是让人意外。 “庄中来了客人,我要去代家父迎客。”陆冠英道,他匆匆走了几步后又转回来,面上略带些难色,“叶姑娘,家父的意思是,今天有贵客临门,希望叶姑娘能代为整治一桌酒筵,这些厨子都听叶姑娘的吩咐调派就是。” 叶向晚微微一笑:“少庄主客气。向晚本就是庄中的厨娘,整治酒筵是份内之事。难得陆老庄主看重,向晚怎会推三阻四不识大体?” 陆冠英见叶向晚答应下来,这才放心,又说了几句,才匆匆向外走去。 叶向晚也不以为意。 陆家庄子这么大,有贵客上门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过既有客来,她采买的那几样食材就不够了。若是再出庄采买,一是时间上来不及,二则是她生怕出庄后又会碰到那个白衣妖孽。自己好不容易逃回庄来,借着陆家庄的地形之便,能暂时躲一时,只盼他有要事在身,过不久便能离开。只是短时间她却没胆子再孤身出庄了。 叶向晚只得就着厨房里那些下人已经采办回来的食材,吩咐人将材料一一准备好,自己精心准备起来。 过得一个多时辰,眼见酒菜已经整治完毕,正好前面来人传开宴,厨房里便将做好的菜流水般端了上去。 叶向晚准备好酒宴,洗了手脸,正要离开时,前面突然来了一个下人道:“叶姑娘,陆庄主吩咐您去前院。” 因为她只是暂时寄居在陆家庄,庄中人都知道她不过暂代庄主专用的厨娘,不久便即离开,便都以“叶姑娘”相称。 叶向晚心中奇怪:难道是做的菜出了岔子? 来不及多想,叶向晚便跟着下人到了前院花厅。 酒宴已经开席,席上首位坐着陆老庄主,一身儒生衣衫,旁边侍立着陆家下人,客人却是两个少年男子,稍大一些的十八九岁模样,浓眉大眼,健壮结实;稍小一点的与叶向晚年纪相仿,肌肤如玉,容颜不俗。 陆庄主看到叶向晚出来,便笑着对两人道:“郭老弟,黄老弟,这便是我们陆家新来的厨娘,两位所食俱是出自她手。” 他这样一说,年纪稍大些的少年便点了点头,并不说话,看起来憨厚之极。 那年纪稍小的少年却目不转睛地盯了叶向晚半天,才笑意盈盈地道:“这位妹妹长得好生俊俏,心思也灵巧,我们来亲近亲近。”说着离席伸手来拉她。 叶向晚心下吃惊,正要躲开,忽然发现这少年伸出的手形状娇小白嫩,十指纤纤竟与女子的手差不多,不由心下微动,抬头向少年的脸上望去。少年眼神灵动,眼中只有淘气的神色,叶向晚恍悟原来这少年是女扮男装,索性大方任她拉着,微笑道:“过奖过奖。” 那少年见叶向晚举止大方,毫不扭捏作态,心中更加欢喜。 陆庄主道:“黄老弟看来也是性情中人,我们再来一杯罢。” 少年微微一笑,转身回到席上。 叶向晚心中微动,黄老弟? 这少女……姓黄? 难道,那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就是自己的师兄郭靖?刚刚陆庄主确实叫他“郭老弟”来着。 叶向晚抬头仔细看了他几眼,只觉得他一脸憨厚之色,越看越像书中所说的郭靖,不由心中暗惊。她尚还记得,郭黄到达的当夜似乎就在陆家庄中撞上了什么事,接下来的剧情就是梅超风与郭靖大战。 她见三人再无话对自己说,便悄悄退下,心中甚急。 唯今之计,莫过于趁着今夜便离开陆家庄。 但她身上缺少盘缠,陆家人对她一向宽厚,不问自取的事她自问做不出来。更何况那白衣妖孽恐怕还没有离开此地,她如果就这样离开陆家庄,怕是正好撞到他的手里。 怎么办? 叶向晚回到自己屋中,辗转半晌,最后还是决定,暂时就呆在陆家庄中。虽然她对原著剧情记得不是十分清楚,但那一战若她记得不差,似乎并无真正伤亡之人?她只要安心做她的厨娘,这几日绝不露头便可。等她做满了一个月,若那白衣人已经离开,她就立刻结月银离开此处。 只是,这一下她彻底没法再回牛家村了。白衣人在她家留有一个下人,如果她回去,白衣人会马上接到她的消息,到时她不异于重回狼窝。 夜半时分,叶向晚听到远处传来低沉的呜呜号角之声,一声刚落,一声又起,似乎是彼此应答一般。叶向晚将头深深埋进被子,强迫自己快快睡去,绝不理会外面的事情。 第二天,叶向晚起床梳洗后,揽镜自看,发现眼下有两个青色的眼圈,显是头一夜并没有睡好。她无奈地揉了揉,起身去厨房整治早餐,做了碧玉粳米粥和几盘小菜,心中则在暗暗叹息,早知道会穿到这么个地方来,莫不如在之前就将《射雕》那本书从头到尾再认真研读一遍,这回好了,她除了隐约记得的主线剧情外,很多情节根本毫无印象。 这一天很快就在叶向晚的提心吊胆中过去,居然什么也没发生。叶向晚长长出了口气,窝回自己的小窝里,躺在床上努力回忆原著剧情。 陆家庄那次除了梅超风和郭靖打斗以及黄药师现身之外还发生了什么事? 良久,她呼地一下坐了起来。 糟了!怎么会忘记这件大事? 陆家庄打斗,那个假裘千仞和自己的几位师父不是全出现了吗? 13、第十三章 叶向晚一想到自己的几位师父也牵涉其中,不由得有些心神不定。关于自己的那位师兄郭靖,因为叶向晚知道他是《射雕》主角,从原著的开始到结尾他几乎是危难与机遇并存,再加上与自己并没无太多交集,所以她其实并不怎么关心。但是那几位师父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她如何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当时,原著里的剧情是怎么发展的? 她的几位师父是怎么到的陆家庄? 她怎么记不起来了? 叶向晚辗转反侧了半天,直到夜半才迷迷糊糊睡着。忽地听到瓦面上“喀”地一声响,她立刻清醒过来,竖起耳朵细听。 只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在屋顶上轻轻掠了过去。 这个……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陆家庄内的人,肯定不可能大半夜跑屋顶,只能是外面闯进来的人。 是谁? 难道是那个白衣妖孽? 叶向晚一想到这里,心就紧缩成一团。她大气也不敢出,蜷在床上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外面再无动静。 叶向晚最终下了床,悄悄走到窗外,将窗子开了一条缝,向外看去。 月光之下,不远处的一丛玫瑰后面,一个黑影躲躲闪闪地走了过去。 但是没多久,那黑影又绕了回来。 叶向晚心中奇怪,想了想才明白:那黑影定是被庄中的奇行八卦之术困住,找不到路了。看那人虽然一身黑衣,但却身姿窈窕,应该是个女子。 一察觉不是白衣妖孽,叶向晚胆子便大了些,继续向外看。这时她才发现,在黑衣女子走过之后,又有两个身影跟着,看衣着身形正是前日里到庄上的郭靖黄蓉。 叶向晚心中又不停琢磨起来,这两人一直悄悄跟着那女子,却又不出手制住她,这是在干嘛? 想了半天,她心中一震。 梅超风的到来,好像就是因为杨康被扣在陆家庄?一想到这点,登时那一块剧情完全被串了起来:杨康被陆家庄扣住;穆念慈对杨康一往情深,深夜来救却找不到人;郭黄暗中提点;杨康要穆念慈去给梅超风送信,却被欧阳克制住;结果梅超风出现,与欧阳克大战一场,身后却跟着黄药师;最后梅超风来陆家庄救徒弟,又是一场混战…… 这么说,刚刚那黑影应该是穆念慈?是不是意味着天亮后陆家庄混战就会发生? 一想到这里,叶向晚立刻坐卧不宁起来,清晨起来后眼底的青影更甚。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一天居然又安静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怎么回事? 是剧情改变了还是她记错了? 叶向晚偷偷观察郭黄两人,见他们虽然表面上与陆庄主观画谈文,悠闲自在,但黄蓉偶尔对郭靖做个眼色打个手势。虽然陆庄主并没注意,却全被隐在暗处的叶向晚看到了眼中。 看来,应该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叶向晚这样一想,便暗暗打起精神应付,一面在心里盘算,只是她这样一直过了两天,却仍旧没人上门。 第三天清晨时分,叶向晚起来梳洗完毕,备好早饭后,闲着无事便去前院逛逛,却正遇到陆冠英匆匆走来,神色郑重,与往常大不相同。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家丁,手中托着一个托盘,罩着的青布隆起来一块。 陆冠英看到叶向晚,并没像平时一样停下来逗她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就急急走了过去,进了书房之中。 叶向晚装作赏花,轻轻走到书房的窗外,正好听到陆庄主发颤的声音:“这……这是谁拿来的?” 陆冠英道:“刚才有人放在盒子里送来的。庄丁只道是寻常礼物,开发了赏钱,也没细问。拿到帐户打开盒子,却是这个东西。去找那送礼的人,已走得不见了。爹,你说这中间有什么蹊跷?”(注:陆氏父子的这两句对话摘自于原著《射雕英雄传》中的相应章节,在此引用。) 陆庄主没有回答,叶向晚心中一叹:“该来的还是来了。”转身走到了远处,不再细听下去。 就算不再偷听,她也知道,接下来应该就是陆庄主送钱送物给郭靖黄蓉催他们离开,结果正撞上假裘千仞来装神弄鬼,几个人便同时回庄,之后梅超风出现,打斗便即开始。 只是,她的几位师父是怎么出现的?他们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叶向晚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了。 再过一会儿,她就看到陆冠英送郭靖和黄蓉出来,旁边还有庄丁将小红马也牵了过来。 陆冠英一眼看到叶向晚,见她正望着自己,笑靥如花,心中不由怔了一下。他猛然想起这个小姑娘并非庄中之人,不过是因为缺少盘缠才暂时栖身于此,如今陆家庄即将有大难临头,莫要害了这小姑娘的性命才好。 一思及此,陆冠英便转头对身边的一个庄丁吩咐了几句,才重又送郭靖黄蓉出庄。 叶向晚还在看着郭黄二人时,那庄丁已经走过来,对叶向晚道:“叶姑娘,少庄主吩咐您现在就可以去帐房支取纹银百两,之后速速离开庄中。” 叶向晚听了庄丁的话,愣了一下,随即悟到陆冠英定是怕这场祸事害了自己,不由得心中微有些感动。她前世被枕边人背叛,虽然这一世还不至于愤世嫉俗,但对于人情方面早淡了心思,万没想到陆冠英与自己不过是泛泛之交,居然还替自己想得这样周全。 庄丁见叶向晚不回答,不由催促道:“叶姑娘?” 叶向晚回过神来,心下有些为难。她一时觉得莫不如真的趁这个时候走掉算了,反正陆家庄的少主人主动开了口,也不能算她忘恩负义。但又想着她在这里当厨娘以来,庄中人对她都不错,若她这样一走了之,虽然知道陆家庄并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损伤,但她这个举动似乎实在过于凉薄。 再说,现在白衣妖孽不知道还在庄外不?她可莫要一下撞到他的手里去。 “为何突然让我离开?”叶向晚故作不解。 庄丁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是少庄主刚刚吩咐我的。不过我听说庄里刚刚收了一个很了不得的礼物,还不知是福是祸。所以叶姑娘,你能离开就快些离开吧。”他好心劝道。 叶向晚摇摇头,笑道:“我只是一个厨娘罢了,庄里对我一向不错,如果我现在离开,未免太不仁义。这位大哥,你回去对少庄主回复一声,就说我谢过他的好心,今天中午的饭菜我定会好好露上一手。” 庄丁见劝不动叶向晚,只得摇头离开。 叶向晚在前院又徘徊了一会儿,心中仍是想不出江南七侠因何到了陆家的归云庄。转念再一想,江南七怪和梅超风夫妇过结甚深,难道是跟着梅超风而来的? 她刚要回后院,就看到庄门处一个老者昂然而来,后面还跟着郭靖黄蓉,最后才是陆冠英。 叶向晚冷眼瞧他,见他身穿黄葛短衫,右手一把大蒲扇,颇有大家风范。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应该就是假裘千仞了。 反正稍候便会有人戳穿他的面目,叶向晚转身回了后院,也不多事。 再过一会儿,陆冠英反而寻了过来。原来他听庄丁回复说叶姑娘不肯离开,便亲自来劝。但饶是他苦劝良久,叶向晚却只是摇头。陆冠英一则感于她的仁义,二则想到之前迎进来的那位裘老帮主功力高深,说不定此番能助得归云庄过得此劫,索性便不再劝,反托叶向晚亲手整治傍晚的酒筵。 叶向晚自然满口答应,眼见陆冠英离开,她便去厨房看了一圈晚上要用的食材,将所缺的东西都一一记下来,打发庄中专门负责采买的下人去买齐。虽然她一直坚持自己亲自挑选,但上次被白衣人那一吓,她已经几天不敢出庄了。 陆冠英傍晚再到厨房时,叶向晚正将最后一道刚刚做好的东坡肉从锅中取出来。陆冠英眼见那肉块方方正正,色泽红亮,皮薄肉嫩,香酥无比,刚一出锅便异香袭人,着实有些心痒难耐。只是此番庄中将有大事发生,他便也只赞了几句,命庄中人将菜都端到前面去。 叶向晚整治完酒筵,洗净了手,便又悄悄到了前院。她对假裘千仞不感兴趣,但关于几位师父她却想提前见上一面,明知他们不可能听自己的劝离开,可让她眼睁睁看着几位师父涉险,她毕竟还是做不到。 虽然原著里写着归云庄一战并没什么人损伤,但如果原著的情节因为她的到来而起了变化怎么办? 她还记得自己前世时看过的《蝴蝶效应》电影,实在是不敢拿视自己如亲女的几位师父冒险。 叶向晚正在前庄神思不属地想着,忽地肩上有人轻轻一拍。 叶向晚回头,便见到身后站着一个衣冠不整、形容拉沓的穷酸秀才,手里摇着一柄折扇。 “二师父!”叶向晚一直替几位师父担着心事,这时候见到朱聪突然现身,她心中又惊又喜,那些平时一直隐藏着的情绪全暴露了出来,忍不住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就如同见到久别的亲人一般。 朱聪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道:“小晚儿,你怎么在这里?” 叶向晚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未免太过于激动,讷讷地放开朱聪,不好意思地又叫了一声:“二师父。” 14、第十四章 这时,朱聪身后的几个人都走了过来,正是江南七侠。 韩小莹抿嘴笑道:“看我们小晚儿,眼中只看得见她二师父,却看不到我们,果然还是和二哥感情最好。” 叶向晚更加局促,急忙挨个儿给每位师父都见了礼,转眼又看到跟在他们身边的庄丁正一脸惊色地看着自己,显然这庄丁没想到庄中新来的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厨娘居然是这几个怪人的徒弟。 叶向晚将自己在归云庄中做厨娘的事一一详细说了,只隐了遇到郭靖师兄和黄蓉以及白衣人的事,毕竟,江南七侠只提过她有个叫郭靖的师兄,如果她自己承认认出了郭靖,未免有些不妥。 朱聪听了她的话,点点头,倒没多说什么。叶向晚看他们的表情,一个个都很泰然,并不像是得知大仇人即将到来的模样,心下不由暗忖:几位师父看来不是追踪梅超风而来? 朱聪道:“晚儿,你自走后,几位师父一直惦着你,生怕你身无武功会吃什么亏,现在看来一切都好,我们也放了些心。只是你虽然是我们的弟子,七位师父却一向将你当亲生女儿来看,你在我们这里没学到什么真实功夫,觉得我们的功夫不合你的性子,师父们倒也不怪你。日后你若碰到什么功夫合心,那人的行事又不失侠义的话,你可以再次拜师,不必问过我们,几位师父亦不会怪你。” 叶向晚听了朱聪的话,大惊,转头再看另外几位师父,却看到他们都是一脸了然的模样,显然事先早已经商量过。她知道宋朝本就是个礼教森严的朝代,拜师并不是随便的事情,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经过先前师父的允许便不可以再拜别的师父,否则便是欺师灭祖之罪。现在江南七怪能做出这个决定,显然对她已是疼爱至极,完全在为她着想,不由得心下大为感动,一时之间竟有些哽咽了。 她这边小女儿神态全露,那边柯镇恶立刻顿了顿杖,开口道:“我们还是莫要主人久候,去看看此间主人到底是何用意,居然请了我们几怪到来。晚儿既然在这家做厨娘,想来应该知道此间主人的品行?” 叶向晚知道大师父一向不习惯感情外露,便急忙平复了情绪,回答道:“归云庄的庄主姓陆……是个好人。”她原本还想说些别的,但想想江南七怪与梅超风积怨太深,这几位师父就连带着将所有与桃花岛有关的人和事都恨了进去。如果她说出陆乘风是黄药师的徒弟,会不会给陆庄主带来麻烦? 原著里到底这一段是怎么发展的? 她还没想明白,江南七怪已经回转了身,跟着庄丁走了进去。韩小莹临进去前拍了拍叶向晚的肩,道:“晚儿,想来你这次还是不想和师父们同行罢?几位师父也不勉强你,只是江湖中不乏居心险恶之辈,你切记要万事小心,千万不可轻易相信别人。” 叶向晚急忙应了,眼看着江南七怪进了庄内,她在后面说了一声:“几位师父,等几时闲了,徒儿给你们做‘口水鸡’吃”。却没听到回音,也不知道六个人听到没有。 之后她在厅外听到里面先是郭靖大叫“师父”,接着师徒相认,主客互相介绍,各人尽皆重新落座。推杯换盏之后,假裘千仞便开始撺掇众人向大金国投诚。 陆庄主和江南七侠听了他的话后,全都勃然变色,双方一语不合,便即动起手来。 叶向晚知道到目前为止真正的凶险人物还没露面,所以并不怎么注意厅里的动静,只一径盯着庄门口。 过不多时,她果然见到庄门口进来一个人影,身形削瘦,长发披肩,双眼闭着,脸上冷冰冰地一丝笑容也无。 叶向晚心中一震:“梅超风果然来了。” 她想着屋中的几位师父,一急之下,想张口示警,结果眼角一扫之后,她突然发现梅超风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瘦高男人。那人一身青布袍子,脸上肌肉僵硬如木石一般,行路也是硬梆梆地,脚下却悄无声息。叶向晚骇了一跳,瞬间反应过来这人就是戴了面具的黄药师。 她这一愣神间,厅中已经飞出一个身影,直直向着梅超风撞去。 梅超风虽然目不能见,耳力却甚灵敏,伸手就抓了这人的后衣领,大踏步进了厅门。原来是假裘千仞被人打了出来,却又被梅超风抓了进去。 叶向晚嘴巴动了几下,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黄药师进厅之前眼光在她脸上很快地扫了一下,她只觉得那目光扫过之时,自己的脸竟如同被刀刃刮过一般。 叶向晚心中大叫“邪门”,眼见现在该出现的都出现了,她却一心只惦着剧情发展,暗恨自己记得不清,在外面急得直转圈。 过不多时,厅中居然传来哭声,里面还夹杂着“爹爹”、“师父”的叫声。 叶向晚微微一怔,才悟到是假裘千仞为了脱身,捏造了黄药师的死讯。她思来想去,到底对江南七侠的关心占了上风,便悄悄走到窗边,探头向里面看去。 眼见里面的几人哭了一会儿之后,朱聪便施展妙手空空的功夫将假裘千仞的那些道具都偷了出来,之后几人又联手逼得他承认了此前显露的那番功夫不过是因为提前做过手脚。 这一切都发生之后,里面情势再一次逆转,江南七怪与梅超风的旧怨又被掀到了桌面。 叶向晚在窗外暗暗着急,明知道梅超风身后那个青衫人是黄药师,却没法出声点明。她只知道大概,却记不清细节,眼见众人出声喝问那个青衫人,梅超风才知道自己身后一直跟着人,便反手抓去,黄药师却不顾主人的挽留,闪身就出了厅。 叶向晚正琢磨着要怎生帮着自己的几位师父,忽觉得身上一麻,接着整个人都动弹不得,被人就这样夹了出去,腾云驾雾一般出了庄子,很快就到了僻静之地。 叶向晚双脚落地之后,穴道也被解开。她这才发现挟了自己出来的居然是黄药师,不由得心下大惊。 书上可根本没这段啊。 他不是应该帮徒弟打架吗? 黄药师目不转睛地盯了叶向晚半天,她心知黄药师戴着□□,却还是觉得这张脸如僵尸一般,太过恐怖,又不知道他抓了自己目的何在,不由得心底生寒。 黄药师也不说话,叶向晚心思转了一会,重又惦起江南七怪来。 自己被黄药师所抓是书中所未出现过的,那江南七怪的结果会不会也会与原著有所不同?一想到这里,她心下更急,再也顾不得别的,脱口便道:“黄岛主,你几个徒弟和郭靖在里面打起来,郭靖学过洪七公的降龙十八章,你徒弟会吃亏。” 她揣摩着黄药师的性子一向护短,适才梅超风听闻黄药师的死讯后大哭,黄药师不可能不有所感触。自己既然点明郭靖会降龙十八掌,若是梅超风真被郭靖打败,岂不是相当于在说黄药师功夫不如洪七公,黄药师不如洪七公会教徒弟?不管是哪一种,她相信黄药师都不会置之不理。 果然,她话音刚落,黄药师就提着她衣领转瞬又回了庄里。 叶向晚心中哀号,她是想回庄,但不是以这种方式被人拎东西一样拎回去啊。 两人回到庄中,黄药师与她站在院中隐蔽之处,没有惊动任何人。叶向晚一眼就看到前厅轰然倒塌,厅中众人正纷纷从里面逃出来,一个官差模样的人双腿被巨梁压住,狂呼“救命”,另一个唇红齿白的陌生少年上去将梁木抬起来,将他从下面拖出来。 叶向晚见那少年衣着富贵,心中一激灵,意识到这人便是杨康。她眼见众人各顾各人之事,杨康和那个官差要趁乱逃走,忙对身边的黄药师道:“那边的两人害过你徒弟。”看原著时,她就对书里贪图富贵不认亲父的杨康咬牙切齿,这番说法也算是出于义愤之心小小利用一下黄药师。至于后果,她可没多想。 黄药师身子不动,只袖子微微一抖,两块小石子便快速飞出,正正撞到那两人背心穴道之上,杨康与那官差登时动弹不得。 叶向晚不由低声叫好,再转过头看场中时,正正看到梅超风的手爪在郭靖手背上划过,抓出几道血痕来,不由“哎哟”一声又低叫出来。 场中人都关注着场中两人的打斗,没人注意到她的低呼。 郭靖在那边叫道:“蓉儿,我中了毒。”边说边继续与梅超风缠斗,黄蓉心疼情郎,拔出峨嵋刺与江南七侠团团围住梅超风。 叶向晚知道梅超风功夫阴毒,生怕她会伤了几位师父。但自己一点功夫不懂,身后这个黄药师虽然武功绝高,找借口让他制住杨康可以,让他出手对付自家徒弟那是万万不能。 她这边急得快跳脚,幸好那边朱聪出手偷出了梅超风身上的解药,喂郭靖服下,接着几怪合斗梅超风,不相上下。 郭靖服药之后,神智清明,便重新跃入战局中,一掌伤了梅超风。 江南几怪正想杀梅超风,叶向晚生怕几位师父得罪了黄药师,不由得出声叫道:“不要!”但她没有内力,站得又远,场中人仍是没有听到。反倒是郭靖挡住了他们的兵器,叫道:“师父,饶了她罢!”江南六怪便一齐向后退开。 梅超风黯然服输,叶向晚这才松了口气。眼见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她这颗心已经大起大落了数回,现在还在砰砰乱跳着。 转眼再看他们找那本《九阴真经》,她知道所谓《真经》不过就是那块人皮,但再想想那东西是从人的身体上生生撕下,心里就打怵。她正想转头对黄药师说什么时,才发现他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叶向晚惊“噫”一声,再看场中,果然看到黄药师抓住梅超风的身子,瞬息没入庄外的林中。 场中众人也被这变故惊得呆了,半晌都没人说出话来。 15、第十五章 良久之后,场中众人才回过神来。双方客套一番,陆家父子因为前厅已毁,便邀众人去后厅休息。 众人还没来得及动身,青衣人居然与梅超风重又回转了来。 叶向晚抓耳挠腮,眼见此番梅超风重回场中之后,定要与郭靖比个高下,心中便知道定是自己刚刚那句暗指黄药师的徒弟不如洪七公的徒弟的话让黄药师不服气了。 她定眼看场中打斗,眼见梅超风与郭靖比无声掌却丝毫不落下风,想到适才他站在自己身边时以小石子制住杨康等人,便知定是他在暗中以小石为梅超风做指点。 这时黄蓉和朱聪也都纷纷看了出来,待黄药师再弹出石子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各抓了一堆石块瓦砾向场中丢去,有的直撞上石子,有的则故意带起呼呼的风声想扰乱梅超风的听觉。 哪知道黄药师弹出的小石子劲力十足,连续击破拦阻的瓦石后仍旧去势不歇,且破空之音极强,非普通砖石碰撞声可扰。 他们这一出手,黄药师明显对两人极为不满,虽然疼爱黄蓉,朱聪却算是他的对头,他再出手时便多了一颗石子向朱聪袭去。 朱聪眼见那石子来势凶猛,如果被它打个正着必定会脑破胸穿,也不敢强接,只得飘身移开,那石子擦着他的身子射了过去。 叶向晚见二师父有难,再顾不得别的,直直地冲出去叫道:“黄岛主,你和梅超风以二对一,打我郭师兄一个江湖后辈,羞是不羞?” 黄蓉本就对青衣人的身手起疑,正在盯着细看,这时再听到叶向晚的话,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厨娘如何认出自己的父亲,但心下已是大喜过望,高叫一声:“爹爹!”向青衣人扑去。 叶向晚眼见打斗似乎暂时告一段落,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对朱聪道:“二师父,您有没有伤到哪里?” 朱聪哈哈一笑道:“乖徒儿,二师父命大,哪会那么容易受伤?” 另一边,梅超风则因为失了黄药师的石子指点,被郭靖两掌打了个跟头,再也爬不起来;陆乘风乍闻这青衫人就是自己一直思着念着的恩师,想站起来见礼。但他双腿早废,刚起来就一下子跌到了地上。 场中一时间乱成一团。 黄药师那边父女师徒相认,黄蓉笑嘻嘻地将黄药师脸上的□□揭下来套在自己脸上玩;这边柯镇恶则将郭靖叫了过来,指着叶向晚道:“靖儿,这个小姑娘便是之前我们跟你提起的那个小师妹,你们互相见过吧。” 叶向晚早知道郭靖的身份,郭靖却是直到片刻之前眼见她对朱聪口称“二师父”才隐约猜到这个见过一面的小厨娘是自己的师妹,他忙和叶向晚见过礼,互相以“师兄”、“师妹”相称。 他们正说得热络时,那边黄蓉已经拉过黄药师道:“爹,我给你引见几位朋友。这是江湖上有名的江南六怪,是靖哥哥的师父。” 哪知道黄药师甚是倨傲,眼睛一翻道:“我不见外人。”(注:黄蓉与黄药师父女俩的这句对答同样引自原著《射雕英雄传》相应章节,特此注明。) 江南七侠大怒。 叶向晚心道:“要糟”。她生怕几位师父一生气和黄药师再打起来吃了亏,忙开口道:“几位师父,你们此番怎会来到这里?之前在庄外匆匆一面,都没有来得及和师父们细说经过。” 江南七怪见自己疼爱着的叶向晚开口,也知她有息事宁人之意,便强自按了火气,转头和她说了原由。原来他们不过是偶然经过太湖,结果陆家庄属下的一些江湖人物居然殷勤上船接待。江南七怪不知来者用意,只用江湖切口和他们对答几句。这些人原本正在等待要来寻仇的梅超风,因为见到这几人形状古怪,便误认为他们是陆庄主正在等着的仇家,直接将他们迎了进来。及至七侠与郭靖见面,又与陆庄主互相介绍之后,陆庄主才知道自己这边接错了人。 黄药师不理江南几怪,重新将陆家父子收了入门,并允许陆乘风亲自传授陆冠英武功。轮到梅超风时,他却将附骨针钉入梅超风体内,要她帮自己做三件事后再到桃花岛拔针。 做完这一切之后,黄药师转头对郭靖道:“你叫郭靖?” 叶向晚心中“咯噔”一下:完了,又要打起来了。 果然,黄药师与郭靖不过三言两语,就提出要亲自领教他的功夫。 叶向晚有心打圆场,刚要张嘴,黄药师冷冰冰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她一下想起适才自己为救朱聪师父,情急之下曾大喊大叫说黄药师与梅超风联手以二敌一打一个江湖后辈。当时事起突然,黄药师来不及和她算帐,但显然已经将她那番话记在了心里。 叶向晚不由心下打了个激灵,到嘴的话重又咽了回去。 黄蓉为消黄药师的怒气,便和情郎对打起来。黄药师自然知道宝贝女儿的如意算盘,冷哼一声抓起相斗的两人向两边丢开。 之后他再扫叶向晚一眼,才对郭靖道:“我站在这里不动,你便尽力施展你的降龙十八掌向我招呼。只要你能引得我举手格档,就算我输,也免得有人说我以大压小,欺负江湖后辈。” 叶向晚心知黄药师话中暗指自己,不禁悄悄将脚向后挪了挪,心道:“只要几位师父没事,这闲事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再管了,免得惹祸上身。” 那边郭靖接连几掌都打不到黄药师,却因用力不够纯熟反被黄药师弄到手腕脱臼,便急忙跃开。 黄药师喝道:“你也吃我一掌罢!”郭靖待要逃开,已被黄药师勾倒在地。 黄蓉大惊,猛地扑到郭靖身上以身相护,叫道:“爹爹别打!” 黄药师不理不睬,一只手提起女儿,另一只手仍是一掌击了下去。 江南几怪大惊,眼见黄药师掌力凶猛,这一掌若是击得实了,郭靖小命定然不保,便齐齐攻了上去。 黄药师将女儿放到一边,双手随意挥洒之间,几怪的武器互相撞击,除柯镇恶的铁杖外,已经尽数断掉,接着他一掌印向朱聪。 叶向晚眼见二师父势危,大叫一声,足下用力施轻功蹿到朱聪身前,大叫道:“黄岛主,我不懂功夫。你若一掌打死我,定会辱了你的名声。” 如果黄药师真的不理她的小命,她这这长的话只怕连一半都说不出来。幸好她一挡在朱聪身前时,黄药师便已改了出掌方向,掌力“呼”地擦着叶向晚的身子掠过,却没伤到人。 这时陆乘风颤着的声音才响起:“师父……。”但他虽有心求情,内心里毕竟还惧着自己师父,只叫了一声就不敢再替郭靖求情。 黄蓉眼见情势危急,当下大哭道:“爹,你杀他罢,我永不再见你了!”说着运轻功奔出了庄子,直接投入了太湖之中。黄药师大惊,急步抢到湖边,黄蓉却早游得远了。 叶向晚呆呆站着,虽然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好像都是顺着剧情轨道在走,并没什么大的改变,可她为什么总是有种不好的感觉? 朱聪见叶向晚一点功夫不懂,却几次三番挡在自己身前,以命相护,足见对几位师父感情甚深,不由得心中大慰。此时见她发呆,他只以为她是初逢大变惊得呆住了,便拍拍她的肩,叹道:“傻孩子,吓着你了。”转头帮郭靖接上了脱臼的手腕。 黄药师这时已经重又回到庄里,眼见叶向晚呆呆站着,江南七怪正围着郭靖,便冷冷道:“你们几个人快自杀罢,免得我出手时多吃苦头!” 江南几怪立刻或空手或执兵器,布成迎敌之阵。 柯镇恶道:“男子汉大丈夫死都不怕,还怕吃苦?” 朱聪道:“江南七怪已归故乡,今日埋骨五湖,尚有何憾?” 郭靖纵身上前,对黄药师道:“陈玄风是弟子杀的,与我众位师父无干,我一人给他抵命便了。只是弟子父仇未报,前辈可否宽限一个月,三十天之后,弟子亲来桃花岛领死?”(按:柯朱郭三人的话均摘自原著《射雕英雄传》相应章节,特此注明。) 黄药师盯着场中的几人。 叶向晚心中惴惴,虽然她不懂功夫,却仍旧走到郭靖身边,抬头看着黄药师,口中轻轻地道:“几位师父,日后地下相见,晚儿给你们做黄焖羊肉吃。”声音中无丝毫惧意。 黄药师目光闪了一下,忽地冷哼一声。众人只觉眼前青影一晃,似乎黄药师瞬间到了自己面前,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青影已经一闪即没,离开了此处。 众人谁也没想到黄药师会这样就离开,不由得心下愕然。 朱聪忽地出声叫道:“晚儿呢?晚儿去哪里了?” 其他人这才发现,刚刚还站在郭靖身边的叶向晚已经消失了踪影。 陆乘风怔了片刻,才出声安慰道:“几位放心,叶姑娘虽然年纪尚小,但聪明伶俐,机灵得很,是个有福气的。家师亦是极有身份之人,此次带她离开,定不会伤害于她。还请诸位到后堂歇息一下罢。” 梅超风忽地“哈哈”一笑,双袖挥起,猛地反跃离开。陆乘风叫了几声“师姐”,都听不到她答话,再说着让她将徒弟带走,也得不到回应。 16、第十六章 叶向晚突然被黄药师掳走,她心里一开始怕得直打鼓。但她挤时间仔细回忆过还记得的有关黄药师的片段之后,发觉虽然书里写着黄药师甚是讨厌礼教一类,却一向自恃身份,似乎并没有滥杀无辜。 所以,自己应该是安全的……吧? 黄药师抓着她奔行了一阵,眼看离陆家庄已经远得不见影子,两人到了一处僻静的树林里,黄药师这才停下来。 叶向晚双脚一着地,立刻紧紧巴住了身边的一棵树。 好丢人啊!她头晕了! 自己施展轻功时还不觉得怎么样,但被黄药师拎这一路,她居然头晕了? 黄药师脸上少了那张□□,整个人丰姿俊爽,飘然若神,双手负着站在那里,冷冰冰看着叶向晚,无喜无怒。 叶向晚站了半天才恢复过来,慢慢松开了树干。 “你叫什么名字?”黄药师问道。 “叶向晚。”她心里暗忖自己一点儿武功也不通,按说黄药师并不会太过为难自己,因此之前的那种恐惧消了不少。 黄药师见叶向晚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并无惧色,不由心中暗暗称奇。 之前他跟着梅超风进入庄中时,梅超风目不能视,并未察觉,但黄药师却看到她曾想示警来着,虽然最终没发出声音。之后厅里一团忙乱,那些家丁们早就躲得远远的,可这个小姑娘却隐在厅外的窗边偷看,胆子着实忒大了些。他当即就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有些古怪。 第一次将叶向晚抓到树林中时,他只是想借机吓她一吓,查出她的来历。他也曾趁机探查过她的脉门,感觉到她没有丝毫的内力武功根基。但不知为什么,黄药师总感觉这小姑娘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结果叶向晚一开口就验证了他的想法。 当时叶向晚对他说:“黄岛主,你几个徒弟和郭靖在里面打起来,郭靖学过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你徒弟会吃亏。” 黄药师彼时脸上还戴着面具,连黄蓉都没认出来,她怎么会知道?她既然不懂武功,又如何知道甚多武林中事,知道郭靖学过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 最重要的是,她这话的意思明明就是在暗示他,他的徒弟不如洪七公的徒弟。黄药师一向多智,如何听不出她话里隐含的相激之意?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性子原就受不得激,倒似乎认得他多年一般? 黄药师按捺不住心中不断扩大的古怪感觉,索性就让她认为自己确实中了她的激将之法,重新带她回了庄。及至后来她指出杨康等人要跑要他出手,他也暂且顺了她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她还能有什么下文。 结果等他对江南几怪出手时,叶向晚直接跳了出去,自承是江南几怪的徒弟。 这小姑娘骨骼清奇,实是练武的上好材质,多少成名人想收这种资质之人为徒而不得?江南七怪居然能收到这样的徒弟,真是走了大运。 但令人不解的是,她明明不懂武功。 江南七怪收了她当徒弟却一点功夫也没传她? 心中存着这样大的疑团,再加上到后来黄药师一直记挂着跑开的女儿,怒气已不像先前那样大,索性直接抓了叶向晚离开。 别人他可以不在乎,但这小姑娘身上的古怪之处,他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一时弄不开的谜团,那就多花些时间好了。 叶向晚不知道黄药师心中思量,但也知道她之前在黄药师面前的表现实在是破绽多多,现下便索性一声不吭。黄药师问什么,她答什么,他若不问,她绝不主动开口。 “你是几怪的徒弟?”黄药师问道。 叶向晚点头:“不错,所以师父有难,我绝不能眼睁睁在一边看着。虽然我一点武功也不会,但至少‘仁义’二字,我尚知道是何含意。” 这小姑娘,虽然一脸的大义凛然,却是一肚子的精灵古怪。一边不停地宣称她不懂武功,让他无法对她出手,一边却又说她对抗他本就是出于“仁义”之举,这样就更让黄药师无法过多为难她。 黄药师本就是随心而行的性子,越想叶向晚的话便越觉得有趣,他虽然与叶向晚说话不多,但发现她的聪明着实与女儿黄蓉有些相像,因此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喜欢起她来,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你这意思是在说你是仁义之人,我若向你出手就是不仁不义,对吧?” 叶向晚确实是这个意思。她不懂功夫,又知道黄药师等人一向自恃身份,便索性先用话套死了他,让他没办法因为刚才的事情责怪于她。哪知道黄药师果然很邪,居然直接将她的目的摆到了明面上,她一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不由得大是尴尬。 黄药师正要再开口,忽地眉头微微一动,猛地闪身离开,接着附近就传来打斗的声音,但没几下黄药师便又回转了来,手中同样提着一个人。 一身白衣,头束金环,衣饰富贵如王孙。桃花眼斜挑,面目俊雅,正是叶向晚的前主人。 黄药师似乎认得他,将他扔到地上,冷冷道:“又是你?” 白衣人借着黄药师一扔之力,身子一翻,双足稳稳地站在地上,姿态潇洒。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却甚是恭敬:“正是在下。” 黄药师冷冷道:“你可以再驱一次你的蛇试试。” 白衣人忙道:“在下不敢。” 叶向晚听着两人的答话,心下不停琢磨着:看这意思,应该是这妖孽曾和黄药师打过,他驱蛇攻黄药师但结果却输了? 那蛇的严整之态叶向晚见过,她一向觉得就算武功再高,成百上千条毒蛇攻过来,也甚难防范。不知道黄药师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克制住白衣人和他的蛇群? 一想到这里,叶向晚心下又一动。 白衣人一直跟着她,看样子不把她抓回去定不罢休。叶向晚上次整得他里子面子全失,真要被他抓回去,还不知道会被他怎么样折磨。 如果……黄药师真能克制住白衣人的话…… 叶向晚不停地在心里打着小九九。 黄药师负了双手,对白衣妖孽道:“若想留得小命,就快些离开。” 他这就算是放了白衣人一马了,哪知道对方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立在当地。黄药师再扫他一眼,才发现他正一霎不霎地盯着叶向晚。 黄药师恍然大悟:“你本是跟她而来?” 白衣人笑道:“这小姑娘本是在下的厨娘,半路却私下逃了,在下一直想带她回去。” 他这样一说,黄药师自觉难以反驳,却听叶向晚道:“谁是你的厨娘?你有证据么?乱讲话就是诬陷,知道不?”她这番近似无赖的话原是只为脱身,颇有些蛮不讲理,但叶向晚附身的这具身体长开之后相貌实在明艳,在白衣人看来,她微微翘起的嘴角给她平添了不少可爱之气,不由得呆了一下。 他自问平生见过的美女不少,但初见时的叶向晚给他一种稳重之感,及至后来逃离时让他感到这小姑娘稳重的外表下竟是个鬼灵精。前几日他想抓她却被她溜走,直到今日入夜时陆家庄大乱,他便一直在庄外盯着,想趁乱进庄掳走叶向晚。只是当时庄中高手实在太多,之后黄药师居然还现了身,他自知不是敌手,又生怕被察觉,只能远远窥视着。及至看到叶向晚被黄药师带走,他虽然是黄药师的手下败将,仍咬牙跟过来,哪知道刚刚走近就被黄药师发觉。 黄药师眼见叶向晚虽然雪肤花貌,但其实与黄蓉在外表上实无几分相似之处。但她这一番表情竟像足了黄蓉撒娇使性儿时的样子,不由得一下想起了负气离开的女儿,心里更是软了几分。 “她说她不是。”黄药师道。虽然像是在陈述一件事情,但明显在偏袒叶向晚。 白衣人自然明白黄药师的意思。他功夫远远不及黄老邪,知道既有黄药师袒护,自己便没办法带走叶向晚。他倒也不着恼,看了叶向晚一眼,微笑一下,转身就走。 叶向晚眼见他那一笑桃花乱飞,妖孽横生,不由得怔了一下,既而心中警铃大作,想着这人定是又在想什么坏主意,自己日后更要加意提防才是。 叶向晚不明白黄药师因何会护着自己,但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他将她半路抛下,否则她十之八九又会落到白衣人手里。叶向晚几次三番从那妖孽手中溜掉,多次驳他的面子,她暗忖白衣妖孽定是在心中恨死了她。 “黄岛主,我知道你现在心急你的女儿。不过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叶向晚奉承道。 黄药师一下转过头,紧紧盯着她:“你知道我女儿在何处?” 叶向晚干笑几声。 她虽然不记得原著的细节,但如果努力想的话,或许能想到黄蓉离开归云庄后去了哪儿吧?只是该如何向黄药师解释她知道黄蓉下落的问题? 叶向晚道:“黄岛主,刚刚在庄里打了那么久,你也饿了罢?向晚别的不成,做菜的手艺还勉强能拿得出手,不如我们先做点吃的,边吃边说?对了,向晚为黄岛主做叫化鸡如何?”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为自己争取点时间想想黄蓉的下落再想想怎么圆了自己瞎话罢。 17、第十七章 叶向晚在林中找了些枯枝,堆到一起,生起了火.在她还在忙时,黄药师离开了一小会儿,转瞬即回,手中提着一只大肥鸡交给她。 黄药师早知她无兵器傍身,故意给她只活鸡看她的反应。 哪知道叶向晚一点也不为难,看到自己手边并无趁手工具,直接又将活鸡递了回去:“帮忙杀一下。” 黄药师并不伸手,只从身边树上摘下片叶子,伸指弹了出去。那叶片边缘居然锋利如刀,一下划过鸡的颈部,在鸡脖子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一道伤口。 那鸡猛地挣扎起来,不停地踢腾着。叶向晚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将鸡踩到地上,一只手压了鸡身,另一只手则紧捏着鸡冠将它的头用力扯到后背上,鸡血从伤口里不停地汩汩冒出来。 黄药师本是有意为之,见叶向晚虽然有些忙乱,却并不惧怕,举止间也甚是娴熟。虽然最开始鸡挣了几下后溅了几滴血在她衣上,可她并不以为意。黄药师冷眼看这一切,心中却越来越觉得叶向晚与普通女子不同。 叶向晚将鸡放光了血,见它彻底不动了,这才扔到一边,抬头对黄药师道:“黄岛主,你有没有金钱镖啊匕首啊一类的东西?我要帮它开膛。” 黄药师眉毛动了动。用他的东西给鸡开膛? 叶向晚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过了一会儿,黄药师丢下一支小飞镖,镖尖锐利,刃口冷冽。 叶向晚也没多想,随手拿起来就提着死鸡去了附近的小溪边。开膛破腹,洗摘内脏,接着连鸡毛也没拔,直接和泥裹在了鸡外,糊得严严实实,她这才转身回到刚生的火堆旁边,放到火上烤了起来。 过不多时,泥里面就已经透出丝丝香气,撩得人胃口大开。 叶向晚笑道:“现在作料和炊具都不全,只能暂且这样做着。等几时有空闲了,向晚用另一种作法为岛主做叫化鸡,定比这种还要香甜脆嫩。”这叫化鸡的做法传到现代时已经与古法有很大不同,味道也大为迥异。只可惜此时无锅无灶,她仍得用古法做叫化鸡。 黄药师突然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来历和蓉儿的下落?” 叶向晚心思还放在鸡上,没怎么圆转过来,随口答道:“在书上看到的。”答完后才发觉不妥,不由得吃惊地看向黄药师。 黄药师本是看叶向晚一心做着叫化鸡,对他的戒心开始有些放松,于是出其不意问了这一句话,想着说不定能套出她的实话来。 之前叶向晚搪塞他时眼珠叽哩骨碌乱转,他如何看不出来她只是在找借口? 哪知他这一问,居然得到这样一个答案。黄药师不知道叶向晚话里的“书”是指什么书,他本人惊才绝艳,胸中所学包罗万象,医卜星相,几乎无所不知。因此用他的想法细思这“书”,不由心中一动:“难道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居然识得起课占卜之术?” 叶向晚哪知道黄药师想岔了,她抬头瞪了黄药师一会儿,见他虽然脸上惊色一闪而过,却再没深问,不由得心下微松口气,暗暗提醒自己万不可再减了戒心以免露出更多马脚。 黄药师认定叶向晚学过巫卜之术后,再细思自己遇到她以来她的所行所为,越想越觉得她的行为用巫卜之术来解释相当合情合理,又想:“难怪六怪收了她当弟子却不传她功夫,想来她有卜术在身,事事不必出丝毫力气便能逢凶化吉,还学武功做甚?” 此时叫化鸡已然熟透,叶向晚将它从火上取下,施轻功在那条河上纵身掠过,再回来时手上已经握着两只荷叶。绿生生翠油油的荷叶挺立在茎上,还带着些水珠,煞是好看。 叶向晚将荷叶铺在地上,趁着叫化鸡还热时就将鸡外的泥块剥落,那些之前未曾拔下去的鸡毛全都随着泥块脱离下去,露出了白嫩嫩的鸡肉,一时间浓香扑鼻,引人馋涎。 黄药师不禁赞了声“好”,叶向晚微微一笑,将鸡分成两半,一半明显要大得多。她将大的那半放到荷叶上,毕恭毕敬地交给黄药师道:“黄岛主请。” 黄药师见她小小年纪却临危不乱,急智甚多。与自己相处时虽然恭敬有礼,但却毫无胆怯或阿谀之色,处事泰然,落落大方,不由得心下暗暗称奇,伸手接了。 叶向晚将小的那一半放到另一片荷叶上,自己坐在一边开始吃起来。她这一晚上没来得及吃什么东西,实是饿得狠了,那小半只鸡不多时便完完全全下了肚子。 黄药师边吃边问道:“看你刚刚的轻功甚是眼熟,你除了六怪之外,可还有别的师父?” 叶向晚摇摇头道:“我的轻功不是和师父学的,是和义父学的。”她想着黄岛主和洪七公均为五绝之一,关系不错,自己说出义父的名字应该无妨,便又道,“其实黄岛主见过我义父,便是七公他老人家。” 黄药师一拍大腿道:“我刚见你的轻功与他似乎同出一脉,果然是和他学的。想不到他居然收了你做义女?” 叶向晚微笑点头。她和洪七公初识的情景着实难忘,面前的黄药师虽然号称“东邪”,但与他相处这会儿功夫,她只觉得与他脾气甚是相投,再加上洪黄本是故人,她便一股脑将当初如何与七公相遇、他如何偷了鱼吃不想欠人、如何留下来指点自己轻功最后收了自己当义女的事都大概讲了一遍。讲到开心处时,叶向晚叽叽咯咯,眉开眼笑,衬着她的如花容颜,更显生动。 黄药师叹息道:“他倒知先下手为强,居然抢先收了你当义女。” 叶向晚的心情还沉浸在当时的情景中,听到黄药师这话,不禁一愣。 黄药师却不解释,只问道:“你后来如何又拜六怪为师?” 叶向晚便将在宜兴与六怪的相识过程讲了一遍。提到他们,便免不了提到他们如何发觉白衣人驱蛇过境,如何看到他威逼自己,如何暗暗跟踪结果发现自己居然反制白衣人后跑掉。她说到这里时问道:“黄岛主,那白衣人到底是谁?我跟着他大半个月,问过很多次,可是他却从不肯说他的名字。” 黄药师微微一笑。 叶向晚又道:“看他功夫很好,那手驱蛇的功夫也着实巧妙,想来在武林中也负有盛名。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有那么一大群蛇一涌而上,我看就算是五绝应该也难与之匹敌。” 黄药师听到叶向晚最后一句话,明知道这小姑娘又是存心相激,仍是忍不住哼了一声道:“驱蛇又算得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叶向晚作恍然大悟状:“啊,是了。我倒一时忘了黄岛主是惊才绝艳之人,本领超群。区区数条蛇又怎在话下?之前看到他和岛主的对话,似乎他以前曾败在岛主手下过。” 黄药师倨傲扬头,并不答话。 “黄岛主,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叶向晚又问道。 黄药师仍旧不答,过了一会儿却冷哼一声:“他对你不错啊。” “啊?”叶向晚惊讶道。 “几次败在我手下,明明见到我就想绕着走。可刚刚自离开后他却仍旧在远处逡巡着,这不都是你的功劳么?”黄药师道。 “啊?”叶向晚大惊失色,“他,他他他还在附近?” “附近倒说不上,我黄药师若不允许,谁能在我附近逗留?不过,他一直在远处不肯离去,总不可能是想被我再打一顿吧?”黄药师嘴角微露笑容。这小姑娘虽然古灵精怪,心眼忒多,但那白衣人实是她的罩门所在,只要一提到他,她就会立刻失色。 叶向晚不语,在心中重又计划着以后的事情。 不管她要不要隐居,总之,她绝对不要再落到白衣人手里。不然那只妖孽还不知会怎么折磨她,挫骨扬灰说不定都是轻的。 一想到这里叶向晚后背就“唰”地一下冒出了冷汗。 两人说说吃吃,很快就吃完了整只鸡。叶向晚起身将荷叶包着鸡骨扔了,又去河边洗漱一下,这才回转过来,却看到黄药师手中正拿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碧玉}把玩。 “你的巫卜之术学得怎么样?”沉默了一会儿,黄药师道。 叶向晚这时已经倚着树干快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地道:“嗯?” 黄药师道:“你能事先认出我的身份,又能料知我女儿的下落,不就是凭的书上所教的巫卜之术么?你这方面师从何人?能否帮我起课算算我女儿的下落?” 叶向晚一下子清醒过来。 黄药师怎么把她当神婆了? 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从她皮肤上钻了出来。 黄药师见她不答,又道:“我知道随便卜测他人之命会减你的福气,你放心,我自会在别的方面补偿于你。现下,我只想知道我女儿到底去了哪里。” 叶向晚原本想开口否认自己会那种封建迷信的东西,但黄药师的那句“会在别的方面补偿”让她的嘴重又闭上了。 黄药师虽然在她身边,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开,因此她并未完全处于安全之地。那个白衣人一直在旁边窥伺,不知道还要纠缠多久,如果她能学得黄药师的制蛇之术,是不是就能安全脱身? 她虽然不懂巫术,但若能想出原著里黄蓉此时的下落应该就算过关了。想来黄药师关心的重点并不是她是否真会巫术,而是黄蓉的处境,不是么? 18、第十八章 清晨,叶向晚早早起来去河边洗漱。 一粒小石头突然丢在她面前不远的水面上,“咚”地一声,激起圈圈涟j。 叶向晚一怔,抬头望去。白衣人正站在河对岸看着她,清俊的脸上居然隐隐有关心的神色。 关心? 他会关心自己? 叶向晚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她想自己一定是离得远看错了。 “他没为难你吧?”白衣人问道。 叶向晚想了想,才明白过来白衣人口中的“他”指的是黄老邪。 黄老邪怎么会为难自己?为难自己的一直是对面的这个家伙好不好? 叶向晚冷哼一声,理也不理,转身走回了林中。 白衣人想出声叫她,却又怕惊动黄老邪,只得无奈地徘徊在河对岸。 头天晚上,黄老邪要她占卜黄蓉的去向,叶向晚借口说自己起课要先做一段时间的准备,有足够的精神和心绪才能进行占卜,不然不会有结果。 黄药师虽然多才多艺,于占卜之术却所知不多,也不知道叶向晚所说是真是假,权且信了她。 两人之后又聊了会儿,内容多是有关洪七公与叶向晚的相处情景,及至黄药师将话题渐渐转到武林之中后,叶向晚虽知道他仍有心试探,但自己既然有卜术做挡箭牌,不怕穿帮,索性便放开性子,与他尽情说了一通。 她本是现代人,虽然到这里数年,但之前大多为生计劳累,极少碰到什么事情与她的性子观念相抵触的事情,因此现代人的性子竟完好保存下来。所以她的话里,纵然有很多在她看来相当理所当然的东西,但放到这个时代却大多算是离经叛道,与当时的礼教世俗之见多有不合之处。若是这时的听众换成哪个名门正派的人物,怕是大都会觉得此女实为“妖女”。 但黄老邪既号称“东邪”,平生一直落落寡合,并无知己,此时与她谈天论地,发觉叶向晚所知甚多,意似整个武林都在她胸壑之中,且她寥寥数语之间透露出的意思更是大合他的心意,不由得又惊又喜,与她的谈兴也越来越浓。开始时他的一些话尚不乏试探的成份,但到得后来,却全是闲谈了。 及至后来,叶向晚说得有些累了,便倒头睡去。黄老邪却一直了无睡意,一忽觉得这小女孩虽然年纪甚小,却所知极多,又不以世俗礼教为框,着实合了自己脾性;一忽又想着这样一个小姑娘,资质上佳,性情也好,居然给洪七公抢了先收为义女,竟有些愤愤不平。他素来倨傲,争强好胜之心也甚强,之前他在归云庄出手相助梅超风斗郭靖便是不忿于叶向晚的那句“黄岛主的弟子打不过洪七公的弟子”。现下再看来,如此合自己性子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也被洪七公抢先收了义女,实在是太让人心感不公。 清晨叶向晚醒来去洗漱时,他已有所感,只是假装沉睡未醒。及至欧阳家的小子在河对岸出现还同叶向晚说话,他也都清清楚楚地听在耳内。看来欧阳家的这个小子似乎对叶向晚有了些心思,不过叶向晚一直对他避如蛇蝎,性子又与常人不同,如果这小子不早点意识到这一点的话,定然有他的苦头吃。 这样一想,他就又起了另一番心思。 头天晚上叶向晚已经与他聊得极为投契,既然欧阳家的小子也看上了这个小姑娘,若是他能将她收到自己门下,欧阳小子若想得到叶向晚便必然会求到自己头上来,自己将来也算多了克制西毒的一道隐藏的法门吧? 他虽然一向自恃身份,孤傲不群,但华山顶上几次恶斗,他早对欧阳锋的狠毒有所察觉,能多一种克制他的办法总是好的。 眼见叶向晚什么也不知道地转回来,黄药师坐起身,缓缓道:“既然那个老叫化已经收了你当义女,我自然不能和他争。不过,你跟着六怪也没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要是另行拜我为师的话,应该也不算你叛师背道吧?” 叶向晚怔了下,没想到黄药师居然有收自己为徒的心思。她已经得到江南七怪的允许,准她再行拜师。昨天晚上与黄药师的一番交谈,她一直封闭在心里的话自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得到尽情的宣泄,如今再没什么压抑,心中觉得甚是畅快,不知不觉中便与黄药师有了几分亲近之感。更何况,叶向晚心心念念着想学黄药师的制蛇之术,此时他主动提出收自己为徒,叶向晚还哪有不愿之理? “这个……我几位师父前不久曾对我说,他们并没有真正传我功夫,怕我吃亏,所以答允我再拜明师。”叶向晚道。 黄药师笑道:“这几怪居然还有点自知之明。” 叶向晚摇头道:“我六位师父对我极好,虽然我没有在他们那里学到伤人功夫,却学过妙手空空。” 黄药师道:“现下我有心收你入我桃花岛门下,你可愿意?” 叶向晚抓了抓头,道:“那个,功夫很难学不?” 黄药师愀然不乐:“学武之人,怎能怕吃苦?” 叶向晚道:“我不怕吃苦。我是觉得,学了武又能怎样?” 黄药师道:“学了武,便可以纵横天下,不论何处,想去就去,想走就走。无人可挡,也无人可以为难。” 叶向晚道:“那又如何?难道学了武,就能让自己更快乐?学了武,就能救下自己最看重的人?学了武,就能让变心的人不再变心,伤心的人不再伤心?” 她这样说纯是对自己前世人生的感慨,但黄药师却猛然想起了冯蘅。他一生所学包罗万象,偏偏救不得自己妻子的命。他身列华山五绝之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爱妻离开人世。此时叶向晚的几句问话说出,他竟觉得着实难以反驳。 的确,武功让他有了身份地位,别人一听说他是桃花岛主,就算脸上表情多样,心里毕竟是不敢轻视的。但这又如何?难道冯蘅能重新活转来?难道这十多年能让他更快乐? “这就是你不肯同洪七和江南六怪学武功的原因么?”黄药师恍然大悟,问道。 叶向晚点点头,道:“若是武功学之无用,我为何要学?” 黄药师看着这个小女孩,明明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同自己的女儿一般大。可是黄蓉活泼可爱,机智百出,叶向晚却面拢轻愁,眉间少了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快乐。 是谁让她早早就知道了世间诸愁? “那么,你不想学功夫了?”黄药师又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叶向晚又摇了摇头:“不,我想学。” 看到黄药师略带疑问的眼神,她道:“我虽然觉得学武无法让我更快乐,解我百忧,但从我离开牛家村到现在经历的事,我已经知道有些事情无法远离无法避开。我虽不想参与进去,却更不想让人限制了□□。所以,纵不想伤人,我也想至少能自保。但我实在不忍见到有人折在我手里,所以,黄岛主可有不出手便足可自保的法门?” 黄药师看向叶向晚的眼光越来越离奇,最后哈哈一笑:“你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心思也忒重了些。只要你入我门下,那些不出手便可自保的功夫,我自可教你。” 叶向晚大喜,恭恭敬敬地跪下给黄药师磕了几个头,行了师徒大礼,改口以“师父”相称。 黄药师总算收了个称心如意的徒儿,心中也甚为高兴,搀起叶向晚道:“乖徒儿,我们早饭吃什么?” 叶向晚一直以来的心事放了下来,笑道:“师父想吃什么?” 黄药师道:“你之前在归云庄时,曾说给六怪做黄焖羊肉?” 叶向晚愣了下,悟到黄药师因为自己说给六怪做菜而心有不喜,她那时见情势危急,虽然心知原著上黄药师放过了六怪,毕竟心悬几位师父。当她挡在六怪身前时,确实以为自己小命要交待到那里,便说了一句“地下重聚时给六位师父做黄焖羊肉”,这话原是指她从未后悔过拜六怪为师,就算黄泉聚首也要再以师徒相称。哪知道黄药师居然一直记着这件事,刚刚行过拜师礼就提出了这句话。 “师父既然想吃,徒儿自然会精心做出来。但这里炊具不全,我们去附近的城里找酒店借用下他们的灶间罢。”叶向晚道。 黄药师于烹饪一道所知甚多,知道想做出一道好菜,与之相配的锅具材料必不可少,便点点头道:“好。”举步向叶向晚走来。 叶向晚突地想起了自己头天夜里被黄药师拎来拎去的情景,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立马紧紧巴住身边的一棵树大叫道:“师父,我不要再被你拎着走啦,头会晕的!” 黄药师一愣,接着仰天大笑,笑声震得林中树叶簌簌发抖。 19、第十九章 叶向晚与黄药师到了附近的溧阳后,两人便找了间客栈歇脚。叶向晚自去集上采买食材,黄药师则负手而立,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一直惦念着黄蓉,以至于一发觉她偷离岛就立刻出岛寻找。只是天大地大,饶是他功夫高强,又哪里找寻得到? 及至好不容易在归云庄偶遇女儿,却又因为她的意中人不合己意而致女儿负气而去,幸好叶向晚虽然看起来年纪与女儿差不多,却毫不任性,甚解人意,与他同来溧阳的途中,多次见他神思不属,知他在担忧女儿的下落,便笑道:“师父,您放心,虽然我现在精力不足,无法卜出黄姐姐的下落,但我感觉她现在安全得紧。” 若是换个人说出这些话,黄药师都不会太过相信。但他既然认定叶向晚会起课卜算,自然她说出的一切话都会先入为主地深信几分,倒也因此去了些焦虑之心,不然的话他还哪有闲心陪着叶向晚一路北上? 大半个时辰后,叶向晚提着菜篮回来,和黄药师打过招呼,便一头钻进了厨房。 黄药师负手站在窗边,又想着自爱妻离世后,这世上他便只与女儿相依为命,她的成长过程中的趣事,一桩桩一件件,尤在眼前。正想得入神时,忽闻到有异香传来,他此时还在沉思中未完全清醒,随口问了句:“蓉儿,今天做的什么菜?味道似与往常不同。” 叶向晚正走出厨房门口,听到黄药师的问话,不由怔了一下,心知他一直惦着女儿,便笑道:“师父,是您要吃的黄焖羊肉。您放心吧,我争取尽快卜到姐姐的落脚之处。” 黄药师听了叶向晚的话,才醒悟到自己是在和新收的徒弟在一起。眼见叶向晚明明外表与黄蓉无甚相似之处,可是古灵精怪、厨艺之强却又如出一辙,不由又叹息一声。 叶向晚见黄药师心绪不佳,便引他说些当初华山相斗的五绝轶事,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免得他太过挂心黄蓉。黄药师哪会不知叶向晚的心思?眼见小徒弟这般为自己尽心考虑,也算他没白收她为徒。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叶向晚估算着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去了厨房,将菜盛在盘里端出来。 黄药师见叶向晚端出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一盘荤菜和两碗白米饭。那菜呈黄红色,羊肉都被切成了大小适中的小块,表面反射着油汪汪的亮光,煞是诱人。 叶向晚笑道:“这黄焖羊肉有多种做法,作法不同功用便不相同。我看师父正当壮年,着实用不到那些补物,因此这盘用最基本的作法,能滋养身体,健力生肌,除此外别的效用却不大了。” 她在现代就是知名大厨,于药膳一道实是精通,难得的是在效用之余更注重菜的色香味,这一点在现代几乎无人能及。若说黄药师是华山五绝之一,武功已臻化境的话,那叶向晚在现代则相当于厨艺上的“五绝”。正因如此,当黄药师说学武功可以纵横天下时,她才会心有所感,想到自己在现代于厨艺一道差不多与黄药师地位相当,可是最终却仍是失去了最珍爱的东西。 黄药师提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羊肉放在嘴里,轻轻品了一会儿,只觉得酥香滑嫩,肥而不腻,鲜咸都恰到好处。更难得的是那羊肉入口即化,浸得满口都是浓香,一点膻味却都感觉不到,相信就连那些受不了羊肉膻味的人也绝对能胃口大开。 黄药师笑道:“你这做菜的手艺倒真真算得高明,洪七一向好吃,收了你做义女,实是口福不浅。” 叶向晚笑道:“师父喜欢就好,晚儿以后顿顿做给师父吃。” 黄药师听了叶向晚的话,却不说什么,只夹了菜一直吃着。 叶向晚知道黄药师一向不以礼教为意,便坐了下首,端起另一碗米饭吃着。 刚吃几口,黄药师挟了筷羊肉送过来,放到她碗里,道:“蓉儿,吃肉。” 叶向晚一怔。 黄药师也反应过来,面前坐着的并不是自己女儿。他轻咳一声道:“晚儿,快吃罢。” 叶向晚几次三番被黄药师叫错,想起自己前世父母早亡,心下不禁微有些伤感,也不再说话,埋头大吃起来。 两人一时寂然饭毕,那盘羊肉被吃得精光。叶向晚起身收了碗筷,端进厨房洗刷干净。再出来时却看到黄药师正坐在桌边写着什么。 叶向晚不好直接走过去看,便远远站在窗边,随意向窗外望着。 街上人来人往,虽然不若宜兴那样繁华兴盛,却仍有一番热闹之处。 叶向晚眼光扫过,突然微顿一下。 街对面正站着个白衣人,服饰华贵若王孙,正是那个妖孽。他原本就外表出众,这般穿着站在街边,折扇轻摇,更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他却只一心抬头向上看着,看到叶向晚在窗边出现,他急忙合了扇子做着口型。 叶向晚虽然目力甚好,仍是仔细看了几遍才隐约猜出他叫她趁黄药师不注意时偷偷和他溜掉。 叶向晚自入《射雕》以来,所遇到的人从洪七公至江南六怪乃至黄药师等等,虽然性格各异,毕竟都是书中有名有姓之人,她对他们的喜恶从书中多少有些了解。这个白衣人她却实在猜不出他的身份,再加上他一双桃花眼,看去就不是个安份的主儿,所以纵然他的武功才智比不上黄药师,却反是她心中最为提防的人。 白衣人要她离开黄药师跟他走,莫说叶向晚已拜黄药师为师,就算没拜也绝无可能,哪会听他的话? 当下叶向晚像没看到他一般,扭头离了窗边。 白衣人见叶向晚始终对他不理不睬,最开始还可以说她是迫于黄药师的压力。但刚刚黄药师明明没在她身边,她却仍是一脸冷漠,明显是在给他脸色看。他自出生起就一直锦衣玉食,叔父的威名又响彻西域,一直无人敢惹,简直是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哪知到了中原后,碰到这个小姑娘,她先是仗着年纪小让他于疏忽间上了个大当,之后又一直对他不冷不热,避如蛇蝎,这让他哪受得了? 他长了三十多年,各色女子俱都见过,面若桃李冷如冰霜的,热情似火的,温柔若水的,外柔内刚的,因此叶向晚现在这样,他只以为是她欲擒故纵的一个小把戏,想让自己更为看重她几分罢了。 在他看来,适当的欲擒故纵尚说得上是情调,太过份就难免惹人生厌。 白衣人这样想着,冷哼一声:“是时候该给这丫头一个教训了,不然她显然太将她自己当回事,却忘了谁是她的主子。” 想到这里,白衣人“刷”地一展扇子,转身离去。 叶向晚哪知道妖孽那些弯弯绕的心思。她在房里站了一会儿,又悄悄去窗外窥伺一下,发现外面已经不见了白衣人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她可不认为那个家伙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所以那些制蛇之术,还有别的逃命功夫、自保功夫,她还是要学的。 不掺合剧情是一回事,被人限制自由甚至生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正想着,就听黄药师道:“晚儿,你过来。” 叶向晚依言走了过去。 黄药师将自己刚刚写就的薄薄几页纸交给她:“你大致看看有没有什么疑问之处?” 叶向晚粗略扫了一眼,见每张纸开头都标着一个名称:落英神剑掌、兰花拂穴手等。更有甚者,最后一页竟然画着一个人形,上面细细标出了各个穴道的名称。 叶向晚从头看到尾,并未发现有何太过难解之处。只是她越看越是心惊,心中一个想法挥之不去:“师父,你要离开么?” 黄药师道:“不会马上走,我打算和你再呆几天。这几日内你好好研习一下我写给你的功夫,哪里不懂就问我。” “师父不打算等姐姐的下落了?我没把握能在几天之内就积攒出足够的精力。”其实是叶向晚没把握能在几天内想出原著的细节。 黄药师道:“她既然长大了,总有她自己想去的地方。你说她安然无恙,我又有何担心?若我等你卜出她的下落,再匆匆赶去,她若仍只想守着那个傻家伙,我便强行带走她,她也必不快活。” 黄药师转过身,看着窗外,半晌又道:“她自幼丧母,原就少了很多快乐。我不知能陪她多久,自然希望每一日都能看她更快活一些。如果见面只生嫌隙,莫如不见的好。知她平安,我已满足。” 叶向晚微微一怔,想起看《射雕》时,看到黄药师嫌弃郭靖的敦厚方正,资质不高,以至于桃花岛拒婚后起了那么多风波,因此她心里一直对他这方面颇有微词。现在真正与他相处,她才发现,这世上最易让人忽视却又着实难忘的,毕竟还是慈父慈母之心。 20、第二十章 之后几天,黄药师一路随叶向晚北行,顺带指点她初学武功时遇到的种种不解之处。 叶向晚虽然拜过江南几怪为师,但几怪行事一向侠义刚正,嫉恶如仇,说话做事都透着这种性子。因此他们虽然待她极为亲厚,可她的现代人性子却始终被压抑着不曾有所表现。 黄药师号称“东邪”,说话做事要比几怪更贴近叶向晚的脾性。与他相处这几日,叶向晚基本没有拘着自己的性子,想什么就说什么,仅仅几日反比来到这里的几年都感觉活得畅快。 这一天,两人到了宝应。叶向晚正要去找客店,黄药师忽道:“你这几日功夫颇有长进,虽然甚是粗浅,对我写到纸上的东西大致已经领会,假以时日,必有所成。我们便在这里分手罢。” 叶向晚怔了一下。她虽知道黄药师几日内就会离开,但心下毕竟舍不得,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挽留。 黄药师看着她难舍难分的样子,笑笑道:“你也不必难过。日后你若不想在江湖中行走了,就到桃花岛来看看师父罢。” 叶向晚脑中灵光一闪而过,似乎有什么浮出来,但待要去捕捉时却又已来不及。 “至于你说的那些不必动手便可制服他人的本事……。”黄药师说到这里却顿住了。 叶向晚猛然想起白衣妖孽的蛇群来,不由急道:“师父,万一那人再驱着蛇来为难徒儿怎么办?” 黄药师负手笑道:“我黄老邪的徒弟也是随便什么人都为难得了的?” 叶向晚低声道:“我就怕师父一走了,那人趁着您不在就来动手,我虽然得了师父的指点,毕竟不过刚学了几日,到时定会给师父脸上抹黑。别人就可以兴高采烈地说‘什么黄岛主门下,如此粗浅低微不成材’。” 黄药师见她又有相激之意,不怒反笑道:“你这心思若学武时用上几分,所得必会大过你今日成就。” 叶向晚不好意思地一笑。 黄药师想了想道:“晚儿,我那天扔给你的那支镖,你可还收着?” 叶向晚从怀中取出那支镖,道:“收着呢。我只是觉得奇怪,师父何时还用镖来着?您的弹指神通功夫实是已臻化境,便是普通的小石小草在师父的手上也早有伤人之力了。” 黄药师笑笑,道:“晚儿,你可曾听过一门功夫?” 叶向晚偏头看着黄药师,见他脸上似悲似追忆。 她明明不知他所指是哪一门,一看到他的表情,居然脱口而出道:“《九阴真经》?” 若说有什么功夫能让黄药师现出现在这种表情的,整个世上怕是只有累他爱妻难产早亡的《九阴真经》了。 黄药师叹道:“你果然知道这门功夫。卜算之术,当真了得……你可知它的来历?” 叶向晚又想了想,隐约想起好像郭靖去桃花岛时见到了周伯通,当时周伯通给他讲故事一般讲了《九阴真经》的由来。写下《九阴真经》之人叫……黄裳? 叶向晚迟疑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知道得不全,只知道是黄裳写的。他似乎因为家人被仇人联手杀了,想报仇,结果等他想出所有仇人招式的破解办法时,才发现仇人已经死的死,老的老。” 黄药师点头道:“确是这样,世人大多知道《九阴真经》的功夫玄妙,所以争来夺去。但其实除了那上下两卷的《九阴真经》外,黄裳尚另著了一本书,这却不被别人所知了。” 叶向晚微微一怔。她记得原著借周伯通之口说出《九阴真经》的来历,却从未提过除《九阴》外黄裳还有什么书遗世,她又不知黄药师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事,便凝神细听。 黄药师道:“不过另外那本书中所记,都是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我数年前得到那书后,匆匆看过一页,并未看太多。虽然这书勉强称得上不动手便可制人,但我倒并不怎么看好它。” 叶向晚奇怪地道:“不知那本书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内容?” 黄药师道:“叫《八部毒经》,里面将制毒用毒等方面从有形到无形再到有形这种阶段分配,共分为八层。我看完里面的一页后,便制了附骨针出来。但毒之一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多沾无益,最好还是在拳脚上多下功夫的好。” 叶向晚听着黄药师的这些话,明明都是原著中所没有的东西。她记得当年看金先生的书时,相较而言,用毒的人在《射雕》中最出名的就是欧阳父子,但他们也不过就是用用蛇毒而已。所有的书里用毒方面自成一统的大概当数《雪山飞狐》中的药王及门人、《碧血剑》中的五毒教一脉以及《天龙》中的逍遥门下各人等等。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导致了现在与原著的剧情有所不同? 叶向晚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道:“师父虽觉无用,但弟子既然只做防身之用,自然不必太过拘泥于正道手段。只不知这小镖与那书又有何关系?” 黄药师从怀中取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交给叶向晚道:“你看了便知。” 叶向晚一页页翻开,见只有第一页上写着“毒术欲成,须以云镖刺指,涂血读之”。再翻下一页,却发现满是空白了。 黄药师道:“这镖便是书上所指的云镖。若只得了书却无这支镖在手,根本看不到书的内容。”当年他得了此书后,又经了数年寻访,终于也找到了云镖。但看了一页后便觉毒之一道太过下作,就没再看下去。 既然这小徒弟一心想学些防身本事,而且她的性子和自己隐隐相合,并不以世俗为意,再加之心地纯良,便是学了毒术应该也不会为祸武林。 叶向晚大惊道:“我用这镖划过鸡,不会有影响吧?难道这镖上有毒?那我们都中毒了?” 黄药师看着叶向晚精彩的表情,笑道:“哪有可能?云镖大概只是所用的材料比较特殊,非金非铁,却并没有什么毒性。” 叶向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们这一路行来,若镖上有毒,两人早该毒发,而且黄药师怎么也不可能扔她毒镖做菜,便放下心来。 黄药师见叶向晚将镖和书都放好,这才道:“你既有这些东西傍身,平日里好生练习,再加上你的古灵精怪,想来等闲之人想为难你也不会容易了。” 叶向晚见黄药师决意要离开,心知自己这次实在难以再留得住他,有些难过道:“师父,让徒儿再为您做顿饭罢。” 黄药师看了叶向晚一会儿,叹道:“晚儿,你人虽聪明,心地却太好,又重感情,日后行走江湖,切记事事小心。”他一向自负,觉得桃花岛门下弟子自当与别个不同,肯这样放下姿态叮嘱叶向晚,实是已经到了极限。 叶向晚应了,与黄药师找了客店安置下来后,才亲去市集上买菜。 眼见与师父分手在即,因此这次叶向晚选购食材时尤为用心。鲈鱼要挑个头适中的,太大的肉会糙,太小的则会因生长时日不足,肉少味淡。眼看着那些鲈鱼在桶里不停地游来游去,叶向晚挑了半天,才选了条鳞细形美的道:“就它罢。”付过银子后转身又去选鸡蛋。 采买之后,叶向晚提着菜篮向客店走去。走到半路,她忽地看到前面一个少女的身形有点眼熟,不由心中一动,快步从侧面绕过去。 果然是黄蓉。 黄蓉显然没发现叶向晚在附近,她双手各拿一个肥嘟嘟的瓷娃娃,兀自向前走着。 黄蓉怎会在这? 叶向晚心中一喜,想到黄药师的担心,张嘴就要叫她。 哪知一个小石子迅捷飞来,叶向晚登时身子僵直,嘴也张不开,只能眼睁睁着黄蓉一步步走远。 又一个石子飞来,叶向晚立刻转头。 果然,不远的街角处,一身青衫的黄药师正站在那里。 “师父……。”叶向晚奔过去,想问他为什么不见黄蓉,却见他脸色凝重,下面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黄药师叹息道:“晚儿,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说你精力未复无法占卜不过是托辞,其实你打算直接将我引到宝应来见蓉儿是吧?” 叶向晚有心否认,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哪知道随便选个方向走都能碰上黄蓉? 黄药师见叶向晚不答,拍拍她的肩道:“我既看到她平安,便知你没有骗我。我尚有别事在身,现在便回桃花岛去。晚儿,你要记得,武功一路,每天都要练习,切不可偷懒。日后师父见了你,定会考验你的功夫。”说着转身飘然而去。 叶向晚在后面跟着跑了一段,大叫几声“师父”,黄药师却并未回头,很快不见了踪影。 叶向晚呆立在那里,喃喃道:“师父,你还没吃到我做的鲈鱼水蛋呢。”两行清泪自她脸上落下。 21、第二十一章 “鲈鱼水蛋?听起来不错啊。”叶向晚身后忽地传来这么一句。 叶向晚猛然回头,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珠。 身后站着一个衣着破烂的中年乞丐,红光满面,手里还抓着一小块骨头不停地咂着,似乎那骨头也让人回味无穷一般。 正是当日不告而别的洪七公。 “义父。”叶向晚大喜之下,眼泪又流了下来。 “啧,这么久不见,不说给老叫化弄点好吃的,居然只知道流眼泪,没出息,没出息。”洪七公笑道,眼睛却盯着叶向晚手上的菜篮子。 叶向晚匆匆擦了几把泪,道:“义父,晚儿见到你太高兴了。晚上帮你做鲈鱼水蛋好不好?” 洪七公摇头道:“有了师父就忘了义父啊,居然拿糊弄黄老邪的东西给我。”他嘴上虽这样说,眼睛却丝毫不离开菜篮,显然不是对菜式不满意,只是嫌菜太少了。 叶向晚会意,破啼为笑道:“义父说哪里话来?义父先去‘同福客栈’天字一号房歇一会儿罢,晚儿再去采买些食材为义父洗尘。” 洪七公这才满意,闪身不见。 叶向晚提着菜篮重回到市集,挑个大肉嫩的肉鸡买了一只,才回到客店。 洪七公果然在椅子上坐着,看着叶向晚将菜从菜篮中拣出来,问道:“黄老邪怎地收你当了徒弟?” 叶向晚一边准备材料,一边将自洪七公走后自己如何遇上个驱蛇的白衣人,又如何拜了七怪为师,如何得了他们可以另行投师的允许,最后拜到黄药师门下。 洪七公笑道:“这黄老邪倒会捡便宜,我好好的义女,他说收了当弟子就收了。” 叶向晚有些担心道:“义父,莫非您不赞同晚儿这么做吗?” 洪七公摇头,只笑不语,心想:“嘿嘿,那黄老邪处处都想压我一头,虽然他心高气傲嘴上不说,心思却一向如此。见我收个根骨清奇的义女,便立刻抢着收为徒弟。”要知习武要有天赋,天赋高资质好同时根骨也上佳的实是难得之至。当初洪七公虽想教她拳脚,却因为叶向晚无心向武而作罢。 不过他为人一直豁达大度,虽然知道黄老邪的心思,也不以为意。 叶向晚见洪七公并不反对,这才松了口气。 凭心而论,她一向佩服洪七公,这种崇拜之情从她读《射雕》之时就已经有了。等她穿到这里后机缘巧合之下居然拜了洪七公为义父,她一直觉得这实是自己的大幸。但自与黄药师相处以来,他不以礼教为拘的性子也与她颇相合。因此若洪七公真不赞同此事,她夹在中间将相当为难。 一时间叶向晚将食材准备妥当,便一股脑端进厨房中,开始烹饪。 洪七公在外面只坐了一会儿,就见到叶向晚出来,笑道:“义父,您这段时间又去哪里吃好东西了?” 洪七公吧嗒着嘴道:“前段时间在一个叫姜庙镇的小地方,碰到个小姑娘,年纪跟你差不多,这古灵精怪的脾气可也差不多,蹭了她好长时间的菜。” 叶向晚不以为意道:“想来七公送了好东西给她罢?”洪七公天性不喜欠人,这她在牛家村时就有体会了。 洪七公道:“她厨艺太好,老叫化一时嘴馋,就把降龙十八掌教了十五掌给她的小相好。” 叶向晚身子一顿。 义父所说的是郭靖和黄蓉罢? “我师父的女儿?”叶向晚试探道。 洪七公点头道:“是啊。那小妮子手艺虽然好,心眼却和她老子黄老邪一样多,从我这里换去不少功夫给她那小相好。” 叶向晚想起书上确实有这么一段,一想到洪七公当时教了降龙十八缺三掌给郭靖,不由“噗”地一声笑出来。 洪七公道:“所以老叫化后来一想,乖乖不得了,要是再跟他们住下去,老叫化身上的功夫非被他们掏空不可,那小妮子奸猾程度着实不下于黄老邪。于是找个机会就走了。”他话虽这样说,却脸含微笑,显然对黄蓉郭靖其实甚为满意。 “那义父怎么会来到这里?”叶向晚道。 洪七公道:“老叫化只是路过,无意中听说这里有采花贼掳去了几个大姑娘,就停下来看看。” “采花贼?”叶向晚皱了下眉头。 “是啊。”洪七公道,“哪知道刚准备歇歇脚,就看到你这小丫头在叫黄老邪‘师父’,居然还想做菜给他吃。” 叶向晚嘻嘻一笑,道:“义父,郭靖之前是我七位师父的弟子,我还要叫他一声师兄哩。” 洪七公摇头道:“那小子为人敦厚老实,行事方正,身子骨也厚实,可惜资质不高。” 叶向晚道:“习武一道,正所谓‘勤能补拙’,天赋纵然要紧,勤学苦练则更加重要。我看郭师兄肯下功夫,吃得下苦,未来成就必不可限量。” 洪七公笑道:“你这小丫头可是因为拜了黄老邪为师,就跑来大灌义父的迷魂汤?” 叶向晚笑道:“黄岛主是我的师父,您是我的义父,师父义父都是当世奇人,我日后行走江湖,一碰到什么麻烦,立刻把这两个身份摆出来,定能把那些宵小之辈吓走。” 洪七公虽知道她是有心恭维自己,但毕竟听了舒服,笑道:“你这小丫头一段时间没见,嘴上反倒更会说了。” 两人说笑了半天,叶向晚感觉正在腌的整鸡要去看看,便起身去了厨房。 两人闲聊就此告一段落。 再过小半个时辰,叶向晚端着托盘出来,上面除了满满两大碗白米饭外,还有一盘鲈鱼水蛋。 洪七公伸头看去,只见细鳞美味的鲈鱼盖在鲜嫩的鸡蛋上,鱼身上洒着各色调料。那鲈鱼虽然经过数道加工,但却并未变形,远远看起来就如同卧在鲜美的鸡蛋饼上一般,再辅以丝丝缕缕的鱼香,煞是勾人食欲。 叶向晚刚刚将托盘放在桌上,洪七公已经伸手拿过筷子,夹了一大块肚腹之上的鱼肉放在嘴里细嚼。鲈鱼本身就有滋养脾胃之效,叶向晚特意选了它想做给师父吃,虽然最终进了洪七公的肚子。但他一向贪嘴好吃,多滋养一下肠胃倒也算甚为相合。 洪七公只觉这鲈鱼做得鲜甜细嫩,再配上煮得恰到好处的鸡蛋,两种不同的嫩滑之物在口中相互映衬,竟有一种直舒服到心里的感觉,不由道:“好,真是好吃。晚儿,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不知将来谁有福气会娶了你啊。”边说边又挟了一大筷鱼肉入口。 叶向晚却被洪七公的无心之话说得一愣。 她前世之事虽然早如过眼云烟,但内心伤痛却从无一日好转过,因此虽与洪七公江南七怪及黄药师等人都能以半亲半友身份相处得甚是融洽,但于爱情上却从无考虑,甚至可以说有意回避。 现在洪七公不经意说出的话直接刺痛了她。叶向晚低头看着碗中的白米饭,顿觉一下失去了食欲。 半晌,她低声道:“晚儿只想安心帮义父做菜,有余暇时再练练武功。至于别的,晚儿从来都未想过。” 从来都不曾想过,而且,以后都不打算再想。 那种彻骨的背叛与伤痛,那种从头顶寒到脚底的滋味,品尝一次就已足够。 洪七公不知叶向晚的心事,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他便以为不过是小女孩儿害羞而已,不以为意地道:“姑娘家长大了终要嫁人,哪有不嫁人的理儿?不过你的夫婿可万不能像老叫化一样贪吃,什么时候你有了中意的人,领来给七公看看罢。” 叶向晚猛地抬头,急道:“义父,我说的是真的。以后我陪着你就好。” 洪七公哈哈一笑,道:“义父又不会迫你嫁人,你急什么。你晚些嫁人,就能帮义父多做几顿好吃的,义父同样高兴。”说着话题一转,“你之前不是还买了只鸡?怎地没端上来?” 叶向晚见洪七公不再提她的亲事,暗暗松口气道:“那鸡我刚用料腌上了,打算做香酥鸡给义父当夜宵。” 洪七公点头道:“好,好。孝顺的孩子。” 叶向晚将饭扒到口中,只觉食不知味。 或许,不厚道一点来讲,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这具身体父母早亡?这样她附到这身体上后,至少不用面临被父母订婚的尴尬。 她现在,是真的再也不想与任何男人有感情上的牵扯了。 不一会儿,两人吃完了饭。洪七公只觉这菜甚合自己胃口,巴不得把鱼骨头都放嘴里咂一咂,虽然盘中空空,他眼睛却还盯着盘子。直到叶向晚笑说撤了碗筷就帮他做香酥鸡,他这才放心。 叶向晚将盘盏收到厨房洗净,又独自在里面忙了很久。洪七公在外面听得厨房里切菜剁菜的声音,心知她正在做适才说过的“香酥鸡”。虽然他刚刚吃饱,禁不住心又痒了起来。 22、第二十二章 香酥鸡的做法甚是繁复,光用作料腌制就要花费一个多时辰。两人吃晚饭时天色已然不早,因此等香酥鸡起锅时,外面的天色已完全黑下来。 叶向晚将香酥鸡装在盘里,端出外面放到桌上,就听一直闭着眼睛坐在椅上休息的洪七公道:“晚儿,你从前不喜学武,我倒也没勉强你。但我洪七公的义女,要是一出手俱是桃花岛的功夫,说出去未免不好听。今天晚上老叫化带你去看看那采花贼的热闹,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身边罢。” 叶向晚听了洪七公的话,心中大喜。洪七公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受不得拘束,肯允许自己呆在他身边一段时间,已经是自己的大幸。更何况黄药师虽然给她留了桃花岛的功夫,毕竟少了人在身边指点会差很多。 洪七公道:“时辰差不多了。”伸手抓过盘里的香酥鸡从窗中跃出去。 叶向晚忙施轻功跟上。 洪七公见叶向晚轻功极佳,想起自己和她同住时,她于习武一道着实聪慧过人,根骨又好,便有心试试她的轻功。当下他脚下加力,向前奔去。 叶向晚见洪七公加快速度,自然而然加力跟了上去,虽然她不通功夫,但若只是轻功,短时间内竟能与七公跑个不相上下。 当然,洪七公只是试探而已,所以并未施全力。况且叶向晚轻功虽好,毕竟没什么内力,时间长了定会支持不住。 两人奔了一段,直出城到了郊外。叶向晚抬头看到远处隐约一间大屋子,不由“噫”了一声道:“这里居然有房子?”她原本全力奔行,这样一开口说话,气便泄了,脚下登时慢下来,落后了一大截。 洪七公也放慢脚步,让她赶上来才道:“那便是采花贼的落脚之地,我白天路过这里时顺便看了看,大概是哪家的祠堂,里面牌位不少。” 叶向晚恨恨道:“这人占了别人的先人祠堂却去做这种勾当,当真可恶。” 洪七公道:“说不定还是个识得的人呢。” 叶向晚一愣。 两人说话间已经奔近了大屋,从后墙悄悄跃进去,屋中点着明晃晃的蜡烛,两个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守在房中,正在叽叽咯咯地闲聊。 洪七公带着叶向晚悄悄跃上了屋梁坐好,那两个女子竟没有丝毫察觉。 叶向晚坐在屋梁上,向下看去,只觉得房中情景全都收在眼底,顿觉这地方高高在上,看景实是甚好。 洪七公却已经掏出香酥鸡大吃起来,也不管下面的女子说些什么。 叶向晚闲着无事,侧耳听去,一个女子道:“少主此番叫我们做的这事好生奇怪。” 另一女子道:“确实。他平时从不掳人,想我们姐妹哪些不是看他风流俊雅乖乖跟了他的?少主这次居然大张旗鼓地一抓就是几个,抓来了却又不理,扔在后面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当真让人琢磨不透。” “其实我看那几个女子虽有几分姿色,也不是什么上等容貌,人又不知趣,自来了就一直哭,让人好生厌烦。”前一个女子道,意甚悠闲。 “听说今天晚上要抓的这个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女弟子,长得很不错。但少主事先通知过她们要去掳人,这事又让我想不明白了。” “少主在这里几日,做的这些事似乎连官府都惊动了。” “官府算什么,少主才不怕呢。”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少主曾对我说,闹得越大越好,他就生怕有人不知道。” 叶向晚听着这两个女子的话,觉得半懂不懂的。不过,少主?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叶向晚仔细想想:“少主……好像……。”她猛然一惊,不会是欧阳克吧? 她记得欧阳克就是白驼山的少主来着,而且确实美姬娇妾成群。她再细想,似乎原著中确实欧阳克曾在采花时被郭黄两人发觉,丐帮弟子打不过欧阳克,郭靖就出面和他相斗,后来她的义父洪七公也有出场。 难道,那段剧情,就是发生在这个时间地点? 可是,义父怎么又说是熟人? 她就连他身边的美人也是第一次见啊。 叶向晚再想想,洪七公和她在牛家村分开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他哪会知道她见过谁?大概,他是指他的熟人? 这样一想,叶向晚就放下心来,再想想原著里义父和欧阳克那厮好像确实是在此之前就有纠缠,就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 洪七公在那边细细品着香酥鸡的味道,只觉与自己以前吃过的种种做法全不相同,一口咬下去后,的确是又香又酥,不由得大快朵颐。唯一让他不尽兴的是此时正在屋梁之上,下面又有两个姑娘,若像平时一样尽兴大吃难免会惊动别人。 再过一会儿,那个通向后屋的帘子一掀,一个白衣人走出来。 锦衣玉带,眉目斜飞,容貌清雅,不正是那个之前一直缠着她做厨娘的妖孽? 叶向晚心一哆嗦:这人怎么在这? 之前她与黄药师在一起时,白衣人曾示意她跟自己逃走却被叶向晚无视。之后他就再也未曾出现过,不过她并不认为这人会这般轻易就放过自己,说不定有什么后着候着,因此一时有些提心吊胆。但不可否认的是,偶尔想起他时,想到他明明武功高强却并没真正为难过她,而且似乎也确实遵守约定帮她照顾了这具身子的弟弟妹妹们,因此叶向晚对他的印象在这段时间也略有些改观,虽然防备之意不减。 叶向晚意外看到白衣妖孽,第一反应是迷惑:他怎会在这?再一想便明白此人定然就是欧阳克。 果然那两个女子站起来,笑嘻嘻地迎上去道:“少主。” 叶向晚低哼一声,心道:“原以为不过是个有点邪气的好人,没想到居然是下作的强jian犯。”抬头看洪七公,却见他对自己摇头,显然是示意她不要出声惊动了下面的人。 这时,八个美貌女子从外面走进来,抬着个大布袋。见到欧阳克,她们便笑道:“公子爷,这番连程家大小姐也请了来,公子爷要怎么奖赏我们?” 欧阳克冷笑道:“只是想给个雏儿一点教训,叫她不要那么张狂,哪知道爱管闲事的人还当真不少。”说着朗声道,“外面的朋友都进来罢。” 叶向晚抬头看看洪七公,见他只一味吃鸡,整只鸡现在被吃掉了一小半,明显没有出手的意思,便又静静向下看去。 欧阳克见无人进来,便向布袋突施毒手,外面埋伏着的丐帮中人都冲了进来,救下了袋中人。 布袋破裂,里面出来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叶向晚记得这段,知道是一个姓黎的乞丐和陆家大小姐定下计策,自己冒充佳人被八女抓来。想来这乞丐应该就是黎生了。 欧阳克大恨这些乞丐坏他的好事,打定主意要给他们点苦头吃吃。 黎生喝道:“你掳去的姑娘们呢?快快交出来。” 欧阳克心中虽恨,脸上笑容不变,一挥折扇道:“原来你这人专喜欢挑别人吃剩的,还真是乞儿习性。天底下顶顶数你们这些乞丐最为可恨,没吃没喝却还有力气多管闲事。” 黎生大怒道:“阁下高姓大名?坏事做绝,当心头上有报应,我们来比划比划。” 欧阳克毫不在乎地道:“好说好说,我复姓欧阳。”说着折扇一收,两人斗在一起。 叶向晚却只感觉似乎哪里不对。 奇怪,明明原著上确实有这么一段,为什么她总会觉得不该如此? 她忽地想到那两个女子交谈时,曾说欧阳克虽然抓了数个姑娘来此,但之后就对她们不理不睬了。 对!就是这里不对! 叶向晚猛地想起来,原书里明明写着那几个姑娘确实被欧阳克zao蹋过了,这两个女子为什么那样说?若是她们故意说给人听就更不可能。当时她们根本不知道洪七公与自己已经潜了进来。 但不管怎么说,好好的姑娘家,就这样被欧阳克掳来,名声已经有了损伤。而且欧阳克在原著里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让人教训一下也好。 叶向晚虽有些迷惑,这样一想后就把心思放在一边,向场中看去。 此时欧阳克和黎生已经斗了几十招,欧阳克长笑一声,一拳击在黎生下颏之上,又接连几拳将他打晕在地。 丐帮弟子见黎生凶险,全都一涌而上,却被欧阳克一一挡下,举止潇洒,意态悠闲。 欧阳克冷笑道:“臭叫化多管闲事,公子爷也是你们能糊弄过去的?原本只是造个声势,既然你们横生阻拦,我还偏偏就要做给你们看。带出来。” 他话音一落,便有两女从后面推出一个秀丽女子,她双手被反剪在背后,脸上隐有泪水。 叶向晚心忖这大概就是程家大小姐程瑶迦了。 23、第二十三章 那些乞丐一见程瑶迦被推出来,个个大惊失色。 欧阳克冷笑道:“多管闲事的下场,就该给个教训。天底下人这么多,顶顶讨厌叫化子,平时除了偷鸡就是摸狗。今儿就取你一对招子,免得你再多管闲事。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说着伸出右手双指,猛向黎生眼中插去。 叶向晚大惊,欧阳克虽然强迫自己做厨娘,但对她说话时一向和气,哪有今日这般狠毒? 她急忙抬头看向洪七公,却见洪七公不理不睬,浑似下面被为难的不是自己帮中之人一般。 祠堂的窗户忽被击碎,一个人影跃进来格住了欧阳克的手。接着另一个如花少女也跟着进来,正是郭靖黄蓉。 黄蓉叫道:“靖哥哥,他不是好人,揍他!” 欧阳克见了美丽女子总是习惯性去占占口头便宜,一见黄蓉是在小王爷府上见过的美貌少女,便一挥折扇笑道:“我怎么不是好人了?你肯跟了我,我立刻把这些弟子婢女全散了,程大小姐也放了,以后再不找别人,只专心守着你一个,怎么样?”他说这些话时,脑中突地隐隐出现一个身影,但还没容他细想就一闪而过。 那些美婢们知道欧阳克是个说笑惯的,以前听过这些话的美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因此全都不以为意。 黄蓉却不知他的性子,在小王爷府中他就调笑过她,现在又大张旗鼓地掳掠别个良家女子,自然不会是好人。不过她毕竟年少,也未多想,扭头对郭靖道:“西域不知有什么好玩,靖哥哥我们同去看看也不错。” 欧阳克自以为风流无俦,但前有叶向晚不给他面子,后又有黄蓉眼中只看得到靖哥哥,不由恨恨道:“要这臭东西做什么?” 哪知黄蓉早对郭靖情根深种,此时一听欧阳克辱及心上人,大怒道:“你才臭,臭死了。”说着“啪”地一个耳光。 欧阳克见黄蓉一直和自己笑盈盈说话,心中便没提防。哪知道她突然出手,用的还是家传“落英神剑掌”的绝技。一时猝不及防,他的左边脸颊被打了个正着。 叶向晚看到黄蓉出手,精神大振。她这几天一直细看黄药师的几页功夫,上面亦有“落英神剑掌”。现在再看黄蓉的功夫路子便甚觉可亲,暗想这可比刚刚那番打斗好看得多。 欧阳克养尊处优惯了,就连他叔父也没动过他一根小指头,那些侍婢更是对他言听计从。没想到不经意间居然被黄蓉打了一巴掌,他不由心下大怒,伸手就去抓她。 黄蓉不理不睬,昂首而立。 欧阳克手指触到她身上,突觉指尖微痛,猛地醒悟到她身上穿着桃花岛奇宝“软猬甲”,急忙缩了手。 叶向晚盼着黄蓉能再出几招,哪知道却听她笑道:“你打不得我,我却能打你,你不是自讨没趣?”却没再出手。叶向晚心下不禁有些失望,转头再看时欧阳克又和郭靖打在了一处。 郭靖掌风凌厉,想来就是洪七公传授的那降龙十八缺三掌了。 叶向晚看了一会儿,却渐渐失了兴致,低声对洪七公道:“义父,郭师兄少了三掌,打不赢这个坏胚子呢。” 洪七公道:“晚儿,听你讲欧阳家的小子迫你当厨娘的口气,你似乎对他没太大恶感。怎么今儿还盼着郭靖能胜他?”他的声音并没刻意压低,与平时说话没什么区别,但叶向晚发现其他人好像没人发觉梁上有人,想着难道这就是武林中的“传音入密”?不由得大是好奇。毕竟像她这样就算压低声音还要担心被人听到呢。 “不管怎么说,掳了人家大姑娘,本来对她们的名声造成了损伤。虽然听说他没乱来,但这种人不把别人名声放在眼里,郭师兄能给他点苦头吃也好。”叶向晚不以为意地道,眼睛瞟着下面,眼见着郭靖那些招式一遍又一遍地使着。 “义父,你看郭师兄真的很难胜。那欧小妖还说什么最讨厌叫化子,如果郭师兄用你传的功夫还胜不了,欧小妖肯定更张狂。义父你去帮帮郭师兄罢。”反正原著中最后洪七公也是传了郭靖全套的“降龙十八掌”的,她只是顺势推动一把,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叶向晚对白衣妖孽虽然惧怕,印象却谈不上太差。结果现在一知道他是欧阳克,立马连原来的改观都没了,直接就叫成了“欧小妖”,虽然她明知欧阳克姓欧阳。 “郭靖这愣小子福气不小,找个满是心眼儿的媳妇一心为他着想,就连你这个没跟他见过几面的师妹都帮他说话。”洪七公道。 叶向晚一见有门,立刻道:“郭师兄虽然人敦厚了些,但心地好,为人侠义,我看这点和义父您老人家很相像啊。我也是在帮您找个合适的传人嘛。” 洪七公道:“你又在拍老叫化的马屁。” 叶向晚嘿嘿一笑,继续看着下面。 场中郭靖已经渐落下风,突然欧阳克猛起一脚,使出了十成力气,郭靖避无可避,不死即伤。黄蓉一见情郎危险,一扬手,数根钢针射向欧阳克。 叶向晚虽然对欧阳克没好印象,但与他相处时,他对她毕竟还不错,好歹也遵守了诺言。因此一见他此时要与郭靖两败俱伤,她不由低低“啊”地一声。 欧阳克临危不乱,拔出颈后钢扇,将黄蓉的钢针尽数挡开去,但踢向郭靖的脚却毫不迟疑。 叶向晚有心相助,只是她学武不过几日,就算天资再好,所得毕竟有限,当下急得心都提了起来。 洪七公将啃剩的一根鸡骨丢了出去,去势甚急,正撞在欧阳克脚踝的穴道上。欧阳克的脚便踢不出去,半途落下来。 叶向晚见两人都无事,这才放心。 欧阳克不知哪来的暗器,怒道:“哪里来的鼠辈,敢暗算公子爷?有本事和你家公子爷堂堂正正……。”一句话没说完,洪七公又掷了块鸡骨,正正丢在他嘴里。 欧阳克忙低头吐掉,叶向晚恼他对义父出言不敬,取块帕子垫在手上,抓了一把梁上堆积的灰尘对他兜头盖脑地丢下去。 欧阳克灰尘罩头,看不清上面,急忙跃开。“噗”地一下,他嘴里居然又被丢进一块啃剩的鸡骨头。 欧阳克大怒,灰尘弥漫中见梁上有人影,仓促间虽看不清是谁,凌空跃起就施辣手袭去。 叶向晚见他对自己出手,“啊哟”一声,洪七公随手将刚啃完的鸡脚扔进欧阳克手中,他便落了下去。 洪七公笑道:“老叫化的偷鸡摸狗拳对上你这臭长虫拳,怎么样?” 叶向晚见危机已解,恼恨他先对义父出言不敬后向自己出手,便指着他对洪七公道:“七公,揍他。”她怕洪七公不喜别人知道他收了自己为义女,便刻意改了称呼。 欧阳克这才看出梁上原来坐着两个人,而自己刚刚出手的对象正是他此番大肆掳人猛造声势的源头。欧阳克虽然觉得叶向晚与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女子有些不同,但也并没太放在心上。此次为给她个教训,让她从此认清身份老实在自己身边呆着,便不惜揽个“采花贼”的名声在头上。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意外见到她,他不知叶向晚到了多久,竟起了几分生怕她真以为自己是采花贼的心思。 郭靖黄蓉和丐帮中人见到洪七公,都齐齐给他见礼。 洪七公却不搭理,只顾啃着还剩半只的香酥鸡,一时间吃得满手是油,甚是尽兴。 欧阳克道:“洪世伯。” 洪七公带着叶向晚从梁上落下来,黄蓉对这个陆家庄的小厨娘还有印象,此时见她与洪七公同行,不由笑道:“妹妹怎地在这里?” 叶向晚乖巧地道:“黄师姐。” 黄蓉一愣。 叶向晚笑道:“前几日蒙黄岛主不弃,已经被他收为桃花岛弟子。” 黄蓉笑道:“想不到我爹爹居然收了你,他现在还好吗?” 叶向晚道:“师父与我同行几日,数次将我错认成了姐姐。” 黄蓉听了叶向晚的话,想起以前父亲对自己的疼爱,又想到自己在归云庄为救靖哥哥的性命,焦急之下就说出再不见父亲的话来,心下甚是痛悔,不由怔怔站在那里。 叶向晚拉着黄蓉的手道:“姐姐你放心,今儿师父原本见到了你。可是他说,见到你平安,他就放心了。他只希望你能过得快活。” 黄蓉低声道:“我爹一向不喜和人说心事,便是同我都不多说。”一想到黄药师居然和叶向晚说了这么多话,可见这个小师妹当真合了爹爹的脾性。 欧阳克站在一边听着叶向晚的话,待知道她已经被黄药师收为弟子,不由大为意外。 24、第二十四章 洪七公转头看向欧阳克,边嚼鸡肉边含糊道:“你这小子还不快滚回西域去,坏事做绝,难道想将小命交待在中原?” 欧阳克一挥扇子,轻笑道:“在中原,也只您老人家武功绝世。”言外之意是,只要你不以大欺小和我为难,我自然不惧。 叶向晚越看欧阳克的脸越生气,只恨自己功夫不精,打他不过,不然非教训他一下不可。 洪七公道:“你用话先挤兑住我,让老叫化没法为难你,你就以为这世上无人再可制住你了?中原武林能人济济,你这大话说得太早了点啊。我听你说最恨叫化子?” 欧阳克一听洪七公提起这茬,忙笑道:“我哪知道这位老英雄是七公的弟子?出手有些重了,莫怪莫怪。” 叶向晚“哼”了一声:“你说得轻巧。一出手就要废人家眼睛,现在一句‘莫怪’就过去了?他是老英雄,你把他打败了,就比老英雄还要厉害,自己夸自己,羞也不羞?” 欧阳克哪被人这般挖苦过,他的道歉不过是面子上的事。一听叶向晚的话,他心下大怒,恶狠狠看去,却见她衣饰平常,但明艳清丽,嘴角微翘,娇媚中又带几分天真烂漫,便呆了一呆,想:“她确是比我身边这些婢女要美得多。” 叶向晚本想激他生气出手,这样就能借洪七公的手教训他。哪知道欧阳克生气归生气,却不接她的话茬,她不由暗暗称奇,心想:“他出手狠毒,我原以为他受不得激,哪知他竟忍气吞声,真真让人意想不到。” 洪七公笑道:“老叫化手下统管了一堆的大叫化中叫化小叫化,但他们个个都不是我的弟子。老叫化子一向惫懒,嘿嘿,我若真□□个弟子出来,你当真以为打不过你?” 欧阳克道:“世伯说的是。您的传人自然要比小侄强得多。但您功夫这么高,您的传人想来只学到你的一成功力也难。” 叶向晚见他表面恭敬,实则句句在损洪七公,怒道:“你说得好听,心里定是在骂七公他老人家。” 黄蓉觉得这个师妹说话行事甚合自己脾气,便起了几分亲近之意。 欧阳克道:“实是不敢。” 黄蓉笑道:“你嘴里说不敢,其实心里却在骂七公他老人家不会教徒弟,教来教去俱是废物。” 洪七公听了黄蓉的话,想着晚儿和黄蓉一样爱用激人之法,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她一眼道:“女娃娃又用激将计。” 黄蓉吐了吐舌头,与叶向晚相视而笑。 洪七公转头道:“你这小子敢骂我?”伸手将他折扇抢下来,打开瞧瞧。那扇子一面画着牡丹,一面题字。 洪七公只道:“不好,不好。” 黄蓉凑过去,见扇面上署着“白驼山少主”几个字,想来是欧阳克自己写的,便故意道:“这字当真差劲。” 洪七公随手用扇面擦了擦刚吃过鸡的嘴,之后团成一团扔到地上。 欧阳克心知那扇虽看起来平常,但扇骨以精铁打造,洪七公这样随手揉捏便成一团,劲力着实非同小可。 洪七公道:“我要是出手胜了你,想来你也不服。我这便现收个徒弟和你打一场罢。” 欧阳克知道他指的是郭靖,刚要说话,叶向晚道:“打不过就直说,莫要找借口。” 欧阳克恨恨看她一眼,却又觉得她轻嗔薄怒,煞是喜人。想他自小到大,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个女子不是巴巴贴上来的?偏偏叶向晚就让他明明看得到,待伸手去抓时却又滑溜得似条小鱼,勾得他心痒难耐。他此番本想给她个教训,谁知她却被黄药师收为徒弟,一下身价大增,他至少在明面上无法太为难她了。 那边郭靖给洪七公磕过头,行了拜师大礼,正式成为洪七公的弟子。洪七公当即对他细讲“降龙十八掌”中剩下那三掌的玄妙之处。 叶向晚隐约记得原著中说洪七公虽当面授徒,但欧阳克听后却不得要领。可现在看他目光炯炯的样子,定是在细思破解之法。 “嗳。”叶向晚叫道,有心引他说话分他心神。 欧阳克看向叶向晚。 “你干嘛要跟着我?”叶向晚道。 欧阳克笑道:“你出尔反尔,说定的事却半路溜走,我自然只好一追到底。” 叶向晚道:“我走是你当面说放过我的,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说话不算?再说那天你迫我跟你离开,那么多蛇围着我,我不懂功夫,当然只能答应你。你跟小姑娘计较,羞也不羞?” 她这话一说出来,场中丐帮中人看向欧阳克的眼神更是不屑。不管怎么说,施强力强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本就是卑鄙下流。而且叶向晚由洪七公从梁上带下时,他们确实看得出她身无半点武功。 欧阳克知道叶向晚在借机发难,心下恨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他对叶向晚的古灵精怪有体会,虽然她不会功夫,手段心思却层出不穷,不然他当日哪会吃那么大亏?但场中其他人却不知道,只听她的话难免会将欧阳克看成下作小人,更何况他还有掳掠良家女子的前科。 黄蓉倒是早察觉小师妹的心思不下于自己,可她存心不说,反刮脸笑道:“大男人迫小姑娘,羞羞羞。你的蛇既然那么多,不如抓了做蛇肉大宴去。”她却不知道,叶向晚是真的抓过他的蛇做蛇羹。 欧阳克冷哼一声,不理不睬。 叶向晚见洪七公讲解得差不多了,便不再引欧阳克说话,默默站到七公身后去。 郭靖下场与欧阳克比试。 郭靖得了洪七公的指点,掌法威力大增,但他毕竟只是新学,运用并不纯熟。欧阳克先前与他斗得不相上下,之后渐渐焦躁起来,索性换了欧阳锋传的“灵蛇拳”,双臂一时间柔若无骨,打到郭靖颈上时却劲力甚猛。郭靖猝不及防之下,连续被他打了几拳,不由乱了章法。 洪七公见郭靖落败,叫道:“靖儿下来,这阵算咱们输。”转头又对欧阳克道,“你小子当真不成器,一心显摆斗狠。嘿嘿,你叔父创的这套软皮蛇拳,想是从蛇身上悟出来的?算你运气,走罢。” 黄蓉见欧阳克要离开,一心想整治他,便道:“慢着。” 欧阳克闻言转身,却看到叶向晚正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动,想:“我做这一切,她却似真的无动于衷。难道她果然不是欲擒故纵?”但要一向养尊处优的他接受这个事实,却着实有些困难。他转念一想,“到底是不关心还是故作此态,我再试试。” 他还在想着心事,那边黄蓉已经拜了洪七公为师,跟他学了叫化捉蛇的办法,接着在手上涂上克制毒蛇的药物。 黄蓉道:“现在我是七公他老人家的徒弟,也来领教一下你的功夫。你既用臭蛇拳打赢了靖哥哥,我就单领教你臭蛇拳,若是你用其他拳法,可就算你输了,怎么样?” 欧阳克微笑道:“姑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无不从命。”话虽这样说,他的眼睛却瞟着叶向晚。 叶向晚没看场中,似乎在想着什么事一般,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 欧阳克大奇,心想:“她在想什么?难道离开我这段时间她有了相好不成?”这样一想,不由得怒气暗生。 黄蓉笑道:“看不出来你对我倒好。”两人随即斗在一起。 欧阳克的心思放在叶向晚身上,便忘了黄蓉身上穿有软猬甲一事。等两人真正交起手来,他才猛然想起,不由暗暗叫苦,后悔自己为了试探叶向晚而将大话说得太满。 他一被束手束脚,不久黄蓉便迫得他撕了衣袖,还用灵蛇拳外的功夫自保。之后黄蓉跳出圈外笑道:“你输了。我们三局两胜,还剩一局。” 欧阳克的眼角一直暗暗扫着叶向晚,见她对局中阵势似乎一直毫不关心,心下越来越生气,听到黄蓉提到要再比一局,文打武打一类的,也不细听,只伸腿以左脚为轴,右脚迈出三尺划了个大圈道:“便以此圈为限,如姑娘所说,谁先出圈谁输。文打,你先打我三次,我再打你三次。姑娘先来。” 黄蓉笑道:“你倒狡猾,知道先动手的吃亏。”说着一掌打出。 欧阳克突地看到她击来的手掌中银光闪烁,竟夹有暗器,他可以用来击挡暗器的折扇和衣袖都已毁掉,又不能出圈,只得高高跃起躲避。跃起后他忽听一声惊呼,竟似叶向晚发出,不由心中一凛。 黄蓉见他身在半空,双手立刻再发出两把钢针,欧阳克这才知道叶向晚惊呼的原因,想来她早料到黄蓉有此招数。眼见那些钢针明晃晃向自己射来,他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25、第二十五章 欧阳克身处危境之中,百忙间仍不由看了叶向晚一眼,见她脸上隐有焦急关心之色,欧阳克心中竟有些安慰之意:“原来你毕竟还在意我。”当下闭目等死。 忽地他觉后颈一紧,接着身子被人提着往上升起,百余枚钢针带着风声从他脚底穿过去。 欧阳克刚意识到有人救他,身子已经被扔了出去。以他的功夫,想安然着地原本不难,但那掷出的力道相当古怪,他虽然勉力想稳住身子,最后却仍旧左肩撞地,摔了一跤。此时他目光正与叶向晚相接,虽见到她眼中有如释重负之意,但一想到自己自负才调,竟然当着她的面出了这么大的丑,当即跃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些白衣美姬们见少主离去,立刻也跟着尾随而去。 黄蓉不解道:“师父,为什么不杀了他?他那么坏。” 叶向晚默默低头。她虽然心底惧怕欧阳克,看原著也觉得他不是好人,但与他相处那段时间,他一直对她不错。别的不说,就说她故意害他腹泄借机逃跑之时,若他当机立断对她下杀手,她还真未必逃得过。 所以看到欧阳克涉险时,她才觉得有些不忍。待见到欧阳克脱险时,她又松了口气。 洪七公道:“小女娃,欧阳这小子太过跳脱,若这辈子都这样,当然成不了什么大器。但老叫化与他的叔父欧阳锋相识一场,若让他知道他侄儿死在我徒弟手里,他的面儿上未免太过难看。”说着又笑道,“不过你帮师父挽回面子,师父总要奖赏你点什么。” 叶向晚笑道:“不如再教黄师姐几招罢。” 黄蓉看了叶向晚一眼,见她与七公来去同行,说话态度着实亲昵不拘,心里暗忖她与洪七公的关系。 洪七公看看叶向晚,道:“老叫化帮里还有事,怕是没什么时间多呆呢。” 几人说话的时候,程大小姐手脚绑缚已经被除去。她羞怯怯过来见了礼,举止投足间果然是大户千金,少了江湖之气。 叶向晚眼见程瑶迦拉着黄蓉在一边说悄悄话,洪七公则在处理帮中事务,便干脆和师兄闲谈起来。 过不多时,洪七公转头对郭靖黄蓉道:“靖儿,蓉儿,你们去将程大小姐送回府上罢。” 黄蓉笑道:“好。小师妹要不要一同去?” 洪七公笑道:“晚儿掺一脚做甚?她在这还有事。” 黄蓉吐吐舌头道:“七公,小师妹是我爹爹的弟子,和您老人家又是什么关系?” 洪七公道:“你爹专爱和人分个高下,老叫化早早收个义女,他也非要收了当徒弟不可。” 黄蓉这才知道叶向晚居然是洪七公的义女,笑道:“师父收了个聪明伶俐的义女,当真是可喜可贺。”她听洪七公话里的意思,他收义女应在黄药师收弟子之前,所以索性不提这茬。 洪七公笑道:“就知道你向着你老子,快去送人罢。” 郭黄二人拜别了洪七公,与程大小姐去了。 叶向晚又等了一会儿,那些乞丐同七公说完话,也陆续离开。 洪七公道:“晚儿,现下时间晚了,就在这顺势歇一会儿罢。” 叶向晚点头应了,洪七公便跃上房梁,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 叶向晚在祠堂前后转了转,看到后屋尚有容人休息的地方,便要躺下休息。这时她忽听外面有说话走动之声,担心是敌人,急忙起身贴到墙边细听。待听到竟是郭靖黄蓉的声音,她心下大奇,不知他们怎么去而复返。 “杨贤弟,这边避风,你躺这边罢。”不多时,郭靖的声音在前屋响了起来。想来他们也是打算在这里投宿。 叶向晚怔了一下:杨贤弟?难道是杨康? 她急忙凑到门帘处从缝中向外看。 果然除了郭靖黄蓉之外,还有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同行,正是归云庄上那个抬屋梁救军官的人。 叶向晚对因为荣华富贵而抛弃亲父的杨康一向没有好感,当下不愿再看第二眼。她转念一想,却发现洪七公的鼾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大堂中的三人并不知道还有人在,郭黄二人看到祠堂空荡,以为其他人早离开了这里。当下三人卧于大堂中,悄无声息。 但一会儿后黄蓉突地坐起来道:“有马蹄声,前面三人,后面有十多个在追。” 郭靖也坐起来道:“前面的三人乘的是蒙古马,后面十六骑在追。奇怪,大漠蒙古马怎会来到这里?” 叶向晚一怔。她记得原著中曾有过华筝等人几次来到中原的描写,难道这就是其中一次? 正想着,郭靖黄蓉已经出了祠堂。叶向晚也悄悄从后门走出去,隐在草丛里向外看去。 果然是两伙人,后面那些人边追边放箭,前面的三匹马奔到祠堂附近时跑在最后面那匹猛然倒地,接着叶向晚听到一阵叽哩咕噜的对话,却听不懂,想来是蒙古语。 那三人弃马爬上了祠堂前面的旗斗里,后面的追兵纷纷下马,看衣着却是金兵。四个金兵挥兵器想斩断旗杆,虽然旗斗中有箭射出,但他们举着盾牌,根本射不到人。 郭靖突然叫道:“旗杆上面是哲别师父和拖雷义弟罢?博尔忽师父,我是郭靖啊。” 旗斗中传来欢呼,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郭靖,你怎么在这?”说的却是汉语。 郭靖驱开砍旗杆的金兵,叶向晚无意中抬头,看到空中居然有白影闪动,心中一动:“这就是那对白雕?” 果然,两只白色大鸟迅疾飞下来,啼叫着落在郭靖肩上。 郭靖帮拖雷击退了金兵,三人从旗斗中落下,围着郭靖兴高采烈地说话,却又用的蒙古语。 黄蓉在一边拿肉喂雕儿玩。 叶向晚听不懂他们的话,又趴得久了,手脚发麻,见危机已过,便舒展了一下手脚。 谁知那三人中有一个警觉得很,当下便察觉了,用汉语叫道:“有人!”接着一箭射来。 叶向晚大惊,一下从草丛中窜出来,施轻功躲到郭靖身后,叫道:“喂,我不是坏人。” 郭靖听出是叶向晚的声音,忙道:“哲别师父,这是我师妹。” 朝叶向晚射箭的正是神箭哲别。他听了郭靖的话,知道差点误伤他人,便上来施礼道:“黑夜中看不清楚,以为还有落网之鱼,姑娘莫怪。” 叶向晚向前走几步,想仔细看看这位书中描写过的神箭黑衣将军,见他虽面目不甚清,但手握长弓,当真威风凛凛,不由得好感顿生,笑道:“不妨事,你也没伤到我。” 两人客气了一番,那边郭靖却又和拖雷等说起话来,没一会儿忽转头叫道:“蓉儿,康弟,原来完颜洪烈也在这里,我们快去找。”说着跟黄蓉分开搜寻。 想来是拖雷等人告诉他的了。 叶向晚站在院中等了一会儿,天色渐明。她想着义父不知是否离开,转头再看这三个蒙古人,见居中的那个浓眉大眼,甚有气势,想来就是四王子拖雷;旁边那个上了年纪的应该是博尔忽;至于哲别,适才黑夜中看不清,此时再看,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一身黑衣,浓眉斜飞,或许因为长年在大漠生活,因此肤色偏深,但长相却极为英俊。 叶向晚没想到哲别竟如此年轻,她记得书上写郭靖幼时藏哲别的情景,那时他已是个黑袍将军。现在郭靖已然长大,她以为哲别至少也有四五十岁了。 哲别见这小姑娘不停地打量他,也回看她几眼,心想:“郭靖的小师妹长得真美。” 叶向晚正想着要不要和哲别说几句话,毕竟三个蒙古人里好像只有他懂汉语。这时忽地一股劲风袭来,到她面前时却失了力道,啪地一声落到她手心里。 叶向晚低头一看,是一块啃完的鸡骨,心知洪七公在催她离开,便对哲别道:“我郭师兄回来,请你告诉他我同我义父走了。”说着对他点点头,转身施轻功离开。 叶向晚行得一段路,听到身后有声音,转头看时,洪七公正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 叶向晚笑道:“义父,您适才在哪里,怎没见到您?” 洪七公道:“老叫化见到人多,就在远处转了转。” 叶向晚道:“义父要参加今晚的丐帮酒宴么?”之前祠中黎姓乞丐说晚上设宴的事,她都一一听在耳内。 洪七公打个呵欠道:“太困,太乏,叫化子的酒宴没什么好吃的。我们找地儿歇几天,你帮义父做几道好菜,我指点下你的拳脚罢。” 叶向晚听了洪七公的话,心中高兴,道:“晚儿现下知道了武功的重要,正要厚颜请义父指点哩。等下晚儿就去采买食材,定让义父这段时间吃得舒舒服服还绝不重样儿。” 26、第二十六章 洪七公虽说要点拨叶向晚的功夫,但两人朝行晚止,从没在哪处落脚超过一夜。叶向晚隐约感觉到洪七公似在考虑着什么事,但他既不说,她亦不问,每天只跟着走,悉心练武,用心做菜。论饭菜的精巧程度,尤胜从前,就连米饭面食,也时而金丝卷时而八宝炒饭时而米粉时而锅贴,没有一顿重样儿过,洪七公大快朵颐,只吃得连呼“过瘾”。 洪七公传授功夫时,见她心思灵巧,就连逍遥游这种繁复拳法都只用几个时辰便可学会,唯一不足的只是功力,便索性将自己早年学过的灵巧功夫都教了给她。 在洪七公看来,晚儿既是女孩子,内力自然走阴柔一脉,因此他近些年那些阳刚之力的功夫全不适合她,只教她些小巧灵活的作防身之用。至于内力,便要靠她自己早晚修习长期积累了。 叶向晚同洪七公学拳脚,同时也修习着桃花岛的武功,偶有不明之处,便去问洪七公,倒也能得到解答。不过洪七公一向光明磊落,叶向晚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黄药师那几页功夫,他一眼都不看。 至于《八部毒经》,叶向晚在学习之前也曾问过洪七公的意思。但他只想了想,叹口气道:“晚儿,你要记住,毒之一道,便如兵器一般,本无善恶之分,结果如何,全在用毒者的一念之间。所以,你要慎用。” 叶向晚点头称是。 这样忽忽过了几日,叶向晚虽没有实战经验,但进境却实在迅速,就连洪七公也不得不感叹天赋根骨出众者,练起武功来果然要比平常人快得多。 这天叶向晚与洪七公在日落时没能及时赶到下一个小镇,洪七公眼见前面有个废弃的破落院子,便要歇下。叶向晚原想赶到下个小镇,听了义父的话也只得作罢。 那房子因为经久无人居住,早已破败不堪。屋顶上漏了几个大洞,房里也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叶向晚打扫干净床榻,让七公休息,自己便去镇里采买食材做晚餐。 她在旷野中运轻功急奔,刚行数里忽听前面有打斗之声。叶向晚停下脚来,脚尖一转,便打算绕行。 忽地一支长箭射来,劲力十足。叶向晚不敢硬接,闪身躲开,那支箭落在她身后不远处,深深陷入地里,羽翎尚在不住颤动。 叶向晚扫了一眼,见那箭杆上居然包着一圈熟铁,上面还刻了个豹头,不由微“噫”一声。 她在祠堂中第一次遇到神箭哲别时,曾仔细打量过他,那时她分明看到他的箭匣中就是这种豹头熟铁箭。 难道又是他们几个? 叶向晚对哲别的印象很好,又想到拖雷是郭师兄的结拜兄弟,便悄悄潜过去想看个究竟。 果然,旷野里几十个金兵围着三个人。那三人背对着背,正是拖雷等人。哲别似乎受了伤,拉弓之时动作不甚流畅。 叶向晚正想上去,忽然袖子被人拉住。 她转头一看,意外地发现站在身后的居然是妖孽欧阳克。他微笑而立,孤身一人,那些娇婢美姬不知去了哪里。 欧阳克笑道:“你要做什么?” 叶向晚一见欧阳克,心中警铃大作。他靠得这么近,自己居然没有觉察,可见两人功夫相差还是太多。 她一甩袖子挣开了欧阳克的手,道:“当然是救人。” “你不懂武功,难道要白白送死?”欧阳克道。 “你一个西域人,当然不懂什么叫‘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她不想与欧阳克多说,但又知他武功高强,自己敌不过他,便甩了一句看似大义凛然的话堵他的嘴。 欧阳克果然怔了一下,叶向晚趁机向场中冲去。 欧阳克看着叶向晚的身影,低声道:“你的‘有所为’却是为谁?”竟跟在叶向晚身后向场中而去。 叶向晚趁金兵还没发觉自己时,先施“兰花拂穴手”点倒了十余个。剩下的金兵这才发现叶向晚的存在,立刻有些金兵冲过来。 叶向晚身姿灵巧,微微一偏便闪了过去。她刚要出手时,身后已有人一掌击出,砍向叶向晚的金兵立刻被击飞。 叶向晚扭头,见是欧阳克,不由心中大讶。原著中欧阳克本是完颜洪烈网罗的高手之一,怎么现在反而出手帮自己? 不过有欧阳克在,叶向晚登时压力大减。而且欧阳克明显只护着叶向晚,凡有向她出手的,他一律抢在叶向晚出手前打发掉。可向拖雷那些人进攻的金兵,他却不理不睬。 叶向晚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她虽不明白欧阳克之意,也不细问,猛地向场中的三人冲去,原本围攻三人的金兵立刻全都将矛头转向了她。 叶向晚身后的欧阳克左挥右击,替她将金兵全都打发掉。等叶向晚冲到三人面前时,金兵已经大败,剩下的见势不妙,立刻溜了。 拖雷等人见冲进来的居然是之前见过的郭靖小师妹和另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不禁大为惊讶,忙过来谢过两人的援手之恩。这三个人中只有哲别懂汉语,这份谢意自然就由他通传了。 欧阳克袖起了手,对三人不理不睬。 叶向晚笑道:“不用客气,如果让我师哥知道我对他的结义兄弟陷入危难却视而不见,他不训我才怪,我也是为自己着想。”说着又对哲别道,“你的伤让我看看。” 哲别的肩上有一道长长的刀伤,难怪他刚刚射箭时不那么灵敏。 欧阳克忽地咳了一声,伸手道:“我来看看。” 叶向晚奇道:“你会治伤?你不是只会用蛇毒么?”一句话说得欧阳克的手僵在了半空,无言以对。 叶向晚仔细看过哲别的伤口,道:“我只最近才学过点粗浅医术,自己配了点伤药,也不知好不好用。我先帮你包扎,等路过下个镇子时你最好再找专门的郎中看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包药,洒在他肩上的伤口处,取帕子牢牢裹了。 哲别只觉得叶向晚的脸离得很近,长长的睫毛如小扇子一般来回呼扇着,似乎连她轻微的呼吸都听得到,心中不由一动:“郭靖的小师妹……好美。” 叶向晚帮他裹好伤,看他正盯着自己,抿嘴笑道:“我第一次给人治伤,你不要嫌弃。” 哲别道:“姑娘大恩,实在无以为报。”便从颈中取出戴着的金项圈来,似乎又觉得这礼物实在太轻,便又向身上摸去。 欧阳克越看越不是滋味,冷哼一声道:“三条命就值这么点儿钱?” 哲别一怔,拱手道:“这位兄台……。” 叶向晚看了欧阳克一眼,道:“大少主掉钱眼里了。”刚才欧阳克一意护着她,叶向晚对他倒也亲近了些。 欧阳克满腔的话都被堵了回去,憋屈得不行。 叶向晚笑着对哲别道:“你们回去要银子,我也并不是为钱出手。你们快走吧,若哲别将军过意不去,这份情就先记着,大家就算交个朋友。日后说不定我还有请将军帮忙的时候哩。” 哲别见叶向晚年纪稚小,说话却甚是豪爽,便将项圈重新套回颈上,道:“如此,日后姑娘若有用得到哲别的地方……,”他说着从臂上取下一个形制奇特的臂环,“这臂环是我从小随身佩戴之物,姑娘只要叫人带着它给我捎个口信,哲别万死不辞。” 叶向晚在看原著时就对神箭哲别甚有好感,便接过来道:“哲别将军既这样说,我便收下了。”说着将臂环放好。 拖雷等人对叶向晚拱了拱手,拖雷对哲别说了句蒙语,哲别便对叶向晚道:“我们四王子说,请姑娘见到郭靖时,告诉他千万保重。” 叶向晚笑道:“我会的。”眼见拖雷三人越行越远,终至不见。 叶向晚转身看到欧阳克居然还站在身边,奇道:“金兵都跑了,你怎么还在?你不怕那些金兵向上头说你临阵倒戈么?”虽然她着实不喜欢原著中的欧阳克,但不知为什么,与欧阳克相遇这几次,她总觉得他和书上不大一样。而且他刚才也帮了她,算来倒是她欠了他一份人情。 欧阳克笑道:“什么倒戈?” 叶向晚板起脸:“欧小妖,你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我知道你早就投身完颜府了。刚才这队金兵也是听你号令的吧?” 刚见到欧阳克时,她尚奇怪他怎会在这里出现。不过再想一想,她就猜出了大概。 欧阳克见她将话挑明,也不否认,笑道:“完颜洪烈确实叫我来帮把手,怕这些废物不成事。但他可不会对我放心到让我领兵的地步,我只是悄悄来看几眼罢了。” 叶向晚边走边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帮我。” 欧阳克叹道:“有些人既然怎么都不肯走过来,我只好主动过去。” 27、第二十七章 叶向晚见欧阳克一直跟着自己,便道:“你还想抓我去当厨娘不成?”他之前迫她回去,大概是里子面子全丢光的原因。不过适才他没趁她未发觉时出手,想来已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究极原因,不外乎她已被黄药师收入门下,又和洪七公同行的缘故。 别的不说,单说光以“五绝”的身份来讲,西毒的侄子迫东邪的徒弟当厨娘,本来就是对黄药师的一种侮辱。欧阳克纵然风流,这一点不会想不到。 欧阳克道:“我以前确实小瞧了你,没想到你居然能入桃花岛的门。现在看来,就算真要你当我的厨娘,你也定是不愿。” 叶向晚心想:“七公还是我义父哩,他认得我可比你早多了。”但嘴上只道:“好啊,你居然只提我师父,明显是看不起七公他老人家,看我回去告诉他。” 欧阳克微微一笑,道:“突然发现这样和你相处也不错,不用我追你逃的,起码能好好说话。” 叶向晚道:“之前你每次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要抓我回去,我最初跟你走也是被你的蛇迫的,当然不愿同你再回去。”叶向晚虽然对书中的欧阳克印象不好,但她不是教条主义者,凡事更注重自身的体会。现在的欧阳克对她其实有所忍让,再加上刚刚主动出手帮她,她自然不再对他冷颜冷语。 “在我身边不好么?”欧阳克问道。 “你觉得很好?像你那帮子美姬一样?”叶向晚反问。 欧阳克笑道:“她们开心得很啊。凡留在我身边的人,莫不觉得自己都快活得很。。” 叶向晚停下脚,问道:“如果我现在不是我师父的弟子,你真的抓了我回去,是只把我当厨娘,还是和她们一样?” 欧阳克无所谓地笑道:“你若想和她们一样,我当然也不反对。” 叶向晚又问道:“你为何非要我同你走?之前是看我无依无靠,那也就算了。现在你既然知道我不可能再当你的厨娘,你还跟着我?” 欧阳克笑道:“你比她们要有趣得多,我哪舍得放手?而且这种半推半就的样子看着更有意思。”说着走近一步。 叶向晚眯了眯眼睛,后退两步,道:“半推半就?你是不是觉得黄师姐也在半推半就?” 欧阳克怔了一下才道:“好好的,怎么又说起她了?虽然她长得也很漂亮,不过我对她确实不如你上心。” 叶向晚撇撇嘴,对他刚刚竖起来的好印象立刻又跌下去不少。原来不管他怎么帮忙,毕竟还是脱不了风流妖孽的壳子。 “你要去哪里?” “帮七公他老人家买食材做饭。”叶向晚道。 欧阳克酸溜溜地道:“他口福还真是不浅。” 叶向晚听着竟似有些嫉妒在里面,心里不由有些奇怪:“难道自己帮他做那几日的饭把他的嘴养刁了?以前没觉得他是个吃货啊。” “七公听不到,你就连声世伯都不叫。他老人家行侠仗义,我仰慕得很,就算顿顿做给他吃,我也心甘情愿。”她有心打击欧阳克,故意道。 欧阳克却没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向晚见他不说话,便只向前走,不多时便到了镇上,径自去采买食材。 过不多时,买完了所需要的材料,叶向晚又向回走。 欧阳克仍旧跟在后面,不声不响。有几次叶向晚听不到声音,还以为他离开了,偏头看时他却还在身边,只是一脸神思不属的模样。 眼看着要到落脚之地,欧阳克反而停了下来:“我尚有事要办,先走了。” 叶向晚道:“既有事要办,怎又跟了这么久?还是怕见七公他老人家罢?” 欧阳克微微一笑,道:“旷野之中你一个单身女子行走甚是不便。适才的金兵万一再领人回来,我不放心。” 叶向晚一怔,没想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抬头看时,见他桃花眼含笑,一时间竟辨不清他的话里含意是真是假,不由立在当地。 欧阳克在她耳边轻轻道:“你说我去桃花岛提亲怎么样?” 叶向晚心里一哆嗦,猛然想起原著里真有这么一段,虽然那次提亲未成,但却给郭靖黄蓉的感情之路造成极大坎坷。她不及细想,张口便道:“你不要给我郭师哥捣乱,黄师姐心中只有他一个。” 欧阳克微微一笑,道:“那个丫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眼里就只看得到那愣小子。” 叶向晚不满道:“你莫说我师哥坏话。我郭师哥为人侠义方正,淳朴善良,而且一诺千金,又极讲义气,可不是那些表面风光的人能比的。” 欧阳克笑容微微一敛:“一诺千金?比如说……那个哲别?” 叶向晚一愣:“怎么突然提到他?” 欧阳克的笑意味不明:“你说一诺千金,不就是指哲别么?他可把家传的东西都送了给你。” 叶向晚道:“哲别我不了解,不过我觉得他比你强。嗳,我要去给七公做菜了,你要是不怕他老人家再打你一顿就来罢。事先说好,你要是把你那帮子妖妖娆娆的女徒弟都带来,莫怪我不给你面子。”说着转身向房子走去。 欧阳克看着叶向晚的背影,不语。 叶向晚回到大屋里,见洪七公还在榻上休息,便悄悄去了灶屋,提水清洗盆具。 洪七公道:“晚儿,谁跟你回来的?” 叶向晚道:“欧小妖。路上遇到金兵,他帮忙打退了。不过他知道七公老人家在,不敢进来。” 洪七公道:“他小子跟来干嘛?难道是想帮忙做饭?” 叶向晚笑道:“他一向喜欢玩毒,真用他帮忙,我怕七公会吃了肚子疼哩。”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响起了“咚咚”的声音。 她心中奇怪,忙从窗口看去,见一身白衣的欧阳克不知道在哪里找了把斧子,正在劈柴。 叶向晚收拾卧房时,曾把那些破桌烂椅拾掇着丢在院里,欧阳克正把那些桌椅全砍成木柴。 “欧小妖,你在做什么?”叶向晚大声问道。 欧阳克抬头看了叶向晚一眼:“做饭要用柴。以前你服侍我时,我们都是投宿在客栈里,柴是现成的。这里无柴,若我不砍,难道还要你亲自动手不成?” 叶向晚惊讶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欧阳克微微一笑:“你觉得我以前是什么性子?” 叶向晚一怔。 她还真不知道欧阳克是什么性子。刚跟他接触时,她只觉他是个妖孽,却不像坏人,她也是有八分把握才会放心大胆地从他身边逃离。待知道他是欧阳克时,她就立刻将书上的印象放到了他身上,再加上他确实掳了人家姑娘,还对黄蓉口花花地调笑,叶向晚当然对他没好印象。 但是这样一个人,刚刚却帮她打退了金兵,而且细想起来,他那些美姬也说过他并没真对那些姑娘们下手。 所以真说起来,恐怕反而还是她先入为主的观念更多些罢? 欧阳克到底什么样子,难道她真的知道么? 欧阳克见叶向晚不回答,就继续将那些破烂桌椅劈好,之后抱到厨房,站在一边看着她麻利地将买来的活鸡杀死。 “这是什么?”欧阳克凑到叶向晚身边问道。 “大少主,这是鸡,注意发音,鸡――。”叶向晚转头敷衍了一句,忽然发现欧阳克居然离自己很近,“你站过来干嘛?” 欧阳克微微笑道:“你身上……很香……好久没闻过了。”他的鼻子凑在她的颈后。 若说之前欧阳克还只是妖孽之形,这举动就透着实实在在的调戏了。 叶向晚眉头一皱,冷笑道:“很香?菜油之香?” 欧阳克一怔,刚摇了摇头,就见叶向晚手起刀落,斩下了一只鸡爪,接着随手拿起案板上的蒜瓣朝他的左脸丢去。 欧阳克头一偏,刚躲过去,叶向晚已经抓起鸡爪,朝他右脸击去。她的手法中融入了落英神剑掌的精髓,两人离得又近,欧阳克避之不及,“啪”地一下,那鸡爪重重击在他的右脸上。 这一下不异于打了他一耳光,欧阳克眼睛一眯,道:“你打我?” 那目光竟看得叶向晚一激灵。 叶向晚忙举起鸡爪道:“不是我,是它。它打了你,我就杀它为你报仇。欧阳少主,你看你多威风,它拍你一下就落得个被你夺其命食其肉的下场,还不用你亲自动手。” 欧阳克听得哭笑不得,当初叶向晚刚和他出来时,处处和他保持距离,话也不多,他怎么没看出来她居然这么能说会道? 再看叶向晚时,她又转过去开始准备晚饭了。 欧阳克打量着灶间,忽听叶向晚道:“你站着做什么?生火。” “我生?” “难道你想白吃白喝?” 28、第二十八章 欧阳克蹲下身子,将柴放到灶里,却怎么都点不着。 叶向晚收拾好所有的配料,转头看到他还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点火,不由叹气:“大少主,你怎么连个火点不着?” 欧阳克不屑地道:“我又没学过。” 叶向晚摇头道:“怕是只有吃饭这一项,大少主才不学就会,无师自通。” 欧阳克又被噎了一下。 只会吃饭,这不就是天生的饭桶么? 叶向晚道:“先把柴取出来。那灶许久没用,里面应该积了不少灰,把灰掏出来,再去院里找些枯枝秸杆一类的当引柴,点着后上面先搭几块木柴,等火着起来了再慢慢多添些。” 欧阳克耐着性子将灶里塞得死死的木柴又取出来,皱着眉头看了看里面:“用手掏?脏死了。” 叶向晚叹息:“欧小妖,你手边那个东西就是用来掏灰的小铲子。” 欧阳克试着清理干净锅灶,从院里找了些枯枝扔在灶里,刚点着就手忙脚乱往里扔柴,结果刚着起来的火苗一下被压熄了。 欧阳克迎着叶向晚鄙视的眼光,硬着头皮又去院里捡枯枝。 想他堂堂白驼山少主,何曾干过这种帮人劈柴点火之事?偏偏叶向晚还支使他如同自家小厮般顺手,有洪七公坐镇,他也没办法,只能在心里无数次设想如何将叶向晚折磨得哀声求饶。 等到一切搞定,锅里的水终于烧开,叶向晚利落地将鸡去毛洗净。那鸡之前被砍掉一只爪子,看起来甚是难看。 叶向晚手起刀落,先将鸡的另一只爪子也剁掉,之后将鸡大腿沿着骨缝斩下,再将鸡腿根的筋切开,左手握住腿骨,右手持刀沿着骨头轻向下推,熟练地将鸡肉和骨头完整分离开。 欧阳克看着叶向晚娴熟的刀功,奇怪地道:“鸡腿还要去骨头?” 叶向晚待要抬头讽刺他两句,却看到他俊雅的脸上居然不知何时沾了几抹黑灰,煞是滑稽,不由“噗”地一声笑出来。 欧阳克见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一时间如春花绽放,娇痴无限,不由得呆了一下。 叶向晚继续将剥下来的鸡腿肉切成小块,放到事先拌好的料中腌制。 欧阳克往灶下添了几把柴,又凑到叶向晚身边看了一会儿,见她切出的鸡肉看上去大小厚度居然并无差别,不由心中大奇,伸出手指想捏起来细看。这时刀光闪过,正奔着他的手指而来,他忙缩回手,菜刀便贴着他手指边斩下去,将最后一小块鸡腿肉切成大小平均的两块。 若不是他的手缩得快,恐怕这手指就要交待在这了。 “我切肉时别乱伸手。”叶向晚不满地道。 欧阳克听她关心自己,刚笑了笑,就听她继续道,“你手那么脏,万一一个不小心真被我切下来混到肉里,肉都没法吃了。” 欧阳克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这小丫头不但对差点切到他毫无愧意,居然……还嫌他的肉脏…… 叶向晚将鸡胸肉割下,洗净后撕去表面的筋膜,用刀切成手指粗细的长条,放入另一个调料碗中腌制。 最后剩下的部分,叶向晚全部剁成小块用料腌上。 欧阳克眼看着只剩两只鸡爪丢在一边,奇怪地道:“那两个不要吗?” 叶向晚看了看,神秘地一笑道:“当然要。”说着将鸡脚洗净,去掉甲尖后剁成两半,之后连调料带鸡脚全都放到锅中的沸水里开始煮。 欧阳克大惑不解地看着沸水中上下翻腾着的鸡爪,这种作法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鸡爪向来不都是和鸡身一同入菜么? 那边鸡爪煮着,这边叶向晚则将乌芋洗净去皮,切成滚刀块全部收在空碗之中。 做完这些后,鸡爪已经煮得差不多了,她将鸡爪捞出来丢到冷水里,冲掉表面的油星,放到一边晾凉,之后用刀剁碎,又将锅洗净烧干,放了些底油。 欧阳克继续往灶下添柴,叶向晚不由抚额道:“欧小妖,柴不用银子买也不用这样塞啊,火候够了就好。” 欧阳克想说不知道什么叫火候够,转念想起叶向晚鄙视的眼神就咽了回去。 叶向晚嘴角含笑,将手里的调料一股脑扔到锅里,又将碎鸡爪扔进去开始翻炒。欧阳克贪看她的笑颜,一时间竟没注意她都往锅里扔了些什么。 叶向晚炒了一会儿,将菜盛出来,拿空碗扣上,随即将锅细细刷净,加入底油,将盆中腌好的鸡块全部倒到锅中,翻炒起来。那鸡块原就腌过入了味,此时便只加了少量的调料,过不多时又加清水没过鸡块,用锅盖盖好。 欧阳克闻着锅中的香味,鼻子抽个不停。 叶向晚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这么贪吃?” 欧阳克道:“你哪里学来这么好的厨艺?从前你跟了我半个多月,之后我再吃别人做的东西,就觉得没什么味道。如果你实在不愿做厨娘,娶了你倒也不错。” 叶向晚猛地想起前世的事,脸色冷了下来。 欧阳克道:“你说我去桃花岛求亲怎么样?” 叶向晚冷冷道:“你若敢搅在郭师哥和黄师姐间捣乱,不要怪我不客气。” 欧阳克心中奇怪:怎么每次一提到桃花岛求亲,她都会反应到那个鬼丫头和笨小子身上去? 他正想开口询问,前面传来了洪七公的声音:“欧阳家的小子,你过来。” 欧阳克激灵一下。 不管怎么说,他对洪七公还是有惧意的。刚刚他借着送柴的机会亲近叶向晚,洪七公没反应,难道现在要找自己算帐? 叶向晚见欧阳克不动,不由奇道:“七公他老人家叫你,你怎么不去?” 欧阳克站起身,抖了抖白衣上的灰,这才进了前屋。 叶向晚做好最后一道菜后,去最后面的小屋中重新梳洗了一下,换掉外衣,这才出来将菜全部端进洪七公的屋里。 洪七公鼻子在空中闻了几下,道:“好,妙,实在是妙。”起身到了桌边,抓起筷子就夹鸡块放进嘴里。 欧阳克也跟过来,刚要伸手拿筷子,叶向晚拦住了他:“洗干净。” 欧阳克不解地看向叶向晚。 叶向晚抚额:“欧小妖,你又劈柴又添柴的,不要洗一下吗?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少主,连吃东西也要别人看着。” 欧阳克张嘴想说什么,看了洪七公一眼,又闭了嘴,乖乖去外面打水清洗。 等他重新坐到桌边时,洪七公已经将菜吃掉了一大半。欧阳克眼见鸡肉香嫩,香气四溢,心中早耐不住,端起饭碗吃了一口,就举筷向那盘长条形的东西夹去。 叶向晚拦住他:“欧小妖,那个不是给你的。” 欧阳克一怔。 叶向晚将一个小小的盘子端到他面前,里面的东西细细碎碎,勉强能看清有剁碎的鸡爪,还有别的调料,虽然也异香扑鼻,毕竟份量太少了些。 叶向晚抿嘴一笑道:“莫觉得少,若欧阳少主真能将这盘菜吃完,我才佩服你哩。” “真的?”欧阳克问道。 叶向晚点头,含笑看着欧阳克。 欧阳克眼睁睁看着洪七公坐在一边享受,自己却只面对着这一小碟菜,叹了口气,认命地夹了一筷子菜。 “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叶向晚道,“吃这道菜时,你最好先吃口米饭。” “这菜不会……吃了又像上次一样吧……。”欧阳克见叶向晚再三阻止,说法多多,心不由提了起来。 叶向晚想起自己逃离欧阳克身边时他的凄惨样子,笑道:“你放心好了。你若是好好的,不惹到我,我又怎么可能那样对你?” 欧阳克想着叶向晚一向精灵古怪,自然没办法完全放心。但桌上的菜香诱得人垂涎三尺,他过午后就没吃过东西,早已饥肠漉漉,再一想既然洪七公在场,她怎么也不会闹得太出格,便索性把心一横,扒了一大口米饭,接着在碟里挟了一筷子零碎放入口中。 叶向晚一直盯着欧阳克的脸,只见他嚼了几口后,忽地脸色变得相当古怪,接着两腮抽动几下,桃花眼猛地瞪得溜圆。 叶向晚见势不妙,忙伸手推了欧阳克一把。 这一下推得正是时候,欧阳克被她推得身子一侧,嘴里那口原本要喷到桌上的米饭“噗”地一下满地都是。 欧阳克顾不上说话,站起来拔腿向外面冲去。或许是因为冲得太急,跑到门边时他狠狠地撞在门框上。 接着,外面传来了水声。 洪七公坐在一旁,边啃鸡块边叹息道:“唉,浪费,真是浪费。” 叶向晚埋头无声地笑。 过了一会儿,欧阳克重新走进来,他白色的袍子原本添柴时就落了灰,刚刚跑出去又溅了水,混成一大片一大片的黑印,再也不复原本那个白驼山少主的风流倜傥。 29、第二十九章 叶向晚抬头看看欧阳克狼狈的样子,见还有水滴滴答答地顺着他两边的发梢向下淌,不由抿嘴一笑。 欧阳克生平没吃过那么怪的味道,酸到了极点也辣到了极点。他跑出去时满肚子火,只恶狠狠想着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折磨叶向晚一次。但回来后一见到她娇艳明丽的笑,欧阳克一肚子的火气霎时间不知跑到了哪里,心里隐约觉得如果能天天见到她笑,便是日日被整也没关系。 欧阳克坐回桌边,扒了口饭,却不敢再碰那盘鸡爪了。 转头看洪七公,七公筷子上是鸡肉块,手里还抓着鸡肉条,吃得不亦乐乎。 “晚儿,你这鸡肉条做得很特别。”洪七公道。 叶向晚一笑,道:“炸肉条要取鸡胸上的肉,因为那里的肉最适合这种做法。下锅前要用秘料腌好,下锅时要掌握好油温,炸时要注意它的成色,既不能不熟,又不能太过。所以虽然做法简单,但其实很考较功力。因为整个鸡要做成四道不同的菜,鸡的块头就不能太小,不然不够用。但又不能太大,太大的话鸡肉不鲜嫩,所以挑选鸡也很重要。当然,这肉条还有一样好处,不必配饭,平时拿来做零嘴也很好,冷了也同样香脆。” 洪七公不停地点头,将筷上的鸡肉啃掉,又将鸡骨头的滋味咂干之后才丢在桌上。 欧阳克几大口饭下肚,极酸极辣的滋味总算勉强压了下去,可是另一种古怪的感觉却渐渐升了起来。 他嘴里辣得发热,再带着微微的酸意,加上肉桂等配料的残余香味,竟混合成了一股奇异的诱惑,似乎他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再吃一口,再吃一口吧,再尝一尝。” 终于,他的筷子颤抖着不受控制地伸出去,在小碟里又夹了一筷子零碎。 这次他夹得少了点,筷头上只沾了一点点就缩回来放回嘴里咂了咂。 立刻那种酸酸辣辣的滋味又在他口中溢出。 他的眼睛再次瞪得溜圆,扒了几大口米饭后仍旧忍受不了那种刺激,只得重又冲出去找水漱口。 洪七公举筷夹起一小块炸鸡腿,放在嘴里闭眼睛嚼了一会儿道:“这个看起来做法和鸡肉条差不多,但肉质却不同,味道也不一样。炸肉条鲜香脆嫩,这个更肥美甜润些。” 叶向晚拍掌笑道:“七公真是厉害。这一盘肉取的是鸡腿之肉,鸡腿肉原就比鸡胸肉肥润些,再佐以不同配料,炸出来自然就更多汁细美。” 洪七公叹道:“取同一只鸡的不同地方做四道菜,味道各有特点却又不随意弃掉任何一样,真真难得。” 欧阳克这时又从外面走回来,重到桌边,一言不发开始吃饭,吃几大口饭后再沾一小点碟里的鸡爪。 叶向晚看着他涨红的脸,低头微笑着将碗中的饭吃光。 她虽有心捉弄他,但却不会冒着毁掉自己手艺的名声。 这盘鸡爪乍吃起来味道浓烈,可吃多几口之后自会品出它的好处,让人欲罢不能。 洪七公道:“欧阳家的小子,你若不想吃,不用强吃。” 欧阳克摇头道:“味道霸道,但却着实让人放不下。刚接受起来时有点为难,但又舍不得之后的余味。”边说边看着叶向晚。 叶向晚笑道:“痛并快乐着么?” 欧阳克呆了一下才道:“对,就是这种感觉,晚儿,你形容得真妙。” 叶向晚哼了一声:“谁是你的晚儿?少套近乎。” 欧阳克一笑,却不答话,低头继续吃饭。 “这种一物四做又绝无浪费的办法,除鸡之外,可还有别的?”欧阳克虽然来来回回跑了几次,对洪七公和叶向晚的对话却全都听入耳中,这时见两人都不说话,便主动问道。 叶向晚眼珠一转,抿嘴笑道:“如果是单用来做给你吃呢,其实倒还真有一样物事也可以这样。而且,欧阳少主乃风雅之士,那四道菜的菜名正巧能合成一首脍炙人口的诗,用来配大少主最合适不过。” “真的?”欧阳克好奇心顿起。他确实一向自负才调,知道有这样的菜能配上自己的身份,他自然想知道个究竟。 “是啊,而且做起来相当简便易行。如果少主喜欢,日后向晚若有幸再为少主做饭,就只做这种如何?”叶向晚道。 欧阳克知道叶向晚并不喜欢给自己当厨娘,可怜他自从吃了她烧的那半个月的菜后就再没胃口吃得下别人做的东西,如今听到她居然主动提出给他做菜,他哪有拒绝之理,忙不迭点头应了。 叶向晚微微一笑,道:“这菜选料也简单,只要两个鸡蛋就成。” 欧阳克一怔:“鸡蛋?”鸡蛋又能做出什么来?虽然叶向晚做他的厨娘时曾对他说过,大凡厨艺高明之人,不在于用料如何珍稀,而在于将普通之物做出与众不同的美味。但就算这样,只两个鸡蛋也太勉强了吧? 叶向晚道:“你不信?我可以现在就做给你。” 欧阳克与她同去市集时,确实看到她买过鸡蛋,但此时饭桌上却只有鸡肉。难道她那时就想到了会有此时的情景?他再转念一想,这小丫头再怎么聪明,毕竟不可能未卜先知,买鸡蛋想来只是第二天的早饭。 叶向晚在做饭时就顺便将鸡蛋煮熟了,这时她见欧阳克有怀疑之色,便站起身去了厨房。 欧阳克将饭吃完,碟中的鸡爪也一扫而光,边吸着气边拿着空茶壶去外面打了壶清水进来坐定,这时叶向晚手里端着托盘也走了出来。 叶向晚走到桌边,却将托盘抬高,不让欧阳克看到托盘里的物事,之后抿嘴笑着将第一道菜放到欧阳克面前:“欧阳少主请慢用。” 欧阳克低头一看,粗瓷盘子里面,放着一长条葱叶,葱叶两边各放着一个熟蛋黄。 这个……能吃么…… 叶向晚看到欧阳克怀疑的目光,笑道:“欧小妖,这又没有下毒,怎么吃不得?” “你说……它合了一句诗?”欧阳克知道在嘴皮子上斗不过叶向晚,只得转由另一个方向挣扎。他怎么没看出来这一根葱叶两个蛋黄就成诗了? “怎么不是诗?黄师姐果然没说错你,这么简单的诗你也不会,看来和大字不识的人没什么区别。”叶向晚故意损他。 欧阳克心中有气:“那你说这是什么诗?” “‘两只黄鹂鸣翠柳’啊。”叶向晚一脸的理所当然。 洪七公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个人斗嘴,一边将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 欧阳克差点背过气去。 “欧小妖,三岁小孩子都会的诗你还问。”叶向晚似乎生怕气不死他似的,撇了撇嘴。 他竟然一直把她当下人看,自以为娶了她是给她多大的荣幸,还把她当成厨艺的添头,她当时不发作,他就以为能揭过这回事儿? 欧阳克倒了一大碗水,咕嘟咕嘟喝下去,这才把升上来的那股邪火压下去。 “那么,下一盘是什么?”欧阳克耐着性子道,随手又倒了碗水。不生气不生气,这丫头整个一气死人不偿命的,不能和她一般见识。他不停地在心里劝自己。 叶向晚将第二个盘子摆在欧阳克面前。 仍旧是很简单的菜。 剥掉蛋黄后剩下的蛋青被切成小细块,斜斜地在盘里摆成一条直线,一直摆到盘子的上边沿。 又是一盘“据说”可以吃的菜。 欧阳克故作平静地道:“这叫什么名?”端起碗喝了口水。 叶向晚不屑地道:“一行白鹭上青天。” 欧阳克刚喝进嘴里的水“噗”地一下喷了满桌子都是。 洪七公啧啧道:“脏死了。”站起身摇摇晃晃朝床走去。 欧阳克伏在桌上咳了半天,才指着那道菜道:“这……这是那个……。” “一行白鹭上青天。”叶向晚鄙视地看看欧阳克,又将第三个盘子放到桌上:“还好你的水喷得快,不然要是落到这盘菜上,就没这形了。呶,大少爷,‘窗含西岭千秋雪’。” 欧阳克瞪着那盘白白的东西看了半天:“这,这,这这这这……。” “这什么这?难道这不能吃?难道大少爷每顿吃的菜都没有它?”叶向晚道。那盘里是一小撮盐。 是的,一小撮。撂得高了点,勉强可以看成是“山”的形状。 欧阳克气息奄奄地道:“我想,最后一道菜就是‘门泊东吴万里船’了吧?可是你两个鸡蛋应该全用光了罢?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名堂?” 叶向晚抿嘴一笑:“大少爷真聪明,学诗时前三句不学,居然最后一句学会了。不过严格说来,这应该算道汤。欧阳少主,我们可说好了,我做得出来,你就要吃。” 30、第三十章 欧阳克嘴角抽搐地看着叶向晚最后摆在桌上的一只大碗。 满满的一碗清水,上面浮着几个半拉蛋壳。 果然,果然…… 好一个“门泊东吴万里船”。 叶向晚微笑着看向欧阳克,眉毛一挑:“大少主,吃不吃?如果你敢浪费,以后就别想再吃到我做的饭。” “这个……我明天当早饭总可以吧?我刚刚吃撑了。”一向自诩风雅的白驼山少主被叶向晚逼得连“吃撑”这个借口都甩了出来。 叶向晚“扑哧”一笑,她只是借机出出之前的恶气,免得他总在自己面前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倒不真打算逼他吃下这些东西。所以见到欧阳克求饶,她也见好就收。 欧阳克一见叶向晚的笑,不由又看得呆住了。 叶向晚将碗筷都撤下去,收拾齐整后,见洪七公已经在闭目养神,也不知睡着了没有,她便轻手轻脚地到了后面的小屋之中。 那小屋里还有一张较小的床,虽然长久没用过,有股霉味,但总比睡在地上强。 叶向晚正忙着整理床铺时,转身看到欧阳克正站在门口看着她,便道:“你还不去睡觉,在这做什么?” “前面的床被七公占了……所以你看我们是不是……。”虽然欧阳克知道这话十之八九说了也白说,但美人在前,刚刚又被她欺压了这么久,再不让他占占便宜怎么都说不过去。 叶向晚见欧阳克缓缓走近,也不惊慌,勾唇一笑:“你想睡这里?” “不是我,是我们两个。如果我占了床,却累得晚儿无处安睡,我心下过意不去。”欧阳克走近叶向晚,轻轻在她耳边道。 叶向晚偏头看向他,目光清澈:“你想和我一起休息?” “是啊,我保证你会很快活的。”欧阳克见叶向晚并无拒绝之意,心中大喜。 叶向晚眼睛微眯,唇角含笑,面若桃花。 欧阳克看得心痒难耐,原本三分的逗弄心情转化成了七分的色胆,头直接向叶向晚的脸俯下。 叶向晚的手抬起来,似乎想推他,又似乎想抱他,但忽地手型一变,迅捷无比地在他身上大穴拂过。 欧阳克登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桃花岛的绝学“兰花拂穴手”,出手时讲究气度优雅,行若无事。叶向晚伸手时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攻击之意,待到她变掌为指之时,欧阳克虽然当即察觉,但她的手指却已拂过他的穴道,避之不及。 “欧阳少主,你想和我在这休息?”叶向晚歪头看向欧阳克,笑语晏晏,但那声音却怎么听怎么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欧阳克暗暗叫苦。这小丫头说翻脸就翻脸,此番不知道会给他什么苦头吃。 叶向晚一脚踢过去,欧阳克的身子硬梆梆向地面上倒去。但在落地之前已被叶向晚一把抓住头发,拖着他向门外走去。 另一边,洪七公似乎什么都没发觉,呼呼大睡。 叶向晚将欧阳克拖到院里放好,磨着牙笑道:“欧阳少主,说起来这房里还真没空床能给您歇着。您这么高贵,哪能睡这种破烂床板?太有损你的身份。所以你就在这里呆着吧,明儿我醒了自然会来解穴。”她嘴里说得虽凶,其实只点了他一两个时辰的穴道而已。真要让欧阳克在这院子里僵上一整夜,天明时叶向晚再来看他,只怕他真会变成雕像。叶向晚虽想给他个教训,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欧阳克心里苦笑,身子动弹不得,也做不了表情,眼睁睁看着叶向晚鄙视地上下打量他一番,转身进了房里。 说起来,制住欧阳克虽是打算教训一下他的风流好色,但叶向晚还有个考虑,就是黄药师留下的几页功夫。 自决定学武以来,叶向晚没有一天松懈过,每天除睡觉外的大半时间都用来练习功夫。 洪七公光明磊落,自然不屑偷看别家功夫,但欧阳克的人品却没保障,若不制住他,桃花岛的功夫说不定还真有外泄的可能。 更不要说,还有那本《八部毒经》。 一本《九阴真经》已经让江湖中人你争我夺,引起种种风波,如果再加上《八部毒经》,又将会如何? 虽然黄药师觉得《八部毒经》是旁门左道,不肯深看,但别的江湖人却不会如他这般。而叶向晚现在功夫低浅,若与欧阳克一对一光明正大地打起来,自不是他的对手,哪有能力保住这本书?就算欧阳克不会当着洪七公的面来抢,以后她落单的时候难保他不起祸心。 叶向晚将他丢在院里,自己在小屋中借着油灯的微光细看几页《八部毒经》,又将黄药师留下的功夫反复练习几遍,这才吹熄油灯,打算睡觉。 但翻来覆去半天,叶向晚仍睡不着,最后只得拿了件衣服走出去。 院里,欧阳克还僵着。 叶向晚将衣服搭在他身上:“等下你穴道解开后,最好乖乖地。七公他老人家在,你莫想打什么坏主意。若真惹恼了七公他老人家,我绝对不会帮你。”说着将搭在他身上的衣服拉了几下,想了想又道,“你之前说你有事要办,我晚上煮了几个熟鸡蛋,你明儿走时可以填填肚子。当然,你是大少爷,想来一出这个院就会一大堆娇姬美婢伺候着你,估计你根本看不上几个煮鸡蛋。带不带随你。”说完后重新进了房。 虽是夏天,但就这样把一个人扔在外面还是不大好,希望欧阳克不会记恨于她吧。叶向晚迷迷糊糊地想着,躺到床上睡了过去。 院中,欧阳克缓缓动了动手脚。 他的穴道早在叶向晚出来之前就已经解开了。 但就像她说过的,有洪七公在,他其实不可能做什么,刚刚进她的房里也只想占占小便宜而已。 欧阳克将披在身上的衣服扯下来,闻了闻,轻笑道:“好香。” 他轻轻抬脚进了厨房,将叶向晚煮的那几个鸡蛋全都带好,又向后屋看了几眼,似乎能透过厚厚的墙见到里面沉睡的佳人一般。 最后,他转身向院外跃去,瞬息不见。 叔父已经到了,他有大事要去求他。叔父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疼爱非常,自然会应承他。 叶向晚就算再多添几个身份又如何?有叔父在,她注定跑不掉。 叶向晚清晨去院中洗漱时,发现欧阳克已经离开了。 叶向晚并没在意,他肯这样离开对大家都好。严格说来,叶向晚与他在一起相处时,虽然觉得他风流好色,见到漂亮女子就动手动脚,但想想他那些美婢说过的话,再加上自己的亲身感觉,她总觉得欧阳克虽然女人不少,但毕竟是你情我愿,所以旁人也无权置喙。 她觉得,和看原著后得到的那个采花贼的印象相比,这个实际相处的欧阳克勉强好一点儿。所以她虽然捉弄他,憎恶一类的感觉却没有。 叶向晚梳洗完毕,到厨房后发现煮好的鸡蛋踪影皆无,心知必是欧阳克都拿走了。不过他堂堂一个少主,居然真的肯拿这些普普通通的煮鸡蛋,也有点出乎她意料。 洪七公看叶向晚忙来忙去,开口道:“晚儿。” 叶向晚笑道:“义父今儿想吃什么?晚儿做给你。” 洪七公道:“有件事要和你说,今天七公要走。” 叶向晚一怔,道:“义父又要走?” 洪七公道:“郭靖那傻小子要和蓉儿去桃花岛向黄老邪赔罪,不管怎么说老叫化已经将他们收为了徒弟,要真让黄老邪一掌劈死了,老叫化面上无光。今儿我要动身去看看,最好能顺带当个媒人,让靖儿和蓉儿顺顺利利在一起就再好不过。黄老邪就算不愿意,至少不会当我的面儿打死我徒弟罢?” 叶向晚呆站了一会儿,想起原著里确实有那么一段,郭靖和欧阳克都去桃花岛向黄药师求娶黄蓉。因为当时出头保媒之人身份相当,一个“北丐”一个“西毒”,黄药师虽不喜欢郭靖却不能不卖洪七公的面子,便出了个比试的馊主意。那几场比试郭靖靠着背《九阴真经》的经文赢了,但中间欧阳叔侄好像又起了什么岔子,一直被囚禁在岛上的周伯通也一通搅和,导致黄药师大怒带黄蓉离开,几人离开时周伯通在海上似乎又有个什么毒鲨打赌结果被欧阳叔侄逼着跳了海。 难道这次洪七公上岛就将是那段? 欧阳克又跑去桃花岛捣乱了? 叶向晚一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她生怕郭靖黄蓉的感情被他搅出波澜,因此一直警告他不许去桃花岛求亲。 不过话又说回来,欧阳克和她并没什么关系,所以不听她的话也是正常。 “晚儿,我突然想到,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桃花岛罢。”洪七公忽道。 31、第三十一章 叶向晚一怔,没想到洪七公说出这番话来。 “我也去?” “是啊。我看你对靖儿和蓉儿的事也很赞成,再说黄老邪对你也不错,我想很多时候不大适合我说出口的话,你帮我说出来,这件事可成的程度便又能加多一分。当然,你若真不想去,义父也不为难你,你自己考虑一下罢。”洪七公道。 叶向晚低头想了一会儿。 平心而论,桃花岛是个事故高发区,几次大事件都发生在那上面,所以她真的不想去。 刚想到这里,叶向晚的心一跳。 事故高发区? 除了郭黄亲事被阻外,还有什么事曾发生在桃花岛上来着? 叶向晚细细想了一会儿,突地想到江南几怪中的五个就在桃花岛上被欧阳锋和杨康等人杀死,最后只剩柯镇恶一人逃出生天,还被嫁祸于黄药师。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叶向晚的心一下乱了起来。 她一直想置身事外,不想与剧情有太多牵扯。可是,几位师父性命有危险,她难道真能视而不见?黄药师要被人冤枉,难道她也能当作一切不知? 叶向晚这时终于开始后悔穿过来之前没有再细看几遍原著,以至于现在她只记得大概的主线剧情,却连确切的发生时间都弄不清。 如果,她和洪七公一起上岛之后,能够趁机留在岛上,早晚能候到几位师父到桃花岛吧?是不是就能阻止后面那些事情的发生? 叶向晚心里拿定主意,抬起了头:“好,义父,我随您老人家去桃花岛。” 洪七公笑道:“有你在,靖儿和蓉儿的事又多了几分把握,我倒看看黄老邪会不会真的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叶向晚的心思却全不在洪七公说的话上,她知道郭靖黄蓉最终会在一起,所以这一次不管剧情有无改变,他们的感情最终仍会开花结果。 但是,几位师父的命她一定要救下。 想救几位师父,就得与杨康与欧阳锋对抗。 叶向晚自知功夫低微,别说和欧阳锋相比,就是与杨康欧阳克相比也绝无可能。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因为起步较晚,毫无内力根基。虽然这段时间勤加修练有了点基础,却根本不够看。 但不管怎么说,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几怪一直对她关爱有加,她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随后的几日叶向晚跟随洪七公一路南行,夜间休息时便抓紧时间练功。她本天资聪敏,一旦下定了决心勤学苦练,武功自然突飞猛进,但于内力一途她却仍旧一筹莫展。 这一天两人到了嘉兴,眼见天色不早,便去一家客店落脚。 叶向晚买了材料,去厨房亲自动手。 洪七公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切剁之声,想起以前传授郭靖功夫时的情景。这一番他去桃花岛上一为保徒弟的命,二则是帮这个傻徒弟保媒。第一件事想来并无大碍,却不知第二椿能否顺利。 正想着,叶向晚已经从厨房中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大托盘。 洪七公见托盘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盘子,里面是份量不等的两盘炒面,旁边还有个酒壶,一只小酒杯,以及一碗异香扑鼻的肉汤。 叶向晚在杯中斟了酒,放在洪七公面前道:“义父,您尝尝,这段时间虽帮您做饭,这炒面可是没做过的。” 洪七公不等她再多说,便伸手拿过一盘炒面,起筷子挑了一筷放入口中,只觉得满嘴鲜香嫩美。那面条本身更比别种面条多了几分弹性韧劲,嚼起来时口感出众,而且面条细滑,竟比头发粗不了多少,不由赞道:“了不起。” 叶向晚笑道:“以前学习手艺时,曾听别人说过和面时可将内力融入其中,但因为晚儿不谙功夫,这倒也罢了,因此每次和面时都是在里面加个鸡蛋以求增加面的弹性。适才我试着将内力融入其中,果然似与平时有些不同。想不到我功力不高,用来和面倒是足够了。” 洪七公不住口地吃着,酒也来不及喝,叶向晚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他盘中的面条已经下了大半。 叶向晚道:“其实这面条另有一样不同之处,七公请看。”说着将另一个装着小份量炒面的盘子放在自己面前,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高高抬起,洪七公这才看到,叶向晚盘里的一盘面条竟然只有一根! “七公盘中的面条其实是两根,晚儿的份量少些,只有一根。” 洪七公击节叹道:“妙啊!”面条细滑堪比发丝,一根便是一小份。更难得的是,这面条经过煮制后再炒,居然不碎不断,更能看出做饭之人的功力。 叶向晚将面条放回盘中,又将那碗汤端到洪七公面前。 洪七公用小勺搅了下,看出是羊腿骨煲的汤,汤汁白嫩,颜色竟有几分与牛乳相似,不由道:“嗯,漂亮。不过闻起来似乎有些古怪。”说着闭眼仔细分辨一下才道,“不错,里面有淡淡的药材味道,虽然已经极细淡,有些难以察觉。” 叶向晚笑道:“义父好厉害,这羊汤里的确加入了药材和香料,不但味道鲜美,更能滋补身体。羊肉本是燥热之物,现在是夏天,不适合多吃,因此如果略加些能降火气的药材,可让汤更应四时之需。不过药材直接出现在汤中未免影响美观,所以煲时要用小布包好药材放到汤中,汤好后便将布包取出弃掉。” 洪七公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细品了一会儿,啧啧叹道:“好喝,着实好喝。我以前吃蓉丫头做的菜时,她都会给那些菜加个古怪名目。晚儿,你的手艺不下于她,这些饭菜可有名字不成?” 叶向晚笑道:“论起文才来,我可要比黄师姐差得远了。不过这面与汤还确实都有些来历。据说很早以前有一对很恩爱的夫妻,生活困苦,男的每天要下田里干活。因为他家的田地离住的地方相当远,他妻子每天都会送饭给他。男人爱吃面条,但这面条做好了再走上一番远路,到男人手上时便色香味全变了。他的妻子为了让他能吃到可口的美味,用尽心思终于做出了一碗鲜美的面条。而且因为用心做过太多次,那面条到后来据说已经可以细得穿过针眼还不断折。有人感动于他们夫妻情深,就给这面条起名叫‘侬侬面’,犬卿侬我侬’之意。当然,这只是个传说,大概当不得真罢。” “那这汤呢?又有什么来历?”洪七公又问。 “羊肉虽大补,却太燥热,里面加药材入味并调理汤性,便相得益彰。因此取了句应景的诗‘名花倾国两相欢’,所以这汤的名字便叫做‘相欢汤’。”叶向晚笑道。 洪七公叹道:“你刚还说文才不如蓉丫头,我看你们这名字都是一样的古怪。”边说边不住口地将面吃光,开始喝汤。 叶向晚低头将面前那一小盘面条吃了,抬头见洪七公已经盘空碗尽,兀自摸着肚皮大叹:“蓉儿厨艺好,却配给了靖儿那傻小子。晚儿你厨艺也好,将来还不知配给谁。他ma的,老叫化年轻的时候为什么撞不到有这般好手艺的女人哪?” 叶向晚一笑,起身将盘盏收拾干净,出来再看洪七公已经歪在床铺上,她便就着烛光,将那本《八部毒经》又取了出来。 说起来,黄药师留下的那几页功夫,叶向晚只认得上面一大半的字,但连猜带蒙,再加上黄药师从旁指点,倒也全弄懂了。可这本《八部毒经》,不但用的全是繁体字,而且还涉及到多种生僻字的药名,叶向晚又没办法拿着书去问别人,只能将头一天看过的生僻字挑出来,用笔记在纸上,第二天投宿之时问一问客店的掌柜,晚上再重新看一遍头一天的内容。因此这样看下来速度极慢,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刚看过三分之一,更别说全部弄懂了。 但叶向晚有股韧性,绝不知难而退。若非她有这个性子,前世也不会磨练出那般的好厨艺。这时她翻开书,翻到头一天晚上看过的页数,用云镖刺手指,将血涂抹在下一页上,低头看去。 “据云昆仑山侧有仙境,生寒蚕,所触草木尽焦。如依下法将寒毒导入体内,功力可大增。”叶向晚猛一看到这行字,心中一震。她每日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增强内力,如果真能得到这个什么寒蚕,岂不是正合了心意? 但是再研究几遍,叶向晚激动的心情便慢慢冷却下去。黄裳写本书时也加了“据云”二字,这说明他也只是听说,未曾亲眼见过。就算寒蚕这东西真的存在于世上,那昆仑山又在何处?等她找到昆仑山时只怕也猴年马月了,哪里来得及救下几位师父? 除非有什么人把寒蚕带到中原来怕是还有可能。 不过,就她本身看《射雕》这本书时,里面根本没提及过什么寒蚕,就算真有这个东西,又怎会有人带来还凑巧让她见到得到? 虽然这样想,但叶向晚沉思一会,仍旧将书翻到下一页,继续将血涂到上面,想看看关于寒蚕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 但下一页却只是个图形,上面画着一个干瘦的僧人,摆着一个古怪姿势,身上穴道满是标注的箭头,想来应是吸寒蚕之力的标识图了。 叶向晚看了一会儿,将那副图完全记下,这才合上书页,细思起来。 按说黄裳既然没见过寒蚕,又怎么会将如何导寒蚕之力知道得这般清楚?吸取寒毒的过程一想而知定是凶险非常,一个不小心便会命丧黄泉。若黄裳无十分把握,定不会将这幅图堂而皇之地画在这里。可若说他有把握…… 叶向晚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最后只能猜想可能是黄裳抓住了什么仇人,那仇人练过这个东西,他逼问出来便写在上面;又或者他哪个朋友功力大进,向他吐露了秘密,他据实以记。至于这猜想到底是真是假,也就只有早已作古的黄裳知道了。 叶向晚重新打开书,看着刚刚显现出来的字迹图形慢慢又消失,整页恢复成一张白纸,这才放心地将书贴身放好。 洪七公虽然一直在闭目养神,却并没睡着。叶向晚问道:“义父。” “晚儿,什么事?” “您听过寒蚕吗?” “寒蚕?那是什么东西?” 叶向晚道:“刚刚看书时上面写的,说是在昆仑山侧生长,能增强内力。我想如果真有这种好东西,义父应该知道罢?” 洪七公这才睁开了眼睛:“晚儿,这世上确实有一些东西,吃了可强身健体,甚至也对增进内力有好处。但你要知道,只有自己一朝一夕脚踏实地练出来的才是最稳妥的,那些急于求成的办法,一不小心就会走上邪路。而且,靠吸收别物来增强自己实力的办法,也相当凶险,弄不好小命不保。所以义父虽然不阻止你看那本书,却不希望你沉迷太深。” 叶向晚点了点头。她虽然知道洪七公是为自己着想,他说的话也的确大有道理,但是几位师父不知何时便会有性命之忧,她又如何能当作不知? “早知今日,当初为何要抗拒学功夫呢?”叶向晚暗暗后悔。只是这话却不能让洪七公知道,不然他若问起她为何知道日后之事,她也不好说。难道还要像对黄药师那样,让洪七公误以为自己会巫卜之术?黄药师乱猜是一回事,但让她主动开口拿这话去糊弄别人,她却着实做不到。那时搪塞黄药师本属无奈之举,若是换成今日,她必不会再那样做。 洪七公再没说话,翻了个身沉沉睡去。叶向晚坐了一会儿,轻叹口气,回了自己房中,在床上辗转半晌,最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 32、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来后收拾已毕,吃过早饭,便向东行。到了舟山之后,叶向晚听洪七公说此处雇船便可去桃花岛,又想起书中所写桃花岛景色优美,满岛桃花盛开时不知会美到何种地步,不由悠然神往。 当下两人雇了一艘海船,那舟子听说要去桃花岛,原本不肯。叶向晚最后气急,用那柄镖放在他喉咙之处,摆出凶狠之色,舟子只得应了。 叶向晚还是第一次坐船,眼见海面平静,偶尔还有鱼儿跃出水面,不由甚感新奇。 洪七公却只坐在舱中,拿着葫芦喝酒,一眼也不看向外面。 舟子将船划出畸头洋后,便向北转。叶向晚担心舟子弄鬼,回舱问洪七公道:“义父,这方向对吗?” 洪七公道:“放心吧,不会错的。” 叶向晚这才放心,又转头出了船舱,盯着舟子。 天色渐晚之时,海天一线间总算出现一个黑点。行得近些后,叶向晚才看出那原是个岛屿,就连海风中也夹杂了花香之气,甚是怡人。 叶向晚远远看着那岛,只见上面的树木郁郁葱葱,甚是茂盛。而且这里一片黄,那里又一片粉,姹紫嫣红,霎时给单调的海景增色不少。 她眼前一亮,道:“果然好美!师父当真厉害,这般繁花似锦的小岛,住着定是快活如神仙。虽然现在不是桃花开放的季节,却仍旧美不胜收。” 洪七公摇头道:“若无好酒好菜,这花儿再好看又有什么用?黄老邪专爱弄这些面皮功夫,要是我说,多抓几个好厨子在岛上才是正经。” 叶向晚笑道:“有黄师姐在,别的什么厨子也没用了。” 洪七公叹道:“这世间百好,怎么都让黄老邪占了呢?” 说话间,那船已经接近了岛,洪七公不待船靠岸便跃上了去,叶向晚也有样学样,付了船资就跟着上了岛。舟子一见两人全都离船,立刻急慌慌将船调了个头向来处驶去。据说这岛上有个吃人的岛主,杀人不眨眼,常用人心肝佐酒下菜,也不知这一个两个怎么全喜欢往这岛上来,真真是活得腻了。 “不过,也说不定他们也同那岛主一样爱挖人心肝,所以才一意来这里。”那舟子一想到这一点,心里一阵发麻,再想想叶向晚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镖,手下更加用力,划得更快,那小船不多时便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叶向晚眼光四周飘动,贪看美景,脚下一步步前行。 洪七公忙伸手拉住她,道:“黄老邪一向喜欢在住处弄些古怪,你不要乱走。” 他这样一说,叶向晚才想起来原著中确实有写桃花岛上五行八卦遍布,忙缩回脚来,道:“那我们怎么过去?” 洪七公道:“他是主人,客自远方来,他不迎出来也太说不过去。”说着忽“噫”了一声,“奇怪,小心!”说着一拨叶向晚,将袭向她的一条黝黝的长形之物用杖击飞。 叶向晚看去,却是一条青腹的毒蛇,已经被洪七公打死,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心下一沉:“难道西毒真的到了?”原著中似乎没提过桃花岛上有什么剧毒之物,再加上欧阳叔侄一向喜欢玩蛇,她一见之下,难免就立刻想到他们身上去。 正惊疑间,忽地一阵箫声传来,不久后又是筝声响起,一柔媚一肃杀,互相裹胁。筝声虽然凄厉激越,箫声却宛转至极,偏偏那筝声无论如何也盖不过箫声丝毫。 叶向晚一下想起书中有写过桃花岛上黄药师与欧阳锋比拼乐音互较功力的情景,不由惊道:“欧阳锋!义父,是欧阳锋!” 洪七公叹道:“过了二十来年,这老毒物的功夫居然一点儿也没撂下。不过晚儿你居然也听过欧阳锋的名号,也算是所知不少了。” 原本黄药师和欧阳锋乐音比拼之时,他们身周之人无不掩耳静心以求不受影响,但因为叶向晚和洪七公两人离得远,筝箫之声的效果便大打折扣,再加上叶向晚其实丝毫不通古代音律,入耳只觉得好听而已。 洪七公见叶向晚不受乐音影响,便静心细听那两人两斗。只听得筝声时时进逼,似要将箫声压迫下去,但只要有丝毫间隙,那箫声便立时透了出来,明显斗得难解难分。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后,筝箫之音都渐次拔高,眼见只要有一个能再抢前提高一些便能胜出,却迟迟没人迈出那一步。 洪七公笑道:“人力毕竟有穷尽之时,黄老邪和老毒物这场比拼,仍是谁也胜不得谁。我老叫化也来掺一脚罢。晚儿,你掩上耳朵。” 叶向晚立刻塞住双耳。 洪七公道:“这样不成。”说着从身上扯下两块布,团成团儿塞进叶向晚的耳中,道:“等下你若受不了时,记得提醒我。”接着气凝丹田,仰首纵声长啸。 啸声一起,那边的筝声箫声登时就缓了,但片刻之后,筝声便又重新响起,声如裂帛,竟然是在向七公挑战。再过一会儿,连箫声也加入进来,三方登时斗成一团,难解难分。 不知何时,三方声音突然一起歇了。 洪七公这才一拉叶向晚的手,示意她将耳上布团取下,笑道:“走罢,老叫化带你去见故人,这番老叫化一定要当次媒人。” 洪七公带着叶向晚运轻功从树顶穿过去,丝毫不受五行八卦所扰,待进了竹林之中时,忽地一个曼妙身影跑来,却是黄蓉。她喜极大叫道:“师父,师父!” 洪七公一手拉着叶向晚,一手拉着黄蓉笑吟吟地到了竹林中心。叶向晚抬头看去,见场中有一个竹枝搭成的凉亭,亭上的匾额写着“积翠亭”三字。两边的柱子上还贴着两幅对联:“桃花影里飞神剑,碧海潮声按玉箫。”亭中有桌有椅,俱是竹子所制,光润泛光,显是用得久了。 黄药师欧阳克郭靖全在亭外,此外还有一个高鼻深目之人,脸有胡须,看起来年纪已经不轻。 叶向晚心道:“这个大概就是欧阳锋了。” 转眼又看到还有数十位娇媚妖娆的女子,全部身披轻纱。 “想不到欧阳克这厮连上岛求婚都还要带着女弟子,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怕惹得师父火起将他打出岛去。”叶向晚狠狠瞪了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欧阳克一眼,转身对黄药师拜了下去:“晚儿见过师父。” 其实她这次真是错怪了欧阳克,这些女子原是欧阳锋搜罗来送给黄药师的见面礼,和他侄子倒并无半点关系。 黄药师受全了叶向晚的礼,这才伸手将她扶起来,笑道:“好孩子,好,好。”转头问黄蓉道,“蓉儿,你叫七公什么?” 黄蓉道:“还没来得及和爹爹说过此事,我已经拜了七公他老人家为师啦。” 黄药师闻言大喜,对着洪七公深深一揖道:“小女顽劣,蒙七兄不弃收为弟子,兄弟心中实是感激不尽。” 洪七公笑道:“药兄所学博大精深,老叫化子又会得甚么了?不过是看她饭做得好吃,想多骗她几顿饭来吃吃罢了。”说着和黄药师相对大笑。 叶向晚总觉得一侧有目光盯得她相当不舒服,起初她还以为是欧阳克那厮,不由恨恨转头看去,却正与欧阳锋的目光对着正着。 叶向晚心下一愣。看欧阳锋的眼神,古怪得很,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倒似乎充满了经久不见之后意外重逢的惊喜激动,她不由大奇:“我确实没见过这人,他何以这样看着我?难道他以前见过这身子的本尊?可就算如此,这身子那时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他怎会对个娃娃这般上心?” 欧阳锋见叶向晚看过来,便对她招了招手道:“小姑娘,你过来。”声音铿铿然似有金属之音,甚是难听。 叶向晚虽然不喜欢欧阳锋,但他毕竟是“五绝”之一,为人又一向阴毒,她倒也不敢硬顶,只一转头躲到洪七公的另一边,装作没听到。 洪七公与黄药师叙旧,黄蓉也跟着叽叽咯咯一通说。叶向晚见郭靖站在一边,便悄悄问他道:“郭师哥,你什么时候到岛上的?” 郭靖道:“昨儿和蓉儿一起到的。” 叶向晚一笑,道:“那你这么久都去过哪里?是不是有见过什么人?”想来郭靖与周伯通应该就是此时初见。 郭靖一怔,不知道这小师妹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他与周伯通相识之事,明明连对蓉儿也还没来得及讲。 “郭师兄,你知不知道欧阳锋他们来做什么?”叶向晚又悄悄问道。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他们一到岛上,欧阳先生和黄岛主叙旧之后,只略略说是来提亲的,我还没听明白,就看到欧阳先生和黄岛主开始比拼起来了。”郭靖道。 欧阳克此番请来叔父向黄药师求允婚事,结果来意稍稍表明,就被不速之客打断。当然,这“客”里面有他心心念念着的佳人,倒也还罢了。只是叶向晚对他一眼也不睬,却只顾着和郭靖那傻小子低声说个不停。 欧阳克眼见黄蓉心系她的“靖哥哥”,也就算了,哪知道叶向晚居然也是如此,他不由心中大恨,看郭靖更加不顺眼起来。 叶向晚这边还在向郭靖打听着她和七公来岛之前的事,以希望能得知更多细节,说不定能让自己对原著内容回忆得多一些。哪知道欧阳克突然晃身欺近,挥拳就向郭靖迎面打去,这招发出后大喝道:“臭小子,吃我一拳。” 他存心偷袭,所以在出招之后才发言示警,本以为郭靖正在同叶向晚说话,功夫又不及自己,想来定会躲闪不及,便能打他个鼻青脸肿稍出心头恶气。哪知道郭靖此时的功夫比在祠堂之中已大有进境,眼见他拳头击到,身子一避便躲了开去,接着施以周伯通的“双手互搏之术”,两手分施“降龙十八掌”中的不同招式,便如同一人化二人一般。 欧阳克看出这是“降龙十八掌”中的厉害招式,身子向左闪开,躲过郭靖的左掌,却正正迎到他的右掌之上。只听“蓬”地一声,欧阳克忙借力向后跃去,只觉气血翻腾,竟直接飞上了竹亭顶部,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脚跟。他暗觉胸口剧痛,想来肋骨已被郭靖打断,只得落下亭顶,心中羞惭,慢慢走到欧阳锋身边。 叶向晚见欧阳克偷袭时,就想挖苦他几句,后来见郭靖居然一招就制住他,而且他落下时似乎也受了内伤。她再想到以前两人相处的情景,未免心中有点不忍,便住了口。 只有郭靖不解,想着欧阳克明明功夫比自己高过许多,怎么这一次反而如此不济,说不定有后着备着,便凝神戒备。 欧阳锋见侄子受伤,心中大怒,恶狠狠看了洪七公一眼,道:“洪老叫化,你倒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黄蓉笑道:“明明是他自己功夫不济事,还偏偏强出头,偷袭不成反被伤,活该活该!”说着刮脸羞欧阳克。 欧阳克见黄蓉笑颜明丽,不由看得呆了。 叶向晚在旁边看到,心里冷哼:“色心不改,果然活该!” 黄蓉转头对黄药师道:“爹爹,这个坏人欺负过我。” 欧阳克一怔,想到此番向黄药师求娶叶向晚,如果因为黄蓉的几句话被搅黄了可大大不值,忙道:“我甚么时候欺负你了?” 黄蓉冷哼一声:“我知你受了伤,不用你讲话,我问一句,你只点头或摇头便可。在北京赵王府中,我们见过面是不是?” 欧阳克点点头。 “那时你和沙通天他们一帮子老鬼合起来打我一个人是不是?”黄蓉又道。 欧阳克怕叶向晚瞧不起自己,有心想辩解几句,但只微微张了张嘴,胸口便已经剧痛难忍。 33、第三十三章 黄蓉道:“你怎么不点头?我问你,当时沙通天他们都在为难我,对不对?他们留不下我,都被我打败了,对不对?之后你就出了手,对不对?我那时孤零零一个人,没人帮我,对不对?连我爹爹都不知道我在被人为难,没法儿来救我,对不对?”她越说越快,开始还等着看到欧阳克点头时才问下一句,到后来索性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叶向晚看着黄药师的表情,就知道他已将黄蓉的话听了进去,心道:“虽然义父叫我来帮郭师哥一把,不过至少目前为止倒还用不到我什么。” 转头又看到欧阳锋看向自己的奇特目光,叶向晚只觉实在弄不清这人在想什么,索性不再去想。 黄蓉扁扁嘴,拉着黄药师的手道:“爹,你看他都在点头了。妈妈不在,你就不疼我了。” 黄药师听她提起爱妻,心中不由酸楚,伸手搂住了她。 欧阳锋一见形势不对,如果让黄蓉这丫头这样一搅和,侄子拜托自己的事定会黄了。他急忙道:“黄姑娘,虽然那么多武林成名人士想要为难你。但你有药兄的家传绝学,又怎么会被他们为难得住?药兄家学渊博,所教出来的人自然也令人倾倒。所以兄弟才不远万里从白驼山赶过来,亲做媒人,希望能与药兄以附婚姻。兄弟虽然不才,但论世间能令兄弟这般做法的,除了药兄当无第二个人可做此想。” 黄药师笑道:“有劳大驾,可当真是不敢当。”一想到堂堂西毒,也远道来见自己,不由心中有几分得意。 欧阳锋转头看向洪七公,张嘴要说什么。 叶向晚虽然不知他想说何事,但知道定无好事,便抢先道:“你侄子当日在祠堂里打不过我黄师姐,还是七公他老人家救了你侄子的命,你少来胡说八道一通浑说。” 黄药师喝道:“晚儿不得无礼。”但也知道她只是在帮义父说话,合情合理,并无大错,因此只喝止便罢,并无丝毫责骂之语。 欧阳锋被一个小辈顶回来,却意外地没有发火,只笑道:“这小姑娘果然牙尖嘴利得很,药兄怕是要有一番辛苦。” 黄药师笑道:“只是个小辈而已,失了规矩,还望莫笑。”偏袒之意甚浓。 叶向晚一插嘴,黄蓉又开始数落起欧阳克来:“你莫以为当我爹爹的面说说好话就够了。那日在赵王府中,你是不是双手缚在背后说不用出招便能胜我?你又曾用脚划圈子,说我要是逼你出了圈子,你便输了,我问你,可有没有这事?” 她所说句句是实,欧阳克无法反驳,只得点了点头,转头看了叶向晚一眼,却见叶向晚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心想:“我求得叔父来提亲,你居然一点都不关心。” 黄药师听了黄蓉的话,对欧阳克果然大大不满,便不理睬这叔侄二人,转头对洪七公道:“七兄,突然驾临我桃花岛,不知有何贵干?” 洪七公见黄药师既已知郭靖是自己徒弟,自不会再要了郭靖之命。但他尚另有一事,便笑道:“老叫化这次来,是来求你的。” 黄药师知道洪七公为人正直侠义,功夫又极高,对他一向钦佩,这时听到他有事相求自己,不由笑道:“七兄有话便说,兄弟无有不从。” 洪七公笑道:“你这话莫要答应得太快,这事怕是不怎么好办。” 黄药师道:“我们兄弟几十年交情,有什么事会不好办?” 叶向晚听着师父和义父一问一答,心道:“好像一切都挺顺利,看来这次说不定真用不上我。……不知道老顽童在哪?他可不要出来乱搅就是。”转头看到欧阳克眉头紧蹙,一副强忍痛楚的模样,想起他之前在金兵阵里护着自己,不由心下一软,悄悄对他扬手道:“你过来。” 欧阳克见叶向晚主动叫自己,也顾不得胸口剧痛,忙走过去。 叶向晚摸了摸他胸口肋下,皱眉道:“这下怕是伤得大了。” 欧阳克苦笑道:“你莫担心,我自己感觉得到,只是断了根肋骨罢了。” 叶向晚道:“大少爷,这伤在你身上,怎么好像你没感觉似的,什么叫‘只是’断了根肋骨?” 欧阳克轻轻一笑,道:“有你担心着我,我便死也值了。” 叶向晚听他又在占口头便宜,不由白他一眼,道:“有点出息成不?你是来向我师父求亲的。居然还当着他的面对别个女子口花花,我师父会把黄师姐嫁你才怪。” 欧阳克一怔,没想到叶向晚竟以为自己是要向黄蓉求亲,难怪他每次一提到到桃花岛来,她就一脸反对的神色。 欧阳克正要开口说明,却听那边欧阳锋不耐烦地道:“老叫化,你到底是什么事,直说不成?偏要打这么多机锋。” 洪七公笑道:“老毒物,这不干你事,你别来横里罗嗦,便坐等着喝喜酒就好。” 欧阳锋奇道:“喝喜酒?” 洪七公道:“当然。”说着一指郭靖和黄蓉,道,“这两个都是我的徒弟,老叫化此番上岛,就是想来替靖儿向药兄提亲的。” 黄药师一怔,没想到洪七公所提的竟是此事。他一向疼爱黄蓉,虽然知道宝贝女儿心中只有她的“靖哥哥”,但自在归云庄上见到郭靖时,他就不喜欢郭靖的端方厚道,太过无趣,此时一听洪七公的话,黄药师不由皱了下眉头,看向郭靖。 此时欧阳克站在叶向晚身边,正与郭靖相邻。两相一比较,更显得欧阳克俊雅出众,才调过人,黄药师未免更加厌恶郭靖,当下拿定主意绝不将女儿许配给郭靖。但如果直接拒绝,洪七公的面子太过难看,黄药师想了个主意,笑道:“七兄大媒,原不该辞。可我桃花岛总不能一下送两女出去,因此今日亲事,只能许给一家。不若我设个考局,胜者便可得偿所愿,如何?” 叶向晚听了黄药师的话,不由心中奇怪:“什么送两女出去?”不过总归是要设考局了,和原著看来没什么不同,叶向晚轻叹一声,事到如今,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一想到她来此的目的实则是因为江南几怪,她的心便更沉。 不知道那事什么时候发生? 她只要一直守在桃花岛上,是不是就能阻止得了? 她还想着心事,那边厢欧阳锋已经要给侄子治伤,对他挥挥手。 欧阳克忙对叶向晚道:“我去叔父那边。” 叶向晚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欧阳锋带着欧阳克进了竹林中,替他将折断的肋骨接妥,才重又回返。 叶向晚听黄药师说考三场定胜负,想着大概结果也就同书中一样最后是郭靖胜出。可是直到现在周伯通还未现身,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叶向晚转头向四周细看,只见林中寂寂,除了自己这一班人外,再听不到别的声音,想来周伯通若不是隐在暗处便是还未到这里。叶向晚不由低叹,她虽然知道大致剧情,却实则派不到什么大用场,心中隐隐有些沮丧。 那边欧阳锋与洪七公却斗在了一起,叶向晚回过神来,转头看到欧阳克站在一旁,便走过去低声问道:“喂,大少主,你叔叔怎地和七公他老人家打起来了?” 欧阳克奇道:“刚刚你没看到?” 叶向晚道:“我想些别的事情,没注意。” 欧阳克道:“是洪世伯想要和我叔叔比拼一下。” 叶向晚撇嘴:“不要以为有你叔叔撑腰你就可以胡说,明明是你叔叔想和七公他老人家争个高下。”她虽这样说,心里也知道这五绝数年见一次面,见面之时自然想知道对方又有了多高的进境,比拼一下倒也正常。 “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桃花岛求亲啊?”叶向晚又道。 欧阳克微笑道:“情之所系。” 叶向晚轻轻道:“你能保证一生一世只能守着黄师姐一个人么?你能保证你娶了黄师姐后眼中再不看别的女子么?你能保证黄师姐成为你的妻子后你会爱她胜过自己的性命么?你能保证让黄师姐一世快活么?如果你只是为了满足你的色心,又何苦要拆散一对有情人?” 欧阳克听她前半句话时尚还在误解他想向黄蓉求婚,但再听她后半句话,却觉得她语调有些凄然,竟似感同身受一般。欧阳克不由大为惊讶,道:“晚儿,其实……。” 叶向晚道:“少主,你若是不能全心全意对一个女子,你就不要娶她。每个人都有心,娶了她再同别个女子在一起,会伤了她的心。” 欧阳克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晚儿,你说的是真的?” 叶向晚道:“莫非你以为我同你说这么多全是假的?” “你心里便是这样想的?喜欢一个女子,就要一生一世对她一个人好?”欧阳克虽然求叔父来提亲,却从没想过她的这番话,现下不由有些讶然。 “是的。少主,你想一想,如果你娶了黄师姐,你身边却还有那么多美婢娇姬,黄师姐会怎么想?如果换个位置,黄师姐身边也美男多多,你又将做何感想?郭师兄这辈子都非黄师姐不娶,日后也定会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你何苦夹在中间做坏人?” 欧阳克不语,过了一会儿才笑道:“我想想再说罢。” 叶向晚叹道:“我是为你好。你若不及时收手,恐怕下场堪忧。” 欧阳克笑道:“那我会是什么下场?” “你的下场是……。”叶向晚转头看着欧阳克,忽地心下一怔。 欧阳克是什么下场? 欧阳克的下场,书中写得很清楚。 他与洪七公黄蓉都流落到一个荒岛之上后,却还色心不改,整日只想着如何纠缠黄蓉,最后被黄蓉设计在悬崖下被巨石压断双腿。可断腿的欧阳克仍旧风流成性,最后在牛家村调戏穆念慈和程大小姐时被杨康下手杀死。 或许叶向晚记不得书中的细节,但对欧阳克的结局却知道得很清楚。 但看着面前这个含笑望着自己的白衣妖孽,她却忽地说不出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不管他如何风流,不管他如何不济,就他与她接触过这段时间而言,他确实没做过什么真正的坏事。 她一直反感欧阳克夹在郭靖和黄蓉之间,一直担心几怪会像在书中那般惨死。可是,如果换做是面前这个人落得书中的下场,她是不是就能无动于衷? 这个虽然风流却也确实帮助过她护过她的男人。 这个虽然口花花却肯主动帮她劈柴生火的男人。 这个被她整了却还是将整盘鸡爪都吃光的男人。 这个被她点了穴道放在院中立着最后悄悄带着她煮的鸡蛋走掉的男人。 如果他真的死了…… 叶向晚轻轻垂下眼皮:“你以后,别再做坏事,自然会有好结果。……还有,别再回完颜府,别再乱调戏别的姑娘。” 欧阳克却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如果我不去抓她们,你是不是就肯跟我在一起?” 叶向晚意外地看向欧阳克: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好心提醒他一下罢? 忽地场中“砰”地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叶向晚和欧阳克也望了过去。 原来欧阳锋与洪七公比到极致之处后,各施绝学。黄蓉没见过“□□功”,觉得有趣,便撒了把金针向欧阳锋袭去。结果欧阳锋那股大力受金针劲道一激,登时全向黄蓉击来。 郭靖见势不妙,急忙推开黄蓉,双手齐施“降龙十八掌”中的“见龙在田”,登时被震出去七八步远,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却没受到什么伤害。 那一声巨响,就是郭靖与欧阳锋大力相击发出的声音。 黄药师眼见郭靖救了自己爱女的性命,对他的恶感便也消了不少,当下决定就算不把黄蓉嫁他,也定会赏他些什么。 叶向晚看清结果,这才长出了口气,低声道:“还好没出什么事。” 34、第三十四章 欧阳锋见自己差点伤到黄蓉,心中不由也暗道“好险”。不管是不是黄蓉先出手偷袭自己,自己那一击如果她受得实了,自然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堆。到时黄老邪痛失爱女,不和他没完才怪。若是单打独斗,欧阳锋倒也不惧黄药师。但桃花岛是黄老邪的地盘,五行八卦之术遍布,再加上洪七公又收了黄蓉为徒弟,他在别人的地盘处以一敌二,自然不成。 黄药师道:“锋兄,七兄,你们两位今日便到此为止罢。我们来看他们小辈们的考较,两位放心,今日比试,纵然是输的那位,我也必不会让他空手而归,定会传他一门桃花岛的绝学。” 欧阳锋听得此言,哈哈一笑道:“那我们就来看这些小辈的罢。不过,有样东西还是要先请药兄过过目,以表我的诚心。”说着一拍手掌。 一个面容娇艳身姿妖娆的美女立刻走上前来,手中端着一个锦盒。 欧阳锋将锦盒打开,里面居然放着一个鸽子蛋大小的药丸,灰突突地一点也不起眼。 欧阳锋道:“这颗‘通犀地龙丸’可随身带在身边,到时百毒不侵。药兄也知道,我一向好玩毒虫毒兽,若是亲事真的成了,我的侄媳妇戴着这个东西,自然不怕我的那些个玩物。药兄原本家学渊博,这岛上甚么奇珍异宝都有。我这点乡巴佬的见面礼,倒是让药兄见笑了。” 叶向晚隐约记得书上好像也有这么一段,便没在意。黄药师却心下暗惊:“老毒物一向用毒,却送了个避毒的药物当聘礼,足见求亲用意之诚。”他看了叶向晚一眼,见她时不时看看欧阳克,眼中似有关心,又想:“她若真的对欧阳家的小子有意的话,我就允了这门亲事。” 想到这里,黄药师便道:“锋兄大礼,哪里敢受?我们还是先来看看小辈们的罢。” 欧阳锋转头对欧阳克道:“克儿,等下你若是输了,是你技不如人,我们老老实实认输就是。若是还三心两意的,就太不成体统,你可明白?” 欧阳克尚未答话,洪七公已经仰天笑道:“老毒物,你这话可是说给我们师徒两个听的罢?可是想叫我们等下输了就知难而退,再不起他念?” 欧阳锋笑道:“七兄一向光明磊落,怎么可能输了还撒赖?药兄,请出题罢。” 叶向晚心知这三场考较最后仍是郭靖胜出,心中也不担心,悄悄走到欧阳克身边道:“嗳,大少主,你的伤怎么样了?没什么关系罢?” 欧阳克见叶向晚关心自己,转头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不疼了。” 欧阳锋看了叶向晚一眼,心想:“这小丫头还真挺关心克儿,我这趟倒是来对了。不过等这事过了,我倒得细究一下她的来历才成。” 叶向晚撇嘴道:“又来了。你老这样,求亲会成才怪。刚刚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又忘了。” 欧阳克道:“你和我说过很多话,我都一一记着,只是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他们这边低声交谈,那边黄药师已经想出了表面公平实则偏袒欧阳叔侄的办法,道:“大家既然全是武林中人,第一场比试,自然便是武功。” 欧阳锋开口道:“那不成,我侄子刚刚受了伤,比不得。” 黄药师笑道:“锋兄放心,这比试功夫并不是叫他们两个小辈比试,而是由你来试郭贤侄的功夫,由七兄试欧阳贤侄的功夫。这样还公平一些。既然欧阳贤侄身上有伤,便只考招数,不论功力深浅。若是哪一位出手太重伤了小辈,也就算出手的那一方输掉。”说着一指亭子旁边的两棵粗壮的松树道,“至于比试地点,便是在这松树之上罢,谁先落地谁输。” 他这样一说,几人自然全无异议。 叶向晚拉拉欧阳克的衣角,轻声道:“你小心点儿。”既然他注定是输的那方,自己源于从前他的相护,略表示一下关心也是应该。 欧阳克微微一笑,跟着叔父上了松树。 叶向晚走到黄蓉身边,轻声道:“黄师姐,你放心罢,郭师兄一定会胜的。” 黄蓉以为她是在安慰自己,叹了口气。 黄药师看了叶向晚一眼,心想:“傻丫头,我有意撮合你和欧阳克,怎地你还盼着那傻小子和蓉儿的亲事得成?刚刚我已经说过,桃花岛只能送一女出嫁,蓉儿若成了,你的亲事往哪儿摆?”他倒不是重晚轻蓉,而是着实看郭靖不顺眼,而欧阳克和叶向晚又似乎相处不错,索性便先应了这一对再说。 此时松树上的四人已经动上了手。黄蓉心系郭靖,便不再分心和叶向晚说话,紧张地盯着树上。 叶向晚看了看相斗的四人,见欧阳锋和郭靖是实打实地互拆招数,而欧阳克却只用轻功在树上跳来跳去,绝不肯和洪七公交手,不由暗想:“欧小妖果然狡猾,又在使诈,分明是想拖延时间等欧阳锋把郭师兄打下树。” 她正这样想着,忽听洪七公喝道:“你这小子坏事做绝,就算老叫化输了,今儿也要把你毙在手底。” 接着欧阳锋也喝道:“下去罢!” 叶向晚忙看过去,却又听郭靖惊道:“你……你……。”果然一个倒栽葱掉下树来。 而另一边,欧阳克也被洪七公逼下树来。 欧阳克一见要和郭靖同时落地,忽地伸手在郭靖脚底一按,郭靖下堕之势立即加快。 黄蓉“啊”地惊叫出来:“欧阳克你好卑鄙!” 叶向晚虽然知道郭靖最终会胜,却不知道细节如何,这时手心里不禁也捏了一把汗。 郭靖自小在蒙古长大,于摔跤之术甚是娴熟,被欧阳克按这一下后,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小腿,双手合抱向下一摔,自己则借那一摔之力重新纵身上树。 欧阳克则被狠狠地摔落在地。 这一下出乎场中人意料,黄蓉喜笑颜开。 叶向晚虽然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见到欧阳克的狼狈样子,也不由觉得好笑,走过去道:“有没有摔到伤处?要不要紧?”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欧阳锋脸色铁青道:“七兄,原来你这好徒弟连蒙古摔跤都会。” 洪七公笑道:“老毒物,你可别来怪我,这摔跤术可不是我传他的,这一手我都不会。” 黄药师满以为欧阳克会胜,结果却大出他意料之外。他转头看向郭靖,只觉得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厌恶,心里冷哼一声:“不过是侥幸罢了!” “这一场郭贤侄胜了,我们便进行下一场罢。”黄药师道,“为了不伤和气,下两场我们都比文好了。” 黄蓉叫道:“爹,你偏心!你明明说要比武,却又要文考。” 黄药师道:“大凡武功达到一定境地之人,自不会再一味蛮打。我只是让这两人品评一下我的一首乐曲罢了。” 欧阳克一听这话,立刻看了郭靖一眼,心中得意:“想也知道你这愣小子不可能知道什么乐曲。”转头对叶向晚笑道,“晚儿,你看我怎么胜他。” 叶向晚白他一眼:“我盼着你输。” 欧阳克一怔,方才醒悟到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来向黄蓉求亲,正要开口向她说明时,欧阳锋却对他道:“克儿,专心听黄岛主说话。” 黄药师道:“我奏的只是平常曲子,不是考较内力,郭贤侄和欧阳贤侄只要用竹枝打拍子即可。谁打得好,谁就胜这场。” 郭靖一听黄药师这话,便上前一揖道:“黄岛主,弟子于韵律实在一窍不通,所以,这一场弟子认输便是。” 他这话一说,叶向晚不由叫道:“别认输!” 洪七公看了叶向晚一眼,道:“对,不能认输。我们便是考过这一场又怎地?试一试难道还怕人笑话不成?” 欧阳克对叶向晚轻笑道:“你怎地不帮你郭师兄了?他要是考这场,定会出大丑,丢大脸。”说着折了根竹枝在手。 郭靖听了洪七公的话,也只得折了一根。 黄药师见两人准备就绪,便将玉箫放在唇边,开始吹奏起来。一时间箫声幽咽,动听之极。 欧阳克听着乐曲的节奏,一下一下敲击着。 黄蓉见郭靖半天没反应,心中大急,急忙站在一边跟着一下一下地作手势,盼着郭靖能跟她一起做。但郭靖只抬头望天,呆呆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叶向晚听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眼见郭靖还没反应,欧阳叔侄都面露得意之色,她心下却忽地又想起欧阳锋之前奇特的神色来,不由想道:“他那时的眼光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见过我?” 正想着时,忽地“扣”地一声响起,却是郭靖终于将那下击了下去,只是却击在两拍之间,明显是错了。 欧阳克“哈”地一声笑出来,转头看向叶向晚。 叶向晚白他一眼,轻声道:“我师兄会胜。” 欧阳克只以为是叶向晚又在和自己斗气,也不在意她的话,只想:“这小子要么不动,一动就错,怎么胜我?”这样想着,郭靖另一拍也击了下来,仍是击在两拍之间。 叶向晚见黄蓉面有怨色,心知她定然在怪黄药师偏心,便悄悄走到她身边,低声道:“黄师姐,不用担心。你看看师父现在的脸色。” 黄蓉看向黄药师,果然见到他面有诧异之色,不由奇怪。 叶向晚却隐约有些印象,这一局似乎是郭靖敲打竹枝扰乱了黄药师的琴音,让他没办法再吹下去,自然就胜了。 再过一会儿,黄药师的箫声果然差点几次被郭靖敲得荒腔走板,索性调子一变,吹奏起《碧海潮生曲》来。 黄蓉脸色一变。她自小听熟了这曲子,与爹爹又心意相通,自然不受危害。但刚刚黄药师明明说只是普通曲子,这《碧海潮生曲》却是他生平绝学之一,他如何改了主意?当下不及细想,取丝巾撕两半塞住叶向晚的耳朵道:“要小心些。” 她原本只一心挂念着郭靖,但这小师妹几次三番来宽她的心,还明显偏帮她和郭靖,她自然对叶向晚也好感大增。 叶向晚感激地对黄蓉笑笑,转头却看到欧阳克手拿竹枝正在场中翩翩起舞,姿势滑稽可笑,不由指着他笑起来。 欧阳锋见侄子受到箫声影响,不由叹了口气,扣住他脉门将他拖了回来,同样用布塞住他的耳朵。 欧阳克心神这才定下来,转头看到叶向晚正看着他笑,眉目如画,笑靥如花,不由又看得呆住了。 叶向晚走到欧阳克身边,趴在他塞了布团的耳边笑道:“大少主,认输罢,三场比试,你两场都输了。” 欧阳克见叶向晚离自己极近,笑颜明艳,鼻中又闻到她少女馨香,心神一荡。 此时黄药师曲子已歇,叶向晚向场中看去,见郭靖坐在地上,一边身子似有寒意,另一边身子却腾腾冒汗,一手拿竹枝另一只手居然拿了只鞋子,她心下大乐,指着郭靖对黄蓉露齿而笑。 黄蓉也乐得合不拢嘴,叫道:“靖哥哥,快穿上鞋子罢,你师妹笑话你了!” 郭靖这才将鞋子穿上。 黄药师见郭靖破了自己的箫声,原已有意答应他与黄蓉的亲事,但转眼再看他憨厚的样子,心下那股厌恶情绪又翻了上来,索性明着偏袒道:“论内功自然是郭贤侄强些,但我方才考的是音律,所以却是欧阳贤侄技高一筹。这样罢,我们这局算平,再考一局。” 叶向晚和欧阳克此时已经将堵耳的丝巾全取出来,欧阳克一听黄药师的话,心中大喜,看向叶向晚。 叶向晚叹了口气。如果师父不这么对郭靖有先入为主的偏见的话,原本今天的事到现在会很圆满地结束。 难道非要把老顽童牵扯进来不成? 她又四周看看,仍旧看不到什么踪影。 欧阳克见她似乎在找什么人,不由奇道:“晚儿,你在看什么?” 叶向晚一撇嘴:“靠我师父偏袒才混过一局的人自然不知道我在看什么。” 欧阳克一窒。 洪七公听了黄药师有意偏袒的话,心中大怒,冷眼瞧着。 黄药师道:“这第三局考嘛,便是背书。我有一本册子,是拙荆生前手书。郭贤侄和欧阳贤侄同时观看,到时谁背得多,自然便是谁胜。想来得胜那位,也是有拙荆在天之灵相佑,有她挑选之因……。” 他说到这里,洪七公再也忍耐不住,怒道:“黄老邪,谁听你鬼话连篇?你有心偏着那风流子,也由着你,你爱把女儿嫁给那种下作人,难道我还稀罕了?莫把死去的婆娘搬出来吓唬人,真不害臊!”说着转身道,“晚儿,靖儿,我们走!” 黄药师听到他的话辱及自己爱妻,怒气顿生,冷笑道:“七兄,莫以为你功夫高就可以在小弟的桃花岛上为所欲为,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可是不把人放在眼中?” 洪七公双眉一挑:“你待怎地?难道还想和我打一场?” 黄药师道:“这岛上五行八卦之阵,我若催动阵势,你以为能走得出去?” 洪七公怒道:“我便一把火烧光便是,谁耐烦和你纠缠?” “那么有本事,你倒烧烧看?”黄药师冷冷地道。 叶向晚听着师父和义父越吵火气越大,忙推了郭靖一下道:“郭师兄,你便去背书罢,不然他们说不定会打起来。”反正只要你背了就会胜,叶向晚在心里又加了一句。 郭靖也正有此意,便站出来道:“师父,黄岛主,弟子和欧阳大哥比试一下背书好了。黄岛主说得是,这比试原是要三局两胜,我们还差了一局。”心中却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连累了师父和小师妹,得让他们脱身才可以。” 洪七公原想着黄老邪偏心,就算郭靖满腹经纶怕也无用,何况他原本就天性驽钝,莫若就一路打到海边,抢了船离开。哪知道叶向晚却撺掇郭靖出头,明明会输又何必再比?一向聪明伶俐的义女居然也出这种昏招,洪七公气得索性撒手不管,冷笑道:“你爱背书爱出丑,全由得你。” 黄药师将欧阳克与郭靖召到身边,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来,封面的字却弯弯曲曲如蝌蚪一般。 叶向晚见黄蓉面带焦急之色,悄悄对她道:“黄师姐,你放心,郭师哥会胜的。” 黄蓉急道:“靖哥哥脑子不灵光,怎么可能比得上那个坏胚子?这下定是输了。”心中却想:“适才明明靖哥哥赢了,爹爹却算他输。就算这次胜了,爹爹定然还会算平局,再加一题。这样一局局考下来,靖哥哥早晚会输。左右爹爹不会应我的亲事,莫若我悄悄和靖哥哥逃出岛去好了。” 叶向晚看过原著,知道郭靖早背过全本的《九阴真经》,心中反而不急,只轻轻握了握黄蓉的手,要她安心。 35、第三十五章 那边欧阳克和郭靖开始默记《九阴真经》残本,叶向晚忽觉欧阳锋的眼光又看了过看。她扫了欧阳锋一眼,心中奇怪:“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看来以后要多避着他才是,被西毒盯上,必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这样想着,她脚下悄悄往洪七公身边挪了挪。在《神雕》那本书里面,洪七公可是和欧阳锋相抱大笑而死,这两人一生争斗,却始终没有谁能压倒对方。她与洪七公亲近,一见到欧阳锋的目光,便下意识躲到洪七公身边。 洪七公此时正因为叶向晚撺掇郭靖背书而憋着气,见她过来,以为她要巧语安抚自己,便开口道:“晚儿,等下我们便离开这里。”他想着郭靖反正也会输,索性不再关注。 叶向晚的目光却落到了那西域美女手中捧着的锦盒上,盒盖尚且开着,里面的“通犀地龙丸”怎么看怎么不起眼:“黄师姐,你说那药丸真能避毒?” 但黄蓉这时候心思全放在郭靖身上,只想着如何帮他过关,哪听得到叶向晚的话? 洪七公道:“老毒物一向喜欢弄这些东西,大概他说能避,便能避的罢。”在“五绝”之中,学识渊博的自然要数东邪,而擅毒这方面却要首推“西毒”了。 叶向晚点点头,道:“他是用毒之人,却偏偏弄了个克毒的东西出来,真真有意思。” 洪七公道:“所谓避毒,也只是保证不被什么毒物伤到。但要是真的已经被毒虫咬伤的话,那药丸却没什么实质的疗毒之效。” 叶向晚想了一会儿,才道:“这样说来,其实莫不如把自己变成最大最毒之物,这样万一有谁咬到自己反会被毒所杀,这样才能叫厉害。” 欧阳锋功力深厚,早将叶向晚和洪七公的对答听入耳中,听到她异想天开的话,便道:“小姑娘什么也不懂,真是自以为是。你若自己成了最毒之物,首先就会将你自己毒死。” 叶向晚自然知道这一点,她也只是想到哪说到哪儿,听到欧阳锋反驳倒也不放在心上,只微微一笑就转过头去看向另一边。 欧阳锋反而主动开口道:“小姑娘,你家住何处?” 叶向晚有心不答,又一想,西毒的性格在书中并不好惹,再加上欧阳克早知自己住处,自然不会瞒着他的叔父,便道:“嗯,住在江南牛家村里。” “江南?”欧阳锋喃喃道,似乎在回忆什么。 叶向晚见他不再追问,也乐得摆脱这个毒物,眼见那边欧阳克已经开始背书,黄蓉不时给他捣蛋,叶向晚悄悄走到郭靖身边道:“郭师兄,等下背完书之后就不要多说话。” 郭靖眨眨眼睛,不解地看看叶向晚,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这时欧阳克颠三倒四地已经背完了自己所记得的经书中的内容,难为他能记得这么多,也是聪敏过人了。 郭靖站到场中,开始背之前在周伯通处误打误撞背熟的《九阴真经》全本。 叶向晚虽然知道机会难得,但她听了几句就觉得实在不懂那些深奥难懂的句子,更何况就算现在有幸听闻,日后也不会有那个荣幸能将《九阴真经》持在手中,便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人身上。 过不多时,郭靖将全本《九阴》从头背到了尾,黄药师大惊失色,黄蓉心花怒放。 待郭靖跪下磕头对黄药师口称“岳父”时,欧阳克眼见叶向晚笑盈盈看着郭师兄,不由得又气又急,喝道:“这厮定是身上藏有原本,不然哪会记得那么多?” 他这话一出,叶向晚大怒道:“欧小妖,你莫血口喷人!”好不容易盼得捣乱的老顽童没出现,欧阳克却又横生枝节。 欧阳克看了叶向晚几眼,眼见她俏脸生寒,但若今日求亲不成,佳人还真说不定会花落谁家,他焉能不急?当下他也顾不得叶向晚生气,抬脚走到郭靖身边,从上到下搜了个遍,却根本没找到能打小抄的东西。 黄药师想着以郭靖之愚却能背出全本内容,比自己手中的残本还要多,显然是爱妻显灵,心中感叹,也不再反对他与黄蓉的亲事。 叶向晚眼见两人亲事得成,周伯通却始终未出现,倒有些意外,也不知是不是她记得的原著情节又出了什么岔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总算是好事一桩。叶向晚转头对洪七公道:“我想留下陪师父住一段时间。” 欧阳克站得离叶向晚相当近,一听她的话,突然想起黄药师曾答允过败者可得桃花岛一门绝学,便出口道:“黄岛主,小侄既已输了,实在无话可说。不过,那门要学得的桃花岛绝学,小侄希望的是能得到岛上布览总图。”他心里盘算着,叶向晚既然留在桃花岛上,只要他能将那张总图看得七七八八,尽记心中,到时便可以想来就来,也不怕她靠着岛上的阵法躲着他。 叶向晚猜到了他的心思,有心想说不许,却又没什么立场,只能眼睁睁看着黄药师果真将桃花岛总图交到欧阳叔侄手上,说三月后取回,不许抄录。 眼见万事皆定,欧阳锋见亲事不成,便有离开之意,心中却想着:“现在碍着黄老邪的面子,没法下手。克儿若真喜欢,甚么时候等她落单之时下手便可。只要不让她逃了,难道黄老邪还会知道不成?” 场中众人各怀着各的心思,忽地听到林中一声惊叫:“有蛇!” 叶向晚听得声音陌生,不知是谁。黄药师欧阳锋却脸色大变:“老顽童!” 郭靖也叫道:“周大哥!” 几个人全向声音发出之处冲去。 叶向晚心下一沉:“这家伙终于来了。”眼见连洪七公都冲了出去,当下竹林中除郭靖黄蓉及欧阳锋带来的那一帮异域美女外,便只剩她和欧阳克了。 黄蓉忙着和郭靖眉开眼笑地说话,欧阳克见相处机会难得,便凑到叶向晚身边,笑道:“晚儿。” 叶向晚警觉地看了看他:“又在动什么坏脑筋?怎么笑成得贼忒兮兮的。” 欧阳克自负外表出众,没想到竟被叶向晚形容成这样,不由得大受打击,沮丧道:“我就是想和你说句话。” “什么话?你说吧。”叶向晚满脸防备。 “那个,其实,我和叔父这次来向黄岛主求娶的女子,是你。”欧阳克道。 叶向晚一怔,继而失笑:“欧小妖,你见我师父不同意将黄师姐嫁给你,就来打我的主意?” 欧阳克笑道:“我知道你不信,不过你等下问黄岛主便是。虽然这次我败得实在古怪,但是总得让你知道我的心思。” “心思?”叶向晚眼睛微眯,一指黄蓉,“你看看黄师姐。” 欧阳克不知叶向晚何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黄蓉正和郭靖说到高兴之处,笑逐颜开,阳光照到她的脸上,竟有一种纤毫毕现的美。 欧阳克不由看得呆了。 叶向晚看着欧阳克的样子冷笑:这就是来向自己求亲的?当着自己的面对别的女子发呆? 正在这时,远处却传来的打斗声音。 黄蓉“啊哟”叫了一声:“靖哥哥,我们快去看看。”说着拉着他就跑了开去。 叶向晚正要跟着,欧阳克拉住了她:“晚儿,这下可算只剩我们两个了。” 叶向晚转头对着欧阳克冷笑:“你不是看黄师姐看呆了么?” 欧阳克一顿,才笑道:“这个,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叶向晚大怒:“欧小妖,你好的‘逑’也未免太多了点。告诉你,我叶向晚就算嫁猪嫁狗,也绝不会嫁给你这种风流浪荡子!”说着猛地双手一扬,落英神剑掌便使了出来。 欧阳克忙向后退了几步,待到意识到叶向晚功力不高,掌法再出神入化也威力有限时,她已经趁他退后的机会转身运轻功向打斗之处奔去。 欧阳克只得也随后跟上。 两人到了地方,却看不到人,只有地上留着点点鲜血。 叶向晚心中一惊:“谁受伤了?”举目四望。 欧阳克在她身后低声道:“跟我来。”向左边走了几步。 叶向晚知道林中阵法厉害,不敢乱走,但也不想理睬他,只沉默在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后,这时就听到远处又传来了哭声。 欧阳克一拉叶向晚的手:“我们去看看。” 两人沿着哭声的方向径直跑去,一直出了树林,到了海边。这才看到洪七公等人都在港湾边站着,湾里停着数只大小不一的船。 哭声却是个长眉长须的老人发出来的。那老者看起来比洪七公等人都要大得多,却像个孩童一样边哭双腿边在地上踢蹬着,还胡乱拔着自己的长胡子。 叶向晚心里陡地冒出一个词来:“为老不尊。” 想来这便是老顽童周伯通了。 叶向晚看看其他人的脸色,见众人脸上都是啼笑皆非的神色,也不知道她担心的事情到底发生过没有。 她悄悄迈步走到黄药师身边,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黄药师看了她一眼,目光一沉,转头对周伯通道:“你爱坐便坐,日后变鬼不要怪我。蓉儿,晚儿,我们走。”说着一手拉住一个,转身便走,速度奇快。 黄蓉脸色大变,叶向晚也回头看去,就听到洪七公叫道:“黄老邪,你带走老叫化的义女……。”后面的话却听不到了。 黄药师沉着脸带着两女进了房里,黄蓉眼见亲事得成之际却被搅黄,既愤怒又伤心,索性谁也不理,冲回自己房里,关上门放声大哭。 叶向晚虽然一心留在桃花岛上,却绝不是想在这种情况下留下。她看着黄药师的脸色,也不敢多说话,只得默想着原著里到底还有哪些剧情。 黄蓉的哭声时不时传来,黄药师开始还故作不闻,到后来毕竟爱女情深,不得不去敲女儿的门。但从他回来时的脸色来看,叶向晚暗想黄师姐大概是没给他开门。 她干坐了许久,眼见快到做饭的时间,便悄悄走到黄药师身边,低声道:“师父,你想吃什么?不然,晚儿给你做荷叶银丝牛排?” 黄药师抬头看了她一眼,忽地叹了口气,道:“晚儿,你一向擅卜,这回便帮师父卜上一卦如何?” 叶向晚奇道:“师父,你想卜什么?” 黄药师盯着她半天,却没说话。 她等了半天,最后黄药师却道:“算了,各人有命,卜有何用?”站起身走了,身形看起来相当落寞。 叶向晚只觉得这岛上的气氛自洪七公等人走了后就怪怪的让人不舒服。她与洪七公本就坐了良久的船,到岛上后又接连看了几场比试,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时见厅中无人,她又乏又累,便坐到下首的椅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大概是刚刚经历过太多事,又或者是坐着睡觉太不舒服,她甫一睡着便开始做起梦来。 梦里她跟洪七公等人上了船,在海上荡了半天。忽地欧阳锋出现了,他举着盘着蛇的人头杖狞笑着向几个人走近,周伯通等人都被他打下了海,最后只剩她和洪七公。忽地蛇杖上那两条小蛇爬下来,溜到洪七公的大腿处,张嘴咬了下去。欧阳锋转头盯着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叶向晚“啊”地一声惊叫,吓醒过来,一摸,满头的汗。 “晚儿,怎么了?”黄药师的声音响起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只是做了个恶梦。”叶向晚的心兀自“嘭嘭”乱跳,答道。 “你若是不习惯这里,可以去看看蓉儿。你们年纪相仿,倒是个伴儿。”黄药师叹道。 叶向晚应了一声,却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她迷迷糊糊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门外左转,过三个门,就是蓉儿的房间。”黄药师的声音从后面飘来。 叶向晚依言走过去,在黄蓉的门上敲了敲。 “都走开!我谁也不要见!”黄蓉的声音响了起来,大概因为哭了太久的时间,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叶向晚的心只想着自己的那个梦,听了黄蓉的话便转了个身,刚走了两步,忽然“啊”地一声惊叫起来。 原著里面,洪七公曾失去武功一段时间,就是因为被欧阳锋的蛇咬到,中了蛇毒。虽然后来靠着《九阴真经》中的疗伤篇恢复了功力,但其间却很是吃过一番苦头,生死一线间的情景经历了好几次。 一时间,周伯通被逼跳海、洪七公中毒、欧阳克与黄蓉流落荒岛、欧阳克断腿等等情景刷地一下全都在她的脑中串连起来。 义父有危险! 叶向晚的心陡地乱了起来。 她猛然转身用力敲着黄蓉的门:“黄师姐,黄师姐,你快开门!” 黄蓉怒道:“我不开!你跟我爹是一伙的!都走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叶向晚也顾不得许多,将嘴凑到门缝里轻轻道:“黄师姐,我知道郭师哥的下落,你开门我告诉你。” 门一下被打开来,接着黄蓉伸手将叶向晚抓了进去,反手又将门闩上。 “你知道靖哥哥的下落?快说!若是存心骗我,看我要你好看!”黄蓉急道。 叶向晚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是知道,但你先让我想想怎么说。”她刚刚一着急就失了分寸,到底原著中黄蓉是怎么出海并且和洪七公他们到了荒岛上来着? 黄蓉焦急地看着叶向晚,见她似乎在想着什么,便强自按捺下来。 叶向晚隐约想起,原著中好像是黄蓉自己跑去了母亲的墓室,结果一觉醒来后偷听到了黄药师的自言自语。但她心系洪七公,若能早一刻找到他们,或许洪七公就不会再受丧失武功甚至命悬一线的罪。 “黄师姐,我也只是猜测,不知道对不对,你比我聪明,还要你来判断。”叶向晚先送了顶高帽给黄蓉。 “有什么话你快说吧。”黄蓉催促道。 “那个老顽童在地上哭个不停,是不是想坐那个漂亮的大花船?”叶向晚问道。 黄蓉点点头:“对,”说着又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他那些话,我和靖哥哥原本可以在一起的。” 叶向晚道:“放心,郭师兄一直念着你呢。”她这话本是实话,但黄蓉现在正在思念郭靖,只觉得她的话相当顺耳,不由微微笑了一下。 叶向晚继续道:“那艘大船,是师父亲手造的,造好后从没有什么人坐过,是不是?”她对原著的细节记得不全,又不能引起黄蓉疑心,只能一点点引导。 黄蓉点头:“对。我记得小时我想坐那船,每次都被爹爹骂。”说着撇了撇嘴。 叶向晚喃喃道:“这就对了。因为那船本就是师父造好了想和师娘相会的。那船看起来气派,但若是坐上去,到了海中央,船底会不停地渗水……。” 黄蓉面色惨白,跳起来道:“你,你胡说!”她虽然嘴上反驳叶向晚,心中却觉得叶向晚说的是实话,便自语道,“那船上,还有师父和靖哥哥呢。” 叶向晚道:“师父对师娘感情极深,他对我说过,当初他立过誓要将《九阴真经》全本烧在师娘灵前,这事黄师姐应该知道。” 黄蓉一惊,道:“靖哥哥背熟了《九阴真经》,老顽童也会了,所以……,”所以,他们若是死了,《九阴真经》自然就送到地下了。 黄蓉的脸越来越白,目光惊痛,“不行,我要去救他们。” 叶向晚就盼着她这句话,忙道:“我也跟你去,七公是我义父,我不能坐视不理。” 黄蓉点点头,道:“我先去看看爹爹在哪里,依他的脾气,既然让靖哥哥他们坐船走,显是已经起了杀心,我们再去求他已经无用。趁他没发觉时,我们悄悄走。” 叶向晚道:“好,师姐。” 36、第三十六章 黄蓉探得黄药师已经不在室内,便悄悄带了叶向晚从房中溜出来,直奔向海边,叫醒船中的哑船夫,要他们立刻出海。 两人在海上一连找寻了两天,甚至黄蓉将那两只白雕也派出去搜索,却始终没有看到洪七公等人的踪迹。叶向晚心下暗暗焦急,黄蓉也一脸愁容。 这天,两雕忽地飞回,黄蓉眼见雕足上缚着布条,欢呼一声,忙解下来细看,见上面写着:“有难。”下面还画了个葫芦。 叶向晚解下另一个布条,也是同样的内容。 两女相视一眼,黄蓉对白雕道:“快,快带我去靖哥哥的地方。” 双雕长鸣一声,振翅飞起,黄蓉忙命哑船夫随后跟上。 之后又在海上飘了一日,哑船夫忽地面带紧张之色冲进船舱,对着黄蓉指手划脚。 黄蓉脸色大变,急忙出了舱。叶向晚虽然不明白船夫的手语,见黄蓉面带惶色,也忙跟出去,却发现海水颜色已经变得极深,天上的乌云也黑压压地,显见要有一场风暴要来。 叶向晚心下大急,她不识水性,眼见这船极小,若是风暴起了岂不是非翻不可? 黄蓉也知道事情紧急,对着船夫指手划脚地下了命令,要他们加快速度划船。 但海上风暴说来即来,哪容得黄蓉她们找到落脚之处?海浪一层层涌上来,风也越刮越大,这只小船在浪中颠簸着,随时都有翻覆的危险。 黄蓉眼见形势越来越严重,这小船在海浪之中怕是极难保全,便转头对叶向晚道:“小师妹,你会水么?” 叶向晚摇摇头。 黄蓉道:“等下若有什么不测,你记得要立刻抓住船体,千万不能松手。” 叶向晚听黄蓉这样说,心里一沉。 正当此时,一个大浪忽地迎头砸了过来,黄蓉忙带着叶向晚向船舱一闪,只听“喀啦吱嘎”声起,那小船已经被从中间击成了几段。 叶向晚猝不及防,猛地灌了几口又咸又涩的海水进去。幸好黄蓉一直抓着她未放,双脚踏水,很快就带她在大浪中抓住一块碎裂的船板。两女合抱住一块木板,再四处看去,只见那些哑船夫们早不知被海浪冲到了何处。 “黄师姐,这雨要持续多久啊?”叶向晚在雷鸣般地浪声里大声问道,虽然黄蓉近在咫尺,仍旧觉得她的声音极微小。 黄蓉摇了摇头,也大声道:“这个得问爹爹,我不知道。” 叶向晚叹气,只得咬牙硬撑。但她功力浅薄,虽然是夏季,这样全身湿透泡在海水中,又有狂风骇浪,因此仍旧觉得从里到外俱是冰冷。不知过了多久,她便晕了过去,双手却仍旧死死抓着船板。 渐渐地,叶向晚觉得身子渐暖,耳边似乎还有人声,不由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重逾泰山,只□□了一声就又晕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却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不但没有那种飘来荡去的感觉,而且寒意也一扫而光,只是身上却没什么力气。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竟然身处在山洞之中,身子躺在干草上,旁边就是个火堆,难怪她会觉得温暖。火堆对面是洪七公盘腿坐在那里,双目紧闭,头顶冒着腾腾热气,全身都在颤抖。 洞里却再没有其他人了。 黄师姐呢? 叶向晚又躺了会儿,积攒了些力气,这才缓缓坐了起来。 洪七公睁开眼,也收了势,开口道:“晚儿,你好些了?这场大浪,却把我们全抛在这荒岛之上了。” “义父,你,你没事就好。”叶向晚心里一直惦着洪七公,此时一激动,站了起来,却觉得双腿无力,差点摔在火堆里。 她头一偏看到火堆边有滩黑血,不由惊道,“义父,这是怎么回事?” 洪七公微笑道:“没什么,海上遇到了风暴,偏生欧阳锋那老毒物又趁机偷袭,一个不注意,就被他杖上的蛇咬到了。” 叶向晚心里一沉。 果然,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么? 如果她虽然知道剧情,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无力阻止,又有何用? 洪七公见叶向晚脸色凄然,便道:“蓉儿那丫头和欧阳家的小子在外面,蓉儿到岛上时就检查过了,这里没什么人。我听蓉儿说了你们来这里的原因,倒是连累了你们。” 叶向晚站起来动了动,感到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这才道:“义父莫这样说,晚儿出去打几个野味给您烤了尝尝。” 洪七公笑着点点头,道:“去吧。老叫化身子骨有些乏,想睡会儿。”说着躺在火堆之侧,闭上了眼睛。 叶向晚站了一会儿,听得洪七公呼吸渐渐平稳绵长,这才放心地转身向洞外走去。 虽然没能阻止义父中毒,但只要郭师兄能到,义父的毒便会解了。 现在,她只希望剧情不要有什么变动,郭靖能早些到来。 一走出岩洞,叶向晚只觉得外面阳光灿烂,豁然开朗,哪还有自己落水前那种阴沉郁闷之感?她极目远眺,只见海天一线相接,海边大石上却并排坐着两人,看身形是一男一女。 正是欧阳克和黄蓉。 叶向晚放轻脚步,一直走到两人背后。 “妹子,现在这荒岛之上,只有我们几个。而且,船都毁啦,我们也回不去,看来,这真是上天注定的事。有你在这里陪着,能在此终老也是美事一椿。”欧阳克笑道。 黄蓉微微一笑:“你又在哄我了。这岛上只有我们几个,那多无趣。” 欧阳克自见到黄蓉时,她的眼中便一直只看得到她的靖哥哥。此时陡见她对自己温言软语,欧阳克不由心中微动,握住她柔软的小手笑道:“怕甚么。不是还有晚儿么?” 叶向晚站在后面听着欧阳克的话,只气得头顶冒烟。 黄蓉偏头看了一会儿欧阳克,道:“我才不信你的话,你在桃花岛上时明明只守着小师妹,现在怎地又来讨好于我?” 欧阳克道:“蓉儿,你那时不也只跟着那傻小子么?现在别人都已不见踪影,只有我们几个流落岛上,可见这是天意。” 叶向晚开始磨牙。 黄蓉伸手一指海中,道:“噫?有谁来了?” 欧阳克一怔,忙向海中看去,黄蓉突然扣住他手腕脉门,峨嵋刺猛向他胸口刺去。 欧阳克大惊,身子用力向黄蓉一撞,将她挤下大石,峨嵋刺却仍在他大腿上划了长长一道口子,黄蓉身上的软猬甲尖刺也将他的胸前刺得鲜血淋漓。 黄蓉也不着恼,站在大石下面转头对叶向晚笑道:“小师妹,你来啦?可有什么事?” 叶向晚咬牙切齿地微笑道:“来看看某个风流浪荡子死了没有,不过看起来他命还长得很,当真让人失望。”说着转身就走。 黄蓉回头冲欧阳克幸灾乐祸地一笑,跟着叶向晚离开。 欧阳克这才知道黄蓉有心整治他。她早在偏头时就看到叶向晚来了,却故意不说,反而引他说出那么多轻浮的话来。 他看着身上和大腿的伤处,不由苦笑。 黄蓉跟着叶向晚走了一会儿,见她一直不说话,便开口问道:“小师妹,师父怎么样了?” 叶向晚道:“义父刚刚和我说了几句话,现下又睡着了。”声音平静。 黄蓉虽然机智百出,但毕竟年纪尚小,又遭逢大变,眼见着郭靖生死不明,洪七公又身中剧毒,心中实是又急又慌。此时她见叶向晚仍旧镇定如前,似乎就算泰山崩于前亦不会色变,便突然上前几步抱住这个小师妹放声大哭起来。 叶向晚知道她心中酸苦,任她哭了一会儿,这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黄师姐,你放心,七公他老人家吉人天相,自会没事,郭师兄也会到来的。” 黄蓉抬起头,抽抽噎噎地问:“真的吗?” 叶向晚道:“真的,黄师姐,我保证。” 黄蓉哭出来后,心情已经舒畅了许多,听到她的话,不由更是宽慰,低声道:“小师妹,谢谢你。” 叶向晚道:“黄师姐,你进洞陪师父一会儿罢,我去看能不能打些野味来,弄些吃的。” 黄蓉点点头,道:“你当心些。” 叶向晚知道她指的是欧阳克,笑道:“黄师姐放心罢。”说着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过不多时,她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 叶向晚回头,果然是欧阳克。 “你来做什么?”叶向晚冷冷道。 “看到你一个人来这边,我不放心。这岛上不知道是否有猛兽。”欧阳克道,他腿上的伤还在,走路不是很顺畅,一跛一跛的。 叶向晚不语,在前面走了一会儿之后终是不忍心,停了下来。 欧阳克奇道:“怎地不走了?” 叶向晚一语不发地走过来,将他身上的外衫扯下几条来,隔着衣服将他胸口和大腿的伤都包好。 欧阳克任她包扎,也不乱动,只嘴里笑道:“晚儿对我真好。” 叶向晚阴阴一笑,手上布条猛地用力,欧阳克痛呼一声。 “色迷心窍,活该。”叶向晚将布条打了个结,拍了拍手,转身继续走。 两人进了林中,欧阳克看着叶向晚的身影,越看越入迷,忍不住加快脚步,离她越来越近。 叶向晚猛地转过身,眼看欧阳克就要撞上来,她忽地一掌拍去,正好击在欧阳克刚刚包扎好的胸口。 欧阳克痛哼一声,忙向后退了几步。 叶向晚面罩冰霜:“欧小妖,现在四下无人,我想有些话我们必要说清楚。” 欧阳克看着叶向晚不语。 “你该知道,我自从出牛家村那时起,就是被你所逼。和你在一起时,件件事我虽不情愿,却不得不忍让,只因为你功夫比我高。但是现在我义父被你叔父所伤,因着是在岛上,我们不得不相互支撑着才能活下去,这层事只能先揭过不提。可只要一离开此岛,我们立刻桥归桥,路归路。到时你我便是敌人,我再不会对你手下容情。” 欧阳克一怔,低声道:“我也是之前黄老邪把你带走时才知道洪老爷子是你义父,如果我能早知这事,我只需央叔父向洪老爷子提亲便可,也不用到桃花岛上白走一遭。” 叶向晚冷笑道:“欧阳锋知道七公他老人家是我义父,对他下手却仍不容情,分明想置我义父于死地。你若现在能将我义父身上的蛇毒解了,我便当此事没发生过。不然的话,日后你不要再肖想那些不可能的事。” 欧阳克向前走了一步,叶向晚立刻退了一步,声色俱厉地道:“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发个毒誓出。” 欧阳克忙道:“不必发了。我只是想和你说,我叔父那杖上的毒蛇,解药只有他才有。而且,晚儿你想想,就算我身上有解药,落到海里也早浸得湿了,哪可能还有得用?” 叶向晚其实早想到这层。她随洪七公赶往桃花岛的路上时,有时间便参研《八部毒经》,也曾做了几样毒粉以作防身之用。但此番落海,那些毒粉早随水而溶。她此时说出这话,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眼见欧阳克言辞诚恳,并非虚假,她自不能再步步进逼,便转身继续赶路。 欧阳克因着她刚刚那一番话,心下反而对她有了几分相敬之意,也不再借机靠近她,只默默盯着她的背影不语。 两人不多时就在林中捉到了两只兔子,提着兔子耳朵向岩洞走回去。 待走到洞口时,洞里却传出了黄蓉的惊呼声:“师父!师父!” 叶向晚忙将手中的兔子扔给欧阳克,抢进洞去,见到黄蓉正抱着洪七公痛哭。 黄蓉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小师妹,忙叫道:“小师妹,师父……师父不成了!”虽然叶向晚年纪与她相仿,但同样遭逢大变,她却总是对黄蓉温言安慰,再大的事也没让她显出六神无主之色,因此黄蓉已经不知不觉中将她当成了主心骨。 叶向晚抢到洪七公身边,伏在他胸口听了听,只觉得他的心脏还在微微跳动,忙对黄蓉道:“师姐,快将七公他老人家放平。” 黄蓉依言放下,脸上兀自挂着泪花。 欧阳克见到黄蓉的娇颜如梨花带雨般,不由心里又是一荡。 叶向晚双手叠放在洪七公胸口,微微用力一压一放,帮助他呼吸。做了几次之后,她无意中抬头看到欧阳克手里提着两只兔子,正站在一边对着黄蓉发呆,不由心里来气,喝道:“欧小妖,你闲站着做什么?过来帮手!” 欧阳克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又当着她的面对黄蓉神魂颠倒,心里竟有几分发虚,忙凑过来道:“晚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叶向晚手下不停,示意黄蓉接过欧阳克手中的兔子,这才对他道:“你捏住七公的鼻子,深吸一口气渡给七公。” “啊?”欧阳克大惊,“这,这这这这这……。” 叶向晚怒道:“这什么这?七公现在命悬一线,我告诉你,如果七公不治,从现在开始你我就是生死仇敌!你不做我做!”说着捏着洪七公的鼻子深吸了一口气。 欧阳克急得真搓手,眼看着叶向晚真的要俯下身去,他一咬牙道:“罢罢罢,我来就我来!我来还不成吗?” 叶向晚这才放开手,对欧阳克道:“照着做!不然就滚出岩洞去,永远别再进来!”她心里一急,连脏字都带了出来。 欧阳克看着洪七公胡茬拉喳的嘴,上面隐约还沾着些油星。叶向晚昏迷这么久,黄蓉餐餐喂给洪七公烤野味吃。欧阳克只觉得他的嘴里几乎全是那几顿烤野物的味道,可是叶向晚就在旁边对他怒目而视,看她那意思,他如果不做,她肯定会亲自来。 欧阳克索性将心一横,深吸了口气,眼睛一闭就俯下头去。 叶向晚见他一口气渡进去,这才示意他放开正捏着七公鼻子的手,按住七公的胸部压下去,之后示意欧阳克继续渡气。 黄蓉站在一边抓着兔子,看着欧阳克面色铁青地给洪七公口对口渡气,怎么看怎么滑稽,忍不住“哈”地一声笑出来。但转头看到七公紧闭的眼睛和微微泛黑的脸色,不禁又悲从中来。 这样连续数次之后,黄蓉猛地看到洪七公的手微微一动,不由“啊”地叫道:“七公动了,七公动了!” 欧阳克闻言刚要站起身,叶向晚喝道:“欧小妖!你做什么?继续渡气!” 他只得苦着脸继续闭着眼睛俯下头去。 再过几次之后,欧阳克习惯性地吸气俯头时,忽地脸上“啪”地一下,被重重打了一耳光。 他一睁眼,就看到洪七公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欧阳家的小子!你就色到这种地步?连老叫化的尸体都不放过?!” 欧阳克急忙丢开洪七公,几步蹿到后面,捂着脸看向叶向晚,盼着她能帮忙说几句话洗脱自己的罪名。 黄蓉一见洪七公醒来,乐得几步跑上去扶起洪七公的上身,连兔子借机跑了都没察觉。 叶向晚喜道:“义父,你醒啦?刚刚吓死我们了!”这时她的心才猛地剧烈跳动起来,之前压抑着的担心忧虑等一下全翻上来,眼泪也禁不住流出来。 洪七公喘息了几口气,这才笑道:“老叫化有福气,本来一脚踏到下面去了,没想到又被拉了上来。”说着转头看着欧阳克,“就是这小子实在太不像话,怎么连老叫化的主意也敢打?” 黄蓉一听洪七公的话,再看欧阳克一脸恶心反胃冤枉青黄红绿全有的精彩脸色,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俯下身去。 叶向晚也笑吟吟看着欧阳克。她当时的办法实属无奈,也只是想试试看而已,如果欧阳克不肯,她自然会亲自渡气给洪七公。不过现在再想来,逼着欧阳克给七公渡气,也确实太过难为他,而他竟还真的听了她的话,着实让人意外。她心情一好,看着欧阳克也顺眼起来,自思之前急怒之时对他说的那些话似乎有点过头。 “欧阳公子,谢谢你。”叶向晚的道谢倒是真心实意。 欧阳克看看笑个不停的黄蓉,看看微笑的洪七公,再看看面带感激的叶向晚,只觉得肚里有东西在不停地搅动。他忽地面色一变,跑到岩洞外面,手扶住岩壁呕吐起来。 岩洞里面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当即笑成一团。 37、第三十七章 洪七公这次一醒来,黄蓉和叶向晚都喜出望外。至于欧阳克,虽然他对洪七公并没什么真正的感情,但想到他是被叔父所伤,如果就这样死去,叶向晚肯定会视自己为杀父仇人之一。欧阳克虽然风流好色,改不了口花花的毛病,但对叶向晚已有了些爱敬之心,纵然她对他尚无男女之情,不过只要洪七公还在,两人的事就有转圜余地,因此欧阳克也松了一口气。 黄蓉一高兴,时不时地去林中打野味,或者下海摸鱼,甚至有一回还曾摸到了一只巨蚌,每天变着法儿的帮洪七公做吃食。欧阳克自被黄蓉设计之后,知道她心中对自己实无半点情意,对她的心思也略略消了下去。但四人耽在岛上的时日一长,黄蓉每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姿容俏丽,他之前受过的教训便又淡了许多。 这一天,黄蓉去海边割蚌肉。叶向晚守在洞中陪七公聊天解闷,她知原著里欧阳叔侄一直对洪七公没安好心,而此时欧阳克似乎还算听自己的话,所以为了确保已经中毒失去武功的义父安全,她每天大半时间都陪着他。 欧阳克闲得无聊,无目的地到海边闲逛,无意中却看到黄蓉俏生生的身影立在海中,不由心神又有些荡漾,凑上去笑道:“蓉儿。” 黄蓉一听他的称呼,就知道他定是起了色心。她本身就有源自父亲黄老邪的“邪气”,从不把人命放在眼中,又几次三番被欧阳克纠缠调笑,心中早已不耐,此时便想:“西毒叔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小师妹既然对他没什么情意,也只是他一厢情愿地纠缠,索性我便想个办法结果了他,免得他趁机害了我们几个。” 欧阳克见黄蓉并没反对自己这样叫她,心下暗喜,又借机走近了几步,笑道:“蓉儿,你在做什么?” 黄蓉反手将割下来的蚌肉扔到欧阳克手里,道:“你不怕我小师妹生气了?” 欧阳克一怔,还未来得及说话,黄蓉已经转身向岩洞走去。 欧阳克只得捧着蚌肉跟在后面。 一时间蚌肉烤毕,几个人大吃了一顿。之后洪七公又歪靠在岩壁上,昏昏欲睡。欧阳克陪叶向晚坐在火边,黄蓉坐得稍远些,看着火边的这一对。如果只看外表的话,他们俊男美女,倒也算相配。 黄蓉看着看着,又想起自己先前的心思,便悄悄走出洞去。 叶向晚拨了拨火堆,往里面添了几根柴枝,淡淡道:“你刚刚又去缠着黄师姐了罢?” 欧阳克不提防叶向晚会问起这个,支吾了一下道:“我只是去帮她带蚌肉回来。” 叶向晚叹气道:“欧小妖,我原本看你很不顺眼,尤其你叔父还害得我义父差点魂归地府。可是你以前在金兵阵里护过我,之后对我也不错,又帮我救回七公的命。看在那份儿上,我提醒你一句,不要接近黄师姐,不然你后悔都来不及。” 欧阳克笑道:“我们好好的,你又提她做甚?你若不喜欢,我以后注意些便是。” 叶向晚想起原著中欧阳克双腿俱断时却还护着黄蓉没对欧阳锋说是她下手相害的情景,低声道:“你这好色的毛病,怕是到死也改不了了。横竖你我什么关系也没有,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说着将手中的柴枝扔进火堆里,站起身。 欧阳克听了叶向晚的那句“什么关系也没有”,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你不是知道我在桃花岛上本是向你求亲么?” 叶向晚转头冷冷道:“你向我求亲,我便要同意么?欧小妖,你太不了解我,我的亲事,只有我自己能做得了主。我对我师父和义父敬重有加,但若他们定下的亲事不合我的意,我便是死了也不会同意。” 欧阳克讶道:“你便如此讨厌我?死也不肯嫁我?” 叶向晚微微一笑:“你觉得你是个堪付终身的良人么?你可知什么叫‘琴瑟相和’、‘举案齐眉’?你可知什么叫互爱互敬,忠贞不二?你可知什么叫情深不渝、至死不悔?你身边姬妾无数,更是见到一个长得齐整的就会发呆调戏,若真有哪个女子将心系到你身上,你可对得起那颗心?所谓风流俊雅、才华横溢,这些不过都是外在。欧小妖,你摸着你的心问问,你的心里可真的有过哪个女子?你可真的为谁痛过爱过难受过伤心过?你可真的想过和谁一生一世?你的姬妾有不测时,你可有哪怕一刻钟的叹息?你是不是真的对哪个女子动心到以命相护的程度,当只能一个人存活时,你会将活的机会毫不犹豫地留给她?我从不会拿这些去苛刻要求你,因为你根本做不到,我也对你无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所以,你不要再对我有什么别的心思,我要的你给不起!” 欧阳克听完叶向晚这番话,心神大震。 桃花岛上叶向晚对他说的话已经让他有所震动,但他的好色风流是刻在骨子里的,想改着实很难。而且说实话,那时他虽然听进去了叶向晚的话,却并没十分放在心上。 直到此时叶向晚义正辞严地说这番话之后,他的心似乎第一次被什么东西轻轻推了一下。 正当此时,黄蓉在外面叫道:“欧阳克,你出来。” 欧阳克听到黄蓉的声音,看了叶向晚一眼,想着和她谈下去恐怕只能越来越崩,不若两个人都冷静一下,便起身走了出去。 叶向晚抱膝坐下,看着面前的火堆发呆。 洞外,黄蓉和欧阳克渐行渐远的声音随风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我发现一处好地方,你和我去看看。”黄蓉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好地方?” “是啊,那边有处绝壁,我看就算是轻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上去。过了绝壁,有处好玩的地方……。” 叶向晚又想起了前世的种种事情,将头深深埋到膝间。 靠在岩壁上的洪七公忽地咳了起来。 叶向晚忙起身过去帮他抚了抚胸口,道:“义父,你感觉怎么样?” 洪七公睁开眼睛,低声对叶向晚道:“晚儿,你不打算去阻止蓉丫头么?” “啊?”叶向晚的心还沉浸在对前世伤害的回忆里,没反应过来。 “蓉丫头一向厌憎欧阳叔侄,今天她居然主动找欧阳家的小子说话,还喜笑颜开地离开,你一向聪明,难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洪七公道,“她已动了杀心了。” 叶向晚低沉地道:“哦,起杀心了。”重复了一遍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洪七公话里的含意,不由惊讶地看着他,“黄师姐要杀欧阳克?!” 洪七公叹道:“你这丫头,从刚才起就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也不在这事儿上。我看,你若去得晚些,欧阳克小命不保。当然,欧阳锋坏事做绝,算得上死有余辜,不过欧阳克这小子,我看他虽被欧阳锋宠坏了,倒也算不上什么大jian大恶。之前他叔父在船上突地向我出手偷袭,不是他在旁求情的话,老叫化怕也活不到现在。所以算起来,老叫化倒欠了他一份情。老叫化一辈子不欠人,偏生现在失了功夫,晚儿,你去帮义父救了他罢。” 叶向晚猛地站起来,向外冲去。 洪七公只是猜测,而叶向晚却清楚地知道,欧阳克在这岛上断了两条腿。 难道就是现在? 她脚下发力向前冲去,跑了长长一段路后终于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影行将走到峭壁之下,前面的身影正是欧阳克,后面黄蓉则有意拉开了一点距离。 叶向晚飞快地穿过黄蓉身边,叫道:“欧阳克,你停下。” 欧阳克转头看到叶向晚,笑道:“晚儿,你也来了?”脚下却未停,向前迈去。忽地他脚下一动,踩到了崖上垂下来的藤上。绝壁之上的大石立刻被拉动,直落下来。 叶向晚刚好奔到欧阳克身边,两人踩到了一处。她一拉他的手,忽地脚下一松,露出了一个黑洞,两人的身体全都直落下去,接着,那块巨石也落了下来,砸在了两人适才的落脚之地。 黄蓉惊得目瞪口呆。 她于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天然的机关,便有意想借此杀了欧阳克,却从没想过叶向晚也会冲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一边大声叫着小师妹的名字,一边冲上去对着巨石乱推乱拍,却哪里撼得动一丝一毫? 欧阳克紧紧抱着叶向晚,身子在洞中不停向下飞快地滑着。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听得“哗啦”一声,却是两人全掉进了水中。 叶向晚不识水性,突然被水激着,立刻挣扎起来,却根本浮不到水面上。她只觉肺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要被憋得爆炸了一般,头脑也渐渐昏沉,不由想着:“我命休矣!想不到我来到这里,居然落个淹死的下场。” 正当此时,她忽觉唇上有物压过来,接着一口气渡进来。 叶向晚微微睁开眼,才看到渡气给自己的居然是欧阳克。 欧阳克看着叶向晚睁大的眼,嘴角露出笑意,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看,我也能把活的机会留给你。” 叶向晚心神大震,感觉到欧阳克渡了那口气后,紧抓着自己的手便慢慢松开,身子也随水流飘远。她急忙伸手去抓,死死扣住,挣扎之间两人猛地陷进了一股湍急的暗流之中,被水势迅捷绞了进去,她登时晕了过去。 等叶向晚再睁开眼时,发现正躺在水边,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她支撑着坐起身,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看到不远处躺着欧阳克。他下半身浸在水里,动也不动,不知死了没有。 叶向晚身上无力,忙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摇了摇欧阳克:“喂,喂?欧小妖?欧阳公子?” 欧阳克动也不动,叶向晚摸了摸他的鼻息,感觉还有微微的呼吸,知道他只是陷入昏迷,这才放下心来。她费力地扯着他的肩膀向沙滩上走了一段,再也走不动,只得停下来呼呼喘气。 这时,欧阳克低低□□一声,醒了过来。 叶向晚忙蹲下身去。 “我们这是在哪里?”欧阳克四周看了一眼,问道。 叶向晚摇摇头:“大概是在岛的另一端罢,我也不清楚。” 欧阳克支起身子,身子起来一半却又落下去,躺在地上不停地喘息。 “你怎么了?”叶向晚看他的情形似乎不对,开口问道。 “只是脱臼了,没什么大事。”欧阳克道。 “我们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吃些东西,之后找找有没有出路罢。”叶向晚道。 欧阳克早已筋疲力尽,听了叶向晚的话后也没再说什么,闭上了眼睛。 叶向晚歇了一会儿,却总是忍不住想起水下的情景。当时事情紧急,谁多那一口气便多一分生的希望,而他竟在最后关头将气渡给了自己。细想起来,两人兜兜转转这么久,欧阳克虽然风流,对她却几次有恩,这时她心中难免百味陈杂。 再过一会儿,眼见欧阳克仍没睁开眼睛,叶向晚悄悄起身,向远处走去。 走过海滩,再走一会儿,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个树木幽深的山谷,花团锦簇,鸟语莺啼。 叶向晚心中大奇:“之前和七公他们在一起时,虽然也有树林,却和这边大为不同。”再向前走几步,就听到身后脚步声。 叶向晚转头一看,却是欧阳克一拐一拐地跟了上来。 “你身上有伤,怎地还乱动?”叶向晚道。 “这里情势不明,你孤身来此,我实不放心。”欧阳克道。 叶向晚看着欧阳克浑身是伤的狼狈样子,道:“你自己都伤成这样,还顾得了别人?” 欧阳克笑道:“只是手臂脱臼罢了,我已经正回去了。倒是你那半吊子功夫,我实不放心。” 叶向晚一撇嘴,手向他的胸上一拍。 欧阳克痛叫一声,苦笑道:“现在只我们两人,你就算想替洪老叫化报仇,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吧?” 叶向晚冷哼一声:“你伤成这样,还逞什么能?老实在原处呆着罢。”说着转身就走。 身后的脚步声又跟了上来。 叶向晚虽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其实难免有些害怕一个人在这深谷之中。她听着身后一下一下的脚步声,不知不觉中悬在半空的心渐渐落回了实处。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出了密林,就看到前面的山坡上,一群野山羊正在低头啃草,周围并无人迹,岩洞倒着实不少。 叶向晚向前走去,忽听到身后风声,却是欧阳克用石子打死了两只野兔。 欧阳克捡兔子在手,对叶向晚笑道:“等下可以找个山洞吃些东西了。” 叶向晚看着欧阳克的狼狈样子,想起自洞中掉落时,欧阳克一直把自己护在怀里,以至于他全身到处是擦伤,自己却没什么伤处。她不由叹了口气,没再出言挖苦他。 两人走上山坡,那些野山羊们明显没见过人,只在他们接近时稍稍骚动一下,跑远几步,接着又在一边闲适地啃起草来。 叶向晚随意挑了个岩洞进去,欧阳克将兔子扔在地上,又出去找枯枝。叶向晚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对他恶感早已悉数散去,跟出来道:“你身上有伤,还是我来罢。” 欧阳克笑道:“你怎地突然对我这般关心?” 叶向晚无言以对,索性扭头专心捡柴,不再理他。 拾够了柴,两人回到洞中,欧阳克从怀中取了火刀火石,将火生着。叶向晚将兔子收拾好,放在火上烤了,转头却看到欧阳克正在洞中一角除秽铺草,忙个不住。 叶向晚想着大概他身上乏了,并不以为意,兔子烤熟之后,便丢了一只过去道:“吃罢。” 欧阳克坐在另一边,大口吃着兔肉,笑道:“晚儿的手艺还是这般好。” 叶向晚白他一眼:“这时来讨好于我,不觉得晚了?” 欧阳克很快将兔肉吃光,腹中饱了,转头想起一事,不由问道:“晚儿,你刚刚用的那只小镖看起来很是奇特,能给我看看么?” 叶向晚心中一震。那镖是黄药师送她的云镖,相当于看《八部毒经》的钥匙。之前她随洪七公赶路时,因为一直相当看重这本书,每次看完后都用油纸将它细细包裹好,随身带着。因此虽然几次意外落水,《八部毒经》却并未受到什么损伤。 虽然欧阳克不知道她身有此书,但她却不清楚他是否听过《八部毒经》之名。毕竟他的叔父“西毒”是用毒高手,不能不防。 难道欧阳克是想趁机把云镖骗到手?还是他想印证一下云镖是真是假? 欧阳克见叶向晚不说话,又道:“晚儿,你不会用暗器,功力也浅,不若这段时间我教你练习内功的法子如何?这里虽然看起来平静,实在不知是否真的如我们看到的那样。我不能时时呆在你身边,你武功高些,便有能力自保。” 叶向晚听了欧阳克的话一愣,难道他真的在一心为自己着想? 只是,这个风流浪荡子如何突然转了性子? “欧小妖,你落水之后伤到头了?”叶向晚小心翼翼地问道。 欧阳克没想到为她着想居然被她误会,不由苦笑:“我们还不知会在这里呆多久,也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养好伤,这段时间大概只能依靠你。” 叶向晚奇道:“你不是只受了外伤么?甚么叫不知多久养好?你练了几十年武,不会一点伤都受不起吧?” 欧阳克岔开话头道:“那边我已经铺好,你若是累了,可以去歇着。” 叶向晚早见他忙来忙去,却没想到他是在帮自己铺床,心里不由有些异样感觉。她起身走到草铺边,半晌没说话。 欧阳克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暗暗揣测她是不是正在大为感动,说不定自己这次有机会一亲芳泽。 正想到美处,就看到叶向晚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怀疑:“欧小妖,你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欧阳克的脸一下垮了下来。 38、第三十八章 叶向晚现在对欧阳克的心思有些矛盾。 若说之前四人同时流落荒岛,除了欧阳克外毕竟还有洪七公和黄蓉在,她又大概知道剧情走向,想着欧阳锋和郭靖早晚会到,她只要等着就好。 可是现在她与欧阳克的处境,却是原著里面绝对没有出现过的存在。 欧阳克本应断腿,欧阳锋和郭靖本应同时出现。可欧阳克还好好地在她身边,虽然全身上下到处是伤;而欧阳锋和郭靖,她再也没把握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会到。 难道说,她这只蝴蝶,终于扇动起翅膀了? 还是说,因着她受七公嘱托而强势介入,导致老天也看不过眼,给她个小小惩罚? 接下来到底会怎么样,她已全然不知。此刻只有她与欧阳克两人,她经过的事情再多,毕竟不过是个女子,对欧阳克就难免有了点相互依存的心理。只是欧阳克口碑太差,她虽受过他几次恩情而不至于与他针锋相对,但也着实对他不放心,因此她连续几天睡着时都相当警醒,稍有点风吹草动便立刻醒来。 奇怪的是欧阳克在她醒时仍然会口花花地调笑,但却从没在她入睡后有过过份举动。 难道他还真改了性子不成? 还是他知道她心存戒备之意,只是在故意卸除她的心防? 一连两天,欧阳克都陪叶向晚出去打野味,有时是兔子,有时是野山羊,还有时是飞禽。叶向晚看那些飞禽长得奇形怪状,很多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欧阳克的外伤渐渐好了一些,但他的形容却日渐憔悴,两腮边的肉也微微陷了下去。 看着他的样子,叶向晚忍不住道:“大少主,你多吃点儿不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段时间饿着你了。” 欧阳克微笑道:“我一顿就吃掉一整条羊腿,晚儿,你就算再心疼相公,还让我怎么多吃?” 叶向晚怀疑地看着欧阳克:“那你怎么精神越来越不济?难道是身上还有别的伤没好?给我检查一下。还有,你要是再敢乱讲话,等下受罪不要怪我。”说着她越过火堆,朝坐在另一边的欧阳克走过去。 欧阳克没想到她真会走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抗拒了一下,但随即就放松了身体,将两条长腿直直分向两边,笑道:“真被你说中了,我确实身上还有别的伤,晚儿要不要看看?”说着伸手指指大腿上部接近kua下的地方。 叶向晚眼睛一眯:“欧小妖,你找死是吧?”一脚踢到他腿上。 欧阳克痛呼一声,夸张地抱着腿在地上翻来翻去:“我死了,我死了,我被踢死了。” 叶向晚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一笑,道:“行了行了,快起来罢,三十多岁的人在地上打滚,也不怕丢人。” 欧阳克抬起头来,对着叶向晚笑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再丢人又能丢到哪里去?” 叶向晚摇头,习惯了他这几天的耍活宝似的行径,站起身道:“我再去探探,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出路。你精神不好就歇着罢,这几天你一直跟着我,始终没看到什么猛兽不是?” 欧阳克低低一笑,道:“我还是跟着你好些。” “你还怕我被外面的野山羊吃了?”叶向晚不在意地道。 “那倒不是。不过……。”欧阳克说了一半,却收了嘴。 叶向晚走到洞口,转头问道:“不过什么?” 欧阳克半晌才道:“你刚刚不是说我精神越来越不济么?难道不想知道我趁你睡着后做过什么?” 叶向晚心中奇怪,第一反应是他难道对自己有过不轨行径?但又一想,绝不可能,他就算稍稍走近些,她肯定都有察觉,前几晚他夜间出去,虽然刻意放轻了脚步,她仍旧醒了。只是见他不久即回,想着他或许只是出去小解一类,便没放在心上。 “奇奇怪怪的。”叶向晚懒得理他,说了一句后便抬腿向外走。 欧阳克忙随后跟上。 这个岛之前两天叶向晚和欧阳克就有查探过,东面就是他们飘过来的海滩,南面走不多时是一处峭壁,凭人力根本无法越过。 至于这岛上到底怎么分的东南西北,则全凭欧阳克指出方向,叶向晚根本辨不清。 原本依着叶向晚的意思,前两天就想把西方和北方查探一番。但欧阳克体力不支,走了没多远便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脸色苍白。叶向晚见他不似假装,又不能扔下他一个人不管,只得和他回返。 这次她出洞便向西行,听着身后欧阳克跟来的脚步声时轻时重,她想起之前他曾被黄蓉的峨嵋刺伤到大腿,没愈合又落到海里,难为他一介公子哥居然从没对她诉过苦,便有意放慢了步子。 两人一气儿走了一个多时辰,忽地听到前面传来潺潺的水声。叶向晚忙加快脚步向前走,欧阳克猛然赶上来,一把搂住她,贴在一棵大树后。 叶向晚猝不及防,被他按个正着,正要开口说话,欧阳克却低声道:“水边常是猛兽喝水聚集之处,你不要乱动,我先出去看看。”说完一拐一拐走了出去。 叶向晚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欧阳克的声音,忍不住从树后绕出来,走出树林,却看到欧阳克解开了衣衫,正袒露着在清洗腿和脚。 欧阳克听到声音,抬头见叶向晚出来,便系好衣衫,笑道:“这里并没什么危险,晚儿可以放心了。” 叶向晚见他略略清洗过后,活脱又是一个风流妖孽模样,不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冷哼道:“还说什么猛兽,我看是你这大少爷急着过来洗干净全身上下吧?只是这里又没别人,就不知道你那桃花眼要飘给谁看?”说着走了过去。 欧阳克伸手去扶叶向晚,道:“这溪里水流还是有点急的,要小心些。” 叶向晚已经到了溪边,看到水流确如欧阳克所说。她几次落水,其实对河水已经隐隐有些惧怕,便扶住了欧阳克伸出的手。 欧阳克只觉得叶向晚的小手温软滑腻,他这些天一直想着能一亲叶向晚的芳泽却始终不得,谁知道此时居然愿望成真,不由得大是快慰,一时间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拉着叶向晚的手不由反握回去,拇指和食指还不停在她手心里来回摩挲着。 叶向晚正走到溪中间,感觉到欧阳克的小动作,不由眉头一皱,转头叱道:“你做什么?”猛地用力将手抽出去。 欧阳克正飘飘然时,没料到叶向晚这举动,他此时脚下刚好踩到水底一块小石头上,身子晃了一下,“啪”地一下脸朝下趴到了溪中。 叶向晚原本心下不悦,看到他的下场后,也愣了一下,笑道:“活该,哈哈,真是活该!” 欧阳克这一下似乎摔得极重,挣扎了几下也没爬起来,最后索性盘腿坐在溪中,看着笑得明媚的叶向晚苦笑。 叶向晚笑了一会儿,这才伸手出去道:“色胚子,活该你落得这下场。装什么可怜,快起来,要是再敢动什么歪心思,我管教你再掉进水里去。” 欧阳克握住她手,手上加力终于站了起来。两人一同上了岸,欧阳克只顾着挤去衣上的水,叶向晚却四周打量着,道:“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出路?” 欧阳克叹道:“若是能在这里一辈子,没出路也没关系。” 叶向晚回头白他一眼,道:“谁和你在这里一辈子?我还惦记着义父和黄师姐呢,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欧阳克低声道:“洪老爷子吉人天相,黄姑娘也是个有福气的,你不必担心他们。” 叶向晚大为讶异,转头盯了欧阳克半天才道:“欧小妖,你最近很不对头哎,难不成真的摔坏了脑子?你不是应该很怕我义父吗?不是一直对我黄师姐有坏心眼儿吗?怎么现在反倒帮他们说起好话来了?” 欧阳克挠了挠头,道:“好吧,那老叫化现在一定早就毒发死了,我叔父用毒的功夫可是天下无双。黄姑娘呢,因为老叫化死了,又没有我这风流潇洒才华横溢的翩翩佳公子与她作伴,她一个弱女子在岛上估计也活不长,想必就算没变得疯疯癫癫怕也离死不远了。” 叶向晚大怒,从旁边树上折下根树枝就没头没脸地抽去,喝道:“欧小妖,你这话说得也忒恶毒忒过份了!我义父怎么你了?你就这么见不得他老人家好?” 欧阳克护着头到处乱跑,叫道:“我明明是在顺着你的心思说话。我说好话,你说我脑壳坏了;我说坏话,你又抽我。” 叶向晚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举动好像有点说不通,不由“扑哧”笑了一声,但毕竟心下恼他后面说出的话,手下又抽了他几下,方才罢手。她心里倒也知道,依欧阳克的功夫,就算身上带伤,如果有心想躲,她定会一下都抽不着。而他刚刚半躲半闪地让她抽,明显在让着她。 叶向晚丢下手里的树枝,低声道:“欧阳克,你说我义父的毒能好吗?”她之前一直笃定郭靖和欧阳锋会到岛上,但现在两人所经历的一切明明都是原著中不存在的情景,她的心便提了起来。 欧阳克轻轻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叶向晚低声道:“听真话。” 欧阳克刚要开口,她猛地又转过来道:“你敢说他们不好,我还用树枝抽你。” 欧阳克苦笑道:“晚儿,你这是想让我说实话呢?还是想让我只说些宽心好听的话给你呢?” 叶向晚坐到地上,将头埋到膝间,道:“我不知道。” 欧阳克看着叶向晚的身影,小小的一个,心中不由得有些怜惜,也坐到她身边道:“晚儿,我不想瞒你,我叔父那杖上的两条蛇,虽然形体甚小,但实则有剧毒。洪老爷子武功高强,被咬中之后才没立即就死,不过就算他逃过了此劫,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也定会半身不遂,这辈子不要再指望跻身‘五绝’啦。” 叶向晚听了他的话,头也不抬,冷冷地道:“欧小妖,恭喜你叔父顺利除掉了一个对手啊,‘天下第一’的名号他又接近了一步。只是我义父一生侠义,你叔父居然用这种卑鄙手段伤他,不知道他心里羞也不羞?” 欧阳克头望着天,半晌才道:“我叔父待我极好,从小我就没有母亲,是叔父抚养我长大。他有一幅画像,画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我叔父说,那女子是我的母亲,要我一辈子敬她重她爱她。他的目标就是想成为天下第一,为此吃过很多苦头。平心而论,我从没觉得叔父的想法和做法有什么不对。之前,叔父被我千里传书请到中原来,待知道我是想向你求亲后,叔父说,‘宋人最重礼法,克儿你既对她有情,我定将遂了你的心意。但宋金两国争战,宋人早恨金人入骨,克儿你受金国王国礼遇,可知她对这事会不会耿耿于怀?’” 叶向晚闷声道:“我想,你现在也还是完颜洪烈的座上客罢?” 欧阳克道:“这倒是真话。我自受完颜王爷礼遇,还没有什么机会帮他做过实事儿。虽然曾经我被指派帮忙追击那伙蒙古人,但中间遇上了你,”他顿了顿才道,“我总不可能伤了你。” 叶向晚没有说话。 欧阳克轻轻道:“以前我总觉得,叔父很厉害,很伟大。他视我如亲子,我却是个没什么大志气的。我知道我见到个漂亮女人就迈不开步子,当然因着我身份特殊,那些个女子大多对我主动投怀送抱,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叔父这一生追求的就是天下第一,而我,”他笑了笑,“我曾想着,只要让我这一生能坐拥天下佳丽,无人能及,我就心满意足了。” 叶向晚想说:“原来你自己也知道你是个没出息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欧阳克沉默半晌,又道:“其实,人只有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大概才能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罢?只是,谁知道那时是不是已经晚了?我虽然确实怕洪老爷子,但他毕竟是你义父,所以叔父偷袭下手,我曾向叔父求过情。”说着叹了口气。 叶向晚突然想起水下的情景,他的前半句话难道是在暗示那时他只想要她活下去? 她身子抖了抖,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欧小妖,你换个方式呗。这种柔情方式的表白实在不适合你,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欧阳克转过头,看了叶向晚半天才笑道:“又被你看穿了啊,晚儿,你怎么就不上当呢?假装一次也好啊。” 叶向晚撇撇嘴,之前的感伤气氛一下子被他破坏得精光。她懒得再问他有关蛇毒的事,站起身继续走。 欧阳克坐着不动。 叶向晚走了几步,听不到身后脚步声,转头道:“你还不走?这河太浅,你就算跳进去也淹不死。” 欧阳克低笑一声,这才起身跟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大概是因为近水的缘故,脚下的青草踩起来很舒服,土地也很柔软。走过这片草地,又是一片茂盛的树林,所不同的是,这片树林明显阴暗许多,草长林深,还间杂长着些不知名的果树,有的刚开花,有的结着些奇形怪状的果子。 叶向晚看了几眼,道:“不知道那些果子能不能吃?”这段时间一直吃烤野味,她吃得实在有些厌了。 欧阳克道:“有些能吃,有些不能吃。” 叶向晚白他一眼:“这话还用你说?问题是你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么?” 欧阳克虽然被她抢白,却并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你若想吃,我可以告诉你辨别办法。” “什么办法?” “那些有虫蛇猛禽看守着的果实,一定是可以吃的,而且还相当美味。”欧阳克道。 “为什么?”叶向晚见他说得笃定,便有了些好奇心。 “飞禽走兽虽然不如人聪明,却大多有一种天生的直觉,知道哪些东西可吃,哪些东西则要避开。”欧阳克道。 叶向晚点点头:“这样说来,它们倒确实比你强多了。欧小妖,你明知有危险还和黄师姐离开,我叫你停你也不停下,当真是蠢得要命。”开始她还不明白当时的情势,但这几天她却渐渐想清楚了。依欧阳克的性子,就算再好色,也不可能一点察觉不到黄蓉的用心。可是他仍然选择和她离开,若不是他太色胆包天,就是他小瞧了黄蓉的手段。 欧阳克轻笑道:“我以前调笑过她,被她报复回来也算是两清。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下这么狠的手,我自思虽然纠缠过她几次,但终是对她不错。” “你发好心的女子不见得少了,难道人人都要买你的帐?”叶向晚又白他一眼。 欧阳克笑道:“所以,我经了此事后,痛定思痛,决定到死之前都只对你一个人好,晚儿,你说这样好不好?” “得,欧阳大少主,你可千万别说这话。不然我罪孽深重。”叶向晚撇了撇嘴,突地惊叫道,“你看那里。” 欧阳克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就看见一棵似乎已经干枯死去的不知名果树,整颗果树只在树梢处挂着一颗半青的手指般大的果子。一条一尺来长的蛇蜿蜒盘在附近的树杈上,头呈倒三角状,色彩斑斓,信子不断伸缩着,一望而知定有剧毒。 “原来,真有蛇在守着呢。”叶向晚喃喃道。 欧阳克面色变了变,忽地弯下了腰。 “你怎么了?”叶向晚察觉到他的异状,不由问道。 “我突然……肚子痛。”欧阳克道。 “肚子痛?”叶向晚皱了皱眉头,不可能是吃坏了东西或者凉到,不然她自己怎么没事? 正想到这里,欧阳克已经一拉她的手,转身向林外走去,速度很快,一直奔到溪边。 叶向晚越想越不对,甩开他的手道:“欧小妖,你不是肚子痛吗?怎么还跑这么快?” 欧阳克笑道:“那个……只要有晚儿细细嫩嫩的小手拉着,这肚子……不知怎么就不痛了。” 叶向晚一怔,这才知道他有心轻薄,不由得恼火道:“欧小妖,你找死!”一脚将他踢进了适才跌进去的小溪里。 39、第三十九章 被欧阳克这样一搅,两人的西行探险之旅又一次中途折返。回来的路上,欧阳克用石子打死一只飞禽,抓了两只兔子,这才跟着叶向晚向继续走。 这里与另一半岛并不相同,虽然飞禽很多,但很多种类叶向晚以前连见都没见过。再加上前几日欧阳克打死的飞禽,有一些烤出来后肉居然是发酸或者微苦的,实难下咽。因此两人的食物仍旧以林中跑的居多。 “晚儿,你真的不肯学内功?”欧阳克边跟着走边问道。 叶向晚摇摇头:“我想,内功是靠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而你们白驼山的内功心法未必适合我。” 欧阳克想了想道:“这倒是实话,大凡内功,其实也男女有别,男子多阳刚一路,女子则走阴柔一脉。若你修习我们的内功心法,也未必有多大助益,这倒是我事先没想到。不过你孤身在这里,我终是不放心。” 叶向晚有心想说:“不是还有你么?”话到嘴边,仍旧咽了下去。欧阳克总是借机亲近自己,若是她这句话说出来,不知道他会不会又说些什么出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叶向晚心里还想着刚刚那条蛇守着的果子,不由问道:“你说,那个果子会不会像什么千年大蟠桃一类的东西有大补之效?一吃下去就能百毒不侵或者功力大增了几个甲子一类?” 欧阳克好笑地看向她:“你哪来这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叶向晚不服气地道:“不是吗?不然那蛇守着它做什么?”而且,金先生的书里面也没少写那些主角配角吃到这个珍品那个异种的,最后全都助益良多。 欧阳克道:“那果子是不是真如你所说那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条蛇一定不好相与。我叔父杖上的毒蛇已属少见,可依我看来,他杖上的两条蛇加起来怕是也打不过那条蛇。” 叶向晚笑道:“欧小妖,你怎地长那野蛇的志气,灭你叔父两条家蛇的威风?” 欧阳克摇头道:“和这个没关系。我叔父的蛇再厉害,毕竟是他驯养出来的。而这条蛇,一直盘在那里,守护着那颗果子,在这期间就算说是身经百战也不为过,光凭野性与狠毒,它就已经远远盖过我叔父杖上的蛇了。而且,晚儿,刚刚我那么快带你离开,是因为那里看起来很不对劲,说不定还潜着别的更厉害的物事。我们对这里还不熟,万事小心些好,你以后千万记着,没事不要跑到那边去。” 叶向晚看了一会儿欧阳克才道:“欧小妖,如果你正经些,不那么好色的话,其实当个朋友也满不错的。” 欧阳克笑道:“如果少了美女相伴,我这一生还有什么乐趣?” 叶向晚白他一眼:“看你那点儿出息。” “晚儿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叶向晚一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欧阳克道:“左右闲着无事,看看我还有没有希望。” 叶向晚道:“开玩笑的话你还是少说些罢,莫说我没想过嫁人,就算真的嫁了,也必不是你。” “在晚儿心里,我就这么差?” 叶向晚摇头:“其实,欧阳少主,你的外在条件自是极好,单看看你身边自愿围着的那些姬妾便知道了。但是,外在只会吸引一部分人,谁也不能只靠长相过一辈子,不论是你,还是我。” “那么,晚儿要嫁个对你一心一意的咯?”欧阳克道。 叶向晚垂下眼皮:“这世上一心一意的男人或许有,但我从不认为我有那般幸运。”连十数年的青梅竹马都说变就变,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能变的? 两人说这番话时,已经走到了住着的岩洞中。 欧阳克生起火,看着叶向晚熟练麻利地将兔子剥皮架到火上烤着。火苗炙烤着兔肉,发出“昀怖病钡纳簟 欧阳克闻着香气,腹中一阵雷鸣。 叶向晚抬头看他一眼:“吃了这么多天的野味,你居然还不厌么?” 欧阳克笑道:“晚儿的手艺天下无双,怎么可能会厌?” 叶向晚叹道:“不知道我们要在这里呆上多久?” 欧阳克不语,看着火堆,半天才道:“我们都不识水性,从水路怕是回不去了。今天我们好好歇歇,明天我陪你向北方走去看看罢,希望能找到出路。” 叶向晚点点头。 欧阳克看着叶向晚的手:“可惜我的武器全掉在水中,不过倒是有一套灵蛇拳法,晚儿可想学么?” 叶向晚抬头看了看欧阳克:“灵蛇拳法?我记得欧阳锋教你这套拳法时,应该有嘱过你不要轻易在别人面前施展的吧?” 欧阳克轻笑道:“叔父确曾说过,不是生死关头,不得轻易使出。但你又不是外人,何况你功夫高点,我心里也能踏实些。” 叶向晚摇头:“不好,不好。我是东邪的弟子,又被北丐收为义女,却去学你西毒一门的功夫,倒显得好像我师父义父不会教一般。” 欧阳克道:“这种时候,你难道还在意这个么?倘若我们一辈子出不得这里怎么办?教你套功夫也算是打发一些时间罢。” 叶向晚道:“你怎地总口口声声说可能出不去?难道你还真相信我们一辈子会被困在这里?” 欧阳克苦笑一下:“纵然出得去,也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算我们只困得一两个月罢,这也算是我们打发时间的办法不是?” 叶向晚只是摇头:“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就算真的一辈子出不去,我也绝不学你西毒的功夫。” 欧阳克见无法说得叶向晚回心转意,只得叹了口气,住了口。 叶向晚却想起了另一件事,道:“欧小妖,你叔父既然用毒厉害,不知道是如何修成这般成就的?难道有什么秘笈不成?” 欧阳克道:“大概向别人学习过一些,不过更多的都是我叔父自己揣摩出来的。在许多人眼中,用毒是下作之事,就算真有人写些什么,定然也极难流传下来。” 叶向晚听他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听过《八部毒经》的模样,便又试探道:“难道这世上便没有什么出名的用毒方面的秘笈么?” “或许会有罢。但是晚儿,毒之一道,肯用之人本就不多,一旦研摩精通又被他人知晓,江湖中人只要有人中了毒,怕就会怀疑到这人头上,或者求他去解毒。而他不论解或不解,肯定都会得罪其中一方,相当于给自己惹了祸事。所以就算有书流传,一般也是极秘密之事。”欧阳克道。 叶向晚点点头。 看来,黄裳所著《八部毒经》,确实江湖中人所知不多,只是不知道师父如何得知了消息?或许这与黄药师所学渊博亦有一定关系? 两人说了会儿话,叶向晚眼见兔肉已熟,便取下一个递给欧阳克,自己则转身用小镖将那只飞禽也同样整理干净,架到火上。 欧阳克笑道:“晚儿,还好你随身带着这么个实用的东西。” 叶向晚道:“前几次的飞禽,烤出来后倒是难吃的居多,也不知道这种鸟会不会好些。” 欧阳克走过来蹲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无趣,将手中啃完的兔骨丢到了洞外,伸了个懒腰道:“晚儿,我先睡一会儿。” 叶向晚道:“你这段时间似乎睡的时间倒越来越长了。练武之人不是都讲究勤练么?怎地也没看到你勤到哪里去?” 欧阳克笑道:“我的功夫虽然比不得叔父,但对我来说已算有所成,不必再练了。” 叶向晚一撇嘴道:“连郭师兄都打不过,还好意思说有所成。”不过她也知道,郭靖天性勤奋,日后跻身于“五绝”成了“北侠”,成就非凡,本来就不是风流好色的欧阳克可比的。 欧阳克在另一边的草铺上躺下,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叶向晚将飞禽架在火上烤熟后,试着撕下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果然仍旧苦涩,还带着一股腐味,她忙将肉吐了出去,将整块肉全都丢了出去。 回转之后,叶向晚拿起一边的兔肉吃了几口,就觉得饱了,便坐在旁边看着背对她熟睡的欧阳克发愁。两人现在的情景偏离剧情太多,不知道到底能不能逃出生天?虽然金先生常在书中写某某主角大难不死掉入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得到了什么什么绝世神功或者能助功力大增的神物,但自己这种人品为负值的大杯具,可不期望能有那种好运。想想在西面那片诡异林子里见到的情景,她就知道这里肯定不是什么仙境。 正想得入神时,草铺上传来了欧阳克轻轻的□□声。 叶向晚一怔,第一反应是欧阳克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想引自己过去。但她听了一会儿,又觉得他的声音不似作伪,忍不住起身走过去看了看。 欧阳克脸色发白,眉头紧蹙,额上居然渗出了冷汗。 叶向晚一惊,现在这种地方只有自己和欧阳克两个人。如果欧阳克再有什么不测,她一个人要怎么撑下去? 叶向晚忙轻轻拍了拍欧阳克,叫道:“欧小妖?欧阳克?” 拍了几下后,欧阳克才醒转来,他怔怔看了叶向晚一会儿才认出她,脸上又漾出了平时那种极不正经的笑容:“晚儿,怎么趁我睡着来偷袭我了?现在天可还没黑……。” 叶向晚也不听他拢先ゾ屯阉囊路 欧阳克大惊,急忙向后退去,叫道:“晚儿,晚儿,你千万要忍住,绝对不能一失足就栽在我身上,知道不?谷外还有大把的美男子等着你垂青……。” 叶向晚听他越说越离谱,不耐烦地道:“欧小妖,你过来。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伤,给我看看。” 欧阳克静了一下,才笑道:“原来晚儿是学会关心我了,早说嘛。”说着站了起来,将上衣脱下来,露出精壮的胸肌,还在草铺上慢慢转了一圈。 叶向晚见他胸前虽然有伤,却并不重,知道那里是被黄蓉软猬甲刺伤,也不放在心上。他的后背却只有几处擦伤,已经有了要愈合的倾向,应该是在地洞中护着她时伤到的。 除了这两种伤外,却实在没别的伤了。 叶向晚皱着眉头想了想,道:“裤子脱了我看看。” 欧阳克“呃”了一声,笑道:“这个,晚儿,虽然我一向风流倜傥魅力无限,但是……这个光天化日之下,还是不大好罢……。” 叶向晚声音沉了下来:“欧阳克你正经些,刚刚痛成那样子,我不信你只有这点儿伤,痛快脱了给我看看,还是说你非要我自己动手?” 欧阳克将裤子紧紧提着,向墙壁缩去,露出害怕的表情:“晚儿,你不要这么凶,很吓人的。就算你真的想要……我们等天黑一些……。” 叶向晚怒喝道:“欧阳克,你装什么装?耍活宝能让你舒服是怎么的?”几步走上去,伸手一把将他的裤腿高高提了起来。 欧阳克的小腿上也满是擦伤,却没其它明显的伤处。她随即将他的另一条裤腿提起来,待提到膝盖之上时,就看到有一条长长的伤口,很深,因为被海水浸泡过,肉已经发白,皮肉都向两边翻卷着。 叶向晚怔了一下,想起这伤口应该是黄蓉用峨嵋刺划伤的。 两条腿上却再没其它的什么新伤了。 “伤口变成这样,怎么也不包扎一下?”叶向晚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这几天,欧阳克就拖着这条伤腿一直跟她着东跑西跑,却从未诉过一声苦。听他刚刚睡着后□□的声音,怕是很痛罢? 欧阳克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再说就算有什么好伤药,也都被海水冲走了,哪还有得剩?其实这也只是看着吓人罢了,过些时候自会好的。” 叶向晚道:“我多少也算粗识点医术,等下出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什么药草。我一时忘记你的腿伤,你自己居然也不说。”话到最后时,语音里已经隐隐有了怨怼之意。 欧阳克挠了挠头,忽地又道:“晚儿,其实我全身上下,你还没检查完,要不要继续?说不定别的地方还会有伤口。” 叶向晚不解地抬头看看,就看到欧阳克转过身背对着她,微微将臀bu翘起来,双手放在裤腰上,竟似要脱下裤子一般。 叶向晚虽然知道他只是在说笑耍宝,但仍旧脸上一红,道:“欧小妖,你还来这套?皮又痒了是吧?” 她一脚踢过去,欧阳克“哎哟”一声,pi股上挨了一脚,“大”字型趴在了草铺上。 叶向晚啐他一口,脸色微红地转过身,出了岩洞。 欧阳克揉了揉臀bu,唇边自始至终带着一抹笑意。半晌,他坐起来将外衣穿好,静坐片刻后,轻笑一声,才重新倒卧于铺上。 叶向晚出了洞口便向南走去。虽然南面不远就是峭壁,但一路上林深草密,她前几日急于寻路,恍惚间似乎看过几样药草。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没有欧阳克的陪伴下走在林间,一时间脚下“沙沙”作响,偶尔一阵风吹来,树叶也发出“簌簌”之声,她突然感觉一阵孤独。 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般。 叶向晚走了一会儿,只觉心没来由地渐渐提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突然,视线里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速度极快。 叶向晚停下脚,揉了揉眼睛,却没看到什么东西。 她站了一会儿,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外,再没听到别的,她暗笑自己在吓自己,便继续向前走去。 再行一会儿,她终于走到了那处峭壁之前。这一路上虽然也见到几样草药,但终是没看到那种对外伤有奇效的,她不由微微有些失望。 忽地又一道白影从身旁一侧直接射到岩壁上,叶向晚抬头,却仍旧什么东西也没看到。 除了孤零零长在峭壁半山腰的一朵黄色小花。 她眯着眼睛细看,只见那花形状奇特,花柄处又肥又大,如同倒扣了一个盆子一般。 叶向晚心中一动。 她记起《八部毒经》上曾提到过一种植物,花柄如盆,花根有剧毒,而花朵则是医治外伤的良药,只要捣烂敷到伤处,再深的外伤也自会好转。 那种植物,叫蛇狐草。 这种草药的名字来源很奇怪,据说每株草都有凶残的毒蛇守着,唯有一种极狡诈的狐狸,才能将它顺利偷走。 不过,那书上可没提过这草会长在悬崖之间。 如果这草真是书上所提的蛇狐草的话,就现在这情势而言,即算没蛇守着,只怕也没什么东西能将它偷走了。 狐狸再狡诈,难道还能爬到那么高的悬崖上不成? 叶向晚苦笑,想转头回去,但看了看手中那几株药效不大的草药,再想想欧阳克的伤,她终是有些不甘心。 一咬牙,她猛地提气向悬崖上纵去。 叶向晚的轻功得自洪七公真传,十分高明,但她内息不强,因此这一纵之下虽然踩到了崖壁的突起处,却终究没有后力助她再行跃起,便相当狼狈地摔了下来。 不过,在跃到顶点之时,因为离得近了,叶向晚已经能够确定半山腰的那株草确实是《八部毒经》中所提及的蛇狐草。 所以虽然最终摔了下来,叶向晚却热情大增。 只要能将这株草摘下来,相信欧阳克大腿上的那处伤定能愈合。 叶向晚在心里给自己鼓气,又向崖上跃了数次。 可惜她力有不逮,每次都是一跃之后便即摔下,就算她纵起最高的一次,也连一半的距离还没有达到。 叶向晚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她重重摔到地上后,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她呼呼喘着气,看着峭壁上的蛇狐草,不由得苦笑起来:“欧小妖,看样子,你还得多遭一段时间的罪,我着实是有心无力啊。” 正当此时,她忽然看到一道白影闪电般从崖底直蹿向崖上,速度奇快,竟似毫不费力一般。那白影弹射到蛇狐草边,直接将花衔了下来,接着轻飘飘落到地上,站到离叶向晚几米外的地方。 叶向晚偏头看去,居然是一只极小的动物,形状略有些像狐狸,但体型却小到用一个巴掌就能托住。它全身上下银色的毛皮在阳光下反射着光,黑溜溜的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嘴里还咬着那支花。 叶向晚已经累得手指都动不得,喘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道:“能把那朵花送给我么?”话虽如此,她实在不认为这狐狸样的动物能听懂人言。 但出乎叶向晚意料之外的是,那小狐竟似真的听懂了她的话。它将口中衔着的那朵花轻轻放到地面上,然后将前爪里抓着的什么东西丢到叶向晚面前。 叶向晚细细看去,居然是一根被烤得黑乎乎的骨头。 难道这小狐的意思是让她用吃的换花? 40、第四十章 叶向晚歇息够了,力气回复了一些,这才从地上坐起来,对小狐道:“你若是想吃东西,以后我烤时你过来拿就好。”边说边试探性地将手伸向那朵花。 白影闪过,小狐一口噙起花,闪电般地爬到了旁边一棵树的树梢上,速度之快,目光追之不及。 叶向晚想着它大概是听不懂自己的话,便从地上捡起它丢过来的那根焦糊的骨头,一手指着骨头,一手指向它嘴里的花,道:“和你换,我和你换。” 那小狐动都不动,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叶向晚比划了半天,见它根本没反应,不由心下有些颓然,想:“我还真是魔怔了。再怎么聪明,毕竟只是个畜牲,想来根本听不懂人话。” 那小狐却突然“噌”地跃下树来,转身向林中钻去。跑了几下后,转头看着叶向晚,竟似在领路一般。 叶向晚又惊又喜,忙跟在它身后走去。 一狐一人不多时就出了林子,叶向晚眼见着它直向北走,一直过了他们住着的岩洞也没停步,直走到北方她和欧阳克没来得及探查过的地方。 难道那里是它的住处? 叶向晚跟在它后面,穿过一片又一片密林,越行越远,最后终于到了一片果树林。这片林子相当茂盛,林间地上长着各种各样能叫出名字的以及叫不出名字的瓜类,树上的水果鲜嫩水灵,树干上还缠着葡萄藤,一串串晶莹的葡萄倒垂下来,有小如米粒的,也有大如拳头的,种类各不相同。由于从没有人采摘过,每一季的果实成熟之后,都从树上落下来,掉到地上慢慢腐烂变成了果林的养料。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林中堆积的果实腐叶越来越多,小狐身子轻,倒能穿过去,而叶向晚只走进去一步,就发现脚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她忙停下脚步。 那小狐行至林地中央,发现叶向晚并没跟上来,便停下来转身看着她。 叶向晚站在林边,在最边缘的藤上摘下一串小如米粒的葡萄,放入口中,只觉得甘甜鲜美,汁水充盈。她已经连续吃烤野味很多天,现在终于有水果入口,登时全身都舒坦起来,不由笑道:“多谢你了,原来这里还有这一片果林,我却从不知道。” 那小狐一直警醒得很,和叶向晚保持着几米的距离,听了她的话后也没什么表示,黑溜溜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叶向晚吃了几串,想到欧阳克仍在岩洞之中,未免有些不放心。她看看满地瓜果,倒是她不识的居多,便不敢乱摘,仍从刚刚的藤上摘下两串葡萄,对小狐道:“我就要回去了,今天谢谢你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那小狐盯着她,一动不动。 叶向晚转身向回走了几步,小狐忽地奔过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它的嘴里始终叼着蛇狐草的花不放。那花虽然离茎已有段时间,却并不显萎蔫之态。 叶向晚一路走回岩洞时,天色已有些晚了,洞口处,欧阳克站在那里,一脸的担忧焦急,正在向外看。 “怎么回来这么迟?”看到叶向晚的身影,欧阳克总算松了口气,回复了平时的油腔滑调。 “嗯,在北面发现了一处果树林子,给你带回两串水果。”叶向晚不经意地道,将手中的葡萄提起来给欧阳克看。 欧阳克面色一变:“晚儿,你一个人到处乱跑?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叶向晚歪了歪头,道:“什么叫一个人到处乱跑?我只是想帮你采点草药,结果无意中好像有了点儿奇遇。”她说着转头向后看去,想将那只小狐狸指给他看,却发现小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什么奇遇?”虽然叶向晚平安回来,欧阳克仍旧怕她受了什么伤,待看她行动如常后才放心。 叶向晚将葡萄放到欧阳克手里,道:“碰到了一只蛮聪明的小动物。嗳,欧阳克,我们的晚饭还没着落,现在是不是要去打点野味?”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身后一阵响动,忙转身看去,却看到三只兔子和两只野山羊走过来,站到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后就不动了,看那样子竟似主动送上门来给人吃一般。 叶向晚见它们眼神畏缩,身子瑟瑟发抖,似乎怕到了极点,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多走一步。她不由奇道:“难道这几个小东西是山神的礼物不成?” 欧阳克道:“什么山神的礼物?” 叶向晚笑道:“我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据说在某处深山之中,有一个部落生活在那里。那个部落靠附近山里的山神庇佑,一直生活得很好。为了表达他们对山神的感谢,他们部落里便有了个习俗,就是每十年要送一位部落里最美丽的女子给山神做妻子。而那个山神每次迎娶妻子之前,就会命令山中的一些动物们自动排成一行走进部落的营地里,做为他娶妻的聘礼。” 欧阳克咂咂嘴,道:“每十年才能娶一位妻子,这山神当得也忒可怜了点儿。” 叶向晚白他一眼:“和我们白驼山的大少主当然比不了,看看我们大少主,几乎夜夜当新郎呢。还好你不是那个山神,不然我看那部落早晚会灭亡。” 欧阳克道:“为什么这样说?” 叶向晚道:“是个年轻女子你就不放过,一个部落能有多少年轻女子?都被你掳光了哪还有得剩?”没有女子繁衍,部落最后自然就只剩灭绝的下场。 欧阳克笑道:“晚儿放心,如果是那些老的丑的,我自会还了给他们。” 叶向晚懒得理他,看着面前的几只兔子和山羊发起了愁:“平时宰杀家禽什么的我从没手软过,可是看这些动物似乎全都知道要大祸临头一般,一个个的反应居然和人差不多,一看到它们这样我就没办法下手了。欧阳克,要不然你来动手?” 欧阳克捏了捏手指,道:“好,晚儿说要杀哪只?” 叶向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到白影飘过,接着那两只野山羊前蹄一软,全都倒在地上,喉咙处均有一个小洞,向外汩汩流着血。 叶向晚忙叫道:“够了,别再杀了!”那白影速度奇快,不用想都知道定是那只小狐狸。 白影一下子定住,果然是小狐。它的一只爪子还抓着那朵花,另一只爪子则摁着一只兔子,尖利的牙齿正碰到兔子颈部。那兔子体型远比小狐要大得多,却动都不敢动,只发着抖等死。 欧阳克一见小狐狸,面色大变,看向叶向晚:“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他问话的时候,小狐已经放开了那兔子,接着喉咙里发出了低促的声音,似乎在发布什么命令一般。 那三只兔子一听到它的声音,立刻全都向远处跑去,瞬间便没了影子。 叶向晚道:“我想帮你找些草药,结果就碰到了这只狐狸。你别看它长得小,前几天我们到过的那处悬崖它爬起来根本不费劲儿,还帮我把草药摘了下来。我看它蛮有灵性,好像还能听懂我们的话呢。”说着不停地看向小狐,那小狐乖觉地将小小的身子盘到一起,身上的银色毛皮闪着光,她只觉得越看越喜爱。 欧阳克的面色却少见地严峻:“晚儿,你以后离它远一点,千万不要接近它。” 那小狐听了欧阳克的话,猛地起身面对他,露出了嘴里尖尖的牙齿,竟似在威胁一般。 “为什么?”叶向晚不解。毕竟,这样有灵性的动物不是哪里都能碰到的,而且它帮自己摘了花,又帮自己找到水果,怎么说自己都从它那里得益良多。 “晚儿,你听说过天狐么?”欧阳克道。 “天狐?那是什么?”叶向晚奇怪地问道,“狐狸的一种?” 欧阳克道:“你们中原以前有个人写过一本书,叫做《玄中记》,里面有《说狐》篇,提到过天狐。” 叶向晚想了一会儿,才道:“《玄中记》?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是晋人写的吧?” 欧阳克点头:“《说狐》篇里曾云,‘狐,五十岁,能变化谓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或为丈夫与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为天狐。’这种狐狸在修炼千年之后,就能够成为神仙,住在天上。但是在它修炼成功之前,要靠吸取人身上的灵气为食,又会蛊惑之术,所以相当危险,晚儿你千万不能接近它。” 叶向晚“嘁”了一声,并不把这些灵志神异的书当真,谁不知道《玄中记》是一本类似于《搜神记》、《山海经》一类的古代神话故事书?虽然她没真正看过《玄中记》的内容,好歹前世也听过这个名儿。 欧阳克见她并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心下着急:“晚儿,你刚刚也看到那几只兔子和山羊那么顺从就走过来。它们明明怕得要命,却仍旧不敢逃走。难道你不觉得这太古怪?” 叶向晚道:“大概这狐狸是林中霸王,所以叫它们过来送死,它们不敢不来。” 欧阳克道:“一只狐狸如何能成为林中霸王?晚儿,你不细想想?” 叶向晚一怔,正要说话,却猛然看到那狐狸眼中一道杀机闪过。 没错,就是杀机。 叶向晚心知不妙,忙叫道:“你若害他,我便不做东西给你吃!” 她这话说得相当及时,因为小狐的牙齿堪堪停到欧阳克的脖子上。 以欧阳克之能,学了几十年的功夫,面对这小狐时却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 叶向晚微微呼了口气,看着那小狐又蹿向一边,这才对欧阳克道:“你当它的面说它坏话,它生气了。”话虽如此,她毕竟已经听进去了欧阳克的话,而且更心惊于小狐的速度和凶狠,不论是人还是动物,它说杀就杀毫不留情,这一下她对它的喜爱之意便难免打了个折扣。毕竟,谁知道她日后什么时候万一不顺这小狐的心意,它会不会像对欧阳克一样对待她?欧阳克此时尚有自己救,等到她危险时却恐怕只能任“狐”宰割了。 欧阳克于瞬息之间在生死一线间游走一次,待小狐跳离他的身子后,他才反应过来,冷汗“刷”地一下冒出来。如果叶向晚那句话说得晚些,现在的白驼山少主定然已经是一具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尸体了。 当下他只觉得脖子后面“嗖嗖”冒凉气,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话,耷拉着脑袋帮叶向晚将那两只死羊拖到一边。叶向晚取出云镖,将几只羊后腿全都卸了下来,收拾干净后就用粗枝串起来,走回洞里放到火上开始烧烤。 小狐看着洞里的两人忙着,老老实实地趴在洞口处一动不动。 欧阳克看了看小狐,奇道:“它不是打算等着吃晚儿烤的东西吧?” 叶向晚笑道:“好像就是这样。” 欧阳克一皱眉头,走出洞去,将自己上顿啃剩下的骨头对着小狐狸晃了几晃,道:“天狐大人,你虽然日后要成仙,现在毕竟还是凡胎肉体,需要吃东西。我这里还有些骨头,天狐大人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吧。” 小狐理都不理他,身子一扭继续看着叶向晚。 叶向晚在它的眼中分明看出了鄙夷的神色。 欧阳克没想到自己长这么大居然会被一只狐狸鄙视,不由得大是意外,道:“它居然不吃这个?” 叶向晚笑道:“大少主,别人啃剩下的东西,难道你会巴巴地上去再啃一遍?”话虽如此,她也不禁在心里暗惊这小狐狸的聪明程度。 欧阳克扔下那截骨头,回到洞里,悻悻地道:“不过是只狐狸,有得吃就可以,居然还挑三拣四。晚儿做的东西,我还都吃过没几回……。” 叶向晚无奈地看了欧阳克一眼:“大少主,你至于吗?和只狐狸计较这些?” 欧阳克头一扭。 叶向晚下巴差点掉下来:什么时候白驼山少主居然也学会傲娇了? 一时间野羊肉烤毕,肉香四溢。欧阳克馋涎欲滴,正想伸手去将它从火上取下来,忽地一道白影闪过,却是小狐已经扑上去,正正咬在那条羊腿上。 只是羊腿还未离火,温度极高,小狐狸急不可耐地一口咬上去,忽地惨叫一声,小小的身子猛地弹向一边。 欧阳克刚要大笑,就看到叶向晚飘过来的眼神,他一下想起适才小狐狸碰到自己脖颈处的锋利牙齿,只得将张开的嘴慢慢闭了回去,那几声大笑全都吞回去自己消化了。 叶向晚将羊腿从火上撤下来,对角落里的小狐狸道:“肉已经烤好,不过太烫,等下才能吃。我记得你之前曾经打算用那朵花换这顿吃的,对吧?如果你想吃,用花来换,以后也一样,每吃一次,就要帮我做一次事。不然的话,你纵然咬死我,我也不会帮你烤东西吃。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你自己看着办罢。”小狐狸虽好,却实在野性难驯,如果不趁这个机会驯服它,任由它爬到自己头上来,那以后两个人在岛上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谁知道这小狐狸什么时候耍起性子来就对着她和欧阳克一人一口地咬下去? 小狐站在壁角,动也不动。 叶向晚眉头一皱:“你若不同意,也由得你。不过你要记得,日后我绝不会白给你做什么吃的。” 那小狐狸却始终不肯过来。 叶向晚将羊腿上的肉撕下来一块,递给了欧阳克。 欧阳克早就对着烤羊肉不停地咽着唾沫,一接过来立刻大口咬下去,只吃得满手满嘴都是油。 叶向晚又撕下来一块,慢慢吃着。 那小狐狸不停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中闪着可怜巴巴的光,却始终没挪动步子。 叶向晚吃完一小块,见这小狐狸警惕性极强,并不肯过来,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改变了策略:“说起来,你是这里的主人,我和他算是客人。而且这一顿的羊是你送的,我若一块都不给你,未免太说不过去。”说着将羊腿肉切下一块,放到地面上,又道,“不过,只有这一块。吃了这块,如果你还想吃,就拿花来换。以后也一样。” 那小狐狸警觉地看着欧阳克和叶向晚,但这两人却已经都转过身去专心对付手中的烤羊腿。小狐实在受不了肉香的诱惑,猛地奔到那块肉边,叼起来就冲到了洞口处,转头看着。 洞中的两人都没理它,小狐这才将口中的肉放下,舔了几口之后就忍不住大口吃光。 叶向晚只吃得一点就饱了,眼见欧阳克一个人将羊腿消灭了大半,她便道:“我将那几条也全烤了罢。”说着又放了一条生羊腿到火上。 这时忽地一道白影飘了过来,却是那只小狐终于抵挡不住香味,从外面将藏起来的蛇狐草的花朵噙了进来,放到离叶向晚不远处的地面上。 叶向晚微微一笑,道:“你送我这朵花,我便再送你一块肉作谢礼罢。”说着将那只已被消灭大半的羊腿放到小狐前面。 小狐冲上来叼住腿骨的一端,连拖带拉地将羊腿拽出洞外,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欧阳克道:“晚儿,它抢我的晚饭。”口气竟似有点委屈。 叶向晚“扑哧”一笑:“大少主,这不是又在烤吗?它好歹也算是你的恩狐,送来的这朵花对你大腿上的伤可有奇效呢。” 叶向晚虽如此说,欧阳克却还是不甘心地盯着架子上新放上去的生羊腿。 她不由心中叹息。 想想两人刚刚见面之时,好歹他也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怎么现在就一路沦落成一只妖孽吃货了呢? 41、第四十一章 生羊腿烤熟还需要一段时间,叶向晚便转头将小狐狸送来的蛇狐花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蛇狐花虽然离开花茎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却仍旧水灵娇美,色泽嫩黄,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道。她拿着花走到欧阳克身边,道:“大少主,把你大腿上的伤给我看看。” 欧阳克看了叶向晚一眼,居然没再耍宝,很爽快地将裤腿卷了起来,立刻露出了那条又深又丑陋的伤口。 黄蓉那一下看得出是下了狠手,力气十足。当时她原本是冲着欧阳克的胸口下的手,大有一下将他解决的架势。欧阳克虽然察觉到了危险,反应奇快,但峨嵋钢刺仍旧刺到了他的大腿上,伤口几乎深可见骨,这段时间两人又一直颠沛流离,没办法好好调养,还几次被水浸泡,因此他伤口处的皮肉已经发白,还向外翻卷着,周围的皮肉都有些肿胀,还好并未化脓。 叶向晚轻轻叹道:“你若是离黄师姐远一些,别总是那般调笑于她,哪还至于被她伤成这样?如今这伤可真算得是你自己找罪受了。”边说边将那朵花放到口中嚼碎,立时苦涩的味道充溢了她满嘴。 她俯下身子,一点一点将嚼碎的花糊细细敷到欧阳克的伤口上。 欧阳克轻轻一笑,也不说话,只看着她柔嫩灵活的小手细心地将药糊一点点顺着他膝盖上的伤口向上涂抹,一直到大腿根处。 叶向晚随身携带着的手帕早就丢失,涂好药糊后便直接从衣摆处撕下几根布条,细细将欧阳克的伤口从下向上地裹了。 一直裹到最上面时,欧阳克的衣摆裤腿等全都堆在了一起,难免碍到了她裹伤的手,感觉甚是不便。 叶向晚随意地用手将那堆衣物向旁边推了几把,只觉得里面似乎还有点硬硬的,她倒也没在意,只道:“你把它们都撩到那边去,扯远些,莫误着我裹伤。” 欧阳克轻笑一声,道:“晚儿,这个……恐怕真的没办法拿得更远些。”语音中竟有些说不出的含意。 叶向晚抬头奇怪地看了欧阳克一眼,见他居然一脸促狭的笑意。她低头再看看那将衣裤顶高的地方,正正在他kua下。她忽地明白过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欧阳克的两腿之间,已经支起了一顶小小的帐篷。 “你……。”叶向晚欲言又止,事实上是已经窘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微抖着手将布条在他的大腿根处系好,“腾”地站起来背过身子。 欧阳克似乎还不知道大难即将临头一般,兀自笑道:“晚儿,晚儿,你摸得我好舒服。以后每天都给我换换药好不好?” 叶向晚眉头一皱,怒道:“欧阳克,你过份了罢?!”话虽如此,她却仍没转过身来,只顾弄着火上的羊腿。 欧阳克“嘿嘿”一笑,反而凑到了叶向晚身边:“晚儿,晚儿,你的小手我摸过,我的大腿你也摸了,我们这也算是互订终身了是吧?我伤得这么重,你帮我换换药,顺便再占占我的便宜……。”话未说完,就见叶向晚站起来,将羊腿从火上撤下,甩手丢到一边。 “晚儿,这羊腿还没熟罢?”欧阳克迷惑道。 “欧阳大少主你吃得太多了,撑得要命,急需要节食。所以,以后你一顿只吃一两肉罢,如果想吃多一些,同那只狐狸一样,用条件来换,一次条件换一块肉。”叶向晚冷冷地道。两人现在在岛上相依为命,所以就算欧阳克口花花,她也不能太过份对待他,但小小的惩诫还是很有必要的。 欧阳克脸一垮:“我不要和那只畜……。” 叶向晚截断道:“你看不起它?” 欧阳克一下想起它森森冰冷的牙齿,不由闭上了嘴。 “晚儿……。”他改走柔情路线。 叶向晚不理不睬。 “晚儿,我多吃点,可以帮你多干些活。”欧阳克委委屈屈地道。 “这岛上除了打野味外,每天基本吃了睡,睡了吃,也没什么活好干。而且现在,连猎物都有狐狸帮忙抓了,这点用处你都没有了。照这样看,便是饿死了你也没什么。”叶向晚道。 “除了打猎,我还有别的很多用处,所以千万不能克扣我的口粮!”欧阳克道。 叶向晚鄙夷地看向他:“那你倒是说说,除了吃以外,你还会干什么?” 欧阳克果真扳着手指数了起来:“陪你说话。” 叶向晚冷哼一声。 “帮你宰杀猎物。”再压下一根手指。 “有狐狸可以做。” “你开心时可以陪你一起开心,你不高兴时可以逗你开心,你生气时可以拿我出气,”欧阳克却不管叶向晚的反驳,仍旧一根根手指压下去,“看到形势不对时会第一个拉你离开,每天宠着你,到死都对你一个人好,不会说谎话骗你,答应你的事也都做到,一直关心你,永远不会对你凶,如果小狐狸欺负你,我会第一个站出来帮你,”他忽地抬头看了叶向晚一眼,眼中柔情四溢,“哪怕他会咬死我。” 叶向晚的心轻轻一动。 或许欧阳克的话只是随口说说,但是叶向晚自思从相识到现在,他虽然对自己有过隐瞒,却从未有过欺骗。她找不到一个反例能证明欧阳克的话里有不实的存在。 欧阳克却还没说完,看着她继续道:“在生死关头,我可以将那个希望留给你。” 叶向晚猛然想起水底时欧阳克给自己渡气的情景。 两唇相碰,是吻。 而欧阳克的吻,对他自己来说却是致命之吻,若晚浮上水面一会儿,他必将会死去。 虽然知道欧阳克是在故意拆除她的心防,但叶向晚的心还是软了下来。她坐了一会儿,才道:“那只狐狸不好惹,你不要再去惹它,不然我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欧阳克听了叶向晚的话,知道她已经消了火气,便将烤了一半的羊腿提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叶向晚“扑哧”一笑,低声道:“欧阳克,你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爱吃的嘴。”边说边接过来继续将羊腿架到火上。 欧阳克看到叶向晚脸颊红扑扑地,艳若朝霞,早看得呆了,哪还听得到她嘴里说的是什么。 “那只狐狸,你还打算接近它吗?”半晌,欧阳克躺到草铺上,问道。 “我看它虽然凶了点,野性强了些,但很多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它却做得相当轻松。我想,这里既然真的有蛇狐草,应该便不止一株。剩下的我还指望着它去找出来,不然你腿上的伤怎么办?”叶向晚道。 “我宁可不管腿上的伤,也不希望你和它有什么交道。”欧阳克喃喃道,“它速度奇快,一不合心意就要杀人,比东邪西毒都要邪性毒辣得多,太霸道了。” 叶向晚笑道:“我师父倒也罢了,你怎地对你叔父也用‘西毒’的名号?当侄子的居然背地里说叔父的坏话,欧阳锋白疼你了。” 欧阳克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又道:“不管怎么想,这狐狸定是天狐无疑。” 叶向晚道:“你刚说的那段《说狐》,里面并没说天狐长什么样子吧?你又怎么知道它一定就是天狐?” 欧阳克道:“晚儿,你可有听过哪只狐狸居然小到能安稳呆在女子手掌中的程度?而且这里明显没有人迹,它居然能听懂人话,除了天狐,普通狐狸灵性再强,又怎么能有这种能耐?” 叶向晚摇头道:“这世上奇事多的是,也不见得只有这一椿。再说,现在怕也轮不到我们来说接不接近它,你看不出它是主动出现的么?” 欧阳克道:“是晚儿的肉烤得太香,它也被吸引过来。”说着突然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居然来和我抢肉吃,想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堂堂白驼山少主,居然沦落到被狐欺的地步,真真是太让人愤懑。” 叶向晚一撇嘴,道:“我看,是你的感觉太良好了点儿。还玉树临风?怕不是临的那种海上的暴风罢?一下就把你这玉树给折了。人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看少主您这倒是更降了点儿档次,怎么看怎么像是‘犬落平阳被狐欺’。” 欧阳克静了一会儿,才道:“晚儿,你真的想出去么?” 叶向晚奇道:“欧阳克,难道你不想出去?欧阳锋和我郭师兄都在海上生死不明,你不想尽快弄个清楚明白么?” 欧阳克低笑几声,道:“我叔父武功高强,必会无事。至于郭靖那傻小子,倒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应该不会在这里就不明不白把命送掉。而且我现在变成这样,哪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只要有晚儿在我身边陪着,两个人在这里,没有别人来打扰,倒也算美事。” 叶向晚笑道:“你不怕你那帮子姬妾徒弟们担心?不过话说回来,你若是晚些出去,这世上的祸害倒还能少段时间。” 欧阳克轻笑道:“你又这样说我。古有佛祖以肉饲鹰,莫若晚儿你舍身就我,也算解救了天下美女,如何?” 叶向晚白他一眼:“想得美!你脑袋被撞过,我可还好好的。大白天的,别净想些有的没的。”说着将羊腿从火上撤下来,用小镖在上面横横竖竖地割了几下,这才重新放到架子上继续烤。 “晚儿,你有喜欢过人么?”欧阳克忽地又道。 叶向晚抬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欧阳克淡淡道:“想到就问了。” 叶向晚道:“我现在刚多大?你这话真是问错人了。” 欧阳克道:“黄姑娘年纪也不大,可是你看她对那傻小子,认定了就是认定了。” “我黄师姐将来是个好妻子,”叶向晚微微一笑,“她聪明伶俐,又满门心思地替郭师兄考虑。我师父号称‘东邪’,生的女儿也和他很像,同样的外表出众,同样的聪明,同样的一身‘邪气’,不以人命为念,也是同样的情深意重。他们的仇家当然不会好过,而他们看上的人,却是真真的有福气。” “所以说,你和黄姑娘,还真是一对儿古怪脾气。” “明明在说黄师姐,怎么又扯到我身上?”叶向晚不解。 “郭靖那愣小子,一身傻气,看长相看文彩看出身,怎么都比不上我,黄姑娘却只看中了他。”欧阳克叹道。 叶向晚一笑:“你还惦记着我黄师姐哪?他们两个就算有再多波折,这一辈子也是认定了彼此不会有改变的,你就别白费心思在她身上了。” “那么,晚儿,你又惦记着谁呢?你的心思在哪里?”欧阳克忽然开口道,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叶向晚一愣:“什么?” “你心里有人。”欧阳克道,“我想知道,到底是谁?” 叶向晚镇定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说着将羊腿翻了个面儿,看着火苗将另一面细细烤着,发出“咝咝啦啦”的声音,就像是前世的那些事将她的心又一次慢慢煎熬。 是的,她心里有人。 曾经的青梅竹马。 数十年的感情。 或许,经历的这么久的时间,她早已经从当初那种愤满痛楚绝望的心态中走出来。可是,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枕边人要背叛她? 有人说,想抓住另一半的心,必得先抓住他的胃,于是,她成了名厨;有人说,女人要记得时刻给自己充电,充实自己,让自己不与时代落伍,于是,她努力看各方面的书,只为了能成为知性女人,能谈吐优雅举止大方得体;有人说,女人要独立,不能靠男人来养,于是,她一直坚持不懈地工作,薪水一路攀升;有人说,女人要温柔体贴,不能把女强人的个性带到家庭中来,于是,她在家里绝对扮演“贤妻”的角色,就算工作上受了再多委屈,她都绝不在丈夫面前表露一点,只会自己找别的方式发泄;有人说,女人有了孩子时,就会忽略老公的感受,这种情况下,老公极易出轨,于是,她一直遵照老公的意愿避孕,只因为老公说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 为什么,她做了这么多,最后仍落得个被老公和对手联手陷害的下场? “晚儿?”欧阳克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来。 “什么事?” “那个……这条羊腿是给我的吧?”仍旧是小心翼翼的声音。 叶向晚讶然转头,这才发现那只小狐再一次站到洞口处。 它的小肚子鼓鼓的,但显然并没影响它行动的灵活性。 “你还想要?”叶向晚歪头问道。 小狐狸不动。 叶向晚笑道:“这烤肉要趁热吃,若是放得久了,失了香气,味道便差很多。你若是真喜欢,下次记得再带今天那种花过来换,我们每次烤肉时你都可以过来。” 那小狐狸看了看叶向晚,转身跑了。 叶向晚刚转过头,就看到欧阳克笑着坐起来:“嘿嘿,晚儿,以后每天你都会帮我大腿上的伤换药吗?” 她一下想起之前的事情,没想到欧阳克居然还惦记着这事儿,不由得又羞又恼,道:“你居然还敢提这事?”将火上刚烤好的羊腿提起来就朝他扔过去,“除了吃就想那档子事,能不能有点出息?” 欧阳克一见垂涎已久的羊腿被丢过来,忙伸手去接。但那羊腿刚离了火,还烫得很,他双手刚一碰到表面,就落得个和小狐狸一样的下场,惨叫一声,松开了双手。 油乎乎的羊腿一下就掉到他的大腿上,这下一向自诩才调的白驼山少主也不得不成了油渍少主。 42、第四十二章 叶向晚整个晚上都睡得很不踏实。 虽然前世的事已经离她远去,她也曾以为自己早不将它们放在心上。可是,在这个晚上,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又看到了前世的丈夫。没有自己陪在他身边,他仍旧容光焕发,春风得意。 或许,两个人真是不适合吧?自己太在意他,而对他来说,自己本就可有可无。 叶向晚微微睁开眼,嘴边露出几丝苦笑。 她曾以为至少对某些特定的人而言她是不可或缺的,但似乎,没有她,每个人也都一样活得很好。 洞外,响起了悠扬的乐曲声。 叶向晚一怔,向对面看去,发现欧阳克的草铺上居然空无一人。 大晚上的,他不老实躺着睡觉,又到外面抽什么风? 她悄悄起身,走出洞去。 洞外,欧阳克背对着她坐在一块大石上。柔和的月亮落在他身上,越发地显得他飘逸如仙。 如果没有自己,欧阳克本来也能活得很好吧?叶向晚的心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 欧阳克听到身后脚步声,却没有回头。他双唇间放着一片树叶,吹出来的乐曲婉转略带些忧伤。 叶向晚跃上大石,坐到他身边,一声不吭。 良久,就在她感觉自己又要睡着时,欧阳克停了下来,从唇间拿下树叶。 “晚儿,我吹得怎么样?” “唔,还好。想不到你居然会拿树叶吹出这么好听的声音。”月光之下,似乎叶向晚也脱去了平时带刺的铠甲。 “这个是我从小就会的,”欧阳克轻笑着望天,夜色太深,平时蔚蓝的天空现在黑乎乎的,虽然也有稀稀拉拉的星星挂在天上,“我叔父说,是我母亲小时候教我的,不过,我却根本不记得那么回事,对于我母亲,我也没有任何回忆,除了那幅画像。” 叶向晚仔细想着《射雕》里的情节,不过却始终想不起欧阳克的母亲是什么样儿的,或许是她没注意,或许是金先生根本没在原著中提到? 但不管怎么说,欧阳克毕竟有欧阳锋宠着纵容着。欧阳克不知道,她却知道,其实他就是欧阳锋与嫂子通jian后生下的孩子,他们表面上是叔侄,实则是父子。 “你的母亲,一定很美吧?”叶向晚低声道。她说的是自己的真实想法,欧阳克深目高鼻,西域人的面目特征相当明显,而且实在说不上有多好看,但欧阳克却面目俊雅,气质出众。 欧阳克道:“我的母亲不是西域人,听我叔父说,她原本是中原人。” 叶向晚低低地“啊”了一声。这个她倒不是很清楚,难怪欧阳克没有太明显的西域人特征,大概就外表而言遗传他母亲更多一点吧? “晚儿对你的父母可还有印象么?”欧阳克问道。 叶向晚道:“印象很模糊了。毕竟,那些是太久远的事情,而我那时还要忙于生计,没时间为父母的离去而伤悲。”她说的倒是实话,对于这具身体本来的父母,她并没什么感情,而且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实在没有太多记忆可以继承。而对于前世的父母,在他们的尸体尚温时,她的那些叔伯舅舅们就已经在商议瓜分她家家产的事宜。年纪幼小的叶向晚被早早地塞了一笔钱后,就再也没人管她的死活。 那时,幸亏隔壁的竹马哥哥时常照看她,才没让她落得个饿死的下场,也让她从小就有了一个“只有竹马哥哥是最好的人”的念头。这念头刚开始时还极模糊,可是后来随着年纪渐大,就渐渐转为了情愫。 除了隔壁的竹马哥哥,叶向晚前世从未对第二个人动心过。 竹马哥哥既是她的爱情,也是她的一切,是自她十多岁起就成为了她的世界支柱的人。 她从未想过,在她幼时给她温暖的竹马哥哥,在她中年时却给了她狠狠一刀。 这就是人生。 欧阳克看着叶向晚略带伤感的脸,突然道:“晚儿,你还没去过白驼山罢?” 叶向晚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没有。幸好没去过,不然碰到你这桃花男,无事也变有事了。” 欧阳克虽然不大明白“桃花男”的含意,却也大概猜得到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他倒没反驳,只道:“白驼山上的风景其实很美,虽然冷了些,山上终年被积雪覆盖,方圆千里,还有不少珍稀草药。最可贵的是山间的几处温泉,天气越冷,那里越热。” “温泉?”叶向晚果然来了兴致,“听说有的温泉可以煮鸡蛋,你们那里的温泉能煮吗?” 欧阳克失笑:“晚儿,你这小脑袋里面都在想着什么啊?提到温泉,你居然第一时间想到鸡蛋?” 叶向晚失望:“不能煮吗?” “大概不能。不过我们基本都用来沐浴,那里的水据说对皮肤很好,你看我的那些姬妾,个个皮肤好得很,都是温泉的好处。倒是晚儿你皮肤天生这么好,真是难得。”欧阳克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才道。 叶向晚道:“你那里是雪山吗?不是西域?不是大漠?” 欧阳克笑道:“哪个告诉你我住在大漠的?白驼山在云南西疆,你若是去了云南,随便找一户原住民问过,他们都会告诉你白驼山的位置。当然,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上就是另一回事了。”说到这里,欧阳克面有得色。不管怎么说,欧阳锋之名响彻西域,所以云南之人都知道白驼山上的人不好惹,轻易上去不得。 叶向晚道:“看你这样子,你好像还挺自豪是吧?不过就是条地头蛇罢了。” 欧阳克微扬的头一下就耷拉了下去。 “欧阳克,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见一个爱一个?就算旧人做得再好也入不得你们的眼?为什么世上的人不都像郭师兄那样呢?”叶向晚低声道。 欧阳克看了叶向晚一会儿,才道:“晚儿,世上的人千千万万,肯定都各不相同。不会都像我一样,也肯定不会都像郭靖那愣小子一样。”说着他顿了顿,脸上竟浮现几分尴尬的神色,“其实我以前还不像现在这样。” “什么叫‘不像现在这样’?不像现在这样好色?还是不像现在这样不长进?”叶向晚歪头看了欧阳克一会儿。 欧阳克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半晌才轻轻地道:“我记得有一年,我刚刚十来岁的时候,在白驼山上的温泉里洗澡,这时叔父派他的侍女来找我,我那时正要站起来穿衣服,看到那姑娘,吓得我立刻从温泉里跳出来,大叫着跑掉了。虽然天寒地冻的,我那时居然紧张得觉不到冷,结果……,”他咳了一下后继续道,“好多人都看到我那时没穿着衣服就跑回房里。” 叶向晚一下笑出声来,道:“真想不到,我们风流倜偿的大少主居然也有这般纯情的时候?那侍女后来怎么样了?” 欧阳克道:“后来叔父知道这件事后,对我说,‘侄儿,放心,你就算被所有的女人看过,你也仍旧清清白白’。那次的惊吓太重了,以至于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相当清楚。后来大概过了一个月吧,叔父就把那个侍女赏给我了,说她还是个chu女,人也算听话,叫我好好待她。我就把她收在了身边,算起来,她倒是我收的第一个女子。” 叶向晚道:“是你现在姬妾中的某一个么?” 欧阳克摇摇头,低声道:“没有,她后来生了病,救治不得,已经死了。说起来,我的所有姬妾里,若是比较而言我最喜欢的还是她。” 叶向晚看着欧阳克的表情,居然也有些怅惘唏嘘的样子,心下想着:“原来欧阳克也不能说是完全无情。” 欧阳克这时却已经转过头来,对她笑道:“晚儿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不若也说来听听?” 叶向晚道:“有趣的事?我看说成是糗事更恰当些罢。” “糗事?那是什么?”欧阳克不解。 叶向晚咬了咬手指,沉吟道:“我也说不太清楚,大概就是那种刚发生时让人觉得很尴尬,觉得面上无光,但是后来再提起时又觉得有些好笑的事情罢?” 欧阳克笑道:“这样的话倒也说得通,那么晚儿可有什么糗事能说?” 叶向晚道:“我才没傻到说来让你笑哩。” 欧阳克道:“这有什么?不若我再说一件给晚儿听听。”说着又想了一会儿,才道,“记得我刚刚收了那个侍女没多久时,有一次白驼山上来了几个比较有身份的客人,还带着家眷。那几个女子下车时,我正站在车边,却被刮起的风迷了眼,就使劲眨着那只眼,想将眼中的砂挤出去。结果刚巧那辆车里的女子下来,她大概比我大几岁的样子,正正和我看了一个对眼。之后她‘啊’地一声就跑掉了,我当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在山下看到有人向女子献殷勤时也会这样眨眼睛,我才知道原来她将我当成了登徒子。后来,每次她到山上来时,我都躲着她。” 叶向晚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欧阳克道:“欧小妖,你居然也有这么丢脸的时候。亏你还自诩风流倜傥,好强烈的对比啊!”一想到缩小版的欧小妖站在车边对着一个女子挤眉弄眼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之前的那些悲伤情绪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晚儿晚儿,你有没有什么好笑的事,说来听听好不好?”欧阳克见她笑得开心,借机开口道。与叶向晚在一起时,她极少主动开口说自己的事情,他除了知道她出身牛家村并且做得一手好菜外,就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叶向晚想了一会儿,才道:“嗯,好歹也听了你两件事,我也说个自己的给你听听好了。不过你要让我想想怎么说,而且你听了如果听不懂的话,就当是我曾做过的梦,是我在梦里经历过的一切好了。” 不是她没有糗事,而是很多事情说出来恐怕欧阳克也听不懂。 比如说她上大学时,曾有一次去学校银行的自动提款机处取钱,取完后边往回走边数,美得很。结果没走几步,她就眼前一黑。原来,是她的学校当时在修下水道,那个盖子掀开后还没来得及放回去,她直接就掉到了下面。还好旁边有两个男生见到,忙将她拉了上来。她那时整张脸都羞愧成了红{子,直接冲回了宿舍。等到她第二天再去上课时,竟然发现一路上的下水道井盖全都被涂成了鲜艳的红色,旁边的地面上还都用红漆标着:“下水道井盖,小心!” 她掉到下水道里的事原来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 不过,怎么和欧阳克说现代的女子也能上学?怎么和他解释自动提款机以及纸币?还有下水道和井盖一类,就算她说了,相信他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欧阳克轻轻笑道:“我省得,晚儿。不该我问的,我自不会问。” 叶向晚看着他,低声道:“你若是一直这样该有多好。”两个人能安安静静地说些随意的话,不用太过提防对方,也不涉及男女之情。 “一直怎样?” 叶向晚却不再答他,只望天想了一会儿,道:“有一次,我梦到我去了塞外,看到塞外的那些男子又英俊又帅气。” 欧阳克插嘴道:“可是梦到了去我的白驼山?晚儿,其实不论是在白驼山还是在中原,我就是最英俊的那一个。” 叶向晚白他一眼,继续道:“那个部落有个规矩,就是有客人来后,他们会举办篝火晚会迎接。在他们的篝火会上,有很多热情的塞外美女邀请男客人一起跳舞,或者塞外的男子邀请女客人一起跳。当时一个好英俊的男子走到我面前,弯下腰邀请我参加,还对着我微微地笑。我那时很兴奋,结果嘴巴笑得太开了,好多口水都不受控制地流出来,顺着我的嘴唇滴了下去。那个塞外男子的笑容立刻变得僵硬,最后跑掉了。” 叶向晚的脸有些沮丧,那件事还是她曾去西藏旅游时的经历,当时她的竹马还取笑她说居然当着藏族帅哥发花痴,把人都吓跑了。 欧阳克睁大眼睛看着叶向晚,点了点头道:“晚儿,还好是个梦。” 叶向晚道:“是啊,还好是个梦。”虽然是前世的亲身经历,可是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早已一切成空,与梦有什么不同? 打了个呵欠,叶向晚觉得眼皮又有点粘了。 “晚儿,回去再睡一会儿?离天亮还早。”欧阳克道。 叶向晚摇了摇头:“回去我睡不实。欧阳克,我还没有问你呢,你怎么大半夜的跑出来吹树叶?哪根筋不对劲了?” 欧阳克没说话,他看着叶向晚眼皮越来越沉,到最后头也一点一点地,他才轻轻地道:“我看到你好像做了恶梦,又不敢去叫醒你,不然说不定反会吓到你。后来想着如果吹点曲子给你听的话,说不定你的恶梦能变成好梦,”他笑了笑,“哪知道反而把你吵醒了。” 叶向晚一怔,睡意也消了不少。 原来,自己做恶梦的事他看在眼里,并且还在为自己着想。 她叹了口气:“欧小妖,如果我们是朋友该多好。”可惜,两个人,此生不可能是情侣,也不可能当朋友。 欧阳克听了她的话,笑道:“晚儿,你又这样说了。做不做朋友又能怎么样?世上的事都讲求一个‘缘’字,强求不得。”而我,我则相信,你注定是我的妻。 叶向晚没有说话,站起来道:“那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不用老守在外面吹曲子啦。” 欧阳克也跟着起身,腆着脸凑上来道:“晚儿,你看我这几天都一直很听话。” “不错,怎么?”叶向晚回头问道。 “那个……,”欧阳克将脸凑了上来,“亲我一下当奖励呗。” 叶向晚眉头一皱,一脚踢过去。 欧阳克虽然能躲过去,但却仍旧受了她一脚,一下子从大石上掉了下去,“大”字型地躺在了地上。 叶向晚跳到他旁边的地上,道:“活该,欧小妖。刚刚正经一会儿,就又不正经了是吧?” 欧阳克一脸苦笑,刚要张嘴说话,却猛地闭上了。 叶向晚也注意到他上方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异动。 两个人紧张地对视一眼,欧阳克悄悄起来,左手将草丛分开。他的心里做好了准备,右手蕴劲,只要一有不对,右掌立刻就会击出。 那只小小的狐狸正趴在草丛里,尖尖的小脑袋紧紧地挤在地面上,小嘴巴大大地张着,三只爪子都向四周摊开,只有一只前爪在不停地捶地,那模样活像是一个人在捶地无声大笑的样子。 两人相对无语,叶向晚更是满头黑线。 两个大活人,居然被一只躲在草丛里偷看的畜生给笑话了么…… 43、第四十三章 叶向晚看了半天,就见那小狐趴着捶了一会儿地之后,忽地翻了个身,小肚皮朝上,一只银色的爪子仍旧做着捶地的姿势,一条后腿还一颤一颤地蹬着,嘴里发出短促尖锐的吸气之声。 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人笑抽时的样子。 叶向晚轻轻伸出手,将小狐狸捧在手心。那小狐狸睁眼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居然颤巍巍地伸了一只爪子指向欧阳克,另一只爪子还在她手里捶啊捶地不停。 欧阳克的脸黑得像锅底,将手伸向小狐。 小狐的反应却相当敏捷,一翻身就迅速站在叶向晚手心里,细细的眼睛一眯,猛地一口咬向欧阳克,哪还有刚刚捶地大笑的活宝样儿? 欧阳克忙缩回手,他可不想在身上留下这畜生的什么纪念品。 小狐静立片刻,忽地又倒在叶向晚手心里,仍旧一爪指向欧阳克,一爪捶着,小嘴巴一张一合。 叶向晚满头黑线地道:“它在笑话你。” 欧阳克头一扭:“我没看到。”说着转身向洞里走去。 既然惹不起,那就眼不见为净好了。 只剩下叶向晚独自在风中凌乱:这两个怎么看怎么像一对活宝啊! 因为半夜的一番折腾,叶向晚早晨起得比平时晚了些。她收拾完毕,站到洞口,等着看今天的早饭。 自从有了这只“狐霸王”,他们就再也不用自己去出手捕捉猎物了。 远远地一个黑点走过来,看形状竟有几分像人。 叶向晚大讶,难道这里还有别人住着不成? 待黑点走得近些,她才看出,原来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猴子。 今天的早餐是猴子? 这个……有点难度罢? 再怎么说也是和人相近的动物,她自问还真下不了手。 等到那猴子快到洞口时,她才看出那猴子的一只前爪里还拖着一条柔韧的细枝条,上面穿着一条条鲜鱼。 那只小狐站在猴子的肩膀上,偶尔发出一下低促的声音,似乎在充当指挥一般。 猴子将串满鱼的枝条丢在叶向晚面前,就战战兢兢地立在一边,脸上那种惊惧的表情看起来和人类十分相似。 叶向晚不忍心地道:“多谢你啦,你可以离开了。” 小狐发出声音,猴子立刻逃掉了。 在几次掉到水里差点淹死以后,叶向晚已经对水有了隐隐的恐惧,因此坚决不肯去河里打鱼。她想着欧阳克同样不识水性,大概也和自己差不多的心理,便一直没有强迫他,所以这段时间两人所吃的都是山羊兔子一类,她早有点腻了。 现在一看到有鲜鱼送过来,叶向晚不由精神大震。她将鱼提到一边清理干净,那边厢小狐却悄悄溜掉了。 等到鱼在火上发出鲜香的味道时,小狐才重新现身。它仍旧和守在一边的欧阳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嘴里叼着一朵盛开着的蛇狐花。 叶向晚将香气四溢的烤鱼放到它面前不远的地方,小狐立刻蹿过来,咬着串烤鱼的棍头跑出洞口不见了踪影。她把蛇狐花捡起来,放到草铺之上。 欧阳克胃口大开,一个人吃了好几条烤鱼后,兀自看着火上正在烤着的鲜鱼舔着嘴唇。晚儿的手艺虽好,但偶尔能换换口味更能引人食欲。 这样一连三四天,每到要做饭的时间,就会有动物在小狐的驱动下自动走来,奉上鲜肉瓜果。而小狐自己则送些别的珍品来交换叶向晚的烤肉。 开始的两天它每次送的还是蛇狐花,后来就渐渐掺杂了其它的东西,比如说指头长的不知名的红果子。关于那果子,叶向晚本不敢乱吃,生怕有毒,但那小狐却一直在地上跳着叫着,不停地做出将果子放到嘴边的姿势。 叶向晚被缠得没有办法,便将果子咬下一小点尝了尝,只觉得甜润鲜美,索性一口气全部吃了下去。过不多时,一股热气似乎在她的腹中扩散,暖洋洋地相当舒服,不过除此之外却并没有其它异状了。 小狐与叶向晚因为烤肉而相识,也因为烤肉而日渐亲近,到最后她甚至能在给它肉时顺便摸摸它的头,或者挠挠它的下巴,它并没有抗拒的表示。欧阳克也曾试着想像她一样对小狐表示亲近,没想到它却立刻变了脸,露出森森地牙齿威胁他。 欧阳克只得悻悻地一边说着:“没眼光。”一边不甘心地坐远些。 这一天,叶向晚再起来时,却没在洞外看到惯常送来的食材。 她等了一会儿,食材仍旧没有等到。欧阳克看看天已大亮,便提出两人一起去打猎。 因为小狐这几天日日送食材的行为,叶向晚又用它交来的蛇狐花帮他治腿伤,他已经欠了这一人一狐很大的人情,那小狐明显知道这一点,在他面前日渐趾高气扬。如果不振作点表现一下他的用处,他担心哪天叶向晚真的就将他丢下了。 叶向晚却想着另一件事。 这小狐很明显必是谷中一霸,所以那些每天自动送上门的动物们纵然怕得如筛糠一般地抖,却仍旧不得不乖乖地站着任人宰割。而且它已经对她的手艺上了瘾,如果不是有什么意外的话,根本不会不出现在这里。她可还记得,它甚至在半夜时趴在草丛里偷窥她与欧阳克。 蛇狐花采之不易,有毒蛇守护,大多长在人力难以到达的地方,不然她这些天熟悉谷中环境之时,不可能只在那天看到峭壁上的一朵,别的却全都找不到。 小狐狸身手敏捷,能轻易找到蛇狐花并送过来,就这点而言,他们其实已经欠了它人情。叶向晚之所以立下规矩,要它用东西来换,最开始是怕它一个畜生骑到她和欧阳克的头上,后来则渐渐存了想要收服它的心思。 毕竟,她拳脚功夫虽然得自于黄药师与洪七公,可内息不强也没太大用处。一只行动迅若闪电又极具攻击力的动物对她来说便显得尤为重要,这小狐最难得之处在于它外形可爱体型娇小,平时可以藏于袖中而不被人发觉,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有多少人刻意提防它,因此用来防身再好不过。 就这几日的刻意亲近来看,她的努力不是没有效果。 可是为什么小狐狸今天没来? 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什么东西绊住了它。 能将一只霸王绊住的,怕是只有另一只霸王了罢? 小狐再厉害,却似乎习惯于独来独往。此地毒虫猛兽不少,想来也并非只能有它一只小狐狸坐大。 这样想着,叶向晚便道:“我们去找找它罢。” 欧阳克不解道:“找它?不必了罢?你看它跑起来那么快,连我都避之不及,哪可能会有什么东西伤到它?” 叶向晚道:“你忘了我这几天帮你的腿伤敷的草药全是它送过来的?那种草药据说每一株旁都有毒虫守着,我怕的是别的东西虽轻易不去惹它,它却主动惹上了它们。” 欧阳克道:“说不定只是睡过头或者烤肉吃撑了吃腻了,不过是一顿没有来而已,算不得什么。” 叶向晚磨着牙阴森森地道:“看来我们白驼山大少主已经吃腻了小女子的烤肉,那就索性斋戒几日罢。” 欧阳克哀嚎一声:“晚儿,晚儿,我们现在就去打野味,吃完早饭就去找小狐狸好不好?你的手艺那么好,怎么会有什么不开眼的东西吃腻呢?” 叶向晚看着欧阳克耍宝一样的表情动作,叹息一声:“欧阳克,怎么你偏生是这样的?”话虽如此,她想着欧阳克的话也算有理,说不定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便随着他去林中猎着几只兔子,回来收拾后架到火上。 欧阳克大腿上的伤口虽深,但经过几日连续敷药后,已经好转很多,渐有愈合的趋势。他走路也渐渐如同常人,不再一瘸一拐地。 一直到吃完午饭,小狐始终未曾出现。叶向晚心中挂念,坚持要去找寻。欧阳克见说服不了她,便跟在后面。 一出洞口,叶向晚就要向西行。欧阳克急忙拦住她:“晚儿,你去那边做什么?” 叶向晚道:“西边除了那天我们去过一次后,再未去过。我想那小狐狸既然帮你采药,必是要去毒蛇猛兽经常出没的地方。” 欧阳克摇头道:“我看未必。它帮我们送草药也不过几天,哪可能就将别处的都采光?我们平时采药都先挑危险小的地方下手,采光后才会去危险些的地方。我看我们先从东南北这三处找起,若是实在找不到再去西面。” 叶向晚道:“蛇狐草本就不多见,你以为会有多少?它一天至少送三朵,我看它现在去了西面也不是没可能。”话虽这样说,她还是听从欧阳克的劝告,和他先去了东面,一直走到当初两人浮上来的海滩处也没看到小狐狸的踪影。 之后他们又去了南面,细细在悬崖前的林中搜索了多遍,仍旧未果。 “欧阳克,你说它会不会真的去了西面?”叶向晚越想越担心。那么可爱的小狐狸,灵性又强,万一真有什么不测,未免让人伤心。 欧阳克道:“晚儿,你放心,现在我们还有北面没去找。你也说过北面可能是它的住处,相对西面那片林子而言,我更相信它在北方。” 欧阳克的话有理有据,叶向晚虽然没法完全放心,仍跟上他的脚步,向北走去。 其实欧阳克对小狐狸现在的所在心里没底儿,但西面的林子太过危险,他的叔父是“西毒”,这导致他从小就对毒物有很强的直觉。当初他和叶向晚在那片林子里看到的毒蛇连他叔父杖上的蛇都甘拜下风,他说什么也要尽力阻止叶向晚冒险。 就算那只狐狸曾帮他采来了治伤的草药也一样。 两人向北面一路搜索,很快走过了居住的洞口,叶向晚向洞口处看了好几眼,希望能意外看到小狐狸,但让她失望的是,洞口和洞中全空荡荡地。 两人穿过几片树林,眼见太阳渐渐西斜,小狐狸却仍踪影皆无。 叶向晚的心越来越往下沉,这时她突然听到前方传来阵阵低促的叫声,微带嘶哑,充满了威胁,正是小狐狸的声音。 两人急忙加快速度,穿过一片长草地后,眼前豁然开朗。 那只小狐狸正低低地伏在地上,露着森森锋利的牙齿。 它的对面,盘着几条白身黑纹的大蟒蛇,蛇头都是三角形状,身上鳞片密实,最稀奇的是,四条蛇头顶处还长着大大小小的肉瘤,长长的信子不停地吞吐着。 叶向晚只意识到这是毒蛇,欧阳克却一眼看出,这四条蛇俱不是凡物,它们头上的异状就算是他都未曾见过,一望而知必定不好相与。 这小狐狸不知怎地竟然一下惹上了四条毒蟒? 虽然它动作迅速牙齿锋利,但这四条蟒若同时攻来,它又如何抵挡得住?何况蟒蛇身上鳞片遍布,这样一来小狐狸锋利的牙齿便没了用处。 欧阳克虽然精通驯蛇一道,但这四条毒蟒体型巨大,听不听号令尚在其次。就算它真的能驯服,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心血才能。一判断出处境危险后,欧阳克当即轻轻一拉叶向晚,想和她尽早离开。 至于小狐狸,如果它命大逃得过此劫,他再想办法和它重修关系罢。 但叶向晚并没这种想法,他伸手一拉竟没拉得动她。 他正要再用力时,就看到那小狐狸猛地身子一弹,向前电射而出,那四条蟒蛇立刻攻去。 白影闪过,小狐狸在瞬息之间便抓瞎了四条蛇的眼睛,并且一击即退,仍像之前那般趴伏在地上。 倒是那四条蟒蛇吃痛,眼睛又看不到东西,身子便向四周乱卷乱缠,张开大口乱咬,很快就搅在一起互相攻击起来。 过不多时,四条巨蟒俱都倒毙地上。 虽然敌人已死,小狐狸却并未放松,反而更加戒备,似乎有什么强劲敌手就要出现一般。 接着,它对面的长草丛一阵晃动,一条尺许长的金头大蜈蚣钻了出来。 叶向晚看着蜈蚣密密麻麻的腿,不由得心下一阵反胃。她不怕毒虫,但却很恶心这种腿极多的东西,不由得把身子往后靠了一下。 她身后就是欧阳克,他很快就察觉到叶向晚下意识的举动,虽然危险在前,他仍心下窃喜,悄悄伸出手将她环在怀里,感受着这难得顺从的暖玉温香。 金头蜈蚣一出现,小狐狸立刻向后退了几步。 接着,一道寒气突然袭过来。 叶向晚感觉到自己在欧阳克怀里,正要挣脱,他忽地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看那边。” 她一怔,忘了挣扎,顺着欧阳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蜈蚣后面的草丛里居然出现了一条焦线,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过来,速度极快。 等那东西爬出来时,两人才看到,原来那竟是一条蚕,但却比普通的蚕体型大了一倍多,通体洁白晶莹,颜色煞是好看。只是它通体虽笼罩着一层寒气,偏偏无论碰到何种草木,草木都立刻枯焦,当真是奇景。 饶是欧阳克自诩见过的毒虫众多,也从未见过这等稀奇古怪之物,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闭合不上。 那只金头蜈蚣顺从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小蚕虽然身型仅如蚯蚓般大小,动作却相当快速,不一会儿就从蜈蚣的尾部爬到头部,立在上面傲然对着小狐。 小狐狸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哑的叫声。 至于蜈蚣,在小蚕爬过它的身体之后,就从中向两边裂为两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蜈蚣明知有此等下场,居然不躲不闪,竟似甘心赴死一般。 “这小蚕出场的派头还真不小。”欧阳克心道,却丝毫不敢大意。 “看小狐狸的样子,好像很紧张。”叶向晚忽地转头轻轻对他道,她的几缕发丝撩过他脸颊,顿时撩得他心猿意马起来。 “晚儿想帮它?”欧阳克随意地道,几乎将嘴唇贴在了叶向晚的耳垂上。他鼻息中闻着她淡淡的少女体香,只觉得甚为满足。 叶向晚担心着场中的小狐狸,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是啊。大少主,你在这方面懂得比我多得多,你知道那只蚕怕什么不?” 欧阳克听着叶向晚的软语相求,心中大慰,只恨不得一辈子的时间都停在这一刻,让他好好地享受一下怀中佳人:“唔,这个倒不容易说。你看它身上明明有寒气,却又能烧焦别的东西,说不好是属寒还是属火。”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轻易说出来,多拖一会儿,就能多抱一会儿不是? 叶向晚眼中失望,紧张地看着场中的一狐一蚕。 小狐知道这是生平劲敌,谨慎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蜈蚣头上的小蚕。 小蚕却不急不躁,从蜈蚣头上爬下来,就向小狐爬去。 小狐忙闪向一边,虽然动作比小蚕快得多,但总这样躲总不是办法。 “欧阳克,你帮帮小狐狸好不好?”叶向晚又转过头来,言辞恳切,一脸的担心哀求表情。 欧阳克本有心想借机讨个便宜让她亲亲,但看到她的表情,他的话不知怎么便说不出口,直接道:“大凡蛇虫,都怕硫磺。” “可是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找硫磺?”叶向晚只觉得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场中的小蚕渐渐加快了速度,紧紧尾随着小狐不放。 “它会烧焦东西,所以一般的物事无法接近它,除非是石头。”欧阳克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块较大的石头,手指用力将它捏碎成无数石子。 “小狐狸!”他猛地几步踏出草丛,大叫一声,将手中的石子全部射了出去。 小狐狸猛地向他跳过来,逃过了石子雨。 它后面跟着的小蚕避之不及,立刻被石子重重压了下去,以欧阳克的内力之强,这小蚕正面迎上那些石子,活着的机会不大。 小狐狸见到叶向晚,欢快地叫了一声,主动落到她肩头。 叶向晚伸手摸了摸它,怜惜地道:“小家伙,没受伤罢?怎地一下惹到这么多难缠的东西上门?” 小狐在她肩上摩蹭了一会儿之后,忽地转身跳了下去,钻到草丛中,瞬息不见。 欧阳克苦笑道:“我好歹也算是它的救命恩人,它居然连个表示都没有。” 叶向晚转头看向他:“欧阳克,我看你刚刚扔那把石子的手法很眼熟啊,不是欧阳锋教你的罢?” 欧阳克脸上微微一红,没说话。 叶向晚想了想,不确定地道:“那手法,很像是我黄师姐发射钢针时的手法啊。……欧小妖,你居然偷师?” 欧阳克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差点跳起来:“晚儿,你莫乱讲。‘偷师’这词如何能乱用?我只是以前学过一点暗器功夫,又看黄姑娘那手钢针不错,有时间时便私下琢磨融合出来。黄老邪的功夫怎么可能会教给我?” 叶向晚虽然知道黄蓉的暗器功夫其实学自洪七公,并非黄药师所传,但这时也懒得反驳他,转头看到小狐狸奔了出来,嘴里同样衔着一朵蛇狐花。 叶向晚将花接过来,笑道:“多谢你啦,小家伙。” 小狐再一次跃上叶向晚的肩头,趴在那里。 欧阳克伸手想摸它,小狐一呲牙,张口就咬。 他急忙缩回手。 看来,就算他救过它的命,它也同样不领情呐。 44、第四十四章 叶向晚手里拿着花,肩上还坐着小狐狸。她担心周围尚有别的毒物在虎视眈眈,心有余悸地对欧阳克道:“我们回去吧。” 那小狐听了她的话后,却一下从她的肩上蹿下来,跑到那几条死蛇旁边,踩到它们的腹部处,尖利的爪子一划,蛇腹便被剖开。小狐从里面剖出一颗深紫色的圆球,转身冲叶向晚叫了几声。 叶向晚走到蛇尸旁边,小狐立刻如法炮制,将另三条蟒蛇的蛇胆也都剖出来,守在一边,状甚乖顺。 叶向晚虽然吃过蛇胆,但眼见这几条蛇形体巨大,形状古怪,也不知道那蛇胆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因此心下便着实有些犹豫。 小狐看出叶向晚的踌蹰,头一低,忽地将爪下新剖出的那枚蛇胆衔起来,一下跳到欧阳克的身上,几下爬到他肩头。欧阳克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唇上一凉,接着有东西被送进了嘴里。原来是那小狐将口中衔着的蛇胆喂给了他。 小狐似乎生怕欧阳克会吐出来,送进他口中后,还用一只爪子按到他嘴唇上,龇牙咧嘴地威胁他咽下去。 可怜那蛇胆经过小狐狸的口又吐出来,早沾了它的口水,而且不知它是存心还是故意,送进他口中时它的牙齿将胆囊划破了,顿时欧阳克的口中充满了腥臭苦涩的味道,极难下咽,巴不得立刻就将那些东西吐出去。 不过碍于小狐狸的淫威,他那口喷到嘴边的胆汁最终仍是相当勉强地硬咽了下去,俊雅的脸扭曲发青。 叶向晚自然不知道那枚蛇胆已经被咬破,只觉得他身为堂堂白驼山少主,居然肯吃一只狐狸的口水,想想他现在的模样与她初遇时实在有太大差别。 小狐确定欧阳克已经将胆囊咽下之后,才将爪子缩回,又连续跳了几下跑回叶向晚的肩膀,转头看着他。 欧阳克本以为小狐有心捉弄他,不过那口胆汁咽下之后,他竟渐渐觉得四肢百骸间都有精力散出,一时间精神健旺,伸手便将叔父传授的那套“灵蛇拳法”练了一遍,练完之后只觉呼吸顺畅,不但没有疲累之态,反而精神了许多。 不知这蛇叫什么名字,蛇胆居然有这种奇特功效。他的叔父一向玩蛇,他从小看着,却也没见过叔父有抓这种蛇回来过。 欧阳克转头对叶向晚笑道:“晚儿,这蛇胆效果不错,似乎能强身健体,你可以吃了看看。” 叶向晚看了看他,又看看在自己肩膀上不停拍着自己催促的小狐狸,只得不情不愿地走到蟒蛇旁边,将那三个蛇胆全都拾起来放进嘴里,闭着眼睛硬咽下去,之后才道:“那小蚕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我们还是先回去罢。” 再呆下去,保不齐这小狐狸又会拿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让她吃,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欧阳克却道:“等等,我先去查探一下。” “查探什么?”叶向晚奇怪地问。 欧阳克走到那堆碎石子中,小心地用脚将它们踢开,随时防备着石下那条蚕会暴起伤人。 可是他的防备显然落了空,碎石下面什么也没有。 欧阳克惊“噫”一声,蹲下身去,又仔细检视了一遍。 确实什么也没有。 那条按说应该被他打死的冰蚕,已经“生不见蚕,死不见尸”。 叶向晚也走了过来,看着空空的地面,惊道:“那条蚕在哪?” 小狐狸从她肩上跳下去,站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不停地跳着叫着。 两人抬头望去,细看之下,才发现它面前的地上有个小洞,尺寸正好能让那只小蚕钻进去。 “它是被你打伤逃掉了罢?”叶向晚猜测着。 欧阳克摇头,神色凝重:“不,它没受伤。” “怎么这么说?” “若它真被我击伤,至少会留下一些液体的痕迹。可是现在石子上和地上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小狐狸提醒,我们甚至连它钻洞跑掉都不知道。”欧阳克道。 “它不会是……躲在洞里伺机想偷袭我们罢?”叶向晚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都提了起来。 欧阳克原本想说“它受此惊吓,肯定早就逃了”,不过再一想能早点离开这里也好,便改了口:“晚儿说得也有道理,那我们快些回岩洞里吧。” 两人一狐匆匆回了岩洞之中,小狐因为刚刚经过大战,似乎相当疲累,这时乖乖地趴在火边,看着叶向晚将欧阳克路上打死的兔子收拾完毕架到火上。 欧阳克看着她手里的小镖,笑道:“晚儿,你那镖借我看看?” 叶向晚听他提到小镖,心中忽地微微一动。 《八部毒经》有云:“据云昆仑山侧有仙境,生冰蚕,所触草木尽焦。” 这里明显不是什么昆仑之侧的仙境,但刚刚那凶悍的小蚕,却怎么想怎么像是《毒经》中提到的“冰蚕”。 同样的一身寒气,同样的所触之处草木尽焦。 《毒经》上还说过可以用冰蚕增强功力。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一想到那只蚕的强横,连身为“谷中一霸”的小狐狸都只有避让的份儿,欧阳克的那句“怕硫磺”也只是猜测,这番推敲下来,她根本没有能降得了冰蚕的手段。 东西再好,也要有命享用才行。 想到这里,叶向晚收摄心神,再不奢望能抓到那只冰蚕。 “晚儿?”欧阳克见她不答自己,却似陷入沉思,便凑了过去。 忽地一道白影闪过,小狐狸站在欧阳克和叶向晚之间,头微微低下,浑身银色的毛都竖了起来,掀着唇龇着牙。 叶向晚脑中陡地闪过一个词:“炸毛。” 这小狐狸可不就是炸毛了? 这时兔肉已然烤好,叶向晚将一份放到欧阳克面前,另一份分成一大一小两部分,小的那部分放到小狐狸面前,道:“刚刚烤好,很烫,要小心。” 小狐狸还记着前些日子被烫到的事情,小心翼翼地守在肉的旁边等它冷却。 欧阳克却不管那么多,撕下兔后腿就塞到嘴里大嚼起来。 叶向晚吃完兔肉,忽地叹了口气,道:“可惜这小狐狸不会说话,不然说不定会告诉我们这谷中的出路在哪儿,想来它对这谷里定然很熟。” 欧阳克神色微微一动,之后便浑不在意地笑道:“晚儿不喜欢和我呆在谷中?” “我惦着师父和师姐他们。”叶向晚道,“师父的毒不知道怎么样了。” “洪老爷子既然当时未死,自然便不会死,不过功夫就不要再想了。这岛太荒凉,不会有多大机会碰到别的路过这里的船只。”欧阳克道。 “只希望不要有太大变动吧。”叶向晚叹道。虽然剧情已经有所改变,只愿别的还能按原来的路线进行下去。 “什么太大变动?”欧阳克不解。 叶向晚不语。 这天晚上,小狐狸居然没有回它自己的地方,而是窝在叶向晚的草铺旁边,头压着小尾巴,身子卷成了一个卷儿,打算入睡。 不过它明显还没适应这个新住处,当欧阳克中途起来出去时,它的眼睛睁得溜溜圆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处。 清晨,叶向晚醒来时,发现小狐狸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她的头前面熟睡着。她眼睛一睁开,就看到小小的银色的一团,肚皮还随着呼吸微微地动着。 叶向晚觉得有趣,便伸手指戳了戳,小狐狸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警觉,牙齿也露了出来。 不过看清眼前的人后,小狐就重新将头埋了起来,继续呼呼大睡。 这小家伙,总算对她放下了心防。 接下来的几天,小狐仍旧时不时出去,回来时便叼些花花草草或者果子。其中有一些叶向晚曾见过,有一些则是她生平未见过的。最让她震惊的一次,是小狐狸咬着一朵墨色的大花回来,那朵花足有小狐的整个身体那么大。 叶向晚认出那朵花是《八部毒经》上记载的鹤顶花,据传这种花的毒性极强,而且花汁通过皮肤就能渗到体内。因为它的毒性太过霸道,前朝时就已经被朝廷下令根除,就连书中都说“鹤顶花已然绝世”,哪知道她在这里居然见到了本该绝种的东西。 小狐将花放到地上,叶向晚顾不得看花,先着急地将小狐狸举起来一点一点仔细查看,生怕它中了毒。哪知道小狐只歪头看着她,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难道她认错了,小狐狸叼来的不是鹤顶花? 叶向晚放下它,趴下去仔细看看地上的墨色花朵,最终确定:那确实就是书中记载过的绝世毒草鹤顶花。 但小狐狸为什么没中毒? 她转头仔细看了小狐狸一遍,小狐狸驯服地趴在她的手掌上,任由她的手指在身上戳来戳去,眯着眼睛似乎极为舒服的样子。 “晚儿,你在看什么?”欧阳克见她将小狐狸翻过来调过去,凑上来问道。 “我觉得奇怪。”叶向晚嘟囔道。 “哪里奇怪?” 叶向晚指了指地上的花:“那花的剧毒从皮肤里就能渗进去,你要小心些。但是小狐狸一路咬着它过来,居然没有中毒,真真是奇怪。” 欧阳克没看小狐狸,反而看向那朵花:“晚儿,你倒认得不少毒物。” 叶向晚不语。 欧阳克感觉到她心中对他仍有防备,也不多问,只道:“这小狐狸之前和那四条毒蟒斗时,我就有些奇怪。大凡毒物,别的虫兽都会避让。但它却主动出击,纵然它动作快捷,万一被那蛇咬上一口也必死无疑。所以那时我就在想,它会不会并不怕毒。” “不怕毒?”叶向晚大讶,“难道它也像欧阳锋的那个什么通犀地龙丸似的避毒?” 欧阳克摇头道:“我叔父的通犀地龙丸虽然避毒,却不解毒。而这小狐狸,我怀疑它其实百毒不侵,否则就算它有灵气,这里着实凶险,也轮不到它做大。” 叶向晚想了一会儿,觉得欧阳克的话倒也在理。虽然这种本身无毒也不会中毒的动物听起来太过稀奇,但古话说得好,“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我看它和冰蚕打的时候,可是一直躲闪着那只蚕。” 欧阳克道:“那恐怕是因为它惧怕那蚕一身寒气却能烧焦东西的本事吧?毕竟小狐狸再厉害也是肉体,不可能不怕寒或者火。你看那蚕爬过蜈蚣后,蜈蚣就从它爬过的地方断为两半了。” 叶向晚一想到那只多腿的蜈蚣,心下便一阵麻麻的不舒服感,她急忙放下小狐狸,从衣摆处撕下一块布来,将花包好,但仍不放心,生怕什么时候误碰到。她正拿不定主意时,狐狸突然爬上来,飞快地将布包叼走扯开,张嘴就将花吃了。 吃完后它尚且回头看着叶向晚叫了一声,似乎在说:”你看,这个能吃。“ 叶向晚苦笑道:“你不怕毒,自然吃得。我们这些人却是连碰都碰不得,否则立死。”她当下决定,小狐狸再送来什么不认得的果子,她定不乱吃了。 毕竟,它能吃的东西,不代表自己就能吃。 因为知道这附近确实充满危险,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平和,叶向晚便极少外出,就算出去时也会叫上欧阳克,带上狐狸。 而且,她抓紧时间练着功夫。 说起来,她的内息比以前强了一些。以前她练黄药师和洪七公的功夫不过是个花架子,可是当某一次她无意中一掌击到岩壁上时,居然石屑横飞。面对这个结果,她张口结舌了半天。欧阳克想了很久,推测大概是那日小狐取的几只不知明蛇胆的功效。 他这样一说,叶向晚想起以前看《神雕侠侣》时,杨过断臂后与神雕同住,神雕也曾给他找过蛇胆,杨过吃了后确实内力大增,虽然神雕所抓的蛇和她碰到的这几条似乎并不是同一个品种。 欧阳克的腿伤愈合了。有时叶向晚练功夫他站在一边,微笑看着她如穿花蝴蝶般灵活优美的身姿。偶尔,他兴趣上来时,会出手和她过招。单论功夫的话,欧阳克实比叶向晚高出太多,但两人既不用内力,只在拳脚上比试,他便没有明显的优势了。 除了练习功夫外,两人有时间就向北行,找找有没有出谷的路,毕竟,东面和南面都已经被细细搜索过,西边太过危险,所以相较而言还是从北面下手为好。 北方那一片区域比东面与南面大得多,那里是小狐狸的地盘,两人每次找路时,它都跟着两人同去。 有时,在去北方的路上,叶向晚会看到一些《八部毒经》上记载着的奇花异草,有些有奇效,另外一些则剧毒无比。每当这时,小狐狸就会充当苦力,替她采摘下来,跟着她一路衔回岩洞里。 这时叶向晚才渐渐发现,原来她和欧阳克住着的岩洞,相对于北面来说,其实是很贫瘠的地方。越往北走,地方越开阔,那些大片大片生长着的水果和可供猎取的动物也越多。 而他们的住处,除了兔子和野山羊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当然,这里虽然东西种类繁多,相应地,危险也越大。就拿小狐狸来说,以它的狠毒和凶悍,若不是被美食吸引着,保不准就直接给他们的喉咙处来上一爪子。 所以叶向晚并不后悔他们一直住在岩洞里。毕竟,不论什么时候,安全都最为重要。 这天,叶向晚在洞外练习逍遥游拳法,打完最后一招后,她收手轻飘飘落到岩洞外面高高立着的大石上。 欧阳克也跃了上去。 叶向晚忽地看到北方的山石下面似有些异样,不由低低“噫”了一声:“欧阳克,你看那里。” 欧阳克顺着她的指向看了半天:“没看到什么啊,晚儿想说什么?” 叶向晚道:“那里颜色深深的,与旁边明显不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挡在林木后面。你说会不会是山洞?”虽然就算是山洞,也不见得能通向外面,但只要多一个发现便会多一个脱身的机会,她怎么能不兴奋? 欧阳克眯眼看了半天,道:“我还是看不出。” 叶向晚拍了拍手,站起身道:“不管是不是,我们去看看再说。”说着跳下大石,一旁的狐狸急忙跳上她肩膀。 欧阳克无法,只得跟在后面,两人一狐向北行去。 这一次因为有了确切的方向,两个人走得相当迅速。有小狐狸坐镇,别的毒虫猛兽也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他们掠了过去。 叶向晚一直找到最北面的峭壁之下,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在大石上时所看到的异状之处。她细细搜索半天无果,转头看到欧阳克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动不动,便道:“欧阳克,你来帮我找找。” 欧阳克轻笑道:“我根本就没看到晚儿所说的异样,如何找得到?按说小狐狸才是这里的主人,或者你不妨问问它,它或许知道些什么。” 叶向晚听他说得有理,转头看向肩上的狐狸。 但那狐狸不知是真听不懂她的话,还是装傻,居然呆愣愣看着她,哪还有前几天的半分灵气? 叶向晚无奈,只得垂头丧气地重回了岩洞之中。 45、第四十五章 一夜过后,叶向晚早早醒来。 她越想头一天欧阳克的反应越有些不对头。 在大石上看着那处异状那般明显,欧阳克居然一直说看不到。等到两个人到了峭壁下面时,他还一直站在某处不动。 某处? 难道说,他站着的地方……有什么不妥? 叶向晚一下坐了起来。 “晚儿,你醒了?”欧阳克从洞外走进来,他竟然早早便起了。 叶向晚心中已对他起疑,并不答话,出洞去梳洗收拾完毕后,烤了小狐抓来的兔子吃掉,之后便出洞向北走去。 “晚儿,你去哪里?”欧阳克忙跟出来问道。 叶向晚转头看他一眼,仍旧不说话。 “那里很危险,晚儿,虽然是小狐狸的地盘,我们最好还是别到处走。”欧阳克又道。 小狐狸仍旧呆头呆脑地缀在后面。 “欧阳克,昨天我们去北面时,你身后到底挡住了什么?”叶向晚开口问道。 欧阳克一下闭上了嘴,紧紧地。 果然,是有不妥吧? 叶向晚看他一眼,抬脚向北走去。 欧阳克知道此番再也阻止不了她,只得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小狐狸见气氛不对,也乖巧地落到叶向晚的肩头,不时看向欧阳克。 两人一狐沉默地沿着头一日的旧路走了一遍,直到当时停脚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欧阳克没有站到昨天的位置,因此叶向晚在后面的树丛灌木中仔细检视之后,终于发现了一条相当隐秘的小路。 她顺着小路走去,很快到了石壁前面,拨开长草,赫然发现草丛后面居然有一个小小的石洞,大小勉强能容一个人爬过。 叶向晚刚要试着进去查看情况,看看到底通向何处,欧阳克突然身形一晃,挡在了石洞前面。 “晚儿,你不能过去。”欧阳克的脸上没了平日嘻皮笑脸的神情。 “为什么?” “这石洞到底真的与外面相通还是被毒虫当成了巢穴我们还不知道,里面有无危险也未可知,所以在弄清楚之前,我们都不能进。” 叶向晚看了欧阳克半天,才道:“我能感到那洞中有风传过来,明显另有出口。欧阳克,别告诉我说你不清楚这一点。哪个毒虫会在几处通风的洞里做窝?你昨天挡住这里,分明是怕我找到出路,不是么?” 欧阳克看了她半天,忽地又换上了平时那种无赖的笑容:“晚儿,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不想让你出去。” “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你叔父?” “是的,我不担心。我现在不担心任何人,我只想能和你在这谷里生活着,安安静静地无人打扰。这里虽然毒虫多,人却只有你我两个。”欧阳克慢悠悠地道,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欠扁。 叶向晚只觉得一股怒气慢慢蔓延到了全身:“为什么?欧阳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娇妻美妾众多,根本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明知道我们没有可能,东邪北丐与西毒之争虽然是上一辈的事,按说与我们无关。但你叔父用卑鄙手段害得我义父武功俱废是事实,我们之间并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何况我永远也不会情愿!” 欧阳克似对她的怒气视而不见,轻笑道:“你说对了,晚儿,我就是在对你用心计,我就是想将你留在我身边。我也不妨告诉你实话,除非我死,不然我绝不会放开你。这里与世隔绝,只有你我二人,你不觉得是天赐良缘?”说到最后一句时,话里已经隐隐带着些别的意味。 “无耻!”叶向晚怒骂一声,抢身上前。 欧阳克伸手隔挡。 叶向晚反手架开,一掌印上他胸前。 欧阳克微微一笑,再次架开。这些你来我往的招式本是两人这几日中练熟的,但那时两人只拆招数不加内力,此时真正打斗起来却又大不相同。 欧阳克的内力要远比叶向晚高得多,不过几招,她便落了下风。欧阳克左手挡开她的一切攻势,右手则反点了她的穴道,伸臂抱她在怀里。 “下流!放开我!”叶向晚喝道,“小狐狸,咬他!” 但是小狐狸仍旧呆呆地看着这两人,动也不动。 欧阳克轻笑一声,抱着不断怒骂的叶向晚慢慢回了岩洞之中。 那只小狐狸仍旧呆头呆脑地跟在欧阳克后面。 欧阳克将叶向晚放到草铺上,听着她还在不停地喝骂着,不由笑道:“晚儿,你我相识这么久,平时都是我在逗你说话,你现在总算话也多了一回。” 叶向晚咬着牙:“欧阳克,你有本事就点我一辈子的穴道,不然我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说这话的时候,她甚至已经想着按《毒经》里的办法配哪些□□用到他的身上。 欧阳克坐到她身边,看着她的脸,半晌才道:“那我就一辈子点着你的穴道好了,横竖有些事情不必解开穴道也能做。” 叶向晚眼睛一眯:“你要做什么?” 欧阳克笑道:“晚儿,你不会真当我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吧?我们困在深谷中这么久,我却对你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你说这正常吗?你难道真的不好奇我每天半夜都出去做什么?” 叶向晚心头一沉:“欧小妖,欧阳克!” 欧阳克慢慢向叶向晚的胸口伸出手:“晚儿,还没到叫的时候,等下我们真正开始的时候,你叫得多大声我都喜欢。” 叶向晚哪会不知道欧阳克这举动意味着什么,差点气晕过去。 欧阳克的手放到她的胸口上,忽地感觉手下触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噫”了一声,伸手到她的衣服里,不多时摸出一本书来。 正是那本油纸包好的《八部毒经》。 欧阳克没想到她胸口处居然藏着东西,将油纸打开,见到上面大书《八部毒经》四个字,便道:“晚儿,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书?洪老叫化居然同意你玩毒?他不是一向自诩侠义过人么?” 叶向晚咬着嘴唇,打定主意不管他问什么,她定都给他来个不理不睬。 欧阳克得不到回答,也不以为意,随手将书翻开。 第一页上的几个字立时落入了他的眼中:“毒术欲成,须以云镖刺指,涂血读之。”他再翻下一页,却是满纸空白。 欧阳克想了想,笑道:“晚儿,想来你每天随身带着的那只小镖,便是云镖罢?你若是不告诉我将它放在哪里,我可要搜遍你全身! 叶向晚闭上了眼睛,低声道:“欧阳克,我对你很失望。我原以为我们有这段时间的相处,日后就算不能成为朋友,至少也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看来,是我看错了你。” 欧阳克静了一会儿,才道:“你确实看错了我,晚儿。美色当前却不享用,那我还会是白驼山少主么?”说着将手再次放到了叶向晚的胸上。 叶向晚忽地嘴唇一动,欧阳克惊觉不妙,忙将手指硬塞到她齿间,顶回了她的舌头。 叶向晚原本欲咬舌,被他这样一挡,她的牙齿狠狠咬到他的手指上,上面现出两排血痕,可见用力之狠。 “我以为你是有点不同的,不过现在看来毕竟是宋人,被礼法束缚太多,和那种宁愿求死也不失身的女子没什么太大区别。”欧阳克轻笑道。 叶向晚睁开眼,冷冷地道:“不,欧小妖,你错了。我咬舌自尽,不仅仅是为保清白。你敢辱我,我完全可以当作被狗咬过一口。但是我的自尊容不得你,我的心告诉我,被你这么脏的人碰过,我生不如死。”她的眼中满是鄙视。 叶向晚的话犀利恶毒,欧阳克脸皮再厚,此时也一阵青一阵红。 那只原本呆站在一边看着的小狐狸这时似乎忽然恢复了灵性,一下子就跃到叶向晚身上,对着欧阳克龇起了牙。 “小狐狸,别装了,”叶向晚冷冰冰地道,“我知道你和他约好不想我出谷去。所以我问你找出路时,你假装不懂。我想查探那个洞口被他阻拦时,你也假装看不明白。若是放在平时,就算他稍近我的身,你也早就警告他,哪还用得到我开口?嘿嘿,畜生就是畜生,果然强求不得。” 小狐狸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竟有几分被看穿后的犹豫和乞怜。 叶向晚丝毫不为所动。 欧阳克听了叶向晚先前的那些话,有些动容。 “将我穴道解开,我把云镖给你,或者,你我鱼死网破,一生一世为生死仇敌。欧阳克,你看着办罢。”叶向晚道。 欧阳克想了一会儿,果然伸手将她的穴道解开,但随即将那本《八部毒经》放在地上:“晚儿,我想看这本书,只是出于好奇。我想你大概对我的印象已经极差,倒不差这一椿。但唯有这件事,我要先分说明白。这本书我看与不看,其实并无分别。我虽然对你的人有企图,却对你的东西没有企图。”说着起身走出洞外。 叶向晚起身,先甩手将身上的小狐狸狠狠丢到一边。小狐狸虽然速度极快,性子又凶,但心知做错了事,不敢反抗,被摔得惨叫一声。 叶向晚将书捡起来,照旧用油纸包好,放在怀里。 平心而论,欧阳克的举动其实在她意料之外。 本来她以为自己这一次定逃不出他的手心,原著中欧阳克的太过风流好色,而且刚刚他也确实一副shou性大发的样子,她着实不对自己能脱离魔掌抱什么希望。但奇怪的是,他于最后关头放过了她,还将书还给了她。 但就算如此,从此以后欧阳克别想再在她这里讨到什么好。 还有那只小狐狸,原本它一直与欧阳克互看不对眼,但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一人一狐私下达成了一致。如果不给它个教训,以后说不定它还会做出什么勾结外人背叛自己的事来。 叶向晚眼中一暗:背叛!她生平最恨背叛! 中午,叶向晚去林中猎了只兔子,回来杀了收拾完毕,放在火上烤熟后,独自吃了,之后便去了北面。 她打猎时,欧阳克仍像以前那样跟着,小狐狸也跟在后面跑着。 只是,这二人一狐间再不像从前那样言笑晏晏。 没了叶向晚的厨艺,欧阳克不得不自己动手烤猎物。他一介大少爷何时做过这种事情?烤出来的东西味道尚且不论,明明外面已经焦糊里面却还泛着血丝。小狐狸鄙视地看他一眼后,自己去找吃的了。它虽然不怕毒,但欧阳少主做出来的东西,比□□还恐怖,它宁可啃生肉也绝不吃他弄出来的。 叶向晚再次到了峭壁前的洞口处时,欧阳克仍旧挡在洞前。 叶向晚眼睛一眯,出手便打。 欧阳克时架时挡,虽不与她正面对战,亦不给她机会进到洞里探查。 叶向晚从中午和他战到近晚时分,仍冲不破他的阻拦,反而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气冲冲地往回便走。 那只小狐狸自早前见识到叶向晚的怒气后,这次便不敢再与欧阳克联合起来算计她。但它也不帮着她,只站在一边时不时做个作揖的姿势,似乎在求叶向晚留下来。 一连几日,叶向晚都对身边的一人一狐毫不理睬。欧阳克自知理亏,倒也由着她去,并没有再贴上来。不过只要她出岩洞,他定会跟在她身边。若她想去探查北面的洞穴,那定是绝无可能。 慢慢地,一到夜里,欧阳克睡着后便又开始低声□□起来。叶向晚想到他腿伤既已痊愈,却还叫个不停,想来大概是在用苦肉计盼着自己原谅他,索性理也不理。 而欧阳克白天时所露出来的生龙活虎模样更让叶向晚笃定,这风流浪荡子不过是借机想让她上当罢了。 这天晚上,叶向晚夜半醒来,习惯性地向旁边看了一眼。 小狐狸居然没在她头边守着。 自从它第一次睡在岩洞里后,即使是惹得叶向晚大怒之时,它也一直雷打不动地睡在她头边。 怎么现在它突然不见了?难道是受不得冷遇回去了? 叶向晚冷哼一声,翻个身想继续睡,忽地觉察到似乎哪里不对劲。 她想了想,又转身看了看,这才发现,欧阳克的铺子竟也空着。 大半夜的,一人一狐都走了? 叶向晚本欲不理,转念一想,她白天只要一走动,这两个家伙便亦步亦趋地跟着。此时那两个都不在,她倒可以借机去峭壁处查看一番。 想到这里,叶向晚再无睡意,悄悄起身。 洞外月光如水,给夜色中的一切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叶向晚小心地在洞口处向外扫了几眼,并没发现那两个家伙的踪影,她急忙施轻功向北方奔去。 虽然独自在夜里行动比白日危险得多,但此时机会难得,那两个既然铁下心不放她出谷,她便顾不得别的。 顺着几天来已经走熟的路过去,穿过几片密林,前面就是上次小狐狸与冰蚕打斗的地方,过了那里再走一段儿,就会到达峭壁。 忽地前方传来了尖锐短促的叫声,听起来竟像是小狐狸。 叶向晚心下一沉:“难道这两个竟守在这里等我自投罗网?”她立时放轻脚步,悄悄分开面前的长草,从缝隙间望了过去。 空旷处,小狐狸正在不停地飞速跑动,它的后面似乎跟着什么东西,叶向晚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看出那东西居然是冰蚕。 这两个家伙怎么又在这里打起来了?小狐狸大半夜不好好睡觉跑到这里做什么?她刚要迈步走出去,眼角余光却扫到欧阳克躲在另一边的树后面。他也正在盯着场中的一蚕一狐,并没注意到叶向晚到来。 叶向晚摸不清现在的情势,心中疑惑,按捺住性子继续看着。 那冰蚕追了小狐狸一会儿后,速度渐渐加快,最后竟与小狐狸不相上下。小狐狸虽然到处跑动,仍然甩不脱它的追击。 叶向晚想起之前欧阳克说过,小狐狸不怕毒,但却惧怕冰蚕身上的寒气与火意。现在看来,他的话倒是实情。 奇怪的是欧阳克却只躲在树后,并不出手。叶向晚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他手中居然提着两块石头,其中一块石头中间凹了下去,勉强算个丑陋的石盒,另一块则是块石板,看样子,他是想用这两样东西将冰蚕收起来。 只是这事说起来再容易不过,那冰蚕太过凶悍,如何能乖乖让他收服? 再过一会儿,小狐狸似乎疲累了,渐渐慢下来,幸好冰蚕的体力似乎也到了极限,速度亦变得慢了许多。 叶向晚渐渐悟出这两个在打什么主意。看来,欧阳克打算让小狐狸耗尽冰蚕的体力,等它动弹不得时,再用那石盒模样的东西将它收进去。 不得不说,这办法对冰蚕来说,大概是目前最适用的一种。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小狐狸的速度已经极慢,几乎是平时的走动速度,冰蚕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直在小狐尾尖外大约一尺左右的地方跟着,估计两者都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边缘。 欧阳克终于动了,他拿着石盒慢慢走出几步,小狐狸也有意带着冰蚕向欧阳克的方向走去。 等这一狐一蚕到了面前时,欧阳克猛地一弯腰,用石板将冰蚕挑起来,就用盒子去接。 哪知那冰蚕虽然力尽,危急之时却仍旧身子一扭,猛地向他弹射而来。 小狐狸见势不妙,立即跃起,撞到了冰蚕。 接着,它尖叫一声,似乎被冰蚕的寒气所伤。 冰蚕一扭头,一口咬在小狐狸的身上。 小狐狸痛得满地翻滚,却根本甩不掉紧紧咬着它的冰蚕。 叶向晚虽然这些天与小狐狸关系冷漠,毕竟不忍心眼看它这样受苦。欧阳克知道蚕的毒性厉害,只急得不行,却不敢伸手。她却不大清楚,几步跨出去将冰蚕从狐狸身上扯下来。 冰蚕立刻咬上了叶向晚的手。 叶向晚当即觉得一股寒意顺着手指流向心脏。 46、第四十六章 站在一边的欧阳克见到叶向晚的眉毛和头发上已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心下大骇,再也顾不得危险,直接伸手将冰蚕从她手上扯了下来。 那冰蚕虽然是肉身,但经过这样几次强力的拉扯之后,居然不伤不断,身子一扭又咬到了欧阳克身上。 叶向晚眼见小狐狸僵倒在地上,浑身的银色毛上都是霜花,欧阳克也身子颤抖,明显抵受不住冰蚕的寒意。她想起《八部毒经》里面的吸冰蚕之力转化为自己的内功的图示,心一横,想道:“虽然我功力低微,也不知道那书上所示方法是否真的属实。但不管怎么说,我至少比欧小妖和狐狸活命的机会都要大些。若他们真的死在这里,我一个人在这危机四伏的谷中又如何活得下去?”她摆出书上那个干瘦僧人的姿势,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则不停想着那副图上的箭头标示。这一切都做好之后,她猛地将冰蚕从欧阳克手上扯下来。 冰蚕果然重又咬到她的手指之上。 不过这一次和上次尚有不同,那寒气入体之后,不再在她体内乱跑,而是真的沿着她事先预想的那样,顺着脉络在体内游走,寒气所到之处,整处地方便似变得冰寒。 欧阳克被冰蚕咬了一会儿,几乎整个人都冻得失去了意识。等他醒过来时,骇然看到叶向晚正坐在他面前,冰蚕紧紧咬着她的手指,而且这一次咬得极牢,几乎将她的整只手指尖都吞了进去,极难再被扯下来。 叶向晚的全身结了厚厚的冰甲,她整个人都被封在冰甲之中,动也不动。 欧阳克大惊。 看她这样子,明明已经死了,若是体内尚有一丝温气,又怎么会在外面结出这么厚的冰来?他急忙坐到叶向晚身后,伸掌抵住她后心,将内力源源不断地催到她体力。 叶向晚的体内果然冰冷一片,那丝寒气已经扩散到叶向晚全身,欧阳克虽然用内力助她驱寒,却根本无济于事。他转而又改为将她体内的寒气往外吸,但只吸得一点,那股寒气便似将他的心脏也冻得僵住了,他再想催动内力已经力不从心。 小狐狸这时已经醒转来,虽然力有不逮,看到叶向晚现在的情形,也知道形势危急。它冲上去对着冰蚕便咬下去,那冰蚕此时体外似乎已经冒出了热气,小狐狸只一咬便将它从叶向晚的手指上咬落下来,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了之前的凶相,任由小狐狸将它撕咬吞吃入腹。 欧阳克见不论是注入内力还是吸出寒气的办法都无法让叶向晚再醒过来,便颓然放弃了一切无用的努力。 他轻轻环住了满身冰甲的叶向晚,只觉得触手奇寒,冰甲里的佳人一丝反应也没有,明显早成了尸体。 忽地,他面色一变,一口血喷了出来。 想不到这个时候他的毒竟然发作了。欧阳克苦笑。 “晚儿,想不到我们会死在一起。”他轻轻地道,“其实,你若不是已经死了,我还真不想和你说这些。” 那只小狐狸开始在地上翻滚折腾,看似极为难受,可是欧阳克已经没心思再管它,只一心搂着叶向晚僵冷的尸体说话:“那天我们上岸之后,我发现我的大腿内侧不知道被什么毒物咬过,邪毒已然入体。我虽然尽力逼毒,却没什么用。那时我便知道,我命不久矣。” 小狐狸折腾的力度渐渐变小,看样子应该离死不远了。 “在水底的时候,我眼看着你慢慢无力。那时我一想到你要死了,心里就突然害怕起来,我想着这个世上如果没有了你,只剩下我,”他轻笑一声,“当然,或许你现在如果还活着,肯定会反驳我说,我明明还有那些姬妾。……但那时我就是觉得,没有你在身边,这样活着未免让人受不了。我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所以我把那口气渡给了你。我当时想着,或许你我二人不管多这一口气还是少这一口气都要死在水底。可是,万一有一个活着,我希望那个人会是你。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我只是想着,如果我能救你一次,你日后好歹会想想我,毕竟你这条命是我救的,胜过我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没人想念。这样说来,其实我挺自私,我宁愿你活着想我,也不愿独自过没有你的日子。” 小狐狸躺在地上,只剩下爪子还一抽一抽地。 “可是我没想到我居然能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你在我身边,那时我真以为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们两个人生活在这里,没有别人打扰,虽然你像以前一样不喜欢亲近我,防备着我,可是能看到你,能吃到你做的东西,能每天陪你交手过过招,这种日子……真的挺好。后来我想啊,不管怎么样,我是活不久了,那么,我干脆就再任性自私一些,将你留到我生命的前一刻罢。我知道你虽然防着我,但人却着实善良,受不了眼睁睁看着我死在你面前。所以我那时想着,哪天我坚持不住时,就托小狐狸带你出谷。……我已经私底下和小狐狸说好,要一起瞒着你,不让你出谷。不过,你别怪小狐狸,它之所以会听我的话,是因为我骗它说,你若是出了谷就不会再让它跟着你,不会再理它。它再聪明,毕竟不过是个畜生,好骗得很。我那样告诉它,它便信了,所以它才肯和我一起联手骗你。” 小狐狸已经一动不动了,甚至连呼吸都已经没有,小肚皮朝上翻在那里。 “那天冰蚕逃走之后,曾经几次带着其它大批毒虫过来找小狐狸。可是小狐狸已经住到我们的洞里,这里又本非冰蚕的地盘,它便没能找到。我想着这冰蚕是个稀罕物,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我把你多困在谷中一段时间陪我本就不对,若能捉它给你,也算是我向你赔罪。小狐狸因为你这几天不理睬它,也想替你做些什么让你消气。我利用它这种心理,让它答应帮我捉到冰蚕,今儿晚上我们趁你睡熟悄悄潜了出来,本打算合力捉住它。哪知道这冰蚕着实凶悍,最终仍是害了你。” 欧阳克轻轻亲了亲叶向晚脸上的冰甲:“可是说真的,我一点也不后悔。能死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他嘴唇发紫,全身都冷得哆嗦起来,却仍旧不肯放开叶向晚,“那天真是对不起,我一发现你要离开,太过紧张冲动,就想着不管用什么办法,能把你留下就成。……其实我说要你的时候,只是想吓吓你,想你能服个软,答应留下来陪我过了这段时间。哪知道你竟那么骄傲,坚决也不肯低头,宁愿死也不肯说软话,”他苦笑一声,“你那样子,倒逼得我不得不让步。不过,我的想法还是不变,就算你觉得我是在赖着缠着你,我也不想放你出谷。……至于那本书,其实对一个要死的人来说,哪还会在意那个?我看你平时对那镖宝贝得很,便想试着看能不能借这个要胁你一下。” 他将已经死僵的小狐狸拉到两人的身边,低声道:“晚儿,虽然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很开心,可是说实话……我真不希望你死,我宁愿你能活着想我,看来,还是我的任性害了你,洪老爷子说的没错,我生性浮躁跳脱,原就成不了什么大器,”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晚儿晚儿,你说现在明明是夏天,为什么还这么冷呢?我的心,很冷……”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还在空气中缓缓飘着,白驼山少主的头已经慢慢垂下,触在叶向晚覆盖着冰甲的肩上,嘴唇已然发紫。 欧阳克是在融融的暖意中醒过来的。 睁开眼时,他见到的居然是叶向晚苗条的背影,空气中不时传来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哔剥”之声,空气中泛着一股烤肉的香味。 那只小狐狸仍像往常那样盘在叶向晚身边,小小的头搭在尾巴上面,睡得正香。 一切像是回到了他们闹翻之前的时候。 面对此情此景,欧阳克竟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他想坐起来,这才发现全身都失去了知觉一般,不由心里微惊,开口轻轻叫了一声:“晚儿?” 叶向晚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脸对他笑道:“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肉就快烤好了,等一会儿就成。”笑语晏晏,是久违的温柔体贴。 “我现在动不了,怎么回事?”欧阳克开口问道。 “大概是你冻僵了还没有暖过来罢,等下我帮你按按应该就可以了。”叶向晚道,眉眼柔和,语气顺从。 欧阳克有点发愣。 他已经习惯了那个对他时刻防备、动不动就出语打击他一下的叶向晚,面前这个虽然壳子与之前的佳人一般无二,但内里却好似换了个人,让他有种不是真人的错觉。 “晚儿?”欧阳克试探地叫道。 “怎么?”叶向晚不解。 “那个……你真的是晚儿?还是……,”忽地一个念头钻进了欧阳克脑中,他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你不是晚儿,你定是那只小狐狸变的。” 叶向晚一怔,既而脸色一变,喝道:“欧小妖,你欠扁是吧?” 欧阳克听着耳熟的口气,总算确定了面前佳人的真实性,心满意足地道:“看你这样说话,果然是真的晚儿,应该不是那小狐狸在搞鬼。我放心了。” 叶向晚被他的模样弄得“扑哧”一笑,转头将火上烤好的肉取了下来。 熟睡着的小狐狸立刻醒了来,眼巴巴地看着那块烤肉。 叶向晚将烤肉放在一边晾着,走过来问欧阳克道:“你现在除了头,哪里都动不了吗?” 欧阳克苦笑道:“是啊。我只希望我不要一辈子都这样,不然还不如死了。” “放心,不会的。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你这种人能活千秋万代呢,现在说什么死呀活的?”叶向晚的话不知道是在宽他的心还是在损他,不过她的纤纤素手却已经伸出来,在他颈部以下僵着的部分慢慢按摩揉捏着。 “真奇怪,我怎么还没死呢?”欧阳克喃喃道。就算没被冻死,但他明明感觉到搂着她时,他大腿上的毒伤已经发作。 叶向晚的手微微一顿,半晌才低声道:“欧阳克,你中了毒,却怎地瞒了我这么久都不说?” “你怎么知道我中了毒?”欧阳克问道。他刚刚可没说中毒的事情吧? “我被封在冰里面的时候,其实人还有知觉,能看到冰外面的情景,也能听得到你所说的话。”叶向晚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对任何人来说,欧阳克临死前的那一大堆话都应该算是“表白”了罢? 就算他平时总一副不正经的神态,但每个人临死前所说的话,大多都是心理话。 她没想到欧阳克留自己在谷中只因为想她在他死前多陪他一段时间,更没想到他早已经身中剧毒却还若无其事地陪了自己这么多天。想来,欧阳克睡着之时的□□,应当是毒发的缘故吧? 而自己却还认为他是在故意迷惑自己,置之不理。 说来说去,都是她事先对他有太多的成见,以至于防他太深,到现在便欠他许多。 欧阳克没想到叶向晚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全听了去,也一怔,既而默不作声起来。 叶向晚默默地帮他揉着全身上下的肌肉。 洞中只剩下树枝燃烧之时发出的“噼啪”之声。 良久之后。 “欧阳克,你是不是已经恢复知觉了?”叶向晚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啊,我想还没有。我现在一点都动不了,也感觉不到晚儿的小手摸在我哪里。”欧阳克道,声音平静,并不像撒谎的样子。 “在说这话之前,欧阳克,你能不能先管好你下面长着的那个东西?”叶向晚的声音里充满了羞恼成份。 这个色胚说话做事一直都是真真假假,真假掺半,让人捉摸不透。她以为他知道自己听过他冻僵之前的话时会借机表白,哪知他却一声不吭。而现在他竟然仍旧假装僵着,趁机大占她的便宜。 欧阳克的kua下,不知何时已经支起了高高的帐篷。 叶向晚咬着嘴唇,红着脸,站起身对着草铺上的欧阳克就是一脚。 欧阳克哀嚎一声,蜷起了身子:“晚儿,不要谋杀亲夫啊。” “欧阳克,信不信我现在就阉了你?” “不要,不要,晚儿,你会后悔的。为夫要是没了那个东西,还怎么当你的亲夫啊。” “欧阳克!” 48、第四十八章 因为冰蚕之力还未在两人的体内完全归拢,叶向晚与欧阳克及小狐狸不得不在岛上又多盘桓了数日。 这段时间内,两人每日里行功运气,抓紧时间将冰蚕之力全部吸收消化掉,力求能真正做到化为己用。欧阳克虽然吸收的冰蚕之力少些,但他从小就开始习武,叔父又是有名的“五绝”之一,因此他的内力本就比一般的二流高手还要高出许多。此次他倒也算是因祸得福,借着冰蚕之力而一跃为顶尖一流高手的境界。再加上他在武道方面的经验比叶向晚多得多,因此叶向晚的拳脚功夫与内力相融合之时也由他传授了一些诀窍。可以想像,他说出的那些窍门有很多本是欧阳锋几十年的习武心得,算是不传之秘,这次也被欧小妖全当成讨好佳人的手段。 叶向晚毕竟习武起步较晚,在内力收放方面生涩得很。虽然有欧阳克的指点,但开始她的一招一式不是击出力道不足,就是力道过大,导致与她喂招的欧阳克常常不经意间就中招受伤。不过自发现只要他被叶向晚伤到,她就会加意地对他温柔体贴后,他就索性耍起无赖来,每次喂招时常常故意往她的掌风前凑。 叶向晚为了不误伤他,只得更加小心,在这种情况下不但她的功夫愈加娴熟,而且你来我往之中她与欧阳克的感情也渐渐浓厚。 当然,鉴于欧小妖不挨打受骂就不舒服的性子,所以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堂堂的西毒之侄在西域纵横十数年,向来是有名的百花丛中过,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现在竟然一头栽在了某位不把他放在眼中的佳人做出的精美食物上。为了能吃到佳人的美食并进而抱得美人归,他对每天的打骂甘之如饴,这也实在不能不说是一大奇景。 在这段时间,叶向晚终于主动将《八部毒经》取出来,与欧阳克同看。她这样做,一是因为没有办法,毕竟两人处于与世隔绝的岛上这么久,她太多的古字不识得,除了问欧阳克外再无别人可问。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欧阳克的为人在经过这么多生死与共的事之后让她放下了心。不然她也不会在流落岛上这么久后才拿出这本书,从前她可是连欧小妖一提到云镖时都防备得很。虽然于两人的关系她因为前世的背叛伤害所以有时还有迷惑,但至少她能确定,不管欧小妖其人对别人如何,好与不好,他却是相当值得她信任的一个人。 正因为这样,她甚至将《八部毒经》的来历也告诉了欧小妖。当她提到《八部毒经》与《九阴真经》俱出自同一人之手时,欧阳克的眼睛亮了亮。 “你还在肖想《九阴真经》么?”他的眼神改变并没逃过叶向晚的观察。 欧阳克想了一会儿,才叹息道:“不瞒你说,《九阴真经》只怕是每个武林中人都梦寐以求的书。有了那本书上的功夫,横扫整个武林都没问题,谁不想要?我之前也曾心心念念着那本书,一意与梅超风作对,也是因为在赵王府上听黄姑娘说过,《九阴真经》就在梅超风手上。如果能从她手里夺过来,就算我不成器,我叔父定然也能功夫大增,压过其他几人,成为‘五绝’中的第一人。可是现在……。”欧阳克停住了。 “现在怎么样?”叶向晚却并不准备放过他。 “现在,有时候想想,我突然觉得万一我哪天死了,除了我叔父外,怕是一个能真心伤痛我离开的人都没有。一个人活到这样,也算是失败了罢?当然,或许你会记得我,在我用强硬的方法让你不得不记住我之后。”他苦笑了一下。 叶向晚淡淡笑了笑:“生活本来就是这样,越长大,我们就会发现,能真正记住我们、对我们好的人就越少。欧阳克,你还算好,如果走在你叔父前面,至少有你的叔父想着你。”她轻轻叹了口气,抱膝坐了下来。 欧阳克坐到她身边:“晚儿,你的话还没说完。” 是的,没说完,她也不打算说出后面那部分话。原话本是:“可是,我呢?会有谁记得我?叶家兄妹,他们记得的,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那个才是他们的亲姐姐。义父和师父,他们都各有各的念想,我的离开,会让他们伤怀,但我不是他们的唯一。而本该是我生命中唯一的那个人,他不在这里,想来他也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有什么不舍。说起来,说不定他更感谢那场车祸,让他与那个女人有了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理由,除了我与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原本是我婚姻中的第三者。”只是话到嘴边,她忽然觉得没了计较的理由。 他既已不爱,自己再牵肠挂肚又有何用?更何况,重活一世,过了这几年,难道还磨不平那些伤么? “晚儿,你放心,虽然你刚刚说我死了有我叔父记挂着。不过我会尽量活得长些,再长些,争取死在你后面。这样,想你的人里,还多了一个我。”虽然她的话并未出口,欧阳克却像看穿了她的心思,道。 “欧小妖,你在咒我死,是吧?”听了欧阳克的话,要说她不感动是假的。不过叶向晚既然还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自然也不打算对他这种表白一样的话做出什么明确反应,“我们还是接着往下看《毒经》吧。” 在毒之方面,欧阳克长年受到叔父的熏陶,明显造诣也强过她。欧阳克虽然嘴上说并不在意《八部毒经》,但心下毕竟仍是好奇,再加上叶向晚此举也有向他表示信任之意,他便见好就上。两人边琢磨边看这本书,欧阳克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在他心目中千好万好的叶向晚竟然识不得太多的字,他总算能有几样胜过她的。一想到这里,欧阳克不由心中窃喜,那种时常被打击到零的沾沾自喜与自信也再度抬起头来。 两人这样互相切磋研摩着,数日里竟然将《八部毒经》一书上记载的所有内容全都读了一遍。开始几次是叶向晚用镖刺指取血涂书,到后来欧阳克眼见她雪白细嫩的小手每天都被这样□□几次,心下大为不忍,便大方地将“献血”工作揽了过来。幸好那小镖只是需饮人血,似乎并不忌讳那血到底是否出自同一个人。 《八部毒经》上说,世人用毒,大抵是从有色有味到无色无味,但其实毒之一道,真正要分为三个大阶段:有色有味、无色无味,最后再回归至有色有味。而这三个大阶段,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又各分为三部,第三阶段则分为两部,所以统称为《八部毒经》。 而从有形至无形再至有形,在看完这本书后,叶向晚总算也有了一个比较粗浅的了解。 比如说,寻常开黑店的那些人所用的蒙汗药,算是最低等最易被识破的致晕□□。若将这种药化入水中,水便会变为浑浊,极容易被发现。所以开黑店的人大多将蒙汗药放到江湖豪客所喝的酒水里。普通酒水大多微微发浑,而且豪客们喜欢大口饮酒,极少细品酒的味道,因此不细心之人便很少发觉酒水中有蒙汗药。 但如果是那些精制醇酿的好酒比如说葡萄酒,蒙汗药一放入其中,立刻便会被发觉。同时蒙汗药本身带有一定的味道,这会大大败坏葡萄美酒的甘香味道,稍有些酒龄的人只要浅尝一口就能够轻易察觉。 这便是最粗浅的有色有味阶段。 第二阶段,是无色无味。就达到这个阶段的人,在江湖中用毒方面都已经算是高手中的高手。因为大凡用毒之人,追逐的第一目标都是毒性之强之猛之烈,就算有“西毒”之称欧阳锋也不例外,而关于它们的气息味道这些人则大多不予重视。如果一个人提炼配制出更高等的□□,将它放在酒水之中,酒的颜色不会改变,味道也不受影响,纵然是有一定酒龄的人亦极难发觉。这就达到了传说中无色无味的程度。 而第三阶段,则是回归自然、返璞归真的“有色有味”。达到这一程度的高手,□□的性状都会随环境及自己的要求不则而有变化,在用毒方面的造诣堪比武学上的“五绝”地位。想像一下,当某一天,你有一个人生死对头。两个人相约在桃花盛开的桃林之中赴生死之约。你的生死对头甫一踏入林中便闻到了一阵桃花的香气。这很正常,就算这个人有十二万分的警觉,也绝对不会对桃林中桃花的香气有什么猜忌。可是,没一会儿,这个人还没到达目的地时就开始觉得手脚僵硬,呼吸也逐渐困难,最后眼睛睁得大大地死去。若是请有经验的仵作来检查这个人的尸体,他会根据死者全身发青、胆部破裂的情状下判断说:“这个人死于极端的恐惧。” 那么,到底是什么会让他如此恐惧?大家都在查找令他恐惧的根源,除了你之外根本没人知道他其实是死于带着淡淡桃花香气、只要闻到味道就能让心跳瞬间加快数百倍的□□。如果你将这种□□滴一滴到葡萄美酒中后,品尝者会觉得葡萄美酒的香味更醇正、更浓厚、更让人爱不释手,当然,只有你知道,这杯酒也更致命。 关于《毒经》这本书所记载的内容,叶向晚比欧阳克要入迷得多。欧阳克对此也不大理解,曾问她说:“晚儿,我叔父擅用蛇毒,但也仅此而已,他更让人惧怕的其实还是他的武功,毒只算是个顺便。可是我看你似乎比我叔父更沉迷于毒道,我看,你若是能跻身‘五绝’之列,倒是要叫你‘西毒’还更合适些。” 叶向晚笑道:“欧阳克,你就这么想我夺走你叔父的头衔?不过,你放心好了。论功夫论内力,我肯定与‘五绝’仍旧无法相比。不论是你叔父还是我师父或者义父,他们都浸淫于功夫几十年,底子相当扎实,非常人能及。我虽然已经吸收了冰蚕之力,也勤练了这么久,但最多应该也只是勉强能被称为一流高手?甚至或许我高估了自己,恐怕我连这个阶段也还未达到。要想成为‘五绝’,我想凭我现在之力万万不能,更何况,我对那个也不感兴趣。话说回来,我义父说的话有道理,冰蚕虽好,扎实练习更为重要,不然的话,人人都不必练武,只要去抓冰蚕就好了。” 欧阳克苦笑道:“晚儿,你不必太过自谦。虽然勤学苦练确实重要,但你天资本就强过普通资质的练武之人,又肯下苦功,因此能取得的成就远比你自己想像的要大。武林中嗜武之人实在太多,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冰蚕的好处,你真以为他们不会一窝蜂地去捉?现在武林里这样平静,只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冰蚕的妙用。不然估计冰蚕现在早就绝种了,根本轮不到我们来捡便宜。” 叶向晚叹息道:“是啊,我们真是占了好大的便宜,差点把命都占没了。”一想到那天夜里的事,她仍旧心有余悸。日后再有这种事情,她宁愿让别人去占,反正她又不想争得什么名头,老老实实练武就是。 “说起这个,晚儿,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小狐狸现在和以前相比似乎有些不同?”欧阳克从她那句感叹的话里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你是指它的毛色么?”叶向晚早发现了这一点,“自从那天夜里我们昏迷又醒来之后,小猪的皮毛就似乎在银色中带着点冰冷的霜花之感……不过这几天,它居然开始掉毛了,不知道会不会变得秃秃的,那样会很难看吧?” “那倒不会。”欧阳克指着她肩上老老实实盘着睡觉的小狐狸道,“你看,它在掉毛的同时,新毛也长出来了,虽然新毛还很短。不过它的新毛不是银色,变得雪白晶莹,看起来有一种剔透的感觉,难道是吃掉了那个冰蚕的缘故?” “大概吧?”叶向晚也不敢完全确定,虽然小猪的异变确是那夜之后开始的。但这个品种的狐狸她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第一次见到,既不了解它的习性,也不清楚它的其它嗜好,说不定这种狐狸长到这么大时都会换上新毛呢。 “这现象不知道是好是坏。”欧阳克叹道。叶向晚有只能帮忙打架的帮手自然是好事,不过小狐狸彻底变样之后,性子会不会也有所改变? “应该……不能算坏事吧?”叶向晚心中也实在没底。 “银色狐狸倒也罢了,这世上谁见过长这种近乎透明的白毛的狐狸?如果你真到了外面,怕是那些有坏心的人真给它当成妖精捉起来。”欧阳克道。 叶向晚“嘁”了一声:“那也得他们能捉得住才算。” “不管怎么说,晚儿,出谷之后,你千万要记得事事谨慎小心,不要轻易将它现于人前。要记住人心险恶。”欧阳克叮嘱道。 “知道了,欧阳克,你真把我当小孩子了?”叶向晚笑他。 等两个人将冰蚕之力用了数日时间全部化掉吸收之后,叶向晚才问小狐狸道:“小猪,你可知道这里有没有出谷的地方?” 小狐狸看了看叶向晚,眼中闪过一丝胆怯和犹豫。 叶向晚知道它生怕自己出谷就会丢下它,便道:“小猪,你放心,你的名字是我取的,自然以后要一直跟着我,除非我死,不然只怕你便要时候被束缚在我身边不得自由。如果你知道这种结果还肯选择跟我出谷的话,就把出路指给我好吗?我们一起去这大千世界闯闯,而且,我另外还有许多事要做,必须要出去一趟。不然,我会一辈子不安心。”也不知道义父和黄师姐他们怎么样了。 小狐狸这才放下心来,晃了晃尾巴,头前带路,果然是向北方而行。 叶向晚和欧阳克忙随后跟上。 两人一狐到了前些时候的洞穴之前,小狐狸停下爪子,对着洞穴里面叫了一声。 “果然是这里。”叶向晚喃喃道,一想到就要能从这个地方出去,能再次见到义父和师姐,她的心实在很激动。 “虽然洞穴通风,但这岛本身的奇怪物事不少,所以为防万一,还是我在头前先打探一番罢。”欧阳克说着,弯下身子就洞穴中爬去。 小狐狸忙拦住他,叫了一声。 “它的意思是由它先进去。”叶向晚笑道,“它可比你勇敢得多,欧阳克,它本来就是这林中一霸,这里算是它的地盘。我看你还是让它先行的好,不然我可不保证它会不会在你后面咬你一口,到时你莫要向我哭诉。” 欧阳克听了叶向晚的话,只得无可奈何地让开了路。小狐狸趾高气扬地进了洞穴,欧阳克随后跟上。 叶向晚刚要进去,欧阳克却在洞穴中道:“晚儿,你先不要进来,这洞穴里面黑得很,看不太清……咦,小狐狸的皮毛居然能发光?真是怪事!它难道真是妖精……啊,小狐狸你居然踩我!” “真的会发光?”叶向晚心下奇怪,也顾不得欧阳克在里面呼痛,忙随后跟了进去。 那洞穴只是初始时候甚为狭窄,待两人爬过一段之后,前面就渐渐开阔起来,到后来甚至两个人不必再爬行前进,只要弯着身子走过去便可。小狐狸的皮毛果然泛着淡淡的光,在这黑漆漆的洞穴中竟如月光一番,纵然朦胧,却足够让两人看清周围环境,不至于碰到头撞到脚。 两人这样走了一段,忽地前面小狐狸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 “危险!”叶向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难道真的被欧阳克那乌鸦嘴说中,这几处透风的洞居然有什么厉害物事呆在里面不成? 49、第四十九章 两人对视一眼,放轻了脚步慢慢向前走去。 前面小狐狸发出的光时明时暗,两人走近了之后才发现,它正在和什么打斗着。 “晚儿,小心,是蛇!”欧阳克眼尖,一眼看出与小狐狸互斗的是两条小蛇。那两条小蛇不过拇指粗细,身上细小的鳞片遍布,彼此纠结缠绕在一起,粗心之人说不定会将它们看成是一条长着两只头的怪蛇。两条怪蛇外表几乎完全相同,只是其中一条通体发着淡淡的金光,另一条则泛着浅浅的银光。它们虽然互相缠绕,动作却极为灵便,时而分开时而合上,着实令人防不胜防。 对上它们,或许小狐狸唯一的优势只在于不惧毒? “欧阳克,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小猪?”叶向晚看小狐狸一直仗着速度快每每令金银双蛇的啮咬落了空,但时间长了也不是个办法。她心中担心,便道。那小蛇速度其实比小狐狸慢不了太多,因此小狐狸也极难伤到它们。 “现在小狐狸还处于上风,我们看看再说。对于这谷中的物事,小狐狸比我们熟得多,我们贸然插手的话,说不定反而帮了倒忙。”欧阳克道。 叶向晚听他说得有理,只得暂且按捺下来静观其变。 “这两条蛇有点奇怪……。”欧阳克却又喃喃道。 “唔,我也知道它们很奇怪,不用你说。我看,这谷里不少东西都能当火把用了,这两条蛇竟然也会发光,不知道还有没有其它的东西有这种效果?”叶向晚道。 “不是指这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蛇?” “什么情人蛇?” “听我叔父说,当年我娘病重,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后来有人告诉我叔父,若想救得我娘活命,便只有找到情人蛇,剖开生吞掉雌蛇的蛇胆。我叔父遍寻塞外中原,又查了许多典籍,虽然看到了不少有关情人蛇的记载,却始终未能寻得情人蛇的踪迹。”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来我娘终于亡故,叔父也寒了心,觉得传说毕竟只是传说,想来是不能当真的。从此我叔父只专心浸淫于武学,再不作他想。” 叶向晚只听得唏嘘不已。 看来就算身为武学大宗师的“西毒”,毕竟也不是全然无情无意之人。 “为什么要叫情人蛇?”叶向晚问道,“难道是因为它们一对对缠在一起?” 欧阳克眼神一闪,笑道:“大概罢。不过晚儿,我叔父那时查了很多古籍,知道这情人蛇有多样好处,比如说,只要吃了它的蛇胆,便可百毒不侵。” “真的?”叶向晚果然心动。就算她没有争名夺利之心,但身在江湖,多一样保护自己的东西总是好事。 “是啊,所以等下那小蛇被狐狸降住之后,你要不要试试?” 叶向晚却又有些犹豫起来:“会不会真的百毒不侵啊?这蛇长得奇形怪状的。” 欧阳克道:“我叔父也只在书上得知,未见过真蛇。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 “小猪,要不要我帮忙?”叶向晚叫道。她见小狐狸一直闪躲着两条蛇,心下颇有些担心它搞不定。 小狐狸叫了一声,示意无碍。 果然,没多久,那两条蛇的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转动也不甚灵活。甚至小狐狸有几次明明露出了破绽,它们却无力追击。 “难道它们也和冰蚕一样累垮了?”叶向晚猜测。 欧阳克道:“应该不是,这两条蛇的体力还有,看上去更像是哪里受了伤不甚灵便……奇怪,那金蛇身上有霜花?” 叶向晚一怔,忙凝神看去,果然看到金蛇的近腹处结着淡淡的霜花。而且看它扭来扭去时尽量避开扯动腹部,似乎那里确然受了伤。 再过一会儿,小狐狸又在银蛇腹部咬了一口。 两条蛇的转动更加不便起来。 但饶是如此,情人蛇的凶性仍在,小狐狸只能绕着跑,仍不敢轻易近它们的身。 忽地那条金蛇的蛇口大张,通体金光猛地增强,一时间竟然强得让人睁不开眼。 小狐狸被金光所迷,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银蛇猛地从金蛇身上弹开,猛地扑向小狐狸。 “不好!”欧阳克叫了一声,也来不及找什么,顺手从手臂处摸了样东西丢出去。小狐狸虽然不怕毒,但情人蛇却瞄准了它的颈部,那里是大多数动物的要害,自然也包括狐狸。真要让它咬中,小狐狸再厉害也难以生还。 银蛇的身子却在半空中一滞,那原本应打中银蛇的东西便落了空,银蛇猛地转头“咝”了一声,一下子弹过来。 欧阳克见情势危急,忙斜里一掌拍出,银蛇的身子却似失了势头,一下子落到地上,他那一掌便落了空。叶向晚眼睛一眯,反手击向银蛇。她现在内力已然大增,而且俱是阴寒之气,同时掌风里还含有剧毒,这情人蛇正可做为她练手之用。 银蛇却猛地倒退而行,又缠到了金蛇身上。 金蛇身上的金光只亮得一时,便暗了下去。此时小狐狸已经缓了过来,大概是觉得自己适才的表现丢了面子,它愤怒地尖叫一声,又向两条蛇冲了过去。 欧阳克这才有余暇看向自己丢出的东西,却是那只云镖。自他揽下每天的“献血”工作之后,那云镖便由他保管了。 欧阳克的叔父是“西毒”,他自己也心思灵活。看到云镖时,他心中一动,云镖只有一只,但这洞里的小石子却不少。他立刻蹲下去捡起脚下的石子,伺机丢向“情人蛇”。 那两条蛇本就不敌小狐狸,一直在勉力支撑,此时再被欧阳克时不时干扰,金蛇不多一会儿就又被小狐狸咬了几口。 银蛇大怒,“咝”地一声,忽地又离了金蛇之体,射向欧阳克。 小狐狸想拦阻它时,却被金蛇阻住了去路。 欧阳克虽然功力高深,但银蛇体型甚小,又极滑溜,再兼之有剧毒,因此他与银蛇对阵只能步步退让。饶是如此,他得空时却仍对叶向晚道:“晚儿,你去后面,当心些。”说这话时,因为分了心,差点被银蛇咬中。 叶向晚见他危急之中还关心着自己,又想到他一直以来的数次守护。如果说,一次以命相护尚打动不了她的心,那么,十次如何?百次又如何? 真的会有人在无数次的生死相随不离不弃面前还始终心硬如钢么? “晚儿,你在乱想什么呢?赶紧到后面去。”欧阳克见叶向晚只怔怔站在一边,不由急了起来,扬声叫道。 “欧阳克,你现在这样护着我,我也未必会领你的情,你何必呢?”叶向晚答非所问。 欧阳克见她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却只顾着说那些有的没的,不由得急怒交加,一瞬间真有想把她的脑壳打开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的念头:“我管你领不领我的情,至少以后你扔下我一个人走了,我还能有着这份回忆!强求很多事或许会遭天谴,但不努力的话,连遭天谴的资格都没有!” 叶向晚心中大震,看向正与银蛇激斗中的欧阳克。 她从没想到,一向口花花心花花的白驼山少主,此时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或许他平时真真假假,但在生死关头说出的话,却不可能是假的。 叶向晚叹息一声:“你如此对我,我如何能让你一个人涉险?”她猛地欺身上前,出招与欧阳克合力斗银蛇。 银蛇与欧阳克对敌已经算是势均力敌,此时加上她,登时压力大增。那边金蛇见银蛇涉险,也顾不得小狐狸,身子一弹就飞过来直奔叶向晚。 虽然小狐狸随即追上且咬了它一口,它却猛然一挣,蛇身被小狐狸的利齿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伤口处迅速结起冰花来。但它急冲的势头却更加快速,仍旧直奔叶向晚。 银蛇这时也趁势急攻叶向晚,让她没有时间抵挡金蛇的进击。 欧阳克见势危急,他与叶向晚几次落水,早失了趁手的兵器,这时只能牙一咬,在金蛇咬到她之前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 金蛇“咝”地一声,身子一卷,已然一口咬到欧阳克的手掌侧边缘。 叶向晚大惊,猛然一掌劈出去,掌风冷冽,正中银蛇的蛇身。银蛇的身子骤然一僵,接着朵朵霜花开在它的身上,它终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叶向晚再转头看向欧阳克,却见到一条黑线正顺着欧阳克掌侧的伤口迅速向上蹿去,直没入衣袖之内。 欧阳克长眉一轩,长长的指甲只一挥,便直接将金蛇活活地剖了腹。他的指甲一挖一弹,熟练地将蛇胆取出来直接塞进了嘴里。等他将蛇胆咽到肚里时,那金蛇兀自在他手上挣扎扭动。叶向晚眼看着那条黑线缓缓退了下去,心下暗叹欧阳克不愧是“西毒”之侄,反应之快下手之狠,均属一流。这段时间他一直对她百般讨好,诸般耍宝,她几乎忘记了他原本就是狠毒好色的小毒物! 欧阳克冷笑一声,将金蛇一扯,随手往地上一丢。金蛇挣扎了许久,才死得透了,死前却仍旧爬到了银蛇的尸体旁,缠上了它僵冷的身子。 “情人蛇胆,果然可保人百毒不侵!”欧阳克道。他卷起了衣袖,借着小狐狸发出的光可看到那条黑线已经消失无踪。 小狐狸跑回来,邀功似地对着叶向晚叫了一声。 欧阳克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仔细检视过银蛇后才对叶向晚道:“晚儿,情人蛇已经死透了。” 叶向晚眼见刚刚的事情俱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蛇咬到欧阳克再到被破腹取胆的过程便已经完成。说起来,那金蛇银蛇本都是攻向她,虽然欧阳克说过蛇胆可解毒,毕竟也只是个猜想,这样一来她却又再欠了欧阳克一次人情。 “晚儿,怎么了?”欧阳克见叶向晚迟迟不语,开口问道。他将纠缠着的蛇尸提起来,照样将银蛇剖了腹,取出了银蛇胆。 “我只是突然想,我似乎又欠了你一次人情。”叶向晚道。 欧阳克轻笑道:“难道你欠我的人情还少了?以前我可没见你在意过。”说着将剖出的银蛇胆递给了叶向晚。 叶向晚接过来,放到口中咽下,却看到欧阳克一直盯着她,眼神奇特。 “欧阳克,你那是什么眼神?”叶向晚只觉得心中一阵异样,不由问道。 欧阳克一言不发,只盯着叶向晚。 小狐狸站在两人中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它弄不清强敌已殁,这两人为什么却没有欣喜的表现。 “欧阳克……这蛇胆,除了百毒不侵,还有什么用处?”叶向晚越来越觉得不对,开口问道。 “原来晚儿害羞时,是会嘴硬装不在意呢。”欧阳克却不回答她的话,只慢悠悠来了这么一句。 “小猪!” 小狐狸立刻伏下身子,头微微低下,掀唇露出了牙齿。 “我说!我说!”欧阳克眼看着小狐狸收回了威胁的表情,这才重又开口道:“情人蛇胆,男女食同一对蛇胆之后便可心意相通,同时百毒不侵。另外,这两人将共用余下的生命,一者生则俱生,一者亡则俱亡,生同衾,死同穴。因此世人称之为‘情人蛇’。” 欧阳克轻笑着走到叶向晚身边,在她耳边轻轻地道:“晚儿,你既服下了银蛇胆,这一世便再也摆脱不了我。晚儿,我爱你。”他口中的热气轻轻喷到她的耳上。 50、第五十章 叶向晚站了一会儿,忽地全身哆嗦了一下,转头看着欧阳克。 “欧阳克,你说什么?” 欧阳克看着叶向晚:“晚儿,你刚刚想起了谁?我说我爱你时,你在想谁?” “我没想起谁,我只想起了一些事情。欧阳克,能死在一起的人,不仅仅是情人,还有仇敌。”叶向晚认真地道。 “我不认为我们现在的关系能用‘生死仇敌’来称呼。”欧阳克并不避开,仍旧凑在她的耳边。 “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你能一生一世守着我一个人么?”她见欧阳克张嘴要说话,便竖起一根手指止住了他,“你现在不必答我,因为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前面到底是不是出路还不一定。若我们出不得这个岛,你就算不想一辈子守着我都不可能。而且,你这段时间多次舍命救我,我相信你现在确实是出自一片真心。可是万一我们出去了,欧阳克,花花世界,你自问难道真能把持住你自己?谁知道你此时的‘真心’会不会成为那时的‘变心’?”曾经,有一个人,当着所有宾客与神父的面将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承诺一生不变。可最后,这一切的一切也不过都是一场空。 欧阳克轻笑一声:“你只要知道我对你说过这句话就好。至于别的,那个时候既然尚未到来,我现在说再多也没用。只是,你我既然心意相通,我想你便会知道你之于我有多重要。你只要记着有我这么个人一直在想着你就好。就算这辈子得不到你,横竖我们要死在一起,那样也不错。”说着欧阳克自嘲地笑笑,捡起地上的云镖贴身放好,举步便走。 小狐狸见叶向晚没有生气的意思,就跟着几步跑到前面,仍旧做着开路先锋。 叶向晚沉默地跟在这一人一狐的身后向外走着,心中百味陈杂。不知道是因为服过蛇胆还是因为刚刚共过患难,在听到欧阳克的那句话时,她的心确实曾微微一动,同时一股略有些甜亦略有些涩的味道在她的心上蔓延开来。 一直以来欧阳克的表现都不停地在脑海中说服她点头,可是前世的伤害与欧阳克从前的那些花名却又让她退避三舍。 但就像他适才所说的,不管两人最后能否成为情侣,既然已经服了情人蛇胆,这一辈子都不得不纠缠在一起了。 欧阳克感觉到身后佳人起伏不定的心情,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毕竟没有白费功夫,佳人心中终于有了他一席之地,不由得心下暗喜。 两人前行数丈后,洞道重又变得狭窄起来,到后来两人不得不像最开始那样仍旧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只有小狐狸因为身姿过小,不受影响。两人爬了一会儿,欧阳克忽见到前面透进光亮,大喜道:“晚儿,前面有亮光了。”手下用力加速向前爬行。 叶向晚一声不吭,跟在后面又爬数丈,只觉得眼前已经越来越亮。再爬一阵后,突然间阳光耀眼,凉风习习,她不由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接着感觉到一双大手将她半扶半抱了起来:“晚儿,小心脚下面,我们已经出来了。” 叶向晚闭眼睛定了会儿神,这才重新睁开眼来,看到两人竟然站在悬崖之间突出的岩石之上。极目看去,远方海天一色,水鸟翻飞,这些景色突然入眼,端地令人心旷神怡。 欧阳克“哈哈”一笑,道:“这鬼岛之前看去还阴阳怪气的,现在站在半空中看,倒觉得也还不错,虽然比不上我的白驼山,毕竟还是有些值得看的东西。” 叶向晚白他一眼,道:“你莫得意,我们虽然出来了,可是怎么下去?” 此时这两个人俱都悬在半空中,离地尚有数十丈。难怪这里与另一边虽有孔洞相通,那边的毒虫猛兽却根本没有跑过这一侧的。想来那些体型大的猛兽自是碍于体型过不来,而体型小的又没办法落下这处高台还保得命在。小狐狸虽然厉害,他们在谷中这么久时间也只看到它一只。 欧阳克却指着旁边下方道:“咦,晚儿你看那里。” 叶向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那里下方立着一块十数丈高尤如小山一般的巨岩。 “那个应该就是黄姑娘拉下来砸过我们的石头罢?”欧阳克又道。 叶向晚越看越像,不由喜道:“对极对极,你看那石头下面还隐约有藤蔓一类露出来,周围的情状也和我们掉下去的那天很符合。”其实当天此处到底是何情景,她早记不大清,但人处绝境之中时,就算只摸到一点点希望,潜意识里也会把它当成救命稻草。叶向晚也不例外,在这种心情下,自然越看那里越像当日的机关悬崖。 “不知道黄姑娘她们还在不在?”欧阳克说着,手搭凉篷向远处看了看。 “之前你说什么也不肯出来,现在刚出来就惦记我师姐了。”叶向晚挖苦了他一句,四周看了半天,不由有些发愁:“欧阳克,如果师姐他们不在,我们可要怎生下去才好?” “现在这种情况,就怕黄姑娘她们在也帮不上什么忙。”欧阳克道,“我倒有个主意,我先回另一边去砍些蔓藤来结成绳子,只要长度能够让我们安全落到那处巨岩上,剩下的就好办了。” 叶向晚觉得他这主意不错,便道:“我也陪你去罢。那一边毒物太多,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欧阳克笑道:“晚儿果然学会关心为夫了,吾心甚慰,吾心甚慰啊。” 叶向晚白他一眼:“我是怕你万一死了,我得跟着陪葬。毕竟,现在我们两个人的小命是连在一起的。”却终是没再反对他的那句“为夫”。 两人从洞里又原路返回去,砍藤斫蔓开始结绳。小狐狸虽然帮不了太多的忙,但也跑来跑去地帮着把枝条长藤拉扯过来,甚是欢脱。 “晚儿,我们终于要出去了。”欧阳克眼见藤绳已经结了大半,忽地说道。 “嗯,是啊。” “晚儿,出去之后,我就求叔父向洪老爷子求婚,怎么样?”欧阳克道。 叶向晚停了手,抬起头:“求婚?” “是啊。横竖你就算不应我,注定我们也要纠缠在一起。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但是你若不尝试着相信我,又如何会知我可不可信?”欧阳克轻轻地道,“晚儿,信我一次,好么?” “那么,你觉得你可信么?”叶向晚反问道。 “若是放在以前……我会觉得成亲是很可笑的一件事。尤其是若不小心娶个妒妇回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后院起火。可是现在我再想想,觉得有那么一个能同生共死的人,也挺好。至少,不管我人在哪里,心都不会孤单。”欧阳克的表情很镇定,看不出真假。 叶向晚闭着眼睛感觉了一会儿,感觉不出他的话里有什么水份。 看来,是真话。 虽然他的话不能让她完全满意,但能让一个原本好色花心的男人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算不容易了,更何况这还是出自他本心。 “再看看吧。”纵然如此,叶向晚仍旧有些拿不定主意。 “再看看?” “是啊。如果你出了这谷后,仍旧被外面的美色所迷,我能与你同生共死又有何用?就算不得不与你纠缠一生,我也不想守着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叶向晚道。 欧阳克不再说话,低下头继续结藤绳。 等两人将所有的藤绳都结好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眼见着太阳西斜,两人一狐急忙忙回了洞里。欧阳克将藤绳固定在石台上,另一端则抛下去。长藤虽然离着巨岩还有数丈的距离,但两人此时都已经身具上乘功夫,完全可以从藤尾处安全落到巨岩之上。 欧阳克先顺着长藤滑下,落到岩上之后确定了安全,这才对平台招手,示意叶向晚下来。 叶向晚知道小狐狸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并不担心它,便自己顺着藤蔓慢慢向下滑。待滑到中下部时,忽地藤蔓发出了“噼啪”的断裂声。 “晚儿,快下来!”欧阳克发现情形不对,忙叫道。 叶向晚也知道危险,加快了速度,但没几下,那藤蔓又发出一声“噼啪”,这一下彻底断开了,她的身子直直向下掉下去。 忽地她的下堕之势停住,紧接着她感到自己居然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原来是欧阳克见势不妙,跃起来接住了她。幸好她离巨岩已经不远,欧阳克才能顺利接到她。不然欧阳克这举动怕是得把两个人的小命都交待在这里。 欧阳克顺利接到了她,心中愉悦,轻飘飘地从巨岩上落下,轻笑道:“晚儿,你好香好软。” 叶向晚脸上一红,挣扎着从他怀里落到地上。 小狐狸见两人都落到了实处,这才从平台上飞速地奔跑下来。直直竖立在地面的峭壁在它跑来竟然如履平地,它的这手功夫只怕连“五绝”都只能望之兴叹。 小狐狸一落到地面上,就熟门熟路地落到了叶向晚肩上。两人还来不及感叹终于出了那个毒物遍布的山谷,已然想起了各自关心着的人,便不约而同地向之前住着的山洞方向施轻功奔去。 跑了一段,欧阳克忽地拉住了叶向晚:“晚儿,恐怕他们已经离开了。” 叶向晚一怔:“你怎么知道?”如果不是有金银蛇胆的心意相通之用,她肯定又会认为他是有心愚弄她。 “你看那里。”欧阳克指着远处的树林。 叶向晚凝神看去,这才发现在林子旁边有一片树木竟似被什么强力震断了一般,只露着参差不齐的树茬短桩在地面。 “他们定是弄断了那里的树木,结成木筏走了。奇怪,难道洪老爷子的功夫已然恢复?不然黄姑娘再聪明,也不可能有这般深厚的内力。如果真的是这样,晚儿,之前我叔父伤他的事是不是能一笔勾销?”欧阳克越想越美。 叶向晚的心里却已经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是郭师兄和欧阳锋!” 51、第五十一章 两人怀着不同心思,俱都匆忙地回到早前住过的山洞里,果然看到洞内早已人去洞空。甚至当两人突然出现在洞口时,还有两只正在里面嬉戏的兔子急急忙忙地夺路而逃。 “看样子,他们好像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欧阳克道。 “他们走啦?!”叶向晚突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难道这几个人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离岛而去?自己果然是这样不被需要的吗?随时都可以被放弃? “晚儿,这里有字!”欧阳克忽地发现洞边有一处地方人为用草掩盖的痕迹明显,便几下扒开来。 上面果然有细细的刻痕:“晚儿,老叫化和两个徒儿同老毒物离岛,黄老邪熟悉这一带地形,老叫化已经通知他来这找寻,你且安心等待几天。”看样子是用黄蓉的峨嵋钢刺硬刻上去的。 “洪老爷子说黄岛主会来这找我们。晚儿,你看我们是在这里等,还是抓紧时间结木筏离开?”欧阳克问道。 “结木筏?” “是啊。我猜想他们也是这样离开的。虽然说我们在这里等更保险一点,但我觉得你应该挺着急离开的罢?”欧阳克道。佳人既然经历了千辛万苦总算到了手,他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停留。 “不知道我义父的伤怎么样了。”叶向晚喃喃道。现在的一切状况,除了原著中断了腿欧阳克此时还跟在自己身边外,其他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剧情轨道之上。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北丐也能像原著中那样借《九阴真经》之力恢复功夫? 欧阳克看了看叶向晚:“晚儿,你既这样担心他们,我们还是早日离岛的好。现在天色有些晚了,我们先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早晨我就去伐木做筏。”欧阳克道。 当下小狐狸捉了几只兔子来,叶向晚生火烤好,肉香四溢,两人一狐用毕。 说起来,这里和那片深谷虽然同处一个岛上,但明显并不互通消息。岛这边的动物们却大多温驯无害,甚至见到小狐狸也不怎么惧怕,并不像那一边的毒虫猛兽,一见到它就露出惧怕臣服之意。 或许是因为小狐狸还没来得及在这边建立它的权威地位罢? 两人一狐早早地就躺下休息,欧阳克虽然想借机亲近一下佳人,但在被叶向晚踹过一脚之后再兼以小狐狸的森森利齿下,他不得不改变了念头,独自睡到了火堆的另一边。 第二天天刚亮,两个人就起了身。欧阳克去了附近林中用内力震断树木,叶向晚则去岛上别处转转,想到处查探一下有没有洪七公等人留下的其他痕迹。但除了当日的巨岩还像小山一样矗在峭壁之前外,却已然没有任何他们在这里生存过的证据。 叶向晚虽在前一日经过欧阳克的话语开解,看到此情此景,心下终究有些伤感。她转身走到林中,看着欧阳克用内力将碗口粗细的树干一根根地震倒。 欧阳克震断十几棵树木后,便开始气喘吁吁。他不由苦笑道:“看来我的内力纵然有所精进,但毕竟还是不够精纯。也不知道洪老爷子和郭靖那傻小子到底用了多久时间才能凑齐这些扎木筏的木材?” 叶向晚道:“你漏算了你叔父,毕竟他也在岛上。“ 欧阳克摇头道:“我叔父断断不可能和他们一起伸手扎筏,我倒想,说不定是我叔父趁着洪老爷子失去功夫、傻小子和黄姑娘不是他的对手之际,用强力逼着他们扎筏出海。” 叶向晚细思原著,好像确实是有这样的情节。当然,欧阳叔侄虽毒,最终仍是黄蓉技高一筹,将那木筏的主干绳索都切断,以至于叔侄两人一到海上之后就立刻落到了茫茫大海之中。如果不是后来洪七公等人乘坐木筏赶上来救了他们,估计他们早晚会死在海里。 不知道少了欧阳克以后,欧阳锋会不会还偷筏离岛? “真奇怪,你叔父怎么肯走呢?他明明那么宝贝你,居然也不说在这里认真找找你。”叶向晚转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不奇怪。黄姑娘一向智计百出,我想着应该是她用话骗住了我叔父。而且,他们身上有《九阴真经》,我叔父一直想得到这个,自然不能弄死了他们。”欧阳克道。 “这么说,他们一个用强力威逼另一个,另一个却又用巧计拿捏住这一个。这倒也是一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就麻烦的程度来说和我们现在倒相去不远。”叶向晚笑笑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欧阳克又开始用内力震树。叶向晚闲着无事,站着看了一会儿,索性也加入其中,“砰砰嘭嘭”地帮着震断了数棵。 只是她每出一掌,都用出十足的劲道,那力度莫说震断一棵,就是几根合拢在一起也必断无疑。这样一来,她浪费了不少内力,大概只断了七八棵便脸颊绯红,娇喘微微。 欧阳克见了未免心疼,便道:“晚儿,你歇一歇罢,想来凭我们两人之力,扎木筏绝非一日之功,我们慢慢来就是。你内力运用还不纯熟,一下子用得过头,说不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叶向晚听他这样说,依言道:“那我和小猪去捉几只野味,中午好好犒劳你一番罢。” 她话一出口,欧阳克立刻想起她做出的那些黄嫩嫩香喷喷的烤肉来,不由得口中馋涎大盛。 叶向晚见到他的贪吃模样,笑道:“若是不提这个‘吃’字,你便是正正经经一个白驼山大少主。但只要提到吃,你立刻就原形毕露了。” 欧阳克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只对晚儿的手艺垂涎而已。若是别人做出的东西,就算摆在我面前,我也必不会失态。” 叶向晚抿嘴一笑,知道他是有心恭维,毕竟心下也很舒服,索性不再多说,转身带小狐狸离开。 欧阳克想着即将到来的那一餐盛宴,不由得精神大振,更加卖力干起活来。虽说以前他亦吃过不少次叶向晚亲手烹调出的食物,但最开始是他强迫她,后来则是她做给别人吃时顺便带了他一份。及至两人都被困到谷中之后,叶向晚更是基于在那种陌生环境里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才可能活下去的原因,才肯给他做一天三顿饭。哪像现在这样,佳人竟然明明白白地说要特意做给他吃? 这样忽忽过了数日,欧阳克总算备齐了要做木筏的树木,接下来的日子他便开始以树皮结索,将砍倒的那些木头都牢牢捆在一起,甚至还用树皮编了一张小帆。 叶向晚则提前准备好数日的吃食和清水,小狐狸也大展身手,时不时叼回一只被它咬死的小动物回来,每个动物的伤口处都结着冰花。 这天早晨两人起来后,眼看着起了风,叶向晚便和欧阳克将吃食及清水都搬到木筏之上。小狐狸早早跳上了叶向晚的肩膀,稳稳地坐在那里。两人上了筏子之后,张起轻帆,那木筏在风力作用下不一会儿就离岸有数丈之远。 欧阳克坐在筏上,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凶险中透着离奇,竟似比自己之前三十多年的经历都要丰富得多,不由得叹道:“两相一比较,之前的几十年真像是白活了。” 叶向晚却忽地转过头来:“欧阳克,有件事我们要先说好。如果你不同意,上了岸之后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日后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就看各自的造化。” “什么事?” “等我们见到我义父和你叔父后,如果你叔父还在欺负我义父,你不许帮着他作恶。”叶向晚一想到洪七公失去的功夫,就直磨牙。 欧阳克叹息道:“你放心好了,洪老爷子为人侠义,纵然功力全失,仍不失为一代宗师风范,风骨为世人所景仰,试问又有谁真能为难得了他去?” 叶向晚却仍不放心,半晌才道:“那万一你叔父不放过我义父,还是要为难他,你帮谁?” 欧阳克一怔,既而失笑道:“晚儿,我叔父虽然号称‘西毒’,但毕竟也是‘五绝’之一,不可能做出逼迫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的事来,那种事太有失身份。” “我是说万一。”叶向晚却不轻易松口,“突然出手偷袭也是下作之事,你叔父不是照样做了?不然我义父的功夫怎么失去的?” “如果真的那样,我会劝我叔父手下留情。毕竟,我还要洪老爷子点头才能娶到你不是?”欧阳克道。 “你只为了娶到我才肯求情?” 欧阳克道:“晚儿,我实是不想骗你。如果洪老爷子功力未失,你觉得你义父和我叔父之间的‘五绝’之争会有个头儿不?就算他们暂时分出了高下,输的那方毕竟心里不服气,会继续苦练留待几年后再战。话说回来,若非有了你,我又何必挡着我叔父成为‘天下第一’?毕竟那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我劝阻他,便已是我不孝,我叔父待我极好。” 叶向晚低声道:“真是因为我?” 欧阳克慢慢挪近了一些,才道:“当然。不瞒你说,以前在那处祠堂里面,我虽然当着洪老爷子的面叫他‘世伯’,但那时我的心里却真的像黄姑娘说的那样,暗中骂了他不少脏话。不过,你看自我和你在一起后,就算是现在,他并不在我们面前,听不到我说话,我提到他时也都会尊称他一声‘洪老爷子’。如果不是因为你,就算是面对‘北丐’,我本也不必这般伏低作小。”欧阳克说这话时的心和他的声音一样没有作伪成份,他的手轻轻放在叶向晚的手上。 叶向晚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也就由他握着,但嘴里尚硬着还了一句:“什么叫伏低作小?那叫对我义父应有的尊重之心。欧阳克,你以后要是敢再在肚子里说我义父坏话,看我不踹你?” 欧阳克轻轻一笑,伸臂搂住了她,低声道:“你放心。以后我对未来的岳父只有尊敬,怎么可能还会说他坏话?” “你那些姬妾怎么办?”沉默了半晌,叶向晚又道。那些女子都是欧阳克从前的娇妾宠姬,叶向晚既然同他要确定关系,便不得不面对那些女子。关于这个,她心中着实有些矛盾。 平心而论,如果因为她的出现就让欧阳克把所有女子都扫地出门,那些女子又无什么大的过错,直接被赶走的话,下场似乎忒惨了点儿。但要是欧阳克有了她之后还想过以前那种左拥右抱的生活,就算她已经服了银蛇胆,也绝不会再留在他身边,这一点绝对不可能妥协。 “她们?”欧阳克轻轻一笑。 “怎么了?”叶向晚见他笑得古怪,不由得有些不解。 “晚儿,以前我身边的那些个女子,无论是谁,无论多受宠,其实都有个不成文的惯例要遵守。”欧阳克道,“这惯例就是,如果我连续一个月没有宠幸哪个人,那女子就会在一个月后被专人送走,许配给哪一户普通人家,过她们的小日子去。当然,在她们离开时,我会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这样也算是全了她们从前的情份。说起来,你们宋人似乎极重礼法,女子只要被人轻轻碰一下都巴不得立刻挥刀把被碰的地方砍掉,以示贞洁。我们西域人则大为不同,在我们看来,女子的名节只存在于成亲之后。一个女子如果成亲之后安于室宜于家,那么她就是一个值得赞扬的好女子。至于她以前的那些事,谁在乎呢?” “原来是这样,”叶向晚点了点头,西域人果然和中原人的礼法大为不同,甚至和现代人都着实不一样。她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你那些姬妾……。” “已经都被送走了。”欧阳克补上了她的话,“我离开白驼山之时,并没有将我的全部姬妾带出来,那些没被挑走的女子便知道她们要被许配给他人的事实,并且也都得到了一份嫁妆。至于和我出来的这些人,我同叔父去桃花岛向黄药师请求许婚之时,安排她们住到了别处,原本是打算着亲事得成之后再接她们同回白驼山。但现在中途出了岔子,距离我安排她们住下的时间应该已过了一个月,她们见过了时限,应该便回白驼山取嫁妆去了。” “她们这么乐于离开你?对你一点都不留恋?不大像啊……话说回来,如果你的话属实,那欧阳克,你的人缘还真不怎么样,居然一个哭哭闹闹想留下的人都没有。”叶向晚道。 “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欧阳克犹豫了一下才道。 “然后?” “然后,哭闹的人便成了我叔父训练毒蛇的药人。”欧阳克道。 52、第五十二章 叶向晚和欧阳克在海上借风力飘了数日,一直没到达陆地。幸好他们带着充足的清水和食物,因此吃喝不愁。 这一天,叶向晚正伏在木筏上迷迷糊糊睡着,突然被摇醒:“晚儿,醒醒!快醒醒!陆地,我们看到陆地了!” 欧阳克的声音充满了欣喜。 叶向晚听了他的话后,一骨碌爬起来,眯着眼睛冲欧阳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海天相接处有一大片深色的阴影,同时,空气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叶向晚一怔:“这里……不会吧……。”怎么越看越像是桃花岛? 两人转来转去又转回桃花岛来了? 这时木筏顺着风力又飘得近了许多,欧阳克也发现了不对:“这里好像是黄岛主的桃花岛?” “又回来了。”叶向晚低声道。不管是到了哪里,能见到陆地总算是好事,再这么飘下去,怕是她连“陆地”两个字怎么写都快忘光了。海上的景色,刚见到时还觉得很振奋,但呆得一久,不管木筏飘到哪里,触目都只有一成不变的茫茫大海,到最后她实在已经麻木了。 只是,她当初撺掇了黄蓉离岛,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大发脾气?原著里这一段是怎么写的来着? 她正沉思时,那木筏已经离岛越来越近。欧阳克见木筏已经接近了岛边,便抱着叶向晚纵身跃上岸,小狐狸极具灵性,早就紧紧扒在她的肩头,这时也一并跟着到了岸上。 “师父!”叶向晚双脚一落到岛上,就迫不及待地扬声大叫起来。 一阵风过,树叶被吹得簌簌直响,却听不到有什么回音。 叶向晚又叫了一声,气发丹田,却仍旧没有任何回音。 “难道师父不在岛上?”她此时内力已经今非昔比,声音中混合内力,再加上黄药师功力深厚,就算相隔甚远应该也不致于听不到她的喊声。 “不如我们进去看看?”欧阳克道。 叶向晚蹙眉:“你忘了我师父的奇行八卦阵?我们随随便便地闯将进去,到时候找不到出路又没人发现,不饿死在里面才怪。” 欧阳克道:“别处我自然不敢乱走,但上次那个亭子至少我还记得走法,你跟在我后面走便是。”说着举步前行。 叶向晚见说服不了他,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曲曲折折地在林中走了一阵之后,欧阳克忽地“噫”了一声,指着前面道:“晚儿,你看那是什么?” 叶向晚顺着他的指向看去,见是一匹黄马死在当地,却不像一般的死马那样横卧地上,而是腿骨弯曲跪瘫在那里。 “黄岛主容量清雅,目下无尘,又怎会容得一匹死马呆在这里?”欧阳克低声道,心中惊疑不定。 叶向晚的脑中似有亮光闪过,待要细寻之时,却又想不到了。 “我们顺着血迹往前走去看看,你跟牢些。”欧阳克伸手一拉叶向晚,沿着地上滴滴答答的血印向花树丛中走去。 过不多时,两人竟到了一处坟前。那坟前的墓碑已经断成了两截,露出了里面的铁杆。石碑上刻着一行字,欧阳克念了一遍:“桃花岛女主冯氏埋香之冢。嗯,晚儿,这里其实是黄姑娘母亲的坟冢。……奇怪啊,这坟好像被肆意破坏过,黄岛主疼爱妻子是天下皆知的事,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到桃花岛上动手,动的还是他爱妻的墓?黄岛主怎么却又不理不睬?” 叶向晚眯起了眼,脑中渐渐浮现起一连串的事:郭靖黄蓉上岛,之后发现江南五怪被人杀死,还有人将朱聪的姿势摆成想盗取冯氏坟中珍宝的样子…… 她猛地大叫一声:“师父!二师父!”抬脚向前冲去。 奔出十数步,她就见到前面林中花树下有两个土包,宛似两个坟墓的样子。 叶向晚嘴唇哆嗦,两腿颤抖,脚下无力,一下子瘫在地上。她也不站起来,手脚并用地向那两个土包爬去。 欧阳克忙伸手抱起她,到了墓前。 那两个土包光秃秃地,连个墓碑也无。土包附近还有一柄断折的长剑和两把铲子,其中一把铲子的柄也断了。 叶向晚这时已然想到了原著中的情景,知道定然是江南几怪死在了桃花岛上。看样子这两个土包大概是郭靖所挖,他既然到过这里,便说明他已经发现几位师父已经死了。 她哭也哭不出来,手脚瘫软地看着那两个无碑坟,眼睛睁得大大地,一声不吭。 欧阳克见她情形不对,感觉到她心中早已悲痛欲绝。他亦知道她与江南几怪感情深厚,此时便忍不住出口安慰她道:“晚儿,此时你的想法还都只是推测,你千万莫要自己吓自己的好。说不定这土中埋着的本是别个来犯桃花岛的人……”话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就算多给世人几个胆子,又有几个人敢来在东邪的头上动土?如果说是黄药师杀的人,他又怎会将这些人的尸身好好地埋入土中? 叶向晚大恸之下,头脑却比往日清明了许多,原著中的情景一桩桩一件件俱在她脑中闪过,她喃喃地道:“欧阳克,全真七子在牛家村联手布下七星阵与我师父争斗,却被你叔父撞到。你叔父暗施毒手害死了长真子谭处端,却花言巧语地嫁祸于我师父。你也知道我师父一向自视甚高,对世人的言语诬蔑均不放在眼中,自然更不屑争辩。全真教那些老杂毛不分黑白,竟然信以为真,便打算来桃花岛寻仇。” “是啊,所以死的说不定是全真教的那些老杂毛,应该不是江南几侠。晚儿,你莫要太难受,等我们离开桃花岛回到陆上,你就能看到你的几位师父正在好好地等着你。”他平日哄起女孩子来得心应手,但现在面对叶向晚,他只觉得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不可能的。欧阳克,我知道,他们死啦!除了我大师父柯镇恶以外,别的几位师父都死啦。七师父一心想传我‘越女剑法’,可惜我那时不想学功夫,负了她一片好心。七师父,你现在起来罢,晚儿想学功夫啦,你们别再睡了好不好?这世上疼晚儿的人本就不多,你们一离开,晚儿更是孤孤单单地没人疼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欧阳克怀里挣扎着下地,用手去扒那两个坟包上的土。 欧阳克见事态不对,感应到她心里混乱异常。学武之人一向讲究心境清明平稳,她若一直这样情绪激动,悲伤过度必会深受其害.他不由心中大急,一掌刀切到她的颈后。 叶向晚软绵绵地晕倒在地上。 欧阳克看着叶向晚的脸,即使在昏迷之中,她仍旧眉头紧蹙,神情中隐隐带着几分癫狂。看了一会儿,他不由想道:“晚儿明明这段时间一直和我呆在深谷之中,却怎地把这段时间我叔父和那些老杂毛的事说得清清楚楚?难不成她见到那匹黄马倒毙,想着那黄马大概是哪一怪的坐骑,就此联想到了江南几怪身上,结果得了癔症?我且挖开这两个坟包看看,若里面不是江南几怪,她的癔症自然痊愈。” 这样一想,他便捡起旁边那个小铲子,几下就将略小的那个土包挖开。 时值盛夏,虽然尸体入土,也早已经腐烂。欧阳克还未挖到尸体,先已闻到一股尸臭味道,不由掩起了鼻子,心道:“老天啊老天,想我堂堂白驼山少主现在竟然沦落为一个刨别人坟头的下作之人。看在我这份儿上,千万要保佑晚儿说的话都只是她自己癔想出来的。” 可惜,老天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等到下面的尸体终于露出来之后,虽然已经有几分腐烂,他却仍能认出正是江南几怪中唯一的女子韩小莹。 欧阳克一看之下,只觉得手脚酸软,强定了定神将挖出的土又推了回去。 韩小莹既然被葬在这里,那另一个坟包不用说定是她的结义兄长们。 难道江南几怪真的死得只剩下了柯蝙蝠? 但晚儿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又怎么会如此笃定? 欧阳克心中惊疑不定,眼见叶向晚微微醒转,忙将她扶坐起来。 “欧阳克,你动过我师父的坟?”叶向晚一眼就看出那土包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上面露出了很多新土。 “晚儿,我并非有意冒犯你几位师父的在天之灵。但是你说的话未免太过匪夷所思,我毕竟要确定一下才行。”欧阳克实话实说。 叶向晚知道他理由十足,而且就她自己来说,她又何尝不想真的挖开这土包,看看躺着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几位师父?她心中之前尚存着万一的念想,说不定因为她穿越到了这里,所以剧情也有所改变,江南几怪就此逃脱了噩运。可是现在欧阳克的话断了她的一切侥幸想法。看来,除了欧阳克免除断腿被杀的下场以外,别的那些人却照旧死的死伤的伤。 欧阳克见叶向晚并没有怪罪他擅动她师父坟墓的举动,微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 “欧阳克,你知道黄师姐的父亲为何会收我为徒么?”叶向晚呆坐半晌,忽地问了一个与现在的情形看似毫无关联的问题。 “为什么?”虽然欧阳克现在对这个问题并不关心,但如果能让叶向晚稍稍分些心,总是好事。她现在太过悲痛,定会伤身。 “因为那时我黄师姐负气离开了他,他牵挂我黄师姐的安危,知道我有卜算之能,能事先卜出人的吉凶,便要我跟在他身边,帮他卜出黄师姐的下落。”叶向晚道。 “啊?”欧阳克心下不由怀疑她的癔症严重了。 “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话,欧阳克,你下次见到我师父,一问他便知。这事我没必要骗你。”叶向晚道,“所以这一次,我知道我几位师父除了大师父外全死了,还知道下手的就是那个认贼作父的完颜康以及你的叔父欧阳锋。”叶向晚猛地转头看向欧阳克,“我要为我师父报仇。完颜康居心歹毒,联合你叔父害了我几位师父,还打算嫁祸给黄岛主,他寡廉鲜耻不仁不义,我必不容他!” “好!晚儿,我带你出海,去找完颜康,帮你报仇。”欧阳克道。 叶向晚低笑一声:“只有完颜康么?欧阳克,我们要面对的还有你的叔父,这时我再问你一句,事到临头你会站在哪边?这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你若要拦着我,我便连你也不放过。横竖不管打不打得过你,我们只要有一个人不测,两人便都会死去,这也算是‘死同穴’了。” 欧阳克见她脸上癫狂之色又显,忙安抚她道:“晚儿,不是我不信你。但你也知道,你现在仅凭着你几位师父的尸体就认定是我叔父下的毒手,我肯定要向我叔父问个清楚明白之后才能下定论。你几位师父的命自然重要,但我们也不能轻易就下定论,对吧?” 叶向晚知道欧阳克锋一向疼爱这个私生子,欧阳克自然对叔父也感情深厚,肯对着她说出这番话已算是极限。她倒也不再想难为他,便只微微闭了闭眼,道:“欧阳克,如果这事最后证实是你叔父做的,而你还要站在你叔父那边,我就算功力低微奈何不了你叔父,我亦会当着他的面杀了他最爱最亲的人,让他也尝一尝痛失亲人痛入骨髓的滋味!”她的眼睛猛地张开,眼神中满是冷冰冰地痛恨。 是的,当着他的面杀了他最亲的人!就算对欧阳克她或许已经有些下不得手,但只要她杀了她自己,欧阳克自然殒命。 欧阳锋,就看到底是你“西毒”够毒,还是我叶向晚更毒些罢?! 53、第五十三章 两人在桃花岛上呆了一整晚后,第二天,欧阳克带着仍旧伤心欲绝的叶向晚到了海边。 他们的木筏早就顺着水流飘走,不知所踪。不过桃花岛海边的港湾里还停着几艘船,但那些聋哑仆人们却早不知去向。欧阳克取了些清水,伸手抱了叶向晚,涉水到了其中一艘船边,纵身上了船。 叶向晚似无知无觉一般,任凭欧阳克摆弄,一言不发。只是她面色冷冽,双目灼灼竟似有火烧一般。那只小狐狸自上岛后就一直乖巧地跟着两人,到后来察觉到气氛不对,更是不叫也不落到叶向晚肩上,生怕惹恼了这位主人自己会有苦头吃,偶尔饿了它就去捉只小动物来吃。 两人上船后,欧阳克用云镖割断缆绳,提起了铁锚,升帆出海。 此时海上有风,船顺着西风飘去,速度极快,不过两天工夫便靠了岸边。 这段时间内叶向晚一直呆呆地,呆坐在船板上不说话也不动。欧阳克有时口渴,转头见到她嘴唇已然干裂,便将水囊凑到她唇边。她也不接,就着水囊张嘴便喝,如果他将水囊取走,她便停下,浑似对外界的一切情形都无知无觉一般。 欧阳克见她如此,心中焦急,却束手无策。而且,他一直想着叶向晚的那些让他心惊肉跳的话。如果她的话属实,他叔父真的对她的几位师父下了毒手,这样一来恐怕他之前做过的一切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因此他也着实想快些见到叔父,当面询问清楚前因后果。在这种心态之下,两人上了岸后,便一直向西行进,小狐狸到了陆地之后,见这里与从前居住的那个避世深谷大有不同,还不等欧阳克提醒便主动爬进了叶向晚的衣袖中。 过不多时,两人遇到几户农家,欧阳克去讨了些吃食回来,与叶向晚吃了。 叶向晚只咽了几口,便停了嘴。 “晚儿,多吃些罢。我们要找我叔父他们的下落,估计要花一段时间气力,你不要还没弄明白事情真相就先把自己弄垮了。”欧阳克劝道。 叶向晚却猛地抬起了头,目光明亮得迫人:“欧小妖,今天是什么日子?” 欧阳克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又回到了从前,不由得心下叹息,答道:“我刚刚问过那些个农家,今儿是八月十三,再过得两日,便是你们中原的中秋之夜了。不知晚儿可有心思与我同过中秋?” 叶向晚身子一震,道:“八月十五,八月十五!居然是八月十五!欧小妖,我们快些去嘉兴,去找醉仙楼,所有的人肯定都在那里,我们快去。去迟了,他们就跑了。”她边说边激动地站起身来,吃食洒了一地。 “好,好,我们马上就去,你不要太激动。”欧阳克一边安慰着她,一边道,“我去雇马车。”两个人几次落水,身上的已经东西大多掉落,但在桃花岛上时,欧阳克却在黄药师妻子的坟墓附近捡到了几样珠宝。他想着一路奔波定少不了银子,便随手揣在怀里。 欧阳克雇了马车,一路上急着赶路。但毕竟离嘉兴尚远,纵然两人马不停蹄地赶路,等他们到达嘉兴城中之时,已是八月十五日的黄昏之时。 此时城中正大雾弥漫,乌云漫天,平时的繁华景象全无。欧阳克来过这里,知道醉仙楼所在,便领叶向晚下了马车,当先行去。 叶向晚见目的地已到,也略略振奋了精神,眯着眼四处看着。只是浓雾甚重,再加上天色已晚,因此视野所及之处甚是有限。 欧阳克带着叶向晚到了南湖,只见醉仙楼周围一片残砖烂瓦,箭羽四落,一片激战过后的场景,哪里还有昔日的半分热闹? “晚儿,看样子他们已经走了,我们现在可要到哪里去找?”他虽然对叶向晚的卜术之说尚存疑虑,但为今之计,茫茫然毫无线索,他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而且这里的情景,也太过可疑。 叶向晚昂首向天,想了一会儿原著的剧情,喃喃道:“是了,这个时候,欧阳锋和完颜康应该全都去了这附近的铁枪庙。”一想到完颜康要身死铁枪庙中,她就心下大急,“欧小妖,你去问问铁枪庙要怎么走,我们要快些赶去,一定要赶在完颜康死之前过去,我要亲手报仇!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完颜康!” 欧阳克道:“你等等,我去问问别人。”说着闪身不见,过了一会儿他又回转来,道,“我已经问清楚了,我们从那个方向一直走,出城几十里后会见到一个高塔,因为太多乌鸦在那里筑巢,所以当地人都叫它‘鸦塔’。铁枪庙就在鸦塔附近。” “那我们快去。”叶向晚说着,当先就走。 欧阳克忙随后跟上。虽然说或许真的就要见到分别数日的叔父,可是一想到在桃花岛上时叶向晚那一脸似欲癫狂的痛恨表情,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唯今之计,他只希望叶向晚的话是错的,他的叔父并没有对她的几位师父出手。不然,中间隔着几条人命,两人的感情恐怕注定陌路。 此时早已经夜过中天,两人施轻功向铁枪庙奔去,眼见还有一段距离时,前面忽地稀稀落落地跑过来几个人。那几人个个惊慌失措,没命地往这里奔。 欧阳克喝道:“跑什么?”这时候那几个人奔得近了,欧阳克认出他们竟是之前一同在完颜府中成为座上宾的参仙老怪等人。 奇怪,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一副疲于奔命的模样? 参仙老怪此时也看到了欧阳克,惨叫一声:“鬼啊!”连滚带爬地绕开他跑远了。 欧阳克长眉一轩,伸手抓住仍在后面急奔的侯通海,喝道:“你们在跑什么?” 侯通海一看清欧阳克的相貌,立即哀嚎道:“少主,少主,欧阳公子,大公子,不是我害的你,是小王爷害的你。你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啊。你大人有大量,小王爷已经在那庙里面被你索了命,你也报过了仇,就放过我吧!” 欧阳克一怔,手一松,侯通海立刻屁滚尿流地逃了。 “怎么回事?什么叫小王爷把我杀了?” 叶向晚低声道:“定是我师姐说出来蒙骗你叔父的,你以为,无缘无故地,你叔父为什么会和完颜康那厮联手?没有共同利益,两条毒蛇会生活在一起么?嘿嘿,嘿嘿。”笑声阴冷。 欧阳克伸手抱住了她:“晚儿,我在这里。不管你怎么想我,你要记得我对你的心到底怎么样。我现在不妨告诉你实话,如果这事真的查明是我叔父所做,我恐怕也很难帮你报得大仇。毕竟,他是我的亲叔父,一直疼我爱我。我若对他出手,便是不孝。一个不孝之人,怕是也没有爱你的资格……可是,自服了蛇胆之后,我便能感应到你心里的喜怒哀乐,知道你此次实在是心伤若死。若是我拦着你报仇,怕是你也活不下去。” 叶向晚一动不动。 欧阳克继续道:“所以,晚儿,等下你见到我叔父时,若问清楚你的几位叔父真的是我叔父所杀,你就当着他的面杀了我罢。” 叶向晚一怔。 她与欧阳克牵绊太深,以前他又时刻护着自己,因此若要她亲手杀了他,她自问下不了手。可是,她已经想好要用另一种办法让欧阳锋尝尝丧子之痛,那就是杀了自己。她一死,欧阳克自然便死了。 但没想到,欧阳克此时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我师父几条人命,你用一条命就想填平?那未免也太便宜你了。”叶向晚冷笑。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实在下不得手。 “晚儿,你我心意相通,因此在我面前,你原不必再逞强。你应该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本就无可比拟,这并不能用到底是几条人命来衡量。若我叔父真的做出这种事来,我们之间怕是再无在一起的可能。若真如此,我宁愿和你死在一起,这样,好歹我就算死了也还有个念想。”欧阳克轻轻搂紧了她,“晚儿,我从没后悔过要你吃下银蛇胆,便是现在也不后悔。如果今世我们真的无法相守,我选择和你一起死去,来生继续和你纠缠。” “你相信我会卜算了?”叶向晚道。 “我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到底如何。我们去铁枪庙看看吧。”欧阳克放开叶向晚,道。 这时天色微明,欧阳克俊雅的脸在稀微的晨光之中,显得说不出的认真。 叶向晚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低声叹道:“欧阳克,你为什么会是欧阳克?”继而她收敛了心神,点点头道:“好,欧阳克,我们去铁枪庙。”大不了一起死,又有什么可惧怕的? 两人提气继续向铁枪庙奔去。 再奔一段,忽地前面过来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欧阳克眼尖,忍不住失声叫道:“叔父!黄姑娘!” 叶向晚陡然站住,她心头上的火气又熊熊烧了起来。 这次来的确实是欧阳锋和被他制着的黄蓉。 欧阳锋自那日落水之后便一直和郭靖激斗,两人在水中斗了几天几夜之后,也流落到叶向晚等人所处的荒岛。只是那时欧阳克和叶向晚已经掉入洞中,岛上只余黄蓉和失去功夫的洪七公。 欧阳锋见侄儿踪影皆无,洪七公又成了废人,恶念顿起,便想毙了这三人。 黄蓉急智应变,胡说了一番《九阴真经》的经文,同时洪七公照着郭靖给的《九阴真经》里的“易筋锻骨篇”的内容习练,效果显著,欧阳锋对此书更为垂涎。 四人同处几日之后,郭靖等人动手造木筏离岛,半路上遇到了完颜洪烈一行人的船。几人上船之后碰到大难不死的周伯通。欧阳锋碍于打赌的最终输家是自己,只得给了他们小船,让洪七公等四人自行离去。 杨康却无意中偷听到郭靖和黄蓉在船上的谈话,寥寥数语间推断出欧阳克十之八九已殁,心下暗喜。等几人离开后他便出面,说了欧阳克已死在黄蓉之手。他的话有理有据,由不得欧阳锋不信,欧阳锋伤心愤怒之下,决意要杀了黄蓉为侄子报仇血恨。杨康却又加意亲近欧阳锋,最后总算如愿成了欧阳锋的弟子。这一老一小两个心狠手辣之人凑在一起,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桃花岛。依着欧阳锋的想法,自己有桃花岛的总图,只需悄悄到了岛上,突起发难,黄药师功夫再高也难逃他手。 但他在岛上没碰到黄药师,却见到了江南几怪。杨康便又献了移祸江东之计,企图把脏水泼到黄药师身上。 等到所有事毕,杨康想起八月十五醉仙楼比武之约,便提前悄悄调了大批官兵埋伏在醉仙楼处,妄图将这些武林中成名之人一网打尽。哪知道事到临头却起了大雾,他们无功而返,去了铁枪庙投宿。庙中巧遇黄蓉,黄蓉骗欧阳锋说自己知道《九阴真经》译本,先保下自己性命无忧,便又将杀欧阳克的凶手嫌疑反套到杨康头上。 黄蓉本就聪明伶俐,兼之牙尖嘴利,就算全是假的经她的口也带了几分真,更何况杨康本身也极难确定的事?杨康说不过她,恼羞成怒下出手袭击,反被她软猬甲上的蛇毒所伤,欧阳锋恨他利用侄子将自己当枪使,冷眼旁观他死去,便掳了黄蓉而走,意图逼她说出《九阴真经》的译文。 没想到,这两人在路上却正正遇到了循迹而来的欧阳克与叶向晚。 54、第五十四章 “克儿,你,你没事?”欧阳锋本以为侄子早已死掉,虽然黄蓉和杨康彼此间推来推去,但总脱不了侄子已死的前提。哪知道此时他居然见到侄子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旁边还跟着位美娇娘,不由得又惊又喜,顺手点了黄蓉穴道,放到一边。 “叔父。”欧阳克见到欧阳锋,心下也甚为激动,不由迎了上去,叔侄二人抱在一起。 叶向晚冷冷地看着欧阳锋,一语不发。 欧阳锋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头看向叶向晚:“这么说,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同这叶家小丫头在一起?” “是的。”欧阳克道,“倒是叔父你怎地掳了黄姑娘?我们去到醉仙楼,只看到那里一片狼藉,实是担心你。” 欧阳锋笑道:“黄老邪的女儿坏得很,居然咒你死了,害我白白伤心一场。我们叔侄这便找个安静地方参详一下《九阴真经》,日后想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头也必不是难事。” 欧阳克转头看了叶向晚一眼,丢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道:“好啊,叔父,我也正想和叔父叙叙别后之情。” “这小丫头你到手没有?”欧阳锋看看叶向晚道,并不避讳是在叶向晚面前。 “呃,差不多了。”欧阳克含糊道,也不敢看叶向晚的眼神,“侄儿此番倒算是有了点奇遇,想得叔父指点指点。”说着便将与叶向晚掉入深谷之中偶遇冰蚕一事说了一遍。 “还有这种东西?”欧阳锋自诩见过不少珍禽异兽,却从未听过冰蚕一说,便不由上了心,细细问了欧阳克他们进去的办法以及出来的途径,牢牢记在心里。 “克儿,你打我一掌试试。”欧阳锋有心想试欧阳克功夫的深浅,道。 欧阳克却有些犹豫,道:“叔父,我自吸收了冰蚕之力后,每出一招,掌风里都有冰寒之毒,这样对你出掌怕是不妥。” 欧阳锋笑道:“克儿,你放心,你叔父只是看看你的进步,不会被你伤着,你就放心出招罢。” 欧阳克见他如此说,才放下心来,一掌劈了出去。 欧阳锋只觉得他内力比之前果然强上许多,而且奇怪的是劲道非阴非阳,怪异之极,却偏偏又蕴有剧毒,不由心下大讶,感叹道:“果然奇怪。克儿,你的内力确实比从前要高出许多。看来那冰蚕真有奇效,是个好东西。” 欧阳克见欧阳锋吃惊,不由心下有些得意,道:“叔父,你看我也可以纵横中原武林了罢?” 欧阳锋笑道:“有叔父在,就算你一点功夫也不识得,难道还有谁胆敢动你不成?我看,我们叔侄俩离成为‘武林第一人’也不远了。” 叶向晚悄悄走到黄蓉身边,见她委顿于地,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尚且对自己不停地眨动着。她将一根食指竖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转头看一下欧阳叔侄,示意黄蓉暂且忍耐。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欧阳锋和欧阳克才说完别后之情。欧阳锋果然如叶向晚所说的那样,与完颜康到过桃花岛上。欧阳克虽然没有细问,心下已经一沉再沉,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只略有些担忧地看看叶向晚。 叶向晚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坐在黄蓉身边,双手抱膝,昂首向天,好像在想着什么。 叔侄二人再无甚么话可说,欧阳锋一拉侄子道:“带着你那新娘子一起走罢。你既别来无恙,我便放下心来,此后也再无甚么挂念。等我参透了《九阴真经》,成为这天下第一人时,你与你媳妇便是天下第一人的侄子侄媳了。”说着仰天大笑。 欧阳克的心里却早断了一切念想,只觉得空落落地,一直以来的美梦最终却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打碎,而毁了它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亲他爱他的叔父。 欧阳克走到叶向晚身边,伸出手低声道:“晚儿,我们走罢。”他担心叶向晚按捺不住悲愤之意,说不定会暴起伤人。她虽然功力大增,却仍旧不是自己叔父的敌手。 幸好叶向晚虽心情过于激荡,面上却还算平静。她将手放到欧阳克手中,道:“你把我黄师姐的穴道解了,你叔父功夫那么高,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 欧阳克转头,见叔父并无反对之意,便伸手解了黄蓉穴道,道:“黄姑娘,我叔父叫你跟我们走,你还是乖乖听话罢,不然定会有你的苦头吃。”他原本每次见到黄蓉的美色,都意动神摇,但此时一想到与叶向晚之间隔着她恩师的几条人命,此生只怕再也无望相守,不由得心灰意懒,再美的容颜在他眼中也失去了光彩。 黄蓉在孤岛上时本以为自己失手害死了自己小师妹,此时却见到她仍好生生站在身边,功力更胜从前,不由得心中又惊又喜,暗道:“小师妹一向站在我这一边,想来这次也会帮着我罢?”想到此,她便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跟在叶向晚身边。 欧阳锋将《九阴真经》看得极重,虽然他的功力高于黄蓉太多,毕竟不能完全放心,便仍旧执了她左手的脉门,森然道:“我们走罢。” 四人向北而行,一路上只听得到欧阳锋与欧阳克的问答之声,两女却俱都沉默着。 这样一直到了晚上,四人身处野外,欧阳锋捉了几只野味来,叶向晚和黄蓉收拾已毕,放火上烤熟,四人分食。 “克儿,你这新娘子是不是害羞?怎么话也不多说一句?”欧阳锋虽然惦记着《九阴真经》,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上面,叶向晚也尽力掩饰着仇恨之意,但面上仍旧不经意间便流露出冷冰冰的神情来。 “她大概还未从岛上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过得这几日就好了。”欧阳克心中苦笑。过得这几日后,她杀了我后自己必然也定毙命,到时自然一切就全好了。 欧阳锋见侄子这样说,便不多问。 吃过晚饭之后,眼见天上月朗星稀,欧阳锋想着黄蓉一向狡诈,便重新点了她几处大穴,这才翻身睡去。 叶向晚却睡不着,怔怔地看着火堆发呆。 “晚儿?”欧阳克悄悄凑了过来。 叶向晚看了看他:“欧阳克,你叔父既然睡了,我们走远些说话罢。” 欧阳克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背向火堆走了一段路,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晚儿。”欧阳克轻轻道。 “现在,你总该知道那些事情都不是我臆想出来的。欧阳克,你打算怎么办?”叶向晚道。 欧阳克苦笑:“我再打算又有什么用?以前我见到你时,开始只觉得你和旁人不同。后来相处久了,就觉得我身边应该是你,虽然之后经历了很多事情,最后我还是认定了你。可我现在才知道,其实这一次不过是老天在戏弄我,明明你我的感情已经渐渐明朗,突然之间就急转直下,让我措手不及。晚儿,换了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那么,欧阳克,如果被杀的是你的叔父,你又会怎么办?你会不会一心想要报仇?想想你那时大概会有的心情,你就会知道我此时心里怎么想。别要求我放下仇恨,欧阳克,我做不到。”叶向晚道。 “不用想像那种情况。”欧阳克走近叶向晚,轻轻搂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晚儿,你忘了?你我心意相通,虽然我不知道你心里确切地在想什么,但你是喜是怒是悲是乐,我都感应得到。所以,虽然这次被害的是你的几位师父,可对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 叶向晚闭上了眼睛:“我二师父教给我‘妙手空空’绝技的情景,犹在眼前,可是转眼间,天人永隔。欧阳克,你叔父太狠毒,所以,你莫要怪我以狠毒回敬于他。” 欧阳克道:“你早下了决心,不是吗?我不怪你。可惜我只能死一次,你师父却有五条人命在我叔父手上,所以,倒是我占了便宜。”欧阳克的声音很轻,很虚弱,刚刚出口就被吹散到夜风之中,再无痕迹可寻。 “欧阳克,这辈子算我欠你的罢。我们兜兜转转这么久,最后却是这种结局,”她的唇边现出一丝苦笑,“希望来世你别再碰到我,我这人大概命中注定是不祥之人,不但自己倒霉,还会连累到别人都一样背运。希望你下辈子能碰到个温柔体贴的美女,而不是我这种扫把星……”她话未说完,欧阳克已经低下头,深深吻住了她。 良久之后,欧阳克才放开她,道:“晚儿,我们回去罢,你不是想放黄姑娘离开么?我叔父的独门解穴手法,只有我能解开。” 叶向晚默默跟在他身后,两人重新回到火堆边。 黄蓉虽然身子动不了,头脑却仍旧灵活,此时见到两人不声不响地回来,小师妹却眼圈泛红,明显哭过,不由奇怪地看着她,心中暗暗猜测可能有的情况。 叶向晚对欧阳克示意,欧阳克便出手将黄蓉身上的穴道解开,又将身上的银两取出一些交给她,低声道:“黄姑娘,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黄蓉想拉叶向晚一起走,叶向晚却向后退了一步,拒绝道:“我尚有事要办,黄师姐,日后,还请你替我在师父面前多尽尽孝心。” 黄蓉刚要说什么,欧阳克已经在后面推了她一下:“黄姑娘,快走,我叔父若是醒来,到时谁也走不脱。” 黄蓉听他说得有理,一咬牙,纵身投身向北跃去。 “对我好的人,一个个全都死啦!下面就要轮到我了。”叶向晚看着黄蓉远去的方向,喃喃道。 火堆里的柴枝发出轻微的“劈啪”之声,忽地欧阳锋坐了起来,惊道:“克儿!” 欧阳克忙上前道:“叔父,我在。” 欧阳锋抬眼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在就好,刚刚叔父梦到你被完颜康那厮杀了。” 叶向晚沉默地盯着火堆。你担心你侄子被人杀死,可是你杀死别人的亲人时,却又是何等绝情何等利落? 欧阳锋转首看到黄蓉躺着的地方已然空空如也,大惊道:“黄老邪的女儿跑了?”起身便要追赶。 叶向晚忽地欺身向前,无声无息地对着欧阳锋就是一掌劈出。 欧阳锋感觉到她掌风阴寒,且有剧毒,不敢硬接,忙转身避开。就在这时,一道微光闪过,欧阳锋习武数十年,直觉甚强。此时他忽觉不妙,身子忙向后退去,小狐狸第一次失了口,竟然没咬中他,便又跃回叶向晚的袖中。 “克儿,你媳妇疯了吗?居然对我出手?你再不管教于她,我下手必不会再容情。”欧阳锋怒喝道。 欧阳克低声道:“叔父,她除了是黄药师的徒弟外,还是江南七怪的徒弟,而且是洪老爷子的义女。你伤了她义父,杀了江南几怪,她要替师父报仇。侄儿不孝,实在没有理由阻止她,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杀了她,所以,叔父,你把我们两个都杀了罢。” 欧阳锋喝道:“一个女子而已,你身边那么多女人,怎么又在意多她一个少她一个?叔父这便了结了她,日后叔父定会帮你找出十几二十个相貌品性都远高于她的姑娘给你当妻子!”话虽如此说,叶向晚现在内力已今非昔比,又含有剧毒,再加上桃花岛功夫精妙,另外还有只倏忽即来、倏忽即去的小狐狸帮她,因此就算是“五绝”之一的“西毒”欧阳锋想在数招内拿下她也绝非易事。 欧阳克喃喃道:“叔父,我在那处深谷里,除了冰蚕之外,还找到了当年你辗转求而不得的情人蛇,侄儿也与她同服了蛇胆。因此若她死去,侄儿必不能独活。叔父,你不是对侄儿说过晚儿容貌酷肖我娘吗?你常说你敬重我娘,难道现下对着两张相似的面孔,你居然下得了手真能害了晚儿性命不成?” 叶向晚听了欧阳克的话,心中大震,手中不由一滞,欧阳锋趁隙进击,左手挥开小狐狸,右手则如鹰爪般紧紧扣住了她的咽喉。 “叔父!”欧阳克见事态紧急,猛地双膝一弯,跪在地上,道:“叔父杀死晚儿,克儿深受叔父多年养育之恩,本不敢违背叔父心愿。只愿来世克儿仍能当您的侄子,奉养于您的膝下,让叔父贻养天年!” 55、第五十五章 欧阳锋手下劲力丝毫不松,眼见着叶向晚已经脸色发青,眼睛上翻,呼吸困难。此时地上跪着的欧阳克忽地低咳了几声,也用手抚住了脖颈,虽然并没人碰他,他却似乎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一般。随着叶向晚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他的侄子也一步步走向那里。 欧阳锋这才相信侄子所言不虚,两人的确同食了“情人蛇胆”,他再看叶向晚的脸,虽然已然变得青紫,却仍旧眼含怒意,丝毫没有示弱之意。虽然她外表与自己的嫂子长相颇有些相似,但这种表情却又是嫂子从未有过的。他的嫂子,一向温柔婉约,对什么人都亲热和气,何时曾这样倔强又这般盛怒过? 欧阳锋忽觉心中寂寥,只觉得逝者已矣,再不可追。他长叹一声,松开了手。 欧阳克虽然不停地咳着,却仍旧勉强抱住叶向晚滑倒的身子。她因为被扼得太久,已然晕了过去,若欧阳锋再迟些松手,两人定然会同赴黄泉。 欧阳锋低声道:“克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罢。以后有什么需要叔父做的事,飞鸽传书就是。儿大不由爷,哎……,你居然帮着外人……”说着望空跃去,身形倏忽即没。 欧阳克叫了几声“叔父”,却都没有看到欧阳锋回转。他有心随后追去,他的叔父一向意气风华,他哪见过叔父有过这般神色?但再看看怀中佳人,欧阳克犹豫了一下仍旧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叶向晚才悠悠醒转。 “欧阳锋呢?”她一睁开眼就四处看,却发现除了自己和欧阳克外,再不见其它人的踪影。 “我叔父已经离开了,我想,大概他是去追黄姑娘了吧?”欧阳克低声道,“我知道你若是想报仇,杀了我便可让我叔父一世伤心。可是你却突然出手袭击他,其实是为了多拖延一段时间给黄姑娘逃跑吧?” “欧阳克,想不到你也有聪明的时候。”叶向晚咳了一会儿,调匀了呼吸,才道,“我死就死了,反正我也不再在乎我自己这条命。但是,黄师姐总要安全离开才是。”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想着别人?”欧阳克叹道。 “黄师姐怎么能算是别人?她是我师父的女儿。我一共只得八位师父,可是到现在已经死了六个……。”说到后来,语音又开始哽咽起来,忍不住便伏地大哭。 欧阳克慢慢抚着她的后背,不劝阻,也无力安慰。 夜风里,她的哭声传了很远很远。 “晚儿,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欧阳克等她哭声止歇后,才开口问道。 “我们?你觉得我会和你一起走么?”叶向晚刚刚哭过,两只美目已经红肿成了桃子。 “好罢。你不会和我走。……可是,我总可以跟着你走吧?”欧阳克道。 “欧阳克,这笑话不好笑,你我现在是生死仇敌,你叔父杀了我师父!虽然现在欧阳锋离开了,但我早晚会找到他。要么杀了他,要么他杀了我。”叶向晚道。 欧阳克苦笑道:“晚儿,你是觉得我叔父因为碍着我的关系,没法下手杀你,所以你才有机会一次次挑战于他罢?” 叶向晚毫不避讳,道:“你说的对,欧阳克。要么他为了保全他自己的命而亲手杀了他自己的侄子,要么他就等着早晚有一天死到我手里。虽然我功夫不如他,但我年纪尚轻,早晚会有机会,何况我还用毒,他防不胜防。倒是你,欧阳克,我们走到这个地步,一切都是天意。你回你的白驼山当少主罢,不要再说什么两人一起走,这笑话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你可以不跟着我走,但却管不了我去哪里。从今天开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活着,我就活着;你若看人不顺眼想打他们一顿,我帮你……若是你活够了,想死了,我照样陪着你。”欧阳克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很轻,“你现在觉得生无可恋,可是我们既然不能在一起,你觉得我还会有什么留恋?我叔父做的事,既然做了,我就不会当他不存在。但你也不能否认,我一直对你真心,也可以一直对你真心下去。除了你杀我叔父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外,别的我都不在意。总之,你可以不带着我,不过你也管不了我的腿走到哪里。” 叶向晚心乱如麻,情绪低落,抱腿望天不语。 此后欧阳克果如所说过的那样,无论叶向晚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叶向晚路见不平,他拔刀相助。叶向晚被人调戏,还未发作时他已经先给对方下了□□之后再洒下不举之药。叶向晚对欧阳克先是怒目相向,之后无可奈何,最后时间长了,干脆对他视而不见。就当干脆没见到他,没见过他,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叶向晚也一路打听欧阳锋的踪迹,对他的追杀之心一直不变。而关于《八部毒经》的钻研,她因为有了要杀欧阳锋为目标,因此对毒的使用也愈加用心,到最后,终于达到了从“有色有味到无色无味”的境界,再加上她的功夫和蕴毒的内力,就连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都不敢与之对敌。 而欧阳锋的踪迹她却一直寻访不到,这样一找就是几个月,眼看着春节将至,叶向晚找遍原著中中原所有提及过的地方,问遍了丐帮全真教以及别的武林同道,甚至连华山她都早早寻访,但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虽然数月时间已过,但一想到江南几怪对她的情谊以及欧阳锋的反复无情心狠手辣,她就下定决心就算走遍开涯海角,也一定要让他尝尝心痛若死的滋味。在这种坚定目标的指引下,叶向晚终于想起,原著中欧阳克追击黄蓉之时,曾与她一同跑到了塞外的蒙古寒苦之地。 一想到此,叶向晚立刻拨马向北,一路向塞外驰去。数日之后她过了襄阳,眼见城内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再想到十数年后郭师兄与黄师姐率子女亲守襄阳,在宋朝积弱之时却能让襄阳在兵精马壮的蒙古铁蹄下保全了数十年,不由得悠然神往。 这样再走过几日,眼见新年已过,欧阳克仍然如影随形。叶向晚虽然复仇之心不变,但看到他一脸风霜,精神比之从前显得有些委顿,再想想两人之前一同经历的那些事情,也不由心中感叹天意弄人。她原以为到得此地之后会孤独一生,却没想到随便抓到一条蛇就惹到了原著里有名的一位风流大少;待得两人情意渐明之际,她以为此生有伴,却又没想到就是这位对自己看似情深意笃的情郎的亲叔父杀了自己视作亲人的几位师父。 这一天,她随意策马走至旷野之中。行行走走,欧阳克仍跟在她身边。叶向晚已经数月不再与他讲话,而他却如同变成了话痨一般,不管她对他冷如冰霜,不停有意无意地和她说着与两人感情及仇恨无关的话题。 叶向晚皱着眉头,扬鞭策马,将欧阳克的唠叨远远地跟在身后。两人情浓之时,他的这些话如微风细雨般慢慢滋润着她干枯的心田;而此时两人已经变成仇人,他的话,对她来说便是一种折磨。不听时,是挂念,听到了,却又痛苦。 索性,便将一切抛在身后罢。 他的话,他的声音,他的……情。 只要知道自己还活着,他就还活着,这也就够了。 叶向晚见溪水不深,便纵马涉溪而行。欧阳克见她没有下来之意,急忙也驱马随后跟上。那溪流走向曲折,两人先后转了几个弯,叶向晚眼见再无去路,正要下马过溪继续行走时,欧阳克却在她身后“咦”了一声,道:“晚儿,这里有路。” 叶向晚随着他的指向望去,这才发现原来不远处的溪边树丛之中居然尚有小溪支流,而且稀奇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溪洞,那溪洞离水面极浅,不过三尺,根本无法行走。 叶向晚本是无意中到此,见再行走不得,便想拨马头离开。这时忽地在溪洞中驶出了一条船,船在出洞之后,船中便缓缓坐起一个二十五六岁年纪的年轻男子,面目英俊,举止潇洒,只这一坐之间便透出一种轩轩高举的气度。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娉婷女子,娟秀中透着一股温柔之色,身着奴婢服饰。 那男子抬头看到叶向晚及欧阳克策马站在溪中,不由心中惊讶。深谷因为入口隐秘,向来极少外人到访。而叶向晚容色清丽,欧阳克也看似如富贵王孙一般,两人看似并非普通之人,却偏偏未带任何仆从,独立于此,不知是敌是友。 那男子立即从舟中站起身来,婢女随后也跟着站起。 “在下居于谷中,向来深居简出,倒不知有贵客来此,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可否入谷中容在下奉清茶一杯,聊表心意?” 叶向晚心中有事,不耐烦与他周旋,正要拒绝,欧阳克却催马走到她身边,笑道:“小可正口渴欲烧,得公子相邀,敢不相从?尚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此谷名为何处?” 那男子尚未答得话,他身后的婢女已经轻笑道:“此谷中景色独美,乃普天之下独有,两位如想知道,不若先到谷中一行如何?” 欧阳克自诩走遍中原西域各处,任何美景都曾看过,听到这婢女的话,不由好奇心顿起,便道:“既然佳人如此说,小可恭敬不如从命。” 叶向晚眉头皱起。 56、第五十六章 俊朗男子见欧阳克如此说,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欧阳克下了马,走到叶向晚身边,伸手轻声道:“晚儿,我们便一同去看看罢。” 叶向晚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动不动。 欧阳克低声道:“晚儿,我叔父最喜探访哪里有无奇景异地,以便寻找怪蛇,说不定在这里会找到他的踪迹。” 叶向晚听到他这句话,神色微微一动,直接跳下马来,走上小船。 欧阳克的手空扶了半天,低低苦笑一声,收了回来,也随后跟了过去。 男子眼尖,看出两人间的不对劲,对欧阳克施了个同情的眼色,也不多话。见到两人坐定,他率先倒卧下去,道:“此间崖洞低矮,还望两位贵客能同在下一起倒伏片刻。” 叶向晚和欧阳克也俱都倒卧,小船缓缓又划了进去。叶向晚脸面朝天,看着小船过了崖洞之后,只见两边的山势全都如墙壁间陡立于两侧,只余峰尖露出一线青天。她不由想起现代有一处景胜亦有“一线天”之称,不知道这里比起那里又如何? 眼见得这里山青水绿,景色清幽,其实美极。但是不知道为何,她心中总有一种淡淡的不安之意。明明这个年轻人看着不像是坏人,而且客气周到,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这样过了一会儿之后,几个人方才坐起身来,叶向晚忽地看到不远处居然有几块巨大的石头,如同屏风一般,挡住了小船的去路。 “这里景色优美,却又有天险相护,果然占有天时地利之美。”欧阳克轻摇折扇,道。 年轻人脸上露出几分自得之色,笑道:“过奖,过奖。” 小船行到巨石边处,年轻人忽地撮唇发出啸声,那当中的一处巨石便发出“轧轧”之声,巨石下部竟有一小部分石头缓缓沉了下去,露出了仅容一艘小船通行的水路。 那年轻人扫了欧阳克和叶向晚一眼,这才将小船缓缓划了进去。 过了石屏风之后,再划过一会儿,便到了小溪尽头。 年轻人笑道:“如此,还请两位贵客登岸,稍行片刻,便可进入谷中。” 欧阳克一笑,当先上去。叶向晚随后跟着,最后是那年轻人及婢女。 登山的小径只有一条,这四人行了一阵之后,年轻人见欧阳克脚下稳重,叶向晚步履轻快,他有意试探两人功夫深浅,便略略加快了速度。但不管他如何加力,欧阳克与叶向晚总能跟得上他,而且气息悠长,并不显急躁。 “这两人一个三十多岁,小姑娘则只有十多岁,居然全都有深厚内力?”这样一想,他便收起了小觑之心,之前那种自恃天时地利而无意中散发出来的狂傲之色略有些收敛。 这样一来,那个不懂功夫的婢女已经被抛在后面不见踪影。不过她既是谷中之人,因此年轻人脸上并不见担心之色。 三人行不多时,便看到前面一间大屋。屋中的三男一女听到外面声音,急忙出来,施礼道:“谷主。” 年轻人点点头,笑道:“今日有贵客到来,你们去通知谷中其他人,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四人应了,转身而去。 年轻人笑道:“敝处简陋,得蒙贵客不弃,待在下备下素席,以表歉意。” 欧阳克道:“哪里哪里。小可不请自来,原是不速之客,得谷主亲请,已是惶恐之至。倒不知谷主尊姓大名?” 年轻人笑道:“在下复姓公孙,不知两位贵客……。” 欧阳克道:“小可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克’字,这一位是我的朋友,姓叶。” “欧阳公子,叶姑娘。”公孙谷主再施一礼。 欧阳克急忙还礼。 三人客气一番后,这回变成了公孙谷主行在前面,欧阳克与叶向晚跟在后面。叶向晚虽然落落寡合,沉默少言,但眼睛却一直不停地看着左右。只见谷中到处树木葱郁青翠,虽然时值冬季,但这里却并不甚冷,仍有花朵在竞相开放。甚至她偶然还见到白鹤几只,小兔四五次,全都不怕生人,人走近了也不惊慌逃走。 见到这种景象,叶向晚心中竟不期然想起了与欧阳克同处的那个孤岛深谷。她情不自禁地望向欧阳克,却见到他也正看过来,看起来同样心有所感。 如今,景色相近,伊人仍在,可惜早已物是情非,再难回到过去。 三人转了几个弯后,迎面来了个身怀六甲的女子。那女子二十多岁年纪,容貌娇美,可惜眉毛过黑过重了些,使得她的面色便带了几分男儿之气。尤其她的眉梢眼角带着几分戾气,更是破坏了原本的美丽。 公孙谷主见到那女子,忙收了笑,恭敬走上去,扶着那女子,转身对来客道:“这位是贱内裘氏。”之后又将欧阳克和叶向晚都引见给她。 欧阳克一挥折扇,将裘氏之美大大赞扬了一番,叶向晚心中那种没来由的不安之感却更是浓重。尤其当裘氏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后,她只觉得裘氏的目光如刀锋一般,雪亮冰凉。 裘氏一挥手,道:“谷中僻静,少有人来。今日既有贵客来此,自当备素席一桌。”说着当先行去。 公孙谷主亲自扶着娇妻,一副生怕她有何闪失的关怀模样,走路时也特意稍稍落后半步,让裘氏走在最前面。 叶向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不由转头望了欧阳克一眼。 欧阳克对她一笑,眼中像是在说:“你看,公孙谷主畏妻若此。” 叶向晚毫无反应,将目光转向一边。 裘氏走了一会儿之后,才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笑道:“两位娇客,见我谷中这些花树如何?” 欧阳克向两边细看,见那花树的枝叶上都长着尖细的小刺,花朵极美亦极香,却是生平未见。他不由笑道:“不知这些花叫什么名字?” 裘氏傲然道:“这树上之花,是谷中之人的早饭。不过两位娇客采摘之时便当小心花树上的尖刺,不要被刺伤了,否则只怕身受百般痛楚。” 欧阳克笑道:“不过是一根小刺罢了,还会受什么痛楚?” 叶向晚喃喃道:“情花,情树。入口香甜,嚼得几下之后却变得苦涩,正如世间之情,初甜后苦,大多如此。” 公孙谷主和裘氏都向她射来惊异的目光。 公孙谷主道:“小姑娘所言不虚。我只道情花乃我‘绝情谷’所独有,哪知道小姑娘却曾见过。” 叶向晚点点头,道:“是的,见过。” 在《神雕侠侣》中见过。 杨过与小龙女几番分合,其中一次就是小龙女身陷绝情谷,与杨过同受情花之苦,最后仍旧不得不分开十六年才再度相会。 这么说,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那个亲手杀了情人以求绝情丹最后还害了亲女性命的公孙止? 这个身怀六甲的美妇人既然姓裘,应该是那个后来被他推入鳄鱼潭中的裘千尺罢? “晚儿?”欧阳克见叶向晚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出声轻唤道。 叶向晚看他一眼,道:“没什么,我们走罢。” 四人穿过一片竹林,又踏过一片深不过尺的浅浅水塘上所钉的根根木桩,踩过青石板路之后,便看到一座极大的石屋。 石屋外几个绿衫童子手执拂尘,见到四人到来,俱都施礼道:“恭迎谷主,主母。” 裘氏点点头,道:“有贵客到来,素席可曾备下?” 几个童子齐声道:“回谷母,已经备好。” 其中一个童子上前将屋门打开,裘氏当先而入。 叶向晚进到石屋之中,看到是空空旷旷一个大厅,厅中一张石桌,桌上已经放好茶盏,所有陈设俱是绿色。 众人分宾主落座,公孙止举起面前的杯子,笑道:“清茶一杯,请慢用。” 欧阳克端起茶杯,目光落下,但见杯中满是冷水,上面不过三两片茶叶,连点茶香之气都不曾有。他不动声色,微一沾唇,便即放下,笑道:“谷中果然一切俱是清奇。” 公孙止道:“敝祖上自唐玄宗之时起便避入谷中,到如今已有数百年。祖训要谷中诸人均要茹素,在下实不敢破戒。怠慢之处,望娇客见谅。” 叶向晚微微垂下眼皮,不动,也不说话。 “看这位叶姑娘,似乎于此训有不同之见。”裘氏的目光几乎一直盯在叶向晚身上,似乎恨不得将她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祖训是贵谷之训,又于我何干?我一介外人,所见所识,也不过是外人的想法。夫人实不必放在心上。”叶向晚不卑不亢地道。 裘氏原本担心公孙止会趁着自己怀孕之时对别的女子起色心,因此一直严密防范着他与谷中众婢女的行止。此时见叶向晚貌美,年纪又轻,各方面都明显胜自己一筹,自然就下意识将她当成了头一号情敌。叶向晚揣测出了裘千尺的想法,却无心应战,以四两拨千斤之法,将裘千尺的咄咄逼人之势轻飘飘化解开去。 裘千尺察颜观色,眼见欧阳克虽然年纪要较公孙止为长,但俊雅过人,衣着举止俨如富贵王孙,且看他对叶向晚投以含情脉脉的眼光,暗想这入谷之人本身就是一对小情人。这样一想,她对叶向晚的敌视之心反去了些,但警惕之意仍旧丝毫不减。 57、第五十七章 宾主彬彬有礼地聊了一会儿之后,几个绿衣下人走进来,备了酒席。 欧阳克见到端上来的菜式白白黄黄绿绿红红的全是青菜,一点荤腥都没有,果然真如这公孙谷主所言,谷中茹素。 几人淡淡吃了些饭菜后,公孙止和裘千尺带着两人又在谷中走了走,见两人面上略带倦意,便吩咐下人将两人带到客房中休息。 所谓客房,其实亦不过是几间石屋。叶向晚与欧阳克各占一间,但欧阳克却不在自己的房中呆着,看着天色还早,就到了叶向晚房里。 叶向晚面上淡淡地,并不怎么理会他。 欧阳克走近道:“晚儿。” 叶向晚不应,他也不以为意,沉默了一忽儿才低声道:“晚儿,其实我想来问你一件事。” “什么?” “原来你见过情花情树?不过你在见我之前,不是只是住在牛家村中的人么?怎么会见过这个?江南各处,我陪你到过的地方,除了这里之外,别处确实并未此种花树罢?” 叶向晚半晌才倦倦地道:“你又忘了我的本事么?我不但知道情花,还知道这谷中诸人茹素的原因,知道公孙止之所以畏妻若此,是因为他的妻子将他的功夫点拨过大半。” “原来公孙夫人也是武林高手。”欧阳克道。 “嗯,原本她还有两个哥哥,她外号叫做铁掌莲花。虽然别的我所知不多,但至少我还知道她这胎要生个女孩儿。”叶向晚道。 “晚儿……。”欧阳克向前走了几步。 叶向晚猛地转身:“欧阳克,你叔父不在这里。” “呃,是的。”欧阳克道。 “所以,这谷中我也不必多呆,明天一早我就会向公孙止夫妇辞行。至于你,你是去是留,全凭你自己。当然,不跟着我最好。”叶向晚道。 欧阳克眼见她心浮气躁,不由叹息:“晚儿,孤岛中的情景,难道你忘得就这么快么?” 叶向晚转过身,慢慢道:“忘得快如何?慢又如何?不管怎么说,欧阳克,这一生,你我的仇敌是注定了。别的事情,多想无益。别人若想杀你,就算为我自己着想,我也必会帮你。但我帮你的原因,却是想在更好的时机利用你的性命。虽然事情过去了几个月,但我每天晚上一闭眼睛,就几乎看到我的几位师父站到我面前,像以前那样对着我笑,摸着我的头说话。可当我醒来,就一切成空。欧阳克,这种痛苦,你能理解么?” 欧阳克不语。 半晌后,他推门而出。 叶向晚一动不动,眼前却渐渐模糊。 如果真的注定是这种结果,为何当初上天还要安排那么多纠缠? 另一间石室中,公孙止夫妇将耳朵从墙上的小孔道中移开,互看一眼。 “那丫头不但叫得出情花的名字,居然还知道我的底细,知道你的功夫得益于我。”裘氏虽然面上忧心忡忡,眼中却颇有些得色。她本是铁掌帮主裘千仞的妹妹,行三,裘千仞行二。她尚有一个大哥叫裘千丈。裘千丈与裘千仞本是双胞兄弟,长相酷似。大哥裘千丈武功低微,便常借着裘千仞的名头行走江湖,因此兄弟俩时常起些摩擦。 裘千尺觉得此事微不足道,二哥未免太小题大做,与他吵了一架之后离山,行走于江湖。哪知道她一介女子,虽然武功高强,毕竟没吃过太多苦头,平时练功又有些急躁,待到走至绝情谷前时,竟然走火入魔晕倒,被公孙止救入谷中。 公孙止见裘千尺长相娇美,娉婷婀娜,便诸般讨好。裘千尺在谷中住了数月,对公孙止也日渐倾心,待功力恢复之后,便与公孙止成了亲,两人成亲之后着实甜蜜了一段时间。 但裘千尺自幼性子刚硬霸道,行事极少为别人着想。她自恃对自己的丈夫帮助多多,因此对他并无半分尊重,时常呼来喝去。她的丈夫虽然名义上为一谷之主,但谷中的诸位弟子却常见到自己的主母对着谷主大声咒骂指派,而他也一脸隐忍。这样时日一长,公孙止对她的美丽容貌渐渐看得惯了,心中便隐隐滋生出一股怨气来。只是碍于妻子对自己的帮助确实很大,再加上对她积威已久的习惯性作小伏低心理,使得两人之间表面上仍如以前一般琴瑟相和。 只是不管怎么说,公孙止的武功本为家传,确实因着妻子的指点才更上了层楼。这事他并不想外人知道,一听到叶向晚居然点出此事,他心中杀机一闪而过。 “我就知道这小妮子有古怪,情花本是谷中独有,她居然一眼就道出名字。看她这样对我们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说不定有什么图谋。”裘千尺道。 “总之,不能放他们活着出谷。”公孙止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毒。 一旦起了杀心,公孙止夫妇便将欧阳克与叶向晚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不管他们做什么都认定是冲着谷中人而来。自此后或两人的饭食中含有剧毒,或公孙止不经意间用情花之刺伤了欧阳克,但除了欧阳克因情花之刺而时常痛楚之外,别的剧毒竟然对两人丝毫无效。 公孙止夫妇并没听过“情人蛇”的名字,也不知道两人已经同服过蛇胆,早已百毒不侵。倒是那情人之刺,因为就其实质来说并不真的属于毒物,所以欧阳克才避免不了这种折磨。 只是这样一来,欧阳克平时隐藏着的感情也俱都在情花之刺下暴露了出来。他常用口花花的办法来遮挡自己的真心,情花之刺却将他的感情一一宣泄无疑。叶向晚看着几乎连在睡梦之中都痛楚□□着的白驼山少主,这才终于相信他原来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 不过,两人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想与不想,除了徒增痛苦,还有何区别? 叶向晚在绝情谷中大闹一番,她现在的功夫已非一般人可比,用毒更是高明。裘千尺原想着叶向晚不过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算功夫再高也定有限,哪知道她轻易就制住了谷中诸人,并且破了渔网之阵。当然,平心而论,叶向晚能这样破掉渔网阵,倒不是真的她强过周伯通等人,而是她对《神雕侠侣》中的绝情谷印象深刻,自然对破阵方法也了如指掌。 叶向晚的感情郁积于心,此时在谷中动手,竟然有了一种宣泄的感觉,反而是欧阳克开口要她控制住心魔,不要大开杀戒。 叶向晚咬了咬牙,拿到绝情丹给欧阳克服下之后,正想下手杀掉首恶公孙止与裘千尺时,那个当初与公孙止同舟而出的婢女柔儿竟然挺身而出,为谷主夫妇求情,甚至甘愿以身代死。 柔儿说:“叶姑娘,欧阳公子,我知道你们都是绝顶的高手。可是在我的心中,谷主夫妇却都是大英雄,他们不该这样死去。若你们真觉得他们对不起你,我愿以命相替。” 公孙止心中大震,看向这个自己从没正眼看过的小丫头。 自娶悍妻之后,他只道自己的男儿雄风早已消失殆尽,哪知道这个小丫头居然还把自己当成了大英雄,顿时一股气势又在他心中升起,他的头也重新昂了起来。 叶向晚看着这个一脸柔顺的婢女,见她虽极力隐瞒,对公孙止的情意却仍有一丝泄出。叶向晚想到这个小小的不谙功夫的婢女虽看似弱小,却有为意中人九死不悔的决心。而自己,学功夫之前纵然生活困苦,与弟弟妹妹们相守在一起之时却充实而快乐。而现在,她的功力纵然在武林中排得上号,快乐却越来越少,痛苦越来越多。 学功夫,有什么用? 纵然天下第一,又有什么用? 自己看重的保不住,自己追求的得不到,亲情爱情,到最后全是一场空。 叶向晚长叹一声,转身离开,欧阳克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公孙止在生死线间游走一遭,心情大起大落,而且柔儿的话更让他大为震动,让他的心中暗暗燃起了情愫。若说是在平时,他畏妻如虎,或许还不敢起些别的念头。但现在裘千尺身怀六甲,而且马上就要到临盆之期,他禁欲已久,再加上柔儿的话给他触动极大,因此那些念头越压抑越壮大,最后完全无法压抑得住。叶向晚在谷中这一闹竟然促成了公孙止与柔儿的感情与《神雕侠侣》中的暗线情节的最终完成,这也是她所从未想到的。 “晚儿,你去哪里?”欧阳克跟着叶向晚离开绝情谷之后,见她一直不吭声,只径向北行,不由问道。 “你看不出么?”叶向晚冷冷道。绝情谷中大打出手,让她郁积在心中的气宣泄出来许多,但她的情绪却并未因此好转。 “这个……如果我们一直往这个方向走,不停下来的话……晚儿,我们就会到塞外了……。”欧阳克吞吞吐吐地道。 “你说得对,我就是要去塞外。” “塞外?蒙古?”欧阳克大惊,“你去那里做什么?” 叶向晚这才转头看他一眼:“我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做的事情,你不是很清楚么?怎么现在来问我这个?我去塞外,到蒙古去找哲别将军,他答应过我,只要我开口,不管我说出的是什么事,他都一定会帮我办好。” “可是,你找他会有什么事办啊?”欧阳克马上忧心忡忡起来,叶向晚帮哲别裹伤时他的眼神,欧阳克现在还记忆犹新。 58、第五十八章 叶向晚看了欧阳克一眼,道:“我余下的时间,只为了杀欧阳锋,要么,被他杀。” 欧阳克立刻闭口不语。 叶向晚一抖马缰,喝了一声,催马前奔。欧阳克忙随后跟随。 两人一连行了几日,越向北行,所遇金兵的次数便越多。每逢见到金兵做恶,掳掠女子,焚烧村庄时,叶向晚都当先向前,将他们击退。而欧阳克则像以前一样,护在她的左右,以策她的安全。 这天两人一直到了一处山谷隘口处,叶向晚站在谷口看到附近的村庄里黑烟滚滚,火焰翻腾,心知定又是金兵在做恶,不由得心中一寒,策马向前奔去。 不多时进了村中,叶向晚看到村里的那些年轻村姑们多被绳子系在一起,其余的老幼妇孺壮年男子则被砍翻在地。村中到处哭声冲天,几个金兵转头看到叶向晚坐于马上,容颜娇嫩出众,便发一声喊,向她冲来。 叶向晚眉头一皱,眼见一个白胖胖的小娃娃还被挑在一个金兵的枪尖上不停地哭着,只是声音已经极为微弱,不由心中大怒,当先迎了上去。 只是在她未及出手之前,她身边白影一闪,欧阳克已经先上去,几个回合内就收拾掉了这几个金兵。 叶向晚忙跳下马,从死去的金兵枪尖上将小娃娃抱了下来。眼见他的腹上已经有肠子流了出来,根本活不成了。她咬了咬唇,手微微抖了起来。 欧阳克回到她身边,看了看这个气息已经不多的孩子,只说了句:“死定了。”手起掌落,一下拍死了他。 叶向晚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让这孩子早些死,便能少些折磨,可是她终究下不了手。欧阳克果然不愧是被称为“小毒物”的人,做事情果断利落,不像她一般拖泥带水。 “救不过来的。”欧阳克在她耳边又叹息道。也不知道他是指这个孩子救不了,还是以叶向晚的力量,根本救不了这个濒临崩溃的王朝翼下的百姓们。 叶向晚不语。 这时,又有几个金兵嘻笑着走过来。他们看到地下的同伴尸体,不由大惊,举刀向欧阳克砍来。 欧阳克笑道:“晚儿,你且歇着,看我的手段。”他恃着掌中有毒,功力又高,直接冲向那几个金兵,每个人身上都轻飘飘按了一下,便重又退回叶向晚身边。 那几个金兵挨那一掌,开始尚不觉得什么,但几次呼吸之后,他们就觉得手脚僵硬,脸色发青,挣扎不起来,不多时就倒毙当地。 “晚儿,要不要再大干一场?”欧阳克问道。 叶向晚尚未答话,就听到附近忽地似乎乱了起来,还有兵器相交的声音。欧阳克眼尖,“咦”了一声,道:“晚儿,你看那边,那大旗明明不是金兵的,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是宋朝的罢?想来宋兵也没有这么硬气。” 忽地一支长箭迎面射来,欧阳克伸臂抓住,以他现在的功力居然觉得虎口被震得发麻,不由暗暗心惊。 叶向晚见那长箭眼熟,熟铁包杆,上刻豹头,心中一动,立刻纵身上马,向交战之处冲去。冲到近前时,她大叫一声:“哲别将军可在?” 一个黑衣将军绕了过来,凤眉斜飞,手执长弓,威风凛凛,正是神箭哲别。 哲别看到叶向晚在这里,又惊又喜。自上次中原一别之后,两人再没见过面,不过她给自己包扎的情景却时常出现于他的梦中。他此时正率着一小股蒙古军在迎击金兵,金兵疲弱,不多时就被他带领的军队全歼。那些蒙古兵们将被捆起来的村姑们解开绳索,哲别则催马赶向叶向晚。眼见佳人就在眼前,在马上微笑而立,他几疑是梦,竟用蒙古人兄弟相见的礼节相待,跳下马要拥抱叶向晚。 忽地白影一闪,欧阳克闪到他面前,摇扇轻笑道:“哲别将军,你这就下马了?” 哲别一怔,见到欧阳克眼光似笑非笑,警告意味十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道:“我只是太高兴了。当日一别,到现在已经许久,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两位。” 欧阳克刚要再说些什么来打击一下面前的蒙古将军,叶向晚却下了马,走上前落落大方地道:“难得哲别将军还记得我。” 哲别道:“叶姑娘品貌出众,想不记得怕也是难。” 欧阳克眉头一皱,叶向晚笑道:“当日你说我只要有事求于你,你就会办到。所以今日我投奔你来啦。” 哲别笑道:“叶姑娘客气了,说甚么投奔不投奔的,还请叶姑娘稍等。”说着他转身用蒙古语喝了一声,立刻一个军中头目赶过来,对他施了一礼。 哲别说了几句蒙语,那头目应了,转身而去。叶向晚想着他大概是在给军队下令,倒也不以为意。 哲别这才转头对两人用汉语道:“倒不知道叶姑娘仍旧和欧阳公子在一处游玩。”他一直惦记着佳人,却见佳人仍旧与上一次的翩翩公子同行。他这样看似无心一语,其实也有试探的意思。 叶向晚笑道:“只是恰好顺路罢了。倒不知道我郭师兄是否来了这里?” 哲别一怔,道:“金刀驸马要来?” 叶向晚之前在绝情谷中总算想起了《射雕》中的后续情节,黄蓉为躲避欧阳锋的追杀,远走大漠。欧阳锋却仍旧随后追赶,绝不放松。最后她便与郭靖设计捉住了欧阳锋,逼他答应了不得为难黄蓉等条件。只是叶向晚却想不起具体的时间,现在听哲别的话里意思,两人应该还没有到这里来过。 那么,只要她等在这里,就会见到欧阳锋了罢? 叶向晚心中计较已毕,便笑道:“我想应该会到罢?我有点事想找郭师兄,但一时不见,所以先在这里等他,倒不知是否打扰了哲别将军?” 哲别一听叶向晚的话中含意,竟似想在蒙古之地小住,不由心中大喜,道:“叶姑娘想住,是我们的荣幸,哪里说什么打扰不打扰?只要叶姑娘不要嫌我们军中帐篷简陋就好。” 欧阳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叶向晚扫他一眼,他只得站到一边。 叶向晚道:“哲别将军不嫌打扰便好。”便转身上马,随哲别的这股蒙古兵向北而去。 途中时,哲别不时同叶向晚说着别后情景,大多是他在军中的所见所闻。叶向晚听他话中含意,渐渐听出成吉思汗这段时间中东拓西伐,竟然得地无数。她想起历史上成吉思汗最终结束了宋朝,成立了元朝,蒙古铁蹄一到中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要丧生于铁蹄之下?看着哲别眉飞色舞的表情,叶向晚默然不语。 哲别不知叶向晚的心事,见她似乎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只以为是女子天性使然。他虽然有心想讨好她一番,却因为了解不多,实在不知道她喜好哪方面,换了几个话题后见她都提不起性子,又想着说不定是她一路奔波累了,因此一到营地之后,他便安排小兵带叶向晚和欧阳克去休息。 这营地不过是哲别行军中的一个暂时小憩之地,没几日后,哲别便收到大漠传来的快马急报,召他回漠北会师。哲别与叶向晚说明情况,看她的去留。叶向晚还心心念念着早晚会到的郭靖,提出与哲别同行。 哲别喜出望外。 欧阳克愁上眉头。 数日之后,这支队伍总算到了斡难河畔。叶向晚策马在河边北望,只见大草原一望无际,那些军中营帐一顶接着一顶,一眼望不到边。河对面战马嘶叫,人声鼎沸,煞是热闹。 哲别拨马走到她身边:“叶姑娘,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拖雷王子上次见过叶姑娘之后,也一直念念不忘着想表示一下对你的救命之恩呐。” 叶向晚只心系报仇,想着如果与拖雷见面,有了贵宾身份,行事或许会有所不便,便道:“我这次只是想等到我郭师兄,所以哲别将军能不能不要和拖雷将军提起我来这里的事?” 哲别听了叶向晚的答话,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喜悦,道:“叶姑娘既然如此说,哲别敢不从命?只要无关于军□□务,其他的事情,哲别任由叶姑娘随心便是。” 叶向晚道:“如此,便多谢哲别将军了。” 正说话间,就见到对面尘土飞扬,一骑队伍来到,当先一人叫道:“前面可是哲别将军?大汗和诸位王子正在前面等候,只等将军一到,大会便即开始。” 哲别忙向叶向晚告了罪,又吩咐了手下心腹将她与欧阳克送到自己军队的营地之中,这才和来人一起奔向成吉思汗的大帐。 叶向晚和欧阳克每人被分派了一个单人帐篷,又有人将专门的用具送到他们的帐中,便再无人来打扰了。 叶向晚在帐中呆了一会儿,起身出帐,见到门口守着一个蒙古兵。那蒙古兵大概三十多岁年纪,见到她出来,忙向她施以蒙古礼节。 “你们哲别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叶向晚话一出口,才醒悟到这兵应该不懂汉语。 “将军在开会,晚上,会来。”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蒙古兵的汉语虽然说得结结巴巴,极不流利,发音也极古怪,但居然是个懂汉语的。 那蒙古兵见到叶向晚古怪的眼光,又道:“将军吩咐,我,专门学汉语,可能伺候,叶姑娘。” 叶向晚微微一怔。 难道哲别也有未卜先知之术,知道她会来,所以提前训练蒙古兵学了汉语不成? 59、第五十九章 叶向晚出了帐篷,在附近走了走,也遇到过几次蒙古兵,但那些兵并不懂得汉语。 她这才明白帐门口那个蒙古兵口中“专门学汉语”的含意,看来这里除了哲别与那个特意学过汉语的小兵外,其他兵士毕竟仍是不通汉语。 也难为哲别这般有心了。 叶向晚站在草原之上,看着蒙古的精兵壮马,想象着数十年后,这些人就将在蒙古诸王的率领之下,吞并中原,建立起大元朝,她心中竟没来由有些感慨。 过不多时,她只觉身后有人走近,知道是欧阳克来陪,也不以为意。 欧阳克早习惯了她的冷淡,站了一会儿后指着远处灰色帐篷中隐隐露出的一角金色大帐道:“那里就是蒙古王的住处罢?” “怎么?你还想帮着金国出力刺杀蒙古人的王不成?不过现在金国不见得有多强势罢?你不怕站错了边儿?” 欧阳克笑道:“我本就不是中原人,有什么站错不站错边儿的?帮谁不帮谁,也只在我一念之间。而现在,我只想着能陪着你就好,谁想打想杀想占这天下,又与我何干?” “你叔父的‘天下第一’,也与你无关么?”叶向晚淡淡道。 欧阳克沉默,半晌才道:“这数月以来和你在一起,眼见着你放不下仇恨,一直念念不忘要杀我的叔父。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备受煎熬,既然你问出这句话,那我便回答你,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只要你能放下仇恨,我便能放下这一切,包括叔父的‘天下第一’,我们找一处清静之地隐居,再不多看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如何?” 叶向晚轻笑道:“你说得倒轻巧,我师父几条人命,你一句‘放下’一句‘隐居’,就想我不再追究?如果我有幸杀了欧阳锋,再来和你说什么‘放下’、‘隐居’,你可愿意?说话不要太轻松了!” 欧阳克道:“我叔父待我恩重如山,从小视我如亲子,……晚儿,他功夫太高,你打不过他的。” “我知道,但是他年纪比我大得多,来日方长,只要我有命在,早晚会杀了他。所以我与他之间,要么是他先捱不住,杀了我,之后眼睁睁看着你死;要么就是他死在我手里。欧阳克,我第一次感谢你用心计和我吃下‘情人蛇’胆,不然我如何能像现在一样在复仇中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其实这一切都是场误会呢?晚儿,不是我不信你,但杨康已经死了,铁枪庙中的一切我们都不是亲眼所见,所以桃花岛上的事情经过到底如何,你我还没最后确认过。”欧阳克道。 叶向晚轻轻一笑:“你终于忍耐不住,想用这种借口为你叔父开脱了?桃花岛上的事,可是你叔父亲口承认的,你敢抵赖?我几位师父死于岛上时,只有他与杨康在桃花岛上。莫非你的耳朵是摆设?” 欧阳克苦笑道:“我当然有听过。我只是想着,你我之间,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也说不定……或许,真的是我在妄想。” 叶向晚转头看了他一眼,坚定地点头:“你说对了。欧阳克,除非我几位师父死而复生,或者真凶另有其人,不然你我之间,再无可能。难道你觉得这两种情况会是真的?”说完冷笑一声。 两人之间重新归于沉寂。 太阳渐渐西斜,草原上暮色苍茫。忽地一声号角响起,接着金色大帐附近有了小小的骚动。 诸王大会已然结束。 哲别急匆匆向自己的营帐走去,行将到达之时,忽地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骑马斜刺里冲了过来,到他面前时一拉缰绳,那马长嘶一声,四蹄停住。 哲别意外地道:“华筝公主?” 这年轻女子正是华筝。自中原一别之后,她时刻记挂着郭靖,此时听说哲别自中原边界回来,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仍然忍不住过来向他询问郭靖的情况。 果然,哲别摇头道:“我并没有见到郭靖。不过华筝公主放心,他在中原的事情办完之后,自然会回来与公主成亲。” 华筝眼珠一转,笑道:“听说你这次还带回来个美貌姑娘?我之前在你营地远远看了一眼,现下跟你去细瞧瞧成不?” 哲别俊脸微微一红,道:“只是个朋友,之前去中原时,被金兵缠住,是她救了我们的命。不过她这次是悄悄地来,不希望大张旗鼓被人知道,所以我对拖雷王子没有提起过。” “你放心好啦,我只悄悄同你去看,不会告诉我拖雷哥哥。”华筝笑道。 哲别无法,只得带着华筝回了营地。两人远远地就看到叶向晚和另一个白衣的俊雅男子站在草原上,俊男美女,果然相当匹配的一对,哲别却觉得太不顺眼。 “那个男人是谁?我之前就看到他和那姑娘在一起,居然两人站了这么久也没说完话么?”华筝心直口快,性格中的淳朴天性使然,并没有多想别的。 哲别道:“是她的一个朋友,两人只是顺道,大概不久那人就会离开。” 这时两人已然走得有些近了,华筝看到了欧阳克的长相,不由道:“长得还真的很好看,和那姑娘很配啊。中原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什么金子的男人玉做的姑娘?” “金童玉女。”哲别很不情愿地道,“叶姑娘并不怎么喜欢他,所以华筝姑娘到时不要乱讲话才是,中原的人很注重礼节和声誉。” 华筝嘻嘻一笑,道:“我知道啦。” 哲别与叶向晚见了面,将华筝公主介绍给她。叶向晚得知这就是原著中那个重情重义最后孤独一生的蒙古公主时,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华筝公主用蒙语道:“这姑娘好漂亮啊,就将父汗的那些妃子也都比了下去。不如哲别娶了她罢,将她留在我们草原上。” 她这句无心之语正好戳中了哲别的心思,他的脸红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当作没有听清,含糊了几句后忽地想起叶向晚的来意,便道:“叶姑娘是郭靖的师妹,这次来是因为听说郭靖会回来草原,她便来这里等他。” 华筝一愣,道:“她也喜欢郭靖吗?” 哲别忙道:“不,是她有别的事情想找郭靖,郭靖是我们蒙古人的金刀驸马,哪里还会有别的姑娘不自量力呢?” 华筝美滋滋地一笑,道:“那她知不知道郭靖什么时候回来?” 哲别摇头道:“看样子并不知道。” 华筝有些失望。 两人一对一答俱是用蒙语,叶向晚与欧阳克全听不懂。欧阳克只觉得这蒙古公主一忽儿焦急一忽儿脸红,大概怀着什么小儿女心思,叶向晚却对这一切浑不在意。 等到华筝终于满足了好奇心,拨马回转之后,哲别才对叶向晚和欧阳克道:“叶姑娘,欧阳公子,草原夜间风大,不若早些回营用晚饭,如何?” 叶向晚道:“如此便有劳哲别将军了。”当先行去,欧阳克忙随后跟上。 这样一过便是半个多月,在这段时间中,哲别因为军务并不甚繁忙,因此每日都有大量时间去陪伴叶向晚。只是他每次去找佳人时,她身边几乎都有欧阳克陪伴,这未免让哲别心有不悦。他也曾怀疑过两人的关系,在话中试探过她。 当时叶向晚只微微一笑,道:“我与他,是一世的冤家,不死不休。” “仇人?”哲别大惊。 叶向晚点头:“对,生死之仇。” 哲别凛冽地看了欧阳克一眼:“叶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对哲别讲就是,不论何事,哲别都无有不从。” 叶向晚轻轻一笑:“我个人的仇怨,自己便能处理,虽然确然有事想托付哲别将军,却要等到我郭师兄到来之后才行。” 郭靖到了,黄蓉就会潜入蒙古大军之中,欧阳锋数次探营,最后郭黄相见,黄蓉用计将欧阳锋冻到大冰块之中。叶向晚记不得具体时间,只知道是郭靖在军中领兵之后的事情。 哲别不放心地盯着欧阳克。 欧阳克坦然一笑,以目光回敬。 纵然是生死仇敌,我也会跟她一生一世,任何人别想再近她的身。 就算死,她也要和我死在一起。 越与叶向晚相处,哲别就越觉得她与普通女子不大相同。纵然她偶尔会走神,心不在焉,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与周围的人相处都很好,性格随和,待人有礼。只是对于她与欧阳克的关系,她虽对哲别有过解释,但哲别却越看他们两个越觉得有些与普通的仇敌并不相同。 至于哪里不同,哲别却又讲不出来。 这样直到半月后的一天,哲别终于决定,将自己的心意对叶向晚坦白。 他虽然贵为将军,但草原上的人在感情上却是平等的,眼见自己手下的军士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叶向晚的存在,他不由有一种危机感。 想到这里,哲别走出自己的大帐,向叶向晚的营帐走去。 叶向晚的帐篷里空无一人,只有那个懂汉语的小兵守在那里。 “叶姑娘去了哪里?”哲别用蒙语问道。 “与那个欧阳克去了那里。”那小兵用手指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又是欧阳克?怎么自己无论何时何地来找叶姑娘,他都会陪在旁边?这种几乎形影相随的举动,让他不禁开始怀疑起两人到底真的是仇人还是情人了。 60、第六十章 哲别按照小兵的指向,骑马向两人的方向奔去。 不过一会儿,他就隐约看到远处的长草丛中站着一蓝一白两个身影。 蓝衣的是叶向晚,白衣的是欧阳克。 奇怪的是,这一次,两人间并没像他以前见到时那么和谐平静,反而似乎在争吵着什么。欧阳克甚至屡屡进逼,叶向晚不住倒退。 之前叶向晚曾对哲别说过,她与欧阳克是仇人关系。难道现在欧阳克终于按捺不住仇恨之心,想对她下手? 一想到这里,哲别心中一紧。他立刻跳下马,从背上取下长弓,蹑足向两人的方向行去。 走得越近,两人的争吵就听得越清晰。 “欧阳克,你别太过份了!”叶向晚的怒气在声音里完全显露无疑。 “过份?呵呵,晚儿,我还以为,你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真的已经一切不挂于怀了呢,原来,你毕竟还是有在乎的事情。”欧阳克的语气似乎也有些不同于以往,隐隐似乎带着些轻佻的感觉。 “如果你打别人的主意,我完全可以当做没看到。”叶向晚道。 “就她不成?” “对,就她不成。” “为何?” “不为何。如果你敢做,我会让你立刻后悔。” “如何后悔?自杀?杀了我?呵呵,晚儿,你的命不是值得更宝贵的东西么?比如说,我叔父的命?” “那是我与他的事!欧阳克,你不要太过份了。我一直没要求你跟着你,这段时间以来始终是你自己决定这样做。” “他是我的叔父,你没法把我们分开,晚儿。不然,你为何因为我叔父就冷待我?现在却要对我说一切都是你与我叔父的事情?我们之间,过份的是谁?”欧阳克也有些激动起来。 叶向晚冷笑:“好啊,如果你觉得我过份,那我杀了你叔父后,再让你把你自己和你叔父的关系分清,你可做得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来要求我,在这里,我除了几位师父之外,再无别的亲人!欧阳克,你我之间的事,你不要牵扯到别人,你的感情是感情,难道别的姑娘的感情就不是感情?就活该被你利用?” 欧阳克轻轻一笑:“晚儿,谁叫我是个没有女人就活不下去的没出息的家伙呢?你不是一直这样认为我的?” 叶向晚低下了头,转过身,半晌才道:“欧阳克,我承认刚知道你的身份时,我确实对你有诸多成见,认为你没什么出息,不过是个风流浪荡子。可是,你觉得,在深谷相处的那段时日里,就算有情人蛇胆的作用,如果我对你本身没丝毫好感的话,我会接受你的感情么?” 她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说出这番话来,欧阳克也不由有些意外。 “欧阳克,你在质疑我的感情。确实,我最开始有些怕你,还有些看不起你。可是孤岛之后,我们之间原本一切都会好好地,如果……不是有你叔父做了那件事的话……欧阳克,其实我也有想过和你好好过日子。一个人在这世间,太孤单了,而这世上,恐怕也很难找得出如你一般对我这么用心的人。虽然我还不能完全信任你的感情,但至少你有了让我想再试一试的信心。……要怪,就怪你的叔父吧,你叔父是你的亲人,我的几位师父,也是我的亲人,欧阳克,你不能强求我。”叶向晚的泪流了出来。 欧阳克的脚微微动了一下,又停住了。 “自始至终,我一直觉得,我们的事,只是我们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所以,我不希望把别人牵扯进来。欧阳克,你这样做,对别人不公平。你不能因为恨我,就伤害无关的人,”叶向晚轻轻地道,“毕竟,纵然不能相伴,我们还能同死,你不是一直这样庆幸么?” 欧阳克眼睛眯了起来:“晚儿,你真认为我只满足于能够同死就行了?”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呢?欧阳克,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否希望我们之间走到这一步?难道我不想能好好和你在一起么?放手罢,欧阳克,别牵扯别的人。” “不可能。事情我已经做了,就不会中途放弃。除非你改变主意,要么我们就鱼死网破!”欧阳克沉吟一下,狠着声音道。 “只能这样?” “只能这样。” “欧阳克,你是在逼我出手吧?”叶向晚笑了笑。 “随你怎么想,晚儿。我不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你说过,你要和我叔父慢慢磨下去,要么等有朝一日你杀了他,要么等到他失去耐心杀了你,从而看着我死在他面前。可是你忘了问问我的想法,问问我愿不愿意。我跟着你这么久,我实在不想再这样下去,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磨着我的叔父。所以,你要么阻止我,杀了我,要么,你就看看我给你一个什么样的武林。”欧阳克笑得极为妖孽。 “我们之间,果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叶向晚叹息。 “你不改变主意,这结果就不会改变,一切在你,晚儿。”欧阳克道,“我知道你吸收冰蚕之力太多,功力已经高于我。不过,我自幼得叔父亲传,所以你我之间,胜负尚是未知之数。你要小心了,晚儿。”欧阳克话音一落,已经抬手向叶向晚袭去。 叶向晚忙举臂架开。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互相之间练习拆招已经无数次,但此时两人都抱有必死之心,因此招数狠辣自不同于往日,内力大收大放也不再顾忌周遭。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周围的长草上都已经结了薄薄的冰晶。 哲别虽然不大清楚两人之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也看得出现在的欧阳克和叶向晚在做生死之搏,稍有不慎,立时便会有一人丧命于对方掌下。他心中大急,从腰间的箭囊中抽出三支长箭,同时搭于弓弦之上,拉开弓,冰寒冷冽的箭尖直指场中的欧阳克。 欧阳克自吸了冰蚕之力后,又知道自己与叶向晚的命已相联在一起,练功较之从前勤奋许多。他本就天资聪明,再加上从前得了叔父许多练功方面的不传之秘,年少时不过是囫囵吞枣,这时反而融会贯通,功力上升了何止一层?叶向晚内力虽然强于他,毕竟对敌方面还差了一截,因此一时之间两人斗得不分上下。 忽地欧阳克一掌拍来,叶向晚眼睛一眯,也一掌迎上。双掌相对,俱带冰寒之毒,欧阳克身子微微一动,知道自己终究内力稍弱于她,立刻左掌也拍了出去。 叶向晚仍旧一掌迎出,欧阳克却不再硬拼,手腕一格一挡,便化解了她这一招,同时拇指翘起,内力冲出,向她胸间大穴猛点过去。 叶向晚虽然激愤,毕竟仍是女子,不由闪身相避,同时双掌猛地推出,掌力阴寒。 哲别一直凝神搭箭看着场中,等待欧阳克露出破绽,这时见到他闪身相避,左肋处破绽大开,正是下手良机。哲别手一松,三枝寒光闪闪的长箭呼啸而出。 欧阳克正避开叶向晚那两掌,势头已竭,虽然听到身后风声,再想躲开已然不及,那三支长箭正正插进他的腰间。哲别本就是神箭手,这三箭之力更是非同一般,欧阳克身子抖了几下,终究站立不住,倒了下去,叶向晚忙伸手扶住。 哲别分开长草走了过来,担心地问道:“叶姑娘,你没事吧?” 叶向晚一脸担心焦急,怒道:“谁叫你出手的?” 哲别一怔,讷讷道:“不是你们打起来了?我怕他伤到你。” “就算死在他掌下,也是我的命,我愿意,于你何关?”叶向晚急道。她眼见欧阳克腰间血出不止,瞬间染透白衣,不由眼泪流了出来。 哲别没想到叶向晚居然会这样回答自己,或许是情急之中她再难以掩饰感情,因此望向欧阳克的目光中俱是深情,哲别不由心下一震:“难道叶姑娘喜欢他?” “欧阳克,你怎么样?”叶向晚急急地道。 欧阳克脸如白纸,嘴角带着一丝苦笑,低声道:“晚儿,我总以为,你若对我下不了手,便无法真的杀死我叔父。所以,不如让你恨我一些,我从前做得不好,以后好歹要完了你一个心愿才是。没想到,此番反是我弄巧成拙,居然要误了你的性命了。” 叶向晚心乱如麻,道:“怎么,怎么会?不过是中了三支箭,你祸害遗千年,哪里会三支小箭就能夺去你的命?”话虽如此说,她的眼泪却流了出来。 哲别心中更冷:“看样子,叶姑娘真的喜欢他。我这一下,不但是多管闲事,看样子叶姑娘反而会厌烦了我。” 欧阳克道:“那三支箭,劲道不大对,绞着我的内力……”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出。 叶向晚大急,抬头问哲别道:“你那箭是怎么回事?” 哲别道:“那三支箭,是我的绝学,专门克制那些武功高强之人,旋转着射出,射中人体之后,会牵引那人身体里的内力四处乱走,直至内力爆体而亡,死时症状有点类似于你们所说的‘走火入魔’。”他知道自己这一下帮倒忙闯了祸,这两人的关系虽然古怪,但彼此有情却一望而知,他心灰之下,一股脑将绝学之秘全说了出来。 “无救?” “无救。” “中箭到死去要多久时间?” “不超出三个月。” 61、第六十一章 哲别知道自己铸成大错,立刻将欧阳克送回军帐之中,之后便召随军蒙医前来诊治。 果然,如哲别所说的那样,蒙医对一般的内外之伤倒有办法,但面对这种古怪之症,蒙医却束手无策,只能想办法先将那三支长箭取了出来,别的却再没办法。 一连几日,叶向晚守在欧阳克床边,眉头不展。 欧阳克拉着叶向晚的手,笑道:“晚儿,你若对我有一丝仁慈,面对我叔父时,便有可能因为想起我而下不了手。……唉,还是帮不了你……。”一句话没说完,又晕了过去。 哲别也陪了几日,找时间对叶向晚说了自己出手的原因。叶向晚道:“哲别将军,我感谢你的一片真心,只是有件事或许你不知道,我与欧阳克的命早联在了一起,一生俱生,一亡俱亡。因此,我与你之间,不可能再有什么瓜葛。” 草原上的男儿都是磊落之人,哲别自知道叶向晚与欧阳克有情的那一刻起便冷了心,现在听到她的回答,便彻底放开了对她的感情,转而对误伤欧阳克的事上了心。只是他那几箭本是他的秘技,等闲治疗办法根本无法奏效。 眼见着欧阳克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灰败,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昏睡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叶向晚也一天比一天揪心。 这一天,叶向晚看着昏迷中的欧阳克,忽地那个通汉语的蒙古兵进帐,对她施礼道:“叶姑娘,哲别将军在外面等候。” 叶向晚握了握欧阳克的手,将它放回到被子里,这才起身同蒙古兵出了帐子。 哲别一身黑衣,站在帐外。猎猎风中,吹得他衣襟作响,更显得玉树临风一般,英气逼人。 “哲别将军。”叶向晚道。 “欧阳公子还未醒来?” “还未。” “这事倒是我鲁莽了。”哲别深深叹息。 叶向晚苦笑:“哲别将军这些日子已经将这些话说了多遍,我知道你也是无心之失,横竖是我们命该如此,能这样了此一生,倒也省事。只可惜报仇无望了。” 哲别道:“叶姑娘,或许是我有点交浅言深。不过当初你说你与欧阳公子有仇,现在又诸般护着他,还说报仇无望,请恕哲别驽钝,着实有点弄不清叶姑娘话里的含意。” 叶向晚道:“此事原只是我与欧阳克之间的事,中间枝枝节节,牵扯良多。之前我只把哲别将军当成一位可交心的朋友,却从未想过其他,自然也没想过要把我自己的仇恨讲给哲别将军知道。但现在看来,如果我那时先讲的话,现在的情况大多便可避免。”说着,便将她与欧阳克在牛家村的初遇,如何被他强迫离开,自己如何施计逃走,又如何被他百般纠缠,最后终于在孤岛上定情,哪知道出来之后却发现自己的恩师被欧阳克的叔父所害等事略略说了一遍。 哲别听完,道:“我还真是办了大错事,不知道现下能有什么帮得到叶姑娘的?只要姑娘有所吩咐,哲别能做到的话,必无所辞。” 叶向晚低声道:“除了希望欧阳克的伤能早些好起来外,我现在还能有什么事可多想?” 哲别听罢,眉头深皱。这段时日,为了救欧阳克,他甚至将叶向晚来草原的事告诉了拖雷,将诸王身边的王牌军医也都请过来,但俱无效果。可以说,能做的事情,他已经全做了。 叶向晚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心道:“都说祸害遗千年,明明郭师兄和黄师姐历经磨难几经生死还活了下来,欧阳克却真的要死在这里不成?”一想到这,她的心忽地微微一动。 几经生死? 郭靖和黄蓉在原著中几经生死的时候是靠什么活了过来? 她仰面向天,沉思不语。 哲别见她似乎神游天外,也不敢惊扰于她,只默默站在她身边相陪。 郭靖、黄蓉……开始相遇,之后是大闹完颜府……再以后……好像是碰到洪七公?牛家村疗伤……啊,对了!《九阴真经》疗伤篇!救了郭靖一命也让她义父功力尽复! 叶向晚的心一下跳了起来。 对!《九阴真经》! 可是,现在郭师兄身在何处? 就算他来到了这里,难道他真肯用《九阴真经》救得欧阳锋的侄子? 就算他肯,黄师姐肯吗? 叶向晚心乱如麻。 如果不肯……怎么办? 毕竟,欧阳锋作恶多端,欧阳克真习得《九阴》,还会瞒着叔父不成?一旦欧阳锋习得《真经》,天下再无可克制他之人…… 有没有别的办法? 《九阴真经》这个办法,郭靖肯不肯传还是未知之数,只能等到别的办法都尝试无果时才能最后一试。 那么……别的办法…… 原著里…… 郭靖黄蓉……几次遇到假裘千仞,之后定下铁掌峰之约,却碰上了真裘千仞。黄蓉轻敌,以至于伤于铁掌之下……当时,是怎么救的来着? 哲别见叶向晚一直不吭声,终于忍耐不住,轻轻开口道:“叶姑娘,欧阳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你放心好了。这附近有一条河,名叫白龙潭,景色不错,不如我们同去散散心?” “不了……嗯?白龙潭?”叶向晚脑中有灵光闪过。 “是啊,叶姑娘可想去?” “不不不,哲别将军,你让我自己静一下,先别说话。”叶向晚的大脑高速转动起来。 白龙潭?白龙潭?……黑龙潭? 黑龙潭……瑛姑……段皇爷!对了!郭黄去了黑龙潭,见到瑛姑,瑛姑将九花玉露丸里放了□□,指点他们去向段皇爷求治。 还说,见到段皇爷前不可说出求治伤的话来。 但是,段皇爷住在什么地方来着? 黑龙潭又在哪里来着? 叶向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急得原地团团乱转。 “叶姑娘,你怎么了?”哲别虽然听她说让她静一静,但见她急成这样,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叶向晚病急乱投医,一把抓住哲别:“哲别将军,黑龙潭在哪?段皇爷在哪?” 哲别看了她半天,不明白她怎么会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些话来。 叶向晚也醒悟到自己问得唐突了,不由得苦笑着放开了手。 “草原上没有黑龙潭,这里只有我们大汗才是真正的王。”哲别道。 叶向晚没精打采地道:“是我问错了人,哲别将军。” “中原有没有黑龙潭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个能给人治好伤的和尚,似乎以前就是叫做什么‘皇爷’的。”哲别道。 叶向晚眼中一亮:“真的?你怎么知道?” 哲别道:“数年前我被大汗派到中原,但中途被人察觉打伤,流落到一座山上,当时就是一位和尚给了我几粒灵丹,治好了我的伤。而且他手下有打柴的打渔的四个人,看得出个个功夫不凡。我曾经无意中听到那四人中有一个叫那和尚为‘皇爷’来着。” “和尚?皇爷?渔樵耕读?看来就是这个了。”叶向晚喃喃道,“那哲别将军可记得是在何处?” 哲别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当时是路过了常州和德州,经沅江直上,啊……是在桃源县那里被袭受伤最终被救,我记得当时身在一处大瀑布旁边。” 叶向晚大喜,忍不住跳起来抱了一下哲别道:“哲别将军,谢谢你。”说完转身跑回了欧阳克的帐篷之中。 哲别自与叶向晚相识以来,她主动对他亲近,却是因为另一个男人。他心中不免有些酸涩,但旋即将这种情绪抛到了脑后。 叶向晚当晚收拾行装,第二天就同昏迷中的欧阳克离开了哲别的营地。哲别知道留两人不住,她这次一离开,以后也难得再有见面机会,送了许多金银,又命军士套好马车,车中置锦衾软枕,用大厚被覆着欧阳克。 车夫一扬长鞭,叶向晚转头同哲别微笑挥手。哲别忽地想起一事,前行几步,大叫道:“叶姑娘,郭靖来了后,我要遣人到何处告诉你?” 叶向晚道:“放心,只要活着,我一定会再来这里。” 哲别听到她的话,心中大定,眼见着大车在一道尘烟中渐渐远去。 这样忽忽行了半月有余,叶向晚与欧阳克一路出了蒙古北地,果真西行过了常德,到了桃源县辖内。 叶向晚眼见欧阳克每天已经清醒不足半个时辰,心中越来越急,不停地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忽地车中一声□□。 她知道欧阳克已醒,大喜,忙掀车帘进去,将他的枕头稍垫高些,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好点儿?你放心罢,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欧阳克低声笑道:“早知道这样能让晚儿温柔对我……我,我早该如此……。”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了。 叶向晚边帮他抚着胸口,边道:“伤成这样,怎地还不正经些?我跟你说,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的赶路,也没时间告诉你。这次我们是去向段皇爷求医,他手下那四个人不大好相与,你莫要乱讲话再惹了祸事。” 欧阳克靠在她怀里,笑道:“一切听晚儿的就是。就算我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怎么也得努力多活几十年要让晚儿多看看这大好河山不是?” 叶向晚搂着他,叹息一声,就听外面车夫道:“叶姑娘,前面路边有个小饭铺,我们先停下吃些东西罢。” 62、第六十二章 两人在路边饭铺中打了尖,稍稍修整了一下,问明了附近山路的走向,知道车马难以通行,便给了车夫路费,将他打发了。接着,叶向晚又将一直坐在肩头的小猪放到了山脚下,让它自行寻路上山,等有需要时再将它叫到身边。之前在草原上时,两人就是这样将小猪放养于草原之上。 余下的路,叶向晚半扶半背着欧阳克,总算到了哲别所说的白龙瀑布之处。到了此处时,她早已经汗湿浃背,欧阳克也努力保持着清醒,每次感觉到自己要昏睡过去时就偷偷用力掐自己一把。 瀑布下坐着一个渔夫,脸面漆黑,下巴上胡须根根张立,转头看着两人。 那渔夫一见欧阳克面色颓败,便知他有内伤在身,不由面色一变:“来求医的?”前段时间郭靖背黄蓉来求医一事还历历在目,虽然说最后的结果算是差强人意,但这种凶险之事,说什么他也不想来第二次。因此一看到有负伤者来此,他第一反应就是不惜一切也要拦阻下来。 叶向晚心中一动,忙笑道:“这位大哥有礼了,我相公被歹人打伤,问了许多医都治不好。后来听说这里有一位天竺来的僧人医术高明,特来求医,还望通融则个。” 这渔夫就是一灯大师座下“渔樵耕读”四弟子中的一个,他听了叶向晚的话,知道她不是来找一灯大师求医的,面色好看了许多:“原来是向我师叔求医。”一灯大师身边的确有一位师弟精通医术,既然这两人不是为求一灯大师而来,他便不再多管什么。 叶向晚心中轻吁了口气。她知道这四弟子经过郭黄求医一事后,定会更加精明,难入圈套。幸好她突然想起一灯大师身边尚有一位精通医术的天竺僧人,临时用他做了托辞,果然见效。 渔夫道:“我看你们都身负武功,须知我师叔救人也只是尽力。如果实在救治不得,你们不得纠缠,不然莫想我放你们上去。” 叶向晚忙道:“这位大哥说笑了,人的性命其实都是定数,我也只是尽人力听天命罢了。怎么可能求医不得反而纠缠医者?普天之下,也没这个道理可讲。” 渔夫点了点头,见叶向晚虽然年纪不大,但说出的话却头头是道,并不像是那种胡搅蛮缠之人,让人觉得甚有好感。他转身进了瀑布旁的草屋中,不多时便肩上抗了艘黑黝黝的小舟出来,另一只手里还抓着两只沉重的铁桨。 渔夫将船放到水中,道:“小船不大,一次只能容得一人。” 叶向晚道:“便劳烦大哥先载我相公上去罢。” 渔夫点了点头,当先上去,叶向晚忙将欧阳克扶了进去。 渔夫见这两人并没像郭黄二人那样施什么诡计,心中不由更是满意。他将欧阳克送到对面,又调转船头,回来接了叶向晚过去。 叶向晚乘舟到了平地之后,脚踏上实地,又转头谢过渔夫,这才扶着欧阳克继续前行。 两人只行得几步,就见一条山藤垂下来,直通崖顶。 叶向晚背负着欧阳克,慢慢爬了上去,越往上爬,她就觉得身上寒意越甚。 欧阳克叹道:“这里果然是天险,好地方。” 说话间,两人到了峰顶。叶向晚正要扶着欧阳克前行,他却忽地拉住了她。 “怎么?” “那个人……。”欧阳克脸色凝重。 叶向晚随着欧阳克的指向看去,只见前面却是一方山田种着禾稻,一个赤着上身的农夫正挥着锄头在田中耕作。 想来这就是“渔樵耕读”中的“耕”了。 “那个人……我叔父伤过他……。”欧阳克继续道。 “嗯?”叶向晚大奇。 “当初他去白驼山采药,我叔父认出他是段皇爷座下得力之人,便故意伤了他,想让段皇爷用先天功救他,这样段皇爷功力受损,自然无法和我叔父争得‘天下第一’。虽然事情已经过了数年,想来他也必在心里将我当成仇家,定然还认得我。”欧阳克道。 叶向晚苦笑道:“欧阳克啊欧阳克,你现在可相信‘报应’一说了?当日你多行不义,今日便作茧自缚。” 欧阳克叹息道:“如果不是因着我们两人的命连在一起,我必不会向他低头。” 叶向晚一怔。听着他话里的含意,竟然隐有低头认错的意味? 只是,如果那农夫真是欧阳克所说的那个人,他会轻易原谅欧阳克么?叶向晚隐隐想起《神雕侠侣》的开篇,如果她记得不错,那么那个恋上自己养女的痴痴疯疯之人好像就是这个农夫? 一想起他在《神雕侠侣》中的表现,叶向晚就不对能和平解决这件事抱有什么希望。 正犹豫间,那农夫已经看到了两人,反而大踏步走了过来。 “两个小娃娃,你们来这里所为何事?”那农夫还未走到两人面前,已然开口相询。 叶向晚一怔。自己这身体虽然年纪确然不大,但欧阳克少说也有三十多岁了,怎地这人还以“小娃娃”相称?再转念一想,大概这人只看到了自己,并没注意到身后这个被自己挡了大半的男子。 叶向晚忙对欧阳克低声道:“低些头,不要看他的眼睛。”说完才在脸上堆上几分愁容,道:“这位大哥,我相公在山下被歹人所伤,四处寻医都无法医治。听说这里有一位天竺来的高僧能妙手回春,我们特为求医而来。” 那农夫此时已走到两人面前,仔细看了看叶向晚,又见欧阳克低着头,看不清容貌,正想叫他抬起头时,忽听山下响箭响了起来。 这响箭是“渔樵耕读”四弟子间的联络方式。如果有人来求见山上之人,确无恶意的话,下面的弟子就会发出响箭提醒山上的弟子要以礼相待。若是来人硬闯关口,就定不会有响箭发出了。 所以之前郭黄两人抢舟硬行,到了农夫这里时,因为没有响箭之声,才让农夫起了疑心。 这次农夫本想仔细盘问一下,却听到了渔夫亮起的响箭,便放下了戒心,道:“既然是我师兄亲自送上来的,那就过去罢。” 叶向晚没想到如此轻易便过了关,又惊又喜,忙对农夫做了个揖,道:“多谢这位大哥。”说着抿嘴一笑,扶着仍旧低着头的欧阳克顺山路走了上去。 农夫见到她的一笑,微微一怔,心道:“这男子好福气,居然娶了个这般美貌温柔的女子。”心中隐约觉得女子还是以柔见长为好,再想起自己即将进门的妻子,整天舞刀弄棒,浑不见一丝温柔情意,不由心下有些怨怼。 他与未来妻子的嫌隙,竟然在妻子尚未进门之时,便已经生了。 叶向晚扶着欧阳克,一直走到了山路尽头,只见前面一道石梁架在两峰之间。她眯了眯眼,想着原著中似乎在这里是数道断梁,索性直接负起欧阳克,深吸一口气,运轻功在险峰之间纵跃而行,倏忽间便到了对面,却并没遇到原著中那个状元郎书生。 既然不曾遇到,叶向晚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招惹。不过她尚担心那状元郎会在暗中偷窥,于是放下欧阳克之后,便转身对着状元郎原本坐着的石梁拜了几拜,以示尊敬之意,这才重新扶起欧阳克,绕过一个小荷塘,前面出现了一座小庙。 叶向晚想着这里大概就是一灯大师清修之地,心内着实不敢唐突,与欧阳克共同拜伏之后,朗声道:“晚辈欧阳及叶氏前来求见一灯大师及天竺大师,尚请垂颜一见。” 说了几遍之后,一个小沙弥走了出来,双手合十对跪着的两人道:“恭请两位。” 叶向晚没想到这般轻易就能见到一灯大师,大喜过望,忙与欧阳克又拜了一下,这才起身,随小沙弥进了庙中。 那庙虽然在外面看起来极小,但其实甚为幽深。两人穿过小庙,沿小径到了后间,推门看时,只见竹林中隐着三间小石屋。 那小沙弥推开中间石屋的门,恭身让在一边。叶向晚和欧阳克又对他施了一礼,这才进了石屋之中。 石屋里摆设甚为简陋,只有一几两蒲团。几上摆着一个小香炉,还冒着袅袅的清烟。蒲团上的两个僧人,一个高鼻深目,一个慈眉善目。 两人一见之下,便知道这高鼻深目之人应是那天竺僧人,慈眉善目的僧人必是一灯大师了。 叶向晚忙一拉欧阳克,跪下道:“晚辈叶向晚,有幸拜洪老帮主为义父,拜桃花岛主为师,垂听两位教诲之时,常听得一灯大师威名。今日得见,铭感五内。” 一灯大师微笑道:“前段时间便看到过七兄的弟子和药兄的女儿,今日再见到你们,更觉得后生可畏,当真是可喜可贺。”说着他转头看向欧阳克,又道,“倒是这位施主,看着有些面善,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曾经见过?” 叶向晚心里“咯噔”一下,欧阳克昂起头,道:“晚辈欧阳克,叔父欧阳锋曾与大师有过数面之缘,晚辈也与大师门下弟子有些旧怨。明人不做暗事,晚辈此次本为求医而来,自当将之前的过节说得清清楚楚。” 一灯大师笑道:“好,好。欧阳锋虽然久不在中原出现,不过他的侄子倒颇有骨气,也是个好男儿。我看你们二人,叶姑娘内息绵远,呼吸悠长,内力着实精深,而欧阳施主却面有青黑之色,似有内力困扰之症?这一次,两位可是为求医而来?” 63、第六十三章 欧阳克刚要答话,忽地屋门一开,农夫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立到一灯大师身后。 其中渔夫农夫等人叶向晚都见过,而另一个樵夫和读书人装扮的人却是她未曾见过的,想来这就是四大弟子中的“樵”、“读”了。 读书人见到叶向晚,对她微微笑了笑,眼神甚为赞赏。显然他虽然未曾阻拦她与欧阳克,但却确实隐在暗中看着这两人,对两人的有礼有节很有好感。 倒是那农夫,这时终于见到昂着头的欧阳克,不由“啊”了一声,显得颇为意外。但他立刻醒悟到这是在师父面前,便收了声,垂头不语,脸上的神色却是又惊又疑。 欧阳克朗声道:“的确,弟子这次确为求医而来。不过求医之前,晚辈仍得说清楚,数年之前,这位师兄,”他的手一指农夫,“曾在我白驼山脚采药,被我叔父打伤。当时我叔父的用意想来诸位也明白,就是希望一灯大师能耗费先天功为这位师兄疗伤,便无法与我叔父争夺‘天下第一’之名。所以如果今日被几位拒绝医治,欧阳克心中无怨。” 随着他说出的这些话,那农夫的脸色阵青阵红,越来越是恼怒。待欧阳克一说完,那农夫便怒道:“你少假惺惺,如果你真这样想,又何必跑到我师父这里来?我刚刚没认清你们的贼子面目,才误把你们放上山来!” 欧阳克低声道:“不是我故作姿态,实是我现在的命不是我自己的。我的命已经与这位姑娘相连,如果我死了,她必不能再活下去。否则,纵然身死,我也不会厚颜跪到几位面前。还望几位忘却前愆,能施以援手。若能救得我这一次,日后作牛作马,必不敢忘几位大恩大德。” 那农夫怒目张视,还待要说,一灯大师已经开口道:“从前旧事,不过过眼云烟,还提它作甚?” 叶向晚道:“大师慈心仁厚,不过有些事情,晚辈还是要说清才是。”说着将自己与洪七公及黄药师相遇的情景以及欧阳克的旧怨等全说了一遍,包括孤岛之上的情人蛇胆。虽然这事应属不传之秘,但既然一心求医,自然不能有所保留。而且这也正好印证了欧阳克之前所说的那句他的命“已经与这位姑娘相连”的话,以免面前的人觉得他是在巧言推诿。 一灯大师轻轻道:“尘世间一切事情,俱是天定。既然两位已经求上门来,我们自然没有将病人向外推托出去的道理。……” 他话未说完,叶向晚已经抢先道:“大师,虽然晚辈确实救人心切,但晚辈亦知道大师身边这位天竺高僧亦是医中高手,不知道可否请他先行诊断医治?晚辈也知道华山之期甚为重要,如非必要,晚辈实在……实在……。” 一灯大师笑道:“叶小姑娘心地善良,不过就算没有七兄和药兄的面子,我们也自会尽力。现下便让我师弟瞧瞧罢。” 他这话一出,农夫脸上总算怒色稍敛,其他弟子也放下了心。 叶向晚和欧阳克自此便在山上住下,那天竺僧人果然医道精通,最终诊治之后,提出了两种方案。 一种是以一灯大师的“先天功”化解欧阳克体内的阴寒内力,到时内力尽被归拢,伤势自然痊愈。但这种办法的结果便是欧阳克最后会成为毫无内力的废人。 另一种则是由叶向晚出手,引导着欧阳克体内的阴寒内力渐渐归拢于丹田之中。因为叶向晚与欧阳克心意相通,再加上他们的内力同属冰蚕寒毒一脉,因此这种方法若能成功,欧阳克的功力会更胜从前。只是相较而言,这种办法的凶险程度也要比第一种大得多。 叶向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种办法,欧阳克也倾向于第二种。而“渔樵耕读”的脸色因为两人的选择更加柔和,对两人也比之前友好了许多。尤其是状元郎及渔夫,原本就对两人甚有好感,此时更是亲善。 这样忽忽过了数日,欧阳克的内伤也好转了许多。在疗伤之时虽然遇过几次凶险,但因着两人心意相通,再加上有一灯大师亲自护法,因此数次都转危为安,而一灯大师也并没有耗费“先天无极功”。 只是随着欧阳克伤势的好转,叶向晚的脸色却越来越有些阴沉。 欧阳克受重伤之时,她满心想着的都是他的好。可是当欧阳克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她却转而又想起了几位师父的血仇以及欧阳锋的狠毒。 这一天,日落西山之时,叶向晚推开小屋的门,站在竹林中,看着太阳渐渐西垂。 “叶施主。”身后,一个慈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叶向晚忙转身施礼:“一灯大师。” “这段时日欧阳施主的伤势渐好,但叶施主看上去却并不开心?”一灯大师问道。 叶向晚低低一笑,道:“不救他,我报不了仇;救了他,我便是救了仇人。” 一灯大师两道长长垂着的白眉微微一动:“叶施主此话何意?” 叶向晚将桃花岛上欧阳锋杀了几位恩师以及西毒恩将仇报害洪七公失去武功之事说了一遍,最后叹道:“我只心心念念着想要报仇,可是现在看来,大仇还没得报,我却不知道还要救这仇人冤家几次?” 一灯大师低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叶向晚愁眉不展。 一灯大师沉吟一会儿才道:“叶施主,你扪心自问,此次救欧阳施主,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与你性命相缠,一亡俱亡么?” 叶向晚一怔,既而不语。 “凡事,要问心,问心哪。”一灯大师道。 “问心?” “是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骗得了眼睛,却永远骗不了心。叶施主,你对欧阳施主,除了仇恨之外,难道心中果无一丝情意?” 叶向晚轻轻道:“有又如何?无又如何?几位师父的血仇,永远横在我与他之间。” 一灯大师慢慢摇头道:“叶施主,你觉得,你的几位师父如果尚在人世,会希望你一直快乐生活,还是活在血仇之中?而且,桃花岛之事,你可有面对面问过当事人?凡事,都要清清楚楚、一丝不苟才好。而且,七兄失去武功一事,七兄的心情你有问过么?你是他唯一的义女,你觉得他希望你走上复仇之路么?” 叶向晚道:“他们希不希望,是他们的事;而身为他们的晚辈,我要不要主动去做,却是我肯不肯主动承担这份责任的事。” “叶施主这份心意是好的。只是,如果逆了长辈的心意去做事,纵是好心,也是好心办错事、费力不讨好罢?”一灯大师笑道。 “是吗?”叶向晚喃喃道。 一灯大师道:“是与不是,叶施主等七兄到来之后,当面问他不就成了?” “我义父要来?”叶向晚大惊。 一灯大师笑道:“叶姑娘与欧阳施主自在孤岛上失踪之后,七兄一到得陆上就四处打探,还曾专门着人送了封信于我,信中言道,如果我得知叶姑娘的下落,自当尽快通知他。因此当日叶姑娘与欧阳施主上山之后,我便着人送书过去,算算时日,这几日应该也快到了。” “我义父……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一想到洪七公失去功夫,也不知是否真的如《射雕英雄传》中所写那样通过《九阴真经》而恢复,她的心就又提了起来。 “七兄并未提过欧阳锋伤他之事,因此关于这事,我还是在叶施主的话里才得知。至于七兄现在如何,过几日七兄到后叶施主一见便知,现在空自担心也于事无补。”一灯大师道。 叶向晚喜上眉头,但转眼间一个念头浮到她脑海中,她的眉头又纠缠了起来。 “叶施主,可是想到七兄来此之后,会不会为难欧阳施主?”一灯大师问道。 叶向晚讷讷道:“我义父一向嫉恶如仇,欧阳克他……从前……行事不怎么……端,欧阳锋又伤过我义父他老人家,……。” 一灯大师“呵呵”笑道:“叶施主,看你现在的表情,难道你还觉得你对欧阳施主的求医之心及关切之情只是出于你与他的性命相缠么?真的一丝情意也无?” 叶向晚一怔。 一灯大师转身慢慢走开,他的话随着风断断续续传来:“问心……问心……。” “问心……么?”叶向晚低声道。 “什么问心?”欧阳克走了过来,他没听到一灯大师与叶向晚的谈话,只听到了她的低语,不由得有些奇怪。 叶向晚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万丈霞光之中,他的笑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俊雅过。 “欧阳克?”叶向晚不由叫了一声。 “晚儿,怎么了?”欧阳克看着她的表情,摸不着头脑。 “欧阳克,你的命与我联在一起之后,你真的从没后悔过么?” “当然没有。”欧阳克走了过来,伸臂轻轻抱住叶向晚,“是你一直在怀疑我的心,我却一直坚定着没有改变。你说我自私也罢,说我不懂感情也好,总之,我见到你,爱上你,认定了你,就只能是你。就算不能相守,那便同死。以前你不信我的话,但同食蛇胆之后,我的感情如何,你总该明白。当初对你感兴趣,迫你离开牛家村,我承认是因为你的长相与我母亲的画像很相似,但是……晚儿,我从不后悔,对于遇到你后的每一件事。”欧阳克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决。 “是吗?” “是的。” 64、第六十四章 过得几日,洪七公终于在众人的企盼中上了山。 最高兴而又最不安的,只怕就数叶向晚了。 尤其是当洪七公的目光扫过欧阳克的时候。 欧阳克却表现得很坦然,从始至终彬彬有礼,从前的跳脱浮躁之气再也不见。 不过,洪七公虽然武功已经恢复到了从前的程度,却显然并不因为欧阳克的有礼有节而放过这个小子,他吃过义女亲手做的盛宴之后,便拉着欧阳克进了单独的一间小石屋,并且关上了屋门,不许任何人偷听。 叶向晚担心洪七公会突起发难,心中忐忑,有心想去偷听,又知道自己实在逃不过义父现在的耳聪目明,只能在附近不停地来回走动。 过了很久之后,忽地石屋之中传来了洪七公的大笑之声,笑声爽朗。 叶向晚忙停下脚步,看向屋门。 屋门却没打开,里面笑声止歇之后也没了什么声息。 叶向晚等候良久,只得又慢慢向一边走去。 刚走几步,忽地身后一双手袭来。 叶向晚身子向旁边一侧,反手击去。 那双手却握住了叶向晚的手,将她拉进了怀里,同时欧阳克略带些轻佻的笑语声在她耳边响起:“晚儿,又要谋杀亲夫了?” 叶向晚脸上一红,忙挣扎道:“莫乱来,当心我义父看到。” 欧阳克笑道:“我岳父大人已经离开了,你还担心什么?” “什么?”叶向晚大出意外,忘了挣扎,被欧阳克满满抱在怀里。 “我义父怎么会走了?欧阳克,不是你偷下毒手了罢?”叶向晚满眼怀疑。 欧阳克笑道:“我岳父是何等样人,就算我想偷袭,再给我一百年,我也达不到他那个功力。” 叶向晚知道他有心拍马讨好自己,不然的话就算他现在的功力比不得“五绝”,但掌力中蕴有寒毒本身已经让人不可小觑,若勤下功夫,日后成就自然不可限量,登上“五绝”之位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再想一会儿,叶向晚忽地反应过来:“什么岳父?欧阳克,你又在讨什么口头便宜?伤势刚好一点就又想讨打了是罢?” 欧阳克笑道:“这回可不怪我。洪老爷子可是亲口把你许给了我。” “怎么可能?”叶向晚大惊,一下子坐了起来,“欧阳克,你说谎也说得太不像了些。” 欧阳克道:“既然你觉得这谎话太拙劣,你觉得我有可能拿这么拙劣的谎话来蒙骗你么?我刚刚同岳父大人在那石屋之中,岳父大人对从前的事一件也没有提过,只问我对你是不是真心,你我同食情人蛇胆之事是不是事实,又问我能不能保证对你一生一世都一心一意不再变心。等我一一回答之后,洪老爷子就把你许配给了我。” 叶向晚道:“这么点儿事的话,你们会说那么久?” 欧阳克道:“自然是还说了些别的话,不过这些我却不能和你说了,这是我们男人间的秘密。”说到这里,他忽地痛呼一声,原来叶向晚在他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别拧,别拧!晚儿,岳父大人还有话让我带给你。”欧阳克忍着疼道。 叶向晚放松了手劲,道:“什么话?如果是虚言诓我,当心我再……。” “不是,不是。”欧阳克忙道,“岳父大人说,桃花岛上的事,他已经和柯老爷子反复参详过,虽然我叔父确实有参与,但首恶应是杨康,我叔父不过是借了蛇给他,算是帮凶。他不希望你这唯一的义女一辈子陷到仇恨里面,柯老爷子也是这种想法。所以,岳父大人说,如果我以后可以抛弃‘白驼山少主’的身份,便可和你相守在一起。当然,这个条件其实不是洪老爷子提出的,而是柯老爷子的坚持。” 叶向晚听了他的话,想了一会儿,才道:“就算如此,我大师父怎么可能会同意我们在一起?而且,欧阳克,你真的不认你叔父了?” 欧阳克道:“这个,我也和岳父大人说明白了。我以后不会再回白驼山,自然就不是白驼山的少主了,至于叔父,他的心意就是夺得‘天下第一’,身为他的侄子,我受他养育之恩,便不可能背弃于他。可是,以后在我心中,他只是我的叔父,却不再是我人生的重心。晚儿,我和你找个地方隐居,再不问世事,不争江湖名利,不管他人是非。晚儿,你觉得这样可好?” 叶向晚一怔,道:“隐居?” “是的,隐居。” 叶向晚转首不语。 隐居,是她最早时的想法。那时她还没有学过功夫,待知道这是《射雕》的武侠世界之后,便想着找一处山清水秀、与世无争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只是,那时,她想的是自己独自生活,从没想过,还有这样一个人,曾经风流,曾经花心,却甘心为了她而放下一切,陪她隐居。 现在,学了功夫、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不但没有深陷进去,反而更想着想远离这一切,想找到那么一个地方,能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 如果那时身边,有欧阳克陪着,陪一世,似乎……也不错…… “晚儿?”欧阳克小心翼翼地道。他与她几经磨难,现在终于到了最后关头,饶是他久经风月之事,仍旧心中不禁忐忑起来。从小到大,他竟是第一次面对一个女子时这般紧张。 “嗯?” “你意下如何?” “什么?” “隐居啊。”欧阳克的声音里不安带了几分焦躁和催促。 半晌沉默之后,叶向晚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欧阳克。” “啊!” “你想过去哪里隐居了么?” “这个嘛……其实也有想过。说到隐居,白驼山是个好地方,不过我已经答应过岳父大人再不回那里,所以,就要另找地方了。洪老爷子喜欢到处游荡自由自在,自然不希望我们在他身边成为他的累赘。不过我听说你们中原有一种习俗,就是成亲之后,尽量要和老人住在一起,要井孝道’。我想啊,如果岳父他老人家不喜欢我们跟着,我叔父也独来独往惯了,这比较近的亲人,除了你的弟妹们之外,就只剩柯老爷子和黄岛主。柯老爷子定是不喜欢我,所以,我们还是接了你的弟妹们,一起去海岛之上如何?” “桃花岛?” “不不不不。晚儿,我是想,虽然我们尽量住得离黄岛主近一点,但他也不是个太喜欢热闹约束的人,所以,我们只要住得尽量离他近一点,让他知道还有我们在他附近关心着他就好了。……因此,我思来想去,就觉得我们定情的那个海岛还是不错的。而且,那里是小猪的天下,又有那么多奇花异草,很多宝贝……”他越说眼睛越是放光。 叶向晚沉下了脸:“欧阳克,我看你不是想跟我隐居,是想宝贝想疯了吧?” 欧阳克忙擦了一把口水,一脸义正辞严地道:“晚儿,我是想和你隐居,真是想和你隐居。晚儿,我的心天地可鉴,这个……如有虚假,就让小猪惩罚我。”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声低吼,接着一个白影闪电般地蹿了过来,跃到叶向晚肩头。 欧阳克哀嚎一声,手背上被小猪咬了个牙印。 叶向晚忙拉着欧阳克的手,道:“没事吧?活该,谁叫你没事居然拿小猪来发誓?”说着又从肩头将小狐狸取下来,奇怪地道:“这小家伙自上山之时就不见踪影,怎地现在过来了?这段时间它都去了哪里?” 欧阳克摇头道:“晚儿,你还担心它作甚?它这种兽类,都有自己的习性,走到哪里,就喜欢把那里划归成它自己的属地。我想,这些时日我们没见到它,它定是把这山上的飞禽走兽都管得服服帖帖的罢?” 小狐狸昂起头,叫了一声,显然对欧阳克的话赞同至极。 叶向晚轻笑一声,将手平抬起来,眼睛与小狐狸的眼睛相对,慢慢地道:“小猪,有件事,我想我要与你说清楚。你面前的这个男人,平时你帮着我防他、欺负他,那时多亏了你。可是,以后,我要与他共度一生,要相守一辈子,这样的话,你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他。以后,你要像对我一样对他,如果他有什么危险,有什么磨难,你要立刻跳出去,像帮我一样帮他。从今以后,你的主人,不仅仅是我,还有他。你明白么?” 欧阳克听着叶向晚的话,知道这是她用另一种方法在向自己表达心意,不由得心中大喜,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转了个圈儿道:“晚儿,晚儿,这一辈子,我们都在海岛上不出来了好不好?你放心,这一世,我必不负你!” 叶向晚轻轻一笑,偎在欧阳克怀里,对他道:“就算你想在海岛上不出来,也得先问问小猪的意思不是?你莫要忘了,我们虽然是小猪的主人,可是在那海岛之上,小猪才是海岛的大王。” “大王……也不一定罢?我倒还记得,在那岛上,还有不少毒物能和小猪相比肩呢。我们所吸收掉的那个寒蚕就是其中之一。”欧阳克沉吟道,不过转瞬间就晴了脸色:“不是大王也没关系,不是还有我们吗?有我们在,小猪想当什么王就当什么王!” 小狐狸离开海岛已久,心中实是想念,此时听到两个主人的对话竟有久居海岛之意,兴奋之下,不由在叶向晚的手心中连翻了几个跟头,高声叫了起来。 “小猪!走啦!”欧阳克叫道。 “欧阳克!” “什么?” “你不向一灯大师和天竺大师辞行吗?”叶向晚口气里带着嗔怪。 小狐狸小爪子一抬,做了个鄙视的表情。 看来,欧阳克距离真正翻身做主人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哩! 65、第六十五章 番外一 毒物一窝亲 自回了孤岛深谷之后,小猪就又成了岛上的霸主。 这一次,因为有了欧阳克和叶向晚相助,小猪很快就将以前与它势均力敌的多种毒物一一击败,将岛上的所有势力都收归到自己的翼下,它俨然成了这岛上的老大。 当然,这是指在从前,确切地说,是指几个人刚回岛的那段时间。 而且特指在它的主人叶向晚不出现的时候。 在叶向晚身边时,小猪则极尽讨好谄媚之能,所作姿态之阿谀,有时连欧阳克都看不过眼去。 因为有了叶向晚事先警告,因此小猪对欧阳克比从前尊重了许多,好歹也将他当成了半个主人看待,不过,这一切都随着一件事的到来而有了改变。 叶向晚有了小小毒物。 当欧阳克刚刚得知自己的妻子怀孕时,他曾经欣喜若狂。久历花丛的他,虽然也曾设想过网罗尽天下各种各样的美女,却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后代子嗣。 直到这段时间,叶向晚吃什么吐什么,欧阳克与她相处日久,多少也懂了些医术,居然诊出她有了喜脉,这自然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可是,接下来的时间,欧阳克就吃足了娇妻怀孕的苦头。 叶向晚前世虽然不曾有过孩子,但她毕竟身为人妻,闲暇时也曾偶尔想过和老公会有个什么样的孩子,也曾偷偷翻阅过一些妇婴书籍杂志,对母体怀孕等情况当然便略略有了些了解。 比如说,怀孕的前三个月内,要禁fang事。 欧阳克从前是个十足的风流种子,就算夜御数女也不稀奇。虽然后来终于钟情于叶向晚,并慢慢收了从前的多情花心,但他的xing欲却如从前一般旺盛。而叶向晚自从嫁与他之后,一想到他为了与自己在一起牺牲了很多,便尽量尽到一个贤惠妻子的责任,各方面都容让着他,这也包括两人在床上的时候。 只是,现在她一禁yu,欧阳克便焦躁难耐,开始他尚能坚持着用手解决,但咬牙过了几个月后,他便坚持不下去,只得活缠慢磨着要与妻子同床而眠。 叶向晚自然知道他那点心思,她想着自己如今怀孕已经过了五个月,适量的fang事应该对腹中的孩子没有太大影响,便同意了他的要求。可欧阳克ji渴已久,再加上叶向晚生怕伤了胎儿而小心了许多,以至于欧阳克根本没办法尽情宣泄。 更让他无奈的是,随着怀孕时间的增加,每次他与妻子亲热而有了激情之时,妻子的肚子就会突然动起来,不是这里的肚皮突然出了个小包,就是肚子的某处被腹中的孩子踢了一脚。而每到这时,叶向晚就算再激情,也必定会立即冷静下来,重新护住了胎儿。 面对这种情况,开始欧阳克还尽量希望自己能做到一个合格的父亲。虽然心里窝着火,但他仍想着,或许等孩子出生之后,妻子自会满足他。 而这段时间之内,小猪也被叶向晚加倍冷落,只得每天百无聊赖地赶着手下那些毒虫猛兽们到处跑,为主人找些奇特的东西以期能驳得红颜一笑。 小猪也同样一直忍耐了数月,或许在它小小的头脑里,也想着只要主人肚里的那个包出来,它的地位就会回来。 出乎这一人一兽意外的是,十月怀胎之后,叶向晚生下了一对玉雪可爱的龙凤胎。但出了月子的叶向晚不但没有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一人一兽身上,这对龙凤胎尤其是那个身为老大的男孩反而有同他们加倍争宠的趋势。 就拿欧阳克这位准爸爸来说,他按捺了这么久的xing欲之后,想着总算能同妻子一亲芳泽,每次看到妻子给孩子喂奶时,露出浑圆雪白的ru房就让他的心狂跳不止。但奇怪的是,每次儿子吃奶之时,都有个习惯,就是嘴里噙着一只nai头,另一边则用只小手抓住。他试着将儿子的那只手移开,但儿子总是立刻察觉,马上将手放回去。这每每让欧阳克高涨的色心无所着落之处。 到了晚上,叶向晚哄着这一对宝宝睡着了。欧阳克躺在妻子身边,轻轻摸着她的身体,感觉到她并没有拒绝自己的意思,便坐起身,急欲提枪上阵。哪知道每到这个时候,熟睡中的儿子就会开始“哇哇”大哭。一听到儿子的哭声,原本柔顺的叶向晚便母性毕露,一把将粘着自己的欧阳克推到一边,翻身哄着睡在另一边的儿子。 这样的次数一多,欧阳克恼火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而小猪也并无意外地受到了这对龙凤胎的排斥,他们出生后没多久,因为它身上有毛,叶向晚怕婴儿对皮毛过敏,便禁止小猪靠近他们。 等到他们大了一些,能翻身能坐能爬后,小猪总算偶尔能在主人面前露个小头儿。但这时的小猪,反而畏主人如虎,一见主人就撒爪子开跑。因为,主人怀里的那两个混世魔王,常常一把抓住它身上的毛,用力往下揪。当着主人的面,小猪不敢对这两个小主人有何反抗举动,只得三十六计走为上。 不过,小猪与欧阳克不同。 欧阳克毕竟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就算被儿子女儿再排斥,血缘亲情也绝对割舍不掉。但小猪却对这两个新出生的婴儿毫无感情,而叶向晚也没有告诉小猪说,它要把这两个孩子当成主人。虽然小猪知道叶向晚极其珍视这对龙凤胎,不过既然她没有吩咐,它便假装不知。 这样想的结果便是,小猪决定除掉这对和它争宠的小碍事精。 除掉的办法很简单。 小猪因为吃了寒蚕,身体里也有些许寒毒。只要它往这两个小不点身上各咬上那么一小口,这对小不点自然便一命呜呼了。 于是,小猪趁着叶向晚不注意,往这对龙凤胎的脚尖上各咬了一口,并且咬完之后立刻跑掉。 它虽然下定决心这么做,可毕竟还是害怕主人会发现或者伤心,只得远远逃开以观察叶向晚的反应。 让它奇怪的是,叶向晚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而且,那两个孩子也还好好地活着。 只是,当小猪再次出现后,它看到,在背对着叶向晚时,龙凤胎中的老大露出了一个绝对可以称之为恶魔的微笑,并且缓缓拉起裤脚,让它看自己脚上的牙印,还用肥嘟嘟的手指轻轻指了指正给自己的小妹妹抹脸的叶向晚。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 却也是小猪不得不受的威胁! 虽然它小小的脑袋里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对兄妹和自己的主人一样百毒不侵,但只要被主人知道它伤过小主人,主人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到它。 叶向晚这时正好转过头来,她扫了小猪一眼,似乎什么都没发现,可是眼神却似乎又对一切都明明白白:“小猪?你这些天去哪里了?过来,告诉你一件事,我的儿子和女儿,以后也将会成为你的一员,甚至他们的生命安全在你的头脑中要高于我们,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知道么?” 看着这对小小毒物看似纯洁实则有所指的微笑,再想想叶向晚的吩咐,小猪只觉得眼前发黑,前途一片黯淡无光。 不知道,孤岛深谷中的诸虫诸兽,会对一个日渐光秃的老大作何感想? 番外二现代篇 我叫王许。 是晚儿的丈夫。 或许应该说,曾经是晚儿的丈夫。 我与晚儿是青梅竹马,虽然说不上两小无猜,但我却早就知道,晚儿一直喜欢着我,或者说,是深爱着我。 晚儿长得不能说是漂亮,顶多只能说是清秀。在我的印象里,她总是留着齐肩的长发,这一点就算是在婚后也没什么改变。 不过,我并不爱晚儿,开始我对她的照顾,只是出于对一个没有家的孩子的怜悯;后来,慢慢地虽然有些喜欢,却没有太多动心的感觉。 当然,如果没有瑶的出现,我想我这辈子也会很顺利地生活在一起,在外人的眼中,应该也算是一对恩爱夫妻罢? 瑶是我的大学同学。 在上大学之前,我都没有经历过那种神魂颠倒的心动,很多同学都说我是一个理智型的人。直到在大一的迎新生晚会上,当我看到一身学生装的瑶站在我面前时,虽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我的心却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瑶是一个美艳的女孩,很会打扮自己,也很会说话。和她在一起时,我觉得很开心,也很有激情,似乎浑身都充满了力量。那时,晚儿与我相隔两地,我与她也并没有真正确定恋爱关系,所以,我与瑶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 只是,瑶与我在一起时,有时似乎并不专心。当然,我也能理解,毕竟,她是学生会中的一员,平时事情很多,与她交好的同学也很多,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 大学毕业之前,我原本约定与瑶同留在有着我们几年恋爱经历的这座城市里,但在告别会上,她突然对我说她改变了主意,不再留在这里。 我问她为什么,她不说,只说不想再耽误我,祝我一切都好。 之后我就失去了她的踪迹。 我找不到她,一个人在那座城市里也不再想呆下去,那里,尽是刺痛我的回忆。 于是,我回到家,参加了工作。 晚儿对我的归来很欣喜,我却没有太多的感觉。我的父母对晚儿很满意,看得出她对我也很依恋,虽然我对她除了兄妹之外的感情外,并没有太多别的情意在,但我最后仍跟她结了婚。 婚前,晚儿是个好姑娘;婚后,晚儿则是个好妻子。在新婚洞房那一夜之后,我看到床单上的落红,想:“我这一辈子都要对得起晚儿。” 之后的日子在平平淡淡中过去,看得出晚儿很满足。她虽然在年幼时就有一笔遗产继承,但不知为何却对厨艺情有独钟。我们成亲之前,她就是我们这里比较出名的厨师。到后来,她取得的成绩更是一步步成长,到最后甚至成了全国知足的美食专家。 我并没有太多干涉晚儿的事情,或许她觉得这是因为我信任她,给她最大的自由。其实在私心里,我只觉得,这与我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哦,对了,我与晚儿并没有孩子。 开始,是因为我们的事业还都没有稳定下来,我们约定要事业有成并且过够了二人世界之后才考虑这些问题。 后来……,当我们真的事业有成之后,在我三十四岁生日前夕,就在我最终决定想在生日上告诉晚儿我想有一个与她的孩子之前,我收到了瑶的一条短信。 短信没有署名。 但那熟悉到已经深刻在骨子里的语气让我一看就知道这必是瑶的短信。 我不知道她究竟如何找到我的号码,想来必是费了许多工夫。 但因为对她并未消失的情愫,一想到她肯为找我而花费时间,我心中反而升起了异样的甜蜜。 晚儿是一个贤妻,为人大度,对我的父母孝顺,对我更是温柔体贴。有时我工作中有什么不顺的地方,会忍不住和她发火。但她却从不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到家庭中来,结婚这么多年,她从没和我口角过。 晚儿太完美,让我觉得生活里渐渐无所事事,没了什么负担和牵挂。瑶的出现刚好弥补了我多年前的缺憾,唤起了我深埋着的那段感情。而且,大概是因为经历过时间的沉淀,这份感情此时更显得热烈刺激。 我不知道瑶为什么来到了我所在的城市,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在这里?因为她一直未能忘却数年前的那段感情?晚儿不知道我与瑶从前的感情,甚至不知道瑶的存在。我与瑶的感情浓烈了一年多,晚儿大概是太信任我,竟然丝毫没起疑心。 后来,瑶与我在一起时,渐渐开始愁眉不展。我问她原因,她说,她最近有一个升职机会,但是有一个强劲有力的对手让她如坐针毡。我一直都知道瑶对烹饪感兴趣,却没想到她所说的那个对手竟然就是晚儿。 待知道这事后,我鬼使神差地提出,由我充当瑶的内应,将晚儿的每一步准备都告诉她。瑶听了我的许诺后,狂喜之下与我癫狂了一个晚上。 之后的事便顺理成章了,但我却越来越觉得有点对不起晚儿。尤其是我看到她脸上偶然闪过的一丝失意,可是一见到我就又变成满脸的欣喜之后。 但是,纵然如此,我却仍旧和瑶保持着情人关系。瑶一直没有结婚,我一厢情愿地觉得这是因为她心里有我。终于有一天,在我与瑶去酒吧相会之时,半途听说门口出了车祸,当时,瑶还颇有些恼火地说:“真是扫兴,约会时出这种事情,晦气!” 等我到家之后,晚儿却一直没有回来。直到后来,我接到医院的电话,才知道原来酒吧门口出事的就是晚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晚儿定是知道了我和瑶的事情。 晚儿就这样走了,我渐渐地却开始有些怀念她,怀念她的温柔,怀念她的柔顺,怀念她的好,怀念她的笑。因为没了晚儿,我慢慢学会了吸烟,不是想放纵,而是在点起烟的一刹那,我的耳边总似会响起很早以前我点燃第一根烟时晚儿半嗔的声音:“和我生气了吗?不想陪我到天长地久了吗?呶,吸烟有害健康的哦。” 现在,哪怕我一天吸上两包烟,都再也听不到那个声音响起了。 这是不是就是那句“失去了,才知道拥有的幸福”? 两年之后,瑶对我说,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要嫁给我,我答应了。我已经对不起晚儿,不能再对不起为了我而来到我的家乡的瑶。做错事的是我,瑶却始终无辜。 与瑶的那个婚礼之上,我总是想起晚儿,想起刚刚和她成亲的时候。在和瑶洞房之时,或许是曾经经历过一次,这次我竟然没有一点激情,反而对着瑶娇嫩的身子想起了我对着晚儿那张带血的床单时发誓要一辈子对晚儿好的情景。 只是,人已不再,誓言成空。 孩子生下来了,瑶便呆在家里带孩子,不再上班。她人变得越来越暴躁,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对我呵护备至。房里也不复从前的整洁,我每次叫她收拾一下时,她总是不耐烦地说:“已经结婚了,还在意那么多干嘛?”可是,我与晚儿在一起的数年,房间一直都是清洁整齐的。而且,瑶的短信也越来越多,虽然她不再工作,人却越来越忙,对我也越来越不耐烦。 我曾在她的手机里看过有人叫她“宝贝”,发短信的人是男性;还曾有另一个男人午夜打电话给她,说怀念她的身体。 每当我想发作时,看看我们的孩子,我还是忍了。 又过了几年,孩子七岁了。但有一天,他在放学的路上被车碰了,送到医院里,医生说要输血。瑶经过化验是a型血,我是o型血,而孩子却是b型血。 我懵了。 最终,调用的是血库里存着的血。可我心里的疑心却越来越大,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偷偷带着孩子去做了dna化验。 结果出来了,这孩子,确实是瑶的孩子,却不是我的。 瑶,这孩子,究竟是你和谁的? 我当初背叛了晚儿,如今,又被瑶背叛。这上天,还真是公平。虽然我娶了瑶,娶了我当年的初恋,连晚儿的突然离开都干净利落没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只以意外告结。但我这样一个替别的男人养了七年多的男人的婚姻会幸福么?时间越久,我越怀念晚儿。 可是,我这一生,都再也不能见到晚儿,而就算能见她,我也实在是没脸再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