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种田之安稳舒心》 第1章 一朝穿越在农家 七里村算是远近有名的村子,只因为这村里一半以上的住户都是大饥、荒时逃荒而来的。[.超多好看小说]三十年前辽东省遭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洪灾,良田屋企化作乌有,无数灾民们拖家带口远走逃荒。平东省与辽东省接壤,大半的灾民都涌到了这里。洪水退后,大部分人觉得故土难离又拖家带口地回去了,剩下小部分无家可归又懒得长途跋涉就留在了这里。天家皇帝还算是好皇帝,下了死命令让各地府衙安置灾民,当时的知府老爷就在划了一片荒地给这群人,给他们落了户,并且租借了农具及种子让他们开荒种地。几十年过去,这里就有了这么一个小村庄。 开荒种地的产量并不高,因此七里村除了是远近有名的逃荒村外,还是出了名的贫困村。但是矮子里有面也挑人高的,村子不大却被一条河隔成了两半,河东的是当地的老住户和逃荒来的“有钱人”,河西的就是逃荒而来的穷人家。河东是砖瓦房大院子,再不济也是整整齐齐的泥土胚房,而河西就几乎都是茅草屋。 天蒙蒙亮,河西一个高粱杆围成的院子里传出一阵阵叫骂声。这院子不大,当中一间泥砖房为堂屋,右边两边各有两间茅草屋。左边一间是卧室,另外一间是杂物间。卧室内,张家大儿子张大盖着被子睡得正熟,隔壁的杂物间里他的妻子何桃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破烂的门板挡不住严冬的刺骨寒风,更挡不住院子里婆婆的恶毒咒骂。 “你这个作死的扫把星,吃老娘的用老娘的,还一天到晚的偷奸躲懒!” 张高氏提着两只桶踢开了摇摇摆摆的门板,狠狠地将桶砸向缩成一团的何桃,何桃赶紧往侧身往旁边躲了一下,但是依然不可避免地被桶砸了到了腿。 “还敢躲!你这个没孝道的小娼妇!”,张高氏拎起抵在门边的扁担就朝何桃身上招呼。 何桃吃痛,一把抓住棍子,嘴里讨饶:“别打了。” 她不拦还好,一拦张高氏火更大了,使劲将木棍从她手里抽出来,直接朝她头上招呼。木棍不粗,可是张高氏是下了狠手的,一下过去“碰”的一声,何桃顿时觉得两眼发黑,伸手一摸脑袋上肿了一个大包。 “扫把星,克得我二儿子丧了命。你弟妹怀着孩子你还敢推她,你是要害得我老张家断子绝孙才罢休么!丧门星,扫把星!” 张高氏一边打一边骂,一下比一下狠。 何桃双手护着头,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她也想反抗,可是她已经整整三天没吃饭了,大冬天的被关在杂物间连件厚衣服也没有又发着烧,连直起身子的力气都没。她觉得自己估计真的是撑不过去了。 “还敢哭,你个不要脸的小婊、子!” 张高氏一脚踹了过去,觉得不解恨,又抬脚要继续踹时,突然一声尖锐的女声响起。 “张家的,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是是隔壁家的李婆子在叫骂。好不容易入冬了可以睡睡懒觉,可是这张家每天天蒙蒙亮就开始打骂媳妇,比鸡公打鸣还准时。李婆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吼了这么一声,吼完了就等着张高氏骂回来她们好好地骂上一场,非骂得那老虔婆长点记性不可。 谁知道张高氏竟连吱都没敢吱一声。 “欺负怕硬的老虔婆!”,李婆子得意洋洋地啐了一声,蒙上被子继续睡觉。[.超多好看小说] 张高氏是不敢跟李婆子对骂,谁让人家有三个正值壮年的儿子,而她的两个儿子老二死了,老大又是多说几句话就喘的病秧子。她不敢跟李婆子吵,只能闭上嘴下狠劲继续磋磨何桃。发泄了一通后才命令何桃去村头挑水。 何桃抖着爬了起来,担起水桶颤巍巍地往外走。 张高氏还在身后骂骂咧咧:“装样子做给谁看呢?!不要脸的小娼妇。” 刚出院门,何桃就忍不住嚎啕大哭。 天知道她上辈子,不,应该是上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让她一朝穿越到了这个人间地狱里! 上辈子她可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也就死的时候有些不守法,就因为接着通知去面试的电话,一不留神闯了红灯,然后她就不记得了,再睁开眼时,她就成了十五岁的何桃。 一开始她还一阵窃喜,赶上穿越大军侥幸多得了一世性命。可是当她看到自己粗糙肿大得犹如树皮一般的双手时,心立马就凉了。 这样的手,是得过什么样的日子才会让十五岁的姑娘有了这么一双手? 何桃,榕树村何家长女,三年前刚满十二岁不多久就嫁给了七里村张家大儿子张大,与此同时,张家的大女儿张大妹嫁给了何桃的大哥何有栋。张家也好,何家也好,都是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的贫农家,能不出聘礼换来一个俏媳妇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因为张大生来体弱多病,张家又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张大。能娶了她这样的算是烧高香了,张二贵夫妇对她都算是疼爱有加,粗重活都不让她干,只说让她好好养身子给张大传宗接代。 可是,好日子不长久。她在张家的第三年,公爹张二贵喝醉上茅房时摔了一跤,直接摔断了腿,之后成了个半劳力。前不久,张二在柳树镇里做工时顺手牵羊,偷了黄大户家的银钱,被家丁抓住当场就打了个不省人事,抬回来不几天就留下刚怀孕的媳妇一命呜呼了。 张二的媳妇罗氏原本就不满张二贵夫妇一直偏心何桃,嘀嘀咕咕地说张家连连出事就是因为娶了何桃这个扫把星进门,列举了何桃进门以后张家的祸事,连家里丢了一只鸡都算到了何桃头上。张高氏中年丧子心境大变,再加上这时候的人本来就迷信,于是便开始嫌弃何桃。 刚开始也就是嘴上说说,何桃本来在娘家时就不受宠,张高氏骂什么她都唯唯诺诺的,一句嘴也不敢还。张高氏就越发地变本加厉,最终开始动手了。 从此何桃就从小媳妇变成了张家的奴隶,家里挑水、砍柴的重活,地里的农活,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全是她一个人的事。 半个月前,何桃实在是忍不住打骂就向张大诉苦。张大娶个媳妇不容易,因此一向心疼她,等到张高氏再次打骂何桃时,张大就上去劝架。三个人,一个跑,一个追,还有一个在后面追。结果张大崴了脚,掉进了沟里。当时正值初冬,张大本来就体弱,这下可好,差点就要了一条命。 这下子连张大都相信何桃是扫把星了! 张高氏的打骂开始升级,连罗氏都能拿打骂她取乐。张高氏说她是扫把星,怕儿子沾了她的晦气,让她一个人住到杂物间,连床被子都没给她。她原本仅有的厚棉袄也被罗氏扒了去。 何桃冻得发烧了,张高氏骂她装病,还减了她原本就不多的口粮。又冷又饿的何桃最终化作一缕芳魂离开了人间,换来了女白领何桃。 何桃没受过这样的罪,她当然不会默不作声的做牛做马。一明白自己的处境后,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结果推开门,还没跑出院子就被罗氏发现了。罗氏拿着扫把就打骂她,她又不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自然不会站着挨打,就跟罗氏厮打起来。 这可不得了了。罗氏可是怀着张家唯一的血脉,她嗓子一嚎,张高氏就冲了出来,连卧病在床的张二贵和张大都下了床,四个人按着何桃一顿打。如果不是怕嫁到何家的张大妹受牵连的话,估计这一家人能直接把何桃给打死。 何桃就被关进杂物间,整整三天滴水未进。 何桃挑着水桶,走了不不到百米就瘫倒在地。一个路过的小媳妇见状就要上去扶她,却被同路的妇人一把拦住,拉着她就走,一边走还不停地说嫌弃的话。 “你傻啊,去扶她,她可是出了名的扫把星!你就不嫌晦气!” 小媳妇小声说:“我看她挺可怜的。” 那中年妇人估计是她婆婆,听了这话没好气地拍了她一巴掌:“不信,你去沾了晦气,我就让大林休了你,免得连累我们一大家子。” 何桃拽紧了一把枯草。 不行!她不能这么过下去了! 她怎么就被打傻了、饿疯了?居然就不反抗了?! 挑水?! 去他妈的! 何桃骂了一声勉强着站了起来,看着空空的桶心里寻思着该怎么摆脱这个困境。 第2章 反抗 何桃觉得张高氏纯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无弹窗广告)如果真的相信她是扫把星的话,早就休了她将她扫地出门了,怎么还会容忍她留下来继续祸害他们老张家?不仅如此,还费尽心机地将她的恶名传遍了村里,让村里人都视她为洪水猛兽。 让她无处可去,只能留在张家做牛做马! 这买卖可真是划算! 必须要离开! 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何桃明白这世道对于女人而言有多艰辛。偷跑是行不通的,被休弃也一样不行,无论顶着“七出之条”中的任何一项都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最优的选择只有,和离。 和离! 何桃握紧了扁担,嘴角扯起一丝冷笑,回头看了看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张家茅屋。 何桃将扁担和木桶一放,偷偷地从溜进了张家后院。根据原主的记忆,张高氏一般打骂完了以后都会回去继续睡觉,等何桃回来做早饭。果然,这时候张家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如果竖起耳朵仔细听还能听到张二贵的呼噜声。 何桃摸进厨房,拿了菜刀和火折子,然后赶紧就跑了出去。这时刚入冬,地里没什么活计,所以大部分的人这时候都还在被窝里。 河西靠着山脚,何桃一路狂奔进了山,一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 原主在山里有个属于自己的“秘密领基地”。顺着记忆,何桃找到了一个不大山洞。原主经常被罚几天不能吃饭,只能趁着上山砍柴的时候偷偷摘点野果充饥。担心冬天被罚禁食没有果子吃,她便趁着每天煮饭的时候偷偷藏了些米粮,每次上山砍柴就存到这个山洞里。 果然,何桃翻出一个藏着大概有半斤粟米的破陶罐。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种无法言语的悲哀涌上心头,为自己,更为已经死去的何桃。 这世道对女人而言真的如此艰难么? 何桃冷着张脸用三个石头摆成了简易的灶,用破陶罐盛了水直接煮了那小半斤粟米。她一脸专注地看着陶罐里的水煮开了,然后黄澄澄的粟米在水中翻滚,慢慢地有久违的米香灌进口鼻间。 她一边用树枝搅动粥,一边很没出息的咽了口唾沫。 真是报应啊,想当年爸妈教育她“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要珍惜每一粒粮食时,她是怎么说的?她那时候说,家里米多着呢,我从来没有缺过,也从来没看到过别人缺过。 每次外出就餐,点菜时哪次不是点的超出食量?她从来不打包。下一顿有新的好吃的,为什么要吃剩菜剩饭? 现在她如一个乞丐一般,对着一锅连洗都没有洗过的粟米粥流口水! 粥熟了。核桃对着陶罐一阵一直吹气,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一罐子粥灌进肚子里。她实在是太饿了! 她都觉得很神奇,自己刚才哪儿来的体力从张家一路狂奔到山里的。 她烤着火,一口一口地喝着粥,脑子里回顾来到这世界三天以来发生的事情。因为推了罗氏,被张家一家四口群殴,若不是张家人没有壮年劳力的话,估计她当场就被打死了吧? 被关在杂物间,又冷又饿,又惊又怕。她不止一次地想,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可是,每当她一边这样想一边会把自己往稻草堆里凑,那样会暖和一些。她还拔了地上的草当做粮食,一口口嚼烂然后吞进肚子里,渴到不行的时候,她甚至喝了自己尿! 她想活,还不想活得这么窝囊! 为什么自己要去死?该死的是张家那群畜生!她握紧手里菜刀的刀柄,她真的很想将张家全家碎尸万段的冲动! 吃饱了喝足了的何桃带着陶罐和菜刀踏着稳健的步子,一步步走下山。 刚下山就听到张高氏一声声的咒骂。 “扫把星,偷奸躲懒。。。。。。” 何桃避开了张高氏又从后院溜进去,直接来到了罗氏的房门前。挺着肚子的罗氏正懒洋洋地侧卧在床上嗑着瓜子,嘴里还碎碎叨叨地和着院外张高氏的咒骂。 “不要脸的小娼妇,挑水不知道挑到哪个奸夫床上去了。。。。。。” 何桃一步冲到了床前,罗氏还未来得及尖叫就被何桃用菜刀架住了脖子。 “你,你,要什么?”,罗氏浑身都在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这罗氏以前打骂何桃时何等猖狂,如今还不是乖乖地求饶?所以说啊,不怕不要脸的,就怕不要命的! 何桃手一动,刀刃翻了翻。 罗氏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得到刀刃贴着她的下巴,刮来刮去,甚至能听到刀刃刮过皮肤的声音。 “大嫂。。。。。。”,罗氏哀求道。她真的很怕何桃一下手就了结了她。 “闭嘴!” 被刀架着的罗氏害怕,持刀的何桃也是紧张到不行。虽然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但是做了几十年奉公守法的良民,突然间让她做出绑匪的举动,她还真是心里没底。她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 “叫你婆婆进来!” 罗氏哪敢不答应啊,连忙高声呼喊:“娘,娘,快进来!” “大清早的嚎什么!”,张高氏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那个扫把星不知道跑哪儿去躲懒了!等她回来我非扒了她的皮。。。。。。” 张高氏一进门就看到何桃用菜刀架着罗氏,罗氏嘴里被塞了结结实实地塞了一块布,一脸鼻涕泪水地看着自己。她立马像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扒了我的皮?”,何桃冷笑着望向一脚踏在门槛上的张高氏。 “杀人。。。。。。” “再敢叫一声,我就破开她肚子!” 张高氏一下子就闭了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何桃,你可别做傻事啊!有什么事好说,你先放下刀。。。。。。” 何桃也不看她,只顾着转动手中菜刀的刀柄,一边转一边说:“放下刀,等你们一家人再打我一顿关进杂物间饿死么?” “都是一家人。。。。。。” “别!你们四个才是天造地配的一家人!”,何桃打断张高氏的话。 “何桃,娘求你了。。。。。。” “哦,忘了告诉你,你大儿子根本不能人道,”,何桃看向张高氏,一只手架着菜刀,一只手摸向罗氏的肚子:“这里面可是你们老张家唯一的独苗苗!我这手要是这么一划,可就一尸两命了,你们老张家就断子绝孙了!” “何桃。。。。。。” “闭嘴!”,何桃根本不听她说话。 “何。。。。。。” 何桃没有出声,只是冷笑着将的手放在罗氏高耸起的肚子上,直直地盯着颤巍巍的张高氏的眼睛,手不轻不重地拍了起来。 张高氏顿时闭紧了嘴巴,眼巴巴地看着何桃的手在罗氏的肚子上一拍一拍的。 “现在我说,你做。”,何桃停下手里的动作:“明白么?” 张高氏赶紧点头。 何桃看着张高氏的眼睛:“听清楚我说的每一句话,不然后果自负。” 张高氏生怕何桃没看到一样,十分用力地一直点头。 “去把张二贵绑过来!” 张高氏赶紧去了。紧接着就听到张二贵的骂声:“你这老婆子疯了么?绑我做什么?!” “赶紧的,我耐心不多!”,何桃喊了一声。 她一喊隔壁就没了声响。过了半晌,张高氏就拖着一瘸一拐的张二贵进了门。张二贵嘴里也被塞了块破布。看来,男人永远不如儿子重要啊!何桃嘲讽地笑了笑:“办得不错!” 张二贵一个劲儿地挣扎,眼睛恨恨地瞪向何桃,恨不得吃了何桃。 “再瞪我我就宰了你孙子!” 何桃一句话就让张二贵低了头。 “带上张大去找里正写了和离书,然后去衙门存档,办好了以后交给我。”,何桃一字一句地说:“和离的原因就写,因为张大体弱不能行房,双方协议和离。” 张高氏一听瞪大了眼睛,又要张口说什么,何桃作势要用力拍向罗氏的肚子,她立马就住了嘴。 “你也别想着去找人来收拾我什么的,”,何桃看着她的眼睛:“反正我活不了,大家就一起死,带着你们老张家媳妇和孙子一起见阎王去!明白了吗?” 张高氏一个劲儿地点头。 “让张大省点儿心,他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就宰了手里的这两个,然后再一把火烧了这里。让他后半辈子要饭去!” 张高氏只能点头。 傍晚的时候,何桃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和离书――上面清清楚楚地盖着南山县衙的红章。她满意地点点头。 “何桃,你怎么这么狠心!”,张大红着眼瞪她。 这和离书上写着他不能人道,以后他哪儿还有脸在村里活下去?想起一路上里正看他的眼神,他就恨得要死。 何桃扯出一个笑,声音无比地温柔:“我还可以比这更狠!” “你不是何桃!”,张大退后一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想当初何桃刚进门时,那么娇小温柔,怎么可能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 何桃愣了一下。是呀,她确实不是何桃,但是,从此以后何桃就是她了! “是呀,何桃死了,被你们张家折磨死了!” “何桃,我们已经按你说的话做了,快放了你弟妹吧!”,张高氏站在张大身边,又是紧张又是害怕。 “不急,你再把张大绑起来,再把自己绑了!” “何桃!” “儿子,别说了,按何桃说的做!”,张高氏赶紧拉张大,说完还讨好地对何桃说:“何桃不会害我们的,对吧,何桃?” 何桃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当然不会要他们的命,她可不想给这样的畜生填命,她还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得舒心长久! 第二天一大早,何桃穿着厚棉袄拎着一个小包袱离开了张家。走了一段路后,她回首定定地看向晨雾中的张家小院,笑得无比欢畅。 第3章 娘家(上) 榕树村 拎着小包袱的何桃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榕树村。[] 虽然有着原主的记忆,七里村距离榕树村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的脚程,但是实际走起来时她花了一个白天。她本来就是路痴,乡野的路又实在没啥辨识度,加上她对于这个陌生的时空总是保持着充足的戒心,一路迷路,一路找路,走走停停花了整整一天才到达目的地。 榕树村是柳树镇管辖下的大村,有将近两百户人家。村里有三户大姓,何、容、林三家。何桃所在的何家就在其中,村里三分之一的人口都能和何桃扯上亲戚关系。她刚进榕树村就被人认出来了,一个老太太拉住了她的手:“桃丫头,你咋这时候回来啦?” 这老太太正是住在村口的老寡妇――罗成氏,村里人都称她为成老太。何桃记得她,应该是她祖母辈的,说起来张家和何家的亲事就是这成老太说合的。 “成奶奶,我跟张大和离了。”,何桃抽回手小声回答:“所以回娘家了。” “啥?!”,成老太长大了嘴巴:“和离?你不跟张大过啦?” “是呀,不过了。” 何桃抱紧了手里的包袱。她没想跟成老太多扯,可是成老太却没想结束对话,一把抓住她胳膊就扯着她往村里走。 “走走走,回去找你爹娘,不能这么放过张家。这么好一个闺女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简直是欺负咱老何家没人呐!” “成奶奶,您别急,先等等!” 何桃丢了小包袱,一把抱住了成老太,心里暗自感叹了下,这破身子真是不管用,连个老太太就拉不过。 “怎么能不急?”,老太太又瞪眼。 “这事儿,我得亲自回去告诉我爹娘,您要是去了,他们会觉得没面子的!”,何桃本来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就直说了。 她这么一说,老太太立马闭嘴了,还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人,然后才压低声音对何桃说:“也对,你看我都急糊涂了,这事儿不能嚷嚷开了,你先回去跟你爹娘说。说不定还能转圜回来。” 转圜回来我宁愿去死! 何桃在心里吐槽,嘴上却称是:“是呀,我得先跟爹娘商量商量!” “那你赶紧回去吧!”,成老太拍拍她肩膀,捡起包袱塞进她怀里:“有事儿来找你成奶奶。” 何桃点点头抱紧小包袱,转身继续往何家走。路上又遇到了几个村里人,她都一一打过了招呼,别人问她为啥这个时候回来,她也不敢老实交代,只是含含糊糊地说就是回来看看爹娘。 一刻钟后,她终于站在了何家的院门外。 何家世代务农,也就何桃的曾祖父何大柱那一辈出过一个秀才,何大柱的弟弟何大梁,也就是因为如此,身为长子的何大柱才得以分家独过――爹娘都要跟着小儿子享福。祖屋大院留给了何大梁,何大柱得了家中大部分的土地,十二亩水田以及五亩旱地,乐呵呵地修了三间茅草屋。 何大柱分家后带着妻子耕作,日子也过得过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时间长了就不行了,他有三个儿子:何志高、何志贵、何志生,儿子们一天天长大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等着娶媳妇。 没钱怎么下聘?没房娶了媳妇住哪儿? 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上哪儿弄钱去?何大柱只能咬牙卖了两亩地,加上十多年卖粮所得的积蓄,建了这么一座青砖灰瓦房,给三个儿子付了聘礼、娶了媳妇。 问题又来了,地少了,家里又进了儿媳妇再生了孙子,米粮就不够吃了。 何大柱咬牙分了家,按照他当年分家的传统,大儿子得了两亩水田和大房子,二儿子和三儿子平分八亩水田、五亩旱地。他就带着老陈氏跟着大儿子何志高过活,声明不用二儿子和三儿子赡养。 何桃家就是当时曾祖父何大柱建得的屋子,所以在村外围靠近农田。这一片的住户不多,七八户人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河岸一边,河对面就是农田。何家屋子在这一片算是大的了,正屋三间、东西两方各四间青砖灰瓦房,中间围着院子。 何桃看着暮色中的何家院子。何家,会接纳她吗?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手敲向何家的院门。“咚咚咚”几声后有脚步传来。一个中年妇人拉开了门,正是何桃的便宜娘小陈氏。小陈氏身材瘦小,五官是长得蛮好,只是她一脸的愁苦之色,让人看了就喜欢不起来。 “桃儿?!”,小陈氏何桃的瞬间,眼睛一亮满脸的苦色去了不少,又是惊喜又是疑惑,开口就问了跟成老太一样的问题:“你咋这时候回来啦?” 何桃深吸一口气叫了一声:“娘,我们进去说吧。” “对,快进屋去!”,小陈氏接过何桃手里的包袱,一手拉住她往里走。 “爹,娘,桃儿爹,桃儿回来啦!” 何家众人此时正在堂屋挤在一起烤火,一听到这话所有人扭头看向门口。院子不大,几步就到了堂屋。 “大姐!你怎么这么就不回来呀!” 一个小姑娘叫着冲进何桃怀里,差点将她给撞翻了去。这就是何桃的便宜小妹――十岁的何莲。何莲瘦瘦小小的,又顶着枯黄的头发,何桃看了觉得心里一酸――她居然差点被这么跟豆芽菜给撞翻了!她身体是弱到爆了! “大姐。”,一个略显瘦弱的少年站在堂屋门口冲何桃笑。这个是何桃的便宜弟弟十三岁的何有梁。他身上穿着一件肥大的棉衣,一看就知道不是给他量身做的。 何桃是家中的长女,何莲和何有梁几乎都是跟她长大的,所以跟何桃一向很亲。 “嗯,回来了。”,何桃心里稍稍放缓摸了摸何莲的脑袋,又对何有梁笑了笑,然后进了屋。 “爷爷,奶奶,爹,二叔,二婶。”,何桃一边问候一边观察众人的脸色。 何家现在的当家人就是何志高和大周氏老两口,领着何富国、何富家两家一起过,上下一共十二口人,现在一个不落地全部在堂屋里。 老大何富国,娘小陈氏,小陈氏是已过世的曾祖母老陈氏的娘家堂孙女儿。大房有两儿两女四个孩子,长子何有栋,大女儿何桃,二儿子何有梁,小女儿何莲。何有栋已经成家两年,张大花一过门就怀上了,半年前生下的儿子何光明。 二房人口相对简单,何富家,小周氏――大周氏娘家外甥女,以及尚未成家的独子何有田。 何桃还没来得及向平辈的人问候,她的大嫂张大花――前夫的妹子就蹦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就戳到了她脸上:“你怎么回来了?!” 她娘家最近接二连三的倒霉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这个扫把星就是专门克她老张家的!张大花想到这个赶紧捂住肚子,往后退了一步,可得离她远一些,怎么说她也是老张家的女儿,沾了晦气的话说不得一尸两命呐! 何桃冷眼看着张大花一个人唱念做打。 “你小心点!”,何桃的大哥何有栋不耐烦地扶住了张大花,扭头对何桃扯了一个笑脸:“桃儿,快坐,你大嫂又怀上了,这段时间脾气总是怪怪的,你别介意啊!” “快过来坐,烤烤火!”,何桃爹――何富国开口说话了,说着朝长凳的一边挪,让女儿坐到自己身边来。 何桃听了就走过去坐下了,赶了一整天路,她确实是又冷又饿。她刚坐下何莲就凑到了她身边挨着坐下了,小丫头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冲她一笑。 何桃也笑了笑。 “你咋这时候一个人回来了?” 何桃奶奶大周氏这时候开口了,直愣愣地看着何桃。 “奶奶,我和离了!”,何桃直接抛出了炸弹:“我没地方去了!” “什么?!” 果不其然,一石激起千层浪,何家人一下子就炸开了。 “桃儿,你说真的?”,小陈氏抓住何桃的手。何桃点点头,小陈氏立马抱着何桃嚎啕大哭起来,就跟天塌下来了一样。 “姐,啥是和离啊?”,何莲一脸懵懂。 何富国直接起身捞起放在堂屋角落里的锄头就要往外冲,何富家赶紧拉住他劝:“大哥,你干啥呀,别冲动啊!” “是兄弟的就带上家伙跟我一起去张家!”,何富国却拧着脖子大吼了一句。 二婶小周氏急了,一把抓住自己丈夫,冲何富国说:“大哥,你说什么呢!你也得问问清楚才,万一是桃丫头自己做错了事,您这不是赶着去张家丢人么?” “你说什么!”,何富国瞪大了眼睛:“弟妹,桃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 “大哥,别生气,我一时嘴误嘛!”,小周氏被何富国杀人般的眼光吓了一大跳,赶紧拍了自己一个嘴巴:“桃丫头自然是好的!肯定是张家的欺负人,你也别激动,咱再好好合计再去。。。。。。” “她就是专门克我们张家的丧门星!”,张大花听了立马嚎起来,两手叉腰:“进门一年就克得我爹断了腿,我弟弟也没了命,现在我大哥就剩一口气了,她就是扫把星,早就该休了她了!” “你再说!”,何富国抡起拳头就要往张大花身上招呼。 扫把星这种话都是能随便说的?要是这个名声传出去了,何桃就别想好好做人了! 何有栋抱住何富国的手:“爹,您别生气,她还怀着娃呢!” 张大花听了仿佛立马有了底气一样,又开始嚎:“她就是扫把星!晦气!” 火上浇油!何富国听了气得脸通红,可惜两手被兄弟和儿子制住了,他抬脚就要踹。何有栋为了儿子只能挡在张大花身前,生生受了一脚,捂着肚子就往地上倒。 “有栋!”,大周氏大叫一声站起来,跑到大孙子跟前:“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一时岔了气。”,何有栋摆摆手站起来,看了一眼张大花的肚子。这一脚要是踹她身上估计肚子里的娃就废了! 张大花显然也想到一块儿去了,一下子脸就白了,躲在何有栋身后不敢再说话了。心里面却一直在骂何桃扫把星,一回来就害得她挨打挨骂! 何志高这时候也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走到何富国跟前夺了他的锄头。何富国不敢跟亲爹动手,只能哀求:“爹,咱不能让我闺女就这么被糟蹋了呀!” “老大,你住嘴!”,大周氏瞪了被小陈氏抱着的何桃一眼,慢悠悠地说:“确实不能这么算了,何桃必须得回去,不然咱何家的名声就完了!” 第4章 娘家(中) “我不回去!” 何桃一听立马不干了,挣脱小陈氏站了起来。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大周氏说着就拧了何桃一把,眼里凶光大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回来干嘛!” “娘!”,何富国大吼一声:“您。。。。。。” “你嚎什么,对自己亲娘嚎什么?!”,大周氏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我。。。。。。”,何富国立马禁了声。 何桃挽起袖子,露出手上密密麻麻的青紫淤痕,凑到大周氏眼前: “张家人虐待打骂我,您也要我回去?”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屋里也没点油灯,唯一的光源就是被众人围着的火盆了。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凑到了跟前,看清楚了以后每个人面色不一。 张大花是知道何桃在张家被打骂的事情,在她看来,这是何桃活该,谁让她克他们老张家,打骂还算轻了,就该让她给张二赔命去!不过她这时候是不敢说出来的,只能在心里骂骂。 何有栋也是略有所闻。张家的事情确实让人毛骨悚然的,他都有些怀疑何桃是不是真的很晦气。现在看到妹子手上的伤他心里面确实是很矛盾。 何富国看了则是握紧了拳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小陈氏哭得更大声了,连不懂事的何莲都捂住了嘴巴――这么多伤痕,那得挨多少次打啊?!张有梁挪到何桃旁边说:“大姐,我给你报仇!” 何富家和小周氏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何有田――幸好咱家的不是闺女! “他们家所有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做,动不动就又打又骂,要不然就是关我几天不给饭吃,您还是要让我回去?” 何桃看着大周氏。 她毕竟只是占了这个身子,对何家人没啥感情,如果是在真正的亲人面前,她此刻应该是痛哭流涕吧?但是她向来独立惯了,在外人面前没办法露出软弱来。她只能干巴巴地列举何桃遭受的罪。 何志高摸出旱烟杆点了火吧嗒吧嗒滴抽了起来。[] “谁让你是个扫把星!” 大周氏一语惊人。 何桃看着她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居然骂自己的亲孙女是扫把星? 一屋子人都静了下来,看向大周氏。 “我早就给你算过命了,天师说了你是早夭的命,如果活下来就是命硬,克尽周边的所有人!”,大周氏冷哼了一声:“怎么,你克完了张家又要回来克死我们一家吗?” 好你个老毒妇! 有两个人同时在心里骂了这一句――何桃和张大花! 何桃是在恨她断了自己的后路,顶着扫把星的名头何家肯定是容不下她的,而张大花则是恨她将丧门星送进了老张家,害得张家家破人亡。 何富国大吼一声,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大周氏这么一说,当年何桃早嫁的谜题总算是解开了。 两年前,何桃才十三岁,定亲是够年纪的,可是出门就算太早。可是和张家的亲事一定下来,大周氏就言辞强硬地要求何桃在张大花进门的同一天出嫁。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因为大周氏向来抠门,他们就猜想估计是因为多了一口人吃饭,就让何桃早些过去让张家人养活,不浪费米粮。 谁知道说破了以后居然是这个原因! “你爷爷身体一直很好没病没灾的,你一生下来她就得了一场大病;你三岁的时候你爹上山砍柴摔下山坡,大青山你爹熟得跟自家后院一样的居然失足,”,大周氏指着何桃的鼻子一笔笔地数落。 “。。。。。。你十二岁那年你二哥去镇上被人打劫,昏迷了整整两天才醒过,差点就没了命,腿脚就不好了。何家因为是损失了多少银钱,现在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克得一次更比一次厉害!” 大周氏两片薄唇张张合合,将何家十几年的倒霉事,不顺心的事,全部归结在了何桃是个扫把星身上。 “果然是个扫把星!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你怎么不赶紧去死。(.无弹窗广告)。。。。。”,张大花听完了以后就跳了出来,跳起脚来就要去打何桃。何有栋拉住了她没让她碰到何桃,却没再让她住嘴。 何家人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冷漠,尤其是一直没说过话的何有田。原本还抱着她哭得昏天黑地的小陈氏也犹犹豫豫地不敢再靠近她。 这就是所谓的亲人? 虽然一开始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这年头谁家有个被休弃或者和离的女儿都是丢脸的事,她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只求借住一段时间,没准备一直赖在何家,但是她没想到结局比她想象的更加不堪。 何桃冷笑。 “我走,我不会赖在你们家!” “大姐。。。。。。”,何莲要去拉她的衣服,却被小陈氏一把拉进怀里。 何桃看向她,她唯唯诺诺地想要解释:“桃儿,娘这是。。。。。。” 何桃默不作声地捡起地上的包袱,就要往外走。 何有梁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大姐,这大晚上的你上哪儿!” “桃儿,你别冲动!”,何富国也拦住她不让她走。 “大姐,你别走!”,何莲挣脱小陈氏的怀抱,抱住了何桃的腰。 何桃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心里其实一片恐慌,这天大地大,离了何家她又能上哪儿去?让她求大周氏,她做不到。而且,估计怎么求也没用的。扫把星的名头有多恐怖她已经见识过了,简直是臭到了狗都嫌臭的地步。 何有梁扭头看向大周氏,哀求:“奶奶,至少让大姐住一晚上吧,这大晚上的,您让她一个女孩子上哪儿去啊?爷爷,您说句话呀!” 何志高默不作声地抽着旱烟,两眼盯着火盆,显然是不打算让她留在何家的。何家也就是看着光鲜,有个大宅子,可实际上里面是空空如也。家里的粮食本来就紧张,多一张口吃饭其他人多挨一顿饿!闺女本来就是赔钱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道理还要回来何家养活的。更何况还是个扫把星! “我不管你。。。。。。”,大周氏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一直躲在角落里的何有田打断了。 “奶奶!”,何有田拉住大周氏:“我有话跟您说,你跟我出去一下。” “你别劝我,我是说什么都不能让她留下的。。。。。。” 大周氏被何有田拖着往外走,一边还回头说着:“必须走,不能让她留下来,留下来就是祸害我们何家。。。。。。” 何富家和小周氏两口子绷着脸,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明显就是不赞同何桃留下。他们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何有田被害得最惨,他居然会去劝大周氏。如果不是顾忌到何富国的话,顾忌到以后两家人还要生活在一起的话,他们早就跟张大花一样嚷嚷开了。 连何桃都有些莫名,按照大周氏的说法,何家被何桃害得最惨的就是何有田了!难道他是个难得清醒的,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 片刻后,大周氏抿着嘴又回到了堂屋,一言不发径直回了卧室。何有田挪着步子走到何桃跟前,扯出一个怪异的笑脸说道: “何桃,你就安心住下吧!” 何桃看着他,何有田却别开脸走了。 “太好了!大姐,可以留下啦!”,何莲欢呼着靠近何桃怀里:“今晚上咱们一起睡吧!” “让她住西屋的空房!” 大周氏在卧室里吼了一声。 西屋的空房就挨着何有田的房间,何富国和何有梁领着何桃进了房间,帮她拿出被子铺了床,又一起安慰了她一番,让她不要想太多,安心住下。 何桃点点头表示明白。 关上门,她一头栽倒在床上,蹬掉布鞋,拉上被子蒙住了头。这一整天她身心俱疲,她想大哭一场,可是,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张大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 张家人现在应该脱离捆绑了吧?她走之前给张大一把生了锈的刀,让他自己慢慢磨断绳子。希望自己走之前那一番“要死一起死,死也要拖着你们张家所有人”的话能起到作用,让他们不要来找麻烦。就算来也没关系,反正和离书已经拿到手了,到时候不承认就是了! 如果他们来找麻烦,估计何家人是不会帮忙的吧?这家里也就是她的便宜爹、小弟、小妹对她还有点感情。 以后该怎么办?何家是不能常住的,她必须要想点办法赚钱,然后独立出去。可是什么才能赚钱呢? 想想以前看的小说,穿越的姑娘们都好强大,造玻璃的,做炸弹的,再不济的也能烧一手好菜。她闭上眼睛回忆自己看过的穿越小说,不一会儿就直接睡了过去。 何富国回到自己屋里,小陈氏看着他欲言又止。何富国心里烦躁,一脚踹翻了摆在床前的木凳子。 “他爹。。。。。。”,小陈氏唯唯诺诺地开口:“真就让桃儿这么住下啦?” “你浑说什么!桃儿也是你的女儿!”,何富国想起刚才在堂屋小陈氏畏惧的表现,又加上她现在的话里有话,心里火冒三丈。 小陈氏没再说话。何桃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闺女,她怎么会不心疼?可是,她不止一个孩子呀,如果何桃真的是扫把星,越克越厉害,那有栋、有粱、莲儿三个怎么办? 何富国看了小陈氏一眼。左右为难!他也懂,可是,难道就逼着活生生的女儿去死吗? “明天我去把老屋修一修,到时候让桃儿搬过去,住得近,我也能照料她一些。” 老屋是何大柱当初分家时修的三间茅草屋,建了新宅子后就一直空置着,几十年过去了现在估计也就剩个空架子,但修一修也算能遮风避雨。 小陈氏听了松了一口气,柔柔地说:“你也别说我狠心,我自己的死活是无所谓的,一想到万一是真的,真要是克了有栋他们三个,我,我心怕呀。。。。。。” 何富国没吭声。 “老大,睡了没?” 大周氏在门外敲了一下窗户。何富国一番而起,心想难道娘改主意了,莫非又何桃走?他也顾不得穿衣穿鞋了,两步就走出了屋。 “去我房里说话。” 第5章 娘家(下) 大周氏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就朝正房走去,何富国赶紧跟上。到了正屋大周氏和何志高的卧室,发现里面二房的三个人都在。他心里猛跳,要说留下何桃他觉得最对不起谁,那就是二房的何有田了! 何大柱的弟弟何大梁是秀才,到现在家里还办着私塾。从何富国这一辈子开始,何家所有的男孩都去那里上过学,而且还是全部免了束脩的。何有田原本是跟着二叔公何大梁念书的,还被称赞是何家这一支里最聪慧的,以后说不定大有前途。何家众人都将希望放在了何有田身上,宠得跟大户人家的小姐似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说家里的粗活重活,连简单的家务事都不让他沾边,只让他好好念书早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三年前,何有田断了腿,接骨后左腿就比右腿短了那么几分,成了瘸子。虽然瘸得不厉害,不影响正常生活,甚至田间劳作也是无碍的,可是却断送了考取功名做官的道路。从那以后何有田就再也没摸过书本,人也越发地沉默寡言。 今天大周氏爆出何桃时扫把星的事情,二房的人虽然愤怒却没有跟着闹,何有田甚至还主动帮忙劝说大周氏让何桃留下。何富国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有田,今天谢谢你,桃儿她,她也不是。。。。。。” “大伯,以前的事说什么都没用了。”,何有田低着头看着地面。 “你放心,我明天就去修老屋,到时候让桃儿过去住,不让她靠近你!”何富国搓着手保证。 何有田抬头看向何富国。 “大伯,我的前程全让桃儿毁了!” “我。(.好看的小说)。。。。。”,何富国呐呐地想解释,却又觉得怎么说都说不通。他只感觉这侄子的眼神很冷,比这冬天的气候还冷,冻得他心里发寒。 大周氏翻出一件何志高的棉衣扔给了何富国,然后就抿着嘴巴看着他。何富家和小周氏也直愣愣地看着他。房间里就剩下何志高抽旱烟的声音,吧嗒吧嗒。 过了半晌,大周氏才开始说了她的打算。 “以前的事儿就不说了,看将来,有田也十五了,该娶媳妇了!他一直想娶琼花,琼花娘老子说了要二十两聘礼才肯,这钱你得出!” 琼花是隔壁王家村王金贵家的独生女,出了名的貌美,何有田见了一次就心心念念地放不下。虽然何志高和大周氏在选儿媳妇、孙媳妇时秉持的“不花钱讨人”的准则,可是为了最宠爱的乖孙何有田也愿意破个例——况且家里没有适龄的姑娘用来换亲了。 前不久刚托了村里的喜婆去说合,王金贵狮子大张口要二十两的聘礼。大周氏当时一直骂王金贵掉钱眼里去了,可是人家振振有词: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养了十多年,以后嫁出去又不能给我养老送终,我就嫁闺女的聘礼过下半辈子,二十两可不算多! 何家可没有二十两银子,只能放弃,那以后原本就阴沉的何有田越发地阴森森了。 “娘,我也没银钱啊。。。。。。”,何富国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家里的粮食银钱都是归了公中,让何志高和大周氏把持住的。农闲时他跟何富家出去做短工,家里小陈氏和小周氏做绣活,挣得每一文钱都是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地上交了的。 “我知道你没有!”,大周氏没好气地说:“现在我已经找到法子了!” “什么法子?”,何富国瞪大眼睛。 “我刚才去跟傅石说了,何桃嫁给他!”,大周氏一拍膝盖:“这不就有嘛,还有剩的!” “傅石?!这不行!”,何富国跳了起来:“这不是让桃儿去送死嘛!” 傅石也是十村八里出了命的丧门星!谁沾他的边谁倒霉! 傅家虽不是榕树村的三大姓之一,可村里也有半百人是姓傅的。傅石是家中幺儿,前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可惜在他出生后几年里先后夭折了。七岁那年他爹服徭役修路被山上落下的大石头直接压死了,就留下他娘傅秦氏就带着他过活。他十二岁那年,秦氏也去世了。秦氏在世时给他定了门亲事,他守完三年孝要去媳妇过门,刚下了定那姑娘染了时疫不多久就一命呜呼了。他爹的亲兄弟傅泉又张罗着给他另外订了一门亲,成亲前三天新娘让大水给冲走了。至此,傅石扫把星的名头算是响了。 他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干脆把房子卖给了他叔叔,在后村靠近大青山那儿建了两间茅草房,几乎过的是与世隔绝的日子。 后来边城募军,十六岁的傅石去应征当了兵,一去六年。半年前他突然回了榕树村,怀里还抱着一个奶娃。原来他在边关成了亲,可惜媳妇儿难产死了。正好战事结束,他退了伍带着儿子回榕树村定居了。可惜,回来没多久,那孩子也没了! 他叔父傅泉前几天放话出来说愿意高价聘礼娶媳妇留个血脉。 “怎么不行,两个都是命硬得像茅坑里的石头,他们俩是天生一对!” 大周氏撇着嘴总结。 “可是,这。。。。。。”,何富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一直吧嗒吧嗒抽着烟的何志高将烟杆一放:“就这么定了!给她找个地方住,也算是我何家尽了最后一点力了!” “爹。。。。。。”,何富国不知所措地看向何志高。 难道真让闺女去跟傅石比一比谁的命更硬? “我可跟傅石谈好了,明早就把何桃送过去!”,大周氏说着摸出两锭雪花银放在床边:“我可是接了聘礼,签了婚书了,何桃已经是傅家的人了!再说了,我可不能把何桃老留在家里,出了事怎么办,一想起来我就头疼,明天立马就送过去!” 何桃一觉睡得很舒服,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睡的第一个安稳觉。她砸吧砸吧嘴巴,睁开眼睛,这一睁眼吓得她差点没叫出来。小陈氏正跪在她旁边,手里还拿着一节绳子。 “你干嘛?!”,再往下一看她身上已经给捆了几圈,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又气得火冒三丈,抬腿就踢向小陈氏:“放开我!” 小陈氏被踢下了床,摔了个四脚朝天。何桃要逃却被人一巴掌扇得又倒回了床上,一看居然是大周氏,她身边还站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张大花。 “你傻啊!按紧她!小畜生,居然敢忤逆亲母,打死了都不为过!”,周氏一扑上来讲何桃压在床上,然后又扭头骂小陈氏:“傻愣着干嘛,还不起来帮忙!” 何桃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她昨天刚绑了张家一家,今天就被何家人给绑了。 “你们想干嘛?!” 张大花扶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何桃说道:“奶奶给你找了好亲事,你又要做新娘子啦!” 活该!张大花只觉得痛快无比!让你这个扫把星祸害我们老张家!等会儿就让你被祸害去! “你们要把我嫁哪儿去?!”,何桃这才真的急了,她第一次放下身段哀求:“奶奶,我是你亲孙女儿啊,您就放过我吧,求求您了。。。。。。” 大周氏眼神闪了一下,随即又恶狠狠地说:“只怪你命不好!” 说完将绳子死死地打了个结,然后塞了一块布将何桃的嘴给堵了起来,最后居然拿出一块喜帕给她盖上了头。 命不好? 确实命不好,要不然怎么就来了这个人吃人的时代!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何桃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晕了过去。 “桃儿,爹没用,留不住你!爹只希望你的命再硬一些,好好活下去!”,何富国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大姐,大姐。。。。。。”,何莲在哭哭啼啼地叫她。 “大姐,我会去看你的,你一定要活着!”,何有梁的声音带着哭腔。 第6章 再嫁 何桃睁开眼,看见的是茅草屋顶――操,不会是把她又送回张家了吧! “醒了?” 何桃颤抖着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无弹窗广告)门口站着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因为背着光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你是谁?”,何桃咽了口唾沫。 男人手里端着一个碗,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何桃跟前,她这才看清楚这男人的脸,隐约觉得有些面熟,应该是原主认识的人。 幸好,幸好,她还是一位何家是把她卖进青楼妓院之类的了!只要是良家就好,一切都好商量。 “喝口水吧。”,男人伸手扶起她,将碗递到她嘴边:“我是傅石,你不记得了?” 何桃瞄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喝水。这男人看起来没啥毛病啊,为什么何家人要绑了她送过来?说实话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有点听天由命随遇而安了。只要不忍饥挨饿,不挨打,不受辱,她觉得自己都能接受。 这男人,哦,傅石到底是有什么问题呢? 初步判断,五官端正,没聋没哑,四肢健全,智商看起来也没问题,性格貌似也不错,问题在哪儿呢? 何桃坐直了身子,直愣愣地打量傅石。 “不记得我?我是傅石!” 傅石?唔,有点印象。啊,扫把星傅石,命比茅坑里石头还硬的傅石! “哈哈哈,妈呀,笑死我了。。。。。。” 搞了半天何家人折腾了这么半天就是要把她嫁给傅石,还怕她逃跑把她给捆了起来。何桃笑得直捶床。 傅石见何桃先是发愣最后爆笑,心里想,这何桃该不是傻了吧?这次没克死媳妇,给克傻了? “你没事吧?”,傅石犹犹豫豫地问。傻了也能生娃的吧? 何桃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自己拍着胸口给顺了顺气,才回答道:“我没事,我记得你,傅石。” “没事就好。(.好看的小说)”,傅石挠挠头。没事最好!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话,你看我我看你,直到何桃五脏庙抗议发出咕噜声,何桃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头。 傅石赶紧说:“我给你做点吃的去。”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傅石出去后,何桃松了口气,面对一个陌生人,说话做事压力都好大呀。说起来真是好笑,她活了二十七岁都没交过一个男朋友,现在短短四天她就有了第二个老公。 何桃下了床,活动了下身体,伸伸胳膊,扭扭脖子。 她仔细看了看身处的地方。泥砖墙茅草顶的屋子,大概十个平方。放着一张床――刚才她躺着的,两个木箱,一个在床底,一个在床头边,然后还有一张四方矮桌四个短板凳。这就是屋内所有的家具了。 环视一周后何桃出了屋,原来刚才所处的是卧室兼堂屋了,右边是厨房,左边是杂物间,何桃站在杂物间看了一眼,里面堆了堆满了柴火,都快堆到屋顶了。 看完她又回到屋前,打量周围的环境。小茅屋是处在一大片荒地中间,周围没有别的住户。大约百米的处横着一条宽约两米的河,河岸两边长满了芦苇,河上架着根独木桥――一看就知道是傅石自己架在那儿的。河对岸沿岸是一条小路,往右通往榕树村去镇上的大路,往左则是通往大青山脉。 指不定她下半辈子就在这个地方度过了? 何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厨房门前。 傅石正坐在灶台下烧着火,听到她的脚步声扭头看向她,她冲他一笑,他就挠挠头扭过身去。 “再等等,就快好了。” 何桃黑线了――我不是来催吃的的!她默默地走到傅石身边蹲下,她能明显感觉到傅石整个人都僵硬了。 难道不喜欢她靠近? 于是她脸红了,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就直接撞在身后的墙上了。撞得不痛,她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自己抽了口冷气。可是傅石是时刻关注着她的,发现她撞了赶紧扑了过来扶她,还战战兢兢地陪着小心:“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怪我。。。。。。” 何桃立马乐了――这人怎么这么可乐啊?她自己撞墙了管他什么事啊,他道什么歉,难道都怪他?啊!对了,傅石可是顶着扫把星的名头好多年了,业务过于熟练。 想到这里何桃,觉得傅石其实挺可怜的。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什么都是他的错。再想想她自己也是一样,顿时觉得有点心酸。 试着好好相处吧! 何桃借着傅石的力站了起来,仰起头看着傅石的眼睛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跟你没关系的。” 傅石愣了半晌,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厨房跟卧室差不多大小,进门右边火灶,火灶后面有一个大水缸,一个高脚立柜,立柜下面放着三个大陶罐。左边的墙上挂着两只兔子,墙角则是放着弓箭和箭篓。 “傅石,你经常去打猎吗?”,何桃指着墙上的兔子问他。 傅石点点头:“想吃肉的时候就去打猎,我不怎么去市集。” “哦!”,何桃点点头。傅石的名气比她打多了,估计连镇上都好多人认识他,所以才不去市集的吧。 “下次打猎你带我去吧!” 傅石抬头看着她说:“不行的。” “为什么呀?我不会乱走的,跟紧你,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让我做的我坚决不做,怎么样,带我去吧?” 傅石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点点头:“那好吧。” 何桃很开心,露出一个大笑容,然后乐呵呵地在厨房里转,打开立柜的门发现里面就放了大大小小五个碗,别的什么都没有。再看下面的陶罐,原来是装的粮食,一整罐白米,一罐粟米,一罐白面粉。 何桃觉得有点诧异,她扭头问傅石:“傅石你有田地吗?” 傅石点头:“有的,四亩水田,两亩旱地。全给我二叔家种着,每年交了税剩下的就分一半给我。” 何桃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这里都是小麦和水稻轮着种的,平均产量都是一石,一亩田纳粮两斗,分一半给租户,也就是傅石家一亩田一年能省将近一百斤的粮食。傅石离家六年,就算只收成了五次,一年余粮六百斤,他现在有近三千斤的余粮! 何桃张大嘴巴:“你粮食好多啊!” 她来到这个世界对担心的一件事就是――吃不饱穿不暖,貌似嫁个傅石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嘛! 傅石看她掰着指头兴高采烈地算了这么久,有些不忍心地开口打破了她的幻想:“我参军那些年的粮食全让二叔给我卖了。” “啊?!那我们吃什么呀!”,何桃傻眼了,难道要继续挨饿的生活? “去年收的粮食都没卖,还有些。”,傅石终于看出来何桃纠结的点在哪儿了,安慰她:“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挨饿的。” 何桃一下子脸红了――自己这没脸没皮求包养的行为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刚嫁过来一天不到就把傅石当成老公了啊! 傅石小心翼翼地问:“你经常挨饿吗?” 何桃摇摇头,又点点头。上辈子真是太幸福了,只有吃多了要减肥的,到了这儿才知道吃饱是一件很幸福很值得珍惜的事情! 傅石红着脸说:“我会喂饱你的!” 何桃默默地在心里吐槽――大哥,这话也太让人浮想联翩了吧?! 不过傅石还真是说到做到,很快饭煮好了,何桃揭开锅盖一看,大米饭!没看错,是米饭!何桃已经五天没看过大米饭了,她咽了口唾沫。如果加上原主的记忆的话,她已经四年没吃过大米饭了,大部分时候都是粥,或者说米汤? 傅石说会喂饱她,他说到做到,但是也仅仅是做到而已,饭端上桌了,何桃才发现――只有米饭,没有菜! 何桃悲喜交加地端起饭碗,刨了一口饭,嚼吧嚼吧,满心感动地吞进肚子里,然后她抬头对傅石说:“今晚上我做饭吧!” 虽然她好歹一个人过了五年的,弄一桌饭菜还是没有问题的。厨房里刮的野兔已经被她在心里做成了好几道菜了,红油兔丁,麻辣兔丁,葱烧兔肉。。。。。。 傅石也抬起头,很认真地说:“晚上是不吃饭的,明天中午吧?” 这次讨回来的媳妇是个贪吃的,幸好家里有余粮啊,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傅石心里庆幸自己去年存了粮食。 何桃却在心里哀叹,还是得挨饿啊,可恶的一天两顿!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吃完了午饭,然后傅石很主动地包揽了洗碗刷锅,何桃就摸着涨得圆溜溜的小肚子在屋前散步消食。 傅石刷着碗忙里偷闲地看了一眼何桃。 其实他都快放弃了,娶媳妇什么的他已经无所谓了,这么三番五次的,他真的已经伤够了!可是二叔却三令五申的,一遍又一遍地让他要给留下血脉传宗接代,不然他死去的爹娘都不能饶恕他。最后自作主张地把前几年卖粮得的二十两银子拿出来当聘礼。 二叔说他是看着何桃长大的,这丫从小就懂事,干活又勤快,而且这丫头命硬着呢,轻易不会让你给克死了!总之一句话,娶回去绝对不亏! 这媳妇儿其实就是二叔帮他从到到尾包办的,他啥事儿没做就站在独木桥那儿等着何家人将何桃送到他手里。 当他猛一看到瘦骨嶙峋的何桃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这能活多久啊? 后来给何桃解绳子的时候看到她手上青青紫紫的淤痕,心里又想,这丫头是个命苦的,没关系就养着她吧,反正他也不差她一口饭。 养活了,养肥了,再说生儿子的话吧!傅石长叹了一口气向何桃。 何桃正摸着肚子眯着眼睛往远处看,那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像极了吃饱打瞌睡的猫儿。 傅石双目炯炯有神地射向何桃的肚子,啥时候那里能有个娃呢? 第7章 相处 夜幕降临,气温降低了。 傅石和何桃相处了一个下午依然还是处于多看对方一眼就觉得别扭的状态。 傅石本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天黑他就上床窝着去,可是多了一个何桃在身边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何桃只一门心思地在想,好冷啊,怎么这里比张家、何家都要冷啊!她想了半天决定洗个热水澡――这个身体已经快一个月没洗澡了,她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她也是说做就做的性子,想着就朝厨房走去,从水缸里舀水装满了大锅,然后生了火,就一个人呆坐在灶下。 “你冷啊?” 不知什么时候傅石走到了背后。 她呆呆地抬头,然后点头:“冷。” “哦。” 傅石点头表示理解。这屋子本来就修得糙,他参军六年期间一直闲置,回来后已经破败到不能住人的地步了。他一个皮糙肉厚的男人,又是待过边城军队的,对住得如何没啥想法,能遮风避雨就行,于是随意地修补了一番就继续住了。可是新媳妇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估计受不了墙缝里吹进来的寒风的,看来屋子还得再精心修补一次才行! 傅石想着就在何桃旁边蹲下,跟她一起发呆。蹲了一会儿,傅石觉得腿麻了,又去卧室搬了矮凳坐到她旁边,然后两人继续发呆。 一刻钟后,水开了,听着咕隆咕隆的声音,何桃觉得身心愉悦,站起来问傅石:“洗澡桶在哪儿啊?” 傅石摇头:“没有洗澡桶。” “那盆总有吧?”,何桃又问。 傅石继续摇头:“也没有盆。” “帕子和胰子呢?”,原主的记忆中是有这个东西的存在的。没有桶也没有盆,那就将就着擦一擦身子吧!何桃暗自决定,等攒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做个大木桶舒舒服服地泡个澡。但是她没想到她泡澡的愿望马上就会实现。 傅石在何桃连续问了三个东西都没有后,心里有些憋屈,想着不能让新进门的媳妇太委屈了。于是他默不作声地走到水缸前,拿大木瓢将水缸里的水舀掉了三分之二,然后又将锅里刚烧开的水往水缸里舀。 何桃总算明白了,她张大嘴巴:“你让我在水缸里泡澡?” 傅石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一个人住惯了,好多东西都没添置,你觉得缺什么就跟我说,我都给你买。” 何桃觉得很感动。就算傅石掏心掏肺的对象只是“媳妇”,而不是她这个人“何桃”,她依然觉得很感动。 “谢谢你。” 傅石挠挠头,如果光线亮一些的话,何桃就能看到傅石此刻满脸通红堪比熟了的螃蟹。 “不谢,你洗吧,我先回房。” 何桃怀着复杂的心情爬进了水缸,被热水包围的舒畅感让她发出一声满足呻吟。她在水里洗洗泡泡,然后发狠地揉搓浑身的皮肤,踏出水缸后她的第一反应是,好像轻了几斤,第二个想到的是――必须重新买个水缸,看着这个缸她就想起少了的那几斤去哪儿了。 何桃回到卧室的时候,傅石已经躺在被窝里了,见她进来傅石猛地坐了起来,粗声粗气地说:“洗好了就睡吧!” 何桃还是很抗拒跟陌生的老公共床共枕,虽然她觉得傅石人不错,但是一步到位实在让她为难。她一边吐槽一边迈着小碎步挪到床前。 “我头发还没干呢!”,她坐在床沿找藉口不上床。 傅石听了随手拿起他原本枕着的棉衣就要帮她擦头发,但是他记得小时候爹经常帮娘擦头发,娘总是笑得很开心。可惜,傅石他是个粗人,没干过这样的精细活,几下就扯到了何桃的头发,扯得她头皮生疼。 何桃经过张家的生活对于疼痛的忍耐度已经很高了,她抽了口冷气,小声说:“我自己来吧,快一些。” 傅石依言将棉衣递给了何桃,然后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嗯,快点擦干了好上床睡觉。” 何桃心里是想多磨蹭磨蹭的,可惜气温太低,她最终麻利利地擦干了头发,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早死早超生的觉悟,很是豪气地脱了棉衣就往床上翻。傅石很体贴地往床里面一滚,将他用体温温热的一边让给了她。 何桃摸进被窝,心里一暖。 两个人并排着躺着,都睁大了眼睛,房间里一片静谧。 “傅石,我还是处女!”,何桃鼓起勇气闭着眼睛嚎了这么一句。 傅石听了紧接着也吼了一句:“我,我也是!” 何桃被他逗乐了,突然一点都不紧张,她侧身跟傅石面对面,向他解释:“我虽然成过亲,但是没跟之前的丈夫行房,所以第一次我很紧张,我会害怕。而且,我身上还有伤,我想等等,等我伤好了以后我们再洞房,好不好?” 傅石点点头,怕她没看到又开口回答:“好!” “那我吹灯睡觉咯。”,何桃眨眨眼睛。 “好,睡觉!”,傅石点头。 吹灭了床头柜子上的油灯,房间里漆黑一片。 “你冷吗?”,傅石问。 “有点。”,何桃回答。 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傅石挪了几下几乎跟何桃贴在了一起。 “靠着我就不冷了。” “嗯。” 何桃闭上眼睛感受着傅石身上火热的体温,果然不冷了,很暖和。她不紧张了,也不害怕惶恐了,一夜无梦到了天明。 清晨,何桃醒来发现自己蜷缩在傅石怀里,傅石两只手搂在她腰间,她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果然是兽性的本能啊,知道往好的地方钻。 “醒啦?”,傅石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 何桃赶紧挪了一些离开傅石的包围圈。 “醒了。” “我去做饭,吃了咱们去镇上买东西去。” 傅石利索地下了床穿上棉衣,风风火火地就朝厨房冲去。他必须得马上离开,昨晚上说好了等何桃伤好了再洞房,可是小傅石貌似有些等不及了,何桃扭扭动动那么两下,小傅石就就吹冲锋号了,再不走他怕自己直接就扑上去了。 早饭依然是傅石风格,一锅白米粥。 何桃有些无语――男人都这么简单利索的么? 饭桌上傅石问何桃缺什么东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将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列举了一遍,她最后还特地强调了一定要新买一口水缸。 “没问题,我等会儿找二叔去借他们家的牛车用用,买什么都一车拉回来。” “傅石,咱家有钱么?”,住的是茅草屋,家具没几件,傅石自己就只有一件棉衣。昨晚上给她擦头用了,今早上他还是赶着在灶火那儿烤干了穿上的。她是穷光蛋――分文没有,傅石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傅石想了想回答:“有的,够的,你想买就买,我会养你的。” 何桃红了脸。她已经算是说话直接的人了,可是傅石更加会讲大白话。两人说着话吃好了早饭,傅石就带着何桃去他二叔家借牛车。 一路上遇到的村里人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都是惊讶得合不上嘴,但是又摄于傅石的“赫赫威名”不敢上前来打听,只能躲在角落里三三两两地说闲话。 “那不是何富国家的大闺女何桃吗?怎么跟傅石走在一起啦?” “你没听说啊,那丫头跟夫家和离了,刚回来就嫁给了傅石。” “呀,你说真的假的呀?怎么就和离了啊?何富国就舍得她闺女送命啊,要钱不要命啊,黑心肝的。” “你不知道,我可是听他家大儿媳亲口说的,何桃那丫头也是命硬的,嫁到张家。。。。。。总之呀,两个命硬的凑一块去了!” “这可不得了,那得多晦气啊,以后离大荒地远一些,倒霉催的,大早上的就遇到这一对雌雄双煞,不行,我得去庙里拜一拜去一去晦气!” 傅石已经到了“万箭穿心若等闲”的地步了,何桃修行不够,黑着小脸在心里咒骂那群长舌妇――尤其是张大花,封建迷信,愚昧无知!不过她也调整得快,走一段路就看开了,说吧说吧,老娘也不会少块儿肉! 到了傅石二叔家门口,傅石没敲门就吆喝了一声:“二叔,我来借牛车用用。” “好嘞,你等着啊!”,院子里传来他二叔中气十足的回答。 等在门口的时候,傅石指着院子的另一半告诉何桃,那里以前是他家,后来他参军就卖给了他二叔。 何桃仔细看了那屋子,也是青砖灰瓦房,大概有六间屋。她顿时觉得好可惜――比他们住的茅草房简直是天上人间。但是她完全能理解傅石卖掉祖宅的心情,她拍了拍傅石的肩膀说:“没关系,等我们以后赚了钱,就在大荒地修个大院子,比这个还要好!” 傅石听了,皱了皱眉头,低头问她:“你想住这样的房子?” “当然啦!”,何桃觉得这个问题好没有必要。 “那开春我们就修吧!”,傅石说。 “啊?”,是修院子不是架个独木桥,你能不能不要一脸淡然地说出来啊? 见何桃的表情有些奇怪,傅石就解释了一句:“我不是没钱修新房,就是没必要,反正一个人住,无所谓的。。。。。。” 正说着傅石二叔傅泉牵着牛车出来了,看见小两口在亲亲热热地说话,嘴角就止不住地笑意,乐呵呵地问:“小两口说啥呢?” “二叔。”,傅石露出一个大笑脸。自他爹娘去世后,就只有二叔一个人对他好,他一向是心存感激的。 何桃也笑着向傅泉招呼:“二叔。” “哎!”,傅泉脆生生地应了,笑得合不拢嘴:“小两口好好过,有啥事拿不定主意的就来找二叔,别不好意思。” 傅石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正好有件事想问问叔的意思,我想在大荒地重新盖房子。” “这是好事啊!你只管说想盖什么样的,到时候工匠材料什么就交给叔给你去筹备。”,傅泉听了更高兴了。以前傅石要卖老宅的时候他就劝过,让他不要卖以后成家了才有个住处。他却死心眼就是不听,现在终于想开了要盖房子,这可是好事!果然成家了就是不一样,这门亲事结得好! “知道了,谢谢叔,到时候再麻烦您。”,傅石接了牛车:“叔,您有啥要买的不,我顺便给您带回来。” “不用不用,你们小两口好好逛啊。” “那好吧,我们走啦。” “去吧,路上小心。” 傅泉看着傅石驾着牛车带着何桃远去的场景,笑得合不拢嘴。傅二婶关氏走出来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干啥呢,看傅石两口子看得这么乐呵?” “没啥,就是觉得傅石成亲真是好事!” 傅二婶翻了个白眼:“你就别老是盯着傅石的事情忙活,你小儿子也到了年纪了,也不见你操心!” 说着又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我儿子我咋会不操心!下午就去找喜婆去!”,傅泉哼了哼,背着手走回了院子里。 第8章 赶集 牛车晃晃悠悠地行驶了半个时辰后,傅石和何桃终于到了柳树镇。在寄车的地方交了两文钱存好了牛车后,两人就开始在集市上慢慢逛起来,准确地说是何桃逛,傅石作陪。 柳树镇是逢三、六、九的开集,铺子当然是每天都开门迎客的,可是只有逢集的日子才会有乡下的村民来贩卖东西。 何桃先逛的就是农集,只见路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地摊,蔬菜瓜果,各类小吃,家里什么多卖什么。何桃从头走到尾几乎把每个摊位上卖的东西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倒不是说她又多喜欢逛街――她一点都不喜欢,上辈子买东西几乎纯网购,她就是想看看这里有什么东西卖,有什么她知道的但是这里没有被开发出来的。结果走了一大圈后大失所望,她什么也没想到。 于是何桃童鞋闷闷不乐地抱住傅石的手臂,为啥别的穿越女都能苏得惊天动地的,她就啥也想不出来呢? 傅石被她这一抱立马进入全身僵硬状态,脸红脖子粗的,憋住了气。 有路过的人对他们两个指指点点,何桃这才回过神来,这是在古代,她居然在大街上抱住男人的手臂――哪怕是她丈夫,也是要被人说三道四的。她故作镇定地松开了傅石的胳膊,大声说:“相公,我们去杂货铺看看。” 傅石立马军姿造型,昂首挺胸,中气十足地回答了一声:“好的,媳妇!” 两人闪进路旁的杂货铺,麻利地选了盐、糖、酱油、醋、油这些调味料,又买了些瓜子、松子糖之类零嘴的。 “掌柜的,你们这儿有没有浴桶啊,要大的”,何桃问掌柜的,她为了形象地表示自己需要的桶有多大,转身指着傅石说:“要能把他装进去的!” 这句话戳中了傅石的兴奋点,他乐呵地附和道:“是的,就我媳妇说的那么大的!” “有的,在里面,您里面请!”,掌柜领他们去看了后院存活的地方,大小齐全不说,还有各种材料可以选择。何桃本着“勤俭持家”的原则选了最便宜的柏木做的,然后又选了两个小木盆,还有洗漱用的胰子、牙粉等物件,当然,她没忘记再买一个大水缸! 最后,何桃在化妆品堆里挑了半天,选了一盒香脂。 傅石负责掏钱付账,花了近一两银子。 “媳妇,要不然我搬东西回车上去,你自己去布庄吧!” “你陪我去吧,我一个人总觉得不舒服。”,何桃不同意。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是让她一个人走在人群里她还是很没有底,有傅石在她安心很多。 “东西就暂时放在掌柜这儿吧!” 这句话又戳中了傅石的兴奋点,他很用力地点点头:“好的,媳妇!” 两人跟掌柜商量好了后又一起到了布庄。原主的女红是很不错,在家时经常绣点手绢、荷包之类的小物件卖给布庄,他们两个到的就是原主经常来的这一家,也是柳树镇唯一的布庄。店铺不大,但是各式物件还算齐备,各色粗布、棉布堆了半间屋子,绫罗绸缎的则仔细地码了一个货架。 “傅石,我想给你做两件衣服,”,何桃拉着傅石的袖子让他看摆着的布匹:“你看看喜欢哪个颜色。” “谢谢媳妇。”,傅石很开心,于是他就告诉何桃:“我很高兴。” 何桃不好意思了――花的是你的钱,你干嘛还一脸感激的样子啊,我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傅石高兴是高兴,但是真让他挑,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最后还是何桃做主给他扯了藏青色的衣料,打算做厚棉衣、薄棉衣、厚外套各一套,她给自己也选了同样三套衣服的料子,最后又买了一匹白棉布做里衣内衬――反正用处大,放着慢慢用。然后又称了棉花,买足了针线。 买齐了东西正要离开时,跟原主熟识的女伙计林香秀来了。(.) “何桃,好久没见你来了!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何桃点点头――原主的朋友实在不多,在榕树村也就跟一个叫做林夏的姑娘玩得好,那姑娘去年嫁了一个货郎就去县城定居了。何桃觉得她需要几个能说得上的“闺蜜”,只跟傅石两个人相处太离群索居了。 林香秀的性格十分爽利,可是原主是个逆来顺受的,她反而觉得林香秀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矜持,因此一直不冷不热的。但是林香秀倒是对了何桃的胃口,因此她落落大方地跟林香秀聊了起来。 当然也不会说什么私密的话题,不过就着新出的绣样、花色什么的聊了聊。聊到最后,何桃又下决心不能把刺绣这门手艺给扔了,于是又购置了一堆绣棚、手绢缎子料、各色丝线,打算回去没事时做一点也能换点零花钱。 要走的时候她才发现傅石一个人蹲在门口,闷闷不乐的样子,她灵光一闪,难得精明一次,拉起傅石走到林香秀跟前:“香秀姐,这是我相公姓傅,以后我要是有了绣品可能会让他帮我送来,你可一定要记住他的脸啊!” “哎哟,你相公长得真是威猛!”,林香秀“咯咯”地笑着应了:“行的,我记住了!” 傅石顿时满脸笑,冲林香秀点点头。 “对了,香秀姐,今天有碎布头没,我想买一些。” 何桃想起可以用碎布头拼些小玩意儿,也能换几个钱。五文钱一个包袱的碎布头,何桃看也没看很豪气地全部买了。 傅石有些气呼呼地“质问”何桃:“媳妇,你买那些碎布头做啥?我又不是买不起布料给你,你喜欢什么就跟我说,我肯定会给你买的。” 说着还很肯定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的决心。他还不容易才得了一个活生生的媳妇,自然要对媳妇好了! 何桃听了心里又是一暖,她悄悄碰了碰傅石的手指头:“我知道的,我买那些有别的用处用。” 两个人出了布庄后,就去杂货铺把之前置办好的杂货搬上了牛车,最后又去肉铺买肉。何桃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地缺乏胶原蛋白,十五岁的年纪皮肤就应该是滑不留手又q又弹的,可是她现在皮肤就跟糙树皮似得,她自己摸着都难受。于是,她一口气把肉铺的六只猪蹄全买了,还选了一堆根棒子骨一起熬汤。反正这天气河水都结冰了,肉食也能放好多天。她又买了四斤五花肉打算做红烧肉,最后又挑了一大块板油回去熬猪油,满满当当地装了一背篓。 返回寄车处的路上何桃想起来家里居然是没有蔬菜的,又再回到农集买了一堆青菜、萝卜,一个大冬瓜一个老南瓜。 这才让傅石赶着牛车,慢慢悠悠地回了榕树村。 傅石住的小茅屋门前只有小路,牛车是过不去的,只能停在大路上让何桃守着车,傅石把东西扛回去,因为东西买的多,傅石也扛足足三回才搬完。 完事了两人又去二叔家还了牛车,何桃还硬塞给了二叔一包松子糖,让他给家里的孙子孙女们吃,搞得傅泉又是一阵感慨,说还是女儿家心思细想得周到之类,说完又教训了两个人一番,让他们小年轻不要乱花钱,要好好计划每一文钱的用途。 何桃觉得,对于傅石而言,二叔傅泉是又当爹又当妈,真的是辛苦,但是又让人尊敬。 于是,二叔傅泉就成了何桃在这里认可的第二位长辈,至于第一位嘛,当然就是她的便宜爹咯! 虽然何富国做得不到位,但是矮子里面选人高,他金光闪闪地鹤立鸡群了。 谁知道正想着何富国呢,就看到他立在去傅石家的必经之路上了。 “爹!” 何桃冲他挥挥手,快步朝他走去。 “桃儿!” 何富国也满脸带笑:“去村里啦?” 傅石呆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何桃走了几步见傅石没有跟上来,又跑回去拉住他的手一路拖拽到了何富国跟前,然后拧了他一下:“叫爹啊!” 傅石摸摸头,呐呐地叫了一声:“爹。” “哎!” 何富国答得很干脆。他其实也找何桃没啥事,就是不放心想着来看看她过得咋样。见了面后他觉得女婿虽然名声坏但是人还算老实,女儿看起来也挺精神,就放了心。随意跟何桃说了几句后就道别离开了。 何桃至始至终没松开傅石的手,等到何富国走了一段距离听不到他们说话了才问他:“你是不是怕我爹嫌弃你呀?” 傅石老老实实地点头:“村里人也就二叔不嫌弃我。” “我爹不会的,他就没嫌弃我。”,何桃就跟他讲了那晚上在何家的遭遇。 傅石一边听一边看何桃的脸色。他觉得自己媳妇真好,具体哪点好他说不上来,但是跟她在一起自己就觉得很舒服,一点也不束手束脚的,也就是短短两天就让他感觉到了在别处感受不到的东西,哪怕是在对他百般照料的二叔那里也没有的感觉。 也许二叔说的对,这个媳妇也许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绝世姻缘,他们就是应该在一起的。 两个人说这话就回到了茅草屋。这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再加上买东西、搬东西劳累了一天,一回到家就烧了热水,然后两双脚挤在一个盆里,一边吃着刚买的点心,说说笑笑地泡了脚就上床安置了。 这一晚,何桃没有磨磨唧唧,很是自然脱了外衣然后就将身子靠近傅石――天然的大火炉,这么暖和她怎么舍得放开,于是又是一夜安睡到了天明。 第9章 日常(上) 这天天气不错,何桃安排了好几件事情。(.无弹窗广告) 第一件就是大扫除。 傅石看起来干干净净一个人,实际上小茅屋里藏污纳垢的地儿还真不少。枕头底下翻出一件皱巴巴的里衣,床底下找到一条脏兮兮的亵裤,箱子里翻出了好几身出放了不知道多久的衣物,后来何桃还在杂物间里翻出一堆脏了没洗的鞋袜。 何桃仰头冲傅石翻了个白眼,言辞坚定地表示:“你要是以后还这样,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做衣服鞋袜的,太浪费了,想想我都心疼,一针一线地做出来,你穿脏了就扔了!” 傅石赶紧表态:“不会的,这些都是买的,要是自己媳妇做的,肯定不会脏了就扔了的。” “真的不会么?” “当然不会!”,傅石很豪气地说:“有媳妇了,媳妇会洗的呀,扔了干嘛啊!” 何桃抿着嘴表示抗议――凭什么就媳妇洗啊,你自己干啥呢? 她才不要大冬天洗厚棉衣啊,手会全部裂掉的吧? 她低头看看自己这双惨不忍睹的手,使劲摇头,一定要养回去,即使不能养成白净柔嫩的小手,也至少要恢复至同年龄段平均水平吧! 傅石哪儿会知道何桃心里面的伤感啊,已经在倒腾被子了。 “媳妇,被子要拆吗?” “拆!一股味儿!” 傅石将信将疑地捂在鼻子上闻了闻:“没啊,媳妇。” “全是你的味道!”,何桃恶狠狠地说。嗯,传说中的男人味么? 傅石乐了:“不就得有我的味儿么,媳妇,你身上也是我的味道。” 。。。。。。 何桃表示,这厮又无意中戳到别的领域去了。 一番折腾终于将卧室打扫干净了,看着外面的一大堆垃圾,何桃深深地觉得,这世界上就真没几个特别讲究的男人!这空荡荡的小破屋居然也能藏这么多垃圾,要是换了大房子不得直接睡垃圾堆上啊? “你烧个火盆在屋里,把湿气去一下,床地下也放一个火盆,烤一烤下面褥子,还有拆出来棉花。(.无弹窗广告)” “好嘞,媳妇。” 何桃皱起眉头看傅石。 “怎么了,媳妇?”,傅石挠着头傻笑。 自从昨天她叫了一句“相公”后,傅石说话就离不开“媳妇”两个字了,故意的吗? 这还真让她猜对了!傅石就是故意的。成亲当天他还没有娶了媳妇的真实感,直到何桃喊了那一句“相公”后,他才有了切身的感受,自己成亲了,有媳妇了。媳妇两个字越是越叫越喜欢,而且,多叫一叫才能让何桃时刻记住“她已经傅石的媳妇了”。傅石的逻辑就是这样的。 可惜,何桃却觉得自己被重复地调戏了! 她恶狠狠地冲他龇龇牙,然后跑厨房收拾去了。 何桃先烧了一锅热水,用来洗衣服,蹲在屋前搓吧搓吧,又捶又打,搞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将所有的脏衣物洗干净了――当然不包括他们俩身上的这一身,脱了就没得厚棉衣换了。在次期间傅石的任务就是添火加柴烧热水,重复n次。 屋子收拾好了,差不多该是午饭时间了。 何桃终于还是下厨了,这家里她厨艺认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煮了锅大米饭,炒了一个青菜肉片,然后煮了个冬瓜汤,一顿饭也是色香味美,至少傅石是不住地夸:“媳妇,你做的菜真好吃!” “当然,比你的肯定是好很多!”,傅石做饭菜的习惯就是,主食是米饭,菜是米饭,汤也是米饭,总之就是只有米饭! “媳妇,你做菜好吃,以后都你做吧!” “美不死你,每天有好吃的。” 吃完饭了,何桃站在灶前熬猪油,傅石坐在灶下添火。何桃回想起关于做饭的事情,她觉得傅石这丫又藏着奸诈装老实,把她坑了,以后做饭又是她的事了! 熬好了猪油,装了整整一陶罐,何桃就开始炖骨头汤,剁了一只野兔,敲了一根棒子骨,然后往沸水里一扔,盖上盖子,火烧得旺旺的就一直炖着。(.好看的小说)傅石依然负责添火加材,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灶下。 “傅石,你站起来,我给你量量做衣服。” 傅石闻言乖乖地站得笔直,任由何桃一双小手把她从上到下摸了个遍,他全程保持石化状态。 “好了!”,何桃量了各个部分的尺寸,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身材不错! 傅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何桃见他如释重负的样子,乐得不行:“就跟石头一样的硬邦邦的,估计晚上抱着你睡觉都磕得疼!” “这两天晚上我一直都是软的,没硬啊!”,傅石说:“而且你也没说疼啊!” 何桃有些怀疑地打量傅石――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干嘛讲话老往黄的那边带啊! “石头!” “哎!” “。。。。。。叫错了,傅石,你坐下该加火了!” “我挺喜欢媳妇这么叫的。”,傅石笑着说:“叫的真好听!” “。。。。。。”,话说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吗?何桃表示十分怀疑。 不管怎么说,从次以后,何桃就一直管傅石叫石头了。 灶上离不开人,傅石就一直待在那儿,何桃回屋裁好了布,本来想立马就开始做的,又害怕自己仅凭原主的技艺做不好,浪费了布料做无用功,于是又翻出傅石有破损的衣物,摞成一堆,搬了小凳子和矮桌子放在灶下,挨着傅石缝起了衣服。 “真够冷的,”,何桃一边熟悉原主的技艺一边抱怨:“过几天会更冷的吧,晚上可要冻了。” “没事儿,晚上有我呢,我保准把你捂得热和!”,傅石保证道。 “你就不会冷吗?我看你一直就盖一床被子,平时也穿得不多。”,何桃觉得很惊奇。说实话这几个晚上要不是有傅石捂着她,她肯定得再高烧一次。 “我从小就不怎么怕冷,你看着觉得我穿得少,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冷。”,傅石慢慢地解释:“而且有在边关那几年,我觉得越来越不怕冷。雪城那边,这时候雪都积了老厚了,河面也全部都冻了很厚的冰。挨了几年就习惯了,我们有时候还冬天下河摸鱼呢!” “冬天下河?!你也不怕冻死了!”,何桃张大嘴巴,随即又想到:“那边的人也跟我们一样睡床吗?他们那里是不是有火炕啊?” 傅石点点头:“有的,还有地龙,进屋就特别暖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你知道怎么做的吗?我们也弄个火炕吧!这样就可以窝着暖暖活活地做绣活了。”,何桃听了立马就开始想象有火炕的日子了,说着还抬了抬脚让傅石看:“你看,我的脚就算在这里烤着火也觉得像冰块一样!” 傅石看她的小脚摇摇摆摆,一伸手就抓在掌心:“那我帮你捂一捂吧!” “哎,放开!” 这次绝对是被调戏了! 何桃急急忙忙地抽回脚,却被傅石直接顺着搂住了腰,然后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何桃脸通红,心跳加速,又羞又恼地说:“你干嘛呀!” “媳妇,我就想抱抱你,没啥。”,傅石嘴唇贴着她的耳垂,声音跟着呼吸一起传进耳朵里,何桃不禁打了个冷战,整个人都软绵绵。 “媳妇,我抱着你,很开心。” “你,臭石头,你快松开我!”,何桃自己都没发觉,虽然说着拒绝的话,可是她的声音却像在撒娇,她的身体也没有做出离开的动作。 傅石咧着嘴扯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像是在哄小孩儿一样地说:“媳妇,别闹啊,我再抱抱,再抱一会儿啊。。。。。。” 何桃乖乖地被傅石抱着,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也主动示好抱向傅石的腰时,突然听到一声叫。 “大姐!” 何桃立马从傅石怀里挣了出去,白了她一眼:“就你胡闹!幸好没让小弟看到!” 傅石埋下头,一脸懊恼――这小舅子咋偏偏就这时候来了呢! 何桃跑出去一看,何有梁和何莲两个正站在屋前冲她挥手。 “你们怎么来了?”,何桃觉得又惊又喜,赶紧上前摸了摸两人的脑袋,何莲是往她怀里蹭,何有梁则是略显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进屋去吧,外面冻死了!”,何桃一手牵起一个走到厨房,笑着对傅石说:“这是小弟何有梁,小妹何莲。” “大姐夫!”,何有梁和何莲异口同声地叫道。 傅石有些拘谨地点点头:“哎,我去给你们般凳子来。” “别理他,他就跟大姑娘一样的害羞!”,何桃把两个小的拉到灶下做好:“你们烤烤火,我给你们弄点吃的。” 正好骨头汤熬到了火候,何桃就盛了两碗,给何有梁和何莲一人一碗,又从立柜里翻出了昨天刚买的点心零食装了一碗放在矮桌上。 “好喝!”,何莲喝了一口,立马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何有梁也点点头,吹了吹又喝下一大口,然后很舒畅地长呼了一口气。 “大姐,今天原本是你回门的日子,你没回去,所以我就跟妹妹来看看你。” 何有梁这么一说,何桃倒觉得昨天何富国等在路上的事情是别有隐情了,就问何有梁:“是不是奶奶让爹来告诉我,不让我回去?” “你知道啦?”,何有梁很惊讶:“我还以为爹不会跟你说呢!爹常说,子不言父之过,说长辈坏话是要不得的。” “我一猜就知道!准定是她!”,何桃挑挑眉:“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乎!” “大姐,你还不知道吧,二哥要定亲啦,我们要多个嫂嫂咯!”,何莲啃着松子糖笑眯眯地说。 何有田定亲了?这可真不容易呢!何家的家境摆在那儿,他自己又是腿脚不方便的,居然定亲了,这倒是稀奇! “说起来他能定亲还多亏了大姐呢!”,何有梁有些不屑地说。 “啊?!”,何桃瞪大眼睛:“跟我还有关系啊!” “可不是嘛,他要娶王琼花,人家要二十两聘礼,拿不出来,他就让奶奶把你许给大姐夫,拿了大姐夫的聘礼去娶王琼花!” 好你个何有田! 亏得她当初还以为何有田是个好人,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擅长在背后插刀!阴险毒辣自私自利的小人,枉读了十年的圣贤书!何桃在心里将何有田结结实实地骂了一顿。 第10章 日常(中) 何有梁和何莲坐了一会儿就急急忙忙要回去了,送走了她们何桃气呼呼地冲进了卧室里,对着傅石就是一顿吼:“你傻啊,白白给了何家二十两,又不是给我爹,全进了别人的口袋!你真是气死人了!” “媳妇,你别生气,银钱是小事。” “二十两啊,都可以买三亩良田了,咱们建房子都够了!”,何桃横眉竖眼地哼哼。她还在打算怎么做点小东西赚钱补贴家用,结果这大哥倒好爽气,一出手就是二十两:“笨蛋,笨石头,你要娶我不会直接跟我说啊,我反正是二嫁,二嫁由己的。” “我要开口你会同意?”,傅石两眼冒精光。 “当然,我为什么不同意啊,你这么好!”,何桃白他一眼。 傅石嘿嘿笑:“媳妇,你喜欢我!” “。。。。。。” 何桃瞬间石化了!自己这是怎么了,这种无理无脑、撒泼耍赖的行为真是,真是,毫无逻辑可言! 傅石当机立断一把将何桃搂紧了:“媳妇,我也喜欢你!” “我可不喜欢你!”,何桃跺了跺脚。羞耻啊!自己刚才是变相表白了么?还吼的那么大声,那么理直气壮。 “你喜欢的,你说了,我要是去求娶的,你肯定会答应的!” “我没说过,你讨厌!” 何桃吼完这一句,立马又在心里吐槽!尼玛,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神句不间断啊! “媳妇,我也喜欢你,娶你之前我怎么知道我会喜欢你呀,二十两换来一个你,值了!” “混蛋石头,我就值二十两吗?” “当然不值,媳妇,为了你花再多钱我都愿意。” “。。。。。。” 如果说检验一个男人有多爱你就要看他愿意为了你花多少钱的话,傅石这一句话翻译过来应该就是“媳妇,我爱你啊!”吧?何桃咬咬嘴唇。 爱,可以来的这么快么? 不过就三天时间,就能爱上一个人么? 何桃觉得自己魔障了。 之前她可以很坦然地接受傅石对她的好是出于丈夫的责任,对傅石而言不管娶谁他都会付出一样的关爱呵护吧?可是,现在,此时此刻,她觉得接受不了,一点也不行! “傅石,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媳妇?” “你就是我媳妇,你说呢?” 何桃抬头,然后踮起脚尖像是泄愤一般地一口咬住傅石的下巴,然后狠狠地在上面盖了戳――牙印! 傅石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媳妇,你在生气,为啥?”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开心!”,何桃再次耍混。 傅石识相地闭嘴不再多问,反正他是很开心的,今天是个好日子呐!哦,唯一的缺憾就是媳妇没有跟他一样的开心。 何桃睡饱了,迷迷糊糊地习惯性地往前凑,却没找到大暖炉,顿时觉得浑身都冷,一翻爬起来,发现傅石不在床上。她麻利地穿戴好了到厨房一看,也没有人。 傅石去哪儿? 何桃没精打采地坐在灶下,做起绣活来也有些精神不集中。 傅石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她索性放下针线,托着腮看向屋外,高高翘起嘴巴的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老娘现在很不爽。等啊等啊,终于傅石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何桃冲了出去,对着傅石喊:“石头!” “媳妇!”,傅石听到她的声音加快了脚步。 “你去哪儿啦呀,一声不吭就走了!”,何桃又是生气又是委屈。 傅石摸摸头:“我出去的时候你睡得正香,就没叫醒你了,不过我去办了件事,你肯定欢喜。” “啥事一定要大早上去啊?”,何桃不满地拍了他一下。 “你昨天不是说想要垒炕嘛,我找人去了!”,傅石拉着何桃做到灶下跟她讲道:“我去问了,镇上的李大师傅会垒炕,他以前也在雪城边防当过兵,就是在那儿学的,我一说他就答应了,说下午就来看看,合适的话,咱明天就动工!” “石头,”,如果可以,何桃很想眼泪汪汪地对傅石表达一番自己的“好感动好惊喜”,可是最后只是说了句:“你不用这么急的呀!” 傅石只是傻笑――讨媳妇欢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 何桃中午煮了锅南瓜粥,然后烧了份兔子肉,两个人边吃说着等炕垒起来了该有多好。何桃就说了自己一整个冬天可是猫在上面做衣服、绣花、做荷包,说着说着就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她一开心傅石也跟着笑。 “你这么开心干嘛呀?你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在炕上做的呀!” “我可以在炕上抱媳妇呀!” “。。。。。。”,色狼,又调戏我!何桃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午饭后没多久,李师傅就到了茅屋前。李师傅大约五十岁上下,精神矍铄,浑身充满了刚毅。何桃看看李师傅又看看傅石,心想说不定三十年后傅石也是这般模样吧?想到这里她就呵呵地笑,笑得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何桃很热情的给李师傅倒水上点心,可是匠人就是一股子干劲儿,喝了口水就二话不说要开始勘察。李师傅看了两间屋以及灶台的位置后直接说:“你们家要是盘炕的话,估计得重新修房子才行。就别瞎折腾了!” “啊,这么复杂啊?”,何桃和傅石都愣了。他们俩都以为砌个砖床,再弄口灶就万事大吉了呢! 傅石还打算再跟李师傅打商量,多费点功夫也没关系,只要能用,他们也不担心没柴火用,反正就靠着大青山脉,木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李师傅听了就吹胡子瞪眼的,就差直接拍他了。 “年轻就是急躁,你都说了开春要建房子的,怎么着,前面二十年都熬过去了就不能再等个半年啦?浪费!” 说完就不理他们小两口,自己气呼呼地就走了。 “李师傅没生气吧?”,何桃问傅石:“会不会生气了咱修新房子也不来啦?” “不会,不会!”,怎么可能呢?老爷子可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大英雄呢,哪儿能为了这点事情生气,不是自掉身价么? 不能盘炕两个人都很失望,最后傅石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在厨房挖个火坑。 他想起来山里面的猎户都是用的火坑,下面挖个深约一尺的坑,坑底铺上石头,大小按照需求可以自己调节,木材就码在坑里,人围着坑坐。火坑除了取暖还能在上面悬个铁壶,随时都能有热水喝,最上面则可以在横梁上悬挂腊肉,将腊肉熏得色泽金黄又十分入味。 傅石说干就干,反正又不是什么精细活。厨房原本就是长方形的,三米宽四米长,平日里用到其实就灶台所在的前半截,后面就是用来储物的。傅石一个人将后面直接搬空了,他还说因为避免灰尘太大,让何桃一个人去卧室床上窝着,等他干好了再叫她出来审查。 傅石看着厨房后方的大浴桶“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就拎着锄头开挖!他反正又不追求形状标准与否,大小适用就行了,于是不到一个时辰就完工了! “媳妇,你看,好了!”,傅石拉着何桃看他的新工程。 火坑处在进门左上方夹角,距离两面墙都是大约一米的距离。坑不大,大约也就是一尺半的径口,他们两个人取暖是绰绰有余了。傅石特意把矮桌、小凳放在了墙夹角那里,将他们两个大部分的休闲时间搬到那个角落。 坑里面已经烧上柴火了,厨房里整个都是暖洋洋的。 何桃竖起大拇指:“石头,你真棒!” “媳妇,我还有更棒的!”,傅石嘿嘿笑。 何桃不明所以,追问他他又死活不肯说。 晚上天黑了,针线活没法做了,两个人坐在一起烤着火,聊着关于新屋的想法。 “咱们就修一个像你家那样的院子,又大又整齐。”,傅石兴奋地说。 何桃皱皱眉:“不要那样的,房子太多住不了。咱们就先修三间房,卧室,堂屋,厨房,再修两间偏房,浴室和杂物间。” “会不会太少了些,以后有了孩子,孩子住哪儿啊?” “。。。。。。”,孩子什么的还没影呢!你想太多了。何桃歪歪头:“咱们把地圈大一些,留了地,以后有需要了再起新房子。要不然空房子在那儿还要去收拾,多麻烦。” “也行,不过卧室还是得有两间。” “也对,咱们院子修大一点,前后院,前院就种些容易长的大的,以后夏天就在前院乘凉!后院大一些就养两头猪,喂喂鸡,开一片菜园子。。。。。。” “媳妇,你喜欢种地啊?” “不喜欢,”,何桃摇头:“种地很累的,可是咱们不能没有收入啊,啥都去外面卖很贵的。” 傅石很认真地说:“媳妇,你放心,我会把你养得好好的。” 大哥,别总嘴上说得好听啊?!我知道你对我好,愿意把你的钱给我随便花,可是你又不是特别有钱的,总有用完的一天的!钱用完了怎么办?难道你还打算让咱们孩子也换亲去,没得点选择的余地么? 何桃狂吐槽,不过她顾忌到男人的面子,只能默默地在心底吐槽。 “媳妇,洗澡去吧,试试新买的浴桶!我水都给你烧好了!” 傅石突然转了话题,一副我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何桃十分地困惑。等殷勤过头的傅石把水放好了,胰子、帕子什么也准备齐了,然后他无比惬意地往角落里一靠,两只眼睛冒着绿光正视前方时,何桃悟了! 左边是火坑,右边是浴桶,他倒是会挑地方!这家伙让她表演娇妻出浴图来着! “你,去卧室!” “别啊,媳妇,我也冷,得烤火!” “臭石头!” 最后在何桃义正言辞的坚持下,傅石灰溜溜去卧室了。何桃这才脱了衣服,心满意足地将自己浸泡在香汤里。 屋里光线昏暗,她其实也不太看得清楚身上的淤痕好了没有,但是摸摸瘦得跟排骨一样的身子,还有胸前可怜的小笼包,洞房什么的一定要等到十八岁了再说! 傅石,你就耐心等三年吧! 反正到她十八了,傅石也不算老,也就二十五,正当壮年呢! 泡好了澡回到卧室,傅石已经躺着了,听到他进来,很自觉地往里面挪了挪将温暖好的部分让给她。因为在厨房烤了,头发已经干透了,何桃脱了外套就钻进被窝里,然后就贴在傅石身上。 “真暖和。”,何桃满意地哼哼。 傅石伸手抱住她的腰:“媳妇,我觉得特别热。” “发烧了吗?”,何桃伸手摸向他的额头。 “媳妇,你没摸对地方。”,傅石抓住他的手往下面带:“这里都要燃起来了!” “臭石头!” 当然这一晚,傅石依然没有如愿以偿,自个儿慢慢燃烧去了! 第11章 日常(下)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啊,更何况何桃都跟傅石躺一块去了,终于在他们成亲第三十天的时候,傅石如愿以偿――看了美人入浴出浴图。 这一天已经是腊月初二,何桃终于完成了她的大计划,完成了傅石和她的三件外套,三套里衣。傅石厚棉袍早就做好了,他都穿了快半个月了,何桃最后完成的是她自己的厚布外套,等着春天的时候穿。因为是春装,所以她特意选了嫩粉色碎花的广袖上衣搭配墨绿色的长罗裙裙,她自己是十分满意这套裙装的,还特意费神在衣襟袖口都绣上了桃花朵朵开。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她感觉自己的皮肤终于有点人样了,也有信心试试新衣服――说到这里她就很佩服傅石的定力,不是说他能坐怀不乱,而是说她居然能对那样的她一天不落地起欲念,如果换成是她,她估计能直接吐! 她兴高采烈地穿上新装,特意在傅石跟前转了两圈,然后笑眯眯地问:“石头,好看吗?” 傅石猛点头:“好看,媳妇,你越来越好看了!” “算你识货!”,她故作轻佻地点了点傅石的额头。 傅石咽了口唾沫:“媳妇,我更想看你把衣裙脱下来。” “。。。。。。”,还说得挺含蓄的,你只说想看我打光光不就是了!何桃翻了个白眼。 “媳妇,洗澡水好了,你入浴吧!”,傅石兴奋地搓着手:“媳妇,你就让我看看吧!” 自从火坑挖好以后,每天傅石都要来这么一遭,何桃早就心软了――看就看吧,反正都是夫妻了!之前不让他看,除了因为害羞外,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她身上还留着大大小小的淤痕,一个月过去早就好了,加上每天吃得饱饱的,涨了肉,圆润了些,皮肤也饱满了起来,她倒不是那么反感了。 “好吧,只准看啊,不能动手动脚!”,何桃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傅石只能点头,然后流着口水眼睁睁地看着何桃轻解罗裳,慢慢地展露出鲜活的肉体。虽然媳妇害羞挡住了主要部位,可是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小傅石想吃肉――算了,小傅石还是继续当和尚吧,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还俗呢! 这晚上傅石把何桃搂在怀里,就跟揉面团似的揉了千百遍,奈何媳妇意志坚定如铁,最终还是留下傅石又独自燃烧了一整夜,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对着何桃衣服幽怨了一整天。 何桃做完了两季的衣服后,就不太想碰针线了,但是闲在家里不做事又十分地无聊。她只能跟傅石无理取闹了。 “石头,你以前没事的时候做什么呢?”,何桃拖着腮帮问傅石:“这一个月来你每天就看着我做针线活,自己啥事没做,以前也一直这样吗?” 傅石顿时觉得自己被媳妇鄙视了!我看着你是喜欢你,不舍得离开你好吧?怎么就被说成了窝囊废一样了! 傅石略有不满,但是又舍不得责骂娇妻,只能瓮声瓮气地说:“以前我喜欢去打猎,想吃肉就去大青山,你来了以后我就没去过了。” 何桃一听两眼放光:“石头,你之前答应过我,要带我去打猎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咱们今天就去吧!” 傅石看了看何桃好不容才养出来二两肉,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咬牙答应了,但是慎之又慎地告诫道:“进了山一切都得听我的,可不能像在家里一样的啥都你说了算!” “我保证!”,何桃十分爽快――她又不是傻缺,不听老猎手的话怎么行,别猎物没打到自己进了野兽的肚子! 说走就走,傅石负责准备工具,何桃则负责准备山里吃的干粮,然后就雄纠纠气昂昂地朝大青山脉出发了。一般来说猎人们都是天不亮就进山了,哪儿有他们这样就跟野游一样日上三竿了才到山脚下的? 因此,他们一路上还遇到了几批满载而归的老猎手队伍。当然,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谁也没主动开口招呼对方。 小两口是没听到的是猎人们关于他们俩的评论:“雌雄双煞去打猎,估计连箭也不用射,陷阱也不用挖,猎物就得让他们克死一大片!” “媳妇,你不是喜欢泡澡嘛,我知道有个地方有温泉,就是有点远,咱们估计得在山里住一夜!”,傅石突然想起这个,两眼冒绿光――深山野林,孤男寡女,怎么着也能吃肉了吧? 何桃皱皱眉头,很严肃地说:“我们是来打猎的,不是来玩的!” 傅石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好吧,媳妇。” 因为山林里有别的猎手挖的陷阱,作为一个好猎手应该能分辨出天然的痕迹和人为。傅石一直走在前面,时而停下查看雪地里的痕迹,时而驻足竖起耳朵辨识猎物的鸣叫声,走走停停了将近半个时辰后,傅石成功掏了一窝野兔,大大小小加起来七八只。[.超多好看小说] 何桃一看到小兔子就萌得起星星眼,额头上闪闪发光几个大字“我要养小兔子”! 傅石满脸的不赞同:“养大了你舍得吃?舍得卖?” 何桃立马泄气了,没好气地说:“那你赶紧杀了,免得我看到又起心思!” 傅石“嘿嘿”笑了两声,掏出绳子麻利地将一窝兔子绑成了一串,然后又解释道:“现在不能杀,附近有大家伙,我不让血腥味传出去。” “啥大家伙!”,何桃吓了一跳:“狮子?老虎?还是大熊?” “。。。。。。就算再深入半天的脚程也没狮子老虎大熊”,傅石很不爽地回答道:“想遇到的人多着呢,大家都盼着遇上当打虎英雄。” “哦,那大家伙是啥?”,何桃很八卦地跟傅石小声咬耳朵:“告诉我嘛!” “媳妇。”,傅石楼主何桃被棉衣滚得管滚滚的腰。 “干嘛?”,何桃茫然地抬头――干嘛突然抱住她? “我想亲亲你。”,傅石说。 “哎?!”,这家伙!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搞得神神秘秘的就为了偷一口香。 说起来成亲一个多月了,他们俩除了搂搂抱抱,还真的连亲都没有亲过。何桃都有点为这大块头委屈了,她主动踮起脚尖,微微嘟起嘴巴:“唔,亲亲。。。。。。” 傅石立马乐开了花,低头就咬住何桃的唇瓣,吮吸啃咬了一阵,然后喘着粗气了往后退了一步:“不能亲了,再亲咱今晚上就回不去了!” 何桃捂着微微发肿的唇瓣,抬头看着他:“还不是你要亲的!” “行了,媳妇,我错了,回去,咱接着,慢慢亲!”,傅石捶了一下胸口,断断续续地说,还着慢慢两个字上加重了音。 “你先在这儿等着,哪儿都别去,我去逮了那大家伙再回来找你啊!” 何桃点点头:“你小心点,反正今天的肉已经有了!” 说着拎起一串兔子抖了抖。 “别淘气!” “知道了!” 过了半晌,一阵野兽的嚎叫,听起来有点像猪叫,何桃顿时明白了大家伙原来指的是野猪!野猪的速度力气疯劲都比家猪大很多,傅石能搞定吗? 何桃有些担心,她想过去看看,可是又怕自己擅自行动反而造成傅石的困扰,只能站在原地急的转圈圈。 “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传来。 “媳妇,快,到我这儿来!” 林子里传来傅石的声音,何桃这才抬腿朝那边跑去,不近的距离跑得她出了一身汗。到了傅石跟前了,傅石弯着腰指着前方说:“媳妇,大家伙到手了,咱家有进项了!” “石头,你真厉害!”,何桃跑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刚才吓死我了,野猪的声音鬼哭狼嚎的,我生怕你就受伤,幸好没事,打猎太危险了,咱要不找点别的营生?” 傅石听了只是摸摸她的头。危险?他所有的钱都是拿别人的命换来的!他连战场都上过了,还有啥比那更危险的? “没事儿,你男人也是很厉害的!” 何桃却踮起脚将嘴巴凑近傅石:“石头,你亲亲我,我现在还在害怕呢。” 傅石低头咬了咬她的嘴唇:“别怕,下次打猎,你还是别来了,胆子又小。” “我胆子不算小,就是担心你。”,何桃没好气地说:“下次咱们来捉鱼吧,你不是山里水潭嘛,外面最近也买不到什么鱼。” “行,我先把这大家伙拉出来,鱼的事儿回去再慢慢说。” 傅石松开何桃,他先削尖了一根木棍,然后朝着陷阱里野猪的眼睛猛地扎去,野猪一点反应也没有,他这才放心翻下陷阱,先用绳子将野猪捆起来,然后丢了一头到岸上,最后他自己才爬上来。看到傅石满身是血的样子,要不是事前知道野猪已经死透了的话,何桃能给吓去半条命。 傅石自己倒是毫不介意,随手在衣服上抹了一把――反正以前的旧衣,无所谓了。等休息了一阵后,他才开始拖着绳子把野猪往上拉,何桃也赶紧上去帮忙拉住后半截绳子,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最终,成功将野猪拖出了陷阱。 何桃瞪大眼睛一看――乖乖,真是大家伙,这猪比一般人家养的过年猪还要肥壮!至少得有两百斤! 何桃瘫坐在地上休息,傅石继续忙碌,他先是将陷阱重新掩盖起来,然后又就地取材编了个木栏板,然后将野猪绑了上去,就要拖着回家。 何桃真为傅石不值,他是个好猎手,如果能有个同伴的话,能省多少力啊?只怪世人愚昧!何桃气呼呼地上前帮傅石拖野猪。 两人回到家已经是天黑了,一路上也没遇到任何人,所以也没人知道傅石一个人猎了头大野猪。 “你休息,我给你做饭去!” 原本傅石还想帮忙的被,何桃阻止了:“你今天做了这么多事儿,好好休息,让你媳妇伺候伺候你!” 这晚上傅石第一次享受到被媳妇伺候是啥感觉,做饭倒是不稀奇了,媳妇还给他烧了洗澡水,挽起袖子豪气地说:“来,我给你搓澡!” 傅石咽了口唾沫――这野猪打得太值得了! 他为了故意逗何桃,故意走到她跟前去宽衣,然后还将小傅石对准她:“媳妇,看清楚了,为夫可是四角俱全地回来了!” 何桃羞得捂住眼睛骂:“臭石头,赶紧桶里去!” 直到听到“哗啦”一声水响,她才睁开眼睛,结果却发现傅石依然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桶边,双手叉腰做着威猛先生的造型。浴桶一个木盆正浮动――他刚才就是用木桶制造出来的水声。 “快进去!”,何桃气得将帕子扔了过去,然后干脆转身背对着他。 又是“哗啦”的水声,这次听起来像是真的进去了,何桃低着头转身,对的,没看到脚,那就是进去了,结果一抬头,有看到那大傻冒站在桶里继续保持威猛先生的造型。 “傅石!”,何桃气急了就扑上去要拍他几下,却被他拉住搂紧了死活不放。 “媳妇,跟我一起洗吧!”,傅石说着就咬住她的嘴。 “。。。唔,我,我才不要!”,何桃狠拍了他几下,才让他停下:“你再捉弄我,我就回去睡了,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闹了,行了吧!” 傅石果然规规矩矩地坐在桶里,何桃让趴就趴,让他直就直,将他洗了个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媳妇,下面还没洗呢!” “。。。。。。” 何桃已经懒得理他了,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这晚上,何桃做了个香艳的梦,温泉里,她和他。。。。。。 第12章 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傅石去二叔家借牛车,去之前何桃让他带上两只野兔子给二叔一家人尝野味。傅石很高兴,得了侄子孝敬的傅泉也高兴,帮着傅石把野猪搬上牛车,两个人一起去镇上的春风酒楼卖野猪。 傅石平时打猎的东西都是卖给春风酒楼的,跟酒楼的张掌柜也算是老熟人了。一看到傅石是架着牛车到店门口的,张掌柜就知道肯定是送大东西来的,热情地迎了上来招呼他们坐下喝茶。因为不是逢集的日子,店里没什么客人,三个人就聊了一会儿才开始说正事。 “哟,这次的货色不错!”,张掌柜一看就竖起大拇指:“小傅兄弟的打猎技术是越发好了!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我出六两买下了!” 傅石去年也卖过两头野猪,就是因为猪皮伤得太多,结果被压价压得狠,几乎就是照猪肉价卖的,每头平均下来也就才三两不到。这一次,特意留了心思,除了喉咙上的口子整张猪皮完好无损。 一听张掌柜开了六两银子,傅石就乐呵呵地应下了,收了银子揣进怀里,开心得直咧嘴。 回程的路上傅泉心里还在感慨,六两银子啊!他们一大家子辛苦农作,省吃俭用,到了年底手里也没几两银子!若不是傅石背着丧门星的名头,他真想让几个儿子跟着他学一手,不说养家糊口吧也能挣点零花,总比一年到头只守着庄稼好多了去。 说起来,傅石也算是因祸得福才学了这门手艺。 傅石出生后的几年里,他上头的一兄一姐先后得病没了,后来傅石爹傅海又去了,傅石娘秦氏被这接连而来的噩耗打击得也得了重病。若不是要照看傅石,说不定就跟着傅海屁股后头一起去了。 那时候村子里就隐约有了傅石是丧门星的流言,傅石渐渐地被村里的同龄人孤立,性子也越来越低沉,跟他说十句话也换不来他哼哼一声。秦氏急得直上火,担心孩子性格养歪了,就一直鼓励他主动去跟村里的孩子玩。傅石很听话,秦氏让他干嘛他都依言照做,真跑去找村里的孩子玩,却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着回了家。[]秦氏抱着他痛哭了一场,把傅石送回娘家,让她娘家的大哥大嫂照看,想着等村里闲言碎语散了再接他回来。 秦氏的娘家是秦家村的猎户,傅石虽然受了些舅母们的冷言冷语,可是也学到了一手打猎的绝活,直到他十二岁那年秦氏重病才又回到榕树村。 可惜的是秦氏的打算落了空! 原本傅石离开四年,渐渐的也没人再提起傅石是丧门星的话题,可秦氏一重病傅石重回榕树村,谣言又见风长了,村里人都说傅石命太硬了,连最后一个骨肉血亲也要给克没了,坐实了丧门星的名头! 那时候,别说村里人不待见他,那时候连傅泉看到这个侄子心里都是有怨言的。傅家二老去得早,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傅泉几乎就是让傅海、秦氏夫妇给养大的。想到对自己照料有加的兄长是被侄子给克死了的,他就看也不想看傅石一眼。若不是秦氏弥留前苦苦哀求,让他一定要照料傅石,现在傅石跟他估计也也见面不相认的状态。 虽然有长嫂的遗命,傅泉一开始也不怎么待见傅石,可是看到傅石被村里人欺负,看到秦家又拒不肯再收留他,傅石茫然无措的样子让傅泉动摇了。他想着怎么着也是自己兄长的最后的血脉,就开始试着接触傅石,先是隔得远远问上两句,后来又偷偷扔点粮食给他。因为这个事,吴氏他闹过,几个孩子轮着劝他,他也犹豫过,可是一年两年下来一直也没出过啥祸事后,傅泉就放开胆子把傅石当做一般人对待了,家里人也不再刻意说了不让他接触傅石了。 说起来,这十多年来,他们家其实占了傅石不少便宜! 傅石的屋子几乎是半价卖给了他,傅石的田地全在他手里照看着。村里也有人说闲话,说他打着照顾侄子的名义侵吞兄长家的财产,傅泉气得跟人打了一架,找傅石说要把房子、田地还给他。 傅石当时是这么说的,他说:“二叔,你管他们说什么呢,咱们自家人的事情自己知道,那些人就是吃跑了没事干,见不得别人好!” 回忆到这里,傅泉就想起他手里的地,现在傅石已经成家了,他也应该把田地交还给他了! “侄子,你看啥时候把田收回吧!” 傅石摇摇头:“二叔,你知道的,地里的活计我是一窍不通的。” 他虽然是农家子弟,可是还真没下过地!傅海在世时,农活都是他干的,他去了以后傅石又去了时代打猎的秦家,秦氏过世傅泉回到榕树村后又直接将田地交给了傅泉打理,他哪儿干过农活啊! “你不会,你媳妇也不会啊!”,傅泉没好气地说。 傅石动动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反正我们就俩人,粮食够吃就是了,以后再说吧!” 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回来,总不能当牛使吧!傅石心想,就媳妇那小身板能干啥呀!他还想把媳妇养得白白胖胖的早点生娃呢!有了田地还不得他自己干活啊!反正他们有粮吃,有存银,他再时不时地打点猎物添点进项,日子怎么着也不会过不下去,何必劳神费力地干农活? “地就是还给我我也得找人佃出去,放在二叔手里我放心着呢!” “行,那你想自己种的时候就跟二叔说啊!”,傅泉见他坚持也不继续劝了。说起来要是突然少了这份粮食的话,他们二房十几口人估计也要过不饥不饱的日子了。佃给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家人! 说着话傅泉又想起傅石之前提过建房子的事情,又问道:“之前说修房子的,你考虑清楚没,要建什么样的?” 傅石就将他跟何桃商量的结果告诉了二叔。 “我们想划个大院子,但是房先起五间砖瓦房,前院小一些,后院弄大点,要养猪,养鸡,还要种菜。” “大院子倒是没问题,大荒地本来就只有你们一户,那儿离村子远了些,没什么人愿意过去那里建房,宅基地肯定便宜。”,傅泉盘算了一下:“宅基地、材料、人工三大件的加起来估计得至少得二十两,你是打算在现在住的那块推倒了重建还是换个地方?” “要搬到村路旁边的那片,原来的屋子也不推了,就留在那儿。” 以前盖茅屋的时候就想着离村子越远越好,随便在山脚下找了块空地。现在发觉住在那里的不方便,买了重物什么的也不能直接用车运过去,还得停在村路上自己走小路搬回去。太麻烦了!他虽然无所谓,反正五大三粗的,什么苦都吃过,但是他不想媳妇也一直吃这个冤枉亏。 傅泉想了想,路边的那一大块地倒是一直空置着的,但是大荒地那片全是沙土,还有乱石堆,清理一个大院子也要花不少人工钱呢! “你钱够不?我算了算得花不少钱,还不算房子修好了以后做大件家具的钱。”,傅泉把所有总账在心里一算,乖乖,得要三十多两了! 傅石点点头:“我在边关那几年的军饷都没动过,修房子的钱肯定是够的。以后我也会想办法再给家里增加点进项。” “哎呀,当初我就不该说什么二十两聘礼,不然省下多少啊!”,傅泉一拍腿,心里那个后悔啊。 傅石憨憨地笑:“叔,您咋跟我媳妇似得,她刚知道我给了何家二十两聘礼的时候,也气得眼睛瞪老大。” “你媳妇是一心向着你们这小家的,”,傅泉听了越发喜欢这侄媳妇――多明白事理啊! “不是叔说你,你看你没娶媳妇之前过的啥日子,银子跟流水似得往外花,要是那一年节省些,说不定现在还能更轻松呢!” 傅石挠挠头――那时候他哪儿想那么多啊,反正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您放心,我媳妇也精打细算着呢,她自己在绣活,还在捣鼓什么小玩意儿。。。。。。” “这媳妇娶得好啊!” 傅石揣着六两银子回了家,刚跨过小河就看到何桃在屋前弯着腰忙活着什么。他故意放轻了脚步,走进了一看,媳妇手里拿着根芦苇杆正在地上涂涂画画的,画了了一地四四方方的大小格子。 他故意没出声,一把将何桃拉进怀里。 “啊啊啊啊。。。。。。” 何桃吓得尖叫。 “媳妇,别怕,是我,我逗你玩儿呢!” “你吓死我了!” 何桃气得火冒三丈,拿起芦苇杆往他身上死戳,傅石傻笑着全单接受――反正棉衣厚着呢,就算他是光溜溜的媳妇这手劲也不能戳疼了他。 “都怪你,把我好不容画好的房子给弄乱了!”,何桃瞪了他一眼。 傅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何桃是在画他们的新房子呢。他低头一边看一边琢磨,说了是房子以后他倒看懂了,可惜一大部分已经弄花了。 “哎呀,你早上走的时候我给忘了,应该让你帮我一套笔墨纸砚回来的!” 何桃捶捶脑袋,昨晚做了个让她又羞又气的梦,半夜惊醒了后自己一个人憋了好半天才睡着,结果一早上都是迷迷糊糊的。 “没关系,后天又逢集,咱们再去一趟就是了。”,傅石说着掏出他卖野猪得的银子,放在何桃手里:“媳妇,这钱你拿着,到时候想买什么就自己买,别亏待了自己!” 何桃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银子,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满眼的惊喜:“野猪卖了六两银子啊!” “嗯!”,傅石乐呵呵地点头。 “我得存起来,然后好好记账,以后银子的来路去向都有数,办事情心里也有底!”,何桃捧着银子笑开了花,她之前可是一直担心这家里没进项,现在进项就来了:“不行,还得买了纸笔才能做账,这个我就先放起来,后天咱们去集市就买去!” 傅石笑得欢畅,媳妇虽然好享受――吃零嘴儿、穿新衣、爱打扮,但是她却又不是掉进钱眼子里的,心里是一心一意为这个小家打算的,这个媳妇娶得好! 第13章 豆腐苏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进了门,一进门,傅石就搂住何桃非要亲一口,最终得逞。何桃又气又恼地骂了一句:“就知道吃我豆腐!不到十八就得被你吃成豆腐渣啦!” 哎?!刚才好想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何桃摇摇头,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到了晚上,何桃钻进被窝里熟练地滚到傅石怀里准备睡大觉,谁知又被他抓住了小笼包,还很恶意地捏了下,说:“媳妇,你身上都长肉了,咋这儿就是没动静呢?” 何桃怒了,双手托起一对小包子:“你眼瞎了,明明就大了不少!” “哦,那我再摸摸看,唔。。。。。。”,傅石一脸正经地又摸又捏,好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 “对吧,大了吧?!”,何桃说着还将小包子往狼爪里塞。 尼玛?!我这是怎么了?! 何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挫到了什么地步,甩了傅石一掌将被子一拉蒙住头。 不要活了! 以前还只当时是被调戏,现在看来,这日复一日的不间断地调戏根本就是在调、教了! “媳妇,你别闷着头。。。。。。”,傅石还在那里火上加油:“我刚才瞎说的,其实是真的大了!” 何桃怒了,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拿起枕头——他们家用的是棉花枕头,就往傅石身上好一顿收拾,一边打一边骂:“臭石头,臭石头,让你一天到晚调戏我,吃我豆腐!臭石头!” “行了,媳妇,别生气了,我错了!”,傅石很配合地抱住脑袋求饶。 “哎?!什么东西来着,滑滑嫩嫩的,像包子一样的即视感。。。。。。” 何桃想起白天闪过脑海的那个词,她想着想着伸手摸进衣服里面,摸了摸一对小包子,傅石在旁边看得两眼都要充血,恨不得立马就把小傅石放出来冲锋陷阵。 “媳妇。。。。。。”,傅石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低沉,嘴凑到她耳垂舔了舔,一双大手也同时伸进了她里衣附在她按住小包子的双手上:“让为夫来帮你揉揉吧!” “边上去,”,何桃反手抓住傅石的手不让他动作:“一天到晚吃我豆腐!” 哎?!豆腐!!! 尼玛,好不容易啊,咱终于也能苏一回了! 终于有个这里没有她又会做的东西了,那就是白白嫩嫩的豆腐啊! 不要活了,一天到晚被吃豆腐吃了整整一个多月,居然到现在才想起豆腐这个词! 果然是被调、教了么? “媳妇。(.)” “不准发情,动手砍手!” “。。。第三只手呢?” “切了喂狗!” “。。。咱家没养狗” 何桃虽然平时一直是温温吞吞的宅女,可是有了她想做的事情时,她立马就能进入“猴急mood”。 第二天,她难得起了个大早,翻身起来就开始穿衣,一边穿一边叫傅石起床。 “石头,快起来了,跟我出去有急事!” “啥事啊!”,傅石眯着眼睛问。 “快跟我去集市!”,终于能苏一把,好激动啊啊啊! “媳妇,明天才逢集呢!”,傅石听了立马又直挺挺地倒回床上,说完双手一拉又将何桃拉进他怀里,果断抱紧,然后开始呼呼地睡回笼觉。 衣服穿到一半的何桃,就跟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一样,动也动不得,嘴一瘪:“最近真是傻透了!” 这天,他们没去镇里,但是傅石带她去实现了之前的一个承诺,进山抓鱼。傅石是全能猎手,上山能打野猪,下水能网大鱼。 原本何桃是想抓几条留着过年的,取个年年有余的好兆头,谁知道这水潭的鱼就跟傻了一样的,一股脑地往网里钻,最后他们带了一麻袋鱼回去。挑了其中还算活蹦乱跳的放养在原来的大水缸里,剩下奄奄一息的又给二叔家送了五条去。何桃原本还想给何家送几条去的,想想她家傅石辛辛苦苦捞的鱼会进大周氏及何有田这两人的肚子,她就替傅石委屈。最终决定,做一顿好的,到时候请何富国、何有梁及何莲三人来吃晚饭。 还吃不完的,她就决定自己试试做咸鱼。 为什么是试试,那是因为她根本就不记得咸鱼是咋做的,靠着“略有印象”四个字就将傅石指挥得团团转,杀鱼、清洗、再捞出来晾干了。 到了傍晚,何富国、何有梁及何莲三人就来了。傅石在外人面前——除了何桃以外的所有人,他很老实腼腆从不多话,除了在三人来的时候招呼过一声外,一顿饭下来他只说了三句话。 “我媳妇做的鱼很好吃。” “多吃点,别客气。” “要不要再来一碗?” 其他时候就是何富国父子四人在聊天,说何有田跟王琼花已经定亲啦,说张大花回了趟娘家后大骂何桃啦,又提到过年的时候大家要去二叔公家讨对联啦,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事情,都说了一个遍。 何桃也跟他们分享了她的各种消息,傅石很能干自己打了头大野猪啦,她最近在做绣活卖给布庄赚零花钱啦。 这顿晚饭吃得皆大欢喜,直到天黑透了,何富国三人才燃起火把要回家去。 “小妹,你想不想赚点零花钱?”,何桃想起来自己要做小玩意儿的事来:“要是想的话,你后天来,跟大姐一起做点简单的绣活。” 何桃想着反正现在是冬季,地里没活,家家户户的人都是猫在家里的,何莲肯定有空出来。 “好啊,我回去跟奶说一声。”,果然何莲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他们走的时候,傅石带着何桃将他们送到大路上,又反复叮咛要路上小心,最后连何富国都笑了说:“你放心,我可不敢在来去你这儿的时候出事!” 是呀,出了事儿就是她克的! 何桃却被逗乐了! 她挽着傅石的胳膊往回走,一边走边问他:“说实话,你被人骂了这么久的丧门星,你信这些东西吗?” 傅石停下脚步,思考了很久才说:“我信的。” “你真信啊?”,何桃有些不高兴地说。 “媳妇,你别急,听我说完。”,傅石捏住何桃的胳膊:“我信命,信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就像咱俩,就是命中注定了,要不然你能嫁两次,我能娶三次才娶到你?那些高深的东西我说不明白,但是我就觉得有些东西,就是命。” 何桃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人定胜天?连她自己都不信!可是说命,信命,她又觉得太过悲观。得不到就是命,做不好也是命?如果真的有命,那应该是求而不得才是命吧! “怎么就扯到这么玄乎的东西上了!”,何桃瘪瘪嘴,有些不开心的说:“我看你就是故意逗我开心,说什么命中注定之类!” “咱俩不就是命中注定的么?!” 傅石开始插科打诨,顺便摸了摸小手捏捏细腰啥的。何桃也忘了刚才还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跟他打闹着往家里去。 回到家,傅石负责收拾碗筷清洗,而何桃就开始将傅石下午晾好的鱼细细地抹上盐腌制,弄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搞定了杂物,两人才上了床搂在一起开始睡大觉。 第二天小两口再次来到柳树镇,就开始闲逛。说是闲逛,其实就是何桃东瞅瞅西望望,傅石默不做声地跟在旁边。几乎逛遍了柳树镇的大街小巷,最后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这里没有豆腐! 中途何桃拉着傅石去了镇上唯一一家书店,买了一套最便宜的笔墨纸砚, 说起来,幸亏何家有个秀才太叔公,自爷爷何志高那辈开始,何家的小孩都得到免费读书的福利,当然,仅限于男孩。何家的男人都不是目不识丁的,原主小时候还被何富国手把手地教着学会了自己的名字。学问最好的何有田以前最大的兴趣就是扮先生,也逼着原主跟他学认了不少字,还能背上了几句《三字经》。 何桃觉得自己在现在接受了十多年的教育,又有原主的基础在,学问程度应该是等同于这个时代的秀才了吧! 于是,她顶着店伙计鄙夷的眼神翻开了一本书,然后立马被打击了,她一个“秀才”,看到大部分的字都是“觉得看起来好熟悉哎,可是到底念什么呢?”的感觉。 文盲啊! “媳妇,你识字啊!”,偏偏傅石还在一旁大惊小怪。 店伙计也一脸惊讶地看向她。 读书花费也是很高的,笔墨纸砚要用钱,束脩、书本也要大钱,若是参加会试,路费更是要一大笔钱,更别出仕为官要走关系送人情,哪样不要钱?没点家底的人家很少会把孩子送学堂,一进门了就无底洞。读书考取功名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情自然是男人的责任,女儿家学认字的是少之又少,除非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不过,读书人的地位可是很高的,比如何家的太叔公何大梁,十村八里的人见了都要称呼他一句“秀才老爷”。 何桃被两人看得很不自在,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就认识几个。” 店伙计又低下头,原来只是认识几个啊,他就说嘛这小娘子也不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 何桃被店伙计的一惊一乍深深地刺激了,决心脱盲,果断地掏银子买了本《幼康字典》,又买了本启蒙读物《幼学琼林》,回家去从头再来。 何桃抱着书一边肉疼花掉的二两银子,一边感慨果然知识就是金钱! 不过好歹确认了她可以“豆腐苏”一回,二两银子什么的,分分秒秒就回来了不是? 做豆腐需要哪些东西? 黄豆,石磨和石膏呗!多简单! 何桃指挥傅石买了要用的东西,傅石再次化身长工,嘿咻嘿咻地搬了石磨搬黄豆,何桃就拎着小手绢,慢悠悠地跟在傅石身后,好一幅苦长工开路少夫人出行图! 第14章 闲聊 因为这天何桃逛得比较彻底,把柳树镇的角角落落都逛了个遍,当他们打道回府时镇上都空了。[] 这时已经入了腊月,又接近傍晚了,所以气温很低。牛车是作为载货的工具是没有车棚的,车一动风就刮,用棉衣把自己裹成球的何桃躲在石磨后面抱着黄豆袋子瑟瑟发抖。再看傅石,身着一件藏蓝厚棉衣端坐在车辕后,那叫一个英姿飒爽。何桃思量着,干脆以后让傅石带她练练军拳什么的好了,绝对能把身体练得倍儿棒! 她一边yy着一边挪着靠到傅石身边:“石头,你真不冷吗?” “不冷!” “我觉得好~冷~”,音尾拖得老长,还颤了几下。 傅石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很想抱抱她或者干脆搂进怀里给她暖暖身子,可是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是丧门星也要脸滴。于是傅石闷哼哼地指着车前方不远处一个身影说:“你看人家老太太,穿得比你少,也没你抖得这么厉害。” 何桃从他背后探出头看向他指的的人,这一看就发现,哎,这不是熟人嘛!前面孤零零走着的正是村头的成老太。 “成奶奶!” 何桃大声唤成老太。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她对成老太的印象还蛮好的。 成老太听到有人叫自己,先是停下来,然后转身眯起眼晴看了看,一看是何桃和傅石,先是一愣随后又笑开了脸。 “是石小子和桃丫头啊!看来老天爷是可怜我老婆子,让我搭你们的顺风车呢!” 成老太到没有像大部分村民那样排挤或者忽视“雌雄双煞”,因此傅石也停下车很有礼貌地叫了一声:“成奶奶。” 其实何桃也是在成老太说话了才后知后觉――幸好刚才没被无视,不然好丢脸。但也因此对成老太又多了一份亲热,她笑着跳下去扶老太太上车:“您怎么这个时候一个人回村子啊?” “你们这也是从镇上回来?”,成老太稳稳当当地上了车,拍了拍腿说道:“我这不是老糊涂了嘛,本来是说好了坐村头树根家的牛车的,结果我在镇上碰到一个老姐妹聊起来就忘了时间了。幸好遇到你们,要不我都不知啥时候能着家。” “哦,那可不是,咱有缘分!”,何桃笑嘻嘻地说。 何桃回到榕树村见到的第一个村民就是她,而且成老太又是几十年的老寡妇独居,也不太在乎晦气不晦气,不是缘分是什么? 成老太笑着用拐杖头戳何桃:“你这丫头倒是活泼了不少,枉我当时还担心你。说起来,你知道吧,七里村老张家的前段时间到你娘家去闹过一场呢!” “啊?!”,何桃吓了一大跳,并且有些后怕――没想到自己那番“要死一起死”居然没吓住他们。 “就说你不知道,他们可是来大闹了一场,结果让你奶奶给骂回去了。”,成老太笑呵呵地说:“你奶奶的厉害不减当年呐!” “快跟我说说!”,何桃顿时不怕了,只留下满满的好奇。照这么说来,竟然是她那个“无情无义”的奶奶帮她化解了灾难咯! 成老太就把自己亲眼所见的和道听途说的结合起来,给何桃原景重现了一番。 十多天前,正中午的时候,张高氏拖着瘸了腿的张二贵和弱不禁风的张大一路骂骂咧咧地到了何家大院门口。 何富国看到亲家并仇家来了,一开始是打算请他们三个进屋去好好说道说道的,结果张高氏不依不饶地直接在院门口就开始破口大骂。骂“丧了良心的何家”包藏祸心把扫把星嫁祸给张家,列数“丧门星的小贱人”何桃如果地不恭不孝偷奸躲懒,把当日何桃拿着刀讨和离书、把他们一家四口绑起来饿了两天一夜的事情拿出来骂了一遍又一遍,还扬言要去衙门告何家包庇罪犯,让他们一家子蹲大牢去。 拿着菜刀绑人的那段吓傻了围观的人――没看出来啊,何桃那丫头有这个胆色,以后见了还是绕着走啊! 何桃那时候在何家就待了一个晚上,跟本没来得及跟何家人通气,于是何家一大家子人直接给骂傻了。何家盛产“闷大头”,从何志高到何富国都是八棍子打不出个屁的,一家十几口就两个泼辣货:张大花和大周氏! 张大花当然帮自己娘家人了,仗着自己肚子里怀着娃,跟着亲爹娘一起骂。说她自己在何家如何任劳任怨,又是要三年抱两劳苦功高之类的,一定要让何家看在她的面上给老张家一个交代。 二房的三个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房何富国不善言辞,小陈氏只会哭哭啼啼,何有梁、何莲又是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唯一一个能制住张大花的何有栋又顾忌着张大花肚子里的娃。 张大花气焰嚣张,放话说要让何家赔钱。 “何桃的聘礼必须的拿出来给张家!” 这句豪言一出立马雷翻了围观的众人,顺带把屋里躲清闲的大周氏给炸出来了! 早说了何家其实就两个泼辣的,张大花还是其中又不要脸又没脑子还胆小的那一个。大周氏一出来抿着薄嘴唇瞪了张大花一眼说道:“我们家好好的闺女嫁到你们老张家,你们给当牲口使唤,又打又骂,磋磨得只剩一口气了!”。 “真是满嘴胡说八道!何桃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说她绑了你们一家子要和离书,我看你们是怕死在张家不好交待才赶回来的吧!要真是何桃拿刀逼着你们,你们早怎么不来?哦,张大花一回娘家你们得了信就来,不就是听说了何桃再嫁得了礼金上门来讹钱的嘛!” “若不是看在两家还有亲的份上,我们早打上门去了!”,大周氏叉着腰继续骂,最后直接放话:“你们老张家既然不要脸,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你们家闺女也领回家去!我们老何家也写和离书,从此两家一刀两断!” 张大花立马闭嘴了!原本她就怕大周氏怕得跟老鼠见了猫似得,现在敢为娘家出头也就是仗着自己还怀着孩子。可是张大花能卖了一个孙女,就能再舍掉一个,说不定就真让她回了张家跟着一起饿肚子去。 大周氏环视了一圈:“再说何桃,就算她真的犯了事,她也早就再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跟我们老何家没关系了,有本事你们去大荒地闹去!何桃她男人可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你们先打听打听他的名声,别有命去没命回!” 傅石的名声哪儿还用去打听,张大花回娘家早就说得一清二楚了!张家人是打着听能咬一口是一口的主意,让他们去跟丧门星讲理这不是送上门找死嘛!于是张家人彻底怂了,灰不溜秋地滚了。 留下张大花哭得鼻涕眼泪流了一地,抱着大周氏的腿嚎:“奶奶,别赶我走啊,我没有功劳有苦劳啊,肚子里还有咱们老何家的种呢!” 大周氏就吼了一句:“那你还不赶紧滚回屋去!”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何桃听完了以后顿时被张家人不要脸的程度和诡异的逻辑思维给震住了――奇葩一窝窝啊! “太不要脸了!”,何桃对成老太感慨:“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 成老太没接这个话茬,毕竟当初这门亲事还是她说合的,她也不想引火上身,就起了另外话头。 “我看你们小两口日子也过得挺顺的,以后也别就光躲在大荒地,还是要多跟村里人接触接触。” 傅石闷头赶车没说话。 何桃苦笑着说:“我也想啊,可是别人一见我就躲我有啥办法啊。” 成老太握住何桃的手跟她掏心掏肺地讲自己的经历: “当初我嫁过来不多久他爷爷、奶奶就去世了,当时村里人不也是说闲话说我克死公婆嘛。过了两年我生了闺女,可是刚生完孩子他爹被抓了壮丁,一去就再也没了音讯。我一个人在家里要种田要带孩子,还要被那群三姑六婆说闲话。老婆子我现在回想起来当初那段日子都想心酸。可是再苦再难捱,我不也熬过来了?你们呀就是太年轻,舍不下脸皮。” “当初你成爷爷走的时候,我是担惊受怕,生了孩子连奶水都没有,家里又没粮,你素月姨饿得整日整夜地哭,我月子都没坐大冬天的抱着她到处去求人给口奶喝?我是一家家挨着问,哭求人家,还给跪下了。” “没帮忙的,咱不怨恨。人家帮了忙,咱记在心上,以后报答。将心比心,以心换心,一来二去的,也就跟几家人慢慢有了来往。” “我养大了素月,送她出了嫁,她女儿也跟你一般年纪了,眼看着也要成亲了。他们平平顺顺的,谁还会想四十年前的事情?” “现在我一个人住在村头,有点头疼脑热的,隔壁邻居啥的都会来照看照看,也没见谁躲着我。” “现在村里人说到我也就是叫我成寡妇,谁还会老记得我是当年的丧门星?” “所以啊,桃丫头,石小子,你们可不能被人说一说就跟缩头乌龟一样的,就不出来了。” “难道你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听完了成老太的经历,何桃一路沉默。 确实,这一个多月来,他们两个除了跟二叔傅泉以及何富国、何有梁、何莲四个人接触以外,就没跟村里的其他人有过交集。 她原本是觉得无所谓的――反正她上辈子宅习惯了,而且还在心里鄙夷“那些愚昧无知的人”。可是成老太这么一说,她就隐隐有些担忧。上辈子就算再怎么宅,她还是要做五休二、朝九晚五,工作时跟同事交流,下班后和同住的室友聊天,时不时的也会跟朋友出去吃顿饭聚一聚,真正的与世隔绝她没试过,也想象不出。 如果下半辈子就只接触傅泉、何富国他们四个人,那种日子何桃想起来就有些不是滋味。 把成老太送到家后,何桃跟傅石一路沉默谁也没说话。 直到上床睡觉,何桃忍受不了这种悲观绝望的气氛了,她滚进傅石怀里,拉拉他的手:“石头,你觉得呢?成奶奶说的,你有什么想法?” 傅石听了就要动手剥她衣服:“生娃养娃是关键!” “。。。。。。” 第15章 百福 何桃全身心地投入了“豆腐苏”的工程中。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城市女青年,她想起豆腐时,有两个印象:咪咪,盒装的脱脂豆腐! 至于豆腐是怎么从黄豆变成白嫩嫩的豆腐,她还能记得“石磨、黄豆、石灰水”三要素还托了她死宅的属性。因为宅,而且是个死宅,她没有必要是不出门的,包括旅行。当初公司集体活动组织去了某古镇,同事们就出来放风的犯人一样四处撒野,她懒洋洋地蹲点在吃晚饭的农家乐,看人做石磨豆腐,这才对怎么做豆腐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步骤一,要先泡黄豆。 昨晚睡觉前,她已经泡了大约五斤黄豆。早上起来一看已经全部发胀了,五斤豆子泡了整整一陶罐。 傅石则在她的催促下,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安装了石磨,还根据她的要求特意安置在她坐着小凳子都推的高度。 她兴冲冲地坐下,拉动推杆:“嗯~唔~,好重!石头,你来!” 一炷香后换傅石上场,第一件事重新安置了石磨,让他坐在小凳子上拉磨实在是太憋屈了。 于是,一个上午过去了后小两口还没算开工! 往磨盘中间的孔里倒了豆子,然后转动磨盘,再随时加点水,豆浆就顺着留到了磨口下面接着的木桶里。 “豆浆出来了!”,何桃兴奋地抱住傅石的胳膊:“石头,咱有豆浆喝了!” “豆浆?”,傅石看着桶里的不明液体:“媳妇,你折腾这么多就是为了做这个啊?” “不止这个呢!”,何桃得意地扬扬眉:“这可是独家秘方,你就等着吃好吃的吧!” 傅石不说话了。贪嘴的小媳妇!一天到晚就会折腾吃的!罢了罢了,自己媳妇嘛,就得养得好好的,白白壮壮的,贪嘴就贪嘴吧! 傅石转着磨盘“吱吱嘎嘎”地终于磨完了五斤黄豆。何桃就拿出事先准备缝制的布袋,用之前买来缝里衣的白细棉布做成的双层袋,装了一半的豆浆装进去,然后挤压袋子。(.)她压了两下觉得没劲,就让傅石接手。 “石头,你来,使劲压!” “好的,媳妇!” 傅石就真的使了狠劲压,结果,“碰”一下,破袋了――小两口结结实实地洗了个豆浆浴。 半个时辰后,重装待发。这一次傅石温柔了点,终于才成功地将剩下的一半豆浆压制了,然后又往袋子里加了水,压榨出了第一次侥幸逃脱的豆汁,这才终于得了小半桶能做豆腐的豆浆。 因为不清楚点豆花时要放的石膏水的比例,何桃将豆浆分成了三分,多试几次。傅石生火添柴,何桃操着大勺站在灶前,先将豆浆倒进锅里煮,仔仔细细地把面上的泡沫打掉。煮得差不多了就用木勺子舀了石灰水均均匀匀地撒在水面上,豆浆就逐渐凝固成豆花,最后再用漏筛在上面压一压把豆角水压出来,豆花就成了。 何桃卡在了倒数第二个步骤。 毕竟是往吃的里面加石灰水,何桃担心这个量的问题,第一次只敢放了一点,得了一锅熟豆浆,第二锅稍稍放大了胆,多加了一小勺,得了一锅豆浆泡豆花,最后一锅才勉强算是成功地点出了豆花。 哪怕是试了三次,点出来的豆花卖相也不好――就跟一锅加了水的豆腐脑似得。根本不能用漏筛压,一压的话就劝成浆了。 她擦了擦额头上汗――煮饭什么的还真是门高深的学问!不过,我居然凭着记忆做这种,真是太了不起了! “媳妇,这是啥?”,傅石看着沉醉到自我感动情绪中不能自拔的何桃:“能吃吗?” 何桃这才舀了一勺,漏掉豆角水,战战兢兢地放进嘴里,尝了一口:“嗯,豆花味有了!” 豆花算是做出来了,可是豆腐还尚需努力!要把豆花用布包起来放到容器里,然后用木板压,压制成型了,才算是豆腐。 “能吃吗?”,傅石张开嘴吃进何桃喂来的豆花。[.超多好看小说]嗯,滑滑的,软软的,都不用牙咬,舌头一卷就可以直接吞进去了。 “怎么样?”,何桃狠兴奋地问:“好吃吗?” 傅石沉默了半晌,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回答说:“说不出来啥味道。” “直接吃就是这样的,”,何桃推过来一碟酱油:“你蘸点调料试试!蛮好吃的!” 傅石开始了用筷子夹豆花的艰苦历程。因为何桃技术不到家,做出来的豆腐根本就不能用筷子夹,一夹就碎了,最后傅石很不爽地直接喝了一碟酱油拌豆腐,咸得他喝了一大瓢凉水。 这还只是开端,从这天气何桃就开始了跟黄豆较真的漫长历程,于是,在过年前这半个月里,大荒地傅家每天两顿的菜就是豆花、豆腐、豆腐脑轮番上阵。 傅石后来看到豆腐都要吐酸水了,实在受不了,第一次对何桃吼了:“能做点别的吗?!!!” 因为之前成老太的苦口婆心,何桃在百忙之中抽出了时间去跟榕树村的村民们交流感情。在她做出了一锅还算能过眼的豆花后,她就拉着傅石端着大碗给熟识的人家送豆腐去了。 先去了村头成老太那儿,乐得老太太合不拢嘴,只说这东西好,最适合年纪大的、牙口不好的人! 她这么一说,何桃就想起了何家德高望重的太叔公何大梁。 傅石一时迈不出那道坎,死活不愿意去。估计村民们也一下子接受不了他,何桃想着就让他自己去二叔家送豆花,她则鼓足了勇气端着豆花去何家祖宅。 何家祖宅位于村子的东边,是一座两进的老宅子,算得上榕树村数一数二的豪宅了。何桃还没走进就听到里面吵杂的人声,走进了院门是大开的,院子里有不少人正围在一起。仔细再看,原来人群是围在张长案桌四周,桌上放着笔墨以及一厚叠裁剪好长条红纸。 何桃顿时明白了,这是村民们来太叔公家讨春联了! 一位白发长须的儒袍老者站在桌前,他手里握着大笔指着桌上刚写好的春联念到:“福旺财旺运道旺,家兴人兴事业兴,横批,喜气盈门!” “好!” 围观的人整整齐齐地喝道,得了对联的喜滋滋地捧在手里,还没轮到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夸起来。 “喜气盈门!好兆头!” “叔公的春联就是好!” “何叔公,也给我家写一幅这么喜气的呗!” “。。。。。。” 何桃顿时觉得有些满身鸡皮疙瘩,她觉得太叔公就跟这一片的吉祥物似的。 十村八里唯一的一个秀才,古稀之年依然是精神矍铄,鼎鼎有名的,似乎大伙都觉得他整个人在散发福气,每年春节临近的时候榕树村本村的人就不说了,附近村都有好多人来向太叔公讨对联,希望能沾点福气。 看他们一群人说得热闹,何桃端着一大碗豆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尴尬地楞在原地。 “这不是富国兄弟家的桃丫头嘛!” 终于有人发现了她给她解了困境,虽然那声音有些犯怵,看过来的眼神也不是特别的友善,何桃还是很感谢发现她的人。她顶着周围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走上前去行礼:“太叔公!” 周围人都默默地退了几步,就跟看到瘟神一样的。 何桃心里默念“忍忍忍,你们这群愚昧无知的封建迷信徒!”,顶着压力把大碗端到太叔公跟前:“太叔公,我做了点新鲜的吃食来送给您尝尝!” 太叔公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看向她端着的碗,发现确实是他没见过的东西,才开了尊口:“什么新鲜吃食?” “这是我们无意间做出来的,自己取了名字,叫做‘百福’”,何桃维持着笑脸介绍:“热开了以后,蘸上调料,酱油也好,白糖也行,味道还是不错的。所以就送来给您尝尝。” 关于这个名字,何桃可是纠结了很久。不能叫豆腐,虽然不知道那个世界的“豆腐”二字起源何处,但是在这里得改改。她可不想让人从名字就猜出原材料,“豆”字就不能用了,她又想取其颜色改成“白腐”,可是再想想嘛,大过年的哪儿不是红彤彤喜气洋洋的,你弄个“白的”“腐的”多不吉利,后来干脆就叫做百福了! “有志!”,太叔公听了往后扭头喊了声:“:“端进厨房去!”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闻声快步走到何桃跟前,接过了大碗,还道了声谢。 何桃这才松了口气,正打算说一声就走了――她觉得待着这里精神压力好大! “来,桃丫头,太叔公也给你写一幅春联!”,太叔公中气十足地说道。 何桃大喜:“谢太叔公!” 太叔公拿起笔,闭着眼睛思量了一番,然后提笔写道:“除疾病健健康康,去瘟神平平安安,横批:四季康安。” 这应该不是骂人的而是寄托了长辈美好的祝愿吧? 何桃心里狂汗。 太叔公写完了就直接对何桃说:“桃丫头,拿去吧!” 周围人没几个识字,只当她也得了个好彩头。 何桃也扯着笑脸上前捧了对联,然后鞠躬:“谢谢太叔公。” “好好过日子!”,太叔公意味深长地说。 “是,谢谢太叔公教导。”,何桃再次行礼。 于是,何桃就捧着这么一副对联回大荒地了。 太叔公人还算不错,她暗自想,幸好他没念出来,要是念出来了让胸无点墨的村民们听到“瘟神”两个字的话,好事也成倒霉事了! 何桃一回到家就高高兴兴地让傅石把春联贴起来,红彤彤的,让这个凄凉的地方也添了些许喜气。 “媳妇,写的啥?”,傅石不识字。 何桃没敢念出来,只是含含糊糊地说:“都是些吉祥话,四季平安什么的,反正是好的!” 傅石傻乐:“嗯,太叔公写的当然是好的,明年肯定有好运道!” 何桃别别嘴――就算有好运道也是我用豆腐换的! 第16章 摆摊(上) 既然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何桃就打算稳打稳走,第二天就去拜访了另外一户与她牵连甚广的人家――何家。[.超多好看小说]一开始傅石依然是死活不肯去,何桃各种撒娇卖萌,甚至还出卖了肉体――将小肉包租借给他一个晚上,才让傅石同意跟她一起去何家。 无疑,对于这小两口的造访,何家人是惊讶的而抗拒的,尤其是张大花,左哼哼右哼哼,就跟颈椎病人在做颈部康复似的。他们最终没能进何家门,就跟何富国、何有梁和何莲三个在门口聊了一会儿。 “大姐,你上次说的做针线活咱啥时候开始呀?”,何莲提醒何桃之前说好的事儿:“我跟春芽和春妮说了,到时候可以带上他们两个吗?” 因为这段时间她一心忙着做豆腐,何莲不说的话她还真忘了家里的几包碎布了。何莲一说她又急着做这个了,五天后就是年前的最后一场集市――连着三天的大集,再不赶货出来开了春就没时候卖了! 何桃暗骂自己一根筋,果然只能专注一件事儿,多了就不行了。 “行,你叫上他们,明天就来找我,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第二天,何莲就带着她的两个小姐妹来大荒地了。春芽和春妮两个榕树村三大姓中林家的小辈,是一对堂姐妹,春芽十岁,春妮九岁。三个小丫头站成一排,一样的瘦瘦小小的,不合身的破旧棉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看得何莲一阵心酸。这年头闺女都是别人家的,吃喝穿戴都得先紧着儿子,在榕树村这一个月,她还没见过哪家的女孩儿是白白胖胖的,胖小子倒是见过几个。 何桃招呼着三个小丫头进了厨房――总不能带到卧室去做活吧,估计她要领着往那儿走的话春芽春妮两个能立马拔腿就跑。 “快进来烤火!”,何桃让他们往火坑那边坐了,又殷勤地倒了热汤让他们去去寒气。 自从挖了火坑后,傅石就坐了个吊钩悬在坑上方,挂上水壶,随时都有滚烫的水喝。何桃为了有好气色,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扔一把红枣、桂圆、枸杞到这个壶里,现在已经掌握好了比例汤味越发醇正,她就乐意显摆显摆。 “喝吧,”,她给每个人的碗里加了一块冰糖后问道:“味道怎么样?” 林春芽和林春妮腼腆地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何莲今天比起往常要活泼一些,乐呵呵地说:“好喝,甜甜的,大姐你家好吃的东西就是多!” “就冲你这句话姐必须得再拿点好东西出来堵你嘴!”,何桃笑着抓了瓜子、花生装了一盘,又拿了麦芽糖和桂花糕各一包放在矮桌上:“先吃点心,吃好了喝好了咱再干活。” “谢谢大姐!”,何莲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对了,姐夫呢?怎么没见到他人啊?” “打猎去了,估计得下午再回来!” 傅石听说家里要来两个小姑娘做客,觉得自己得避讳些,但是何桃说这活计是要做一整天的,他又不能一直待在卧室不出门,最后,他只能进山打猎消磨时间去了。 “桃姐姐,咱们今天是做啥呀?”,林春芽看到墙角堆的几个包袱不禁好奇地问。 其实何莲并没有主动邀请他们两个参加,只是单纯地炫耀自己能赚点零花钱。[]林春芽这样的小闺女一年到头就没见过几个铜板,听了以后就上了心,就连忙问了是什么样的活计,听说是简单的针线活后就央求何莲带上她。何莲一开始担心她忌讳何桃的名声,支支吾吾地没说,后来禁不住她一直问就告诉她了,还以为她会放弃,谁知道什么都挡不住铜板的诱惑。不仅如此,她还拉着堂妹林春妮一起入了伙――都是家里不受宠的,同病相怜。 来到何桃家了,看到何桃出手这么大方,拿出来的东西都是过大年那几天才能尝尝鲜的,她就更加期待了,但是又担心自己不符合何桃的要求,喝了汤以后就屏不住发问了。 何桃就将几包碎布头拿了出来给他们看:“不是什么复杂的活,就是把这些碎布头变废为宝,以你们的针线功力做起来完全没有问题的。” 碎布头?不只是春妮,连何莲都愣住了。布庄里的碎布头一般人家买回去就是用来粘鞋底的,难道是做鞋底卖? 正想着何桃又拿出一个小包袱,打开给他们看,只见里面有一朵花朵,草莓形状的荷包,还有一个碎布拼接的袋子。 “这些是我昨天做出来的,全部用的碎布拼的,你们看看。”,何桃笑吟吟地说。她对自己的“创意及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这些可爱的小玩意儿最讨小姑娘的喜欢。 果然,三个小姑娘看到这些都是眼前一亮。 “你们看我头上的头花。”,何桃又扭头让他们看清楚:“这个也是用碎布做的。” 只见她挽了最简单的发髻,但是发髻边围了一圈各色鲜艳小花朵,看着十分喜气。何桃还特意解了下来,让女孩们看清楚,原来是一根发带,然后上面挨着缝了小花朵。 “这些你们都能做吧?” “能的!”,女孩们齐齐点头。也就是最基础的缝补而已,她们七、八岁就能做了。 “那就开始做吧,你们自己挑布头,看看颜色大小适合做啥,当然了,要是你们能想出新的式样也可以做出来。” 何桃这才让他们开工,三个小姑娘开始摸索着做起来,一开始还有些畏畏缩缩的,做出来的获得了何桃的肯定后就放开手脚了。 何桃见他们做的顺利,自己就捡起兔皮缝起了小挎包。傅石是打猎的好手,当然也是会硝制皮毛的,他回榕树村一年来得的皮毛全塞在床底下的箱子里。前些日子他们进山打猎,他又硝制了兔子皮时何桃才知道这么回事。其中兔子皮毛最多,何桃原本是打算缝起来做毛毯,估量一番后发现根本不够,冥思苦想了半天后才有了做皮包的决定。 兔毛露在外面,缝成四寸长三寸宽的长方形,用裁下来的边角余料做了兔耳朵缝在袋口两边,袋子下面则坠了一个小毛球做兔尾巴。毛茸茸的小挎包看起来特别可爱,得到了小姑娘们的一致称赞。 四个人手工都不错,做起来活来都很快当,等到傅石回来的时候,每个人身边都堆了一小堆成品。何桃缝了十来个兔子挎包,三个小姑娘也做出了各色的头花,形形色色的水果荷包,发带也做了近百条。 小姑娘们见傅石回来就起身告辞了。何桃给林春芽和林春妮一个人二十文作为工钱,喜得两个小姑娘连连道谢。要知道,一般成年男子做一天苦力活也就是三十文左右的,对于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而言,二十文可算是一大笔了! “石头,你看,这么多!” 何桃乐呵呵地跟傅石介绍一天的成果,心里盘算着在几天后的集市上小赚一笔,但是傅石却不怎么买账,闷闷地问:“媳妇,明天还做吗?” “当然啦,今天就做了一半,明天再做一天才能做完呢!”,何桃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那我明天继续打猎去。。。。。。”,傅石有气无力地说。 何桃坏笑着抱住他的手臂问:“一整天见不到我舍不得啦?” 傅石很想告诉她,不是! 大冬天的猎物本来就少,在山里晃荡一整天都没收获实在是太憋闷了!他今天就连野鸡都没打到一只,但是看到小媳妇笑得这么开心,他只能违心地回答道:“嗯,可想你了!” 一晃五天过去,终于到了年前三天大集的日子。傅家二房也要去镇上置办年货,所以傅石没能借到牛车,只能搭车一起去。 这是何桃第一次见二叔以外的傅家人。相对于傅家大房的人口凋零,二房则是三代同堂“人多势众”。傅泉、吴氏夫妇有四子二女六个孩子,除了小儿子傅磊还未成亲,其他的五个孩子娶的娶嫁的嫁,甚至第三代都有了四五个了。这天去置办年货的傅泉、吴氏夫妇,以及长子长媳傅雷、唐文妹四人。 原本何桃还有些担心,谁知道见了面以后她才发现傅家人虽不太热情,但是也不算特别排斥傅石的存在。她就纳闷了,为什么傅石就只跟二叔打交道呢? 第17章 摆摊(下) 傅石十六岁参军,走之前将房子低价卖给了二房,又把大房所有的土地交给他们打理,只要收成的三分之做租金,这两件事对二房可是有很重要的意义的。之前就说了二房子女众多,吃喝娶嫁哪样不要钱?正是有了傅石的田,二房才能吃饱饭还有余粮,也正是低价买了傅石的宅子,二房的几个儿子娶了媳妇才有地方住。 二房众人对傅石的感情是很矛盾的,又是忌讳,又是感激。 傅石虽是个糙汉子,内心却很敏感,感受到二房人矛盾的心情,他自己主动疏远了二叔以外的人。双方都在退,自然关系就不会好到哪儿去。 如果是两个月前,傅石估计宁愿走路来回都不会跟二房人坐一车。不过有了何桃这几天的鼓动,以及实际行为的示范,傅石才迈出了这么一步。也正是因为何桃和傅石成亲以来一直顺顺利利,二房对傅石的忌讳又减了一些,他们在家里还讨论说是不是因为两个命硬的人在一起负负得正,傅石已经不会克到周围人了。 何桃想着既然都坐到一起了,相顾无言也太尴尬了,就主动找话说,问二婶吴氏打算买啥年货。她开了头,吴氏也不端架子,跟她细细地讲了自家准备买啥,想着大荒地也没个长辈坐镇,吴氏还特意指点了何桃一番。 “。。。。。。东西都得准备好,尤其是每天都要用的盐啊油啊这些,一定不能漏了少了,不然大过年的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你有银子都买不到!” 核桃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接着何桃跟他们讲了自己摆摊的事情,还把装好的货物拿出来给吴氏和大堂嫂唐文妹看,说了自己的定价,问她们觉得能不能卖出去。 吴氏和唐文妹也觉得这些小玩意挺新鲜的,都说肯定能卖得好。 何桃就乐呵呵地让吴氏和唐文妹自己挑几件:“二婶,大堂嫂,有喜欢的就拿一件嘛,反正不知几文钱!” 吴氏只是说自己上了年纪了不适合带这些,一样也没拿。[] 唐文妹一开始见了就眼睛一亮,现在何桃主动让她挑,她拿了几个爱不释手,但是不肯要,说:“你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 何桃见她确实喜欢就一个劲地劝,最后拗不过了唐文妹才拿了一条发带,当场就系上了。 相处下来,何桃觉得二房的人看起来脾气什么的都还算不错,又是血亲,值得她费心思“拉拢”。拉拢人最有效的手段就是钱吧!她就对唐文妹说:“这些东西成本很低的,碎布也就花了三十文钱,还有各色丝线,加起来也没花超过一百文,做一次能赚不少钱,大堂嫂要不你也多点卖啊!” 唐文妹一听就心动了。她心里算了笔账,何桃手里这一堆东西估计有五六百个,就算每个只买一文钱,除去成本也能得几百文呢!一个男劳力做苦力一个月也就是这个工钱。这生意倒是真值得做! “不过你要做的话,得赶紧。这些东西做工不复杂,会点针线的瞧了就能做出来。最好能趁着明后两天,然后就是年后的元宵节。” “元宵节也行?你不是说会点针线活的都能做嘛?”,唐文妹不解地问道。到了半个月以后的元宵节估计十村八里的媳妇闺女们都会了。 “二婶刚才不是说了嘛,大集以后到元宵节店铺都不开门的,别人想做也没材料呀!” “那倒也是!等会子到了镇上我就先去布庄买碎布头去!” 唐文妹倒是个爽快的,一想清楚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后,立马就拍板做了决定。(.) 女人们就讨论着小生意,男人们则是沉默了一路。二叔原本还想跟傅石聊一聊建房子的事情,可是发现他今天异于寻常地沉默,于是最后也啥也没说。 到了集市,两帮人约好了集合的时间就分头行动了,二房的人去买年货,何桃拉着傅石去集市摆地摊。 因为是年前的大集,所以摆摊的人也特别的多,何桃他们到了的时候,好摊位都给占完了。两个人找了半天才找了个小小的位置,也来不及嫌弃赶紧地上铺了块粗布占了地,然后就将头饰、荷包和挎包分门别类地摆了出来,然后耐心地蹲坐着等生意上门。 赶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好几个年轻媳妇、闺女都路过时都一个劲地瞧,走过了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看,可是奇怪的是就没一个人上前来挑选。 何桃被打击得连连哀叹,扭头要向傅石诉苦,这一扭头她立马就明白了为啥没人来――傅石虎着脸站得笔直,本来就高大壮实的他此刻看起来尤其吓人!何桃心想,换成是她估计也不愿意来买东西。 她抽了抽嘴角:“石头,要不你先去买年货吧,买好了回来找我!” 傅石皱了皱眉,然后点点头:“好吧,媳妇,你可别走开,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他走远了,何桃才松了口气,直觉告诉她,傅石似乎不太高兴她摆摊,可是她又不明白为什么。果然,傅石走了没多久,第一个客户就上门了,然后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地摊前就挤了一众小媳妇、小姑娘。 何桃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她只能扯着笑脸介绍价钱,最多就说一句“都是新鲜的小玩意儿”。 对于主动推销她一是想不到好词,二是拉不下那个脸面,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取了巧,身体力行,带着自己做的发带,挎着兔子包,让客人上身的效果。 养了这一个多月何桃已经脱离了豆芽菜的行列,凹陷的脸颊饱满了些,皮肤也亮了些,再加上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倒也能算得上清秀可人。有些客人们只是看稀奇没打算买的,见她带着挺好看的也动了心,蹲下来仔细挑选起来。 发饰、荷包也就是根据材料不一样,一文、两文、三文地卖,基本上看了的都会买上一个。最贵也就是兔子挎包三十文,相当于一斤多猪肉的钱,当然,最受欢迎的也是兔子挎包。每个人都会拿在手里看了又看,但是碍于价格,大部分人都是看了就算了。不过,尽管如此,到了最后三十六个兔子挎包也卖了个精光! 等到傅石置办齐了年货回到摊位时,摊子上就稀稀拉拉地摆着十几个颜色不怎么出众的头饰。何桃自觉已经回本,小赚了一笔,就很爽快决定收摊。 “东西都买齐了吗?”,她扒拉着傅石带过来的大包小包检查。调味料,零嘴,肉类,香蜡纸钱,嗯,一个不少! 傅石收了摊,然后扛着大包小包,领着何桃来到了寄车处。二房的人都还没有回来,坐上车后,何桃趁着没人才说出了心里的疑问:“石头,你今天好像很不开心,啥呀?” 傅石憋了半晌冒出一句:“只是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怎么呢?”,何桃不明白为什么。 傅石这才闷闷地说:“咱俩成亲以来,都是你在考虑银钱的事情。还有跟村里人、二叔家,都是你在努力。。。。。。” 何桃这才明白为什么症结在哪儿,真是个敏感的小心眼男人! 她也不顾是不是在外面了、,抱住傅石的胳膊小声说:“你打猎了赚了很多啊,上次那头野猪卖了六两呢,一般人家一家子人一年都赚不了这么多!我今天卖的兔子包赚钱,还是你打的野兔,你制的皮。说起跟村里人的交往,我以前也是一样的嘛,也是最近听了成奶奶的话才开始变了想法的,咱俩是一家人,没有必要分啥你你我我的呀,都是为了咱的小家嘛!” 傅石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看得很认真,最后红着脸将她的手扒了下来,点点头。 “石头,以后有话能不能直接说,别让我猜啊想的。。。。。。”,何桃说着靠近他耳朵:“我才是小媳妇儿呢!” “。。。。。。”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二房的众人也回来齐了。唐文妹果然买了很多碎布,何桃目测估计得有七八个包袱的。听说何桃的东西基本上都卖完了了,她乐得合不拢嘴,接连说回去以后就开始做,熬个通宵也要先做一批明天就来摆摊卖。 两家人买了一车东西,六个人几乎是被货物淹没着回了榕树村。何桃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数铜板,兴奋地数了三遍,得出了准确的数字:两千两百五十柒文! 将铜板存入陶罐后,她郑重地拿出之前做好的家庭账簿,写上了日期数字以及来源。账簿现在只记了半页,两笔账:第一笔,承元二十七年冬月十七日,六两,傅石猎野猪贩卖所得,第二笔,承元二十七年腊月二十,两千两百五十七文,何桃、傅石售手工艺所得。目前余额:八两二钱,五十七文。 记完了以后,她突然想起来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还没有问过傅石。她扭头:“石头,你还有多少银子?” 家里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尤为重要的一笔就是开春后修房子的钱,少说也得十几两吧,还差了一半呢! 如果傅石手里的银子不够填这个洞的话,她得想办法赶紧把豆腐的方子卖了。 第18章 银子 矮桌上放了二十锭十两银元宝,八块五两的银锭子,七八块银角子,四五十个铜板,加起来将近两百四十一两。(.) 何桃和傅石坐在矮桌两侧,何桃瞪大了眼睛,傅石低着头,一时间屋内一片静谧。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最终还是何桃打破了沉默。 是呀,傅石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边关六年,就算因为雪城是重要关隘,普通士兵的饷银也是八两一年,加起来也不到五十两。六年间,田中收成卖了二十两,还全部用来做了聘礼。退伍后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也就打猎一个奖项,而且根据他自己说的,大部分都是自己吃了,也就是卖过三次大的猎物,两只野猪一只鹿,收入不超过十五两。哦,还有老宅,当时是以十两的价格卖给二房的。 就算这七年来傅石一文不花也可能有二百四十两银子的家底! 难道是傅石爹娘留下来的遗产? 傅石沉默着,思考着该怎么讲那件事。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一年来用的就是当年卖房子以及当兵时存下的饷银,包括二叔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还记得当初二叔语重心长地劝他:“我知道你有几十两的家底,但是银子总是会用完的,不能坐吃山空。” 不忍心二叔为他白操心,他才开始时不时地上山打猎去卖。 他是憨直,不是憨子! 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庄户人家要有个一百两就是大户,就是人人称羡的有钱人。没有告诉二叔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告诉何桃这个用钱买回来的媳妇。 “你倒是说话啊!”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何桃深吸了一口气,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现在居然还冷静地坐在他对面,没直接把银子扔他脸上去。傅石揣着这么一大笔银子,今天还跟他说啥媳妇赚钱他觉得自己没用?! “你今天跟我说的那些话,哪一句是真的?” “都是真的!” 傅石抬头看着何桃,见她双眼发红知道她是气急了,他急忙抓住何桃的手,又被狠狠地甩开。他急急地重复:“都是真的!媳妇,我没有骗你!” 这一个多月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让他相信自己媳妇是可以信任的,是真心想跟他过日子的,觉得可以将全部身家都告诉她。(.)尤其是看到她为了钱苦恼的时候,他好几次都想跟她说,别担心,咱有钱。 “成亲前你的钱不告诉我,我可以理解,毕竟咱俩以前并不认识,谁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完全相信谁。”,何桃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地说:“你何必要装出那副样子?” 她之前还为他的话而感动,那么小心翼翼地解释,生怕伤害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谁知道都是装出来的! “媳妇,你别哭,我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说的话都是真的,从没骗过你!”,傅石起身蹲在何桃身前,仰着头看着她的眼睛:“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自从爹娘去世以后,我一直就是觉得过一天是一天,什么将来、以后都无所谓,随便哪天死了也无所谓。成亲以来,咱俩一起过的这些日子,我是看着你努力地想法设法,而我一个大男人却总是懒散着。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还不如自己媳妇。” 傅石这么一说,何桃心里好受了一些。其实仔细想想,他何必骗她呢?如果一开始骗她,这会儿又何必把全部身家都拿出来呢? “起来吧,不知道的人看到还以为我多泼妇呢,让自己男人跪下了。”,何桃没好气地说。 傅石傻笑了一下:“只要媳妇你不生我的气,让我真跪我都愿意。” “油嘴滑舌,不知道哪句是真的。”,何桃白了他一眼:“说吧,为啥又突然想告诉我了!” “一开始是没想跟你你说,咱俩刚成亲,我的名声又是那样的,我哪儿敢随便就跟你交底啊!后来觉得咱俩能过一辈子的,告诉你啥都无所谓。这不,你要没问我,我还真不知道啥时候才会想起来。”,傅石挠挠头,倒也没隐瞒直截了当地就说了一开始自己是不相信何桃的。 何桃完全能理解,回头想想她确实没问过傅石的家底,只是隐约觉得他过的日子不像是住茅草屋的人过的,买东西什么的都很爽快,从来不斤斤计较。 “你还没说你那钱哪儿来的呢!” 傅石又沉默了一下,这钱的来路确实不怎么光彩。 六年前边关守军扩军,他报名入了伍。第一年的时间都是在新兵营里日日训练。因为他本身条件比较好,长得高大威猛,新兵营训练结束后就被分进了先锋营,分到了一个叫做贺远程的校尉手下。贺远程此人在战场上杀敌勇猛,乃是先锋营里的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而且他为人豪爽,对兄弟们很仗义,傅石十分的佩服他,而贺远程也觉得傅石是憨厚直爽,一直以来都很是照顾他。 边城的军官在城里都是有自己的宅子的,贺远程身为校尉自然也是有这个福利的。边城先锋营的士兵每个月有两天假,兵痞子们都会趁着轮休去胡吃海喝,一口气花完一个月的饷银。傅石虽然不怎么在乎钱,可是他也对去酒楼、青楼之类的地方鬼混也没兴趣。轮休时候他也就是在营地睡大觉,发发呆啥的,不愿意待营地就干脆去城里找间客栈睡上两天。贺远程见了几次以后就主动提出,让傅石轮休时去他城里的宅子住,顺便帮他打扫打扫屋子。 两个人越来越熟悉,傅石也跟他讲了自己的被人称作丧门星的事情,而贺远程也讲了自己的身世。 贺远程是京城世家子弟,不过是庶出子的,在家里没啥地位。他不愿意像别的庶出子那样浑浑噩噩,他想出人头地,想光宗耀祖。上战场不论出身,只要你能冲锋杀敌就能有一片天地,所以就投了军。 傅石和贺远程两个出身、地位虽然天差地远,却成了莫逆之交。 又一次轮休,傅石到了贺远程的宅子休息。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敲门,他开了门发现是位年轻姑娘。姑娘见到他,先是一愣然后哭得昏天黑地,傅石还没来得及说句话那姑娘就直接晕了过去。 傅石无奈只能把那姑娘搬进屋里,又叫了大夫来看诊。那姑娘醒了以后称自己叫做曾九娘,是从京城来投亲的,找的就是贺远程。等了两天发现住的人竟然是傅石,急火攻心才晕了。 傅石赶紧回营将曾九娘的事情告诉了贺远程,贺远程脸色立马就变了,扭头就请假回了城。晚上回来以后他找傅石喝酒,喝高了就把曾九娘跟他之间的事情跟傅石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曾九娘也是京城世家的小姐,跟贺远程身世差不多,是姨娘所出,一直就被嫡母当做货物般养着,只等着成年后说一门亲嫁给哪个家族想笼络的人。年前贺远程回京探亲时去大相国寺参拜,救了被登徒子调戏的曾九娘,就此两人相识。曾九娘对贺远程一见倾心,日日夜夜地念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想方设法地递信给贺远程约他见面。有美来投,对于贺远程来说自是十分惬意的,两人私下里约会了几次。 很快,贺远程假期结束,他就回了边城。在他看来,这就是一桩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他也没真的碰了曾九娘。谁知道曾九娘是动了真心,一直苦苦等候贺远程上门提亲,结果贺远程没等到,却等来嫡母已经给她安排了亲事,嫁个某大臣的儿子做小妾! 曾九娘反抗不过,一咬牙逃了,一路逃到了边城投奔情郎。 “那现在怎么办?”,傅石问喝得半醉的贺远程。 贺远程笑了一声,无所谓地说:“养着吧,就是一个女人而已!” 日子接着过,傅石依然是先锋营的小兵,贺远程依然是先锋营的小小校尉,而曾九娘就这么在城里的宅子住了下来。对于傅石而言,曾九娘的到来只是意味着他轮休时少了个去处,但是没想到转折来得很快。 承元二十六年,秋天,外敌来袭,边城守军陷入了苦战。贺远程主动请缨,率领了一队人马夜袭敌军大营,烧了对方的粮草又焚了敌方的大营,立下赫赫功劳。战后论功行赏,贺远程一步登天升了将军,还被顶头上司看中了要招为乘龙快婿。 这一切对于贺远程而言简直美梦成真,唯一的阻碍就是刚被查出身孕的曾九娘。 贺远程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但是面对曾九娘,面对自己的骨血,贺远程下不了手。他想了很久,想出来一个折中的办法。他找到傅石,让傅石替他认下曾九娘以及曾九娘肚子里的孩子。 “我就是让你帮我照顾照顾她,不是真让你娶她。以后她们母子俩的生活还是我来出。” 贺远程是这样劝说傅石的,傅石就应了下来。 贺远程如愿以偿娶了上司的女儿,不多久,曾九娘难产生下了一个儿子,还没看一眼就香消玉殒。 傅石考虑了很久以后决定将这孩子养大,他让贺远程帮忙以伤病的名义办了退伍,然后就带着孩子回了榕树村,同时带走的还有曾九娘留下的遗产。 这特么算是怎么回事儿啊?脑残女遇上负心汉,圣母男做了便宜爹!何桃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时代的人将血脉的传承看得比命还重,傅石却心甘情愿地为别人养儿子。 “你就那么同意了?帮别人养儿子?” 傅石闷闷地说:“我定亲三次,三次都没能成事,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了,就无所谓了,占个名头而已。后来,我是看着那孩子出生的,我总不能看着他活活饿死吧?” “那,孩子呢?不会是路上死了吧?”,何桃这才想起来在这屋里没看到过任何小孩的痕迹。 “他是早产的,身子弱,我带着他自然一路走得慢,花了将近半年才回到榕树村。结果回来不到几天,贺将军就带着人来了,说要把孩子领回去养,我就交给他了!” “啊?!”,何桃果断黑化了――肯定是私生子被大老婆发现了,渣男为了岳家的支持千里追来毒杀亲子! “贺将军说我刚走没多久,他岳父就被人弹劾吃空饷、延误军机、谎报军功之类的,一家人全给抓了,他媳妇管不了他了,所以就将孩子带回去自己养了!” “。。。。。。”,何桃的嘴角一直抽――好一出处处神转折的大戏啊! “我听二叔说,村里人都以为我在边关成了亲,又死了老婆,回来死了儿子。”,傅石无奈地说。本来就够臭的名声就更加臭不可闻了! “。。。。。。”,倒霉催的孩子!不过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重点:“银子是哪儿来的呀?” 傅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一百两是曾九娘的遗产,另外一百两是贺将军给我的谢礼。” “。。。。。。”,就跟做鸡的回老家也不会讲自己卖身一样,这样的来路还真不好告诉别人!何桃觉得,如果换成是她自己站在傅石的位置的话,到死都不会告诉别人这钱的来历,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感觉――丢人!但是呢,她也不会拒绝这笔钱,毕竟是自己的“精神加肉体赔偿金”。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二叔都不知道,他以为我是在路上捡的孩子,亲爹找来我就把孩子还回去了!” “。。。。。。”,幸好没说,要让二叔知道你戴绿帽子换钱的话,估计能把你压爹娘坟前去切了! “不过,就是因为养过那个孩子,二叔才一直没放弃让我成家的念头,他觉得我连捡都愿意,肯定特别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那你想要吗?”,何桃抬头看他。 傅石点头:“想的,以前想也没用,现在有你了,肯定会有的!” 何桃也点点头:“会有的,等我满了十八,就给你生孩子!” “好!”,傅石搓搓手。 顿了一下才发现不对劲,瞪大眼睛:“十八,媳妇,那不是还要等三年!” 第19章 过年 过年是一件很繁杂又严肃的事情! 翻了翻黄历,进了腊月开始每一天都有应该做的事情,腊月二十三,祭灶神;二十四,大扫除;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超多好看小说] 对于这些传统习俗何桃她纠结了半天,就跟傅石商量了一阵,最后两个人都是一脑门子官司。傅石一个人过得早,向来都是敷衍了事的,何桃没出嫁时跟着长辈让干啥就干啥,完全没有深刻的印象――就记得过年有团年饭吃,说不定还有新衣服穿!于是,两人最后决定:随便弄弄吧! 二十三祭灶神。因为有吴氏的指点,采办年货时何桃就购齐了祭祀用的糖果香烛等物件。一顺溜地摆上了,两人规规矩矩地拜了一拜,然后对重任在身的灶神老爷说几句好话。 二十四大扫除,因为开春就要建房子,对于大扫除两口子都没啥兴趣,将就着过段日子就得了!就拿扫帚随意扫了两下应了应景就算完了。 二十五糊窗户,他们家窗户就没啥好糊的,就一木板窗。于是,二十五也就是这么过了。 二十六割年肉,他们家没养猪,没法杀猪。傅石就把大集时买的猪肉拿出来象征性地切成了几块。何桃见了就让他再接再厉,剁点猪肉馅出来,她炸肉丸子。于是二十六这天,傅家炸了一竹筛的肉丸子。 二十七宰公鸡,傅石拎出从集市上买的两只红冠公鸡,一刀隔断气管,然后提着鸡翅膀沿着茅屋走了一圈,洒了一圈的鸡血,避恶驱邪。完事了以后两只鸡就被大卸八块,让何桃给炸成了酥肉。 二十八把面发,这个傅家小两口照做了,发了两盆子白面,用来做馒头包饺子。 第二天二十九也真的蒸了馒头。因为初一到初四几天不能动刀,否则是不吉利的,所以两人就提前一次性把那几天的吃食做了出来。反正天冷,放不坏。 眨眼就了大年三十,虽然只有两个人,年夜饭却是不能含糊的。何桃从早上就开始忙活,先是用山药枸杞冰糖炖整只老母鸡,直接炖到了开饭前;然后开始烧红烧肉、香煎豆腐鱼,蒸四喜丸子,煮酥肉萝卜,最后凉拌了盘白菜丝,将小小的矮桌挤得满满当当,连放筷子的地儿都快没了。 按例,三十这天要祭拜祖先。两人端着刀头、酒水还有香蜡烛钱去了傅家祖坟。傅氏夫妇的墓是挨在一起的,两人到了一看,坟前有一堆还未燃尽的香火纸钱,显然是二房一家已经来过了。傅石很严肃地将刀头供在父母的墓前,然后点了蜡烛插上,举着香恭敬地拜了三拜,又磕了三个头,这才招呼何桃过来磕头。 他在旁边一边烧纸钱一边跟父母报备:“爹,娘,这个是我媳妇何桃。趁着今天带她来给您二老磕头,以后我们会带着孩子来给你们磕头。爹娘若地下有知也请安心了!” 傅石说的很认真,连带着何桃也严肃了不少,跟着烧起纸钱说道:“公公,婆婆,我是你们儿媳妇何桃,傅石很好,你们放心,我们会好好过的。” 说完又挨着给傅家祖上的爷爷辈、曾祖辈的先祖上香磕头,最后傅石点了炮仗,“噼噼啪啪”地一阵响完了,两人才回家吃年夜饭去。 饭桌上虽然只有两个人,依然吃得温馨尽兴,傅石嘴角一直挂着笑,何桃也跟着笑。 吃饱了,天也黑透了。因为要守岁,两人也没挪地方,就着矮桌烤火聊天,正说着建房子的事时,傅石一拍脑袋:“哎哟,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说完就站起来翻出了一坛酒。 “哎,我还以为你不喝酒的呢!”,这里的男人但凡家里日子还过得去的,都会时不时地来上一杯,比如说何家老爹、傅家二叔就是如此,但是何桃跟傅石成亲差不多两个月来都没见傅石沾过一滴酒,她就以为他不喝酒的。 傅石笑眯眯地摆了两个碗,满上了递给何桃一碗:“年夜饭必须有酒啊,越喝越有!我刚才给忘了。你也来点,这是青梅酒,不辣的。” 何桃吸吸鼻子闻了闻,果然有股梅子的清香,然后伸舌头舔了尝尝,确实不辣,她在心底判断这就其实就是酒精饮料。于是就很豪气地端起碗,“咕噜咕噜”几口,干了! “再来一碗?”,傅石问。 确实蛮好喝的!何桃舔舔嘴唇说:“嗯,再来一碗。” 傅石依言又给满上了。两个人就这么烤着火喝着酒,喝吧喝吧突然就听到四处鞭炮声响起来了。(.无弹窗广告) “快,快,快,接年了!”,何桃一翻爬起来就要往外走,结果连人都站不稳,歪歪斜斜差点就栽进火坑里。 “媳妇,小心!”,傅石一把搂住她:“你这是喝多了?” “不知道哎......”,何桃摇摇脑袋回答。喝多了不是应该鬼话连篇或者蒙头大睡的嘛?可是她就觉得脑袋有点沉而已,应该不算是喝多了吧? 傅石一手搂着她,一手拎着鞭炮出了门。何桃眯起眼睛看向村子的方向,鞭炮声噼里啪啦地持续响,还有火光时隐时现。 真没劲!还是烟花好看啊!她正扶着门框嫌弃的时候傅石点了炮仗,吓得她一缩。 “没事儿吧?”,傅石跑回来抱住她。 何桃很老实地点点头,脑袋摇摇晃晃:“我现在确定我是喝多了。这酒喝着顺口,没想到后劲还挺大的,我现在觉得稀里糊涂的!” “我看你脑子还挺清楚的嘛!”,傅石觉得她思维清晰,说起话来还算有条有理的。 “就是喝多了!”,何桃先是脑袋晃,接着整个人都开始摇来晃去。 傅石干脆将她一把抱起朝卧室走去:“反正也接了年了,睡吧!” “为什么啊,春节联欢晚会还有一截儿呢?”,何桃鼓起腮。 “春啥?”,傅石没听明白。 何桃笑得像小狐狸:“不告诉你!” “睡吧睡吧,真醉了!”,傅石把她往床上一放,就扯了被子给她盖上。 “脱了衣服才能睡,”,她挣扎着爬起来,扯着衣服要解扣子,努力了几下都没解开,头一抬冲傅石说:“石头,帮我脱衣服,我醉了,解不开!” 傅石听了立马觉得他胸口就跟有把火在烧似的,快把他整个人都给燃起来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淡定地帮何桃解了棉衣。就在他再次把何桃往被窝里塞时,醉鬼媳妇又开始嚷嚷了。 “还有,还有没脱掉!” “里衣不用脱的,冷!”,再脱,再脱就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不怕,石头抱着我睡!”,何桃说着就自己动手,这回还真让她扯开了,把里衣往一扔她后她穿着肚兜钻进了被窝,然后伸出两只光溜溜的手臂拽住傅石:“石头,快点上来嘛,好冷呀!” 于是傅石也跟着进了被窝,何桃两手不停,继续剥他的衣服。 “媳妇儿,你别这样啊,再扯我真忍不住了!”,傅石隐忍加气急败坏。 “忍不住什么?”,何桃大着舌头问。 “洞房!”,傅石咬牙切齿地回答。 “不行的,要等我十八了再洞房!”,这样的重点她还是记得蛮清楚的,果断地摇头:“十八岁!” “那你就别蹭了,不然我就真忍不住!”,这时候的场面跟平时完全颠调了,傅石狠狠地捂着衣领,而何桃则扯着就使劲拉。 “哈哈哈,你个傻瓜,我都这样了,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咯!”,何桃突然觉得自己老公好笨呀!居然都不会因时制宜! “......”,傅石默默地松开了紧着衣领的手,任由何桃毫无章法地摸来摸去。 “石头,你脱呀,穿着衣服睡可不暖和了!”, “......” 傅石的里衣已经被拨开了,何桃“嗷呜”一声贴了上去,在他怀里扭来扭曲,大着舌头一个劲儿地嘟囔:“这下子暖和了。石头是小太阳,光芒万丈,普度众生,菩萨心肠!” “媳妇......”,傅石到了忍耐的极限,一翻身将何桃压在下面,吞了口唾沫,艰难地说:“咱洞房吧!” “不要,要等到十八岁!” “那我亲亲你吧!” “好,亲亲!”,何桃撅起嘴巴。 于是傅石和何桃就开始了承元二十八的第一个亲亲,亲啊亲,两人身上的衣服全没了,亲啊亲,有个粗粗硬硬的东西就抵到那个地方,箭在弦上。 “媳妇,洞房!”,傅石憋得汗都出来了。 “要到十八岁!”,何桃继续扭,脑袋向后仰屁股往上抬,然后,然后就是箭已离弦,覆水难收了...... 大年初一 何桃从没想过她在这世界的第一个大年初一会是从泡澡开始。她整个人缩在浴桶里,看也不敢看站在旁边笑得心满意足的傅石,她想起昨晚那些让她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淹死自己的片段,她一个劲儿地嚷嚷“十八岁”,傅石就停下来问她“那我退出去”,她双腿一夹“不要”。 不要活了! 她拍了一下水面,对傅石嚷:“你干嘛这么早把我叫起来,明知道我很累!” 就让她直接睡过这个初一吧,实在不想跟傅石面对面。 “大年初一一定要早起的!”,傅石也不生气,语气前所未有地温柔:“要是累的话泡了澡再睡吧!” “现在就去睡,我今天不要起床了!” 何桃说着就站了起来,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做到最后一步了,看光光啥的完全挑不起她的羞耻感了。傅石红着脸用块大棉布将她包了起来,擦干了以后又抱到卧室塞进被窝里。她拉被子把头一蒙,真的就开始继续睡大觉了! “媳妇你好好休息,我不闹你。” “那你还说个毛啊!”,被子里传出何桃略微沙哑的声音。 傅石想着还要去二叔家拜年,就自己拎着大包小包地去了村里。到了二房也没进去,跟二叔聊了几句,就留下礼物心急火燎地往家赶。 回到家里,他就开始收拾昨晚留下的残局,锅碗瓢盆涮洗干净,又清理了浴桶,把澡豆胰子收拾好。做完了家务,他就一个人坐着烤火,将昨晚的香艳翻来覆去地回忆,最后自个儿“嘿嘿”地笑了起来。 媳妇抱起来滑溜溜的,真舒服! 媳妇在生气,但是天地良心,没有她那么一抬屁股他还真不敢自己进去...... 媳妇在睡觉,一个人烤火好无聊啊! 傅石傻愣愣地看着火光,最后鬼使神差地摸进卧室,脱了鞋上了床,搂着媳妇睡回笼觉。 这一睡就是一个下午,两人醒了后天都黑了,也不用起床了,接着继续睡。 傅石使出惯用的死缠烂打,抱着何桃耳鬓厮磨又是哄又是劝,一声声“媳妇”“乖乖”“娇娇”地唤何桃。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何桃姑娘没骨气地放弃了抵抗,半推半就又成了一回。 一番云雨过后,何桃义正言辞地表示:“我年纪还小呢,这事情不能太频繁,十八岁之前一个月只准做两次,不能再多了!” 傅石只能点头同意,他心想着反正都做了二十二年和尚了,没道理吃着肉打着牙祭还忍不了三年。再说了,媳妇心软着呢,他再哄一哄、求一求,指不定一个月能打几次牙祭呢! 第20章 孝道 大年初二,应该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何桃这个人是个隐藏得很深的急性子,她想着之前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串过一次门了,没道理正紧日子又临门退缩的。于是,大早上起来就开始收拾节礼,拖着傅石陪着回娘家去。 远远地就看到何家院门口停着辆驴车,何桃就纳闷了,难道这日子还有别人上门拜年?回头一想,只能是何家姑奶奶――他爹的妹妹何花回娘家了。 何花是家中幺女,即使何志高和大周氏重男轻女,对小女儿也是不错的,让她吃饱穿暖平平顺顺地长到了十五岁,然后亲上加亲嫁给了大周氏娘家侄儿周福顺,换了小周氏回来给何富家做媳妇。 何花嫁到周家,等了近三年才生了个女儿,然后又挨了五年结果又生了女儿,此后就一直没再传出喜讯。她婆婆到底顾忌着是自己男人的亲侄女,自己女儿又在何家讨生活,打不得休不得,就只能一天三顿地指桑骂槐地骂,最后还是唆使着周福顺纳了大青山山坳坳里的一个姑娘做平妻。总之一句话,何花的日子不好过。 何花三天两头地回娘家哭诉,大周氏轻言细语地劝不说,还亲自上门去给她撑场子。不过,大周氏泼辣,她娘家嫂子也不是吃素的,三番两次后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总归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家人有错在先――生不出儿子,闹了两年大周氏也就焉吧了。 何花只能继续在周家熬日子,熬啊熬,那平妻生了儿子了,还连着生了俩,何花就开始扭曲了,说话做事都阴阳怪气的。连大周氏都不怎么待见她了,她也就很少回娘家了,初二回门都有好几年没来了。 今年倒是奇了怪了的,怎么就回了呢? 何桃觉得肯定会有事,她拽着傅石继续走,反正跟她没关系! 到了门口她没直接进去,想着很可能也就跟上次一样,在门口跟何富国几人说说话就走。她就在门口喊了一声。 院门是开着的,何家人的女人们都在院子里站着,听到何桃的声音都扭头看向门口。大周氏皱着眉头,没说话。小陈氏眼睛一亮,随后又低下头。小周氏则张了张嘴,依然保持沉默。而回门的小姑奶奶何花则拿着手绢捂着眼睛,嘴里还在哼哼啥“不能见死不救啊”之类的。 何富国本来是在堂屋里陪着妹夫说话的,听到何桃的声音就出来了,何有梁也跟在后面:“桃儿,你回啦!” “大姐!” “是呀,给家里带了点东西来。(.好看的小说)”,何桃让傅石把礼物交给何富国,又把每一包给谁的说了一遍:“这包点心软和的是给奶奶的,还有包烟叶子是给爷爷的。几块尺头就让娘给小弟小妹他们做身衣服穿。您的是一坛酒,傅石挑的,他说特别够味。” 何桃带着东西多,何富国和何有梁两个人抱了个满怀。 她其实一点儿都不愿意给大周氏等人送礼,可是,孝道大过天,该做的事面子上不能落下,她可不想以后摘了扫把星的帽子又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 何莲这会子也出来了,笑嘻嘻地翻何富国手里的包:“哇,好多点心呀,大姐可真大方!” “像啥样子!”,何富国又是虎着脸让何莲规矩点,又说了何桃一句“你就是穷大方!随便买点就行了的”,完了略带讨好地看向大周氏:“娘,桃儿给您拜年来啦,您看……” 您看是不是让她进屋啊?何富国没敢直接说出来。 大周氏抿着嘴皮,没说让进也没说不让进。 何桃心里别扭,她也没报希望大周氏能开口让她进去,只是拽了拽傻愣在一旁傅石:“你倒是说句话啊!” “爹!”,傅石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然后就挠脑袋:“给您拜年了,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那酒很不错的,喝完了要是喜欢就跟我说一声,我再买去。” 何富国去过傅家几次,在他面前傅石倒不怎么拘谨。 “你也是的,家里的银钱可得仔细着花,别因为桃儿年纪小就净惯着她!”,何富国嘴里骂着,脸上却是带着笑:“过日子可不能太随心!” 他掂了掂手里的大包小包,这堆东西可是值不少钱!家里过年备的过年点心拢共加起来还没这几包多呢,更别说何桃买的全是上好的东西,放眼整个村子这也是能上得了台面的礼了! “知道啦!”。何桃有些无奈。何家穷,一年到头都是半饥半饱的,见识确实短了些,一点小东西就觉得好得不得了。不过她没想多说,看样子今天又是进不了门了,正打算要辞了回家去。 “是桃丫头吧?” 冷不丁,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这是小姑何花突然说话了,眼睛亮闪闪的就跟饿狼见了肉似得。 何桃不自然地回了一句:“小姑姑,新年好。” “咋就站在门口说话呢!”,何花扑到门口,卡到父女几人中间,急切地说:“进去坐啊,小姑都好久没见你啦!” “……这个,”,何桃看向大周氏。 何花是知道何桃的事的,不然看到站在何桃身边的不是张大就该问了。她却故作不知拉着她就往里走。看到何桃送的节礼她就敢肯定傅家是手有余钱的,不然可置办不起这堆东西。 大周氏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来了就坐吧!” 看她这两个月跟傅石处下来,谁也没出事,说不准命都改了呢?进来就进来吧!反正与何家无害,她何必扫了闺女的面? 她是一眼就瞄出了自家闺女的打算,不过却一点也不看好。要说以前的桃丫头可能会被几句话给诓了去,现在的桃丫头是敢拿菜刀逼自己公婆一家子的狠角色,也是弯得下腰跟村里人套近乎的明白人。哪儿能让何花占了便宜去? 何桃顿时觉得受宠若惊:大周氏居然没赶她走!不过,她心底还是寻思着,绝对有问题,而且问题就出在何花身上! 果然,一行人进了堂屋,刚坐下何花就急不可耐地开口了。 “桃儿啊,这大包小包的,我估摸着咱整个榕树村都没几个能比得过你!” 傅石肯定是有钱,当初能出二十两聘礼娶何桃这个二嫁妇,现在又愿意出银子给她置办这份厚礼,身家必定不薄!如果能在她身上掏出点银子,自家的难事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一提到钱,何桃就心生警惕,不过面上不显,随意地回答:“这不是第一次回门嘛!” “我看你这日子过得是匀称着呢!”,何花亲密地抓住何桃的手,然后又犹犹豫豫地说:“桃儿,小姑姑有件事,你可一定得帮帮忙!” 何桃装作理头发抽回了手,说道:“姑姑您开玩笑呢!” “姑姑也就厚着脸皮直接开口了,能不能借二十两给姑姑,以后一定还你!” 妈蛋!何桃心里骂了一句。真是厚脸皮!开口就是二十两,二十文我都要考虑考虑! 何桃是个大方的,她愿意在自己和亲人身上花钱,甚至很享受这个感觉,但是何花明显不属于那个范围之内。再说了,她哪儿来的钱借啊,家里银子全是傅石的。傅石倒是不缺二十两,但是凭神马要借给你何花啊? “二十两?!我哪儿有二十两啊!”,何桃装出吓了一跳的样子。 “你没有,你男人肯定有,当初他不就花了二十两娶的你吗?!”,何花急迫地说,说着就皱起眉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可是你亲姑姑啊!” 何桃反感得不得了,立马站了起来冷冷地说:“我亲爹还没花过我的钱呢!” 就是卖了她的二十两也是让何有田一个人给花了! 何桃瞄了一眼别的何家人,不只是何富国,小陈氏、何有梁等人都是满脸尴尬,甚至大周氏都面露不悦。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啥数字不好非得提二十两! 只有二房的三个人表情没变,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何桃之所以愿意跟何家重新来往,是为了名声,可不是为了做冤大头的!怪不得大周氏没赶她,原来是为了给女儿创造骗钱的机会呢! 她一站起来,傅石也站了起来走到她旁边。多待下去也没意思了,她拉起傅石的手,不理会何花在后面又哭又喊,对众人说了一声告辞就走了。 一出门,何桃就憋不住了,骂了一句“奇葩”,然后又问傅石:“你说我咋就这么倒霉?拜个年还能遇到这种破事!” “媳妇,别不高兴,咋说她也是你亲姑姑。”,傅石倒没有想太多。虽然不是自己爹妈,但总归是嫡亲的长辈。 何桃翻了个白眼――就你孝顺! 在她看来,用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衡量的话,傅石是个很离经叛道的人,他能替别人养儿子,接手了曾九娘的遗产,拿了贺远程给的绿帽费,这种不符合道德伦常的事情他做得若无其事、心安理得。可是,另一方面,就像这种情况,他又对孝顺长辈的行为十分推崇。 何桃觉得这是他们两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对于“父让子死,子不得不死”这一说,她想想都憋闷,如果父母是明事理的还好,遇上胡搅蛮缠的岂不是一辈子都惨? 就比如何富国,明明还算个有血气的汉子,一遇到大周氏就变成了闷棍,唯唯诺诺。如果就因为何花是长辈,她何桃就得言听计从的话,她宁愿这辈子就被人戳脊梁骨好了! “屁长辈!”,何桃踢飞了路边的一块石头:“别说是她了,何家那一拨人也就我爹还值得我认,其他人,爷爷、奶奶之类,还有我那娘,都不是啥好东西!” “媳妇!”,傅石一听急了。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他抓起何桃的手,很严肃地说:“孝顺父母长辈是咱的本分,以后这样的话不准再说!” 何桃也怒了,朝他吼:“我就说了,你想揍我啊?” 傅石顿时憋气了,脸红脖子粗的,结结巴巴地说:“哪儿能啊,我哪儿能对自己媳妇动手啊!” “那你凶啥凶啊?!”,你不动手,我可不客气!何桃吼着就往他腿肚子上踹了一脚。她很想说,幸好你丫是孤儿,要不然估计就跟何富国一个德行!不过,她还算有点理智,没真说出来,一个人“哼哧哼哧”地往大荒地去了。 傅石无奈地跟在后面,一声声地唤“媳妇”。 咋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跟自己媳妇就是说不清呢!他觉得回去后必须要跟何桃好好地聊聊孝道,今天她是在自己面前说还算好,要是以后让别人听到那可就不得了!“丧门星”村里还能容得下,忤逆不孝的人是要直接下大狱的! 大年初二,傅家小两口展开了一场关于“孝道”的辩论赛,谁也没说服对方,最后傅石用武力战胜了何桃,扑上去压倒睡大觉! 大年初三,村里人都不会出去拜年的,因为这一天又称为赤狗日,给谁拜年就会跟谁争吵。傅家小两口自己在家里继续吵! 大年初四,接五路财神。何桃原本想好好操办操办讨个好兆头,可是一翻黄历才发现这接财神形式太复杂不说,要供奉的东西还真多,家里的东西没备够,只能悻悻地放弃了。当然,她也没忘记损了傅石一顿说他没准备好,最后指挥他冒着寒风在凌晨放了串鞭炮接了财神。 大年初五,俗称破五,得包饺子吃,剁饺子馅时得把菜当做小人,剁得狠一些碎一些。何桃还记挂着初二那天傅石凶她的事情,亲自下场剁了饺子馅,“咚咚咚”地剁了半个时辰。剁完以后她就哼哼胳膊酸,傅石很有眼色地帮她揉了又揉,自此吵架的事情才算是真的了结了! 第21章 打算(上) 大年初六这天,何有梁和何莲来找何桃了。他们之前跟着小陈氏去了外祖家祭拜,回来一得了空就来找何桃了,跟她分享了小姑何花借钱的内、幕八卦。 原来是因为何花的大女儿周可人闯了祸。周可人跟邻居家的小子吵架,吵急了就推搡起来,把人给推下了山崖,那孩子摔倒了脑袋,被找的时候都死透了。 杀人偿命,要是上公堂的话,周可人得抵命的。可是念在她年幼无知,大家又都是同宗所出,反正这时代讲究一个“民不举,官不究”,又有族长出面调停,两户人就决定私了。 私了就意味出钱摆平麻烦,死了儿子的那家人咬死了要周家给二十两银子,何花理亏自是答应的。 农村生了闺女,俗称为赔钱货,就是替别人家养的媳妇,但若是运气好生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娇娘的话,那家里就多了一棵摇钱树了。周可人长得貌美,原本是属于能回本可赚钱的一类,可出了这档子事谁家还敢聘她周可人做媳妇啊?不仅是她自己,周家所有女孩以后都说亲事都不会顺利了。 周家是聘礼捞不着,还要白白赔上二十两,说不定还要养一屋子的老姑娘! 何花的丈夫周福顺是家中幼子,兄弟三个还没分家。没分家就意味着进项、债务都是摊到各房头上的,让何花家赔其实就是让周家赔,上面两房人哪儿能同意啊,说是他们三房的事情,让三房自己解决。 可是,三房哪儿来的钱啊? “没钱,没钱就卖了她啊!反正她都是她惹出来的事,惹祸精!我还想找她算账呢,连累我家丫头……” 大房的媳妇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觉得是个好主意,包括周可人的亲爹周福顺。 是呀,卖了周可人不就万事大吉啦! 早几年大旱的时候,周家人就动过这心思了,不过当初人论斤卖也贵不过米价,他们舍不得贱卖了才做了罢。一心等着周可人长到十四、五就给嫁到哪家富户换来大笔的银钱,或者去大户去做个小妾姨娘之类的也能帮村周家。现在是不成了,娶妻娶贤,谁会娶个杀人犯做枕边人啊? 但以周可人的身段相貌卖窑子里的话,别说是二十两了,就是五十两也没准能成。 何花拢共就这么两个闺女,宝贝得跟命似得,原以为闺女以后是能去大户人家享福的,现在却是要给卖去做窑姐,她哪儿肯啊! 正巧,何花听说娘家收了傅石高价聘礼的事。她觉得自己之所以过得这么惨,全都是因为爹娘把她嫁到周家,他们有义务,必须得帮她。 周福顺却觉得就算何家有钱也不可能借给他,而且,何家人肯他也不敢借啊――借了就得还!不过想着反正就陪何花走一趟,绝了她的心思回去就卖闺女,这才跟着何花上了门。 结果不出他所料,高价聘礼早进了别人的口袋。他反正没报希望,就跟何家的男人们解释自己的苦衷,由着何花在那儿跟女人们哭闹。 正闹着的时候,何桃拎着大包小包回娘家,她就缠着何桃借钱了。 何有梁和何莲两个人说完这事情都是心有余悸。尤其是何莲,很是后怕地拍拍胸口说:“幸好,咱家虽然穷,但是也没到卖闺女的地步!” 何有梁“哼”了一声说:“那是你不知道,当年爷奶可是动过这个心思的。大旱那年,差点儿就把你和大姐一起卖了换粮食!要不是太叔公不准,你们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呢!” 原主的记忆里是没有这回事的,估计当时也就大人们私底下商量,让何有梁偷听了去吧。何桃不知道该说啥好,原来何家看着普通实则上也是个狼窝啊! “咋能说卖就卖呢!咋说也是自己养大的呀!”,何桃完全不能理解这里人的思维:“当时咱爹同意了吗?” 何有梁点点头,又急忙解释:“你也知道,咱爹是孝子,爷奶说的话他不敢不听。不过,以后不用担心这个了,太叔公后来加了一条不能卖儿女的家规。” 太叔公是族长,何氏一族上下两百多号人都得听他的,他说话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太叔公厉害!”,何莲呼了一口气,拍拍小胸脯。 “这个加得好,太叔公果然是有骨气的!”,何桃觉得太叔公的形象立马又高大了几分,对宗族的认识深刻了一分。 何有梁呵呵地笑着说:“有些人可不这么想,说太叔公穷讲究。那年卖人的可多了,大姐你应该记得,那段时间咱村里少了好些人,不过大部分都是三姓以外的人家,卖女儿、卖老婆的都有。” 何桃看着何有梁和何莲,一个稚气未脱,一个懵懵懂懂,再想到何家的家境、家风,她就替这两个担心,可能过个几年,何有梁和何莲就要重蹈何有栋与她的覆辙,娶个破落户嫁给病秧子。 一切的根源都在“贫穷”二字上。 想到这里何桃就问何有梁:“小弟,你有没有想过学门手艺啥的?” 若是何有梁能学门手艺的话,不说靠着赚钱养家,至少也是能补贴家用。 何有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奶奶说做学徒太苦了,就不让我去。” 这时候的学徒就等于师傅的孝子兼奴仆,待遇估计就跟何桃在张家的时候没啥太大差别。大周氏虽然贪财,可也是舍不得乖孙去吃苦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吃点苦算啥呀!”,何桃不了解实情,无所谓地说:“何家地那么少,人又多,以后分家了,只靠地里的收成能过啥日子啊!” “反正我现在已经不想去学手艺了,我想像姐夫一样,当兵去!”,何有梁说。傅石可是能随便就拿出二十两的,他只觉得太了不起了! 何桃没好气地拍了他脑袋一下:“你以为打仗是闹着玩的啊!命没了,要钱有屁用!” 更何况傅石的钱来路不正! 傅石在一旁地嘿嘿笑。何有梁想的太简单,以为当兵就有钱拿,不知道新兵营训练有多苦,也不知道饷银还会被上官克扣;而何桃又把当兵想得太残酷,边关战事也不是每年都有的,他自己当了六年兵就上过七次战场而已。不过,他也是不占成何有梁参军的,吃苦吃亏都不说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进去了就没那么容易出来,除非是死了残了。 傅石就把自己知道大齐的募兵制度跟何有梁讲了。 大齐有“四面八方”八大军区,其中驻军人数最多的是雪城的东北军区,也是战事最多的军区。募兵实行的轮区招募制,除非是战事吃紧时可临时就地招兵外,不得在招兵军区所属州县募兵,也就是说,如果东北军区需要募兵的话,需要上报朝廷由朝廷反分派招兵区域,分到南方军区了就去南方州县招兵,分到西北就去西北。 新兵一入了军营就要由平民户籍改为军户,除非是死了,不然只能在退伍后由部队统一安排,下放到军区所属州县落户,而且世代都要有男丁入伍服役的。临时征兵倒是战事结束后就地解散的,可这种情况大齐开国以来就没过几次。 进了军营就意味着故土难回了! “姐夫你不就回来了吗?”,何有梁不解问,而且,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呀! 傅石有些不好说了,扭头看何桃,何桃接过话说:“他不一样的,特殊情况。他是在战场上救了个将军,所以,嗯,你懂了?” “姐夫你可真厉害!”,何有梁激动地说。将军多了不起啊,居然还要被姐夫救,姐夫岂不是比将军还厉害?! 傅石不好意思地清咳了一声。 “姐夫,快跟我们讲讲当时啥情况啊!”,何有梁催促。 傅石只能“哈哈”,求救般地看向何桃,媳妇,你继续编啊! 何桃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当时场面混乱,他就顾着杀敌保命,结果一回营后将军就说是他救了他,他自己都是一头雾水。” “原来是这样啊……”,何有梁满是遗憾地叹气,傅石则是笑着看向何桃。 “对呀!就是这样!”,何桃挑挑眉毛斩钉截铁地说:“现在你知道了,当兵是行不通,除非你是不想回来了!” 何有梁有些泄气地说:“那咋办?现在要学手艺的话,就算奶奶同意了,我年纪也大了,师傅也不会收我了!” “我有个主意,”,何桃一拍手,扭头问傅石:“石头,不如你教他打猎吧! 何有梁眼睛一亮,看向傅石:“姐夫,你能教我吗?” 傅石打量了一番何有梁豆芽一样的身板,斟酌着说:“我怕你干不了。” “我行的!别看我瘦,力气也不小的!”,何有梁站起来:“我一直都在帮家里干农活,去年开荒的时候,我也一直帮忙的!” 何桃也看着傅石,虽然嘴上没继续催促,可是那满脸希冀的样子自是不言而喻。 傅石捱不过,最后点了头。不过他也事先申明道:“得等开春雪融以后,我带你进一次山看看,如果行的话,我就教,不行的话就别勉强。” “嗯嗯,我一定行的!”,何有梁高兴得几乎跳起来:“我也要像姐夫一样猎大野猪!” 何桃乐呵呵地说:“嗯嗯,等猎了野猪让你姐夫去卖,钱我就帮你存着,给你做本‘有粱小账’。要是你看上哪家姑娘了就拿出来做聘礼!” “……”,何有梁和傅石都觉得何桃想得太远了,而且都一样隐隐不赞同,还没分家呢咋能背着家里藏私房钱呢? 何莲却觉得很开心,拍着手说:“对的!都存起来!” “……”,傅石觉得自己应该再跟何桃讨论一下孝道,她自己歪门邪道不要紧,反正家里就他们两个,可是不能把何莲这个小姑娘也给带歪了。他可是亲眼看着媳妇做了一本“莲儿小账”,记的就是何莲存的私房钱,比如之前帮忙做针线活赚的一百文。 第22章 打算(下) “对了,二叔家的磊哥儿也跟小弟差不多大,你也可以带上他一起学啊!”,何桃又提议。(.) 傅石眼睛一亮,随后又闷闷的低下头。何桃一看就知道他在想啥。就她自己的观察,傅家二房的人其实没有特别忌讳他,只是他自己太在意不敢主动接触。 何桃又问何有梁:“最近家里说过我啥没有?没说不让你们跟我来往吧?” 何有梁摇摇头:“没有啊,我还听到家里人说,你跟姐夫两个人都命硬,谁也克不了谁,两两相抵了,说不定晦气就散了。” 何桃本来是担心何家人忌讳傅石,不让他跟着学打猎的,没想到得来这么一句话,倒是给她指明了方向。不用刻意去澄清他们不是扫把星倒霉蛋,只要让人相信他们相杀相爱不会害到旁人不是简单多了嘛! “小弟,小妹,你们记住了啊,以后跟村里人也这么说。就说我跟你姐夫负负得正,晦气全消了!” 舆论的力量很重要,这事情本来就起于八卦,最后也将得用同样的路子来解决! 她跟傅石两个人再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以后谁还会再说他们晦气! 傅石看着何桃兴致勃勃的样子,突然心里有点堵得慌。媳妇都这么费神费力了,他再寸步不向前的话就太没用了!他现在是可以推掉不去跟傅磊接触,可这眼看着过完年就要建房子了,到时候肯定要找人做工的,他总不能也一直躲着不见人吧! 几个人聊聊天就到了午饭时间,何桃自然是不会吝啬,大鱼大肉地整治了一桌菜,让何有梁和何莲吃了肚皮圆溜溜的。 饭后小两口就送兄妹两个回了何家,往回走的时候傅石主动跟何桃说:“咱去趟二叔家吧,跟他说说教磊哥儿打猎的事情!” 何桃简直是又惊又喜,瞅了瞅四周没人,踮起脚在傅石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把傅石给羞得到了二房还是脸红脖子粗的。(.好看的小说) 来开门的是二婶吴氏,她看到来的是傅石和何桃两个就要唤傅泉,傅石却第一次开口说话了:“二婶,我们能进去不?” 吴氏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进来,进来!” 傅泉正在堂屋里坐着,抿着小酒,颇有几分自得的样子。 “二叔!”,傅石唤他。 傅泉一惊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吓得何桃心脏骤然一停――可千万别真摔了! “石哥儿?”,傅泉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喝多了看花了眼,今个子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啦?傅石居然进了门!他确认无误了,才赶紧拖过来两个凳子冲傅石和何桃道:“来,坐,坐!” “哎!”,傅石应了一声坐下,何桃也跟着坐到了他旁边。 “吃了没?没吃的话,将就着吃点?” “吃了才出来的。”,傅石摆摆手:“这开春了不是要建房了,就想来找您商量商量,现在要做啥准备。” 傅泉也不管傅石说啥,先给他满了一碗酒:“来,喝一碗,还是你前些天拿来的。” “行,那我也喝两口。”,傅石没有推辞。 两人先喝了半碗,然后才开始说建房的事情。傅泉自己是修过宅子,他现在住的屋子就是十多年前推了老屋重建的。庄户人家修房子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从选料到修建一应事务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首先得把木料选好了,咱榕树村靠着大青山,想要的料子山里都有,不用去买。然后得把砖瓦定好,砖瓦可以去镇南边的陈家窑买,那里可是整个咱南山县都有名的。其他钉子之类的小物件可让泥水匠带。我跟牛肚村的徐师傅打过招呼了,等你订好了修几间房怎么修,他就帮你核算需要哪些材料每样要多少。算好了,咱们就找人备材料。备齐了,选好时间他就带着几个徒弟来。徐师傅也算是咱这片有名气的泥水匠,附近建房子都是找的他。其他杂工就看徐师傅他要几个,到时候家里几个兄弟都可以去帮忙。反正还没到春耕,村里劳力多,要多少都有。” “家里要用的大件家具也要想好了,早些定下来,村头你树根叔的活计很不错,你看我们家的桌椅板凳就是他做的。定好了,他先做起来,房子建好了就可以搬进去住人了!” 这个人何桃记得。林树根是成老太的邻居,人和气总是笑眯眯的,干活利索,做出来的物件都很不错,村里嫁娶时做家具都是找的他,而且,原主唯一一个闺蜜林夏就是他女儿。 “建房子的师傅都是包饭的,这个你也不用担心,让你婶带着你嫂子他们就可以去帮忙。” 要找村里人帮工的话是个跟他们接触的好机会,何桃暗自盘算,到时候伙食开得好一些,也能留点好印象。 傅石摸出一张纸,递给傅泉:“叔,这个是我让镇上的李师傅帮我画的图纸,修啥样,用啥料都写清楚了,您看哪天给徐师傅送去,我想尽快动工。” 傅泉打开一看,他字识得不多,只能看图,就看到一个大长方形里面装了小正方形,小正方形还分成了七八个方块。看了也是一脑袋浆糊。他想着反正图纸是给师傅看的,师傅能看懂就行,于是仔细收了起来。 “也好,过两天我先找人去山里砍树去,完了就去把那一片地清理出来。这活轻巧,一天给二十文,包中饭就成。我估计找四五个人,一天就能收拾干净。” “不够的,二叔,我准备把那一片荒地都买下来,有差不多二十亩地呢!” “啥?!你买那么多地做啥?!钱多烧得慌啊!”,傅泉一听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急急忙忙地问:“你已经买啦?!” 宅基地都是村里分的,但凡落户在榕树村的按人头算,没人都能分到一分(大约七十平)的宅基地,超出的就要出钱向村里买。按照傅泉的一开始的想法,傅石何桃两口子的份额起个小院子是合适的,谁知道他们俩居然还要买地,而且一买就是二十亩! 傅石摇头:“还没呢,就想等二叔你有空了跟我去里正那儿。” “没买就好!”,傅泉一拍桌子:“别乱花钱,你也是有媳妇的人了,钱得仔细着花!” 何桃连忙说道:“二叔,您别急啊,先听我们说嘛!那片地是荒地,从来没人种的,价格肯定便宜。我估计价格就跟开荒那片的地一样,也就是一钱银子一亩,二十亩也就二两银子。” 傅泉瞪眼:“二两银子就不是银子啦?!” “是是是,一文钱也是钱,但是您得相信我们不是乱花钱的。那片子买下来很有用的。”,这事要是办成了的话,何桃他们是是占了大便宜的。 大荒地这一片靠近大青山,地上全是乱石杂草,连没地的人开荒都不会在这儿。前段时间决定要建房子后,何桃跟傅石就在大荒地那边转悠,想找块好一点的地,免得在砂石上建房子地基不稳当。结果这一看就发现了大荒地的土质并不太差。 何桃特意搬开石头看过,也就上面薄薄的一层是粗砂石,下面就是一般的黄土壤,而且因为附近有河流,所以泥土湿润度也很够。这片地就算不能垦成上等的水田,清理好了也是能种庄稼的。当时她跟傅石都纳闷,怎么没人来这儿开荒呢?田虽薄,照料好了也是有出产的呀! 当然,小两口是不打算自己种地的,傅石不会,何桃嫌累,但是何桃却觉得可以圆了自己农场主的梦想。 这个梦想得益于两个同事的成功示范。两个姑娘里一个是山坳坳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另一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海龟女,但是都跟何桃一样做着基础的行政工作,领着饿不死人的工资。金凤凰姑娘就经常说“哎呀,还不如回去养鸡”,海归女就会附和“行呀,到时候我出启动资金”,原本是玩笑话,但是说得多了两个人就真的合伙了。在金凤凰的家乡承包了一个小山包就开始风风火火地干起来了。在他们稳定以后还特意邀请何桃去参观过,满山的果树,树林里则放养着鸡和黑毛猪。 据说收益相当可观。不过,人家是请了农业教授做的方案:种什么树,养多少蜂,还有农大的学生长期驻扎,监管着施肥、除虫、授粉这些。 何桃也没打算靠着种点果树、养点鸡就赚大钱,只是单纯地被果园给迷住了,成天地想自己啥时候也能有个园子。 当然,她肯定不能直接这么跟傅泉说,只能避重就轻。 “我们就想趁着建房子把那一圈都给围起来,也不用另外买砖了,直接就地取材用石头垒墙,然后就在那里养些鸡啊啥的,地那么大能养好几百只都没问题。以后卖上几茬这地钱不就回来了嘛!” “这个法子好!”,这么一说,傅泉倒是不反对了,还扭头冲傅石说:“你可娶了个好媳妇啊!” 傅石嘿嘿地笑:“多亏了二叔!” 接着三个人又商量啥时候去里正那儿办契书,该请几个人清理大荒地之类的事情,絮絮叨叨地一晃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傅石一直没提打猎的事情,何桃好几次给他递眼色,傅石装作没看见,急得何桃都想自己说了。直到他们该回去了,二叔送到门口要关门的时候,傅石一把卡住门缝:“二叔,还有件事!” “啥事,你说!”,傅泉送开门。 傅石磨磨唧唧地开不了口。 何桃翻了个白眼,就一句话的事情,磨叽啥呀!又不是勾搭小姑娘约会去!她使劲在傅石腰间拧了一把。 “开春后,我要带岳家的小舅子进山去,教他打猎,那啥,要不您问问磊哥儿,去的话我就一起。” 傅泉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一听巴不得一口应下来,可是又担心自家儿子不识趣,他这里应下了儿子却不去,反而弄得大家尴尬。只能压下心里的激动说到:“难为你还想着他!我等会子跟他说说,你也知道我家里四个小子就他最皮,也不知道能不能静下心来学点子东西。” 第23章 建房 大年里村人都没事可做,女人们则是聚在一起做针线活,男人都是在家喝喝小酒,手里有点闲钱的还会约了一起摸上两把牌。这时候傅家傅泉突然说了要请人做活,二十文一天,清理大荒地的石头!大部分人都很乐意,虽然过了十五才算过完大年,但是谁会嫌赚的钱多呢?就算男人们自己想偷懒也会被自己媳妇逼着去。不到一天,傅泉就招满了人,他自己当然也不会闲着,跟着一起干同时也监督着别的劳工是不是偷奸躲懒。 傅石要建房子的事情一直没往外说,做工的就明里暗里地向傅泉打探清理这片地干嘛用。一听说帮傅石做工一些人就开始闹腾,直说傅泉不地道大过年的让他们沾晦气。傅泉好说歹说,最后还是有四、五个撂担子走了。 何富国听了这事后当下就带上了何有梁来帮忙。 因为这事这事,傅石整天都闷着头。何桃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就觉得心酸,抱住他脑袋轻言细语地安慰了一番,多点耐心,慢慢来,总会被村里人重新接纳的。 正月十一,里正带着人风风火火地量了大荒地,设置了地标后又一趟风似得走了。第二天,傅泉就领着傅石带着何桃准备的礼品去了里正家里,里正也不啰嗦收了银子爽利地办了契书,大荒地这片二十三亩的地就正式姓傅了。 效率之高让何桃这个对官僚主义极有成见的人瞠目结舌。 傅石回到家里,依然是闷闷不乐的。何桃一个人捧着地契乐呵,完了以后抱住傅石的脑袋“吧唧”亲了一大口,以示奖励与安慰。 日子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何桃很兴奋,因为晚上可以去看灯会,傅石也很兴奋,因为算算日子今天他又可以吃肉了!“各怀心思”的小两口蹭了二房的牛车,一路亲亲热热地到了镇上。 可以说上元节灯会这三天是柳树镇每年最热闹的日子。因为过年歇了半个月多的店铺全都重新营业了,街道上人挤人,街旁商铺门口都挂着五光十色的灯笼,当然也有猜灯谜的。灯会三天是开夜市的,街边有各种小吃,一路走来又有美景又有美食。 何桃从镇东走到镇西,一路走一路吃,到了西边的河畔时她都撑得快吐出来了。傅石很无奈,那些路边摊也没见得有多好吃,她却一个个挨着吃了过来。 上元节其实相当于情人节,这天未婚的年轻男女们相约结伴,都会到河畔的许愿树这边挂上红绸,然后放一盏莲花灯。也有两三成群的年轻姑娘结伴游玩,娇声俏语或又浅笑嫣然,让一众单身的小伙都看红了脸。 何桃也很应景地买了一盏莲花灯,点燃了后轻轻地放入水中,闭上眼睛许愿,一愿那个世界的父母福寿安康,二愿自己能在这个世界过得安稳平顺。 她睁开眼睛,看着水面上隐隐烁烁的灯火,一时间竟觉得自己似是在梦中,怔怔地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傅石正静静地立在那里,背后是五光十色的万家灯火。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何桃笑着站起来,挽住傅石的胳膊,轻声说: “石头,回家吧!” “不行,要等大嫂收摊了,才能坐牛车回去!” 原本意境很美好的意境瞬间崩塌,何桃愤愤地甩开了傅石的胳膊:“那我就走回去!” 尽管傅石一再强调如何的路远天冷,何桃还是坚持要走回去,最后在唐文妹不解的目送下,何桃提着兔子灯挽着傅石的胳膊真的走了。 没走到一半,兔子灯里的蜡烛燃尽了,何桃的腿疼了,冻得发抖了。傅石忍着想揍她一顿的心思默默地将她背起来,疾行了十里地终于回到了家。 “石头,我今天很开心!” 虽然矫情了些,折腾了点,但是她心情真的特别好。 当然了,她矫情着折腾傅石,傅石默默地忍受了,她心情再不好就没天理了! “我也很开心!”,傅石搂住她道:“等会儿会更开心!” 说完,吹灯,吃肉…… 正月十六 木材砖瓦都备好了,地也清理出来了,徐师傅带着徒弟到了大荒地,傅家建房工程正式开始。 除了徐师傅的三个徒弟,傅泉又从村里招了十多个壮劳力,他家的三个儿子傅雷、傅超、傅田也在此列,还有闻声而来的何富国、何有梁父子。一群人先夯地,砸实了一块半亩左右的地基,徐师傅就用石灰粉画出砌墙的位置,一众就开始搬砖运石,忙得热火朝天。 傅二婶吴氏带着大儿媳唐文妹及二儿媳程妙在工地附近支了一眼灶,煮了黍米杂粮饭,炖了萝卜青菜汤,又装了腌好的咸菜。干了一上午的众人就围着灶吃起了午饭,一边吃一边聊天,热热闹闹的。 何桃想着这是开工的头一天,再加上她一开始就打着趁机和村里人亲近的注意,所以她也起了个大早,把过年期间没吃完的猪肉切了烧一大锅红烧肉,然后让傅石端着跟她一起去工地给师傅、帮工们加餐。 傅石的出现让原本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冷了。 何桃稳了稳心思,舀起饭勺主动去帮众人添饭,嘴里甜甜地叫叔叔、大哥。又有傅泉在一边忙着打圆场。这下大伙儿就更不好说啥了,默默地刨饭吃肉,虽然没人主动跟夫妻俩说话,但是到底没出现撂担子走人的场景。 有了第一天的成功尝试,何桃每天都坚持给工人加菜,红烧肉、蘑菇炖野鸡、麻油兔丁、红烧豆腐……除了加菜以外,何桃偶尔也会煮上一大锅甜汤,让他们随意喝。每天都让傅石跟她一起去送菜。众人也逐渐开始习惯了他们两个的存在,渐渐的还有人会说上一句“你们家伙食可真厚道”,或者问上一句“明天又做啥好吃的?”。 另外她也会鼓励傅石跟工人们交流,不说别的,他毕竟是东家不是? 反正他们的房子设计得怪,里面加了很多别人家没有的东西,像是下水道、化粪池之类的。有正经事情说,傅石跟师傅、工人们就搭上了话。 何桃也不贪心,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大家十多年的看法,能让他们不避让,就是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等到上梁那天,众人已经会主动跟他们两个打招呼了。 上梁仪式是建房子至关重要的一环。要准备的东西很多,除了要准备酒席款待师傅工匠外,还要准备猪肉、鱼肉、红冠公鸡、“五谷福袋”、香蜡纸钱,还有糖果、花生、馒头、铜钱之类的祭品,何桃忙得是马不停蹄的。忙里偷闲她还让何有梁和何莲去村里通知小伙伴们晚上来玩,再让小伙伴们去扩散。 上梁前先祭梁,众人呼呼喝喝地将贴着红纸的正梁抬到堂屋前,摆了供桌,放上猪、鱼、鸡香烛等祭品,徐师傅就端起酒碗,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敬酒。 “伏以良时吉日,天地开张,祭梁万事大吉昌。生在深山万丈长,原来姓芳名金娘,弟子请汝来作正中梁,鲁班仙师亲手做,平安顺序富万年。一杯清酒敬梁头,主家代代中状元。一杯清酒敬梁尾,主家代代满家伙。一杯清酒敬梁中,主家代代进田庄!” 唱完祝词后,徐师傅在横梁中间钉上一枚铜钱,贴上沾了鸡冠血的纸钱。仪式结束后,再让众人将横梁稳稳地抬上屋顶,一边抬一边喊“上啊,大吉大利”。 摆稳了梁后,就有主持建屋的大师傅爬到梁上,准备抛梁。 抛梁是所有小孩子最喜欢的环节了,因为上梁师傅会站在横梁上将主人准备好的糖果、花生之类的吃食抛下来,而且还有铜板!小孩子们也不懂晦气不晦气的,只要有好吃的,还有铜板拿,一窝蜂地全来了。 抛梁的第一把是接包。 在何桃的坚持下,由傅石捧着箩筐在梁下稳稳地站了,徐师傅将用红布包好的福袋扔到了箩筐里,接着徐师傅就开始高声唱着吉利话。 “抛梁抛到东,日出东方满堂红,抛梁抛到西,麒麟送子挂双喜,抛梁抛到南,子子孙孙做状元,抛梁抛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满!大吉大利咯!” 一边说一边将准备好的吃食铜板抛向堂屋的四面八方,小孩子们就一窝蜂地“哇哇”地叫着去抢,甚至还有成人也参与其中,不停地听到“铜板砸到我了”“我接到一个铜板”“快快那边还有”之类的童声童语,一时间热闹非凡。 这些热闹跟何桃无关,她全程屏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徐师傅,生怕他就从梁上摔下来! 幸好一切顺利! 上梁仪式完了后,何桃和傅石就在新堂屋里款待了徐师傅一行,由傅泉及何富国作陪。何桃向来是舍得吃喝的,一桌菜清炖、红烧、油炸、煎烤做得色香味俱全,还准备了上好酒水,一顿饭吃得宾主俱欢。散席了以后男人们都是抱着肚皮晃着离开的。 上梁以后的工程也进行得十分顺利,早在瓦匠、木匠建房子的同时,另一队人也在垒大荒地的石头围墙,两伙人都是码足了劲,工地每天都是热火朝天的。 院子的模样也逐渐成型。 在此期间,村里人来看热闹看稀奇的挺多。几乎每个人都说傅石疯了,明明是泥腿子的命,还学人大户修庄子,可惜学了个四不像,看看那坑坑洼洼的石头墙,不是修出来让人笑话的嘛!上战场卖命换来的银子就打了水漂了! 何家人也来过,大周氏领着小陈氏、小周氏以及张大花。何桃也笑呵呵地跟她们打招呼,还领他们进去看了屋子的构架。 张大花捧着七八个月的肚子一个劲地说风凉话话,说房子修得不整齐,缺胳膊短腿的,建房的师傅们听了气得差点跟她动手。大周氏等人虽然没说话,可是也是一脸赞同张大花的模样。 最极品的不是张大花,而是何桃的亲娘,全程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到了最后何桃实在受不了她幽怨的眼神,问她怎么了小陈氏才幽幽地开了口:“桃儿,你爹在这儿干活是有工钱的吧?” 何桃心中万马奔腾,没听说谁家亲爹帮闺女干活亲娘来要算工钱的!虽然说何桃本来就是打算给的,当然不是以工钱的名义——估计给了何富国也不会收,何桃就打算拿孝敬说事一定要让他收下! 她嘴角抽着回了小陈氏一句:“他是我亲爹!” “不是娘问你要钱,但是,要是没工钱拿,你奶奶会发火的。”,小陈氏急忙解释。 何桃一扭头就对上了大周氏浑浊的眼睛,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她让小陈氏问的。 “有的有的!”,何桃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第24章 有孕(上) 大荒地宅子在寒风肆虐时动土开工,树枝头泛起青色时前顺利完工了。(.) 最后一日,何桃和傅石地给师傅工人们结了工钱,给每个人都封了个红包,又做了两桌酒菜吃喝热闹了一场。 因为新房子要晾一晾,何桃和傅石没有着急搬进去,而是趁着这段时间继续完善院子。庄子是围起来了,但是里面的路还没开,现在就是一片泥巴地,还要垒猪圈,搭鸡窝,挖荷塘,打水井,开菜圃……一堆事。 不过这次傅石没有再全部倚靠傅泉,只是让他推荐了人选,其余的事情傅石主动表示要自己去操持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动去跟村里人攀谈,他也迈出了第一步! 打水井傅石没谈下来,那个水井师傅特别迷信,直接让傅石吃了闭门羹,连话都没跟他搭一句,傅石只能去几十里开外的村子里请了个师傅来。 铺路、雷猪圈、搭鸡窝、挖荷塘这些没有太大技术要求的就在村子里找了人,都是建房子时来帮工的。 菜圃的事就更轻松了,傅石觉得没必要啥都找人,他拍着胸脯向何桃保证说:“媳妇,你放心,菜圃就交给我了!” 何桃一心想一口气把农庄的模子给弄出来,所以她也没闲着。庄子里要种果树花草,养鸡鸭,养猪,养鱼。这些东西都要她去跟熟手请教,还要到处打听谁家有合适苗儿、仔子,所有的东西都要在春天弄好,过了时节就得等明年。 夫妻两个第一次分头行动,何桃见天地去村里、镇上打听,傅石则每天都泡在庄子里闷头开菜圃。两个人回到家都是累得不行,吃饭洗澡睡大觉,傅石累得到了吃肉的日子都没提开荤的事。 这天,何桃快到中午了才慢腾腾地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建房累极了的原因,她最近特别容易犯困。 懒洋洋地穿衣,然后烧水刷牙洗脸,最后仔细地抹上了面脂。最近累了些,好不容易养嫩了点皮肤又开始走回头路了,她寻思着晚上做个蜂蜜蛋清面膜,不能让半年心血毁于一旦。 何桃坐在门口发呆。 宅子里的东西都规整齐了,只等盘炕、砌火墙了就可以搬家具进去了。 糟糕!李师傅今天就在新宅盘炕呢!何桃一捶脑袋,怎么就给忘了! 她起身挽起袖子准备午饭,要宴请李师傅饭菜不能随便糊弄,得好好地准备。进了厨房一看,家里只剩一块咸猪肉,蔬菜就一篮子白菜,还有半个大南瓜。这点东西要整治一桌酒菜显然是不可能的,她就开始埋怨傅石,临了睡觉了才说,也不知道提前个一两天。 村里的杂货铺也就买点盐、糖、劣酒,她上哪儿弄食材去啊!何桃“啪”地一声把菜篮子一放,仰着头长叹了一口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去村子里人家买东西去。 二叔家是不能去的,按照傅泉和吴氏的性子肯定不会收她的钱,不能欺负厚道人。 何桃在村里问了一圈也没买到鲜猪肉,倒是得了半篮子青菜和一把蒜苗,而这时何桃已经走到了村头,正好了到了这里就打算去成老太家问候一声。 这还没来得及敲门呢,就被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四脚朝天。这一倒,何桃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明明摔的是屁股,可是肚子却隐隐作痛呢? 她还没琢磨透,撞了她的罪魁祸首却兴奋大喊大叫起来:“阿桃,阿桃!” 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少女蹲了下来,拉住她胳膊就把她往上提,好不容易站稳了她才看清楚这人是谁,居然是原主的闺蜜――林夏,林木匠家的独生女。 林夏是林木匠树根家的独女,没哥哥姐姐,没弟弟妹妹,真正的独身子女!她人长得好,柳眉杏目樱桃嘴,还有庄户人家难得一见的白皙皮肤,也算是榕树村出了名的一朵花了! 原主之所以跟林夏好,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就是她羡慕林夏,羡慕得就想听她讲讲自己甜蜜的烦恼,诸如爹娘硬要她每天吃鸡蛋啦,想养鸡都不被允许啦,不让她下地干农活啦等等。 何桃觉得原主真是个可怜孩子,而这个林夏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公主。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是重点,关键是她怎么觉得头晕眼花肚子痛啊! 要是叫出来的话,林夏会不会以为她是碰瓷的? “阿桃,你傻啦,不认识我啦?”,林夏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阿桃变了好多呢!人圆润了些,气色也好多了,哪还有以前的影子呀,但是她一眼就认出了。 何桃觉得自己实在憋不住了,一把抓住林夏的手,勉强扯出一个笑,说:“我,晕……” 说完就眼前一黑就真的晕了,眼看着就又摔下去,林夏眼明手快抱住了她,不然又得摔个四脚朝天! 林夏看着怀里晕菜了的何桃,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救命啊,成奶奶!成奶奶!快出来,阿桃要死啦!” 何桃这天来看成老太是她的不幸,也是幸运。 成老太算是女承父业,她爹是娘家村里的土郎中,她跟着学了十年就成了榕树村的赤脚大夫,普通的头疼脑热都能治治,并且她还是村里唯一有官牌的稳婆! 成老太被林夏一句“救命”给炸了出来,当看到何桃苍白的脸色时心道,坏事了!赶紧跟林夏两个人何桃抬进了屋。 “这是咋回事啊?!我让你去找她,你是把人打晕了带过来的啊?!”,成老太急的直瞪眼,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赶紧去通知她男人,傅石,就在大荒地那儿!” 林夏昨天刚回家的娘家,一到家就看木工房里摆满了新做的家具,都只刷了层清漆,还没上色。她以为林树根是忙农活没做完,还担心他赶不上交货,问了才知道是主家自己的要求。 “哪家人这么怪啊?”,林夏还没见过谁家用不上色的家具呢。 “你还不知道吧,何桃那丫头和离了又嫁了,她男人就是大荒地的傅石!”,林树根知道自己闺女跟何桃要好,应该不会排斥傅石,就对她说:“对了,你明天去趟大荒地,让他们两个抽个空赶紧把家具都搬回去,我前几天刚又接了笔生意,他们家的东西老放在这儿,我都没地方干活了!” 林夏知道何桃的亲事是成老太说合的,第二天就先到了成老太这儿打听打听八卦。听成老太讲了何桃在老张家怎么被虐待,然后又是怎么在合理了的第二天就嫁给傅石,还讲了老张家骂上门来如何如何。一老一小八卦了一个早晨。 成老太正好刚开了坛药酒,因着何桃对她很是照顾,经常送点“百福”、野味之类的吃食给她,她想盖房子这段时间何桃两个肯定累狠了的,就打算分半坛子药酒给他们。一听说林夏要去大荒地,就让林夏干脆把何桃带过来,她好跟何桃当面说说药酒怎么用。 谁知道林夏刚一出去就遇上了正好上门来的何桃,还把人给撞晕了! 林夏这会子已经是吓得三魂六魄都丢了,成老太跟她说话她就傻傻地站着听着。 “你这丫头愣着干嘛,赶紧去啊!”,成老太气得狠拍了她脑袋一下。 “啊?哦!我,我,这就去!” 这么一拍林夏才醒了神,赶紧的拔腿就跑外冲,一路狂奔,连气也不带喘就到了大荒地,到了门口扶着院门就吼:“傅石,快,快……” “阿桃出事啦!” 傅石正在垦菜圃。 何桃的要求多,一定让他分成一陇一陇的,中间还要用石头隔开,周围还要树上篱笆。他这劳神费力地从天刚亮干到这个时候,何桃还没给送饭菜来。 媳妇咋这么不懂事啊,他一个人也就算了,李师傅还在这里帮忙盘炕呢! 傅石心里正憋着气呢,林夏这一句惊破天的“阿桃出事啦”唬得他差点就岔了气。 阿桃出事了? 媳妇出事了! 傅石扔了锄头就往外跑,完全忽略了在他身后吹胡子瞪眼的李师傅,一阵风地就没了影。 “在,在成奶奶家!”,林夏还没喘过气,靠在门框上冲傅石喊。 第25章 有孕(下) 傅石一趟冲到成老太家,看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何桃,“嗷”地一声就要扑上去。(.) “媳妇!” “打住!”,成老太扇了他一脑袋瓜:“别撞到孩子!” “还管啥孩子啊,我媳妇都这样了!”,傅石怒目而视:“我媳妇到底是出了啥事了?谁害了她?” 原本还“人事不省”的何桃一翻坐了起来,指着傅石的鼻子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句: “你!” 林夏刚出去不多久她就醒了,成老太乐呵呵地跟她道喜,说她是怀上了,有小两个月了!她吓得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拉着成老太确认了好几遍,完了就又倒回去了――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尼玛,这是什么运道啊?!按这时间算的话,就是上元节那天怀上的,傅石简直是播种机中的战斗机啊,两次,就两次就把种子给埋到位了! 她恨得牙痒痒,傅石是男人倒是爽了就完了,老娘要怀胎十月,就她这豆芽菜身板,就这时代的医疗水平,说不定就落得个一尸两命! 好吧,就算顺利生了,还要奶孩子,养孩子……这辈子这么早就给彻底地圈牢实了! “哎?!”,傅石见媳妇醒了自是高兴的,可是对何桃的指责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自从娶了媳妇以来不说千依百顺,也是重话都没说过一句的,更别说动手之类的。他完全没了方向,只能讷讷的地哄道:“我怎么会害你……” 何桃听了更加怒火冲天,指着他鼻子就开始骂:“就是你!就是你害的!不是你我能这样?!早跟你说了要等几年,等几年,至少等我满了十八岁,可是你呢,怎么就是忍不住啊!整晚整晚地闹腾,就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现在好了,怀上了,十五岁生孩子,你还要不要我活了?!” 前半段傅石是听明白,不就是洞房的事嘛,可是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啊?要不是你屁股那一抬,我指不定还在做和尚呢!他是暗乐着委屈,不过这种夫妻房里的事怎么能随便拿出来讲呢?!他正要捂何桃的嘴,又听到生孩子啥的,手就搁半空中不动了。 怀上了?生孩子? 哎呀妈呀!媳妇这是怀上了!我傅石终于有后了! 傅石一下直起腰:“媳、媳妇……” “你敢?!”,何桃见他伸着手直着腰,这是要动手哇?! “哎哟,媳妇哎,我哪儿敢啊!”,我一大老爷们能对自己媳妇动手?更何况你还怀着我儿子呢!傅石这会子算是明白了,说啥都没用,赶紧一把就把自己媳妇抱了,打死不撒手:“媳妇,你别激动,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你就是我的宝贝,心肝!” “都怪你,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何桃一边嚎一边哭,一脸的鼻涕眼泪,傅石也不嫌弃,还主动拿袖子给她擦,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跟捧着个金元宝似得。(.无弹窗广告) 成老太被这小两口给彻底震住了。 这咋就跟唱大戏似得!怎么啥话都敢说呀! 她忍不住清咳了几声,意思就是提醒他们,你们够了啊,别在我一个老寡妇面前秀恩爱了! 何桃这会子才不好意思了,止了眼泪抽抽鼻子转向成老太问道:“成、成奶奶,你可确定我这肚子没问题?” “有问题,有啥问题?”,傅石一听急了。他都二十二了,才得了这么一个种,要出了问题他能直接疯了。 成老太没好气地“呸”了一声说:“瞎胡说啥,妥妥的!” 傅石这才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回答:“好,好,没事就好。” 别说何桃自己担心,连成老太之前刚摸出喜脉的时候也是立马就吓傻了!这才十五岁的年纪,还让人给撞了大跟头,她是仔仔细细地查了又查,才确认了虽然动了胎气,但是坏相还是稳妥的才松了口气。 她先是埋怨何桃自己不经事,都怀上两个月了自己居然还不知道,但又想着两个人情况特殊,家里也没有个正经长辈跟着照料,原本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 成老太拉住何桃的手语重心长地教导:“从今天起可得好好养着。你要多注意些,该忌口的东西千万别吃,尤其是活血的药物之类的更是沾也不能沾……” 成老太讲了一堆孕妇的禁忌事项,何桃也认真地听着,不住地点头,又时不时地插话问了很多问题。成老太自己养过孩子,又是有官牌的稳婆,她的经验可是很宝贵的。虽然说这孩子不是她计划中的,可是毕竟是自己骨肉,她怎么能不上心呢? “谢谢成奶奶,我记住了,会小心的。”,何桃听了郑重地谢了。 临了两人要回家了,成老太又傅石拉到一边把之前准备好的药酒给了他。 “这酒是我自己泡的,看你们这段时间忙得全是重活,腰酸背痛肯定是少不了的,你回去就自己擦……”,先是说了这药酒每次用多少、该怎么用,又讲了按摩的手法穴位。说完了苦口婆心地细细嘱咐道:“这东西是活血化瘀的,不能让桃丫头碰。女人怀孕的时候心思最多,脾气也会变。桃丫本来就年纪小,你要多让着她。但是,也别一味的惯着,羊肉、海鲜之类的发物,她再怎么嘴馋闹腾也不能让她吃一口……” 傅石一言不发地听了,最后才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记住的,谢谢成奶奶。” 夫妻俩给成老太道了谢就要回家去,在门口又纠缠了一番,傅石一定要背或者抱何桃回去,何桃抵死不从,最后达成一致由傅石搀着何桃回去,又让成老太看了一场戏。 她心里想着,到底是年轻人啊! 不过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经常出状况,这两个是,那个林夏也是! 想着她又嘱咐了一句:“走路小点心,可别再让人给冲撞了!要是再这么来一回就神仙也没办法子了!” 何桃这才想起来另外一个罪魁祸首:“林夏呢?” “我刚才让她去给傅石送信去了……”,何桃醒了以后就跟成老太说了事情的经过。这林夏也真是的,咋惹了祸就躲了?这次到底没真的出事,诚诚恳恳地道歉,凭借何桃跟她的老交情,肯定不能太过责难的,她这一躲,估计何桃原本三分的怒气都要变成十分了! 成老太说着暗自看何桃的脸色,发现她面上没有啥表情,心里就更担心了,说出来骂一顿还好,这记在心里可就真的是气极了。 傅石这会子总算是理出点头绪了,眼睛一瞪:“你让人给撞了?!撞了人还敢跑了?!我非得找他算账去!” “我没跑!” 一个人影从门口的老槐树后面露了出来,正是消失了许久的林夏,急吼吼地说道:“我没跑!” “没跑是应该的,你还有理了?!”,傅石瞪着眼睛道。 林夏顿时哭丧了脸冲何桃说:“阿桃,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确实是林夏莽撞在先,但是她最终也没事,于情理上她也不会太过责难。可是一想到这丫头疯疯癫癫的太过跳脱,她实在不想过以后跟继续牵扯,反正只是原主的闺蜜,她跟林夏之间又没有交情。因此就淡淡地说了句:“行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就太好了!”,林夏一听立马就笑开了,又要往何桃跟前冲,却被傅石给瞪得止住了脚步,站在何桃四五步外叽叽喳喳地说开了:“阿桃你可不知道我吓死了,你当时就那么一下子倒了动也不动,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何桃额头上闪现黑线三条――你丫才要死了!她憋了口气打断了林夏:“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哦……”,林夏悻悻地闭了嘴,可怜巴巴地缩了缩肩膀。 “成奶奶,今天谢谢您了,我们先回去了!”,何桃再次对成老太道了谢。 “没事,没事,路上小心点啊!”,成老太摆摆手。 傅石赶紧将何桃仔细地搀住了,跟在旁边亦步亦趋,就跟伺候婆母的小媳妇一般。 “媳妇,你慢慢走……” 等到傅石夫妇上了村路,确认他们听不到了,林夏才可怜兮兮地问成老太:“成奶奶,你说阿桃是不是没有真的原谅我啊,她以前对我可不是这样的……” “该!”,成老太重重地点她的额头道:“你要不把泼猴性子不改一改早晚得闯祸!” “我知道错啦,成奶奶!”,林夏抱住脑袋,防备成老太的手指再戳。 “你啊……” 成老太叹了口,看这情形小姐妹两估计得拆伙咯! “媳妇,咱儿子啥时候会出来?”,傅石死死地盯着何桃的肚子。 “成奶奶说两个月了,算算的话应该是十月底吧……”,何桃没精打采地回答。 “两个月了,媳妇你也够傻的,怀了两个月了还不知道!”,傅石傻笑,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媳妇挺精明的,没想到也有傻的一面,身为女人居然连自己怀了孩子都不知道! 何桃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大夫!” 前世身为一个没交过男朋友的老处女,她连安全期怎么算的都不知道。她很单纯地想,反正他们半个月才行房一次,中奖的几率应该很小的,不用担心。这个月来月事时,量少时间又短,她还以为身体劳累过度导致内分泌失调了呢!说起来幸好傅石这段时间忙的慌,晚上没纠缠过,不然,以傅石的彪悍持久,估计一晚上就能把孩子给折腾没了!再想想,幸好今天林夏把事情给撞了出来,不然傅石找她交公粮她肯定不会拒绝,也是一晚上就玩完! 傅石被甩白眼也不在意,反而乐呵呵地冲何桃的肚子说:“儿子,你可不能学你娘,得长聪明点!” 何桃再次翻白眼,我觉得你更笨好吧!一天到晚都是愣呆呆的,不像我像你的话,儿子才是真的完了! “儿子?也可能是女儿呢!”,何桃想起来,她可得跟傅石打好预防针。他要是一天到晚心心念念儿子,到时候生了女儿的话肯定会失望之极。虽然她也想要儿子,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她一个女儿也不想要,倒不是说重男轻女,而是对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太过失望。要是有了女儿,她估计能从她一出生就开始担心,担心她会不会嫁个没良心的丈夫,会不会遇上不讲理的公婆,会不会有极品的妯娌、小姑…… “闺女也好啊。”傅石其实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反正以后还能生,儿子总会有的。 何桃眼泪汪汪地说:“如果生了女儿你一定要对她好!” “我的闺女,我当然会对她好!”,傅石觉得幸好刚才成老太叮嘱过,果然怀孕的女人情绪变化大啊,眼泪说来就来。 “你记住今天说的话!”,何桃紧紧握住傅石的手道:“要是对女儿不好,我就带着她单独过去!我说到做到!” “你放心,我肯定会对她好的!”,傅石点头,看着何桃的眼睛,让她明白自己是在说真话。这媳妇真是说一出就是一出的,居然都说到要带孩子单独过了,看来以后得多注意些,免得哪天回到家了才发现家里空了。 “你们俩还要在门口站多久啊?!” 执手相看泪眼的两口子被一句天外来音唤回了神,扭头一看李师傅正背着手站在茅屋外,满脸调侃地看着他们:“难道害怕我老头子跟你算账?” 糟了!傅石和何桃这才想起来,他们却把李师傅扔了一整天,连汤都没给人喝一口!像李师傅这样的工匠,到谁家去不是好酒好菜地招呼着的,这是对手艺人的尊重。要是没招呼到家了传出去会让人看笑话的,不仅如此,以后也别想他、还有他相熟的匠人再来帮忙! “李师傅实在是对不住……”,傅石讷讷地开口。 谁知道李师傅倒是爽快,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啥样的人,肯定是有事耽搁了的。我老头子也不是贪图你一桌酒菜,我这是等着你回来验工呢!赶紧的,别磨叽了,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第26章 照顾 回到家,傅石就让何桃去床上躺着,一脸坚定地说:“媳妇,从今天起,你啥也别干了,家里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就安心养胎!” 说完就撩起袖子去厨房做饭,半个时辰后他将饭菜端到了床前,依然是傅石风格,只有大米饭! 就这样还好意思说让她啥事别管、安心养胎,是想要她吃八个月的纯白米饭生一个米娃娃吗? 何桃嘴角一抽,伸手去拿筷子,傅石却抢了过去,一本正紧地说:“我喂你!” “……”,至于么?这是怀孕了不是摔断了手啊?!何桃嘴角继续抽:“我自己吃吧!” “我喂你!”,傅石很坚持,说着夹了筷子米饭,直接塞到了何桃鼻孔。(.) “……”,何桃默默伸手把米粒拿掉。 傅石不好意思地挠头:“没看清楚,再来!” 何桃摇头,伸手夺了筷子说道:“算了!” 傅石闷闷不乐地说:“媳妇,我就是想好好照顾你的……” 何桃吃着米饭大餐,不以为然地说:“照顾啥啊,不说有没有这个没必要,你会照顾人吗?” 傅石看着何桃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可以学啊,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何桃突然有种很感动得想哭的冲动,她别开脸不看傅石,心想绝对是怀孕内分泌失调了! “明天别只米饭了,弄点菜!” “哎!”,傅石点头。媳妇是个贪吃的,光吃饱不够,还得要吃好才行! 吃完饭后,傅石烧了热水端到床前,何桃做起来把脚伸进盆里,然后傅石居然蹲了下说:“媳妇,我帮你洗!” “不用了,我自己洗!”,何桃一缩腿。 原本没太把“照顾”当回事,她以为就是傅石包揽所有家务事,没想到会做到这一步! 老公给老婆洗脚,不就是耙耳朵男人和凶婆娘媳妇的典型段子啊!可是她又不凶,傅石也不怂,怎么也会这样子啊? 傅石逮住她的脚仔细地搓起来:“没事的,我帮你揉一揉,今天走了不少路呢!” 也就是绕着榕树村晃了一圈而已,能有多少路?何桃觉得傅石小题大做了,但是心里又开心得不得了。傅石这是在心疼她呢!何桃想着就不再推辞了,傅石洗完了一只后她又主动把另外一只伸到他手里。 傅石抬头冲她一笑,问道:“舒服吧?” 说实话真不舒服!傅石手劲大,她一直都在忍着痛。可是,她实在是很享受被傅石服侍的感觉,不想挑三拣四,就咧着嘴笑道:“舒服!”,说完还肯定地点点头。 这晚上傅石让何桃见识了他所谓的“好好照顾”,洗完脚以后他还帮何桃洗脸、刷牙、脱衣服,一晚上下来何桃愣是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 傅石力气大,给何桃洗脸时差点没搓破了脸皮,刷牙时戳肿了她的牙龈,擦面脂时差点擦到眼睛里,最后脱衣服时傅石擦枪走火,傅石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就跟喝了几斤白酒似得。 “媳妇啊……”,他抱着何桃喘粗气,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何桃那对被他揉得发红的包子。第一次,他觉得媳妇怀孕了也不是啥都好的,看得见摸得着,吃不到!他不甘地在何桃脖子上咬了一口:“还有八个月!” 等孩子生下来,他一定要吃顿鸡鸭鱼肉样样齐全的好宴席! 何桃翻了个身正对着傅石,有些无奈地说:“能不能别只想着这个?” “搂着你的时候真不能!”,傅石说着又伸爪子捏住了她的屁股,跟揉面团一样地又是拉又是压。 何桃经了人事哪里受得住着傅石持续不断的各种磋磨,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一翻身爬了起来。 傅石拦住她问:“媳妇,你要干啥?” “尿尿。”,何桃回答。尿个尿,去去火! “我抱你!”,傅石说着伸出手。 “……你别碰我”,何桃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傅石疑惑地看着她。 “我说真的,你想也别想!”,何桃双手抱胸警惕地看着傅石:“你咋想得出来啊你?” 傅石福至心灵,秒懂了,大块头红着脸小声说:“我就是想抱你到马桶那边而已……” 何桃羞得连尿意也没了,躺下拉被子盖住头,尼玛,好想死啊! “石头,以后洗脸刷牙之类的你还是让我自己来吧!”,自我羞耻了一刻钟后,何桃从被子里伸出脑袋。她觉得自己之所以会有那么羞人的想法,全都是因为傅石一晚上无微不至的照顾,就是把她当成没有行为能力的奶娃娃,很有必要跟他严肃认真地谈一谈。 “咋啦?我做的不好吗?”,傅石不解地问。 “不是做的不好,是没有必要啦!”,何桃说着拍拍还未显怀的肚子说:“你看之前我不也是好好的……” “别拍着儿子了!”,傅石眼疾手快地抓住何桃逞凶的手掌,握紧了带进怀里,很严肃地说:“我那时候是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让你干活的。我说了要好好照顾你,就会说到做到的,媳妇,你要相信我!” 何桃捏捏他的脸说:“我没有说不相信你呀,只是,不用做到这步而已,我一没有断手断脚,二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奶娃娃,哪需要人每天给我穿衣喂饭的啊!” 这种事情偶尔一次嘛事情趣,每天来就是折磨了!再说了,傅石也不是啥照顾人的好手,这一晚上她都是痛并快乐着的! 傅石抓住了“奶娃娃”三个字,是了,他照着小时候被娘照顾的经历来照顾何桃的,不就是把何桃当成小娃娃了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行,那你说我以后该做啥就做啥!” “对了,咱还是赶紧搬到新房子去住吧!”,何桃原本是想等所有工程都做完了,拾干净了再搬的,可是自打成了孕妇后,她看茅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带着省视,光线暗,阴冷,漏风,厨房的油烟老是钻进卧室,茅房不干净……总之就没有好的! 傅石早就想搬了,听了赶紧点头:“嗯,我明天就去收拾去!” “我怀孕的事你还得去跟我爹,还有二叔他们说一声,顺便让他们到时候过来帮忙搬家!” 何桃确信,如果她不提的话,傅石这个二愣子肯定会憋着气自己一个人扛家具去,累得像头牛不说,还白白放弃了一个跟二房及何家相处的机会。 最近两家人对他们两个的越来越来亲近,这时候更要抓紧机会巩固。搬家的时候聊上几句,完事了再一起喝喝小酒,关系肯定能更进一步! “好!我记住了!” “搬完家咱就办办几桌吧!下次逢集的时候你就去镇上多买点酒肉,做饭的话就麻烦二婶他们过来帮忙。”何桃掰着手指头说:“把当初来帮过工的人家也要请来,我估计大概能坐个四五桌……” 建新房子是大事,搬进去时肯定得办酒席热闹热闹,不过他们的情况特殊,想大办一场也没人来捧场的,只能勉强凑凑意思一下!按理说,还应该把里正那家人也请来的,可是想起当初卖宅基地时里正来去一阵风的做派,何桃觉得不用去自找没趣了。 “太叔公那里你去一趟,他老人家要是能来的话就更好了!” 太叔公是德高望重,里正都比不上,要是能请到他来坐席,暖房酒从场面上看就好了几分,村里人知道的话,也会对他们两个更亲近一些吧! 第二天傅石一大早就先去了二房报喜讯,然后又到了何家,跟何富国说了何桃怀孕的事。 “本来媳妇是想自己过来家里报喜讯的,我没让,昨天她摔了……” 何富国还没从喜讯里回过神,就听到傅石说何桃摔了,急忙问:“没摔着吧?” “没事,让成奶奶看过了,说媳妇身子好着呢!”,傅石解释说:“就是我不放心,才不让她出门的,您别怪罪。” 何富国长舒一口气,连连摆手:“没事就好,自家人不讲究那些。” 闺女日子过得平顺,现在又有身孕,何富国心里高高挂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粗糙的脸上满是笑意。 “你们日子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媳妇怀上了再住茅屋就不太好了,我们想早点搬新屋去。今天来顺便还想请您到时候帮忙把家具搬新屋去。”,傅石有些拘谨地说。 “没问题,没问题,我一定过去!”,何富国满口答应。 傅石说道:“因为家具有点多,要是可以的话,您能不能跟二叔和大舅子、小舅子他们说一声,到时候一起去帮忙。” “老大和老三都没问题,他们是该出力!”,何富国点点头,就是何富家他不敢帮忙应下来,就说:“要不你等会子,我进去问问她二叔。” “哎!” 何富国就进去把何桃怀孕的事情说了。小陈氏一听就抹起了眼泪一劲儿地说“太好了”,大周氏脸上也露了笑,嘴角一扯问何富国说:“你咋没让孙女婿进来坐坐?” 大周氏这段日子也听了“两个命硬的在一起,负负得正”的说法,仔细回想一番,何桃跟傅石成亲大半年来,还真是平平顺顺的啥事没有,小日子也过得红火。现在傅家没死人不说,还要添丁了,不正是说明那个说法是对的吗? 大周氏觉得没有必要忌讳何桃跟傅石了。 “哎?”,何富国一愣,随即笑着说:“女婿还在门口呢,我这就去叫他进来!” 过了半刻,何富国就领着“受宠若惊”的傅石回了堂屋,又把搬家的事情说了,最后问何富家:“二弟,你到时候能去帮把手不??” 何富家满口答应:“没问题啊!搬家可是大事呢!反正地里也没啥活,我一定去!” “多谢二叔。”,圆满完成了任务的傅石松了一口气,就起身告辞了:“那等定下了吉日,我再来跟你们说,我还得去我二叔家报讯去!” 傅石走后,大周氏一脸自得地说:“幸亏当初我果断,一下子给村里除了两个扫把星!以后咱也不用避着他们两口子,就当一般亲戚,该走动的就走动!老大媳妇,他们搬家时你也过去照看照看。” “知道了,娘。”,小陈氏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桃儿她第一次怀孩子,女婿家里也没个长辈在,到时候我可得好好跟她说说……” 张大花看着大周氏和小陈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心里气得不得了。何桃是扫把星啊,克了张家,可也克了何家,咋说过去就过去了呢!?她心里愤愤不平地想,真是祸害遗千年,想着又埋怨起傅石没用,还丧门星呢,连个扫把星都克不过! 何桃怀孕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榕树村。这消息传出来,因着帮工跟傅家有了来往的人家就不说了,没有过接触的人也隐隐有了动摇,难不成“雌雄双煞”是真的转了命了啦?还有人拿这事来取笑那些没怀孕的小媳妇:丧门星的媳妇都怀上了,你肚子咋就没动静呢? 当然,也有见不得人好的在那儿嘴碎:那傅石之前也成过亲有过孩子嘛,到了最后老婆死了孩子也没了,说啥转了命了,还有得瞧呢! 第27章 新家 转眼就是搬家的吉日,这天,傅家二房和何家的男人们都汇集到了林树根家门口。[.超多好看小说] 傅石敲了门,开门的是林夏,这丫头一看到傅石,再看他身后浩浩荡荡的壮劳力,还以为是傅石带人来给何桃报仇的,差点就给吓得直接哭出来。 “你、你们想干啥?” 傅石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搬家具!” “哦、哦,进、进来吧!”,林夏结结巴巴地说着开了门,然后就跑到自己屋不出来了。她都要吓死了,刚才“搬家具”三个字她都差点听成“搬家伙”。阿桃的男人好吓人呐!不愧是上过战场的煞星! “咋都还没上色呢!” 傅泉等人一看到工具房里的家具就傻了眼,这是还没完工呢,搬啥搬? “专门做的。”傅石稳稳地扛起一张八仙桌:“不担心掉漆,省事。” 傅泉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掉漆了也不用重新做的,这省的哪门子事啊?省事的是做家具的木匠吧? 林树根也在旁边说:“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又不是自己随便做的桌子、板凳,咋能全部都素着呢!我还特意跟他说了,我开的价格是包括上漆的钱的。” “我媳妇喜欢,我也没办法。”,傅石嘿嘿地笑。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七嘴八舌地调侃他,说他是妻管严。连何富国都说了他两句,让他不要啥事都依着何桃。 而他们口中的何桃此刻正躺在床上“享受”迟来的亲情。 小陈氏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拉着她的手,从何桃出生说起,各种琐事,有些甚至连原主都没有印象的,直说到了眼目前下。说她是多么担心、舍不得,又是怎么求神拜佛,甚至愿意用她自己的命来换何桃的安稳,简直把自己说成了天上地下第一的慈母。 “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小陈氏最后用这一句做了总结。 何桃嘴角抽了抽,言不由衷地说:“让娘操心了。” “哪有不为自己孩子操心的父母啊!”,小陈氏用过来人口吻说道:“孩子啊就是上辈子的债,你做了娘了就知道了!” 债?!你上辈子是欠了多少钱啊?!一顺溜的四个孩子!何桃在心里却在咆哮,生而不养不教才是债,是你欠这辈子儿女的债! 小陈氏不是个好母亲,何桃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么一档子事。她在河边洗衣服,小陈氏跑过来抱着她就哭,说:“我也知道我惹人嫌,不该活着,可是我怎么舍得下你们四个,我要是死了,你们咋办?” 原主吓得急忙问她发生啥事了,小陈氏哭哭啼啼地讲了,她经过谁谁家的时候,听到里面的人说“一天到晚哭着脸,晦气,咋不死了干净”,她觉得那人是在骂她。连原主那个柔弱孝顺的孩子都无语了,对她说:“娘,你想多了。” 这下子小陈氏哭得更厉害了,连自己女儿都在嫌弃她,之后半个月没跟原主说过一句话。 小陈氏疼爱子女的表现就是哭哭啼啼地告诉他们:“如果不是有你们在,我早就去死了。” 这样的小陈氏何桃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她觉得大周氏都比小陈氏更值得她去喜欢——当然她是很不喜欢大周氏的,但这也能说明她到底有多么地不待见小陈氏了! 说了一阵子后,小陈氏就起身说要去给核桃做饭,何桃这才松了口气。她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再聊一会估计她能直接开骂,让小陈氏哪来的哪去,圆润润地消失在她眼前! 新宅里已经忙活开了,家具已经全部搬到了小院里,傅石正拿着何桃画的安置示意图指挥着众人将各个物件摆到正确的位置。 林夏搀着成老太到了新宅门口。因为林树根包揽了新宅的所有家具,他们一家子自然也就出现在了何桃的邀请名单上,林树根先跟着大部队过来帮忙装家具,林树根媳妇也提前过来在厨房帮忙,林夏就等着孤身一人的成老太一起过来了。 成老太就在开工时来看过一趟,林夏来的时候宅子倒是修好了,但当时何桃正“生死不明”,她也没时间停下来看一看,于是一老一小两个就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傅家的新宅子来。 傅家宅子占地二十亩,呈长条形,倚靠着大青山,四周围墙由石头砌成,笔直厚重,房屋建在院子的靠村大路的角落,大院套小院,整个看就是一个大长方形角落里隔着一个小正方形。 院头就是两大一小半房,左右两间都是两丈见宽正方形大屋,中间则是一丈宽的小屋,大门正是开在小屋中间,是双开木门,约一个半牛车宽。 出了小屋就是一条与大门同宽的碎石子路,通向大后院。石子路左边是夯实了的四方空地,约半亩,水井、洗衣台、洗衣池都在此处,此处为前院。 碎石路右边是一道石墙,石墙后面的小院子才是大荒地真正的居所。小院子坐北朝南,正屋是三间大房都是两丈半见宽,东屋是暖阁,中间是堂屋,西屋是卧房。东厢两间房两丈见宽,分别是厨房及杂物房,西边的房间与东厢一般大小,只是多了一间房。 其实张大花之前说得对,这宅子确实是缺胳膊短腿的,左右不对称。 “这院子倒是稀奇,一边长一边短的!”,林夏啧啧地说:“不过,看起来还真挺结实的!” 厨房里傅二婶吴氏正领着三个儿媳妇,还有几个来帮工的媳妇子们忙活着,准备中午的暖房酒,到了这里自然是要跟主家打个招呼的。 “傅泉家的,今天又是你来帮忙呀?咋没见到桃丫头呢?”,成老太进了厨房四下看了一眼,没见着女主人何桃的身影。 吴氏手上活计不停,笑着回话:“石哥儿宝贝着他媳妇呢,怕她动胎气,愣是不准她下床,现在在老屋那边躺着呢!” “他可真是疼媳妇的!”,成老太就没见过比傅石这么疼媳妇的,想起当初何桃诊出喜脉时傅石傻乐的样子成老太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不过,再想想村里跟傅石差不多大的儿子都五、六岁漫山遍野到处跑了,他这才好不容有了喜讯,自然是再怎么宝贝都不为过的。要不是傅泉当初逼着他娶亲生子,他指不定还在茅屋里缩着一个人过呢! 成老太笑着说:“石娃子能有今天可真得好好感谢你们家那位啊!” “啥谢不谢,他亲侄子,就跟自己儿子没啥区别的!再说了,我们就是跑跑腿的帮忙,还是石哥儿自己争气,要不哪来的这份家业啊!” “石娃子确实是争气的!”,成老太说着干脆搬了个凳子,拉着林夏跟她一起坐下来,帮忙择菜“看这宅子建得多大气!连厨房都修得这么工整,哎,这里咋起了两口灶啊?” 厨房门开在当间,对门的墙面开了扇大窗户,地上铺着青砖,平整整的,就算现在有七八个人在里面忙活着也不显拥挤。屋内唯一不协调的就是,左右两边各建了一口灶,左边的是双眼的,右边靠主屋的是单眼。 “傅石说是为了取暖的,烧炕啥的……”,吴氏自己也没太明白,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炕是啥?”,林夏歪着头问。 吴氏一边剁鸡一边回答:“我也没搞明白,就是一个台子。说是北边的东西,你去东屋看看就知道了。” 林夏听了好奇心起,丢了菜杆子就跑出去看稀奇了。 出了厨房来到了堂屋,正房中间横着砌了道墙将之分成了两部分,后面小半间是仓库,前面一大半才是堂屋。堂屋进门正对过摆着长案和祖宗神龛,中间是四方桌和板凳,和一般人家没啥区别。 东屋推拉槅门分成了两个半间。外面这半截倚墙放了矮矮的正方形茶几,茶几两边则是“缩小版的罗汉床”,另外半间屋就是砌了炕,火炕占了大部分的地方,上面矮桌、矮柜等一应俱全,就跟一间小屋子似得。 林夏一眼就看到所谓的炕,觉得十分稀奇,可惜没人能跟她说清楚。看完了东屋林夏就接着看别的屋子,反正厨房的活计她也不擅长,留在那里添乱还如自己好好逛逛呢! 西屋跟东屋一般大,进门右手边的墙开了一扇大窗户,窗户旁还有一道门通向屋后。进门左侧整整齐齐地排了三组落地衣柜,门对面竖着安置的就是刚组装好的架子床了,床比一般人家的要矮上了许多,床头两边各自有个带抽屉的小矮柜。 三间厢房的第一间是浴房,地面上铺了青石板,靠着墙面的有个窄窄的石台,旁边摆着只大浴桶,贴着第二间厢房的墙面砌了灶。 “这是为了洗澡方便吗?直接在这里烧水?”,林夏觉得好奇怪。 第二间厢房就只有所谓的炕,其他任何家具都没有,再看第三间,就放了床和椅子各一张。 看完了整栋宅子,林夏揣了一肚子问题,她犹豫了一下后,就屁颠颠地跑去找何桃解疑去了。她原本还担心何桃甩脸色给她看,谁知道何桃居然十分热情地招待了她。她心里美滋滋的,暗想,阿桃这是真的原谅我了吧? 其实何桃只是烦透了跟小陈氏单独相处,这时候不管是谁来,哪怕是大周氏来,她都是高兴的。 林夏一坐下地就开问新房的事情,何桃很有耐心地一一解答了。 “那个灶台不是为了洗澡的,跟厨房里那口单眼灶一样是为了烧炕的……有茅屋的,就正屋背后,东屋、西屋都有门可以通过去的。” 到了中午,新宅子里摆了六桌,傅、何两家人,当初来帮过工建房的村民,只要傅石请了的都来凑热闹了,唯一遗憾的是原本答应要来的太叔公临时有事出门去了,派了何桃隔房的叔叔一家来捧场。 “这房子修得好啊!够宽敞!” “石哥儿家的饭菜就是实在!” “你媳妇啥时候生啊?到时候记得说一声,我也来讨两个红蛋吃!” …… 傅石由傅泉陪着挨桌子敬酒,大家都是混熟了的,你一言我一句地聊起来,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热闹非凡! 张大花吃饱喝足了又开始动嘴皮子说风凉话:“瞎开心,也不知道啥时候就没了!” “说啥呢!”,何有栋在桌下踢了她一脚:“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啊!” “我说错啦!”,张大花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你还维护她呢,你把她当妹子了,人家可没把你当哥哥!何桃想着让小弟去学打猎,咋也没说叫你一声啊?就根本没把你当回事!你看,人家几个多亲热,有你啥事啊!” 何有栋扭头看,何富国正跟傅石站在一起,手拍着他的肩膀,何有梁和何莲两个站在旁边附和着说话。 这半年来,何桃陆陆续续地给何富国他们三个做过衣服、鞋子,送过吃的、喝的,他和其余何家人,包括小陈氏都没有过。不用想也知道为啥,当初他们放弃了何桃,只有何富国三个还算站在她那边,何桃早就不把他们三个以外的何家人当亲人了! 亲妹子不亲,她过得再好他也沾不了光,何有栋叹了口,也不再管张大花说啥了,一个人喝起闷酒来。 张大花一直喋喋不休:“……想想二弟隔房的还占了二十两的便宜,得了个漂亮媳妇呢……” 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一群人酒饱饭足了后才各自归了家。傅石才一脸醉意地回了茅屋,进了屋就将何桃一把拦腰抱起:“媳妇,走,咱住新房去!” 何桃很快就从一张床挪到了另一张床,傅石躺在她旁边嘀嘀咕咕地说跟谁说了话,说了啥,喝了多少酒,最后咧着嘴说:“媳妇,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可惜何桃没有感同身受,她一整天都在小陈氏的照看下,憋闷到想打人!傅石越开心就称得她越不爽,最后她想了个损招,把魔抓伸向了茹素已久的小傅石,轻易几下就撩拨得它精神抖擞。 傅石一个激灵紧紧抱住了她,紧绷着身体一遍遍地唤:“媳妇,媳妇……” 原本何桃是想等他一开始high就放手,让他也憋屈一回的,可临了头了看他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就不了手了,最后还是委屈了自己的手,采了一次蘑菇。 “媳妇,你真好!”,满足了的傅石抱着何桃蹭她的脸。 “闭嘴,睡觉!”,何桃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自己默默继续憋屈去了。 第28章 安排 搬进新房的第二天何桃就拒绝再卧床休养了。当然她要说服一根筋的傅石是不可能的,最后打发他去问成老太,成老太说行了何桃这才得以下床走动。 傅石继续在菜圃里忙活,还有几分地没垦开,篱笆更是连影子都没有,他一边干活一边琢磨自己媳妇是咋想的,非弄个两亩地的菜园子,就是再添十口人也吃不完吧? “石头!” 他正想着,耳朵里就传来何桃的声音,抬头一看何桃正站在后院门口朝他招手。 “别忙了,太阳这么大,等阴凉点再继续干活吧,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何桃在新家转了一圈,家具倒是齐备了,可是日用品还是需要大量添置的。可是添东西就意味着花钱,建宅子的两个月家里的银钱出入都是傅石负责的,她完全不知道家里账上是个啥情况。 “哎!”,傅石擦了一把汗。还好,媳妇知道心疼人。傅石虽然是正经的农家子弟,可是自己侍弄田地还是头一遭,垦田啥的还是跟傅泉现学的。 夫妻俩回了住宅在堂屋里坐下了。 “你那里还有多少银子?”,何桃坐下的第一句话就说钱。 傅石心里没数,直接把存钱的罐子抱了出来,罐底朝天全倒在桌上。俩人凑在一起数了数,还有一百六十两银子,三百七十二个铜板。 何桃清楚的记得当时傅石把所有身家都拿出来时,一共是约二百四十一两,也就是说建房子这一遭花了近六十两!她也不想问傅石这些钱都花哪儿去,问了也白问,他是肯定不记得的。反正全程都有傅泉把关,肯定是吃了不了亏的。 “我这里有八两二钱五十七文,加上你这里的一百八十两三钱七十二文,家里现在一共是一百八十八两六钱二十九文。”,何桃严肃地掏出个大账本,上面写着“家庭账簿”四个大字,她说着将数额记上了。 “从今天开始,咱们家的银钱出入都要记账,哪怕一文钱也要知道花是谁花的、花在了啥上!” “嗯!”,傅石点点头。记就记呗,反正还有很多钱,生十个儿子都够花的! “现在咱们说说马上买的东西。我觉得需要添置一套新的碗,还要做垫子、褥子、被子、桌布、蚊帐、窗帘这些,要做几套单衣,哦,小孩子的衣服也要开始准备起来。所以布料棉花都得准备好。你有啥要补充的不?”,何桃一样样地说,然后一笔笔地记在纸上,以免去集市的时候漏买了。 傅石想了想说:“我这里要做三套弓箭,三把铁铲。” “另外两套弓箭是给小弟和磊哥儿的?” “嗯,过几天我就打算带他们两个上山。” 何桃点点头记上。弓箭之类铁具可不便宜,可是一个是自己弟弟,另一个又是帮了大忙的二叔家的儿子,她当然不会反对。她又想起要准备割猪草的镰刀,还有宰猪草的砍刀和铡刀,也一并记上了。 “咱们弄辆牛车吧,老借二叔家的牛车也不方便,遇上农忙的时候牛都下地了,想借也借不到。可以拉磨啥的也方便呢!” 傅石自然是满口答应的,腊月里何桃每天折腾做豆腐的时候,傅石就是一头驴,嘿咻嘿咻地天天拉磨。 “还有猪仔要抱一窝,小鸡,小鸭每样买上一百只。哦,鱼塘里莲藕也种上了,还要买些鱼苗。然后就是荒地要种的果树苗,菜圃要种的各种蔬菜种子,院子里也要种点花草……” 傅石看到何桃的嘴巴不停地翻动。有个一心为家的媳妇是好的,可是他们就两个人,一个还是没有劳动力的孕妇,这么多家务忙得过来吗? “媳妇,咱又不缺钱花,干嘛非得要养猪养鸡的啊?” 何桃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钱多?只有出的,没有进的,经得起花?” “我可以打猎啊!”,傅石争辩。之前不就猎了头大野猪嘛,别的人家一年都赚不了六两银子,更何况他们还有一百多两的家底在呢!他就不明白自己小媳妇咋就一天到晚地担心没钱花呢! “我知道你能打猎,可是你也说了这得凭运气的。家里还得有个稳定的长期的进项才行!”,何桃慢慢地整理思路,不能说得太偏激,会伤了傅石作为男人的自尊,也不能说得不痛不痒,傅石会左耳听了右耳出。她轻言细语地劝解:“打猎也不是轻松活,冬天冷,夏天晒的,只靠这个赚钱多伤身子啊!咱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你要是病了甚至早早的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咋办啊?” 何桃说完瞥傅石一眼,咬着嘴唇装出生闷气的样子。 傅石立马投降了,赶紧答应:“行行行,媳妇你说干啥就干啥!” 何桃满意地点点头:“我估计这么多东西,杂七杂八的得花二十两。” 没办法,东西实在太多,而且好多都不是便宜的,光是一头牛就得七八两呢! “没问题,咱的钱够!”,傅石对于自家的家底相当的有信心。 何桃扶额长叹,就两百两银子哪就多了?别的不说,就是她肚子里的这块肉就得花一大笔!吃穿用度就不提了,她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当然也不会委屈自己孩子,肯定得用好的――相对于别的农家子弟而言。最重要的,如果这孩子以后想读书的话就是个无底洞啊! 做爹妈还真不是容易的事!何桃觉得自己已经迅速地进入了“母亲”这个角色,事事都不忘考虑孩子! “好了,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咱剩下的钱该做啥!” 置办完这些东西后还能剩个一百六十,银子放在家里是不会生仔的,得继续投资生财。她考虑了很多后,最终决定选取最保险的两项,买房,买地。之前她借着打听果苗的便,她顺带去了官牙那里问过铺子和田地的价格。 “之前我看中了一间商铺,要价六十两,就在十字口那……”,何桃缓缓地说着看向傅石。 傅石一听立马不敢了,眼睛一瞪打断了道:“你还想开百福店啊?!大着肚子瞎折腾啥啊!” “谁说我要开店了?!我是说买下来租出去。”,何桃不满地反驳。 她是有过开豆腐店的想法,可是她跟傅石都不善交际,最主要的是,两个都不是勤快的,做生意起早贪黑真不适合他们俩!再想想欺行霸市的流氓、手腕通天的权贵,她更是没了心思。现在又怀孕了,要考虑孩子的出路,如果他们将来志在考取功名的话,商贾的出身可是硬伤,她就彻底地放弃了开店的想法。只想着等她将豆腐全方位研究透了后,去省城找一户出得起价的可靠富商,直接把方子卖掉了! “那就好,那就买吧!”,傅石放下心来。 “天水村还有六亩水田搭着十二亩旱地出售,要价八十两。地都是卖家自己开荒开出来的,出产中等,但是价格便宜,我觉得也可以买下来。买了就租给那个村里的村民,咱们就收租,不用自己去劳神费力。” 傅石继续点头。 “买了这些咱手里也能剩个二十来两,铺子和田地加起来每年能收十多两的租子,咱们喂的猪啊鸡啊的一年也能卖十多两,平时手里也有钱,年底也有进账,这不就稳定了嘛!”,何桃觉得自己瞬间就跨入小地主的行列了,剥削阶级啊,但是她一点都没觉得可耻,反而乐不可支。 “以后,你就可以把打猎当成兴趣,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在家休息,多好啊!” 傅石觉得这结果跟他没成亲前过的日子几乎没区别,他自然不会反对了。 夫妻二人达成了共识后,当下就决定第二天就去镇上把铺子和田地买下,然后置办各项物件。 第29章 置产(上) 因着要买牛、买地两人就请了傅泉跟他们一道去镇上,让他帮忙掌掌眼,毕竟他们两个对牲口、土地是一窍不通。[] 傅石把“自己的打算”跟傅泉交了底,一点也没隐瞒。傅泉一听说他们要置产业先是惊呆了,急忙问傅石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夫妻俩早先就商量好了,傅石的银钱来得不光彩,何桃就编的“士兵冒险救将军,将军重金谢大恩”的故事再一次派上用场。 傅泉听了先是后怕,然后又骂傅石把他当外人。 傅石憨憨地解释道:“一开始没跟您说是怕您担心,后来就给忘了。” 傅石这么说傅泉倒是一点都没怀疑,毕竟他这个侄子从来都没半点心思,一直都是有事说事,没事时半点废话都没有的。于是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结,听说他们看中的是天水村的田地时他还有些遗憾,如果是隔壁几个村的话不用找别人租,傅家二房就能吃下来。 何桃想着二房一直都对他们多有照顾,本着感恩的心思就跟傅泉分享了她之前一个主意。 榕树村是天、朝大国大齐治下,蜀南府所属南山县管辖。翻过大青山脉就是大齐与南蛮属国金国、苗国三边交界的边境区域,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商队通过南山县去金国、苗国境内贸易。南山县靠着迎来送也养活了不少人,可惜榕树村所处偏僻,离官道太远,就没人沾上过那便宜。 何桃觉得,大青山脉物产这么丰富,如果能把大青山的土产卖出去,不说卖到其他的府道,只卖给来往的货商赚个差价,也是项不错的营生。可惜她跟傅石一个懒一个憨,都不是做生意的料,而且她又有顾忌不愿意入商贾一行――她自己是没有啥“士农工商”的阶级观念,但是拗不过时代的大潮流啊!倒是傅泉看起来貌似资质不错,虽然是土里刨食的庄稼汉,但是说话做事待人接物都很有一套,做生意不是正好嘛!到时候生意挂在二房名下,她跟傅石就拿几层分红,得了利又不损名,是再好不过了! “平时就是守着铺子,收镇上的东西,凑够了一车就运到县城去。大钱赚不了,可是吃点中间的差价也是不错的。反正咱现在也有了现成的铺子,如果二叔觉得这生意能做的话,本钱我们来出,二叔负责打理,咱们一大家子就把这个生意做起来!” 傅泉仔细地思量了一番,一拍大腿激动地说:“这主意好!做,为啥不做?!侄媳妇还真是有主意的!” 傅石与有荣焉地“嘿嘿”笑,倒是何桃反而不好意思了。她想了想说:“这生意做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先要弄清楚咱这片有啥,商队都买啥,这些都要靠二叔您去打听。您也知道的,我跟傅石在这些上面是指望不上的。” “说啥指望不上,能想出这个主意才是最关键的!”,傅泉一瞪眼,并不赞同何桃的敝帚自珍。 “跑腿的事就交给你二叔我,等回去后好好合计合计,拿出个章程来,咱就把铺子开起来!反正我家里那几个小子除了田里的活也没啥正紧事,到时候也都能搭把手。” 三个人就围着铺子的事情讨论起来,转眼就到了镇上。 先去存了牛车,然后就直接去了镇上的官牙行。柳树镇这个小地方是没有牲口市场的,买牛也得向消息灵通的伢人们打听。买铺子、田地肯定得通过官牙,作为这个时代的重要农耕生产力――牛的买卖也是要在府衙存档的,也要通过官牙交易。 这官牙姓罗叫做保成,四十来岁,是榕树村隔壁罗营的人。一看到生意上门,罗保成自然热情地招呼着,再听说是有三笔买卖要做,那更是眉开眼笑地端茶倒水。 铺子的事情办得很快当,原主人就住在镇上,罗保成一叫就来了。双方当场写了文书,银钱两清。田地和牛是要去亲自看的,何桃和傅石一是需要置办其他物件,二是对田地耕牛不懂行,就拜托傅泉全权负责,傅泉也没推迟就很干脆地跟罗保成去了。 何桃跟傅石就直接去了铁匠铺下了各项工具的订单,然后又转去布庄。 布庄当值的正是林香秀,见到何桃自然是先闲聊了再说买卖。 何桃手里有钱买起东西来向来是不含糊的,挑挑拣拣了一阵就定下了一堆东西。用处最多的素色细棉布买了两匹,先下流行的花布扯了两身,傅石穿习惯的藏青色棉布也买了两身,又扯了一堆色泽艳丽布头专门用来做家里的坐垫、靠枕套子。想着新屋新气象,蚊帐、被面、床单的布料全部备了两套,反正她一个孕妇也没事忙活,每天做做针线活也是好的。 “对了,哪种布做小孩子衣服比较好啊?” “哟,你这是怀上啦?”,林香秀盯着她肚子猛看道:“没几个月吧,我看你腰上还一点肉都没有!” “刚两个月呢!我想着可以慢慢准备起来了!”,何桃有些腼腆地回答。当妈这档子事,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是头一次,每次跟人说到这个话题她总是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 “拿大人穿过的里衣给孩子做衣服最合适不过了,孩子皮肤嫩,穿过的棉布最好”,林香秀虽然是生意人,但却很厚道,没有一味地劝何桃再买布料。 “看你每次买东西都这么豪爽就知道你家里情况不错,但是也没有必要花冤枉钱。再说了,小孩子本来就长得快,好东西给他们都浪费了!” 何桃从林香秀的话想到了点别的。村里的孩子,包括原主小时候,都是穿的旧衣衫改的衣服,都是洗得看不到原来的颜色了,大多还打着补丁,她家小孩一直穿新衣的话就太显眼了!小孩子也是需要朋友的,因为这点小事被排斥,混不进村里的娃娃圈的话就太悲催了。 傅石没想那么多,气鼓气涨地说:“自己孩子有啥浪费不浪费的……” “确实浪费了!”,何桃打断他的话道:“再说了咱挣点小钱也不容易,孩子也应该从小就教的,免得他们以后铺张浪费。” 傅石不再说话,看了何桃一眼扛起买好的布匹就走。林香秀笑得花枝乱颤,走到何桃身边拍拍她肩膀调笑道:“都说慈母多败儿,我看你家男人才是个惯孩子的!” 何桃无奈地叹了口气,跟林香秀告别然后就追傅石去了。 小两口汇合了后,何桃才跟傅石分析了一番,最后总结说:“你也知道咱们的名声,虽然说有所改善了,但是要完全让村里人接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孩子的成长可不会等人,以后也难免受到影响,本来就有名声不好的父母了,穿戴再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的话,他们会更难交到朋友。你应该知道那滋味不好受,我不想我们的孩子以后还要经历一样的事情。” 傅石看看何桃,面上不知道是感慨还是庆幸,他挠了挠后脑勺说:“别看我大了你这么多,可是好多东西我还没你考虑的周到。” 傅石小时候其实是活泼精明的,后来家里接连出事,外面又有风言风语,他的性格才慢慢地变了,变成孤僻懒散。这半年来有何桃不间断地鼓励,又经历了盖房,跟人接触得多了,他就有些慢慢往回变的趋势,小性子也露出来了,他愿意时不时是地表现一下自己的情绪,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逆来顺受。比如这次的情况,如果换成刚成亲那会子,就算他心里不赞同也不会说出来,肯定是沉默以对,更别说甩脸色走人了。 何桃也发觉了这点,她没有觉得不痛快,反而是庆幸傅石的改变,觉得傅石越来越有人味了。 “咱们是夫妻嘛,本来就应该相互照应,我想不到的你想到了也要跟我说,商量着办事肯定会少走一些弯路。” 两人置办好了物件后就去牙行等傅泉。泡了两次茶后,傅泉和罗保成带着卖家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傅泉进门连茶也没来得及喝就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刚成年的公牛,很壮实,买回去直接就能拉车,七两银子不算贵。我看着行就直接牵回来了,这会就存在寄车那块儿了。那地也还成,我看了地里种的麦子,虽然比不上良田,但是也能有七层的收成,这价钱也算是公道。” “行,既然二叔说没问题,那咱们现在就写文书吧!”,傅石很信任傅泉的眼光,痛快地掏银子。 卖牛的老汉领了银子按了手印二话不说就走了,卖地的中年人秦大树则跟傅石拉了一堆家常,说起他当年开荒的经历。 第30章 置产(下) 开荒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靠的是力气和运气。(.好看的小说) 蜀南府平地不多,他们所处的这一片更是丘陵密布,无主的地多,但都是在山坡上!好地早就被原住民占完了,开荒只能选无主的矮山!若是运气好占地占得早,恰好附近有能选引水方便的水源,又有足够的壮劳力把山坡挖成平地的话,勉强能开出水田,其余的就只能依山坡垦梯田,因为地势高没法灌溉,只能靠自然降水,或者担水浇灌,这种开荒地就只能种糜子(黄米)和旱地小麦,以及大豆、地瓜、芋头之类的杂粮。 荒地土壤大多肥力不足,开出来以后不能立马种粮食,要先种不挑地的庄稼养地,收了几茬以后才能种小麦之类的粮食。 即使如此,开荒地最终的产量都不高,只有良田的七、八层左右,有的甚至连三层都达不到。 因此,即使大齐开荒前三年免粮税,也没有太多的人有勇气尝试,就怕开到颗粒无收的,没有增益不说,三年以后还要搭上一份粮税。 秦大树是三十多年前逃荒而来的灾民之一,孤儿一个,落户到天水村后就就憋着一口气开起了荒,凭着一腔热血、一把锄头硬是坚持了下来,开了荒,种了粮,娶了媳妇,养了孩子。 “秦大叔,您可真了不起!”,何桃毫不犹豫地竖起了大拇指。 以前何桃一直认为何家人懒,家里六七个壮劳力不去开荒,只会守着家里的几亩地饿肚子,太懒了!听了秦大树讲的开荒风险后,她对何家人改观了,她不觉得何家人懒了,而是胆小! 傅泉也一脸佩服:“确实了不起!” 当初他跟傅石爹福海分家时,平分了父母留下的土地,一家得了四亩水田两亩旱地。各自成家后他也开过荒,十多年断断续续也就开了六亩旱地而已。跟秦大树开荒十八亩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的,不由得他不佩服! 秦大树憨厚地一笑:“啥了不起,都是让饿肚子给逼的!不开荒吃啥?不过,我现在算了圆满了,我那大儿子做生意赚了钱,要接我去享福,以后我也不用再种地了!跟你们说这些呢,就是想你们知道开荒不容易,以后善待土地!” 傅石连连点头:“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让地荒了!” 秦大树这才在买卖契约上按了手印,拿着银子走了。 一切都料理好了,罗保成笑眯眯地接了中介费才又说:“这地是打算租给别人种的吧?要是相信你保成叔的话,叔给你介绍户人家。天水村东头姓柳的那家人,一家子都是种庄稼的好手。前年那家的独孙生了场大病,他们才不得已卖了一半的地,日子过得很艰难。你给他们种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傅石和何桃原本就想让罗保成帮忙介绍,天水村他们也不认识谁,总不可能挨家挨户地去问吧。他这么一说自然是很肯的,傅石连忙道谢说:“多谢保成叔”。 何桃也道了谢,心里想果然是生意人,这买卖做得可真够周到。 傅泉也在旁边说:“刚才你保成叔就提了,但是我想着赶时间也没去见过。你要是有意向的话,这两天赶紧抽空自己去跟他们见一面,早些定下来,有人照料着才不会荒了庄稼。” 傅石点头表示明白,说明天一早就去天水村找那户人家。 至此,大荒地傅家的第一次置产才算完成,三人告别了罗保成,傅泉驾着牛车载着何桃和货物,傅石牵着牛,慢悠悠地回榕树村了。 接下来的日子傅石很忙,先是去天水村跟租户柳家人见面。 柳家只有五口人,柳老汉夫妇,儿子柳树夫妇以及他们的独生子柳传宗。柳老汉、柳树父子看起来都是地道的庄稼人,说起地里的活也是头头是道。傅石当场就跟柳家人定下了租地的条件,他一切不管,缴税后的收成抽六层的作为租金。这样算来柳家能得总收成一半多一些,这可是十分优厚的条件,柳家人自然是感恩戴德,连连保证会用心耕种。 之前已经跟相关的人家定好了小鸡仔、小鸭、猪仔、鱼苗,都是其他村的,傅石也一一地去装了回来。他们自己的牛车车棚还没做好,这一阵依然是借的二房的牛车,来来去去的足足跑了五天趟,连带着二房的老牛都给累得有些焉了。去还车的时候傅石自己都不好意思看那牛的眼睛,最后硬是送了半车草料给二房,说是给老牛补补身子,搞得二房的人哭笑不得。 鱼苗放进荷塘,猪仔进了猪圈,小鸡、小鸭也进了笼,这还只是麻烦的开始。得每天两顿地喂,得清理窝棚,得下地割猪草,得宰草料煮食,没养过牲口的傅石手忙脚乱,满脑袋都是官司。 这还不算,果树苗才是最让他伤脑筋的。柳树镇的地界上没有果园子,何桃之前打听到邻县卖果树苗的卖家,通过牙行定了货,由卖家送货上门,送来的果树苗堆了整整一亩地!傅石看着脑袋就更疼了! 他每天一大早就得起,煮上稀饭就要去后院喂牲口,完事了回前院跟何桃吃早饭,然后洗碗刷锅,接着就要出门割猪草。赶在中午前回来做午饭,下午就顶着太阳种树苗,然后又是喂猪,做晚饭喂何桃,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媳妇啊,咱非得养这么多牲口吗?”,傅石累到不行。他总觉得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跟媳妇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何桃抱住他的手软软地说:“万事开头难,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石头,你就再坚持一段时间吧,好不好嘛?” 其实傅石在部队那些年更苦更累的日子他都过了,也就是退役这一年多来懒散惯了,由奢入简易,由俭入奢难,一下子紧锣密鼓地劳作起来不习惯而已。何桃娇滴滴地这么一撒娇,他立马就投降了,都是为了咱这个家嘛,累就累呗,第二天照常早起干活。 何桃也立马开始反思,养猪种树的主意都是她出的,可是事到临头了她却一点忙也没帮,虽说是傅石坚决阻止的,可是一直这么下去傅石肯定会心里不舒服的呀,以前不也过得好好的,干啥要他一个人受这个罪啊?第一次只是喊累,下一次会不会直接撂担子不干了? 俗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人家读书人有红袖添香夜读书,咱们农民就来个拙荆相伴喂壮猪! 傅石第一次喊累的隔天早上,何桃就不顾傅石的反对跟着早早地起了,她想不管傅石干啥她都跟在身边,陪他说说话,给他擦擦汗啥的,也算是出分力,让傅石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谁知道,她一走近猪圈闻到猪屎味就犯恶心,小鸡小鸭毛茸茸的看起来很可爱,可是她一看到就想起禽流感啊、鸡瘟啊之类的词,退避三舍,最后她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搬了桌椅撑着雨伞坐在一旁眨巴着眼睛看着傅石种树。 虽然与预想有所偏差,可是效果还是顶顶好的。 傅石被她崇拜加期望的眼神盯着,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从头到尾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一锄头一锄头地挖坑,十天时间不到就把几百棵树全种好了! 种完最后一棵树苗后,傅石扔了锄头往她旁边的小凳子上一坐,趴在桌上粗气说:“累,真累!终于种完了!” “石头,你真厉害!”,何桃也不嫌弃他浑身汗味,抱着他的脑袋就吧唧亲了一口。 傅石拍拍脑袋:“媳妇,再亲一口!” “石头辛苦啦!”,何桃抱着接连亲了好几下,然后很狗腿地帮他捏肩膀捶背:“来,让你媳妇好好伺候你!” 傅石抬头嘿嘿地笑了一声说:“媳妇你手先歇歇,晚上好好伺候我吧!” “……”,色胚!何桃羞得直跺脚。 自从搬家那次她弄巧成拙帮他撸了一次后,傅石就记挂上了她的“一双巧手”,几乎每晚上就要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折腾一番。如果这种技能有评级的话,她应该已经是跻身大师级别了吧! “我喂猪去,”,傅石站起来说:“你也别在这坐着了,回屋等着伺候你男人吧!” 何桃捂着发烫的脸蛋瞪了傅石一眼,跟着站了起来。她一手扶腰,一手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看着傅石穿过矮矮的果树林。她想到几年后这里将会果树成林,果实压弯了树枝,林间有鸡鸭成群,她和傅石的孩子也许是追着小鸡小鸭跑,也可能扒在树上摘果子,也可能是抱着他们的腿撒娇,于是她便不由自主地笑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第31章 打猎 家里的事情忙了一个段落后,傅石这才想起来当初答应要带何有梁和傅磊进山的事。这不比他以前一个人进山,要教他们打猎的话,要从挖陷阱开始、追踪猎物、辨别痕迹、引诱猎物、开箭打猎每一步都要做一遍,肯定得在山里待几天。他担心何桃一人在家,本想干脆推掉算了,等何桃生了以后再说。何桃不同意,劝他说事情是他们自己提出来,哪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 “磊哥儿我不知道,小弟可是盼了很久了。你就放心地去,两三天不是问题,要是不放心家里的话就让小妹来陪我住几天。” 傅石想了想终于点点头:“那行,我等会儿就去说去,不过,小妹那么小,她能照顾你吗?要不还是让岳母来……” “别!” 何桃忙打断。小陈氏要来了,好好的心情都能全败坏了! “母女俩咋弄得像仇人似得,我看岳母对你也挺好的呀!”,傅石十分不理解。他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媳妇咋就一点也不珍惜呢?! “我没说她对我不好啊!”,何桃完全不想跟他讨论这种问题,男人本来就不细心,女人家的心思跟他们解释了也白说,她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说:“我想小妹呢!” 傅石就不好再说啥了:“行,听你的,我去的时候就跟咱爹说一声。” 何桃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还好意思说她呢,看他自己对何家人的称呼就知道他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何富国是咱爹,何有梁、何莲是小弟、小妹,小陈氏就只是岳母! 第二天天还没亮,何有梁就带着何莲上了门,他们刚进门傅磊后脚就到了。傅石让何有梁和傅磊两个等在门房,他自己把何莲送到了东屋,嘱咐了何莲一番后领着两个兄弟出了门。 何桃最近嗜睡得很,她醒了的时候傅石三人都进了大青山內围了。她打着呵欠走出卧室,何莲“蹬蹬蹬”地跑她跟前来,冲她笑道:“大姐,你可醒了,再不起来就直接吃午饭咯!” 何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又打了个哈欠才回答:“直接吃午饭就吃午饭吧,反正也没啥事。” 何莲张大嘴巴,似乎是不认识她是谁了。咋跟变了个人似得,家里在勤快这一项说事的话,奶奶是稳稳的第一,大姐也是不输多少的呀! “大姐,你现在咋这么懒啦?” 何桃打呵欠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才打着哈哈说:“都、都是因为怀孕了,嗯,怀孕了所以就懒了!” 何莲歪着脑袋问:“该不会家里的活都是姐夫做的吧?” 她想起傅石出门时的嘱咐,句句都是拜托她好好照顾何桃,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意思:啥事儿也别让你姐做! 被何莲疑惑的眼睛盯着,何桃也不自在起来,她努力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回答道:“那啥,你姐夫勤快呗!” 拿傅石的话说就是“怀孩子就是你唯一的正事,别的啥也不用管,都交给我!” “那你也不能这样子啊!”,何莲虽然才十一岁,可这时候的女孩子本来就醒事得早,“勤快做事、孝顺公婆”之类话她听得多了,自然也知道成家的女人咋做才是对的。自家姐姐的样子不就是村里姑婆大婶嘴里的“懒婆娘”嘛! “大姐,你可不能变成懒婆娘,以后会被姐夫嫌弃的!村里人也会在背后笑话你的! 何桃被何莲说得立马红了脸。 “行了,行了,我知道啦!吃饭去吧!” 一边说,一边逃一样地往厨房去了。话说她原本就不是多勤快的人,现在又有傅石心甘情愿地伺候她,不让她动一根手指头,她就越发地懒出风格了。 这里的孕妇可真不算金贵,洗衣、做饭、伺候公婆平时该做的一件也不会少,更别想男人会伺候穿衣吃饭的了,好多孕妇进产房前一刻还是在忙活家务!说起来傅石可真是农村男人里的异类了,他做的事要是让村里人知道的话肯定会被嘲笑“夫纲不振”。 因为傅石不在家,又有何莲在一旁嫌弃,何桃吃了饭就撩起袖子干起了家务。家里的活本来就不多,也就是洗洗涮涮的事情,唯一的粗重活就是剁猪草。傅石出门前一天就提前给剁好了,满满几大框。何桃摸着肚子理直气壮地差遣何莲去煮猪食、喂猪、喂鸡。 做完家务了,就让何莲搬了长榻放在屋檐下,晒着太阳做针线活,有着何莲的帮助,蚊帐、被套、窗帘都很快做好了。 四天后傅石他们回来的时候,姐妹俩正在做靠垫的套子。院门被人拍得“砰砰”大响,同时还有何有梁兴奋难已的声音传来。 “大姐,我们回来啦!” “二哥他们回来啦!”,何莲听了一拍手,蹦蹦跳跳地开门去了。 何桃也跟着慢腾腾地走过去,她还没走出小院门傅石就已经冲到了她跟前,笑着叫了一声“媳妇”,然后就弯腰对着她肚子说了声“儿子,你爹回来了!” 何桃翻了白眼,然后仔细打量傅石。说起来这是他们成亲以来第一次分开,整整四天没见,咋一见了面何桃才觉得自己其实挺想他的。她回头看了看,何莲等人都注意力都被猎物吸引了,她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傅石红着脸瞪她,她就捂着嘴巴坏笑。她想起以前赶集时她抱他的手臂,傅石也是一样羞得脸红脖子粗的,没想到现在还是一样,她想着就玩心大起,又踮起脚要去亲他,傅石赶紧抱住脑袋,低吼:“媳妇,你别啊!” 何桃笑得肚子都痛了! “瞎胡闹!”,傅石虎着脸说。 何桃抱住她胳膊摇了摇,他又满脸无奈地笑起来。 “都打到啥啦?”,何桃不逗他了,问起猎物的事情。 傅石乐呵地说:“这次还真有不少东西!以前我大舅说新手运气好,我还不信,可是上次带你打了野猪,这次带何小弟和磊哥儿也打了几个大家伙!走,我带你看看去!” 傅石搀着何桃去了工具房,何桃一进去震住了,乖乖,野猪一头,鹿子两头,一只袍子,两串野兔,还有一串野鸡,这可真是大丰收呢! 何有梁正在逗何莲说:“你知道是啥不啦?” 何莲还没来得及说呢,何有梁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告诉你吧,是鹿子呢,两头一公一母呢!”,何有梁兴奋地比划:“姐夫可厉害了,原本我们都准备下山了,姐夫发现了这么一对,嗖嗖两箭过去,全逮着咯!” 傅磊也在旁边附和:“以前我爹说堂哥箭法怎么好我还不信呢,这次真是开了眼界!如果不是怕堂嫂在家里担心,我肯定得拉上堂哥多待几天再回来!” 何有梁听了捶了傅磊一把:“你别贪心了哈,姐夫说了这几天天热,肉存不住的,多待几天回来估计肉都全烂了!” “能卖不少钱吧?”,何桃问道。 傅石早就算过了,张口就来:“就野猪和鹿子也估计能卖二十两左右,我都留意着没伤皮。兔子野鸡之类的小东西就三家分一分,回去打打牙祭!” “二十两?!”,何莲张大嘴巴,眼睛满满的敬佩,她扭头看向何桃:“姐夫可真厉害!” 何桃默然,他厉害你对我说啥啊?! “一家能分个七两呢!”,傅石点点头。 何有梁和傅磊连连摆手异口同声地说:“这可不行,我们哪好意思要啊!” 本来也是,他们就是跟着去学东西,一路忙活的都是傅石,没听说师傅挣钱小徒弟还能分成的! “说啥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带着你们我也拖不回来!”,傅石还觉得自己是沾了新手的好运,没了新手的这个运气,他箭法再好遇不到猎物也是白搭。 三个人一个要给两个要拒,结果还是何桃拍了板,傅石是主要劳动力得大头,何有梁和傅磊就各得三两银子,何有梁和傅磊这才应了下来。 商量好了以后,傅石就把野鸡和兔子分做了三份,让何有梁带一份回何家,而他自己则和傅磊带了一份去傅家二房,顺便去借牛车把三个大家伙送柳树镇上的酒楼去。 男人们风一般地回了又出去,何桃就领着何莲去收拾野鸡,打算中午做顿好的款待凯旋而归的三位勇士。 何莲拿着菜刀一下就割开了野鸡脖子,野鸡拍打着挣扎,鸡血溅得到处都是。何桃衣服上也沾了好几滴,闻到这味道立马犯了恶心,转身就吐酸水。她心想,传说中的孕吐终于还是来了,之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受罪了! 何莲不明所以,还“咯咯”地笑道:“大姐,你不仅是懒了,还变娇气了呢!” 何桃吐得头晕眼花的,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我不行了,你慢慢收拾吧,我现在见不得这个,我的进去歇一会。” 何莲吐吐舌头,自己一个人干起活来。 不一会何有梁就转了回来,倒不是为着一口肉吃,就想着等会傅石去镇上卖猎物时他也能跟去见识见识。他一进门就看到何桃有气无力地靠在长榻上,急忙问:“大姐,你不舒服啊?”,说着又扭头瞪了杀鸡杀得正在兴头上的何莲一眼道:“大姐都不舒服了你还杀啥鸡啊!” 何莲吐吐舌头没好气地回道:“哪是不舒服啊,大姐现在娇气呢,都见不得鸡血了!” 何桃在旁边瀑布汗,她捂着脑袋小声解释:“没有不舒服,也不是娇气,我这是怀孕的正常反应。” 傅石回来了更加闹得鸡飞狗跳,也不听何桃孕吐是正常反应的解释,大手一捞就要把她抱上了牛车,跟死得硬翘翘的猎物放在一起,说要带她去镇上看大夫。 被猎物身上的味道一熏,原本已经好了一些的何桃立马又吐了个昏天黑地,缓过气来后一个劲地捶傅石,也不管有没有旁人在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何有梁几个捂着肚子笑得都喘不上气。最后好说歹说,何桃才避免了跟猎物上街的厄运。 傅石三人从镇上回来后,小院里已经摆好了酒菜,三人二话不说就开吃。傅石一筷子夹了红烧鸡肉,一吃就觉得味道不对,笑嘻嘻地逗何桃:“媳妇,你手艺回去咯!” 话一落音何莲的小脸就鼓了起来,气鼓鼓地埋头刨饭。 “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何桃睨了他一眼道:“我现在是闻不得生肉的味道,今天一桌都是小妹做的呢!” 傅石这才闷闷地说了一句:“也挺好吃的,辛苦小妹了!” 吃了饭,傅石又跟何有梁、傅磊约好了下次进山的时间,这才让他们各自回去了。 第32章 摔跤 何有梁出门之前被何桃拉住了,她又旧事从提对何有梁说:“小弟,你的银子要不还是放在大姐这儿吧!” 何莲也在旁边帮腔道:“是呀,我也存了私房钱在大姐这儿呢!有一百文呢!” 说着还很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我又不是你们女人藏啥私房钱啊!”,何有梁皱起眉头说。这眼看着大嫂就要生产了,二哥要娶媳妇,家里用钱的地方那么多,他哪好意思自己偷偷存钱啊! 何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就学咱爹的直性子吧!这钱你拿回去了给了奶奶,一分都花不到你身上!别说你,说不定咱们大房都一文得不了!” 何桃的话也算是说到了何有梁心上,奶奶向来偏疼二哥,这三两银子说不准不揣热和就转手到了何有田手里。何有梁闷闷地说:“磊哥儿都拿钱回去了,我没拿回去奶奶肯定跟我没完的。” “这好办!” 何桃进了屋拿了块一两的碎银子给他。 “回去就告诉奶奶你赚了一两!磊哥儿家的都不是大嘴巴的,家里人不会知道你实际上得了多少,剩下的我就给你存起来!” 何莲也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何有梁,何有梁默不作声地接了那块碎银子,小声说:“那就麻烦大姐帮我存起来吧!” 等人都走完了,傅石虎着脸捏了何桃的腮帮子说:“你咋老是教着你弟弟欺瞒长辈啊!小心咱儿子以后也跟你一样!” 何桃摆出泼妇的造型高声道:“我咋啦?!像我就对啦,不会吃亏!我以后绝对不会学我奶奶那样,一门心思地盯着子子孙孙的口袋,死不放权!等儿子到了十八岁就分出去,他们自己赚了自己花!” “你就不要儿子孝顺啦?”,傅石问。 “该孝顺的还是得孝顺,我养他十八年呢!”,何桃理直气壮地说。 傅石对着她的肚子小声说:“儿子啊,听到你娘说的没,你娘厉害着呢!” 何桃也摸着肚子说:“娘是厉害着呢,你以后要是不听话就让你爹揍你!你爹要是不听话,你长大了就帮我揍你爹!” “……”,能不能教点好的?!傅石心想,以后可得把儿子拴自己裤腰带上,别一不小心就让媳妇给带歪了! 何有梁揣着银子刚进门就被大周氏叫去了东屋,大周氏也不多说就朝他伸出手,努努嘴。何有梁默不作声地把银子掏出来放在大周氏手心。大周氏眼睛一亮,随即又装作不在意地把银子收了,嘟嘟囔囔道:“还以为她会多大方呢,自己住着新房子,吃香的喝辣的,自家兄弟去忙活了这么久才给了一两银子……” 何有梁攥紧了拳头,抬头脸上带着笑,打着商量说:“奶奶,能不能给我几十文,我想给小妹买块花布做……” “做啥?!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做啥?”,大周氏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又觉得自己似乎过了一点,于是摆出一副“我为你们好的样子”劝道:“她才几岁?你不想她学着勤俭持家还帮着她往享受的路上走啊?也不是奶奶说你,你才赚了多少钱,等你日后赚了大钱了,你爱咋给她花奶奶都不说你!这钱就放奶奶这儿存着,你放心,该你的一文也少不了你!” 何有梁又紧了紧拳头,点点头:“是,孙儿知道了。” 说完就回东厢去了,刚到院子里就被张大花给拖住,开口也是说钱:“小弟啊,你这趟赚了不少吧?” 何有梁厌恶张大花,一言不发地甩开她的手就往自己房间走。 “呸!能耐了!”,她吐了一口吐沫,叉着腰嘀嘀咕咕:“整天跟那对煞星混在一起,早晚不得好死!” 她咒骂着要回自己屋,也不看脚下一不留神就摔了个大马趴。她这都九个月的肚子了,这一摔哪儿还得了! 何有梁刚转身没走两步就听到张大花的惨叫,回头一看张大花正地上捂着肚子打滚,也就一眨眼功夫脸就煞白了,眼看着就没了人色了。 何有梁赶紧吼了一嗓子:“娘,奶奶,快出来啊,大嫂摔啦!” 何有栋先冲了出来,抱着张大花一个劲儿地地问:“花啊,你咋样啦,这是咋回事啊,咋就摔了啊?” 大周氏跟着也跑了出来,她蹲在张大花身边伸手往她裙子里摸了摸,湿哒哒的,心里喊了一声“糟了”,赶紧冲何有梁说:“去请成老太,快!” 一直以来大周氏之所以忍着张大花的咋咋呼呼就是因为她能生,眼看着就要三年抱俩了,她居然摔了!大周氏恨得直咬牙,你张大花摔死都没关系,咋就不能挑个时间摔,这一摔肯定摔到她的重孙子了! 偏偏何有栋还在一边抱着张大花使劲地嚎“花啊,娃他娘,你说句话啊……”,大周氏看着就火大,甩手就扇了何有栋一巴掌:“嚎啥嚎,跟个娘们儿似得,还不赶紧把你媳妇抱进屋去!”,说着又扭头瞪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小陈氏“就知道哭,还不赶紧烧热水去!老二媳妇跟我进去帮把手!” 何莲扯着何富国的手小声问:“爹,大嫂没事吧?她的脸看着好吓人!” 何富国没回答,只是摸摸她的脑袋,让她回自己屋待着去,免得吓着了。 好不容易等到何有梁拽着成老太回来了,成老太气也没歇一口就撩起袖子进了产房,随后传出她的声音让送热水进去。 张大花声嘶力竭的叫痛声一阵接一阵,不停歇地地传出来。何有栋听了抱着脑袋团团转,他真怕张大花摔的这一跤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摔了脑袋傻了,或者摔了腿瘸了啥的? 他越想越觉得担心,抱着脑袋蹲了下来。要是养个傻儿子或者瘸儿子,以后得花多少心思,得花多少钱?钱?他浑身上下的家当加起来还不值十文钱!现在还好,吃穿都是走的公中,以后分家了咋办?他只会种庄稼,也不像小弟还学了门手艺,如果儿子真出了啥问题,他该咋办? 心思转到银钱上后,何有栋就活泛了,小弟是有手艺的肯定比他能挣钱,大妹又跟他关系好肯定会帮衬着,如果能让他担下自己的傻儿子、瘸儿子的话,问题不就解决了?! “小弟,有粱,”,何有栋突然站起来,他拉住何有梁,眼睛睁得大大地问道:“你大嫂摔这一跤跟你有没有关系?” 何有梁瞬时就跟跟大冬天喝了一肚子凉水似得,心里拔凉拔凉的,他猛地甩开何有栋:“你啥意思?!” “你别急,大哥就是问问,你大嫂出事的时候你恰好就在旁边,大哥问你一句也不行啦?”,何有栋似乎自己多委屈一样,说着还看向何富国:“爹,你看二弟,我也没说就是他推的,都是亲兄弟,就算他推了我还能把能他咋地?” “老大!”,何富国喝了一声:“你小弟啥样的人你不知道?瞎胡说啥?!” “我也就问问而已,”,何有栋不敢再大声说,只是小声嘀咕:“要真是他推的,出了啥事他可得负责,出银子……” 何有粱这才算是明白何有栋闹这一出是为了啥!他就不明白了,何有栋咋就成了这样的人?原来不是这样的,何有栋虽然不是模范兄长,可是对他们下面的这三个也算是照顾有加,咋突然就成了要诬赖自己兄弟的无赖了?他直想扇何有栋几巴掌,问问他咋有脸说这种话! 何富国怕他们兄弟俩打起来让人看了笑话,急忙拉住何有栋挡住他,扭头冲何有栋说:“闭上你的臭嘴,留点心思担心你老婆孩子!” 何有栋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脸皮不够厚,被何富国这么一吼龌龊心思一下子全没了,讪讪地转身看也不敢再看他们两个。 一直躲在角落里没说的何有田突然嗤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张大花叫得凄厉,周围几户人不说,再远一些的人家户都听到了她的惨叫声。众人一开始还以为何家终于下手要调教这个不着调的儿媳妇了,谁知道这叫声一开始就没再停下来,四周的邻居就三三两两地赶来了。他们还想着到了劝几句,可不能出了人命官司。谁知道来了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原来是张大花要生了。 何家的门大开着,来的人都看到了何有栋“质问”何有梁的一幕。这些人里面有几个爱嚼舌根的,其中就有村里最长舌的喜婆子。 喜婆子除了是出了名的长舌妇之外,她还是个很受欢迎的媒婆。她管不住嘴,好的坏的都全部一股脑地说了,大家也不怕她像别的媒婆两头欺瞒,出现到迎亲了才知道新郎是个瘸子或者揭了盖头才知道新娘是个麻子脸的事情,因此即便她不讨人喜欢,找她相看说媒的人也不少。喜婆子也就更加光明正大地去十村八里听说各种闲话。任何事只要入了她的耳,就等于榕树村所有人都知道! “哎哟,真是造孽啊,小叔子居然把大着肚子的大嫂给推倒了!真是,啧啧,看来这何有梁也跟他那大姐一样是个心狠手辣的!” 张家人闹上门来的事村里没一个人不知道,何桃持刀挟持怀孕的弟妹要到和离书的事情自然也是人尽皆知,长舌妇人没少拿出来说事。 何桃自己当然是不知道的,她并不知道村人在忌讳她的同时还畏惧她,“惹毛了就大家一起死”的威胁不是谁都能不当一回事的。这些日子以来,随着大荒地跟村里人的关系逐渐缓和,尤其是何桃怀孕让很多人相信他们夫妻俩转了命,去大荒地帮过工的人又都众口一词地夸奖说她是个贤惠能干的,关于她心狠手辣的事情也逐渐被淡忘了,喜婆子的一句话又唤醒了村里人的回忆。 “哎哟,富国兄弟两口子都是老实人,咋就教出了这双儿女啊!”,另外一个妇人附和道。这妇人是何家隔壁何四书家的大房媳妇谢氏。她脸上带着莫名的兴奋,拐了拐喜婆子说:“对着大肚皮都能下狠手的,谁家放心把闺女嫁过来啊!我看有粱以后说亲可就难咯,对吧,喜婆?” 谢氏名下仅有二子,大儿子何春发今年十八,二儿子何冬明与何有梁同岁刚满十四。因为家里穷愣是还没说上媳妇,谢氏因为这事急得头发都白了。她眼看着隔壁的何有栋孩子都要有两个了,何有田又重金定下了隔壁村的一枝花,连最小的何有梁都要开始相看了,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这好不容易有个由头能让隔壁也吃瘪,她当然乐得加把火。 果然,喜婆子听了她说的话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很是赞同地说:“这样的人家,反正我是不敢保媒的,要是出了事人家找我要闺女我咋办啊!” “可不就是嘛!”,谢氏一笑,又拉起喜婆子说自家的两个儿子:“喜婆啊,我家那两个小子您可得多帮帮忙,咱别的不说,人品是顶顶好的……” 就因为何有栋那一句话,后来何有梁说亲栽了个莫名其妙的大跟头,远的就不说了,因为何有梁即将就要面临一个大麻烦! 第33章 讹上(上) 张大花惨叫了一个晚上后,终于在第二天早上生了她的第二个孩子,何家的大孙女。 因着昨晚上的事,何有梁不愿意在家里多待,一听到成老太的喊了一句“生了闺女”他就主动开口,说要去给何桃报喜讯。他到大荒地的时候,傅石正背着个大背篓要出门打猪草,他一见就乐了。打猪草这种事一般都是女人的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男人去打猪草呢! “姐夫,你可真勤快,居然自己去打猪草,我大姐干啥呢!” 这可不是何有梁不想何桃好,只是思维定势一下子转不过来而已。他其实是很满意傅石这个姐夫的,还没见过谁对自己媳妇这么好呢!他私下里也揣摩过傅石的想法,应该是娶个媳妇太不容易了,所以才格外地珍惜吧! “小弟,你咋这么早就来了?”,傅石不以为意,乐呵呵地跟何有梁打招呼:“你大姐还没起呢!再说了,她现在大着肚子,打猪草这种事她可做不了!” “那啥,我是来报喜的,我大嫂生了,生了女儿!”,何有梁说着也拿了把镰刀:“我帮你打猪草去,回来大姐该起了吧!” “那可真得恭喜大舅子了,他现在可算是儿女双全了!”, “姐夫你不用羡慕我大哥,说不定我大姐生对龙凤胎,你一下就儿女双全了呢!” “承你吉言!不过我们老傅家还真出过好几对双胞胎,我大爷爷和二爷爷就是双胞胎!不过龙凤胎的我倒是不知道有没有了。” 两个人说着闲话就出门去了。 他们回来时,何桃已经起床了正在厨房里喝粥,看到何有梁就笑着让他也来一碗。何有梁就自己盛了一大碗,一口气就喝了半碗,又接着一口把剩下的半碗也喝干净了,这才对何桃说了张大花生了的事情。 “啊?不是说得下个月初吗?咋就生啦?”,何桃自己怀孕后对周围的孕妇也上了心,打听到村里有还四五个大肚皮,其中张大花、二房的三媳妇薛丫、还有个叫傅秋月的,这三个人的预产期很接近,都是要下个月生产。她一开始是打着要去现场看看,学点经验的心思,结果成老太没好气地说不行,说是两个孕妇不能待一块儿,会窜胎,说要是别人生了儿子还好,生了闺女肯定会怪她!她这才悻悻作罢。 “她自己摔了一跤,就提前生了。” “咋就摔跤了?她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何桃忿忿地说。 “咋就摔跤了?谁知道她咋摔的跤,一天到晚不干好事,我一回去就打听我到底赚了多少银子,我没理她,一转身她就摔了。大姐你不知道,这事气死我了!她自己摔了,就因为我也在院子里,大哥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给推的!”,何有梁说着把碗一放:“我是看也不想再看他一眼,他是我大哥,咋能这么想我?” 他昨晚一晚没睡,不是因为张大花喊得大声吵得他睡不着,他是一直在翻来覆去地想,想何有栋当时的语气和脸色,越想越气。 “啥?!居然怀疑你推她?!何有栋脑子被驴踢了吧!”,何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何有栋不像是这么脑残的呀! “我也觉得大哥不对劲……”,何有梁闷闷地说:“我感觉好像被他讹上了!” 说完他自己都不相信似的拍了一下脑袋,长呼一口气道:“算了,也就是当时说了一句,没啥。” 这事说过了也就算了!何有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何桃也就没接着说什么。 “石头,你去逮只鸡给小弟……” 大周氏持家过于勤俭,在原主印象中小陈氏生何莲的时候别说鸡肉了,连鸡蛋都没吃多少,估计张大花也是一样的待遇,而何桃一查出有孕傅石就买了十几只老母鸡养在家里让她随时吃,这么一对比,何桃就觉得张大花有些可怜。 “不用!”,傅石还没回话呢,何有梁就拦下了他:“大姐,等满月的时候你再带过去吧,现在还不用!” “那好吧!”,何桃也就是一时冲动,被何有梁一拦,她就想起张大花为人有多么的不讨喜,立马就没了心思。 吃了早饭,傅石就教何有梁如何保养弓箭,说完了两人又把所有的箭头拿出来准备都磨了一遍,这时候听到何莲在拍着门叫人。 何莲看到何有梁一下子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咋啦?”,何有梁急了 “大嫂说是你把她推到的!”,何莲跺跺脚大声说。 “啥、啥?”,何有梁傻眼了。 “大嫂说,你推的,说,就是因为你推的,所以才死了……”,何莲摸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小哥是不会做那种事的,一定是张大花冤枉他,可是为啥连大哥都帮着她害小哥啊! 咋会这样啊?! “小妹,你说清楚啊,啥死了不死了的?”,何桃拉住哭得稀里哗啦的何莲:“谁死了?” “小、小侄女死了。”,何莲抽抽搭搭地回答:“大嫂说,就、就是三哥推她摔倒的,所以,小侄女生、生下来就死了。” 何有梁彻底呆了。 “小弟,你别发呆了,赶紧回去啊!她这是摆明了讹你!” 何桃一句话惊醒了何有梁,他握紧拳头冲何桃点点头,然后一趟朝家里冲去。何莲也哭着跟了上去。 “石头,走,咱们也看看去!”,何桃拉起傅石的手。真是不停地刷新她认知的底线! “媳妇,慢点,慢慢走!”,傅石一伸手几乎是拦腰把她抱住了,气急败坏地说:“你小心肚子的孩子!” 何桃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有着张大花的前车之鉴,她可不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啊!她吸了一口气说:“好啦,我知道了,咱慢慢走!” 却说何有梁出门后,成老太才发现不对劲,这刚生下来的孩子居然没哭,拍了一巴掌也是一样。 “是个哑巴!” 不用她说大周氏也发现了,她自己生过三个孩子,两个儿媳妇加起来也生产了五次了,她咋会不明白。 小周氏见小孩子无声地张着嘴巴,心里觉得可怜,可是大周氏只是死死地盯着小孩也不知道在想啥,她便开口说道:“要不,还是先洗洗再说吧!” 大周氏抿紧了嘴唇没开口,她扭头看向成老太,半晌才开了口:“麻烦成妹子了,后面的事就交给咱们娘俩自己来吧!” 说完就把用红布包着的谢钱塞进成老太口袋里。 成老太一听就知道是咋回事了,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啥都没说,长吁短叹地出去了。在外面等得焦急万分的何有栋等人一见到她就都围了上来,成老太一言不发地扒开众人走了。 “咋回事啊?”,何有栋是最着急的,看向成老太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产房。成老太不说话,产房他又进不去,只能大声问里面的大周氏:“奶奶,啥情况啊?” 屋内小周氏背对着大周氏埋着头,听到何有栋的声音她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看一眼人事不省的张大花哀求道:“娘,我,我能先出去吗?” “你给我好好待着!一出去不就都知道了!”,站在水盆前的大周氏瞪了她一眼。她怔怔地看着怀里的婴儿,然后闭着眼睛将她放进了装满水的大盆里,紧紧摁住…… “生下来就是死的!”,大周氏怀里抱着个小襁褓,没包严实的角落里露出婴儿青色的皮肤。何有栋颤抖着手想接过来,大周氏扭身躲开了:“别看了,我这就去埋掉。” 何有栋抱着脑袋蹲了下来,哭得泣不成声。 “老大,看开些,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何富国蹲下拍了拍何有栋的肩膀。他有过这样的经历。小陈氏也掉过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养到半岁夭折的。小周氏生何有田之前怀了三次掉了三次,最后只有何有田一根独苗苗。 可是日子还得往下过去不是? 第34章 讹上(中) 下午张大花醒了,听说孩子没活下来,她抱着准备的小衣服哭得死去活来。何桃是张大花心里的执念,她一直觉得只要何桃还活一天她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都是她克的!她克我们老张家,扫把星,都是她克的!要不然我好好的咋就摔跤了……” “自己保不住孩子,怪人何桃干啥,她要是扫把星咋就没克傅石?!”,何有栋失去了孩子本来就有火,听到张大花还在扯这些有的没的,他怒从心里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你闭嘴!” 打完了何有栋就后悔了,等着张大花跟她吵闹,谁知道张大花只是捂着脸,双眼无神地喃喃自语说:“是呀,她过得那么好好,她有钱,又要有孩子了,只要她不死就会一直克我,我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有钱? 何有栋又想起了自己昨晚上的念头,如果,真的是小弟推的话……没了孩子,进点银子也是不错的呀! 何有栋双眼发亮:“你摔跤是小弟推的,让他赔!” “啥?!”,张大花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疯了你?咱才闺女没了,你还有心思打这种主意?你想遭报应啊你?” “说啥报应,我又是要他去死?就让他出点银子而已!”,何有栋抱住张大花跟她细细分析:“你别急,慢慢听我说。你看,小弟也十四了,马上就要说亲了,按照咱们何家的习惯估计他一成亲就要分家了。奶奶她虽然嘴上说得好,说两个都是亲儿子分家的时候谁也不偏袒。可是,你想想看,咱爹和二叔她确实是一碗水端平了的,可是咱们这一辈三个孙子里,她最喜欢就是二弟,你看当初大妹回来奶奶当场就要让她走的,可是二弟跟她一嘀咕她就让大妹留下来了。当吃不明白,现在还不明白啊?大妹嫁给傅石就是他出的主意,为了啥?就是为了他能去那个王琼花!这种事情奶奶听他的,等分家的时候肯定也一样,为了他肯定会偏心二叔!” “你说这些有啥用?”,张大花不耐烦地拍了拍被子:“这跟你让我诬赖小弟有啥关系?” “有啥关系?关系大了去了!”,何有栋真恨不得拍这个没脑子的婆娘一掌,都说这么明白了还不懂:“分家时奶奶要偏心的话,咱们大房不就得吃亏?” “能有啥办法?家里都是她说了算!”,张大花从嫁进来那天起就盼着分家了。分了家虽然也是上有公婆还不能自己当家作主,但何富国和小陈氏可比何志高和大周氏好得多了去了。 “所以啊,咱分家肯定的吃亏,我这不是想办法给咱大房搞点私房钱嘛!”,何有栋一副“我是为了大家好”的样子。 张大花点点头,随即又翻了个白眼:“说的啥胡话?!你给咱大房搞钱你诬赖二弟干啥?你咋不说是二弟推我的?指不定看这个份上,奶奶到时候还不会太偏心……” “你咋这么蠢啊!”,何有栋磨着牙戳了张大花一记:“二弟?他有银子?” “你都把我给说糊涂了!”,张大花摸摸脑袋:“小弟也没银子啊!” “哎哟,我的祖奶奶啊,你真是蠢到家了!”,何有栋长吁短叹:“小弟没银子,大妹有啊!真要是小弟把你给推到了害得咱闺女就没了,咱让他赔银子你说该不该?” “该!让他赔命都该!”,张大花愤愤地说着又想到孩子一出生就死了其实是怪她自己走路不小心摔跤导致早产,说起来这都是她的错,哦,不是,是让何桃给克的,那个扫把星专门就克他们姓张的!她攥着被子狠狠地说:“都是你何桃那个扫把星,要赔也得让她赔!” “哎,这就对了!”,何有栋眼珠子一转,很是赞同地说:“你看,小弟不是没银子嘛,他跟大妹那么好,你说大妹会不会帮他出银子?说到底,小弟没啥损失,咱就是通过他从大妹口袋里掏点银子,这不正好?” “好!”,张大花立马入了套,顾不得自己还是刚早产说着就要起身:“我这就去跟咱奶奶说去,就是小弟把我推倒的!” 何有栋拉住她:“你,你给我好好躺着!刚生完孩子瞎折腾啥呀!这是不用你去说,都交给我啊,倒时候你只要一口咬定是小弟推你的就行!” “哎,不对啊,”,张大花先是一脸感动,挨着枕头了又坐了起来:“他爹啊,你这是白费功夫呢!银子进了咱家的门不就是进了奶奶口袋啊,你这是帮着她给二房攒私房钱呢!” “你当我傻啊!”,何有栋一笑:“我又没让他现在拿银子,咱先把这是咬死了,让他认下来,就说他没银子,让他白字黑子地写个欠条,等咱分家了再问他要去!” “哎,我以前咋就没看出来啊!”,张大花软软地靠在床头,与有荣焉地说:“他爹,你咋这么聪明啊!” 何有栋听了哈哈地大笑起来,啥刚出生就死了的闺女,啥兄弟不兄弟的,全让他给忘到天边去了,他就只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眼前飞啊飞的,似乎伸手就能抓到揣自己怀里。 何有梁回到何家的时候,张大花正在产房里哭闹。 “……我命苦啊,嫁到你们何家,有个扫把星的小姑子克我不说,还有个心狠手辣的小叔子,我可怜的孩子啊。血债血偿!必须要凶手给我的孩子抵命。” 大周氏眼睛一眯。不说是不是何有梁推倒张大花,只是那句“血债血偿”就如针一般刺到她心里,那孩子是她亲手了解的,张大花这不是在咒她嘛!她又不能明着反驳,心里憋着气,抿紧了的嘴皮都在发抖。 “大嫂你胡说!” 何有梁的一句话让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一口气跑到家里,还没进门就听到张大花的哭骂,他气得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叫喊:“不是我,我没做过!我没做过……” 一声高过一声。 “三郎,别喊了,再喊就把邻居惊动了!”,大周氏上前把何有梁拉进屋里,然后将门紧紧关上。 “你大嫂这是生完孩子脑子坏了!”,大周氏帮何有梁拍拍胸口,让他顺顺气:“你别理她!奶奶相信你!” 张大花本来就因为说谎心里正虚着呢,何有梁的回应更是让她没底,一下子没了声音。坐在床边的何有栋举起手虚扇了一下,小声说了句:“继续哭!” 张大花缩了缩脖子赶紧又放开嗓子开始哭:“咋不是你?不是你推我我好端端的能摔跤?!你敢做不敢认啊!就是你,就是你推我的!就是你害死我的孩子,我要你不得好死!” “闭上你的臭嘴!好吃懒做的婆娘,你是专门来祸害我们何家的吗?害我没了一个曾孙女不说,你还敢咒我的孙子!你再敢瞎说一句就给我滚回张家去,我们何家不要你这样的媳妇!” 大周氏骂完了将一把扫把扔去砸在窗户上,“砰”地一声响。张大花也跟着抖了一下,吓得差点晕过去,再听到大周氏要赶她回娘家,不管何有栋怎么招呼她都死活不敢再说话了。 第35章 讹上(下) “他爹,你不是说啥都交给你的嘛,你来,我可不敢跟咱奶奶吵。”,她推了推又想扇她的何有栋。 何有栋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扬声喊道:“奶奶,是老三推的!让他负责又咋了,他是您孙子,我女儿也是您曾孙女啊!” 何有梁低着头,拽进了拳头,努力让自己不要发抖。太让人寒心了,那可是他的亲大哥啊!咋就能为了钱睁着眼睛说瞎话冤枉自己的亲弟弟?! “你胡说啥,你媳妇说啥你都听,你亲眼看啦?”,大周氏瞥了一眼何有梁。三个孙子最不成器的就是老大,嘴巴倒是甜,可干起活来还比不上他那怂货媳妇,最是偷奸躲懒耍滑头的。老三虽然比不上老二脑袋灵光,可是好在他够踏实够听话,从来没有坏心思,心肠还特别软。她还记得当年何有梁捡了只狗仔,她说家里没多余的粮食不准他养,结果那傻孩子就把自己的那一份挪出一点给狗吃。说是何有栋自己推的她都信,老三咋可能害人?! “我亲眼看见的!”,何有栋又喊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院子里的人都看向何有梁。 “我亲眼看到的,我还能诬赖他?” 张大花的话没人信,可是何有栋都这么说了,何家人一下子不知道该相信哪边了!何富国看看何有梁又看看产房,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都是他的亲儿子,他该咋办? 何有梁身子一晃,何富国赶紧扶住了他。 “爹,你信他不?” 何富国实在是不忍心看何有梁的眼睛,他只能摇摇头。 何有梁又问小陈氏:“娘,你信我不?” 小陈氏只是掩面呜呜地哭。 “说要他抵命我也是不忍心,毕竟是我的亲兄弟。[.超多好看小说]这种事要是别人干的,我早上衙门告去了!可是我的闺女不能白死,娃他娘也不能白受罪……” “好一个亲兄弟!”,亲兄弟?他就没这样的兄弟!何有梁挣脱何富国的搀扶,瘦弱的脊梁挺得笔直,他一字一句地问:“你想让我咋办?” 这一瞬间,何有栋犹豫了,可是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他咬牙开了口喊了出来。 “二十两!你赔二十两,就这件事就此揭过……” 兄弟能照顾他的吃喝拉撒?最终还是会分了家各过各的,能要到二十两他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银子!居然真是为了银子! “大哥,你知道的,我没银子。”,何有梁站得笔直。 “我不管你有没有,反正你得负责,你可以找大妹借啊……” 何有梁心里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该庆幸,这样的兄长,早看清他的真面目也是好的吧? 大周氏一听心思就动了,去找何桃借?银子进了何家还不是进她的口袋?还不用她出手筹谋。要不干脆就逼着三郎认下这事?大不了以后三郎说亲时多出点银子给他找个好的! “三郎……”,大周氏转向何有梁。 如果大姐看到这一幕的话会说啥?何有梁看着大周氏,等着她把话说完。 “那你就去衙门告啊!”,何桃踢开了大门,紧接着众人又听到傅石的声音“媳妇,你小心!你还大着肚子呢!” 被傅石拽着胳膊的何桃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何家院子:“何有栋,你去告啊!” “大姐!”,何有梁一下子笑了,不知道为啥一看到何桃他就有了底气:“你咋来了?” 何桃没好气地说:“我不来,不来等着让你把你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啦!” “桃丫头,你这话啥意思?”,大周氏皱起眉头,想到他们还在“谋算”何桃的银子,她有些不自然地说:“你都是嫁出去的人了,这事情轮不到你插手!” “我……”,何桃一听就要反驳回去,嫁出去的人不能插手?那你管那个何花的死活干啥?以后不管有啥事你都不会求到我何桃头上?不过,她没来得及说出来,何有梁拉住她的手说:“大姐,你别管,我自己知道。” 傅石也拉了拉她的胳膊:“媳妇,你别激动。那是你奶奶。” 何有梁转身对着何有栋、张大花的房间说:“我不知道你们是咋想的,难不成你们以为只要你们说是我推的,我就一定会认?我脑子没被驴踢过!只要不是我做的,你就是找一百个、一千一万个人来说是我做,我也不会认!大哥,你从小脑子就不灵光,到现在也一样!” “你说啥?!”,何有栋一下子站起来就要冲出去,张大花死死拉住他:“他爹,算了,你说的行不通,咱算了吧!” “算了?”,何有栋像看白痴一样看张大花,到这一步还能算了?反正都撕破脸皮了,要是就这样算了,银子捞不着不说,以后他也别想在家里抬头做人! 何有栋从房间里冲出来,张大花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何有栋直接走到何有梁跟前拽住他的衣领:“你别想抵赖!原本是看在兄弟份上,想让你赔点钱就算了,你非得说我诬赖你,既然如此,我银子不要了,咱上衙门说道说道去!” 一回生、二回熟,昨晚赖过一次没成功,这一次何有栋就像是赖了千百回的老手一样,那动作,那表情,似乎他说的事情是真的一样,把失去了亲女又被兄弟抵赖的伤痛表现得入木三分。 乖乖,没想到这何有栋还有演戏的天分,何桃心想要不是她知道何有梁的为人,她指不定就相信何有栋了! 何富国拉何有栋的手:“有啥话好好说!你先松开!” “大郎,你干啥!松开你弟弟!”,大周氏拿手拍何有栋:“上衙门干啥?都是一家人啥话不能在家里说啊!” “大郎,你别冲动!”,连当惯了透明人的何富家和小周氏也走过来劝何有栋。 乡下人一听到进衙门那就跟下地狱一样,进去了准定没好事!要真为这种事情闹得进了衙门,村里人还不知道会传啥话呢! “上衙门?”,何有梁拽住何有栋的手问道:“你真要跟我上衙门?” “既然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只能上衙门了!”,何有栋信誓旦旦地说。他心想,这下子你总该认了吧! “好!上衙门就上衙门!”,何有梁掰开何有栋的手:“去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啊?”,何有栋一听他真敢去衙门立马不知道该咋办了,可是他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挺着含含糊糊地说:“你说,别以为你说几句我就会放过你,告诉你,没门!” 何有梁听了嗤笑一声,昂首挺胸将手掌举过头,高声说:“我敢发誓我没有推过张大花,如果是我推的就让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他眼前的何有栋和张大花:“何有栋、张大花,你们敢发誓吗?用明哥儿的命发誓,用你们将来孩子的命发誓,如果你们冤枉了我,他们就不得……” “你敢咒我儿子!”,张大花凄厉的叫着要去挠他:“你才不得好死!” “你们敢发誓吗?”,何有梁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敢,你们敢吗?” 谁敢随便发誓?有大周氏的言传身教,何家人很迷信,不然也不会有将12岁的何桃嫁出去又在她回娘家当天又卖出的事了。他们不敢发誓! 何有栋自以为精明的盘算被“发誓”两个字打得无影无踪。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何富国咬牙了说一句“家门不幸”,一下子似乎老了十岁。小陈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地说“我命苦啊,咋就生了这么个东西啊”。 “你们敢发誓吗?”,何桃是个唯恐不乱的,她跟着大声问。 张大花和何有栋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哪怕是之前还骂何桃克死她刚出生孩子的张大花也没脸再找事。所有人都看着何有栋和张大花,没人说话,只听到明哥儿的哭声。 一直待在屋里没出来的何志高突然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根木棍子,走到何有栋身前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砸:“不要脸的东西!” 没人去劝,只有张大花去挡棍子,何志高也不避开她,一下接一下,打到谁就是谁。挨了几下后何有栋忍不住了,一边求饶一边要躲,喊着“我再也不敢了”。何富国堵住他的退路,一脚将他踹到在地,何志高走过来又补了一脚,随即又是一阵棒打。张大花又扑过去挡,嘴里喊着“打我吧,别打他爹了”,她刚生产完身子正虚弱,挨了几下就晕过去了。何志高这才停了,骂了一句:“再有下次,我直接打死你们!” “哎哟,这可算是吵完了。” 隔壁院子里谢氏从梯子上爬了下来,拍了拍因为趴着墙太久而酸疼的肩膀。谢氏一向喜欢传这种闲言碎语,不过,这一次她决定忍下来。 看你何三郎顶着那样的名声咋说媳妇去! 第36章 福地 林树根终于将傅家的马车做好了,傅石得了信后就牵着牛上了门。(.无弹窗广告) 一般农家的牛车都是没有顶棚的,何桃就受过冬日里坐牛车被吹得“楚楚动人”的苦,所以她强烈要求自家的牛车必须要带可装卸的车棚。这个要求可费了林树根不少心思,对车棚的选材用料做工再三斟酌,历时近一月终于才做出成品。 林树根套好了车辕,随后还实际演示了一番如何拆卸车棚。傅石表示很满意,林树根对酬劳表示很满意,交易圆满完成。 傅石架着新牛车去了柳树镇,存车后直奔农集,把一条街的母鸡买了个干净。牛车直接驶进了大荒地的前院。傅石叫停了牛翻身下车,想着跟媳妇打个招呼再把鸡放后院去,一进小院门就看到何桃扶着堂屋的门框正吐得一塌糊涂。 “咋又吐了啊?!” 自从因为看到野鸡血犯恶心后,这半个月来何桃基本上是吃啥吐啥,尤其见不得荤腥,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小肥膘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石昨天特意向多子多孙的二婶吴氏讨教了秘方,那就是腌梅子!二房三儿媳妇薛丫也怀着孩子,傅石厚脸皮从孕妇口中夺食,讨了小半罐腌梅子回来,何桃一吃就说管用,昨晚上吃了一大碗饭许多菜,临睡前还喝了半碗鸡汤。可是这效果也太短了吧,他就出去一个上午,回来她又在吐了。 “腌梅子不管用啦?”,傅石弯下腰拍了拍何桃的后背,让她顺顺气。 “不是……”,何桃摆摆手说道:“就是因为有用,我就,吃多了,撑得反胃……” 傅石被自己媳妇彻底打败了。是谁老说不能吃太多,以免把孩子养得太大不好生?一天到晚地数落他喂猪一样地养人的又是谁? 何桃也挺不好意思的。这半个月她都快饿疯了!好不容易有个能缓解她痛苦的腌梅子出现,她实在是忍不住啊!谁知道会这么挫,挫到自己吃到吐,丢人现眼呐! “对了,我有事跟你说,刚才小弟来说太叔公回来了,你去求太叔公给咱们宅子写个牌匾呗!”,何桃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我去啊?”,傅石有些犹豫。 “为啥不能是你去啊?之前的春联不就是我去求的嘛,这次轮到你了!”,何桃可耻地转换了概念。 春联完全是意外好吧!傅石心里嘟囔,嘴上却干脆地应了下来:“行,等我把鸡养到后院就去。” 这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说起了,自从年前得了太叔公赐的春联后,何桃就起了心思,建了新房后一定要请太叔公来坐席,请他当场写牌匾。谁知道搬家的时候不赶巧,一向深入简出的太叔公居然出远门访友去了,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 “你又买鸡了?”,何桃扭头看他。好不容易才把之前买的十几只母鸡消灭了,又买了?! “嗯,成奶奶说过的,你要多补补。”,傅石很严格地执行权威人士成老太的每一句吩咐。 何桃晃了晃脑袋表示自己的不屑――吃了一个多月的鸡了,能不能买点儿别的?况且现在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也吃不下,这不是折磨她嘛!她摸了摸已经显怀的肚子,她最近吃啥吐啥,身上没有几两肉,可是肚子却见风长,一天比一天大!这才四个多月而已,她就觉得自己的脊椎有些吃力了。 “要不这样吧,你先送我去成奶奶家,然后你再自己去太叔公家。” “哪不舒服吗?”,傅石立马紧张了。早就该去了!当初曾九娘怀孕时,他也算是一路照顾过来的,他不记得肚子的变化有这么明显。 小两口到了成老太家,成老太一摸脉,嗯?不对劲!活动了下肩膀又再摸,哎哟! “这是双生子的脉象啊!”,成老太惊呼。 “啥?!”,傅石和何桃异口同声,一个是惊喜,一个是惊吓。 “这,要不还是去找大夫确认下?” 成老太毕竟不是专业的大夫,也就学了点诊脉皮毛,摸一摸一般的喜脉她是没问题,可是怀双胎的本来就少,她是一次也没遇到过! “我现在不能去!”,何桃果断地摆手,她必须得有个心理缓冲期来接受这个“噩耗”。 傅石本来还想问她为啥,一看她小脸煞白就知道原因了,跟当初被诊出喜脉时如出一辙啊!又是被吓到了! “也好,不急在今天……”,他摸摸脑袋小心翼翼地说。 成老太沉默不语,她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劝去也不是,赞同不去也不是。屋里沉默了一阵后,傅石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媳妇,要不,我先去太叔公家?” 何桃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我在成奶奶这儿等你。” 得了赦令,傅石这才迈动已经僵硬的双腿,生硬地挪出了成老太家。一出门他就忍不住跳起来挥了挥拳头,无声地喝了一句。两个!我就快有两个儿子了!傅石傻笑着走向太叔公家。 傅石不记得他是咋进的门,不记得周围还有没有人别的人在,也不记得他跟太叔公说了啥,他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路都是轻飘飘的,比喝得大醉还要飘忽。反正他出门的时候,手里是捧着太叔公写好的“大福地傅宅”手书。 他不记得,别人记得,有人将他当天的丑态学得活灵活现,传遍了榕树村。 “那傅石是一路蹦着进的门,进去了就又蹦又跳地喊‘太叔公,我要有两个儿子啦,我媳妇怀了双胎!我就要有两个儿子啦!’,就跟中邪了一样!太叔公的朋友也在场呢,笑着跟太叔公说‘这小子就跟放榜时的白头秀才一般’……太叔公嫌弃他到不行,写了一张大字扔给他说‘赶紧滚回你的大福地去!’” 这段故事是傅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村里的捣蛋孩子一看到他就会学他手舞足蹈的样子,跟在他后面闹“两个儿子,两个儿子……”,搞得他一看到半大孩子就心慌。 十天后,柳树镇的大夫证实了成老太的诊断,何桃确实是怀着双胎。一回到家,傅石就抱住何桃“呜啊呜啊”地亲了她一脸口水。 “媳妇,你真厉害!”, 何桃白了他一眼:“是你比较厉害!” 播种机中的战斗机! “我就要有两个儿子了!”,傅石紧了紧抱着何桃的双手。 “也可能是两个女儿!”,何桃继续翻白眼。 “……”,傅石闭上嘴巴,很倔强地不说话。 “概率是一半一半的。”,何桃很认真地说。 “也可能是一儿一女的龙凤胎!”,傅石再次陷入憧憬中。他想起不久前何有梁还跟他开玩笑说他会一下子儿女双全。 何桃扭了扭身子挣脱了傅石的怀抱,抱着被子哀伤去了!十五岁怀双胞胎,这就是以命换命的买卖吧? 何桃的哀伤没有影响正陷入狂热幻想中的傅石分毫,等何桃哀伤够了睡了又醒了,傅石还在自言自语:“……如果是两个女儿的话,名字就是大丫、二丫,一儿一女的话就是叫大郎、大丫,小名不能太讲究,福气重了孩子压不住,等开蒙了再起大名,两个儿子的话,就叫傅天、傅地……” 何桃哀嚎一声将枕头砸了过去:“你丫闭嘴!” 尽管何桃担惊受怕,差点没生生将自己逼成了产前抑郁症患者,最终还是接受她怀了双胎的这个事实。 颓废了几天后,她打起精神开始做待产计划。每天早中晚散步各半个时辰,锻炼身体以免生产时体力不支;每日三餐都要吃得饱吃得好,要有瓜果蔬菜荤素搭配,保证营养均衡,为肚子里孩子的健康成长提供完善的营养;每个月去镇上的医馆接受“体检”掌握最新的健康状况…… 她把成老太请到大荒地来讨论了各种可能出现的坏情形,如果遇到早产、难产、血崩、胎位不正等等情况,稳婆会怎么对待,大夫又会开什么方子。她让成老太开了一份可能用到的药品清单,催产、止血、镇痛的,新生儿可能会用到的,全部提前买了放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对了,当初张大花是啥情况?都生下来了咋说没了就没了呀?”,何桃问道。 成老太支支吾吾地说:“那啥,孩子在肚子里就不好了,这个,生下来自然就,就没能活下来……” 何桃见成老太神色不对,似乎是有所隐瞒。这事情其实也跟她没啥关系,但是她就担心成老太之所以隐瞒是因为她技术不到家才导致那孩子早夭,她犹豫了一下放弃继续追问,旁敲侧击地说道:“成奶奶,我是真的很害怕,你看张大花她身子骨也挺好的呀,生明哥儿的时候还是第一胎呢都挺顺利的,这第二胎反而出问题了,我就担心到时候我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成老太看了她一眼,斩钉截铁地说:“你放心,你绝对不会遇到那种情况!” 傅石娶个媳妇这么不容易,别说是个哑巴闺女,就是生个断手断脚的闺女他都不会嫌弃!可是她又不能说出来,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她只管接生,之后的事情与她无关。 成老太的态度打消了何桃的疑虑,看起来不像是因为接生的技术原因导致的,她笑了笑说:“既然您这么说了,我就相信了啊!其实我就想问问知道到底是啥情况,遇上该用啥药,我也要提前备着……” “她那种情况啥药也没用!”,成老太叹了口气,随后又扯开话题道:“说起来,老婆子我做稳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不忌讳那些不吉利的,哪个孕妇怀孕的时候敢说些的,连听都不敢听千方百计地避开,你倒好,专门打听这种事情!” “我这不是怕死嘛!”,何桃摊摊手很认真地说:“求生不得的滋味我尝过一次了,所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要做最充分的准备。对了,成奶奶,如果到了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关头,谁也不用问,我先跟您说好了,保大人!” 第37章 为啥 何桃的这番言论实在是超出了成老太的认知,她张大了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何桃,静待下文。 “有后娘就有后爹,与其让我用生命换来的孩子被人辱骂虐待,不如让他们早超生去。” 就算是法律制度健全的现代国家这样的事都不算少,更别提在这个封建王朝。 何桃前世搬过两次家――除去她工作后租房子的经历不算。她的父母是国营企业的双职工,当然,不是那种有钱有权的,只是底层小工人。她十岁之前住的是家属大院,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邻居都是父母的同事。那时候她有个要好的玩伴叫做小小,人如其名,个子小小,胆子也小。小小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让爸妈一人抓住她一边手臂,把她托到半空中转圈圈。每次她都吓得哇哇地叫,但是放下她她又要缠着再玩一次。小小六岁那年她妈妈出车祸去世了,死后的第三年她爸爸就给她娶了后妈。从那以后小小的胆子就更小了,约她出去玩她最在意的不是玩得开不开心,而是时刻注意衣服有没有弄脏。 “弄脏了阿姨会打的”,小小每一次都这么说。 何桃给她出主意:“她打你,你就让你爸打她!” “没用的。她第一次打我耳光,我流鼻血了,爸爸回来给他看擦鼻血的衣服,她告诉爸爸是我上火,爸爸说我是小谎话精。第二天爸爸去上班,她又打我,扯着我的头发捂着我的鼻子打,她说这样打不会流血。我告诉爸爸,爸爸说因为我不乖,阿姨是在教育你。第三次她当着爸爸的面打我,因为我没把碗里的饭吃完。爸爸说我活该,谁让你不听话!我爸爸不是以前的爸爸了!” 那之后没多久,何桃父母调职居家搬迁,再没有跟小小见过面,但是“有后妈就有后爹”这句话已经牢牢地嵌在了她心底,从来没忘记过。 小小的爸妈还是自由恋爱结的婚呢,她与傅石之间根本就是买卖婚姻。傅石会对她千依百顺只是因为她是他媳妇,来之不易的媳妇,任何一个还算靠谱的女人嫁给傅石都能受到一样的对待。 傅石那么疼媳妇,如果他的新媳妇不喜欢前妻的孩子,他会不会也一样依着?何桃不知道,她不也不想知道。 成老太叹了一口气:“桃丫头,你想太多了!石娃子对你多好啊,全村找不出第二个对自己媳妇这么好的了!” “傅石确实是好男人!”,何桃耸耸肩膀:“不管谁做他媳妇他都会一样的,又不是非我不可!” 躲在门外偷听的傅石先是猛地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说那些有的没的啥意思?还扯啥后爹后娘的,把他傅石看成啥样的人了?! “砰砰”的拍门声响起。傅石自己也说不明白为啥,他并不想让何桃知道他听到了,他轻手轻脚快步到了门房,然后才喊了一声:“谁啊?” “姐夫,是我和小妹。” 傅石开了门,门还没打开何莲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小脸带着得意,她笑着将手中的篮子举得高高得,说道:“姐夫,你看带了啥来!” 傅石低头一看,篮子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野果子。他扯出一个笑容说:“你大姐看到这个肯定高兴!进屋吧!” 何桃每天都要吃一些水果和干果,说是为了孩子好,干果倒还好说瓜子、核桃、桂圆啥的都可以,就是水果比较难办。柳树镇范围内没有果园,集市上的水果都是农家自己种的着吃不完或者舍不得吃的,买不买得到还要靠运气,最关键的是,这时节根本就没有果子卖,常见的桃、李、樱桃、甜瓜都还没熟呢! 为了满足何桃的口腹之欲,何有梁和何莲两个人隔上几天就会上山摘野果子送来。 “不忙,我们洗了果子再进去。”,何有梁说着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说完就抢了何莲的篮子走向水井边。何莲也蹦蹦跳跳地跟了过去。 傅石这才朝屋里喊了一声:“媳妇,是小弟和小妹来了!” “哦,知道啦!”,何桃在屋里回了一句。 何桃看到何有梁手里的野果子就笑得一脸灿烂,直起身子接了篮子抱进怀就开吃。 “嗯,好吃,我都馋死啦!” 一连吃了几个后,很是舒爽地长呼了一口气,这时候才想起来还有外人在场,于是有些不好意思把篮子往成老太的方向递过去:“成奶奶,你也吃点呀!” 成老太捂着嘴巴笑道:“你这丫头,这么嘴馋,可别生两个馋嘴娃子!” “没事,石头养得起!”,何桃笑着看向傅石:“对吧?” 傅石点点头。 何莲在一旁附和道:“是呀,姐夫可厉害啦,大姐就是生十个馋嘴娃都养得起!” 傅石扯出一个笑容,继续点头。 “你咋啦?”,何桃总觉得傅石有点不对劲。 傅石摇摇头,顿了一下说道:“没事。我得去二叔家过去一趟,商量铺子的事。” 镇上的铺子已经开张快两个月了。按照当初就说好的,傅石只负责提供铺子和启动资金,其余的一切事务都是傅泉全权负责。傅泉在月底时都会让傅石过去,叔侄俩说说营业状况。 “哎哟,那我正巧跟你一起回村。”,成老太也站了起来。 傅石下午出门,直到天黑才回来,吆喝着把大门拍得嘭嘭大响。 “媳妇,开门,你男人回来了!” 何桃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子酒臭味,她掩住鼻子看,傅石整个人都倚靠在门框上,摇摇晃晃的,一看就是喝多了! 傅石是不怎么喝酒的,只有去二房时才会陪着傅泉喝上几杯,何桃从没见他喝到今天这种状况,就算是摆新房酒那天也没有过。 “咋喝这么多啊?!你不要命啦!”,何桃伸手去拉傅石。 这一片路窄沟多的,喝成这样子还能平安到家,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要命的,媳妇,我舍不得你,我要跟你过一辈子呢!”,傅石抱住何桃傻笑,嘴里嘀嘀咕咕地说:“媳妇,咱俩过一辈子……” “肉麻!”,何桃被他抱得喘不过气,不由得拍他的手:“松开,挤到我肚子了!” “啊,还有我儿子,儿子们……”,傅石努力睁大眼睛看向何桃的肚子:“我儿子,儿子,我儿子在你肚子里……” 何桃翻了个白眼,拖住他的手拽他进了门。她就转身插个门闩的时间里,傅石已经东倒西歪地走到堂屋前了。何桃两步赶过去,拉住他直接扶去了西厢客房,她可不敢挺着个大肚子跟醉鬼睡在一张床上。 傅石倒在床上,眯着眼睛冲何桃笑,嘴里嘟嘟囔囔地一直没停。 何桃原本还想问问他到底为了啥喝这么多酒,看他神志不清的样子还是放弃了。她也有些累了,打了个呵欠揉着腰就要回卧室去。她还没走两步,就听到“砰”的一声,一回头傅石趴在地上,一只手还保持着朝她伸过来的姿势。 “媳妇……” 何桃无奈地呻、吟一声,上前拉住他的手要扶他起来。 “你起来呀!” 傅石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她不敢用力,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只能出言威胁道:“你再不起来,我真不管了,就让你睡地上了!” 傅石哼哼了两声,抬起头看着她:“媳妇……” “干嘛?!” “媳妇,你会没事的……” “废话,我本来就没事!” “我也保大人……” 何桃这才明白傅石今天的不正常是为了啥,原来是听到她和成老太说的话了。 十月怀胎的是她,辛苦生产的也是她,遇到难产会生命攸关的也是她,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决定就应该由她来做!傅石却把这个当做是对她的好,信誓旦旦地说出来,她说不上来此刻是啥感觉。 是应该感到高兴吧? 她看着依然含糊不清地嘀咕着的傅石,蹲下来问他:“那你不要儿子啦?” 傅石摇头:“要!” 何桃翻了个白眼。 她其实还想问一句“如果我一辈子也生不了儿子呢?”,最终还是作罢,何必呢?未来的事情,想再多也没有用。 “如果你对我好一辈子,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她将另外一只手搭在傅石紧握的手上,认真地说。 第二天,傅石在中午醒来,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起了床。正倚靠在长榻上晒太阳的何桃听到响动后抬头看向他。 “醒啦?” “醒了!” 傅石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他想起昨天事情。听了何桃说的话后,他先是气愤,何桃居然认为他虐待他们的孩子,咋能那样想?他觉得自己要是跟何桃待在一个屋里他会忍不住想要跟她吵架,于是就借口商量铺子的事情去了二房。二叔看出来他心情不好,问他出了啥事,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媳妇不相信自己?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他仔细想想,他生气并不只是因为这个。他一直翻来覆去地想媳妇那句“娶了谁都一样”,他就想何桃嫁了谁也都一样吗? 何桃也会对着那个人笑得眯起眼睛,会抱着那个人撒娇耍赖,会嘟着嘴巴让那个人亲亲?他想到何桃的前夫张大,听说他身体不好,何桃是不是也像曾这样对待他?她是不是也曾轻轻的软软的跟张大说话,是不是在张大不开心时她也安慰过他鼓励过他? 想到这些,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上来感觉,酸酸涩涩的,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搞不懂,也不明白自己咋也跟媳妇一样净想些有的没的! 这种事情咋好告诉别人?最终他啥也没跟二叔说,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酒,后来二叔喝醉了,他接着喝,大堂哥和二堂哥也让他给喝趴下了,最后二婶把他赶了出来。 离了二房,他又去村里的杂货店买了两坛子酒,坐在家门口的河边一个人喝,一个人继续想。到底是为了啥?他到底是为了啥这么生气?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是为了啥? 他突然想到了曾九娘。曾九娘说“只要有了贺远程我就有了一切,没了他给我整个大齐我都不会快乐!”。那时候他觉得曾九娘就是吃饱了撑的,如果让她饿上十天半个月让她选要贺远程还是白面馒头,她肯定会选白面馒头! “你傻站着干嘛?给你留了饭,快去吃吧!”,何桃摇了摇手里的蒲扇抬头冲他一笑。 他眯起眼睛看何桃,觉得她比花儿还好看,比太阳还耀眼。他突然明白曾九娘说的情啊爱啊到底是咋回事了。 他觉得就算饿死他,他也会选何桃! 第38章 麦收(一) 时光流转,栀子花开了,红樱桃熟了,麦穗由绿变黄,榕树村即将进入夏收农忙时节。 何桃向来怕热,随着天气变热,她的脾气也一天天地古怪起来,每天都能因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理由朝傅石发火十次以上。傅石面对无妄之灾,只能听之受之,被骂完了以后还要好言好语地哄她,别太生气,当心肚子! “为毛会这么热啊,还这么闷!”,万恶的地主婆何桃躺在长榻上哀嚎,嚎完了又扭头对一旁打扇的长工傅石嗔道:“你都聋了吗?” 傅石默默地打扇,天气热跟我聋没聋有啥联系啊? “我说热,你没听到吗?”,何桃呼呼地用手掌扇风。 “听着呢,这不是给你扇风嘛!”,傅石闷闷地说着加大了扇风的力度。成奶奶说的果然没错,怀孕的女人脾气真差!这要不是自己媳妇的话,他真想把扇子塞她嘴里,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那些个破虫子,一直叫,一直叫,你都没听到吗?吵死了!!!”,何桃继续无理取闹。 傅石看了她一眼,心想我哪有心思去关注蝉啊,就你一个人的声音都要吵爆我耳朵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何桃翻了个白眼:“不说话,在心里面骂我吧?” 傅石点头,随即回过神,使劲摇头:“没!” 何桃嘴巴一瘪,丧气地说:“行了,我也知道自己最近很不讨人喜欢。” “没啊,媳妇,你怀着我的娃呢,想咋折腾我都行!”,傅石很狗腿的表示:“我哪能不喜欢你呀!” “原来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娃,我无所谓的,对吧?”,何桃瞪他。 “绝对不是!”,傅石赶紧摇头。他正想着咋说才能打消媳妇的胡思乱想时,何桃又开口道歉了:“对不起啊,最近老是这样无理取闹的。” “没事,没事,都是天气热,太热了,人就容易烦心!”,傅石很快给何桃找了个借口。 何桃表示很满意:“也是,我也觉得是天气热的原因。” 正说着天空就乌云密布,先是轰隆隆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俩人还没回过神呢,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往下落了。 傅石赶紧弯腰遮住何桃,然后干脆将抱起来一趟冲进了屋。 “啥天气啊,说下雨就下雨的!”,何桃又开始埋怨老天了。 傅石却很开心地说:“你不是嫌热嘛,这不就下雨了,一场雨过去就能凉快不少呢!” “倒也是,这雨下得好!” 确实下得好!傅石也点头,要是下雨能让媳妇那张可爱的小嘴巴闭上的话,他可以每天跳大神求雨去! 他们俩一个贪凉、一个图清净,都觉得这雨下得好,可是榕树村的其他村民就苦哈哈了! 麦收季节与梅雨季节几乎同步,麦收是要抢的,跟老天爷抢,抢在老天爷哭与不哭之间做到颗粒归仓。 村民们披着蓑衣,或者披着麻袋,急不可耐地跑到田地查看麦子的情况,回到家里都是一样的唉声叹气。 何家 何志高坐在堂屋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何富国和何富家分别坐在他两边下手的凳子,父子三人都沉默着,眼睛闭也不闭地看着屋外帘子般的大雨。 大周氏端着水出了厨房,将水往院子里一泼,盆子一放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咋办呀?” “能咋办?”,何志高敲了敲烟斗,叹了一句:“再等等!” “等啥等!”,大周氏坐下来拍着桌子说:“再等下去,麦子全烂了!” “你想咋样?现在下地去?”,何志高看她一眼。 “老天爷作怪!”,大周氏骂了一句,随后又自己拍了一下脸,两手合拢对天求饶:“老天爷,老婆子失言,您可千万别怪罪。赏口饱饭吃吧!” 傅家二房 傅泉自雨一下就把铺子关了,带着帮忙的大儿子傅雷冒着大雨往家里赶。(.好看的小说)吴氏和几个儿媳妇正坐在屋檐下做针线活,几个人脸上都是焦虑,半天没下一针。傅泉回来后不等吴氏问就开口安排:“大媳妇你们先别做针线了,把蓑衣找出来,破的补一补,不能用的话,赶紧再做新的,大郎你们四个就趁早把镰刀磨了。” “哎!” 儿子媳妇们听了就赶紧做各自该做的事去了。 吴氏问他:“他爹,明天就下地吗?” “还不知道,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保不准一会就停了。”傅泉这才得空喝了口凉茶说道:“就看晚上还会不会再下了!不下的话,咱就等麦子全熟了,在下的话,估计明天就真的下地了” 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何桃和傅石对于榕树村的情况一无所知。何桃躺着吃吃喝喝,享受难得着凉爽,怀念降温神器――空调,顺便向老天爷许愿,再多下几天天雨吧!傅石还勤快些,怕雨大冲坏了鸡笼,特意冒雨到后院加固去了,总之大荒地一片安宁祥和。 直到第二天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天水村的柳家的大儿子柳树找上门了。柳树进了屋连水也顾不上不喝一口,开门见山地说:“东家,您拿个主意吧!这雨看来一两天是停不了了!” “哎,这雨下不下的跟咱啥关系啊?”,何桃摸不着头脑,随即想了想,柳家跟他们的唯一联系就是土地,这肯定是地里的庄稼有关系的了! “庄稼出啥事了?” 柳树先是被她第一句给哽住了,见她反应过来了才急急地说:“可不就是庄稼出事了吗!这雨下得不是时候啊!早半个月,晚半个月都成,偏偏这几天下了!影响收成啊!昨天我跟我爹下地去看过了,熟了的也就七八成左右。” “七八层?”,何桃张大嘴巴问:“是因为下雨的原因?” “不就是因为下雨嘛!”,柳树抬脚一踩:“太阳再出个几天,麦子就能全熟了。现在这上不上下不下的时候,要是接着再下个几天雨的话,剩下也熟不成了不说,熟了的麦粒也发芽了!” 按照当初说的,收成的一层交了粮税,剩下的粮食他们能得四层。他们手里十八亩地种的都是冬小麦,就算是因为开荒地不如良田的出产,每亩算下来也能有将近两石的收成,他们能得一千六百多斤,怎么着也够他们一家五口吃到秋收时节,还能省一些出来卖钱还旧账。 一切打算被突如其来的阴雨打得烟消云散! 柳树心里急得不得了:“到时候可能就是颗粒无收了!” “这样啊!”,何桃有些讪讪的,她刚才还在向老天爷许愿,让多下几天雨呢!她在心里深深忏悔,这雨可千万别接着下了,再热她也忍了! 颗粒无收四个字太沉重了!庄稼人就靠着田地过活,没了收成可就是要饿肚子的,更别提还要交粮税!往年没有结余的人家说不准就要砸锅卖铁、卖儿卖女才能活下去了! “那你来是?”,何桃又问柳树。 “就是想让东家拿个主意,咱到底是现在收,还是等雨停?”,柳树踌躇着问。他是看出来,这小两口之所以把地佃给他们家,不是因为土地不在本村不好照顾,而是根本不懂地里的活计! 何桃扭头问傅石:“你说呢?” 傅石也没主意,沉默了一下,最后把问题又抛给了柳树:“柳兄弟,你说呢?” 柳树不说话,只好看着傅石:“东家,这……” 他是赞成抢收的,可还真不好开口。万一明天就放晴了,接着一直太阳高照,他们却抢收了只得了八成庄稼,东家生气了以后不把地给他种的话,他们一家子吃啥喝啥去啊! “柳大哥,我们俩是真的没主意的,”,何桃看出他的顾虑,开口说:“毕竟这庄稼你们家也有一半的,难不成你还能故意害我们吗?” 柳树赶紧摇摇头:“自然不会的!” “你就只管说,不管咋的,我们都不会埋怨你的!”,何桃接着说。 柳树咬咬牙说:“要不,就等今天一天,明天不管下不下雨,一早就割麦子去!” “成,你们拿主意!”,傅石点点头。 “还有个事情,要提前跟您说清楚,”,柳树见他们同意了自己的意见,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麦子割了不算完,现在下雨麦子是湿的,还得回家晾一晾才能打,这晾的时候可能会发芽,长霉……” 正常年月,麦子割了后要先垛起来,等一个太阳大特别大的日子,再全部散开来暴晒,然后再碾打收仓。 现在这鬼天气,谁知道下雨下到啥时候?!麦子收回去也要是堆在家里发霉。 “可以用火烤干吗?”,何桃突然想起家里的炕。发芽也好,长霉也好,都是因为麦子是湿的,只要烘干了不就成了?这可是他们买地的第一年,现在也不指望之前想的大丰收了,至少别损失的太惨重呀! “火不行的……” 何桃摆摆手:“不是明火,是用炕烘干!” “炕是啥?”,柳树问。 炕是啥,两句话说不清楚。何桃就让傅石领着柳树去看实物,又给他讲了这炕的用法,如此一番后何桃再问柳树:“你觉得行吗?” “行!”,柳树点头:“关键是我家里没炕啊!” “没事,割好了麦子送我们这里来。”,何桃拍板道。 柳树走后,何桃想起来傅石还有好几亩地在二房手里照看,也都是全部种的麦子,那可是他们两个今年的口粮,便催促傅石去二房问问他们打算咋办。 傅石冒雨跑了一趟,回来告诉何桃二房也打算明天就下地割麦子去。 “我还跟二叔讲了用炕烘麦子的事,估计到时候要是不出太阳的话,二叔家也会把麦子运到咱家来!” 何桃点头说:“没问题啊,反正有两张炕呢!咱们轮着用就是了。” 第39章 麦收(二) 第二天依然没放晴,只是雨小了一些,不再是瓢泼大雨。 柳家当家的老爷子有些犹豫,说不准过两天就放晴了,麦子全熟了再去割,也能多点口粮。 他问柳树:“要不咱再等等?” 柳树也有些犹豫,多点粮食谁不想要,可关键就是怕两头空啊! “爹,还是下地吧!”,柳树咬咬牙:“要是接着下雨的话,咱一家子就只能饿死的份了!再说了,反正都跟东家说好了。” 说定了以后,柳家全家老少五口一起出动下地割麦子去了。 傅家二房的劳力们也齐齐出动了,披着蓑衣拿着镰刀,浩浩荡荡地朝田间去。一路上不少村人劝他们再等等,最后见他们坚持村人也不劝了,有几个相熟的人想着自己没事做,还操家伙帮他们割起麦子来。 何家人还在等放晴,听说傅家人已经下地后,大周氏有些坐不住了,问何志高:“老头子,要不咱家也赶紧割了吧?” 何志高抽着旱烟半天没说话,大周氏知道他这是不同意了,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忙活午饭去了。 傅家自己有十二亩地,加上傅石托他们照管的六亩,十八亩全部都是种的冬小麦。傅泉等人从早到晚,一天忙活七八个时辰,也花了整整两天才全部割完。 收回家的麦子堆了好几个屋子,傅泉转了一圈后自语道:“就等着天晴,晒一晒了!” 雨依然在下,不知啥时候才能放晴。 傅石架着牛车去了天水村。柳家人已经连夜将麦秆剪了,只留下了麦穗。柳老爹和柳树两人随着第一车麦子到了大荒地,卸了货就开始将麦穗铺厢房的货炕上。 厢房原本就不算多宽敞,现在又摆满了麦穗,这下子就显得拥挤不堪了。麦子堆了两天,有的已经有些发霉了,满屋子都是一股难闻的味道。湿麦子一受热就冒水汽,屋里就跟大蒸笼的似得。 何桃原本还想帮帮忙的,没进屋就开始犯恶心,差点没吐出来。 傅石拦住她说:“你这好不容易才不吐了,就别掺和这些了,回屋休息去吧!” 于是,何桃心安理得地回去继续吃吃喝喝了。 傅石跟柳家父子坐在炕上,将烘干的麦穗搓下麦粒,凑够了一桶就搬到暖房的炕上继续烘,在暖房烘干才装袋码在堂屋。 这时候有村人去田地里查看,发现有的麦穗已经长霉了,一大半的人等不下去了,操家伙下地割麦子去,何家人也终于等不下去了,一家子都下了地。 傅泉看着连日的阴雨没个停歇,家里的麦子也发霉了,也不敢再等放晴,只怕再等下去就全部发芽了。 他急急忙忙地来了大荒地,专门来看用炕烘麦子。这时候傅石等人已经烘干了四五袋了,傅泉将手伸进袋子感觉麦粒的干度,又用手抓了几次,最后随意挑了个剥了皮咬。 “好!”,傅泉连连点头:“还真干了!” 柳老爹在旁边说:“虽然是赶不上太阳晒的,但是也干得差不多了,好歹能挨到太阳出来,到时候再晒一场损失也不大!” “石哥儿媳妇,幸亏当时你想到了要垒炕,不然咱两家今年就亏大发了!”,傅泉扭头夸捧着肚子站在一旁的何桃。 当初傅石说要垒炕的时候,他嘴上没说,心里却是有些不高兴的。想着何桃在何家、张家十五年,哪年不是一样过来的,咋嫁了傅石就嫌冷了?不就是看着傅石事事迁就她才敢啥要求都提!没想到啊,这东西居然还有这个用处! “就是说啊,要不是有这个的话,这个鬼天气,麦子估计全都得发芽了!”,柳老爹也跟着夸。柳树跟他提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也只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没想到还真有用。 何桃很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误打误撞,当时可没想到这个。” 当初就是怕冷,谁想到能有取暖以外的用处啊!难道这也是穿越女的福利?无意间做一件事就能影响深远。何桃开始发散思维。 第二天,傅家二房的麦子也全部运到了大荒地。二房人多,分成了两班,日夜不停地搓麦子、烘麦子。 “麦子全要发霉啦!” 榕树村里除了光屁股小孩外,所有人脸上都是阴云密布,唉声叹气地等着出太阳晾麦子。 大周氏看着家里堆着的麦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出门对着神龛祈求:“老天开眼,赶紧出太阳吧!老天爷啊,给口饭吃吧!” 何家十亩地,全部都是种的冬小麦。何家上下这么多口人,哪怕大周氏再怎么精打细算,每季的粮食都是吃得精光,眼下粮仓已经空了,可就指着收了麦子吃饱饭了。 若是这雨再下个几天,他们家就连半饥不饱的日子都没了! 大荒地烧炕以后,何桃的活动范围就被缩小到了三点一线:卧室、堂屋、茅房。村民们或者忙活,或者焦虑的时候,她正躺在长榻上数着樱桃吃。” “媳妇,你说要不让咱爹也把麦子运过来烘吧?”,傅石进门问。 “你说啥?,何桃听了慢腾腾地坐了起来,说道:“我没听清楚!” “我说,要不要让咱爹也把麦子运过来!”,傅石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这雨一两天停不了的,不烘干的话,麦子就会发霉的。” 他刚才帮着搓麦粒,手上沾满了来历不明的污渍,他这一擦就成了大花脸,何桃忍着笑拿手帕替他擦干净。 “咱们可就两张炕,何家的麦子运来了也没地方烘呀!” 他说第一遍她就听清楚了,谁知道傅石这个二百五还以为她是没听清楚,傻愣愣地又说了一遍。 “挪一挪还是能腾出点地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家的麦子全毁了吧!”,傅石见她不乐意又解释说:“你也说了你娘家常年到头都是吃不饱的,要是再没了这茬麦子,爹他们,小弟、小妹不都得跟着饿肚子啊!” “呃……”,最后一句正好说在何桃心坎上,她确实不在乎何家人的死活,可是,这三个人不能不管!她没好气地拍了傅石一下:“就你聪明!” 傅石笑着说:“那我就去啦?” 能不同意吗?何桃摸摸肚子点点头。 傅石到何家的时候,大周氏还在神龛前跪着求神保佑,听他说了咋回事后,赶紧又上了一炷香:“菩萨保佑,老天爷保佑。” 傅石原本是觉着何桃跟何家的关系太僵,想借着这回的事情缓和缓和,谁知道大周氏连夸也没夸何桃一句,直接把功劳归到菩萨、祖宗身上了就不说了,就跟这是他们两口子理所应当必须得做的事情一样。他顿时有些明悟为啥何桃那么地不待见大周氏了! 大荒地置地的事情傅石跟何桃都没往外讲,只告诉了傅泉,傅泉也是口风紧的,连吴氏等人也是事到临头了才知道柳家是大荒地的租户,更别提大周氏等人了。 何桃提前跟二房、柳家众人打了招呼,让他们统一口径,跟何家人说是傅石的朋友,别提租地的事。她就怕大周氏要是尊口一开,让他们把地给何家种,虽然可以用“写了n年契书,中途变卦要赔钱”之类的借口打发,可是,财不露白,尤其是有大周氏、何有栋那样的人在时万万不能露白,不然指不定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大周氏一听说要跟傅石的朋友家共用一张炕后,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目光阴沉地瞄了何桃一眼。 当天,烘了一天麦子后大周氏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何富国叫到了跟前,吩咐道:“跟你大闺女说一声去,让那户姓柳的人家等等,等咱们家的麦子烘完了再给他们用!” “娘,这不大好吧……”,何富国说。 “啥不好?!”,大周氏眉一挑:“我也不说跟傅家二房的比,那是孙女婿嫡嫡亲的叔叔,可是那柳家算哪会子事啊,就是占便宜的!能比咱们这正正经经的岳家还要重要?” 何富国哪里争得过大周氏,无奈之下只得摸黑来了大荒地。 三家人晚上都留了人继续烘麦子的,何家是留的小陈氏和何莲两个,何富国虽然母命难为,但是也知道自己开口肯定讨不了好的,干脆就对何桃说是一天没见妻女了过来看看,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走了。 回家后他告诉大周氏:“女婿没同意,说是早跟人说好了的,不好中途变卦。” “真是孙女婿不同意?”,大周氏哼了一声问道:“不是桃丫头作怪吧?” 何富国赶紧摇头:“哪能啊,他们家还是女婿说了算的!” 大周氏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作罢,回屋跟何志高嘀咕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子,傅石那小子连四分之一个儿子就当不得!” 何志高难得清醒,回了一句:“男人间的事情,能说变就变哇,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大周氏这才彻底偃旗息鼓了。 第40章 麦收(三) 柳家有个独子柳住,五岁大,当初就是为了给他治病,柳家才卖了良田还欠了不少债。柳老爹和柳树两人要下地拔麦茬,怕天晴后再弄会耽搁插秧,柳住放家里没人照顾,柳树媳妇就把带到了大荒地。 柳何两家共用一张炕,中间就竖着张半尺宽的木板。柳住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没事就从柳家这边翻到何家那边,翻来翻去地自己玩。他要翻回自家地盘的时候,大周氏仔仔细细地将他衣服上沾着的麦粒子都摘下来。一次两次还好,每次都这样,柳家婆媳两个才算是明白了,大周氏这时怕柳住把他们家的麦粒带走了,想明白了以后,柳家婆媳就没再给过大周氏好脸色看。 何莲偷偷将这事讲给了何桃听,何桃听后笑得肚子都痛了。大周氏的抠门真是绝了!得抠到什么程度才能想那么多呀! 她想着柳住如果继续在炕上玩的话,肯定会被大周氏用“偷麦贼”的眼光时刻盯着,第二天,她干脆就用零食、糖果勾住了小柳住,让他跟着她自家待在卧室玩耍。 何桃大着肚子,正是喜欢小孩子的时候。柳住又长得虎头虎脑的,而且性格也十分乖巧,何桃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正好她在给未来的宝宝们做衣服,干脆就顺手给柳住也缝了一套单衣。 第二天柳住来了以后,何桃就给他换上了,柳住乐得不行,蹬蹬蹬地跑去西厢炕房,对柳树媳妇说:“娘,你看,阿桃婶给我做的新衣服!” 柳树媳妇一摸,还是用上好的细棉布做的,一套下来得差不多一百文呢!她赶紧给他脱了,拿到何桃跟前要还给何桃。[.超多好看小说] 何桃摆摆手说:“这衣服就是比着他的大小做的,你还给我我也没用了呀!” 话说到这步,柳树媳妇还要再推辞的话,就不好看了,她只能朝替儿子向何桃再三道谢,才又给柳住穿上了。 大周氏的脸又黑了三分,当晚又把何富国叫到了跟前,开口就是一阵骂:“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嫁了人就忘了娘家了,有东西也不想着咱们一脉的,先赶着送到不相干的人手里了!明哥儿可是她嫡嫡亲的大侄子,你去,让她也给明哥儿做套衣服来!” 当晚,何富国又来了大荒地,他这次不能再编“女婿不同意,闺女没办法”的谎话了,一脸尴尬地问何桃:“桃儿,你看能不能给你大侄儿也做套衣服啊?” 所谓的大侄儿就是何有栋的儿子,何光明。这肯定是大周氏出的注意,何桃都不用想都知道,听了直想一口唾沫吐到大周氏脸上去! “奶奶让你来的吧?” “呃,哎,是,是你奶奶,说的。”,何富国搓搓手结结巴巴地说。 不过,她看着何富国可怜兮兮两边受气的样子实在可怜,应了下来:“行啊,我空了就给他做吧!” 第二天大周氏回去的前,何桃就把新做的衣服交给了她,大周氏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三家人的麦子才烘一大半,连日的阴雨就停了,三家人松了一口气,都准备着把麦子各自运回家。 何家没有牛车,就一辆鸡公车,运粮食的重担自然又交到了大荒地身上,傅石任劳任怨地帮忙装车又亲自赶车,来回几趟总算把大周氏等人送走了,回来以后就接着装柳家的麦子。 “等等,柳大哥,这麦子成色不好的话,面粉是不是也不好吃的呀?”,何桃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柳树点点头:“肯定的呀,那些发芽的,生霉的,就算晒干了,磨出来的面粉都是灰的,做馍馍吃也是酸的,涩口,还粘牙呢!” “……”,何桃听着就觉得没胃口。 “能吃饱就成!”,柳老爹说:“总比灾年饿肚子的强!” 柳树媳妇也感慨道:“坏的掺着好的吃,味道没那大区别的,毕竟咱好的占多数呢!” 之前柳家人就跟何桃他们两个普及过粮税的事情了。每亩田需缴粮税二斗,他们一共十八亩亩地,一共要交三石六斗小麦。而且,交粮税的麦子不能是发霉、发芽的,得用好的那部分交,交不出来的话就按照市价八文钱一斤折合缴现银。这次所有收成加起来估计有二十三石,好的占多数,交粮税是完完全全没问题的。 柳家父子就说了,分粮的时候好的、霉的分开算,何桃他们能拿到手好麦子估计在一千八百斤左右,发霉的也有七百斤,确实好的占了多数。 何桃扭头跟傅石商量道:“发霉面听着就没胃口,我是不要吃的,要不咱全卖了吧!” 傅石本身对吃食是无所谓的,能饱就成,但是自己怀孕的媳妇提了要求,他自然是不会反着来的,就对柳家父子说:“我们家那份子霉麦子就帮我们一起卖了吧!” “好麦子也卖掉一半,咱吃不了那么多!”,何桃加了一句。 柳老爹摇头:“手有余粮心里才不慌!万一秋天的收成也不好的话,咋办?我劝你们还是把好的面粉都留下来,实在是要卖也再等等,过段时间估计价格还能高一些!” 何桃一听,确实如此啊,庄稼就是靠老天爷赏脸的,万一下半年又来个啥大水、大旱的幺蛾子,他们家后面一年都得靠这茬面粉过活了。 “好,就听柳大叔的!” 傅石也连连点头。 麦收之后就是插秧,因为天气原因,麦收推后了,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插秧要赶工了。 这第一步就是把拔麦茬。 连日的阴雨不止把泥土泡软,麦茬泡了几天也早烂了,手一扒只能扯出一半,剩下的还是埋在稀泥里,原本还算轻松的体力活变得费神费力的,村里人都是是一边骂一边干活。 何富国忙活一天后,回答家里都是腰酸背痛,啥也不想干,只想吃了饭往床上一倒,好好睡一觉,明天接着干活! 谁知道他才刚着家,大周氏又叫他了:“老大,你去趟桃丫头家,问他们把牛借来使使。” “还是奶奶想得周到!”,何有栋在旁边拍马屁。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后,何有栋先是夹着尾巴做人过了一段时间,见家里人也没有特意孤立、排斥他,他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彻底不要面子了,越发没了正经样。 “咱们这多人都没想到这点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张大花正抱着明哥儿坐在何有栋身旁,听到这话嘴一别,小声嘀咕:“也不怕克到咱……” 大周氏瞥了她一眼说:“明哥儿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桃丫头亲手做的呢,你咋不嫌弃这衣服克人呐?都是占便宜的事情,咋我让去借牛就会被克啦?” 何莲捂着嘴巴看着张大花笑,看你还好意思嫌弃大姐晦气! 张大花气呼呼地要扯明哥儿的衣服,摸到细棉料子又舍不得,最后哼了一声埋下头,装作没听到大周氏的话一般。 “老大,你赶紧去吧!”,大周氏抬抬手对何富国说:“这时候过去,估计能赶上你闺女也吃饭呢!” 少了一个人,别的人就能多吃两口! 何富国满脸无奈地应了一声,直起酸疼的腰,慢腾腾地往外走。 “爹,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这个当大哥的也去尝尝大妹家的饭菜!”,何有栋站了起来。他算是想明白了,对着何桃要占便宜,就得脸皮够厚往上贴,小弟、小妹不都是一直这样子的嘛! “有你啥事!”,何富国不敢对亲娘摆脸色,还能怕自己亲儿子啊,没好气地冲何有栋说:“坐着吃你的饭吧!” 第41章 麦收(四) 因为东屋连着十多天都在烘麦子,跟东屋一门之隔的堂屋至今都还有股子怪味,何桃就让傅石把饭桌搬到了小院子里,何富国到了大荒地的时候,还真巧赶上傅石刚把菜端上了桌。(.) 见到老丈人来了,傅石赶紧搬凳子让他坐下,又进去找了一坛子酒来招待他。 傅石将酒倒上以后,何富国一言不发地喝了大半碗,将就碗一放,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闺女,女婿,爹又要麻烦你了!” 何桃正襟危坐:“奶奶又让你来要啥了?” “你倒是聪明,”,何富国叹了口气,扭头对傅石说:“明天家里翻地,想借你家牛使使,你看行不?” 往年家里也没有牛,不也顺顺当当地把地翻了,今年就不行啦?何富国想想自己娘的做派,老盯着出嫁闺女家的好处,啥事都想占便宜,这算啥啊! “没问题,您想用多久就用多久!”,傅石点点头,给何富国满上了一碗。 何桃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何富国听了又是摇头,又是长吁短叹的,最后手一拍大腿,又端起酒碗喝了半碗。 “女婿啊,让你看笑话啦!” “说啥笑话不笑话的,”,傅石摆手:“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心里苦啊……”,何富国捶捶胸口。大周氏是看他说话有用,这才隔三差五地差遣他来!他没能护到闺女,反倒让她因为自己吃了不少亏!可是,他又不能忤逆亲娘,这心里的苦水都要从嘴里漫出来了! 何桃伸手给何富国满上了酒,笑着说:“您来了就好吃好喝,舒服舒服了再回去,别的您也不用多说,不用多想,我们都知道的!” 何富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端着酒碗一饮而尽:“这就够劲道!” 何富国这晚直接就喝了个人事不省,别说回家了,连站都站不稳当了。(.)无奈之下,何桃只能让傅石去何家报信,她则挺着肚子给何富国铺了床。 第二天,何富国醒了以后还有些头晕,何桃怕下地出事,拦着不让他回去。 “爹,您先别走,让傅石把牛牵过去就是。” 何富国拍了拍脸说:“不成,牛牵过去了也不算完事啊,我还得下地呢!” “你就算了吧!”,何桃没好气地说:“往年没有牛也能干完的,今年有牛了,您歇个一天完全没问题的呀!再说了,你这样子下地,准定栽田里去!去了也帮不上忙!” 说着不管他的反应,直接对傅石说:“石头,你走一趟吧,跟奶奶说爹身子不舒服,必须得休息一天!” “哎!” 傅石点点头,往后院牵了牛就朝何家去了,结果一去不复返。 何桃急了,自己往何家去了。 大周氏正领着何莲在做晌午饭,看到她后一脸淡定地说:“你爹不舒服下不了地,孙女婿就说替你爹下地干活去了!” 何桃拜服,卧槽,雁过拔毛啊! 又过了几天,柳树来了大荒地,因为之前傅石答应过可以免费将牛借给他,反正也是为了自家服务嘛!但是,大荒地的牛还在何家服役,傅石有些纳闷了:“你娘家的地并不多啊,这么几天早该还回来了呀!” “我也觉得挺可疑的,按理说我奶奶会嫌弃咱的牛多吃了他们家草料呢,怎么会把着不还呢?!”,何桃同样纳闷。 “还是我去看看吧,说不准他们忙忘了也有可能!” 傅石急匆匆地出了门,半个时辰后牵着牛回来了。柳树前脚把牛牵走,后脚傅石就一脸不敢相信地告诉何桃:“你娘家的地两天前就梨完了,咱家的牛让你奶奶租给孙大成家了!” 他在半道上就看到孙大成家的大儿子,他一眼就认出来他牵的牛是他们大荒地的,他还以为遇到偷牛贼了,两人争执了一番后搞清楚是咋回事。莫名其妙被当做偷牛贼的孙大成大儿子也很火大,当场就跟着傅石去了何家,把牛还给了大周氏,大周氏转手才把牛还给了他。 何桃心中万匹神兽奔过,卧槽,雁过无毛啊啊啊!!! “不行,以后绝对不能在这么由着她折腾了!”,何桃挺着肚子在屋里转圈。大周氏这种人简直太没下限,毫无羞耻心。有一就有二,现在是悄无声息地把他们家的牛借出去了,以后说不定还会干出啥,说不定以后就会把傅石当牛使,指不定哪天就会有人跑到他们家门口要住进来了! “石头,你去,把她租牛的钱给我要回来!” 傅石摸摸头:“又没多少钱,借了两天最多也就是几十文而已,就当……”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何桃打断他的话,知道他肯定是要说什么就当孝敬长辈、不看僧面看佛面之类的屁话。 傅石站着不动。 “你不去?”,何桃瞪他:“你不去我就自己去!” “行行行,媳妇,你别激动,我去,我去总行了吧!”,傅石败下阵来,他知道 傅石一出了门就泄了气,这个事情说着简单,做起来难啊!傅石长吁短叹地走在路上,正好遇到急冲冲地赶来的何富国。 翁婿俩见了面,你看我我看你,相对无言,最后都不约而同地长叹了一口气。 “这事咋说都不对,我以为牛早还给你们了,要不是刚才遇到孙大成,我还真不知道娘她搞出了这种事。”,何富国觉得自己八辈子的脸都丢完了,可惜干出这种丢人事的还是他的老娘,说不得打不得! 傅石也叹气:“媳妇让我去把租牛的钱要回来。” “这,这个……”,何富国瞠目结舌。 “她说我不去的话,她就自己去!我也没办法!”,傅石摊摊手。他敢肯定,何桃说得出做得到。 “她要真大着肚子去了,指不定会闹出啥事来!” 何富国一面要顾及亲娘的面子,一面又要顾忌闺女的肚子,实在不知道该咋办,只能搓着手转圈圈。 “女婿,要不这钱你先垫上,我以后还你行不?”,何富国一脸尴尬地说。他也想自己掏钱解决了这事,可是他身上连两文钱都没有。 傅石摆手:“爹,您要是用钱的话,我一句话也没有,可是这次的事还真不是钱的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是啥问题?”,何富国看他。 “是我媳妇不高兴的问题。”,傅石摊手:“她精明着呢!我们家的钱每一文都是进出都是记了帐的,我要是拿自己钱垫上肯定会她发现的。再说了,我要是不去一趟,被她一问,两句话就露底,到时候都不是个事啊!” 何富国想闺女变精明也不是好事!难不成真要他厚着老脸再去求闺女,让她不计较这个事? 他想起麦收这段日子,听了老娘的话,先是去讨衣服,又是借牛的,事情一次比一次大,要是这么一直没完没了地下去,他跟闺女之间的情分就要全部被磨光了!这件事他不能再开口了。 这么多年来,家里的小辈都顺着娘,除了嫁出去的小妹何花,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个“不”字,这脾气也是惯出来。有的事情,他这个做儿子不好开口说,但是如果能借着女婿的口说出来,劝一劝的话,说不定老娘能有点改变呢? 这么想着,何富国就没有阻止傅石上门讨钱,但是临了要到家的时候,他没跟着一起进去,想着还是让女婿单独跟老娘谈,给她留点面子。 傅石进去的时候,大周氏正在后院喂鸡,见到去又复返的傅石,她一脸奇怪地问:“大孙女婿,你咋又来了?是忘了啥东西啦?” “不是的,我有事找您。”,傅石看着大周氏的老脸,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大周氏瞪着他:“你咋啦?有事就说,我喂鸡完了还要去做饭呢!” 傅石正要说话时感觉到身后有动静,扭头一看是居然是张大花趴在墙角偷听,大周氏也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偷偷摸摸的张大花,抓了一把鸡食朝她扔过去:“你干啥?!” “没干啥,奶奶,我,我,我这就回去!”,张大花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后就跑了。 “说吧,啥事!”,大周氏又问傅石。 傅石清了清嗓子:“奶奶,关于这个牛的事……” “大孙女婿,该不是因为我把牛借出去了你高兴了吧?”。大周氏打断他。 “也不是因为把牛借出去了不高兴,就是,这种事情,您还是应该先跟我们说一声。” “都是乡里乡亲的,如果人孙大成找上你家门,你会不借给他?”,大周氏咄咄逼人地问,把租牛的概念抹杀了,直接说是借牛。 “那肯定也会借的,不过……”,傅石抓抓脑袋。 “这不就结了!”,大周氏拍拍围裙道:“你赶紧回去吧,家里也没个人的。” 说完就端着鸡食盆走了,留下傅石一个人在原地发呆――这事不对啊! 傅石回去以后,何桃叉着腰站在门口,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挑了挑眉毛问道:“钱没要到吧?” “没要到!”,傅石点点头。 哪朝哪代欠钱的都是大爷,更何况遇到大周氏!何桃也没抱希望傅石能把钱要回来。 “她怎么说的?是撒泼还是耍赖,还是说她拿出当奶奶的架势压着你了?” “你奶奶那嘴皮子翻得,我都没来得及说要钱。” “现在你还会不会跟我说孝敬长辈都是应该的啥的了吧!” 傅石一脸嫌弃地摇摇头:“媳妇,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以后啥事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第42章 立冬(一) 何桃上辈子生在城市,麦穗和稻穗摆她面前她都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经历了一场麦收后,她对农事有了点兴趣,当然,仅限于“研究观摩”。当初她卖启蒙书时,还买了一本《农务全书》,她翻了出来看了半页放弃了,晦涩难懂,超出她的理解水平之外。 每天趁着早晚太阳不大的时候,她就会缠着傅石一起出去散步,顺便实地考察认一认庄稼,也权当是做做产前运动。 插秧结束后,往年村民们就偶尔下地查看,看看秧苗的长势,有无病害,顺便拔一拔鱼目混珠的稗子。因为麦收遇灾,村民们十二分地宝贝地里的稻子,一天三遍的去田里看,也因为过分宝贝水稻,好多人家为了争抢水源三天两头地吵架,榕树村村里田里异常“热闹”。 何桃也因此见识到了傅家人彪悍的一面。 傅家二房的地跟一户戚姓人家的地挨着,共用一条小水沟,每年都要因为放水的问题吵上一回。不过往年都是戚家人偷偷截水甚,今年傅磊把戚家的水给截了。 戚家人七八个一起骂上了门,这事情是傅磊的错,吴氏承认并且代为道歉了,甚至提出让他们把傅家水田的水放到戚家田里。谁知道戚家人不依不饶,嘴巴不关门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最后甚至说“你们家那小子以后就是给砍脑袋的货!”。 二婶的火彻底憋不住了,腰杆一挺跟他们对骂起来,嘴皮子翻得老快,人家一句话没说完她就说了三句。从戚老头三十多年前逃荒分无分文来说起,直说到戚家儿子不务正业、媳妇不三不四、小孙子偷鸡摸狗,偏偏她也不是无中生有,就把一些模棱两可的小事情摆出来加工整理了一番,一句接一句地就跟巴掌一样扇在戚家人上下五六口人脸上,打得他们面无血色,于是,口角变成了群架。 何桃跟傅石散步到二房的时候,吴氏正扯着戚老婆子的脸扇巴掌,她的头发被戚家儿媳抓着,大堂嫂唐文妹又拽着戚家儿媳手不让她扯痛吴氏,二堂嫂程妙则双手缠住了戚老婆子的手不让她反抗。戚老婆子给打得“哎呦哎呦”地喊“要杀人啦!” 戚家的儿子要上去救自己老娘,被二叔傅泉一拳打翻在地,傅磊蹦跶着也蹿了出来扑在戚家儿子的身上就打。 傅家人多势众,敌寡我多的混战没有持续多久,戚家人伤痕累累败走了,当然,走之前少不了还留了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我们戚家跟你们没完!” 戚家人走了以后,傅泉和吴氏关上院门合力把傅磊抽得半个多月没躺着睡过。 何桃她一直觉得傅泉和吴氏都是温柔可亲的长辈,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彪悍的一面,咋一见了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惊讶之余,她也开始反思。 她的狠劲似乎在离开张家一事上用完了,之后她就一直是窝里横,傅石默默地承担她的各种无理取闹。可是在面对外人时,她就给自己穿上了名为“素质”和“优越感”的盔甲,用文明社会人的眼光来看待问题,骂人没素质、打架没修养! 回想这一年多的经历,她遇到的极品其实还挺多,面对极品素质修养简直就是个屁! 这个世界其实也一样,虽然也是“文明社会”,有道德有律法,可是该有的龌龊事一样没少!有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有理走遍天下”实在是太过理想化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强硬一些,尤其是在面对索求无度的何家人——大周氏的时候,更应该拿出“你不要脸我比你更不要脸”的气势来! 何桃摸摸肚子,想通透的同时又感到悲哀,这不就是狗咬人人咬回去嘛!她摸摸地祈祷,希望她自己不要遇到太多的不平事,让她安稳舒心的日子多一些。 何桃和傅石每天散步会遇到许多下地的村民,有的遇上了会主动打个招呼,说两句闲话,他们问问村民庄稼长势如何,村民问问何桃啥时候生产之类,当然也有看到他们就暗骂晦气扭头装作没看见的,幸好,后者是少之又少。 这时节小孩子们的玩乐的项目最多,掏蜜蜂、粘知了、钓青蛙、摸鱼、掏螃蟹、捉蚂蚱,漫山遍野地打野果。 有一天他们俩就遇到了一帮摸鱼归来的半大孩子,晒得黑不溜秋的娃娃们一看到傅石就会学他手舞足蹈地喊“两个儿子”。 傅石又羞又气,可是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跟小孩子动手吧?他只能语气坚决地告诉何桃,立刻、立马回家去! 因为怀孕嘴馋的关系,何桃每天出门都会在荷包里装上点糖果点心之类的小零食,她把零食分给这帮熊孩子,说道 “以后别学这个了好不好?听话的小孩有糖吃!” 小孩子一个比一个答应得爽快。 得了一次甜头后,这帮熊孩子摸出他们两口子散步的规律,隔三差五地就跟他们“偶遇”,堵着要糖吃,还给他们两口子起了外号“糖叔、糖婶”。 何桃听到的时候就想到了一个词“sugardaddy”,恶寒了一把的同时又想起所谓的“养虎为患”,果然啥人都不能太将就着! 日子一天天地过,稻子抽穗了,稻粒饱满了,到了初秋放眼望去一片炫目的金黄,又是一年秋收时节。老天爷没再作怪,一直都是大晴天,村里人喜气洋洋地割稻子、打谷子、装仓,又耕田犁地种上了新一茬的冬小麦,接下来榕树村就迎来了几场喜宴,何有田也即将抱得美人归。 十月初七,立冬,宜,嫁娶、裁衣、入殓,正是何有田娶亲的好日子。 成老太早先跟何桃说过双胞胎容易早产,进入第七月起何桃和傅石就每天都处于“时刻准备中”的状态,可是宝宝们就是不出来。满打满算的话,她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自然是不会去凑热闹的,只能让傅石一个人去上礼。 “媳妇,你自己当心,我上了礼马上就回来!” 傅石也是一刻也不想让何桃离开他的视线,拖拖拉拉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到了何家时新媳妇都已经被送入新房了。 何家院子内外都是来贺喜的客人。院内酒席的桌椅板凳已经放置规矩了,客人们三三两两地站着聊天,有些眼皮子浅的甚至已经占了位置就等着上酒菜。一帮半大小子正堵在何有田的房门口,吵着要何有田赶紧把盖头揭开,让他们看看王家村的村花到底啥样。 傅石直接去了赶礼处。负责登记礼金的正是何富国,翁婿俩见了面自然是要要聊几句的,话题当然就是他们之间的纽带——何桃。 虽然有何有梁和何莲两个三天两头地往大荒地跑,来回传递两处的消息,可是何富国还是不放心,仔仔细细地向傅石核实闺女先下的情况,末了还说:“等桃儿生了,就让你岳母过去照料她,她生过四个孩子,有她在你们就省心省力些……” 千万别!傅石知道何桃不喜欢小陈氏,媳妇的话绝对不能左耳听了右耳出。他想,要是他敢应下来让小陈氏去照料何桃坐月子的话,何桃绝对跟他没完,啥“省心省力”,根本就是劳神费力、事倍功半! 他憋了半晌,憋红了脸才想出来一个理由:“不麻烦岳母了,大舅子的孩子还需要岳母照料……” 何家现在就明哥儿这么一个孩子,带他的人有七八个,完全不缺小陈氏一个,一听就是借口。何富国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说完闲话傅石把礼金掏出来,站在一边等他们翁婿聊天等得哈欠连天的唱礼人终于有了活干,清了清嗓子唱出来:“傅石,赶礼三百文!” 正在忙活的大周氏听到这个数字,抬起头看了傅石一眼,别别嘴然后又埋下头继续忙活。 “哎呦,富国娘,这可是厚礼啦!”,有人打趣大周氏。 说话的人是真的觉得三百文挺多的,大周氏笑着回了一句“也就过得去而已”,心里却在嘀咕,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过得再好也想不到娘家,三百文?!还比不上年初的节礼! 第43章 立冬(二) “哟,三百文呐!他们何家还是有有钱的亲戚嘛!” 张高氏砸吧砸吧嘴巴。(.无弹窗广告) 何有田成亲,作为姻亲的张家是应该来的,可是张大花见到久违谋面的母亲,第一个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坏了”,因为张大居然也跟着来了!她一手一个将张高氏母子拉进了她和何有栋的屋,没敢让他们出去招人眼。 “别提了,那个就是扫把星新嫁的男人!”,张大花翻了个白眼。 “什么?!那个扫把星的男人?!”,张高氏嗓门一下子尖起来,一拍床边就站起来,趴在到窗户边张望:“克得我们老张家死的死、残的残,她倒是好运气,嫁了个有钱人!” 张大也起身走到窗户边,透过窗户缝死死地盯着傅石。这男人比他高,比他壮,比他有钱,那个小贱人现在也让他骑上了! “真是老天爷不开眼,扫把星害了我们老张家,自己却过上了好日子,娘你可不知道,她男人可有钱了,年初刚起了宅子,青砖大瓦房的,还圈了好几十亩地。真是应该天打雷劈的,她咋就不死呢!想着就让人心里不爽快!”,张大花站在张高氏和张大背后唧唧歪歪地说着:“扫把星克死了我的闺女,她自己却怀上了,还是双胞胎……” 张大听着拳头越握越紧,双眼发红。贱人!爬下老子床又翻上别人的!贱人!天生让人骑的贱妇、母狗! 张大花说了一通后,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问道:“娘,你们咋来了啊,别跟我说来道喜的啊!” 张高氏听了就伸手拧了张大花一把:“咋啦,我还不能来看看自己闺女了啊!” “行了行了,有啥事你就直接说吧!”,张大花摸了摸被拧的地方。 张高氏努努嘴:“趁着这时候来,想找你拿点钱……” “娘哎……”,张大花哀嚎一声:“您这是要逼死我啊,您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钱都在我太婆婆手里,我跟孩子爹两个人都是常年身上没一文钱的!” “没钱也行,你匀点粮食给我……” “粮食也不在我手里啊!”,张大花没好气地说,又想起来这秋收才刚完不到一个月,家里咋可能就没粮食,就问道:“这才刚收呢,家里就没粮啦?” 张高氏又拧了张大花一把:“我骗你干啥!你也是知道的,今年遭了雨灾,咱家的麦子全发霉了,连粮税都是借来交的,这几个月吃的也是借的粮。这茬粮食一收上就全还债了,只剩下几百斤,偏偏轮到咱们村服徭役了,咱家里哪儿有人啊,你说是让你瘸腿的爹去,还是让你,嗯,大哥去啊!只能把剩下的米全卖了,又借了三两银子,才免了徭役。家里现在是粮也没有,钱也没有,闺女,你爹娘实在是活不下去啦!” “二嫂家呢,你就没问罗家借点?”,张大花听了急了。 “罗氏那个薄情寡义的小娼妇!罗家上下都没一个好东西!”,大周氏咬牙切齿地骂。 她都快把罗氏当菩萨给供起来了,吃穿样样都紧着她。(.无弹窗广告)哪知道家里没了粮食眼看着过不下的时候,罗氏就跑回娘家去了,闹着要改嫁,连半岁大的儿子都不要了!不仅如此,罗氏临走前大闹了一场,张家的老弱病残三个加起来都不是罗氏的对手,张二贵还被推了一把,差点就去了半条命,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罗氏的情况又跟何桃当初不一样的,她是寡妇,改嫁也好归家也好不需要张家同意。虽然罗、张老一辈同是逃荒而来的灾民,可是罗家人多啊,光儿子就有四个,张高氏骂不过也打不过,闹了两场啥便宜都没讨到,最后只能认栽。 听张高氏说完,张大花就知道娘家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咬牙决定去求大周氏。 大周氏正跟几个老邻居聊往昔,说起何有田当初上学时有多勤奋、聪明,正是骄傲又心酸的时候,张大花傻愣愣的冲过来在她耳边问:“奶奶,能不能借点粮食给我娘家……” “滚回你屋去!”,大周氏一下子变了脸,扭头压低声音冷冷地喝了一句。 “奶奶……”,张大花还要再说,大周氏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回屋你就回张家去,以后再也别回来!” 张大花悻悻而归。 “娘啊,我也没办法,奶奶不肯借!” 她想这事情如果放在一年前,看着姻亲的面子,大周氏再怎么抠门也能松松手借点粮食。可先是何桃和离,张家骂上门来,两家撕破了脸皮,之前她又跟何有栋栽赃小叔子,大周氏现在哪次看见她不是横眉竖眼的,哪可能借粮食给张家! “她不借,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张高氏原本就没抱多大希望能借到粮食,张、何两家已经是连面子情都没了,她之所以选在今天这个人多热闹的日子上门,心里是存了别的主意的。 “你偷偷拿点,反正今天办喜事人这么多,你奶哪能知道是拿的呀!” “这可不行!”,张大花一口拒绝。她要是敢偷家里的粮食给娘家,被休掉还是小事情,大周氏能打死她! “闺女啊,你爹吃了一辈子苦,他没钱治病熬一熬就过去了,可是,你侄子还没断奶呢,这两天饿得一直哭,”,大周氏拍着大腿开始哭起来:“这孩子命苦啊,爹死了,娘也不要他,爷爷奶奶有心无力!他可是咱老张家唯一的根啊,闺女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饿死我跟你爹不要紧,饿死了你侄子咱老张家就彻底绝后啦!” 张高氏哭得抑扬顿挫,三两句就引得张大花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娘俩抱在一起骂天骂地,其间何桃躺枪无数次。 哭了一阵后,张大花抹了抹眼泪,一咬牙道:“娘,你等着,我给你拿粮食去,大哥你……” 这时候才发现张大已经不在屋里了。 “大哥跑了哪去了啊,娘,您等着,我先去找大哥……” “不急,你先去拿粮食。”,张高氏抓住张大花,心里骂了儿子一句没用,原本带他来就是为了能多搬一点粮食,关键时刻他却跑了个没影。她清楚自己闺女是啥样的人,胆子小得要命,千万不能给她时间仔细想,她要是回过神了,想到偷粮食的后果有多惨的话,准定就不敢了。 反正张大体弱也拿不了几斤粮食,顾着大头要紧! “你大哥那么大一个人,丢不了!先去拿粮食!” “那好吧……” 他们不知道的是,从此以后他们再也见不到活生生的张大了…… 大荒地 傅石喘了粗气,手劲一松,沾着血的铁门栓“哐啷”一声砸在地上,弹起来一下后砸向地面,又滚了几下,最终滚到了已经断了气的张大脑袋边上。 何桃哆哆嗦嗦地走到他身边,紧紧地拽住他的胳膊:“石头……” “媳妇,别怕。”,傅石把她的手扒下来,然后紧紧攥在手心:“别怕,你男人在……” 在何家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有人在瞪他,凭着本能他发现了躲在窗户后头的张大。 因为丧门星的名头,他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惯了,可是张大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不是嫌弃、忌讳,而是恨意,深深的憎恨! 傅石觉得莫名其妙,他可以肯定自己没见过张大,不明白他的恨意从何而来。正当他想走的时候,修房子时到大荒地帮过工的容大壮也来上礼。傅家的土产铺子已经开了快半年了,村里许多人家都知道这买卖有他的份子,容大壮遇上了自然就会问上两句。傅石耐着性子跟他聊了小一刻钟后就借口上茅房趁机走了,出了何家后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了大荒地。 也幸好他没多耽搁,如果晚上那么一会子,说不定何桃就一尸两命了! 第44章 立冬(三) 立冬(三) 张大听说了何桃的近况后,越想越恨,他过得这么惨,贱人却活得那么滋润。他越想越咽不下去这口气,血冲上头就决定要让何桃好看。 他不是第一次来榕树村,很快就找到了大荒地的宅子。 何桃原本在院子里缝宝宝的衣服,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傅石回来了,谁知道一开门居然是张大站在眼前。一句“你来干啥”还没出口,张大的巴掌就扇到了她脸上。 何桃是又羞又怒,他妈的,老娘没找你麻烦就算了,你他妈的还敢打上门来?! “贱货!娼妇!婊.子!母狗!”,污言秽语接连灌进何桃的耳朵:“你忘记了还舔过老子的diao……” 张大身体虚弱,常年都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行房的能力等于零,于房事上,张大是花样百出地想要弥补自己的缺憾。原主就成了他最称手的辅助工具,在张家两年间虽然没有真的与张大圆房,可也被逼迫着做了许多难以启齿的事情。 于继承了原主所有回忆的何桃而言,这种耻辱更甚于被张家人打骂! 这一年来,哪怕傅石待她温柔小意,哪怕那些不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可是她脑子里依然会偶尔闪过原主那段不堪入目的画面。现在张大居然当着她的面揭开了伤疤,那些屈辱就如火山爆发一般喷发而出。 何桃哪可能忍得住,抽起门栓就往张大身上招呼。 “死太监!” 张大抬手挡住了第一下,还没还手就听到何桃骂的这句。 和离书上写的话过了里正的眼,入了里正老婆的耳,七里村现在已经是无人不知。张大这一年多来每一天都活在屈辱与仇恨里,而这一切的起源正是眼前拿着门栓的贱人! 张大“啊”地大叫一声就冲向何桃,将她压在墙上。 “贱人!我杀了你!”,张大双手掐住何桃的脖子。 傅石回到家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他的媳妇被人压在墙上,掐住脖子,双眼翻白就要没气了! 傅石脑袋里一片空白,大吼一声就将张大提了起来扔在一边,还没来得及查看何桃的情况,张大又扑了过来,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张大这样的细牙签哪是傅石的对手,傅石两下就将他重新扔回了地上。张大打不过傅石,可是他嘴够贱,即使被打得满地找牙嘴里也依然不干不净地骂着,把原主在他逼迫下不得已做的事情拿出来说。傅石听了脑门一抽,直接用门栓砸向他的嘴,只想砸烂他这张茅坑一般的臭嘴。 张大当然不会乖乖地等着被砸,扭着头躲闪,门栓就砸到了他的太阳穴。 “媳妇,别怕……”,傅石将何桃抱进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说道:“你先进屋去。” 何桃浑浑噩噩地走了两步,回头看站在原地的傅石,傅石面无表情地蹲在张大的尸体旁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一滩红红白白的东西。 何桃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翻来覆去,傅石杀人了,傅石为了她杀人了! 杀人抵命! 不行,不能没有傅石,她不能没有傅石! “石头,咱们逃吧,逃,走得远远的,谁也找不到咱们,你不能去坐牢,不对,杀人要偿命,警察、官差会来抓你,杀人偿命,要砍头的,石头,咱们马上就走,我们有银子,随便哪都能去……” “媳妇,你冷静点!”,傅石抓住她的肩膀:“我说过,万事有我,你啥也别担心。” “有你?!”,何桃以为傅石的意思是“好汉做事好汉当”,他会去自首,不会连累她,她抱住傅石状若疯癫:“你要给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填命吗?” “不是……” 傅石抓住她的肩膀让她冷静点,这么一看才发现何桃的下裙湿了一大片:“媳妇,你羊水破了!!!” 之前因为愤怒和恐惧,何桃完全没想到肚子的事情,被傅石一喊后,她的神经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腹部的坠胀以及疼痛一下子清晰了,她抱着肚子尖叫着喊痛。 傅石一把将她抱起冲回屋内将她放在床上后转身就要走。 “石头,你去哪?” “媳妇,你放心,我去找成奶奶,马上就回来!” “你快点回来!我一个人不行的,石头,啊啊啊啊……” 傅石点了下头一趟冲了出去,到门口时他看到了张大的尸体。他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小院门,里面有他的媳妇,再过不久还会有他的孩子,“我等你回来”五个字不停地在他耳边回荡,再转过头时他定了主意。 就算之前已经将生产过程了解得仔仔细细,做了很充足的准备,可是事到临头了,当何桃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与一波波的疼痛搏斗时,当她痛得觉得自己似乎随时都会死去时,她脑子什么都没了。她只能麻木地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疼痛侵袭,本能般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傅石的名字。 成老太到的时候何桃已经疼得晕过去了,拍脸也好掐人中也好都没反应,成老太只能使出狠招用竹签戳向她的指甲盖。 何桃尖叫一声抬起上身,然后又倒回床上。 “媳妇,我回来了!”,跪在床边的傅石赶紧捉住她胡乱挥舞的手 “石头……”,何桃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可是一看到傅石她顿时又泪流满面。 “我回来了。”,傅石冲她点点头。 “你……”,何桃正要问他是不是不会去自首,又是一波腹痛袭来。 傅石站起来抱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嘴巴附在她耳边悄悄说:“媳妇,你放心,那玩意儿我已经处理好了!” “处理”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那玩意儿”很明显就只指的张大,何桃这才略略放下心;来,扭头问成老太:“成奶奶,啥情况?没问题吧?” “没事,一切都正常,是瓜熟蒂落了!”,成老太检查了一番后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一时半会还不会生,现在别多说话了,保存体力。” 何桃点头,侧头看向傅石:“你要一直陪着我。” “嗯!”,傅石点头:“我哪都不去,就在这儿守着你。” “石娃子,去烧热水备着!”,成老太推了推傅石,男人不入产房,傅石已经坏了规矩了,总不能一直留着啊!她找了个理由要把傅石支出去。 何桃抓着傅石的衣服不松手。 “桃丫头,别任性,听成奶奶的话啊,石娃子待在产房里不是个事啊!”,成老太说着就要去拽何桃的手,傅石却向她摆摆手道:“成奶奶,我不忌讳这些,我一定要陪着她!” “行了,行了,我老婆子烧水去!” 成老太叹了一口气,这对小夫妻还真是…… 正说着话,二婶吴氏和大堂嫂唐文妹赶过来了。 傅石是从何家的喜宴上把成老太叫走的,有热心的村民就去通知了傅家二房,吴氏一听就带着大儿媳妇赶来了。 有着经验老道的成老太在,又有吴氏和唐文妹帮忙,最重要的是,傅石全程都一直陪在何桃身边,她只需要全力配合,让她怎么吸气就怎么吸气,让她啥时候用力就啥时候用力,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后,终于在天黑前顺利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她也因为力竭昏睡过去。 “石娃子,恭喜啊,一下子有了两个闺女!”,成老太喜滋滋的道贺:“快,来看看……” 傅石蹲在床边先是伸手又缩回来,生怕自己的糙手伤了孩子,最后一屁股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向襁褓中的女儿们。 成老太见他不抱孩子,以为他嫌弃不是儿子,就在旁边劝道:“先开花后结子,儿子总会有的,你媳妇这么能生,说不准下一次就给你添一双儿子呢!” “女儿也好,我都喜欢,喜欢。”,傅石结结巴巴地解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女儿们红通通的小脸蛋。 成老太见他并没有露出不喜的神色,这才继续说:“你看你女儿长得多乖巧,长大了肯定是大美人!” 小孩子还是皱巴巴的,傅石哪看得出好不好看,反正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可是他却觉得成老太说的一定是对的,因为他咋看都不腻味,不是好看是啥? 一种难以言语的幸福感充满了他的身体,他伸手虚描孩子们的脸蛋。这是他的孩子,他们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他们会长出一颗颗的小牙,摇摇摆摆都学走路,他们会学会喊他爹,慢慢长大…… “石哥儿这是欢喜得哭了!”,唐文妹惊讶地看着他。 傅石听了偏头抹了一把眼泪点头道:“欢喜呢,我终于有孩子了!” 何桃是凌晨醒过来的,睁开眼就看到傅石一手一个孩子正在屋里转圈圈,嘴里还“喔喔”地哄着孩子们。 “石头……”,何桃朝傅石招手:“抱过来给我。” “哎!”,傅石点点头,压低声音说:“媳妇,你可算醒了,快看,孩子们正睡得香呢。” “是儿子还是女儿?” 何桃当时只想着快点生完,生完一个又马上集中精力生第二个,生完后连看也没看一眼就直接昏睡了。 “两个都是女儿。”,傅石乐呵呵地说着将大女儿往何桃怀里凑过去:“你看,这是大女儿,左耳有颗小痣,小的右耳垂上也有一颗小痣。” 何桃身上没啥力气也就不抱孩子了,就着傅石的手仔细地看着自己怀胎九月生下的孩子。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能一举得男,如果一定要生不止一个孩子的话,她希望全是男孩!不是她重男轻女,实在是这个世界对女孩的宽容度太低。两个女儿,哎,以后的日子可有的操心了。 对了!还有张大! “石头,”,何桃艰难地开口:“咱们会没事的吧?” 傅石很肯定地点点头:“你放心,我说过了,万事有我。” “他是谁?为什么想要害你?”,傅石这时候才想起来问这个。 “前夫张大。”,何桃深吸了一口气,她也不明白事情过了这么久了,张大到底是哪根筋拧住了会打上门来。 原来如此! 傅石觉得这个答案在情理之中。怪不得他才会在何家偷窥他,怪不得他会说那些腌臜话。傅石想起第一次见到何桃时,她干瘦得就跟芦苇杆似得,身上带着密密麻麻的青紫淤痕,那其中也许就有张大使的手段,想着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张大该死! “你放心,我都处理好了,这件事咱们就烂在肚子里,以后连想也别想!” 处理好了?怎么处理的?毁尸灭迹? 何桃从来不喜欢别人说话说一半,这一次她却没有刨根究底。 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因她而死。她条件反射的希望跟这类事情划清界线,不知道,不去想。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愧疚。如果只有张家的经历,她也许会,但是有张大出手想要她的命后,她觉得他死十遍都不够。 “你看,孩子们多好看!”,傅石见气氛不对就别开了话题。 何桃也瞬间就被孩子吸引了心神,嗔了他一眼道:“这么小,哪看得出来好不好看啊!称过多重了?看起来好小,像小老鼠一样的。” “大的有四斤二两,小的也有四斤,怪不得你肚子那么大呢!”,傅石轻轻地摇晃臂弯里的孩子们,生怕就吵醒了她们,他小声地说道:“你睡着的时候大夫来看过了,大夫说了一切都好,说好生养着几个月就跟一般孩子一样了。” “那就好。”,何桃点点头,然后就一门心思地看着熟睡中的宝宝们。自己的孩子确实是怎么看都不厌烦的。 第45章 立冬(四) 何桃生完孩子的第二天,何有梁和何莲一大早就上门了,还带了一对刚睁眼的小奶狗说给侄女们的礼物。 “哪个是大侄女哪个是小侄女啊?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呢!他们好小哦,比明哥儿生下来时小好多。起名字了吗?”,何莲叽叽喳喳地问,说着还伸手去碰小娃娃,摸摸嘴巴又戳戳脸蛋。 何桃也不阻止她,让她稀罕个够。 “大的叫傅元瑾,小名冬枝,小的叫傅元瑜,小名冬叶。” 傅石以前就说过生了女儿小名就叫“大丫、小丫”,何桃怎么可能让自己女儿顶着这种烂俗的名字呢――哪怕是小名也不行! 何桃翻遍了《幼康字典》选了意为美玉的“瑾瑜”、“琦玮”两组字为孩子们起名。元字不是傅家的排行,一是为了表明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第二个理由不足为外人道――两个小家伙是在上元节那天怀上的。 因为预产期在初冬,所以“冬”字打头准备了冬茂、冬盛、冬枝、冬叶四个小名。前面两个为男孩名,后面两个是女孩名,字面上看不算贵重,但是寓意却是好的,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傅石五体投地地佩服了一番:名字真好听,媳妇真厉害,然后用认真地眼神默默看了何桃的肚子一炷香的时间,直到何桃要发毛了才悠悠地说:“四个名字才用了两个呢,咱得好好努力呀!” “傅元瑾,傅元瑜,真好听!”,何莲跟着念了一遍,不住地点头。 何莲这一辈的五个孩子生下来后,男孩就是一直叫的大郎、二郎、三郎,姑娘家就是大丫、二丫地叫着,一直叫到了上户籍的时候才取了大名。小侄女们才刚出生就得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何莲忍不住羡慕,弯腰冲两孩子说:“冬枝,冬叶,我是你们小姨,何莲,记住了哦!” “小妹,你来帮帮我吧!” 这事情何桃考虑很久了。放现代一个孩子六个人带,可是他们就两个人,还要带两个孩子,何桃觉得一点都不靠谱,必须的找帮手!而且,别看他们家人少,事情可不少,两个孩子是重中之重不说,大后院里还养着十几头猪,几百只鸡鸭,傅石一个人根本照料不过来! “我跟你姐夫两个人是肯定忙不过来的,”,何桃故意做出土财主的样子,财大气粗地表示:“我给你开工钱哦,一个月三百文,还包吃包住!” 何莲虽然年纪小,可是农村的孩子本来就懂事得早,更何况她头上还顶着“穷人家的孩子”这个名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超多好看小说]不说帮忙看孩子,至少能帮忙洗衣做饭、收拾家务之类的,就是传说中的小保姆。 “好呀好呀,工钱就存到我的‘小莲小账’里!”,何莲也装作小财迷的样子连连点头,复又摇头:“嗯,不对,不能全部存起来,两百文存起来,一百文交给奶奶!” 何桃竖起大拇指:“聪明!” 傅石和何有梁笑着没说话。 说做就做,何莲说完就起身要回何家收拾包袱。何桃担心何家人――大周氏阻挠,特意跟她强调道:“你告诉奶奶,我给工钱的包吃住,省了她每天给你两顿饭!” “知道啦!” 何莲笑嘻嘻地回了一声就往家里去了。 “你去树根叔家去把东西取回来吧!”,何桃吩咐傅石道,怕他担心自己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又强调了一句:“小弟在呢,你不用担心。” 何桃一知道自己怀孕以后就开始“苏”婴儿用品了。她画了婴儿床、悠车、学步车,还有奶瓶的图样。 作为一个新手妈妈,而且是个懒人妈妈,一切准备都是秉着省时省力的原则。她没养过孩子,况且还是一次性两个,面对这个艰巨的任务,她是绞尽心思地想让自己轻松一些,她可不想孩子养大了,她最后累成神经病了。 坐月子期间孩子大人都睡在卧室。婴儿床放在卧室里大床边,婴儿床是能摇动的,要是孩子闹着要人抱,她就直接伸手摇摇床以假乱真就是了。 出了月子就是寒冬了,一起挪到炕房。这时候悠车就派上用场了。悠车是何桃看清穿小说知道的,据说是满族人的特有的摇篮,吊在炕屋的屋梁上垂直离地三四尺,正好靠近炕头,宝宝在里面保暖又舒适,同样的,要是孩子闹着要人抱,她坐在炕上就能伸手摇动悠车。 过了年孩子就该会爬了,那时候天气也够暖和,就把堂屋清空,地上铺起大垫子,放他们在里面随意爬就是了。 明年这个时候孩子就该学走路了,小孩子最闹腾了,要她时时刻刻地盯着就太伤脑经了,一人一个学步车,装进去直接扔小院子里,他们爱怎么走就怎么走。 因为是双胞胎,何桃担心自己奶水不够饿着孩子。除了母乳以外,牛奶自然是最好的,可是这里根本没有奶牛,只有黄牛和水牛。能产仔的母牛也没人愿意卖不说,连牛奶都没人愿意卖,生怕饿到了农耕战略储备武器――牛崽。她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订好了一头奶羊,等孩子一出生就牵回来做备用粮食。 这时候就需要奶瓶了,总不能让孩子趴羊肚子上直接吸吧! 她“苏”出来的所有东西里,奶瓶是最小的,却也是最费神的!要能密封又要能打开,还要有软硬适中的奶嘴,何桃跟林树根讨论螺旋状就说了整整一个时辰,几经周折后才定下了雏形。挖空大小适中的木头,细心雕刻瓶口和瓶盖,用羔羊皮缝制奶嘴粘在瓶盖上,整个瓶子里里外外都套磨得光滑。 所有的物件都交给了老熟人林树根来制作。林树根做完了样品后先是称赞了何桃的奇思妙想,尤其推崇的是学步车,着重说的是奶瓶费工夫、产量低,成本高,一般人家用不起,有钱人家有奶娘,实在是不实用。最后他表示为了感谢何桃提供学步车这个好点子,他们订做的所有婴儿用品:两张婴儿床、两个悠车、两个学步车,以及二十个奶瓶,全部都免费! 林树根这么大方,何桃就再提了几句,让他先囤货,做上几百个再拿出去一批卖掉,毕竟这个东西技术含量很低,要是做几个卖几个的话,卖不了几次市面上就全是同类产品了,甚至还会比他做得更精致、更巧妙。 林树根听了又夸了何桃一番,然后就埋进工具房里做苦工去了。 何桃也没提什么卖一个提成多少,倒不是看不上这笔进项,只是这年头又没有专利产权保护,林树根能这么识情识趣地免单已经算是厚道了。 “好嘞,我去去马上就回来!” 傅石闻言赶紧出门了。 “姐夫人真好!”,何有梁感慨,翻译过来就是“姐夫是妻管严”。想想大姐嫁过来后的一桩桩一件件,榕树村就没有这么顾老婆的男人了! “你从哪搞来的小狗啊?”,何桃之前还在想着要养条狗看家护院,要是再遇到昨天那种倒霉事,她就不用自己上场了,直接关门放狗咬死他丫的!谁知道还真是巧了,今天何有梁和何莲就送了小狗来。 两只小狗肉肉软软的,摸着特别软和,看起又可爱得一塌糊涂,能达到威慑“敌人”的作用吗?何桃对此表示很怀疑。 “村里容大奶奶家的狗刚出的,”,何有梁回道:“大姐,你还记得那条大野狗不?以前老在村头晃悠的那条大白狗。它还追过小妹,吓得小妹跑掉了一只鞋,被奶奶骂了好几天呢!容大奶奶看它可怜,时不时的会喂它吃一顿,后来它就跑容大奶奶家不走了。这两只狗仔就是它生的,一窝下了五个仔,容大奶奶说养不了那么多,四处问人要不要,我就要了两只,正好给小侄女们一人一只。” 何桃挖掘了一番大白狗的形象,比起一般的土狗来有几分狼的凶狠,直起身子差不多有一个成年男人那么高,绝对是看家护院的好苗子!何桃看两只小奶狗的眼神热切了几分,心里默默地说:“我一定会把你们喂得高高壮壮的,比你们老娘还要威武雄壮!” “我想起咱们的赛虎了,”,何有梁声音闷闷的,略带伤感地说:“赛虎多好的一条狗啊,不知道是哪个龟孙子给偷了去!” 赛虎是何有梁八岁那年捡到的小野狗。 何家本来就过得紧巴巴的,人都吃不饱哪有余粮养狗啊,他兴冲冲地抱回去还没进门就被大周氏骂得狗血淋头。何有梁没有办法,又舍不得扔掉就偷偷在后院外堆了窝,把赛虎安置在那里。 当时,何家这一代的兄弟姐妹几个感情还很好,现在自私自利、不要脸皮的何有栋和阴测测的何有田那时候也都是半大孩子,几个人知道了赛虎的存在后决定要一起养,连五岁的何莲都会在吃饭时都很默契地偷偷地留下一口,然后大家凑在一起喂给赛虎,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将赛虎养大了。 何有梁和何莲经常会带着赛虎在田野里跑来跑去,兴奋地哇哇大叫。 谁知道好景不长,那年遇上大旱,也就是大周氏想卖掉何桃和何莲没成功的那年。地里的庄稼不说颗粒无收也仅仅是聊胜于无,好多人家都吃不上饭。一开始是全家出动挖野菜,或者男人们进山打猎,到了冬天野菜没了,也不怎么打得到猎物了,一些人就盯上了别人家的家畜。 何有梁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候还有几天就到大年了,村里却一片冷清。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到了半夜也没睡着,只能窝在被窝里回想去年吃年夜饭时吃肉的滋味。突然听到一声狗叫,他清楚那是赛虎的声音,他一翻爬起来顾不得穿衣服就冲出了家门,到了赛虎的狗窝旁却只看到一滩血。 何有梁还记得隐约听到有人说“有肉吃了”,他循着声音追过去却啥也没找到,他回到家蒙着被子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告诉大家赛虎没了时,大哥、二哥和大姐都哭了,小妹不知道死了是啥意思还一个劲地问“赛虎还会回来吗?”。他还记得大哥向他保证“小弟,别难过,以后大哥挣钱了咱们再养一只狗!”,二哥说“等二哥考了功名,你想养几只就养几只。” 可是赛虎就是赛虎,再养的狗就不是赛虎了,现在的大哥、二哥也不是原来的大哥、二哥了。 对于何有梁的伤感,没有养过宠物的何桃不太能理解,再加上她跟傅石在一起后不止一次地见到各种动物死在傅石手里,更别提最近还多了一个人,嗯,这个要烂在肚子里,想也不要再想。 她摇摇头将张大的死脸甩出脑海,伸手抱起一只小奶狗,举到空中。小奶狗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刨着小爪子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她顿时有些理解为什么大家那么喜欢狗狗了,真可爱! “这狗仔就跟小孩似得,”,何桃说着看向床内侧睡得安稳的女儿们,想象了一番小孩、小狗四只小崽抱在一起滚来滚去的样子,自己立马乐了。 “嗯!”,何有梁点点头:“小侄女们一人一只,等他们会走路了就可以带着小狗到处玩了!” 就像当年他和小妹一样,领着大花满田埂地跑来跑去,多快活! 何桃把小奶狗塞进何有梁怀里笑着说道:“快帮我做个狗窝,你姐夫只会宰不会养,这些事就交给你了!” 何有梁被这句“只会宰不会养”给雷到了,满脸黑线地想小奶狗交给他们养真的没问题吗? 第46章 立冬(五) 正说着傅石和何莲一起回来了。何莲把小包袱一放,拍手说:“哎呀,家里正在唱大戏呢!” “出啥事啦?”,何有梁站起来,很是紧张。 “又咋啦?”,何桃看了何有梁一眼,同时在心里感慨了,何莲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何家亲生的啊,怎么何家出事她还这么开心! 傅石在路上已经已经听过一遍,默默地组装婴儿床,让他们姐弟几个慢慢聊。 “奶奶正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大嫂打呢!” “啊?!”,何桃和何有梁同时长大了嘴巴。 大周氏这个人抠门是抠门了点,无情也是有的,可是她对媳妇、孙媳妇从来都是不喜欢了就当不存在,被气着了就骂几句――榕树村很多婆婆都是这种做派,可要说动手打人的话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呐! 张大花到底干了啥逼得大周氏出手了? 何莲“哈哈”地笑着坐了下来,灌了一口水后接着说:“你知道的呀,奶奶可小心家里的东西了,昨天二哥成亲,收了亲戚啊乡亲啊的礼,礼钱是当场就让奶奶收起来了,还有些鸡蛋、布料啥的,她今天才开始收拾,结果啊往仓库里放东西的时候她发现粮食少了一大袋!” “张大花偷粮食了?”,何桃嘴巴再次张大。大周氏把钱粮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说得夸张一些,何家每顿那个人吃几粒米她都是计划好的。张大花居然虎口夺食,还真是胆大呐! “你们不知道,笑死我了,昨天人那么多,东西少了谁知道是哪个拿的啊,奶奶一发现粮食少了就在院子里骂偷粮食的人‘黑心肝,烂肚肠,生儿子没屁.眼’之类,大嫂一听脸色就变了,她是没说,可是大家一看就明白了,不打自招啊!”,何莲觉得张大花真是蠢到极点了,咋会有这么蠢的人! “你们不知道,新嫂子吓得脸都白了!” 能不吓到吗?进门第二天就看到太婆婆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妯娌打,王琼花觉得自己是被媒人骗惨了,进了火坑了! “大哥去拦奶奶,奶奶把他也抽了一顿,还把之前他诬赖小哥的事情拿出来说,新嫂子的脸色那叫一个好看啊!” 王琼花觉得自己不仅是进了火坑,还是进了贼窝,脸是一会儿白一会红的,就差没直接收拾包袱回娘家了。(.好看的小说) “大嫂也太不着调了,”,何有梁皱起眉头道:“她说了把粮食弄哪儿去了没?” 何莲瘪瘪嘴回道:“还能弄哪去,她娘家呗!你不知道她那个样子哦,又可怜又讨人厌!她一开始说张家揭不开锅啦,她二嫂改嫁啊,侄子没奶喝快饿死啊,我还觉得挺可怜的,可是她接着就骂这些都是让大姐给克的,我真想去撕她的嘴巴!” 何桃听到张家就挺直了背,不由自主地看向傅石,傅石感受她的眼光抬起头冲他点点头,让她别担心。 何桃定了定神问道:“哎,她自己把粮食扛去张家的啊?” “是她娘来拿的,趁着我们大家都在忙的时候。”,何莲翻了个白眼:“张家人还真是不要脸!奶奶又说要休了她呢!” “这话不止说了十遍了吧!”,何有梁都有些不以为然了。每次张大花惹了事,大周氏急了就说要休她,说了三年了张大花还是好好地在何家过日子。 在栽赃事件之前,何有梁虽然不尊重张大花,觉得她嘴碎不讨人喜欢,可是也觉得她犯的错虽然丢脸,但是不至于要休掉她的地步,那事情以后,何有梁就觉得张大花是个大祸害。在他看来,何有栋之所以变了肯定是让张大花给带歪的。妻贤夫祸少!早休了张大花的话,何有栋说不定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二十遍都有了!”,何莲接过话,掰起指头数着说道:“不过,这次奶奶是像是说真的,我出门前她正要赶大嫂回娘家要粮食呢,说粮食拿不回来她也就别回来了,到时候让大哥直接送休书过去。” 何有梁“哼”了一声说:“依我看,粮食就当喂狗了,就该直接给她休书!” “我也不喜欢她,可是要是被休的话,她就完了。”,何莲站在同为“女人”的角度看,心底还是希望张大花能把粮食要回来的。 “你看,大河边的容四婶子家的篮子,三年前就是被休回来的,村里人都说她闲话呢,说她丢了榕树村的脸,还有人当面骂她,让她滚出村子。最后她跳河自杀了!她妹子瓶子现在都没说上婆家,因为大家都说他们家家教不好呢,所以才会养出被休的闺女,附近所有村子都没人愿意娶她。” 何桃听了一阵后怕,幸好当初她没有图省事要休书,而是拿了和离书,要不然那个篮子就是前车之鉴。 何有梁则是一副不屑的样子说:“篮子是要脸的,张大花可是没脸没皮的。” 话虽如此,他也没再提就该休掉张大花,转了话题问何莲:“家里闹成这样你出门奶奶知道不?” “知道啊,我哪敢不说清楚就出来嘛!”,何莲说着扭头看向何桃,笑着道:“大姐,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一说有工钱还包吃住,奶奶本来还追着大嫂打呢,一听到这个也不打了,跑来问我一个月能拿多少钱,还说正好家里粮食少了,少我一张嘴能省一些呢!” 何桃眼角抽了一下,大周氏还真是直白! “我告诉奶奶说,一个月一百文,她就说让我一直待你这里!” 何桃捋了捋头发说:“行啊,你就一直待我这儿呗,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然后领回去羞羞她!” 何莲很不赞同:“得了吧,奶奶才不会羞呢,她肯定还会觉得自己赚了!” 何有梁也点头支持何莲的说法。 在被何有栋两口子诬赖后的那段日子,他实在是不愿意留在家里跟他们两相生厌,白日里大半时间都是待在大荒地。直到他想通了觉得自己不应该逃避,到了上桌吃饭的时候大周氏瞪圆了眼睛,问“你咋在家?咋没去你大姐家吃饭?今天可没做你的饭!”。 何桃觉得自己的修行还有待提高,这种不要脸的神逻辑她还跟不上! “好吧,你先去收拾间屋子吧,柜子里有褥子、棉被,收拾好了就做饭去!” 何莲听了站起来行了个丫头礼道:“遵命,姐姐大人!” 何莲就以帮忙照顾何桃坐月子的名义在大荒地住下了,踏出了小保姆生涯的第一步。 另一边,张大花哭哭啼啼出了何家门。大周氏真把她赶出来了,下了死命令拿不回粮食就等着接休书。 “媳妇,我跟你回娘家去!”,何有栋偷偷跟了上来 张大花一听以为自己男人终于奋起反抗要站在她这边了,还没开始感动呢就听到何有栋接着说:“我怕你扛不动粮食!” 张大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不死心地哀求道:“他爹,你就不能劝劝咱奶,我娘家真的是过不下去了……” “行了,别哭了!”,何有栋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大周氏要是能被他劝动的话肯定是被鬼附身了!他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才娶了张大花这个蠢妇,居然偷婆家的粮食给娘家,如果不是看在儿子的份上,他都想干脆休了算了! “你以后就别一天到晚地想着你娘家了,你娘家就是个无底洞,我们何家又不是大地主,自己都吃不饱哪有余粮去填张家?!” “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爹娘饿死啊……” “还眼睁睁呢?隔了十几里路,你千里眼啊!” …… 何有栋一直骂,张大花就一直哭,脚下功夫倒是没耽搁,一个时辰不到就到了七里村,远远地就看到张家院子外围满了人,还有张高氏的哭骂声传来。张大花拔腿就跑过去,扒开密密麻麻的围观村民挤进了小院里。 张高氏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得死去活来,张大僵硬的尸体就摆她旁边。 “我的儿啊,你咋就这样去了啊,老天爷啊,我是造了啥孽啊,白发人送黑发人,要了我的老命哦,我的儿啊……” 昨天张高氏急着要运粮食,根本没在意张大,她还以为他放不下脸面,一个人回家了。她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将粮食搬回家,家里却没张大的人,她也没急,这个大个人了还能走丢了不成?又不是大姑娘还能被人拐了去不成? 谁知道张大竟然一夜未归,张高氏也一夜没睡,天亮以后就忙着去找里正,想让他号召村里人帮忙找一找。还没说好呢就听到有人叫她回去,说早上有人进山打猎的村民发现了张大的尸体,已经送到张家院子了! “大哥!” 张大花腿一软,何有栋赶紧扶住了她。 “娘啊,这到底是咋了啊?昨天还好好的,咋就……” “都是那个扫把星,我儿就去了一趟榕树村就被她克了啊,扫把星啊,离了我们张家还继续克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张高氏原本哭得嗓子都哑了,可是一提到何桃嗓门一下子就尖得刺得人耳朵疼。 张大花张大嘴巴,啥?就去了一趟榕树村就被克死了? “你大哥平时咋会进山啊,都是那个扫把星克得她鬼迷心窍了,一个人跑大青山里去了啊,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摔下来啊,我的儿啊,要不是人发现了就让野兽啃了,死无全尸啊……”,张高氏扑在张大的尸体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娃他爹……”,张大花茫然失措地看向何有栋问道:“这可咋办啊?” “先把你娘扶起来,”,何有栋推推她。咋办?他哪知道?!反正,今天肯定是要不回粮食了! “先安排大舅子的后事吧!” 第47章 立冬(六) 转眼就到了双胞胎洗三的日子。 洗三用意洗涤污秽,消灾免难,祈祥求福。 何家出席是何富国、小陈氏夫妇,以及本来就算常驻大荒地的何有梁和何莲兄妹。 按照习俗作为洗三礼主客的外家何家是要送礼的。何富国递上篮子,里面装着二十个鸡蛋,一斤红糖。他有些尴尬地搓搓手,他也想给女儿准备一份厚礼,可惜手中无权,就这点东西还是他“据理力争”后大周氏才不甘不愿地拿出来的。 争论的后果大周氏还狠狠地说了一句:“嫌我的礼薄,我还嫌他们招呼不到位,不去了。” 二房本来就是可来可不来的,大周氏放话不去了,作为她忠实的跟班小周氏自然是无条件跟随的,就打着要准备何有田和新媳妇王琼花三朝回门礼的幌子一个也没来。 傅石和何桃根本不在乎什么礼物,自己的家里鸡蛋都吃不完的,红糖只有何桃大姨妈来的时候才会喝上一点。傅石反过来安慰岳父礼物厚薄都是心意嘛,热情地招呼岳父坐下喝茶。 何富国喝了口茶才带着歉意解释为啥家里就只来了四个人,当然,理由都是他加工整理过的。 “家里刚办完喜事,好多东西都还没收拾,桌椅板凳也要还回去,又要帮忙准备新媳妇回门礼。她二叔二婶忙着呢。大儿媳妇娘家出了事,有栋就去岳家帮忙去了,你奶奶得留在家里要照顾明哥儿。” “大舅子岳家出啥事了?”,傅石明知故问。 当着现任女婿咋好说前任女婿家里的事情?何富国说起来就有些遮遮掩掩的,怕女婿心里有了疙瘩。 傅石也猜出何富国的顾虑,若是以往他才懒得听媳妇前夫家的事情,可眼下么,自然是要了解得一清二楚才能放心的。 “要是有啥我们能帮得上的,让大舅子千万别客气。” 何富国一听就拍了下桌子:“帮啥帮!管他们张家人去死!” 他好好的闺女嫁过去,受尽打骂,给磋磨得没了个人样,若是可以的话,他巴不得张家所有人都死绝了! 闺女顺利生产的消息和张大死了的事情一起传来,他觉得是双喜临门,昨天还不顾大周氏的劝导喝了整整一斤白酒呢! “张家到底出啥事了?”,傅石继续问。 “张家的大儿子死了。” “病死的?”,傅石不动声色地追问。 话说开了,何富国也就大大方方地讲起自己知道的。 “摔死的,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跑山里去了,听说可能是从山坡上滚下去。他们村进山打猎的人发现的。有栋本来是陪大媳妇回娘家拿东西的,去了遇到这事就不好不理,张家老的老,残的残,也没个人主事。有栋两口子只能留下来,给张大操办葬礼……” 傅石定了心,端起茶喝了一大口。 原本他是打算把人拖进大青山埋了的。可是山里野兽多,这马上就要入冬了,食物也少了,埋山里最后估计也就是成了野兽的腹中餐。张大实在是太可恨,傅石是很乐意让他死无全尸的。但是如果尸体一直没有被发现的话,张家人估计会猜测他在外面出了啥事,说不清会不会就牵扯到何桃身上。他这才连夜将尸体扛到了七里村附近的山上,选了进山的人容易看到的地方伪造了失足滑下山坡的现场。 下葬了就算是过去了,傅石松了一口气。 小陈氏一进门就拉着何桃的手又哭又笑的地说了一大篇:“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娘可担心死了,生怕你就有了个好歹的……幸好,幸好,老天爷保佑,苦尽甘来了!我见两个孩子都小,你可要好生照看他们,千万不能大意......” 看着屋里没其他人又开始跟何桃“掏心掏肺”道:“你可要上点心,虽说你能生,一次就生俩,可毕竟没有儿子。生儿子才是女人在婆家立足的资本……” 何桃原本还算好的心情,被小陈氏一搅和得一塌糊涂,幸好,吴氏领着大堂嫂唐文妹上门了,随后作为收生姥姥的成老太也到了,打断了小陈氏的长篇大论。[] 关于洗三,傅石和何桃两个人都是稀里糊涂的。一则是仪式很复杂,要用的东西非常多,二则是,何桃本人对这个习俗并没有什么认同感,事情就全权交给了为双胞胎接生的成老太。 成老太有条不紊地料理起来,先在产房外摆上香案,上供痘疹娘娘等十三尊神像,恭敬地上香叩首后就开始了洗三的序幕。 因为天气转凉,何桃怕宝宝受寒,傅石在屋子里特意烧了好几个火盆,屋内热烘烘的保证两小被剥光光也不会觉得冷。 先是“添盆”,小陈氏、吴氏、唐文妹轮流着都往里添了一勺清水,成老太就在旁边念“长流水,聪明灵俐”,接着在场的众人又往里放了些吉祥物件,小陈氏放了红枣、栗子,成老太便跟着说“早儿立子”,吴氏加了桂圆得了一句“连中三元”,唐文妹加了莲子得了一句“连生贵子”,何莲则叮叮咚咚了扔了十几个铜板进去,成老太就说了一句“富贵吉祥”。 添盆后,成老太就拿棒槌往盆里一搅,一边搅动一边唱念:“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这时候才开始给两小洗澡。冬枝先来,沾到凉水冬枝都哼哼唧唧地哭起来,这哭就是所谓的响盆,是吉兆。不过,因为是双胞胎早产,本来就比一般小孩要体弱,所以响盆的根本不够响。何桃也不在乎这些,只一个劲地用眼神示意成老太加快速度,早点让孩子们脱离苦海。 成老太却不慌不忙念叨着“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的吉祥话,手上的动作也是不慌不忙的,慢腾腾地沾了清水给冬枝擦了身子,又点了艾叶球,用生姜片做底托,放置在冬枝脑门,象征性地炙一炙,又用鸡蛋在冬枝脸蛋上滚来滚去,最后才将冬枝擦干捆好,用大葱在她身上打了三下,然后让何莲把葱扔到房顶下去。接下来又是秤砣又是锁片地朝冬枝身上比划,近十道程序做过来,每一段的吉祥话都不一样,哪怕是连着看了两遍,何桃也一句话也没记住,因为她的心思全在“啥时候结束啊,宝宝冷啊”上面。 两小先后完成了生命中的第一个重要仪式后,还有一件事等着她们,她们就要留生平的第一滴血了――穿耳洞! 对于仪式两眼一抹黑的何桃,直到成老太拿出穿着红线的绣花针对着冬枝的耳垂比划,事到临头了才知道还有这个程序。 “破伤风”“铁锈”“感染”“听力下降”等等负面词语充满了她的脑袋,她抱着孩子不肯松手,一再确认:“真的没问题吗?这么小可以穿耳洞吗?要是伤了怎么办?孩子这么小!真的没问题吗?一定要扎吗?” “所有女孩都要是在洗三的时候穿的耳洞!不信你问问你娘。”,何桃不松手,成老太又不能去抢孩子,只能一再地保证,最后问小陈氏:“桃丫头是不是也是洗三的时候穿的耳洞!” “对的,桃儿你听成奶奶的没错。”,小陈氏讪讪地点头――何桃根本没办过洗三,大周氏没舍得为身为赔钱货的孙女花这个钱。何桃的耳洞还是她出了月子后,自己用绣花针穿的。 何桃这才松了手,眼睁睁地看着成老太用穿好红线的绣花针给冬枝、冬叶扎了耳洞,孩子被扎疼了哭闹个不停,她也跟着一起哭,她一哭,小陈氏也开始哭哭啼啼的。 房间里顿时一片愁云惨淡,成老太第一次在何桃面前黑了脸,怎么搞得她就跟老妖婆要吃小孩似得! 傅石一直待在外面陪着何富国吃茶聊天,猛地听到屋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腾地一下就站起来往屋里冲去:“媳妇,你咋啦?” “我……”,何桃瘪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傅石,觉得自己又委屈又傻叉,最后哇的一下哭得更厉害了。 傅石傻了眼,到底咋回事啊?! “石哥儿家的,可别哭,月子不能哭的!”,吴氏赶紧劝何桃,又扭头对小陈氏说:“亲家母。你咋也哭了,快劝劝你闺女啊!” 小陈氏一听,觉得吴氏是在责怪她,可怜兮兮地看了吴氏一眼,哭得更厉害了。 吴氏气得倒抽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似乎是恨不得扇上小陈氏一巴掌。 何桃将他们三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眼泪一下子收了回去,低头用额头分别触碰哭得起劲的俩小,心想自己绝对是被小陈氏就近影响了,不然今天怎么会这么矫情? 到这里,洗三就只剩下收尾工作了,要把之前供上的痘疹娘娘等娘娘神像、敬神钱粮还有香根请下来,然后送到院子里焚化,一边焚烧一边再念一段吉祥祷告语,洗三仪式就此结束。 何桃郑重其事地向成老太道谢,并且道歉:“成奶奶,今天多亏你了,我跟傅石啥都不懂,要不是您肯定不能这么顺利。您别生我气,我就是不懂,所以刚才才会……” 她姿态做到位了,原本就是一时之气的成老太自然是雨过天晴,亲亲热热地拉住她的手说:“我不生你气,你这么心疼孩子说明你是个好娘亲。” 何桃不好意思低下头,哎,做个好母亲谈何容易啊! 不过,有小陈氏这个对比在前,她还是有些安慰的,总不能比小陈氏差吧? 等客人们都走了,傅石才有空问何桃:“你刚才到底哭啥啊?” 何桃指了指冬枝冬叶耳朵上的红线圈圈,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就是看到他们疼,我也觉得疼,他们哭,我就没忍住。” 傅石默默地将何桃搂进怀里,媳妇真可爱! 第48章 立冬(七) 家有一小就别想睡好,更何况大荒地有两小。(.无弹窗广告) 婴儿才不管你睡得咋样、心情咋样,反正它醒了你就得醒,他们就是太阳,所有人都得围着他们转,比尼采还要尼采。冬枝先醒了,醒了就开始哭闹,吵醒了冬叶,两小家伙张着嘴巴哭得震天响,小短腿踢来踢去。 傅石闭着眼睛翻下了床,摸到床前伸手摸:没有尿床,那就是饿了。闭着眼睛精准无比地一手一个抱进怀里,然后转身塞进正靠在床头打哈欠的何桃怀里。 “媳妇,喂孩子了!”,傅石闭着眼睛坐在床边。 要放在一个月前,何桃宽衣解带时他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地盯着看的,可是眼下么,他根本就舍不得睁眼。 自孩子出生这一个月来,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困呐!”,傅石和何桃异口同声地感慨。 何桃泪眼婆娑地看着胸前的两个小脑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养孩子还真是不容易啊! “大姐,你醒了吧?”,小保姆何莲系着头巾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早饭,听到孩子的哭声就扯嗓子叫:“早饭好啦!” “你说小妹精神咋就这么好呢?”,何桃问傅石。这太不科学了!大家都是一样的被两个丫头一夜三次地吵,为毛就只有何莲每天都精神抖擞的? 傅石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话都懒得说一句。一孕傻三年,媳妇现在比大肚子的时候还傻了!能一样嘛?咱俩被吵醒了要忙着换尿布、奶孩子,小妹被吵醒了翻个身就继续睡,能一样嘛?!啊?! 养孩子到底是为了啥啊?傅石在心底咆哮。 何桃“嘶”一声,倒抽了一口气,埋怨道:“劲越来越大了,咬的我疼!” 一个孩子多好,咬坏了一边还有另一边!她瘪瘪嘴,咪咪头废了还能恢复不? “这都长大了,当然劲也大了。”,傅石探头看了看女儿们的小脸蛋,养了一个月终于圆润了,白嫩嫩的,他看着都想咬一口。 “敢情咬的不是你!”,何桃抽抽鼻子说。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早给孩子断奶! “媳妇你来咬我吧,我不怕疼的。”,傅石凑近何桃身边,在她耳垂上舔了一下。媳妇明天就出月子了,现在吃点零食。 也真亏得他下了得了口! 一个月啊,整整一个月没洗头洗澡了,他居然咬得下去!何桃闭着眼睛翻动眼珠――白眼鄙视之。 说起来,这厮比她还盼着月子早点结束,几乎就是掰着手指头数着过的日子!何桃下巴一抬说道:“我要做双月子!” “啥?!”,傅石立马急了:“之前你也没说啊!” “我刚刚决定的!”,何桃慢腾腾地说着睨了他一眼:“不行啊?” “媳妇,你不想泡澡啦?”,傅石从侧面诱惑。 生完孩子第三天何桃就受不了身上的味道了,闹着要洗头、洗澡,可惜没一个人支持她,她也没抗争到底。只是,从那天开始每天都要提一次,连睡觉时说的梦话都是“泡澡好舒服”。 “不想!”,何桃没好气地说。不想是不可能的!她怀疑自己要是站起来抖抖就能抖出一地的盐结晶! “媳妇……”,傅石哀嚎:“我都快死了!” “你前面二十年已经死成僵尸了!”,何桃淡定地说。 傅石“嘿嘿”地笑着接了一句:“硬邦邦的?” “……”,这个色胚!何桃表示自己再次败了。 “大姐、姐夫,我进来啦!” 何莲端着餐盘在门口问。 一个月的时间里,长胖的不止是孩子和孕妇,小保姆也圆润了不少。三餐凑吃得饱饱的不说,还时不时地被何桃用诸如“鸡汤我喝腻了”、“猪蹄汤太油了喝不下”此类的借口灌了不少好东西。她这辈子十年来,还是第一次整整一个月都没饿过肚子! 何莲一边摆饭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大姐,今天的猪蹄汤你必须得喝完啊!你可是要喂两个孩子呢,不多吃点侄女们就没粮食了!别说吃腻了啊,腻了也得吃!” 说完就接过已经吃好了的冬枝,熟练地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又看了看还在慢腾腾吃奶的小侄女说道:“冬叶每次都吃得慢呢!” “就是呀,连喝奶都不愿意用力,磨磨唧唧的。”,何桃打了个呵欠,把慢了半拍才吃饱喝足的冬叶放进床边的婴儿床。 “这么一说还真是!”,何莲接了一句,然后把冬枝放在冬叶旁边,弯腰拿起拨浪鼓逗她们。冬枝瞪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手上还不忘记使劲地朝何莲摆动,仿佛在说,快给我,给我,而冬叶则懒洋洋地砸吧砸吧嘴巴,然后闭上眼睛又要睡觉。 “冬叶像现在的大姐!懒!”,以前的大姐可勤快了,现在就像地主婆,身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桃点点头。 “我哪懒了?” 何桃接过傅石递来的猪蹄汤很豪爽地一饮而尽,然后冲着傅石仰起头道:“帮我擦擦!” 傅石默默地拧了帕子替她擦干净油乎乎的嘴巴。 这还不算懒么!小姨子说得对,冬叶的懒性子就是遗传自媳妇!他倒不嫌弃自己媳妇,娶都娶回家了,懒不懒都无所谓了,可是闺女不行啊,要是真的长成媳妇这个懒性子,以后谁娶她? 傅石仿佛看到闺女十七、八了也没人上门提亲,要不然就是别人娶了她后才发现她太懒又不要她了……他满眼爱怜地看向冬叶,闺女啊,别怕,大不了爹养你一辈子! 何桃见傅石看着女儿们神色不断变化,满脸忧愁的样子,心想他准定又开始思维发散了,没好气地说:“你傻愣着干嘛呢!” 她以前一直觉得傅石很简单,嘛事都不多想,只要有饭吃有衣穿,没病没灾的,他就能一整天地乐呵,伤感春秋之类的事跟他一点边都不沾。可是自从两个闺女出世以后,傅石就变了,一会儿担心女儿长大后不好看,一会儿又担心她们不聪明,要不然又忧伤父母的名声连累她们,或者又怕他们离群索居以后不通俗事,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多愁善感得一塌糊涂! 何桃好多次都想把枕头摔到他脸上吼一句:“该得产后抑郁症也是我呀!” “快吃饭呀!帮忙的人下午就过来了,你再耽搁,他们来了都没东西收拾!” 暖房酒时二婶还有几个嫂子弟妹都一直在后厨帮忙,别说坐席了,连口热饭热菜都没顾得上吃一口。这次双胞胎的满月酒何桃就让傅石找了帮办。 帮办是专门负责整治红白喜事酒席的。许多事情酒宴当天现场做是来不及的,所以帮办会提前一天过来做准备,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搬过来,许多大菜的材料要准备好,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还要搭棚子。 傅石只需要去镇上把菜买回来就行。其他一切全权委托给专业人士,亲戚朋友只负责吃喝玩乐凑热闹就成。 “好,马上就去!” 傅石端起碗两口喝光了一大碗粥,然后咬上一张饼就要出门。 “钱带了没有啊?”,何桃直起腰问。 已经跨过门槛的傅石摸了一把空荡荡的腰,灰溜溜地回来抓了荷包再次出了门。 何桃摇摇头,叹了口气。 何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啥呀?”,何桃没好气地问。 “我知道冬枝的急性子像谁了!”,何莲拍了下手道:“真有趣,冬枝像大姐你,冬叶像姐夫!” 小姑娘,你想得太简单了!在急性子和懒洋洋这两方面,何桃觉得她和傅石其实是半斤八两,而不是像何莲所认为的那样“何桃就是懒散,傅石就是急躁”。 何桃上辈子就是能叫外卖绝不自己做饭的做派,傅石以前也是衣服脏了就翻过来穿、又穿脏了就塞床底下的风范,但是,他们又都是一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一刻也等不了,必须马上就做的行动派,而且,会一根筋地坚持到底。比如何桃研究豆腐,比如傅石想要垒炕。 当然,随着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尤其是何桃怀孕以后,有了些许的变化,何桃挺着肚子心安理得地懒着,傅石开始朝着勤快人的方向急速进化。 可是,现在看来,孩子们并没有遗传到他们“中庸”的性格特征,而是继承了两个极端,大女儿冬枝是勇往直前的急,小女儿冬叶则是雷打不动的懒。 遗传真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何桃甩甩脑袋,她怎么学起了傅石,孩子才多大?不就是吃奶快慢的问题嘛,被何莲这小丫头一带,她就想了这么多那么远! 一定是养孩子想太多了,身心俱疲,意志力逐渐薄弱啊! 何桃伸手戳了戳两个闺女的脸蛋:“你们快点长大吧,你娘我快受不了!” 第49章 立冬(八) 十一月初七,正是双胞胎满月的日子。傅家二房是全体出动,连出嫁的大女儿傅雨及小女儿傅玉也领着丈夫、孩子们提前一天回了榕树村,一大家子大人小孩加起来近二十人,排成一溜浩浩荡荡地到了大荒地。 因为为碎布小生意的原因,傅家二房的三个媳妇里面就数唐文妹跟何桃还算是亲近,两小出生后她来看过好几次了,女眷们就由她领着来到了卧室。 唐文妹指着两个面生的媳妇子说道:“这是大妹傅雨,小妹傅玉。” 出嫁女一般是不轻易回娘家的,何桃第一次见到二房嫁出去两个女儿,她笑着跟傅雨、傅玉两姐妹打了招呼,双方寒暄几句诸如“你孩子好乖啊”“大家都是亲戚,以后常来往”之类的。 双方认识了以后才又涌到床前看满月酒的主角。冬枝、冬叶两姐妹正躺在大床上,身上穿着大红锦缎棉袄,头上戴着精巧别致的老虎帽,脖子上挂着长命富贵的小银锁,喜气洋洋的特别招人喜欢。两个小家伙你看我、我看你,偶尔嘴巴一咧像是在冲对方笑。 “哟,这才几天没看到,像是又长大了!”唐文妹凑到床边,看着两小家伙不住地感慨:“越来越好看咯!” 二堂嫂程妙和三堂嫂薛丫则都是是第一次见到两个小家伙。 “两个丫头长得一模一样!”,程妙凑了上来,伸手抱起其中一个小家伙仔细地看了看,又瞧了瞧床上的那一个,咂咂嘴吧感叹:“双胞胎就是双胞胎!” 薛丫怀里抱着自己不满一岁的女儿傅芸芸,一脸好奇地问道:“这个是大丫还是小丫?” 何桃一脸黑线,明明有名字的,干嘛还死咬着大丫小丫不松口啊,活该你大名就叫薛丫!她心里吐着槽面带微笑地回答:“这个是大的,叫冬枝,小的叫冬叶!” “我来告诉你诀窍,”,唐文妹伸手接过程妙怀里的冬枝将她放在冬叶旁边,指点道:“你们看耳朵,冬枝左耳有颗小痣,冬叶是右耳垂上也有一颗小痣。” “还真是!”,程妙凑近了看。 何桃在旁边附和着说笑道:“感谢老天爷,如果不是这痣长的地方不一样,我这个当娘的都分不出来谁是谁!”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气氛正好。 几个人轮流着抱起孩子亲亲又摸摸,然后送上了准备好的礼物。唐文妹准备了的是小衣服,程妙绣的肚兜,薛丫做的虎头鞋,傅雨做的帽子,而傅玉则是送的背带。 正说着话何家来人了。大周氏、小陈氏、小周氏,以及刚进门的新媳妇王琼花。张大花至今还在娘家住着,倒不是大周氏不准她回来,而是因为张高氏夫妇两个都生病了,她必须留在娘家照看着。 王琼花不愧是王家村的村花,一出现就艳压全场。白皙的鹅蛋脸,眉毛弯弯,杏目圆圆,瑶鼻樱唇,实在是天生丽质。 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让何有田给娶了,何桃心想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两帮人马短兵相接,自然是先相互介绍认了辈分称呼,然后又再次将注意力投向了两小。 大周氏的眼睛首先是被双胞胎脖子上的银锁给吸引了。锁片小得没比指甲盖大多少,链子细得就比头发丝粗一些,加起来也不超过一钱银子吧!傅石有大把银子修房子、买荒地,咋连个像样的银锁也舍不得给孩子买?因为是闺女才舍不得的吗?也不对啊,他舍得专门请人来整治酒席,进来的时候她可是瞄见了的,鸡鸭鱼肉样样齐全,十桌下来也得好几两银子呀! 她哪知道这是何桃怕孩子带重的东西脖子不好,故意让银匠往小巧精致了做的,因此还多花了一百文工钱呢! 小陈氏是自洗三以来第一次看到外孙女们,眼泪花花的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 吴氏最是见不得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暗自“呸”了一声,作! 王琼花虽然才进门一个月,可是有何有田跟她细细讲解,早就摸透了何家大大小小、前前后后的事情,包括何家下聘的二十两的来路。何有田说何桃心底对何家人——何富国、何有梁、何莲三人以外的何家人始终是不亲近的,仅仅是维持这面子上的香火情,让她也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 但是王琼花却有自己的看法,嫁到何家一个月来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啥事都不能草率地下定论,啥事都要多想想。 当初喜婆子上门说媒的时候把何家夸得天花乱坠,何家有十多间青砖大瓦房,婆母老实不会磋磨儿媳妇……亲事是她自己应下的,可是到了何家才发现,虽然喜婆子没有说谎,可是事实却跟字面上有很大的偏差。青砖大瓦房是祖辈卖田修的,房子多地却少,堪堪只够吃到不饥不饱;婆婆小周氏倒是真的老实,连跟她说话都带着小心,可是太婆婆大周氏紧握钱粮大权,小周氏再好也起不了啥作用。 这门亲事也就是面光里糙! 反观何桃的亲事,虽然是被卖给了丧门星,可是人家日子却过得红红火火呀! 王琼花在何桃的事情上也多想了几分。就好比她自己,她的亲事被父母明码标价,她也怨过恨过,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她也不能一辈子不理他们呀! 只要她诚心地待何桃,何桃也会回报真心吧,关系好了,要有啥事求着何桃帮忙了何桃也不好拒绝呀!毕竟,何家也就这么一门光鲜的亲戚! “哟,两个侄女长得可真够好的,长大了准定是大美人一双!”王琼花说着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几分,更显得美艳动人。 何桃被她的热情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她心底是把何有田归到“不再来往”这栏的,自然何有田的媳妇她也不想过多接触。可是人家夸你的闺女,你总不能马着个脸吧!何桃只能摆出笑脸应酬道:“小孩子哪看得出好不好看的。” “大姑子可别谦虚,”,王琼花说着抱起冬叶:“我觉得侄女们都像你呢,长得漂亮。” “哪有,哪有。”,何桃说着把孩子抱回自己怀里:“二嫂才是真的是好相貌。” 尼玛,顶着一张貌美如花的脸夸我漂亮,是故意寒碜我呢还是递话等着我夸你呢? “这是我特意给侄女们做的,手艺不好,不要嫌弃。”,王琼花掏出两件小肚兜。 亮红色的丝绸上绣着子鱼卧莲,绣工精巧不失为精品。 “你绣得真这么好我咋可能嫌弃,那是有眼无珠呢!”,何桃一见就十分喜欢,她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做衣服啥的不在话下,可真让她绣点东西的话她还真没那个耐心。她嫁给傅石快一年来就做过一件绣花衣,还只是在袖口衣领上绣了几朵小桃花。 小周氏犯了疑惑,这布料一看就是作为聘礼送到王家的尺头里最好的那块,咋儿媳妇就大手大脚地拿出来给了何桃?而且,这图案纷繁复杂,针脚细腻工整,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完的,估计她这进门一个月以后就只做了这么两件绣活了。 这是在讨好何桃? 大周氏跟小周氏想到了一处去,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 大周氏不开心了,孙儿媳妇进门不讨好她这个掌舵人,却对嫁出门的大姑子示好,不就是看着人何桃有钱嘛!见钱眼开的,跟她那贪财的爹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周氏则是觉得儿媳妇大手大脚,这么好的东西就这样送人了,要是卖了能换不少钱呢!看来以后还是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咋过日子。 “这娃娃绣得真好!”,不知啥时候进了门的何莲也大声夸奖:“二嫂你不知道,大姐可懒了,我早就让她给冬枝冬叶绣兜兜呢,她嫌麻烦,就做了几身衣服,连片叶子都没绣……” 王琼花腼腆地笑着说道:“大姑子事情多呢,要照看孩子,别的事情我是帮不上忙……” “媳妇,快把孩子们抱出来,太叔公到了!” 傅石一声喊打断了王琼花的话,何桃也觉得自己被解放了,立马让何莲抱上冬叶,她自己抱着冬枝对房里的人说道:“该开席了,大家都出去坐吧!” 当初暖房酒时她就想请太叔公坐席,事不凑巧太叔公出了远门,这次满月酒才终于如愿以偿。何桃想着脚步也轻了几分,抱着冬枝出了门。 大周氏趁机把她准备的礼物放在了傅家众人带来的礼物堆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跟着出了门,小周氏向来以大周氏为主的,也是将礼物偷偷放下出了门。 薛丫眼尖发现了他们婆媳两个的动作,故意落在后面翻开看她们送的啥。结果一看,居然是一套旧的婴儿单衣裤,估计是婆媳两个一个拿衣服一个送裤子,凑成的一套! “小气吧啦的!”,薛丫呸了一句:“还真做得出来!” 过年送节礼时傅石说了的,傅何两边都是一样的礼,她粗略算过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估计得花差不多一两银子。傅家就送这么个玩意儿庆祝双胞胎的满月,傅石送出去的东西全成了都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 何桃和傅石此时一点也没关注别人送了啥礼,一人抱着一个闺女站在太叔公跟前。 “这就是你们家的双胞胎?”,何大梁摸着胡子问道。他想起当初傅石如年老士子中举般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丝好气又好笑的神色问道:“可取了名字?” “取了取了,我媳妇取的,”,傅石乐呵呵地回答:“我大闺女叫傅元瑾,小名冬枝,我小闺女叫傅元瑜,小名冬叶。我觉得很好听!” 说完站了个军姿。 太叔公被他的模样逗得更乐了,摸摸胡子赞了一句“确实是好名字!”,又扭头看向何桃说道:“没枉费你二哥当初教你识字!” 大好的日子您提何有田那个斯文败类干啥!何桃心底吐槽,面带微笑回道:“嗯,确实多亏了二哥教我识字,更多亏了您给了二哥识字的机会!” 躲在角落的何有田闻言站起来恭敬地朝太叔公行了个大礼。 不止是何有田,在座的所有人都附和着奉承太叔公。若不是有他开馆授业,只取很少的束脩,这一片估计没有几个人能认出自己的名字。 何桃倒没有觉得太叔公有多伟大,从她的角度看,太叔公用的是以数量取胜,走低端、薄利多销的路线!不过嘛,这些话可是不能说出来的,她抱着孩子不方便只能朝太叔公行了半礼:“太叔公请上座!” 太叔公依言落座,坐了堂屋那桌的主位后,帮办们才吆喝着开始上菜。 第50章 立冬(九) 客人里傅、何两家亲戚占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才算是大荒地自己的人脉。成老太、木匠林树根夫妇,有建房子时来帮过工,还有帮忙买猪仔、孵小鸡小鸭的等等跟大荒地打过交道的村民。 这些人大多都是属于条件不怎么宽裕的,所以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工,傅石上门邀请的时候就说了过今天不用上礼,只是请大家来吃顿饭热闹热闹,这才请到了他们。 傅石原本觉得有些吃亏,他银子何桃怎么花他都不心疼,可是让这么几十个人来吃白食,他就觉得不爽快。可是何桃想的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们先笼络住一部分人,然后让他们将大荒地的新名声不断地传给别的村民,再加上现在已经有的关于他们俩负负得正的传言,不久的将来他们就可以跟一般村民一样了。花钱免灾,何乐而不为? 傅石这才同意了。 不过,虽然傅石一再强调不用上礼,但是没有一个客人是空手来的。夫妻俩收到了各种小礼物,小娃娃的兜兜,鸡蛋、红糖,新米做的米馍馍等等,还有客人们对双胞胎的美好祝愿。 何桃和傅石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轮流到各桌热情地劝酒劝菜。客人里还有一对夫妇也是前不久刚得了第一个孩子,丈夫姓容叫大壮,也是修房子时来帮过工的,媳妇傅氏闺名秋月,娘家是傅石出了五服的亲戚,认真算起来跟傅石是同辈。两对年轻夫妻就着孩子你来我往地聊了起来,最后何桃还热情地邀请傅秋月闲下来时到大荒地来做客,唐秋月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 一场宴席,宾客尽欢。 傅石事前就准备了几百个红蛋,散席后给每个来的客人都塞了几个,就这样最后还是剩了将近一百个,何桃就让何莲和何有梁拿到村子里散给村里的小孩。 客人走完了以后,帮办就麻利地收拾残局。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自然是要收回去的,连剩菜剩饭他们也打包带走了。 何莲送红蛋回来正遇到办帮们离开,进屋对何桃说:“大姐,你也太大方了,那么多菜就白给他们了!” 想当初何桃喝一口黍米粥就能感动得落泪,对比起来现在确实是奢侈了一些。不过,她还是嘴硬地回道:“都是剩菜,也不知道多少双筷子夹过的,脏死了,放着我也不吃的,送人就送人了呗!” 何莲气呼呼地坐下说道:“村里那些孩子可气人了!” 明明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说话的口气却像是个大人了,何桃笑了笑,她想起那群熊孩子当着傅石的面学他蹦跶的事情。 傅石也想到一处去了,老脸涨得通红地问道:“他们这次又说啥了?” “岂止是说呢,还编了歌跳着唱呢!” “......”,何桃看了傅石一眼。 “村里那帮孩子都在唱呢,‘笨石头,没爹娘,娶了媳妇生了俩,说是一对胖儿子,最后却是两张瓦’!”,何莲说着还手舞足蹈学了起来。 “……”,别说,还挺顺口的!怪只怪傅石当初疯疯癫癫地逢人就说自己要有两个儿子了,话都是他自己递出去的,也不怪别人拿出来臊他。她拐了拐又羞又恼得成了煮熟大虾的傅石:“生气了?” “不跟小孩子计较!” 傅石做出很大气的样子,惹得何桃一阵笑,遂又想到一个很敏感的话题,扭头问傅石:“石头,你不会嫌弃我生了‘两张瓦’吧?” “不会不会!咋会呢!说啥呢!”,傅石赶紧摆手,说着还去捂双胞胎的耳朵,手忙脚乱还不忘记训何桃:“孩子面前说啥呢,让他们听到还以为我不疼他们呢,以后还不得埋怨我这个当爹的啊!” 二十四孝爹的潜质暴露无遗! 何桃叹了口气,看来这家里“慈母严父”的定律是不通用的,她得硬起心肠对抗柔情似水的傅石! 可是,老娘做不到啊!何桃抱起冬叶脸贴着她的小脸蛋问:“冬枝小乖乖,你以后一定要听话别淘气啊,不然老娘我还真不知道该咋办!” “那是冬叶!”,何莲歪着头说。(.好看的小说) “……”,何桃把孩子放回婴儿床里,默默地愁起自己的智商来。 “咳咳,”,傅石刻意清咳了两声,对着何莲摆出一副大笑脸:“小妹,今晚上能不能你带冬枝和冬叶睡一晚?” “好啊!”,何莲想也没想就点头。 “……”,何桃顿时回了神,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傅石——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咋啦,”,傅石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我就是觉得你今天抱了一天孩子,太累了,让你休息一晚上。” 还学会狡辩了!休息个毛,照你说的休息,老娘明天就别想起床! “我不累!”,何桃义正言辞地说道:“抱自己的孩子我咋会累呢!” “可是,我觉得你累!”,傅石急了。 是你饿了吧?! 何桃翻了个白眼,对何莲说:“冬枝他们还小呢,等再过一个月,你再带他们睡吧!” 再过一个月也没大多少啊!大姐和大姐夫明着在说累不累之类的,可是总觉得是在说别的呢,何莲懵懵懂懂地,一会子看何桃一会子看傅石。 再过一个月?原来媳妇是真的要做双月子啊?! 以前没开荤的时候不觉得,自从吃过肉了再转吃素,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啊!他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终于盼到了开荤的日子,谁知道,媳妇,居然,这么残忍! 傅石蹲在角落里头埋在膝盖上,他觉得自己都能立马哭出来,咋就娶了这么个狠心的媳妇啊! “我看你精力旺盛一点儿都不累的样子,”,何桃用脚轻轻踢了傅石一下说道:“不累的话就去把东屋和厢房的两个炕都烧上吧,反正天气也够冷了,今天我们就搬到暖房睡!” “终于要睡炕啦!”,何莲雀跃无比。当初房子一修好,她就问过那个奇奇怪怪的台子是干嘛的,何桃跟她解释了以后,她就一直盼着冬天早点来,她能早点试试睡热乎乎的床是啥感觉! 傅石闷着头说了声:“好吧,我这就去。” 东屋暖房中间做了木门,拉上木推门后火炕占了大部面积的一半就成了独立的小房间,保证隐私的同时还能用来调节室内的温度,火墙太热了就把门推开,嫌冷了就把门拉上关住暖空气。 何桃两辈子第一次进炕房,感觉其制暖效果比起空调丝毫不逊色,尤其是把推门拉上以后,小房间里更加暖和了,她待了一会儿就有些微微发汗。 “白天在外面一整天也没觉得冷啊,可是我刚从我屋里出来就打了个冷颤。”,何莲蹦蹦跳跳地走进来,一阵感慨:“炕房真是太暖和了。” 一冷一热很容易感冒。这时候的衣服又不像现代那样穿脱方便,何桃思量着应该做几件厚披风或者大棉袍,在暖屋穿单衣,出门就套上披风或者袍子。她想到了就指挥何莲去库房搬布料,姐妹俩脱了鞋坐在炕上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连冬枝和冬叶两个都在暖哄哄的炕上玩“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起哈哈笑”的游戏,与一直默不作声的傅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时候已经是初冬时节,日头短,天很快就黑透了。孩子们吃饱了喝足了又继续呼呼睡大觉,何莲也抗拒不了热炕的诱惑早早地回了自己屋。 终于屋里就只剩下何桃和傅石夫妻俩,何桃伸了懒腰,捶捶肩膀对一直愣在角落里的傅石说:“石头,帮我搓澡呗!” 石化已久的傅石顿时热血沸腾,“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说:“好的,媳妇!” 说完就麻利地去准备洗澡水。 何桃收拾了换洗的衣物施施然地走到浴房,一进门就看到傅石肩上搭着帕子浴桶边,就跟端菜上桌的店小二似得。何桃慢腾腾地开始脱衣服,眼角余光瞅着傅石从店小二渐渐变身至等菜上桌的客人,而她就是那盘菜。 她掩住重要部位压低声音申明道:“只准看,不准摸!” 说着就爬进浴桶里。水热度适中,还放了她偏爱的茉莉香粉,舒服得她不由自主地轻轻呻.吟了一声。 傅石腆着脸说:“媳妇,不摸我咋帮你洗澡呢!” “……”,何桃也觉得自己苛刻了一些,清咳了一声说道:“那就只准有洗澡的动作,别的不能做。” “哎!”,傅石果断伸手抓住了何桃因为生育哺乳而涨大了不少的一对包子。 “松开!”,何桃想也不想就打掉:“认真搓澡!” 傅石很委屈地说“我是想从这儿搓起来着。”,说完再次果断地抓住包子,轻轻揉捏起来。 “……现在呢?”,何桃有些咬牙切齿地问。 “现在是轻轻地搓。”,傅石很肯定地回答。 “轻轻地搓你个头啊!”,何桃勃然大怒。忍耐的不止是他一个人好吧!她也是下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下内心的蠢蠢欲动的,傅石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挑逗她! “媳妇,你小声点,”,傅石凑近她耳朵咬住了说道:“小妹在隔壁呢!” “……”,知道你还敢乱发情,还要不要脸啦你!何桃意志坚定地掰开傅石的大爪子说:“搓后背!” 傅石闷闷地“哦”一声,果然开始认真地搓起来,可惜,这份认真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又开始心猿意马了。他“嘿嘿”笑了一声用食指顺着何桃的脊椎一路滑到她尾椎骨,在那个凹陷处打着圈圈问何桃:“媳妇,舒服吗?” 又酥又麻的,何桃情不自禁地哼哼了一声后死死咬住嘴唇,扭头狠狠地瞪了傅石一眼。 “认、真、搓、背!!!” 傅石看实在是没戏,终于完全屈服在媳妇的淫威之下,尽职尽责地帮她搓起背来,搓完以后就被何桃无情地扫地出门。 他站在门口扭头看了一眼端坐在浴桶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威武不能屈气势的何桃,愤愤然地放了句狠话:“一个月后,你等着!” 何桃打了个冷颤,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吧? 作者有话要说:上推荐了,好开森~~ 第51章 寒冬(一) 满月酒后没几天,傅秋月抱着她闺女来到大荒地做客,让原本以为她是说客套话的何桃又惊又喜,亲自将她迎进了暖房。傅石跟傅秋月打了个招呼后就躲到卧室避嫌去了。 傅秋月一进暖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她惊讶地问:“屋里真够暖和的!你们这是烧了几个火盆啊?” 她说着又四处看了一眼,没发现火盆的影子,张大了嘴巴说:“哟,这是咋回事啊?” 不用何桃开口,何莲就噼里啪啦地解释起来:“容嫂嫂,屋里有火炕火墙,是北方那边的东西,不用烧火盆都暖和的……” 又把她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的火炕火墙知识一股脑地说了一个遍,然后很得意地说:“这可是好东西,我屋里也有呢!” “我就说呢,当初我男人帮你们建房子的时候回去犯嘀咕,说你们家砌了三口灶,修了两个大台子,还故意弄了个中空的墙,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傅秋月不住地感慨,走到炕前掀起垫子摸,被滚烫的台面热得一缩手:“呀,还真是够热的!” “上来坐吧!”,何桃脱了鞋上了炕,然后朝她招招手:“把你闺女也放上来,让她随便爬,反正挺宽敞的。” 现在屋里就他们几个女人,傅秋月也就不客气了脱了鞋子上了炕,嘴里不住地说“真稀罕”。看了一圈后,她又注意到炕边悬着的两个“篮子”,傅家的双胞胎各自躺在一个篮子里,盯着头上方挂着的小物件自娱自乐。 不等她开问,小话唠何莲就张嘴解释了:“这个叫做悠车,喏,你可以摇来摇去的。冬枝、冬叶,舒服吧,小姨给你们推推啊......” 说着就伸手推了推,悠车里的冬枝、冬叶都张大嘴巴“啊啊”地乐起来。 “你们可真会过日子。”,傅秋月也伸手推了一下悠车,双胞胎很给面子地咧开小嘴巴哦哦两声。 “你也知道的呀,养孩子真心不容易啊!也不知道为啥小孩就喜欢让人抱着晃,你想我们家两个孩子,要是抱着晃荡的话胳膊都得废掉。”,何桃毫无压力地暴露自己的缺点:“我这人就是懒,所以得想法子轻松点。” 何莲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意:“嗯嗯,大姐你确实挺懒的。” 傅秋月感同身受,指着自己女儿说:“我这个闺女也是个磨人的,一、两个月的时候只要她醒着,就一定要让人抱着晃悠,不然啊就一直哭个不停。有好几次我想不能惯着,让她哭,谁知道这孩子脾气倔呢,你不去哄她就真的一直哭啊哭啊的不停,嗓子都哭哑了,非得让人抱着哄。你大壮哥又整天在外面做工,可把我累得哟。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好了这么一点点。” “现在多大啦?叫啥名?你赶紧给她脱件衣服吧,屋里暖和呢,免得等会出去的时候反而冻着了。”,何桃伸手逗弄穿着层层棉袄显得圆滚滚的小姑娘。 傅秋月听了就把孩子抱起来,一边给她脱衣服一边说道:“还是小嫂子你想得周到。我闺女刚满一岁,叫盼儿!” 何桃听了打趣道:“看来你们是盼了很久咯!” 谁知傅秋月却说:“哪是盼她呀,是盼着生儿子!她奶奶起的名。” 何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也不怕说了让你笑话,我跟你大壮哥都成亲五年多了。第一年的时候怀了一个,胎没坐稳,三个月的时候掉了。这隔了四年才终于又怀上了,结果生的是闺女,我婆婆心里窝火着呢,三天两头的催着我们生儿子,还给我闺女取了这么个名字,盼儿,盼儿,盼儿子,盼孙儿!” “闺女也好呀!只要你跟大壮哥疼她就行呀”,何桃接了一句:“幸好我上头没婆婆,不然我一下子得了两个闺女估计会被骂死吧!” 傅秋月笑了起来,伸手推了何桃一把:“你也不怕我傅石大哥听到!” “所以才捡他不在的时候说呀!”,何桃也笑了。 两人笑了一阵,傅秋月很是感慨地说:“还是得生儿子啊!” “确实是!”,何桃点点头:“我也想生儿子的,可惜得了两个闺女。生下来我就开始担心,女儿家嫁人就跟投胎似得,要是以后嫁得不好让婆家人欺负的话,我非心疼死不可!” “看你说的,想得太远了吧!”,傅秋月低头看了看容盼儿的脸蛋,抱着她摇摇晃晃了几下又放在炕上,让她自己玩去。 何桃拿起一个娃娃逗容盼儿,容盼儿一伸手抓住了,何桃就把娃娃塞进她怀里。 “你这娃娃倒是做得别致!听说去年你也做了些小玩意卖。”,傅秋月突然说,有些犹豫地问:“今年有啥打算吗?” 何桃听了愣住了。她最近一年就顾着孩子的事情,倒是把赚钱的念头丢没了。这也能理解。以前她那么想赚钱也是被三间茅草屋给吓的,现在铺子有收益,田里有庄稼,她吃不愁穿不愁的,她赚钱的欲望就确实不怎么强烈,连她花了那么多功夫才实验出来的豆腐方子都给压箱底去了。 亏她以前还义正言辞地“教育”傅石不能坐吃山空,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问题,她自己全给忘了! 何桃赚钱的心思被傅秋月给激活了。她思量起来,去年做的那些小东西急技术含量那么低,她又教过唐文妹,现在做了估计也是烂大街的,也就只兔子挎包还能再做一次。别人家没有猎手就没有原材料,可是他们家杂物间里可是堆了几百张兔子皮的。 除了兔子挎包以外还可以做布偶娃娃,去年她是没成本,现在不一样了,她有银子可以买各种布料,这次可以做笔大的了! “你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个了?”,何桃问道。 傅秋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去年你不是找了春妮和春芽两姐妹嘛,她们家跟我们是隔壁邻居。我就想着,论针线活的话我总不可能比不过俩半大丫头吧,所以就厚着脸皮问问,如果你今年还做的话,能不能让我来搭把手!” “没问题啊!”,何桃点点头说道:“还得谢谢你提醒我了,等我过上一个月再想起来这事的话就晚黄花菜都凉了。” 傅秋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如果不是日子确实过得苦,她干不出跟两个丫头抢赚钱机会的事。 “要不咱今天就聊到这儿,你后天下午再来一趟行不?我得仔细想想,做啥,做多少。”,何桃心里盘算着成本利润,一时间没啥聊天的欲望了。 傅秋月点点头:“行,有你这话就成,那我后天再来打搅!” 傅秋月走后何莲凑到何桃身边,很狗腿地问:“大姐,几年也让我一起做呗,能赚不少钱呢!” 何桃白了她一眼:“小财迷!” “都是大姐教得好!”,何莲与有荣焉地点点头。 “……”,何止是教得好,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对了,这阵子你一直在这帮忙,都没咋去村里玩过,跟春妮和春芽两个也很久没见面了吧?你等会再去一趟,问问她们今年还想不想来做活,来的话,也后天下午过来。” “好嘞!”,何莲翻下炕要穿鞋。 “那个,顺便可以问问二嫂。”,何桃想到王琼花貌似人还不错,而且手工活真心不错,这才又加了一句。 “大嫂呢?”,何莲问,问完自己就否认了,说道:“大嫂肯定就算了,免得她有个头疼脑热的又怪到你头上!” 就算不怪我我也不能叫她!何桃一听到张大花的名字就条件反射地想起张大,她甩了甩头,对何莲说:“对,不能叫她。” 何莲出门后何桃就裹着棉袍去了西屋卧室,一进门就抱住傅石,弄得傅石一愣一愣的,搂住她问道: “媳妇你咋啦?” 何桃抽抽鼻子。这一个多月来她忙着生孩子,手忙脚乱地带孩子,都没空想过那件事。她也不知道傅石是怎么处理后事的,处于鸵鸟心态,连问也没问过。 “石头,那事,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傅石搂住她的双臂紧了一下,然后小声说:“张大是摔下山坡摔死的,你大哥去给料理的后事,都埋了一个多月了。” 摔下山坡的?没想到傅石还会伪造现场!他在边关几年学了些啥?不想了,不想了,安稳的日子来之不易,不要想太多,想太多容易出事。何桃甩甩脑袋,转了话题:“石头,我今年也打算做点小生意呢,就想去年那种小包包,咱们家有多少兔子皮啊?” 傅石想了想回答:“有两百多张吧,除了我自己打的,良哥儿和磊哥儿打的也不少,皮都送咱家来了!” 自从傅石带着何有梁和傅磊进过几次山后,两小子就经常搭伙进山。他们谨记傅石的嘱咐,没有他一起不能深入山林,只敢在外围碰运气,一年下来也就是猎了好些野兔、野鸡。因为傅石还没来得及教他们如何硝制兽皮,所以得了的兔皮就全送到了大荒地,一年下来也累积了不少。 “对了,明年是啥属相?”, 何桃想起有家玩具公司每年都会出一款生肖玩偶,件件精品,连何桃这个最怕软体动物的人都会抱着蛇属相的玩偶舍不得放手。那些还都是机器量产的,这里的人手工那么细致出众,做出来的玩偶肯定更加精美,何桃可以预见市场反应应该不错。 唯一的问题是,她不怎么记得清楚那些玩偶的具体样子了。连搂怀里睡了一年的东西都记不清楚,何桃觉得自己的智商着实堪忧! 第52章 寒冬(二) “明年是鼠年!” 鼠年好啊,其它的想不起来但是米老鼠总知道呀!何桃顿时斗志昂扬地卷袖子画设计图。 不过就她这简笔画abc入门水平,也就只能花点四四方方的房屋示意图,要画出个米老鼠来还真不到火候。努力了半个时辰后,她将大作展示给何莲和傅石看,两人都是一脸茫然地问她:“这是啥?” “这么明显你们看不出来?”,何桃睁大眼睛问:“你们再看看,仔细看看,肯定能看出来!” 小话唠何莲都没话说了,“嗯啊”了半天说了句:“像是啥东西。” 废话!当然是个东西,问题就是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桃伤心地揭开了谜底:“我画的是老鼠。” 傅石看了她一眼说:“行,媳妇,你说是啥就是啥吧!” 就是说根本不像老鼠是吧?这是在赤.裸裸指责我指鹿为马吗?何桃憋住一口气,连夜赶工做了一只米老鼠出来,扔到傅石脸上问道:“这是啥?” 傅石捏在手里看了半天,抬头看着趾高气扬的媳妇,憋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是老鼠吗?” “算你识货!”,何桃满足了。 傅石瞥了炕上的布老鼠一眼,媳妇你说是老鼠就是老鼠,可是,世界上还真没长成这样的老鼠! 何桃做的是两手叉腰挺着小肚子咧嘴笑造型的米老鼠,何莲看了以后说觉得挺像大戏里面的小贪官。于是何桃又做了身官袍给米老鼠穿上,还真像那么回事,连缺根筋的傅石都真心赞了一句,得到肯定的她又再接再厉地做个芝麻官太太版的米妮,傅石和何莲都说挺不错。 于是,大荒地今年的买卖就这么定下来:卖兔子挎包和芝麻官老鼠夫妇。 何桃咬着毛笔头嘴里念念有词,正在估算挎包和芝麻官米老鼠的成本。前者好说,兔子皮毛都是现成的,米老鼠算起来就复杂了,先说需要的布料,米老鼠本身两个色:淡藕粉色和黑色,穿的芝麻官官服是红底白边,一共就是四色布料,再说里面填充的棉花,还有撑起耳朵形状的铜丝,缝制用的各色丝线……何桃咬断了笔头才堪堪算出了一只米老鼠的成本价:四舍五入后四十文一只,相当于两斤猪肉的价格! 这还没算上人工费呢!何桃自己做过两只,裁剪缝制都是精细活,一不小心就会做成四不像,跟兔包包比起来技术含量算是天差地别了,也就意味着人工费也要缝兔包包高很多。挎包缝一只给三文,按照难度来计算的话,凭良心说缝老鼠至少得给三十文。 三十文?都快赶上成本了,肯定不行!她又从另外一个角度算,算日工资。 以她的水平,除了三餐、出恭不间断地做的话,一天能做十五个。这时候男人出去做零工大约就是三十文一天包一顿午饭,折合下来就是三十五文的劳力成本,用这个工资除以每天的产量的话,缝一个米老鼠也就是两文多一些……这也太低了,还比不上去年那两姐妹缝兔包包的工资。 何桃对着满纸的数字纠结又纠结后,决定再换一个角度计算工资。 “你觉得这个老鼠定六十文一个的话咋样?”,何桃问傅石。 傅石一路从边城回来,走过是几个城市,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他的意见比何桃自己揣测有参考价值多了。 “不算贵。”,傅石想了想回答。 “那就好。”,何桃再次埋头计算人工费。 “媳妇你打算做多少啊?能卖完吗?”,傅石忍不住问道。看何桃这又是请人又是算成本的架势,这是打算铺个大摊子呀!这次可不比去年那些一文两文一个的,做上几千个都不愁销路。六十文一个的玩具,柳树镇能舍买的估计都没几个人! “应该能吧,我想请二叔帮忙运到县城、省城去卖。” 柳树镇肯定是吃不下这么多玩具的,眼光要放远一些。这时候已经是年底,出境的商队现在估计已经开始从属国回大齐了,傅泉已经在整理货物打算月底再去一趟南山县,做完今年最后一单买卖就关铺子过年。只要抓紧时间就能搭上顺风车,把米老鼠运过去批发给来往的商队,让商队再带回各自的城镇零售销售。 “你觉得咋样?”,何桃指着纸上的数据一项项地解释给傅石听。(.好看的小说) 傅石拿不定主意,按照何桃的计算,他们得垫差不多一百两银子进去。 “要不我去问问二叔吧,生意都是他打理的,他的意见应该最中肯了!” 二叔傅泉现在已经在柳树镇也混了个脸熟了,出门在外也被人叫一声傅掌柜、傅老板。 “好啊,等我算清楚了再找二叔去。”,何桃点点头继续算。 按照六十文的零售价,何桃觉得可以给出每个十文的人工费,这样算来的话,一只米老鼠的净利润就有十文钱。 如果每个人每天做十五个来算,十个人的话就是一百五十个,做二十天到腊月初就有三千个,全部卖出去的话就意味能赚三十两银子! 何桃把自己吓了一跳,他们在云水村田产一年到头的出产也才十五两不到。 不过,利润高,前期投入的成本也很高,需要一百两。 一百两放在年初的话不是问题,可是后来建房、置产把能花的钱都花出去了,现在能动用的流动资金不超过二十两。 怎么办呢? 何桃和傅石大眼瞪小眼。 一个时辰后,傅石抓着米老鼠夫妇出现在土产铺子里,将何桃的问题一股脑地全部复述给傅泉。 “……二叔,您觉得这生意能不能?如果做的话,我媳妇的意思是,让我去跟布庄老板谈谈,看看能不能赊布料,等我们卖了货再结账。” 傅泉拿着芝麻官老鼠看,在噼里啪啦地拨算盘。乖乖,这一笔做下来就能赚三十两!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在屋里走了起来。目前铺子盈利平均下来也就是一个月三两银子左右,这还是因为铺面是自家的不用交房租,若是除去房租的话,一年下来最多也就二十两不到的收益。现在有笔生意摆在眼前,一个月就能赚三十两,你说做不做?当然要做! 一般乡下人缺银子都是找亲戚朋友借,借不到就找专门放利的,这可是条不归路,沾上了以后能摆脱的还真没几个。何桃连这个都想到了,直接用房产、田产作抵押布庄老板进货,省了利息钱不说,还避免了跟那些专门放利钱的人扯上关系。 石哥儿媳妇能干呀!傅泉再一次感慨。也不知道何富国那个榆木脑袋咋就养出了个这么个好闺女,全便宜他们老傅家了! “做,当然要做!”,傅泉停下里把玩偶往柜台上一放拍板道:“走,我跟你去,咱俩一起去跟布庄老板谈!” 两个时辰后,傅石捏着家里的地契、房契出现在了牙行。布庄老板、傅泉、官牙罗保成正坐在一起喝着茶,一看到傅石三个人都站了起来。 罗保成已经拟好的买卖合同,上书:今有买家傅石,榕树村人士,卖家罗大成,罗营人士。买家于大成布庄订购各色布料若干匹货款合计纹银七十八两。因资金周转不灵,买家以其名下房产、地契作抵,以三月为限,承诺在承元二十九年二月五日之前付清货款。若不然买家名下房产、田地将充当货资归卖家罗大成所有。保人:罗保成、傅泉。 一式三份,官牙、买卖双方各一份。傅石和布庄老板罗大成分别痛快地按了手印,契约就算成了。 傅石忙着抵押订货的时候,何桃也没闲着,其实是何莲没闲着。因为这次做的是大生意,所以需要的人手也相应增加,何莲又担当起小跑腿的角色,到村里联系合适的媳妇子们来做工。 第二天上午,布庄老板亲自押车将定好的布料送到了大荒地。 下午,傅秋月,傅家二房的三个媳妇:唐文妹、程妙、薛丫,何家二儿媳妇王琼花一干人等前后脚到了大荒地,刚寒暄了两句后又来了一帮人。后来的这一帮人是由何莲领队,少不了有老熟人林春芽、林春妮两姐妹,两外两个则是他们的娘。 何桃跟林家的两个媳妇第一次见面,自然免不了先相互认识。何桃自是不用介绍,她是主家不说,还顶着好几个绰号,扫把星,丧门星的老婆,拿刀绑人的儿媳妇……榕树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林家两个媳妇年长的姓宋名翠华,是林家大儿媳妇,林春芽的娘,另一个李氏彩月是林家二儿媳妇,林春妮的娘。 客套完了以后,何桃就开始讲这次是做啥东西。在座的都是做惯了针线活的,何桃一边说一边拆分了自己做的样品,让他们看得更直观,一刻钟不到大伙就都通透了。因为人手充足,加上何桃自己和何莲一共十一个人,何桃就把人分成了两班,何莲和林春芽、林春妮三个小的负责做相对简单兔子挎包,并且负责裁剪芝麻官老鼠要用的布料,剩下媳妇子们只需要一门心思缝制米老鼠就行。 “大姑子,你可真聪明,咋就能想到这么好玩的东西呢!”,王琼花抽空还不忘夸一夸何桃。 搞得何桃很不好意思,只能含含糊糊地忽悠:“我就是为了逗孩子瞎做出来的。要不是秋月姐前天提起来我还想不到要做这个卖呢!还有,多亏了我二叔脑筋活泛,卖到县城去还是二叔出的主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唐文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的,公公回家可是把何桃好一阵夸奖,说她有眼光、有魄力,生成女儿家可惜了! 何桃赶紧低下头死命缝娃娃,她可不想瞎出风头,低调赚钱才是正理。 不过,她也感觉到了一丝违和,总觉得王琼花这个人怪怪的,一逮着机会就各种夸她。之前没觉得,现在仔细一想,这是□裸地在拍马屁呢! 何桃偷偷瞄了王琼花一眼,心想,漂亮姑娘,你到底想干啥? “哎哟,咱几个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一次,我男人之前去打零工,一天赚个三十文,回到家里就跟天王老子似得,”,林春芽的娘宋氏宋翠华性格最外向,她插话说道:“等我领了工钱回去也让他给我端洗脚水去!” 一帮子人都被她这句话给逗乐了,最可怜的是她的闺女林春芽,想笑又不敢笑,生生把自己憋得面红耳赤的。 十几个女人窝在暖房里,几个坐炕上几个窝在沙发里,说说笑笑地干着活,那叫一个热闹。大荒地的男主人傅石却躺在西屋里颓废。 咋就忘了这茬呢!一有人来做针线活的话他就不能待媳妇旁边了。天气已经很冷了,他又舍不得把闺女们抱西屋来受冻,只能一个人窝着发霉了。 “哎......明天叫上磊哥儿和小弟进山去!” 第53章 寒冬(三) 冬月三十这天,玩偶工程圆满竣工。[.超多好看小说] 傅泉带着四个儿子将做好的玩偶装车拉去镇上的铺子里,第二天就要跟着别的货物一起运往南山县去。 何桃则拿出准备好的工钱,分别将结算给来帮工的众人。宋翠华不仅嘴巴厉害,针线功夫也厉害,所有人里面就属她赚得最多,别的几个也都是得了一两半左右,只有她一个人得了近二两银子。 三个小丫头也赚了不少,小荷包装得鼓鼓的。小财迷何莲左手领了钱右手就全部给了何桃,让她帮忙存起来。 “哎,你不留点交给奶奶吗?”,何桃问。 何莲笑得贼兮兮地说:“我哪有钱交啊,一个月一百文已经买断我了,帮你干活咋可能还有工钱呀!” “聪明!”,何桃拍拍她的小脑袋,然后郑重其事地在“莲儿小账”上记了一笔:承元二十八年腊月初二,七百二十八文,帮工做玩偶所得。 “小妹,你现在也算个小富婆咯,你账上有快有一两四钱银子了!” 小何莲昂首挺胸,十分自得地嘿嘿笑,逗得何桃也跟着乐起来。 “终于结束了!”,傅石在一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窝在家里不出门了。冬天猎物少,这半个多月来他每天进山也没多少收获。 “是呀,终于结束了,现在就看二叔的了!”,何桃抱住他的手臂问:“你也担心吧?咱们现在就指着这笔银子进来了,要不然明年开春就没地儿住了。” 傅石摇摇头,趁着何莲不注意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你的双月子终于结束了!” 今天正巧也是何桃出双月子的日子! “……”,能不能想点别的?!何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傅石不痛不痒地回看她,十分坦荡的样子。(.无弹窗广告) 难道不正常的是我吗?!你能不能要点脸啊?!何桃没好气地踢了傅石一脚。 这天晚上,何莲终于第一次带着双胞胎过夜了。傅石先是关上东屋暖房的门,又将屋中间的推门拉上,然后灭了灯在黑暗中“嘿嘿”笑着朝何桃扑了过去。 被傅石铁塔一样的身子压着,何桃拼命地蹬动四肢也不能动摇他分毫,她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下来!” “不下去!”,傅石低头咬住何桃的嘴,喘着粗气说:“我要压你一辈子!” “……” 这晚上何桃就跟张饼似的,被傅石翻来覆去地压了又压,压完再压,直到天蒙蒙亮,傅石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她。 筋疲力尽的何桃隐约听到傅石说了一句“总算是吃饱一顿了”,她很想骂一句“禽兽”,可是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头一挨着枕头就瞬间熟睡。 傅石抱着她,手放在她小腹上,轻轻摩挲着地呢喃:“媳妇啊,快给我生个儿子吧!” 在傅石与何桃的压迫与反压迫间,转眼就到了腊月中旬。 入冬后三天两头地飘大雪,上一场的雪还没化水新一场的大雪又接踵而至,墙头、屋顶,路上、田里都是厚厚的积雪,榕树村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腊月十六这天,又是大雪,傅泉顶着风雪到了大荒地。何莲裹着大棉袍跑去开了门,然后又一趟冲回东屋跺着怪叫:“外面好冷啊!冻死我了!” 傅泉这才进了屋,不慌不忙地抖着身上的雪花说道:“咱这儿还算好的,咱们蜀南府北边可是遭了大雪灾,听说压倒了不少房子,都有人开始逃荒了。” “二叔回来啦,暖房里坐啊!”,何桃从里间走出来,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夹袄,说着就忙着要给傅泉倒了杯甜汤:“喝杯热汤暖暖。” 炕房里燥热,自烧炕以来,何桃就每天都炖一大锅冰糖雪梨,代替了茶水成了大荒地独特的饮品。傅泉端起杯子也不管烫不烫灌了一大口,放下后才发现傅石不在屋里,就问道:“石哥儿不在?” “他去林屠夫家了,半个时辰前走的,估计马上就回了。” 大荒地初夏抱了一窝十二头小猪,除了中间病死的一头,其余都长到了一百多斤。因为养的时间短,自然是比不上别人家养了整一年的过年猪,傅石觉得杀了做熏肉、腊肠太可惜了,打算再养上两个月开春后一起卖掉。这样的话,他们家就只能买别人家的鲜肉做腊味了,傅石这是去跟林屠夫打个招呼,让他去别人家杀猪时遇到要卖肉的人家就帮忙买下来。 何桃正说着傅石就从外面回来了。 “二叔回来啦!这次咋去了这么久啊?路上没遇到啥事吧?” 傅泉带着四个儿子月初出发的,以往都是五、六天就一个来回的,这次去了整整半个月,二房的女人们可是担心得不得了。 “没事,有事也是好事!这回多留了几天就是为了卖你们的那批货。” 傅泉乐呵呵地掏出一个大荷包放在茶几上打开,两张银票,三锭五两的银子,还有几块碎银。何桃接过来一数,一张一百两,一张五十两的,加上现银一共一百六十七两五钱。 “这次的货都卖啦,一个不剩。”,傅泉又喝了口汤,颇有些后悔地说:“早知道能卖这么好,当初就该多做一些的!” “太好了!”,傅石乐呵。虽然这生意傅泉说可以做,但是他可是一直都在担心的,生怕他们估算错误,货物卖不出去的话,开春后他就要带着媳妇孩子流落街头了。 傅泉瞄了一眼何桃,见她脸上不显,似乎一点也没有被这么大笔钱给震住,心里直说奇怪,当初他卖完货结算时可是看着一堆银子激动得浑身都在抖。转念一想,傅石修房子买田地买铺子几项加起来花了也不止这么多,何桃怕早就见过大钱了,所以才这么冷静吧! 其实他猜错了,何桃面上不显是因为她在心底算账:“一百六十七两五钱,减去布庄应付的七十八两,已经付出去的人工钱十二两八,利润是……”,何桃一算就觉得不对,怎么赚了这么多?!她事先估计能赚三十两,就算最终产量比预期的做了两层货,可是利润也不翻了一倍还多啊!她扭头问傅泉:“二叔,这数目不对啊!” 傅石紧张地看向何桃。 “咋会多了这么多啊?我之前算过的,全部卖掉的话,估计能赚三十六两,现在可是有将近九十两的利润呢!” 傅泉颇为自得地一笑,摸摸胡子说道:“我看着卖得好,就提了价格,七十、八十文都卖过,最后几百个是直接卖给了来往的商队里的人,一百文一个!” 傅泉他们先去的是蜀南府的省城,他和四个儿子一个人带了几个把省城的杂货铺子都走了遍,然后又挨着去了省城附近的几个县城,简直是在跟时间赛跑,其间的辛苦还有偶尔受到的冷言冷语他一字未提。只是感慨说儿子们还太嫩,只会老实地按照他教的说法复述,而他自己去推销时还会根据掌柜的性格、客流量这些做出判断,随时调整价格。 “二叔,您可真行!”,何桃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做生意的料! “最后几天最轻松了,我们就是在官路的茶寮那里借地方摆了个摊,等着商队的人歇脚的时候上去推销。这商队的人马一年到头都在外头,难得过年了要回家总该给家里的女人孩子买点啥吧!”,傅泉摸着消瘦了许多的下巴,想起当时热闹的情景不由得哈哈大笑:“商队的人有钱着呢,都没费啥劲去推,那些人就痛痛快快地掏银子了!给自己孩子买就不说了,有的买了好几个说是要送亲戚送朋友的,还一个劲儿地问我这个是不是咱榕树村的特色!” “现在不是,以后咱每年都做一场它就是特色了!”,何桃如是说。 何桃顿时觉得生活充满阳光,十二生肖轮着做一遍就能赚将近一千两银子,她就啥也不用愁了,这辈子躺着花都够了!至于她能不能做出其它的玩偶,暂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何桃把银票收好,然后进屋拿了一对十两的银子双手奉上:“二叔,这银子你一定得收下!” “不成不成,哪用得了这么多啊!”,傅泉自然是不收的。 “不行的,您一定要收下,要不是您的话,咱们根本赚不了这么多!” “赚得多是因为咱东西好,我也没出多大的力气......” 两个人一个劝一个推,傅石伸手拿了银子二话不说直接塞进傅泉衣服里,按着不让他拿出来,眼看傅泉还要推迟,傅石干脆直接将傅泉架到了院外,说:“二叔赶紧回去吧,我关门了啊!” 何桃满脸黑线,这是赶上门打秋风还嫌银子不够多的穷亲戚的做法吧?! 傅泉也是一般反应,摸着怀里的银子哭笑不得地冲院里喊:“大侄子,你开门,咱还得去布庄、牙行把房契地契赎回来呢!开门啊!” 傅石这才不好意思地推开门。 傅泉进来以后推了他一把:“你这孩子,劲可真够大的,你二叔这把老骨头都快让你给颠散架了!” 晚上,何桃捧着家庭账簿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冲傅石说:“咱可有钱了!账上有八十六俩银子呢!” 有银有粱心里不慌! 傅石正举着冬枝玩飞飞,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想,银子是有了,儿子还没着落呢!今晚得多加努力,争取早日圆满!于是这晚上何桃又被傅石烙了千层饼,一遍又一遍地压来压去。 第54章 年集 (上) 眼瞅着就是年关,该办年货了。[.超多好看小说] 小半年没出过家门的何桃手里有笔“意外之财”,自然是想亲自去办年货花钱买个开心。 家里的两个宝贝怎么安置就成了首要问题。 唯一能让她放心把孩子交付一整天的就只有傅家二房了。 年前三天大集第一天,傅石和何桃带着双胞胎进了傅家二房的门,何莲跟在后面手里抱着个大包袱。 “哟,就帮带半天孩子而已,你们还送礼呀!”,唐文妹打趣道:“让我看看你们送了啥!” 何莲咧嘴笑着解开手里的包袱:一沓子尿布,两套欢喜衣服,还有四个装得满满的奶瓶。 “让我说你啥好呀,”,唐文妹嗔道:“家里这么多孩子还能少了这些东西呀!用得着你眼巴巴地带过来吗?!” 就是因为你们家孩子多,才要准备的呀!何桃心想。 唐文妹有一子一女,女儿傅婷婷五岁,儿子傅连城两岁,程妙有个三岁的女儿叫傅灵灵,薛丫的女儿傅芸芸刚满一岁,傅家二房就跟学龄前托儿所似得。这得每天洗多少尿布,喂多少次奶啊!何桃咂舌,幸亏二房人多! “堂婶,你放心吧,我也会照顾小妹妹哒。”,五岁的傅婷婷说道。 “婷婷真懂事!”,何桃摸摸她的脑袋说:“婷婷帮堂婶看好两个妹妹,堂婶回来的时候带糖给你吃,好不好?” “好!”,傅婷婷咬着手指头点头。 “你可别夸她!这丫头也不知道像了谁,就会说好听话。前几天还说帮我看他小弟呢,结果我一扭头她人就不见了,我是找了半天才在鸡棚里找到她,她正逮着老母鸡拔毛玩呢!”,唐文妹说着戳了戳女儿的脸蛋:“今天可不许再这样了啊!” 傅婷婷略显委屈地点点头:“今天肯定不这样啦!” 说笑了一阵后,年货大队就出发。 傅泉之前的打算是说做完冬月底那单就关门休息的,可是看着到了年关年货生意不错就闲不住了,赶着进了一批大米、油盐酱醋的杂货卖,生意还不错。在家里休息了几天的二房几兄弟又轮流去铺子帮忙,闲着的时候顺便把年货置办好了放在镇上的铺子里,今天只要去个个把人把漏的买齐了然后一起运回来就是。 因此二房去镇上的就吴氏和傅磊两个人。吴氏负责补漏,傅磊嘛,就是纯粹的车夫兼搬运工。 傅石家的牛车有车棚,因为何桃怕冷,傅石还特意准备了火盆。于是临到出发时,吴氏无情地抛弃了儿子,上牛棚车里暖和去了,坐上车了还一阵感慨:“有棚子就是好,咱家那个光秃秃的,放上火盆也暖和不起来。” 车棚能遮风挡雨,还能挡烈日、雪霜,傅家的车棚还是能拆卸的,可是榕树村的独一份,见过的人都会赞上一句。吴氏当初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还专门跑去找林木匠问过自家的车能不能改成这样。可惜林木匠说装个棚子是可以的,但是没法做成可拆卸的。 牛车的用处可不只是载人,农忙时节还要运粮食、稻草的,车棚拆不下来的话就得多跑好多趟,白白累得老牛受累。吴氏这才绝了改造自家牛车的心思。 傅磊听了老娘的话就接了一句:“娘,等着儿子赚了钱给你做辆大马车!” “我现在知道婷婷嘴甜是像谁了,原来是像她小叔叔!”,何桃打趣道。 傅磊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调笑,乐呵呵地说:“像我好,多招人喜欢!” 吴氏抬手虚戳了傅磊一下:“开春就给你看媳妇了,到时候就知道你招不招人喜欢!” 饶是傅磊脸皮厚,一听到说媳妇也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嘟囔了一句:“还没看呢,您就嚷嚷开了。” 逗得吴氏和何桃一阵笑。 大荒地在搞面子工程,答应了几个老熟人搭顺路车。容罗氏、荣大壮、傅秋月一家三口自己到了傅家二房,说笑了几句后才出发。等牛车到了村头时,宋翠华、李彩月、武秀玲妯娌三人已经等了快两刻钟了。 “等久了吧,不好意思,在二叔家耽搁了一会,别怪啊!”,何桃伸出头对宋翠华说:“快上车吧!” “哟,哪敢怪啊,咱们都是占便宜来的!”,何桃没见过的媳妇子抢了话。 这话咋一听是没问题的,可是这人的说话的腔调让人很不舒服。何桃心想,你能耐搭什么车啊,自己赶车去呀! 不止是何桃,连傅石也皱起眉头,一脸不耐烦地说:“赶紧上车吧!” 说话的是林家三媳妇武秀玲。她是爱掐尖的,何桃叫了宋翠华和李彩月两个去帮工,没叫上她,妯娌三个就她没挣到银子,这件事让她觉得没面子。她又是一惯见不得人好的性子,何桃和傅石成亲之初,村里传各种闲话就有她的一份子,现在从两个嫂子嘴里听了不少傅家日子过得如何如何好的话后,嫉妒情绪就野草似得蹭蹭地涨,两头凑起来所以才这么一开口就酸溜溜的刺上了。 宋翠华上车后凑到何桃旁边小声说了句对不住,李彩月也递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武秀玲是他们婆婆武氏的娘家侄女,嫁过来后接连生了四个儿子,很得武氏的看重,他们俩跟武秀玲一直就处得不咋亲热。妯娌三个一起办年货是婆婆武氏指定的,他们没法丢下她。 何桃好脾气地笑了笑,在心里默默地把武秀玲的名字列入了“不再来往名单”。 宋翠华三人上车后,牛车里就一共就有了十个人,显得挤了一些,荣大壮主动提出要去跟傅磊作伴,这下才稍稍松泛了些。 上车后大伙就开始讨论各自要买啥年货,说清楚才好拟定回程的时间。 “大嫂、二嫂肯定有不少东西要买吧?大半个月挣了八百文呐,可真够多的!”,武秀玲又跑出来惹人嫌,说着扭头问何桃:“对吧?是八百文吧?” 明着打探宋翠华和李彩月是不是藏了私房钱。 林家三兄弟还没分家,做私活的钱都是要上交给婆婆武氏的。可是武氏偏疼小儿子,大房、二房明里暗里地吃亏,宋翠华和李彩月赚了钱自然不愿意如数上交的,私底下一商量就报了个六百文,林春芽和林春妮的工钱就报了两百文,剩下的钱自然是自己存了起来。武秀玲这么一问,他们一下子憋住了气,急得满头大汗。 何桃看他们俩紧张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装出一副肉疼的样子说:“我往外拿钱心疼死了,想都不愿意想呢,你问他们吧,他们自己记得最清楚!” 宋翠华松了口气,接过话头说:“我当然记得清楚咯!我和二弟妹一人得了六百文,春芽姐妹一人二百文。我娘俩可算是扬眉吐气一回了,干半个月加起来比她爹一个月还赚得多!” 李彩月点点头:“是呀,昨天春妮还掰着指头跟我说呢,她赚两百文能抵上她爹的三分之一了。” 何桃这是明白了,宋翠华和李彩云回去报的数字就是六百文和两百文。 武秀玲可真是不要脸够阴险,明着打探不说还挖了个陷阱,要是何桃顺着说八百文的话估计就上当了。 “果然是赚钱的记得最清楚!”,何桃摸着额头摇头说:“快别提醒我散出去多少钱了!” “哎哟,你可别心疼,等会子到了镇上你还得花钱呢!”,宋翠华顺着话题往旁边拐:“你刚才说买啥来着,想买笑和尚?那个的话镇东头才有的卖。” “那家店我知道,不止是笑和尚,他们家的不倒翁也做得特别好,各种样式的都有。”,李彩月接过话头。 傅秋月也跟着说:“哎,那我到时候也看看去,好的话,我也给闺女买一个……” 众人齐心合力这才算是把话题给引回了正题。 武秀玲有些气败地咬咬嘴唇,她心里想着,装,有本事昧下来的钱你们一辈子别用!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插起话来。 吴氏跟武氏向来不合,就是因为看不惯她的拈酸掐尖做派。现在有一个跟武氏同出一辙的侄女撞到她的枪口上,吴氏忍不住话里话外地刺了武秀玲好几次。她是长辈,武秀玲不好还嘴,只能忍着,到镇上时武秀玲的脸黑得都可以拧出水来了。 何桃偷笑着为吴氏点了个赞,牛! 到了镇上一帮人就要散开各自采买去,因着二房要买的东西不多,何桃就拉上吴氏帮她砍价。 说到砍价,何桃就头疼。 她本来就不善言辞,又属于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买下来的性格。卖家说个价轮到她还价的时候,她就各种纠结,低了怕人不卖甚至笑话她,高了又怕自己吃亏。以前有商场超市,还有万能的淘宝,除了去菜市场需要询价外,基本可以避免这个难题,可是到这里就不行了。她觉得这里的人几乎是把砍价当做了一种乐趣,买棵青菜都需要跟小贩嘀咕半天。 吴氏自然没有拒绝,领着傅石、何桃和何莲风风火火地游走于各个店铺,农集、肉铺、杂货铺、点心铺几家下来,帮何桃省了差不多一百文。 何桃佩服的同时也绝了学习砍价技能的念头,她觉得砍价是综合了心理学、市场学,搭配经验主义的高深学问,她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第55章 年集 (下) 一行人又来到宋翠华说过的年货店。[.超多好看小说]店里各种节气产品琳琅满目,从年画、对联到玩具、炮仗,还有香蜡纸钱,各种供奉,应有尽有。正如宋翠华所言,这家店的东西做得十分精巧,何桃拿起一个就舍不得放下,最后抱了个满怀走到吴氏面前让她出马谈价格。 “你买这么多笑和尚干啥?”,吴氏问。这大大小小加起来十几个,是打算送人还是咋的? 笑和尚其实就是用粘的纸头盔,底色是黄色,前面画的是红脸蛋的笑和尚,后面染了一片绿代表光头。逢年过节时游行队伍前方总有一个带着笑和尚头盔的人,穿红戴绿摇着大蒲扇,扭来扭去逗人乐。这东西价格也不贵,过年时节村里的小孩几乎是人手一个,带着玩乐,或者是用来装从各家讨来的瓜果糖豆。 何桃第一次看到就觉得特喜欢,去年就想买的,不过那时候刚嫁给傅石没好意思要,(当然她不知道的是那时候在傅石看来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又是零食又是面脂的,整个一败家媳妇。),现在自己当家作主了当然要买个够。 “不多啊,你看每个大小都不一样的啊,能叠在一起呢!”,何桃说着把各个笑和尚叠起来,捧在手里对吴氏说:“买回去叠给冬枝和冬叶玩!” “那就买呗!”,傅石适时地接话。 吴氏还能说啥,银子是他们的,爱咋花就咋花,反正也花得起!她扭头开始跟店主砍价:“老板啊,你看我们买了这么多,咋说都给算便宜点吧……” 出了杂货铺,四人到了今天购物的最后一站,银店。 何桃到这里一年来一件首饰也没添置过,平时用的也就是木簪子或者自己做的发带,她唯一一次提到银楼还是为了给冬枝、冬叶做如意银锁。这让一向觉得她手松败家的傅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何桃到不是不喜欢首饰――天底下不喜欢的女人少之又少吧,相反,她很喜欢金银饰品的,尽管好多人都觉得穿金戴银俗气,可是她就是喜欢。早年她在网上看过不少古代的首饰样子,笄、簪、钗、环、步摇,样式繁多,心思巧妙,简直亮瞎双眼。她带着朝拜的心思进了店,结果败兴而归,东西不多还都是些老花样,寓意倒是够了,富贵吉祥、福禄寿喜,可是没一个达到她预期的。 她兴致不高,傅石却在一边劝:“媳妇,这个镯子好,买吧?” 傅石指的是繁花似锦样式的开口扁银镯,何桃没看上眼,摇摇头。傅石又指了一只,龙凤福字的实心圆体银镯,她还是摇头,傅石接着指,就快把店里的镯子都说一遍了何桃也没挑出喜欢的。 到了最后,何桃就挑中了两对在她看来还算精致银耳铛,也是意思一下表示她也来过银店了。不然肯定得受尽店伙计的白眼,赏他们一句“不买瞎凑啥热闹”! 何桃是不愿意为不喜欢的东西花钱,吴氏看在眼里却觉得何桃勤俭,阴差阳错下何桃又得了个不错的评价。 大荒地年货这就算是置办齐全了,离集合的时间还早,一行人就转去土产铺子。 土产铺子的生意也不错,正有几个猎户来出售攒下来的皮毛,傅泉他们忙活得都没空跟他们说话。几个人就坐下来安静地喝茶,歇歇脚。何莲本来就活泼,又难得来一次集市,一点也静不下来,一个劲地鼓动何桃:“大姐,咱们再去转转呗,还有好多店没进去看过呢!” “都逛了一圈了你还不够啊?”,何桃没好气地说。 傅磊在一旁说:“走,我带你去” “好啊!”,何莲拍拍手就要跟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我听人说大集的时候有好多小吃摊子啊,卖啥的都有!” “这镇上的铺子就没我不知道!你说想吃啥,我带你去!”,傅磊拍着胸口保证。 何桃就听到何莲一边往外走一边报小吃名,糖葫芦、炸团子、滚肉球、芝麻饼、糟排骨、酸辣粉……后面的没听到,不过何桃已经开始馋了,拽拽傅石的手:“咱们也去吧!” 说完就拉着傅石跟上了前面两个小鬼头的脚步,从农集那里开始吃,一路吃向镇东。 四个人正说说笑笑的时候,听到一阵打骂声。一看却是三个乞丐在打架,说是打架,其实就是两大乞丐正按着一个五六岁的小乞丐打,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啥人呐,两个大的欺负一个小的!”,何桃看不下去。 傅石听了,上前两拳将那两个打人的乞丐打跑了。何桃看得直想跑过去给他一个吻再赞一句好汉,不过,鉴于目前身处公共场合,她决定晚上回去好好地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她咳了一声,把手里还没吃的糖葫芦塞到小乞丐手里:“给你吃!” 傅石看了她一眼,掏出一把铜钱塞给了那小乞丐:“你躲他们远点,有点眼色,不然还得被欺负!” “谢谢大叔。(.好看的小说)”,小乞丐道了谢,拿着糖葫芦和铜板一溜烟地跑了。 “啥时候咱镇上还有这么多乞丐了啊!”,何莲咬着糖葫芦问。 柳树镇就是个小地方,大家生活水平都不高,乞丐完全没有生存空间呀。 傅磊回答说:“我爹听过路的行商说,咱蜀南府西边遭了大雪灾,这些都是逃难过来的。” 大齐虽然国力强盛,但也避免不了天灾。遇到灾年,地方府衙无力救灾时,难民们就会往外逃。大部分的人都是朝着上京京师重地走,子民们都相信皇子老子肯定会给口饭吃的,也有人会朝着南方鱼米之乡走,那里的人富裕难民们也容易讨到吃的。 蜀南府虽然也处于大齐国土的南边,但还真不是富裕之地,逃荒到这片的人向来很少。也就是三十多年隔壁的辽东府遭了百年不遇的洪灾,才有了一茬逃难来的人,也就是七里村的一众人。 “嗯,对了,傅二叔确实说过呢!怪不得呢,我就说今年特别冷吧,我大姐还不信呢,老说是因为我在暖房里呆惯了所以到外面觉得格外的冷!”,何莲说着冲何桃抬抬下巴:“看吧,我说了的吧,就是比去年冷,去年就下过一场大雪,今年可是连着下了好多天呢!” 何桃正沉醉在“我男人是好汉”中不可自拔,对何莲的话置若罔闻,一个劲地夸傅石:“石头,你可真厉害!两下就把人给打跑了!是在边关学的吗?真厉害!” 傅石摸摸头,憨憨地笑了笑。 回程的时候,几家人的年货都放到了傅家二房的牛车上,结结实实地塞了一大车。人都上了大荒地的棚车,比来的时候还要挤。一上车还没坐稳呢,武秀玲就开口问:“刚才见你们去银店,买啥好东西啦?” 何桃微笑着没说话。 武秀玲捂着嘴说:“哟,还不能说啊,又不是啥不能见人的东西。” 何桃的好心情又被破坏殆尽,真想把她给扔下马车去! “就买了对耳铛,没啥好说的。” “哎哟,就买了对耳铛啊,我看你们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呢!”,武秀玲摆明了不相信。 擦,啥兴趣啊?居然还蹲点看别人买东西?! 何桃硬邦邦地说:“别的买不起。” “哎哟喂,你都买不起啊?你们家傅石可是咱榕树村的大财主呢!”,武秀玲又开始打探大荒地的收入:“你们那房子花了不少钱吧?听说土产铺子你们家也占了份子的,前面又是找人做绣活啥的,赚了不少吧?还有啥买不起?” 尼玛,关你鸟事啊啊啊啊啊!!! 何桃握紧拳头回了句:“就是修房子开铺子把钱花完了呀!” “铺子每个月也能赚不少吧?哪儿能缺银……”,武秀玲继续打探。 吴氏咳了一声问:“林三家的,我刚才见你一个人去布庄了,买啥了?” “哎?买啥?没啊,我哪,哪去啥布庄了啊!”,武秀玲立马结巴了。她可是特意躲开两个嫂子偷偷去的布庄,想拿私房钱买两身衣料子过年送给娘家亲爹娘的,要是被俩嫂子知道跟婆婆一说,这布料就保不住不说,还得说清楚买布的钱是哪来的!武氏虽然偏心小儿子,可也是不允许她存私房钱的。她捂紧了比来时显得臃肿了许多的棉衣,神色紧张。 “您肯定是看错啦!我一直跟嫂子们在一起呢!” “哎?不会吧,我也看见的呀!”,何桃故作惊讶地说。 “没有,没有,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武秀玲连连否认。 “哦,那好吧!可能是吧,可能是我跟二婶都看错了吧。”,何桃点点头。 武秀玲再也不敢说啥了,胆战心惊地看着其他人说说笑笑,再也不敢瞎插嘴了。 回到二房何桃先是奔去看了自己的两个小宝贝,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又把集上买的糖果分给了傅婷婷和傅连城他们,完了就跟唐文妹学了车上发生的事情,尤其着重学了武秀玲捂肚子的样子,逗得唐文妹三人笑得直不起腰。 “他们家也管得太狠了!”,薛丫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 何桃想起大周氏也是这么管理何家的,何家从儿子媳妇到孙儿孙媳手里都是常年到头一文没有的,就说道:“我奶奶也是那样的。” “是呀是呀!”,何莲也点头,何富国和小陈氏可穷了,连过年给她买花戴都没钱。 “没分家的时候,他们这样的是绝大多数。你以为每个人有运气都这么好,遇上咱娘这样的婆婆啊?”,唐文妹小小地拍了一下吴氏的马屁。 程妙也点点头:“确实是的,咱娘这样的少有呢。” 傅家二房四兄弟也没未分家,家里银粮大权也是在吴氏手里,但是跟别的人家不一样的是,她并不反对几个儿子攒私房钱。她只握着地里的庄稼收成和家中牲畜的盈利。做完了家里的活计,农闲时候儿子们打零工的工钱,媳妇们空闲时做绣活赚钱的零花,都归他们自己管着。 土产铺子开张后,四个儿子轮着去帮忙也都是得了工钱的。 这次因为赚了大荒地二十两谢银,不只是傅泉出了力,运货、卖货四个儿子也是一路帮着的,傅泉得了谢银后当晚就拿了十二两出来分,四个儿子一人三两。 “哎?我还以为都是咱们家这样的呢!”,薛丫娘家人口简单,已经是三代单传,就她这代多了她这么个闺女,“公中”这个字眼她还是嫁到傅家才知道的。 “你还别不信,要有空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没分家时有几家婆婆是准儿子媳妇存私房的?”,唐文妹说道,想起了自己的遭遇自个笑了起来:“我刚嫁过来那会子,跟村里的媳妇子聊天,说到这个事情,没人相信我,都说我不老实,在外面还拍婆婆的马屁!我可是费了老半天口舌才让他们相信我的。” “是呀,是呀,成亲前我娘还教过我咋藏私房钱呢,我愣是一样没用上!我回去跟她说的时候,她一开始也不相信呢!”,程妙也感同身受。 “咱娘真好!”,薛丫张大嘴巴点头。 在库房里收拾东西的吴氏露出一个大笑脸。 傅泉父亲去得早,她嫁过来的时候婆婆已经是卧病在床,万事不管了。吴氏跟着傅石娘秦氏一起伺候了一年多,虽然婆婆因为生病脾气有些古怪,每天阴沉着脸不爱说话,但是从来都不磋磨他们妯娌两个。 她没受过婆婆气,自然对自己媳妇也宽容了不少。儿媳们也没有因为她管得松就对她少一丝敬重,家里一直都是和和乐乐。这一点,吴氏一向是相当自豪的。 “我以后要是生儿子的话,一定也做个像二婶一样的好婆婆,你看,你们三多喜欢她呀!”,何桃不禁感慨。婆媳矛盾在现代社会就是个无解的问题,没想到还能在古代遇到一家婆媳如此和睦的。 唐文妹闻言拍了她一记:“啥叫做‘要是生儿子的话’,儿子是必须得生的!” “知道啦,知道啦!” 何桃吐吐舌头,生儿子果然是古代媳妇必须攻克的难关呢! 第56章 年节(一) 腊月二十三,祭灶神,何富国来接何莲回何家过年了。 何桃满是不舍地给小保姆何莲发了工钱:“这里是三百文,你回去交给奶奶,剩下的六百文我给你存起来了。” “知道啦!”,何接过来荷包。 “我真舍不得你。”,何桃拉住何莲的手不放,就差没眼泪汪汪了。 何莲一脸不自在地说:“大姐,你干嘛呀,我就是回去住几天而已。” 完全不一样的好吗?!何桃心里想。 这三个月何莲可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洗衣做饭的活就不说了,双胞胎哭了、闹了、尿了她都帮得上忙,可以说除了不能奶孩子以外,一切都可以交给她,而且她都能麻利利地做好!她这么一回去,所有的活就都落到何桃和傅石头上了! 为啥我之前还觉得过年是值得开心的日子,一直盼过年呢?何桃觉得自己傻透了,完全没想到过年了何莲要回去的事。 傅石也满脸复杂地看了何莲一眼,小妹,完全不一样好吗?!何莲不住这,就没人带着双胞胎过夜,只要双胞胎在屋里,何桃就死活不肯让他亲近。这段时间他都别想吃肉了!媳妇啊,你为啥这么害羞呢?闺女们才三个月,懂个毛啊! “行了,该走了,要不赶不上祭灶神了!”,何富国催促。看来小闺女确实够能干的,一说要走大闺女、大女婿都舍不得。他咳了一声又继续说道:“等去了你外婆家,我就让莲儿回来继续帮你们。” “真的?!那就说定了啊,爹,你可一定要让小妹早点回来啊!”,何桃掐指一算,也就十天而已,她能坚持的过来。 何莲也满脸期盼地看着他。 “真的!”,何富国当场就打了包票:“爹说了的,没问题!” “太好了!”,何莲蹦起来。 何富国心里有些酸,自己闺女居然不愿意待家里,更愿意住别人家,哪怕是大闺女家,这是在嫌弃自己家呢!不过,看着离家三月却长胖了不少的何莲,何富国觉得这完全不能怪她,只怪她老子没本事,连自己孩子都养不胖啊! 何莲拎着小包袱高高兴兴地跟何富国回何家去了。走到路上何桃摸出一对银耳铛带上,扭头问:“爹,你看我的耳铛,是不是特别好看?大姐买给我的呢!” 何桃年集之所以会买两幅耳铛,就是为了给何莲一对,还开玩笑说以后每年都给她添一件,以后成亲的时候拿来当压箱底的。何莲第一次拿到这么漂亮的首饰,早就想带出去炫耀一番了,可惜年底太忙了一直没时间去村里找小姐妹们,这不一离开大荒地她就迫不及待地戴上了。 何富国笑着摸摸她的头:“嗯,好看。” 何莲来大荒地的时候就带了两身单衣,回去的时候穿着一身是新做的厚棉袄,包袱里还有另外两身新棉衣,身上还揣着沉甸甸的三百文铜钱,耳朵上带着亮闪闪的银耳铛,几乎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 “小妹回来啦!” 一进门何莲遇到了刚接了张大花回来的何有栋。 张大“意外失足身亡”,张高氏夫妇病重,张家整个就是个烂摊子。俗话说女婿顶半个儿子,作为张家女婿的何有栋不得已在张家住了下来。收拾张家的事情断断续续花了两个多月,直到半个月前才回何家,算起来自何莲去大荒地帮忙开始到现在的三个月,何有栋都没跟她碰过面,咋一看,何莲跟之前变化还挺大的。 “看着穿戴就跟谁家的大小姐一样的!”,何有栋摸着下巴打趣道。 何莲十分不待见何有栋,觉得他没脸没皮的,她虽不能喊打喊骂的,可是对着他就少了那股子亲热劲,硬邦邦地说了一句“我哪是啥大小姐!”就直接奔大周氏的东屋去了。 张大花冷冷地看了何莲一眼,一下就瞄到了何莲耳朵上的耳铛,心里嫉妒得发狂。 这些日子,料理张大的后事要钱,给张高氏看病拿药也要钱,可张家已经穷到要去亲家家里偷粮食的地步了,哪还有啥钱! 张大花过何有栋,求他回何家想想办法,被何有栋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何有栋振振有词――偷的粮食还没还回去呢,哪可能再借钱给你们? 张高氏的病可以熬一段日子,可是张大的尸身不能一直停在家里啊!不得已只能用张破席子卷上,挖了个坑草草地下了葬,连香烛纸钱都没花一文钱置办。 张二贵和张高氏病着没钱治,没人照顾罗氏生的张栓子,张大花还得继续留在张家。何有栋想早日将媳妇接回家去,又没银子解决问题,就出了个釜底抽薪的烂主意,让张家人卖地! 包括张大花在内,张家人都不同意。(.好看的小说)田地是农民的根本,卖了可以解决一时之需,可是来年咋办?吃啥? 何有栋一摊手:反正我没别的办法,你们商量着办吧! 张大花就拖着,拖到一个多月后偷来的一袋子粮食也见底了,眼看着又要饿肚子了才咬着牙同意卖了家里一半的田地。三亩水田四亩旱地。 想着娘家明年的收成更少,大过年的她心里也高兴不起来,谁知道一回来何莲就给了她一个大刺激。 银耳铛,看那重量至少得值五百文,何莲一个十来岁的丫头片子居然都这么有钱!张大花的脸变得狰狞,死死地盯着何莲的背影,直到何莲进了堂屋才转身朝自己屋走去。 “你这是摆脸色给谁看呐?”,何有栋跟进屋,有些火大地冲张大花吼:“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又想回娘家还是咋的?摆着一张臭脸,生怕奶奶看不到你,想不起那袋子粮食哇?” 他一吼张大花就开始哭:“我哪高兴得起来?我让你问家里借点银子你百般不愿意,说啥奶奶不会借,你刚才没看到小妹耳朵上带的啥?你说这钱哪来的呀?你说奶奶咋想的?” 张大花刚到家还不知道何莲去大荒地帮忙挣工钱的事,还以为是大周氏给何莲买的耳铛。何有栋听了没好气地说:“奶奶?!她到死都不会松手放钱的,你居然以为是她买的,你真是蠢到家了!” 何有栋这才把何莲去大荒地帮工的事情跟张大花说了,末了还叮嘱张大花道:“你别看小妹年纪小,她现在可是咱家唯一一个有收入的!” “咋的?难道还要我巴着她啊?”,张大花没好气地反问。 “也不是……”,何有栋正想跟张大花好好说道说道何莲的重要时,一声尖叫突然响起。他仔细一听,声音的来源还是大周氏的东屋。 他立马站起来,原想出去看看发生啥事,可想着家里人至今还不待见他,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一个缝听外面的动静。张大花也抱着何光明凑了过来:“他爹,你说出啥事了?我听着是小妹的声音呢!” 确实是何莲的声音,此刻何莲正捂着耳朵哭得喘不上气,鲜红的血从她指缝间流了出来。 “让你取下来你还敢不听话?”,大周氏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往她身上抽了一下:“小小年纪带啥首饰,妖里妖气的,赶紧摘了!” 怎么能这样?何莲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高高兴兴地回家,主动把工钱交给大周氏,大周氏一开始还挺开心的,说夸她年纪小就能挣钱了。 大周氏见她有三身新棉衣说让她让一套出来,过年时送给何花姑姑的小表妹周可心。 周家人最终还是把周可人给卖了,因为周可人长得好,卖了十八两银子,周家人添了二两最终把事情给了结了。可自那以后何花和周可心在周家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之前何花还回来哭过一场,说周可心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啥的。 何莲虽然不愿意,还是答应了。大周氏就笑得更开心了,一个劲地夸她听话、懂事。 何莲正要回屋时大周氏这才看到了她耳朵上的银耳铛。 “你耳朵上带的啥?”,大周氏眼神不好,凑近了看才看清楚了:“银的?!” “是呀,大姐给我的。”,何莲心里一紧。 “摘下来!”,大周氏脸一沉说道:“还以为你是个好的,居然敢这么明晃晃的藏私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了?” “可是,这是大姐给我的,又不是工钱。”,何莲自然是不同意的。 大周氏见孙女不听话干脆就动手自己取了,拉扯间拽下了一个耳铛,大冬天的皮肤本来就脆弱,何莲的耳朵也被连带着拉出了一个大口子。 何莲“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大周氏不依不饶,一定要她把另外一只也摘下来,可是毕竟见了血,她又不敢强取,只好拿着鸡毛掸子抽何莲。 何莲被抽疼了,将另一只耳铛取下来扔到大周氏脸上:“给你,都给你!” 说完就捂着还在流血的耳朵跑出去了,跟闻声而来的何富国撞在一起,何富国抓住她问:“莲儿,你这是咋啦?惹你奶奶了?” 何莲一听哭得更厉害了,抬着头问何富国:“我没惹她!她咋能这样!工钱交了,棉衣也答应给了,为啥还要抢我的耳铛?这是大姐送我的,我……” 我还想带出去给春芽他们看呢!村里只有我有的,是我大姐送我的! 可是看着何富国的脸,后面的话何莲说不出来了。小小年纪的她终于明白了大姐说“咱爹太孝顺了”时的神色到底是啥意思。她知道,就算是奶奶错了,爹也不会帮她讨公道,因为爹孝顺,所以她就要跟着一起吃亏! 她很想问何富国,爹,啥时候你才会驳奶奶一回?啥时候你才能顾着女儿一回? 晚上,何家人都睡了,何有梁端着碗稀饭轻轻敲了何莲的屋门。何莲红着眼睛开了门,闷闷地唤了一句:“小哥。” “饿了吧,快吃点。”,何有梁把碗塞进何莲怀里:“爹悄悄给你留的。” 因为何莲把耳铛扔到了大周氏身上,大周氏勃然大怒,说她忤逆不孝,罚她三天不准吃饭。何富国左右为难,只能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偷偷藏了一碗粥,可是想起女儿白日里看她的眼神他就一阵心虚,只好让何有梁给何莲送来。 何莲记恨何富国不帮他讨公道,哼哼了两声。可是毕竟年纪小,又过了三个月好日子,一下又挨饿实在是不习惯,她别别扭扭地接过碗小口喝起来。 “耳朵疼不?”,何有梁伸手摸了摸她已经结痂了的耳垂:“你咋这么不小心呢?明知道咱奶奶贪,还带着去她面前现眼。” “明明就是她的错,干嘛要说我?!”,小何莲炸了毛,随即又想到何桃送给她时还特意叮嘱过让她收好了别让大周氏发现,又别扭地别开头:“反正就是她的错!” “好好好,都是她的错。”,何有梁好脾气地安抚。 何莲犹豫了一下问何有梁:“小哥,你说她为啥会这样?爹又为啥这样?” “咱爹是孝子。”,何有梁说。 一语道尽万般辛酸。 何莲不依不饶地问:“那奶奶呢?她为啥这样?” 何有梁摇摇头:“不知道,也许,也许是穷得吧……” “那我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银子,我一定不要做她那样的人!”,何莲鼓着腮帮坚定地说:“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银子,买很多很多的首饰,做很多很多新衣服,看也不给她看!” “好,好,不给她看!”,何有梁无奈地附和。 第57章 年节(二) 何桃不知道何家发生了什么,她自己也是一脑袋官司,正焦头烂额着。 有人说双胞胎之间有心灵感应,在这一点上冬枝和冬叶的表现就是尿一起尿,哭同时哭。俩孩子刚尿湿了尿布,不舒服“哇哇”地哭得震天响,哭得都要掀翻了屋顶。傅石和何桃一人负责一个换尿布哄孩子。好不容易孩子们不哭了,扭头看角落里堆得冒尖的脏尿布,何桃一脸嫌弃地呲起牙:“咋这么多?!” 走近一看,不仅是尿湿的,还有沾了金黄便便的,何桃一阵反胃,尼玛,以后是不是该少喂他们几顿,怎么这么能拉?! 她纠结又纠结,颤抖着手伸向那盆尿布,可是怎么也不了决心去碰,一扭头冲傅石说:“石头,咱轮班洗尿布吧!” 傅石还能不知道她,成亲一年了,她一撅屁股他就知道她是上大号还是小号,很镇定地说:“好啊,媳妇,咱咋轮班?一人一天?” “一人一天太频繁了,”,何桃很无耻地说:“不如一人半个月吧,你先来!” 半个月后何莲就回来了! 傅石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 说完就勤勤恳恳地洗尿布去了,何桃松了口气做饭去。 自从她怀孕以来,除了吃饭就没进过厨房,咋一进来都不知道柴米油盐放在哪儿! “石头,米放在哪了?”,她伸出脑袋问正在打水准备洗尿布的傅石。 “立柜下面的陶罐里,左边数过来的第一个。”,傅石头也不抬地回答。 舀了米,掺水淘米,生火煮饭。要等水烧开了米煮到七分熟了,再沥米放进蒸子里,等待的时间里就准备做菜的食材。 何桃搭梯子取下一块腌肉,拿刀砍下来一斤左右,又爬梯子把剩下的挂回去。嗯,做腌肉,要先烧一烧肉皮,不然皮煮不软,她想了想觉得太麻烦,手起刀落把肉皮切了下来放在一边,集上一堆炖锅肉皮吧! 对了,腌肉煮之前还要先泡水的,不然煮出来太咸,不好入口。何桃拍拍脑袋,找木盆倒上水把腌肉放了进去。 咦,不行啊,腌肉至少得泡一个时辰吧?吃晚饭肯定来不及了! 何桃哭丧着脸,重新找食材,搬出来一颗老南瓜。南瓜皮厚还硬,她一刀下去没切开南瓜反倒差点把菜刀给震飞了。气运丹田,再来一次,成功破开了南瓜,取了八分之一,剩下的放进立柜,削皮切块,然后扔进锅里掺水煮上,一道菜完成! 不能只吃南瓜,还得有肉。她又搭梯子取了只风干的兔子,摆在砧板上,举起菜刀一阵猛剁,一不小心骨头渣溅到了脸上,她抬起油乎乎的手捂住被打疼的地方,整张脸顿时油光满面。 好吧,省了一天的面脂!她自我安慰完不到一秒钟就开始恶心,放下菜刀打水洗脸,大冬天洗脸用凉水是不作不会死的节奏啊! 没有热水,现烧!两口锅都被占了,一个锅里煮着饭,一个锅里煮着南瓜,咋办? 何桃只能先把南瓜起锅,涮锅烧热水洗脸!好不容易把脸折腾干净了,继续剁兔子,然后一不小心又被骨头渣溅到了脸上,又是条件反射地用手去捂,悲剧重现,再把煮了两分钟的南瓜起锅,烧水洗脸,如是重复。 真是蠢透了!她看着煮的咕噜响的南瓜发呆。 遭了,忘了米饭了! 一揭开锅盖子,哪儿还用沥米蒸饭啊,一锅大米都要煮成浆糊了! 她有些挫败地破罐子破摔,干脆把煮到七分熟的南瓜一股脑地全部舀到了煮饭的锅里,喝南瓜粥好咧! 好吧,米饭不用管了,做兔肉! 有肉了,还缺姜切丝蒜拍泥,嗯,还缺大葱,何桃一阵风地跑到后院菜圃拔了几根大葱又回到厨房,弄干净了用菜刀拍一拍再切成小段的,好了,万事俱备。 热锅,倒油,油开了下辣子、花椒粒、葱姜,翻炒几下香味扑鼻后将兔肉倒进锅里继续翻炒,嗯,油好像少了点,翻不匀呀!可是菜籽油必须得先热开了才能用,中间加油的话菜会有股怪味。炒了几下眼看着要粘锅后,何桃果断地决定不做干煸兔丁了,改做水煮兔,一瓢冷水加进锅里。[.超多好看小说] 搞定兔肉以后扭头一看――哎哟,南瓜粥快煮干了!她赶紧灭了火,确认没有糊这才松了一口气。 饭也有了,菜也有了,菜就一道,好像少了点,再做个炒鸡蛋吧! 谨记刚才的教训,放油的时候她手一松倒了将近半斤菜籽油,覆水难收,炒鸡蛋做成了油炸鸡蛋。 “媳妇,好了没有?”,傅石走进来问。 何桃很委屈地一瘪嘴:“快好了。” 太奇怪了,想当初她到大荒地做的第一顿饭也没这么磕磕碰碰呀,怎么过了一年反而比刚到这里时还要不习惯? 何桃努力分析问题出在了哪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都是惯的! 只怪前有傅石的小心翼翼,后有何莲的勤劳肯干,她现在身心都是地主婆了,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我试试味道变没?”,傅石伸手就要抓兔子肉。算起来快一年没吃过媳妇做的菜了,好怀念啊! “等等!”,何桃一把打开他的手,很严肃地问:“洗手没?” “洗了!你看!”,傅石伸出手凑到何桃脸前:“干净着呢,香喷喷的,都可以下嘴啃!” 是错觉吗?何桃总觉得傅石的手黄黄,还有隐隐有便便的味道。她头一缩,说道:“再洗一次!” 傅石悻悻地出了门。 何桃正打算盛饭时,冬枝、冬叶的哭声先后响起,她一趟跑向东屋,不忘对傅石说了一声:“石头,手洗干净了就把饭端过来啊!” 进了屋,何桃很镇定地挨着摸了摸冬枝、冬叶,果然,又尿了! “宝宝啊,你们该不是肾不好吧?怎么一天尿这么多次呀?”,何桃一边给宝宝换尿布一边问。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嘴巴,冬枝不哭了咧嘴笑,扭头看冬叶也在笑,何桃立马乐了:“哎,会笑啦!宝宝真厉害!冬枝棒,冬叶也棒!” 何桃抱住两个宝宝一阵亲:“好吧,你老娘不嫌弃你们屎尿多,谁让你们这么可爱呢!真是太可爱了!” 傅石端着饭菜进来了,摆在炕桌上,然后人上了炕,抱起冬枝亲了一口说:“咱闺女就是可爱!” “那可不,也不看是谁生的!”,何桃也抱起冬叶,歪坐到炕上。 “诺,媳妇,媳妇辛苦了,吃饭吧!”,傅石将南瓜粥推到何桃面前。 何桃又脑洞大开了,这颜色,这稠度,怎么看怎么像冬枝、冬叶荣誉出品啊,还是现拉的,热气腾腾! 何桃扶额:我是哪根筋不对了做什么南瓜粥啊!摔!以后都没法吃南瓜粥了! 主食何桃连看都不想看,炒蛋太油她吃不下,最后就抱着兔肉猛吃,吃完饭后没多久她就觉得肚子里辣辣的,她只好接连灌了好几杯凉水才把辣劲压了下去。 双胞胎又开始嚎了,这次不是尿了,是肚子饿。 何桃认命地解开衣服,先喂冬枝再喂冬叶,又哄她们睡了,这才有时间跟傅石说两句话。 “石头,我觉得今天真够累的。”,她趴在傅石胸膛,手挠了他两下:“你有没有觉得我变笨了?” “没啊!”,傅石很肯定地回答,不是变笨了,是一向如此。 “真的吗?”,何桃抬头确认。 傅石点点头。 “那你觉不觉得我不是个好娘亲?”,何桃再问。 “没啊!”,傅石摇头,只是个懒娘亲而已。 “真的吗?”,何桃确认,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说:“可是他们老是哭,尿那么多,屎也多!我看着他们就头疼。没他们之前咱多好啊,每天吃吃喝喝,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不想起来就睡一天。人家都说当娘的不会嫌弃自己孩子,可我一想到因为他们,以前那种日子再也没了,我就忍不住……” “媳妇,别胡说!”,傅石一把捂住她的嘴:“孩子会记得的!别瞎说!” “看吧,连说都不能随便说了!”,何桃掰开傅石的手,撅起嘴巴:“这日子过得,真够憋屈的!” “媳妇……”,傅石有些无奈,怎么跟自己孩子还耍小性子啊! 何桃一捂眼睛就开始哼哼:“我不管,我偏要说,我心里不舒服,你还不准我啊,你干嘛这么凶!” 说着她越发委屈了,眼泪哗哗地流,傅石彻底给跪了,这哪是媳妇,简直是闺女啊! “好啦,好啦,媳妇,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以后啥事不想做你就说,都让我去做,好吧?” “本来就是你的错!”,何桃不依不饶,继续无理取闹,翻旧账从根源上诡辩:“我早跟你说了,等我十八岁再洞房的,你偏不听,种是你下的,不是你的错还能是谁!” “……”,傅石实在是没辙了,只能用老办法,压倒抱紧睡觉! 第二天,尿布担当傅石发现宝宝们有点拉稀的症状。这可不得了!两口子抱着孩子架上牛车就往镇上的医馆冲,进了门,傅石喘着气把尿布往大夫的诊脉桌上一放:“大夫,你看,我两闺女拉的!” 大夫摸着胡子的手顿住了,幸好他傻爹、傻娘看多了,继续不紧不慢摸胡子问道:“尿布拿开,孩子抱来。” 查看了一番后,大夫说:“这是上火!” “啥?那可咋办呀?”,傅石和何桃张大嘴巴异口同声地说。喝奶也能上火?以后还能吃啥? “你吃了上火的东西,奶水自然就燥热,孩子喝了不就上火了!”,大夫没好气地说:“过来,我给你看看!” 何桃如丧考妣,垂头丧气地坐下伸出手。 “这是你的错!”,傅石很严肃地说。粥是她煮的她不吃,就抱着兔子一直啃,啥时候媳妇才能改改贪嘴小毛病? 何桃没反驳,一瘪嘴眼泪就掉出来:“都是我的错!” “好了,不是啥大问题,我给你开两幅下火的药,你吃了喂孩子,过两天就好!”,大夫提笔写了药方。 自此以后,矫枉过正,何桃再也不敢吃过一口辣的东西,直到冬枝、冬叶断奶。 第58章 年节(三) 有了上火事件的前车之鉴在前,何桃带孩子更加小心了,不敢有一丝放松,又有傅石兢兢业业的“辅助”,后面倒也没再出啥岔子。(.无弹窗广告) 去年得了太叔公的春联,今年添了一双宝贝闺女,又赚了一大笔银子,傅石觉得自家这是沾了太叔公的福气,今年何桃还没想起他就主动提出要去讨春联。何桃想一家四口一起去,傅石却坚定地否决了这个提议,说是风大雪大的,孩子带出去容易受凉,让何桃留下看孩子,他一个人带着节礼去了。 半个时辰后他乐颠颠地捧着对联回到家,一进门就问何桃:“媳妇,你快看看,太叔公写的啥?” 何桃嘴一抽,想起去年那副引人误会的春联。她慢腾腾地挪到炕桌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才松了口气,还好,太叔公今年走的是寻常路。 何桃笑得了眯眼:“上联是家和业兴枝繁叶茂代代兴,下联是添丁进口福全禄齐事事旺,横批,吉星高照。” “好对子!真喜庆!”,傅石点头。 “不止呢,上联还把咱冬枝、冬叶的名字来由给写进去了呢!你看,这四个字,枝繁叶茂!”,何桃指着对联向傅石解释。 “真好!”,傅石不住地感慨。媳妇识字,啥都能看懂,他却只能认出自己名字。他抱起冬枝跟她玩举高高:“冬枝,你长大后爹也送你上学堂好不?以后像你娘一样,做大才女!” 何桃满脸黑线,才女毛啊,她现在就是个半文盲,当初还为了识字可是买了一堆启蒙书呢! 那几本书买回来后,她草草翻了一遍。《三字经》全是小故事大道理,留着每天讲一句当睡前读物倒是蛮好――前提就是她自己得先弄清楚每句话啥意思,这个前提不具备,于是扔到一边。《百家姓》、《千字文》、《幼学琼林》在她看来就是本参考资料,跟字典差不多,以备查阅用,也扔到了一边。只有《声律启蒙》和《笠翁对韵》写得优美工整,读起来又朗朗上口,对是对了她胃口,可是三天劲头一过后,一样是扔到一边积灰尘去了。 傅石这么一提,她倒是想起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也给俩小熏陶熏陶,营造点学期气氛好了! 她就翻箱倒柜地把书找了出来,然后将冬枝、冬叶并排着放在炕上,她翻开《声律启蒙》字正腔圆地念起来。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冬枝、冬叶两个原本被傅石逗得笑成了眯眯眼,张着小嘴吧哇哇地哼哼着,何桃一念书两小就瞪大眼睛看她,嘴里啊啊地也跟着哼哼。 何桃惊悚了,心想难道老娘生了一对芝麻馅的包子?这是小神童还是被穿了啊? 她无比纠结地继续念,两小逐渐安静下来,不再啊啊了,只是看着她,然后圆溜溜的眼睛慢慢眯起来,举着小拳头打起了秀气的哈欠,等她念到第一段的最后一句“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时再看俩小,已然熟睡! 这下子找到哄孩子睡觉的法宝了,念书催眠! 何桃摸摸熟睡中的闺女们的小脸蛋,抬头对傅石说:“你就别想她们以后是才女不才女的了,就他们这样一听到别人念书就睡觉的,以后能把三字经给背下来就顶了天了!” “胡说,她们是累了!”,傅石坚信自己闺女是聪明的,以后一定会成为才女,辩解道:“她们才多大啊,还没到百日呢,咋可能一下子学这么多呢,学几句就累了。” 傻爹!你知道没满百日容易累,难道还指望她们现在真能学点啥吗?何桃在心里暗骂。 不过,有了这这一出,何桃就开始琢磨着要给两小做点益智玩具,比如积木啥的,让她们早早地就能动手自己玩。她兴冲冲地拿出纸笔,把她能想的起来的积木样式都画了出来,还特别标注了每个的尺寸大小。 “媳妇,你这是画的啥?”,傅石凑过来看她涂写。 “给冬枝、冬叶玩的,诺,你看,三角的放在方的上面就是房子,就这样堆起来玩的!”,何桃兴致勃勃地跟傅石解释。 傅石皱起眉头:“这有啥好玩的?” “……”,何桃仔细一想,她自己也觉得没啥好玩的!! “但素,万一小孩子的就是喜欢呢!”,何桃如是说。 傅石没话可说,这万一还是一万的谁知道啊!反正媳妇闲着也没事,就让她打发时间吧! 两人正说着话,敲门声响起。傅石跑出去一看就二房的傅磊来了。 “堂哥、堂嫂,我爹娘让你们三十那天过去吃团年饭呢!” 傅石一听就激动了:“真的?” “还有假的呀!”,傅磊笑着说:“记着准时到啊!” “好、好,我们一定准时!” 送走了傅磊,傅石乐颠颠地回了屋。 “磊哥儿来干啥呀,咋都没进门啊?”,何桃问他。 “是二叔、二婶让他来叫咱后天三十中午去吃团年饭呢!” “真的呀?那真好!”何桃也跟着乐了。 分了家的兄弟过年时轮着做团年饭是榕树村这片的老规矩了。一般都是照着长幼顺序颠倒,从小儿子家开吃,大年夜由长房张罗先祭拜再吃团年饭。 连大周氏那般抠门的人,每年除夕这天也得备着好酒好菜请何志高的兄弟何志贵、何志生两家吃团年饭。一支三家四代人加起来好几十个,得坐上满满四、五桌。 这还不算最热闹的,因为何家还有太叔公何大梁这个领头人物在,三十这天团年饭前,自他以下的所有何家人都是要到祖宅集合,一起去祖坟祭拜再分别回家团年。何氏一门两支老老少少加起来近百人,那场面都能赶上一般人家办红白喜事了。 傅石爹娘还在世时,傅家两房也是轮着做团年饭的,二十九在二房吃,三十在大房吃。后来大房人口凋零,傅石离群索居,团年饭就只剩下二房自己人了。 去年她和傅石刚成亲时,二叔虽然照顾他们,可是却没提过让他们去吃团年饭的事,照这情形看,二房的人是彻底对他们没了忌讳了! 这可是大好事啊!一年来的努力没白费! “石头,把大集时买的酒找出来,到时候带过去你跟二叔、堂哥他们好好喝一杯!”,何桃指挥傅石:“零食糖果也各样包一些,带给婷婷他们吃!” “哎,好嘞!” 傅石忙了一阵把东西收拾好了,然后翻上炕跟何桃聊团年饭的事,越说越有兴致,最后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 “我爹常年都在黄大户家里帮工,一年到头也没见他几次,偏偏他又不喜欢笑,每次看到他他都马着个脸,我从小就很怕他。那年除夕是大年二十九,我娘和二婶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鸡鸭鱼肉,平时都吃不到。我馋得慌,大人还没上席呢,我就偷偷用手抓了一块腊排骨……” “你还说我馋呢!我小时候就没偷过东西吃!”,何桃逮着机会标榜自己。 “我那时候不是傻嘛,根本不懂事!”,傅石嘿嘿笑着继续说:“正好我爹进堂屋把我给逮着了,我吓得一把就把排骨给扔了。年纪小,傻,还以为扔了就不会挨骂了。我爹抡起扫把就一顿打,还不准我哭!打完了问我知道错了不?我说知道了,爹就问,那你说错哪了,我说不应该偷东西吃,我爹又摔了我一脑袋,问,还有呢?我说没了啊,别的没干过啥错事了啊。” “我知道了,你爹还气你把腊排骨扔了,说你不珍惜粮食!”,何桃一拍掌。 “对,就是这样。我爹说我是错上加错!”,傅石摸着后脑勺很不好意思地说:“说着又要打我,还说多挨打才能让我长记性!我娘她看到我爹拿扫把打我就跑过来抢扫把。我跟你说我娘特别疼我,从小就没骂过我一句,更别说打了!后来我是没挨打,可是我爹和娘两个打起来了!” “……”,婆婆彪悍!不过,也太惯孩子了,幸好她死得早,哎,不对,“呸呸呸”,何桃想着自己应该引以为戒。照现在的情形看,傅石已经是完整地遗传了婆婆的惯孩子的性格,她就应该硬起心肠来坚持公公的角色。 “我娘下手可狠了,蹭蹭几下就把爹的脸抓了好几条血道道,最后还是二叔二婶把他们劝开的,”,傅石想起傅老爹顶着张花不溜秋的脸吃团年饭的样子,笑得嘴巴都咧到后脑勺了,喝了口茶继续说:“不过,就算这样,我爹还是罚了我,不准我上桌吃团年饭!” “到了晚上,我都睡觉了,我爹端着碗腊排骨进了我屋,”,傅石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傅老爹让他吃腊排骨,他虽然饿却不敢伸手,怕又挨傅老爹的打。傅老爹抓起排骨戳到他嘴上了,他才敢动口嚼。 “你要吃啥,不能等开席了正大光明地吃?小小年纪不学好,三岁偷针,长大偷金,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家里的买一粒米都你爹娘辛辛苦苦挣的,糟蹋粮食就是不孝!” “你是爹唯一的儿子,爹不能让你长成张二狗那种人!” 傅石闷闷地对何桃说:“爹虽然凶,可也是跟我娘一样疼我的。” “……”,你爹白教了你一场了!想想傅石那二百两银子的来路,哪儿正大光明了?还帮别人养儿子,傅老爹要知道了能从地下钻出来再抽他一顿吧! 不过看傅石焉了吧唧的样子,何桃没好跟她瞎扯,生硬地转了话题,问道:“张二狗是谁?为啥公公那样说他啊?” “二狗哥比我大几岁,我小时候经常跟他玩。有次他带我去偷容大奶奶家的樱桃,结果我被容大奶奶家的狗给咬了。我爹知道了这事打了我一顿后领着我上门去给容大奶奶道歉,我娘拿着火钳追着张二狗打,说他要敢带坏我就打死他。” “……”,婆婆大人啊,何桃嘴角一抽,这真是护孩子护到没底线了! “二狗哥后来就真的不敢再找我玩了。”,傅石有些感慨地说:“其实他也没那么坏,狗撵我们的时候,他还一直护着我呢!就是他平时风评不好,我爹娘对他有成见。” “他干啥了风评不好?”,何桃的兴趣被勾起来了。 “都是他后娘说的。那女人成天说二狗的坏话,到处跟人说他又奸又懒,还忤逆她啥的。村里人听多了就都不喜欢二狗了,我爹我娘也是。” “他爹不管的啊?果然是有后娘就有后爹!”,何桃说道。 傅石瞥了她一眼,想起之前她就跟成老太说过同样的话,心里就有些烦躁,闷哼哼地解释:“不是的,他爹娶了她后娘没两年就死了。家里就只剩二狗跟她后娘了。” “她居然没改嫁?”,那个后娘一听就不是啥好人呀,“守节抚养亡夫的独子”的路线完全不是她的风格嘛! “她本来就是二嫁了,前面也是死了男人,名声不好,再嫁不出去了,只能在张家守寡。” “这样啊!”,原来是不得已才守寡的呀!何桃又问:“你说她一不能嫁人了,二嘛自己又没孩子,以后不就得指着张二狗养吗?干嘛还对张二狗那么差啊!” “谁知道她咋想的!” “那张二狗呢?”,榕树村虽说是大村,但是家家户户都能扯上亲,但是原主记忆里却是没有张二狗这号人的。 “二狗哥参军去了,瞒着他后娘偷了户籍簿,去的是南边的驻地,有十年了。” 那年傅石娘秦氏过世,傅石刚从外家秦家回到榕树村,除了二叔傅泉所有人都跟躲瘟神一般远着他。张二狗却突然上了门,跟傅石聊起小时候的糗事,说到秦氏拿着火钳追着他打,说他有多羡慕傅石有个好娘护着他。临走了才告诉傅石他打算去募军处报名参军去。 傅石这好不容易有了个能说话的人,很舍不得,劝他别去。 张二狗却回答他说:“我必须得走,不走再在家待下去了,再待下去我就真的要臭一辈子了!” “哎,等等,张二狗家是不是就住村西边竹林那边,她后娘姓高?”,何桃突然想起这么个人了。 “对呀!”,傅石点点头。 张二狗参军的时候原主也就五六岁,确实不记得这号人,但是他的后娘高氏高敏原主却印象十分深刻。 高氏曾离开榕树村五年。 据说她自己说是继子恶毒、忤逆不孝,瞒着她去参军不说,走之前还把家里的地全给卖了,想要活活饿死她!她先是回了娘家,遭到兄嫂嫌弃,一年不到又被赶了出来。正好遇到县城的大户人家招丫环,人家虽然嫌她年纪大,也可怜她走投无路,就收了她。后来那户人家举家搬迁,她故土难离就回榕树村继续守寡。 她买了几亩地,种起了庄稼,跟别的守节寡妇一样过起了关门闭户的日子。 高敏住得偏僻,村里人一开始没觉得啥,时间长了以后眼尖的媳妇子开始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高氏的院子时不时地有外村的男人出入,她地里的活计也有人帮她干。 村里人就觉得不对劲了,伤风败俗啊! 不过,高氏聪明的一点是她不招惹本村的人,没人来将她捉奸在床,也没人能证明她偷人。村里的妇人也就在背后骂她,送了一个形象的绰号“高破鞋”! 高氏自己是不痛不痒的,现在依然过着看似关门闭户实则放荡不堪的日子。 关于她最出名的段子就是,货郎来村里卖东西都会特意绕到村西竹林那边去讨水喝,水一喝就是两个时辰,出了门还跟脱水了似得两腿发软打颤。 “不过,张二狗也够狠的,听说他不只是把田地卖了,还把米粮都扔粪坑了!”,何桃跟傅石分享八卦。不过有高氏先毁他名声在前,他也算是师出有名吧,毁誉参半。 傅石瞄了何桃一眼没说话。 张二狗当初是恨不得直接宰了高氏的,不过不是因为她烂了张二狗的名声,而是她居然半夜摸上了张二狗的床!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跟媳妇说了,恶心! 第59章 年节(四) 二房不比家里有暖房,何桃怕双胞胎受冻,临出门前将他们裹了个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就露了巴掌大的小脸在外面。傅石负责装背篓,酒坛、祭品、零食一股脑地塞满了,背上以后就主动抱起冬枝,还怕她冷又找了块小毯子搭在她身上,将被子角翻下来刚好虚掩住她的小脸蛋。 “媳妇,给冬叶也加张毯子。” “嗯!”,何桃照傅石的样子把冬叶包了起来。 走了两步刚出堂屋门,傅石又停了下来,突然说道:“外面风大,咱赶车。” “……”,至于么?就十分钟的脚程而已!何桃翻了个白眼。 可惜傅石的态度异常强硬,非说外面风大会冻着双胞胎,最后何桃只能一脸黑线地爬进了牛车。 傅家二房,傅泉跟儿子们则是在准备祭拜先祖的祭品,挂坟钱要撕好,纸钱也要一张张地扯开,这些轻巧活原本女人来做是最好的,可是按照老规矩女人是不能碰这些的,只能他们几个大爷们儿干了。 吴氏和三个儿媳妇正在厨房忙活。团年饭可不比平时做顿好的打牙祭,得把好吃的摆满桌。杀鸡、杀鱼,洗菜、切菜,四个人忙得个不停。 孩子王傅磊正跟傅婷婷、傅连城在院子里玩“摸瞎子”的游戏。他眼睛上蒙着红布条,二指点在脑门神神叨叨地说:“大仙告诉我了,婷婷就在柱子后面!” 躲在柱子后面的傅婷婷一听赶紧捂住嘴巴,大眼睛一转将傅连城拉到跟前挡住自己,傅磊冲过来时一把就抱住了傅连城。 “逮住了!” “姐姐坏!”,傅连城扁嘴说。 “好,看小叔叔现在就逮你姐姐去!”,傅磊把傅连城往地上一放,摸索着就要去抓傅婷婷。 “小叔叔笨,抓不到我!”,傅婷婷一边笑一边躲。 叔侄两个一个躲一个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柴火堆那边,傅婷婷被堵在角落里出不来了。别看她年纪小却鬼精灵得很,她喊了一声“你抓不到我”就蹲了下来,扑过来的傅磊一抱没搂住人自个反而往前栽了过去。 好巧不巧地,他离墙面的正好是半人身的距离,他又是往前扑的,这一扑脑袋就重重地撞上了墙。 何桃和傅石推开门就遇上了这一幕。 尼玛!何桃在心里咆哮,要不要这么巧啊?! 一瞬间,两口子的思维同步了,都在想:这下子是完了,一年的努力白搭了!又要重新戴上丧门星的帽子了! “哎哟,痛死我了!”,傅磊一摸,额头都给撞出血了。 傅婷婷到底年纪小,一见血就吓得“哇哇”哭起来,抹着眼泪找娘去了。 二房众人闻声而出,吴氏一出来就甩了傅磊后脑勺一个巴掌:“这么大个人了咋还不懂事!有你这么傻的吗?自己往墙上撞去!你撞邪了啊你!” 何桃傅石一听到“撞邪”两个字,脸一起黑了。 “娘,大年三十的说啥呢!”,唐文妹抱着傅婷婷指挥自己男人傅雷:“他爹,快去倒碗烈酒来,再去成奶奶拿点金创药去!” “小叔子,先洗洗伤口!”,话未落音程妙就端来了一盆清水,薛丫也找出了干净的棉布条。 傅石跟何桃站在门口看二房众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们站在门口干啥呢!”,吴氏冲他们俩问了一句,完了又扭头用烈酒给傅磊洗伤口,傅磊痛得“啊啊”地大叫,吴氏一边洗一边骂:“活该!就该你痛,痛了才能长记性!” “你们倒是进来呀!”,傅泉走到门口拉傅石:“傻愣着干啥呢!” “二叔,我……”,傅石哭丧着脸,结结巴巴地啥也说不出来。 傅泉这才明白这小两口在想啥,没好气地说:“想啥呢!他浑身上下不下一百个疤,难道都怨你啊?!” 傅磊绝对是二房最调皮捣蛋的孩子,没有之一。吴氏和傅泉给他收拾了无数的烂摊子。跟侄女玩闹撞破头啥的,简直是小意思!他们可是一点也没往傅石身上想的。 傅石这才放下了心,何桃也松了一口气,赶紧把牛车赶到后院停好了,又抱着孩子回到了前院。 他们一进来院子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扭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傅石跟何桃立马又怂了,立在原地不敢动,怯生生地看着二房众人,那样子说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二房众人哄然大笑。 “我说你们两口子可真是,让我们说啥好呢!”,唐文妹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捂着肚子走到何桃跟前拍拍她的肩膀道:“咋啦?!连我们都不介意了,你们俩还非记着不可啊!” 不带这么捉弄人的!何桃嗔了唐文妹一记眼刀:“你们就笑话我吧,明知道我们就怕这个呢!”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想那么多!”,傅泉敲了敲烟斗说道:“行了,人都到齐了,咱去祖坟祭拜去!” “好嘞!”,傅磊腾地站起来,举着鞭炮说:“今天我来点炮啊!谁也别跟我抢!” 何桃瞄了他一眼,心想道:大哥,你就别折腾了,害人害己! 傅泉跟何桃想到一块去了,拍了傅磊一巴掌说道:“你就算了,让你大哥点炮!” “哎……”,傅磊装出伤心欲绝的样子把炮仗塞进傅雷怀里:“今年就再让你一回,明年一定要让我点!” “你?”,傅雷一脸不屑地回答:“等你手上的疤没了再说吧!” “磊哥儿手咋了?”,何桃凑眯起眼睛一看,傅磊左手居然包着绷带。 “昨天玩哑炮给炮炸的!”,吴氏没好气地说。 鞭炮都是一串一串的,每次总会有几个没点着被直接弹飞了的,或者是点着了还没爆信子灭掉了的,这就是所谓的哑炮。孩子们会在别人家放完鞭炮后去找哑炮自己放着玩。一般来说这种哑炮的引子都很短,点着以后没跑几步炮仗就会炸掉,村里因为这个受伤的孩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但是,那都是些没钱买炮仗玩的人才会做的事啊,而且,关键是那都是些七八岁的小屁孩啊! 何桃看向傅磊,他都过完年就十五了吧,咋还跟半大孩子玩一起去啊?不过,转念一想,这位十五岁的大人刚刚还因为跟五岁的侄女玩摸瞎子撞到头呢!不奇怪,不奇怪! 傅磊仰天长嚎一声:“丢人啊,娘,你咋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啥事都说!” 傅婷婷早已经不哭了,仰起小花脸说:“小叔叔还会冲火花呢!” 冲火花是从哑炮演变来的玩法,哑炮不是信子短容易伤到人嘛,熊孩子们就想了一招,把几个炮里面的火药捅出来放在一起,然后用火一点,嗤的一声就会冒火花!这就更危险的了,一个不小心伤了眼睛也是有的! 一句话又捅了马蜂窝,吴氏跟傅泉又将带伤的傅磊一顿收拾,教训完了才出发去了祖坟。 大家挨个去傅家先祖的坟前插蜡烛、烧纸钱,上香跪拜,最后都停在了傅老爹的坟前。傅泉先给兄长傅海上了香,对傅石说:“石哥儿,石哥儿媳妇,把冬枝、冬叶抱过来给你爹娘看看。” “哎!” 傅石抱着冬枝,何桃抱着冬叶,恭恭敬敬地跪在傅海墓前。 傅泉对着墓碑说:“大哥、大嫂,你们家儿子、儿媳给咱们老傅家添丁了,你们有了两个孙女啦!” 傅石接着说:“爹、娘,我大女儿叫冬枝,小女儿叫冬叶,长得可好了,像我媳妇,也像我,您二老放心,过几年我肯定还会领着你们的孙子来祭拜你们。我今年建了新房子,买了地,还跟二叔一起开了个土产铺子,现在我不愁吃不愁穿,日子过得很好……” 傅石和傅泉轮着将大荒地这一年来的事情向地下的傅老爹、傅老娘汇报了,接着其他人才又上前上香、作揖、磕头。祭拜好了以后,傅雷把两串鞭炮接成了一串挂到一颗歪脖子树上,鞭炮串子直接铺到了傅老爹坟前。他回头看了一看,见大人们都捂住小孩子的耳朵了,这才用手里的香点了信子。 鞭炮“噼里啪啦”地响,冬枝、冬叶还有二房的傅连城、傅灵灵、傅芸芸几个小家伙都给吓哭了,拼着哭,差点没把鞭炮声给压下去。只有傅婷婷,挣脱了唐文妹捂着她耳朵的手,拍这手叫好。 何桃心想,这孩子可真是够胆大的! 第60章 年节(五) 回到老屋后,女人们继续忙活厨房里的事,何桃原本想着去帮忙的,却被唐文妹按着坐下了,让她在屋里帮忙带孩子。[.超多好看小说] 堂屋正对门的方向供着神龛,上面按高低次序摆着祖先牌位,去祖坟溜达了一圈的刀头又被摆在了案上。傅婷婷正踮着脚尖想要去摸供奉的猪头,被何桃逮住了,她也没不好意思,反而冲她一笑说:“堂婶,你抱我起来嘛,我想摸摸这个猪头。” “你为啥要摸这个呀?”,何桃不明白,小孩子的想法都这么奇葩吗? “不为啥啊,就是想摸摸啊!”,傅婷婷回答。 “吃糖!”,何桃默默地掏出一颗糖塞到傅婷婷嘴里,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傅连城和傅灵灵见了,一人抱住了何桃的一只腿也闹着要吃糖。 何桃继续默默地掏糖,一人给了一颗,完事后扭头一看,傅婷婷冲她张大了嘴巴,让何桃看:“我吃完了,再给我一颗吧!” “刚给你的呢?” “吞了!” 何桃吓死了,直接吞了?!要是堵到气管了咋办?! 傅灵灵听到傅婷婷的话都要一口吞掉,好再找何桃要糖,吓得何桃赶紧捏住了他们的腮帮:“不能吞!” “为啥?”,傅连城问。 “糖太大了,会堵到你这儿,堵到了会不能呼吸,就……”,何桃很想说就“死了”,一时觉得大过年的不吉利,二嘛又觉得吓唬小孩子不太好,要是造成心里阴影的话就是一辈子的事,她只能中途改口说道:“就会生病!” 傅芸芸奶声奶气地说:“堂婶骗人,大姐就吞了,咋没生病?” “是呀!我就没事啊!”,傅婷婷点点头。 “你是运气好!” “运气是呀呀?”,傅芸芸问。(.好看的小说) “……”,跟孩子讲道理完全就是个智力活啊!何桃觉得自己完全搞不定,伸手掏出口袋里所有的糖果,分成了三堆分别给了傅婷婷、傅芸芸、傅连城三个小家伙,并且义正言辞地教训道:“这么多够你们吃好几天了!一颗颗地吃,不准吞了啊!” “嗯!”,三个小家伙含着糖果点头。 何桃就直直地盯着他们的嘴巴,眼睛眨也不敢眨,以防万一哪个不守信再把糖果一口吞了。 等到开饭时何桃已经心力交瘁,她一脸复杂地看了看不知事的双胞胎,闺女们啊,拜托你们以后千万让老娘省点心啊! 二房的团年饭做得很丰盛,荤菜就有整整十样:香肠、腊肉、酱排骨、凉拌鸡、卤水鸭、浇汁鱼、粉蒸肉、墩子肉、咸烧白、什锦烧。为着热闹也没分开坐,男女老少都挤在一桌。吃几口菜后,傅泉把傅石带来的酒给每个人倒上了一碗,说道:“今年咱日子过得挺不错,希望来年再接再厉,一年更比一年好!” 众人都举杯附和:“一年更比一年好!” “我敬爹一碗!又是田里又是铺子的,您老今年辛苦了”,傅磊端着碗站起来说。 “好,这碗酒我喝了!”,傅泉干了。 “我还要敬娘一杯一碗,娘操持家务也辛苦了!”,傅磊又满上一杯对吴氏说。 吴氏笑着喝了一口说:“你要少让我操点心,我就再辛苦也无所谓!” “儿子知错!一定改!”,傅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第三碗我要敬堂哥!”,傅磊转身对傅石说:“谢谢堂哥教我打猎,如果咱不是堂兄弟的话,我还得叫你一声师父呢!” “自家兄弟不用客气!”,傅石站起来干了一碗。 “第四碗……”,傅磊自己又满上了一碗后又要给大哥傅雷到酒。 傅雷却笑着盖住碗口说:“老幺,你就歇歇吧!我看你这是眼馋石哥儿的好酒吧,再敬下去一坛子都让你给喝完了!” “……”,傅磊讪讪地笑了,还真让傅雷给猜中了! 傅泉指着傅磊说:“你就这点出息!” “都怪石哥儿的酒好!”,傅磊破罐子破摔地说:“我喝了一碗还想再一碗!” 一桌人笑得前俯后仰的。 男人们这一喝起酒来话就多了,傅泉尤甚。距离上一次两房的人在一起吃团年饭已经十多年了,傅泉心里满满都是感慨,拉着傅石回忆傅海夫妇,翻来覆去地说,说得傅石眼睛都红了,叔侄俩就差没搂在一起抱头痛哭了。最后还是傅雷把他们劝住了,提起了别的话题,扯吧扯吧就提到国家大事上去了,又是抨击朝政军务又是唾骂贪官污吏的,尽说些跟远到天边的事情。傅雷和傅田两兄弟还因为对大雪灾赈灾的看法不同争论得面红耳赤的,不知道的人咋一看了还以为大过年的兄弟吵架呢! 吴氏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形,吃好下了桌把能收拾的先收拾了后,婆媳四人就干脆在饭桌旁边另开了一桌,打起了麻将! 何桃不会打麻将,再次沦为看孩子的小保姆,被傅婷婷等人眼巴巴地看着,她欲哭无泪地将口袋翻了出来:“别看了,这没糖了!” 这些熊孩子是把糖当米饭嚼着吃的吗?!一斤糖啊,这才一顿饭的功夫就没了! “堂婶跟我们捉迷藏把!”,傅婷婷提议。 “捉迷藏!”,傅芸芸和傅连城跟着起哄。 “……” 一顿团年饭就吃了整整一天,天黑以后何桃和傅石才从二房出来,一回到家就倒在炕上不想起来,一个是累的,一个是喝多了,可惜,双胞胎饿了,俩人不得不打起精神照顾孩子。 “石头,我跟你商量个事呗?”,何桃先给冬枝喂奶,傅石则抱着因为饥饿而躁动不安的冬叶在屋里转圈圈。 “啥事啊?” “咱能不能等冬枝、冬叶大点了再考虑要孩子?” 只有冬枝、冬叶是不现实的,不说一定要生几个,只要没生到儿子,就得继续生。对于这一点她早就有了觉悟。 原本还是晕乎乎的傅石一下子警醒了,他还盼着媳妇早点给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呢! “为啥呀?” “我就是觉得孩子年纪隔得近的话,带起来太费神了,就像二叔家那几个一样……”,何桃想起之前在二房被三小围攻的混乱场面,真是叫人头皮发麻。 “就算你开春就怀上,到生了的时候冬枝、冬叶也该一岁半了呀!”,傅石觉得完全不是问题。 “一岁半太小了,我照顾不过来!”,刚喂完两个又接着喂吗?那是奶妈子啊! “那就再等一年?”,傅石试探着问道。他的换算方式很简单:x生活=怀孩子,不要孩子=等于没有x生活。虽然是茹素一年刚开荤不久,可是为了媳妇,他觉得还是能勉强接受再素一年。 “等一年也就才三岁不到吧?还是太小!”,三岁的孩子刚学会跑,她要坐月子的话,傅石和何莲两双眼睛能盯两个啊? “那就等两年?”,两年不吃肉,会去半条命的吧?傅石心里哀嚎。 “两年也不行!”,四五岁的孩子正是调皮捣蛋得狗都嫌弃的年纪,哪怕是女孩子也一样,看傅婷婷就知道了! “……三年?不行!”,三年不吃肉,肉到嘴边也没胃口了吧?傅石很激动地说:“媳妇,不行,这样不行。” “为啥啊?”,何桃抬头看他。 傅石一本正经地说:“孩子是上天给的恩赐,这是咱的福气,不能往外推,会遭报应的!” 这话也对,何桃皱皱眉,说起来就算他们俩能达成一致,决定几年后再要孩子,可是也没有避孕的办法呀! 现代倒是有多种选择,戴套、上环啥的,就算不借助外物还可以计算安全期呢,可是这时候说道避孕的话就只有“避子汤”。成老太曾经很严肃地告诫过她,避子汤是不能随便喝的,说是避子汤的药性寒凉,喝了会导致宫寒、血虚的症状,就算停了药后养补也不见得能养得过来,简直是名副其实的虎狼之药。 “可是接着生好悲催啊!”,何桃在心底哀嚎:“为毛我没把安全期的算法记下来啊!” 除了计算安全期,还有没有温和不伤身的避孕方法啊?她冥思苦想,突然福至心灵,“体外”两个字浮现在她脑海里。 于是,傅石被告知今天他能吃肉,素了好几天的他顿时眉开眼笑。因为何桃的坚持,俩人等到双胞胎熟睡后,溜到了西屋卧室办事。 一关上们,傅石就迫不及待地压倒了何桃,配合度日渐增高的他们很快就进入了正题。何桃哼哼唧唧的同时不忘时不时地问他快到了没有,问到第十三遍的时候,傅石才啃住了她的脖子给了肯定的答复,得到回答的何桃手双手一推:“你出去!” “哎?”,傅石一愣,顿时一泻千里。 “你怎么控制不住啊!”,何桃有气无力地踹了他一脚。 傅石一脸茫然――啥意思啊? 何桃附在他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傅石眼睛一亮表示懂了,再次压倒何桃一脸正色地表决心:“媳妇你放心,咱们多练几次,直到我能控制为止!” 于是,何桃在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大年初一依然是从泡澡开始的。 第61章 年节(六) 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 何桃当初之所以会忍着恶心和何家接触就是为了重塑大荒地的形象――如果连父母亲人都将他们拒之门外,旁人又怎么会相信他们是无害的?虽然最终将他们从流言中解救出来的是双胞胎的诞生,但是她不能否认何家人和傅家二房与他们正常相交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刻意提“扫把星、丧门星”的话题,而且这一年来发生了不少事情,让原本就对大周氏等无甚好感的何桃越发地厌恶那帮子人,她也就做好了跟何家拉开距离的准备。 可是,小何莲的存在就是个超级大阻碍! 要是彻底跟何家断了联系,虽然还可以在私底下跟何富国、何有梁接触,但是却不能再正大光明地让何莲来大荒地帮忙了。 何莲这才离开几天而已,何桃就觉得失去了左右臂膀,似乎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当中。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为了小保姆何莲,她决定有条件有节制地忍受大周氏一段时间,不甘不愿地准备回娘家的节礼。 第一次时没经验,又是刻意“讨好”,所以送了一堆东西。东西多了打眼,才惹得小姑姑何花开口借钱,所以何桃这次送礼慎之又慎。 当初做玩偶时,帮忙的媳妇子们聊起过这个话题。 傅秋月是本村人嫁到本村,跟娘家人隔三差五地就能见到,逢年过节的礼都是能免就免了的。 宋翠华和李彩月两个回娘家都是婆婆武氏统一准备的,每年都一样――二十个鸡蛋,就这样武氏还要唧唧歪歪好几天。幸好俩人的娘家人都还算体谅他们的难处,从来没有因此说过啥不中听,不然他们都快没脸回去了。 傅家二房三个儿媳妇的节礼也是由吴氏统一准备的,一斤白糖、两斤糕点、二十个鸡蛋、一块熏肉或者一只鸡,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也可以用私房钱添点自己觉得合适的东西。不过,他们三个存私房钱的唯一途径就是卖绣活,一年到头也存不了多少,再加上吴氏准备的也已经够好了,所以每年都是吴氏准备什么他们就直接带什么回去。 听得傅秋月和宋翠华、李彩月三个人都快羡慕死了,连连惊呼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婆婆,直说唐文妹他们运气太好。 何桃照着二房的标准准备了节礼,傅石又加了一坛子好酒,说是专门给何富国的。 比起傅家二房,大荒地离何家也就是一半的路程,就算是爬过去也花不了十分钟,所以当傅石又提起要赶车过去时,何桃坚定地拒绝了。这天是进了腊月来的第一个大晴天,虽然冰雪还未完全消融气温还很低,但有太阳照着也十分的舒服,俩人一个抱着一个孩子说说笑笑地就到了何家。 因为小陈氏带着何莲和何有梁回娘家给爹娘上坟,何有栋和张大花则是带着何光明去了张家,二房小周氏独自回了娘家,何有田和王琼花也去了王家村,何家就只剩下何志高夫妇和何富国兄弟两人。 何桃先向存在感十分薄弱的何志高问了好,然后将节礼给了大周氏。大周氏接了东西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原本收了礼后就该给双胞胎发拜年红包的,她却提也没提。 何富国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了一阵,最终却啥也没说。 真是人心不足,何桃心想,送礼本来就是心意,还有嫌少给脸色看的,真不愧是大周氏! 这时候门外传来喧哗声,何花一家人也到了。 何桃还记得去年的事,实在是不想跟她纠缠,就打着安置双胞胎的旗号拖着傅石躲进了何有梁屋里,直到何富国来叫他们吃饭才去堂屋吃饭。 何花一见到何桃就“哼”了一声别开头。她心里可是记恨何桃的,冷血无情的扫把星,明明有银子就是不舍得借给自己这个亲姑姑,若不然她可怜大闺女也不至于会被卖到不知哪去了! 你不理我,难道我是想理你的呀?何桃翻了个白眼。何家吃饭向来都是男女分桌的,傅石已经在男桌坐下了,何桃就选了跟他背靠背的位置坐下。 “真不懂事!”,何花端着菜盆子走过来阴阳怪气地说道:“也不知道去厨房帮把手!” 关你鸟事!你还不也是坐着呢!何桃看也不看她一眼,扭头跟隔壁桌的傅石说话:“咱吃了饭早点回家去吧!” “哎!”,傅石点点头。(.)比他们自己家就不说了,因为舍不得用炭火的关系,何家比傅家二房还要冷,傅石从一来就开始担心双胞胎会受冻,何桃这一说他哪有不同意的! 被无视掉的何花一拍桌子问道:“你俩啥意思?” “你跟我说话啊?”,何桃慢悠悠地说。 “不是你还有谁?”,何花瞪着眼睛说:“长辈跟你说话,你装着没听到算是哪门子的规矩?” “我现在听着呢,你说呀!”,何桃说着看了一眼傅石,就这种人,傅石去年的今天还跟她说要尊重呢?“尊重”也不值钱了! 傅石挠头不语。 “你啥态度?!”,何花跳脚了。 周福顺站起来拉住何花:“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辈计较啥!” 计较?感情我还真的做错啥了啊?何桃翻了个白眼。卖女儿的人还有脸教训别人,真是不要脸!两口子倒是天生一对了! 原本周福顺想的是,自己拉住媳妇,何桃也说句话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道何桃竟然稳坐不动,一副“我就是瞧不起你们”的样子,他的火气也上来了,冲何花说: “她不懂事,你也跟着瞎闹腾啊!” “就是她不懂事,所以我这个做姑姑的才要教导她呀!”,何花地接了一句。 就在她还要继续说啥的时候,傅石抬头说了一句:“我媳妇不用你闲操心!” 好样的!何桃扭头冲傅石笑了一个,慢悠悠地说:“是呀,我的事还真不用你操心。” “你啥意思?”,何花被傅石顶了一句炸毛了,挺着胸脯朝傅石撞过去,何富国坐不住了赶紧拉住她。 何富家也跟着劝道:“大过年的你折腾啥呀!” “我折腾,这是我折腾吗?”,何花扭头冲何富家说:“二哥你是没听到他说啥啊?!啊?!” 大周氏看了傅石一眼,孙女还好,她能骂一句,孙女婿她可管不了。 “吵啥吵!” 一直没说话的何志高突然吼了一声,所有人都扭头看他,他慢腾腾地敲了敲烟斗,又一言不发了。 “吃饭!”,大周氏把饭盆一放,看了何桃一眼,又瞪了何花一记。 何桃是无所谓的,何花却一副气鼓气涨的样子,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她小女儿周可人坐在下手,正要刚拿起筷子夹菜,何花伸手打掉她筷子,阴阳怪气地说:“没规矩!大人还没动呢!” 周可心一扁嘴,扭头瞪了何桃一眼。 奇葩一家人!何桃给何花一家三口盖了戳。 何家在吃食上一向很节俭,哪怕是大过年招待客人,上的也就地瓜、冬瓜各一大盆,一盘炒油菜尖,唯一的荤菜就是一盘子熏肉切片,还有盆占了荤腥的腊排骨炖芋头。 何桃还发现了点名堂,上菜时大周氏将用木盆装的素菜放在中间了,荤菜都放在靠上位――也就是离她自己最近的地方,而隔壁男人们那一桌则不一样,荤菜放在中间,旁边才是素菜。 何桃果断地阴暗了,大周氏这是多馋肉啊!反正她是不缺这口肉吃,就着前方的煮地瓜吃饭,她想大不了少吃点回去加餐吃好的。 周可坐在右边靠下手的位子,她各子又小,不站起来根本夹不到荤菜,撅起嘴冲何花说:“娘,给我夹肉!” 何花听了就伸筷子夹了一大筷子肉放到她碗里,还慈爱地摸摸她的脑袋说:“慢慢吃啊,吃完了娘再给你夹。” 大闺女被卖掉了,现在就周可心一个在她跟前,她自然是千依百顺了。 周可心点点头,狼吞虎咽几下子就把肉吃了,又把碗往何花那里一送:“娘,肉!” 何花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一盘子熏肉本来就不多,她这两筷子下去就只剩七八片了,大周氏抿着嘴看了周可心一眼说:“小孩子家家的,多吃菜!” “我就要吃肉!”,周可心嘴里嚼着肉回答。 何花看了大周氏一眼说:“娘,你管她呢,她就是喜欢吃肉,难道您还舍不得给外孙女几口肉吃啊!” 大周氏没说话,下筷子的速度快了几分。周可心一边刨饭一边看着大周氏,就剩两片肉的时候,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几乎是从大周氏的筷子里把肉给抢走了,夹到了以后就往嘴里一塞,一边嚼还一边说:“外婆还说我呢,就你吃肉吃得最多了,我都看着呢!” 大周氏的脸在被周可心抢了肉时就垮下来了,这下子更加黑得滴水,“啪”地把筷子一拍说道:“没规矩!” “娘,你吼她干啥!”,何花把吓得缩起来的闺女搂紧怀里说道:“您也是,我们这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您就多做点肉咋啦,咋就这么小气,一小盘,都不够塞牙缝的!” “我都没吃饱呢!”,周可心跟着嘀咕道。 大周氏给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冷哼哼地说:“不够塞牙缝?你牙缝是护城河呢?多宽啊?” 一直专心看戏的何桃被这句话给逗乐了,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娘!”,何花一副“您这样无理无脑为啥”的表情看了看大周氏,又扭头瞪了何桃一眼。 饭后,何桃和傅石坐了一会子就借口要回去给冬枝、冬叶换尿布早早地走了。回到家里,何桃跟傅石坐在炕上说起在何家的事来。 “石头今天你真棒!以后遇到这种事,我就放心了!” 傅石摸着她的手说:“我倒是不放心了,平时你对着我嘴巴挺厉害的呀,说得一套接一套的。咋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嘴的呀?” “难道你想我跟她吵架啊?”,何桃拍了他一下,撅着嘴说:“难看死了,泼妇骂街!” 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跟人吵过架呢! “确实挺难看的。”,傅石想了想,又扯到孩子身上说:“咱以后可得好好教冬枝、冬叶,你姑姑家那个闺女真是……” “没教养?”,何桃问。 傅石点点头:“咱们家的乖乖可千万不能变成那样!” “是呀,要真成了他们那样的,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认她们!”,何桃想起大周氏、何花、周可心这老中青三代,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只希望不是血脉遗传的原因! 第62章 年节(七) 大年初六,小保姆何莲回到了大荒地,何桃很高兴,终于能从“繁重的家务”中解脱了。 “小妹,你耳朵怎么了?”,何桃心疼地看着何莲红肿的耳垂:“这是长冻疮了?你没有擦油脂吗?” 村里大多数人身上都有冻疮,何桃离开张家时也是手脚生满了冻疮,手指肿得像萝卜一样,一捂暖和了就痒得要命。她以前听人说过,只要生过一次冻疮,以后每年冬天都复发,所以入冬后她每天都用面脂擦手擦脚,做足了防护工作,何莲也是被她要求着每天擦的,效果一直不错。没道理何莲离开几天就生冻疮了啊,除非她自己忘了擦油脂。 “嗯,有几天忘记了。”,何莲有些心虚地看了何桃一眼,低着头闷闷地回到道。她没实话实说――其实是因为被大周氏扯伤了耳朵,油脂抹上也无济于事。 其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为啥没把实情说出来,可能是觉得自己傻,明明知道大周氏贪财还不遮掩地把银子带到她面前;也可能是怕何桃和大周氏因此起了冲突,总之心里乱七八糟的。 “你呀!”,何桃戳了她脑门一记:“早就跟你说过一定要记得的,以后可千万不能忘了啊!” “嗯!”,何莲点点头。 “咋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想多在家里玩几天?”,何桃摸摸她的脑袋,心想是不是太过压榨小保姆了? 何莲用力地摇摇头,抬头露出一个大笑脸,很夸张地说:“才不要呢!我可想冬枝、冬叶了!” 傅石适时地挤过来说了一句:“冬枝和冬叶也想你了,今晚上你带他们俩睡吧!” 何桃踹了他一脚――能不能有点羞耻心啊! 傅石笑着摸了摸被何桃踹着地方。 何莲看着无声互动的夫妻二人,瞬时间就笑了起来,恢复了以往叽叽喳喳的样子,跟他们俩说起过年期间的八卦来。 初二那天何莲、何有梁跟着小陈氏回娘家去给外公外婆上坟,自然少不了去那个名义上的堂舅家陈德清家拜年。 为什么说是名义上的堂舅呢,因为陈德清是小陈氏的亲弟弟,只是刚出生不久就由族长做主过继给了族内一对无子的夫妻做嗣子。小陈氏没嫁人的时候经常偷偷跑去看这个小弟,姐弟两之间不说亲密,但是总归没有断了联系。每年回家除了给父母上坟以外,就是为了跟这个弟弟见一面,用她的话说就是陈德清是她唯一的娘家人了。 这次陈德清告诉了小陈氏一个消息,有人在省城见到陈德洪了! 陈德洪,小陈氏和陈德清的亲大哥,二十年前自卖其身去了大户人家当了家奴,一直以来音讯全无。 传出这个消息的是耳东村的陈大户。陈大户开春要嫁宝贝闺女,年前特意赶去省城置办嫁妆,在银店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为东家办事的陈德洪。陈德清还向陈大户打探过小陈氏的消息,听说她嫁到了姑婆家后,还说要给她捎信啥的。 小陈氏一听完就哭了,先是说“没想到大哥还记得我”,哭了一阵又骂“二十多年前他咋就没想着自己还有个妹子啊”,然后是一路哭着回了榕树村,回到何家了又一直自言自语说“也不知道啥时候信能到”之类的。 何莲说到最后以后手一摊:“娘已经疯了,她现在就念叨上了这事了,成天在说不知啥时候信会到啊。” 何桃觉得那个便宜大舅其实就是说说场面话而已,正如小陈氏自己说的“二十多年前咋没想着自己还有个妹子啊”,她注定会失望的。 不过,这些跟何桃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听完也就算过去了。 晚上夫妻俩食饱餍足后,傅石抱着何桃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手臂发呆。 “你想啥呢?”,何桃趴在他胸口问。 “我想起我大舅了!”,傅石回答说。 “跟我干这事完了你居然想你大舅?!!!”,何桃听了就是一阵猛捶,傅石咧着嘴任她打。何桃捶完了才正经地问:“以前没听你说过你大舅呀,你咋就突然想起来啦?是不是听到小妹讲起那个大舅,所以你就想你大舅了?” “也不是。其实年前的时候,二叔就跟我说过,说大舅去咱铺子里卖皮毛,他们还聊了几句。二叔说他叫大舅来咱家,大舅说不好意思上门!”,傅石叹了口气,最近,尤其是翻过年后这几天,他一直在犹豫是不是也应该去舅舅家拜个年,再把这门亲戚走起来。 “媳妇啊,你是不知道,村里人都以为我订过两次亲、娶过一个媳妇,哦,是在你之前啊,其实我是定了三次亲,第一个就是跟我大舅家的表妹订的娃娃亲……” “擦,你是想你大舅呢,还是想你大舅家的小表妹呢?”,何桃在他腰间拧了一把,醋意横生。 “哪能啊,当然是想我大舅!”,傅石捉住她的手,有些无奈地说:“我那表妹比我小五岁呢,对我来说就是……” “就是啥?说呀!”,何桃龇牙。老娘比你小了整整八岁呢! “我的意思是说,那啥,我对她真没那意思!”,傅石就差赌咒发誓了,赶紧说道:“我那坏名声刚有了点苗头,我舅妈就跑到家里说要退亲了。” “没退亲的话,你还想娶她是吧?”,何桃继续无理取闹。 傅石哑口无言,没退亲的话他确实得娶呀――但是这不是退了嘛! “行了,不逗你了,”,何桃拉过他的手臂当枕头用,躺下了很是惬意地说:“你接着说吧!” 何桃自己的“以前”是不能说的,能说的“以前”是原主的经历,她一点都没有倾述的欲望,因此她一向是避免跟傅石聊“我小时候怎么怎么样”的话题的,就怕说了啥不能说的,最后落到一个被淋狗血再烧死的下场。现在傅石主动讲他以前的事情,又不需要何桃用自己的情报交换,她自然是乐意听的,就当听睡前小故事了。 “后来我爹去了,村里都在说是我克的,没人愿意理我,还合起伙欺负我。一开始娘见我在外面挨了打还会跑去跟人吵架,可是后来娘也没办法了,每个人都这么说,她只能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去。但是还有人说闲话,说我克完了自己家里人就会克村里的其他人,有些小孩还趁着我娘出去干农活的时候跑到我家来闹事!” 傅石想起那时候的遭遇,越说越激动,何桃赶紧抚摸他的胸口安慰:“都过去了,是那些人蠢!” 傅石平静了一些,把手掌盖在她的上面,接着说:“娘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带着我去了大舅家,让我在大舅家住两年。” “你舅妈都因为这个让你表妹跟你退亲了,他们还肯收留你啊?”,何桃瞪大眼睛。 “一开始是不肯的,主要是大舅妈不同意,可是我又没别的地方去,我娘就跟舅妈说,就算我儿子是丧门星他也是克姓傅的,姓傅的还没死完呢,轮不到你们!”,秦氏是逼急了才口不择言,那是傅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从秦氏嘴里听到“丧门星”三个字。 “这样你大舅妈就同意了?”,何桃嘴角一抽,也太容易了吧! “咋可能!”,傅石叹了口气说:“最后还是多亏了银子!娘说如果大舅家收留我的话,每年给他们二两银子……” “你舅妈肯定对你不好吧?”,何桃想当然地说。大舅妈肯定是贪婪自私的性格,银子拿到手了才不会管傅石的死活呢,准定是把傅石当长工用,跟周扒皮一样的压榨他! “大舅妈就是说话难听了些,其实对我也还行,反正没短过我吃喝。” 就是吃得比她自己的孩子要差了那么一个等次,不过,完全能理解,毕竟不是亲生的。 “我外家世代都是猎户,打猎就是跟大舅学的。那边对我最好的就是大舅了,虽然嘴上说我没出息丢人,被人打出家门,可是他一直很认真地教我,说让我好好练练,以后谁要再敢欺负我就用拳头打回去。他为了我还跟大舅妈打过一架呢!结果打完架舅妈就把我赶了出去,说就是因为我他们家要散了,让我哪来的就滚回哪去!” 傅石那年也就八岁,被赶出去后只想着回自己家,结果半路迷了路,躲在林子里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才被秦大舅寻了回去。傅石回去就发了高烧,大舅妈照顾着他嘴里依然没停过骂,一直重复说让他病好了就立马滚。当然,这一次傅石没滚,病好了继续留在秦家,一住就是近五年,直到秦氏病重才回了榕树村。 “娘去了以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收拾包裹又去了大舅家,大舅妈站在门口死活不让我进门,当着我的面又跟大舅打了起来,说傅家人已经被克死完了,再留在她家的话就要克姓秦的了!” “那时候二叔呢?二叔不是一直对你很好吗?你咋会回秦家啊?”,何桃不解地问。 “二叔那时候也怕我呢!”,傅石笑了起来说道:“那时候家里也没余粮,我回来后,饿了好几天才想起来自己去打猎。家里又没猎具,我把门拆了,自己做猎叉。我在院子里做,做着做着就晕了,迷迷糊糊的我听到有人在叫我,一看原来是二叔趴在墙头喊我名字……” 何桃想想如今的傅泉,再联想他十年前趴在墙头小心翼翼地样子,两相一对比她也乐了。 “二叔见我醒了,就扔了一包馒头过来。后来,每天二叔都会隔着墙给我点东西。” “……”,何桃脸颊一抽,这是给投食?把傅石当狗儿养了! “时间长了,二叔偶尔也会跟我说两句话,再后来二叔也不怕我了。到了冬天,他还想从墙头给我扔柴火过来,结果没扔过不说还差点扭了腰。第二天,二叔就扛着柴火直接过来了。从那以后,二叔也再也不避着我了。” 哎,果然,凡事都有个过程!何桃摇摇头,这里还真没几个人是不迷信的,傅泉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后来他是真心地想对傅石好的。 “后来我学二狗哥报了名参军,二叔用扁担打了我一顿,说我不孝,对不起我爹娘。我走的时候二叔驾牛车送我去镇上,一路上都在骂我,等我真要跟校尉走的时候,二叔都哭了,反复跟我说,一定要活着回来。” 何桃听得眼泪哗哗地流,这叔侄两个的事情还挺感人的! “媳妇,你咋哭了啊?”,傅石帮她擦眼泪,有些手足无措地说:“你哭啥啊?” “没啥,就是听了你说的,想哭。”,何桃抽抽鼻子说:“对了,话都让我给带偏了,明明说大舅的事,你是想去看看你大舅吗?” “嗯!”,傅石点点头。大舅对他的好他也一直记得,现在他日子过得平顺,也不怕登门了。 “我想着大年里是不是也该去拜个年啥的。” 何桃眼睛一转问:“你那个表妹嫁人了吗?” 表妹神马的最危险了,况且还是订过亲的表妹! “早就应该嫁了吧,她今年该有十九了!” 万一没嫁呢?十九岁没嫁人的也有的吧! 何桃纠结啊又纠结,最后还是多疑胜出,她咬了咬嘴唇说:“要不还是明年再去吧,明年冬枝、冬叶也大了点,能出远门了,到时候咱一家子一起去给大舅拜年。” 傅石看了何桃一眼,小心眼的媳妇!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同意了何桃的提议,十年都等了,还在乎多等一年吗? 第63章 作女 一晃又到了上元节灯会这天。 去年的上元节,何桃成功收集到了“人母”这枚功勋章,今年,她打算集一枚“作女”的标签。 她拉住傅石的手,两眼噼里啪啦地放电。 “媳妇,你干啥啊?”,傅石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没底。 “你还记得去年的今天咱做啥了吗?”,何桃问傅石。 “记得啊,咱看花灯会去了!”,傅石点头,又问何桃:“你还是想去啊?” 何桃摇摇头。 何莲跟春芽、春妮两个约好了去看花灯,二房的几个媳妇要在土产铺子外面摆摊卖小玩意,今天可没人帮他们看孩子,总不能带着冬枝、冬去看花灯去吧! 她其实就是想重温去年上元节的心境,偶尔跟傅石浪漫一把而已! “哦,那我喂猪去了啊!”,傅石站起来就要去后院。 喂猪?何桃想起去年的那句“等大嫂收摊了,咱们才能坐牛车回家”,她翻了大大的白眼拉住傅石的手:“先别去,我跟你说个事!” “好啊!你说!”,傅石停下脚步说道:“你要不急的话,咱等会子说行不?我都能听到猪饿得叫了!” 何桃没好气地说:“让它们饿着去!” “好吧!”,傅石不动如山地看着何桃:“媳妇,你说吧!” 原本何桃还想跟傅石追忆一番往日美好时光,浓情蜜意一番的,被傅石接二连三的“喂猪”一打岔,现在她完全没了心情。 “花灯会我去不成了,你去买几盏花灯回来吧!” “成!我喂了猪就去!”,傅石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何桃却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她往炕上一倒,一声长叹――这辈子难道就跟浪漫无缘了?! “媳妇,你咋啦?”,傅石不解。他都答应了,媳妇反而更加不高兴了啊? 何桃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没事!” 傅石却不信了,把她从炕上拉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媳妇,有事别藏着,跟我说啊!” 何桃看着他,心里抓狂,怎么说?说什么?!说要浪漫?她也不觉得自己口才有那么好,能把两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字解释清楚。 傅石急了:“媳妇,你说啊!” “……”,我就是犯了作病!何桃叹一口气,鄙视了自己一番后说道:“真没啥,就是想看花灯,可是去不了,不开心而已。” 傅石听了抱住她:“等明年冬枝冬叶大些了,咱们去县城看花灯会去,比镇上的好看多了。哦,上次你不是没买到喜欢的首饰嘛,县城好多银店,到时候咱再去看,准定能买到你喜欢的首饰。” “石头……”,何桃眼泪汪汪地看着一个劲许诺的傅石。刚才她嫌傅石不会浪漫呢,他这就嘴上浪漫了一把,虽然不华丽,但是好在实用! “媳妇乖啊,别不开心了,今年就将就着,”,傅石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我喂了猪就给你买花灯去!” “……”,能不能别提喂猪了啊喂?! 不管何桃如何在心底吐槽,傅石还是喂了猪,还有鸡、鸭,然后才架着牛车朝柳树镇出发了。 送走傅石后,何桃就对着冬枝、冬叶吐槽。 “闺女们啊,以后选男人可得选好了,你们娘我是没得选,嗯,当然,你们爹挺好的,”何桃对着冬枝、冬叶嘀嘀咕咕道:“呃,娘的意思是,要找个会心疼你的,别跟你们爹一样的,呃,也不对,你们爹也很疼人的,就是不会说甜言蜜语。对了,你们以后要找个会说甜言蜜语的,不对,也不能光会说,还得能踏实干活的,嗯,就像你们爹这样的。不过,会说话的往往都是嘴上功夫,说到底还是得找性格好的,呃……” 看着躺在床上跟对方地用火星文交流对她视而不见的闺女们,何桃叹了口气说:“其实你们爹是再好不过的了!” 像傅石这样的,别说榕树村找不出另外一个,就算她回现代去也找不出几个呀! 浪漫什么的真的那么重要吗?何桃自问自答:重要,但不必要!是因为今天这个日子特别,所以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自己作得要死要活的吧! 说到特别的日子,何桃猛然想起当初刚跟傅石成亲不多久后她做过一套性感小可爱! 做的时候她跟傅石刚成亲,那时候她对洞房有很多的规划,要不就是屋内大红、喜烛高燃,要不就是有烛光晚餐、花瓣满床,或者也可以深山野林赤.裸相拥共待日出东方……反正一定得是浪漫又激情! 谁成想贪杯误事,酒后一夜缠绵,所有规划都成了空,只剩下这套红彤彤的小衣服作为遗憾的见证。 何桃一翻爬起来,翻箱倒柜地将小兜兜和小裤裤翻了出来,握拳自言自语:“今晚咱就浪漫一把,让你们发挥原本该有的作用!” 她曾yy过傅石见到她穿这身衣服会是怎么样的反应,惊讶或是害羞,是手足无措还是果断扑倒,但是她唯一没有没想过的――她根本穿、不、进、去! “哎?!”,何桃傻了眼。 她也不想想,这一年来不说她怀孕生子这一桩,就是没这回事,她正常地吃饱喝足也会比当初的豆芽菜身材丰满不少呀! “大了!”,她惊喜地摸摸包子,随即又沮丧地摸摸肚子:“肥了!” 她光溜溜地往炕上一倒,抓过脱下的外衣盖在身上。难道这辈子就这么着了,注定与爱情无缘了吗? 她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听到傅石在唤她的名字,睁开眼睛一看,傅石正抱着冬枝站在炕前,冬叶正躺在炕上,两个小家伙都在哇哇地大哭。 “冬枝他们哭这么大声你咋也没听到啊!”,傅石语气不善地问道:“你咋就这么睡了?” 何桃赶紧一翻爬起,抱住冬叶将她拢在胸前好喂奶:“冬叶乖,不哭啊……” “你这是咋了?衣服也不穿!”,傅石抱着冬枝坐到炕沿,说着一手撩起小棉被盖在何桃背上。 何桃埋着头不说话。 傅石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说话说重了,语气放软了又说道:“你说这大冬天,你再不开心也不能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呀!” “媳妇,你到底咋了啊?”,傅石见她依然沉默,不由得急了。 何桃这才抬起头,勉强地说了一句:“没咋,先喂了孩子再说吧。” 喂了奶换了尿布后,双胞胎安静了下来,何桃和傅石坐在炕上相对沉默。 “不是要看花灯吗?”,傅石开口说:“我都挂院子里了,咱出去吧!” 何桃点点头,穿上衣服跟傅石出了门。 院墙上挂着十几盏花灯,有龙凤灯、四角灯、葫芦灯、莲花灯、兔子灯……晃得小小的院子富丽堂皇的。 “也不知道你喜欢啥,看到有卖的就都买了一盏。”,傅石拉起她的手说:“媳妇,你别不开心了,明年我一定带你去县城看花灯。” “不是,不是,我不是因为看不了花灯不开心”,何桃摇摇头:“是我自己作,是我自己胡思乱想,非得自己找茬。” 何桃说着就哭了。 这个傻子,哪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不开心啊!花灯根本不重要! 她想起一年前问过傅石的那个问题,“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媳妇”。 她想起她瘦得像豆芽菜的时候,又看现在的满身肥肉,傅石从没挑剔过,什么都是坦然受之,一样的兴致勃勃。也就是因为他娶不到媳妇,所以才这样的吧?对她的好也是一样,不管谁做他媳妇,他都会这样对“媳妇”好! 她也知道想这些有的没的完全没有必要,她已经傅石的媳妇了,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她会想如果没有她,傅石也会对别的女人这么好,千依百顺的,不舍得她干粗活重活啥都抢着干,累了乏了会帮她揉胳膊捏腿,晚上会给她暖被窝搂着她睡觉…… 她这才明悟了,她是喜欢上傅石这个糙汉子了!不是随遇而安,不是走投无路,而是真的喜欢他。 一想到傅石对她的感情不是对等的,她就慌了。 也许,将来,傅石会遇上他真正喜欢的人,如果,真的那样了,她该怎么办? “媳妇,你别哭啊,你最好了,”,傅石最怕的就是何桃的眼泪了,虽然何桃经常说最看不惯人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可是她自己哭得也不见得少,而且每一次都让傅石手足无措。 “石头,你喜欢我吗?”,何桃仰头地问。 “喜欢啊!咋会不喜欢呢!”,傅石很肯定地回答。 “不是因为我是你媳妇,而是因为我就是我?”,何桃接着问。 傅石有些头大:“你不就是我媳妇嘛!这……” “如果我不是你媳妇呢!”,何桃眼睛瞪得大大地,紧紧地看着傅石:“别人做你媳妇,你是不是也一样喜欢?” “呃……”,傅石挠挠头:“我就没想过要娶别人呀!你就是我媳妇,我就,就只喜欢你一个!” “别人你都不会喜欢?” “真的,我发誓不会喜欢别的女人!”,闺女们除外! “你表妹呢?” “媳妇啊……”,傅石无语。不会今天这一出全是因为他提到跟表妹订过亲吧? “你说呀!” “不喜欢!”,傅石坚定地摇头。除了媳妇和闺女们,别的女的跟他屁关系没有,干啥要喜欢?! “真不喜欢?” “真的不喜欢!”,傅石急得汗都要出来了,抓耳挠腮地说:“媳妇,我真不喜欢别的人,就喜欢你,我说真的,真的不能在真了!” 何桃被他的样子逗得反而不好意思了,妈呀,她这般无理取闹、作天作地是为那般呀! “石头,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我以后不这么瞎折腾了!”,何桃很干脆地道歉。 那就好!谢天谢地!傅石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说:“没事的,媳妇,我是你男人,你咋样我都受着!” “石头,”,何桃踮起脚:“亲亲我吧?” “媳妇,你等等。”,傅石却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似乎是进入了某种警戒状态。 “不要,就要现在亲亲!”,何桃撅起嘴。 傅石一把将她拉到背后,小声说:“等我解决了贼人,咱再来慢慢亲!” 第64章 小贼(上) 贼人?!何桃一凛:“在哪儿?” 傅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待在原地,自己轻手轻脚地朝院门走去。何桃不放心,随手抓了跟木棍也悄悄跟了上去。 傅石回头瞪了她一眼,再次示意她待在原地别动,然后才又继续行动。他轻轻抽动门栓,抽出来后捏在手里,然后将门猛地拉开。 何桃握紧了木棍正准备随时上场支援时,听到一声讨饶。 “大叔,别动手!” 咦?听着声音就是个半大孩子呀!何桃眯起眼睛借着月色一看,所谓的贼人居然是两个小孩! 两个小男孩,大的十岁左右,另外一个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大冷的天身上穿也就是单衣而已,而且还破了好几个洞,说他们不是乞丐难民都没人相信。 “是你们?”,傅石放下扬起的门栓问道:“跟着我回来的?” “是的,大叔,您就行行好,收留我们吧!”,大孩子拉着小的往地上一跪,说着又冲何桃跪拜:“大婶,您发发善心,收留我们吧!我们啥都能做的!” 何桃有些莫名其妙,扭头傅石:“你认识还是咋的?” 傅石点点头说到:“今天我去镇上又遇到他们了……” 早先傅石到镇上买花灯,登市在镇东头,可是他走到中段的时候发现那里站满了人,挤都挤不过去。问了旁人才知道是镇上的黄大户前些日子说了要在上元节散铜板,听说的人就早早地都等在这了。 傅老爹福海以前就在黄大户手下干活。此人早年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明明有家财万贯,却是常年都穿麻布衣裳,吃杂粮粗面,日子过得连一般富农都不如,至少农家过年时还杀猪吃肉呢!他对自己节俭,对手下的长工、短工就更加苛刻了,动不动就拖延克扣工钱,不知道被多少人在背地里骂铁公鸡。 傅石觉得奇怪,这黄大户转性子了?想着他就停下来想看会子热闹。时间到了以后,出来是确是个三十左右年轻男子,拉人一问才知道这个是黄大户的大儿子,现在黄家的主事人,人称黄大爷。 “黄大爷今年都三十有二了,连个闺女都没有,听说去年在县城买了两个丫头,其中一个进门不到两月就怀上了,黄大户早说过,生了以后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都要撒十贯钱呢!这不,就趁着灯会人多,撒钱来了!哟,开始了!” 傅石原本是看热闹的,结果被人群挤在里面出不来了。说来好笑,他又不缺几个铜板,可是黄大户几把钱都朝着他的方向砸过来,一时间所有人都超傅石挤了过来,哪怕他身强力壮也差点没让人给掀翻了去。 人多,大家又激动,于是容易踩踏事故,傅石眼看着一个小孩被人撞到了,撞他的人理也不理的,只顾着往前继续冲去捡钱。眨眼间那倒地的小孩就被周围的人踩了好几脚,傅石看不下去了,就把他拎在手里冲出了人群。 “大叔,谢谢您!”,小孩脚一落地,道了声谢又要往里冲。 “别去了,你挤不过他们的!”,傅石拉住他。 “大叔,不挤不行的,我捡不到钱,就没钱抓药,我弟弟就要病死了!”,小孩不管不顾地往里冲。 傅石见他说话都在倒抽冷气,走路又是一瘸一拐的,显然是刚才被人给踩狠了,这这种时候还想着顾着自己弟弟,想来也是个有良心的,就叫住了他:“小孩,你过来,带我去看看你弟弟。” 小孩带着傅石七拐八拐进了个死胡同。胡同尽头有个木板搭起来的棚子,也就比一般狗窝大那么一点,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正躺在里面。 傅石上前摸了一把,发现这孩子是发高烧了,当下也没多说就抱着孩子去了医馆,让大夫给开了药。他也没太当回事,付了诊金药费就走了,没想到这俩孩子居然找过来了! 小乞丐直起身子对何桃说:“姐姐,我记得你,你给过我一串糖葫芦。” 小乞丐?糖葫芦?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大集时傅石救过一个被俩大乞丐殴打的小乞丐,何桃还给了他一串糖葫芦,这两个小贼里面小的就是那天的小乞丐! 小乞丐叫她姐姐,何桃立马乐了,刚才大的那个可是叫她大婶的!何桃走上前用手探了一下小乞丐的额头,还在发烫,她便问道:“还发着烧呢!吃药吗?” 小乞丐点点头:“吃了!” “你们是咋找到我家来的?”,傅石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在他看来可比小乞丐吃药没有重要多了。(.好看的小说) “医馆的大夫说的!”,大孩子回答。 那大夫是之前一直给怀孕的何桃做“月度体检”的,冬枝、冬叶两个也是一直承蒙他照顾,自然是认识傅石的,还特意跟他说了,他们家的牛车有车棚的,往寄车处那一看就能找到。 两个小的赶过去的时候,傅石买好了花灯刚走一会子,但是路上有别的行人,都是看完灯回各村的,他们两个问了几次人后就找到了大荒地这里。 “大叔,您是好人,就收留我们吧!”,小乞丐又对着傅石一拜。 小乞丐也跟着拜了下去:“收留我们吧!” 傅石看何桃,何桃也不知道该咋办。虽然他们也不缺两个人的吃食,但是这来路不明的人放在家里也不安心啊! 正犹豫着呢,双胞胎的哭声传了出来,何桃听到转身就往里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傅石说:“还是先让他们进来吧!” “哎!”,两个小的喜出望外。 傅石领着他们进了门房的小客厅。大荒地的客人拢共就那么几个,来了都是直奔东屋暖房,这个小客厅倒是被闲置许久,成了两只小奶狗(花卷和馒头)的窝。待客功能今天第一次开启,迎接的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进屋后大乞丐跟傅石讲了他们的遭遇。 两个小乞丐是堂兄弟,家里姓陶,大的叫做狗蛋,小的叫驴蛋,是蜀南府君平县陶家村人。 君平县与南山县同属蜀南府治下,南山县靠边境,君平县靠西凉府,两地气候相差不大,都是冬冷夏热四季分明,每年冬天也就是下两三场小雪而已。可是去年天气反常,还刚入冬君平县就迎来了一场大雪,接着就是连日的狂风暴雪。这事情要是放在辽东府的县镇上的话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那边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冰天雪地了,对于风暴也有自己的应急措施,知道扫雪去冰,可是君平县的人哪有这个意识啊!连日的大雪过后,城镇里的情况还好一些,可是农村里大部分的民房都是茅草屋、土胚房,几乎都被大雪给压塌了,陶家所在的陶家村也是如此。 没了房子的村民们只好拖家带口地挤在村里最结实的建筑――祠堂里躲避风雪。那时候还没人提逃荒的事,都说就算地里的麦子全冻死了,靠他们家里着手里的粮食活到开春是没有问题的。开了春就有野菜吃,能熬上两个月,等朝廷在别的地方收了粮就会派人来赠灾,皇帝陛下是明君,不会不管他们的。 大家只要守住了种粮,明年就有活路! 众人说得正高兴的时候,祠堂塌了! 陶老爷子和驴蛋爹当场死亡,狗蛋的爹被砸到了脑袋,陶家原本就穷,用狗蛋爹的话说就是“穷得只剩裤腰带了”,没钱治伤没几天就去了,奶奶哭了几天也跟着去了。 家里没了男人,地痞流氓就找上门要抢粮食,几次下来,别说粮食了,连命都差点没了。狗蛋娘和驴蛋娘两个女人商量了一阵后,背上家里仅有的粮食带着他们出来两个逃荒了。 一路忍饥挨饿来到了南山县这边。在路上,狗蛋娘把棉衣给了他,自己冻死了,驴蛋娘护粮食被人打死了,现在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了。 “大叔,收留我们吧!我们啥都能干!”,狗蛋说着又跪了下来,驴蛋也跟着跪下说:“收留我们吧!” 傅石的心早就软了,可是刚才何桃没开口,他不敢自己应下来,有些无奈地摸摸脑袋说:“你们等等,我去去再来!” 说完逃一般地冲到东屋对何桃说:“媳妇,要不咱就留下他们吧?” 何桃正在给冬叶换尿布,扭头看他:“留下干啥?” “他们啥都能干!”,傅石说。 何桃将刚给冬叶换下的尿布一扔,仰天长叹:啥都能干?两个半大孩子就算有心也无力啊! 家里本来就有两个小的需要操心了,这怎么着是自己孩子,她不能明着嫌弃,突然来两个不相干的人算是怎么回事啊!她也可怜他们,可是,这又不是她的责任,她就一村妇,没想过做大善人啊! “对了,你也说家里人手不够的嘛,他们可以帮着干活啊!”,傅石接着劝:“嗯,帮着带冬枝、冬叶,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带毛啊!他们自己都还是孩子!”,何桃翻了个白眼。 傅石争辩说:“小妹跟他们差不多大啊,你不是常说她帮了大忙嘛!” “好吧,这个先不说,你不觉得有风险吗?他们居然找到咱们家来了!” “这说明他们聪明啊!” “你真想留下他们?”,何桃这算是看出来了。 傅石点点头:“没爹没娘的,多可怜的。” 原来是戳到你的点了!世界上没爹没娘的多了去了,难道每个遇上了你都要往家里带吗? 不过这俩孩子倒是真跟傅石有缘,分别都是被他给救了。 幸好遇到的是孩子,不是卖身葬父、被被逼为娼的小姑娘,要不然就该上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好戏了! 何桃摸着下巴想,不惹麻烦麻烦惹上身不应该是身为穿越女主的她的戏份吗?怎么全让傅石给摘了去? “媳妇,你说句话吧!”,傅石将何桃大开的脑洞掩了起来。 何桃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说行就行!” “媳妇你不反对?”,傅石乐了。 何桃踮起脚拍拍他的脑袋:“谁让你是一家之主呢!都听你的!” 傅石嘿嘿地笑,何桃却突然举起手往后退了一步。 “咋了?” “快去洗个头!” “哎?” “你头发上沾了冬叶的便便……” “……” “我不是故意的。” “媳妇,你下巴上也有冬叶的便便……” “……” 第65章 小贼(下) 根据何桃的经验(看小说),这种突然之间不知道那儿冒出来还要死要活一定要跟着你的孩子,身世一定有隐情! 可能是出身高贵世家子弟向往市井生活微服出巡,也可能是嫡出少爷被继母陷害或者才情惊讶的庶出子被嫡母嫉恨,隐姓埋名躲避追杀,还有可能是身负家仇、国恨、宝藏线索,想要蛰伏数载报仇雪恨、一飞冲天…… 何桃脑洞大开想了种种可能。(.) “不行,不行,一定得问清楚了才能留下来!”,她不想掺和到神仙干架里,热血刺激什么的存在于话本就行了,真实生活还是安稳才最重要。 第二天一早她醒了以后就准备找两孩子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然而所有的怀疑都在听到傅石说俩孩子的是“狗蛋、驴蛋”后烟消云散。 这名字忒能说明问题了! 也就跟傅石一样的泥腿子才能取得出来乡村风味如此浓郁的名字! 她嘴角一抽,清咳了一声扭头看向一眼傅石,傅石不明所以也看着她问道:“咋啦?” “当初你说如果我生了两个儿子的话,小名就叫做大娃、二娃,那时候我觉得俗,现在么,这一对比觉得你起名字还挺有品味的!” 傅石憨憨地一笑:“媳妇取的名字更好听的。” 我真不是在夸你来着!何桃翻了白眼。 “刚才你还没醒的时候我出去看,狗蛋在打水呢,咱厨房的大水缸都灌了一半了!”,傅石悄悄跟何桃说:“他们俩真挺勤快的。” “挺聪明的”,知道是寄人篱下,所以极力地表现自己是有用的。 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两个活人,肯定得有个说法。榕树村的家家户户都拐弯抹角地带着亲,用“远房亲戚来投靠”肯定是不行的,说是他们家买的下人的话就是□裸地炫富了,也是不行的,说是请的长工的话,看看俩孩子的年纪又似乎说不过去。[] 而且,根据何桃的经验(又是小说),养别人家的孩子就要做好养白眼狼的准备。缺爱的孩子容易长歪掉,可能会特别地贪财,也可能会心眼子特别小,还可能特别阴暗见不得人家好,说不准还会鸠占鹊巢谋夺养父母的家产…… 对于想清楚了种种危害性以后还是坚持把俩小留下来的自己何桃感觉简直是圣母在世了! 不过,做圣母还是要有防范意识的。她想了一后觉得让俩小正大光明地在榕树村落户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一来,他们在情理上跟大荒地没有任何瓜葛,她和傅石想管就接济一下,不想管就拉到,你是我谁谁谁啊! “你说他们能在咱们村落户吗?” 傅石听了很肯定地点头:“可以的,他们是带着户贴的,只要在咱们村住满一年,又有人作保的话就能落户。” 每三年就要登记造册一次,想迁户落籍的话,就要趁着登记造册时向里正申请,有原户籍户贴和当地户主画押担保书即可。落户以后每人可得一分宅基地,十亩荒地,以后每年就按照入籍时的户种服徭役即可。 村里戚家就是三十多年前逃荒出来的灾民,戚家落户时就是傅石爷爷做的保。也正为如此每次戚家跟傅家起了冲突,“当初你们家落户还是我们姓傅的做的保!”这句话就肯定会被拿出来说一遍。 “作保?”,何桃一听就不太乐意:“这是要但责任的吧?” “这倒是不用担心,保人其实就是个见证人,证明里正没有私自占用村里的土地而已。”,傅石是这么理解的,严格意义上说来也是确实如此,这个保人与借钱的保人不同,外来户犯了错也不会牵连到保人身上,最多就被人说两句识人不明而已。[] 何桃这才放了心,随即又问道:“哎,我的户口呢?” 傅石解释说:“三年才造册一次,今年正好,倒时候冬枝、冬叶也能一起落户了,咱们家就多了两分宅基地了。” 何桃黑线,这都结婚一年多了,她居然还是黑户! “大姐,大姐,他们是谁啊?” 何莲因为看花灯会在何家住了一晚,一大早回来发现大荒地居然多了两个人,还是俩孩子,一进门就奔到何桃跟前问东问西。 何桃就把狗蛋和驴蛋的来历跟她说了,一听说是年前大集时被傅石救的小乞丐后,她蹬蹬蹬地跑出去对着驴蛋一阵猛看。 “还真是你啊!太巧了吧!” 驴蛋擦了擦鼻涕,咧着嘴巴说:“我记得你,你那天吃糖葫芦来着!” 何桃黑线,这孩子咋就只记得糖葫芦了呢! 大荒地的饭菜向来很实在,这天的早饭是大米粥、煮鸡蛋搭配咸菜炒肉丝,狗蛋和驴蛋两个躲在角落里不敢上桌,何桃就主动给他们盛了饭然后塞到他们手里,让他们只管吃,吃完了自己再添。 狗蛋已经十岁了,有些懂事了,接了碗就向何桃道谢,差点没再跪下来。驴蛋则直接抓起筷子就开吃,大家也没见怪,毕竟年纪小嘛! 谁知道这孩子吃了几口后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弟弟,你咋啦?”,狗蛋放下碗去哄他,一边又担心地看向何桃等人,生怕他们觉得驴蛋不乖,说好的收留他们又反悔了。 何桃和傅石莫名其妙,何莲也放下筷子看着驴蛋。 “我,我想我娘……”,驴蛋哭哭啼啼地说。 这话一出,狗蛋也跟着哭了起来,他倒没嚎啕大哭,一手给驴蛋擦眼泪,一手擦自己的,两兄弟的泪水就跟流不尽似得。 何桃的心立马软到烂了,就差没跟着抹眼泪了,之前的种种考虑顿时让她给扔到天边去了。她扯住傅石说道:“要不咱收养他们吧,以后当成自己儿子养!” 傅石自然是没有反对的,留下俩孩子一开始就是他的主意。 不过,收养俩孩子毕竟不是小事,傅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通知二叔。 傅泉一来就拍桌子将小两口骂得狗血淋头:“你们糊涂啊,以为收养孩子是简单的事吗?可不是你给他们吃饱穿暖就行了,养子跟亲生子一样以后都可以分家产的!这俩孩子现在看着好,可是这世上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你们能肯定他们长大以后不会变?不会生了旁门左道的坏心思?你们年轻容易心软,但是做好事之前还是得先掂量掂量!罗营那个罗老四夫妇你们知道的吧?就住在罗营村头水井附近的那两口子......” 罗老四跟他媳妇成亲十年了一个娃都没生出来。罗老四是货郎,走街串巷的时候捡了四五岁大的小乞丐,就收养了当成养老送终的嗣子。可谁知道两年前罗老四媳妇老蚌怀珠,以三十七岁的高龄生了儿子。有了亲儿子后养子得到的关注就少了,再加上旁人聒噪说他养父母有了亲子就不要他了云云,原本还算听话懂事的养子立马就变样了,回家以后跟罗老四两口子哭闹不停,还在混乱中把不到一岁的弟弟扔水井里去了! 万幸,抢救及时,那孩子没出啥事,但是也大病了一场。罗老四两口子就把养子赶出门,说从此恩断义绝。养子说是被赶出去了,可是他依然待在罗营的地界上没走,饿了肚子就往罗家走,不给吃的就干脆开抢,抢了就跑。罗老四担心他再伤害小儿子,也不敢出去走货了,一天到晚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这都闹了差不多快两年了,至今也没个结论。 何桃之前也想过这些,可毕竟看的小说里的故事,她一看驴蛋哭得那么可怜就忘到天边去了,可傅泉说的却是真实发生的,震撼性远远大于小说,她听完以后就觉得自己确实是太冲动了! “二叔你说咋办吧?”,何桃把决定权交给了傅泉。 傅泉叹了口气说:“收养的话就别再提了。” 何桃跟傅石连连点头。 傅泉接着说:“我也知道,这事没遇到的时候咋说都无所谓,真要自己撞上了也不容易狠不下心,要赶他们走的话估计你们是肯定不忍心的。” 何桃和傅石连连点头。确实是不忍心,这天寒地冻的,赶出去了两个小家伙指不定能活几天! “按你们说的话,那个大的也算是有情义的,小的也算是乖巧,罗老四家的情况毕竟是少数,留下来也不是不成。”,傅泉敲了敲桌子说道:“落户的话他俩年纪不够,做不了户主,暂时也是不行的。干脆你们就他们买下来!” “买下来?” “对!买下来!这个年纪的孩子牙行也就是五两银子一个人的价格,就当他们是自卖其身。买下来了,他们就是你们家的奴才,生死都掌握在你们手里,要是听话到无所谓,要是有点不对劲就立马转手卖了就是!” 何桃和傅石相互看了看,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傅泉站起来说:“行,那我去跟他们说!” 说完傅泉就去了门房的小客厅,跟等在哪那儿的狗蛋驴蛋兄弟说了傅石夫妇的决定。狗蛋立马就答应了,他之前就想过卖身,可人家都嫌弃驴蛋年纪小干不了活,不愿意把他们俩同时买下来。现在好心的大叔愿意同时买下他们,他哪里会不乐意,领着驴蛋高高兴兴地去给傅石和何桃磕了头,一再地表决心“我们啥都能干的”。 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事宜早不宜迟,傅泉和傅石当下就要带着驴蛋狗蛋去牙行办契书。何桃想着这俩娃的名字实在是难听,在他们走之前给起了个大名,狗蛋改成了陶念祖,驴蛋叫陶念宗。 于是就这么着,大荒地又多了两个居民。 第66章 早春 冬去春来,天气渐渐暖和,厚棉衣□,薄棉衣上场。何桃和傅石把堂屋的桌椅全部搬空了,然后在地上铺了她和何莲做的爬行垫,把堂屋变成了双胞胎的游乐场。 以前何桃负责看孩子,何莲管洗衣做饭,傅石照料后院的牲口,三个人分工明确。自从念祖、念宗俩兄弟来了以后,傅石就解放了一半,多出来的时间就跟着何桃一起看孩子,看着双胞胎一天天地长大,能抬脖子了,会翻身啦...... 何桃最喜欢的就是把他们弄成四脚朝天,然后看他们俩小乌龟一样地扭来扭去。小家伙们很爱笑,每次成功翻身后就会咿咿呀呀地跟对方用火星文交谈,何桃就会趁他们聊得正开心的时候又将他们翻过去,翻来覆去怎么也玩不厌。 傅石则一向喜欢跟双胞胎玩抛高高,抱在怀里往空中一抛,然后又稳稳地接住。何桃看了无数次依然是心惊胆战,可是俩小估计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全程都在咯咯地笑。 双胞胎玩累了咬着指头要睡觉,何桃却用手指在她们脸上戳来戳去,另一只手拿着拨浪鼓使劲地制造噪音,反正就是不让他们睡着。 “你干啥呢!”,傅石夺了她手里的拨浪鼓:“没见孩子累了,想睡觉呢!” “我就是看着他们睡觉才闹他们呢!”,何桃拿回拨浪鼓拼命摇着说:“白天睡多了,晚上老是不睡觉!” 傅石瞪大眼睛看着何桃,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啪”地一声拍掉了她手里的拨浪鼓,母鸡护仔一样地把冬枝和冬叶一手一个抱起来:“世上居然有你这样狠心的娘!” 说完就抱着孩子进了西屋仔细地放在摇篮里,留下何桃指着自己鼻子说不出话。 靠!何桃回过神后,腾地一下子站起来,蹬蹬蹬冲到屋里:“你啥意思啊?我咋就狠心啦?” “别说话!”,傅石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拖出了东屋。 “你给我说清楚!”,何桃使狠劲拍了他一巴掌,可惜傅石胸肌过硬,疼的是她自己的手。 傅石也是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对着何桃:“哪有你这样的娘,就因为孩子晚上闹,就不让他们白天睡觉的啊!” “我这是教育他们!”,何桃叉腰:“白天睡多了,晚上当然就睡不着啦!你别瞎掺和啊,教孩子就忌讳的就是一个教一个护了!” “他们这么小,屁都不知道臭呢!教啥教啊!”,傅石也不退让。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要教的嘛!”,何桃“啪”地又是一巴掌拍到傅石胸口。 “你们这是干啥呢!” 夫妻大战一触即发之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两口子同时扭头一看,傅磊站在小院门口,身后还跟着春芽和春妮两个小姑娘,三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 何桃有些不好意思地瞪了傅石一眼,傅石只当做没看见,抬手对三个小客人说:“进来坐。” “你们三个咋一道来了啊?”,何莲从厨房里伸出脑袋。 对于何桃与傅石间的“大战”,何莲已经见识过无数次了,一开始她还会去劝劝,后来发现他们俩就是吵着玩一样的,吵完了过会又继续腻歪,她现在连看都懒得去看了,若不是听到小伙伴的声音,她都懒得出来凑热闹。 傅磊看了何莲一眼别开头说:“我,我来看小侄女们!” “你们是来找我玩的吗?”,何莲问春芽和春妮两个。 春芽看了傅磊一眼,红着脸点点头,春妮则跑到厨房门口说:“是呀,我们想约你挖野菜去呢!我们刚才去你家来找你小哥呢,你奶奶说他出来了,他没来这啊?” 何桃顿时嗅到了青春的味道! 看着四个神色不一的少年少女,她在心里理出了一个谱:傅磊喜欢何莲,春芽明显对傅磊有兴趣,而春妮则是盼着何有梁。 这几个人是神马时候勾搭上的呢? 何桃摸着下巴仔细回忆,何莲自从来帮工以后几乎就没出过门,哦,对了,上元节花灯会!灯会那天,何莲他们三个小姑娘可是由傅磊和何有梁他们一帮小子全程陪护的! 哎哟!这才多大的孩子啊,傅磊和何有梁还好已经十五了,可是何莲才十三岁不到呢!早熟,就算这里的人成亲年纪早,这也太早熟了! 她很八卦地拍拍傅石的手臂小声说:“看着他们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傅石看了她一眼没接话――你要真是老一些懂事点的话就谢天谢地了! “大姐,我想跟他们挖野菜去行不?”,何莲扭头问。 在何桃脑洞大开的时间段里,三个小姑娘已经约好了一起去挖野菜、春笋,傅磊也自然也是要同去的。 何桃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不行,不行,少年慕艾虽然美好,但是时代不允许啊! 万一天雷勾动地火,出了点啥事的话,姑娘这方就全毁了!而且,明显是傅磊对何莲有意思,你看那脸红得呢,可是何莲却是坦坦荡荡的样子,完全没那个意思嘛!何必让他们多接触徒增烦恼呢!退一万步说,就算小何莲也看上傅磊了,她这个当姐姐还要劝她再三掂量掂量呢!傅磊这小子别看长得人高马大了,可是心理年龄估计就没超过八岁,成天地惹是生非,完全不是好丈夫的人选嘛!好丈夫就应该像他们家傅石一样,成熟、顾家、有责任心…… “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何莲歪着头问,打断了何桃思维的无限扩散。 何桃看傅石,傅石回看她表示:完全不知道你想说啥。 何桃再看傅磊,傅磊脸一红扭头哼哼唧唧地说:“堂嫂,你家里不是有念祖和念宗嘛,阿莲去了也没关系的吧!” 何桃手一拍:“对了,我是说,让念祖和念宗跟着一起去!我们家人多,需要的野菜也多。” 人多了热闹,还有灯泡照着,这不就万事大吉了嘛! 就这样,原本在宰猪食的念祖、念宗就背负起了何桃暗地里赋予的伟大使命,一头雾水地跟着何莲几个挖野菜去了。 他们一出门何桃就跟傅石嘀咕自己的重大发现,傅石不置可否接着之前的话题跟何桃扯,说她对孩子们太严厉,何桃又炸毛了,说傅石心太软惯坏孩子,两个人又闹得一塌糊涂,断断续续地直接吵到了何莲等人挽着装满野菜的篮子回来才作罢。 新鲜野菜自然是当天吃最好了,何桃和何莲商量了一阵后决定包野菜饺子吃。 说干就干,几个人分头忙活起来。念祖、念宗去后院捉鸡炖汤,何莲洗菜,傅石和面,何桃嘛,看孩子。 鸡汤炖上了,面和馅料都准备好了,几个人就搬了矮桌矮凳坐在堂屋屋檐下包饺子。何桃和傅石一个捏面团一个擀面皮,何莲三个就负责包馅捏饺子。 “小妹,挖野菜好玩吗?”,何桃试探着问。其实她很想问的是,你跟傅磊看对眼了吗? 何莲小脸一红,撅起嘴巴说:“好玩啥啊,磊哥儿他们烦死了,非要去逮野兔,还把念祖和念宗都叫去了,野菜都是我跟春芽他们俩挖的,结果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分了一半去!哼!” 他们?何桃抓住了一个点,装作不在意地问:“还有别人去啊?” “嗯。”,何莲的脸更红了,小声说:“都是咱们村的,跟磊哥儿要好的那几个。” “哦,是上元节看花灯时一起去的那些人吗?”,何桃瞥了何莲一眼,何莲的脸红得跟苹果似的,小声回了句:“就是他们几个。” 何桃觉得事实跟自己的预想似乎出了严重的偏差,再接再厉地问道:“都有谁啊?” 何莲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大姐,你问这些干啥嘛,反正我以后再也不要跟他们玩了!” “为啥啊?吵架了?”,何桃孜孜不倦地非要问个水落石出。 何莲撅起嘴巴把刚捏好的饺子扔进盘里,闭紧了嘴巴不说话了,正当何桃在犹豫该不该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时候何有梁来了。 “大姐,大姐夫,小妹!” “你可来得巧,咱们正在包饺子呢!”,何桃说着拉过来一个板凳,让何有梁坐下来:“晚上吃了饺子再回去吧!” “好啊!”,何有梁坐下就要帮忙包饺子,何桃却拍开他的手说道:“先去洗洗手再来!” 何有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嘟囔了一句“真是讲究多”后认命地去洗手了。不能包饺子他倒是无所谓的,可是不洗手的话是连小侄女们不给抱的,这可就不行了! 双胞胎过了年以后简直就跟地里的庄稼似的,一天一个样,现在哪还有当初小瘦猴子的影子,两个都是白白胖胖、嫩嫩软软的,活脱脱的年画娃娃一对,见过的人没一个不喜欢的。身为亲舅舅的何有梁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双胞胎的头号粉丝! 他洗好了手后也不管包饺子了,把冬枝和冬叶轮着抱起来亲了亲又放回地上。两小一会儿打个滚翻个身,一会又抬着头看他,要不然就啊啊地冲他说火星文,对于这种完全不知所谓的行为何有梁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咱们冬枝、冬叶可是榕树村最好看的娃娃!”,何有梁很肯定地说:“其他的没一个有他们好看的!” 傅石点头表示赞同,何桃则翻了个白眼。 第67章 邻居(上) “对了,你们要有邻居了!”,何有梁目不转睛地看着双胞胎说道:“里正过几天就会带人过来量地呢!” “哎?这可稀奇了,还会有人来大荒地修房子啊!”,何桃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谁家啊?” 虽然他们家挂着“大福地傅家”的牌匾,可是村里还真没几个人把这里当成福地的。(.无弹窗广告) “容大奶奶家分家了,他们家人多,分开了住不下,下面几个兄弟都要搬出来盖房子呢!” 因为去年冬天气候异常,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没挨过去,刚过完大年村里就办了几场丧事,容老太的男人容老爷子就在其中。 容老爷子跟容老太一共生养了八次,存活下来的有五子一女,五个儿子又分别娶妻生子,榕树村最多子多福的就属他们老两口。他们家人虽多可房子却拢共就那么十几间房。以前是大房的几个孙子住一间、二房的几个孙子住一间,可是随着长孙、次孙等接连着几个孙子辈的娶妻又生子,一个小家要占一间房,屋子早就不够住了。没成亲的孙子常年挤在一间屋里打地铺,估计黄大户家长工的住宿待遇都比这好! 这种情况早就该分家了。可是容老爷子身体不好,偏偏他最喜欢的就是看到子孙满堂承欢膝下,咬定了他不闭眼就不准分家。他的病时好时坏,棺材寿衣都准备好了七八年了,他却一直顽强地撑着,直到去你年底才闭眼。 这不,热孝一过,容老太就张罗着要分家了。 村里别的人家分家可以把屋子分一分,一家几间,院子中间砌一道墙再各自分别建个厨房就自成一家了,但是村里三大姓的传统却是长房得祖宅,其余的人搬出去重新建房。 容老四和容老五关系最好,想着要把房子建在一起。容老四有俩儿一女,容老五有两儿两女,考虑到将来儿子分家后还能在老家附近建房,找的地方肯定不能小,就只能在村外围建房。(.)兄弟俩看了一圈后发现就只有大荒地这一片还算合适,如果放在一年前他们估计宁愿分开住也不会跟傅石做邻居,不过,今日不同往日了,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刚听里正家的老三说的!以后大荒地可就不荒了,准定一天比一天热闹!”,何有梁有些兴奋地说道。 何桃却兴趣缺缺的样子,傅石见状就问她:“媳妇,你咋啦?不喜欢有人住过来?” “也不是,就是不知道容家人品行咋样,要是遇到那种拈酸掐尖的就麻烦了......”,何桃闷闷地说。 这时候不比前世,一家一个方盒子,关上了谁也不理谁,有的门对门住了十几年还不通姓名。她到这里近两年来,已经习惯了离群索居的生活,突然家附近多了一大家人她一下子还真怎么适应。 “容大奶奶人很好的!”,傅石很肯定地说。 “你咋知道?”,何桃挑眉。 傅石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小时候我跟二狗偷樱桃,就是偷的容大奶奶家的,我不是让他们家狗咬了嘛,明明是我不对在前,容大奶奶没怪我不说,还帮我清洗伤口,我爹要打我的时候她还拦着呢!” “……”,何桃一脸无奈地看着傅石,这种几百年前的事还没忘记啊!不过,转念一想,正是因为傅石跟村里人的接触不多,所以才会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都记得清楚。她伸手捏起傅石的脸墩说:“你是不是跟容大奶奶家的孩子玩得好啊?” “没啊!”,傅石脸一红,拍开她的手。小时候欺负他最狠的就是容老大家的容二郎了。不过,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就不用告诉媳妇了。 果然,过了两天里正就来量地设地标了,容家人也敲响了大荒地傅家的大门。 听到敲门声,念宗跑去开了门,门开了以后他仰着小脑袋看着来人问道:“你找谁?” 来的正是容老太的四子容庆辉和五子容庆耀俩兄弟。[.超多好看小说]他们刚陪着里正把地圈了,想着以后就跟傅家隔河而居,邻里之间总是要相互走动的,就趁着这机会先来打个招呼。谁知道这开门竟然是个五、六岁的男娃娃,这只听说傅石媳妇生了对双胞胎闺女,没听说他家有儿子啊? 容庆辉抓脑袋看向五弟容庆耀,两人对视一眼后都想起了榕树村最近的传闻:傅石两口子生不出儿子,所以收养了两个小乞儿! 难不成眼前这个就是傅家的养子? “我找你爹!”,容庆耀弯下腰冲念宗说。 念宗摸摸脑袋不解地回答:“我爹早死啦!” “啊?!”,容庆辉和容庆耀张大嘴巴:“死啦?” “嗯,死了快半年了!”,念宗点点头很肯定地说。 “不对,不对,我前几天还在村里看到他呢!”,容庆辉摆摆手说:“我们找的是你养父,懂吗?傅石!” 念宗歪歪脑袋,养父是啥?傅石又是啥?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容庆辉:“我不知道!” 这完全不能怪念宗。他接触到的人就那么几个:傅石两口子,何莲、何有梁,还有就是露过一面的傅泉,对着叫傅石不是叫“石头”“姐夫”就是叫他“石哥儿、大侄子”,他哪知道傅石的名字是啥! 更别提什么莫名其妙的养父了! “……”,容庆辉和容庆耀不知该说啥好了! “念祖,谁来啦?”,何莲出来给容家哥俩解了围,笑着招呼道:“容四叔,容五叔好啊!你们咋来了啊?” “念宗,快去跟你大叔、大婶说一声,说容四叔和容五叔来了!”,何莲拍拍念宗的脑袋,念宗点点头朝小院子门里奔去。 “容四叔,容五叔,跟我进去吧。” “刚才那个就是你大姐收养的儿子啊?”,容庆辉问何莲。 何莲一愣:“啥?!” 容庆辉见她这样子就知道自己又误信传言了,赶紧打着哈哈说:“没啥,没啥......” 两人跟着何莲穿过小院门到了内院,傅石和何桃站在院子中间,见到他们就招呼道:“容四叔,容五叔!来,这边坐啊!” “大侄子,大侄媳妇打搅了!” 寒暄了两句后,四人就在院子中间的四方桌边坐下了。容庆耀一扭头就看到了在堂屋里翻身打滚玩得正高兴的双胞胎姐妹,而念祖和念宗两个则蹲在旁边拿着布娃娃逗他们,引着他们超特定的方向爬去。容庆耀忍不住问傅石:“大侄子,这两孩子是你亲戚家的还是咋的?” “不是,是逃荒来的孤儿!”,傅石就把念祖和念宗的来历跟容家兄弟讲了:“我跟我媳妇看他们俩可怜,就留下来帮忙打打下手,算是我们家的长工吧!” “大侄子真是好心人!”,容庆耀竖起大拇指夸了一句,然后话归正题说道:“我跟你容五叔和容三婶都打算在河对岸建房子,刚圈好地,过几天就开工,以后咱们几家可就是对门邻居了!” “是呀,以后咱们可就要多走动走动了!”,容庆辉接着说。 “应该的。”,傅石点点头,又想起何有梁之前说的是两家人,就问道:“容三婶也要搬过来?” “是呀,不只是你容三婶,你容大奶奶也要跟着一起过来住呢!”,容庆辉解释说:“你也知道的我们老三去得早,就留下你三婶他们娘儿三个,你大奶奶不放心,非要跟着他们过,说是要帮忙照看着。” 何桃听了笑着说:“正好,傅石他还念着大奶奶的好呢!前几天还跟我说起,说他小时候去你们家偷樱桃的事!” 容庆辉和容庆耀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一言我一句地说起当年那档子事。 容庆辉说:“都一晃这么多年了,那时候大侄子也就这么高吧?”,说着拿手比了比又道:“抱着树杆子不敢下来,我们家的大黄在树底下一直叫。” “就是,我娘过去的时候,正好他抱不住了掉了下来,大黄一口就把他裤子咬了大洞,”,容庆耀接着说:“我还记得傅石捂着屁股一直哭,让他回去他又死活不肯走,问他为啥呢,他说想吃樱桃!” “最后还是你大奶奶摘了一把给他,他才回家去的。”,容庆辉对何桃说,说完问傅石:“你还记得吧?” 傅石不好意思地点头,偷偷看了一眼何桃。 何桃笑得肚子都痛了,真是想不出来傅石小时候居然是这样子的――偷东西被逮着了还理直气壮地问人家要!太要不得了! 有了童年轶事做开头,两家人的第一次会面进行得十分顺利。 傅、何两家用炕烘麦子的事情村里人都听说过,容家兄弟对炕屋很有兴趣,专门去参观了一下,问了一堆问题后还问傅石要了李师傅家的住址,说他们房子建好以后也要在卧房里垒炕,省了做床的银子不说,还能省下几床厚棉被钱。 话说到一半时何莲把午饭做好了,容家兄弟听了就要告辞,在傅石和何桃的诚心挽留下最后还是留下来吃了午饭后离开的。 容家俩兄弟回到老宅后先去了容老太住的东屋,把圈地和上傅家做客的事情说了,容庆辉还拍着大腿说:“村里那些子长舌妇就爱说瞎话,说人家俩口子生不出儿子收养孤儿,我们去了才知道那是傅石好心留下来做工的。小的那个六岁,大的那个都十一岁了……” 容老太原本是半眯着眼睛的,一听到说有个十一岁大的孤儿,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急切地问道:“你看见那俩孩子啦?长啥样......”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入v当天要三更的时候电脑让我给弄死了! 这是啥运气啊! 幸好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网盘里留底了,不然我估计能再次把眼泪给哭干了! 三不五时地把电脑弄死的人最傻叉了, pad打字三更累尿了! 第68章 邻居(下) 容家人开始准备建房,女人小孩搬石头、拔杂草清理宅基地,壮劳力就运田泥、砂石忙活着灌土砖,全家齐上阵,多了他们一家子小河对岸立马就热闹了起来。 何桃站在门口看着对岸数人:“十九、二十……哎,不对,那个小孩已经算过一遍了。十九,二十……二十七!” 靠之,要是这时代有独生子女政策的话,容家该给国家经济作出多大贡献啊!何桃被容家的人口总量彻底震惊了。 “大姐,你第一次见到容家人啊?!”,何莲扭头一脸奇怪地看着何桃:“他们家人多是出了名了,你咋就跟第一次见到一样啊?” 何桃打了个哈哈道:“这不是很少见到他们一家子一起出来嘛!” 傅石对核桃说:“咱们也要多生几个,你看,多热闹啊!” 多生几个?!就冬枝和冬叶两个她都照顾不过来了,要是再添几个的话不得累死啊!何桃一想到周围围了一圈小屁孩就头疼,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要是下一胎还是闺女的话咋办?真要继续一个接一个地往下生,生到儿子为止? 傅石见她不说话,不由得问她咋了,何桃摇摇头没说话。 “大侄子!”,容老四容庆辉推着鸡公车朝他们挥手,大声打招呼。傅石也挥挥手叫了一句容四叔。 何桃也终于见到傅石嘴里“人很好”的容老太。 老太太六十出头,银白头发梳得光生,发髻挽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干练精明,何桃见她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大周氏,心里就起了几分防备。容老太精气十足地朝傅石打招呼,说着就跳过小河到了他们跟前。 何桃被她这一跳给吓坏了,虽然是小河但是有差不多一米宽,这老太太胆子可真大,一把年纪了还玩杂耍! “容大奶奶,您小心啊!”,何桃赶紧上前去扶住她。这要是在来的第一天就摔在他们家门前的话,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扫把星名头又会被人拿出了疯传上一阵了吧! “没事,没事!”,容老太也没客气,一手搭在何桃身上,一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听说你们家捡了两个小男娃娃?” “嗯,您是听容四叔他们说的吧,”,何桃扭头叫念祖和念宗上前来:“快,叫容祖奶奶。” 念祖和念宗乖乖地上前,容老太看着念祖不住地点头,上下打量后又围着他走了一圈说道:“这孩子长得挺周正的!” 念祖被大量得有些不知所措,条件反射地就去看傅石。 “容大……”,傅石开口刚说了俩字就被容老太打断,她摆摆手说道:“我就是他们说说话。” “孩子,你叫啥名啊?多大了啊?”,容大奶奶拉住念祖的手问:“老家是哪的?家里真没有别的长辈啦?” 念祖不自在地抽回手,缩了缩肩膀回答道:“我叫狗,嗯,陶念祖,十一岁,老家是君平县的,我家里还有一个堂弟。” 说着把站在旁边的念宗拉倒跟前:“这就是我堂弟,陶念宗。” “这孩子也挺周正的!”,成老太满意地点点头,直起身子对傅石说:“石娃子,你捡的这俩小长工不错!” “呃,是,俩孩子都挺懂事的!”,傅石点点头,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他看了一眼何桃,何桃回了他一个同样疑惑不解的眼神。 容老太一听更满意了:“好,懂事好!” 容老太说了几句就回去继续干活了,走之前还扭头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念祖一眼,灿烂得脸上的皱纹都开花了。 何桃总觉得就她那眼神就像是老丈母娘看女婿一样的,她这么想着就说了出来。 “咋像在相女婿一样啊?” 何莲两手一拍说道:“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啥了?” “容大奶奶就是在看女婿呢,不是,是孙女婿呢!” 容老太家的容老三荣庆喜五年前因病过世,留下他媳妇董氏淑华以及一对闺女。大的叫做容祝雨,今年已经十九岁,小的叫做容祝雪刚满十四。 董氏怕女儿都嫁出去后自己老年无依无靠,容老太怕没人给三儿子上香供奉,婆媳俩一合计后就打起了给容祝雨招婿上门的主意。也是因为如此,董事一个寡妇才能在分家时分到跟其他几房一样多的财产,不多不少。 可这年头哪家好儿郎会愿意做上门女婿啊,拖到容祝雨都十九岁了也没找到合适的。董氏虽然担心自己的晚年,但是更心疼闺女,女儿家的青春短暂,再耽搁下去可就成了名符其实的老闺女了。分家事定了以后董氏迅速做主给容祝雨说了门亲,今年秋末就出门。 现在三房所有的希望就全部放在容祝雪身上了。容老太经常挂在嘴巴的一句就是:“我这把年纪了还有啥想的?只要能看到祝雪成家了,我立马闭眼都行!” 现在一听说傅家居然有个“适龄”的孤儿,不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来了么?容老太立马就想到了容祝雪的终身大事上,于是就趁着建房的间隙相看来! 何桃听了觉得简直是,怎么说,莫名其妙!念祖才多大?十一岁!就算这里的人成家早也太小了吧! “我觉得容大奶奶肯定是看上念祖了!”,何莲一脸肯定地说。 念祖虽然年纪小,但是经历的事情可不少,招婿、成亲之类的他自然知道是啥意思,何莲这么一说他立马就脸红了。 “女大三,抱金砖,祝雪姐正好比你大三岁呢,念祖你运气好嘞!”,何莲继续逗念祖。 念祖给羞得脸都红得冒烟了,瞪着何莲不说话。 “小妹,别胡说了!”,何桃卡住何莲的话头,一本正经地教育她:“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学那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三说四的最不讨人喜欢了!” 何莲撅起嘴巴,坏大姐!平时她说闲话的时候就大姐听得最开心了,现在又来教训她,哼! 这事倒是给了何桃一个启示。她一直担心双胞胎以后遇人不淑、受婆婆气,听了这事后,她顿时感觉眼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想着她就扭头去看向一脸懵懂的念宗,嗯,长得挺周正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这半年看下来秉性也不错,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其他孩子那样熊。虽然有点爱哭,不过,年纪小可以理解嘛!年纪又正好,就跟双胞胎差了五岁而已,不是有句话说了嘛,最美好的爱情莫过于一见钟情和青梅竹马了,哎呀,真是太合适了! 不过,闺女有两个,念宗只有一个,天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啊,要俩闺女以后为了这个起了龌龊了也不好…… “大姐,大姐,”,何莲拉拉何桃的袖口:“你看念宗的眼神咋跟容大奶奶看念祖一样的呀……” “你瞎、瞎、说啥呀!”,何桃结结巴巴地否认:“赶、赶紧做饭去!” “有没有瞎说你自己最清楚咯!”,何莲撅起嘴巴往屋里走。 晚上何桃跟傅石泡脚的时候提起了这个想法。 “石头,咱以后也给冬枝他俩招上门女婿吧!”,何桃把脚踩在傅石的脚背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啥?!”,傅石吃了一惊看向何桃,何桃给了他一个“你没听错”的眼神。 傅石立马急了:“招上门女婿?你说啥呢!闺女们还小呢!再说了,哪家的好孩子会愿意倒插门啊!” “容大奶奶不就看上咱家念祖了吗?你觉得念宗咋样?” 在这之前傅石觉得念宗很不错,听话又懂事,可是何桃提出这个假设后,傅石顿时觉得念宗浑身都是毛病,咋看咋不顺眼! “不咋样!个子小、身子弱,又没啥本事,这种混小子哪配得上咱闺女啊!” 何桃看了他一眼,心想六岁不到的小屁孩如果身材高大还有大本事的话,那就不是人了,是妖孽好吧! “我也不是说一定要念宗啦,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嘛。反正咱们也不缺钱,给冬枝他们找个听话的丈夫不是很好嘛,有咱在一边看着闺女们肯定不会受欺负呀。” 傅石低头拿布巾擦脚不说话。 “你倒是说话呀!”,何桃把脚抬起来放在傅石腿上,他很自然地用布巾帮她擦干净了。最后才又默不作声地去把水倒了,回到屋里翻上床了才嘀咕了一句:“还早呢,咱闺女至少要留到十八岁再成家。” 何桃翻了个白眼――你当初咋就没觉得老娘年纪小呢?! 念宗会不会成为双胞胎之一的上门女婿将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可是傅石从第二天开始就拿出了泰山大人的派头,阴测测地跟在念宗身后各种考核,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弱,太弱了,就这小胳膊小腿的,他闺女要是被别人欺负了念宗估计连找场子的资格都没有,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念宗给压死! “不行,绝对不行!我傅石的女婿,就算是上门女婿也不能要这样的!得打现在就好好教起来,拳脚功夫绝对不能弱了!” “嗯,也不对,要是女婿太厉害了闺女想教训他的话准定占不到便宜,对了,冬枝、冬叶也要好好学学拳脚功夫,不管以后嫁给谁了、还是娶了谁,都不会吃亏!……” 傅石抱着膀子站在念祖和念宗背后,一脸严肃地自言自语。 “大叔这是咋了啊?”,念宗小声问念祖。 念祖摇摇头,然后又小声说:“大概就是大婶说的,更年期吧......” 第69章 断奶(上) “我突然自己觉得老了!”,何桃突然说。 她先是发现了何莲那帮小的之间的“小暧昧”,又在认真考虑自己闺女成家的事情,何桃觉得自己的思维似乎一下子就从二十岁跨到了四十多,穿越得来的年轻福利瞬间就被挥霍光了。 “要老也是我先老啊,我比你大八岁呢!”, 傅石最近迷上了做木工活,准确说是迷上了给双胞胎做小玩意儿。堂屋里有一个木箱子,里面全是他给双胞胎做的木雕,虽然品相是在是很一般,猪、牛、羊看起来没啥区别,可是每一个都打磨得光溜溜的,哪怕是一个小木刺、凸起都没有。他拿着砂布仔细地打磨着手里的木头小鸭,头也不抬地对何桃说了句让她甜到心里的话:“反正不管你老不老,咱总是在一起的。” “嘴甜!”,何桃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头顶狠狠亲了一口。 “媳妇你喜欢就好!” 站在他们俩五步开外的何莲嘴角一抽,果断地转身回厨房去,心想着这场面要是被村里的长舌妇们看到了的话“有伤风化”四个字是肯定少不了的! 何桃抱着傅石的脖子摇来晃去:“冬枝、冬叶也该断奶了,咱们出去玩几天吧!就咱俩,谁也不带!说起来,咱们快有一年没独处过了呢,刚成亲的时候还一起去打过猎呢,这次咱们干脆到山里住几天好了,那时候你不是说过,山里有温泉的嘛,咱们去泡温泉吧!” 虽然没有经验,但是母乳是宝宝最好的营养品这个常识何桃还是懂得,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愿意让双胞胎吃满十二个月,可惜即使她一直在不间断地吃猪蹄、鲫鱼汤之类的下奶食品,要满足两个女儿的食欲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双胞胎四个多月的时候就开始人奶混着羊奶喝了,更别提现在了。 目前何桃的作用就相当于安慰奶嘴一样,只能让双胞胎尝个味道。但是即使这样双胞胎也是一日也离不开的,每天必定要捧着吸上一阵才罢休,而双胞胎的力气也在逐渐增大,每次都咬得何桃五官扭曲眼泪花花的。 何桃觉得这简直就是在相爱相杀啊,毫无意义嘛,于是坚定地决定要给双胞胎“断奶”! 在咨询过成老太后,何桃最近开始给双胞胎喂米糊糊之类的辅食,就是为了赶在春末气候最温和的时候给双胞胎断奶。(.无弹窗广告) 成老太还给她准备了一内两外三件断奶法宝:炒麦芽泡水内服回奶,黄连抹在乳.头让双胞胎产生厌恶感,还有一个装着芒硝、大黄的外敷回奶药包。 何桃一开始没敢喝麦芽水,先试着抹黄连,双胞胎一衔进嘴里就哇哇地大哭,他们一哭何桃就心软了赶紧洗干净了再给他们吃,最后被耍脾气的双胞胎咬得“血肉模糊”――她是这么觉得的。 温和的路子走不通以后,何桃只剩下一条路,不在双胞胎面前出现。 因为听说孩子断奶的时候会哭得很厉害,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掉泪的程度,何桃觉得以她自己心软得跟果冻一样的性格,要想成功给双胞胎断奶的话,只有一条路,离得远远的。不管是何家也好――她当然是不可能回何家住的,傅家二房也好,离大荒地的脚程都不超过一刻钟,根本达不到隔离的作用。 那个温泉,刚成亲的时候傅石就想带她去的,可是那时候两人远不如如今这么亲密,何桃死活不同意。 眼下正好,一石三鸟,旅行、断奶、一尝夙愿,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傅石听到温泉两个字以后就把“当娘的让闺女咬几口又咋了”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喉头一滚说道:“要不明天就去?” 自然,他们俩是没能第二天就出发的,毕竟一出门就是几天,而又是去荒山野岭的,事前的准备工作自然少不了。 首先是人手问题。 照理说外婆是最佳人选,可是小陈氏那做派何桃真心不愿意她跟双胞胎多接触。而且估计小陈氏也感受到了何桃的抗拒,除了洗三和满月那两次,一次也没有主动来大荒地看过外孙女们。于是经验丰富的成老太就被请到了大荒地,充当夫妻俩离开期间的临时家长,由何莲充当助手照顾双胞胎;何有梁和傅磊也应召而来,负责大荒地的安全,并且帮助念祖、念宗照料大后院的家畜;二婶吴氏和大堂嫂唐文妹也答应了会不定时地来照顾一二。 搞定人手问题后就要解决装备问题。 这次可不是早上出门晚上回,要在山里住上好几个晚上。按照何桃的理解,深山野营要带的东西很多,帐篷、睡袋、照明、炊具、调料…… 她列好清单后就成了苦瓜脸,睡袋还好说,帐篷咋做啊?她没有这个技能呀! 傅石却告诉她说:“帐篷用不着,咱们住山里的小木屋,温泉附近也有山洞,我以前去过的。” “住别人家啊?”,何桃一听就不太乐意,她是想去浪漫一回的,到别人眼皮子底下干什么都不自由呀! “不是的,是青山人休的小木屋。” “青山人?” “就是住在大青山深处的人啊,他们的村子离咱们村的话大概要走上四五天呢!他们也不咋下山来,你不知道也正常。他们在山里修了许多小木屋,平时也不住的,猎户们都知道,进山打猎偶尔也会去借住一两晚,去年我带小弟他们俩进山就是住的青山人的屋子。”,傅石解释道。 “哦!” 好吧,只要不用她费心去搞一顶帐篷,何桃才不管什么青山人还是蓝山人呢!划掉了帐篷这一项后,何桃花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将行囊准备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何桃把咬了她一顿后心满意足的双胞胎亲手交到了成老太手里,跟着背着大包袱挂着猎具的傅石一步三回头地开始了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长途旅行。 爬上下坡,穿越厚密的丛林,从来没有户外野营经验的何桃一直十分亢奋。 这时候原本就是草长莺飞四月天,山林里种类丰富的野花悄然盛开,何桃一路辣手摧花地走过来,拉藤条摘野花编了两个绚丽的大花环,一个戴在自己头上,然后不顾傅石的激烈反抗强行让他戴上了另外一个。 何桃的精力虽然旺盛,可是体力却跟不上。 一开始有路的时候――那种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的路,她还能灵肉合一,到了后面只能拿刀开路才能前行的时候,她就彻底歇菜了,一副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的样子,耸拉着脑袋跟在傅石后面,三分钟就问一次:“还有多远呀?” 一开始傅石还会回答,不远了,就到了,后来就只会回头无奈地看她一眼,然后用力砍断挡路的树枝或者藤条。 终于,在何桃精神彻底崩溃之前,到了他们第一天的目的地:小木屋! 小木屋建在一个水潭附近的平地上,正方形的屋子一丈宽长,大约十个平方,看起来很是有些年份了。 “这真的能住人吗?”,何桃看小木屋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哪怕是以她的力气都能一掌推倒了去,不由得担心他们晚上睡得正酣的时候屋子会不会被山风给吹塌了! “没问题的,上次我跟小弟他们就是住的这里。你在这等着,我先去收拾一下。”,傅石拿下门上的铁栓,推开晃晃荡荡的木门,率先走了进去。 何桃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她实在是太累了,随意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就一屁股坐下,吐着舌头喘气――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丛林穿越这种户外活动啊?!除了找虐还是找虐啊! 傅石收拾好屋子后出来一看何桃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地将她抱进了小屋放在铺好的垫子上,自己也躺了上去,拉上被子然后圈住何桃,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先后醒来,躺在床上睁大眼睛你看我、我看你。自从有了双胞胎以后,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有机会睡到自然醒,而且耳边没有孩子的哭闹声。对视的俩人都发现了对方眼神中的感慨:没想到被虐久了一下子没听到魔音灌耳反而不习惯了! “这个时候冬枝、冬叶要喝奶了呢!”,何桃摸了摸有些发胀的胸口。虽然量少一天一晚下来也有些发涨的感觉。 “是呀,一到这时候就睡不着了。”,傅石伸手盖上她的:“涨奶了吗?要不我帮你挤一点?” 当是奶牛呢?还挤一挤?何桃反手握住傅石有些不规矩的手:“你别乱动,把药包递给我一下,我敷上咱们就起床……” 药包用细纱布缝制而成,里面有一层薄薄的芒硝,何桃拿在手里摸了摸,芒硝这个词总觉得挺耳熟的,不过她也没多想,按照成老太交代的仔细地贴好了,然后将内衣带子系紧了固定住药包。准备好了以后才一翻坐起对傅石说:“好了,起床吧!” 夫妻俩拿着布巾出了门,到水潭边洗漱。 水潭幽深,从远处看起来黑漆漆的,走到近处一看水却意外地清亮,何桃蹲下来捧了一把试着喝了一口,居然比家里的井水还要清冽。正当她要感慨的时候突然看到水潭里游来游去的鱼,一口就喷了出来,然后还赶紧“呸呸呸”吐了几口唾沫。 “咋了?”,傅石扭头看她。 “有鱼!”,何桃一脸嫌弃地说,刚说完她自己突然又乐了:“有鱼!!!” “咋啦,鱼又不稀罕。”,傅石茫然地看着她。家里大后院里的两个大鱼塘里可是养了不少鱼的,有啥稀罕的? “笨石头,有鱼就不用去打猎咯,咱们抓鱼来烤鱼吃吧!” “估计不行,水太深了,没有渔网的话抓不到的。”,傅石摇摇头打破了何桃的美好设想:“想吃鱼的话咱回去吃个够,在山里的话,抓到啥就吃啥!” 因为何桃要带的东西太多,睡垫、被子之类虽然不重,但是体积大占地方,傅石只能减少了消耗品――也就是干粮,只背了几块大饼和一小罐调料。要是不打猎的话,他们还真挨不过两天。 “好吧……”,何桃焉了。 傅石挎着弓、箭、短铲,腰间别着匕首,身后牵着小媳妇何桃开始了第一天的狩猎。 他们身处大青山内围,这时节山里本来就野物多,傅石又是个打猎的好手,不多时间就打到了一头大约三十斤左右麂子,足够他们俩吃上两天都没问题的。 因为不是专门来打猎的,傅石见好就收,有了收获后就带着何桃回到小木屋。他将猎物收拾了,又在屋中间的火坑上方临时架了个烤肉架子,用铁钎把收拾干净的麂子放在架子上,再添上火,一切准备就绪。他负责转动铁钎,何桃负责涂抹调料,俩人一边烤肉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 “麂子皮不错,很软,要是明天运气好再打到一只的话,就够你做一双冬靴了。”, “我就算了吧,反正冬天我都不出门的,给你做一双,进山的时候穿。” “也是。你冬天还真不咋出门的。” “因为冷嘛!” “……”,春天也没见你出门啊!傅石心想。 “也不知道家里咋样了?”,何桃突然叹了口气,虽然一直嫌孩子烦,可是真离开了又想得不得了。 “是呀,也不知道闺女们现在咋样……”,傅石也开始伤感了。 “有人在吗?” 突然听到一声人声,何桃吓得差点把调料罐给扔火坑里去了。 第70章 断奶(下) “这里咋还有人呐?” 傅石伸手把何桃挡在身后说道:“没事的,可能是进山的猎人。你等在这儿,我出去看看。” 何桃就乖乖地看着傅石出了门,过了一会儿听到傅石的声音,喊她出去。何桃出去一看,傅石正在跟三个人男人说话。一老两少都穿着靛蓝麻布短打衫,头发用头巾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跟榕树村人的打扮有很大的差异。 这三人正是傅石提到过的住在大青山里的村人——青山人,下山换物路过这里,看到有人烟就过来打个招呼,顺便休整休整。 何桃想起傅石说过山里的小木屋都是青山人建的,他们夫妻俩现在现在是不告而取,主人来了总不好视而不见吧,于是就指着烤肉架上的麂子肉说:“你们吃午饭了吗?没吃的话正好讲究吃点呀!” “那就不客气了。”,年纪大的村民拱了拱手接受了何桃的好意。 五个人围着火坑坐好。人增加了,现在烤的自然就不够吃了,傅石又把另一半麂子也放上架子,何桃则用匕首划了烤熟的肉塞进面饼里做成了肉夹馍分别递给了三个青山人。 年老的青山人道了谢接过肉饼,然后翻出包裹里的小罐子。封口的油纸一揭开一股辣中带甜的味道就飘了出来,他用手指挖出了一大块半透明的红色酱涂在肉饼上,然后又将罐子递向傅石问道:“要不要来点辣酱?” 傅石道了声谢接过来也学着涂了一些在面饼上,又给何桃的肉饼上涂了一些:“媳妇,你也尝尝,味道真好!” 其实青山人一打开罐子的时候何桃就闻到味道了。 辣味! 她本来是无辣不欢的,可是自从因为吃多了辣害得双胞胎上火以后,至今为止她就死死地忍着没再吃过一口,而看她忍得这么辛苦,何莲做菜的时候也尽量避免了放辣椒,可以说大荒地已经快半年没飘过辣香味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辣酱怎么会这么香?!而且香得这么诱人?! 如果不是何桃对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有信心的话,她都要怀疑里面是不是加了飘香剂了! 何桃把肉夹馍放在鼻前使劲地嗅了一口,然后才咬了一口她瞬间感觉幸福值爆表:这个绝对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辣酱,没有之一! 何桃“哼哧哼哧”地就吃了三个酱肉饼,青山人的小罐子都被她给吃空了一半,当她第四次想挖辣酱时,傅石咳了一声看着她——媳妇啊,你收敛点啊! 何桃讪讪地收回了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青山人说:“见笑了,实在是因为这个酱太好吃了,我没忍住……” 年长的青山人说:“不见怪,你要是喜欢的话,这罐就送你了!” “真的?!谢谢老伯。”,何桃见人不介意,就越发地得寸进尺地问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是用啥做的啊?咋做的呀?” 榕树村的人也吃辣,每年五六月辣椒成熟的时候,每家每户都会自己做腌辣酱。用新鲜辣椒新干净后去蒂晾干,剁碎后按照比例加入盐、蒜仁、花椒、白酒搅拌均匀,在太阳下晒两三天后装入大口陶罐里密封,这就成了。 何桃吃了两年,辣是够辣了,但是不够香。 青山人的辣酱却恰恰相反,辣度只能算是微辣,而且略略带甜,可是这香味实在是在诱人了,而且卖相也相当不错,细腻通透犹如果酱一般,颜色又是红玛瑙似的暗红,简直是色香味俱全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处于中二时期时看过的那本《喻世明言》里提到过的贡品酱——蒟酱。 她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也是有原因的:书中描写的蒟酱价格太高,要五百贯钱一小罐!五百贯钱是什么概念?书中所处的年代一贯钱相当于半两银子,一头牛也就才五到七贯,也就是说蒟酱一小罐就要二百五十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三十万,比按克卖的黄金还要贵! 即使文学作品总是夸张的,不是统计局的数据,也能看出来蒟酱的价值几何,也难怪做法已经失传的蒟酱会被称为“酱制品史上的奇葩”! 她虽然记不清楚书中描写蒟酱的原文,但是她总觉得跟眼前的辣酱与她想象中的蒟酱无限重叠。[.超多好看小说] 因为好奇加惊讶,她当初还专门查过相关的资料。由于没有配方流传下来,有人说这个虚构的,有人说是误传,而权威字典《辞海》中对蒟字的解释是:蒟蒻,也就是魔芋。 说到魔芋,何桃突然又想到这个世界居然没有魔芋豆腐,而且,她还恰好知道魔芋的做法——跟豆腐差不多都是磨成浆煮了以后用石膏点! 这下好了,白豆腐和黑豆腐凑成对了! 何桃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了一番中二时期的自己。 青山老人是不可能知道何桃过了那么多的弯弯道道,很是大方地讲了辣酱的做法:“这个啊,做法倒是简单。这东西叫做蒌叶,秋天的时候摘了果穗,把面上糙糙的刮掉,刮干净以后捣碎了混上姜汁,然后放火上蒸,把水蒸干后就是了。不过,这东西你们坝上没有,你要想自己做的话,秋末的时候进山来仔细找找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 “谢谢老伯。”,何桃眼珠子一转,她笑得像个小狐狸一样。 “对了,老伯,你们下山是干啥去呢?” “去年麦收的时候遭了灾,收成不好,村子里的存粮都吃完了,我看今年的年景好,就打算下山看看粮食价格,合适的话麦收过后就买一批粮食存起来,顺便也看看皮货的行情。”,老人也没有隐瞒,笑着回答了何桃的问题。 “这可真是巧了,老伯,我们家也做皮毛生意的,铺子就在柳树镇上,叫做‘傅家土产铺’,掌柜的是我家二叔,姓傅。别的我不敢说,但是我们家的铺子开价绝对公道……” 何桃吧啦吧啦地说起来,一个劲儿地游说青山人到傅家铺子去换物。 老人没有表示出对她这种强制推销的反感,反而跟她越聊越开心。双方通了名姓,老人姓金,是青山村的村长,年轻的两个是他同族后生,居长的那个叫做青树,另一个叫做青木。两方人又定下了称谓,何桃和傅石称老人为金老伯,与两外两个平辈相交。 休整以后,金老伯领着两个侄子继续上路,傅石和何桃则收拾收拾朝温泉出发。 在树林里穿梭了一个时辰后,远远地看到了林间的雾霭沉沉,顺着雾气找到了一条倚山涧奔流而下的温泉小溪。最宽的地方半丈左右,窄的地方不到一寸,水深不超过一尺,泉水带着刺鼻的硫磺味,温度不高不低正好。 何桃和傅石脱了鞋袜淌进小溪里,牵着手逆流而上,走了一刻钟后到了小溪的“尽头”——瀑布。 瀑布不过三米高,水流砸在下方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历经年月在巨石上砸出了一丈方圆深两尺的水潭——纯天然的大浴缸。 何桃一到了目的地就要宽衣解带,被傅石一把拉住了:“再等等,大白天来了人咋办呀!咱们晚上来泡。” “好吧……”,何桃悻悻地放下手。 这处傅石以前来过许多次,径直带着何桃先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山洞。傅石放下行李后先在山洞四周撒上了防虫的药粉,又在中央燃起了篝火驱除湿气,最后找了一堆干草在角落里铺成了临时的床,再铺上他们带来的垫子,小山洞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 很快天就黑了,傅石举着火把带着何桃回到了温泉边。这下子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了,他把火把插在岸边的泥土里,率先脱了个光光跨进了温泉里。 白天因为激动而十分豪放的何桃反而有些扭捏起来,放缓了动作慢腾腾地解开了外衣。 “媳妇,你脱啊!”,傅石大爷一样地靠在石壁上看着何桃。 原本就扭捏着的何桃顿时觉得更加不对味了,这高度差,就好像她在台上,傅石在台下——脱衣舞秀吗?!脱毛啊脱! “媳妇,快啊,我等得好着急啊!”,傅石继续催促。 “你泡你的,着急啥啊!”,何桃翻了个白眼。 傅石嘿嘿一笑:“媳妇,你知道的,咱们今天可不只是来泡温泉的……”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一天到晚精虫上脑的!何桃啐了一口。不过么,鄙视别人是一回事,她自己其实也是有这个打算的。她想起傅石第一次提到温泉的时她做的那个梦,不由得面红耳赤……鸳鸯浴什么的,最,最有爱了! 何桃其实早就想跟傅石鸳鸯浴一回了,可惜就傅石那个大块头,就算他们家浴桶已经算是够大的了,傅石一个人进去就占了三分之二了,哪儿还有她的位置,两个人试着挤进去过一次,差点没卡在里面起不来! 何桃脱了个光光后捂住重点部位下了温泉,傅石一把就把她拉进了怀里,笑着说:“媳妇,我等这天等了两年了!” “……含蓄点行不啦!”,何桃拍了他一记。 傅石自然是不会含蓄的——娇妻在怀还含蓄个毛啊,急吼吼地磋磨了一番后就罩住何桃要攻城略地,何桃么也就是嘴巴上逞强两句而已,身体上完全执行的就是不顶抗政策。 夫妻俩人相拥在一起,犹如水草一般地缠绕着对方,死死地纠结。空旷的山林里,哗啦啦的水声遮盖下,隐约可闻肉体相撞的啪啪声,以及粗重的喘息和娇弱的呻.吟…… 山里的日子过得很快,夫妻俩每天睡到自然醒,打猎、吃喝、泡温泉。自然少不了傅石最喜欢的消遣——吃肉,并且他将这项活动发挥到了极致,无师自通就花样百出,以至于下山时他不得不扔掉了所有的随身物品只留下弓箭和匕首,以便能背着被他折腾得腰酸背疼的媳妇下山。 由于何桃的彻底消失,断奶一事很顺利,等她回到家里时,双胞胎没哭也没闹正抱着奶瓶喝羊奶喝得欢。 对于养孩子一事,她可以说是鸭子赶上架,完全没有准备,从怀孕以来一直都是被动地接受这个事实。说到孩子,她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因为他俩她失去了各种自由,从本质上来说她觉得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虽然年纪上是够了,但是心理上还没有成熟到能做别人母亲的地步,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意味。 可是离家六天再看到闺女们,何桃突然间就觉得为了孩子她就算多吃点苦也是无所谓了。 “宝贝,我的小宝贝们......” 她抱着闺女们亲了又亲,听着他们“咿咿呀呀”的稚嫩嗓音,她觉得自己心都要融化了。 第71章 红玛瑙(一) 回到大荒地的第二天,傅石和何桃去了镇上的铺子。因为不逢集,铺子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大堂哥傅雷坐在躺椅上打瞌睡,傅石上去推了他一下:“大堂哥!” “哟,随便看,随便看……”,傅雷一翻爬起来大声地说,说到一半看到是傅石和何桃不由得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以为客人上门了呢!” “二叔呢?”,何桃看了一圈没发现傅泉的身影。 “石头场今天逢集,爹带着二弟和三弟过去了。坐啊,你们今天咋有时间来了?” 傅泉现在已经不满足于等客人上门了,柳树镇不逢集的时候就会领着儿子们到附近的镇上晃荡,能收到好东西嘛算是运气,没收到也没关系,把自己铺子的名声打出去,让附近乡镇的猎户药农们都知道柳树镇有这么一个专门收土产的铺子。 “大堂哥,这几天有没有青山人来过咱铺子啊?”,何桃问道。她本来想跟傅泉谈一谈关于辣酱的事,这个生意可不是一次性的买卖,做好了的话傅家俩家未来十年内就会有一笔相当稳定的收入。 “有的,有的,爹跟他们谈成了一笔大生意,爹还说等你们回来以后就上你们那去说这件事呢!” “啊?!啥大生意啊?”,何桃惊了――难道二叔也发现了辣酱的魅力了吗? “皮毛啊!青山人积攒的皮毛多了去了,就等着咱们收成后下山来换粮食呢!爹说了,你们在云水村的粮食反正也是要卖的,还不如直接卖给青山人得了,就等你们回来跟你们谈这事呢!” “哦。”,何桃点点头,然后又跟傅雷带信给傅泉,让他回去以后记得上大荒地坐坐。 傅雷提到了云水村,夫妻俩就决定顺便去一趟云水村的柳家,了解下庄稼的情况。(.好看的小说) 柳老爹和柳树父子俩看到他们倒是挺惊讶的,租了地以后这还是第一次东家找上门,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有了什么变故,颇有些诚惶诚恐。听说他们只是过来看看庄稼才放下心来,带着他们去了地里,直说今年老天爷开眼,收成肯定不会差。 亲眼看到粒粒饱满的麦穗后,何桃和傅石都很满意,主动表示农忙时需要的话也可以把牛车免费借给柳家用,父子俩自然又是一番感激。 夫妻俩回到大荒地时正好碰到容老太从他们家出来。 何桃嘴角一抽,自从容老太见过念祖一次后,趁着建房子的空隙三天两头地跑来他们家,面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最常见的就是来讨水喝――其实就是为了看念祖,而且,以来的频率越来越高来看,她对念祖似乎相当满意。 其实接触几次后,何桃已经解除了对容老太的警戒,发觉这老太太虽然外表看起来挺像大周氏的,但是性格却与二婶吴氏颇为相像,不温吞也不激进,刚刚正好。 对于身为孤儿的念祖而言,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岳母其实是相当不错的,可是在婚姻中长辈的作用虽然大,但并不是唯一的决定性因素。念祖自己的意愿,还有容祝雪是怎么想的,两点目前为止还没人知道。 念祖还小呢!即使他现在懵懵懂懂地应下来了,谁能保证他长大以后不反悔? 因此,只要容老太一天没打算挑明这个事情,何桃也就打算做一天的睁眼瞎,默默地将容老太的考察归结为邻里相处行为。 “容大奶奶,您多坐会子啊……”,何桃脸上扬着笑容嘴里说着客套话。 “不坐了,还得赶回去看家里的几个小鬼头呢!”,容大奶奶摆摆手就走了。 何莲一见到何桃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容老太不止人来了还送东西了。说是容祝雪前段时间上山采了不少野生的青梅,一部分炕干了做成了乌梅干,用来煮酸梅汤,另一半就用米酒做原酒酿了两大缸青梅酒,容老太就一样送了一份过来,。 这是在显示自家姑娘的贤惠呢还是在收买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婆婆”呢?这个念头在何桃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根本没去深思――想明白了也没用啊,她又改变不了成老太的想法,于是抛开一切跟傅石和何莲两个品尝起容祝雪的手艺来。 “真挺好喝啊!”,何桃一口气喝了一碗青梅酒。因为是用米酒酿的,度数又不高,味道酸酸甜甜,说是酒还不如说是酒精果汁呢! 何莲也点点头表示容祝雪的手艺不错。 “就跟糖水差不多,甜的东西不解渴,还不如喝井里打上来的凉水呢!”,傅石一个大男人对这种酸酸甜甜度数可以忽略不计的饮品没有任何感想,就跟喝饮料似的,喝了一碗又一碗。 “如果是冰的就更好了!”,何桃略略遗憾地说道。如果有橙汁和冰块就好了!橙汁和梅酒四比一混在一起,再加几粒冰块搅动搅动,一口气一饮而尽,这就是何桃上辈子大夏天里最喜欢干的事,这辈子估计是没希望重温了…… 大齐的科技水平还造不出那种添加剂味浓郁的橙汁,也没有发展出夏季制冰的法子。 夏季制冰?! 芒硝制冰?!!! 她就说嘛,她总是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漏掉了什么关键的情报! 她想起成老太给她回奶外敷药包是说过的:“里面装的是芒硝,有润燥软坚、清火消肿的作用,它吸水了以后就会变硬结成块,变硬了的话你就换一个药包,这个是可以反复用的,不过这玩意也不值钱啥钱,反正也就用那么几天,你要是嫌反复用不干净的话就去药店称上一些就是了……” 何桃又想起她某次聚餐时一男同事讲过的轶事:“高中的时候我们班的教室朝向不好,从早晒到晚,而且偏偏我的位置又在风扇的死角啊,风没享受到不说,还一直被那个吱吱吱的声音烦,一到夏天就跟在受刑一样,热得脑袋都要爆掉了!简直是苦不堪言!大冰、小冰,冻成冰的矿泉水都完全起不到降温的作用。那时候刚学到硝酸钠融水的时候吸热,可以用来制冰块。当时那老师是怎么说的来着?说是冰淇淋其实是中国人发明的,不过是被老外学了去又给发扬光大了,说什么哪个哪个朝代开始咱们伟大的祖先就已经掌握了夏季制冰的方法了,叫芒硝制冰,芒硝就是硝酸钠了!我当时一听就动了心思了,我想要是用硝酸钠造一块大冰块,就放在课桌下面,源源不断地散发冷气,那该多爽,比得上空调房了吧……念头一起来就停不住了,我偷偷带了一大一小两个盆子到学校,小的放在大的里面,两个里面都装上水,大盆的水里再放硝酸钠,想着融水的时候吸热小盆子里的水不就变成冰块了吗?……我那时候所有心思都放这个上面了,然后就被数学老师给逮着了,说我上课的时候洗脚!我那个去哦!当时就想跟他说,洗你妹啊,老子是在复制咱们老祖宗的光辉历史!哎,可惜复制没成功,出师未捷身先死呐,最后还因为这个被班主任罚扫了一个星期的厕所,简直就是我高中时代的黑历史啊,到现在开高中同学会还有人问我是不是在开洗脚楼……” 原理是现成的,原材料也不珍稀…… “媳妇,媳妇……” 何桃回过神来看到傅石正挥着手在她眼前晃,她嗔了一句:“你干啥呢?” “你才是干呢,我叫了你好几声了也不应的,青梅酒也把你给喝醉了啊……”,傅石戳了她一记。 “石头,夏天能买到冰块吗?”,何桃问他。要是没有的话,她们不就多了条财路吗?!最近真是财运滚滚来,挡也挡不住啊! “能啊!”,傅石很肯定地点点头, “能买到啊?”,何桃立马就“哎”了。 “能买到你不开心吗?你不是想喝冰的青梅酒吗?”。傅石反问她。他已经习惯了何桃时不时的心血来潮,尤其是在吃这一项上面的追求从未停止过。 何桃瘪瘪嘴说道:“有啥好开心的,我自己也会做,干嘛要去买!” “自己做?”,傅石有些摸不着脑袋,疑惑地说:“咱家没有冰窖啊,冬天没存过冰,家里哪有啊?” 他这么一说何桃又满血复活了,激动地问:“难道不能自己做冰吗?就是把水直接变成冰?” “反正我知道的是,那些特别有钱的人家都会挖很深的地窖,越往下面越冷,冬天存下来的冰就能留到夏天用。”,傅石摸摸脑袋说道:“你说的这个么,我还真没听过,听起来就跟变戏法似的,哪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有的,就有这么神奇的事情――而且关键线索现在就贴在你媳妇我的胸口上呢! 何桃暗暗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她没打算先说出来――万一夸下海口了却没成功的话岂不是丢人丢大了么?她可是彻头彻尾的文科生呢,化学什么的跟她简直就不是同一国的! 何桃握紧拳头,不把冰块苏出来都对不起她穿越一场啊! 第72章 红玛瑙(二) 三天后正好是月底,傅泉带着店铺的账本到大荒地来结算,算完后三人才说起了青山人的事情。 傅泉已经跟金老伯谈好了,以后金家的皮毛傅家铺子有优先收购权――当然前提是在价格与别人相当,而傅家也要负责帮青山人收购储备粮食,等麦收结束后青山人就带着皮毛和人手下山来交易。 粮店的面粉售价十文,傅泉跟金老伯讲定的是九文一斤,但是直接从农民手里收购的话价格不超过八文,也就是说一斤有一文的差价,大米的情况也差不多。按照以前的经验,皮毛转手卖掉的话一般能得将近三层利。这笔营业额为四十五两的生意,在粮食这边铺子能赚五两,皮毛这边有十三两,合计十八两。 傅泉说起这个就兴致勃勃,拍着大腿一脸自豪的样子。 “二叔,收粮太累了,咱们没别要赚这个辛苦钱啊!”,何桃觉傅泉太拼了,简直是把自己当机器人用。她现在手里捏着豆腐、魔芋豆腐和制冰三个秘方,靠着这三个秘方以后不说日进斗金也能保证一生衣食无忧,她自然就有些不把这点小钱看在眼里了! 傅泉毫不介意地说:“有啥累不累的,家里那四个反正也没啥事,咱又是有牛车的,能费啥劲啊!再说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咱们俩家的日子也就刚好过得去,能多赚一文是一文呐!” 何桃表示自己完全不能理解,她觉得能轻松地赚十三两了,何必还要死死攥住小头的五两不松手呢!不过,她也不打算多说这个,那三个秘方暂且不说,她有信心在辣酱生意做起来以后,傅泉估计自己也看不上代购粮食这个小头! “对了,你们在云水村的麦子卖不?”,傅泉估算过大荒地在云水村的产出,粗算能有一千四百斤。 这事何桃和傅石之前就商量好了,因为家里人口增加了一倍,这一季新粮不打算卖了。只打算把卖掉去年的陈麦处理掉,陈麦自然就不好卖给远道而来的朋友了,反正马上就是麦收了,要卖粮的人多了去了,傅泉倒是不担心买不到,这事谁也没有多费唇舌去说服谁。 “二叔,我跟傅石想到了一个新生意!”,何桃把金老伯送她的辣酱抱了出来:“您尝尝这味道。” 傅泉掀开盖子一看,罐子里空荡荡的,不由得有些茫然地看向何桃。 何桃红着脸说:“太好吃了,我没忍住全吃完了,罐底估计还有一点……” 傅泉失笑,摇着头用指头在罐底上揩了一下,仔细地尝了尝,不由得两眼放光。这味道,简直是,简直是,他实在是找不到字来形容! “这个,真是,好东西呐!” “这是青山人的辣酱,可是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何桃笑得贼兮兮的说道。 福泉一拍腿:“原来你想谈的生意是这个啊!不能不说侄媳妇你运气就是好,这东西咱们收过来再卖出去指不定会比卖皮毛还赚得多……” “不用收过来卖,金老伯已经告诉过我咋做了,以后咱们自己也能做!” “好,好,好!”,福泉连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地站了起来。 “二叔,您觉不觉得这个酱特别适合有钱人吃呀!”,何桃继续说道。 傅泉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又自顾自地沉思一阵,最后恍然大悟:“确实是适合有钱人吃!就应该专门卖给大户人家,这颜色漂亮,味道香浓,辣中带甘,有钱人不就是喜欢这种东西嘛!” “对了,就是这样!而且,这东西只有咱们家有,这样的话,您觉得这个一罐该卖多少银子才合适?” 青山人肯定不是今天才将这东西倒腾出来,也许是千百年来他们的饮食传统,但是从来没听说市面上有这个辣酱的出现――如果有的话,何桃相信凭借这东西的卖相口感早就名声传遍大江南北了,哪能等到她来将之发掘出来!换句话来说,这就是独家的买卖,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五百文!”,傅泉伸出五个指头,想了想又伸出五个指头,两只手掌对着何桃说道:“一两!” 一两银子一小罐真心已经不算少了!何桃咬着嘴唇,可是她还是觉得这个价格低了。(.好看的小说)她将这个辣酱定位在高端奢侈品,也就是说在保证味道之外,还需要不菲的包装来搭配,一两银子一罐配不上“高大上”这个定位嘛! 不过,定价需要考虑诸多因素。 首先就是其成本价。虽然金老伯随手就送了一罐给她,但是也不能就此断定这个东西的制作很容易,原始价值很低。 其次,还要考虑市面上同类货物的价位,还有大齐达官贵人的消费水准。价格既要显出辣酱的特殊性,又不能让它脱离了其本身所属――酱料,像《喻世明言》里那种二百五十两银子的定位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些信息他们全都没有,贸贸然定下价格也是不妥当的。何桃考虑了一下后决定把定价放在一边,先去了解一番辣酱的原始价值。 “咱先不考虑价格的问题。二叔,您看能不能趁着麦收前去趟青山人的村子,买一批回来。咱们先卖一批出去试试水,再来决定以后的走向。至于收的价格,您是老手了,您看着办!最主要的是买到原材料。金老伯虽然跟我说了制作方法,可是咱们手里没有原材料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您要是能带回来活的植株的话,一是咱们试着自己在山下种种看,二嘛咱们也能趁着空闲自己上山对着找找还有没有野生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咱们要想把这生意先做起来的话,前面几次肯定还是得靠着金老伯他们提供辣酱……” “行,我也觉得该去走一趟。”,傅泉不住地点头:“还是侄媳妇你考虑得仔细!我这两天就尽快去一趟!” “二叔,我得跟你一起去!”,考虑到山里的众多不确定因素,一直扮演背景的傅石主动提出担任保镖。 “好!”,傅泉自然是乐意的――他虽然在大青山下活了大半辈子,进深山还是从未有过的,就算傅石不说,他自己也会提的。 “青山人的村子在哪咱们都不清楚,谁也说不好会在山里寻上多久,就咱们俩估计不够,累了乏了都没个能替班的,我觉得还得再带上两个人。”,傅石沉着地说道:“磊哥儿和梁哥儿都跟我学过打猎,他们一起去的话,能省不少功夫,咱们就带上他们俩吧!” 傅泉略微愣了一下。他心里有些担心何有梁会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毕竟这事情可大可小,不过既然傅石能毫不犹豫地启用何有梁,说明何有梁应该也是值得信任的,于是他也没有多说啥,点点头接受了傅石的安排:“好,你看着办就行。” 于是访探青山人村落的队伍就这么定了下来,傅泉是头头,负责到青山人村落以后的事情,而傅石则是保镖头子,领着傅磊和何有梁负责一路上的安全。 何有梁到了大荒地的时候,傅磊和傅石已经准备好行囊了。 傅石把这次出行当成了行军,自然不能像之前带着何桃去山里度假一般只考虑舒适性。睡垫、被子啥的统统都用不上,太占地方不说,还浪费体力,每个人只需要带上一套衣服换洗衣服就行。沿途停下来打猎饱腹也是不现实的,浪费时间。傅石让何桃和何莲烙了一摞实实在在的大面饼,一张就够一个人饱一天,到时候每个人背上十几张就解决了吃的问题。猎具和药品也是必备的,除了防蚊虫的药粉以外,还专门去药店买了伤风、腹泻、解毒等常见问题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何桃和何莲连夜赶制了四个结实的大背包。背包按照何桃记忆中登山包的样子制成,有用竹片做了背部支撑,腰部和胸口缝制了宽大厚实的带子,最大限度地减少肩部的压力,两侧各缝了一个侧包,装着冬枝、冬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贡献的奶瓶,作为途中的饮水保障。 何有梁还不知道这次出行的真正目的,看着四个背包不由得犯疑惑:“大姐夫,除了咱三还有谁要去啊?” “我爹!”,傅磊拍拍何有梁的肩膀。 “啥?!傅二叔也要跟着去打猎啊?”,傅二叔这年纪才学打猎是不是太晚了呀! “不是打猎,这次咱们是去跟青山人做买卖去。”,傅石说着背上了一个装备完全的背包,系上了腰带和胸前的带子,背着走了几步后点点头:“没想到这包提着挺有分量的,但是真的背起来却没觉得有多重,还真是省力了!” 顶着一对大黑眼圈的何桃听了得意地笑了起来:“当然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何有梁倒没功夫跟着说笑了。何莲去叫他的时只是说了要进山,大概要去半个月。马上就要麦收了,走一个人就少一个劳动力,要不是看在猎物能换银子的份上,大周氏才不可能让他一出门是半个多月呢!不是去打猎的话,他到时候上哪拿银子交公啊! “不是去打猎啊……”,他苦哈哈地看着何桃。 “小弟,咋啦?” 听何有梁苦着脸把烦恼说了以后,何桃想了想说道:“虽然不是去打猎,但也是去赚银子的,别担心,到时候有你的一份工钱!不过,你们去哪、做啥谁也不能说,咱爹都不行!你到时候就跟他们说是卖猎物赚的就行!这点一定要记住了,你要是觉得做不到的话,可以不去的。” 何有梁连忙点头:“没问题,我能做到的!” 傅石听了何桃姐弟俩的对话愣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来,其实出于保密的考虑的话,最好的同行人员应该是二房另外三个堂兄弟,只是他们没有在他手下训练过,去了以后也只能是充当劳力而已,起不到更大的作用,这才叫了何有梁。 傅石有些尴尬地看向何桃――媳妇,我欠考虑了! 何桃冲他笑了笑示意他不用多想,在这之前她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大家都是普通人,考虑问题哪儿会那么全面嘛! 再说了,傅石之所以会毫不犹豫地就提了何有梁,不就是因为他是她的亲弟弟嘛,也就是说傅石因为何桃的原因愿意把何有梁也当做自己人,这种信任才是最珍贵的。 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让何有梁干白活――出力拿钱天经地义,更何况有个大周氏横在中间。 第73章 红玛瑙(三) 小商队出发后,何桃开始想辣酱的包装。 既然要当做奢侈品来卖,自然是不能继续用土陶罐来装了。这里没有塑料、没有玻璃的情况下,装膏状物体最合适的只有瓷罐。 傅石他们出发后的第二天,何桃打算去镇上挑选合适的瓷罐。因为不放心何莲三个小孩子照顾双胞胎,她就把何莲和双胞胎送到了傅家二房,拜托唐文妹几妯娌帮忙照顾。 杂货店的老板姓石,有些中年富态,总是笑得眼睛半睁不睁的,浑身上下透着股“和气生财”的味道。何桃和吴氏一进门,他就赶紧招呼着让他们随意看。因为,辣酱时红色的,何桃就想找白色的瓷罐来装,能撑得衬得辣酱颜色更加鲜艳。杂货店器具倒是不少,可大多数都是土陶制品,何桃看了一圈后也没找到合适的。 “掌柜的,有没有好一点的罐子啊,白色的那种,这么大的就行……”,何桃比划了一下。 石掌柜一听何桃的问题乐坏了,这可是遇上大买主了,忙不迭地点头说道:“有!有!那可是贵重玩意,哪能摆在外面啊!您等着,我去给您取出来!” 说完就以与他体型完全不相称的速度一溜烟钻进了后院,过了一会儿抱着一个小罐子走到何桃跟前:“小娘子,你看这个成不?” “嗯,就是这样子的,多少钱一个?”,何桃点点头。这个罐子大小正好,大概能装个一斤辣酱,表面光滑通体雪白的,比陶罐好了不知多少倍。 “一两银子一个!” “啥?!”,何桃差点咬了舌头。 在何桃看来,这种瓷罐在前世就算街边的十元小店里也能买到,而且她敢肯定一点都不会比这个差!抛开前世不说,大荒地现在用的那套缠枝莲青瓷茶具,一壶一罐六茶杯一套也就才 五百文,比起这个来也就是表面糙了一些些而已,更别说还有漂亮的花纹呢! “掌柜的,你不是哄我吧?” 石掌柜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眼睛一瞪:“我哄你做啥?!” “咋就这么贵啊?” “白瓷当然不便宜!看这个成色,您摸一摸,又光又滑的,多细腻呀,再看这做工,多缜密,看看罐底跟罐身的连接地方,天衣无缝呐!”,石掌柜捧起罐子放在何桃眼前让她看仔细。 何桃还真看不出这东西有多好,瞪着眼睛看着他。 石掌柜把罐子往柜台上一放,有些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嘴里嘀嘀咕咕地说道:“哎,还真是不好卖呐,幸好就进了两只,不然可就亏大发了……” 虽然在杂货店没找到合意的罐子,但是何桃也弄清楚了一件事,这里的白瓷比青瓷贵,而且精贵得多!她虽然打算要把辣酱打入高端市场,可是一两银子的包装也实在太高了,都快赶上买椟还珠了。 用青瓷的话又觉得颜色有些不搭,还不如陶罐呢!反正辣酱也是土特产,用简朴的陶罐搭配其实也算是格调一致。只是这个陶罐肯定不能用市面上到处都有的这种,必须要有独家的标志,上面还要有品名和出产商。柳树镇的匠人不少,只要她能把样式做出来,肯定能找到合适的人来烧制。 说到写字,那就必须要去找太叔公何大梁了! 在柳树镇上一无所获的何桃回到榕树村后直接去了太叔公家。去的时候正好遇到私塾下学,一帮小子哇啦啦地叫着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太叔公则杵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笑眯眯地看着。 “太叔公好!” “桃丫头来啦!今个又有啥事呀?” “想请太叔公帮忙写几个字,这十村八里没人能比您的字更好的了!”,何桃笑着提了自己的要求,又明目张胆地拍个马屁。 太叔公抬抬了手示意她跟进屋。 “说吧,写啥字?” “就写‘秘制酱料红玛瑙’这七个字,中间隔开一些,每个大概就这么大……”,何桃说着比划了一下。 “秘制辣酱红玛瑙?你这是打算做酱料的买卖?”,太叔公笑着问道,然后提笔在纸上写好了,自己看了一下以后又递给站在案前的何桃:“这样子的?” 不得不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字的大小一致,标准得跟印刷体差不多,但是又不失自己的风格。[.超多好看小说]何桃看着连连点头:“嗯嗯,就这样的,太叔公的字果然好!” 太叔公笑着摸摸胡子。 “太叔公,有件事想问问您,您这人招大龄学生不?”,何桃犹豫着问。 “大龄学生?多大?”,太叔公皱起眉头,虽然他开馆授业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培养科举人才,但是也未曾放松过标准,不是啥人都收的。 何桃指指自己:“您看我成不?” “这个不行,桃丫头,私塾都是不收女学生的,不管年纪大小。” 太叔公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千百年来的规矩可不是说打破就打破的。 何桃叹了口气,垂着脑袋不说话。 “你咋突然想上学了?小时候也没见你跟着有栋有田他们来学堂啊!”,太叔公不解地问。 “这不是为了孩子们嘛!” 眼看着双胞胎一天天张大,她也开始为教育问题犯愁。 虽然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学识没有要求,甚至是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她还是希望冬枝、冬叶自小便能读书识字。不说什么知识改变命运,也不说做什么做才女之类的,她只是希望闺女们能读书明理。读史使人明智,读史使人聪慧,有学识的人和目不识丁的人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这一点她很有感受。 她自己识字算数都没有问题,但是毕竟没有受过这个世界的传统教育,如果按照她的经验来教导孩子的话,估计只能教得个不伦不类,甚至于格格不入。 这里的私塾又不收女学生,她才动了这个心思,自己先来学,然后回去教孩子。这些想法也是最近才有的,自从离开双胞胎几天后回来,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向一个合格的母亲靠近了,忍不住自己感动了一把。 太叔公听了呵呵起笑起来,摸着胡子思量了一番说道:“这样吧,你们家不是有个六岁大的小童吗?正是开蒙的好年纪,你让他来上学,回去以后再让他教你,或者以后直接让他教冬枝、冬叶两个,你当年不就是跟着有田他们学会识字的嘛!” 大荒地收养了一大一小两个男孩的事情早就穿得人尽皆知,连太叔公这个一心只教圣贤书的知道了。 何桃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哎呀,我咋就没想到呢!太叔公,我明个就让念宗来上学。我要是有啥不懂的就写在纸上让念宗带给您,您看行不?” “行,你有上进心自然是好的。” 就这样,陶念宗小朋友便阴差阳错了地有了上学的机会。 “念宗,明个起你就去上学堂了!”,何桃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宣布了这个消息。 念宗一脸茫然地看着何桃,还不明白上学堂是啥意思。 倒是念祖十分激动,对着何桃又是作揖又要磕头的,读书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呢! 何桃给念宗赶制了一个书包,因为决定得突然,她来不及买新的笔墨纸砚,就把家里用过的那套给念宗装上了。 拜师在这个时代是很严肃的事情,在原主的记忆中,即使何氏族人去上学不用交束脩,也是需要备齐拜师六礼的。 拜师六礼为:肉干,芹菜、莲子、红枣、桂圆、红豆,每一种都有不同的象征意思,肉干代表感谢老师,芹菜寓意勤奋好学,莲子为苦心教育,红枣味早日高中,桂圆为功德圆满,红豆为红运高照。 原主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就是因为六礼里面除了芹菜就没一件是便宜的! 其中贵的五种大荒地都有现成的,只是缺了芹菜,何莲又当了回小跑腿,去村里相熟的人家要了一把,这才凑足了六礼。 太叔公家的私塾束脩每月只需一百文,夏、秋两季农忙时节个休堂半月,春节休堂一月,一年下来满打满算就是才一两银子。 何桃想着因为自家情况特殊,太叔公不止是要教念宗,还要负责为何桃解惑,如果按照一般情况缴费备礼的话显得薄了一些,于是就决定把束脩翻一倍,一年缴二两银子,还特意挑选了一直肥壮的下单母鸡一并算入拜师礼。 第二天一大早,何桃一手牵着念宗一手拎着拜师礼来到了太叔公家。 太叔公身着诸色学士服端坐于堂前,收了拜师礼后受了念宗的三跪九拜大礼,然后又将回礼——《论语》一本,青葱、芹菜各一把亲手交到念宗手里,最后拿起戒尺在念宗的头上肩膀身上轻轻各敲了一下说道:“入孔门,以仁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可知否?” “学生明白!”,念宗回答后又磕了一个头。 太叔公朝站在门口的观望的何桃点点头:“这学生我就收下了,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何桃点点头表示明白:“那就麻烦太叔公了!” 离开教室,何桃在院子里找到了帮忙太叔公管理私塾的堂弟何有志,将束脩交给了他。 曾经何有志和何有田两个是自太叔公后何氏一门念书资质最好的,太叔公对他们倾注了很大的期望,何有田因为瘸腿失去了参考资格后,太叔公更是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何有志身上。何有志也不负众望,现在已经在准备参加来年的童生试了,据说考取的希望很大。 何有志看数量不对,略带疑惑地问道:“阿桃堂妹你这是一次交两年的束脩么?” 何桃只好把情况解释了一遍,何有志听完后露出一口大白牙问道:“要买书和字帖吗?咱们私塾有各种启蒙书的手抄本,还有曾祖描的各种字帖,跟书店的没啥两样,但是价格只有书店的一半不到哦!” 何桃哽了一下——这孩子真不像读书人,倒是有些商人的潜质,还真是会找推销的机会! “《三字经》《弟子规》啥的是肯定会用到的,晚买不如早买啊!”,何有志接着推销。 何桃哭丧着脸说道:“今个身上没带钱,你先把书给念宗吧,明天我让他把钱带给你。” “好咧!”,何有志再次露出大白牙。 正说着有学童地来了,对着何有志恭敬地打招呼道“小先生早”,来了一个以后,接着又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接连而至,何有志开始忙碌起来,何桃就趁机离开了。 第74章 红玛瑙(四) 离开私塾后,何桃直接去了二房,找到大堂哥傅雷。(.)虽然何桃之前也因为家畜幼崽的事情跟邻村的人打过交道,可是那些毕竟都是媳妇子,而匠人都是男人,她出面就不太方便了,只能托傅雷帮忙去询问定制陶罐的各项事宜。 傅雷很干脆地应了,听完何桃的讲解后就拿着样品和图纸出发了。 何桃回到大荒地时,念祖正坐在门槛上发呆,看到她回来赶紧爬起来问何桃:“婶婶,念宗他啥时候能回来?” “早着呢,申时中才下堂呢,咋的,才分开一会子就舍不得啦?” 念祖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不是舍不得,我想着等他回来教我念书呢!” “你也想上学吗?”,何桃摸摸他的脑袋问道。 念祖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想学识字,可是不想去学堂呢!” 虽然他没上过学,但是也知道去学堂的都是五、六岁的孩子,他都十二岁了,去了也不合适。再说了,叔叔婶婶能送念宗去学堂已经很好了,他咋好意思再让他们花钱呢!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何桃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出来他在想什么了。 如果说有何莲来帮忙解放了何桃的话,有了念祖以后,傅石就是处于半解放状态了。尤其年后这几个月,念祖熟悉了大荒地的日常家务后,早上起来喂猪喂鸡,饭后割猪草,下午没事做的时候他干脆就上山捡柴火去,似乎生怕自己闲下来惹了何桃和傅石不喜欢一样,他自己把一天到晚的时间都给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念祖呀,婶婶也送你去念书好不好?” 念祖听了猛地一抬头,看着何桃的脸愣了一下,又倔强地摇摇头:“我真的不想去学堂!” 他去学堂就不能帮家里干活了! “好吧,那以后你就跟着我一起当念宗的大学生吧!咱们一起学念书。[]” “嗯!”,念祖点点头。 午饭后,唐文妹和傅雷带着傅婷婷和傅连城到了大荒地,说是带他们来找两个妹妹玩。两个小家伙一开始还挺稀罕冬枝、冬叶的,趴在地上跟着他们一起爬来爬去,过了一会就被两大桶玩具给吸引了,理也不理兀自叫得欢乐的双胞胎,姐弟俩抱着玩具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吵得要谈正事的何桃和傅雷不得不提高音量才能挺清楚对方的话。 “我上午去陶家窑那边,咱们要的量小,人东家瞧不上这个小生意。倒是遇到想接私活的小师傅。他开价十文一只,我让他先做一个样品,后天去取货。” 何桃听了点点头说道:“十文不算贵,毕竟要上色的。咱们先看看样品,行的话就在他那做,不行的话再找别的师傅。幸苦大堂哥了,后天再去跑一趟。” 傅雷摆摆手不在意地说:“啥辛苦不辛苦的,这事又不是白帮忙的,生意做成了我们不也是跟着沾光的嘛!” 这话说得挺直白的,但是何桃一点也没觉得反感,能实话实说说明是把她当自己人看嘛! “对了,大堂嫂,你那边有妖芋不?有的话匀点给我嘛!” 妖芋就是魔芋,何桃想着最近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试试看能不能做出魔芋豆腐。 说到这个她就想起已经压箱底很久的豆腐配方。原本刚弄好的时候她就想跟傅石一起去首府找一家大酒楼卖掉配方的,可是因为意外怀孕,一直没有机会出门。后来也考虑过是不是托傅泉出面,她犹豫很久还是觉得应该自己去,这并不是说她不信任傅泉。傅泉和吴氏夫妇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为尊敬的长辈了,远远超过了大孝子亲爹何富国,但是这个配方就好比傅石当初手里的二百两银子一样,说有容易,可是怎么来的就不好说了! 豆腐不比布偶,她可以说玩偶是为了哄孩子想出来,可是这工序复杂的豆腐她可没法解释呀! 况且,大荒地的家底对二房而言已经不是秘密,这种一切被人看穿的感觉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了,何桃觉得他们家很有必要有笔谁也不知道的保底资金。 现在双胞胎断了奶,又试过跟他们分开七天,她觉得是时候可以跟傅石去一趟首府了。 到时候黑白豆腐的配方一起卖,估计能赚一大笔吧! 唐文妹不解地问:“妖芋?你咋想起来要那玩意呀?现在也不是季节,得到十月份才有呢!本来就野物,每年得的少,都是挖了以后当时就吃了的。再说了它可不像红薯、芋头啥的好存,存起来麻烦着呢,没听说过谁家存的。估计村里现下没哪户人家有呢!” “我也就是突然想到了,觉得新鲜,想尝尝,没有就算了。”,好吧,她还真不知道魔芋这么不受欢迎,居然都没有人工种植的。 看来豆腐配方还得多压箱底一段时间了! 申时末前,第一天上学堂的念宗回来了,跑进了小院子后迫不及待地把书包放了下来,翻出一本手抄本的《百家姓》,翻开第一页对何桃说:“婶婶,婶婶,你看这是我的姓,陶!我今天学会写名字了!” “哟,真棒!”,何桃毫不吝啬地夸了他一句。 小念宗乐坏了,捧着书一趟风地往大后院冲去,一边走一边说:“哥哥,哥哥,我今天学会写名字啦!” 等他跑到没影了,唐文妹才小声问道:“你送他上学堂了?!” 何桃不得不又把自己的想法解释了一遍:“就想着等他学会了,我也跟着学,以后好教冬枝、冬叶他们俩。” “你就是想得多呢!女孩子学那么做啥呀!”,唐文妹先是不太赞同,随即又想到何桃自己本身也是识字的,想着说不定何桃能想出这些赚钱的点子就是因为念过书见识多,她又有些犹豫地接着说道:“你觉得我是不是也应该让婷婷也学学认字啥的!说不定能收一收她的脾气,免得她一天到晚吵吵闹闹的,就没一刻安生的。” 这主意也变得太快了吧!何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念书的理由她听得多了,还是第一次听到念书改性子的。 唐文妹嗔了她一眼道:“你笑啥呀?我跟你说正事呢!” “好好好,我不笑啦,不过念书收心这事还真不好说。我觉得你还可以教她绣花呢,绣花多好啊,关在屋里一坐就是一天,绣个几年不就文静了?”,何桃忍住笑说道:“不过,我觉得吧,我直说你可别生气,婷婷确实是闹了一些,但是也没见她闯祸啊,这是活泼可爱!你也用不着想改她的性格啊,要是改成了跟个木头人一样的多没意思呀!” “得,不帮我出主意还翻过来训我了!”,唐文妹一摊手,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也跟你直说了。我自己闺女我当然是觉得千好万好的,可是她又不能跟我过一辈子!以后总得成家吧?咱们自己人看她是活泼可爱,以后到了婆家还能像咱们自己这样将就她呀?” “……”,何桃瞥她一眼,这还好意思说她想得多呢! “你看,你看,他们又在闹了!” 唐文妹说着赶紧站了起来,何桃也跟着扭头看过去,发现傅婷婷和傅连城两个正挂在小院的榕树树枝上荡秋千呢! 那棵树是去年建房子后特意从大青山里移过来的大榕树,虽然养了一年了,何桃至今也不敢确定它是不是已经安心落地生根了,看着被两个小魔头压得快到了弹力极限的树枝,何桃默默地滴血了。 “你们两个捣蛋鬼,给我滚下来!”,唐文妹一手拉住一个带着朝门口走去:“傅石家的,对不住了,我们先回了……回家再慢慢收拾你们!” “……” 目送走母子三人后,何桃扭头看了看仰着小肚皮躺在地上的双胞胎,孩子最可爱的时期果然是在能自由走动之前呐! 三天后,傅雷把新做好的陶罐样品送到了大荒地。样品的做工手艺都相当不错,罐子土褐色隐隐透红亮,罐身圆润线条完美,关键是太叔公的字也被匠人描得神形兼具,何桃看一眼就觉得不错,拿了银子让傅雷先去订做一百只。 何桃则对着样品思考细节。 她裁了一张大小适中的油纸,用剪小红花的方法将之剪成一朵大花用来给罐子封口,看了看自己觉得还不错,比四方纸的好看多了。用来系住油纸的绳子自然也不能随便将就了,何桃翻出艳红的络子线,在两头都打了个形似花朵的络子。 她将油纸盖在罐口,将纸边压下,接着仔细地将折缝一个叠一个地重起来,然后才用红绳绕了牢牢捆紧,捆到红绳两头的小花结堪堪能打结时才把红绳系上死结。 “小妹,你看这个罐子咋样?”,何桃拿着成品问何莲。 何莲皱着眉头回答:“好浪费呀,捆罐子的绳子还要打络子!” “你觉得浪费就对了!”,何桃扬扬下巴,咱走的就是浪费的路线! 对于傅石出远门这件事,一开始何桃没觉得有什么,再加前面几天她还挺忙的,等到定制的陶罐也到货了,油纸也裁剪好了,封口绳也编好了一百根后,何桃就彻底闲了下来,闲下来以后就开始忍不住地想念傅石了。 第75章 红玛瑙(五) 何桃每天眼巴巴地坐在院子里,眼睛是不是地扫向小院门的方向,希望能在下一刻就看到傅石进门的身影。 她自己也觉得挺奇怪的,怎么就会这么想一个人呢?想当年她去外省上大学,一年就回两次家,她也没有特别想过爸爸妈妈,可是她就和傅石分开十天不到而已,她就有了望穿秋水的感觉了。 而与此同时,傅石一行四人终于“历经艰险”到达了青山人的村子。 正常来说,榕树村到青山人的村子至多也就是六天的脚程,可是傅石他们毕竟从来没有去过,一路上摸索着前行,走岔路、估错路的情况时有发生,虽然不至于原地绕圈子也是费了不少的冤枉功夫,就在他们以为这一次要无功而返的时候,遇到金老伯他们村出来打猎的村民,这才跟着去了村子。 村子座落在一个幽静的狭长山谷里,村里大约有人口一千左右,家家户户住的都是木头房子。村民们直接将傅泉他们带到了金老伯家――村里唯一的两层建筑里。 金老伯咋一见到他们还挺惊讶的:“傅老弟,你咋来啦?坝上是出啥事你们躲灾来了还是咋的?” 这也是让迷路给害的! 前面几天,傅石还能带着他们找到小木屋过夜,睡觉前还能脏衣服换下来涮一涮,到了后面找不到路的时候,小木屋没得住了,能找到个山洞过夜就算不错了,有好几晚还是直接睡的大草地,一到扎营的时候都想倒地就睡,谁还有心思换洗衣服啊! 站在金老伯跟前的傅泉四人胡子拉茬的,浑身脏兮兮的散发着汗臭味儿,活脱脱一副野人样,也难怪人会怀疑他们是躲灾的难民。 傅泉朝金老拱拱手,半真半假地说道:“金老哥,让你看笑话啦!我们这是进山打猎来着。(.无弹窗广告)贪心迷了路……” 要是急吼吼地就说是来买东西的话,不得被人当成冤大头宰啊!傅泉提也没提辣酱的事情。 “我就说咱们有缘分吧!我下山时能遇到你家侄子,你进山又遇上了咱们村的村民,这就是缘分呐!”,金老伯笑呵呵地说:“今晚上咱可得好好喝两盅!” 就这样傅泉四人就住到了金老伯家。晚饭桌上,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傅泉才又状似无意地提到辣酱的事,说是听侄媳妇说青山村人的辣酱味道如何好,这次人都到这里了一定要多买一些回去。 金老伯听说他要出钱买辣酱,一开始还死活不同意,说都是自家做的东西,又不值钱,一定要送给他们。 傅泉哪好意思白要啊,好说歹说,金老伯才同意了收钱,接着又一个劲地压价,傅泉要给一百文一罐,他不停地推辞,只要二十文,最后,两人都要说起火了才定下了五十文一罐的价格。 热情得让满心算计的傅泉汗颜无比。 因为傅泉说是越多越好,金老伯又让自己媳妇到村里别的人家通知了一番,让有多余辣酱的人第二天来他家交换,就这样东家两罐西家三罐的,傅泉他们收了将近五十罐辣酱。 傅石还打着“我媳妇特别喜欢,我学会了回去教她”的旗号,跟在金老太屁股后头看着人从头到尾做了一次辣酱,中途又问了辣酱的如何保存,能存多久,有没有啥相克的东西不能一起吃的,圆满地完成了何桃交代的任务。 傅磊和何有梁则跟着一队猎人小队进了密林,拔了两株辣酱原材料的活苗回来。 傅泉四人在青山村住了两个晚上,第三天一大早才在村民的护送下离开了村子,踏上归途。(.无弹窗广告)回程时虽然增加了负重,可是花的时间却只有去程的一半,在何桃掰着手指过了十七个孤枕难眠的日子后,终于,傅石他们到家了。 将近半个月不见,傅石黑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他瘦了一大圈。对上傅石含笑的双眼,何桃忍不住朝他跑了过去,到了他跟前的时何桃才压下了在心底作祟的dramaqueen,没有抱住他也没有扑上去啃几口,只是伸手拉住他的说了一句:“你回来啦!” “哎,媳妇,我回来了!”,傅石咧着嘴点点头。 “先把行李放下在说话吧!”,傅泉清咳了一声提醒含情脉脉对望的小俩口。 何桃这才醒过神,发现四个人身上的东西还真不少,除了胀鼓鼓的背包以外,肩上还搭着长长一串用草绳拴在一起的罐子。尤其是傅石,他背的罐子串是傅磊他们两个的两倍,何桃粗粗数了一下居然有将近三十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背这么东西爬山下坡的。 “快点把东西放下好好休息,大家路上辛苦了!” “堂嫂,家里还有吃的不?我可饿死了!”,傅磊把搭在肩膀上的罐子卸了以后直接一屁股坐下,随着他的动作背包底触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吓得他又赶紧一蹦跳了起来――包里装的也是辣酱罐子啊,这一摔得碎多少啊!他慌慌忙忙地打开背包,心急火燎地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地翻了出来,嘴里念念有词:“可千万别摔了啊,路上就碎子了几罐了……” 何有梁默不作声地把背包放下了然后上去帮傅磊整理。 “这混小子,真是的……”,傅泉也累得喘气,骂起人来都有气无力的。 幸好,背包里的罐子一个都没碎,包括何桃在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害怕少一罐少赚一份钱,实在是每一罐都来之不易,碎了的话真是可惜了。 “你们就别忙活了,进去休息吧!”,何桃阻止了傅磊和何有梁搬东西的动作,叫两个小童工过来帮忙:“念祖,小妹,快来帮忙把这些东西搬到库房去。” 卸货完成后,傅石和傅泉两个都很没形象地瘫坐在堂屋里双胞胎的爬行毯上,傅磊和何有梁两个更是直接趴在地上了。 双胞胎刚吃好晚饭――羊奶米糊糊,正在地上爬来爬去地“散步消食”,地盘上突然出现了四个散发着恶臭味的庞然大物,俩小都瞪着他们“啊啊”地叫起来。 傅石看到宝贝闺女,长臂一伸把双胞胎圈在怀里,问她们:“冬枝、冬叶,还记得爹不?” 双胞胎挥动小手啪啪啪地在傅石的脸上拍了几下,然后扭头冲站在旁边的何桃咿咿呀呀的叫起来。 “行了,你身上臭死了,开松开她们!”,何桃掰开傅石的手。 俩小一脱离包围圈就呼哧呼哧往远处爬,离远了以后才爬呀爬呀地转过来,小嘴咧开给了傅石一个笑。 傅石顿时就被闺女们哈喇子长流的笑容给萌翻了。 躺在墙边的傅磊抬起头扭过来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堂嫂,快弄点吃的呀,我真要饿死了!” “好,马上就来!” 原本就是晚饭时间,何莲煮了一蒸子米饭,做了一荤两素三道菜,还蒸了一碗鸡蛋羹。这点东西也就够何桃姐妹和念宗兄弟俩吃,加上傅石他们四个的话估计也就只能是够没个人塞牙缝的。何桃把现成的饭菜端了出去,又让何莲和念祖两个继续做,再煮一锅饭多炒几个菜。 饭菜一摆上桌,四个男人顿时便两眼放光。 傅泉都不端长辈的架子了,一盘菜夹一大筷子放进大饭碗里跟米饭一拌,然后就埋头刨饭一个字也不多说。最先喊饿的傅磊就更别提了,端了盘子直接清了个底朝天,连炒菜的油都一滴没放过。何有梁也没好到哪去,使筷子使得就跟无影手似得,跟同样速度超快的傅石两个人很快就解决了剩下的三盘菜,用风卷残云来形容也好不夸张。 何桃抱了一罐青梅酒出来,给他们每个人都满上了一碗,四个人放下饭碗就端起酒,不约而同地一口干了。空盘子刚收拾下去,何莲端上了新做的菜,四人又放下酒碗接着吃。 酒饱饭足后,傅泉、傅磊和何有梁就各自归家休息去了,傅石则被何桃赶进了大浴桶泡澡。 将双胞胎交给了何莲带着过夜,何桃和傅石独处一室。 何桃让洗干净的傅石趴在床上,她自己则骑在他腰上给他擦药酒。 这药酒还是去年建房时成老太给的。可惜给的时候就发现她怀孕了,药酒是活血化瘀的,连闻一闻都是被禁止的,拿回来以后就被放进柜子里不见天日,要不是傅石累成这样她还想不起来有这个东西呢! 何桃觉得傅石的肌肉都已经完全僵硬了,无论她使多大的劲儿都不能撼动分毫,顿时觉得心疼不已,手上的动作加快几分。 花了半个时辰将傅石全身上下都捏了一遍后,何桃胳膊也酸得不像话了。她拉过薄被给早就睡死的他盖上,自己也在他身边躺下,抱着他的胳膊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原本何桃以为二叔傅泉第二天就会来大荒地商量生意的事情,谁知道直到第三天才在容家的暖房酒上看到傅泉。 第76章 红玛瑙(六) 容家的三个院子三个月终于赶在麦收前完工了。容老四容庆辉早早地就通知了作为隔壁邻居的傅家,让他们一家子去捧场,还特意提到说:“记得到时候把念祖也带上,都是一家人,千万别见外。” 一家人也是跟我们是一家子,跟你别见什么外啊?!何桃听完后满脸黑线,扭头看了念祖一眼――这小子还挺受欢迎的嘛! 容家三兄弟的房子一起开工,一起完工,暖房酒自然也是合在一起办,二十桌一场的酒席整整坐满了三场,场面十分热闹。 何富家、小周氏夫妇和何有田、王琼花两口子,四人代表何家来吃酒席。 王琼花今天穿的是齐胸襦裙装,白色的细棉上衣,浅鹅黄色的裙上罩着同色的细纱,一看就是新做不久的。她这身打扮在一群单衣农妇里就已经是独一份的了,再加上她本来就长得好,一颦一笑都赚足了眼球,简直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阿桃!”。她一看到何桃就笑着走了过来。自从一起做了一次玩偶后,她就改了对何桃的称呼,跟着傅秋月他们一起叫她的名了。 “好久不见了,这阵子跟着你二哥一直住在镇上也没机会跟你聊聊……” 何桃早先就听何有梁说过,太叔公出面帮何有田找了份活,在镇上的书店看铺子。何有田吃住都在书店,王琼花跟去照顾他。这时候外出打工可没有什么做五休一的福利,因此何有田两口子自开春以后就没回过榕树村了。 何桃向来有些招架不住王琼花的热情,而且她今天又是盛装打扮,何桃站在她旁边压力是大大的有!不过人家好言好语地跟你说话,你总不能一直冷着一张脸吧,她只能拿出最大的耐心跟王琼花闲聊。 “你这身衣服真好看?是新做的吧?” 王琼花侧身偷偷告诉何桃:“你二哥发了工钱给我买的布料我自己做!不过没敢跟家里人说实话,奶奶那人你也知道的,你二哥跟她说是东家送的料子,不然我肯定会被骂呢!” “嗯,他对你可真好!”,何桃违心地夸了何有田一句。 “嗯,我也觉得!”,王琼花笑得那叫一个满足。 从前她还觉得这门亲事面光里糙,可是跟何有田过久了以后她渐渐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真是太对了!何有田对着她向来都是温柔有加,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他找到活以后,大周氏原本是不同意她跟去镇上的,要留她在家里做绣活卖钱,他就去大周氏谈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周氏就笑着送他们出门了。到了镇上,也是把每个月的月钱都一分不剩地交给了她,开销全凭她自己做主。王琼花悟出了这么一个道理:男人有钱没钱不重要,主要的是愿不愿意为你花钱! “那就好,那就好……” 好吧,对别人怎么样先不说,估计何有田对自己老婆还真是挺好的!何桃跟着干笑了两声。 其实他们俩根本就不是特别熟,也没啥好聊的,说来说去也就是衣服料子,要不然就是王琼花称赞称赞双胞胎,何桃谦虚谦虚。 说话的时候,何桃总觉得不知道是谁的眼神就跟刀子一样地往她不停往她背上戳,条件反射地扭头一看居然是何有田在看她。 丫脑子有毛病的啊?!何桃莫名地打了个冷颤,借口过去找傅石有些生硬地掐断了同王琼花的闲聊。 “等会再聊吧,我得去找我们家那位去!” 何有田一天到晚阴测测的,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如果说何家所有人里面何桃最厌恶的是大周氏的话,那么她最忌讳的就是何有田了,无赖本就可怕,有文化的无赖更可怕。看来跟这个王琼花还是少接触为妙! 傅石扯了扯何桃的衣袖,将她从思绪里唤醒。 “二叔来了!” 何桃扭头看傅泉和吴氏两人已经到了上礼处,见到他们俩傅泉冲他们点了点头,上完礼后走到了他们坐的这一桌坐下。 傅泉捏了捏依然酸疼的腿说道:“这一趟出门可是要了我半条老命啊!” 连续十几天负重前行,尤其是回程时,傅石他们每个人都背了至少十罐辣酱,因为顾忌到他的年纪和体力,重的东西可都没让他背,只让他负责搬运活苗,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也是有些累虚脱了。回家以后,连话都没来及得跟吴氏说一句就倒床大睡,一直睡到今天早上才睡足了醒过来。 要不是记挂着生意的事情,他都想躺床上修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了! “也是怪我没考虑清楚,二叔辛苦了!”,何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别说是傅泉快四十的年纪,就算傅石这个练家子回来以后也是结结实实地睡了一天一夜的。她之前让傅泉去青山人的村子时,确实是欠考虑了些。 “这哪能怪你,这几个小子家伙哪是做生意的料啊,不管咋的我都是得去一趟的。”,傅泉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正说着容庆辉、容庆耀兄弟俩到桌上来敬酒了,傅泉和傅石站起来说了声恭喜,陪着喝了一碗。因为是在外面,喝了酒后傅泉就掐断了原来的话题,跟同桌的人聊起了麦收的事情。今年气候好,麦子的收成眼看着就不错,一说起这事大伙都笑得合不拢嘴。傅泉又趁机说起他今年打算收面粉的事,把八文一斤的价格一说,同桌的人都满脸带笑地表示有多余的粮一定卖给傅家。 这消息传得快,等散席的时候,傅泉夫妇俩就被村里人给围住了。 何桃和傅石只好先回家等他们,谁知道刚走出院子就被容大奶奶拉住了,非要带他们去看看容家三房的屋子,俩人只好耐着性子随她去了。 容家新修的三个院子虽然占地一般大小,可是三房的屋子却是最少的,正屋四间,两边各有一间厢房,不过以三房寡母一个孤女一双的人数来看,也是足足够了。后院倒是颇具规模,猪圈、鸡笼都已经搭建好了,菜圃也开了有小半亩地。 何桃心里也明白容大奶奶这么做是为了啥,不就是展示容家三房的经济实力,让他们觉得念祖做上门女婿不亏嘛! 幸好,容大奶奶没有直接挑明,何桃也就当做不知道,但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回去以后一定要跟念祖好好谈一谈。 上门女婿的地位太低了,在岳家就跟奴仆没什么两样,何桃可没想过让念祖受那份罪――虽然说她动了给冬枝冬叶招婿的念头,可是对内对外肯定是不一样咯! 不过,念祖自己要是愿意的话,她当然也不会阻挠,毕竟生活是自己的,该怎么过自己最清楚。 参观好容家三房的房子后,何桃和傅石回了家,傅泉和吴氏已经坐了一小会儿了。 何桃把自己倒腾出来的罐子给傅泉看了,傅泉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最后两人才坐下来商量具体的事情。 何桃只提了一点:“这个辣酱不能在柳树镇卖,还得像当初卖玩偶一样拉到官道上去卖,而且,只卖给路过的商队。” 之所以会要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为了“保密”。这个不是他们的独家秘方,是从青山人那里学来的,而且,他们现在只有配方,没有生产能力――顺利栽种绿藤需要的时间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如果在柳树镇销售的话,即使青山人每年只下山几次也会很快就知道辣酱的市场价值,提价是肯定的,甚至会干脆甩了他们自己做这个生意。这种变数必须要小心预防。 第二,也是为了“保密”。到外地销售的话,能最大程度地掩盖他们的真实信息,没人知道你是谁。如果在当地做得红火,说不定哪天就会引来觊觎秘方的贼人找上门来,说不定落得一个人财两空的地步。封建王朝,有权的就是爷,傅家世代都是农民,没有根基,出了事只能被动挨打,一点办法都没有! 低调赚钱才是硬道理! 傅泉思量了一阵后也接受了这个意见,反正他们也不是想着大富大贵,何必承担那么多的风险呢! 傅泉又提到价格,说道:“至于,价格的话,虽然一两银子也不少了,可是我总觉得还能再高一些!去年底卖玩偶的时候,我遇到了一队专门贩卖香料的商队,那些稀罕玩意可是动不动就上百两的。” 何桃点点头,她也觉得“独家秘方”的东西一两银子一罐实在太少了,况且他们还投入了“奢华”的外包装成本! “你们先把东西都重新装好,我过两天就去省城,先去那里的大店铺看看价格,然后再定价,定好了就直接去官道那边摆摊了。” “你又要出门啊?!”,一直坐着旁边默不作声的吴氏问道:“这马上就要收麦子了,就不能等农忙完了再走吗?” 一听就知道傅泉做出这个决定以后还没跟吴氏商量过。 何桃也觉得挺奇怪的,去年为了收麦子傅泉可是把店铺关了将近半个月的,看得出来他是十分重视粮食的,这次怎么就跟豁出去了一样的啊! “我心里急啊!这东西卖得好的话,麦收后老金他们来运粮食,我就好跟他好好聊聊,让他们秋末的时候多做一些。不然,咱又得自己跑一趟了,这可不比去一趟镇上县里的。”,傅泉一摊手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呀!” 那倒也是!何桃觉得要是再让傅泉跑一趟青山村的话,他说不定就得交代在那路上了! “至于农忙的事,有老大他们四个在,肯定没问题的!” “你是打算一个人去?”,吴氏一听就听出重点在哪了:“这来回十多天的路程你一个人去,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咋的?” “谁说我一个人去?”,傅泉指指一直当背景的傅石:“石哥儿跟我一起去,行吧?” 他问傅石,傅石自然是满口称是:“没问题!” 铺子是两家人的,利润是对半分的,可他和何桃俩还真没为着出过啥力,不就是跟着跑一趟货嘛,能有啥问题! 商量好事情后,二叔二婶回家去了,何莲才冒出小脑袋告诉何桃说:“你们没回来的时候二哥和二嫂来过呢” “何有田来干啥?!”,何桃炸毛了。王琼花嘛还能想得通,从一见面开始她就对何桃挺热情的,一副“咱俩做朋友吧”的样子,可是,何有田?即使是跟何家关系“修复”以后,他也没给过何桃一个正脸的,居然会上门?绝对有问题! “不知道啊,就坐了一会子,傅二叔和傅二婶来了,他们就走了。”,何莲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不过,我看他们那样子,二哥是不想来的,是被二嫂拖着来的一样,进门到走都是马着一张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怎么得罪他了呢!” 得罪人的明明是他自己,摆啥脸色呀!何莲“哼”了一声。 “肯定有问题!” 何桃摸着下巴想,就是死活也想不明白,最后傅石吆喝着让她帮忙收拾出门的行李,她一下子就这事给抛到脑后去了,有问题又能怎么滴,难道她还怕他啊! 其实这事何桃还真是想多了,何有田来的时候还真没打什么主意,因为王琼花一直在嘀咕让他跟何桃交好,虽然他一直看得很清楚,知道何桃跟何家也就是面子情,再咋修补也是无济于事的,可是为了哄媳妇开心,他也就跟着上门表示了一下而已。 至于走的时候有没有别的想法嘛,何桃很快就会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我的迟钝 感谢扔了地雷的姐妹儿们: 13228051扔了一个地雷 椰子扔了一个地雷 开心芝兰扔了一个地雷 青杏儿扔了一个地雷 也感谢其他一直相伴至今的姐妹儿们,mua~爱你们哈 第77章 红玛瑙(七) 傅石离开的第二天,何富国和何有梁上门了,不说何桃都猜到了何富国的来意——借牛车。[] 经过去年的那件事,就算牛车闲着何桃也不会再借给大周氏,不过来的人是何富国,何桃倒是好言好语地向他解释了原由。 “傅石跟二叔出远门,牛车让他们驾出去了,估计得十多天才能回来呢!” 既然牛车不在,何富国也没啥好说的。 何有梁则是被逼着来要钱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拿了何桃给的一两银子后转手就交给了何富国,让他把钱带回去。 “大姐,我真觉得在家里待不下去了!”,何富国带钱走了以后,何有梁很颓废地往地上一坐,开口一句话就惊得何桃闭不住嘴。 “你想嫁人啦?”,何桃逗他。 “说啥呢!”何有梁没好气地蹬了一下腿,复又很是苦恼地揉了揉脑袋说道:“有些时候我恨不得自己真是个闺女就好了!嫁了人就离那个家远远的,再也不回去!” “你这是咋啦?”,何桃这才觉得问题有些严重,问道:“到底出啥事了?咋连这种都说出啦了?” “还不就是咱家那位老祖宗嘛!你知道她为啥催着我来要钱不?”,何有梁问何桃。 大周氏要钱不算稀奇事啊,只要是能捞进口袋的一文钱她都稀罕呢,何况有一两银子等着她装包!何桃等着何有梁继续说。 这何有田不是成家了嘛,先成家后立业,自从他亲事一定下来以后,大周氏就在四处托人要给他找份事做。 何有田做农民这个选项,似乎从来不在大周氏的考虑范围内,她一直觉得虽然何有田不能参加科举,可是毕竟读了十年的圣贤书,肯定能找到个又轻巧又能赚钱的活计,何必跟家里的其他人一样做土里刨食的庄稼汉呢? 何有田虽然有些跛,但并不影响日常行动,况且他能识文断字,找份活计并不难。可是难就难在他这人心气颇高,跑堂小二之类的活计他还看不上眼,这才一直闲赋在家。直到年初太叔公出面给他找了一份书店伙计的活,何有田才结束了米虫生涯,开始去镇上的书店上了工。 每月六百文的工钱,吃住都在书店,过节有节礼,年底还有赏钱,这种待遇可是一般店小二的两倍了。 何有田做得挺用心,老板对他也满意,这是也就算是圆满了解了。 可是,昨天何有田突然回来说,想跟黄大户家的罗账房学做账,又要问家里要银子,还一开口就是十两! 大周氏手里只有近七两银子,加上何有梁这次跟傅石出门“打猎”赚的话也才八两,也凑不够何有田想要的数目。 七两也好八两也好,而且其中一大半都是何有梁打猎赚的,而且大家早就已经商量好了这银子是要用来给何有梁娶媳妇的,结果何有田这么轻飘飘说了一句话就要全进了他的口袋! 何有梁当然是不愿意的! 他已经十五岁了,村里跟他同龄的除了他和傅磊两个以外都已经定亲了。而且傅磊不一样啊,傅磊没定亲是因为挑,而且也有资格挑!傅家在镇上有铺子,家里又有房产、田地,傅泉两口子又会做人,大伙儿都说能嫁到傅家做儿媳妇就是去享福的。 他何有梁有啥啊?! 他就指着自己存下的十两银子,只想娶个还算妥当的媳妇,就这么点子小小的愿望也被打破了! 何有梁跟大周氏争论,明明说好今年就给他相媳妇的,银子全给了何有田他咋办? “你名声早坏了,外面的人都说你心狠手辣,连怀孕的大嫂都狠得下心推,有银子也没用,现在根本没姑娘家愿意跟你相看!这银子先给你二哥,等他赚了钱,以后给你娶个漂亮的媳妇!”,大周氏是这么回答他的。 “我名声坏了?你们明明知道实情,当初是大哥他们两口子合起来讹我的,为啥不帮我解释?顾得他一个就不了我了吗?!我就不是何家人了吗?!” “等二哥赚钱了帮我娶媳妇?!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何有田自己娶媳妇的银子还是卖了大姐换来的呢!在外面做工半年一文钱没见他拿回来不说,一回来就要走了十两银子,他能赚钱?!他赚钱了还顾得上我?!” 何有梁差点没气得当场吐血,但是,不管他如何争论,大周氏的话就是圣旨,他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这不,最后还是被何富国压着来要钱了。(.) “我干脆做容三叔家的上门女婿算了!”,何有梁这么说道。 只要大周氏和何志高没死,他们就分不了家,就算他自己赚再多钱也是进不了自己腰包,还不如做上门女婿得了,早早地离了 “说啥呢?!”,何桃翻了个白眼。 “我说真的,只要爷爷奶奶没死,咱们家肯定是分不了的!就算我再赚下一个十两,也是一大家子的,说不定我连一两都占不了,最后全便宜了何有田!我要是去容三叔家做了倒插门,赚了钱也就是两口子加一个岳母用,比娶媳妇好多了去了!”,何有梁一脸认真地分析。 “我可听说过做倒插门出门会被人笑话的!我跟傅石都有过那种被人在背后骂的经历,那滋味可真不好受,你以为我们这么卖力地跟村里交好是为了啥啊?不就是想着以后没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清静些嘛!你要是做了倒插门,可就是一辈子了,被‘丧门星、扫把星’还要恐怖的,一辈子都脱不掉了!”,何桃拍拍何有梁的肩膀。人言可畏啊! “再说了,你以为你想去就能去啊?爹娘要不同意的话,你看看容大奶奶敢不敢要你!” “小弟,你可别做傻事啊!”,她推了推沉默不语的何有梁说道:“大不了等几年成亲呗,你看傅石不就是二十才成亲的,过了几年说不定你奶奶就死了呢!” 对于诅咒大周氏,何桃表示毫无压力。 “分了家,我还是得跟着爹娘过,有大哥他们两口子在,我也别想过啥安乐日子。难道我还要盼着爹娘也死了?!”,何有梁抱住脑袋闷闷地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不孝的一天,不仅盼着爷爷奶奶死,还盼着爹妈死,我都成啥人了我?!” 其实除了等以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摆脱大周氏,那就是他自己离开,找一个正当的理由,进商队也好,参军服役也好,远远地离开榕树村到别处安家。 何桃咬了咬嘴唇没有提出来。何有梁不比当年的傅石——孤儿一个,他虽然恨大周氏偏心、贪婪,对何富国的愚孝感到绝望,但是却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不走,就只能忍着?除此以外还有没有别的路? 何桃看了痛苦纠结的何有梁一眼,知道他是到了忍耐的极限了,她心里隐隐有个感觉,何有梁估计会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不过,不管她是怎么想,也不管何有梁是怎么痛苦,大周氏拿到了何富国带回去的一两银子后,又找村里人借了二两高利贷凑齐了十两后就去了镇上,亲手将银子给了何有田。 她前脚一出门,何有田就揣着五两银子上了黄大户家找罗账房拜师,好巧不巧地在门口就遇到了出来遛弯的黄大户,说了几句后居然就搭上线了。 黄大户,黄德利,如今年近六旬,抠门的名声是传遍了柳树乡镇,给他干活的长工短工没一个没有被他借着各种借口扣过工钱的。乡里人都说是因为这个损了阴德,才使得他虽然前后娶了三个老婆,七、八个小妾,这辈子也就才得了两个儿子。 老大黄耀祖是第三个老婆生的,今年三十二,人称黄大爷,是现在黄家的主事人,小儿子黄耀南则是一美貌小妾所生,现在年仅十岁,是名副其实的老来子。 何有田跟黄大户搭上线的原因就是黄家的宝贝疙瘩黄耀南。 为什么说黄耀南是黄家的宝贝疙瘩呢?黄大户老来得子多心疼些是正常的,可是连黄大爷都十分稀罕这个小弟,原因就是他也跟亲爹黄大户一样在子嗣上很是艰难,三十有二了才得了一个闺女,黄大爷简直把跟自己年纪相差了二十多岁的小弟当成了儿子来养。 黄大户和黄大爷父子两个一脉相传,都是节俭成性舍不得吃喝,一老一少两根瘦骨头,黄小爷却小小年纪就吃成了一个小胖子。黄小爷脾气还不好,在家里浑也就算了,出了门到了私塾也一样混,字没认几个还整天都是一副上天入地小爷我最大的样子,最后还把镇上乡学的先生也给惹毛了,先生一不高兴,黄小爷就再怎么浑也只能灰溜溜地回家自学了。 黄大户和黄大爷两个对于黄小爷可是抱有很高的期望,还等着小胖子学有所成,将来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呢,自然不能就这么让他在家里荒废下去了。跟先生求爹爹告奶奶也没有用后,他们只能走了另外一条路,请个先生到家里来单独教黄小爷。 早就说过了,柳树镇是个小地方,而且还是远离政治文化中心的偏僻地,地界上功名最高的就是秀才,人数还不多。 读书人嘛,多少都是有些清高的,也不是每个都能像太叔公那样有清楚的自我认识,能看清楚自己的顶点和极限,考了秀才的都想着继续苦读以后考个举人,教书育人也就是个谋生的手段而已,焉能为五斗米折腰啊!有那闲工夫哄混世魔王还不如多看一卷书呢! 黄家的先生来了几个就走了几个,没一个能待半年以上的。 黄小爷的名声已经烂到渣了,秀才们没一个愿意再来趟这摊浑水,黄大户一再提高束脩也无济于事,黄小爷现在每天就在家里混吃等死,十来岁就过上了退休老人家的生活。 不能不说何有田来的时机刚刚好。 黄大户一听他居然读过十年书,而且还是何秀才最优秀的学生,如果不是横遭不测身有残疾的话不能参考的话,早就已经功名加身了,不由得就起了心思。 当然,阅历丰富的黄大户没有立马就邀请何有田上门,何有田也是个精明的,嗅出了点不同寻常,于是也不拜师了,跟黄大户聊完了以后就离开了。 何有田的身影一消失在街口,黄大户就迫不及待地找来了管家,让他去榕树村向太叔公求证何有田说的是否属实。 太叔公原话是这么说的——有田念幼时在念书一事上确实很有天分,言外之意就是,这几年如何我也不知道了,是否适合教学生啥的我也就不评论了。 管家没听出太叔公的言外之意,乐颠颠地回去给黄大户报喜。 于是,第二天,拜师未果的何有田摇身一变就从书店小二成了黄小爷的专属先生,一步登天跨进了“豪门朱户”。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末两天不更新哈,周一见,bye呢! 第78章 红玛瑙(八) 端午里麦收忙,太叔公的学堂也放了半个月的农忙假,让孩子们回家帮忙干活。 被何桃予以重任的小哥哥念宗很有责任心,一本正经地翻开手抄本教双胞胎识字。 双胞胎已经能不用支撑就自己坐起来了,而且爬行速度日渐加快,一眨眼就能“嗖嗖”地爬到屋对角,而且俩个小家伙精力极为过剩,一整天都不消停,哪可能闲得下来听小哥哥教学。念宗追着不放的话,俩小家伙就会坐起来冲着他“咿咿呀呀”地大叫,最可恶的是还在念宗十分珍惜的书本上用童子尿画了地图。 念宗嘴巴一扁就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念宗不哭啊,妹妹们不懂事呢!”,何桃抱住念宗的头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呢,说哭就哭了。 双胞胎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只是被念宗的哭声吸引了,爬到他旁边啊啊地跟他说话,念宗忙着哭没理他们,两小恶魔就逮住念宗的手就咬,涂了他一手的口水后露出几粒小米牙冲他笑。 这其实也就是小孩子吸引注意力而已,念宗却当做双胞胎知道错了在道歉,抹了抹眼睛不哭了,把湿哒哒的书本收到院子里晾起来以后又跟双胞胎满地爬。 “大姐,咱们包粽子吧!就快到端午了,我好想吃粽子啊!”,何莲提议道。 跟双胞胎爬得正开心的念宗一听也是眼睛一亮,冲何桃点头:“婶婶,包粽子吧!” 大荒地的伙食一向不错,况且何莲就是小厨娘,想吃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对于他们俩这么馋粽子何桃很是不解。 “平时也没短过你们吃喝啊,咋就这么馋啊?” “就是很久没吃过粽子了嘛!”,何莲歪着脑袋问:“大姐,我记得你以前也挺喜欢吃粽子的呀!” 何桃轻咳了一声回答说:“你记得我有啥是不喜欢吃的么?那是因为以前老吃不饱饭!吃啥啥都好吃!” 对于粽子何桃倒真是没有什么看法,有就吃,没有也不会去想,不过既然何莲提到了,连念宗都很有兴趣的样子,她就决定满足两个小家伙一回,大手一挥同意了!反正也是何莲负责做,没她什么事情。 小何莲得了令,带上念宗就上山采粽叶去了,留下何桃一个人看双胞胎,何桃傻眼了――真不该答应的。[] “现在好了,就剩咱娘三个了,你们可得听话不准哭啊!”,何桃蹲下来跟双胞胎讲条件。 谁知道冬枝突然喊了声“凉”,冬叶也跟着张了嘴:“凉”。 何桃顿时被幸福击倒了,被萌得满脸鼻血。 何莲他们回来时,何桃还在孜孜不倦地一遍又一遍地冲着双胞胎喊“娘”。 何莲一脸黑线,念宗一头雾水。 当他们得知双胞胎已经会叫人了以后,鞋子一脱都趴在地上抢着要教双胞胎叫“小姨”和“哥哥”,本来就被何桃折腾了一上午的双胞胎烦不胜烦,干脆肥屁股一扭爬到一边去不理人了,要是能表达的话,估计还会吼上一句“烦不烦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循序渐进啊!” 三人只好悻央央地放弃了骚扰行为。 午饭前念祖回来了,听说要包粽子也挺兴奋,下午也不出去放牛了要待在家里帮忙包粽子。 何桃想起来容大奶奶说的事。她之前就一直想着跟念祖谈一谈的,想起来的时候念祖总是不在家――大荒地最忙的就是他了,每天都要出去两趟,上午割猪草,下午放牛,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就问了。 “念祖,你知道啥是上门女婿吗?” 念祖一听就红了脸,点点头。 念祖在榕树村半年了,自然也交了朋友,其中跟他玩得最好的是村里荣大庆家的儿子容栓子,两人经常一起放牛。容栓子的奶奶――容四奶奶跟容大奶奶是堂妯娌,俩人关系非常好,她自然是知道容大奶奶的打算的,还告诉了容栓子。 从那以后念祖就经常被栓子开玩笑,动不动就被叫堂姐夫! “我的意思是说,你知道做人家上门女婿会咋样吗?”,何桃以为他没明白又问道。 即使在现代也没几个人愿意,别说是在宗族观念大过天的古代了。虽然何桃自己也不太清楚具体的规矩,但是她可以想象肯定是十分严格且具有侮辱性的――至少对于这里的人而言是具有侮辱性的。 念宗和何莲都盯着念祖看,念祖红着脸很认真地回答说:“我知道,上门女婿要跟着自己媳妇姓,生的孩子也要跟着媳妇姓,会被人骂不要祖宗,爹娘也会被人笑话的。” 这么看来,念祖应该是不愿意做上门婿的了!何桃点点头说道:“行,我明白了,我会找机会跟容大奶奶说清楚的,你不愿意做上门……” “婶婶!”,念祖突然打断何桃的话,涨红了脸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你说啥?我没听清楚。”,何桃扭头看着他。 十二岁的念祖埋着头小声问了一句:“我要是不做上门女婿的话,还能娶到媳妇吗?” “……”,这让她怎么回答?何桃沉默了一阵后反问念祖:“你为啥会问这个?是有人跟你说过啥吗?” 念祖点点头:“栓子跟我说了的,他说我这样的,家里没有长辈,自己也没有家产,是不会有人把闺女嫁给我的,除了做倒插门没有别的出路。婶婶,我爹娘以前常说的,我是家里的长孙,以后是要给咱们陶家传宗接代的。要是没有人愿意的话……” 要是没有人愿意把闺女嫁给我的话,我咋传宗接代啊?后面的话念祖嚅嗫着没有说出来,虽然年纪小他也知道啥话可以说、啥话说出来是不对的,他涨红了脸看着何桃,希望何桃能给他一个答案。 何桃一听到“栓子跟我说了的”就果断滴阴谋论了!肯定是容大奶奶见就啃不下就开始使阴招了,利用栓子先击垮念祖的自信心,然后顺利地摘取胜利果实!太过分了!不带这么欺负小孩子的! 何桃微微一笑谎话张口就来:“念祖你不应该这么想的,我跟你说哦,你大叔以前也跟你一样的,他是孤儿,没有良田,也没有大屋。后来他跟着师父(也就是秦大舅)苦练武艺(打猎),后来参军为国效力(进部队混吃等死),立下了汗马功劳(替别人照顾小老婆还吞了小老婆的遗产),功成身退(帮别人养儿子获取了丰厚的劳务费)。回到家乡后他靠着自己的努力(不义之财),买了地,建了大房子,也娶到了媳妇。” 何桃颠三倒四、避重就轻地讲了傅石的经历,成功地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吃苦耐劳、踏实肯干、朝着目标不屈不挠地奋斗并且最终成功的有志青年。 “原来大叔这么厉害啊!”,念祖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脸上满是对傅石的崇拜。 “念祖,你大叔能做到的,你也行的!你要相信自己!”,何桃大声总结道。 被傅石的事迹激励得热血澎湃的念祖立马挺直了腰板说:“嗯,我也行的,我相信自己能信的!我一定会向大叔学习的!” 于是,毫不知情的傅石从此便成了念祖心目中的第一大偶像,一生被其仰望的存在。 何莲在念祖看不到的方位冲何桃偷偷竖起了大拇指――大姐,你可真会哄人! 傅石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何家人可是一清二楚呢!他看上去是没有房屋没有良田,其实房屋被他卖给了二叔,田地也有二叔帮忙打理!总之,傅石跟念祖除了同是孤儿这点以外,其实是一点也没有共同性的! 被何莲这么一带何桃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朝何莲龇了龇牙,让她把真相埋在肚子里。 骗小孩什么的太有罪恶感了,哪怕是为了他说的善意谎言也一样。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无论是谁、无论何时,都应该保持一颗积极向上的心,这样才不会被现实中的困难打倒,才能迎着困难知难而上。她哄骗念祖是因为她真的喜欢他,喜欢这个勤劳踏实的孩子。 他以后的日子不应该如别人所预料的那般潦倒,只有他自己先建立了自信,才能从容地面对别人的质疑,哪怕是他现阶段最好朋友的质疑! “我不会去做上门女婿的,我不能让爹娘死了还被别人笑话,我以后要娶媳妇,生儿子,传宗接代!”,念祖信誓旦旦地说。 “……”,何桃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默默地继续包粽子――发愿就发愿嘛,提什么生儿子啊!就不能不提这茬么?她每次听到这个都压力好大啊! 不过念祖既然已经决定了,她也就好去跟成老太回话了。只希望不要因为这个让两家人起了嫌隙,毕竟是隔壁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心里藏着怨气的话还真是让人苦恼呢! 四个人忙活了一下午,包了整整二十串粽子。 何桃让念祖给里正家送去两串――念祖兄弟俩以后落户安家还要依靠着里正,念宗则去给太叔公家送去两串当做端午孝敬,何莲则被派出去给傅家二房和成老太各送去两串。 三小回来后,何桃自己则拎着三串粽子上了河对岸的容老三家。 “上次大奶奶送了祝雪妹妹酿的梅子酒和乌梅,今天我们家包粽子,我也带点过来给您尝尝。” “这么客气做啥呀,也不是啥好东西,你还巴巴地来回礼啊!” “也不是回礼啥的,就是让您尝尝家里那几个孩子的手艺,这些粽子可都是何莲和念祖、念宗他们三个包的。” “念祖还会包粽子啊,这孩子真能干!”,果然一提到念祖容老太就笑得合不拢嘴。 何桃也就顺着成老太的话说起了念祖的事情:“念祖那孩子吃过苦,确实是能干的,而且还懂事。他还记着父母的遗命呢,说是以后要为陶家传宗接代,刚才包粽子的时候还问我来着‘大婶,我啥时候能娶媳妇啊’……” “桃丫头......”,容老太伸手搭上何桃的手止住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话语:“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也看清楚我的打算……” “……”,何桃看着她没有插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容老太叹了口气说道:“你是真心为念祖考虑,我也看得出来,你没把他当做外人,而是当成亲侄子一样看待。” 何桃点点头:“我和我家傅石都是真心把他们兄弟两个当成亲侄子一样看待的。” “他们遇上你们两口子是他们的运气,”,容老太笑着说:“既然咱们话已经挑明了,老婆子我就直接说了,我确实是看上你们家念祖了,想要他给三丫头做上门女婿。不过,这事咱就先别再提了……” 何桃不解地看向容老太,容老太只是笑了笑说:“孩子们都还小,还早着呢……” 还早着呢?这是说过几年再说?何桃带着一脑袋疑惑回去了。 不过她已经把想说话的意思表明了,这种事情本来就得两厢情愿的,总不能他们强按牛喝水吧? 何桃决定如同容老太一样,先把这事放到一边,反正只要念祖不愿意,就算再等二十年也没有啊! 第79章 红玛瑙(九) 麦收结束后柳家父子来了一趟大荒地。 这一季的麦子的收成不错,每亩都有将近两石的收成――当然,这仅是对于开荒地而言。交了粮税、付了租金后,大荒地净得一千七百多斤麦子,柳家父子过来就是询问这麦子是不是要直接卖掉。何桃款待他们吃了一顿午饭,告诉他们等傅石回来以后过去运粮。 柳家父子来后的第三天,傅石和傅泉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即便是满面尘霜也掩盖不了他们脸上的喜色,傅泉进了屋一坐下就开始讲这次的经历。 “我一开始去省城的几大店铺看了一圈,还掏钱买了他们的辣椒酱。最贵是宋记的辣椒酱,说是啥百年传承、独家秘方的,一罐两斤也就才六百文而已。我当时心里就没底了,咱们的东西确实是好得没话说,可是碍不住它也就只是个辣酱啊!我当时还想着,算了,实在不行的话,咱们也就是卖六百文得了,反正成本也就才一百文不到,也是赚大了。没想到啊,到了官道上的茶寮,咱们正好就遇到了贩卖香料的商队,我把东西一拿出来,老板一看就挪不开眼睛呐!我看他实在是喜欢就让他自己开个价,当然了,我也跟他说了这东西稀罕,一年到头得的也不多,估计走遍天南地北也就只有咱们有。老板一开口就是五两银子一罐!哎哟,当时我的心都要给吓停了,就要直接答应下来了,五两银子一罐啊,咱一趟就能赚二百三十多两银子。没想到的是,石哥儿心还要大。让人再好好想想,说啥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他们的价低了。我当时就想捂住他的嘴啊,五两银子哪还低啊,不过,幸好我没冲动,那老板一听石哥儿的话居然就直接加到了八两一罐!我那时候才觉得咱们确实是捡到宝了啊,又跟那老板磨了一阵定下了个整数,十两一罐,最后还直接就给了我五百两的银票,说是有货让咱给他留着,他年底再来,有多少要多少!” 从傅泉说到五两的时候,何桃的下巴就落地上去了,再听到八两、十两的,她的下巴就一直在“啪啪”地敲地――暴利二字都不足以形容这笔买卖啊!何桃突然有了一夜暴富的感觉。 “傅石,你行的啊!”,傅泉说完以后,何桃敲了傅石一拳:“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个本事,真是够心大的啊!” 傅石“嘿嘿”地笑着接受了何桃的称赞。 严格说来,他们三个人里面,傅石才是唯一见过大世面的,当然这也全托了贺远程的福。贺远程虽然一直说自己只是世家不受宠的庶子,可这个不受宠仅限于没法进入家族权力中心,生活上他是从来没有受过亏待的。哪怕是到了物资匮乏的边城,他在衣食住行上也是没有任何亏欠自己的地方,一向都是极尽奢华。 傅石跟他混了五、六年,好东西自然见得不少,眼界自然就比傅泉和何桃开阔许多。 “说起来,我觉得挺对不住金老哥的,咱们倒是赚了大钱了……”,傅泉叹了口气。虽然之前他们就商量过,为了保密还特意到省城那边做生意,可是当利益过大的时候,傅泉却有些不敢肯定自己这样做到底行不行了?都是一样的偷东西,偷一根针和偷一块金,罪恶感天差地别啊!虽然有些五十步笑百步的意味,可是他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 傅泉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何桃一怔。 虽说做法也是青山人自己教他们的,是正大光明地学来的,可是他们现在的行为也跟盗版无异呢! 何桃想起前世很著名的一桩抄袭案。一小透明告某大神抄袭,证据充足,法院也判定小透明赢了,最后大神掏腰包赔了――虽然那个态度很让人窝火,说什么“钱我付,但是不抄袭一事我不承认”。 大神的脑残粉们是这么说的:抄袭?!拜托你帮帮忙哦!人大神写了就红透半天,你写的要没这个官司的话,根本就没人听过!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啊? 何桃在五百两银票前就陷入了这个神逻辑! 她无耻地安慰自己,青山人都做了几百年了也没见他们卖出去,这简直就是让明珠蒙尘,亵渎大自然的馈赠!瞬间就把良心、愧疚抛到了天外天。 不过,看着傅泉似乎挺苦恼的样子,何桃决定帮他降低一些愧疚感,于是说道:“要不,咱们每罐多给他们一点钱?” 谁知道傅泉听了却摆摆手说:“这个还是不用了,一下子加价,反而会引来他们想多了,还是按照原价吧!” 好吧,看来二叔的愧疚也是不怎么值钱的。何桃默默滴了一滴汗,然后开始了愉快的分赃。五百两银子,一家一个二百五,二叔揣着银票哼着小曲回去了,何桃笑得一脸奸诈地用油纸将银票仔细地包了起来,塞进了他们的金库,然后在家庭账簿上重重地记下了这么一笔。 傅泉回来以后第二天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忙起了收粮的事,傅家二房前所未有的热闹。今年遇到丰收年,大多数的村民们都愿意用多余的粮食换点现钱花花,一听说傅家要收粮的消息,不用自己苦哈哈地抗到镇上去,价格又跟镇上的粮店一样,大火自然是愿意在家门口做生意咯! 何家也在卖粮的行列之内,这就有些让人惊讶了。 何家人多地少,大家都是有眼睛的,随便算一算就知道就算是丰收年他们家的粮食也是紧巴巴的,有好事的人――何家的隔壁邻居谢氏就问大周氏了。 “婶子,你们家也卖粮啊?卖了以后够吃吗?”,言语间带着浓浓的嘲讽以及直白的刺探,谢氏笑着问道 大周氏看了谢氏一眼,故意调高了音量说道:“我们家有田现在在黄大户家给黄小爷做陪读先生!例钱高不说,每个月还有粮食拿,家里的粮食放着也是放着也是占地方……” 实际上么,是大周氏为了凑够十两银子问人借了二两,还是带利息的,她赶着卖了还钱。何有田例钱高、有粮拿自然也是真的,不然,大周氏哪来的底气一下就卖掉这一季三分之一的收成? 她原本也可以等上两个月,等何有田领了工钱再还钱,可是她借的可是“高利贷”,利滚利的,自然是早一点还早一点心安了。 她的话犹如水入滚油,让同来卖粮的人都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田哥儿有出息啊!” “老嫂子您以后享福啦!” 大周氏原本就挺得笔直的腰杆越发像标杆一般,脸上的笑容里夹带着掩盖不住的骄傲和矜持地说:“享啥福呢,还有的操心呢……” “是呀,我可听说喜婆都不愿意给你家梁哥儿介绍对象呢!”,谢氏急不可耐地插话:“婶子您确实还有有得操心的……” 大周氏一听立马横了谢氏一眼:“这有啥操心的,有田赚了银子以后还能忘了兄弟!” 话不用说得太白,众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有钱还怕娶不到媳妇啊! 谢氏的脸立马就黑了――这是在说她家里两个儿子呢!就算名声不坏,可是没有银子照样还是打着光棍!她狠狠地在心里诅咒何有田明天就会被黄大户开掉! 傍晚前傅磊打着分享八卦的名号到了大荒地,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跟何桃他们说了。 何桃只能骂一句黄大户识人不明,不过,她想着何有田有钱才好呢,反正他赚的钱也是要给全家人花的,何家人吃饱穿暖了估计也会少一些想占便宜的心思吧! “不过你们家那个隔壁邻居,谢老嘴可真够嘴贱的,到处跟人说喜婆子放话说了不会给梁哥儿介绍对象,梁哥儿肯定娶不到媳妇,她跟你们家有啥深仇大恨哇?”,傅磊问站在一边的何莲。 何莲哼哼了两声说:“你也说了,她嘴贱呗!” “也是,人贱嘴贱,见不得人好!”,傅磊摸着脑袋嘿嘿笑了两声。 “说到这个,磊哥儿,你跟小弟玩得好,最近他有没有啥不对劲的地方?”,何桃想起之前的那种“不详的预感”,生怕何有梁自己会做傻事。 傅磊摇摇头说:“没啊,不过最近他也不咋跟我们走一起了,我听林八斤说有好几次看到他一个人进山打猎去呢!” 傅磊说到林八斤的时候,有些心虚地看了何莲一眼,何莲狠狠地回了个白眼。 “没有就好,你要是看到他有啥不对劲的,记得来跟我说一声啊!”,何桃说着又想到傅磊今年也在相看,就打趣道:“磊哥儿,你媳妇看得咋样啦?看了这么多还没定下来啊?你是想找个天仙吗?” 傅家的条件好,好多人家都愿意把闺女嫁过去,连成老太都动过把小孙女介绍给吴氏的念头,可惜傅磊看一次否一次,半年来榕树村和附近村的适龄姑娘家几乎都让他相看遍了也没定下来。二房的人着急不说,外面人其实也有了说法,说傅磊眼光太高,看不上乡下丫头,这是想吃天鹅肉娶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傅磊又一次心虚地看了何莲一眼,一点也没有平时爽利样子,嘟囔着说:“嫂子你说啥呢……” 话没说完就慌不择路地朝外跑去,一口气奔到村口了才停下来,好死不死地就看见了他刚刚提到过的林八斤站在前头冲他使劲挥手。 “石堆,石堆!” 傅磊人生十五年第一次有了心情十分沉重的感觉,他叹了一口气反复默念着“兄弟妻不可欺”,一边迈着沉重的步子朝林八斤走去。 第80章 红玛瑙(十) 麦收结束后半个月,金老伯领着一队二十几个青山村民冒着夜色到了傅家二房。[.超多好看小说] “金老哥,坐,坐……”,傅泉把着金老的手拉着他坐下:“来,体力活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咱俩好好喝一杯。” “行,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动不了,咱老哥俩喝喝。”,金老伯也不客气。 酒过半巡,傅泉正要提辣酱的事时,金老伯率先开口了:“傅老弟,秋收的时候还得再麻烦你一次,帮我筹上一批大米。” “没问题,说啥帮忙不帮忙的,我买了你们的皮货也是赚了点小钱的,这种事应该的,应该的……”,傅泉说着又赶着话问道:“上次不是在你们村买了一堆辣酱嘛!” “记得,说是你那侄儿媳妇喜欢,买了几十罐嘛!” “那孩子没啥别的爱好,就是爱吃。这才多久,那批辣酱就让她自己都给吃了快三成了。” 金老伯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他可是还记得何桃当初一口气就吃掉三个肉饼的事情,摸着胡子说:“那闺女其实性子挺好的,我看着也喜欢。” “别说她喜欢,其实我也挺爱那个味的,前阵子我出门跑货的时候还随身带了一罐去呢!”,傅泉渐渐把话题引到再次购买上面:“更巧的是,这辣酱还让别人也看上了,让我帮他买上一批,不瞒你说,他给我开的价是这个数……” 傅泉比了个“七”:“七十文一罐,所以啊,金老哥,我就想厚着脸皮赚个辛苦钱,跟你谈谈辣酱的生意。” 金老伯惊讶了,当初五十文一罐卖给傅泉他就觉得实在太贵对不住朋友了,没想到傅泉转手还能卖出更高的价。这东西在他们村子又不稀罕,要是能卖钱的话他自然是愿意的,连忙点头说道:“好!你说,不过这东西现在村里谁家也没多余的了,得等到秋末熟了以后才能做。你要多少?” “没问题,反正这又不是等米下饭,秋末就秋末。东西嘛,一罐能赚二十文,自然是越多越好了!”,傅泉乐呵呵地给自己和金老伯各自满上了一碗酒,继续说道:“反正那个买家也是外地人,一年就来两趟。就算我明天把货备齐了,也得等到他年底来了才能交货。秋末正好啊,正好赶上秋收完了,到时候你下山来运粮,顺带就把辣酱运下来,我还省了不少力气,你可不知道啊,上回进山可是真要了我半条命……” “你们坝上的人进山都这样的,回来躺了几天吧……” 生意谈好了,粮食运走了,皮货堆成一批了,家里现在也没啥事操心的,傅泉打算近期再去一趟省城,就跟吴氏说了。 吴氏自然不会反对。原本就是以夫为天的她,上次拿到傅泉带回来的二百五十两的银票后,都快把傅泉当做天神供起来了。不过,她现在心里还别的烦心事――傅磊的亲事。 “他爹,你出门之前得跟老四好好说说,我已经没辙了!” 因为他们两口子的名声好,给前面三个儿子娶媳妇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家愿意把闺女嫁过来,现在家里又开了铺子,日渐富裕,想跟他们结亲的人就更多了。 自从她放出风声要给傅磊相看后,本村的、外村的媒婆都快把他们家门槛给踏平了,相看了十多个姑娘,都是家里情况本身就不错算得上是富农的,而且姑娘们自己长得也都是周周正正的,其中还有一个是他们村的村花,可是傅磊愣是一个也没看上。 吴氏只当自己儿子挑剔,也没多想,最近却听到村里有人说闲话,说傅磊想娶有钱人家的小姐! “这话虽然那些没事干的人传的酸话,可是我听了以后心里也不踏实。你说会不会是老四他知道咱家现在有钱了?虽然你说了辣酱银子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孩子们,可是当初你们进山就是老四跟着去的。他会不会是知道了,所以才这么挑,真想着以后娶大户人家的小姐啊!”,吴氏说着叹了口气。这有钱也有有钱的烦恼啊! “他要是真这么想的话,是该好好说说他,不过,我觉得不是这个的问题。[]”,傅泉听了以后陷入了沉思。 他之所以不告诉儿子们家里有了大进项,就是怕他们一有钱了心思就多。别说这帮刚长大的孩子,就是他自己当初也是起了许多没老脸的心思,一朝暴富不好好处理的话,说不定就会毁了几个原本良善的孩子。 对于相看媳妇这件事,傅磊一开始是特别积极的,变化也不是出现在辣酱生意开始之后,其实在前面两个月就有点这个苗头了。但是究竟是因为啥,他就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了。 吴氏突然说道:“难不成这孩子自己心里有人了?哎,我在想啥呢,这咋可能……” 话刚出口她又自己给否定了。他们两口子虽然在管教孩子这方面确实比别人要严格一些,可是他们也不是一味的独断专行,关系到孩子的事情时他们都会询问孩子自己的意见,尤其是孩子的终生大事,他们一直都是以傅磊的意愿为首要原则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推掉那么多在他们看来很合适的人家,也就不会有他们今天这席谈话了。 傅泉突然皱起眉头说道:“除非……” “除非啥?”,吴氏急忙问。 “除非那小子觉得他看上的咱们不会答应!” “不成,咱们必须得跟他把话说清楚,咱们家可容不下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吴氏一听就急了。怕他们不答应?他们为啥不答应?不就是说明那姑娘有问题嘛! 老两口顿时被自己的猜测给激怒了,急火火地要去找傅磊,一推开他门发现他居然不在家!这大晚上的能上哪去了?! 难道说…… 傅泉和吴氏对看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所想,顿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吴氏顿时埋怨道:“要是当初把门给封起来的话,他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就出了吗?” 傅家二房现在的宅子是由两部分组成,傅泉和老大一家住的是傅泉建的院子,另外三个儿子则是住在原来大房的院子。两个院子原本就是共用一道院墙,傅泉从傅石手里买下后,想着以后反正也是要分家的,也就没有把中间的墙推倒,在上面开了一道小门,原来大房的大门也没有封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傅磊还在的,饭后他们两口子就一直在院子里纳凉,傅磊是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肯定就是从原来大房的大门出去的。 “这混小子,看我今个不好好收拾他!”,傅泉重重地哼了一声,抬了板凳往傅磊门前一坐,大有等他回来就狠揍一顿的意思。 “确实得收拾!”,吴氏也端了个板凳往傅泉旁边一坐。 两人火气一上来说话的声音就大了,老二傅超和老三傅田听到声响就都出了自己屋,然后就看到自己爹娘就跟门神一样坐在傅磊门前,不由得傻了眼。 “爹,娘,你们俩这是干啥呢?”,傅超上前问道。 “老四又惹啥事了?”,傅田没看到傅磊就问道。 “惹事?惹啥事?!”,他这一说傅泉就吹胡子瞪眼睛地反问。越说越火大,他迁怒道:“你们三兄弟住在一个院子,明知道他爱惹事,咋也不看好他,就这么让他溜出去了!” “就因为这个啊?”,傅田唉了一声说道:“这事我知道,说是跟念祖捉青蛙去……” “捉青蛙?他说啥你都信啊?!要真是去捉青蛙的话,他不能跟我们说一声,难道我们还能不让他去啊!”,吴氏摇摇头,老三就是太老实了。 傅田被吴氏给说得不知道说啥好,傅超在旁边倒是想明白了,老四不说一声就跑出去的事又不是第一回,以前也没见爹娘因为这个说过重话,所以这个肯定不是爹娘生气的原因,老四准是又闯祸了! “要不,我现在去把他找回来?”,傅超试探着说。 “找啥找,非要弄得四邻皆知啊!”,傅泉一拍腿:“你们回去睡你们的,我跟你娘等着他!回来再好好收拾他!” 他是这么说,可是傅超和傅田哪好就真的回屋继续睡觉啊,不仅如此,连原本躲在屋里的程妙和薛丫也都出来了,两对小夫妻静静地站在老两口身后,陪着他们一起等傅磊回来。 六个人喂饱了一茬又一茬的蚊子后,傅磊终于回来了,一看这个阵仗立马傻了眼――谁能告诉他到底出啥事了啊?! “跪下!”,傅泉吼了一声。 傅磊二话不说赶紧就跪了,仰着头问:“爹,为啥啊?” “为啥?!你还敢问为啥?”,傅泉气了个倒仰,正要开口问他到底是见哪个不要脸的去了时,吴氏拉住了他冲傅磊说:“走,跟我回屋,我跟你爹有事要问你。” 说完就拉着傅泉往自己屋走,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给他留点脸面,咱们先私下里好好说说他。” 傅磊趁着他们不注意向哥哥嫂嫂们投去求救的眼神――到底是为啥呀? 傅超他们都摇头表示不知道,用眼神警告他千万别说错话,免得让莫名生了气的爹娘更加生气。 傅磊只好耸拉着脑袋跟在傅泉夫妇身后,一脑袋浆糊地到了正屋。 “你老实跟我说,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傅泉开门见山地问道。 老爹这是有了神通还是咋的,连这个都知道了?!傅磊一听差点没吓闭气,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泉,结结巴巴地否认说:“爹,您,您啥呢,我,我哪有啥……” 他的表现充分肯定了老两口的猜想,吴氏气得心窝子都疼了,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傅磊,气得都说不出话来。 “你是想气死我们俩啊?!”,傅泉一手扶住吴氏,一手顺了个茶杯朝傅磊扔过去:“孽子!” 傅磊见吴氏的样子,吓得连躲都不躲了,也不顾脑袋上被砸出来的包,上前一步跪在吴氏跟前:“娘,别生气,我错了,我老实说,您千万别把自己给气着了。” “那你说,你到底是看上谁了?”,吴氏顺了顺气后问道。 傅磊咬了咬牙说:“何莲!” 第81章 红玛瑙(十一) “何莲?!”,傅泉和吴氏异口同声地说。 春节后傅磊就往大荒地跑得勤,尤其是最近两个月,三天两头的就会去转一圈。他们只想着傅石小两口也不咋进村,傅磊常常过去说说话让他们知道知道村里有啥新鲜事也是好的,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个原因! “你说真的?”,吴氏有些不相信地问。 在傅磊说出何莲的名字以前,吴氏从来没有将她纳入儿媳妇的人选范围,倒不是说看不上她,主要是因为他们现在在相看的姑娘都是十四、五岁跟傅磊同龄的,而何莲才十三而已。 公平地说,吴氏觉得何莲这孩子其实是很不错的,长得清清秀秀的不说,又懂事,做事勤快,手脚也麻利,就算年纪小点也无所谓,也就跟傅磊差了两岁而已,定下来以后过两年成亲也是可以的。 如果非要挑缺点的话,就是何家的长辈――大周氏太过小家子气! 大周氏的名声虽然比喜婆子、谢氏等人要好,咋一看是没做过啥特别招人厌的事情,可是细细想起来的话又不是让人能喜欢得上来的类型。她在何家说一不二的当家主妇,以前的话,吴氏还会担心何家的闺女――比如那个嫁出去后经常回娘家哭闹的荷花,都是受了大周氏的影响。 可是自从何桃嫁到傅家以后,吴氏连这个顾虑也没有了,同样是何家的闺女,何桃性格就是大大方方的,虽然平时是懒了一些,手也松了一些,但是大面上从来没出过问题。可见一样米养百样人,就算是血脉相通长在同一屋檐下的人也是品性不一的。 况且同大荒地不一样,他们二房是有父母在的,大周氏算盘打得再好没有他们老两口的同意何家也别想占到一丝便宜。 这样想下来一看,如果傅磊真喜欢的话,他们肯定会同意的,用得着瞒得死死的吗? 傅磊红着脸点点头说:“是的,就是何莲。(.)” “真是何莲?”,傅泉又重复问了一遍――他也跟吴氏想到一块去了,如果是何莲的话,用得着瞒着他们吗?他问傅磊:“你要真看上她了,为啥不跟我们说?” 为啥不说?因为这事说起来就有点复杂了!傅磊耸拉着脑袋,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对了,应该从大年十五上元节花灯会那天开始说。 何莲、林春妮、林春芽三个小姑娘约好了要去看花灯会,何桃不放心他们几个女孩子单独出门,就叫何有梁和傅磊陪他们一起去。傅磊想着人多热闹,就又叫上了另外几个同村的男孩,其中自然少不了他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林八斤。 那天林八斤一看到就何莲就挪不开眼睛了。 傅磊还记得那天何莲穿了件亮红色的棉袄,领口和袖口缝着白色的毛边,发髻上也圈了一圈兔毛,他看了还笑话她说:“你怎咋穿得跟只白兔子似的啊!” 何莲跺着脚说:“你才是兔子呢!” 他笑着扭头想让林八斤也笑话笑话何莲,却发现林八斤愣愣地看着何莲,整个人都呆了,他推了他好几次才把他唤回过神:“你干啥呢?” “原来何莲这么好看啊!”,林八斤是这么回答的。 那晚上大家都在看花灯,林八斤的眼睛就没从何莲身上离开过,后来何莲也发觉了,直接问他:“林八斤,你老看着我干嘛?” 林八斤羞得连脖子都涨红了。 看完灯会以后,林八斤就时常将何莲挂在嘴边,说她“好看,笑起来很好看,连生气的样子都好看”。 “你是不是看上何莲了啊?”,他问林八斤。 “对啊,我就是喜欢何莲,石堆,你可得帮我,她不是住在你堂哥家嘛,你约她出来一起玩吧!” 他一开始没答应,林八斤一直说一直说,他烦不胜烦。 后来,正好春芽约他上山挖野菜,他想着干脆趁机帮兄弟一次,就去找了何莲一起。为了给林八斤创造机会,他还提议大伙分成几组行动,让林八斤跟着何莲一组挖野菜,他带着其他人去逮野兔子,离得远远的。 谁知道弄巧成拙,林八斤平时还算机灵,可是一看到何莲就只会傻笑或者发呆,惹得何莲对他完全没了好脸色。后来不管傅磊再怎么约,只要一听说林八斤在何莲就死活不愿意出来了。 林八斤整天长吁短叹。 “你到底喜欢她啥啊?” “她啥都好,见了没喜欢上她的就是睁眼瞎!” “那你不是瞎了十多年了?!以前咋没听你说她好呢?” “不一样啊,以前,以前何莲没这么好看啊,你不知道那天我看到的她的时候都没认出来……” “……你要真喜欢何莲的话,让你娘去帮你提亲不就好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要是上门提亲有用的话,我能到现在还没找着媳妇么?”,林八斤闷闷地说。 “……”,傅磊没说话,林八斤家里的情况还真不是外人好插嘴说的。 “再说了,何莲现在不喜欢我,就算长辈们同意我俩的亲事,以后也不会开心的。她也喜欢我才行!石堆,你跟她走得近,帮我再探探,问问她喜欢啥样的人,只要她喜欢我就能做到,我觉着只要她看到我的好了,肯定也就不会在乎我爹娘那些破事……” 他碍于兄弟情面,又答应了。 “你喜欢啥样的人”这个问题一次也没问出口不说,渐渐的他从被林八斤催着去成了自己主动就会想着去,时间久了以后,他发现了一个让他羞愧难当的事实――他也喜欢上何莲了! 他也觉得何莲好看。皮肤白白的,眼睛虽然不大,笑起来却是弯弯的特别可爱,生气的时鼓着腮帮子的样子也特别可爱,又羞又急时跺着脚骂人的样子也一样的特别可爱。 何莲还很勤快,做的饭菜也好吃,洗的衣服也干净,小孩子都喜欢她…… 正如林八斤说的“见了不喜欢的只有睁眼瞎”! “不能这么没义气!兄弟妻不可欺!” 他对自己这样说,强迫自己不喜欢何莲,可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媒人们给他介绍的姑娘再好看再温柔他却一个也看不上,只要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媳妇,他就想到何莲笑得两眼弯成月牙的样子。 他开始埋怨林八斤,为啥要跟她说那么多何莲的好话,在这之前他也经常看到何莲,可是他以前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心思! 可是,不管是因为啥,他已经喜欢上了,咋办? 他想过干脆告诉林八斤,可是每次对着他的眼睛,他就羞愧得要死,他也想过干脆问何莲喜不喜欢他,要是不喜欢的话,他就会死心,可是一想到何莲以后会嫁给别人,他又难受得要死。 他真不知道该咋办! “你倒是说啊!”,傅泉气急败坏地踹了傅磊一脚。 “因为林八斤先喜欢的……”,傅磊醒过神来,对爹娘说了实话。 傅泉和吴氏对视了一眼――这就解释得通了! “爹,娘,你们说我该咋办啊?”,傅磊耸拉着脑袋问。爹、娘走的桥比他走的路还多,肯定能给他出个好主意。 “啥咋办?!你不学好的,就学这些没脸没皮的,现在还好意思问我们咋办?”,傅泉又踹了他一脚,不过这一脚明显比上一脚轻多了。这种事就算他是亲爹也不想出主意,毕竟是关系到一辈子的事情,还是得孩子想明白了自己拿主意才行。不过,也要预防着傅磊不懂规矩做出啥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他语气严厉地说:“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别整出啥坏了人闺女名声的事情!回你屋睡觉去!” “哎?!”,傅磊抬头看着傅泉,被他一瞪又搭着脑袋应了一声:“哎,知道了。” 傅磊走了以后吴氏问傅泉:“他爹,这事就这么算了啊?我担心老四他……” “还能咋的?这事听了就算了,老四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咱要真说点啥,他准定跟你对着干。” “哎,说的也是,就只能等他自己想通了……” “年轻人嘛……最近你也别给他相看了,看了也是白白得罪人!” “行,我知道了……” “其实林八斤算啥啊,我要是有闺女也不会嫁到他们家去,老四就没想明白这点。他争不争林八斤跟何莲都没可能的。” “这倒也是,八斤就是受了他们俩的拖累,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没定亲……” “老四要是最后真跟何莲好了其实也不错……” “……”,吴氏一时间没说话。 她之前也以为何莲不错,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这才多大就引得两个男娃为她没了魂,这种媳妇迎回家来咋让人放心呐!不过,她虽然担心,却没有说出来,毕竟还要看老四以后会做出啥样的决定,如果最后为了哥们放弃了,她也就是白担心一场而已。如果,真是连最好的哥们都不顾了,一心想跟何莲在一起的话,估计她也是咋劝都没用的。 吴氏翻了个身说道:“咱这一辈子就为了几个孩子活了,到死都是操心的命啊……” 傅泉倒是笑了:“谁家不一样,日子不都是这么过的么……” 第82章 盛夏(一) 日头斜,申时末。(.无弹窗广告) 念祖牵着老牛回到家,何莲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堂屋里,何桃和傅石盘腿坐着,冬枝、冬叶分别被他们抱着坐在自己腿上,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则是大荒地的最后一名成员――陶念宗小朋友。 只见短胳膊短腿的念宗小朋友的绷着包子脸,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一本《三字经》,晃着小脑袋一字一句地念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学堂里授课用的是官话,念宗上学两个月官话已经说得不错了,如果忽略他因为换牙说话有些漏风的话,倒真是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自从念宗上学以来,每天回到家都要把他在学堂所学的教给何桃。傅石出门回来后知道这件事以后,就主动要求自己也要参加到学习里来,他的理由比何桃的又多出了一个――媳妇那么厉害,我咋能大字不识一个呢! 而双胞胎么,则是相当于接受早教。 于是大荒地便每天都会上演这么一幕幼子教书的画面。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第三句的前半段,昔孟母,择邻处,”,念宗完全照搬了学堂的教学模式,每天开讲之前都会把整篇《三字经》念一遍,然后再来详细解释当天要学的章节。 “前面一句就是孟母三迁的典故。孟母就是孟子的母亲,有人知道孟子是谁吗?” “我知道,孔孟之道的那个孟!”,何桃举手回答。坐在她腿上的冬叶也举起手来跟着说了声“孟”,冬枝听了也跟着喊了一声“孟”。 “说道圣人怎么能用这个那个的呢?!这是对圣人不尊重!” 念宗的包子脸一鼓,气场全开,让何桃隐约看到了太叔公的老夫子脸,立马就缴械投降:“嗯,知道了,是孔孟之道的孟……” 傅石保持沉默。(.)昨天他把“苟不教”想成了“狗不叫”,闹了个大笑话,他就下定决心绝对不再不懂装懂,认真听讲才是正理。 “孟子的父亲在他三岁时去世,他由母亲一人养育长大。孟子小的时候,他们家住在坟地附近。他看多了别人哭拜和修坟墓的事情,就把这些当成了游戏,孟母觉得这样不好,就把家搬到了集市,孟子又模仿别人做生意和杀猪,孟母也觉得这样不好,又再次搬家,搬到了学堂附近,孟子就跟着学生们学习礼节和知识,孟母觉得这才是孩子该学的,心里很高兴,就不再搬家了。好了这句话的意思我已经讲完了,你们有没有悟出什么道理?” “环境对孩子的成长很重要!”,何桃又举手说道。 念宗虎着小脸点点头:“对。还有没有悟出别的?大叔,你说说看。” 傅石冥思苦想中:学人哭拜是挺不对的,但是也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就搬家啊!好好教育他不就行了。做生意和杀猪为啥不好?都是正经营生。直到孟子跟人读书了孟母才高兴了,就说明啥都比不上读书! “读书好!”,傅石斩钉截铁地说。 “……”,何桃跟念宗同时嘴角一抽,基本上所学的每句话最后傅石都能用“读书好”三个字来总结。 “这个故事除了讲了环境对孩子成长的重要性以外,还表现了‘母爱’,孟母为了自己的孩子不辞辛苦,三换居所。”,小朋友开始发散教育,一字一句地把课堂上听来的复述出来:“正如《诗经》所言,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 不止是傅石,连何桃的眼睛都成了蚊香状――啥意思啊?! 念宗又把引用的话解释了,最后总结道:“父母的恩情如同天地一样广大无穷,我们应该遵从孝道,孝敬父母,不能行不孝不悌之事!” 何桃从蚊香状态恢复到正常值――太叔公的讲义最后总是能跟孝道挂上关系。 不过这时代的大流就是如此,皇帝老子也经常把“以孝治天下”挂在嘴边,孝道可是写进了律法的! 《大齐.名例》有言:谓告言诅詈祖父母父母;祖父母父母在别籍异财;供养有缺;居父母丧身自嫁娶,若作乐,释服从吉;闻祖父母父母丧匿不举哀;诈称祖父母父母死。 其中祖父母父母在别籍异财这一条就是把“父母在不分家”“不藏私房钱”给法律化了。要是被告后查明无误的话,会被杖责一百,且责令改过。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明天你们要讲之前所讲的都背熟了,每人还要写十张大字,我回来检查!” 念宗布置完课业以后,伸手使劲揉自己的包子脸――虎着脸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脸好酸哦! “开饭咯!”,何莲也适时地叫了一声。 小课堂正式下课,何桃和傅石将双胞胎安置在饭桌边的宝宝椅里,然后一人塞给他们一个奶瓶,上完“早教课”后“身心俱疲”的小家伙们抱着奶瓶欢快无比地喝了起来。何桃他们这才坐下自己吃饭,一边吃还要一边记着时不时地喂小家伙们一口鸡蛋羹或者米糊糊。 今晚上吃的红烧鸡,闻到香味的花卷和馒头(当初何有梁送的两只小奶狗)从大后院跑了出来一直在桌子底下打转,等着主人赏几口。 眼下正值酷暑,就算是到了晚上高温也还未褪去,一顿饭吃下来,每个人都出了一身汗。念祖和何莲洗碗收拾,小小先生念宗则要忙着去完成他自己的课业,何桃和傅石两个大懒虫也有自己的事情做――给双胞胎洗澡澡。 入夏以后双胞胎最喜欢的就是泡水了,每次都在大木盆里玩得不亦乐乎,而且,他们现在最喜欢就是扔东西。不管什么拿到手里立马就去扔出去,然后笑得一脸口水地对着爹娘,让他们再捡回来,不给捡的话她们就一个劲地拍水捶盆子,弄出各种声响,当然终极武器就是――放声大哭。 其实这是婴儿发育期间很正常的表现,没经验的何桃果断地觉得自家闺女冷艳高贵范儿了,还为此深深滴烦恼了一番。 “石头,今晚上,我给你个惊喜!”,何桃直接把傅石给双胞胎做的一筐木偶搬出来放在旁边,双胞胎扔了她也不去捡,坐着直接从框里拿一个补上去。 “啥惊喜?”,傅石不时地扶一把盆里的孩子,以免他们直接躺下去把自己淹着了。 “说出了就不是惊喜了呀!你就等着吧!”,何桃仰着脑袋一脸高深地说道。 傅石想了一阵后说:“我猜估计跟芒硝有关系!” 之前何桃突然莫名其妙地让他去药店买了大量的芒硝,还特意嘱咐他不要在一个地方买,分散开来,不能让人知道是谁买了。其实她不嘱咐他也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买到几十斤,原本就不是日常大量会用到的药品,每家药店都只存了那么几斤,他可是跑遍了七八个镇才好不容易凑齐了五十斤。 除此以外,最近何桃没有任何的异动,所以他一猜便猜出来了。 “就算你猜出了跟芒硝有关系,你也猜不出来到底是为啥!”,何桃很自信地说。 到了就寝前,何桃把双胞胎送到了何莲屋里,连傅石也被她用正在准备惊喜的名义暂时关在了门外。她进屋后先把窗户都关齐了,又把油灯的灯芯往油里按了按,只留出豆大的火光,然后迅速脱掉了衣服,光溜溜地往躺椅上一趴,而在卧榻腿脚地上摆着一大盆冰块! 冰块,没错,何桃折腾了一个多月终于成功地把冰块倒腾出来了。 “石头,你进来吧!”,一切准备就绪后,何桃冲门口喊了一声。 傅石一进屋就说了一句:“屋里咋跟刮了阴风似的,冷嗖嗖的啊……” 能不冷吗?何桃把制出来的冰块放满了屋里的四面八方,借着昏暗灯光还能看到冷气嗖嗖地冒出来。 傅石看到光溜溜的何桃后就不再想啥了,两步走到卧榻前,笑得贼兮兮地说:“媳妇,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啊?” “是呀,你觉得咋样?”,何桃手里拿着块冰在自己胸前画啊画的,还冲他飞了个大媚眼。 “好!”,傅石说着就开始脱自己衣服,他的媳妇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那啥,越来越勾人了! 酣畅淋漓地玩了一场冰火两重天的情趣y,夫妻俩都累得趴下了。 傅石这才想起来问:“媳妇,你这是啥时候买回来的冰啊?我咋一点都不知道啊!” “这就是跟你说的惊喜咯!”,何桃翻了个身趴在傅石胸膛上宣布:“这些冰不是买来的,是我自己做的!厉害不啦?” “……”,媳妇难道是妖怪?!傅石懵了。 不对,不对,媳妇咋可能是妖怪?只听说过妖怪吸人精血的,哪有妖怪跟人生孩子过小日子的啊?媳妇肯定是有啥奇遇! 媳妇会做百福,会倒腾奇奇怪怪的布偶娃娃,还懂得做生意,这些哪个一般农村女娃会啊?!肯定没错了,媳妇就是学过法术! “哎,你倒是说话啊!我是不是很厉害!”,何桃催促道。 傅石小心翼翼地问:“媳妇,你是不是学过法术啊?” “法术?!”,何桃绝倒――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是呀,就是法术啊!”,傅石用“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的眼神看着何桃,一本正经地说:“没事,你不用担心说出来吓着我,我,我能理解。” 何桃笑得肚子都痛了,无力地捶了他几下才跟他解释冰是从何而来,傅石死活不信,何桃只好现场做了一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周末愉快。 周末两天停更哈! 这周有雅姿冰上盛典,好开森! 第83章 盛夏(二) 大盆里面放着小盆,两个盆子里都放满水。(.)为了加快成冰速度,小盆里面放的是冰水混合,用厚毛巾将小盆口盖住保温。大盆里是直接打的井水,然后按照比例在大盆里放入足量的芒硝,最后用木棍搅动大盆里的水,使芒硝尽快溶解。过程看似简单,却是何桃在给成功找了无数个母亲后才的出来的最优方案。 等待一段时候后,揭开小盆上的毛巾,小盆里的水已经完成凝结成冰块了,冒着丝丝寒气。 “看清楚了,这可不是法术!”,这是科学的力量,科学万岁!何桃在心里欢呼了一声。 傅石试探着去摸了一把――冰,然后又使力用手指头使劲戳了几下――真是冰块! “媳妇,你真是太厉害了!你咋就想到用这个做冰的呢?”,傅石彻底拜服了,就差没五体投地地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了。 当初何桃做出豆腐的时候,他就没问过何桃是咋知道这样就能把豆浆变成豆腐的,可是冰不一样啊,在傅石印象里冰就只有冬天才有,夏天的冰也是冬天存下来的,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何桃给他变了一块冰出来,这震撼过于强烈,实在是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他这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何桃早就想好了说辞。 “你还记得成奶奶给我的药包不?里面装的就是芒硝,成奶奶说是可以重复用的,洗一洗就行,我洗的时候发现加了芒硝的水会凉一些,我想加一点会凉的话,多加一些是不是就能变成冰啦!然后我就一直在试,试了很多次以后,诺,就是这样子了!” “媳妇你真是太厉害了!能娶到你真的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傅石抱住何桃就是一阵啃。 嫁给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何桃傲娇了一下没说出来,哼哼了两声表示:“你知道就好!” 第二天,难得傲娇一回的何桃一起床就头脑发晕、鼻涕长流,感冒了! 对于感冒,何桃相信科学――即使实在二十一世纪也没有药能治愈感冒本身,更何况医疗条件落后的大齐,别是白花了银子又吃好几天苦,她决定依靠身体的免疫力,自己熬过去。 冰块做出来了,何桃想弄点刨冰之类的吃吃,可惜家里没有现成的水果,不过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走走,到村里的人家换点时令水果去。 爱凑热闹的何莲也吵着要一起去,于是姐妹俩各自装了一篮子鸡蛋出了门,先去了村头的成老太家。 成老太家得知他们的来意,也不要鸡蛋,直接把他们领到后院的两棵枇杷树下。何莲嗖嗖地就爬到了树上,一手摘果子,一手拢着裙角接,一会儿就摘了小两斤。摘完果子后,三个人坐下来聊天,何桃向老太太请教了一番育儿经,着重说了双胞胎最近爱扔东西的表现,成老太说这是正常的,每个孩子小时候都这样的,她才放了心。 离开的时候,成老太突然说:“对了,桃丫头,隔壁的林夏丫头最近在家呢!她这次回来就没出过门,估计是出了啥事,你要是空了的话就去找她说说话吧!” 林夏?何桃一想起那个冒失的丫头就头疼,哪儿可能主动找她去,她点点了头表示下次空了的话就去找她。 傅秋月说过他们家有好几棵鸡蛋李,还是她公公在世时种的,每年都会结不少果子,何桃他们离了成老太家就朝容家走去,中间路过林春芽家时,何莲跑进去跟小姐妹说了几句话,出来就带了一大捧野树莓,说是春芽和春妮上午才从山上摘的。 容大壮又出外做短工去了,傅秋月和婆婆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容盼儿正贴着墙壁一摇一晃地走来走去。 “婶子,秋月姐,我来跟你们换点李子。”,何桃说着把装满鸡蛋的篮子往傅秋月怀里送:“我最近馋果子吃呢!” “你说你就来要点李子还拿啥东西换啊!”,傅秋月说着就要拒绝。[] “哪能白拿啊!”,何桃自然是挡住不收回来的了。 罗氏一听说她馋果子就问:“桃丫头,你这是又怀上了?” 说着叹了口气看向儿媳妇的肚子,大丫头都快两岁还一直没消息,也不知道她这辈子还能不能抱上孙子了。 “不是,不是,就是嘴馋,哪能这么快又怀了呢!我家冬枝还一岁不到呢!”,何桃赶紧摆摆手。 “你们年轻人就是口舌欲重,你等着,昨个才摘了不少,我给你拿点去。”,罗氏说着放下了针线就转身进去去了。 “阿莲,你去堂屋帮我把鸡蛋腾出来行不?”,傅秋月把篮子放在何莲手里说。 “好呀!”,何莲点点头去了。 院子里就剩下傅秋月和何桃后,傅秋月拉住何桃的手把她拉到了角落里,又看了看左右才小声说:“你来的正好,我原本还想今天上你们家去的,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说……” “啥事啊?” “前几天,我去村东头的时候,看到你家梁哥儿了。” “?”,何桃看着她表示自己不明白。都在一个村,看到何有梁有什么值得说的啊? 傅秋月见她不明白,就悄悄说了一句:“村东头竹林边,住的是谁你总知道吧?” 村东头竹林边? 高破鞋家! 何桃一下子睁大了眼,何有梁去哪儿干什么?!难不成是去…… “……俗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姓高的又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你可得好好跟梁哥儿说说,咱们村地界这么大,哪不能去溜达啊,那种地方能避开就千万别去了。” 傅秋月说得隐晦,但是何桃哪儿会不明白,估计她看到的可不止是何有梁在那边溜达。何桃握住她的手点点头:“秋月姐,我知道了,多亏你跟我说了,这事……” “你放心!”,傅秋月了然地点头保证:“你放心,这事我没跟别人说过,以后也不会说出去的。” 何桃高高兴兴地来,出了容家门的时候脸上却是一副黑得可以滴水的样子,她把何莲手里的东西都接了过来吩咐道:“我先回家等你,你去把你小哥叫过来!” “大姐,出啥事了啊?”,何莲还是第一次看到何桃这幅样子,不由得心里有些怕。 何桃扯出一个笑容说:“没啥,就是有事跟你小哥说。” 何桃回到大荒地不多久,何莲就带着何有梁来了,何桃带着何有梁到了大后院才问道:“小弟,你是不是跟那个高破鞋有一腿?” 原谅她用词粗俗,她听了这事以后能忍着避开众人就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 作为一个非土生土长的大齐人,看多了现在社会男男女女间的分分和和,寡妇再嫁什么的在她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如果何有梁看上的是普通的寡妇,即使周围人反对,她也会支持他追求真爱,可是那个高敏是什么人,挂着守节寡妇的名头实则上却是个暗娼! “大姐,你说啥呢!”,何有梁一听就梗起脖子反问:“啥叫我跟高破鞋有一腿?我脑子有病啊我!” 见何有梁他反驳得这么理直气壮,何桃犯疑惑了:“你可别骗我啊,有人跟我说了,亲眼看到你去竹林边了!” “是秋月嫂子吧?”,何有梁问。 “……”,何桃看着他没说话。 “我那天看到她了!”,何有梁叹了口气说道:“我咋可能干那种事,只有咱那没脑子的大哥才会……” “哎?啥意思?” “这事还得从一个多月前说起……” 张大花娘家的爹、娘的病自从去年张大死了以后就没好过,勉强只能维持日常生活,粗活重活都没法干。麦收前张高氏就找人带了话,让张大花和何有栋农忙时节一定要去张家帮忙。 大周氏原本是不同意的,张大花求了又求才同意她们俩提前去,赶在何家割麦子前一定要回来。 谁知道两天后何有栋回来了,张大花则玩了个先斩后奏,人留在张家说是要翻完地插秧以后再回来。自然,大周氏听了少不了又一天到晚地骂几次要休掉张大花。 那时候何有梁刚跟着傅石他们从大青山回来,休息了两天又跟着家里人忙着割麦、收麦,他虽然年轻也累得不行,每天都是累得回了家连吃饭都没啥力气。 割麦第二天的晚上,他腰腿酸疼得厉害,睡到半夜硬是给醒了。 他想着堂屋里放了瓶药酒,就起床打算去找出来擦一擦。谁知道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人影子从大门钻了进来,他一开始以为家里遭了贼,正想喊的时候却看清楚了,那个偷偷摸摸跟贼一样从外面溜进来的居然是何有栋! “我当时就纳闷呢,他这大晚上的外面连鬼都没有一个,他这是去哪了?” 王琼花嫁过来以后就是她和张大花两个人负责轮流洗家里所有人的衣服,后来何有田在镇上找到了事做,带着王琼花一起去了镇上,她的活就由婆婆小周氏顶了。张大花不在的时候,她的活自然就落到小陈氏身上了。 有天正好轮到小陈氏洗衣服,何有栋不在,她就顺口让何有梁帮忙去他屋把脏衣服都拿出来,结果何有梁一捞起何有栋的脏衣服就听到铜钱滚地的声音――他一摸发现何有栋衣服袋里居然还有十几个钱! “你也知道,咱们家向来是不准藏私房钱的,他也没有活计,哪来的钱呢?我想到他之前半夜出去的事情,我就想坏了,该不是他穷疯了,半夜出去做贼了吧?!” 何有栋想了一阵后,还是没把这事告诉家里人,就怕自己多心错怪了何有栋。不过,从那天开始,他就盯紧了何有栋。 第84章 盛夏(三) 农忙的时候何有田带着王琼花回了一次榕树村,跟家里说了他被黄大户看上做了黄小爷陪读先生的事。 “上次拿了家里十两银子去拜师,正巧听人说起这个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比学做账房有前途多了!所以我就用拜师钱请那人吃了顿饭,又送了他八两银子走通了路子,他这才把我介绍给了黄大户。” “咋就需要那么多银子啊!那人心也忒黑了!”,大周氏一听就心疼得牙都痛了。 “黑我也认了!我现在一个月一两银子的例钱,还有一百斤粮食,八两银子一年就回来了!”,何有田毫不在意地说:“奶奶,您就等着享福吧!” 当然大周氏还记得那十两银子是咋来的,乐呵了一阵以后对何有梁说:“老幺,这下你可放心了吧?那八两银子很快就回来了,你二哥有了出息,咱家以后有钱了,奶奶准定给你相个好的!” “二弟、小弟都有好的,就我可怜呐!”,何有栋在旁边酸啾啾地说道。 大周氏当时就说了:“你就别来碍我的眼了,看到你就火大,大男人管不住自己媳妇!哪有嫁出去的闺女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真该就休了她!” “那就休了啊!”,何有栋十分高兴地说。 大周氏没理他,扭头跟何有田说话去了。 何有梁回忆起当初的情形:“奶奶她说休掉张大花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可哪次大哥不是帮着劝的,就这次他不仅没劝,我看他是真的想奶奶做主把张大花休了……” 何有梁扯了半天还没说到正点上,何桃都不耐烦了,催促道:“你扯这么多干啥?就直接说你干啥去了竹林那边就是了!” “大姐,你慢慢听我说啊!”,何有梁肩膀一耸拉,十分无奈地说:“我这不是想把前因后果跟你说清楚嘛!算了,总之,我发现大哥他不止一次大晚上溜出去又偷偷回来,而且他身上有不少铜板,还有就是他特别想休掉大嫂!” “第一和第二放在一起我想得明白,他在外面有人了,可是混着第二点我就想不通了。[.超多好看小说]”,何桃也觉得挺奇怪的。 “后来张大花回来了,自那后大哥晚上就没再出去过了,可是白天就整日地不着家,所以那天,哦,就是秋月嫂子看到我的那天,我偷偷跟着他,一路就跟去了竹林边了,看着他进了高破鞋家!”,何有梁这才解开了谜底。 “你是跟踪何有栋去的?”,何桃这才明白为啥他做了那么多铺垫了。 何有梁点点头,很肯定地说:“这么一来我就想明白了,他晚上溜出去就是去高破鞋那,我可是听人说了高破鞋挺有钱的!大哥的钱估计就是高破鞋给的,你想他那么喜欢钱,能为了钱讹我,准定就能为了钱休了张大花跟那破鞋在一起!” “哎呀,还真是的!”,何桃突然有些同情张大花了,娘家人不靠谱就算了,还嫁了个这么要钱不要脸的男人!她要真被何有栋休掉的话,回到张家估计也没啥好日子过!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张大花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哼,活该!最好就让世界上的坏人都自己相爱相杀去,放过他们这些正常人才叫好呢! “只要不是你跟高破鞋有一腿就好。我最近可是看过何氏族规的,里面写得清清楚楚,‘通奸者使父母蒙羞,属大不孝,一经发现属实者一律逐出家门’!” “有这么一条吗?”,何有梁若有所思。 “有的,最近你姐夫在学认字,想着要给傅家也弄个家规,就让念宗问太叔公借了《大齐律法》和《何氏家规》回来看呢!” “姐夫这才学多久啊就搞这个了啊?”,何有梁有些哭笑不得。 何桃耸耸肩膀:“他现在也就刚学会写自己名字而已!不过嘛,来日方长,我看他这个认真劲,说不准他以后还能考个秀才呢!” “……”,何有梁一头黑线――你以为秀才是你地里种的大白菜想要就拿的呀?!二十多岁才开始学认字还想考秀才,那不是谁能考状元了?! 何桃兀自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要是你的话说不定就去告密了,像何有栋那种人留在家里就是祸害,直接让他被逐出家门才叫痛快呢!你也不用担心以后分家还被他扯后腿……” 何有梁笑了笑,没有跟着何桃的话茬。 大哥被逐出家门他有啥好处呢?还不是得继续跟着二房过,直到爷爷奶奶都死了。除非,除非是他被逐出家门,跟何家彻底断了关系! 不过,姐弟俩总算是解开了误会,说说笑笑地回到了小院里,俩人一进门就被何莲盯着看,亮闪闪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出啥事了,我想知道啊!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何桃挑了挑眉,只当没有看到――开玩笑,哪儿能用这种龌龊事来污染祖国的小花朵啊! 晚上,何桃把这事当成笑话跟傅石讲了。 “……你说那何有栋是不是很不要脸,这不是小白脸嘛,而且还是被暗娼包养的小白脸,真是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傅石脸黑了。他突然想到他自己当初也是拿了曾九娘的遗产,除了他没有陪睡以外,他跟何有栋的情况还真有点相似呢!读过圣贤书以后,傅石突然觉得自己的是非观念暴涨,有了作茧自缚的感觉。 何桃见他脸色变了,又不说话,就抱住他的胳膊问道:“你咋了?”, 傅石红着脸说:“我觉得我就比何有栋好了那么一点点……” “毛病啊,干嘛拿自己跟他比啊?你比他好到天边去了!他就是再八辈子都赶不上你的!”,何桃一听就炸毛了,然后抱着傅石的脑袋“吧唧”一声亲了一口:“石头,你最好、最好了!” 傅石干笑了两声,反手抱住何桃也亲了她一口。 “石头,我有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何桃轻咳了一声说道。男人的自尊心还是需要尽心呵护的呀! “?”,傅石看着她。 “我想尽快把制冰的秘方卖掉!” “这么急?”,傅石有些不解地问:“你那个百福的方子都放了一年了,也没见你急过啊?” “不一样啊,那个东西四季都有的,可是冰只有夏天才卖得出去啊!” 傅石看着她不说话。 “而且嘛,我觉得制冰的方子比百福值钱多了去了,放在家里总是不安心呢!” 傅石依然不说话。 “……”,何桃编不下去了,泄了气,实话实说道:“给你个机会让你证明你比何有栋之类的人强多了,你去把方子卖掉,赚个十万、八万两的回来!曾九娘的一百两就是个渣,贺远程的那一百两就是屁!你要是还觉得心里不舒服的话,咱到时候就买上一百两银子的冥币烧给……” 何桃话没说完就被傅石一把搂进了怀里紧紧地禁锢着。她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傅石闷闷的声音:“媳妇,你真好!” “你也真好!”,何桃拱了拱脑袋说道。这算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么? “媳妇,我明天就出发卖方子去!” “这么急?” “值十万八万两的方子放在家里我不踏实啊……” “……” “这一出去说不定就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你这一说我又舍不得你出门了。” “我也舍不得你。” “石头……” “媳妇,今晚让我吃个饱吧!” “……” 这晚上轻伤不下火线的何桃带病上场,夫妻俩又重温了一把昨晚上的冰火二重天y,一直折腾到了半夜才停歇。 纵欲过度的结果就是,原本只是感冒的何桃,第二天一早发高烧了,烧得整个人都糊涂了! 傅石急得要死,赶着牛车将她送到了医馆。 大夫望闻问切一番后不由得很好奇地问何桃:“这种天气你是咋把自己搞的受了寒又发热的啊?” 玩□□y玩过头了――能说才怪呢!何桃红着脸哼哼了一句:“贪凉,冰块用多了……” 大夫略显疑惑地看着何桃,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啊,还能在大热天用得上冰块,还用多了?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关心的事情,提笔写了一张龙飞凤舞的药方,当场就让小药童煎了一服让她服下,然后才让傅石把她带回了家。 因为何桃突如其来的这场病,傅石的出行计划不得不往后延迟了几日,直到她完全好了傅石才放下心来准备出门。 不过养病的这几天他们俩也不算是闲着,何桃看着傅石亲手做了几次冰,又把刨冰、水果冰棍的做法加到了秘方上,给秘方又增加了一成卖出高价的砝码。 傅石出门那天由念祖驾着牛车把他送到了县城,他在县衙办了路引,在牛马市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一匹不错的骏马,又现场配了马鞍镫子,然后才骑着马一路朝辽东方向去了。 “爹,爹……” 双胞胎不见了成日围着他们转的爹爹,一个劲地叫,何桃伸手圈住他们俩,小声说:“爹爹赚钱去咯,回来给你们买新衣服穿哦,现在就由娘陪着你们好不好啊?” “哈,哈……”,双胞胎被她圈在怀里摇来晃去,以为她在跟他们做游戏,拍着小手“啊啊啊”地笑了起来。 “姐夫到底是干啥去了啊?”,何莲不解地问。 “看他的一个老朋友去了……” 这也不算是谎话,傅石就是去边城找贺远程卖方子去了。 这时候的何桃还不知道,因为她的突然念起,在未来两个月里她没了最大的依靠,却要面对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初就应该要解决的大问题…… 第85章 盛夏(四) 这边何桃送走了傅石的同时,王琼花也送走了踌躇满志的何有田。(.) 何有田去哪儿呢?省城! 去省城干什么呢?卖秘方! 说到这个秘方,咱们就要把时间调到一个半月前。 何有田在书店做活时结识了黄大户家的账房罗账房。 罗账房六十多岁,二十出头就在黄家的账房做活,算是黄大户手下的元老级人物。年初时罗账房生了场大病,病愈以后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他就起了要回乡荣养的心思。黄大户虽然抠门,但是对这个相伴多年的老伙计也还算过得去,罗账房就打算在自己走之前帮东家培养一个新的账房接班。 认识了何有田之后,他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举止进退有度,一言一语也是言之有物,一看就是很有天分的,而且又是学过十年的圣贤书。如果培养何有田来接班的话,他也能省时省心些。 何有田一听说罗账房的例银居然达到了二两银子一个月,比起他每个月在书店从早守到晚也只有六百文简直是天壤之别。 两个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自然,罗账房也不能做白活的,拜师礼还是要收的,也不多,只取五两就行。 何有田想着拜师以后就得去黄家跟着师父学习,书店的月钱没了不说当学徒时在黄家也是拿不到一文钱的,而且还得时不时地孝敬孝敬师父,如果只管家里要五两的话,他就是入不敷出的,于是就打算问家里要十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正好容家乔迁新居开席宴请亲戚邻里,容家老三的荣庆辉的大儿子容七郎――容祝山是何有田在私塾时期的同窗好友,因此何有田便带着王琼花回到了榕树村,一则是庆贺好友家的乔迁之喜,二嘛就是问家里要银子了。 要说服大周氏对何有田而言是很容易的事情,虽然何有梁因为这个闹了一场,最后何有田还是得偿所愿。(.) 跟大周氏说定了以后,他就带着王琼花去容家吃酒席,在那里何有田再一次看到了何桃,活生生的何桃。 “她为什么就不能干脆点被傅石克死了呢?”,何有田一直在想。 他并不相信鬼神之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扫把星之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所以他实际上从不认为他出了事是被何桃害的。 害得他断了腿的是谁,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总有一天,他会报仇,他会让那个人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总有一个天他会让那个人趴在他脚下忏悔自己的罪恶,哀求他的原谅…… 可是何桃的情况又与那个人不一样! 虽然他占了何桃的便宜――用她的“卖身钱”娶了媳妇,可是每次看到何桃他都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仿佛欠人情的不是他,而是被他利用了个彻底的何桃。 何桃的存在时刻都在提醒他的落魄和卑劣,让他痛苦不堪。 所以,何桃你为什么就是不死呢? 因为何桃的一句“待会再聊啊”,王琼花在酒席之后说要去大荒地的宅子。 “有田,你就跟我一起去吧!虽然以前发生了些事情,可是阿桃她身体里毕竟也是流着咱们何家的血,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一家人有啥过不去的坎呢?”,王琼花温言软语让他放弃了坚持,一路沉默地跟着她去了大荒地的宅子。 正巧了,何桃和傅石被容老太留住了,家里只有何莲和念祖、念宗兄弟以及双胞胎。 “二哥?!”,何莲看到何有田的时候大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他会上门。不过她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将何有田和王琼花请到了东屋坐下了。 “二哥,二嫂,你们坐坐啊,大姐、大姐夫还没回来呢!” 何莲出了门就自己犯嘀咕,真是奇了怪了,二哥咋也来了?她觉得不放心,就让念宗去容家找何桃和傅石。[.超多好看小说] “二哥,你们找我大姐他们有事吗?”,何莲一边给两位客人倒水一边问道。 王琼花笑着说:“没事,就是顺便过来坐坐。” “哦,那你们坐着吧!他们肯定快回来啦!” 何莲说了一声就转去堂屋看冬枝、冬叶去了。 “冬枝,冬叶,叫姨,姨姨……” 王琼花等着无事可做就出了东屋跟着何莲一起逗双胞胎。刚成亲的她正是喜欢孩子的时候,双胞胎又长得确实喜人,她自然是看了就挪不开眼睛,一个劲地问何莲关于他们的事情。 “他们会说话了吗?啥时候学会的呀?” “还不会呢!不过成奶奶说了,学会说话就这段时间的事,所以我每天都在教他们叫我呢!要是倒时候他们会说的第一句话是姨姨的话,大姐的脸可就好玩了,哈哈……” “你这小促狭鬼……” 堂屋里王琼花和何莲聊得正欢,何有田却被一摞书吸引了心神。他看到茶几上摆放整齐的《三字经》、《声律启蒙》等启蒙书,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刚进私塾的时候,他笑着拿起了其中的《三字经》翻了起来,然后一张纸条从书中掉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别人家做客,而主人家现在还不在,他有些羞怒地弯腰拾起了那张纸,眼睛一瞟发现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百福配方”。 百福? 不就以前何桃送过到何家的那个吃食吗? 这东西倒是从来没在别处见过,当初送去的时候大周氏还嫌弃说“眼巴巴的送来东西也不知道送点肉食来”,可是上桌吃饭的时候,她却吃得挺欢,连向来不爱说话的何志高也赞了一句,好东西。 好东西?只有何桃会做的好东西! 何有田扫了一下门口,发现何莲正和王琼花聊得欢,根本没关注东屋里的事情,他赶紧对着秘方背诵起来。 “第一步:黄豆用水发泡,第二步:用石磨磨豆浆,一边磨一边加水,第三步:煮豆浆,边煮边撇去面上的泡沫,第四步,点豆腐,比例为十斤黄豆六两卤盐。豆浆凝结后即为百福。衍生品:一,将百福花盛入铺包有布木托盆或者其它容器,盛满后用布盖上,盖上木板,压制一刻钟即为百福;二,将百福花盛入木托盆里,用布包好,盖上木板。板上盖上石头,压净水分,即成百福干。” 本身就是白话文,内容也不复杂,何有田看了一遍就牢牢记住了,他着重看了一遍卤盐与黄豆的比例后将纸放回了原处。 “傅二叔,傅二婶,你们来啦!我大姐和大姐夫还没回来呢!” “知道,我们刚好遇到念宗了,他们俩被你容大奶奶找去了,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傅泉和吴氏说话间就到了东屋,何有田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叫上王琼花就要离开。 “二哥,二嫂,不如再等等啊,他们就快回来了!”,何莲想要留住他们。奇奇怪怪地来了,咋又奇奇怪怪地就走了啊! 何有田笑了笑说:“不了,我们还要回镇上去,就不坐了。” 在回到镇上的路上,何有田就意识到了他无意中看到的秘方的价值,意识到了自己手里捏着了一夜暴富的机会。 何桃那丫头咋会留着这么好的东西不用呢? 难道她看不上这点小钱?不可能!傅家也不是大富大贵,充其量也就是算是富农而已,连大户都算不上。 他想起看到的那张纸的字似乎写就的时间不一,做水百福的应该是最先写下的,颜色隐隐有些褪色,后面写做百福和百福的字迹要离现在近一些。 也就是说,很可能何桃不是不想卖,而是在等着完善了秘方以后一起卖! 他一晚上辗转反侧,思考着要怎么利用这个秘方发财,他想起自己马上就会有十两银子,如果用来租个铺子开店的话也是绰绰有余。 可是这么一来,他“借鉴”秘方的事情很快就会暴露。这事也不是空口无凭,村里好几户人家都吃到过何桃送的百福,太叔公就在他面前夸过说何桃有孝心,知道他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每次做了百福就会送一份过去。 别的人说啥无所谓,太叔公德高望重,要是他到时候说一句何有田的秘方是偷来的,依据《何氏家规》:偷盗者一经发现属,一律逐出家门。没有家族作为依靠,他这个四肢不全的人能有好日子过? 何有田想啊想最终决定把秘方卖出去! 有银子了以后一定要分家! 大伯蠢笨愚孝,大婶软弱无知,大哥大嫂么则是鲜廉寡耻,老二虽然还算靠谱,可是也是个蠢人,连讨长辈欢心都不会,而且,关键是他与何莲两个同何桃最是要好,经常会在家里说关于大荒地的事情,每一次都像是在冲着他说“你费尽心思把大姐卖了,可是她却过得比你好多了!”。 他早就受够了跟大房的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了银子一定要分家! 等他拜了师学了艺,做了黄家的账房,每个月拿着高的例钱,拿钱出来用着也不惹人怀疑了。 在何有田的满心算计中,第二天下午大周氏送了银子来,他拿着五两去黄家拜师,谁知道竟然被黄大户看上了! 黄大户让他陪自己的小儿子读书,每月的例钱也给的足够,相对于跟着罗账房学艺第一年工钱分毫没有白做工更是有利于他的计划。 何有田自然是同意了,并且在麦收时回家告知了家里这个好消息,拜师银子他自然没有还回去,那十两银子他自有用处,扯了谎说是用来打通关系走后门就圆过去了。 第86章 盛夏(五) 黄大户给何有田分了个单独的小院子,以便他能带着妻子上任,也正好方便了他的计划。 何有田如同何桃当初一样,买了石磨、黄豆、卤盐工具、材料,在小院的里自己做起了豆腐。 他的举动自然是没有瞒过日夜跟他相处的王琼花的眼睛,当然,他也没想过要瞒着她,并且还把方子的来源也一并交代了。 “有田,咱们这样偷了阿桃的秘方,要是让她知道了,咱们可咋办啊?”,王琼花一边帮着磨豆浆一边忧心忡忡地说。 “你不用担心这个!等做成了以后我立马就去省城卖掉方子,隔了一百多里路她能知道?琼花,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我以前就说过绝对不会让你跟着我受穷的。”,何有田觉得自己的计划十分完美,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他嘴角一扯略带讽刺地说道:“就算以后她知道省城有人在做百福了又能如何,难道就兴她何桃能想出这个点子,别人就都想不出来了啊……” “自然可以!” 女声突兀地响起,小院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穿得妖娆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何有田和王琼花眼前。 “但是,表哥,你得先让我闭嘴才行!” 何有田的眼睛猛地一睁――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荷花的大女儿,那个被卖了一年多的周可人! “二表哥,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吧?”,周可人扭着腰走到了二人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琼花。 王琼花有些怯懦地拉住了何有田的袖子,小声问:“她是谁?” 没等何有田开口,周可人又笑着问道:“你就是二表嫂吧?果然漂亮,怪不得我二表哥念了那么久......” “你是有田的表妹?”,王琼花虽然是在问周可人,眼睛却看着何有田的。 何有田点点头反握住王琼花的手说道:“她是我姑姑的二女儿,我跟你讲过的,周可人!” 王琼花哦了一声,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那手绢捂住了嘴巴――周可人不是被卖了吗? “看来,表嫂是知道我的事情的。(.)”,周可人一手捂住微微凸起的肚子,缓缓地坐上了原本王琼花坐着的小板凳,慢悠悠地说道:“表嫂也是知道我被家里人卖了,奇怪我为啥会在这里吧?” 周可人跟王琼花一样,天身丽质,自小就被家里的长辈贴上了摇钱树的标签,就等着他们一朝长成后就能换来一大笔彩礼钱。不同于王琼花的逆来顺受、在家从夫,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既定的命运。 只是,她运气不太好,最终落得一个被家里人卖掉的下场! 不过,这是她的不幸,也是幸运。如果没有被卖的话,她就不可能被黄耀祖买了,不会过上如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 作为黄耀祖的小妾,其实何有田一进黄家门她就知道了。 一开始她是担心的,因为她并不希望周家人知道她的情况!如果让周家人知道她现在是黄大爷最宠爱的小妾,生了黄家第三代的大小姐,必定是会如狗闻到骨头香一样地找上门来! 一想起周家那些人的嘴脸,无耻贪婪的德行,她就忍不住犯恶心! 既然出了周家门,被他们论斤卖了,她就没想过再跟他们扯上关系! 之前黄耀祖说起过要提携她的家人,她当时就告诉他说她的家乡并不在南山县,而且家里人早就死完了。 若是何有田揭破了她的身份,虽然黄耀祖看在她能生的份上不至于太过责怪,可是心里多少也会留下怀疑的种子――作为一个小妾,最不需要的就是主家的怀疑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暗中观察何有田他们夫妻俩,毕竟是同在一个大院里,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与其将来被撞破还不如她自己站出来讲个清楚。 她知道何有田读过圣贤书。在没被黄大爷赎身之前她也在花楼里待过一段时间,见多了读书人的虚伪和假正经,她以为自己要说服何有田帮她保守秘密会要花一番心思,没想到居然让她撞破了何有田的秘密! 偷东西?哈,又是一个不要脸的读书人,居然偷到自己妹子家里去了!周可人想着眼睛便眯了起来,嘲讽地看着何有田。 何有田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周可人。 “二表妹,你……” “想问我为啥在这里?”,周可人一手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一手装模作样的扇着团扇,慢条斯理地说:“我如今呢是黄大爷的人,也算是你的东家了吧。” 黄大爷的人?何有田看着她的肚子,想起之前黄耀祖新得的女儿,自然也就明白了周可人如今的身份,不就是做了黄家的姨娘嘛!玩物一样的东西!东家?真是笑话! 何有田看着周可人没有说话。他相信她这么贸贸然地找上门来,肯定不只是为了找他的麻烦,就算是他现在也不在乎了。况且,他隐约看到了周可人眼里的心虚,说不准她还有求于自己呢! 果然,周可人见何有田不为所动,心里就有些慌了,扯出一丝笑说道:“虽然是东家,但是咱们毕竟是亲戚,你说是不是?” “是,确实是亲戚。”,何有田笑了笑:“既然是亲戚,表妹不妨有话直说。” “我来找表哥你也有没有别的事情,只是希望你不要与我相认,回去以后也别告诉别人我的事情,”,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何有田的脸色:“你守住我的秘密,我也会守住你的秘密,如何?” “我的秘密?”,何有田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不改色地说道:“不管你以为知道我的什么秘密,对我而言都不是问题。” “真的不是问题吗?我可是知道如今的阿桃表妹可不如以前那般好说话了,她可是为了银子不认人的。你确定她要是知道你偷了她的东西会这么算了?” 何有田心里一紧――这女人果然是都听到了!不过,既然大家是自有所求,也没必要撕破脸皮的必要。 何有田心里松了一口气慢腾腾地说道:“表妹放心,我不是多事的人。” “那就好,我也不是多事的人!”,周可人急急地说道。 何有田笑着说:“不过,这事情又不是什么大秘密,你确信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这个就不用表哥担心了!” 她一个姨娘成天都在后院,哪来的机会接触外面的人,咋可能被人发现?周可人既然达到了目的就不愿意多说了,摇着团扇又妖妖娆娆地走了。 见着她走远了,王琼花赶紧去关紧了小院门,拍拍胸口说道:“这是你表妹?咋这么吓人呢,你没见她看人的眼神都是冷嗖嗖的,她能相信吗?会不会去告密啊?” “她不会的,她要是说出这事就会跟她家里人扯上关系。”,何有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我跟她手里都有不想别人知道的事情,只要我不说她的事,她就会闭紧了嘴巴。” “她为啥不愿意跟家里扯上关系?”,向来奉行“天下无不事的父母”以及“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王琼花十分不能理解。 “她现在过着穿金戴银的好日子,咋就能狠得下心不去管父母呢?” 狠心?这算什么狠心?! 她可是能把青梅竹马的恋人推下山崖的女人,这点又算是什么? 这事何有田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那时他还在私塾念书时,听说周家村那有一片林子开满了迎春花,就约上了何有志一起去踏春。无巧不成书,正好就遇到了同在那里的周可人!当时他们隔得远远的,他还没来及唤她就看到一个相同年纪的男孩子跑到了周可人身边。 何家的几个小辈小时候还是经常有机会去周家做客的,毕竟那里是大周氏的娘家,又是姑姑荷花的婆家,一年去个几次自然不可能不认识周家的隔壁邻居。何有田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男孩是何花家邻居的大儿子徐宝成。 周可人和徐宝成见了面就凑得很近,亲亲热热地说话,一看就知道是远远超出了普通邻里的关系。 那时心里也有了心上人的何有田自然不会去打搅,反而拉着何有志去了林子的另一边,避开了一对小鸳鸯。 正如何有田自己的初恋一般,周可人跟徐宝成最终也没有好结果,他因为那女人断了一条腿成了瘸子,而徐宝成在传出定亲的消息不多久后就被周可人推下了山崖,当场毙命! “周可人这个人向来都是心狠手辣,你以后千万不要跟她接触!”,何有田拍拍王琼花的手说道。 王琼花点点头:“我知道了。” “明天我就去会去跟黄大户请假去省城,到时候我会把你送回你娘家暂住一段时间,你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接你……”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王琼花不解地问。 “这次去了不是一天两天,我又不能随时把你带在身边,留你一个人在客栈我怎么放得下心?”,王琼花又生得貌美,带出去了不是狼入虎口吗?其实送去她回娘家也是何有田不得已的选择,可是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地方能安置她,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反正岳父岳母贪财,到时候随便给几个钱他们就会守口如瓶的。 “好吧,我会好好待在家里的,你放心,只要你不去接我,我连家门都不出去,不会坏了你的事的。”,王琼花靠在何有田的肩膀柔柔地说。虽然她认为何有田做的事情是不道德的,但是她心里不赞成也好、不舒服也好,都是不能拖他的后腿的,毕竟他的出发点却是为了他们两个的将来。 于是,第二天下午何有田就以“祖母病重必须回去尽孝”为理由向黄大户请了假,出了黄家就带着王琼花直接去了岳家,用一两银子让岳父、岳母乖乖听话后他便趁着夜色出发了。 第87章 盛夏(六) 柳树镇逢集,何桃要去镇上采购,就把何莲和双胞胎送到了傅家二房。 二叔傅泉带着傅雷出门跑货还未回来,傅田和傅超两人在镇上里看店,傅磊一大早就挎着猎弓进山去了,二房就剩下一群娘子军。 何桃进门的时候二房的女人们刚起床,正在水井边梳洗。傅婷婷眯着眼睛任由唐文妹将她的小脸搓来揉去,傅连城站在旁边排着队,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都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可是两个小家伙一听到何桃的声音立马就精神了,抬起头看向何桃的方向喊道:“堂婶!” 何桃自己是个好吃嘴,家里总是堆满了各种零食,两小家伙得过了便宜后一见到何桃就想到好吃的,每次看到她都闹得不得了。 何桃从善如流地掏出一包糖果分给了两个小家伙,换来了一句“堂婶最好了,谢谢堂婶” “你就是太惯他们了!”,唐文妹嗔了一眼。 “小孩子嘛,惯一点也无所谓啦!” “我今天要去镇上,就把冬枝和冬叶抱过来了,要麻烦你们帮忙照看一个上午。” “有啥麻烦不麻烦的,看孩子而已,何况你还带来了小帮手呢!”,唐文妹见怪不怪地接过了何莲手里的大包袱,不用看也知道里面里面肯定是尿布、换洗衣服和灌满的奶瓶,放下包袱后又夸了何莲一句:“小莲儿可真是能干,也不知道以后谁家有福气把你娶回去当儿媳妇呢!” “文妹嫂!”,何莲听了这打趣羞得跺了跺脚。 “小莲儿害羞了!羞啥呢,你都十三岁了,离那天不远咯!” “早着呢!才十三岁,我还想小妹多帮我几年呢!”,何桃一想到没有何莲的日子就心慌慌。 唐文妹听了颇有些哭笑不得:“哎哟,你这个懒骨头哦!难不成你还想留她十年、八年的啊,你倒是轻松了,她以后可就完了!” “我哪会那么不醒事啊,十年八年的我可不敢想……” “你是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对吧?” “哎,谁让咱们小莲儿太贴心呢!” 正在拧帕子要帮傅连城洗脸的吴氏着他们的对话手里的动作慢了几分,侧头偷偷何莲的表情。(.)只见她也就是一开始红了下脸,后来却一直很淡然地听着何桃和唐文妹谈论她的终身大事,看起来似乎啥想法也没有。吴氏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现在根本就没那方面的心思呢!老四的事情看来有得熬了! 安置好双胞胎以后,何桃就坐着念祖架的牛车出发去镇上了。婶侄俩先去了农集,将路边摊在售的所有时令水果扫购一空,接着又去肉铺买了鲜肉、排骨。何桃让念祖把东西搬回车上,她自己则去布庄选布料。 “阿桃!许久不见了!”,值柜的绣娘是何桃的老熟人林香秀:“今个你家那口子咋没陪着你一起来啊?” “他出门了啊,只好我自己来咯!”,何桃笑着走进了布庄。 “今个又要买点啥?” “素色的细棉布来六匹。白色的三匹,藏青的两匹,诸色的一匹。”,布庄的选择虽然多,可是何桃一向只喜欢细棉布,贵的也不是买不起,她就是觉得那些布料太娇贵,动不动就抽丝了、划破了,穿着太费神了。 林香秀按照她说的把布匹从货柜上搬了下来,喘着气说:“我说阿桃妹子,你家里人穿衣服也太费了吧,今年才过了一半你都买了好几次布了,每次都是五六匹的买。你说你在村里开裁缝铺子我都信了!” “……”,有这么夸张吗?再说了,她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林香秀以前跟她说的――给小孩子做衣服的话用大人的里衣改制最好,磨软了不会擦到婴儿娇嫩的皮肤!因此大荒地不分大小每个人都有七套里衣,一天穿一套,一月换一茬,然后就全拆了做双胞胎的小衣服或者尿布。 “对了,有没有那种料子是适合给老人做衣服的啊?要好一些的。”,何桃想起八月二十七就是孔圣人的诞辰,这日子有点像是现代的教师节,不过呢不是学生给先生送礼,而是读书人结伴去祭拜孔子。太叔公帮了不少忙,又是念宗的启蒙老师,做套衣服送给老人家也是应该的。 “这种最好咯,料子也软又滑,而且是印着‘福’字,老人最喜欢这样的了!”,林香秀抱下来一匹诸色的料子让何桃看,还颇为感慨地说:“你还真是孝顺呢!你奶奶病好点了没?” “哎?!”,何桃疑惑地看着林香秀,完全没弄明白这话从而来。 “不是给你奶奶做的?” 何桃摇摇头。 “哎呀,对不住,我听说你奶奶病了,还以为你是想做新衣哄老人开心呢!”,林香秀猜错了客人的心思,笑得有些尴尬,她心想幸好何桃是个性子好的,不然估计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了。 “没事,我奶奶不喜欢不实在的,送药材吃食啥的她最喜欢,”,何桃装作不在意地说:“你咋知道我奶奶生病了啊?” “那啥,你娘家的二哥不是在黄大户家做伴读先生嘛,前几天我去给黄大爷的周姨娘送新料子,正好看到他在跟黄大爷请假呢,说是你们奶奶生病了!你二哥可真是孝顺,黄大爷当时挺生气的,说是要扣他一个月的工钱呢,他脸色都没变一下,一定要回去尽孝!” 柳树镇虽然是小地方,可是也不至于大家都相互认识。何桃很肯定自己没有跟林香秀提起过家里的事情,她又是怎么知道何有田跟她的关系的呢? “哎,原来你认识我二哥啊!” “哪是认识你二哥啊,你二嫂我倒是认识!你这话要是让我家那位听到了准定又要醋了!”,林香秀装作很担心的样子叹了口气。 何桃跟着笑了笑接着问:“哦,你认识我二嫂王琼花?” “是呀,你二嫂没出门的时候也常来卖绣活呢!前段时间她不是跟着你二哥住在书店嘛?她一个人在镇上谁也不认识,闲着也是无聊,偶尔就会来跟我来说说话,后来说啊说啊的就说到你了,我这才知道原来你们俩是姑嫂呢!你说这巧不巧?刚好我跟你们俩都聊得来,这不是缘分嘛!” “是,确实是缘分!”,何桃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道。她很肯定大周氏没有生病,何有田和王琼花也没有回榕树村! 何有田为啥要说谎呢?他和王琼花又去了哪儿呢? 这件事说不出来的怪异,她一边想着事一边往外走,怎么也想不明白,临了上了车要回去的时候,她突然有了个主意,让念祖暂时先别走,她决定去给何有田找个小麻烦! 一刻钟后何桃站在了黄大户家门口。 “大哥,麻烦您一下,我二哥是你们小少爷的伴读,他娘子跟他都住在府上,能帮我叫我嫂子出来一下吗?” “你是说何先生啊?他几天前就回家去了啊!”,门房不解地说。 “哎?咋可能啊,他明明就没回去啊,您不是哄我的吧?” “你这小娘子,我哄你做啥呀,你到底是不是何先生的妹子啊,你家奶奶生病了你能不知道?” “胡说啥呢?我奶奶才没生病呢!真是晦气!不跟你说了!” 何桃说完后就装作恼怒地走了,一边走一边用那门房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真是奇了怪了,二哥明明没回家啊,奶奶也没生病啊,搞啥啊这是……” 走了一段路后她偷偷扭头看了一眼,果然那个门房已经不在了,肯定是去跟黄大户打小报告去了! 报了半箭之仇的何桃身心愉快地回家去了,一路yy着何有田被东家发现说谎后被骂到傻叉的情形,笑得各种舒爽:让你丫阴测测的装高深!活该被扣工钱被骂死! 与此同时,进山打猎小有收获后归来的傅磊刚进了村子,想起林八斤娘之前跟他说过想买一只野兔子打牙祭,正好他今天打了两只,进了村子后他没急着回家,直接拐去了林家。 林八斤家住在村东头,跟高寡妇家就隔了一小片竹林――而且,林八斤的爹曾大白天翻过高寡妇家的墙。 那时候高寡妇刚从外地回来不多久,虽然已经跟隔壁村的张三、李四之流的有了首尾,可是她还真没跟本村的人有过瓜葛,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好名声”,以正她的“清白”,林八斤的爹被她用扫把打了出来。 至于这事村里人事怎么知道,就得说说八斤娘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了。 出了事以后,她没想着隐瞒不说,反而到处跟别人讲。她住在高寡妇家不远,别人没看到的事她可是一清二楚,那个“货郎来了进去讨水喝,出来以后两腿发软”的事就她传出来的。 她一开始的盘算是好的。自己男人是肯定没错的,都是让高寡妇给勾引的,一定要让村里人都知道高寡妇是个如何不守妇道、不要脸的,最好能激起了众怒把高寡妇赶出榕树村,以绝后患! 谁知道弄巧成拙,却把八斤爹好色的名声传出去了,她自己也得了长舌妇的称号,从此夫妻俩都被人敬而远之,即使后来高寡妇浪荡的名声被爆了出来,也没改变什么。 而他们的独子林八斤也因此受了无妄之灾――人都说了,八斤爹那么好色,谁放心把闺女嫁过去,要是闹出啥公爹强了儿媳的糟心事再后悔那可就晚了! 因此林八斤都十六了还没找到愿意嫁进他家的媳妇。 “不要脸的女人,真是个祸害啊……”,傅磊嘀咕着在竹林里穿行,正想扭头冲高寡妇家啐一口的时候,他却看到了骑在墙头上不知是要出来还是正要进去的何有梁!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有了雄心壮志――八月份31天每天三更!!! 第88章 盛夏(七) “梁子!” 傅磊把东西一扔,三步化作两步转眼间到了墙根下,抓着何有梁的一条腿就把他从墙上拽了下来,两人应声倒地。 傅磊一翻爬起来就给了何有梁一拳。 他就说呢,前段时间何桃莫名其妙地问他何有梁最近有没有啥不对劲的,让他平时多注意注意。他那时候没多想,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你他妈疯了吗?!我,算了,跟我走……” 傅磊想明白了以后就挥拳又打了何有梁几下的。 “石堆……”,何有梁架起手挡,满脸通红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你闭嘴,我就说呢,你最近一直不对劲,叫你进山也不去的,一天到晚地在村里瞎晃悠。原来是忙这个来了,怪不得堂嫂让我多注意你有没啥不对劲的……” “不是,石堆,你先松开我,咱先躲躲……” “躲啥?你现在知道躲了?翻墙的时候咋就没想啊……” “不是,我估摸着我大哥就快来了……”,何有梁涨红了脸说。就他一个人被看到还无所谓的,反正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傅磊是牵连进来的,不能让他也坏了名声。 傅磊一听说何有栋也要来立刻就炸毛了:“啥?!你大哥也来?!卧槽,你们兄弟还能再不要脸一些吗?我以前咋就没看来你是这种人呐!” “不是你想的这样,总之,咱先走吧!”,何有梁拉住傅磊往竹林里拖。 傅磊却很嫌弃地甩开他的手说道:“走就走,别拉拉扯扯的……” 俩人刚躲进竹林的草堆里不多久,何有栋就一步三回头地来了,到了墙脚下四处望了一圈后动作熟练地一扒拉就上了墙,翻进进了院子就没再出来。 “行了,你大哥顺利进去了,你的事咱去大荒地好好说!”,傅磊从草堆里钻出来,吐了一口唾沫,很是嫌弃地“呸”了一声:“男盗女娼,不要脸!” “去那做啥啊?”,何有梁一听说大荒地就有些不情不愿的,这事情他是自己想出来的,早就知道何桃不会同意,所以才瞒着的。 “你说去干啥?我堂嫂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让我看着你呢!既然这事我已经知道了,那肯定是要跟她说的,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咋说过去吧,你姐非得揍死你不可!”,傅磊捡起地上沾满了灰的野兔子率先走了。 确实是,早晚大姐都会知道的,还不如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好。何有梁想了想也是,一瘸一拐地跟着傅磊往大荒地去了。 到了大荒地才知道,何桃他们都不在,家里就念宗一个人看家。 “莲姨和妹妹们在二爷爷家了,哥哥和婶婶去镇上了,说是午饭前就回来……”,念宗告诉傅磊和何有梁。 傅磊自从对爹娘坦白了心事,被傅泉骂过不准随意妄为免得坏了姑娘家的名声后,他就一直忍着没来过大荒地,都快半个月没见过何莲了,还真是怪想她的!一听说何莲去了他家,心里一喜,面上却装着没啥的样子对何有梁瞪了一眼说道:“我先回去了,你留着跟堂嫂解释吧!” 说完就扛着猎物一溜烟地跑了。 何有梁叹了口进了屋坐下等何桃回来坦白自己的罪行,耳朵里是念宗诵读的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还有知了的叫声,他越听越烦躁,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他想起何有田回家来说自己成了黄家伴读先生的那天,虽然当着大家的面何有田是一口答应以后带着大家过好日子,私底下却偷偷对大周氏说应该分家了。 “一两银子虽然多,可是也经不起这么多人一起花。咱们家也该分家了,分了家您跟着我,我的银子您随便花,总好过大家在一起过半饥不饱的日子……” 他当时虽然难过于何有田的忘恩负义――这才刚靠着他挣的银子找到份好活计,就想着要跟大房划清楚关系了,可是转念一想如果真能分家的话也不错,虽然被坑了十两银子,可是以后的每一两银子都能自己做主。 谁知道,一向被他认为贪财抠门的大周氏却一口否决了何有田的提议,还语重心长地说:“那十两银子大部分是有梁赚的,他当初是不同意拿出来的,我却坚持给了你,你说是为啥?是因为我偏疼你么?虽然十个指头有长短,我确实是偏疼你一些,可是也不至于偏到没边了!我之所以把他娶亲的银子给你去拜师就是因为我相信你能成!你成了以后能提携家里,老二要说亲,老大那个蠢婆娘我也一直想休了再给他娶个好的,他们俩没本事,以后都要靠着你,还有你大伯大娘,我跟你爷爷两个老的,都等着你来养,这才是你该考虑得事情……” 他当时站在后院的窗户下偷听,听了大周氏这么一席话后心里满满都是说不出来的滋味,一直以来的疑问是解开了,可是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清明,而是更多的苦闷。奶奶并不是像他们一直以为的那么偏心,只是她行事上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总结起来就是:谁行谁就能占取得更多的资源,但是成功以后一定要为全家人做牛做马! 如果是在何有梁没动过脱离家族的心思时知道大周氏的想法,他也许会觉得愧疚,愧疚于自己的短视,可是这一切是在他动了心思以后知道的,他非但没有觉得愧疚,反而出奇地愤怒。 何有栋要是看不上自己婆娘就自己挣钱重新娶一个啊! 何有田要是有本事的话就别用他何有梁挣的钱啊! 只听说赡养父母、祖父母的,没听过有了出息连叔伯家的上下几代的事情都包干的! 难道一定要搅和在一起吗? 就不能放开手让他们各自过舒心点日子吗?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很多年,也许要到大周氏、何志高都死了才能结束,何有梁就糟心得不行,感觉这家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正好他发现了何有栋的秘密,又知道《何氏族规》中有通奸者逐出家门的规定,他就下了决心,哪怕是自毁名声也要离开何家! 当然他是没打算真跟高寡妇干那事的,他只是想被别人“看到”。如果只是一般的村民,遇到不爱管事的事说不定看到就算了,大部分也许会跟相熟的人之间偷偷说上几句,除非是村里那几个出了名的长舌妇,不然没一个人能让他达到预期目的――可是村里的女人都恨不得高寡妇家根本就不存在,哪可能那么巧就去那里抓他的奸呢? 思量到了最后,这个“别人”的最好人选就是他的好大哥,高寡妇真正的奸夫――何有栋! 如果是何有栋要知道了他跟高寡妇有一腿的话,以他如今的品性肯定会忍不住来敲诈一笔的。只要他引导、激怒得恰当,最后肯定能成功地让何有栋去族长――太叔公那里将此事闹开,达到被逐出家门的目的。 计划是从五天前开始的,他先是故意在何有栋面前唉声叹气,引得何有栋问东问西了半天,他才装模作样地分了几次把烦恼都说了。 “我,看上了一个姑娘,也不是姑娘,年纪也比我大,可是我真的觉得她挺不错的……” “爹娘肯定不会同意,她嫁过人了,嫁过两次……” “虽然有人说她命硬克死了两个男人,以前不是也有人说大姐是扫把星,她现在跟姐夫不也是好好的么?也许我跟她也行……” “她还不知道,但是我想告诉她,也问问她对我咋看……” 在确定何有栋猜出了他所谓的心上人是高寡妇以后,他才当着他的面偷偷摸摸地出了门,放心地爬上了高寡妇家的院墙,骑在上面等着何有栋来了以后再进去“偷情通奸”,谁知道这么巧,竟然就遇到了傅磊! “哎……”,何有梁扶额哀叹,却不小心碰到了被傅磊打伤的地方,不由得抽了口冷气:“石堆下手可真够重的!” “有梁叔,你是跟人打架了吗?”,念宗放下书本问他。 “……”,被念宗清澈的眼睛盯着,何有梁顿时有了种羞愧得要死的感觉,他抬手挡住伤处支支吾吾地道:“没打架,是,是不小心摔的,摔的……” 念宗跟念祖当乞丐的时候经常被年纪大的人欺负,抢他们的吃的,不给就被拳脚相加地打一顿,每次念祖脸上的伤就跟何有梁现在一样。哼,他又不是傻子,才不信呢!他歪着脑袋看着何有梁,脸上带着明显的不相信。 “那啥,我先走了!” 何有梁慌不择路地逃了。 与此同时,高寡妇家。 “冤家哎,你咋大白天地就来了啊……”,徐娘半老的高寡妇挂在何有栋身上半是埋怨半是惊喜地说道。 何有栋扒拉掉缠住他脖子的手,色厉内荏地问道:“我小弟没来你这?” “说啥呢……”,高寡妇嗔了一眼娇滴滴地撒娇:“好哥哥哎,难道你以为我跟你那个何有梁小哥有啥?我连话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自从跟你好了以后,我可是清清白白的……” 何有栋明显不太相信:“真没啥?我那弟弟可是被你给迷住了……” “这能怪我吗?又不是我被他迷住了,再说了,他会迷上我不正是说明你眼光好嘛,你看,你不就是喜欢我这样的嘛……”,高寡妇说着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又伸手去脱何有栋的:“你媳妇回来以后你可是好几天没来了,我想死你了,冤家哎,咱俩啥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啊!” “……”,何有栋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了,他敢肯定这几天何有梁跟他说的就是高敏,要是他们俩真是没啥关系的,他为啥会说那些? “难道……” “啥?” “我得回去了!”,何有栋一下子站了起来就往外走。 “哎,咋说走就走啊,你死人……”,高寡妇慌忙整理衣服想追上去,等她出去时何有栋早就翻墙走了。 第89章 盛夏(八) 老幺肯定是发现他跟高敏之间的事情了! 这几天跟他扯那些其实是在警告他,说不定刚才他在高敏家的时候老幺就在外面!他得早点找到他,这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何有栋离了高寡妇家就急急忙忙地到处找何有梁,最后在大荒地附近看到了浑身挂彩的何有梁,可是何有梁一看到他掉头就跑,任凭他咋叫都叫不住。[] 何有梁哪好应声啊,见了面他这脸上的伤咋说,说是跟傅磊打架打的?按照大周氏的个性可不得闹上傅家去啊?说不是傅磊的错,原因又咋解释啊?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这才衰了一次就提不起劲头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一个人想事情的时候,想什么都是“yes,ican!”,可真是到了临头,尤其是还在关键处被人打断过一次后,就想什么都是“我那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何有梁现在已经歇了自毁名声的心思了,不止如此,他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尤其是到了大荒地以后,想起何桃夫妻俩为了洗刷莫须有的“扫把星、丧门星”做出的诸多努力,他觉得自己的做法简直是把檀香木当材烧,太不知好歹了! 他现在只想着上哪一个人好好待着,对了,最好是能离开几天,等脸上的伤好了再回去!至于要咋脱离何家,也不急于一时了,以后总能想出不这么自损的办法! 他这么想着就朝山里走了去。 “他这是啥意思啊?”,何有栋犯嘀咕:“老幺看起来不对劲啊,咋跟老二一样的,瘸了腿似的,跑起来一弯一拐的啊,哎,脸上好像也是青青紫紫的,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呀!哎哟!这是刚被人给打了?!” 何有栋背着手,嘴里咬着狗尾巴草,一晃一晃地朝家里走去,嘴里念念有词:“嗨,要是刚被人给打了,那肯定没在高敏家等着捉奸啥的了!打了与我何干呢,反正一天到晚也是对我爱理不理的,活该!” “哎,不对啊……”,何有栋眼睛一转:“看那样子,像是刚从何桃那丫头家出来啊,难不成是被傅石打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何有栋立马跟喝了鸡血一样的来了劲,把嘴里的草根一吐,“嘿嘿”笑了起来:“奶奶这下子可得高兴了,终于有机会让何桃那丫头出点血了!” 大周氏和何富国都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异口同声地问道:“啥?有梁被傅石打了?!” 何有栋吊儿郎当地点点头说:“是呀,我看着小弟从大荒地那边出来的,脸上全是印子,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被打得可惨了!”” “你确定没看错?”,何富国问。 “你看到的真是有梁?”,大周氏也是不相信。 何有栋很肯定地点点头:“哪能看错啊,那是我亲弟弟啊!”, 这事太说不通了啊!傅石干啥打何有梁啊?何家就他和何莲跟傅石一家子最要好了,没理由啊!说是被别人打了再去的大荒地他们还容易相信些! “你瞎说啥呢,傅石打他做啥啊!你少惹事啊!”,何富国拍拍桌子说道。 何有栋也不理何富国,只是对着大周氏解释:“奶奶哎,您想啊,我当时叫他来着,他明明听到了却装作没听见,还一趟就跑了,明显就是在躲着我呢!你说这被打了为啥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啊?他这不是摆明了是在包庇打他的人嘛!除了咱家自己人外您说还有谁值得他包庇啊?不就只有何桃他们两口子了啊!?大妹一个女人能有那个力气啊,我看小弟那样子,准定是傅石给打……” “这,傅石打他做啥?”,大周氏还是半信半疑。老大的说法听着是挺有道理的,可是仔细想想还是不太对劲啊! “我哪知道啊,反正不管是为啥,也不能把小舅子给打成那样啊,小弟还护着他,你看这都快午饭时候也没回来,不就是怕咱看到怪罪何桃他们么,你说小弟也真是的,大妹那有钱,还怕陪点汤药费么……”,何有栋抓着大周氏的点,说到汤药费时故意加重了音。 大周氏果然上钩,一拍桌子站起来对何有栋说:“混账,混账,太混账了!居然敢打小舅子,这是不把咱何家放在眼里了!我得上门讨个说法去,汤药费可不能让咱自己出!” “就是,我看小弟走路都还瘸着腿呢,要是留下啥病症就不好了!”,何有栋就差没明着说要大周氏多讹诈点银子了。 “娘,您也别听风就是雨的……”,何富国忙不迭地站起来拉住大周氏。 “你给我闭嘴,桃丫头是你亲生的,老幺就不是啦?!你就净会护着她。”,大周氏横眉竖目地对着何富国一顿吼,嘴巴抿了抿说道:“你给我待家里,别跟着扯后腿,有栋,你跟我去!” “哎,行,奶奶您放心,我准是向着咱自家人的……”,何有栋跟在大周氏背后不停地表决心。 何桃刚从镇上回来,正站在门口指挥念祖和念宗卸牛车上的东西,远远地就看到何有栋很是狗腿地扶着气势汹汹的大周氏朝这里杀将了过来,她条件反射地就觉得有事不好,赶紧喊了一声:“快,把车赶进去,关门!” “哎,好,马上就关门……”,念祖被她急迫的语气吓了一跳,虽然不清楚是为啥,赶紧了应了一声就跳上牛车把车往院子里赶,念宗和何桃则一人推着一扇门,牛车刚一过去就“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大周氏到了看着大门在眼前关上,跨了几步走到门前抬手就“砰砰砰”地砸门,一边砸还一边喊:“开门!躲着干啥?!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白天地锁着门,你心虚啥?!” “……”,站在门背后的何桃嘴角一抽,卧槽,特么的有这么瞎说的么?简直是故意败坏名声嘛!这里住的是你亲孙女还是杀父仇人的孙女啊?! “大妹,你开门啊,有你这么做孙女的嘛,啊?敢当着长辈的面摔门,你这是不孝!”,何有栋也跟着叫骂起来。 何桃一言不发,黑着脸站在门背后。她现在脑袋还是懵的呢,这是出什么事了,何家最不要脸的两个人居然一起来了? “婶婶,外面的是外祖奶奶和大舅么?”,念祖压低声音问道:“咋就跟土匪上门似的……” “可不就是土匪上门么!”,何桃白了一眼。她是死活没想明白,到底是出了啥事了,居然让大周氏和何有栋打上门来了,而且还偏偏赶在傅石不在的时候,真要打起来她不是明摆着要吃亏么? 婶侄俩虽然都是压低声音说话的,可毕竟就只隔着一道门而已,大周氏和何有栋哪会听不到!大周氏原本还存着一丝怀疑的,这下子已经全部相信了何有栋说的了。 老幺就是被傅石给打了,要不然他们咋不敢开门,这就是心虚! 居然敢把她这个当奶奶跟要饭的叫花子一样关在门外,实在是不孝!这个龟孙女就是欠教训! 大周氏一捞袖子,拍着门大骂起来:“你这扫把星,何家供你吃供你喝,你不想着报答就算了,居然还敢伤了自己亲弟弟?你摸摸良心问问自己,你还算是人吗?别以为你躲在里面不出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我告诉你,就算拆了你这个乌龟壳我也的把你扯出来!就没你这样当大姐的,亲弟弟不护不说,还敢让你男人打他?!你这是在家的时候没克着他出了门还不放过啊?!咱们老何家拢共就这么三根苗,伤了他你赔得起吗?这汤药费你要是不出的话,你就等着我上衙门告你不孝去!” 何桃记得成老太曾经说过,大周氏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泼辣,何桃一直以来见识到的都是她贪婪、抠门的一面,还以为成老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啊没想到,大周氏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不过何桃也从他的话里听明白了今天这出是为了什么! 傅石都出了门十天了还能伤人? 他们当他是红拂女能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还是当他练了仙法能瞬间转移了?! 再说了,就算傅石真能,他有什么理由打何有梁,吃饱了撑的么?! 她顿时有种大周氏想钱想疯了的感觉,竟然连这种无理取闹、无中生有的事也做得出来! 一向秉持“我不犯人,以静制动”为原则的何桃再也绷不住了,抽出门栓拉开了大门,对着大周氏就是一阵吼:“谁打了谁,有本事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我还跟你们没完了,咱们上衙门说话去!” “哎哟,你还出息了啊,敢跟奶奶这么说话!不孝,太不孝了,老何家咋就除了你这么个败类啊!”,何有栋率先蹦跶了起来,指着何桃的鼻子就骂。 “我怎么就不敢了?有你们这样的奶奶和哥,我再怎么也差不到哪儿去!”,何桃一开始还有些怯场,说话也是秉着“以理服人”的准则,搬出衙门来吓唬大周氏和何有栋。可是何有栋一开始跑偏了频道拿孝顺不孝顺说事,她立马就放开了,叉着腰跟他对骂:“说我不孝,什么叫做孝顺,你去问问去,那叫做‘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你们俩一个不慈一个不友的,还想我对你们怎么样啊?” 第90章 盛夏(九) “你这死丫头咋说话的?!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你这没人伦没孝道的滚孙子!”,大周氏作势就要上前扇何桃的耳光。[.超多好看小说] 何桃抬手挡住她,何有栋又上来帮忙扯住了她的手,这样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以一敌二的何桃吃了亏,被大周氏扇了个大巴掌,又被何有栋扇了一个巴掌。 挨了左右两记耳光的何桃有些懵了头――她被打了?! 虽然她脑子里有原主的记忆,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挨过张家人的打,可是前者毕竟只是记忆,后者么她那时候还是浑浑噩噩的,现在过了两年好日子了,突然又挨了打,何桃一时之间竟然回不过神来。 “你敢打我婶婶!”,念祖大叫一声冲了过来,一口气将何有栋撞到在地,念宗也跟着跑了上去,兄弟俩一起骑在何有栋肚皮上挥着拳头就开打。 念祖兄弟虽然年纪小,可是胜在人多且经验丰富、配合默契,一个压着一个打,长手长脚的何有栋一时间居然被压制得还不了手。 大周氏见孙子被打就松开了何桃,骂了一声“小畜生”就冲上去就拽住了念祖的发髻,手掌啪啪地落在他脑袋上。 听到念祖的哭痛声何桃才醒过神来,拿起门栓就大叫着跑了过去,也许是她的样子太过疯狂,似乎是要择人而噬的样子,何有栋见了不由得大喊:“奶奶,快躲开!” 大周氏闻言侧身一躲,何桃的攻击就落在了何有栋的腿上,他大叫一声一翻爬了起来,坐在他肚子上的念宗“哎哟”一声就翻了跟头。 “好啊,你这个黑心眼的!”,大周氏扶起何有栋冲着何桃大骂,摄于何桃手里的门栓,她这次没敢再上前动手动脚,想起张家人之前说的,何桃曾经拿着菜刀逼迫公婆的事,说出来的话就色厉内荏:“居然敢打亲奶奶!你信不信我告你去!” “亲奶奶?!你还要脸不要脸啊?!有本事你告去……”,何桃举了举手里的门栓,示意倒在地上的念祖和念宗到自己身后来。念祖拉着念宗两步跑了过来,直接进了工具房一人拿了一根铁棍子才一左一右地站到何桃身边,愤愤然地等着大周氏和何有栋。 “坏事做绝了也不怕遭报应啊你!有你这样的亲奶奶吗?当初你用我换银子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你是我亲奶奶啊?!你不是一直说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现在是傅家的人,跟你们什么关系?!说我男人打了何有梁,人呢?你让他出来我给我看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龌龊心思,不就是看我日子过得好想要讹上一笔吗,连这种可笑的理由都用上了!我男人出门都十多天了,他打了何有梁,你们还能再扯一点吗……” “我可是看着小弟从你家出来的,就算不是傅石打的,也是跟你脱不了关系!”,何有栋一手捂着被何桃打中的地方一手指着她怒骂:“你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他自己摔的!”,念宗吼了一句。 “你这小畜生有你说话的地吗?”,何有栋作势要上前,又被何桃手里的门栓给吓了回去,兀自嚷嚷着:“反正这事你必须得给个说法,汤药费必须要赔!” “简直是笑死了!说不过我了就扯这些了啊?!真是不讹到钱就不死心了?!何有梁从我家出来的受了伤就跟我有关系啊?那你家那小闺女还是死着出了何家门的,难道也是你们给弄死了的啊?!” “你,你……”,大周氏指着何桃的手抖得跟抽风了似的,何有栋那个哑巴闺女的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至今她每天早晚都会偷偷给点上一炷香,乞求佛主的原谅,希望那个无缘的孙女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原本她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被何桃无意间的一句话又唤起了内心的惶恐,她仿佛又看到那个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青紫色婴儿,张着嘴巴无声地问她――为啥要杀了我? “不过你们这种人我也不奇怪了,为钱银子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当初是谁为了银子诬陷何有梁害得张大花流产的?当初又是谁把自己孙女当成牲畜捆起来卖了的?!人穷志更穷!简直是不要脸得鬼都害怕!何家的祖先要是知道有你们这样的后人,投了胎都会死回来扇上你们两巴掌!”,泼妇mood全开的何桃就跟打了肾上腺激素一般,嘴皮子翻得老快,话说得溜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噼里啪啦一个字接一个字就跟巴掌一样地拍向何有栋。 她就想起自己刚才的憋屈,一边说着一边朝何有栋靠近,手指快触到他鼻尖的时候,迅速地扬起手“啪”地一声扇了他一记,为自己报了仇。 “你敢……”,何有栋怒目而视。 何桃和念祖、念宗动作划一地举了举手里的“武器”,她扬了扬眉毛说:“我敢,当然敢,不信的话你可以再试试看!” “你……” “我什么我?!你这种人,为了银子能跟高寡妇睡觉,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没了的,人人得而诛之!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没脸没皮……” 男人和女人本来就不一样,前者倾向于用拳头解决问题,而后者嘴皮功夫更厉害些,何家骂队的主力被何桃一句话破了功,现在还没醒过神来,替补的何有栋武力又被“压制”了,而且又被何桃揭穿了与高寡妇通奸的事实――虽然有些出入,他可是一直花钱睡高寡妇的,可是也改变不了他睡了高寡妇的事实,祖孙俩齐齐落败。 正好,河对岸的容家人听到这里的吵闹声赶了过来。 傅容两家就隔着一条河,何桃他们吵架正在兴头上,哪儿会控制音量,容家人虽然没在现场从头听到尾,可是也抓住了足够多的重点,人一来就七嘴八舌地劝起来架来。 “富国娘,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咋还不懂事啊,有啥事不能问清楚再吵,这样没理没由的闹不是让人看笑话嘛!”,容老太拉住大周氏说道。 容庆辉和容庆耀一人一边架住了何有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大侄子,你这是做啥呢?咋事也不弄清楚就跟妹子动起手来了!” “石哥儿都出门十多天了,咋可能会打了梁哥儿啊!” “这一上午傅家就念宗一个小毛头在,总不能是他打的吧?” “是啥都要讲个理字,你这样不管不顾地打上门来可是要不得啊!” “人何桃现在是傅家的人了,就算要教训也轮不到你了啊!” 董氏跟女儿容祝雪扶住了何桃,轻言细语地说:“天可怜见的,脸都肿了,你家傅石回来不知道该心疼成啥样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说是劝架,其实就是明着说大周氏和何有栋不对呢! 一不占理,二没占到天时地利人和,原本就已经被败下阵来的祖孙俩见大势已去,连放句“这事没完,你给我等着”的勇气都没有就灰溜溜地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被董氏和容祝雪扶着的何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他们人影了才松了一口气。一放松下来她腿就一软,要不是董氏手上有劲儿的话,她就瘫倒在地了。 “别想太多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容老太拍了拍何桃的手安慰道。 何桃清咳了几声才找回自己的嗓音,哑着嗓子道谢:“谢谢容大奶奶。” “都是隔壁邻居的,说啥谢不谢!”,容老太扶住她的手臂再次拍了拍说道:“桃丫头,你放宽心,天底下的事咋都过不去一个‘理’字,这事有咱们给你作证,不会让你吃亏的!去休息吧,看你这脸白得哟……” “婶婶,我扶你!”,念祖上前撑住何桃的手臂,念宗也走了上前踮起脚搀住了她另一只手臂。 何桃确实也没有心思再跟人寒暄了,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朝容家人点了点头再次道了声谢,就由着念祖和念宗将她扶进了屋里。 何桃一头倒进床铺里就再也不想动了。 当初脱离张家时虽然情况似乎比这还要混乱一倍不止,虽然又是动刀又是胁迫的,看起来惊心动魄,但是说实话她其实一点实感都没有,那时候浑浑噩噩的,感觉就跟在玩游戏似的。跟今天的事情比起来,区别就跟看人打架和自己动手一样的大。 她如同泼妇骂街一般地跟人吵架,打了一个高了她一个头的壮年男人,骂退了她在心底咒骂了无数遍的“长辈”,扇的是她鄙视已久的败类。 这经历让她有了无所畏惧的感觉,文艺一点说就跟破茧成蝶一样地重生了,粗俗一点么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都做到这步了,以后谁怕谁啊!”,她愤愤地骂了一句,扯动了脸上的伤口又倒抽一口凉气,妈蛋要不是怕被人关祠堂,她真想也给大周氏一巴掌! 她摸了摸脸上隐隐作疼的地方,刚刚的豪言壮志顿时烟消云散,哎呦一声躺回床上,看着蚊帐顶嘴里念念有词。 “一受伤就容易矫情啊,好想躲石头怀里撒个娇哭一哭什么的啊!石头啊石头,你在哪儿呢?你媳妇被人打了啊!快回来给我报仇……” 被何桃念叨的傅石刚到了边城云沙关。 一人一骑快马加鞭赶了十天路后,他终于踏进了他曾经服役六年之久的军营,见到了他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大人物朋友――贺远程! “傅石?!”,如今已经是云沙关的主帅的贺远程看到被亲兵带到跟前的傅石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怎么,难道在老家闲得无聊,又想回军队来了?快,坐,坐,我们有两年多没见了吧!” “不是,我都成亲了,闺女都有俩了呢!哪会闲得无聊啊!”,傅石笑着摸了摸脑袋依言坐下:“确实有两年没见了,听说将军已经是主帅了?” “先别说我的事儿,你成亲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这辈子都不会成亲的?你妻子是怎么样的人?你们是怎么好上的?她嫁给你之前知不知道你那个名声啊?”,贺远程显然对傅石成亲这件事十分有兴趣,连连发问。 傅石似乎完全不知道自谦这一字是什么意思,对着贺远程把何桃一阵好夸:“我媳妇长得漂亮,而且她还有学问,会读书写字,做的饭也好吃,缝的衣服也好……” “性格怎么样?”,贺远程一听这媳妇还真不错呢,怎么就嫁给了傅石这个大老粗了呢! “我媳妇可温柔了,我从来都没见她跟人红过脸,反正就是特别温柔,性子特别好……” 第91章 盛夏(十) 贺远程笑着打断了傅石的自卖自夸,问起了他此行的目的: “好啦,好啦,再让你说下去也没新词儿了,你说说你这次来为了什么事儿吧!” “将军,如果有个法子能在夏天,就是现在做出冰来,您愿意出二十万还是十万来买?”。傅石一脸严肃地问贺远程。 贺远程嘴角一抽――有你这么问话的吗?二十万还是十万,他妈的傻子都知道说十万啊! “当然是十万了。” “那您愿意买吗?”,傅石笑了。 “要是有的话,我当然会买!”,贺远程斜了他一眼。 “要是有的话,指的是要是有这个方子呢还是要是你有这个钱呢?”,傅石接着问。 “……”,贺远程看着傅石,心里直想给他一拳,吸了口气才回答说:“当然是指的要是有这个方子了!” “太好了,将军,我就卖给你了!” 贺远程:“……” 于是就这么着,傅石愉快而轻松地完成了何桃给的任务。 被强买强卖的贺远程为了表示自己其实没有被傅石牵着鼻子走,自己又添了一百两,以示他早就看出了制冰法的潜在市场价值,于是因为回奶药包而产生的芒硝制冰法就这么卖了十万零一百两银子! “我免费附送您一个衍生秘方,”,接收了厚厚一叠银票后,傅石又掏出另外一张纸条递向内心肉痛面上却云淡风轻的贺远程说道:“就是这个,将军,您以后夏天再不用咬着冰块祛暑了,吃这个水果冰棍和水果刨冰吧!” “……”,总觉得这丫是在嘲笑他啊!可是贺远程把傅石憨厚的脸看了又看,看了再看,发现除了憨厚还真没看出点别的什么来。如果这要说有什么的话,就是明晃晃地写着“十一万零一百两银子”这一串大字,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呢?他默默地接过了秘方,朝他笑了笑说:“既然你来了一趟了,就多留几天吧,前锋营刚进了一批新兵蛋子,你去帮我操练操练!” 傅石当年可是前锋营的第一把好手,拳脚功夫、刀剑武器、体能训练样样出彩,每项考核都是以最优成绩通过,算是前锋营里的一个神话了!既然他自己眼巴巴地送上门来,贺远程哪儿不利用彻底的! “哎,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我媳妇、闺女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傅石连连摆手。他可是记得出发前何桃一再跟他说了: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早去早回,我和冬枝、冬叶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前锋营刚进了一批新兵蛋子,你去帮我操练操练,就一个月!”,贺远程面无表情地重复。 “我媳妇、闺女……”,傅石摆手拒绝。 “你去帮我操练操练,就一个月!”,贺远程再重复。 “我媳妇……”,傅石满脑袋汗。 “就一个月!” “哎,好吧,就一个月!时间到了我马上就走了!”,傅石最终还是没抗住高压,就这么屈服了,耸拉着脑袋答应了贺远程的提议。 “行了行了,我不会多留你的,看到你的脸就想到十万零一百两银子,你以为爱看到你啊!” “哎,知道了!” 于是,就这么着贺远程就成功地把归心似箭地傅石绑住了一个月,小小地出了口恶气。 这边傅石和贺远程详谈甚欢,那边何桃正抱着唐文妹哭得伤伤心心的,一边骂着自己果然是一受伤就容易矫情,一边一句话三喘地诉说之前的悲惨遭遇。 “简直、就跟,土匪、一样,想、想钱,想疯了,一来、了,就、就又打又骂的,跟神、经病一样,还、好意思、说、说我不孝,不、不要脸……” “哎哟,快别哭了,别哭了啊,”,唐文妹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地哄她:“再哭你闺女们都要笑话你了,你看,是不是?” 婴儿床里双胞胎静静地坐着,仰着头看着自己娘亲。何桃见他们小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真的在说――娘羞羞,居然哭成这样,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止了哭,拉起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好看的小说) “这事迟早咱们傅家会给你讨个说法的!”,唐文妹见她不哭了,这才正色说道:“虽然我也是爹生父母养的,可咱们做了既然傅家的媳妇,就生是傅家的人死是傅家的鬼,跟娘家就算是没了关系了!关系好的话是锦上添花,不好的话也没啥大不了了,就更别说他们有没有资格打骂上门了!” “哎?!”,何桃愣了。 她一直以为,虽然这里的人都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挂在嘴边,可是实际上并没有做得这么绝。 如果真是没了关系的话又怎么会有“初二出嫁女回门”、“洗三娘家人添盆”、“分家时舅兄做见证”的习俗呢? 唐文妹这个土生土长的儿媳妇现身说法了她才明白,原来真的就是那么绝! 唐文妹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这次他们打的骂的虽然是你,可也是打了咱们老傅家的脸面,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的!哎,你听没听到我说啥啊?!” 直面习俗本质的何桃依然还处于震惊中不能自已,被唐文妹推了几下才醒过神来,有些期待地问:“那咱们家会咋做呢?” 说完就用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唐文妹,心想着最好是能同样打上何家,给那个老妖婆几巴掌,帮她彻底把仇给报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唐文妹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嗯,咱们家肯定会上门讨个说法的……” “哦……”,何桃秒懂了,很是失望――就跟前世的□□外交政策一样,抗议、抗议、抗议! “毕竟何家也是你娘家,有你的亲生父母,祖父母在,哪可能做过火呢……”,唐文妹见她提不起劲,少不了又解释了一番:“虽然不能帮你打回来,但是也得让他们知道咱们老傅家的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你说,对不?” “对……”,何桃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这事咋想都透着古怪……”,唐文妹想了想说:“你奶奶那个人虽然是哪啥了一些,可也不是平白无故就起事的,我也从你这听了不少她的事情,你自己想想看,哪一次她不是借着点由头才发作的呀?所以这事啊,我觉得里头肯定是有啥咱们没弄明白的原因的……” 何桃本来就是因为大周氏无中生有才会一下子爆发的,当时没想情况那么混乱,她也没想那么多,唐文妹这一说她才起了疑问,大周氏总是以星星之火燎原的,确实不曾无中生有过。不过,她也实在是想不出来那个火星到底是什么。 “能有啥原因啊?傅石是真的出了远门的,一上午家里也真的只有念宗一个人在家的……” “不是说梁哥儿被打了么?要不咱找人问问他去?这事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了吧!” “他?!”,何桃提起何有梁就有些火大,因为他出了这么件大事,他倒好居然从头到尾没露个面! “我还真有事要当面问他呢?如果这事情跟他无关还好,要是是他把何家的矛头转到我这里来的话,我就……” “你就啥?”,唐文妹一挑眉问道。 何桃肩膀一耸拉,迟疑地说道:“我就当没这个弟弟了……” “其实,你也不太相信这事跟他有关的吧?” “哎,我相信的,但是还是想听他亲口解释解释,不然我就放不下的……” “好了,我也不跟扯了,我得回去了,来的时候也没想到是出了这种事,我得回去跟娘说一声……” 唐文妹之所以会过来还是因为何桃到了时间也没去接何莲和双胞胎,而之前带去二房的食物又只够双胞胎吃一上午的,到了下午俩小饿了没东西吃,没有办法之下她才陪着何莲一起回大荒地的。 谁知道来以后却听说发生了那么一件事,听何桃诉苦耽搁了不少时间,再不回去的话,家里就该有人来找她了! 唐文妹起身告辞:“别送了,你好好休息吧!” “行,谢谢堂嫂,今天多亏有你听我诉苦,不然……” “不然啥?你就一个人哭到眼泪干掉吗?” “也不是啦……”,何桃嘴上这么说,其实要不是有人听她诉苦的话,她真能哭累了睡,睡醒了继续哭,直到哭不出来为止! “好了,我走了啊!” “嗯,回见!” 唐文妹走了以后,等在外面已久的何莲露出小脑袋,期期艾艾地问:“大姐,你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何桃冲她笑了笑。 “那就好,我去做饭啦!晚上给你做辣子鸡好不好?”,何莲顿时露出笑脸,又恢复到平时神气活现的样子。 “好啊,哭也是很耗费体力的,我觉得晚上我都能吃下五碗饭!” “行,你想吃多少就多少,我多做些吃的!” 何莲走了以后,何桃才露出担心的表情,这下子算是真正跟何家撕破脸皮了,也不知道何莲还能不能再留在大荒地? 其实以大荒地如今的经济实力,买五个、十个下人来伺候都是没问题的,留下何莲除了因为是亲戚放心以外,另一个就是她真心疼爱何莲,不愿意她继续在何家生活。 那种半饥不饱的日子,哪儿适合小孩子过啊! 没见到何莲在大荒地才一年不到就蹿了半个头高,人也精神了,日渐有了少女的娇嫩,哪儿还有一点当初黄豆芽的影子? 要是何家要把她领回去的话,该怎么办呢? 何桃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好主意来,最后只能寄希望于大周氏的贪财,赌她虽然憎恨自己,可是依然舍不得何莲每个月的工钱。 心事重重的何桃这晚上化悲愤为食欲,真的吃了整整五大碗饭,看的念祖他们三个下巴落了地就没能再捡回去,她自己却打了个饱嗝睡觉去了。 第92章 盛夏(十一) 唐文妹回家后把大荒地发生的事情跟二房的人说了。 傅磊一听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打了何有梁的是他啊! 他这是闯祸了啦?害得堂嫂挨了打骂? 哎?!不对!应该是何有梁闯祸了才对!这一切的起因不就是他去爬高寡妇的墙嘛! 他这边还在组织语言准备坦白交代呢,吴氏把围裙解下来一扔就要找何家人算账去:“简直是太不要脸了,这是活生生地打咱们老傅家的脸面啊,走,咱得找他们去!” “哎,娘,老娘哎,您等一会……”,傅磊一听就扑过去拉住吴氏。 “等啥等?难道还等着他们第二次打上门啊?!”。吴氏扭头瞪着傅磊。 “是呀,小叔子,难道咱们就看着阿桃被欺负么?”,程妙也显露出不满。 “现在咱家里就你一个男人在,你可不能关键时刻不顶事啊!”,薛丫抱着女儿颠了两下说道。 被老娘、长嫂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说了一顿的傅磊哭笑不得地说:“哪能啊,我哪可能让咱家的被人欺负啊,我让你们等等,也是有原因的……” 四个女人看向他异口同声地问:“啥原因啊?” “我错了,娘,何有梁是让我给打的!”,傅磊闭着眼睛说了然后迅速用手抱住了脑袋蹲了下去。等了一会子,预料之中的责骂没有出现,他虚虚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吴氏解释:“娘,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就打他的呀!” “你说,我听着呢!我看你能扯出个啥啦!”,吴氏坐了下来,唐文妹三个人站在她背后,四人都直愣愣地看着他。 “事情是这样的……” 傅磊就把何桃之前叮嘱他的事,和今天他当场逮着何有梁爬墙的事一起说了,吴氏等人听完了再不说去何家讨说法了――估计还得在家里等何家人上门呢! “这事一码归一码……”,吴氏很想说何桃被打得事和傅磊打何有梁的事得分开来说,至少前面那件事他们是绝对占理的,可是这一上何家去就得傅磊的事给抖出来――虽然肯定是瞒不了多久的。[.超多好看小说] 难不成去说“何有梁不是何桃或者傅石打的,你们得让我打回来”,然后再把傅磊交出去说“这才是打人的,你们有仇报仇随便打回去”吧! 吴氏沉默了一阵后叹了口气说:“石哥儿家的事还是得等你爹回来了再说吧,反正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咱们……” 唐文妹几人都看向吴氏。 “咱们先去把老幺的事收拾了再说,打了人不管啥理由也是混不过去,不过咱也不怕他们说啥,反正咱也是占了理的!”,吴氏说着瞪了傅磊一眼,又对程妙说:“老二家的,你先去何家那边瞅瞅,姓周的老婆子不是说何有梁是为了包庇何桃他们躲着没回去吗?你去看看何有梁现在回去没?还是得有他在场才说得清楚……” “哎,这事说起来也巧了,刚才我去摘菜的时候还碰到何家大叔了,正在到处找何有梁呢!”,薛丫说道:“说是一整天没见到人了,村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难道是担心被家里责骂跑了?”,傅磊一瞪眼睛。惹了一摊子烂事,他自己到好,以为躲起来就没事啦?! “他总不能躲一辈子的吧?你们都留意着,啥时候他回来咱们就啥时候上何家去!”,吴氏说道,然后又抬脚作势要踢傅磊:“你给我听好了,明天一大早就去跟你嫂子解释清楚去,别让她这委屈受得不明不白的!” 傅磊赶紧点头:“是是是,我知道,我准定跟堂嫂解释清楚!” 何家 何富国在外面找了一下午何有梁也没找到人,正急得不行的时候,一个相熟的村民找上门来了,说何有梁托他跟家里说一声:他去山里打猎了,估计得几天再回来! 得了这个消息,何富国没觉得轻松多少,反而更加担心了,这小子咋就偏偏挑了这么时候进山了啊?老大回来的时候说了,大女婿不在家好几天了,但是他也赌咒发誓地说了确实看到老幺受了伤,刚才问了传话的村民也是证实了老大确实是没说谎,老幺身上真的是带着伤的。(.好看的小说) 既然不是让傅石打的,那他又躲啥呢? 难道是在外面惹了啥不该惹得人啦?! 也不对,他一天到晚都在村子里,能惹到啥不该惹的人啊! 何富国正苦恼着,蹲在他旁边的何富家伸手点了点他说道:“大哥,你觉没觉得咱娘不大对啊?” 他一听正想说“确实不对,咋能听风就是雨”,又听到何富家继续说:“晚饭的时候,娘可是一口肉都没吃,她向来最喜欢吃肉的了,刚才一顿饭就夹了几筷子青菜,你估计没看到,下桌的时候碗里还剩了大半碗白米饭呢!” 自从何有田做了伴读先生后,大周氏有了底气,花钱也大方多了,何家虽然还没有顿顿见荤,可是也每天都至少能吃上一顿大米饭了,隔几天也能吃上点肉渣。不过大周氏再怎么变大方,节俭的性格还是没变过的,剩大半碗米饭这种的事搁家里别的任何人身上都会被她骂得半死,她自己更是不可能做的! 何富家这么一说,何富国也觉得自己老娘不太对劲了,准确说是从去大荒地回来以后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不过他忧心何有梁的事没发觉,这一说破了后就觉得真是太不寻常了! 他心里猜测着,难不成是因为上门讨钱没讨到的原因? 不过也不对啊,自家老娘想占孙女、孙女婿的便宜没占到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去他借牛没借到老娘也这样啊,反而是因为生气还多吃了一碗饭呢! “是不大对,出去一趟回来就不对了,也不知道是咋了?”,何富国点点头。 何富家问:“你问过到底是咋回事没有?” “问过了啊,娘只说弄清楚了跟桃儿没啥关系,别的也没说……”,何富国那时候忙着找何有梁还真没来得及细问。 何富家商量道:“啧,那就奇了怪了,要不咱找老大问问……” “哎,说起来,晚饭时候就没见到他人了,这又是跑哪混了哦!”,何富国说着站起来看了一圈,没找到何有栋的影子,心里无名火起,骂道:“也不知道我是造了啥孽哦,养出这么个祸害精,老幺也是个不懂事的,还是小弟你有福气啊……” “梁哥儿年纪还小,不急不急……”,何富家干笑了两声安慰老大哥。大房的老大是已经废了,不过老幺还是有希望的。 “再说了,还有桃儿啊,她过得好,总不会不管你的吧!” 何富国听了长叹一声,再是亲生的也经不起这样一再的磋磨啊,仅有的一点子情分早晚会让他们这样给耗光了! 黄家 黄大爷黄耀祖敲着桌子嘀咕:“啧,何有田这小子还真看不出来呐,礼仪道德都白学了这是,‘告言詈诅父母祖父母乃是不孝’,他奶奶好好的,他居然敢说是生了重病,欺瞒主家,这不忠不孝的,可别教坏了咱老二啊……” 坐在旁边的周可人听了眼睛一转,想了想还是决定帮何有田说句话,万一因为这黄耀祖把他赶出去了,他以为是她说了啥就不好了。 “既然是读书人,应该还是懂事的,说不定是门房的人听错了也有可能的啊!” “哪能啊,那媳妇子可是知道他还有他媳妇的名字的,再说了,谁会平白无故地来整他啊?而且,如果有人费这个劲来整他的话,不就是说明他这人品性有问题嘛!”,黄耀祖越想越觉得这事有问题:“不行,我得让人去他家看看去,看看他奶奶到底咋了!” 大周氏咋了? 她晚饭后就上床上躺着了,却翻来覆去地直到半夜也没睡着。 浑浊的双眼睁得老大,直愣愣地盯着蚊帐顶。她睡不着,也是不想睡,这一闭眼就看到那个被她溺死的女娃,她也不敢睡啊! “怪只怪你投胎的时机不对!要是晚来一年,现在来的话,别说是哑巴就算是断手断脚咱家也不愁养不起你,你就别来折腾我了,早点投胎去吧……” “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道了,别在阳间晃了,免得耽搁了自己……” “反正我也没几年好活了,你折腾我也没意思!要是实在是不解气,你就在下面等着我,我死了以后你爱咋样都行,我都认了!下辈子我给你当孙女去……” 她嘴里念念叨叨地对并不存在的人劝导,后来也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一入梦就发现自己怀里抱了个紫青色的刚出生婴儿,身上滴滴答答地流着血水,沾得她满手都是,她再不敢多看多看一眼赶紧就扔了。 一翻坐起来,屋里黑不隆冬的,啥也看不见。她伸手要摸火折子点火,却碰到了一滩凉悠悠的东西,定睛一看摸到的居然又是那个紫青色的婴儿,她“啊”地尖叫起来,这才真的醒了! 大周氏喘着粗气,正是惊魂不定的时候,突然看到地上爬起来一个人挥舞着手正朝她走来,再也受不了刺激的她两眼一翻白就晕了。 “老婆子!” 原来将她吓晕的正是何志高! 何志高年纪大了,睡眠本来就浅,睡在旁边的大周氏一会儿牙根咬得啧啧响,一会儿又嘀嘀咕咕地说梦话,惹得他心烦,干脆就搬了床席子在屋里打了地铺。 刚睡着没多久又被大周氏的那声尖叫给吵醒了,屋子里黑漆漆的,他挣扎着爬起来想看看大周氏是咋了,谁知道居然这么不凑巧,就把大周氏给吓晕了! 何志高摸索着走到床前,拍了怕大周氏的脸,见她没反应,以为她是发了梦又睡过去了,于是嘴里嘀咕了一句又继续睡觉去了。 第93章 盛夏(十二) 傅磊一大早连早饭都没吃来到了大荒地,跟何桃解释原由。[.超多好看小说] “哎?!” 听傅磊说完了以后何桃就懵了。她明明记得何有梁说过跟高寡妇有一腿的是何有栋啊,怎么又变成他也去爬墙了啊!还跟何有栋一前一后的。 这兄弟俩什么心态啊?还真是上阵亲兄弟啊! “我咋就没看出来他是那种人啊!” 虽然他们没有专门谈过这方面的事情,可是就何桃平时的观察,何有梁是很保守的,偶尔说起那些不守妇道的女人时字里行间是相当地厌恶的,似乎那些人简直就应该被人道毁灭一样! 他怎么可能跟高破鞋搞在一起啊?! “谁看出来过啊!”,傅磊闷闷地说。 何桃愤愤地说:“我这遭了无妄之灾,那小子呢?你去把他叫过来,我非得补上几脚不可!” “那你还得等几天才行,早上我去何家问过了,他进山去了,说是去打猎,现在还没回来呢!我估计就是没脸见人躲起来了!” “……”,他还以为自己还是三岁的小孩子呢!惹了祸就躲,躲起来有用吗?只要他还回来,那就总得要面对问题的! 何桃摇摇头,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何有梁居然也是这么不靠谱的?难道真是遗传的原因? “我娘说了,等先解决了我跟何有梁的事,等我爹回来了再去帮你讨说法去”,傅磊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堂嫂,真对不住,是我连累你了!” 何桃很是豪气地摆摆手:“说啥呢!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你才是,要是没我之前跟你说让你看着小弟的话,你也不会惹上这种破事啊!再说了,其实我也没吃大亏,反正何有栋那巴掌我是讨回来了,大周氏的么,就算二叔回来了也拿她没办法,谁让她辈分高呢!我要是真打回来的话,估计会被人戳脊梁戳死的。” “虽然打不回来,可是也能让他们以后收敛收敛……” “吃早饭啦~~”,何莲举着铲子大喊了一声。 “你肯定也没吃吧?”,何桃站起来抱起冬枝,又指使傅磊抱上冬叶:“冬叶你抱着,咱们吃饭去!” “哎!”,小莲儿做的早饭,哎哟,我肚子好饿哦!傅磊嘿嘿笑着抱起了冬叶跟在何桃身后走出东屋,一边走一边大声问在厨房的何莲:“何莲,你做了啥了啊?” “问啥啊!反正我做啥你就吃啥!”,何莲吼了一声。 “......”,问问而已,搭个话而已,这么凶做啥啊!傅磊亲了亲冬叶,小声跟她说:“你姨姨太凶了......” 何家也到了吃早饭的时候。 家里所有人都上桌了,就差大周氏一个还没起床。 “要不我再去叫一声吧!”,小周氏摆好饭菜后就要去叫迟迟未起床的大周氏。 “不用!”,何志高端起饭碗喝了一口粥才说道:“你娘昨晚上没睡好,让她多睡睡,给她留点饭菜就行……” 一家人都端起饭碗开吃,一时间只听到众人喝粥嚼菜的声音,以及何光明的牙牙学语声。 饭后,何志高别着旱烟杆子领着何富国兄弟和何有栋去给庄稼施肥,小陈氏和张大花一前一后地领着何光明、端着脏衣服出去洗衣服,屋里就只剩下在厨房里洗涮的小周氏,以及刚从昏迷中悠悠醒来的大周氏。 大周氏醒来后,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看看身边没有何志高的热闹,又竖起耳朵听屋外的动静,家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后院的鸡咕咕咕地叫唤的声音。她哆哆嗦嗦地穿好了衣服出了东屋,果然,家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她心里更是惶恐不安,生怕自己还是在那个可怕的梦境中,似乎一眨眼就会看到那个青紫色的奶娃。 正当她想开口叫人的时候,听到大门外传来叫门声。 “这里是何有田先生家吗?” 大周氏听到何有田的名字赶紧走了出去,门外站着位中年男子,见了她略略叩了叩首问道:“老太太可是何有田先生的祖母?” “是是是,我就是何有田的奶奶,您是?”,大周氏连连点头。 “听说您生病了?” “没啊,哎呀,谁瞎造谣啊,见不得人好的!我身子骨好着呢,可是有田听说我生病着急了托你来看看的?”,大周氏啧了一声说道:“你跟他说我好着呢,让他别担心,好好给东家干事!” 这中年人正是黄大户家的管家,之前也是他去太叔公家做的何有田的“背景调查”,他一听大周氏的回答就知道这趟没白来。哎哟,果然,那何有田真是骗了东家! 想着立马对大周氏也没了好脸色,横眉竖眼地说道:“你们家何有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十几天前他告诉东家说你生病了,要回来尽孝,这就一直没回去过,原来都是假的啊!” 说着转身就走,走之前还对着何家大门啐了一口说道:“还是读书人呢,满嘴谎言!” “哎,你等等,你啥意思啊……”,大周氏叫着往前跑了几步就不行了,停下来呼哧呼哧地喘气:“老二离开黄家十多天了?也没回家,这,这难道是出事,出事了……” 她想起几年前的那天早上,何有田一夜未归,家里人都出去找他他们找了一整夜。她最先回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了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的何有田,他就是那次腿断掉了才成的瘸子…… 如今似乎是噩梦重现,一想到被寄予众望的乖孙子可能又出了啥事,十多天不见人,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呢还是,还是已经死了? 大周氏血一冲上头,摇晃了几下就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小周氏原本在洗碗,听到动静出来一看,发现婆婆躺在大门口已然人事不省,她连忙大叫着“救命”。 隔壁的何四书闻声赶来,帮着小周氏将大周氏抬进了屋安置在床上,又让大儿子去请成老太,叫小儿子去地里叫何家的男人回来。 小周氏趴在床边,一脸茫然,只会呆呆地重复:“到底咋回事啊……” 知道真相的大周氏还昏迷着,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幸好如此,不然小周氏也要跟着一起晕掉。 随后赶来的谢氏嗤笑一声道:“还能咋,算计得多……” “你又乱嚼啥舌根?!”,何四书抬手作势要打她,她这才住了嘴。 “呸,又不是你亲娘,你急啥啊……”,她嘀咕着翻了个白眼把粗腰一扭走了。 出了何家她也没回隔壁自己家,反而往村西头走了去,她今天又有新鲜事可讲咯! 成老太很快就来了,给大周氏扎了几针,人虽然没醒,但是呼吸已经平稳了。 正当小周氏以为没事了的时候,成老太却很严肃地告诉她:“我瞅着这情况不对劲。现在看着是没事,一直不醒的话就糟了,那就得用人参吊命了……” 榕树村村西头的大榕树下可是村里三姑六婆们最喜欢聚在一起讲八卦说是非的地。 这不,才刚过早饭点就坐了七七八八十几个女人,有何桃那般年纪的新媳妇,也有小陈氏那个年纪的新婆婆级人物,最显眼就是都抱了好几个重孙子的喜婆子了。 只见她端着碗稀粥一边呼哧呼哧地喝着,一边跟旁边的人说:“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黄大户家的下人了!哎哟,都说黄大户抠门,我看也不见得哎,人家的下人穿得可比咱好多了,那料子至少得一白文一尺……” “喜婆你咋知道他就是黄大户家的下人呢?”,一个中年媳妇子插嘴问。 喜婆子抹了抹嘴说:“这事可就巧了,前些日子他就来过咱村,当时是去找太叔公的,也是我给指的路。他自己说的是给黄大户干活的......” “哎,那他这次来做啥的?”,某个圆脸的小媳妇手里穿针走线地纳着鞋底,抽空抬头问了一句。 先前插嘴的中年媳妇子猜测:“难道又来找咱太叔公啊?” “不是!说是去找何有田家的,问我路,我就给他指了,他还问我呢,问我何先生的祖母身子骨好不好啊?哎哟,你听见没,他叫何有田那小子是何先生呢!有田奶奶可真是享福咯……” “这可就难说咯!”,谢氏正好走了过来,示意大家围紧点,女人们很是迅速地围成了一个小包围圈将谢氏围在里面后,她这才小声说:“我刚才出来的时候,有田奶奶都只剩半口气咯。我跟你们说啊那场面可吓人了,她就倒在自家大门口!哎,我们家那口子使劲地掐她人中,她也不醒,现在也不知道咋样了!我跟你说你们可别告诉别人啊,我猜她是被家里的小孙子给气的,他们家何有梁不知道跑哪去了……” “哟,还真是的,昨天我可是看到富国兄弟到处找他小儿子来着……” “他们家的事可真够多的,听说,昨天还上孙女婿家闹了一场,诺,就是大荒地那!也不知道是为了啥,听说是被何桃那丫头拿着菜刀赶出来的!你们说有田奶奶会不会是被孙女给气的啊?” “瞎说,你们说的都不对!”,喜婆子一拍大腿:“她不是刚晕的吗?刚才谁来过,黄大户家的下人,就是去他们家,我看啊,她这事跟何有田脱不了关系!准是何有田出事了把他急得!” 这群女人在七嘴八舌地猜测的时候,相同的场景何家也在上演。 不同于喜婆子知道黄家来过人,清醒着的何家人就只提出了前面两种可能性,一是因为何有梁,二是因为何桃,两个都是何有栋提出来的,并且,后一种猜测在他唯恐天下不乱地鼓吹下还占据了压倒性的地位。 “肯定是的,爹,二叔,你们不也说了,昨天奶奶回来以后就不对劲了!” “那你昨天咋不早说?连你人影子都没见到!”,何富国瞪他。 “我,我以为奶奶跟你说了啊……”,昨天何桃提到他跟高敏的事情,他怕回来以后被大周氏说,一离了大荒地就自己溜了。晚上也没敢再家里待,在外面晃荡到半夜才回来的。 “你奶奶可啥也没说……”,何富家回想了一下。 “我奶奶肯定是给气过头了!你们当时不在场,何桃那丫头可是啥话都敢拿出说的!咱们都被她以前的样子给骗了,她可不是啥好人,连奶奶都敢骂的,还,还瞎说,说……”,何有栋义愤填膺地说着眼睛一转,他自然不可能说何桃说卖身赚钱,于是,他一拍桌子说:“她说我那可怜小闺女是我们给弄死的!” 第94章 盛夏(十三) 小周氏一听“咚”地一声就栽倒在地,何富家赶紧扶她起来问道:“有田娘,你咋啦?” “她,她咋、会知道的?”,小周氏结结巴巴地问。这事应该只有她和大周氏知道!何桃不可能知道的! “她就是瞎……”,何有栋正要随口反驳,却一下子回过神来,呆呆地看向小周氏问:“二婶,你刚才那句话啥意思?” “我……”,小周氏有口难言。 张大花“哇”的叫了一声扑到小周氏身上,拧住她的衣襟,状若疯癫地问:“你说啊,你那句话啥意思啊?我闺女真是你们弄死的?!你们咋就狠得下啊?!我可怜的闺女啊,我连一眼都没看过啊……” “不是,不是我,”,小周氏怯懦地闪躲,嘴里只会重复一句:“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是谁?”,何有栋双目圆睁,突然扭头看向昏迷不醒的大周氏。张大花生产那天在屋里的就四个人,张大花不可能,成老太不可能,小周氏又不承认,就算她承认了也没人相信她敢,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选了! “奶奶!你是我亲奶奶啊!你居然害死了我闺女!”,何有栋抓住大周氏的肩膀一阵猛摇晃:“你给醒来,你给我说清楚,为啥要害我的闺女!” 张大花也冲了上来扑在大周氏身上一阵猛拍:“你这老妖婆,你下得了手啊,那是我怀胎十月的闺女啊……” “老大,老大媳妇,你们做啥,放开你奶奶!”,何富国上去拉他,却被他一扒拉推开了。 何富家这时也顾不上自己媳妇了,赶紧上去帮忙,生怕晚上片刻老娘就被侄子和侄媳妇给活活摇死了。老兄弟俩对上年轻夫妻,谁也没占到便宜,谁也拉扯不过谁,在大周氏床前闹成了一锅粥。 “都给我闭嘴,住手!”,何志高大吼一声。 如同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四人都停下了动作,回头看他。 他敲了敲旱烟杆子,沉默了半晌才说:“眼目前下,最重要的是你娘的身子。既然是何桃给气的,那这事就得负上责任……” 何有栋听了喘着粗气又要上前理论,却被何富国一把捂住了嘴,生怕他说出什么不逆不道的混话来。张大花想来救她又摄于公公的威严不敢动作,只是抱着何有栋的手一直哭。 “别说混话!”,何富国说道。 何有栋点点头,何富国这才松开他。他得了自由就朝小周氏走去,小周氏赶紧躲到何富家背后,跟打摆子似的一直在哆嗦。 “老大......”,何富国语带哀求地唤了一声。 何有栋停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问小周氏:“你告诉我我闺女埋在哪了?” 夭折的婴儿不入祖坟,当初是大周氏和小周氏去埋的,除了他俩没人知道。 小周氏哆嗦着说了:“咱家荒地那边的,走上去,第四排第二棵茶树底下……” 何家向来是喝自家茶树产的茶叶的。张大花一听就呕了出来,他们喝的茶叶子居然是她闺女的尸体养出来的! “啊……”,张大花痛哭出声。 “花,咱去看看咱闺女去……”,何有栋哽咽着拉起张大花。 夫妻俩走了以后屋里又静了下来。 何志高咳嗽了几声,背过身说:“老大,你去,把何桃叫过来……” “爹……”,何富国嚅嗫着不动。 “咋了,你没听说你娘要用人参吊命啊?你!是顾得了闺女顾不了娘了是吧?” “我,我去,我去……”,何富国认命般地低下头,用力地转身出了门。 “老二,你跟着一起去!”,何志高又指了指何富家:“你们娘的命可就靠你们了!” 甭管是不是何桃气的,也得咬住让她出人参的银子! 何富家听出了他的意思,也如何富国一般认命地点了点头,跑着去追何富国去了。 银子多了祸事也多啊! 大荒地 何桃、傅泉、吴氏、傅雷、傅磊五人围着矮桌坐着说话。 傅泉和傅雷今早上刚回家就听吴氏讲了这事,屁股还没做热呢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大荒地,众人说了半天,最后还是得出了跟之前一样的结论:还是得等何有梁从乌龟壳里爬出来了才好说。 “行了,不说这糟心事了,二叔,这样货出得咋样?”,何桃带头转了话题。反正所谓的“讨个说法”也就是抗议抗议而已,她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好不如等着傅石回来以后,见到何有栋就打一次,打到他再也不敢动动歪脑筋为止! “还成,比预期的要好一些,原本以为最多能赚个十几两,卖完了以后一结算才发现赚了二十二两。青山人鞣制的兽皮又软又牢实,买的人都说很不错。” 正说着何富国兄弟到了。 “富国兄弟,富家兄弟......”,傅泉眼睛一眯站起来,又示意傅雷、傅磊兄弟让座:“起来,让你何大叔、何二叔坐”,完了还装模作样地扫了扫凳子才对何家兄弟一抬手:“坐!” “桃……”,何富国一坐下就要迫不及待地开口提此行的目的。 傅泉却哈哈笑了一声掐断了他的话头,他说道:“我那大侄子出了远门,走之前可是跟我们千说万说地让我们别忘记经常过来照看着,生怕他们让人给欺负了。你看,这不,我们也一大早就来了……” 傅泉说着给他们倒了茶:“富国兄弟也是过来看他们娘三个的?果然是父女连心啊!何桃你有个好爹,好叔叔啊!其实你们也不用担心的,何桃既然嫁进了咱们老傅家,咱们傅家的人就肯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你们放宽心啊!” 傅泉一句一句地往何富国心上戳刀子。何富国想了一路的满肚子解释居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张了张嘴看向何桃。 何桃以前看见他这样子是觉得老实,觉得他可怜,现在么,心态变了以后,只觉得何富国十足的窝囊,窝囊到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连欺负他都找不到优越感! “爹,您就直说吧,今个来到底是为了啥?” “桃儿,你奶奶生病了……” 何桃嗤笑一声说:“千万别说是我给气病的!我没那么大本事!” 何富国和何富家看着她没说话,意思不言而喻。 “富国兄弟,你们俩啥意思?”,傅泉说话了。傅家众人都同仇敌忾地看着何家兄弟,一副“你要不说清楚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门”的样子。 “我受够了!”,何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每次当她以为已经触摸到了何家人奇葩极限的时候,他们又能攀到更高峰!她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只有更不要脸,没有最不要脸”! “桃儿……”,何富国被何桃脸上的决绝吓住了。 吴氏也站了起来去拉她:“阿桃,有话好好说,这是你亲爹!” 何桃正在气头上,原本想甩开吴氏的手,可是想起吴氏是好意,不能让她寒了心,于是握住吴氏的手说道:“二婶,你放心,我知道”。 说着她又有冷冷地看着何家兄弟,开口问道“她病了?!哼,是真的病了,还是说这又是另外一码讹诈的好戏!爹,二叔,你们心里自己清楚的吧?” “是真病了!”,何富国急急地解释:“早上昏过去就没醒来,成老太说可能会要用到人参吊命……” “哦,是真病了啊?”,何桃嘴一抽,冷笑问道:“是被我气病的?” “也不是说,那啥,只要……”,何富国结结巴巴地满肚子的话就是说不出口,也许他也是知道自己丢人,可是老娘等着救命,他不得不为之啊! “只要我拿银子给治病就行对吧?” 何富国点了点头,低着头不去看闺女的眼睛。 “我告诉你们,别说她的病跟我没关系,就算她真的被我气病的我也一文钱也不会给!”,何桃一拍桌子吼道:“她既然有那个脸来找抽,那就得有那个命来承受!是我让她来的么?是我让她上门来被我骂的么?是她自己为老不尊、少廉寡耻,上赶着要丢人现眼!” “何桃!”,何家兄弟和傅家人都站了起来。 谓告言诅詈祖父母父母,为不孝。也就是说:在背后谩骂、诅咒父母、祖父母都是属于不孝的行为。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是写进律法的!如果真有人去告她,刚才她说的话已经够她挨上几十大板的了! “别说是出银子给她治病了,我还在还得去庙里上柱香,感谢老天爷开眼,终于要把她收了,我盼着她死了也不是一天两天……” “啪”!何富国重重一巴掌扇向了何桃。 “咋就动手啊!”,傅泉上前架住了何富国。 “大姐!”,早就出来了的何莲连忙扶住何桃。 这一巴掌扇得何桃一下子侧过脸,也彻底将她心底对何富国的最后一点尊敬扇没了,她慢慢扭回头看着何富国,一字一句地说:“现在你有脾气了?当初她卖我的时候咋没见你有过脾气?” “你咋能说那种话?”,何富国答非所问地说道:“如果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当初你生下来我就......” “就该掐死我?你现在后悔也晚了!”,何桃摸着两道巴掌重复的地方――大周氏的和何富国的,她冷冷地说:“我现在是傅家人,跟你们何家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爹,大姐……”,何莲呆呆地看着剑拔弩张的父女二人。 何富国喘了几口粗气,两步上前拉住何莲就往外走:“走,跟我回家去!就当我没生过这个不孝不悌的东西!” “大姐!”,何莲被何富国扭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何桃,脸上全是泪水。 “小妹……”,哪怕之前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会到来,但是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何桃跟着跑了上去要拉何莲,却被傅泉和吴氏阻止了。 “石哥儿家的,你打住!” “她毕竟是何家的闺女啊……” 何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富国和何富家把何莲拖走了,直到出了大门看不见了。 傅磊呆呆地吐出两个字:“小莲……” 傅泉同吴氏对视了一眼,上前拍了拍傅磊的肩膀,这孩子想明白不明白都没关系了,以傅、何两家现在的关系,他跟何莲是断然没有可能的了! “莲姨还能再回来吗?”,念宗拉拉何桃袖子问。 “我不知道……”,何桃小声说。 “婶婶,别担心,以后我来做饭洗衣服……”,念祖小声保证。 “我也会帮忙的!”,念宗跟着说:“我还会帮忙看妹妹们!” 何桃蹲下来抱住念宗就哭了起来,哭她在这个世界终于惨败的亲情,也哭何莲将再次面对的困境,还哭念祖兄弟的懂事,这一刻,她从未如此希望过傅石就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度过。 第95章 盛夏(十四) 被何桃思念的傅石此刻正在烈日炎炎下操练先锋营的新兵。 “列队!解散!原地休息一刻钟!” 傅石用袖子擦了一把汗,转身正要去找水喝,却看到贺远程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仔细一看他嘴里正咬着一根,嗯,一根冰棍,那样子要多舒爽就有多舒爽! “傅石,你来!”,贺远程冲他招手。 “哎!”,傅石应了一声就走了过去,接过贺远程递过来的一根冰棍,放进嘴里先咬了一大块含着才问道:“将军,您找我啥事啊?” “我刚把冰棍做出来了,不得不说你家夫人是个天才啊!绝了!以前怎么就没人想出过这个主意呢?!”,贺远程一脸佩服的样子问道:“她是怎么想到用芒硝制冰的啊?” 傅石一脸淡定地回答说:“给我闺女们断奶的时候……” 贺远程说道:“行,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又会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了!我就跟你说一声,我临时接到通知这个月底回京述职,你也不用待满一个月了,到时候跟我的车队一起走,我送你到两府的交界处!” “哎,好!”,月底就只有十五天不到,也就是说能提前十多天回去了! 傅石这厢终于能提前回家,而同是出门卖秘方的何有田却面对一个艰难的决定,到底现在要不要回家? 三天前他终于成功地把百福方子卖掉了,得了整整五百两银子! 手里有了银子,何有田便决定大采购一番,走到石榴大街的时候,他看到了省府最大的医馆门前面贴的告示。 “即日起,京城名医胡惠民大夫将在本医馆坐诊一个月,专治跌打损伤的沉疴旧疾。” 当初他的腿原本是有治愈的希望的,可是家中无钱根本负担不起沉重的医药费,只能保全他的一条命而已。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他也有银子,自然不会走过路过就错过了!他进了医馆求医,药童说求医的人已经排到三日后了,给了他一张牌子让他今天再来,于是他又在府城多留了三日。(.无弹窗广告) 胡大夫查看了他的腿伤患处后,很肯定地告诉他,这伤能治!他能恢复如初! 他的骨头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上次治伤的大夫没接好,有些错位了,要把他的腿打断了以后重新接上! “这个方案呢,打断腿儿再接的话,这个痛是肯定的,而且,一般人估计是人不下去这个痛的,我呢,只是跟你说,啊,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而已,这个治还是不治呢,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要是你愿意呢,我就会尽力给你治,但是先好说好了,临时反悔可是不行的,到时候就算你喊着不要了,我还是会打断你的腿儿的!” 他能恢复如初!他能摆脱瘸子的称号!他以后能继续参加科举! 只要能医好腿,啥样的痛他都能忍!何有田激动地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胡大夫絮絮叨叨的话语听在何有田耳朵里仿佛是天籁之音,他如捣蒜般地连连点头,一再表示说:“治,我治……” “治的话,我先跟你说好,你需要在医馆住上十天,我要每天检查的……” “十天,行!”,十天而已,能有啥问题! “十天以后呢,你还是不能走路的,得养上百来天,等骨头长对缝了,长牢靠了,才能开始逐渐走动……” “我回老家后就趟床上,一百天不下地!” “老家?你家不是本地的?” “不是……” “远的话你还得多在府城住半个月,骨头刚接好的时候是经不起颠簸的……” 十天加半个月,就是二十五天!他已经出门十二天了,要是再留那么多天的话,就要超过一个月不能回家了,大周氏可是跟他说好了每月底把工钱送回家,他没空的话就由家里人去取。[.超多好看小说] 如果他不能再月底前回去的话,就会两边暴露…… 可是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的话,他以后也许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好大夫了!就真的要当瘸子一辈子了! 何有田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暴露就暴露吧!总归他的腿治好了以后也是要有个说法的! “大夫,我治!让我做什么都行!” 何家 “孽障!孽障!”,何志高拿着烟杆子重重地敲在桌上,“巴塔”一声烟杆子断了,他看也不看一眼,站起来继续骂:“她以为她嫁了人我就办不了她了?!只要她还是姓何一天,我让她死她就得给我去死!你去告诉她,要是她不出这个银子的话,我立马就去找族长去!” 何富国回来以后就在堂屋里的祖先牌位前跪着没起来,把解释的任务交给了同去的何富家。 何富家也没多说别的,只是把何桃那句“一文钱也不会出”复述给了何志高,他就已经气成这样了,可想而知如果何富家把何桃的每一句话都说出来的话,何志高估计能冲上门去杀了何桃吧! “啊啊啊……”,昏迷已久的大周氏居然醒了,醒过来以后张着嘴就冲何志高哭诉,可是她嚷嚷了一阵听在在场人的耳朵里全是长短不一高低不同的“啊啊啊”而已。 “娘您这是咋了?”,何富国赶紧上前。 “你咋样,手脚能动不?”,何志高扔了手里的半截烟杆子问。 大周氏试了试,发现左手和左脚都不听使唤了,就用右手指了指左边的身体摇摇头。 “左边都不行了?” 大周氏流着泪点点头,用手抓住何志高的手臂,拽得紧紧的又开始“啊啊啊”一阵叫。 “啥,你说啥?有田咋了?”,毕竟是相伴几十年的夫妻,有时候哪怕是不需要语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更可况,大周氏努力之下还是能发出一些像样的音节的,何志高立马明白了大周氏在说啥,他之所以那么问是因为他下意识之下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悟到的。 “啊啊啊啊……”,大周氏狠狠拍打着床被,又叫了起来。 “爹,娘说啥,有田咋了?”,何富家听到独子的名字,又见到老爹、老娘非同寻常的神色,也悟出了点东西,一个劲地追问:“爹,你说啊,有田咋了啊,娘说啥了?” “你娘说……”,何志高的嗓门第一次哑了下来,慢慢地说:“黄家上午来人说有田十多天前,告诉东家你娘生病了,然后就离开了没回去过……” 跪在堂屋的何富国听到东屋传来的消息,扭头看了一眼,又当做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直愣愣地跪着。 何富家冲了出来,一趟风似的出去了。 何富国朝祖宗牌位磕了个头,嘴里念念有词:“不肖子孙何富国敬上,祖宗保佑何家千万别再出事了,咱们家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爹……”,一直缩在角落里的何莲挪着步子走到何富国身边,她也听到东屋的对话了,奶奶生病的事根本就不怪大姐!她小声问:“爹,我能回大姐那不?” “就算你奶奶的病跟她没关系,也改变不了她不孝的事实,以后你就乖乖在家里待着!爹保证……”,何富国摸了摸何莲的头,那句“保证不会让你受委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知道就算说了他也许也做不到。他重重地拍了何莲的肩膀一下说道:“回你屋去吧!别在这待着,免得你爷爷看了心烦!” 何莲点点头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扭过头,正好对上转着身子看着他的何富国的眼睛,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爹其实是挺可怜的,哪怕他能挥巴掌打人也是挺可怜的。 何富国道:“回屋去吧!” “嗯!”,何莲点点头。 何莲走到自己屋前的时候,看了一眼隔壁何有梁的房门,心里念叨,小哥啊小哥,你又去了哪呢?身上的伤有没有好一点?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点点事,现在都闹成啥样了? 何有梁在哪儿呢?他自然是在山里面! 身上的伤有没有好一点?好一点没有,而且还加重了――他不小心把脚给扭了! 完全不知道山外事情的他现在只需要做出一个决定:现在是单腿跳着回去治伤呢?还是干脆山里住到扭伤自然好了以后再回去? “哎,自作孽不可活啊……”,他有些郁闷地抓了一把泥土扔向不远处的水塘。 “那边的,你受伤啦?” 何有梁扭头一看,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从矮树丛里钻了出来,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再加上他乱糟糟挂着树叶的头发,何有梁几乎能一口断定――这是个乞丐! 啥时候乞丐也进山了啊?何有田看着那人没说话,心里直犯嘀咕。 “我问你话呢!你脑袋摔坏了吗?”,见何有梁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疑似乞丐又问了一句。就算摔到脑袋了也摔不出他脸上的青紫色吧? “你脑袋才摔坏了呢!我腿扭伤了!” “哦,你是山下的猎户?” “算是吧,我进山来就是打猎的。” “要不要我帮你通知家里人或者扶你下山去?” “不用,我……”,何有梁叹了口气:“我现在暂时是有家不能回!” “啊呀!我也一样!”,年轻人一听居然十分高兴,两步滑到何有梁身边,盘腿坐下说道:“我叫李有嗣,你呢?” “何有梁……” “走,我带你找草要去,我知道有种草嚼碎了敷上能消肿的!” “哎?行,那就谢谢了!” 第96章 盛夏(十五) “阿桃,你跟我进屋来……”,吴氏拍了拍何桃的手臂。 抱着念宗痛快地哭了一场,眼睛还红肿着的何桃点点头跟着吴氏进了东屋。进屋后,两人在长椅挨着坐下了,吴氏拉住何桃的手叹了口气说道:“刚才那番话可是不能随便说的。即便你现在是傅家的媳妇,何家人不能把你咋的,但是祸从口出,他们只要把你说的话往外递出去,村里人要是知道你咒骂自己祖母,你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何桃沮丧地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吴氏说的是对的,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一直忍耐着!可是这两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超乎她的忍耐范围了,人一激动起来哪儿还管得了什么三七二十一的呀,先骂爽了再说!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何家人要真把这两天的事拿到外面说的话,榕树村他们估计是别想待下去了,甚至,大周氏要是真去衙门告了她不孝的话,她还要挨板子的! 她一想着就心虚。 “二婶,你说他们会不会去告我啊?” “……这个应该不至于吧?”,吴氏踌躇着回答。说实话,她哪知道何家人到底会做到哪一步啊?! “这样吧,花钱免灾!走,你拿上几两银子,我跟你去何家看看。反正这事也是事出有因,别人要是说起来,你也能解释解释,一开始不愿意出钱是因为被冤枉了心里不痛快!只要你娘家人收了你的银子,一切就好说了!” “还是要给钱啊……”,何桃各种不痛快。有钱还不如散给街边的乞丐呢,还能得几句感谢的话,大周氏拿了钱估计还觉得是理所应当的,说不定还嫌少呢! “你这孩子,咋就想不明白?花钱免灾呐!给了钱,咱就站住了理,任他们咋说也没人信了!”,吴氏一把拉起耸拉着脑袋的何桃,替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指着外面说道:“走,咱现在就去,你二叔、堂兄弟也一起去,虽说不能敲锣打鼓地让旁人知道,但是周围的人也不是瞎的,见到咱们这么多人上门肯定会去打听的,尤其是你娘家隔壁的那个谢大嘴,只要她知道了,全村人就知道了!” 吴氏说得有道理,何桃乖乖听了话,进屋取了几块碎银子跟着吴氏等人出了门。 说来也巧,一行人走到何家门前的时候,正好遇上外出归来的谢氏。 “你们这是来看大婶子的?” 何桃想起吴氏之前的话,装作很急切地样子说道:“是呀,是呀,先前我爹去通知我说奶奶生病了。我怕家里少了银钱没法好好治,所以,这不,就找二叔借了点银子送过来了……” 她说着张开了手,让谢氏看清楚了她手心里的几块碎银子。 “啊哟!”,谢氏看到银子两眼放光,心里是嫉妒得不行,这何桃命也太好了吧!那几块碎银子加起来得有三四两了,居然随随便便就这么拿出去了!谢氏捏了捏帕子装作很遗憾地对何桃说:“桃丫头可真是孝顺,一点也不像你二哥……” “我二哥咋啦?”,何桃皱起眉头问道。 “哎?!你们还不知道啊?”,谢氏一拍腿:“你二哥失踪十几天啦!刚才黄大户家来人问了,你奶奶就是因为这个才给气晕了过去的!” “……”,何桃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如果不是她为了出气故意去黄家“告密”,就不会有大周氏气晕的事,更不会有何富国跟她吵翻的事,这一环接一环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因果报应么?这样看来大周氏是真的生病了,不过,不是被她气的,而是因为担心何有梁急火攻心了! “这又是咋回事啊?”,吴氏赶紧问。 她一问谢氏就噼里啪啦、东拉西扯地把早上的事给说了。 “早上黄大户家来人了,跟你奶奶说了几句话,你奶奶就晕了!我可是看着你奶奶倒下的,就在那,大门口……我们正好在那做活呢,看见你家二叔,哦,你娘家二叔慌慌张张地去林木匠家借牛车,我还以为是你奶奶的病又重了,他们要送她去医馆。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去黄家人说是十多天没见到你二哥了,你二叔赶着去黄家看是不是真的呢!一开始听到你奶奶生病了,有人知道他们昨天上你们家闹来着,就有人说是因为你跟她吵架给气的,你小哥也两天没回家了,也有人说是让你小哥给气的,说起来这事可是亏了我,我可是跟他们说了,你奶奶是见了黄家的人才气晕的,跟你们俩没关系!不然你们就白白担上不孝的名声……” 何桃嘴角一抽――擦!大周氏早上才晕的,除了谢氏这个隔壁邻居还有谁能知道得这么及时啊?!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对亏了她! “真是多亏了婶婶您!”,何桃装模作样地抹了把眼泪,欲言又止地说道:“您是不知道,昨天,我奶奶他们……” 傅泉和吴氏相视一眼――这何桃还真是会做戏呢! “昨天咋啦?!”,谢氏果然上钩,很是急切地打探。 “这事原本过了我也不想再说了,毕竟是我长辈。可是,既然村里有人说我奶奶是我给气病的,我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何桃唱念俱佳地表演着一个冤屈、隐忍的出嫁女形象,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捏着手绢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揉的双眼发红了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您可能不知道,我家那位十多天就出门了,可是,昨天,也不知道为啥,我奶奶和大哥到了我家,非说是他把我小弟给打了!您说这咋可能啊,他都走了十多天了,还能在十万八千里之外打人呐?我不管咋跟他们解释,他们都不信的,一定要我给汤药费!还……” 何桃抽欲盖弥彰地捂住脸上的巴掌印,谢氏见了抓住她的手很是同情地说:“哎哟,桃丫头,你可是受苦了……” “当初,当初我家那位就给了二十两银子的聘礼……” “啊哟,这么多啊?!”,这事大家早就知道了!毕竟傅泉当初是本着广撒网多捞鱼,把愿意出高价聘礼的事情到处说了!不过是何桃回来的时机巧,何家的动作快,直接截了许多人家的财路,至今为止还有不少人在后悔没早做决定,也在埋怨何家人挡了自己的财路。 “是呀,要不然,我二哥咋可能娶到现在二嫂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事也早被张大花宣扬得人尽皆知了!不过她不说大家也能想明白,王金贵嫁闺女的条件就是要二十两银子做聘礼,何有栋既然娶到了王琼花,那就肯定是给足了聘礼的! “我当初嫁过去的时候,除了身上穿的衣服连一根针、一条线都没带过去。不过我想着,既然是家里人上门来了,不管是拿啥做由头,总归是家里有了困难缺钱用……” “哎哟,你可真是孝顺呐!你家里可没啥困难的,你奶奶前几天还跟人说了呢,你二哥的例钱可高了,家里的粮食放着都吃不完的!这不是明摆着要……” 何桃反手抓住了谢氏的手打断了她的话,低着头嚅嗫道:“婶婶!这话可不能说,子不言父之过,就算真是那样,他们真是要,要那啥,我也是不能说的!” “哎,是,是,是这么回事!”,谢氏干笑了两声。 “后来容大奶奶来了,他们才走了!”,何桃拍着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咋办,家里的银子都让傅石带走了,家里其实也没几个钱了,真要我拿钱我还真是拿不出来的……早上我爹来说,说奶奶病了,我想着他们昨天上门来要钱,家里肯定是没钱了……” 何桃说着又把手里的碎银子在谢氏眼前晃了一晃说道:“所以才找二叔、二婶借了这些……” “再也找不出你这么孝顺的孙女啦!”,谢氏面上很是感动,心里却在骂:傻啦吧唧的,活该你一辈子被娘家人压着! “哎哟,一不小心就跟您说了这些……”,何桃捂住嘴装做后知后觉的样子,急急地转身要走:“婶婶,我,我还得去看看奶奶,以后再跟您聊!” “哎,好,你去吧,赶紧看看你奶奶去!”,谢氏挥挥手转身就走了。 她急着呢,得了这么个没人知道的八卦,可不得赶紧跟喜婆他们说说去啊! 直到谢氏走得不见人影了,傅雷和傅磊和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尤其是傅磊又是捂肚子又是拍大腿地说:“哎哟,堂嫂,你可真行,谢大嘴看到你手里的银子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我敢肯定不出半天村里都会知道你‘借银子给娘家奶奶治病’的事了!” 吴氏也跟着也笑了起来,这孩子聪明呢,这效果可比她想的要好太多了! “行了,行了,脸上都收敛点,咱是探病的,笑成这样干啥!”,傅泉笑着骂道。 众人听了都敛了笑,摆出沉痛的表情,由何桃上前敲响了何家的院门。 应门的是小陈氏,她看到何桃不由得又惊又喜,拉住她的手说:“桃儿,你可是带银子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的,来,跟我进去,你爷爷看到你肯定会高兴的!” “……”,何桃紧了紧拳头,擦,您哪儿来的自信我一定不会不管的啊?! 第97章 盛夏(十六) 按照吴氏的打算,只要让人知道他们送了银子来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不进屋去探望一番的话似乎又不太说得过去,于是二房的众人也都跟着进了院子。 何富国站在堂屋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何桃。何桃看了他一眼,万千滋味涌上心头,最后同样是一声不吭地走过了他,迈进了东屋。 “你来干啥?!”,何志高一看到何桃就拍桌子站了起来。 冷不丁地何桃被吓得打了个冷颤,不由得在心里骂了句“傻叉”,上前一步说道:“看奶奶……” “你奶让你……”,何志高显然还没放弃想要栽赃的打算,开口就要往何桃头上戴帽子,何桃哪儿会让他如愿,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抢先说道:“听说黄家来人,说二哥失踪十多天了,因为这个奶奶给气病了?” 躺在床上的大周氏闻言拍了一把被子,呜呜呜地叫起来。 何桃闻声向她看去,一开始她只是以为她是气血攻心晕了,现在看大周氏嘴巴歪着哈喇子长流的样子,明显就是中风了!看着大周氏她状若疯癫的样子,何桃觉得解气的同时又觉得她可怜。 没想到何有田在大周氏心目中的地位如此之重,居然听说他失踪的消息后就中风瘫痪了!她隐隐有些负罪感,如果没有她横插一脚的话,也许,也许大周氏现在正带着何家众人在大荒地宅门外面叫嚣呢!一想就觉得头大,何桃摇摇头,扭头问小陈氏:“大夫咋说的?” 小陈氏拉袖子擦了把眼泪点头说道:“就让你成奶奶来看过!原本你成奶奶说今天之内要是醒不过来的话就没救了,现在这样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真是祸害遗千年呐!何桃在心里骂了一句,随即又觉得自己太歹毒了,大周氏虽然是抠门了些、贪财了些,又自私无耻了些,但是也罪不至死。 她扭过头看向大周氏,大周氏对她怒目相向。 她不由得想起在何家住的唯一一晚,一早醒来就发现被大周氏捏着绳子捆着,她哭着求过,可是大周氏却连句解释都不屑于给她,这种狠心的人,哪儿值得人可怜了? 何桃觉得自己太善良了――大周氏这种人还是瘫了好,免得一天到晚给被人找麻烦! 傅家二房的几个人也进了屋,原本就堆满了东西的东屋顿时显得有些拥挤,傅家的人看到床上神情可怖的大周氏都是吃了一惊。 “何大叔叔,大婶子看过大夫了么?”,傅泉问何志高。 何桃瞄了一眼被她打断后就一脸忿然的何志高,他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后硬邦邦地说了两个字“看了”,然后就走到大周氏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一身不吭了。 何桃看他的样子像是被傅家的人多势众给震住了,她瞬时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上大部分的人确实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是对上大周氏这样的人就是你退一步她就得寸进尺!只能实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政策。 何桃捏了捏手里的碎银子计上心来,她转身对小陈氏说道:“这银子您拿着,看着给奶奶买点东西。”,说着又拉起她的手把银子放在她手心,又迅速地捂住了她的手――不让大周氏和何志高看见她到底给了多少,她装作亲密地拉起小陈氏胳膊往外走继续道:“走,咱出去说话,别打搅奶奶养病。家里的钱粮以前都是奶奶管着的,她现在生了病,就要娘您多辛苦一下了……” 果不其然地,何桃听到身后传来大周氏的啊啊声,对于掌控欲超强的大周氏而言,没法子管理家里的一针一线应该是十分痛苦的吧! 何桃当做没听到,拉着小陈氏一直走,出了堂屋才松了手,四处看了一圈后又问道:“大哥他们呢?” 昨天去讨钱的时候不是跟大周氏好得要穿一套裤子一样么?怎么到了真正用得上他的时候反而不见人了? 小陈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何桃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才赶紧小声说了:“你大哥大嫂去祭拜他们的闺女去了。” 祭拜?这个时候?这理由特太扯了吧? “咱们都是今天才知道的,我那大孙女儿是让你奶奶和二婶给弄死的!” “啥?!”,何桃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大周氏居然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了?! 原来对她而言,孙女不止是能卖的,还是能随便弄死的!她自己也是女人,怎么就能下得了这种狠手啊?! 何桃想起那天大周氏打上门来的情形,她就说有哪儿不对劲,她记得当时她也是口不择言说了那句――“那你家那小闺女还是死着出了何家门的,难道也是你们给弄死了的啊?!”,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大周氏就闭了嘴没再说话。原来是因为自己踩到了她的痛脚了! 真是可笑,既然下得了手,过后又装什么娇弱啊! 她又想起当初成老太说起张大花早产的时候,语焉不详,估计那时候就知道了真相。一时间,她对成老太的感觉也有些复杂了。 “桃儿,桃儿,你想啥呢!”,小陈氏推了推她的肩膀。 何桃这才回过神来,问道:“小弟呢?” “托人传了句话回来,说是进山去打猎去了……” 何桃听着火又大了一点――这小子还真是幼稚得可以,以为出了事躲起来就没事了?难道他进山待几天所有人就会忘记发生了什么么? “其他人呢?” “你二叔去黄大户家了,二婶回娘家找人去了,要是你二哥真是丢了,咱们不得去找啊……” “大姐……” 何桃从屋里伸出脑袋弱弱了唤了一声,何桃一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扭头看向她,又几步走到她跟前:“小妹。” 她扭头看向从她进来以后就没吭过一声的何富国,心想为了何莲她就放下一次面子好了,她拉起何莲的手走到何富国跟前。 “爹……” 这一声喊得不情不愿的,喊出来后何桃自己也吃了一惊,她从没想到自己是这么记仇的人,只要被伤了一次就抹杀了以前所有的好,再看何富国他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父女俩相对无言。何桃那句“既然奶奶不是因为我生病的,就让小妹跟我回去”怎么也没法说出口。 傅泉上前来调解道:“富国兄弟,傅石家的还不懂事,你就别跟她计较了。父女间哪有隔夜仇嘛!” 何富国看了看傅泉,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什么,可最终却是决绝地转身背对着何桃,抬腿向东屋走去。 “大姐……”,何莲拉拉何桃的袖子,踮起脚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放心吧!爹和二叔只告诉爷爷你不肯出钱,别的都没说。” 何桃点点头。 见了何志高以后她就猜到了,如果说了的话,何志高肯定是不管是谁把大周氏气病的,只要逮住了那个名头,最后肯定是要她大出血的! 何富国还是护着她的,没有想一击置她于死地。不过,他那么孝顺,即使大周氏不是因为她生病,只凭借何桃早上的那番话,她就觉得这辈子跟何富国之间都没办法好好说话了。 “我先在家里住着吧,等爹不生气了,我再去帮你。”,何莲小声说。 “好。”,何桃勉强笑了笑。要想何莲再回大荒地只怕是难了! “阿桃,咱先回吧!”,吴氏上前拍了拍何桃的肩膀,又对小陈氏解释说:“亲家奶奶这病需要静养,咱们就不多打搅了,再说了家里还有两孩子需要照顾呢!” 小陈氏原本还想跟何桃多说几句的话,闻言只能点头。 何桃捏了捏何莲的手说道:“找个时间回去拿几件衣服回来,以前的衣服你估计也是穿不下了。” “嗯!”,何莲咬着嘴巴点头,眼巴巴地送何桃他们出了门,直到何桃他们走远了她才转身回了院子。 “莲儿,你跟我说实话,你爹为啥不理你大姐了?”,小陈氏小声问她。 何莲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咋会不知道?”,小陈氏听了就开始抹眼泪,幽幽地说:“如今连你也跟娘亲了,有事也不愿意告诉我了……” “娘……”,何莲颇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声: “咋了?你就是嫌弃娘了……”,小陈氏觉得委屈,大闺女早就不跟她亲了,现在连小闺女也是有事就瞒着她了,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您别这样,我跟你说了还不行吗?!”,何莲抽出手绢帮她擦眼泪:“不就是因为爹觉得大姐应该出钱,大姐不愿意呗。大姐早就嫁出去了,哪有给娘家送银子的。更何况,她还被冤枉了。所以就闹起来了,爹就生气了……” 何莲还算靠谱,没把吵架的具体内容说出来,只是一笔带过,让小陈氏以外何富国生气的原因是因为何桃不肯出银子给大周氏治病。 小陈氏不太相信,瞪着她问道:“这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你为啥一开始告诉我啊?” “我就觉得是小事而已,没有说的必要啦!”,何莲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还是按下情绪解释。 “这哪算是小事?你爹生气都不愿意你去你大姐帮忙了……”,每个月就少了一百文的收入,虽然不算多,可是也能帮得上有梁的,现在就只能靠着有梁一个人赚娶媳妇的钱了!小陈氏叹了口,有梁那孩子也不知道是咋了,咋就突然就进山了啊!也不知道他现在咋样了…… 第98章 盛夏(十七) 何有田失踪十多天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榕树村,所有人都在猜测他到底出了啥事? 不过这一切都跟何桃没有任何关系,家里少了两个人,而且是两个主要劳动力,她的事情一下子多了很多,以往只需要看孩子的她现在还需要做饭、洗衣,许久没有这么忙碌过的她有了手忙脚乱的感觉。 这时候也不像现在有多种现成的婴儿辅食可供选择,什么都要自己做。大米要先磨成粉,蔬菜、鲜肉必须要剁成细小的渣,羊奶也是要现取现用,准备双胞胎的一顿饭比做他们三个“大人”的饭还要累。 何桃又记挂着在堂屋的孩子,又要看着炉灶上的食物,这样两相耽搁,第一天三顿饭就煮糊了两次米饭,万幸的是,双胞胎的食物没出问题。 晚饭时,何桃和念祖、念宗草草吃了几口糊掉的米饭和不是调味失衡不是太淡就是太咸的菜,然后三个人齐心合力地开始给双胞胎喂食――何桃负责冬枝、念祖负责冬叶,念宗就在一边不停滴夸奖“冬枝真棒、冬叶真棒”! “念祖从明天起,在你大叔回来之前,下午你就不要出去放牛了,帮我看冬枝、冬叶。然后午饭和晚饭后你负责洗碗,好吗?” “好的!”,念祖很干脆地点头。家里其实是常备着足够的草料的,不去放牛也没问题的,对他而言反正下午出去放牛就是出去玩而已。 “念宗,从今天起,你放学回来以后就看两个妹妹,婶婶做晚饭,哥哥去喂后院的牲口,好不好?” “好!”,念宗点点头说:“我可以教她们认字的。” “念宗真乖!”,何桃吁了口气,幸好还有这俩兄弟帮忙。 第二天,三个人就按照昨晚的安排开始了新一天的行事。 辰时初,何桃起床,简单洗漱后就去开始准备早饭。 何桃先去了大后院。 念祖正在剁猪草,见到何桃来了就知道她是来挤羊奶的,赶紧过来帮忙。在他的帮助下,何桃虽然惹了一身腥后但是终于成功挤到了一小罐羊奶。 抱着罐子回到小院的厨房,抓一撮小米、两把大米用厨房里的小石磨磨成了米粉,装进陶罐里大火烧开后用小火煨上。 又起了另外一个炉子热羊奶,往羊奶里加上适量的茉莉花茶一起煮,煮开后用细棉布将茶渣滤掉,最后用酒吊将羊奶装入用开水煮过的奶瓶里散热。正好装了四瓶,足够双胞胎喝一个上午的。 这时候米糊糊也已经快熟了,何桃赶紧剁了一小块鲜瘦肉、几片青菜叶子,剁碎了加入米糊糊里,又煮上半柱香的时间才熄火,最后加上一点点的盐,搅匀了以后,用木碗盛上两碗散热,这样子,双胞胎的早饭才算是做好了! 接着开始准备三个“大人”的饭菜。先熬上一小锅清粥后,她去菜园子里摘了一大把茼蒿菜、两个茄子。茼蒿菜洗干净,捞水后沥干,加油、盐、辣椒凉拌,茄子则切成小方丁混着肉糜清炒,最后一道则是双胞胎如今最喜欢的一道菜――蒸蛋,打五个鸡蛋,放料、放水后搅拌均匀,大火蒸上,出锅时滴上两滴香油,大人们的早饭也算是完成了。 念祖喂完牲口回厨房帮忙的时候,何桃正在煮酸梅汤。 她把分量不等的干乌梅、山楂干、甘草片、干桂花等放进装满水的大锅里。酷夏当时,酸酸甜甜又降暑气的酸梅汤是最合适的饮品,尤其是有了冰块以后,何桃一个人一天就能喝完一锅酸梅汤。放好料后,她扭头对念祖说道:“你来得正好,你帮我看着火,烧开了以后就改成小火,妹妹们估计马上就要醒了,我得去看着他们……” “嗯,我知道了,婶婶你忙去吧……”,念祖点点头就动手开始清理何桃没来得收拾的案板。 何桃走出厨房后用手抹了一把汗,然后一甩手,甩出一串汗珠子,身上也是油烟味混着汗味熏得她自己都直皱眉头。她叹着气走去水井边清洗,才刚蹲下正要浇水洗脸,就听到双胞胎的哭声一前一后地传来。她也顾不上干净了,赶紧起身跑回西屋看孩子去。 她现在只有一个人,顾得了这个就只能留另外一个委屈地大哭不止,所以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她都有意识地轮着来,今天先给冬枝换,明天就先给冬叶换,生怕有哪个留下阴影,以为她偏心另一个。 今天轮到冬叶先来,她给她换好尿布后,把她放回婴儿床塞给她一个奶瓶,让她自己抱着喝几口水,这才回过头去照料冬枝。换上了干爽的尿布,嘴里又有吃的,双胞胎都止了哭,抱着奶瓶蹬腿吧唧吧唧地大口喝奶,黑溜溜地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何桃也趁机换了套衣服,这才把冬枝、冬叶前后抱去屋檐下餐桌旁的宝宝椅上做好,念宗也已经起床了,跟着念祖端饭菜上桌,跑来跑去。 何桃一看到他才想起来念宗的午饭还没着落。 昨晚的饭焦了,菜也没弄好,她全倒掉了,早上做的估计也只够吃一段的,念宗今天带什么去学堂吃午饭呢?! 她“哎哟”一声扶额长叹――原本还以为今天早上做到尽善尽美了呢! 不过,幸好,家里点心多!就给念宗带一瓶奶,一盒糕点,也是能将就过去的。 饭菜摆上桌,念祖很自觉地坐到冬叶旁边,拿起木勺子喂她吃饭,一口米糊糊一口鸡蛋羹,间或再喂上一勺羊奶――何桃和傅石一直都是这么喂的。 双胞胎除了喜欢扔东西以外,还喜欢抢东西,尤其喜欢的就是抢勺子。哪怕何桃原本已经是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勺子了,可是看到娘或者哥哥伸过来的勺子他们还是去伸出小肉爪子去抢。何桃和念祖一边喂还要一边跟他们“斗智斗勇”,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小祖宗给喂饱了,这才开始自己吃饭。 饭后,念祖主动揽过了洗碗收拾厨房的活计,念宗则有些郁闷地接过了何桃递过来的――奶瓶一只,他撅着嘴巴说:“婶婶,这是妹妹们吃的,我不要!” 要是让人知道他现在还喝奶,会被笑死的! “不要这个,你喝啥啊?只是吃点心的话会噎着的!”,何桃一定要他拿着。光吃点心也没营养啊!正是长个子长脑子的时候,一餐都不能耽搁。 念宗坚持不要,歪着脑袋说:“没事的,我可以用点心跟别人换饭吃,他们可喜欢吃点心了!” 村里估计也就只有他们家的人不稀罕点心了,别的小朋友说不定一年就只有春节才能吃到呢,用点心啥都能换到! “……”,好吧,这孩子还蛮聪明的!何桃只好放弃了强塞的打算。 念宗提着点心跨上书包上学堂去了,念祖也背着背篓出去打猪草了。双胞胎正在堂屋里玩得不亦乐乎,用肉爪子骚扰趴坐在门口的大狗――花卷和馒头,等他们“呜咽”一声后,两小家伙又“蹭蹭”地朝远处爬去,然后咯咯咯地笑着哈喇子长流。 忙碌了一个早晨的何桃这才有时间好好坐下来喝口水、喘口气。她端了把竹椅坐在堂屋门口的屋檐下,把头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锤锤肩膀又捏捏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道:“累死额鸟,还是地主婆好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等傅石回来得跟他商量商量,也买两个佣人……” 休息了一会儿后,她端出针线布匹,守着双胞胎做针线活。家里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会做衣服的了,双胞胎的衣服消耗最大,一天要换好几套不说,长得又是一天一个样的,不紧着做的话可是不行的。 很快日头当空,念祖归来。他放下猪草后回到小院问何桃:“婶婶中午做啥?我去菜园子摘菜去……” 做饭菜他不会,可是别的事情还是能帮上忙的。 “你看着摘吧,摘啥我就做啥好了!”,吃什么完全不是问题,反正选择性也不多,这个月份就那么几样菜。何桃想了想又说:“杀只鸭子吧,等会我炖上,咱们晚上喝酸萝卜鸭汤!” 何桃觉得大家都这么辛苦,吃点好的很必要!反正大后院的鸡鸭多,就是每天吃都没问题。 “知道了!” 念祖得令就去准备食材了,过了约小半个时辰,念祖擦着汗出来说东西都准备好了。何桃这才去了厨房,让念祖照看双胞胎。 念祖很贴心,摘了一大捧厚皮菜,不仅洗赶紧了,还切好了,省了何桃不少事。她只需把菜下锅翻炒就成,再加上还有早上剩下的清粥,双胞胎的米糊糊也是现成的,一顿午饭很快就做好了。 吃好午饭后,念祖麻利地涮锅洗碗收拾厨房,何桃则带着双胞胎睡午觉。 午睡过后,何桃洗衣服,念祖看孩子。念宗放学回家后,何桃就去准备晚饭,念祖喂牲口,而念宗则接替了念祖的活,坐在地上对着双胞胎念《三字经》…… 接下来的日子也如同今天一般,有条不紊地继续着。 第99章 盛夏(十八) 又过了五天左右。 这天午饭后,被何富国带走的何莲第一次回到了大荒地。 何桃正在水井边洗衣服,听到有人叫门,开了以后一看到是何莲,她伸开双臂把她抱住:“我可想死你了!咋今天才来啊?” “大姐,我也想你!” 姐妹俩就差没有抱头痛哭一诉相思之苦了。 “我早就想来了,可是爹一直不让,还是娘跟他说了他才答应的。”,何莲说着偷偷看何桃的脸色,见她面上平平一点反应也没有,嘴里也不接关于何富国的话题,撅了撅嘴巴试探着问道:“大姐,你是不是还在生爹的气?因为他打你……” 何桃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爹打孩子天经地义的,值得这么生气嘛!”,何莲很不理解。就她记得的,大姐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以前也没见她记恨过爹娘啊! “我生气不仅仅是因为他打我。”,何桃挽住何莲的手把她往小院里带,边走边说道:“我气的是他打我的原因。” 打孩子这陋习承传了数千年,即使曾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她而言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她记得小时候因为偷自己存的压岁钱被妈妈打过,边看电视边吃饭被爸爸打过,还因为跟逃学请家长被爸妈联手起来收拾过。更何况是孝道大过天的大齐,作为原主的亲爹,别说是扇巴掌,就是打烂她的脸别人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说得夸张一些,在大齐,亲爹亲娘是有这个权利的! “我生气的是,他作为咱们的亲爹,他应该是要保护我们不受别人的伤害,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帮着别人来欺负我,哪怕那个别人是他的亲娘也不行!” 何莲听了点点头:“我知道大姐你的意思,这些都是奶奶的错。” 大周氏就是横在父女两人当中的一道鸿沟,说起大周氏,何莲突然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说:“以后她再也不能干坏事了,奶奶全瘫了,现在连自理都不行了!” 何桃皱起眉头,上次看到大周氏似乎还能用手拍床,现在居然连自理都不行了,也就是说她的病情又恶化了? 何莲继续说道:“大姐,你不知道吧,咱家里又出事了!” “还能出啥事啊?”,何桃实在想不出来。[] “二嫂流产了!”,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即使是艳阳高照,何莲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咋回事啊?何有田回来了?” 王琼花是和何有田一起失踪的,她回来了,不就意味着何有田也回来了嘛! “哎,没有,就是因为二哥没回来,二嫂又流产了,现在家里连二婶都不愿意理奶奶了……” “莲姨!”,念祖看到何莲大声招呼,被他看护着的双胞胎也仰起头看了过来,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咿呀声。 “念祖!”,何莲两步走到堂屋前跟念祖打了声招呼,又跪在地上伸手拉住双胞胎挥舞的小肉爪子说道:“冬枝,冬叶,我是姨姨,你们还记得我吗?我是姨姨……” 双胞胎正处于对外界好奇的阶段,听到什么顺口的都会跟着嚎上两嗓子,听到何莲的声音自然也没有不给面子。 “姨、姨……”,冬叶跟着重复了一遍,然后扭头看向姐姐冬枝,嘴巴一张“咯咯咯”地笑着露出小小的米牙,冬枝也跟着笑了起来,发了一声“姨”。 俩小又呆又萌的样子让何莲瞬时就忘记了家里的烦恼,俯身亲了他们一个人一口,然后扭头对何桃说:“大姐,你听到没有,冬枝和冬叶都会叫姨姨了!他们还记得我呢。” “当然还记得你啦!”,何桃翻了个白眼,这才几天呐,哪儿那么容易就忘记了啊! 何莲逗了双胞胎一阵后,才跟着何桃去水井边洗衣服。(.)姐妹俩一边搓衣服,一边闲聊起来。“你刚才说的到底是咋回事,从头说说。” “嗯,是这样子的……” 何富国跑去黄家询问何有田的事,得到了确定的消息,何有田确实已经借着“祖母生病需要回去尽孝”的理由离开十多天了。小周氏回娘家带回了兄长、侄子们,四处寻找何有田。太叔公也听说了这个事情,发话让何家每户人都出人手,一起加入了搜寻的队伍。 两方人马,接连着找了五、六天,也没找到何有田的踪迹。大家都已经放弃了希望,连何富国、小周氏都不得已接受了何有田可能已经死了的事实。 就在他们决定要给何有田办葬礼的时候,何花提起了一个被他们忽略的人――王琼花! 何家人又紧赶慢赶地去了王家村,找到了王金贵家,找到了躲在屋里半个多月没出过门的王琼花。 其实只要王琼花解释几句,肯把何有田偷方子、卖方子的事情说出来的话,后面的惨剧也许不会发生,可是一根筋的她谨记着何有田的吩咐,怕说出来坏了何有田的名声,只说何有田自己出门了,但是他为了什么事、去了哪儿却咬死不说! 这时候就有人怀疑了。 “这站着的都是你的长辈,你有啥不能说的?” “你说何有田出门了,去哪,干啥又不说,你这不是摆明着坑人嘛!” “我们可是听说了,这段时间王家村没一个人见过你,你要是没做亏心事,为啥躲着不敢见人?” “别是你把有田给害了,所以心虚才躲起来的吧?”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竟然将何有田的失踪怪到了王琼花的头上,而且大伙一说还觉得挺有道理的,都觉得他们是猜对了! 王金贵两口子自然不会让自己闺女被这个黑锅,跳出来说:“你胡扯啥?!我闺女回娘家,还是女婿自己送回来的,凭啥说是我闺女害了女婿?!” “你亲闺女,你当然是帮着她的了!” “是不是你闺女做了啥对不起何家的事,让有田知道了?” “说不准,就是你们一家三口害了有田呢!” 越说越离谱,最后榕树村去的人和王家村的人打了起来,差点弄个出了人命,最后还是两个村的里正出面调停,才停止了一场械斗。 王家村的王里正自然是要护着自己人的,但是王琼花就是咬定了一句话“有田回来了你们就知道了,别的我啥都不会说的”,他也无能无为,只能有着榕树村的人把王琼花带走了。 众人回到何家,把五花大绑的王琼花押到了大周氏的床前,又把各自的猜测说了一遍,总之一句话――何有田很可能是被王琼花给害了! 王琼花只是一再地重复“我没有,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大周氏刚刚得知乖孙儿“已死”的消息,气得只剩一口气了,听到说王琼花可能是罪魁祸首时,居然又撑着一口气爬了起来,抬脚就踹向了王琼花的肚子。 王琼花当场就疼晕了过去,□见了红。 有生育经验的媳妇子们一看:“这是要小产了!” 刚才还义愤填膺地吵闹着要王琼花偿命的人群一下子都退得老远,像是生怕站得近了沾了晦气一样的,看着她的眼神反而越发的厌恶了,如果何有田是她害得,谁说得准她肚子的孩子究竟是谁的种啊?! 不仅没人没一个人提请大夫的话,反而小声议论起来,甚至还有人提议应该把王琼花沉塘! 最后还是何富国看不过眼,让小陈氏把王琼花扶到她跟何有田的房间,又让何莲去找了成老太。 为此,还惹得那些亲戚――周家那边的人,尤其是何花阴阳怪气地好说了一顿闲话,差点没又吵起来,闹得不欢而散。 帮忙的人三三两两地走了后,成老太才到了何家,诊断了一番后摇着头说:“孩子已经是没了。你们还是带去医馆开药清理清理,免得坏了身子,影响以后生育。” 王琼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还以为是被踢狠了疼晕过去的,醒来以后却被告知自己小产了,楞了半天没回神以后,她顾不得虚弱的身体来到大周氏屋里。 “有田既然不让我说,那自有他的原因,我只知道出嫁从夫,相公咋说我就咋做。他真的是自己出门了,很快就会回来!我回娘家也是他送我回去的,不出门也是他吩咐的,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着!” 大周氏原本就还抱着侥幸,认为何有田其实没出事,加上王琼花的态度强硬,一口咬定何有田马上就要回来了,她虽然不明白为啥何有田无故失踪,可是却已经信了五分。张着嘴“啊啊啊”了几声。 “你说的都是真的?”,何志高代替大周氏问道。 “当然是真的,等几天他回来了你们就知道了!”,王琼花抬起没有血色的脸蛋,眼睛对上了大周氏的,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你杀了我的孩子,杀了有田的孩子,你咋就下得了这个狠手啊?!” 大周氏卧病在床,好比老虎没了牙,一向惧怕她的张大花也胆子见长,加上她又是站着理,听到王琼花的质问,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有啥下不了手的,我大闺女就是让她给溺死的!有一就有二!” 大周氏信了何有田没事,就等于承认了她又亲手杀死了一个孙子,原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的她再也受不了这个刺激,又晕死了过去。 小陈氏用何桃给的银子买了几片人参,塞在她嘴里,好歹算是吊住了她的命。可是,当她昏睡两天一夜后再次醒来时,浑身上下能动的就只有一对浑浊的眼珠子了! 第100章 盛夏(十九) “她咋就那么傻啊!” 何桃对王琼花简直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都那么凶险的情况了,被人当做杀人凶手、爬墙的淫.妇,要她偿命要沉塘了,她还死咬着不肯说实话!何有田一个半吊子书生能有啥不能说的秘密?!他是去刺杀皇帝了还是去盗皇陵了?! “那她现在咋样了?” 何莲叹了口气说:“第二天,二嫂娘家里爹娘来把她接回去了!” “二婶又是咋回事?”,何桃想起何莲刚才说了小周氏什么的。 “二婶气奶奶弄掉了二哥的孩子,又说自己有罪孽遭了报应啥的,一天到晚在堂屋里念经拜佛的,啥事也不做,尤其是照顾奶奶的事。”,何莲撅了撅嘴巴说:“奶奶现在已经没法自理了,屙屎撒尿都要人伺候,就跟刚生下来的娃娃似的,一刻也离不开人。大嫂和二婶都不愿照顾她,现在所有事都落到娘的身上了。” 小周氏是没了一个孙子,小陈氏也一样没了一个孙子,人家就敢撂担子不干事,小陈氏却还傻乎乎干得起劲,真不知道说她傻呢还是夸她孝顺呢!何桃心想,果然不愧是夫妻,跟何富国一个德行,真是绝配! 何桃问道:“娘那么忙,那你呢?是不是也得跟着忙活啊?” 何莲叹了口气,点点头:“现在没有奶奶在上面压着,哦,爷爷也病了,爹和二叔要管地里的事情,娘说话不管用,大嫂昨天又回娘家去了,二婶又不听她的,她能使唤的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真是辛苦你了!”,何桃捏捏她的脸蛋。 何莲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其实也没多忙,跟之前在这里差不多,奶奶屋里的事,娘也不用我插手,我就是做每天三顿饭,洗洗衣服而已……” 当然伙食水平是天差地别。为了给大周氏吊命,家里的余钱全花没了,刚收的麦子又被大周氏给卖了还债,何家如今真的是手里无银、仓中无粮。 何莲不想提这个事情,害怕何桃多想,以为她是被派过来哭穷的,就转了话题问道:“大姐,你呢?你这几天忙坏了吧?又要做饭又要看侄女们的。” “还好,每天就是早上忙了一些……” 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提何莲回大荒地的事情,照现在何家的情形看,就算是两家和好了也是没希望了,自己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儿还能有事出去帮工啊! 姐妹俩说着闲话洗衣服,晾好衣服后都快申时中了,何莲和何桃都该做晚饭的准备了。 何桃塞了两盒面脂给她,让她别忘记做完家务后擦手,别搞得人还没长大就有了双中年手! 何莲笑嘻嘻地道了谢后就飞奔回家去了。 从山里回来路过大荒地的傅磊和林八斤正好看到她,两个毛头小子远远地挥着手大声跟她打招呼。 “何莲、何莲!” 何莲停下脚步,微微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嘴巴一撅理也不理地就走了。 “何莲咋不理我们呢?”,林八斤问傅磊:“是不是没挺清楚啊?” 傅磊闷闷地看着鞋头没说话。咋可能没挺清楚,人就是不想理咱们而已! “我得去我堂哥家看看,你先回村子吧!”,傅磊分了一只野兔子给林八斤,然后走进了傅家的院子。 林八斤抓了抓脑袋,看了看手里的兔子,一脑袋浆糊地走了。 “何有梁!你干的好事!” 何桃拿起扫把就往何有梁身上招呼,何有梁一眼不发地任由何桃打。 他在山里窝了七八天后,脸上的淤青退了,腿也好透了,这才下山来。谁知道回家以后,发现家里已经是大变了样:奶奶瘫痪了,二哥失踪了,二嫂小产了,大哥、大嫂敢跟爷爷、奶奶公然叫板了,二婶成了半个尼姑每天吃素念经了! 他还没来得急接受眼前的一切,何莲又把因为他受伤大周氏和何有栋打上大荒地的说了,何有梁心里是百感交集,如果说他最对不起谁的话,就是大姐了,因为他遭了无妄之灾! 他这才赶到了大荒地赔罪。 双胞胎见何桃一边骂一边打何有梁,还以为他们在玩游戏逗她们,很捧场地拍着小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何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也打累了,把扫把一扔,喘着粗气盯着何有梁。 何有梁弯下腰又事作揖又是拱手地道歉:“大姐,这事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害得你受了委屈,你放心,我,我……” 何有梁我了半天没说出个章程来。他能咋的?是去打大周氏一顿,还是去何有栋一顿?前者是他的奶奶,瘫痪在床,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后者是他的亲哥,得知闺女的死因后就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燃,哪一个他都惹不起! 何桃其实也不是要何有梁为她报仇什么的,理由就跟她放弃了让傅泉和吴氏为她讨说法一样,反正也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她也不需要何有梁道歉,这件事里,她最关心的还是何有梁是不是真的跟高寡妇搞在一起了。 “你给我说清楚,之前,你可是说了,跟高寡妇有一腿的是何有栋,你为啥去爬她家的墙啊!” 何有梁不敢隐瞒,把他之前的计划交代了。 何桃听完大吃一惊,宗族的重要性,连她这个外来人口都不敢小瞧,没想到何有梁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居然隐藏着那样的决心,哪怕是被逐出家门也要脱离大周氏的统治! 虽然他的方法偏激了一些,颇有些孤胆英雄背水一战的孤凉,可是,不可否认,何有梁的存在就如一面镜子,让何桃再次认识了自己的不足。 自从来到大齐,她一直在努力融入这个社会,不是顾忌这个,就是顾忌那个,生怕自己一步踏错就会被拎出来当做反面教材。 独立生活多年,习惯了事事自己拿主意的她,到了这里每当遇到什么事情就会条件反射地找傅石,或者寻求傅泉的帮助――因为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大齐人,他们知道这个时代的标准和规范,他们说的话肯定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小心翼翼地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生活着,压抑自己的本性。面对大周氏的得寸进尺,她一直是用阿q精神来鼓励自己的。时间长了以后,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本来就是那么懦弱,那么不经事?! 何有梁很诚恳地说道:“大姐,我已经知道错了,高寡妇那种人,说实话,就是脱光了摆我面前我都不会看一眼的。我那时候就是猪油吃多了蒙了心,只想着靠着那个脱离家里,没有考虑仔细。” 何桃从自省中回过神来,很认真地说了一句:“小弟,其实我很佩服你!” “啊?” “我佩服你的勇气还有果敢!”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劝傅石不要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其实最在乎的就是她自己! 她过惯了那种和谐共处的日子,她接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她一直在试图复原上辈子的生活环境! 这次跟大周氏、何富国的决裂为她打开了一扇窗,何有梁的冒险又将这扇窗户扩大了一些,她更加自信,不再那么在乎虚名。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世界上的事大体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关我屁事”,另一种就是“关你屁事”! 别人的看法虽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自己内心的愉悦! 当然,时代的背景也是不可能忽略的,但是只要自己行的端、立得正,在大框架内做到让人跳不出理,那么,她就算是是活得舒心了! “大姐,你这是讽刺我呢?”,何有梁苦着脸问道。他哪有啥勇气和果敢啊,这不是中间一被打断就吓得缩回了乌龟壳了嘛! “不是讽刺你,我是真的觉得,你能想到这么做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何桃笑着说:“虽然方法是蠢了一些,简直是就是杀敌五百自损一千,可以说是得不偿失!” 何有梁笑了笑,他的大姐可真是个怪人,如果别人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是指着他鼻子骂不孝,也就只有她会夸奖他了。 “不过,现在我也用不着再想那些了,反正奶奶已经瘫痪了,她管不了事,没有她在中间啥事都插一脚,我也能轻松一些了。” “是啊……”,何桃以前曾经yy过自己如何智勇双全斗得大周氏有口难言、溃不成兵,却从未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局。只是这个所谓的胜利并不属于他们,而是因为那两个无辜的婴儿的惨死。 老天爷怎么就不开眼,直接用雷火把世界上的人渣、极品都收了呢?为什么一定要让大部分善良的人承担那一撮人带来的悲痛呢? “不过,你以后还是得警醒一些,没了奶奶,还有大哥、二哥,他们俩都不是啥省油的灯啊!尤其是何有田,他那个人怪怪的,我总觉得这次他的失踪说不出来诡异!希望,别是啥祸事的开端才好……” “我知道!”,何有梁点点头:“反正我已经豁出去过一次了,再遇到事,我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啥事都由着他们胡来的。” 第101章 盛夏(二十) 六月某日,三伏之中。 空气里混杂着潮湿和闷热,偶尔会有一阵风刮起,带来片刻的清凉。从早上开始天空就是阴沉沉,像是随时都会下雨,可是到了傍晚,太阳快落山了也没落下一滴雨。 大荒地的众人已经结束了繁忙的一天,用过了晚饭的何桃坐在院子里纳凉,她脚边是一个大木盆,双胞胎正在里面玩水玩得正开心,不停地用小手拍打水面,一看到溅起水花他们就笑个不停。何桃不停地蒲扇扇风,引逗双胞胎来触摸没有实体的风。 念祖坐在旁边,腿间夹着一个有漏洞的箩筐,翻来覆去地看,试图想出一个方案能把箩筐修补得完美无缺。 念宗正在描大字,每写一笔之前都在心里将先生指点的话回味一边,他想着一定要把这篇字写好,明天交给先生才能得到表扬。 “你们看,好多蜻蜓!”,何桃拿扇子指向小院墙的方向。 晚霞照印下红的、黄的、绿色的蜻蜓混在一起,双翼伸展得笔直,围着院墙下方的树丛盘旋。 “婶婶,蜻蜓飞得低,是要下雨了呢!”,念祖站起来看了以后说:“咱们先把妹妹们的送进屋里去吧!” “哎,还有这个说法啊!”,没常识的何桃张大嘴巴,经念祖这么一说她才发现,蜻蜓们确实飞得很低,于是就依照他说的把双胞胎从盆里捞了出来。 两个正玩在兴头上的小姑娘咿咿呀呀地表示反对,甚至还使用了暴力手段――用肉呼呼的小爪子拍何桃。 “别急,别急,等会儿啊,咱们进堂屋里去继续玩好不好啊?”,何桃声音温柔地威胁道:“你们要是再敢打娘的话,娘就要打你们的小屁屁咯!” 念祖一边挪木盆一边对念宗说道:“弟弟,你也别在外面写字了,快到屋檐下去,免得等会下雨淋湿了你的字帖,你今个子就白写了!” “哦!”,沉浸在书法世界里不能自拔的念宗这才不甘不愿地停了笔,开始挪动小桌子和板凳。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天都黑了谁还会来串门子啊?她条件反射地想,该不会又有什么破事找上门了吧?正犯疑惑呢,就听到傅石的声音传了进来:“媳妇,媳妇,你开门啊,我回来啦!” 念祖和念宗最先反应过来的,一溜就跑了出去,何桃也想出去的,可是手里还抱着冬枝,冬叶还泡在木盆里,她只能按下满心的欢喜,等着傅石向他走来。 何桃看到傅石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就变得这么黑啊!虽然傅石本来就不白,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可是,这才一个月而已,怎么就黑得跟非洲人一样了! “媳妇!”,傅石大步走过来,一把抱住她。 “石头,你可回来了!”,何桃忘记了刚才在想什么,只觉得这段时间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一瞬间就眼泪哗哗了。 被挤在两人中间的冬枝咿咿呀呀闹起来,似乎是在说,不要抱这么紧,挤得我喘过不气啦! “冬枝!爹的乖女儿!”,傅石松开何桃,伸手把冬枝揽进怀里,扭头看到坐在盆里仰着头看他的冬叶,又把她也抱了起来,亲了一口:“冬叶,乖女,爹回来了!” 何桃见他贪心的样子,抹了一把眼泪,嗔怪道:“你小心别把他们给摔了!” “不会,不会,我咋就是摔了也舍不得我的闺女们摔了!”,傅石说着用下巴去触碰双胞胎的小脸蛋,俩小嫌弃地扭开头,小嘴里发出“啊啊啊”的抗议声,扑腾着小手要何桃抱。傅石不明所以,有些伤心地问:“这才多久没见,她们是把我给忘了啊?” “哪能啊!你是不是又是好几天没刮胡子了吧?扎得他们不舒服呢!”,何桃伸手摸了他的下巴一把,又埋头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一股汗臭味,故作有些嫌弃地扇扇手说道:“臭死了!” 傅石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赶路赶得急了,这两天晚上都错过了城镇,睡在外面,上哪洗澡去啊!” “赶紧洗澡去,正好我烧了热水的。”,何桃接过冬枝放进木盆里,催促道:“快去吧,你没见熏得你闺女们都不愿意理你了!” 傅石这才恋恋不舍地把冬叶递给了何桃说道:“行,我马上就去!” 说完就朝洗漱室走去。 何桃笑了笑,转身对念祖和念宗说:“你们也早点回房去吧!念祖,记得把门锁好,念宗晚上不要看书看到太晚……” 念祖和念宗笑嘻嘻地应了,然后手牵着手往前院走去。 何桃脸上带着笑,给双胞胎擦干净了身子,然后将她们放进了婴儿床里,自己坐在床边拿着布偶逗她们:“冬枝、冬叶,你们开不开心呐?爹爹回来了,等会爹爹进来了,你们要叫他哦,娘教过你们的,爹~爹~……” 双胞胎很不给面子,就是不肯叫,反而咧着嘴伸手抢她手里的布偶。 娘三个正闹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洗漱完毕的傅石踏进了屋里,从背后抱住了何桃,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很是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 何桃扭头亲了他一口:“石头,你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傅石听了就要去亲她的嘴,却被何桃一手捂住了:“你干嘛呀,孩子们还看着呢!” “媳妇,我也想你,想得、想得那里都痛……”,傅石很是暧昧地说道。 “……”,还能再口不择言一些吗?当着孩子的面说黄话! “媳妇,今晚让闺女们跟小妹睡吧,咱俩……” “哎……”,一听傅石提到何莲,何桃就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妹回家了!” “哎?!咋就这么不凑巧啊!”,傅石刚才还在疑惑,按理说他出远门回来了,何莲肯定不会躲着你出来的,原来是回家去了啊! 何桃拉住傅石的手说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你说,出啥事了,你没受委屈吧?”,傅石见何桃红了眼,立马急了,追问道:“谁找你麻烦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去!” “出气倒是不用了,反正事情也已经过去了。” 何桃把之前的事情说了,傅石听完久久没有合上嘴巴。 一直以来,他都是想着大家是亲戚,占小便宜说酸话啥的没必要太斤斤计较,谁知道反而是助长那起子小人!实在是混账! 虽然媳妇说了不用出气,但是这是决不能就这么完了!大周氏瘫了他不用去动,但是,何有栋必须得教训教训,不然他还以为他傅石的人好欺负呢! 傅石抱住何桃亲了亲她的发顶,满是疼惜地说道:“媳妇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出远门了,绝对不会再让人欺负你,我保证!” “嗯!”,何桃靠在他胸膛,抽泣了一阵才想起来问秘方的事情:“你呢,方子卖出去了吗?咋这么久才回来?” “嘿,你可千万别吓到了哈!”,傅石翻身下床,在包裹里翻出一沓纸放在何桃手里:“你自己数数看!” 当初他也没想到能卖那么多钱,直到贺远程把银票放进他手里才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事实。贺远程给他的本来是一张十万的汇通银票,大齐通用,可是他想着柳树镇是个小地方,拿出十万两银票实在是太打眼了,就在变成全部换成汇通的小额银票,全是一百、两百的。 何桃接过一沓厚厚的银票,迫不及待地开始数起来,傅石从后面抱着她,听着她缓缓地数数。 “一、二、三、四、五......十万两?!!!!”,何桃数完后惊讶得都破音了。 他们一夜暴富了!虽然之前她是说了“十万八万”的,可是心里却真没想过能卖那么多,以为卖个几千两就封顶了!谁知道这个世界会太疯狂!谁知道这世界居然有贺远程这么一个实心眼的公子哥儿啊! “这下子咱可就一辈子都不愁没钱花了!”,何桃雄心壮志地说:“我要做地主婆,买十个、八个用人伺候我!” “没问题!媳妇,明个子我就上牙行去,以后你连吃饭都不用动筷子!” 何桃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锤了他一记道:“吃饭都不用动筷子?!你当我是冬枝冬叶啊!” 傅石也笑了起来,扭头看向双胞胎睡觉的方向。在他们俩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双胞胎已经熟睡了。 傅石翻身下床,两手搭在婴儿床的两头,一使劲直接将婴儿床举了起来。 “你干啥呀?!他们已经睡了,别吵他们了!”,何桃压低声音说道。 傅石嘿嘿笑了笑,同样小声说道:“我哪会吵醒他们啊!你等着,我把他们送到小妹屋里去,等会子咱就可以,嗯,那啥了!” “……”,何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好――有必要这么急切么?!虽然,那啥,旷了一个多月,她也挺想的,可是,真有必要这么急切么?等明天不行吗? 傅石用身体力行回答了何桃心里的疑问,真的是等不及了!一回到屋里就把何桃压倒了,一边亲一边发出满足的叹息:“媳妇,我真是想死你了……” 恰巧此时终于开始下雨了,给夫妻俩提供了天然的防音罩。雨点敲打在瓦片上,聚成水流顺着屋檐往下流,冲击在青石板上。在淅沥沥的雨声和哗啦啦的水声的遮掩下何桃和傅石放开了束缚,尽情地享受起了久违的欢愉。 于是,一晌贪欢,转眼就是天明。 第102章 大暑(一) 一晌贪欢,睁眼已是天明。[] 何桃是被双胞胎的哭声吵醒的,她记得自己男人已经回来了,于是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推睡在身边傅石,却只摸到了床单、薄被,这才睁开眼睛,发现傅石并不在床上。 屋外传来傅石的声音:“媳妇,你醒了没有?” “醒了!”,她赶紧跳下床,也顾不得穿衣服了,上前安抚哼哼唧唧的双胞胎,一身煮夫打扮的傅石走了进来,随手拿帕子擦了把汗以后,接手了照料冬叶的任务。 “你精神咋就这么好呢!”,何桃一边给冬枝换尿布一边问傅石。 看傅石这神清气爽的样子,哪像是一路赶路十多天后的样子啊?更别提,昨晚上他们可是折腾到差不多天明了才停歇的,想到这个何桃顿时脸颊一烫,这坏家伙,出门一趟别的没学到,倒是学了不少那方面的花花肠子! “睡得好,自然精神就好了!” “……”,何桃瞪他一眼――坏家伙! 傅石嘿嘿笑。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轻松,这一个多月,不是赶路就是在营地训练,哪天不是累得指头都不想动一根的? 只是他想到何桃这段时间受了委屈,而且,自他们成亲以来,何桃几乎就没有这么累过――不管别人家的媳妇子是咋过的,但是他从没想过让自己媳妇受苦受累!因此,自己的劳累也顾不得了,只想让她多休息休息,这才硬撑着回来的第一天就早起做事的。 夫妻俩抱着双胞胎出了门,那边念祖和念宗已经把饭菜摆上桌了。 何桃对傅石做的饭向来不抱希望,坐下一看,果然是傅石一贯的风格――青菜蛋花粥一大盆,连个小菜都没有。双胞胎的食物倒是准备得妥妥的,青菜瘦肉米糊糊,只是,这么多,估计两个大人都吃不完吧! “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吧!” “哪用你自己动手啊!”,傅石摆手。 “……”,何桃实在是不想打击这个忙活一早上的糙汉子――傅石菜她怀孕十月时已经吃够了。 傅石接着说道:“等会子我就去镇上,咱昨晚上不是说好了嘛,买几个人回来做家务……” 买人啊?何桃咬住嘴唇,手上的动作一顿。 虽然接受过人人平等的教育,但是对于奴仆的存在她并不反感,能有人帮她打理家务自然是欢迎之至的――她承认自己确实是懒得有些天怒人怨了。自从生活富裕以后,她的梦想就是做个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呼奴唤婢的地主婆!她想着只要她对仆人们好一些,不打不骂的,这也不算是没有人权吧? 可是,她前段时间才跟谢氏说过“家里其实没有几个钱,找二叔二婶借了银子给奶奶看病”,经过谢氏的宣传,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事,虽然大部分人都是骂她傻,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至纯至孝”的名声已经深入人心了,这时候买奴、买仆的话实在是太打自己脸了! “咱们买三个,一个洗衣,一个做饭,再买一个做衣服的!” “算了,买人就算了!”,何桃赶紧打断傅石,还买三个呢!这是买牲口啊,牵回来往大后院一扔就行,是三个人呀,买回来塞哪儿去啊! “我昨晚就是说着玩的,咱们家的事情其实真不算多,你又回来了,我们四个完全能忙得过来的!你想想,小妹没来之前,那时候念祖也不在,咱俩不是一样过了嘛!”,何桃说道:“反正我每天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看孩子而已,洗衣、做饭还是没问题的。再说了,要让村里人知道咱们家买了下人,还以为咱多有钱呢!炫富是要不得滴!” 财不露白,低调过好日子才是正理! 傅石一直以来其实也是这样过的,他当初身揣巨款――二百多两银子,哪怕是当时跟他最亲的傅泉都不知道,再加上何桃自己也是信誓旦旦地保证没问题,他也就没有劝了。(.) “那行,那我就不用去牙行了!” “牙行还是要去的,”,何桃给他一个眼色,示意吃完饭后再慢慢详谈。 “行!” 早饭后,念祖和念宗都出门了,何桃这才跟傅石说起她的计划。 “我还是那句老话,银子放在家里时不会自己生银子的,况且还是银票,说不定还让蛀虫给啃了呢!咱们还是应该再置办些产业,你觉得如何?” 云水村的田地买的时候花了八十两银子,收获了三次,就算其中一次是遭了天灾,算起来也赚了近十二两,十年不到就可以把本金就全部回来了。傅石看到了投资的好处,自然是不会不同意的。 夫妻俩商量好后,傅石换了件衣服就骑马去了镇上。 “大侄子,你来啦,来,里面坐!”,牙行的罗保成在傅石手里可是赚过两笔劳务费的,傅石一进了门就被他拉着坐下了,又殷勤地为他掺水倒茶:“这次又想置办点啥啊?” “罗大叔你手上有没有云水村附近的田地?” “你等等,我瞧瞧啊!”,罗保成说拿出一本厚厚簿子,笑着翻了起来:“上了年纪以后,这记性就不太好了,要早几年呐,你就是问我一年前经手了啥我都能立马答上来,现在就只能靠烂笔头全部记下来了,哎,云水村那片这阵子还真没有田地要卖的。” “那别的地有没有良田要卖的啊?”,傅石其实也就是一问。他想着云水村那边有柳家人在,要是新买的地正好在附近的话,就能一起托付给柳家,没有的话也不拘在哪了,倒时候随便找户本村的人照看就是了! “这个倒是有,我手上现在有三处,一处是石头场的,二十亩水田。一处是高河村那边的,也是良田,有十二亩,都是要八两银子一亩。第三处,”,罗宝成翻着记录念道,说道第三处时他停了一下才说道:“第三处是个农庄,开价要一万两。” “大侄子,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咱现在就可以去看看那两处。” 罗保成并没有抱希望傅石会对第三处感兴趣。虽然他也觉得傅石挺有钱的,在他手里过的银子也有好几百两了,但是一万两!?这可不是感兴趣就行的。 没想到傅石却问道:“庄子?啥样的庄子啊?多大?” “啊?” “罗大叔,我是问那个庄子多大?有多少地?”,傅石很认真地问。庄子好啊!一处就有许多地,比起四处买地分散给许多人家管理可是要方便多了! 罗保成惊得差点没把下巴给摔了,直愣愣地看着傅石的脸色,再三确认他不是随便问问以后,咽了口唾沫又把簿子翻开急切地念道:“这处庄子叫做稻香村,有良田十二倾,还有一处约十亩的荷塘。东家也是咱这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田地都是佃给附近村的村民打理的。你要是买下来的话只需要派个人去看着就行了!我也是昨天得知的这个消息,大侄子,要不我现在就领你看看去?” 傅石想了想问道:“离咱这远不?” 罗保成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后问道:“牛车过去的话估计得要两个时辰。” “那今天就不去看了,明个再来找你吧!” 傅石原本还想回去找上何桃一起去的看的,单程就要两小时的话,他们就没办法在天黑前回到家了。 “成,大侄子,我不是催你啊,这样子的机会可不常有啊”,罗保成将傅石送到门口时忍不住又劝了两句,要知道如果这笔单子能做下来的话,他剩下的半年不开张都是赚的,他说着伸出一个巴掌:“!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了,经手的庄子加起来也不超过这个数!” “五个?” “对啊,就是五个!小笔的买卖倒是不少,可是这种整个庄子一起卖的,还真不多见!我要是有这个银子的,我自己都愿意买下来!” “行,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来找您一起去看庄子!” “好,那我等着你啊!” 离了牙行,傅石去了傅家土产店。 当初他出门的时候傅泉在外跑货,因此还不知道他是去了哪儿做什么。叔侄俩见了面自然是要叙叙的。 “二叔,我今个子其实还有件事想着让您帮忙拿拿主意,”,因为不逢集,店铺没客人,帮忙的傅田又在后院点存货,不怕别人听到,傅石也就是直话直说了。 “这趟出去,其实是去卖方子,我媳妇前段时间倒腾了出了一个制冰的法子,卖给了我在军队里的上司,卖了,”,傅石又抬头看了看周围,才伸出一个指头比划着:“卖了这个数!” “一千两?!”,傅泉抓住傅石的指头问道。 傅石又扭头看了看四周,原本想说实话的话,话到嘴边又改成了:“一万两!” 结果,不仅没有听到傅泉的夸奖,反而看到捂着心口往后一倒,像是喘不起气一般,随时都会咽气上天了似的。傅石吓得立马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背起傅泉就要去医馆找大夫。 “二叔,你别急,我马上带你找大夫去!” 傅泉勉强伸腿踢了他一下,断断续续地说道:“你,等、等,停、停下……” 傅石赶紧又将傅泉放下,一个劲地问:“二叔,你没事吧?咋就突然喘不上气了啊?” “能、能有啥,老、老子、这是高兴!”,傅泉又是咽唾沫又是拍胸口,还不容易才缓了缓气,没好气地说道。 一万两?!堆起来都能淹死他了吧!真是祖宗保佑啊,傅家人居然有如此有钱的一天! 原来是高兴的。傅石嘴角一抽,幸好没把真的数字说出来,不然二叔不得当场高兴死了啊! 第103章 大暑(二) “石哥儿,你真是好样的,不对,是你你媳妇真是好样的!!!”,傅泉笑着使劲拍傅石的肩膀,比何桃当初还要兴奋:“咱们得祭拜祖宗去!你爹的、娘的,咱们祖先的坟都要修一修,咱也要建个祠堂,跟村里三大姓的人家一样建祠堂,让祖宗们都知道咱们老傅家也成了大户!” “二叔,二叔……”,傅石面露难色地说:“这个事不好让人知道啊!” “有啥不好让人知道的啊?!”,傅泉一瞪眼说道:“你的银子又不是偷的强的,正大光明赚来的,咋就不能见人呐?!” 傅泉兴奋地在屋里转圈圈,感觉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的,虽然这银子不是他赚的,他也不会要求分上一两,可是傅石是谁,是他亲侄子!傅家能有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子孙,他真是死也瞑目了! “二叔……”,傅石无奈地叫了一声。 “做啥?这大的事还不能让我高兴、高兴啊!”,傅泉转回傅石身边,又是砰砰砰地拍了他几下才说道:“你放心,二叔心里有数,知道财不露白,这不就是高兴高兴嘛,我还不能想想啊!” 傅泉高兴够了,傅石这才跟他说了新的置产计划。 “我跟我媳妇商量好了,打算再买些良田。” “嗯,买地好!啥时候,买地都是不会亏的!”,傅泉也很同意他的计划。 “正好罗大叔手上有个庄子,开价不多不少,正好一万两。说是庄子一共有十二倾良田,我算了下,我跟他说了,明天就去那边看看,您要是有空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帮我把把关。” 傅泉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这银子还没揣热和呢,又全部往外拿了啊?” 傅石摸摸脑袋说道:“反正我们也不急用现银,这钱放在家里也没啥用。上会卖辣酱的银子我们都还没动过呢,平时用铺子里的红利都足够了!” “这也是!成,那明个子我就跟你们一起去!” 何桃掐着手指头望着天在心里默算:“一亩良田年产五月收两石麦子,九月收两石稻谷,麦子一斤8文,大米一斤10文,一亩田一年得4320文,除去一成农税,一亩田一年净得3888文。一倾100亩,十二倾1200亩,庄子每年净利润4665600,换成银子就是两!” “多少?”,傅石给吓了一跳,一年就有四千六百两,三年不到就全部回本了! 何桃也觉得太多了,跑去找来纸笔又算了一遍,这才很肯定地说:“没算错,是四千六百六十五两六钱银子!” “咋会这么多啊?”,两口子都陷入了沉思,这馅饼也太大了,简直有点不真实啊! “你说会不会是骗子啊?”,何桃问傅石。 “骗哪啊?”,傅石摇摇头,这个亩产、农税谁都知道,没有骗的点啊! “可是,这么好的进项,咋会有人舍得卖啊?”,何桃咬烂了笔头也没想出个啥来。 “哎呀!我知道了!”,傅石一拍桌子说道:“傻媳妇哎,你忘记算租费了!咱总不能自己去种吧?” 何桃拍了拍脑袋,很是懊恼地说:“哎哟,还真是的,我真是蠢透了,你等等,我再算算!就按照给柳家的分法,交税后的一半才是咱的,也就是说,咱们有,一年有两千三百三十二两八钱银子!如果没遇到洪涝、干旱、虫病啥的话……” 傅石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个结果――两千三百两一年也还是太多了! 何桃把云水村的记录翻出来看了一一遍后,得出一个结论,确实是有这么多收入的!这一年半来,遇灾一次,他们也是赚了十二两三钱的,但是云水村的是开荒地,产量本来就只有良田的七成左右。 “种地这么赚钱,咋就没见到村里谁家富起来过啊!”,何桃感慨了一声。 傅石笑着说:“媳妇,你又傻了吧,村里哪家哪户有多余的粮食啊!” 何桃也觉得自己傻了,村里也没哪一家的人均面积超过十亩以上的! 比如说,傅家二房,有水田四亩、旱地八亩,一年的出息也就够一家人勉强吃饱,如果不是手里管着傅石的地的话,说不定就会跟何家一样常年都是半饥不饱的,哪还有什么余粮啊! 日子稍微过得去的农家,一年的储蓄也就是不过一、二两,四、五年才能存够买一亩良田的银子。 而田地是庄稼人的根本,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谁愿意卖地――宁愿卖妻卖女也没人愿意卖地!实在是没办法要卖的时候也很少有几亩一起卖的,都是先卖一亩、两亩的应应急而已。 存够了银子的人也没地儿买去,除非运气好,正好赶上了!许多人家宁愿去开荒赌运气也经不起漫无目的的等待。 “咱们能遇到这处庄子只能说是运气太好了!二叔见到咱们买地买得欢,他也打算买两处,正好这次罗牙子手里还有两处良田出售,二叔这会子估计正在去看地的路上呢!”,傅石说着有些得意,他媳妇真是聪明人,连二叔都听了她的建议呢! “二叔也买地?”,何桃很不谦虚地说:“这样就对了,买地买铺子是绝对不会亏本的!” 何桃谨记着前世的至理名言,哪怕这里的地价不会如天朝那样一火箭速度疯长,至少是不会亏本的。 何桃这话说得太满,她不知道的是一年以后,这一片的地价就会因为某种不可抗拒的原因,大跌了一气! 不过,这也是一年以后的事情,她且乐着吧! 第二天,一大早,傅石和何桃把双胞胎送到了二房,托付给了二房的女眷们,他们俩则驾着牛车到了镇上,接上了傅泉还有等得心急不已的罗保成,一起朝着稻香村――待售庄子驱车而去。 罗保成确实没有说虚话,傅石等人到了那里以后,一眼就看中了! 一千多亩土地一眼都望不到尽头,中间一条大河将庄子分成了东西两块,又分别被窄小的田埂区分成了一亩一块,间或还有人工修建的沟渠、水车以及蓄水池。 沿着中间的大河走到底是一片沙地,沙地是常年租给隔壁村的一户瓜农的,如今地理还有稀稀疏疏的瓜藤。越过沙地以后就一片芦苇荡,穿过芦苇荡就是一大片浅水湖,约有十亩左右, 这处也是常年租给附近村民的,种满了莲藕,一眼望去颇有些“接天荷叶无穷碧”的意境。 “这地方好!” “真不错!” “值得买!” 参观完了以后,傅石三人都是赞不绝口,田地都是良田,灌溉设施也很齐备,哪个败家子会舍得把这样的产业卖出去哦! 罗保成偷偷告诉他们说:“这庄子的东家也是咱们这片有名有姓的大户,姓胡,就住在个隔壁金槐镇镇上。胡家的小少爷在府城念书,不知咋整的得罪了那里的一个大官,赔了不少银子,大官还是一直找他们麻烦,不依不饶的,没办法,为了避祸这就打算举家迁走,这才想要把庄子卖掉的!” “那咱买了这个庄子的话,会不会得罪那个大官啊?”,何桃很担心地问。 她只想投资赚钱,可没想过惹祸上身啊! “是呀,那大官那么不讲理,逼得胡家背井离乡了,会不会找咱们的麻烦啊?”,傅泉也很担心。 罗保成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让你最快,啥都说!他急急地解释道:“你们想多了,得罪人又不是你们,闯祸的都走了,找你们干啥呀!再说了,如果不是胡家人急着要走的话,这种地方咋会舍得卖啊,而且还卖这个价,这真是过了这村没这店啦!” “要不……”,何桃还是觉得有些怕,这里可不是什么法治社会,强权大过天的,她扭头问傅石:“咱回家合计合计再下决定?” “我倒觉得没啥,胡家人都要搬走了,那个大官还能一直扯着这事不放啊?”,傅石倒是想得挺开的。 傅石难得独断独行地下个决定,何桃不愿意反驳他,扭头看傅泉。 “还是有点太冒险了!”,傅泉显然也不太同意,他跟何桃一样,属于稳健派的。 罗保成见他们意见不同意,知道这买卖今天肯定是做不下来了,就说道:“要不这样吧,您们回家再考虑、考虑,三天内给我个答复就行,完了的话,估计也就让别的牙行给卖出去了!” “行,那咱们就先回去吧!”,何桃拉起傅石的袖子,又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庄子,真是个好地方,可惜她不能拥有啊! 三人走回村头,上了牛车往家赶。 刚驶出不多远看到一辆马车由对面疾行而来。村道狭窄,根本容不得两辆车,傅石赶紧将车赶到一边的空地上,等马车驶过以后才又回到村道上继续前行。 谁知道没走多久,那辆马车又掉转头追了上来。 “前面的,你们是来看庄子的吧?停下,停下啊!” 傅石停了车,马车也停下了,一个年轻人下了马车,走到牛车前说道:“请你家主人一见!” “……”,傅石黑着看着那人没吭声。 何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来人这是把石头当成车夫了吧! 傅泉也笑了起来,弯腰出了车棚,何桃和罗保成跟着下了车。 “先生就是来看庄子的?”,年轻人擦了擦汗问道。傅泉出门很注重仪表,跟风做了镇上掌柜们爱穿的丝绸长袍,这几个人里面也就只有他看起来像是有钱人了! “是的。”,傅泉见傅石和何桃没有开口的意愿,就点点头,揽过了话头问道:“你是?” 第104章 大暑(三) “敝姓胡,这庄子就是我家的!”,年轻人正是胡家的大少爷,胡一鸣。(.)胡家在附近有好几处的产业,他最近一直在附近,别的物产都已经找到了买家,就剩下稻香村这处最大的产业还没着落,他听到佃户说有人来看庄子,这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先生觉得这庄子如何?”,胡一鸣迫不及待地问:“若是满意的话,我还可以给您点优惠,只收九千五,咱们现在就可以写契约!” 他一下子就便宜了五百两,何桃听了更加踌躇了,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脱手,那个大官该是有多凶残呐! “不瞒您说,我们是很满意,但是……”,傅泉为难地说道。 这样的场景胡一鸣最近已经听了不下十次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老先生,您也是被流言给骗了,您也是听说了我是为了避祸才要举家搬迁的吧?” 傅泉见他敞开了说也就不藏着掩着了,点点头说道:“确实是因为这个!” “你们也是听说我们家的‘小少爷’惹了大官吧?” “是的!”,傅泉说着看了看罗保成,罗保成面色一亮,急忙问道:“这中间是不是有啥误会啊?” “何止是误会,咱们都是着了小人的道了!”,胡一鸣说起这个事就气得牙痒痒:“黄耀祖那家伙简直是太黑心了!” “这事还跟黄大爷扯上关系了?” “事情是这样的,朝庭打下了西边的高凉国,那边现在成了咱们大齐的府道之一,一下子多出了许多官位,我经人推荐得了那里一县教谕的职位,下个月就要去上任。家中老父母早已过世,我孤身一人,以后是打算在高凉落户不回来了,所以才要变卖祖业的!”,胡一鸣说着掏出了一卷金帛小心翼翼地展开,让傅泉看上面的文字,上面确确实实写着“兹任命南山县金槐镇胡一鸣为高凉府所属西平县县学教谕一职,命其接令四十日内赴任就职。(.无弹窗广告)承元三十年五月二十七日。”,胡一鸣又摸出了一个印章,让他们看上面的雕刻,有他的名字和职位。 “恭喜,恭喜!”,傅泉弯腰作了揖,抬起身后才问道:“那为啥传出您……” “我急着上任,等不及通过牙行来处理产业,黄家跟我表姨家有亲,谁知道那黄耀祖见我急着脱手,丝毫不顾及亲戚情面,一个劲地压价。我自然是不愿意的,第二天关于我‘得罪大官,举家避祸’的谣言就传遍了几个镇。不用想也知道是黄耀祖想逼我地价贱卖产业了!”,胡一鸣一边说着一边收起了任命书和官印,很是坦荡地说道:“要不是为了处理产业,又急着赴任的话,我可真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 黄大户不过是个普通大户,民不与官斗,若不是胡一鸣是在本地赴任的话,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出这种阴招,他就是抓住了这个时间点,想着胡一鸣就算做了官也是出了蜀南府,这才无所畏惧的。 黄大户吝啬的名声传遍了柳树镇,黄耀祖在上元节撒钱的行为为了赢得了不少好评价,没想到他实际上比他的老爹还要恶劣,居然使这种不上台面的阴招!傅泉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真是一代还比一代“强”啊! “先生若是满意的话,咱们可以直接去县衙办过户手续,并且,你们也可以跟官老爷们问问,到时候就知道我是没有骗你们的了!”,胡一鸣又摸出了几张纸:“这些都是我卖掉的其它产业的契书,你们可以看看。” 一张是胡家祖宅的,一张是金槐镇某个山头的,还有这附近另外几个小庄子的,看时间都是最近几天才写下的。罗保成瞄了一眼,卖方都是附近有名有姓的富户,他眼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指着其中一个庄子的契书尖声问道:“这是耳东村的陈大户买的?!” 柳树镇的契约买卖可是让他给垄断了的,陈大户不声不响地买了个庄子,他居然不知道,罗保成一时间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这个,契书写的他的名字,但是地契却是转给了他的女儿,说是补的嫁妆。”,胡一鸣分享了一个八卦。 罗保成这才缓了过来,也就是说这笔买卖是通过金槐镇的牙人做的了。 陈大户就陈芸一个宝贝闺女,反而将绝大部分的钱财、产业都给了陈芸做嫁妆。 陈大户的宝贝闺女陈芸年初嫁到了金槐镇,发嫁的时候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送嫁的队伍将近百人,嫁妆之丰厚,直到如今还被不少人津津乐道,只要一说起娶媳嫁女都会提到那场婚礼。 “先生,你们觉得如何?”,胡一鸣顾不上跟罗保成谈八卦,急切地问傅泉:“许知县可以为我作证的!” 傅泉看向傅石,询问他的意见,傅石本来就是打算买下的,自然不会反对,点点头。何桃也觉得这人不像是在说谎,也冲傅泉点头表示同意,得罪大官他们是怕的,可是黄大户么,其实也就是个有钱的平民而已,不足为惧! “这时候去县衙还赶得及吗?”,傅泉问胡一鸣。 “没问题,肯定赶得及!”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疾行起来,一个时辰后到达了南山县的县衙。根本不用去问衙门当差的衙役,因为县衙门口竖着一块公告板,上面贴的告示明明确确地贴着胡一鸣的任命书的手抄版本。南县县,乃至蜀南一府的读书人,考取了功名的并不多,依靠功名谋职出世的就更少了,胡一鸣这样的算是南山县的独一份了,知县简直就快把他当做自己的政绩来宣扬了,这不,听说出现了对他不好的流言,就在县衙门口竖起了告示,广而告之,以正其名。 胡一鸣见到告示,比傅石他们还要惊讶,急忙去见了知县,出来以后不住地夸奖知县贤明,傅石等人也跟着不痛不痒地夸了几句。 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交易自然就顺利进行了! 傅石很痛快地掏了银票,胡一鸣这才知道,原来赶车的才是买家正主,有些尴尬地对傅石笑着说:“刚才对不住了!” “没事,我就是这样子的。”,傅石毫不介意。他这打扮谁会把他当大财主啊!除非有透视眼能看到他怀里揣的银票! 过户手续办得很快,落衙之前傅石就拿到了盖着红印的地契,然后郑重地递给了何桃说道:“媳妇,庄子是咱们的了!” 胡一鸣再次绝倒――原来这小娘子不是丫鬟而是主母啊! “胡先生,有件事能不能麻烦您帮个忙?”,何桃冲胡一鸣笑了笑问道:“庄子里往年的记录能否卖给我们?” “记录?”,胡一鸣是个典型的读书人,对于庶务一窍不通的,哪儿知道庄子还需要什么记录啊! “就是比如,庄子的地租给了谁、租金是多少这种记录……” 这笔买卖虽然做得痛快,可是也因为太过痛快,导致银货两清以后好多细节还没有了解清楚。庄子里的每块地都是佃出去的,谁租的,租期多上,租金多少,是交粮食还是现银,什么时候缴租,每亩的产量是多少?一大堆的问题都还没有答案。 “这个记录应该是有的,存在账房,我没有随身带出来。你们是从柳树镇来的吧,回去的时候反正是要路过我家的,跟我一起去取,如何?”,胡一鸣问道。 何桃见时间已经不早了,赶紧应了一声,一群人都赶着去了胡家。 凑巧,刚到了胡家大门,遇到了一堆人簇拥着一对年轻夫妇从里面出来。这对夫妻的年纪与傅石和何桃相似,男的约是二十三、四,女的看起来也就是十七、八左右,而且似乎还怀有身孕,小腹微微凸起。 “顾二哥,顾二嫂,你们咋来了?”,胡一鸣上前去跟这对夫妻打招呼,又指着傅石等人说道:“可巧了,你们两户以后也是隔壁邻居了,他们买下了稻香村的庄子,跟你们买的香油庄就隔了一条村道。” “这可太好了!我原先还以为你时间这么急,黄耀祖又从中作梗,还怕你不容易寻到合适的买家,”,被胡一鸣称作顾二哥的男人由衷地说道:“能顺顺利利的真是太好了!” 胡一鸣也露出了真心的微笑,拉着顾二哥的手说道:“来,正好,我给你们介绍下,这位老先生姓傅,这两位是他的侄子傅石和侄媳妇傅小嫂子,这位是罗牙人,他们都是从柳树镇来的,跟顾二嫂你是同乡!”,说着他又对傅石等说道:“顾二嫂就是耳东村陈大户家的独女!” 经过胡一鸣的介绍,双方通了姓名就算是认识了。 顾家的小夫妻男的叫做顾诚,是金槐镇顾大户的次子,他与胡一鸣是同窗,不过,还是同一年中的秀才,只不过比不上胡一鸣少年有才,二十不到就中了举人,他到现在为止依然只是个秀才。 原本曾经说过不中举不成家的他,连考了几次依然未能如愿,在家里父母的强力干预下,去年定下了陈大户家的独女――陈芸,年初刚成的亲,成亲以后也算是琴瑟和谐。 第105章 大暑(四) “你们是柳树镇的人?”,陈芸问何桃,她心想着这几个人看起来衣着不显,没想到却是实实在在的富家出身!一万两现银,即使是她爹那样的大户都没法子在短时间内凑出来,要不然的话,她的也不会舍了各方面的条件都好了许多的稻香村,退而求其次买下了隔壁面积仅有一半的香油庄了。听说傅石等人是柳树镇的人,她就忍不住好奇心开口问了,柳树镇仅有的几家大户她都是知道的,可是从来没听说过有姓傅的大户。 “是呀!说起来,我外婆家也是耳东村的,跟你是家门呢!”,何桃笑着回答。她对陈芸的第一感觉很好。陈芸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接触到的第一个大家闺秀,行为有度、举止得体,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十分称得上这个名头。 “我跟我相公都是榕树村的,我娘家姓何……” “姓何?何家人?”,陈芸的脸色稍变,蹙眉问道:“是容村树何秀才老爷家的?” 何桃察觉到陈芸的变化,心里犯嘀咕,难道何家得罪过她,要不然她怎么一提起姓何她就变了脸色?不过,她面上依然带着笑回答说:“你说的何秀才是我太叔公,我们是同出一族的。” 陈芸听了脸色更加难看了,欲言又止,似乎还想问点别的。 何桃虽然也是满心疑惑,但是太阳已经有些西沉了,这里离榕树村满打满算可是有两个时辰的车程,如果不抓紧的话,他们就要夜间赶路了。这时候可没有路灯,道路状况也不好,坑坑洼洼的,靠着一盏气死风赶路的话危险系数太高了。况且,她心里还记挂着被寄在二房的两个女儿,于是就装作没看到陈芸的异常,转身对胡一鸣说道:“胡老爷,现在可以把记录和契约给我们吗?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 胡一鸣很爽快地说:“你看我,一说起话来就啥都忘了!那我就不请你们进去坐了,稍等片刻,我去取来!” “说得也是,天色不早了,我们也不打搅了,明日再过来跟你说话!”,顾诚扶住陈芸也告辞了。 “好,我这里还有事,就不送了,明日再见!” 胡一鸣边说边往里快步走去,过了一会儿抱着一摞账本、和一个装满契约的盒子走了出来,悉数交给了傅石,他有些歉意地说道:“跟佃户签的契约都在这里了,大多都是明年到期。但是家里的账房两天前就已经遣散了,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金槐人,不愿意跟着我背井离乡。家里的庶务我向来是不太管的,也不知道这里的齐不齐全,你们都拿回去,要是有问题的话再来寻我,五日以内都是可以的,现在产业都处理完了,出发之前我是不会出门了的!” “行,那我们先回去看看,要是有问题的话,到时候再麻烦您!” 回程的路上,何桃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庄子以往的记录,翻了一会儿后才找出了稻香村的账本,一共四本,她对照着契约翻看起来。 稻香村的田地都是租给了附近村庄的村民,这家二十亩,那家十亩的,契约都是五年一签的,每年分两次缴租,六月底、十月底各一次。因为地多,那里种的庄稼种类也多,除了常见的小麦、水稻以外,有的人家是种的油菜,有的人家种棉花......沙地自然是种的西瓜,水塘就是种莲藕养鱼。种庄稼的人有两种缴租方式可以选择,一个缴现银,一个是缴粮食,两种都是定额定量的。 交粮食的,每年每亩需要缴纳小麦和大米各一石,缴现银的话,是每亩二两银子。 何桃心算了一番后发现胡家的租金居然也就只比他们自己定的还要稍稍少了一点。[.超多好看小说] 要知道他们当初给柳家人定租金的时候,可是被千恩万谢过的,说是找遍柳树镇也没有傅家这样的仁慈的地主。 她不由得嘀咕道:“我还以为咱们家的租金已经是最低了的呢,没想到也就跟胡家差不多嘛!” 罗保成今天出了个大糗,正愁没机会挽回颜面,听到何桃的话,他赶紧往前坐了坐说道:“大侄媳妇,你还真没想错,你们家的租金真是柳树镇最低的了。不过,胡家也是出了名的大善之家,况且他们家胡老爷是有功名在身的,朝庭有规定的,土地主有功名的话是不需要缴农税的。我听你二叔说过,你们租给柳家人的地是按照实际产量来定的吧?说起来的话,你们可比胡家做得好要好多了!不过这事,你们是好心,但是,不是我说啊,这样子其实挺冒险的!幸好你们遇到的是户老实巴交的,要是遇上那种心眼多的,谎报产量,收了一百斤只告诉你八十斤的话,你都抓不到他的错!说起来还是定个数字才是稳妥的!” “这倒也是。”,何桃点点头。 其实,租地就像租铺子给人做生意一样的,管你生意好不好啊,反正准时足额交房租就行! 不过,实际情况不一样,这里的租户都是生活水平相当之低的,处于被舆论――也就是他们自己生长的广大农民阶级所同情的位置,何桃狠不下心去压迫原本就已经够惨了的人,只要有得赚就行了,反正他们也不缺那点钱买米下锅。 她之所以订按照实际出产收租的条件,其实就像找到一个平衡,达到双赢的目的。 租户认真照看庄稼,庄稼长得越好,地主收的租金越多,他们自己的收入也是随之增加。 她也是过后才想到了监管的问题,不过因为田地少不值得太费神,再者也就像罗保成说的一样――柳家人老实,她也就没再花心思去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这次不一样,地多看不过来不说,又是有前例可循的,她就不打算再特立独行了,心里决定了就按照胡家以往的方式管理稻香村,不准备做出改变了! 罗保成问她:“你知道黄大户家的收几成,陈大户家收几成吗?” “这个还真不知道。”,何桃摇摇头。作为地主,她也好、傅石也好,都还是新手,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 “陈大户家还算好,收六成,那黄家就凶了,收七成五,逢到灾年还从来不给减免的。遇到颗粒无收的时候,连人都要搭进去!所以现在咱们镇上,除非是过不下去的人,不然是没有愿意租黄家的地的!” 何桃顿时想到了白毛女的故事,杨白劳、黄世仁,果然艺术都是来源自生活。她把账本一合,转身相向罗保成说道:“罗大叔,您就多跟我们说说这方面的事情吧!” 罗保成见她有兴趣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他说的是柳树镇那边富户跟佃户之间发生的真实案例,作为柳树镇声名狼藉的大地主,黄家占的篇幅最多,而且,没一件好事! 比如黄大户家的地也是有的是收粮,有收现银,收粮的那杆收租称一定是缺斤短两的,一百斤放上去只有八十斤,他们家收现银也是百般挑剔,银子挑成色,交铜钱的话还要格外收耗银,一千一百文才能算是一两银子。更过分的是,黄大户早年还欺负庄稼人不识字,说的时候是六成的租金,写到纸上就成了的七成五,被骗的租户看着盖着自己大手印的契约百口莫辩,打官司也赢不了的。 何桃想知道的,比如如何管理佃户、处理问题之类的一个没听到,可是也得了不少前车之鉴。不过因为罗保成是做官牙的,其实跟媒婆差不多,吃的就是嘴巴功夫这碗饭,说起故事就跟专职讲评书的一样,哪怕只是个小插曲都能讲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别说是何桃,连傅石和傅泉都听得津津有味。 罗保成问何桃:“黄大户这辈子最恨的一个人就是你村的秀才老爷,你们知道为啥不?” “这事我知道,太叔公在村里开馆教书,咱们榕树村周围的村子都不缺识字的人,他那招就行不通。所以,他家招人都是找的离咱们村远的!”,傅泉笑着说道:“我可是听人说过,就算到了现在,黄大户说起太叔公来都是咬牙切齿的!” “果然还是读书好啊!”,傅石插了一句话。 “傅石,你也去考个秀才得了!”,何桃翻了个白眼,这傻子对读书人简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是呀,石哥儿,你也去考个秀才吧,以后咱们家的地都挂在你名下,可是能省不少银子的!”,傅泉也跟着打趣。 众人说说笑笑的,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达了柳树镇,放下了傅泉和罗保成后,何桃和傅石赶着回了榕树村。 原本何桃还担心双胞胎一天没见爹娘肯定会哭得死去活来的,谁知道他们到的时候,俩小已经熟睡了。因为担心坐车晃得厉害吵着宝贝闺女们,傅石就把车留在了二房,打算跟何桃两个人一人抱一个孩子步行回家。 傅磊自告奋勇地挑了灯笼为他们照亮,一路护送到了大荒地才转了回去。 第106章 大暑(五) 收好地契与银票后,两口子一起进了浴房,相依偎着泡在浴桶里,感受着温热的水温驱走了疲惫,活力重回自身,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陈芸怪怪的?” “没看出来啊!”,他一个大男人咋会那么仔细看别人媳妇啊!这不是讨打嘛! “……”,何桃翻了个白眼才说道:“她表情很怪,尤其是我提到我姓何的时候,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就好像想到啥不开心的事情一样,你说,会不会是何家那边有谁得罪过她啊?” “你就是想太多了,反正咱们自己没得罪过她就行了呗!”,傅石毫不在意地说,大手附在何桃小腹上摩擦了几下说道:“其实,别的我没看出来,就看出来一个一样的地方……” “啥地方啊?”,何桃扭头看他。 “她怀着娃娃呢!”,傅石叹了口气说道:“媳妇,你啥时候能给我生个儿子啊!” 何桃直接黑脸了——隔壁房还睡着一对周岁没满的呢!就算是生育机器也是要休整的吧?不对,何桃突然想起一件事,太阳穴一抽——她月事貌似晚了! 自从生了孩子以后,因为生活十分规律,她的月事变得规律起来,每个月的日子偏差没超过三天,这次似乎是晚了二十多天了! “媳妇,你想啥呢?” “我怀疑,我已经有了……”,何桃哭丧着连说道。妈蛋,真的成了生育机器了! “媳妇你说真的?!”,傅石乐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抱住何桃就吧唧、吧唧地连亲了十几口:“哎呀,我媳妇真是太厉害了!” “……”,厉害的是你吧!都体外了还能正中红心! 原本泡得浑身舒爽的何桃顿时觉得又被愁云笼罩了,苍天呐,好不想生孩子啊!两个就带不过来了,再来一个要老命啊! 第二天一大早,成老太被傅石请到了大荒地,同行的还有一位何桃预期以外的客人——林夏。 猛一看到林夏,何桃大吃了一惊。 她印象中的林夏就是个缺根筋但是性格爽利的大美人,也就是一年多没见而已,这期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幅愁苦、凄凉的潦倒样子?整个人看起来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就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何桃想起来一个多月前成老太跟她提过林夏回了榕树村,听别人说是在婆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住下了就没再回去。难道是因为这个? “阿桃,都这么久了,你也不说去找我说话的,难不成你还记得当初我撞了……,林夏说着就要上前挽何桃的手,却被早有准备的傅石横空挡住了。 傅石沉着脸说道:“林夏你小心点,我媳妇又怀上了!” “又怀上了?!”,成老太大吃一惊。她记得何桃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两年之类不打算要孩子的,还去找过她要避子的药方,最后是因为避子汤太过寒凉,寒宮伤身,这才歇了心思的。而且,生完双胞胎一年不到又怀上了,于开枝散叶是好事,可是,对于生产的妇人而言并非幸事。 成老太赶紧说道:“桃丫头,来,你坐下,我给你摸摸脉!” 何桃依言坐下,傅石随侍在一旁,成老太眯着眼睛感受何桃的脉搏,谁也没发现林夏的脸色变得黑沉得仿佛随时可以滴水,精致的五官似乎扭曲了一般的难看。 三年前,林夏经媒人介绍嫁给了柳树镇上行商陈家的独子——陈令华。 陈家祖上原先也是这一片的大户,与耳东村的陈大户其实是同出一族,不过陈令华的曾祖父是个出了名的败家子,他活了短短不过三十年,掌权家中大权也没超过五年,就将陈家的家财败得十去了七、八。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家虽然落魄了,但是日子也是比一般农家要过得去的。 林夏的公公陈以则在寡母的养育下成长后接过了家中的担子,从走街串巷的货郎做起,一点点重新累积财富,最后重操祖业做起了行商,奋斗了二十多年后也算是小有成就。陈家如今虽然已经称不上大户,但也算得上富户。 林夏的相公陈令华的性格与公公陈以则很相似,也是踏实又勤恳的人,而且身姿挺拔、五官俊秀,算得上是个美男子。 而且,婆婆张氏在她过门前就得了疾病去了,太婆婆容氏行事虽然严苛,但因着早年思虑过度坏了身子,已是日暮西山之势,没几年好活了。 林夏的这桩婚事可以说是要财有财、要人有人,最重要的是,陈家到陈令华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单传了,人口简单,无妯娌、无小姑,这样的婚事简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照理说,林夏应该活得十分滋润,可惜,事实与预想相距甚远,她过得十分不好,因为她成亲三年都没能怀上孩子。 最近一年来她把周围镇上的大夫都看遍了,每个大夫都说的是一样的结论,身体无大碍,只是时机不到,然后都给她开了调养的汤药。 喝了无数的汤药,后还还求过菩萨,符水也喝了有两缸了,可是,她依然没怀上孩子! 这最近一年来,每日都默默地承受太婆婆尖酸的责骂,她已经不堪重负了,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居然又在她心上扎了一刀! 两个月前,外出跑货半年之久的陈令华归来时,带回了一个怀胎三月有余的年轻女人。 林夏这才回了娘家,一住就是两月。 阿桃真是好命啊!所谓的苦尽甘来就是她这样了的吧?林夏怔怔地看着被傅石握住一手的何桃,心里想到,她盼孩子三年都没盼来,可是阿桃一下子就有了一双闺女,眼看着第三个孩子也要来了,说不定就是个儿子,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想当初阿桃事事不如自己,谁能想到他们两个到最够过得好的那个反而是阿桃呢! “来,换一只手。”,成太老皱起眉头说了一句。 何桃见她神色不对,以为是孩子情况不好,很是紧张地问:“成奶奶,咋回事啊?” 虽然她并不期待这么快就再次怀孕,可事情已经这样了,肚子里的怎么说也是她的血脉,她自然是不愿意出任何问题的。 成老太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有些踌躇地说:“桃丫头,你没有怀孕。” “没怀孕啊?!”,何桃和傅石异口同声地反问。 傅石说完就很紧张地看向何桃,结结巴巴地说:“媳妇,没事,你别着急,咱总归还能在有的……” “我才没急呢!”。何桃翻了个白眼,她才不急呢,巴不得休息个四、五年呢! “是,急的是我!”,傅石嘿嘿笑了一声。 何桃没好气地用手肘拐了他一下说道:“本来就是你急!我可是想过几年再要孩子。”, 林夏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瞄了何桃一眼,觉得这句话咋听咋不顺耳,她心心念念盼着怀孕却怀不上,她这么容易怀上了似乎还不乐意。 “成奶奶,我那个……”,何桃还想问问成老太关于自己月事不调的事情,话到一半才想到林夏还站在一边,她抬头看林夏说道:“林夏,你能出去坐坐吗?我有些事情想问成奶奶……” 林夏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点点头,转身出了东屋。 闲杂人等出去以后,何桃迫不及待地问道:“成奶奶,我的月事一直挺准时的,每次都是二十日左右,但是这次晚了差不多二十天了,所以才以为是怀孕了,您能看得出来是啥原因不?” “桃丫头,我刚才就想跟你说这个,你这情况不大对!” 何桃愣住了,什么叫做情况不对啊?不就是月经不调嘛,怎么成老太的样子像是她已经不孕不育了一样啊! “我媳妇咋了啊?”,傅石急切地问。 “我也说不清楚,你还是赶紧上医馆看看吧!要真让我猜中了的话,以后怀孩子可就难了!” 成老太说完长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也不多留了,出去拉上站在屋檐下的林夏就走了。 以后怀孩子可就难了? 何桃有些机械地抬起头,看向同样茫然不知所措的傅石。 如果放在上辈子,她已经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别说是不孕不育了,就算子宫没了她估计也不会觉得太悲伤。可是,这里是大齐,这里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女儿只是替别人家养的,就算生了十个女儿,只要没有儿子,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这一年多来,不止一个人在她耳边说,双胞女儿虽然可爱,还是要生了儿子才算是圆满。傅石也不止一次地说过想要儿子。 她尽管不情不愿,觉得养两个女儿已经很劳神费力了,但是心里其实早就想清楚了、接受了这个“习俗”,孩子还是要继续生的。 如果她以后真的不能生了,傅石还会如现在这样待她吗?他们还能像如今这样生活吗? 何桃觉得自己遇上了人生中的第一个重大挫折! 第107章 大暑(六) “石头,成奶奶的说的你听到了吗?”,何桃小心翼翼地问傅石。 傅石挠了一下脑袋点点头。 何桃一下子觉得十分憋屈,明明身子不好的是她,反而还要她来放低身段讨好人,心中顿时火起。她伸手猛地推了傅石一把。 傅石冷不丁地被她一推,没坐稳一下子从凳子上翻了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傅石,咄咄逼人地问道:“怎么?我不能生儿子了就连话也不愿意跟我说了?!” 傅石猛地站了起来,伸手抓住她的,吼了一声:“你说啥呢!” “我说啥你没听清楚?!我说是不是我不能生儿子了,”,何桃一开始还气势十足,说到一半心里的委屈又浮了上来,瞬时就泣不成声:“你、就、连话也……” 原本也有些火气的傅石见她哭得连话也说不清楚后,立刻泄了气,抱住她哄道:“媳妇,你别瞎想,我是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咱自己不能生了,也无所谓,大不了我找堂兄他们那边过继一个,不行的话,你以前不也是说过的吗,咱以后给冬枝、冬叶找上门女婿……” “石头,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就是忍不住……”,何桃擦了一把眼泪,缓了缓气说道:“我知道你想要儿子,你别骗我,我知道的。我怀冬枝、冬叶的时候,你就一直说自己有两个儿子了,经常对着我的肚子喊儿子,还有,我生完冬枝、冬叶以后,有好几次我睡了以后,你还偷偷摸我的肚子,一个人说话……” 谁不想要儿子?随便找大齐的男人问问,没一个会说“我这辈子一个儿子也不想要,全部是闺女最好”,哪怕是从小顶着丧门星的名头的傅石! 不过,傅石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定亲三次,死了两个未婚妻,他一度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媳妇都没有哪儿来的孩子?! 过继一途也是行不通的,二房的几个堂兄弟们也都很忌讳他,哪会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他? 所以他才会不顾世俗的眼光,替贺远程顶包认下了曾九娘,后来又抚养曾九娘的遗腹子,他那时候就是将那个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成了他血脉的延续,将所有缺失的亲情都放在了那个孩子的身上。[.超多好看小说] 直到后来娶了何桃,得了一对双胞胎闺女。第一次抱起冬枝、冬叶的时候,他感受到那种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吃苦受累二十多年都没哭过几次的他忍不住喜极而泣,被深藏在心底的信念又活了过来――传宗接代! 看着双胞胎一天天地长大,他欣喜的同时,又开始失落,他的宝贝闺女终将会成为别人家的媳妇,不可能永远陪在他身边!他强烈地希望有个儿子,儿子生孙子,再有了重孙子……傅家这一支能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 何桃跟他说自己又有了身孕以后,他那时候就想,这个肯定是儿子了! 傅石并不否认这点,他拉着何桃的手说:“媳妇,我确实想要儿子,可是如果咱实在没有这个运气的话,我也不强求。再说了,没有儿子也不是只有咱俩,你看,林夏的爹娘不也只有她一个么?还有成奶奶也是只有一个闺女,容三叔也只有两个女儿,哦,还有那个陈大户,他不是也只有一个闺女嘛!” 成老太的一句话就如寒冬里的一盆凉水,将他浇得透心凉,一时间他缓不过也是正常的。但是转念一想,没有儿子也无所谓,他现在的日子已经远远他以前所能想象的――以前的他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但是现在的他却是有妻有女。 何桃止了哭,她抓住傅石的手问:“你会不会跟别的女人生儿子?” 不是她多疑,傅石自己又没问题,是她不能生。 傅石坚定地摇头:“不会!”, 何桃追问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丧门星了,你可以娶别的女人,而且你又有银子,你还可以买很多妾,别说一个儿子,就算十个也会有的,你真的不会?” 傅石反握住何桃的手,他很坚定的说:“我发誓不会!” “石头……”何桃失声痛哭。 傅石的这句承诺在信奉“孝道大过天”、“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大齐,几乎是等于“我用尽所有来爱你”了。 “咱们还是去医馆吧!”,何桃哭够了以后站了起来。 成老太并不是正规医生,连赤脚大夫都算不上,她只是个懂点医学皮毛的稳婆,何桃无法不接受被她的一句话判刑。而且,成老太自己也不太确信自己的诊断,说出来的时候也是犹犹豫豫的,一点信服感都没有。 虽然原主的身体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两年钱她接手以来一直很注重保养,除了之前那次发烧,从未生过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孕了?! 况且,上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的生活习惯一下子被打乱了,起床时间、每天的劳动量都变了,引起内分泌失调也是有可能的。 她刚才是被震住了,一下子没回过神而已,现在冷静下来了,自然要去验证的。 到了镇上的医馆,正好是相熟的大夫坐堂。 “大夫,麻烦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怀孕了。”何桃坐下后撩起袖子让大夫诊脉。 大夫将手搭上去,只用了十秒就很肯定地告诉她预料中的答案:“不是喜脉。” “但是,我的月事完了二十天了,一向是很准的。” 大夫抬眼睛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说道:“舌头伸出来。” 大夫仔细地看了看以后,皱起了眉头,思量了一番后问:“说说你最近的饮食,都吃了啥。” 何桃将最近吃的东西都说了,根本都不需多想,家里吃的东西左右不过那么几样。当她说到每天都会喝酸梅汤后,大夫打算了她问道:“喝了多久了?每天喝多少?” 何桃仔细回想后比划着说道:“大概是五月下旬,天气热了以后才开始喝的。每天大概都喝一小罐,上个月喝得比较多,每天都喝一大陶罐,嗯,都是冰镇的……” 难道是因为酸梅汤的原因? 傅石不在的那段时间她确实喝得比较多。每天早上都要煮一大锅,放凉后随时取用。尤其是做完家务以后,她肯定是要一口气喝下一大碗,每次喝完以后都要很满足地长吁一声以示满足。 “这个东西本来是寒,你还喝的是冰镇的,还一天那么多?!寒性的东西吃多了,你现在有些宫寒的症状。”,大夫摇摇头说道。 何桃怀孕以后一直在他这里“体检”,她的情况他知道很清楚。 幼年时应该是吃过不少苦,身子骨算不上强健,再加上她年纪轻轻就一下子生了两个孩子,虽然后来补了不少,但是也没能强根固本。他记得自己还跟她建议过,让她喝几副补药,可是她却非说“是药就有三分毒”,坚持不肯。再加上她又不忌口,上个月就因为贪凉用多了冰块,受了寒导致发热,这次又多吃了冰镇的东西! “宫寒?”,何桃一听到这两字心再次寒了。宫寒意味着什么她就算在没有常识也知道的――不孕!她艰难地问道:“我以后不能再怀孕了吗?” 傅石赶紧握住她的手小声说:“媳妇,咱说过了的,你别伤心……” “谁说不能了?!”,大夫没好气地说道:“我只说你有了宫寒的症状,没说不能治啊!” “能吗?”,何桃瞬间复活。 傅石也激动地松开了她的手转去抓住了大夫的手问道:“真的能治好吗?” 大夫很是嫌弃地甩开了傅石的手说道:“幸好你们没耽搁,现在还算是轻的。不过……”, 大夫说到关键处停了下来。 这病确实能治,就是不便宜,喝两副的银子都够重新娶个黄花大闺女了,除非是大户人家,不然一般乡下妇人得了这种病能治也等于没治了。 大夫知道何桃夫妻的状况,想着他们既然用得起冰,还能用到受寒的地步,生活应该是相当宽裕的,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开销可不小,一副就要二两银子。” 何桃和傅石一开始见大夫停下来还以为会是什么大不了的,听他说是钱的问题后,立马松了一口气,犹如从地狱重回了天堂,小两口握住对方的手,兴奋得喘气――太好了! “您就说咋治吧!” “钱不是问题!” “你要想清楚,按照你现在的状况,需要每天早晚各喝一副,至少得喝上一个月,中间放弃了可是没有效果的……” “嗯,没问题,您就写方子吧!”,傅石化身土豪,说着就掏出了一张银票。 大夫写字的时候偷瞄了一眼,嗯?!一百两的银票!这夫妻俩果然不是啥一般的农民!他立马想起库房里那张摆了两年的熏蒸药床,他一边写方子一边说道:“要是你们条件宽裕的话,我建议你们可以考虑下用熏蒸配合用药,可以事半功倍。” “熏蒸?”,不就是桑拿嘛!何桃也很土豪地说:“反正我就想治好病,咋好咋弄呗!你就说吧,我们需要准备啥!” 于是,何桃和傅石回去的时候,拉上一张两米长一米宽的熏蒸床,以及大大小小几十个药包,塞满了牛车车厢,何桃只好跟傅石坐到了驾驶的位置。 走到半路的时候,傅石突然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句:“媳妇,你以后真不能那么贪吃了……” 何桃羞愧得连脖子都红了,脑袋垂到胸口,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108章 大暑(七) 第二天,何桃和傅石又去了金槐镇,先去了胡家,归还那些不是稻香村的账簿,巧了又巧的是,顾诚和陈芸两口子居然也在。 陈芸如同女主人一般接待了何桃和傅石。 “你们来找胡大哥是有急事吗?你们也知道胡大哥马上就要走了,所以这两天我相公一刻也不愿耽搁,一直拉着他讨论问题,现在还在书房里,他们读书人一说起来不争个明白是不会出来的。” 何桃敏感地感觉到陈芸与上次相比,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初次见面时她十分热情,这一次虽然也不算失礼,但是眼睛里漠然却是藏也藏不住的,似乎不太愿意跟他们扯上关系。何桃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她也没想过要跟陈芸有什么交集,把账簿转给了陈芸,托她转交给胡一鸣就离开了,他们还要去跟稻香村的租户见面呢! 稻香村虽然叫做村,却不是真正的村,只是胡家给那处产业取的名字而已,地界里自然是一家住户也没有的。不过周围围绕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村子,离村道最近的是河东村、河西村以及姚桥村三处村落。 因为附近的住户都是稻香村的佃户,何桃和傅石随意找了一家人,表明了他们的身份――稻香村的新东家。 这户人家姓金,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东家。见何桃和傅石两个穿着打扮一点也不像是东家,胡家的管家和账房来收租金的时候可都是穿的丝绸好料,眼前这两个人穿的就比他们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哪像是有钱人啊! 金家老大立马断定何桃和傅石是骗子! “乡亲们,快来,有骗子骗上门啦!” 金家老大吼了一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对面的,对面的隔壁的,每家每户都冲了出来,瞬间就将何桃和傅石团团包围了。 何桃嘴角一抽――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工警报么?一吼就全出来了。 傅石将何桃扒拉到背后,摆出了迎敌的姿势,看上去威风凛凛,可是他心里却十分没底,一对十他是没问题的,可是,一对一百他注定是要落败的。傅石条件反射地开始一边寻找最佳的逃生路线,一边不忘观察人群里会不会有人突然袭击。 “乡亲们,能不能安静一下,听我说句话!” 何桃使出了刚学会的技能――狮子吼,原本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喧嚣村人一下子安静了,她趁机从傅石背后伸出脑袋快速地说道:“你们中间有人识字的么?我们是带着契书和地契来的,你们可以找识字的人过来,我给你们看。我们真是稻香村的新东家!” “我识字!”,金家老大向前站了一步,伸手朝向何桃。 “你叫啥名字?嗯,你家跟胡家签契约的时候,用的是谁的名字?” “我叫金铁,契书上就是我的名字!” 何桃赶紧翻随身带的契书。这边的村子几乎都是一村同姓,河东村的男人都是姓金的,她翻了好一会儿,在金铁快失去耐心前找到了他们家的契书。 “你看吧!”,她将金家的契书和地契举在了空中让金铁看。她可不敢直接递过去,万一被抢了怎么办? 金铁快速地扫了一眼,脸色立马就变了,黝黑的脸庞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说:“东家,对不住,是我,我狗眼看人低了,见你们穿的是布衣,所以……” 何桃这才明白是衣服的原因,这可是三天内的第二次了,上次胡一鸣就是把傅石当成了车夫,今天他们又被当成了骗子。果然是看衣识人呐! 不过这个问题,她可以回去慢慢思考,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租户的问题。 “这个没关系,那啥,正好,我们本来就想找人把你们村的租户都找来的,这下子还省了一半的功夫呢!” 金铁见何桃大度不计较,立马松了口气,转身对其他村民大声说道:“乡亲们,这位真是咱们的新东家的人,他们手上有咱们的契书和稻香村的地契。” 原本安静下去的人群又喧闹了起来,许多人都是一副想上前解释又不敢的样子。何桃见他们尴尬,拉了拉傅石的手让他说几句。 傅石大手一挥说道:“安静!” 一直处于备战状态的傅石说话带着铁血风范,两个字说得铿锵有力,人群再次安静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看上去倒是与他之前训练过的新兵有些相像。 “租了稻香村地的人,我指的是签了契书的人,都上前一步。签了契书的去个人把其他不在场的租户找来。其他人先散了!” 话音一落,十几个人往前夸了一步,有老有少,无一例外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谦卑。 何桃见他们这个样子只觉得可怜,不过是公平买卖而已,怎么就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呢?当初柳家人见到他们的时候虽然也很客气,但是骨子里却没有这个奴性。何桃有些弄不明白。不过,她没时间多想,他们还有好几个村子要去,晚上可是要赶回去按时喝药、熏蒸呢!。 她开口说道:“你们也别紧张,我们就是来跟你们核实下契书上的内容。我念到名字的就过来。金贵。” “我,是我!东家,我就是金贵!”,一个中年汉子站了出来。 “金贵,租地二十五亩。缴粮租,每亩每年小麦、稻谷各一石。四年前冬天租的,明年秋天到期,对吧?” “是的,东家。”,金贵弯着腰不住点头。 “你家里几口人啊?租二十亩地种得过来吗?”,何桃又问道。 金贵一下子慌了,急忙解释:“东家,我家里人虽然不多,但是我们种得过来,您行行好,千万别把地收回去,不然我们一家子就要喝西北风了……” 金贵说着拿袖子擦了一把眼泪。 何桃看着心一软,好言好语地劝道:“金大叔,你别着急,我就是问问,不会把地收回去的。” “哎!谢谢东家!”,金贵赶紧又弯腰道谢。 “你租约明年就到期了,你明年还租吗?” “租,租!” “那咱们就提前把租约定下,现在就签,好吗?” 金贵一听不住地点头:“好、好,谢谢东家,您放心,我一定会按时缴租的。” 站着写字难度太高了,何桃自觉做不到,扭头问金铁:“金铁大哥,能借张凳子和桌子给我吗?” “没问题!” 金铁应了一声赶紧搬了桌子和椅子出来,摆好以后还特意用袖子擦了擦才请何桃和傅石坐下。 何桃冲他笑了笑,拿了一张纸按照之前契约抄了一遍,只改了契约的时间,然后递给金铁:“金大哥,你识字,你念给金大叔听听。” “哎!”,金铁赶紧给那个金贵念了,金贵听一句点一次头,他念完以后,金贵毫不犹豫地按上了大手印。 “好了,下一个!”,何桃将处理的契约收到另外一个盒子里,正好叫下一个人的时候,发现金贵还站在旁边没有离开,似乎是有话要说,就问道:“金大叔,你还有啥问题吗?” 金贵紧张得额头直冒汗,在何桃都以后他其实是发病了或者什么的时候,他才硬着头皮问了一句:“那个还是照旧例吗?” 这话一出,不仅是金铁,连离他们十几步远的其他村民都竖起了耳朵。 何桃看向傅石,她没太明白,契书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嘛,什么都是跟以前一模一样的啊! 傅石眉毛一挑示意何桃不要说话,他问金铁:“金大哥,你说,你们旧例是咋样的?” 金铁解释了一通后,何桃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旧例就是,给收租人的好处费。 虽然契约上写的是一石小麦一石稻谷,但是真正缴租的时候,他们还要格外上缴五斗小麦、五斗稻谷。 给谁呢?给来收租的管家和账房,作为他们的辛苦费! 一亩地的平均亩产也就是两石,也就是二十斗,这么一算的话他们缴的就是七成五的租金,跟黄大户家一样的了! 何桃想起胡一鸣说过,他家的老管家和老账房一听说他要去外地赴任后就辞了工。当时只觉得有点怪,毕竟也是为胡家服务了多年的人,怎么就几天也等不及了,把事情都交给了不通庶务的胡一鸣,也没说善始善终的,原来是这么个原因啊!那俩家伙准定是怕被买家揭穿了他们多年的把戏,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辞了工。 不过,何桃又想到一个问题,金贵问她和傅石辛苦费的旧例,说明这些人依然还没弄清楚状况,估计以为他们俩是新东家的管家、账房之流了! 而何桃确实没猜错,这些村民真以为他们是新东家派来的人而已,要知道他们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是租胡家的地,但是就没见过胡家人来过一次,哪儿会想到新东家就来了。 尼玛,回去以后一定准备两套出门装逼的战袍! “金铁,这是我家男人,他叫傅石,你看看地契上主家的名字!” “傅石!”,金铁长大了嘴巴。 傅石在金铁的注视下站了起来,大声对那些竖着耳朵的人说道:“我就是你们的新东家!以后按照契书上的规定缴租就行,不会多要你们一分一毫的!” 村民们先是一愣,看到金铁一个劲儿的点头以后,才恍然大悟高声喊起来。有几个甚至高兴得老泪纵横,相互拍着背,像是被关了在一起几十年后出狱的难兄难友一般,安慰着对方,鼓励着对方。 第109章 大暑(八) “东家您真是好人呐……” “好人呐……” “东家好人有好报啊!” 河东村的租户们不住地鞠躬行礼,挖空了肚子里好话一股脑地全给了傅石和何桃。[] “我听说胡家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何桃对此十分好奇:“你们咋就没人去告诉胡家人呢?” 作为一个乡里有名的大善人,不说要求家中所有人做到上行下效,至少不会挑选跟自己行事风格完全相反的做手下吧?他老人家都让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只为博一个好名声,最后全让手下的搅屎棍给搅混了,他能不生气么?稻香村离金槐镇上也不远,胡家在那儿人尽皆知,找上门告状不就是一个告一个准么? 怎么就会被白白欺压了这么多年啊? 金铁叹了口气说道:“胡家老太爷确实是大善人,咱们这发生的事情他老人家肯定是不知情的。我听说我爹说的,最原来老太爷当家的时候,收租子的人最多就是摘点瓜果之类的。自二十年前胡老爷,就是几年前去世的胡大爷的爹当家的时候,换了管家、账房才开始的。一开始乡亲们也不敢多说,但是他们要的越来越多,加到七成的时候,后来就有几户人最先受不了,去胡家告过状。在门口就被家丁打了出来,一起去的人家租约到期以后田地就被收回去了。咱们这一片的良田都是大户家里的,连荒地都没得垦。丢了租地的话就只能活活饿死了。从那以后就没人敢去告状了。” 原来是欺上瞒下。胡一鸣和他爹真是弱爆了! 何桃觉得河东村的人太淳朴了,如果换成是何桃自己遇到这种事的话,她会用个很损的方法,直接传胡家伪善,传得越大越好,最后不需要上门胡家人自己就会来调查了。不过,河东村的人虽然是自由身,但是说话行事间都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奴气,估计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她自我鄙视了一番后,继续开始做正事。 很快河东村的契约都处理完了,何桃和傅石收拾收拾打算去河西村,想到刚才发生的误会,她提出让金铁跟他们一起,有个证人在也免得又被人当成了骗子对待。 金铁倒是个爽快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河东村、河西村、姚桥村三个村子是稻香村租户最集中的村子,在此以外,还有许多是分散在别的村子。他把何桃和傅石直接领到了河西村的里正家,由里正出面维持秩序,他自己则叫上了几个人分别去其他村子通知租户,到东家要去的下一站姚桥村集合,省了傅石和何桃四处奔波的功夫。 何桃见他做事很有条理,又是识字的,跟傅石商量了一番后就决定任命金铁做稻香村的庄头,并且郑重地向在场的村民们宣布了这个消息,还让三个村的里正做了见证。 金铁又惊又喜,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东家,庄头需要做啥啊?” “嗯,到了该缴租的时候,你就通知各家准备好租金、粮食的,然后去我家通知我们,我们就来收租。还有缴粮税,这些是缴粮租的人家的名单,你拿着。以后粮食就直接收到你家里,到时候全部运到衙门去缴粮税,运费、工钱你按照市面上的价格看着给,把花销记清楚,我们来收租金的时候就按照记录把钱补给你。” 这事情说起来是几句话的事情,办起来可并不简单,尤其是收粮缴粮税这一项。不过就是因为麻烦,何桃才不想自己去做,多费神呐,花点小钱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劳累自己呢! 金铁也知道这事关重大,想想那么多粮食,万一出了啥问题的话,就是把他全家加起来卖二十遍都赔不起啊! “东家,我们家就七个人,我怕是照看不过来……”,金铁犹豫着说道。七个人里面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娘,一个只有四岁的儿子,实际上劳动力就只有五个,五个里面一个年老的爹,一个十三岁的妹妹,壮劳力其实就他本人、他媳妇,还有十八岁的弟弟三个。 “人手不够的话,你自己可以找些村里相熟的人帮忙,价格么,不超过每天三十文就行!跟运粮的开销一样,你记清楚,事后我们来结账。” 何桃想了想,估计金铁家里也是没有余钱的,就说道:“这样吧,你过几天上我家去一趟,也认认门。我们今天身上没带多的银钱,到时候你去了我支五千文给你,留着作为今年秋收时的开销。你写清楚每一笔开销,记好帐。” “哎,好,东家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像那两个大奸人一样的,我一文钱也不会贪的。”,金铁很郑重地表示。 何桃笑了笑说:“你可得说到做到,不然的话,我给的工钱可就白费了!” “哎?!”,金铁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是没明白为啥还有工钱。他是东家的租户,给东家干点体力活哪还需要啥工钱啊! “你家不是租了二十亩地吗?”,何桃翻出了金铁的契书,笑着说出了一句让金铁惊喜得差点没当场死去的话:“以后你们家的租金就免了!” “全、全免了?” “好了,你好好干,干好了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何桃爬上牛车,傅石鞭子一甩,潇洒地走了。 金铁一人站在风中凌乱――租金全免了?二十亩的租金就这么全免了?! 这意味着啥?意味着只要他好好干,东家不换人的话,家里每年就四十石的粮食,将近一万斤。家里就七个人,省着点吃,余粮换成钱的话,二弟就有了聘礼娶媳妇,大妹也有了嫁妆,老娘的病也有钱治了,儿子说不定还能上学堂! 金铁楞在原地,他们说话时躲在远处观望的村人见何桃他们走了,都围了上来,将金铁圈在中间,七嘴八舌地问起来,最后东家偷偷跟他说啥了。 被乡亲们摇了几圈后,金铁终于回过神,他喘了几口气才压住心里的狂喜,故作镇静地解释道:“东家就说,以后缴粮税的时候,让我请几个乡亲帮忙看粮食,运粮食,干活的人每天都可以领三十文钱做工钱。” “给东家干点活还要啥工钱呐!” “咱东家才是真的大善人呐!” …… 因为有金铁的帮助,何桃和傅石离开稻香村的时候比预期早了不少,何桃想起胡家那两个欺上瞒下的管家、账房,久违的正义感突然冒了出来,反正都有时间,她就决定拐去胡家跟胡一鸣告一状。 “咱何必去管这个闲事啊?那俩人都辞工走了,说了也白说。”,傅石觉得何桃是没事找事。 何桃气呼呼地说:“就算不能整到那两个人,也能给胡一鸣提个醒啊!他可是要去当官的人!他现在当少爷被下人骗还不知道,那以后他当官的时候,肯定也是被手下骗的。现在被骗,他可能觉得不痛不痒的,反正该给他的银子一分不少,以后做官了再被骗说不好就要丢官、丢脑袋呢!看在他给咱们少了五百两银子的份上,提醒一下也是应该的嘛!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做官的时候也一样别人说啥就是啥的话,遭殃的可是百姓呢!” 果然,胡一鸣对于管家和账房的所作所为是毫不知情的。 他一向自豪于胡家的好名声,猛一听说在他家居然出了这种恶仆欺民的事,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肯定是弄错了。 傅石就把租户上门告状被家丁赶出去的事情说了。 胡一鸣的脸黑了。 那件事他还真有印象。那时候他也就才五、六岁,正在前院玩耍的时候,听到大门口有喧哗的声音。偷偷跑出去一看,几个乡下人大喊着要见胡老太爷往里面冲,被家丁打了一顿扔了出去。他还问站在那里的管家出了啥事,管家说:“大少爷,那些个都是刁民,他们租了咱们地,不按时缴租,以为老爷心肠好就上门来装可怜了。您以后见着他们了可千万不要理会。” 那天胡老爷发了一通大火,狠骂了管家嘴里的“刁民”一顿,当时还说要涨租子,管家劝了几句,说什么租金都是老太爷那辈定下来的,胡老爷才做了罢,愤愤然地回书房继续寒窗苦读去了。 胡一鸣想起往事,脸越来越黑,觉得自己和亲爹两个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居然让一对刁仆欺瞒这么多年! 傅石也不管他脸黑不黑,说完事以后就带着何桃走了。 他们刚走,胡一鸣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县衙,跟知县在书房说了约半个时辰的话。第二天一大早,两队衙役分别出发,中午时分带回了两个五花大绑的老头,以及两车“赃物”。 “他们犯了啥事啊?” “我听说是胡大善人家的管家还有账房,偷了胡家很多银子……” “这种人就该打,不仁不义!” “哎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就说呢,那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呢!原来真是胡家的管家啊!” “以前他多横呐,仗势欺人,现在,哼,活该,报应!” 衙役们的办事效率很高,人犯一带回来就直接押上了公堂。知县惊堂木一拍,指着那些以管家和账房的地位、财力完全不可能拥有的财物,以及县衙存档的属于他们家人的田产、商铺,粗略一算两家的家产加起来居然有一万两之多,不管他们如何狡辩,知县二话不说就定了长期偷盗主家财物的罪。当场挨了实实在在的三十大板,然后奄奄一息地被扔进了大牢,享受随之而来的十年监禁――如果他们还有那个命活十年的话。 管家和账房贪墨的银子挪了个窝,进了知县的口袋,胡一鸣出了气,神清气爽地上任去了。 第110章 秋冬(一) “傅石,你觉得咱们家是不是应该也建座大宅子?就好像胡家的房子那样的,分个好几进,七、八个小院子,那种才像是地主家呢!” 浴房里水气缭绕,何桃趴在熏蒸床上。(.无弹窗广告)床底是药箱,药箱下面支着个小炉子,用来加热药箱里的汤药,带着药味的水汽不停地散发出来,趴着的何桃浑身是汗,头发也湿了粘在脸上,浑身上下的皮肤泛着红,看起来就跟煮熟了虾没什么两样。 “你之前不是说了现在还不能张扬的嘛!”,傅石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手里拿着帕子不停地擦汗。 何桃嫌一个人蒸着无聊,就非让傅石也跟着一起,反正大夫说了的,这个熏蒸的药是强身健的,男女都能用。 “也是。不过,建一间屋子总是可以的吧。冬枝、冬叶现在能爬很远,过几个月天冷了,冬天就不能在院子里爬了,东屋和堂屋都太小了,他们爬不开啊。我想给他们修一间很大的屋子,就算他们学会走路了也能在屋子里面跑来跑去那么大的。夏天也可以在里面玩的,太阳晒多了会变黑的,女孩子嘛白白嫩嫩的最好了。” “行,没问题,明个我就去村里走一趟筹备筹备,天冷之前准定建起来。”傅石一听是为了宝贝闺女们,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还有,咱们应该建个地窖。你看青山人就很聪明,村里总是存了一批粮食的,万一遇到灾年的话,也不怕没吃的。咱们虽然不缺银子,就怕万一遇到接连的灾荒,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那就惨了。” “嗯,确实是的。我看,这一季稻香村那边的粮食就可以运一部分过来先存着。”,傅石也同意了这个计划。 于是,大荒地傅家第二次建房计划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现在处于农闲时节,农事不多,也就是上田地晃晃看看庄稼的长势,有没有生虫之类的,其余时间嘛,男人们三、四个凑在一起,摸摸牌、喝两口浊酒,女人们拿着针线活今天去你家坐坐,明天上我家坐坐,说说家长里短的事情。 傅秋月就带着走路还不稳当的容盼儿来大荒地做客了,傅石正好要去村里找人,见面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盼儿,你还记我吗?还记得妹妹们吗?” 容盼儿腼腆地躲在母亲的后面,不管何桃怎么逗,她就是咬着手指头死活不肯出来。 “这孩子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了,几棒子打不出焖屁的。”,傅秋月一把将盼儿抱起,放在了双胞胎旁边说道:“去,跟妹妹们玩去,娘跟婶婶说话啊。” 容盼儿比较拘谨,叉着小腿站在一边不敢靠近双胞胎。双胞胎见到小姐姐却笑得特别欢,蹭蹭几下爬到她脚边,又是扯又是拉的,似乎是在邀请她一起玩。容盼儿弱弱地叫了一声“妹妹”,又扭头看了看自己娘,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抓起了一个布偶玩了起来。双胞胎咿咿呀呀闹了起来,何桃他们是听不懂的,盼儿却像是通译专家一般跟他们交流起来:“你要这个吗?啊,要吃不行的,这个不能吃的……” 小家伙们玩到一起,何桃和傅秋月也在屋檐下坐了。 “阿桃,你可别觉得我嘴碎,村里最近又有你的闲话了!” 何桃懵了:“又有啥闲话啊?我最近可啥都没做啊!” “我也不知道是为啥,最近村里有人说,你以后都不能生了!” “啊?!传得这么快啊!”,何桃嘴巴一抽。 “你真不能生啦?!”,傅秋月下巴落了地。 何桃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手扶额,一手扇风,翻了个白眼说道:“当然不是啦!这话你是听谁说的啊?” “还能有谁,喜婆子传出来的呗!” “不是成奶奶说的?”,这事也就只有她知道了吧? “成奶奶可是口风最紧的了,啥话都别想从她嘴里问出来。我不知道最先是传的,反正我是听喜婆子说的。”,傅秋月说道:“我看你像是知道点啥的啊,到底是咋回事啊?” 何桃就把事情跟她讲了:“……你也知道的,成奶奶是稳婆,又不是真的大夫,她自己也不确定的,让我去医馆看看。看了以后大夫说是因为寒性的东西吃多了,吃药养上一、两个月就好了。我可没想到这事居然都能传出去了,真是奇了怪了的……” 成老太的嘴巴紧,何桃其实已经见识过了,张大花生孩子那件事,就算到了现在去问成老太,她也是一个字都不说的。何桃想起了那天跟成老太同来的林夏,就问道:“你说这事会不是林夏传出去的啊?” “倒是真有可能!”,傅秋月一拍掌说道:“你知道她为啥回娘家住了这么久还不回去么?就是因为她怀上孩子。” “我就说呢,之前看到她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大对劲。”,何桃气呼呼地站了起来说道:“啥人呐这是,自己过得不好,就巴不得别人也跟她一样啊!我得找她去!” “哎呀,阿桃,你冷静点!”,傅秋月抓住何桃劝她:“你现在去也找不到她了,她昨个刚被婆家人接回去了,听说还闹了不小的动静。不然的话,谁会知道她怀不上孩子的事情啊!” 何桃坐回凳子上,灌了一口红枣汤,才愤愤地说道:“便宜她了!” 那件事她本来就理亏,因为自己贪吃、贪凉整出了事,她还对着傅石又是打又是骂的,想起来都害臊得不行。傅石估计也看出来她的窘迫,就说了她那一句“以后千万别再贪吃”,之后就再也没提起这个事。不仅如此,还每天都早起得早早的为她煎药,让她睡到自然醒,让她好好养着,早日康复。何桃既感动又羞愧得不行,“不孕事件”是她最不愿起提起来的事情,现在居然被传遍全村了,这不是一遍又一遍地揭她伤疤嘛! “有本事她以后就别回娘家,不然我一定去上门去问问她到底安的啥心!” “只要不是真的就好,你也不用理她的,她现在日子估计也不好过的。”,傅秋月就把她自己听来的事情跟何桃讲了:“听说林夏一开始闹着不肯回去,他男人劝了好一会儿也不听,他男人就火了,说如果她不跟他回去的话,那他就当场写休书,大家断个干干净净。还说了,反正是林夏怀不上娃,他新娶的小妾都有了五个月的身子了。林大叔他们一听说他男人这么说,都急坏了。你想啊,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休回来的话,林夏就算长得再漂亮也是嫁不出去了的。林大叔林大婶一起劝,劝了好久,林夏才服了软,跟她男人回去了的。” 何桃真是佩服村里的长舌妇们,八卦的内容详细得就跟是身在现场、亲眼所见一样。 “我才不管她过得好不好呢,自己过得不好就可以胡说八道了吗?做人这么缺德,说不定怀不上娃娃就是报应!”,何桃闷闷地说。亏得林夏还是原主的闺蜜呢,尽干些仇人才做的事儿! 傅秋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点了何桃一下问道:“那你是咋回事?你要是没及时去看的话,真得了宫寒的话,你的又是啥报应?贪吃的报应吗?” “哎哟,你就别提这个了嘛!我都要臊死了……” 傅石到了牛肚村,找到了徐师傅,跟他把屋子的要求说了,也没啥好说的,总结起来就一个要求――大!两人商量好了开工的时间,又说清楚了要用的材料,傅石便转回了榕树村。 他走到村东头的时候,正看到几个男人在躲在树底下摸牌。正对着他坐着的男人是之前去大荒地帮过忙的。傅石就走了上去,正打算问问他到时候要不要去帮工,他刚迈开步子那男人旁边的人就抬起了头,居然是何有栋! 傅石停了脚步。回来以后一直在忙,忙得他都快忘了正事了,还没给媳妇报仇呢!傅石想了想,走到了旁边的小道上,等在何有栋回家的必经之路。 这时候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摸牌的人也散了场,何有栋赢了几个钱,哼着小曲迈着八字步乐悠悠地往家去,小道走到尽头要拐弯的时候,等了许久的傅石旁边跳了出来,他什么都没看清楚就被傅石从后面制住了。 傅石一个手刀砍在何有栋的脖子上,何有栋就软绵绵地滑了下去人事不省,傅石拿捏着力道踹了他几脚,又在他脸上结结实实地扇了有十来个巴掌,直扇得他脸上掌印密布,整个都肿起来了才住了手。 榕树村最近新鲜事多,傅石媳妇不能生啦――目前不知真假,林夏要被婆家休啦――男人已经说了要写休书了,何有栋撞客啦――大白天被鬼打了,大荒地又要修房子啦! 最后一条消息迅速盖过了前面三条,毕竟只有这条消息有经济价值,修房子就要请人帮工,闲着的男人们来了劲,一个个都往大荒地去了。 这一回再没人说什么闲话、忌讳之类的,尤其是在傅石说了工钱是每天五十文、但是不包饭以后,一个个纷纷表示想要来干活。 于是,大荒地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第111章 秋冬(二) 这次建房,何桃和傅石都没费过什么劲,又不包饭,也没打算办酒席,事情全部交给了挺靠谱的徐师傅一手打理,他们乐得清闲,只是上次施工地离得远什么声响都听不到,而这次就在一个院子里,几乎是从早就被噪音折磨到晚,这点让他们有些郁闷。 历时一个半月后,双胞胎的游乐屋和地窖都建好了。 屋子位于工具房的左边,跟小内院正好对着,中间隔着水井所在的洗衣场,和通往后院的碎石子路。 新修的房子只有一间屋,长方形,一丈半宽八丈长,约为两百二十个平方,地上铺着打磨到顺滑的清漆木板,天花板也是同样的用料,整个屋子看起来就好似一个原木大箱子。并且,新屋也请了李师傅来打了火墙,冬天也不怕冷,何桃和傅石已经果断的决定入冬以后就把根据地从东屋挪到这边来。 大荒地的屋子晾好准备“搬家”的时候,榕树村又进入了一年一度的秋收农忙时节,小先生念宗也开始休农忙假,乐呵呵地帮忙搬东西――双胞胎的玩具、毯子、衣服、尿布。归整好了以后,念宗每天都会在游乐屋里一早一晚一天两次,一次也不落地对着双胞胎念《三字经》。 何桃那旷工三月的大姨妈终于重回岗位了,她和傅石均是松了一口气。 秋收后缴粮税、收租、收粮,夫妻俩又忙活了将近小半个月后,终于又闲了下来。 转眼间双胞胎的一周岁的生日就快到了。 何桃决定给他们办个小型的生日会。 过生日,穿新衣,何桃给双胞胎各做了一套一模一样的红绸袄子,还很难得地花了心思绣上了几个花样子。傅石打了一对小金锁,冬枝、冬叶一个人一只,不过何桃担心他们现在喜欢咬东西――磨牙,怕他们会不小心给吞进去,因此只让他们俩个带了一会儿意思意思后就收了起来。 小朋友过生日,请长辈来祝贺有些过了,何桃就走了偏锋,打算邀请榕树村的小孩子们来参加生日会。 十月初八,大荒地设宴,主人是冬枝、冬叶,贵宾傅家二房傅婷婷、傅灵灵、傅连城、傅芸芸以及容盼儿,还有邻居容家的小孩子――两辈共十人,以及其他榕树村一众五岁以下的年纪不等的小孩子们,宾客数量总共约三十人。 接到邀请的孩子们都准时来赴宴了――由娘亲领着过来的。其中一些妇人何桃只听过名字,但是从来没有打过交道,说是双胞胎的生日会,何桃也借机扩展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圈。 孩子们一被放下,就迫不及待地奔向游乐屋正中央桌上摆着的三层“糖果大山”。 何桃原本是打算做个生日蛋糕的,摸索了几天后发现这个东西的难度太高,退而求其次,买了现成的糕点、糖果拼成了一个“三层蛋糕”。 何桃原本准备了好几个游戏,想让孩子们一起玩的,玩累了以后再一起吃“蛋糕”的,结果玩第一个“找宝藏”游戏的时候,场面就彻底失控了。 她跟傅石事先准备了五十份小礼物:用棉布束口袋装了糖果、点心、小手绢、木马、拨浪鼓之类的东西,然后藏在了游乐屋的各个角落里,让好孩子自己去找,找到了就是自己的。 冬枝、冬叶,傅芸芸和容盼儿这个四个是彻底没戏的,连路都走不稳当呢!只能坐在旁边看别人玩。 其他孩子们就凶残了,“哇啊啊”地叫着把屋里翻了个底朝天。年纪稍大的,比如傅婷婷和容家大房的容一甲、容祝蓝等每个人都找了四、五个,抱在怀里洋洋自得,年纪小的,比如傅连城这样的,有的一个也没找到,委屈得哇哇大哭要找娘。 有喜欢小手绢却拿到拨浪鼓而不开心的,想要小木马却找到小木鸭子就哼哼唧唧的,找到吃糕点立马就往嘴里塞给噎住了的…… 一开始,作为主人家的念宗小朋友很有风范,见到哪个小朋友哭了就会主动递过去一块糕点或者糖果什么的,还很小大人地哄他们:“不哭,不哭啊”。 傅婷婷作为半个主人,不仅不帮忙还一个劲儿地添乱。她见念宗手里的东西多,居然联手另外几个“身强力壮”的帮手――两个六岁上下的小男娃,一起把念宗给抢了个干干净净! 本就是爱哭包的念宗哇的一声地哭了起来。 冬枝和冬叶一开始看到那么多小哥哥、小姐姐跑来跑去,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被傅石和何桃抱着也不住地往外蹦,还小手挥舞着,像是在给他们加油打气一样,直到念宗哭了,双胞胎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也跟着哭了起来。 场面一片混乱,孩子们的欢呼声、吵闹声、哭喊声给震得屋顶都要掀了! 被孩子们的破坏力震惊了的何桃果断地决定放弃别的游戏,迅速给孩子们切了“蛋糕”,让他们玩了一会儿就宣布生日会结束了。 走的时候,大部分的小朋友还是很开心的,人手一块“蛋糕”一边咬一边问何桃:“明天还可以再来玩吗?” 何桃很想说,我错了,这辈子都别来了! 而且,何桃这次劳神费力的结果就是,原本已经淡下去的关于她不能生的谣言一时间又被疯传了起来,说她是想多沾点孩子身上的喜气,才搞了那么个所谓生辰宴做名头,把村里的孩子都给叫去了。 生日会过去几天后,傅秋月和宋翠华、李彩月妯娌三个人一起来大荒地找何桃说话,告诉了她新的传言。 何桃很是无语:“你说他们那些人脑袋瓜子到底是咋长的啊?!咋啥事到了他们嘴里边都没个好的,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坏人见奸计!” 傅秋月吐了口瓜子壳接话说道:“都是闲的呗!” “可不就是嘛!忙的时候,谁有那闲工夫去说这些呀!”,宋翠华也符合,然后又扭头问何桃:“阿桃,今年你还打算做玩偶的生意不?” 其实何桃一见到他们三个一起来就知道他们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明年是牛年,样式她早就想好了――四肢朝前打开坐着的大眼牛宝宝,牛头微微上扬,表示牛气冲天。布庄的那边也已经打好了招呼,让他们进一批土黄和藕粉色的细棉布。 不过她没打算这么早就开始做,防心之心不可有,她样式传出去以后,有人抢生意。虽然她现在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地主婆了(何桃心底的小人仰天大笑了三声),不怎么在乎一、两百银子的利益,可是也不愿意白白被人占便宜。她想样式可是死了不少脑细胞的呢! “做的啊,不过我最近还在想样式,做啥样的还没咋想好呢!而且还要去布庄进货,等准备好了,我再去通知你们吧!”,何桃想了想,如果按照去年的时间来操作,腊月初开始贩卖的话,十一月开始做应该正合适,就对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的三人说道:“我估计这个月底差不多能把东西都准备好,我到时候要是忘了去叫你们的话,你们可不要不好意思啊,一定要来提醒我!” 她这个人确实有点忘性大,经常丢三落四的。 “成,没问题,你放心,我绝对不好不好意思的!”,宋翠华笑着说:“我还等着赚了钱,给我闺女当嫁妆呢!” “春芽有对象啦?”,何桃记得林春芽貌似对何有梁挺有好感的,一说起他的名字小脸就红。 宋翠华说:“没呢!这不是年纪也快到了嘛,翻过年就十五啦,我也得准备起来了。靠着我婆婆张罗的话,也不知道会搞成啥样!前些日子还说呢,想把春芽嫁到她娘家去,她娘家那几个小子,我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倒也是,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可得咬紧了牙啊!不仅是对方的小子要看,亲家母也是顶重要的……”,傅秋月接过话,给众人一个“你们懂得”的眼色。 宋翠华和李彩月都很有同感的点头,他们俩在这个上面吃了婆婆不少亏,有时候想起来还会埋怨自己娘没给把好关。 “对了,你们有没有合适的人手啊?女红好,性格好相处的,有的话可以介绍过来嘛!我今年打算多找七、八个人。”,今年何莲和王琼花肯定是来不了的,按照去年的销量来看,产量增加一倍卖起来也是毫无压力的,何桃觉得应该多招几个人。 傅秋月听了说道:“我娘家两个嫂子都可以的。还有,我们家隔壁的林家,你肯定也知道的,就是林木匠堂兄家的两个儿媳妇,许三娘和许七娘是不错的。” 何桃点点头:“嗯,行,秋月姐,你去问问他们,要是愿意的话,让他们啥时候的时候来一趟呗!” 宋翠华想了想说:“我倒是有一个推荐的,不过,她不是咱们村的,是我娘家的大妹子……” 李彩月一听就说道:“大嫂,要是让娘知道的话,她跟三弟妹又有话说了!” 她这么一说,宋翠华“哎哟”了一声,拍了自己一个巴掌,无奈地说道:“我这一高兴就把家里的两尊大佛给忘了!算了,这话就当我没说吧!我婆婆一直在让我们问呢,问你还要不要人,想让我三弟妹也过来做活。” “她我可受不了的啊!”,何桃一想起武秀玲的样子就不舒服:“你就告诉你婆婆,我早就已经找好人了。” 宋翠华突然说:“哎,对了,你们家对面的容三婶和祝雪也不错啊!” 何桃点头说道:“我真是的,居然把最近的两个人给忘了!这就有六个了。要不,你们回去以后再想想呗,有合适的人让他们来找我就是了!” 第112章 秋冬(三) “失踪”三月有余的何有田回来了,没有如别人所想的那边客死异乡,他完完整整地回来了,而且,他瘸了几年的腿居然好了! 傅磊咋咋呼呼地跑到大荒地来报告了这个事情。 何桃第一反应就是,老天爷在玩人,都说好人才有好报的,何有田那种看起来就阴测测的人,你为什么帮他啊?!这不是玩人是干嘛? 傅磊刚说完,何莲也来了,同样是来分享八卦的。 何桃迫不及待地问:“他腿咋就全好了呢?” “不知道啊,问他他也不跟我说的。”,何莲撅着嘴巴。 “那他有没有说这段时间是去了哪啊?” “这些事都没来得及说呢!”,何莲叹了口气,小大人一般地说道:“你不知道,家里都闹开锅了,他刚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挺高兴的,尤其是奶奶,以前只有眼珠子会转的,见到他以后手指都能动几根了。结果,后来他听到说二嫂小产的事以后,立马就闹开了,跑去奶奶屋里大吵了一场,现在奶奶连眼珠子都不咋会动了……” 何桃觉得这是大周氏的报应来了,让你随便弄死别人孩子,现在就遭报应了,最喜欢的孙子都怨上你了。 “爷爷没骂他啊?说他不孝啥的?” “骂了,骂得可厉害了!但是他不听的,吵着说要分家,说奶奶害死了他的孩子,他没法再跟奶奶住一起了。”,何莲“哼”了一声,愤愤地说道:“他说反正都应该是大房赡养老人的,说了很多,有些话我听都听不明白。大哥就跟他吵,说死了孩子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他也没法跟奶奶住一起的,又说奶奶一直偏心二哥,就算要分家,也该是二房照顾奶奶,然后他们俩就打起来了,大嫂帮着大哥,二哥的脸上给抓了好多道道。后来,爹和二叔去拉,咋也也拉不住的。小哥可聪明了,一开始就躲进了屋里,还不让我出来呢!后来爷爷都气得都晕过去了,爹发火了,让小哥去找太叔公了。” “还去找了太叔公啊?”,太叔公是何家的族长,找了他事情就大条了!何桃很幸灾乐祸地问:“然后呢,太叔公来了以后说啥了?” “太叔公一来嘛,他们就都不敢说话了呀,二哥说他是说气话,大哥说是因为听二哥说了他才跟着说的。太叔公骂了他们一顿就走了!走之前还说了,”,最后一句话,何莲学起了太叔公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以后再敢这么忤逆不孝的话,就把你们两个都逐出去!” 何桃“噗嗤”一笑,点了点何莲的脑袋:“学得还挺像的!” 何莲分享完八卦以后就忙着回去做晚饭了,傅磊见她要走,屁颠屁颠地也跟着走了。 “哎哟,护花使者啊!”,何桃笑着转身问傅石:“你觉得小妹和磊哥儿有戏吗?” 傅石很认真地想了想后说道:“挺有戏的。” 何有田回来的第二天,榕树村就出了一件大事,榕树村的精神象征――七十三岁的太叔公去世了! 十月二十这天早上,大荒地这一家子正在吃早饭,何有梁匆匆地来了,一进门就说了这个消息:“太叔公去世了!” 念宗哇的一声了哭了出来:“老师……” 何桃赶紧抱住他,一边又焦急地扭头问何有梁:“咋回事啊?太叔公身子骨一向很好,咋说去就去了啊?” “早上有志来报的丧,说是太叔公昨晚上散步的时候,落水里去了。大家都知道的,太叔公不会游水,救起来的时候就快不行了!”,何有梁说着摸了把眼泪。太叔公是他最尊敬的长辈,,不止是他,何氏一族,甚至在所有榕树村村民的心中,太叔公都是最值得尊敬的长辈。他一路上都忍着没哭,现在听到念宗的哭声,他也忍不住了。 他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后来又请了大夫过来,也没能救过来,半夜的时候就去了……昨、天,我还见过太叔公,我跟他老人家说的最后一句是,‘太叔公您走好’……结果,太叔公,真、真的就走了!” 何桃她想起之前还说要给太叔公做件袍子,料子都已经裁好了,后来遇到何家的那档子事,又忙又累,就给忘记了。她准备给自己和傅石做两身贵重衣服时,倒是记起了这个事,一想到孔圣人的诞辰早过了,又给扔到了一边。前几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看到衣料子还在想,再等等,忙完这阵子,等春节的时候送也一样。 没想到竟然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大姐,我得走了,族里的人都去祖宅那边了,我也得去了……”,何有梁哭了一会后,站了起来,擦干眼泪就走了。 何桃抱住念宗,问他:“念宗,咱们去见太叔公最后一面,好不好?” 念宗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点了点头:“好、好……” 何桃换了身素净的衣服,带着念宗去了,傅石和念祖在家看双胞胎。 太叔公一生有三儿两女,如今在世的只有二儿子何志平和小女儿何风,“富”字辈的孙子辈共有十一人,七个孙子、四个孙女,。 三十多年前,太叔婆去世后太叔公就儿子们分了家,给二子、三子分别建了新屋、置了良田,他自己则和大儿子住在祖宅。孙子辈也是由他主持分的家,只留下了长房长孙一家,另外几个孙子都在成家后就迁了出去单过。 如今主持太叔公丧事的便是长房长孙何富庭一家。 何富庭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何有礼今年二十一岁,娶妻耳东村陈氏慧娘,俩人现在有一个三岁大的儿子和一个两岁大的女儿,前段日子还由陈慧娘带去参加过双胞胎的生日宴。二儿子何有志是太叔公钦点的传人,今年十六,已经与陈慧娘的堂妹陈娴娘订了亲,双方约定好了只等明年何有志通过童生试后就成亲。 何桃牵着哭哭啼啼的念宗到了祖宅的时候,很多听到消息的村民也来了,披麻戴孝的何有礼夫妻两个站在门口接客,向村民们解释:“今天是给曾祖入殓,灵堂还没布置好,明天才开始吊念。” 大齐人很看重身后事,一般只要过了五十就开始准备好寿衣、寿材了,坟地也会提前看好。太叔公已经七十三了,这些东西自然没有落下。但是办丧礼需要的不止是这些,还要做丧服、扎花圈、做白幡,请阴阳生,还有买各种纸扎,什么马、牛、车、箱、柜一个都不能落下,还要准备瓜果水酒招待前来吊念的宾客,准备香蜡烛钱给宾客们使用……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不是一时三刻能准备好的。 如今在院子里的都是何氏族人,祖宅分出去单过的两房人一个不落地都守在灵堂里了,其他族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只是灵堂容量有限,何氏族人又多,加起来有一两百人,灵堂根本容纳不下,大部分人都站在院子里。 何桃娘家的人也在其中。这是自大周氏生病后,何桃第一次见到何莲和何有梁以外的何家人,何志高、何富国、何富家、小陈氏、小周氏,何有栋、张大花、何有梁、何莲都来了,连三岁大的何光明都被张大花抱在怀里,但是,唯独缺了一个最近风头正盛的何有田! 何有田曾经可是太叔公的得意门生,这种时候,他居然不在?何桃眉头一皱,暗自琢磨是为什么。 这时候,何莲发现了她,直起身子冲她做了个包子脸,算是打了招呼,何桃也冲她点了点头。这种场合也不适合多说话,何桃拉着念宗在队伍最后面站定了。 “念宗,来,你在这给太叔公磕三个头。” 念宗点点头跪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一起身就抱住何桃的腰抽泣起来。 太叔公的直系亲属――儿子、孙子们,以及各家的辈分最高的老人们都在灵堂里,似乎是在商量丧事如何办。 何富庭的意思是按照规矩办,该有的全有,不用搞太多的花哨的东西。家里现在存的银子可是留给何有志明年参加童生试时做路费的。 可是分出来的几房人估计是想着反正太叔公留的银子也进不了自己口袋,还不如办得热闹点,自己面上也有光,坚持要大办,提了不少要求,有些远远超出了一般家庭的承受范围,似乎是不把祖宅的最后一文钱用完不罢休一样。 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随时都会大打出手一般。 何桃听着里面的争吵声,心里为太叔公不值,辛苦了一辈子,走了还不安宁,子孙们居然当着他遗体的面就吵架。 站在外面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灵堂的方向,不时地跟站在旁边的人嘀咕,估计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 这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够了!”,然后何有志就怒气冲冲地冲了出来,扒开站在院子里的众人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何有礼走了进来,沉着脸进了灵堂。 这时候已经到了平时上课的时间,因为事出突然没人想到――就算想到了也没有那么多人收去通知,孩子们来了以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完大人们的解释后也都如同念宗之前那般哭了起来。 站在门口接替何有礼的何有志原本黑沉的脸色稍缓,忍着哀痛安慰起学生们来。 第113章 秋冬(四) 何氏族人们争论了半天后,最终还是定下了太叔公的丧事规格――再不定下来就没时间去准备了,何富庭不得不妥协,按照另外两房人的要求来办。[]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 明天开始接受悼念,第三天办“开吊酒”招待宾客,悼念三天每天都要请和尚念经。停灵期间,逢七就要找和尚念经一整晚,送葬当天办“下葬酒”。 事情定下来以后,去采买食材的,去纸扎店的订纸扎的,去寺庙的预订超度班底,通知出嫁女回来奔丧的……何家一共派出了二十几路人马,不过,都是祖宅本宗的人,旁支的人也就是过来走个过场就散了。 出门的时候,何桃小声问何莲:“何有田呢?他咋没来?” “一大早就去王家村了,接二嫂,他现在估计还不知道呢!”,何莲也小声说道。 “太叔公!” 两人正嘀咕着,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哀鸣,扭头一看一个人正哭着朝这边跑过来,仔细一看,居然正是他们在讨论的何有田! 何有田的腿果然已经好了!他虽然跌跌撞撞的,但是看得出来两条腿的功能十分正常。 在何有田身后跟着跑来的正是回娘家住了两月多的王琼花,两人看起来十分狼狈,浑身是泥。 “咋像是在路上摔了几百跤似的……”,何桃扭头跟何莲咬耳朵,话没说完,就看到何有田“吧唧”一声摔地上了,王琼花赶紧上前把他拉起来,两人又朝着这边继续奔跑,然后表演了一处“十步三摔”的好戏。 何桃嘴一抽:“看来真是摔了几百跤!” 这何有田真是个怪人!对自己奶奶能那么冷血无情――大周氏虽然不是好人,但是对他可是真心没话说的,他能在大周氏已经瘫痪的时候还不依不饶,可是对上血缘已经十分稀薄的太叔公,他却像是死了自己亲爹一样的。(.无弹窗广告) 何桃感觉到一丝诡异的违和感,总觉得何有田像是在做戏,悲伤过头了。 估计就是为了博好感吧?何桃心想,做戏也好,真情流露也好,反正跟她没关系! “念宗,咱们回去吧!”,何桃牵起念宗的手:“明天咱们再来给太叔公上香磕头。” 太叔公的丧礼办得十分隆重,可以说是榕树村有史以来独一份的。 太叔公去世的第二天,灵堂已经设好了。 灵堂里有了上、中、下三张祭案,上供整猪、整羊、整鸡各一只为祭品,瓜果、香烛若干。灵堂两边摆满了密密麻麻一百个多个花圈,以及各色纸扎。 太叔公的遗体摆放在灵堂正中的寿材里。棺材尾部摆了张小的案桌,上面供着馒头以及香烛,案桌下方是火盆,孝子贤孙们不停滴往里面加纸钱、元宝。 何家的出嫁女们第二天都拖家带口地回来哭丧,加上本宗的后代,祖宅里将近挤了三百人,哪怕是在村头都能听到何家祖宅传出来的哭声。 第二天开始接受乡亲们的悼念。 本村的人就不说了,每家每户都来了人,附近村也闻讯来了不少人,还有人数庞大的太叔公所教过的学生,以及现任学生们的家长。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哀思,连喜婆子这种人都十分严肃,进门上香、磕头,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从早到晚,络绎不绝,灵堂里唱礼的人都换了四五茬。 村里人还主动为太叔公守孝七日,平时一天到晚在面外斗鸡撵狗的熊孩子们也被家长给拘在了家里,不准他们出去胡闹,榕树村变得前所未有的宁静。 正当榕树村因为太叔公的去世陷入一片死寂的时候,村里又出事了。[.超多好看小说] 榕树村村尾大河边容老四家的小女儿――容瓶死了! 原本这事也没什么,可是偏偏这容瓶死的时间、地点太凑巧,正好是在太叔公头七的那天晚上淹死在了太叔公溺水的那截河里! 有人说她正好挡在了太叔公回魂的路上,有人说是因为太叔公在下面太寂寞了想找个人下去陪她…… 这时候有人突然提起了容瓶的姐姐――容蓝。 容蓝不就是那里跳河自杀的吗?! 难道,太叔公和容瓶的死都是容蓝的鬼魂在作怪? 总之,一时间,榕树村人心惶惶。 太叔公下葬后的两天后,十一月初一,何桃的小作坊开张了。 今年人比较多,比去去年多了四个人,东屋装不下这么多人,她干脆就把根据地改在了双胞胎的游乐屋。双胞胎则留给了傅石,父女三人以及念祖、念宗在东屋活动。 屋里都是女人,也没人讲究什么了,脱了鞋进了屋,围着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阿莲不来的吗?”,春芽一进屋没看到何莲就问何桃。 “家里忙,她没空,今年你和春妮两个可要加油、嗯、加把劲哦!” 其实何家也没那么忙,而且据何莲说小陈氏是同意的,就是何富国一根筋死活不同意。 “对了,祝雪你是第一次来,跟着春芽、春妮好好学啊!” 祝雪腼腆地点点头。 新加入的几个人何桃已经提前单独见过了,都是傅秋月介绍的,她娘家的两个嫂子,林家的大儿媳许三娘和二儿媳许七娘,大家都是认识的,不需要寒暄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按照老规矩,何桃拆了一个她做的样品,让他们看清楚,春芽、春妮、祝雪三个负责裁布料,其他人负责缝。 一开始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地缝制,摸到窍门以后就不那么紧张了,这些人都是女红老手,只要知道自己做的什么,闭着眼睛也能缝好,一边做活就一边说起了闲话。 自然,说的就是榕树村近期最大的八卦。 宋翠华首先提起了话题:“容瓶那事你们都知道吧?” “哎哟,别说了,我到现在还怕着呢!”,新加入的许七娘胆子最小,一听她提起“容瓶”两个字就吓得哆嗦,脸都白了,像是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 “你咋这么怕啊?”,宋翠华不解地问。 傅秋月接过话头说道:“你们不知道,她胆子本来就小。瓶子出事的那晚上,她去娘家回来,走晚了,抄近路正好就是从河那边回来的,路过瓶子出事那地方的时候还摔了一跤,差点就掉河里去了!” 许七娘心有余悸地说:“我老是觉得,那晚上,说不定死的就是我呢!这两天我可是每天都做噩梦的……” 科学教教徒何桃开口了:“你要真是信有鬼魂的话,你就该信‘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的,你没出事只能说明你阳寿还没尽,谁也折腾不走的!你还怕啥啊!” “可不就是嘛!你命还长着呢!”,唐文妹说道。 “怕啥呀?”,薛丫大大咧咧地说。 程妙很正经地分析道:“你想容蓝的鬼魂害了你一次,你都活下来了,说明她那你没办法呢!” 许七娘一愣,好像是有点道理嘛!这么一说,她还真的就不怎么怕了,不仅如此她还主动说了起来:“那个容蓝到底是咋回事啊?” “这事你居然不知道啊?”,宋翠华很惊讶地反问,问了才想起来许七娘是年初才嫁过来的,对榕树村的老事不清楚也是正常的,于是就说道:“容蓝是跳河自杀的。” “这个我知道,但是为啥啊?”,许七娘因为胆小,之前家里人说这个事的时候,她都躲开了。 “这事说来话长。”,宋翠华挪了一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始讲道:“容蓝和容瓶是河边容老四家的闺女……” 容老四两口子是出了名的温吞性子,说话做事都比别人慢半拍,甚至有人说他俩其实脑子有点问题,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 但是他们的一双女儿――容蓝和容瓶均是相貌不俗,人也足够机灵,老天爷像是把忘记给容老四夫妻俩的东西都补给了他们的女儿们。 姐妹中容瓶是出了名的泼辣性子,从小就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年纪越大性格越发古怪,甚至有些偏激,说话总是带着得理不饶人的味道,经常呛得那些在背后说她爹娘坏话的人说不出话来,其中以喜婆子被呛声的次数最多。 喜婆子是谁,出了名的大嘴巴、长舌妇,偏偏又是个媒人,而且是大家都还挺喜欢的媒人。得罪了喜婆子,就等于掐断了自己的婚姻之路。 因为容瓶得罪了喜婆子,姐姐容蓝的婚嫁就不顺了,直到了二十二岁了才嫁出去,听说男方还娶得不情不愿的。果然,容蓝嫁过去不到两年,去年春天的时候就被休回了榕树村。 具体是为了什么被休的,她没说,但是别人会猜啊! 村民们猜来猜去也没个结论。最后喜婆子又登场了,特意跑去容蓝婆家所在的村子打听了,回来告诉榕树村的人――容蓝是因为不守妇道才被休的。 这下子就可捅了马蜂窝了,这哪儿得了啊?!简直是败坏咱们整个村的名声啊!村里面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要把容蓝沉塘,把他们一家子都赶出榕树村。村里的族老们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了,不过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容蓝自己就承受不了了,跳河自杀结束了短暂的生命! 第114章 秋冬(五) “哎?!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许七娘恍然大悟,又很疑惑地说:“难道容蓝是因为容瓶得罪了喜婆子,害得她没嫁好,所以才把她拉下去的?” “这不可能吧!他们姐妹俩感情可好呢!容蓝死了以后,容瓶还一直想帮她报仇呢!”,宋翠华继续说道:“容瓶是把容蓝的死全算到了喜婆子头上,一直找她麻烦。一开始呢,她也就是在路上拦着喜婆子骂,喜婆子估计也是有点心虚,也不还嘴的。后来容瓶给喜婆子家的鸡下了耗子药,药死了他们家十几只鸡。气得喜婆子满地打滚,又哭又闹的呢!一状告到了里正那里。里正你应该知道的吧?里正的爹兴旺叔就是容家的族长。兴旺叔就出面调解,容瓶也不听的,咬死说她没做过,还反过来说族长帮着外人欺负族人!气得兴旺叔够呛!后来,容瓶又去喜婆子的麻烦,喜婆子也因为死了那么鸡,一文钱的赔偿都没拿到火气正大,两个人就在晒谷场那边打起来了。那次容瓶差点没直接把喜婆子给掐死了!要不是因为兴旺叔的话,她早就被赶出去了。不过,那之后,兴旺叔也说了,如果容瓶再找事的话,就直接把他们一家三口都赶出去,容瓶这才没再继续找喜婆子的麻烦的。” “难道是怪容瓶不帮她报仇了?”,许七娘说道。 何桃翻了个白眼――神马逻辑啊?! “咋可能呢?!七娘,你想想看,我们假设容蓝的鬼魂真的回来了,她真相报仇的话,她能弄死容瓶的话,干嘛不直接去弄死喜婆子啊?还有把那个她休了的男人啊?或者,如果她真的有奸夫的话,她干啥不去把奸夫也给弄死了啊?”,何桃噼里啪啦地甩出一串问题:“对吧?还有她都死了好几年了,为啥以前不回来啊?这完全不合理嘛!还有,有人说太叔公也是因为容蓝才死的,他老人家可是跟他们家没关系的吧?” 一直闷头做活的容三婶突然抬起头说了句:“我倒是觉得真有可能。(.无弹窗广告)” “啥?!”,所有人都扭头看向她。 容三婶是这里最年长的,大伙对上她其实是有几分拘谨的。宋翠华嘴快,最先问道:“三婶你是说容瓶真是让容蓝给弄死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也许容瓶是看到容蓝的鬼魂了!说不定太叔公也是一样,也许容蓝没有害人的心,但是无意中把人吓死了呢?” “啊?!”,所有人,包括何桃,都张大嘴巴,一副“您咋会想那么远、那么歪啊”的样子。 “我就见过祝雪她爹”,容三婶拿针在发髻上擦了两下,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他死了两年后。” “……” 屋内似乎一阵阴风吹过,连胆子最大的宋翠华都打了冷颤。 科学教教徒何桃同学追问:“您确定不是眼花看错了啊?” “哪能看错啊,自己男人,一张床睡了十多年,咋可能看错啊!”,容三婶慢吞吞地说:“那时候咱们家还没分家,地里的活计都是大伙一起干的,放水、守水也是轮着来的。那天正好轮到我去守水,我坐在田埂上,原本是睡着了的,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我就给闹醒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三叔站在我面前,我吓得一下子就栽倒田里去了。你们想啊,要是我当时是坐在河边的话,我也是不会游水的,掉下去不也就是跟太叔公和容蓝一样了嘛!” “您确定不是睡糊涂了吗?”,何桃不死心地问。[.超多好看小说] “哪会啊,你三叔还跟我说话了,说他想吃香酥鸭想得厉害,可是手里没银子了,让我给他烧点元宝……”,容三婶说道这里突然变得很激动,手上的活也停了下来,对他们说道:“我说的你们不信,见到你三叔的可不是我一个人!” “……”,何桃死活不相信。虽然她经历了穿越,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很直观地相信鬼神。 容三婶接下来就给一群媳妇子讲了两个让他们毛骨悚然的真人真事。 林秋生家的水田在村尾,靠近容家祖坟的地方。 几年前的一个夏天,他吃了晚饭出门遛弯,就想顺便去看看地里秧苗的长势,结果在自家水田里发现了一只鸭子。他一看周围没人,就起了占小便宜的心思,想着逮回去做到下酒菜吃吃。他一去逮鸭子,鸭子就摇着屁股往坟地那块去了,他一心想着占便宜,也跟着追了过去,结果那鸭子进了容家祖坟地后,跑到一座挺新的坟前,然后,林秋生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鸭子凭空消失了! 林秋生因为这事吓得半死,回去就躺床上没下来。 正好容家的地跟他们挨着,容三婶插秧的时候一直看到的是林秋生媳妇,就随口问了一句,你男人咋都不下地啊?林秋生媳妇就把这事跟她说了。 “新坟,那两年那一块,新坟就只有你们容三叔的坟。”,容三婶慢吞吞地说:“看吧,你三叔在来见我之前,就通过别人提醒过我了,不过我没太当回事,所以啊,他回来才会自己又提醒了我一次!” 何桃还是不相信。 “秋生叔是出了名的酒鬼,你们肯定知道的,去年的时候,他大白天的喝多了,在路边小解,完事了以后绑裤子的时候,把自己和旁边的小树苗绑到了一起,死活走不动,他在那惊叫遇到了鬼打墙呢!差点没把人给笑死,这事可是好多人都看到的!” 何桃觉得所谓的“鸭子事件”也跟“鬼打墙事件”差不多,都是林秋生喝多了!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容三婶遇鬼的事情就更加容易解释了。 村里人还都说何有栋之前大白天撞客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其实呢,那是傅石为了给何桃报仇亲手打的!(何桃暗自甜蜜了一下,石头好样的。) 容三婶见她还不相信,又继续说:“好吧,林秋生的话你不信没关系,还有一个呢!” 林木匠上大青找木料,好不容易找到找到了一棵好树。等他把树砍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不想在山里过夜,正好那天晚上月光挺亮的,摸索着也是能下山的,他决定连夜将木材抗下山。走到打算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看到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男人,身边背着一个背篓,里面似乎是装着新采的药材。林木匠看他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兄弟,带火折子了吗?借我点点烟。”,那人问道。 林木匠刚好带了火折子,就把木材放了下来,掏出火折子借给了他。 那人接过去,道了声谢,点了烟,抽了一罐后就背着背篓先走了。 林木匠回家三天后才突然想起来――找他借火的那个人是容庆喜!六年前上山采药时被蛇咬了,中毒身亡的容三叔! “……”,何桃已经不想辩解了。真要是容庆喜的话,大家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当场会认不出来?!还回家几天以后才想起来,三天时间呐,脑补该发挥多大的作用呀! 容三婶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相信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说:“所以啊,我就说,就算容蓝的魂真的还在河那边,她也不是要主动害人的,容瓶和太叔公都是不凑巧啊!” “哈哈,也有可能啊。”唐文妹干笑了两声。 宋翠华也打起了哈哈,说道:“管她呢,我可是听说了,因为大家都怕得厉害,里正打算请人来做法事,超度容蓝呢!” 何桃保持沉默――封建迷信! “哎,不对啊,容瓶可是会游水的啊!”,一直躲在旁边听故事的春妮突然说了一句。 春芽也跟着说:“是的,容瓶会游水的,我跟春妮看到过呢,去年夏天的时候,她还在山里的水潭游水呢!而且游得可好了,钻下去又钻上来的。我们去摘野梅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她还瞪了我们呢!” 有问题! 何桃一听精神就来了,这都快到冬天了,河里的水越来越浅,何桃估计现在的水深最多也就是到她大腿而已,一个会游水的人,而且还是个胆子大得的人,怎么可能会淹死?! 难道她是让人给谋杀的?! 她还没来得及语出惊人,胆小的许七娘突然说道:“会游水有啥用啊?!我说她肯定是让容蓝给拉住了,再会游水也没用啊!你想啊,手脚都动不了呀!” 薛丫很有过来人经验说道:“也不一定啊!我也会游水的,而且也游得不错呢!但是冬天谁敢下水啊,水那么冷,一下去就腿抽筋的,一抽筋就完了,再会游水也没有用的!动不了啊!” 她这么一说,何桃果断放弃了自己的阴谋论,痛了薛丫的观点点点头说:“这倒是真的。也许她就是大晚上的不小心掉到河里去了,然后天气冷脚抽筋了!” 第115章 秋冬(六) 大荒地里一帮女人叽叽咋咋地说鬼故事的时候,被他们提到过的喜婆子也没闲着。 容瓶死了以后,尤其是有人提到“容瓶是让容蓝带下去作伴”后,跟这对姐妹有仇有怨的喜婆子怕自己被他们缠上,揣着银子到了隔壁的罗营,找到了这附近有名的罗神婆,让她做法事辟辟邪。 罗神婆收了银子,满口保证一定帮她办好事情。 “你放心,我帮你跟她说说,问问她到底想要干啥!” 她带着喜婆子进了内室,焚香祷告后喝下一碗符水,然后就地打坐,先是脑袋晃,然后跟着整个身子都开始晃,晃晃悠悠了一阵子后她突然停了下来,“呜呜”着地缓缓吐了一口气,然后就气也不喘地整个人定住了。 喜婆子看得心惊肉跳,还以为罗神婆突然发病直接死了,就在她在犹豫是该尖叫唤人来还是自己上去给她掐掐人中的时候,罗神婆一下子跳了起来,像是背后有恶鬼在追一般地大喊大叫“冤有头债有主,害你们的不是我啊,我就是替她下去跟你讲条件的,你们不要缠着我啊”,一边叫着一边跑了出去。 喜婆子一听,这可咋得了啊?!容蓝是要她的命啊!她腿一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罗神婆又疯疯癫癫地跑了进来,拿起祭台上供着的桃木剑挥舞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一脸为难地说:“老姐姐,不止是容蓝不放过你,连容瓶现在也想要你的命啊!不是我不帮你啊,这事难办啊!他们都是枉死的厉鬼,阴气重的很,我才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差点被缠上身了,要除掉他们的话,起码要折我的十年的阳寿啊!” “老姐姐,你可千万要救我啊,我有银子……”,喜婆子抱住罗神婆的腿哀求,眼泪鼻涕糊了她一身。 罗神婆很是为难地说:“这不是银子的问题,可是要折阳寿的。” “神仙、菩萨,求求你了,给我指一条生路吧!” 罗神婆继续为难:“这个……” 喜婆子接着求:“求求你了……” 最后,当喜婆子答应拿出十两银子来办一场大法事后,罗神婆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让她先回去拿银子,她这边就开始着手准备做道场需要的东西。[.超多好看小说] 喜婆子这才颤巍巍地回村去了。从罗营回榕树村,容蓝自杀的那条河是必经之道。 出门的时候喜婆子只是有点怕,回来的时候她就怕得只剩半条命了,看着独木桥死活不敢走上去。 她一边给自己打气,说现在是大白天,阳气重,鬼都不敢出来的,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到了独木桥上。 走在一寸宽的独木桥上,她正是胆战心惊的时候,突然听到“哐啷”一声锣响,惊得她脚下立马乱了,没了方寸,两只腿搅在了一起,“吧唧”往下摔,“扑通”一声一头栽进了寒冷刺骨河水里。 喜婆子本来就已经半死不活的了,再加上她又不会游水,就这样子被两尺深的河水给淹死了! 离喜婆子溺水的老一段距离的地方,两个半大孩子正在追着玩,一个手里拿着锣槌,一个拿着一面铜锣,嘻嘻哈哈的玩闹。 “你没有听到啥声音?”,拿着锣的小孩——里正的小儿子容祝彬听到落水声,扭头问另外一个孩子。 “好像是啥掉水里去了!”,另外一个孩子叫做容一甲,是容老大荣庆祝家的长子长孙,举着锣槌哼哼唧唧地说:“哎呀,你管它呢!你就让我再敲一次嘛,我轻一点就是了!” “不行,你刚才那声那么响,我爹说不定听到了,我得赶紧还回去,说不准我爹下午要用呢!”,容祝彬双手抱紧了铜锣,一溜烟地朝村里跑去,容一甲也“哇啊啊”地叫着地追了上去。 里正家里齐聚了村中一批辈分高的老人们。由里正的亲爹容氏族长容兴旺出面,请来了林氏族长林泽民,何氏现任族长——太叔公的长孙何富庭,以及各姓氏中的长老级人物。村中其他小姓没有族长,就由族里的年纪最长、辈分最高或是是公认的见多识广的能人出席,比如傅家的代表就是傅泉,以及傅石这辈的堂叔祖父傅成业。 说的也是大荒地一众媳妇子们正在讨论的事情。 容兴旺开口打开了局面说道:“他太叔公走了,容瓶又死得蹊跷,村里人说啥的都有。今天让大伙聚在一起,就是想跟大伙商量个事。咱是不是也请人做场法事,去去厄运。” 林泽民重财,开口问的就是:“这银子谁出啊?” “村里的公账上有差不多五两银子……” 榕树村没有公产,公账的进项就只有一个——村民买荒地,那五两银子的一大半还是当初傅石买大荒地宅基地的银子。 “五两银子够啥啊!”,林泽民很是不满地嘀咕。 “做场小法事也够了!” “就怕场面小镇不住啊!” “怕啥啊,咱们又没害过人!” “那太叔公害过谁啊?!不也是……” “哎,就是!就当是给太叔公做的法事,还是做大一点好!” “不够的银子你来出啊?” …… 人多了意见就多,尤其是年纪大的人,说话通常都是颠三倒四、轮五轮六、翻来覆去的,而在座的还都是在各自家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小小的一件事,商量了一个下午也没得出个结论。 天气不早了,最近的事情邪乎,里正家也不敢多留人,只好宣布今天先说到这,明天接着讨论。 何富庭沉着脸离了里正家。为了办太叔公的丧事已经快把家里给掏空了,现在又遇到这么个事,不出钱呢别人骂你小气,不跟大伙一心,出钱呢自己心里又不痛快,因此整场会议他一句话也没说过。 何氏祖宅一支最近闹得很不愉快。 分出去单过的人仗着人多势众,先是逼迫他应下了大肆操办太叔公的葬礼,现在又得寸进尺,提出了要分太叔公身后的遗产! 何富庭也是第一次知道,那群看起来老实的兄弟、侄子们心眼居然那么多。 二弟何富源说:“曾祖当年把我们分出去是因为家里住不下这么多人,但是心里还是有我们的。这次是他老人家走得急,没来得及说,如果他老人家有机会的话,他肯定不会看着你们大房占了全部的东西,其他几房人喝西北风!” 何富庭对此相当的无语。当年把长房长孙以外的子孙辈分出去单过的时候,曾祖可是给每家每户都建了新宅子,有田的时候就买的良田十亩,没有良田就给买了三十亩荒地,还有十两银子作为补偿,除此以外,还每家都有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如果这样家底还喝西北风的话,榕树村其他人早就饿死了! 大侄子说:“高祖父常年都有将近三十个学生,一个学生一年一两银子的束脩,一年至少就有三十两。自我爹那一辈分出去,到现在差不多十五年了,也就是有四百五十两银子。咱们也不要求多的,您拿出二百两银子来给我们自己分就是!” 何富庭很狂躁。特么的,只知道算进项,你咋没算花出去的钱?!课堂每年要修葺,不能漏风漏雨,小孩子爱玩闹,桌椅板凳差不多是三个月一修补,两三年就要换一茬,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曾祖他老人家可是读书人,书可不便宜,一本就至少一两银子,还不提什么字画、笔墨,哪一样拿出来每年不花上好几两银子的啊?还有,他老人家即便是七十岁了也是个要体面的人,每年置办衣服鞋帽的钱少说也要几两银子,还不说每年都要出去访友的开销。有时候,有的年份花的还是去年的收入! 他也不怕人说,这些年来的开销他可是一笔笔记下来的,敢拍着胸口说一句,一文钱也没乱花过!账上存的二百两银子也是曾祖发过话了的,是用来给何有志参加科考和娶媳妇用的! 现在连这笔钱就已经被逼着拿了一半来办丧事了,还想咋的呀?! 三弟何富楼说:“大哥,别的人咱们不用管,但是我们几个可是你的亲兄弟啊!我们也知道曾祖是由大哥你赡养的,也不说平分,你至少要拿出一半出来给我们两房吧!” 何富庭想杀人了。说啥亲兄弟不亲兄弟的,就算是亲兄弟也是要明算账,何况早就分家单过了,已经是两家人了!啥叫做别人不用管啊,分给你们了,出嫁的两个不也要跟着哭闹啊?!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出嫁的两个妹子也不走了,说是要给曾祖守灵四十九天等下葬以后才回去,其实呢,就是在等着要分一杯羹。家里现在每天都是鸡飞狗跳的。 他在家里吵,出来以后还要跟同村的族老争论,这一天到晚就没个清净的时候。 他么的,这日子可真让人不痛快! 何富庭走到家门口也不想进去了,反而绕了个弯,往村外走去。 他想着,闹,让你们闹,闹过头了,老子就把当年分家时候写的契书拿出来!反正上面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分出去以后,本家的银钱就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然你们不要面子,我也不用做好人遮着、捂着,就让全村人都看笑话吧! 他想这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太叔公落水的地方,远远地看到那边站了个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儒生服,晃眼一看还挺像太叔公的! 何富庭一下子从思绪里惊醒,急急往后退了几步! “祖爷爷……” 曾祖是最好面子的,最得意的事情莫过于祖宅一支向来以“家风严谨、孝悌恭顺”被人所称道。 难道这是曾祖知道他想把家丑外扬,所以回魂来教训他来了? 第116章 秋冬(七) 难道这是曾祖知道他想把家丑外扬,所以回魂来教训他来了? 何富庭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是该往前,还是拔腿往回就跑,却见那人缓缓转过了身,妈的,竟然是何有田那小子! 何有田看到他也是大吃了一惊,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尖叫了一声:“大叔父?!” 何富庭上去就拍了他一脑袋。[] “你这小子,你叫啥啊!刚才差点子没把老子给吓死!大晚上的待这做啥?!还穿得跟你太叔公一样的,吓死个人了!” 何有田偷偷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正常,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何富庭见他不说话又问道:“你在这做啥呢?” 何有田叹了口气说:“就是想起太叔公过去的教导,心里想着他老人家,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了。” 何有田是想表达自己的哀思,何富庭听在耳朵里确实另外一种意思,他抖了一下说道:“说得怪吓人的,说得就跟你太叔公在下面寂寞了特意把你叫过来,让你下去陪他似的!” “……” 何有田一直觉得他们何氏一族真心就没几个聪明,几十年来就出了三个还算过得去的,太叔公一个――顽固了一些,何有志一个――愚孝了一些,剩下一个自然就是他了,其他的族人还真没几个能让他看得上眼的。不过,眼前的何富庭他还有用,所以他换了个直白的说法:“我只是太过想念太叔公他老人家。” “有田啊。”,何富庭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有心了!” 这才是孝子贤孙该有的样子嘛!如果本宗那几个都像这个这么孝顺省心的话就好了!他就不用这么烦心了! “回去吧!最近也不太平,咱都别在外面晃了。” “嗯。我下午去祖宅的时候,我听有志说,他要给太叔公守孝三年,不打算参加明年的童生试了……” “啥?!” 按规定,何有志只需要给太叔公守孝五个月,刚好能赶上明年童生试二月的县试。 何富庭最近憋着一口气跟兄弟子侄们“争产”,甚至都下了不惜家丑外扬也要守住立场的决心,一文钱不往外拿,为的是什么?不就为了保住何有田科考和娶亲的经费嘛! 何有田这么一说,他立马火大了,迈大步子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挽袖子,打算回去就把何有收拾一顿,看他还敢不敢一天到晚自己瞎定主意! “他居然敢这么说?!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您也别生气,这也是因为他孝顺。”,何有田做出一副腼腆的样子说道:“不怕您笑话,我自己其实也打算要给太叔公守孝一年的,明年再参加县试的。” “哎呀,我都差点忘了这出了,你的腿现在好了,也是能参加科举的。你可不准跟着有志一起胡闹啊!咱们何氏一族就靠着你们俩以后光宗耀祖了!” “但是……” “你别但是,这事你们都得听我的!小孩家家的,瞎定啥主意啊……” “我们也就是想表表孝心而已,太叔公他老人家……” 何富庭喋喋不休地说道:“你们俩都是读书读迂了!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了!啥叫孝顺啊?!听长辈的就是最大的孝顺!他高祖爷爷去世前还一直念叨这事呢!他老人家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要再给咱何氏一门教出几个真正的读书人,光宗耀祖,光耀门楣!这么多年了,就你们俩还能看的,别的没一个行的!你们俩要是不去的话,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他老人家!你还好一点,已经娶了媳妇了,有志那小子要是守孝三年的话,他那没过门的媳妇咋办呐?不得等成老姑娘呐!这些通通都是不孝……” 叔侄俩说着话越走越远,一个女人的身子从河边的大树背后露了出来,正是榕树村臭名昭著的高寡妇――高敏。 她看着何有田的背影若有所思:“原来真的是他做的……” 罗神婆在家里准备好了道场,满心欢喜地等着喜婆子送银子上门,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从上午等到天都快黑了,喜婆子还没出现。 她心想,这喜婆子该不是耍老娘的吧?老娘把招魂幡、城隍疏文、通关啥都准备好了,你居然不来?! 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老娘这银子不就白花了啊?! 不行,老娘得找她去,个嘴巴不把门的老虔婆,一天到晚四处瞎说,今个子居然敢到本神婆面前胡说八道了!你要是敢不认账的话,老娘画个符咒咒死你! 罗神婆虽然做的是神婆的生意,可是她脾气可不怎么样,有银子赚的时候还稍微好一些,要是挡了她赚钱路,估计下场也就是跟得罪喜婆子差不多了! 罗神婆也不顾天快黑了,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门。 前面就说过了,从罗营到榕树村,独木桥是必经之路,别看罗神婆她年纪大了,脚程可不慢,“噔噔噔”地一刻钟不到就走到了独木桥那儿。 一到那儿看到仰面浮在河里的喜婆子的尸体,罗神婆吓得七魂六魄都一齐飞了,这次可不是装的,一屁股摔在地上,惊声尖叫起来,尖叫声是直冲云霄,刺破了榕树村的宁静。 高敏就在喜婆子出事没多远的地方,隔了大概三百米不到,但是这时候已经暮色沉沉了,她根本看不清楚远处,只听到田野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还带着回声。 就算她知道最近两起事情的真相,也忍不住头皮发麻,抬脚就要往家里跑。 她是慌不择路,一边跑一边看向背后,这样不认真地走路可是很容易出事,这不,她跑了两步就然一头撞在了路边树上。 农村人有个风俗,叫做“死猫挂树头、死狗弃水流”。 猫有九条命,谁家猫死了的话得挂到树上去,经历风吹、日晒、雨淋后肉身腐烂,尸骨自然坠地,如果死猫沾了地气的话,是会还魂作祟的。 高敏撞上的这棵树上正好就挂着一具猫尸。猫尸被麻绳缠着颈脖,另一头挂在离地约三米的树杈分支处。 高敏一手捂着脑袋,一边抽冷气抬起头,这一抬头就看到在暮色中摇摇晃晃的猫尸,她也吓得尖叫了一声。 高敏还算年轻,三十左右,声音可比罗神婆还要有穿刺力,罗神婆的叫声她听到了,她的叫声自然也传到了罗神婆的耳朵里。 罗神婆可不知道她那边的事情,只道自己叫一声,下面的人回了她一声呢!直接吓得大小便都失禁了,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高敏叫出来了才看清楚吓了自己一跳的是猫尸,啐了一口,说了声“晦气”就一摇一摆地回家去了。 罗神婆其实是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 她自己就是装神弄鬼的专家,什么神神怪怪的事情她自己就最清楚,如果真有鬼神的话,她借着这名头敛财这么多年,早就遭了报应了! 可是今天这事一出,她的立场就不坚定了――难道真的有鬼,只是我以前运气好没碰着而已?! 罗神婆是被吓破胆了,她楞了一会儿,看看黑漆漆、空荡荡的田野,再看看在水里浮动的喜婆子,一翻爬起来朝榕树村的方向跑去――离她现在最近的、人最多的地方就是榕树村了!人多的地方阳气就重,不管有鬼、没鬼,往人多的地方跑准定没错! 因为最近榕树村接连去了两个人,还都是枉死的,大家心里都是怕怕的,天色稍一显黑,人们就都回家去了。 罗神婆甩着两条老腿沿着河道,一路上竟然一个人也没碰到,跑啊跑啊,跑过了太叔公和容瓶出事的地方,又一路狂奔,跑啊跑啊…… 哎?!远远地看到两个像是浑身白衣服的影子在前面,慢吞慢吞地走着!这是又遇到鬼了?! 她又给吓着了,尖叫声刚冒出个头,她赶紧捂住了嘴巴,心想,他们俩没看到我,别自己把他们给惊动了! 她又转身拔腿就跑。 两个浑身白衣服的人――何富庭和何有田叔侄俩听到那半声尖叫,转身一看,在离他们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忽高忽低的影子,正朝着远处逃窜!罗神婆受了三次惊吓,又一口气跑了这么远的路,脚步已经不稳当了,走起来也是十步三摔,自然就是忽高忽低的了。 何富庭吓得往后一退:“哎哟!妈呀!那、那、那是啥东西呀?!”, 何有田年纪轻,目力比何富庭好得多,而且他也是认识罗神婆的,还有过好几次近距离接触――当年他出了事瘸了以后,大周氏找罗神婆给他去厄运、求福气,罗神婆装神弄鬼地学瘸子走路,说是铁拐李上了她的身。所以,何有田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怪东西是罗神婆。 他眯着眼睛看着罗神婆逃跑的方向:“原来是她……” 何富庭也顾不得什么长辈的尊严了,他怕得要死,见何有田却是一脸镇静,就拉着何有田的袖子问:“有田,你说那是啥东西啊?!刚才咱听到怪叫声是不是也是那东西叫的啊?” 何富庭和何有田离得远,罗神婆、高敏前后的两声尖叫他们都只听了个模模糊糊。 何有田收回目光,装出思量的样子,顿了顿后说道:“山魈吧!” “啥、啥东西啊?” 何有田慢吞吞地说:“山魈,《山海经》中提到过的一种怪物。有山有水的地方最容易出现。咱们靠着大青山,那里面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不过,大叔父您不用担心,他们怕人,一般都是见到人就逃。” 何富庭听山魈怕人后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哦,那就好。哎,真是不太平,连这种怪东西都下山了,看来还真得好好做一场法事!” “嗯,有些东西确实欠收拾!”,何有田笑了笑扶住了何富庭的手臂:“大叔父,您小心些,天黑路不好走……” “哎哟,我一条老命快去了半条了……这些东西也真是的,该去的地方不去,没事跑咱们人的底盘来干啥呀!必须得给全部收拾干净了!” 第117章 秋冬(八) 大荒地的娘子军们这时候也刚刚散伙,若是平常的话,比如去年,每天都是天黑前散伙,大家各回各家吃完饭去。但是,今天情况有点特殊,女人们讲鬼故事讲上了兴头,好几次甚至都停了手里的活计一门心思地说或者将各自听说过的鬼故事,兴致一上来大伙就忘了时间了。 要不是傅秋月的丈夫容大壮担心媳妇,找上门来的话,他们估计还要秉烛夜谈一番了。 散场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相互约定:明个子接着说啊!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只靠着月光的话是不怎么看得清楚路的。现做火把的话太耽搁时间,何桃想起仓库里有一堆灯笼,正是上元节傅石为了哄她开心买的花灯,就找了出来给女工们一个人点了一个。 女工们是分三路走的,还是截然不同的三个方向,到了村里的晒谷场就得分开。傅秋月、许三娘、许七娘是一个方向,宋翠华、李彩月住在村头是一个方向,傅家二房的唐文妹、三个还有傅秋月的两个嫂子苗氏和夏氏是同一个方向,大家说了半天的鬼故事,说的时候是开心的,到了外面就有点后怕了。 这时候容大壮只好站了出来,提议大伙先送宋翠华、李彩月妯娌回去,然后再送傅家的五个人,最后他们再自己回去――有个男人在的话,人少一点也是不怕的。 活该罗神婆悲剧,她不是见了何富庭、何有志两个以为是鬼拔腿就跑了吗,这一跑就跑向了唐文妹这队人的方向。 前面说过了,榕树村的村民们敬重太叔公,因此自发决定为他守孝十天,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因为唐文妹他们十一个人都是穿的一身白。 罗神婆跑着跑着就看到远处有好多“鬼”,挨个排成了一列,手里提着形状不同、颜色各异的灯笼,缓缓地在狭窄的田间小道上“飘荡”,神经再坚韧她也彻底受不了,两眼一翻白就晕在了路上。 喜婆子这人虽然嘴碎不招人待见,连累家里人也在外面有些抬不起头,但是,她可是家中的顶梁柱,每年请媒钱、谢媒钱可是赚了不少的。(.) 喜婆子男人死得早,只有一个儿子,叫做孙福贵。孙福贵如今已是年近中年,名下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婚嫁的开销可都是喜婆子赚来的。 喜婆子向来是野惯了的,整天不着家。她早上出门没回去吃午饭,家里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她是经常在哪家聊天聊嗨了就在哪家蹭饭吃的,可是到了晚上快要睡觉了还没回来,孙福贵就急了! 最近可不太平啊!捣乱的、出事的,偏偏又都是老娘的仇家,别是她也出事了吧! 孙福贵赶紧把儿子、儿媳们叫到一起,分散出去找人去。 孙家人先是去了跟喜婆子相熟的谢大嘴、李呱呱等人的家里,都说今天一天都没在村子里见着过喜婆子的人影了。 孙家人这下子真的急了,当场就借了火把,又拜托已经知道喜婆子失踪的人一起去找她。 村里人虽然讨厌她大嘴巴,但是这时候却没有人落井下石,村民们自发组了几只队伍,穿上厚衣服、举着火把,一边叫着喜婆子的名字,一边往榕树村各个方向找人去。 何有田坐在床边,就着豆大的油灯在专心致志地看书。他开始治腿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明年的童生试是一定要参加的,而且,他相信以自己的实力是肯定能过的。 王琼花侧躺在床上,手支着脑袋,嘴角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何有田的侧脸酝酿睡意,就在她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听到外面的叫声。 “我像是听到有人在叫喜婆子的名字呀,有田,你听到没有?” 何有田看书看得认真,王琼花喊了他几遍他才回过神来。 “好像是的。你好好躺着,我出去看看!” 何有田披上厚棉衣出了屋。 何富国等人刚跟隔壁的谢氏说完话,正要扎火把,出去帮忙找人。 “出啥事了啊?” “喜婆子不见啦,大伙都在帮忙找她呢!” 何有田略微考虑了一下说道:“那我也一起找吧!” “嗯,多个人,多份力!”,何富家点点头递给了何有田一个火把,临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有田,你多加件衣服!” 何有田已经跟家里说了要参加明年的童生试,现在又重新成为了家里的国宝级人物。 “爹,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其实村里人心里都在想,十有八.九喜婆子已经被容蓝拉下去了,说不准现在就在太叔公、容瓶溺水的那一块浮着呢! 可是那地方太邪门了,没人主动去,只能孙家人自己去。 孙家一家子胆战心惊地到了太叔公溺水的地方,一看水里没人,又觉得多了几份希望,散开成了四个队伍,以那一处为中心继续找人。 其他的村民按照家庭为单位,分散向村外的各个方向。反正外面黑不溜秋的,火把特别显眼,只要看到有火把的方向就代表一条线已经有人再找了,就换个方向。 榕树村四面八方都是火把的影子,星星点点,犹如五六月的萤火一般。 何有田和何富家两个人一组,两人也一边走一走喊着喜婆子的名字,何富家还间或叹一句:“这喜婆子要是出了事的话,都是她自己做的孽!”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所以人呐就是不能做坏事的,不然,肯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爹,您就别说了,咱仔细找人吧!”,何有田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 何富家嘿嘿地一笑:“行、行、行,都听你的,以后咱家也是一样,都听你的,嘿嘿,我有个好儿子啊!” 跟何家父子隔了两条田埂的地方,是林家的两个兄弟林春和林秋,也就是许三娘和许七娘的老公,他们也是举着火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叫着喜婆子的名字,走着走着走在前面的林秋突然摔了一跤。 林秋抬起头的第一件事就怪这田埂的主人:“哎哟,这谁家田埂啊?!当中垒了这么大一坨泥巴!当泥巴值钱呐,有多的不会扔回田里去啊?!” “让你走路不长眼睛!那么大一坨泥巴你还看不到啊?!”,林春上前去拉他。 “不用,我自己能爬起来!”,林秋说着就支着手臂爬:“哎,不对,这啥东西啊,咋还是软的啊?” 他低头一看――自己居然趴在一个人的背上! “妈呀!”,他一下子弹了起来。 林春犹豫着说道:“该不会是喜婆子吧!” “你、你翻、翻过来看看啊!”,林秋已经吓破了胆。 “你咋不去翻啊!”,林春翻了个白眼。做哥的就该吃亏啊? 林秋建议道:“要不咱俩一起、一起翻?” “好、好吧!”,林春勉强同意了 “他们像是找到人了!” “咱也过去看看!”, 何富家和何有田听到林春、林秋兄弟的声音,转了方向朝他们那边走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又听到林春“哎”了一声说道:“不对啊,这不是喜婆子!” 林秋说道:“这是罗营的罗神婆啊!她咋跑咱这地界来了啊!” 何有田听到罗神婆的名字,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超过走在他前面的何富家,率先走到了那林家兄弟跟前。 只见罗神婆一动不动地躺在路中间,何有田举着火把仔细凑近一看,她的脸已经是煞白煞白没有血色了。 “她已经死了吧?”,何有田说道。 林秋听他这么说,立马往旁边站了一些,使劲在棉衣上擦碰到过罗神婆的双手,生怕沾上晦气。 林春说道:“她咋跑咱们这地界来了呀!” 林秋道专心擦手:“谁知道啊!” 林春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难道是让容蓝给拉过来的?” 林秋手上的动作一停:“还、还真有可能呢!罗神婆可是能跟死人说话的,对了,今天晚上可是容瓶死的第三个晚上呢!” 两人一问一答,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 何有田蹲下来探了探罗神婆的鼻息,还没死,还有一丝气。他抬头对林家兄弟说:“要不你们俩让成奶奶来看看吧?我觉得她是已经死了的,但是又不太肯定。” “让成奶奶过来啊?”,林春不解地问道。 林秋则说:“咱把她弄过去不就是了嘛!这大晚上的,让老人家出来干啥呀!” 何有田站起来说道:“我看她这样子像是摔跤摔的,都说这种状况的话,最好不要随便挪她,不然的话,可能有救也变成没救了!总之,还是让成奶奶过来妥当些!” 林家兄弟对视一眼,然后林春说道:“那成,我们俩去叫人,你们在这看着啊?” “去吧,早去早回!”,何有田点点头。 林家兄弟走了以后,何有田又对何富家说:“爹,你去家里拿件厚衣服来吧!我看她这样子,没死也得给冻死了!” “我回去了,你一个人咋办啊?”,何富家有些犹豫。 何有田毫不在意地说:“我又不是大姑娘,哪能怕这些啊!您就去吧!这田里面都是人,要是有事的话,我随便叫一声不就是了!” “行,那我马上就回来啊,你可千万别乱走啊!” “嗯!我知道,您就放心吧!” 林家兄弟走了,何富家也走了,只剩下何有田和神志不清的罗神婆。 何有田蹲□子看着罗神婆的脸说道:“还真是好运气呐!”, 第118章 秋冬(九) 孙家人散成四队,不多久后孙福贵的二儿子和媳妇在独木桥那边发现了喜婆子的尸体。 紧接着喜婆子被找到的消息,就被村民们以吼叫的方式传给了散在榕树村周围四面八方的其他村民。 “找到喜婆子啦!不用再找啦!大伙可以回去啦!” “她咋样啦?” “死啦!” “咋死的啊?” “淹死的!” “喜婆子淹死啦,大伙不用再找啦!” “喜婆子淹死啦,大伙不用再找啦!” “喜婆子淹死啦,大伙不用再找啦!” 里正敲着锣通知在外寻找的村民回村:“喜婆子淹死啦,大伙不用再找啦!” 喜婆子这一生在背后说了别人无数的坏话,而她自己的死讯却是这样正大光明地被村民你传我、我传你,口口相传地传遍了四方。连隔壁耳东村、罗营、王家村等村的村民都在大半夜被榕树村发出来的声响给吵醒了,都知道了榕树村的新闻――喜婆子淹死啦! 大荒地这边偏僻,什么消息都知道得晚,傅石和念祖拎着灯笼刚走出门就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喜婆子淹死啦,大伙不用再找啦!”,他们俩又折了回来,回屋睡觉去。 “喜婆子真死啦!”,何桃从被我里伸出半个身子问道。 “反正外面人都是这么说的!”,傅石说着就脱了外套往被窝里一钻,伸手抱住何桃的腰说道:“你白天的时候不是还跟那个谁说的嘛,容蓝要报仇也会去找喜婆子,还真让你说中了!喜婆子真就死了!” “……”,这是在说她是乌鸦嘴么?何桃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的好吧,你们就是封建迷信!” “管他有没有呢!”,傅石笑着说:“我身上煞气重着呢,一般鬼看到我估计都得掉头跑,你跟着我啥都不用怕!”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在怕啊?” “你要是不怕的话那你把我抱这么紧干啥啊?” “……”,被揭穿的何桃翻个身不理他了。她确实有点怕,虽然她不相信有鬼,可是还是怕!好矛盾啊! 傅石从背后抱住她的腰说道:“得了,你不抱我,我抱你,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何桃傲娇地“哼唧”了一声道:“懒得理你,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里正就敲着锣走遍了榕树村,甚至连大荒地这边都没有漏下,让晌午饭后去晒谷场那边集合,每家至少要去一个成年人。 里正是个很迷信的人,他以前就一直忌讳大荒地的名声,如今大荒地脱了帽子,他依然是带着防患于未然的想法,能跟这边少说一句就少一句的,通知完了以后撒腿就走,就跟被鬼追似的。 何桃翻了个白眼,走到门外的小河边,一跃跳过河,到容老三家问情况去。 “里正刚才来通知开会,你们知道是为了啥不?” “就是商量做道场的事情呗!”,容三婶顶着一对熊猫眼说道:“之前我还说容蓝可能没有害人的心,谁知道啊,昨晚上她就把喜婆子给拉下去了!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觉。里正说上午村里的老人先商量商量,咱们下去听结果。” 早饭过后,唐文妹、宋翠华等人陆续到了大荒地,无一例外每个人都是打着哈欠、眼泪花花的样子,一看都知道昨晚上没睡好。 宋翠华问许七娘:“哎!你们都听说昨天的事了吧?” 许七娘伸了个懒腰说道:“哪能不知道啊,外面一直有人在喊‘喜婆子淹死啦,大伙不用再找啦’,我昨晚上做梦都梦到有人跟我喊这句话呢!” 何桃也跟着伸了个懒腰:“就是啊,连我们这边都听到了!” 许七娘看何桃:“阿桃,还真让你给猜中了!喜婆子也死了,这下子你该相信真是容蓝回来报仇了吧!” 何桃一听就头皮发麻――这事真是太巧合了,连她这个无神论者都不坚定了。[.超多好看小说]昨晚上半夜起来上厕所都是拉着傅石一起去的。 “大清早的,快别说了!来,呸、呸、呸三声!”,何桃挠了许七娘一把,然后又装作很害怕地对着没人的地方作揖道:“童言无忌,路过的各路神仙千万别见怪!” “是呀,神仙们千万别见怪啊!”,许七娘也跟着瞎闹。 宋翠华却冷幽幽地说了一句:“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李彩月跟着点点头:“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昨晚上到底出啥事了!” 妯娌两个的表情吓得何桃打了个哆嗦。 “昨晚上到底出啥事了?”,许七娘也跟着问。 许三娘拉了她一把,打趣道:“你现在倒是不怕了啊?” 许七娘说:“我怕啥啊,她是报仇来的,总归是不会害我的吧?” “那你知道昨晚上你大哥和二弟遇到啥事了不?” “……”,许七娘挠脑袋,仔细想了想,昨晚上林秋回去以后,似乎是洗手洗了大半夜,问他话他也不回答的,一直说“你胆子小,不说出来吓你”。 “他们到底遇到啥事了啊?” “昨晚上他们找喜婆子的时候,找到了另外一具尸体!二弟摔了一跤,直接趴在那尸体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许七娘捂着耳朵尖叫个不停。 傅石原本在东屋里教念祖、念宗耍大刀,逗双胞胎乐,听到尖叫声以为游乐屋出了事,拿着刀就冲了出来,十步化一步地到了游乐屋,一脚踹开大门大吼了一声:“咋啦?!” 许七娘的尖叫声一下子断了,所有人都扭头看向站在门口雄纠纠气昂昂的傅石。 何桃嘴角一抽:“没事,你回去看孩子吧!” “哦……”,傅石收了大刀,悻悻地往回走。 何桃赶紧把门关上,转身对一众忍得辛苦的女人们说:“好了,想笑就笑吧!他本来就是这么个人!” “哎哟,笑死我了!”,唐文妹捂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许七娘也笑趴下了:“回去看孩子吧,哎哟,笑死了,我受不了” “没看出来啊,阿桃,你们家原来是男人看孩子的啊!” “傅石好听话啊!” …… 因为傅石的友情出演,阴郁的气氛被一扫而空,大家心情放松以后,宋翠华又继续讲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家里的男人们都出去找喜婆子了,我在家里等得着急,睡也睡不着,就站在院门口……” “你胆子真大啊,还敢一个人站在院门口,昨晚上阿秋出去以后,我可是用被子把整个人裹起来动也不敢动的。”,许七娘插了一句。 宋翠华白了她一眼:“你胆子简直是比针尖还小,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总之,我站在院门口,然后就看到林春和林秋过来了,我原本是想问问他们情况咋样了,林春跟我说喜婆子没找着,反而找到了隔壁村的罗神婆,像是已经死了!” “啊?!” “他们就是来请成奶奶过去看的。说是何家二郎,就是阿桃娘家的二哥说的,罗神婆可能摔了跤,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死了,他说不能挪动,所以才让林春他们两个找成奶奶……” 何桃越听越觉得诡异,仔细一想,这何有田简直就是个大衰神呐! 他一回来太叔公就去世了,然后容瓶,接着又是喜婆子、罗神婆,妈妈的,如此凑巧的时间线,她好想猜一句“人都是让何有田给弄死的”! 不过,这几个人,哪个都跟他没仇没怨的吧,他也没有弄人死的必要呀! 不过,也不能排除可能是他心理变态,杀谁不重要,有没有机会下手才是作案的第一要素? 又或者,他在外面沾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妖怪上了身,身不由己什么的? 何桃脑洞大开,yy得自己鸡皮疙瘩落了满地。 “……都说人死三天魂才会离体,昨晚上就是容瓶魂出窍的时候,她的魂一出来就出事了!现在啊,作祟可是有两个人了!昨晚上喜婆子就不用说了,肯定是让容瓶拉下去的!”,宋翠华神神秘秘地说:“罗神婆的事情不好说,她也不是咱们村的,也没听说过跟容瓶他们两个有啥冤仇,但是,你们想她是干啥的?她可是神婆啊!专门帮活着的人跟下面的说话的。我猜想,容瓶他们两个肯定是有话想让她转达,估计她没给弄好,所以才白白丢了一条命!” 村里的族长、老辈们又在里正家团团坐了。 容兴旺坐在上座,开口说道:“大伙可能还不知道,昨晚上除了喜婆子去了以外,隔壁罗营的罗神婆也死在咱们村了!道场的事情必须得尽快定下来了!老大现在已经通知过村里的乡亲了,晌午后在晒谷场集合,咱们上午必须得拿个章程出来,不然谁说得清楚,下一个遭殃的到底是谁呐!” “这可真得做个大的!” “必须得大,她连隔壁村的人都祸害了,咱们村不得弄个死绝了才罢休啊!” “大家一起凑钱,每个人都必须出!” …… 一个晚上死了两个人,这个刺激太大了,原本优哉游哉的老头子们都火爆了起来,三下两下就敲定好了章程。 村里的公账出五两银子,因为事情时容氏的族人引起来,容家公账支二十两,林、何家两家公账各支十两,此外,榕树村本村的所有人,包括刚出生的娃也算上,一人凑一百文――如果不担心自己娃娃没有做公德被容蓝拉下去的话,出不出随便你! 请高堂寺的高僧来做法会,做七天水陆道场! 第119章 秋冬(十) “容老四家两口子咋办?”,容兴旺问。[] “呃……” 所有人都不说话。 咋办?他们还想问咋办呢! 容蓝都死了几年了,还回来害人,会不会就是因为容老四两口子还在这住着? 要不是怕容蓝和容瓶戾气太重,不容易压制的话,他们都想提议把容老四两口子赶出榕树村了! “我想着,这容蓝都死了快三年了,还回来害人,说不准就是因为放心不下他们两个呢!”,容兴旺这一说,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如捣蒜一般地点头,他见大伙都没有异议这才继续说道:“咱们做法事给容蓝他们超度不也是想让她安心地离开嘛,所以,我就想着,容老四口子的事情咱们也不能马虎了!” 林泽民没好气地说:“这事跟我们说干啥呀,他们可是你们姓容的,你们族里该咋办就咋办!” “现在这问题也不是我们姓容的一家的啊!” “那你说咋办?难道让全村人都给他们做孝子去啊?”,林泽民反问。 他这么一说,大部分的人都跟着说起来:“是呀,他可是姓容的啊!” “照料他们也是宗族的事情吧!” “跟咱们旁姓的没关系啊!” 何富庭昨晚上刚用“你们没见着容蓝死了几年了还会回来报仇,你们就闹吧,闹急了,曾爷爷找你们单独说去”吓唬住了两个闹腾的兄弟。他心情正好,一改昨天的沉默寡言,主动劝林泽民:“大家伙听我说两句。你们说,就算没出容蓝作祟的事,他们两个这么大把年纪也没个后代的,咱们不也得接济接济啊?好吧,别家还可以说不管,咱们三大姓的可不能丢了几百年的风范呐!” 何富庭一说“三大姓”,旁姓的人立马就不说话了――跟他们没关系了。 傅泉却是若有所思地用指头点着膝盖,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你们直说吧,到底想咋的?”,林泽民被两家围攻,也不好继续呛声了。 容兴旺冲何富庭递了个感谢的眼神,接着说道:“我容家已经商量好了,要在族里给容老四过继个儿子,这过继嘛,肯定是选年纪小的。年纪小的现在也担不起事,我的意思呢,就是在嗣子满十五岁之前,咱们每年给容老四一家凑点东西,别让他们生活不继就行!” 容老四两口子“行动迟缓”,老爹、老娘在的时候爹娘撑着,爹、娘死了就由容蓝、容瓶两个撑着,如果只有他们自己俩的话,估计不到一年就得下去陪两闺女去!容瓶死了三天了,昨天容兴旺昨天叫人去看,还是刚捞上来的样子,就那么放在堂屋的地上,别说棺材了,连张席子都没给她卷上! 三大姓是有祠堂、祭田的,祭田由当代族长家代为管理,自己耕种也好,交给族里其他人家也好,田中出产耕种的抽三成,其余七成作为宗族的祭祀、救济的经费,交给族长以及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共同执掌。容家有十亩祭田,林家有十二亩,何家的最多,有二十亩,其中十亩是太叔公当上族长后以私人名义陆续捐赠的。 三大姓各家公账上的银子可比村里的多多去了,出点东西养活容老四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生活不继?你说得也太宽泛了吧?”,林泽民又哼哼:“你直接说吧,每年需要咱们两家各出多少东西就是了!” 容兴旺无奈地说道:“跟做道场的费用一样,容、林、何三家,容家出大头,每年给米、麦各三百斤,林家、何家每家出米、麦各一百斤,容老四家三口的人头税由容家公账出。你们两家出的也不多,也就是意思意思,安慰下容蓝和容瓶两姐妹而已。” 其实容老四自己就有四亩水田、四亩旱地,认真劳作的话,也够两口子一年的嚼用了。但是他们自己不行啊,连生活都不太能自理,就别提去理田了!容兴旺跟族里商量后决定,他们的田地由族中代为掌管,租给其他人家,他们自己就吃租子。虽然要损失四成出息作为租金――没人愿意做白活,谁家自己没事做啊,但是加上三家凑的四百斤米、四百斤麦子也足够他们吃了! 林泽民这下子不说话了,人家也说了,是怕他们两家不干事惹毛了本来就脾气不好的两只鬼,出的又不多,他也就算是默认了! “兴旺叔,我们傅家也可以出点粮食的!”,傅泉冷不丁地开口。 坐在他旁边的傅成业只恨自己手不够快,没来得及捂住他的嘴――人三大姓的事情,你掺和啥啊?! 傅成业“咳咳”了两声,眼睛瞪着傅泉――你小子赶紧把话收回来,不然这东西你自己出啊! “哦?”,容兴旺来了兴趣,问道:“你们傅家打算出多少?” 傅泉站起来弯了弯腰说道:“就出米、麦各八十斤吧!” “好!”,容兴旺很是欣慰地点点头:“这才像是一个村的嘛!互帮互助,互友互亲,多好啊!” 不过,容兴旺也知道,三大姓以外除了傅家估计也没别的人愿意出粮了,为了避免接下来的尴尬,他拍了拍桌子宣布散会。 “好了,就这么定了,大家晌午后记得派人去晒谷场啊!” 傅泉和傅成业前后出了里正家的门,傅成业板着一张脸,快步走在前民,傅泉追在后面一直叫“三叔公、三叔公”,他一开始装作没听见,直到叫了他七、八声他才停下来。 脚步一停转身就对着傅泉劈头盖脸地骂:“你刚才是干啥?粮食多了烧房子啊?你白白往外拿!我可跟你说了,这粮食要出也是你自己说的,别想我出一两!” 说完也不管傅泉噌噌噌地就走了。 “我也根本就没说让你出啊!”傅泉站在原地摇了摇头:“目光短浅,目光短浅呐!” 说起来傅氏在榕树村落户已经是将近百年了。 傅家的老祖宗叫做傅隐,落户榕树村后娶了林家的女儿,生有两个儿子,大的叫做傅本,小的叫做傅来(傅秋月便是傅来那一支的后代)。 傅本有三个儿子,傅大双、傅小双和傅三双,其中傅大双、傅小双是双胞胎兄弟。 傅大双只有一个儿子,傅成功,然后又是一代单传得了傅同。傅同就是傅海、傅泉的爹了。所以说,傅石其实是傅家名副其实、一脉相传的长房“长子”――他前面的兄弟都已经夭折了。 傅小双因为体弱,五、六岁的时候就被送去寺庙寄养,十八岁还俗,将近三十才成家,过了四十岁才有了傅成业这个独生子。因此,傅成业虽然只比傅泉大二十五岁,但他却确确实实是傅泉的叔公,傅石这辈的都得叫他太叔公,是目前在世的傅氏一族中辈分最高的。 不过,一样都是太叔公,傅成业就不如何大梁太叔公那么得人心了,他就是个很普通的老头,甚至有些抠门、有点自私,只想守着自己的地盘过日子,别的什么都不想管。 傅泉却是一直都想建立宗祠,如同村中容、林、何三大姓一般,有族规、有祠堂、有祭田,族中老有所养、幼有所依,贫困不达者能得到接济,有志者能得到资助,让傅氏一门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 傅氏的情况他如数家珍。目前傅氏算媳妇、不算出嫁女的话,有十户共七十二人,其中他的长辈共有五人,同辈二十人…… 这是不仅是他的愿望,也是傅海的愿望,可惜他们两兄弟以前没有能力实现这个愿望。 但是现在不同了,不说傅石发了大财,他们二房也是小有资产的! 傅泉想着脚步轻快了许多,他得跟傅石好好商量商量这个事! 晌午后的集会。每家每户都派了代表,大荒地自然是傅石,河对面的三家人里,容老三家去的容祝雪――她以后就是家里的掌舵人,另外两家则是派的年纪最大的荣庆辉和容庆耀两个。邻居四个汇合在一起来到了晒谷场。 这时候的晒谷场比夏、秋两季农忙时还要热闹。榕树村是大村,老老少少近两千村民,两百三十多户人家,一家派一个人也把宽阔的晒谷场挤得满满当当的。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里正搬了张桌子,人站在桌上,敲着锣鼓大声喊:“都看看,看看隔壁邻居、相熟的人家,人来齐了没有!” “齐啦!” “容蓝、容瓶的爹娘没来!” 里正答了一句:“他们暂时不用管!” 林八斤娘高喊了一句:“不止是齐了,还多了!” “......”,大白天活见鬼了吗?还有多的?多的是谁,容蓝?容瓶?喜婆子?还是罗神婆?站在林八斤娘身边的人都不自觉往远处推了几步。 里正咽了口唾沫问道:“哪来的多的?” 林八斤娘完全没发现所有围观群众的反常,嘴一瘪歪向最边上高敏站的地方:“那不就是多余的么!” 高敏翻了她个白眼,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里正站的地方。 大家虽然都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过今天来的大多都是男人,又是里正召集说正事,又是在这么个不太平的日子,不仅没人接这个话头,反而都动作划一地横了她一眼。 “没事闭上你的嘴!”,里正也吼了一句。 林八斤娘自讨了个没趣,哼哼唧唧兀自愤愤不平。 里正站在桌子上用自己最大的嗓门开始喊话: “好了,人既然到齐了,那我就开始说了啊!村里边的长辈们商量好了,咱们初七做法事,村里出五两银子,容家宗祠出二十两,何家宗祠出十两,林家宗祠也出十两,咱们要请高堂寺的高僧来做七天的水陆道场,给咱们村枉死的人超度,给咱们村的村民们去厄运、祈福!因此,每个人,不管年纪多大,包括小娃娃,一个人出一百文……” 听到村里还有三大姓出银子,下面的人本来还挺高兴的,一听到自己家每个人都要出人头费,下面立马就闹开了! 第120章 秋冬(十一) “村里和族里都出钱了,为啥还要我们出啊?!” “一百文也太多了吧?” “咋连小娃娃也要算呐?” “族里出的银子不就是相当于咱们出了嘛!三大姓的就不用再出人头费了吧?” 问题一个接一个,抗议声一声接一声,把里正的声音都给淹没了。里正不得不使劲地敲锣,“哐哐哐”一阵响,这才让村民们冷静了下来。 他也不多解释了,高喊了一声:“行,不出人头费的,到时候不能参加道场,以后出了事可别来怪我!” 这下子没人说话了,就算说也是小声嘀咕。 接连死了四个人,谁不怕啊?如果不是里正召集开会的话,村里白天都没人出门的。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替死鬼。一百文就一百文吧,买个平安、买个放心! “三天内把人头费交到我这里来。记得啊,交了人头费的,初七那天开始做法事,法事前三天,大家都要斋戒,不能杀生、不能吃肉、不能同房……” 听到“不能同房”,村民们又是一阵哄笑。 容祝雪小姑娘的脸红透了! “你们别笑,犯了戒,参加法事也没效果,有你们哭的时候!” “知道了啦!不、能、同、房!”,几个年轻小伙子一起拉长嗓子喊了一句。 里正瞪了那几个年轻人一眼又继续说道:“做素菜的、家里有空房可以借出来的、懂法事流程的,还有会做木工活、搭台子、建祭台的人,愿意来帮忙的话多出一份功德的话,都到我这里登记……” 集会完了以后,傅泉拉着去了二房,还很郑重跟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我打算跟里正划块地,建傅氏祠堂!” “?” 傅石记得当初他告诉傅泉卖方子赚了一万两的时候,傅泉就说过这个事了。当时他就没同意,傅泉也是了解他的“苦衷”,怎么会又提起这茬了啊? “咱们傅氏一门在榕树村也有好几十年了,除了三大姓,就咱们傅家人最多。”,傅泉兴奋地拍桌子:“榕树村完全可以是四大姓呐!” 作为一个没什么宗族观念的人,傅石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小时候遭难的时候也没见其他姓傅的人出来帮忙说过一句话,甚至还有人闹着要把他赶出榕树村,免得祸害所有傅氏族人。幸亏傅家没宗祠,没族长、宗令,不然宗会一开,他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搞这些不就是挖坑埋自己嘛! 不过,这主意又是自己尊敬的二叔提出来,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就是不显得那么自私、记仇的理由来反驳,只能闷闷地说:“我觉得这事挺大的,咱们得好好考虑考虑。银子咱们是有的,可是,这事情也不是咱们一家子的事,别人也得出钱吧?他们要是不愿意的话,咱们也不能逼着他们吧?就咱们两房人的话,也没有弄啥宗祠的必要呀!” “这确实是个问题……”,傅泉想起傅成业的那种态度,估计其他人也没差多远,说服族人才是最重要的一步。这事情任道而重远呐! 容祝雪开会回来把里正的话转达给了大荒地的女人们,话音一落宋翠华就开始抚额哀叹:“一人一百文?!完了,今天算是白干了!” “你急啥啊,这钱还不得是公中出啊,反正你们没分家,没有私房钱!”,何桃一针见血地说道。 宋翠华还没开口呢,李彩月就说了:“你们不知道啊,我们家那位老太太眼里可是只有孙子……” 他们虽然没说透,但是何桃几个也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是在担心武氏不肯出春芽、春妮两个的人头费。(.无弹窗广告) 只是碍于春芽和春妮在场,不好说得太透,害怕孩子听了会对奶奶有怨恨。孩子年纪小,心里想啥很容易在面子上露出来,家里毕竟还是两个老的当家,得罪了他们俩可就有得苦头吃了。 唐文妹见气氛有些凝重,又主动挑起了别的话题。 许三娘也说道:“听说这次要请的是高堂寺那边的高僧来做法事,都说那边菩萨可灵了!” 苗氏道:“那里每年三月开法会,人可多了,挤都挤不上去!” “嗯、嗯,我出门子前我娘特意带我去过呢!”,许七娘说着从衣服里面拉出了根红绳,让大家看上面挂着的平安符:“那你们看,这个就是在那里求的平安符。” 薛丫说:“我听说还能准备自己常用的东西,让那边的师父开光!” “那感情好,我可得备上……”,傅秋月点点头。 十几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好不热闹,说说笑笑的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到了晚饭前,与昨天容大壮一个人特立独行不同,今天各家的男人都来接老婆回家了。送走了他们,何桃才跟傅石、念祖、念宗开始吃晚饭,一边交流白天各自做过的事情。 “二叔说要建宗祠,想把咱们傅家拱成榕树村的第四大姓。” 何桃不由得笑起来,这二叔还挺有抱负的嘛! 傅石问她:“这事你觉得咋样?” “这个呀,好坏参半吧!” 如榕树村这样有三大姓外加几十户旁姓的村子并不多见,大齐的农村基本上都是一村一姓。 一个村就是一个大家庭,族长就是大家庭的家长,通常还是兼任里正。村民可是不知道谁是皇帝,但是却不能不知道谁是族长,可以不了解大齐的律法,但是不能不熟知族中族规。 族里的决定那是说一不二的,扶持谁、打压谁,都是族里一句话的事。这样的村子凝聚力特别强,一点也不怕受到外人的欺负。 比如王琼花的事,那时候她可是背着杀害亲夫的嫌疑,但是就因为她姓王,王家村的人说了要保她,何家人就带不走人,因此发生了大规模械斗。最后还是王琼花自己愿意,才被带回何家的,而且王家村的人一听说她在何家出了事,第二天就来把人给接走了。 同样的,如果高寡妇那样的人是在王家村的话,就凭着风言风语也早就被沉塘了! 还有,如果傅石的情况如果出在王家村的话,估计也早就被赶出去以防他祸害全村人了。 宗族既是村民在外的底气和靠山,也是制约他们的利器和枷锁,好坏参半四个字并不为过。 “是呀,我就是这么想的啊,就是二叔他老人家觉得好啊!”,傅石闷闷不乐地说道:“咱们现在其实也挺好的呀,干嘛一定非得所有人凑在一起,人多麻烦多就不说了,以后指不定还会高出啥事呢!” 他对小时候的事情依然是耿耿于怀。 何桃却是担心未来的事情。 她跟傅石现在就只有冬枝、冬叶两个女儿,谁说得清楚以后会不会有儿子。如果有了宗祠,族人打着为他们身后着想的名义要他们过继儿子的话怎么办?她才不要把自己“辛苦赚来的血汗钱”白白给外人花呢!就算是一根草她也要留给想给的人! 又或者,她以后生了许多儿子(何桃自己汗了一把),族里恰好又有那家绝了嗣,宗族决定要过继她儿子又怎么办?难道就因为别人需要,他们就得骨肉分离吗?做梦都别想! 这可不是她自作多情、被害妄想症发作。 这两天她刚好就听过这方面的八卦。 林木匠最近就一直在烦恼这个事。 林木匠夫妇就只有林夏一个女儿,林氏族里之所以没有强迫他们过继别人的儿子,是因为他们一早就说过自己的打算,第一种:招上门女婿,林夏做守灶女;第二种,林夏出嫁,生的第二个儿子姓林,做嗣孙。 林氏宗族接受了这个计划,一直以来相安无事,直到林夏不能生孩子的事情传出来,林氏宗族的人才开始逼迫林木匠选嗣子。 林木匠手艺好,他家的家底在榕树村算是第一流的,孩子过继去了就是享福的,很多人都求之不得呢。许三娘、许七娘的公公和林木匠是同一个爷爷的亲堂兄弟,他也在打这个主意,想把自己的小儿子,十二岁的林冬过继给林木匠。 据说,林木匠的口风已经有点松口了。 再一个就是容氏一族要给容老四过继嗣子的事情,族里没一个人愿意,但是,只要最后宗族决定了送谁去,谁就必须得去。据说,容氏一族因为这个闹得不可开交。虽然有族里的接济,容老四家的生活是不成问题,可是他们家太邪门了,大的两个是傻子,小的两个又都枉死的,风水肯定是有问题的!送孩子过去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死啊,谁乐意? “咱们还是别掺和吧!”,何桃瘪瘪嘴:“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挺好的呀!” 傅石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人多了烦死了!” 夫妻俩都不愿意凭空多个枷锁,很愉快地达成了一致,在该怎么回绝傅泉这一项上,双方也很默契地达成了一致――他老人家正在兴头上,还是别去泼冷水,以后再说! 第121章 秋冬(十二) “祈福法会”的主会场设在容氏祠堂的前院,前期准备工作在村民们的踊跃参与下,两天便顺利完成。(.) 冬月初六下午,高堂寺的僧人到达了榕树村,随之而来的还有被请来的毗卢遮那佛、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的三尊佛像。 僧人按照方位布置了内外合计七座祭坛,将三尊佛像请到内坛。内坛是水陆道场的中心位置,前方放置四张方桌,上面分别放着铜磬、斗鼓、铙钹、手铃及仪轨等法器,两侧则挂上分别悬挂十幅水陆画像,代表诸位菩萨、福德诸神,画像下设牌幡,代表圣凡。 一番布置下来,空旷的院子华丽变身,变得庄严肃穆。 这天小作坊下班以后,所有人都说要去参加明天早上的开坛仪式。 “媳妇,咱们也去!”,傅石怂恿何桃。一起过了两年,傅石十分清楚何桃的个性,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门的,尤其是冬天,恨不得吃喝拉撒睡全在炕房搞定。原本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何桃,谁知道他一说何桃就忙不迭地答应了。 “好啊!” 她虽然嘴上说着鬼是不存在,不怕、不怕,可是那四条人命去得那么巧合,由不得她不信、不怕啊! “几点开坛啊?” “三更。” “……还不如让鬼来缠我好了!” 不过,何桃的懒惰最终还是败在了胆小的石榴裙下。 冬月初七,二更半,何桃和傅石哆哆嗦嗦地提着灯笼出了门。 俗话说半夜三更,现在连半夜都没到,四面八方都是黑漆漆的,灯笼的光芒没有穿透力,只能照到他们周围几寸。 何桃隐约觉得他们俩前方、后方像是都有人,似乎还能听到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她心想坏了,妈的,不会是碰上鬼了吧?! 冷不丁地听到一声“何~桃~”,何桃吓得直接就把自己塞进了傅石怀里,手脚并用地抱住他的腰杆,跟无尾熊一样地缠着他尖叫:“鬼啊!” “媳妇,你别怕,是那个谁!”,傅石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指着黑漆漆的后方说:“你看,是那个谁……” 在大荒地做工的女人,傅石见了都是知道的,就是名字和人脸有些对不上来,尤其是今年新来的几个。(.好看的小说) “谁啊?!那个谁啊?!”,何桃有些抓狂。尼玛,这种半说不说的更加吓人好不好?! “阿桃,你胆子太小了吧!是我,许七娘!”,许七娘拉着林秋的手走进了灯笼的照亮范围。 何桃看到是活生生的人,这才松了口气,知道她看到的鬼是其他抹黑去参加道场的村民。她埋怨道:“你们咋也也不说点个灯啊,吓死人了!” “村里的路都走了几千遍了,闭着眼睛都没问题,干啥浪费蜡烛啊!”,许七娘笑道:“我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鬼你不怕的,没想到却被人给吓着了,哈哈哈……” “你们听过人吓人,吓死人的嘛?!”,何桃心有余悸地怕怕胸口:“咋就你们两个人啊,家里人呢?” “我走到半道才发现忘了带供奉的东西,折回去拿,其他人就先过去了……” “你还要自己带供奉啊?” “罗神婆不是阿秋和大哥发现的嘛,他还在不知道她是死是活的时候压到过她呢!我担心罗神婆有怨气,所以就准备了些东西,拿去供着,晚上烧给她,免得得记恨阿秋。”,许七娘说着让何桃看她用来贿赂罗神婆的东西,是一套深苍蓝色的纸衣服还有一个纸扎的童男。 她想起来那天何有田也是在事发现场,又对何桃说道:“你得跟你二哥、二叔说一声,让他也准备点东西,免得被缠上了。(.好看的小说)他那天可是一个人守了罗神婆好长时间的。” 何有田自己就是个大邪门,莫名其妙失踪那么久不说,回来以后瘸了几年的腿还好了!他还会怕鬼缠身?!估计鬼都怕被他算计吧? 何桃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声:“哦。” 道场第一天,三更净坛,四更结界,五更开始召请圣、神、僧,四位高僧于内坛主持法会,其余僧人分管六处外坛,齐齐诵经。 佛教是大齐的国教,十个大齐人里面就有八个是信徒,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半信半疑,还有一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榕树村的信徒自然不会少。都说越是危机时刻,越是能考验信仰力,榕树村出了四条人命,正是人人自危等待救赎的时候,因此每个有行动能力的村民都来了,一千多人密密麻麻地将道场围得水泄不通。因为道场内外严禁喧哗,现场鸦雀无声,寂静一片。哪怕平常尖酸刻薄到了一定程度的武氏、谢氏等人此时也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静静地站在人群里,虔诚地将手指合十恭迎神佛的降临,双目合闭,口中默念自己熟知的经文。 何桃他们是来得最晚的,只能站在队伍的最外面一层。 因为家里有炕房,她不常出门,何桃根本没给自己做过抗寒的外套,今天出门前就套了两层夹袄。一直在走动的时候不觉得冷,停下来静静站着后她就后悔了――应该穿三件的! 应该早点来的,站在人群中间就有人挡风了! 手也好冷啊,都要冻僵了,应该搞个手套的! 她心想,如果真的有神佛的话,肯定都是心胸宽广的人,不会在乎表面形式的,心诚则灵嘛!于是,她边心安理得地把手□□袖子里拢着,呆愣愣地看着前方挨挨挤挤的人群。 耳朵里听着从道场内传出的诵经声,以及有规律的木鱼声,这二货居然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不过,别的人,包括站在他旁边的傅石都闭着眼睛,谁也没发现。 她脑袋一点一点地睡得那叫一个香甜无比。 时值严冬,又正是雾气沉重的早间,何桃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给冻醒了。她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自己是来参加道场的! 她继续自己的心诚则灵,笼着手歪歪斜斜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开始流清鼻涕了,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快流到人中的鼻涕又给吸了回去,省了小手拿出来掏手绢然后受冻的麻烦,她各种自我满足。 不一会儿,鼻涕又流出来了,这一次还更多了,她吸鼻子也没有用了。 可是手好冷啊,好不想拿出来啊~~ 她扭头左边看看,没人注意她,右边看看,也没人注意她,于是很猥琐地抬起笼着手,用袖口擦了鼻涕。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鼻涕又流出来了! 尼玛! 她这次连看都不看了,又抬手用袖口擦,结果,糊了自己一脸的鼻涕――之前擦的还没干呢! 她被自己给恶心到了。 都说父母就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冬枝、冬叶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啊? 何桃yy出俩粉雕玉琢的娃娃用袖子擦鼻涕然后糊了自己一脸的场面,恶寒了!简直是枉为人母啊! 引以为戒,必须引以为戒! “得赶紧找水洗一洗。”,她悄悄地离开了围观的人群。 离祠堂不远的地方有一口公用的水井,家里没有井的人都是来这里挑水的。这时候天有些蒙蒙亮了,何桃也没麻烦傅石给她点蜡烛,自己朝水井那边走去。 刚到了水井边的时候,她看到了附近竹林里居然有两个人――而且是一男一女! 何桃的八卦之魂沸腾了,有□□! 为什么说有□□呢?如果是正常的两口子,在哪儿不能说话啊,一定要挑在这个地方? 大齐礼教森严,所谓的男女大防在农村虽然打了些折扣,男女独处并不算是了不得的事情,但是换了个时间换了个地点,比如此时,所有人都在拜佛,比如这里,偏僻的小竹林,这样的要是被人逮着了,就算没做什么也跟做了什么没两样了! 这两人简直是与礼教规矩做斗争的勇士啊! 好奇心害死猫!千万别好奇,不要看,转身,回去继续拜佛去!何桃嘴上嘀咕的是一回事,身体擅自做出了相反的举动,她“嗖”地一下子蹲了下来,躲在了井台后面。要不是怕让人给发现最后来个“杀人灭口”或者“倒打一耙”的话,她都想蹭到竹林边去看了。 一男一女侧对着何桃,因为光线的原因,又隔了一段距离,她根本看不清楚那俩人的长相。 不过,何桃猜想那女的应该挺爱漂亮的。 这时节不管男女都穿的是笨重的厚棉衣、棉裤,不看脸和发型的话,根本不容易分出男女。但是这个女的却是穿的夹袄加长裙,要风度不要温度,肯定是爱漂亮到了一定的境界了! 而那个男的跟那个女的也是走的一个路线,穿着浅色的长袍,看起来不怎么像是地里刨食的农民啊? 嗯?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是外村人? 确实有附近村子的人听说榕树村要开道场,凑了人头费主动来参加的。但是,外村人也不会跟榕树村的人相差太大啊! 难道是…… 何桃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捂住了没叫出来的那个“鬼”字。 妈呀,石头,快来救命啊啊啊 你媳妇遇到鬼了啊啊啊 第122章 秋冬(十三) 你媳妇遇到鬼了啊啊啊啊啊 你还在拜个毛的佛啊?! 哎?! 不对啊!要是真是鬼的话,三百米外就正在做那么大的道场,佛主、高僧扎堆着呢,咋怎么厉害的鬼估计也早就灰飞烟灭了吧?不对,这个是超度、祈福的道场,应该是被超度了无数遍了,现在都该喝孟婆汤去投胎进入下一个轮回了! 何桃摇摇头,冷静冷静!尼玛,最近受的惊吓太多,她已经放弃了科学教教徒的立场,变得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了! 不过,这么自己吓了自己一场后,她再也没了继续偷窥别人隐私的心情了。她缩了缩身子,趁着没被发现,赶紧偷偷溜走。 可是她蹲了太久,腿已经麻了,一站起来两腿上就想同时被无数的针扎上了似的,疼的厉害,她不仅没走成,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来还得再留一会儿!她挪了挪屁股,好让井台完全遮挡住她的身子。等得无聊,她干脆一边揉脚,一边继续观察那对男女。 如果不是鬼,是人的话,会是谁呢? 何桃在脑海里把榕树村的村民们过滤了一遍,爱漂亮的女人和爱漂亮的男人,她突然得出了一个让她自己啼笑皆非的结论:王琼花和何有田! 即使她不怎么出门,她也知道榕树村所有的年轻媳妇和小姑娘里面,王琼花绝对是最爱漂亮,也是最漂亮的。 去年冬天王琼花去大荒地做工的时候,每天都是跟远处的这个女人一样,夹袄加长裙。每次都是双手放在嘴边呵着气,哆嗦着进的大荒地的门。 她那时候就问过她:“为什么不穿棉衣、棉裤啊?” 王琼花说了:“棉衣棉裤那么厚,穿着人就像个球似的,难看死了!” 一句说出来把屋里除何桃以外的女人们都“得罪”了,联合起来说了她好一阵。何桃对此印象深刻。 而何有田,自从进了学堂以后就拒绝穿短打了!即使后来他瘸了,也是坚持每天都穿的学士长袍。 何桃越想越觉得那对。 男女就是王琼花和何有田两口子! 你妹的,两口子在哪儿不能说话啊,非得要偷偷摸摸地?! 不过,何有田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嘛,都有点风花雪月的心思。说不准人就是在故意搞情调,打个野战,嗯,不对,打野战是不可能,在野外打个啵儿还是可以的...... 再想想她跟傅石,跟人家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傅石在这方面唯一的心思就是直接把她往床上压,压完一遍又一遍。有这么个老公,这辈子跟浪漫啊情趣之类的算是绝缘了! 何桃突然想到光明正大地站起来,吼一句“那边的是谁?你们俩干啥?”,吼碎了他们的情调浪漫,最好还能留点心里阴影,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起搞情调的心思!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yy一下而已,虽然何有田是个贱人,但是王琼花还是不错的,她要是真那么干了,估计有阴影的也是王琼花而已。 她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准备开溜。 这时候,“何有田”突然朝“王琼花”走了一步,“王琼花”往后一退吼大声说道:“你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擦?! 声音不对啊,不是王琼花啊?! 何桃又缩回井台后面,女的不是王琼花,男的会不会也不是何有田呐? 不过,不管是不是何有田,这事都复杂了。照着那女人的反应,根本不是两情相悦,而是被那个男的逼迫啊! 要不要叫人呢? 何桃想了一阵还是决定不叫,如果真有什么危险的话,她姑娘只要放大嗓门,道场那边的人就能听到她的声音,她既然没有呼救,那就说明这事情她有把握的。 那男的也不是傻的,这么明显的形势,他如果还敢乱来的话,除非是脑子被驴给踢了以后又被门给夹了一遍! 如果她贸贸然地叫了人来的话,不仅不是帮忙,反而是毁了那姑娘的一辈子。何桃叹了口气,她十分地 “得回去了……” 尼玛,她只是想来洗把脸而已,现在却跟自己刚参加完头脑风暴一样,脑细胞都死了一半了。 何桃慢慢地爬起来,又偷偷瞄了一眼那对野鸳鸯。他们似乎已经从刚才的“争执”中平息了,两人都压低了声音,一个字也没再传出来。 何桃怕被发现,干脆直接蹲在地上慢慢往后退,退进了这边的竹林里,然后才站了起来快步向到场那边走去。 何家人也都是佛教徒,尤其讽刺的是,大周氏也一直标榜自己是个虔诚的教徒。 何家堂屋正中的神龛上供奉的观音像就是大周氏五年前一步一叩首地从高堂寺请回来的,何桃扫把星的命格也是那次在高堂寺批的。大周氏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点上三根香,虔诚地乞求神佛保佑何家平平顺顺,子孙健健康康。 如今,大周氏卧病在床,小周氏便接替了她的工作,甚至比她做得还要多,每天一大半的时间她都在堂屋的佛像前念经,捡佛米。 知道村里要开祈福会后,她很激动,想要多做些功德,洗刷自己的罪孽,为自己未能出世的孙子以及张大花的哑女儿祈福、超度。 小周氏并不识字,但是为了让佛主知道自己的诚心,她像描绣花样子一样,几乎五天五夜没合眼,描了两卷经书。 何富国要给瘫痪的娘、卧病的爹祈福,希望他们早日恢复健康,何富家想感谢菩萨医治好了何有田的腿,小陈氏、何有栋、张大花、王琼花要给死去的孙女/女儿祈福,可以说一家子各有所求。 何家一大家子早早地就来到了道场,站的是最前面第一排的位置。 第一排的位置虽然好,可以就近聆听高僧诵读的佛经,可是也要忍受烟熏!早说过了,何家人都是虔诚的教徒,烟熏算个啥,丝毫不为所动! 只有一个人,不对,应该是两个人,何莲和何有梁两个小的定力不够。何有梁还能勉强忍受,最多就时不时地挤眉弄眼想把被熏出来的眼泪眨掉。 小何莲就不行了,被熏了一会儿后连站也站不住了,流眼泪就不说了,嗓子还痒,她还想咳嗽,可是周围的人都是除了呼吸就没一个人发出过别的声音,她只能拼命地忍着。 忍啊忍啊,可是这种事情哪儿是能忍得住啊啊!她只能眼泪花花地捂住嘴巴把咳嗽声压回肚子里。就这样她也惊动了周围的人,被打搅的人都责怪地看她,她又难受又委屈干脆就直接退出了祈福的人群之外。 她不过才十三岁而已,哪儿有什么好求的! 因为眼睛被熏得疼,她选择了跟何桃相同的去处――水井,想去喝点水润润嗓子,顺便洗把脸。 她往水井的方向走的同时,偷窥了许久的何桃刚进了小竹林。 何莲是个懂事的好姑娘,刚离开人群的时候,她还一直捂着嘴巴忍着没好意思大声咳出来,直到到了水井边,确信那边的人群不会听到太大的声音了,她才松开手,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她微微弯着腰一边咳一边拍胸口,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事情。 这咳嗽声实在是太突然了,一下子就咳这么厉害,简直就像是在发暗号提醒他们,我看到你们了! 竹林里原本正在低声说话的一男一女,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声,一下子都愣住了。 何莲正巧直起了身子,眼睛正好对上他们。 “二哥?!你咋在这儿啊?” 与何桃几次猜测又推翻不同,何莲一眼就认出了那边站的男人正是何有田。没办法,他们可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不说,今天又是一起出的门,就算只是个模糊的人影子,何莲也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咳咳,二哥,二嫂你们站在那干啥呢?”,何莲一边咳嗽一边问。王琼花她还不够熟悉,只是觉得衣服有些相似,不过,她也没想过会是别的人。 何莲又咳得弯下了腰:“咳咳咳,吓、吓我一跳呢!” 站在何有田对面的女人却不是王琼花,而是高破鞋――高敏! “你先走!就按照咱们说好的来!”,何有田急切地说了一声。 高敏挑了挑眉毛,闪身走了。 “你咋出来了?一个人?”,何有田走到猛得脸都红了的何莲跟前问道。 “被烟熏得,我嗓子疼,难受死了!家里人都在那边呢!”,何莲站起来,见只有何有田一个人,问道:“二嫂呢?咋走这么快……” 她说着四处看,嘴里嘀咕道:“咋跟长翅膀一样的,一下子就不见了啊?” 何有田握紧了双拳,阴沉的眼光死死地盯着何莲的后背。旁边就是水井,他只要这么轻轻地一推,何莲就会掉进水井里,也就是“咚”的一声,人群隔得远,没有谁会知道。他只要轻轻地一推…… 比如那个不开眼想要勒索他的容瓶,也比如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也知道内情的罗神婆,还比如,拿捏着他前程,高高在上的太叔公! 第123章 秋冬(十四) 何有田缓缓抬起手,正打算要付诸实际将何莲推下去水井的时候,何莲突然转过身,见何有田抬着手,不进问道:“二哥,你干啥呢?” “你后面沾了点东西。[]”,何有田面无表情地说:“我想给你拿下来。” “哦,可能是不小心蹭到的烟灰吧!”,何莲一听笑了起来,举手往后在肩膀上拍了拍问道:“干净了吗?” “你转过去,我再给你看看。” “好啊!谢谢二哥。”,何莲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转身背对着何有田。 她挪了一步,离水井的距离就远了,何有田皱着眉头说道:“你往这边来一点,我用手帕沾水给你擦一擦,也是这么大个姑娘了,让人看见了笑话……” “哦……”,何莲听话地往后退,越来越接近水井,她一边退一边说:“二嫂走得可真快,要不然的话就让她帮我擦了,二哥你是男的,做这种事情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我可是你亲哥哥,你再往后退一点。”,何有田淡淡地说道:“你一直说你二嫂,刚才只有我一个人啊!” “……”,何莲一下子不动了。 她明明看到刚才二嫂站在二哥对面的! 为啥二哥说只有他一个人?! 不对,那女人我就看到一眼,像是二嫂,但是好像又不是二嫂…… 她还一下子就不见了! 难道…… “只、只有、你一、个人?”,何莲上下牙齿不停打架,短短几个字她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何有田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何莲和水井的距离上,他无意识地回了一句:“是呀!” 鬼!!!她见鬼了!!!!! 何莲的腿一软,往后一栽。正是好机会,何有田心想,手抬起放在何莲的肩膀上正要用力时。 何莲一下子转身抱住何有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有田:“……” “出啥事啦?!” “我咋听到有人说鬼啊?!” “咋回事啊?” 原本肃穆的人群听到何莲连绵不绝的尖叫,“嗖”的一下子都转身往这边看过来。 何桃刚回到傅石身边,一听这声音:“好像是小妹啊!” 傅石点头说道:“像是从水井那边传过来的!我过去看看!” 说完就朝水井的方向跑去,何桃跟赶紧跟了上去。 “像是何莲的声音!”,傅磊也跟着跑了出去。 人群里的林八斤也跑了出去。 站在最前面的何家人也跟着挤了出来,都往水井那边去了。 何有田突然有了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想弄死这个丫头来着,她居然爬到他身上来了,还抓得这么紧! 容瓶死了大家以为是容蓝作祟,罗神婆死了所有人都说是被容瓶给拉下去,现在,可笑的鬼神之说又要再帮他一个大忙了! 既然这丫头坚定地以为她自己见鬼了,而不是看到他跟高寡妇密会,那就这么着吧! “小妹,小妹,你先下来,有啥话好好说啊!”,何有田扒拉何莲。抱得这么紧,就算没人会发现,他也是没那个力气把她扔出去的! 何莲不管不顾一直在:“啊啊啊啊啊啊啊~~” 傅石第一个赶到了现场,看到缠在在何有田身上的何莲,他第一想法不是“出啥事了”,而是“果然是亲姐妹”,连缠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何莲,你咋了?”,傅磊的腿也够快的,第二个到。 “小妹……” 第三个到的是何桃,她到了以后,只顾得上喘气,什么也问不出来。 何莲听到她的声音,顿时心神一松,“哇哇”地哭了两声说了句“我看到了鬼了”就放心地晕了过去。 因为晕死,何莲的手脚都失去了力气,从何有田身上往后倒,何桃赶紧扶住了,然后对何有田说:“交给我吧!” 挤占祈福会前排位置的何家人,以及同样是前排、对何莲心心念念的林八斤,以及广大的村民们陆续赶到,所有人都听到何莲那句石破天惊的“我看到见鬼了”。(.无弹窗广告) 小陈氏上前抱住何莲哭得死去活来:“莲儿,我可怜的闺女,我这是做了啥孽啊,咋偏偏是你遇到了啊,你要是出了啥事,娘可咋办啊,容蓝,容瓶,冤有头债有主,谁得罪你了,你找谁啊,你为啥要祸害我们家莲儿啊,你忘了……” “娘,你别哭了,你放开,我先把小妹送去看大夫!”,何桃说着拉小陈氏。 小陈氏死活不松手:“我要陪着我的莲儿,我哪都不去,要害的话就来害我!我要守着我的莲儿……” 何有梁见小陈氏哭得似乎没了理智,干脆强行把她拉了过去,然后对何桃说:“大姐,你先送小妹回家去,找成奶奶来看看!” “我和你姐夫直接送她去镇上的医馆吧!”,何桃实在是不放心成老太的医术,她毕竟就是动医术的稳婆而已。 “对!咱去医馆!”,傅石想背何莲,又碍于起男女有别。扭头一看傅磊正用跃跃欲试的眼神看着他,他咳了一声装作没看见,转身对何有梁:“小弟,你来,背上小妹,去村头等我,我回去驾牛车!” “好!爹,你看着娘,我送小妹看大夫去!”,何有梁听了赶紧把依然哭闹不止的小陈氏塞给了何富国,走到何桃跟前将何莲背了起来,朝村头跑去。 何桃也赶紧跟了上去,傅磊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了过去。 林八斤突然好想明白点了什么,呆呆地看着他们远走的方向。 榕树村人人自危,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恐惧与惊慌,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这可咋得了啊!容蓝和容瓶是阴魂不散啊!” “咱都在做道场了,她们还回来害人!” “你们看到没有,这可是在水井边啊!” “现在不止是河边不安全,连水井也一样了!” “早就不只是河边了,罗神婆不就是死在田里的嘛!” “容蓝、容瓶还在作祟啊!” “苍天呐,你们要咋才肯放过我们啊!” “他们是想害得咱们村都死绝了才放手啊!” 有许多人干脆就地跪了下来,不住地作揖磕头:“菩萨啊,老天呀啊,保佑保佑我们吧!” 因为何莲引起的骚乱,道场不得不暂时中断。 里正也是恐慌得不行,哆哆嗦嗦地问做法的僧人:“大师,她又出来害人了!做道场到底有没有用啊?” “她怨气太重,没有被佛光所感化,反而也引起了她的反弹!”,一个白胡子和尚捻着佛珠说道:“原本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本不想把事情做绝,只是想要超度她,现在看来,哎......” “大师啊大师,她不是好的,如果是的话,就不会害了这么多人了!她不是能被点化的呀!您就收了她,救救我们吧!”,里正“扑通”一声给白胡子和尚跪下了。 其他村民也都跪了下来哀求:“大师,您就救救我们,收了她吧!” “大师慈悲,救苦救难啊!” “救救我们吧!” “也罢,着孽畜确实是不受点化的!容不得我对她有一丝慈悲心肠!我对她慈悲便是害了你们!也罢也罢,哪怕是以杀止杀,失了阴德,今天我也要把她收了!”,白胡子和尚一下子站了起来,对另外三个僧人说道:“你们准备法器,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然后又对里正说:“你带路吧!” 里正抬起身子问道:“去哪啊大师?” “去她的坟地!” “哎!好,这就去!”,里正一屁股爬起来,赶紧往外走,走到一半他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容蓝葬在哪儿。 容蓝是自杀的,而且又背负着那样的名声,当然是不可能入葬容氏祖坟的。她葬在哪儿估计只有容老四两口子和容瓶知道,现在容瓶死了,容老四两口子又是那样的情况,谁还会知道她的坟地在哪儿啊?! 里正一下子愣住了。 “咋了,你倒是带路啊!” “哎,您,您稍等下!”,他转过身问周围的人:“你们,有谁知道容蓝葬在哪儿的不?大师现在要去超度她!” “好像是在山脚下吧!” “说不准是在东边的山坡吧,那边有个孤坟!” “没听说过啊!” …… 果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里正急死了,多耽搁一会儿说不准又要出事,赶紧对村民说:“快快快,大伙分散开来,都去找找,都去找,一定要找到了!找到了大师才能超度她!” 与此同时,牛车里已经清醒过来的何莲正抱着何桃哭得稀里哗的。 “我就是看到鬼了嘛!呜呜呜,好吓人呐,大姐,呜呜,我真的看到了!她就站在二哥对面,可是二哥说他一直是一个人,呜呜,那不是鬼是啥啊,我好害怕啊……” 何桃原本是有一点点相信鬼神了,然后又有何莲遇鬼,她原本是已经是百分之百地相信了的。何莲这番话说出来以后,她立马立刻明白了,何莲是被何有田给耍了! “草!”,她爆了粗口。 “啊?!”,驾车的傅石猛地回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看啥看,你认真驾车!”,何桃吼了一声。 傅石:“……” 何桃问何莲:“你看到的鬼是不是穿着夹袄和长裙,头发盘得半高不高的?” “嗯嗯嗯嗯!”,何莲捣蒜般地点头。 “在水井附近的小竹林?跟何有田面对面站着的?” “对对对!” “你个傻缺,你被人耍了!气死我了!你看到的根本不是鬼,是人,而且,我也看到了!” “啊?!”,何莲、何有梁和傅磊同时张大嘴巴。 第124章 秋冬(十五) 何莲、何有梁、傅磊异口同声地尖叫:“大姐/堂嫂你也见到那个鬼了?!” 何桃扶额――她这是白说了那么多了?都说了不是鬼,是人了! “大姐,你别急,我知道你的意思啦,一时改不过口而已嘛!”,何莲见何桃无语的样子,赶紧拉住她的袖子:“哎?!你袖子上沾了啥呀大姐?黏糊糊的……” 鼻涕!何桃一脸尴尬地把何莲的手推开,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嗯,你把当时的情形仔细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莲坐直了,心有余悸地说起来:“我被香熏得嗓子疼,就想去水井那里打点水喝,走到那边的时候看到二哥和二嫂,不对,是女鬼!哎?也不对!嗯,反正就我看见的那个东西。(.好看的小说)他们面对面地站着,我以为是二嫂,就没多想啥。后来二哥过来了,那个东西不在,二哥很奇怪的。他以前从来不跟我多说话的,可是刚才他,嗯,咋说呢,对我尤其的好,说我背上沾上了脏东西,他要帮我擦干净。还说我是个大姑娘了,让人家看到背上脏兮兮的会笑话我的。他以前从来没这么对过我,我觉得怪怪的。然后,我不是以为跟他在一起的是二嫂嘛,我就说了,二嫂没走话,她可以帮我擦,然后他就跟我说,他一直就一个人站在那,然后,然后,然后的事情你们就知道啦!” “也就是说,他其实就是逗你玩?!”,何有梁惊讶地问。 何莲一头雾水地点点头:“好像是的……” 傅磊很气愤地说:“有这么开玩笑的吗?也不想想最近啥情况,真是没轻没重的,还是读书人呢!” “不对!”,何桃很肯定地说:“不对,他不是开玩笑的。” 车厢内似乎吹过一阵阴风,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三小的都战战兢兢地看着何桃。 “何有田真的是一个人?” “何莲看到的真是鬼?” 何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跟你说了那个是人!人!” “大姐!你就一句话说完吧,怪吓人的,我现在还没缓过神呢!”,何莲撅起嘴巴。 何桃打了个哈哈,干笑着说:“行,我知道了”,然后又正色说道:“你们想想看,何有田是不可能知道我去过的,而且看到了他跟那个女人的,对吧?他只知道小妹看见他们了,他骗小妹说没人,就他一个,最近又正在说闹鬼的事情,换成是谁都会以为自己看到鬼了,对吧?如果是开玩笑的话,这玩笑也过头了些。而且,后来所有人都因为这个事情惊动了,他也没有解释过一句,说明他就是想让人以为早上他是一个人,没有跟别人的在一起!” “嗯嗯嗯!”,三个小的都不住地点头表示同意。 何莲两手一拍说道:“不想让人知道他跟别的女人见面!”, 傅磊赶紧加了一句:“啊?!也就是说他跟那个女人,其实是那种关系!” 何莲撅起嘴很是委屈地说:“他咋能这样啊!就为了这个他这样吓我啊!真是太坏了!你说是不是啊,小哥!” 何有梁却咬着嘴巴没吭声。 “小哥,小哥,你想啥呢!”,何莲拉他的袖子晃啊晃啊的。 何有梁很是沉重地说:“你们看到的那个女人,我想我知道是谁……” “谁?”,四个人――驾车的傅石都忍不住回过头俩看着何有梁。 何有梁艰涩地开口说道:“高破鞋!” “擦!”,何桃一下子跳了起来,差点儿没撞上车顶:“擦擦擦擦!!!你们三兄弟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接二连三地看上那个高寡妇了啊?!” “大姐!”,何有梁也跳了起来。他是做戏的!他咋可能看上那种女人啊! 何莲懵了:“三兄弟?哎?!大哥、二哥、小哥三个人,都看上高寡妇?!哎哟,我的老天爷,大姐哎,你是在开玩笑吧?!” 傅磊也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看向何有梁。 榕树村有两千人口,其中一半是女人,他何有梁凭啥就根据何桃的几句话就猜出来是高寡妇啊?他得有多了解她啊! 原本他是十二分地相信何有梁跟高寡妇之间没什么的,他去爬高寡妇的墙只是为了脱离何家。现在,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满是探究地问何有梁:“你咋一下子就知道是高寡妇啊?” 何有梁这下子不说话了。难道要他当着最宝贝的小妹的面说自己的黑历史,说他为了跟高寡妇“勾搭成奸”,为了让何有栋相信他看上了高寡妇,想跟高寡妇好,所以他认真研究过高寡妇的着装打扮么?他做不到! 何桃也跟着逼问他:“对呀,你咋就知道肯定是高寡妇啊?” 连何莲都来了兴趣追问道:“是呀,是呀,小哥,你咋就知道啊?” 何有梁的脸黑了,干脆扭头不理他们了。 “不说就算了,别甩脸啊!”,傅磊拍拍他的肩膀。 何莲见何有梁像是生气了,干脆别开话题,问何桃:“大姐,所以说,二哥是害怕我发现他跟高寡妇的事情,所以故意让我以为是见到了鬼了?”, 何桃点点头,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太坏了!如果他好好跟我说,这事情又跟我没关系,难道我还会到处去跟外人说吗?就是爹、娘,二叔、二婶那里,只要他跟我好好说,让我保密,我肯定不会乱说的啊。”,何莲握紧拳头很坚定地说:“我回去要找他算账去!” 何桃拉住她的手说:“算了,这事就过去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干啥要这样子害我啊!要是我胆子再小一点,直接吓死了咋办啊!”,何莲嘟着嘴巴,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 何桃是有别的考量。对于何有田,她一直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尤其是他无故失踪回来以后,总觉得他周围似乎弥漫着一股很诡异的气息,但是具体哪儿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心里隐约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件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何有田,已经有了王琼花这么一个温柔又漂亮,还坚贞不屈的老婆,会不会看上高寡妇?何桃觉得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就她当场看到的情况,似乎高寡妇还不怎么乐意,是何有田在逼迫她。这就更诡异了! 这应该不只是偷情那么简单。但是,这一切仅仅是她的猜想,没有任何证据。 何桃只好换一个方向来劝何莲:“我知道你压不下这口气。但是,你想想,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是见鬼了,而且还因为你尖叫的原因,道场都中断了。你现在回去以后跟别人说,那都是何有田跟你开玩笑的,别人会相信吗?” “我又不会出去说咯,在家里总行的吧?”,何莲兀自不平。难道她就白白受惊一场啦!连讨回公道都不行? “行的。但是你在家里说的话,肯定就要把高寡妇跟何有田有一腿的事情说出来,对吧?” “肯定的呀!” “何有田为了让你闭嘴,都这样吓唬你了,你要是还敢说出来的话,你知道他能干啥不?” “能干啥啊?”,何莲其实也很害怕何有田的,但是还是嘴硬地说道:“难道杀了我啊?大姐,你胆子真小,怕这个怕那个的!” “……这倒不至于。”,何桃被呛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我这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何有田这个人太邪门了,我怕你跟他对上的话,肯定是你吃亏的。” 说道邪门,何桃又问道:“对了,他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他失踪是咋回事啊?为啥腿也好了啊?” 何有梁回答说:“他说是遇到贵人了,说是贵人赏识他,带他去看了名医。我觉得这事情挺奇怪的,他都有时间把二嫂送回娘家,不至于捎个口信给家里的时间也没有吧?而且,如果真是遇到贵人,可是天大的好事,有啥不能说的事情,为啥要让二嫂保密啊!” 何有梁说着扭头看向撅着嘴巴小脸挤成了包子的何莲:“小妹,我觉得大姐说的对,何有田确实挺邪门的。你跟他对上没好处。” “我就不信了,我非要跟他说个明白!”,何莲觉得特别委屈。明明吃亏的是自己,可是大姐和小哥却要她忍气吞声,又不是对上长辈,凭啥啊!她一定要争回这口气! 何桃和何有梁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傅磊却在旁边给她打气道:“何莲,你别怕,要是他再敢欺负你,我帮你,准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何莲很疑惑地扭头看着傅磊道:“关你啥事啊?要你管啊?” 傅磊:“……” 小莲儿,我到底是哪惹到你了?为啥从来就不给我个好脸色啊?! 何莲哼哼唧唧地说:“我亲哥哥、亲姐姐都看着我受委屈不帮我呢!外人更靠不住!哼!” 傅磊很想说一句“我不是外人,你就当我是内人啊”,但是被何桃虎视眈眈地看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瘪瘪嘴,懊恼地揪自己袖子上的线头发泄。 何桃突然出声道:“小妹,你自己不也说何有田挺奇怪的嘛!还主动给擦背上的脏东西,你觉不觉他是中了邪啊?” 何莲的小脸一下子白了,回想起何有田说话的语气、动作,还真像那么回事,包子脸皱得更厉害了,带着哭腔说:“大姐,你就别吓唬我了,我每天可是跟他住一个院子的呀!” 何桃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干笑了两声道:“我就是逗你玩的。” 第125章 秋冬(十六) 大夫给何莲诊脉以后说她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受了点惊吓,估计最近几天睡眠会受到影响,给她开了张安神的方子就算了事了。 何桃一行人这才算是放了心,然后就到了出糗的时刻。 药童把要抓好来讨要诊费、药钱时,傅石一摸口袋,发现没带钱。 何桃也摸口袋,一样没钱。 傅磊把身上的口袋翻了遍就只有三文钱。 何莲和何有梁就连翻口袋都不用了,他们俩是一年到头身上都是一文没有的。 五个人齐齐愣住了。 何桃红着脸把何有梁拉倒跟前对大夫说:“我把他压在您这等着,我们回头马上就送钱来!” 何有梁:“......” 大夫上次在何桃身上可是赚了不少的,尤其是那张熏蒸床,赚了足足十两银子呢!就算给免单一次也无所谓了!况且,他知道这两口子不是占小便宜的人。 于是,大夫很大气地挥了挥手说:“算了算了,都是老熟人了,下次带给我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的何桃脸更红了,不过不是羞的,是气的――谁特么跟医院熟门熟路啊?!姐这一大家子身体康健着呢!!! 与此同时,白胡子和尚的脸也红了,不过他不是气的,而是急得憋成了大红脸! 容老四两口子口齿不利,根本说不清楚容蓝的坟在哪儿,翻来覆去就一句话“瓶子去埋的,瓶子说在山坡上”。 榕树村全体大动员,地毯式搜索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终于找到了容蓝的墓地。 墓地找到了,接着就该轮到做法净化厉鬼了。 白胡子老和尚站在坟前闭上眼睛,像是用心在感受了一番后说“果然是戾气深重!幸好我们来了,不然以后就会成了大祸啊!”,然后很是和蔼地对榕树村的村民们说:“挖骸骨的事情由我们来,你们不用动手。她的怨气太重,但我们常年与青灯古佛相伴,身上是有功德的,寻常的东西沾了不了我们身。你们就先离得远一些。” “多谢大师,那就完事拜托您了!”,里正听完立马带着一种村民离得远远的。 老和尚因为道场做到一半就出了遇鬼的事情,感觉是被砸了场子,想把高深莫测的形象再建立起来,谁知道却是惹了个大麻烦。 僧人们“嘿咻嘿咻”地挖起来,挖了三尺有余还没找着一根骨头,老和尚的脸黑了。 骨头都没一根,这特么还是坟吗?!难道还是衣冠冢?! 里正到底靠不靠谱啊,别是随便找了土包包吧? 老和尚把眼神从所谓的墓碑――写着“容蓝之墓”的一块木板上移开,看向空荡荡的土坑,肉呼呼的脸沉着,该咋办呢? 他刚才都说了,这里的戾气深重了,难道要自己打脸吗? “师兄,咋办啊?”,另外一个老和尚悄声问他。 “是呀,刚才咱们还商量着说要拾骨暴晒然后念经净化的,骨头都没一根咋整啊?”,小和尚也急了。 因为是百年古刹高堂寺的僧人,他们出门在外行走时都是被人称作“高僧”或者“大师”,但其实说起来都是不入流的“小和尚”,而且还是信仰不怎么坚定的和尚。比如这里当家作主的白胡子老和尚就是因为家庭负担太重,养儿子养女儿养得心力交瘁,三十多岁的时候死乞白赖地缠着在高堂寺出了家。小和尚也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养不起他,五、六岁的时候被遗弃在了高堂寺的山门外。 他们做和尚就是了为了吃一口饱饭,没用心学过,身上也没什么本事,全靠走流程加嘴巴忽悠。 真正的“高僧”一门心思地参佛悟道,哪儿会干这种事情啊! 主持、大师们虽然对他们这种浑水摸鱼的和尚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太过严厉的要求他们――寺庙里也是有等级的,还是需要这么一帮子做苦力的人。 但是如果他们坏了高堂寺的名声的话,肯定会被赶出来的呀! 榕树村的村民们只看到高僧变了脸色,心里不由得害怕,都以为问题肯定十分严重,连高僧都觉得棘手了,全体屏息以待,伸长了脖子看高僧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只见,白胡子老和尚举起手礼的木鱼,“吧唧”一声扔进了土坑里,然后对着土坑一阵狂念,其余和尚会意,也接着“哐当”“叮当”地把手里的法器都扔了进去,然后就地盘坐,似模似样地念起了《往生咒》。 念完了一轮后,老和尚做出虚弱的样子,由着另外几个年轻的和尚扶着他走到里正面前,叹了口说道:“我和我几个师弟把随身多年的法器镇在那里,算是把她给压下去了。今后,只要你们不动这块地,就不会有问题了。” “多谢大师!” 老和尚摆出一副“高人样”淡淡地说道:“好了,闲话不多说,咱们回去继续开坛祈福。耽搁久了可就不好了。” “好好好,大师,您这边请……” 道场继续。神佛圣都请到位了以后,由僧人们领头念着经文,带着村民们围着法坛转圈参拜。因为上午发生的事情,村民们更加的虔诚了,跟着后面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何桃等人从镇上回来以后,把何莲、何有梁送回了家后,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想的是参加完开坛仪式就回家,谁知道遇上何莲的事情生生耽搁了两个时辰,夫妻俩都记挂着孩子,谁也没有心思再去继续参加道场,直接回了大荒地。 幸好他们俩有念祖、念宗这对兄弟做帮手,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念祖已经做好了午饭,正和念宗一人牵着一个宝宝,教双胞胎走路。 孩子带孩子,四个孩子都乐呵呵的。 念宗对何桃显摆道:“婶婶你看,你看,我教会冬叶走路啦,冬叶,快走两步……” 冬叶抱着念宗的腿,抬头冲何桃咧嘴一笑,很听话地迈出了小短腿,围着念宗的小短腿走了一圈,然后自己就乐得“咯咯”地笑了起来。 “冬叶真棒!”,何桃伸手抱起冬叶。 “凉~~”,冬枝也要抱抱,还跨着小腿摇摇摆摆地走了两步,小手从念祖的腿上换到了何桃的腿上,巴着就要往上爬。 “冬枝也棒!”,何桃弯腰摸摸冬枝的脑袋。 “婶婶,我可以去祈福会玩吗?” 何桃扭头对上念宗亮闪闪的双眼,念祖也吗,满脸希冀地看着她。 念祖嘛,一向都是爱出去玩闹的,念宗却是第一次提要出去玩的要求。想想看,太叔公去世后私塾停课了,念宗这半年来已经习惯了每天跟一群小孩子玩乐、学习在一起,一下子又回到以前的状态,估计是不习惯的。 她点点头说道:“可以的,但是你们两个人不能分开,要一直在一起,能做到吗?” “嗯嗯!”,念祖和念宗点头。 “我会一直跟着哥哥的。” “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能做到就好,去玩吧!还有,记住不要去河边啊、水井边啊、池塘那些的地方!” “知道啦!” 兄弟俩见她同意了,屁颠颠地去厨房,端来饭菜摆好,然后就欢呼着就跑了出去。 傅石回到房间,把拉着何桃腿的冬枝放上了炕,又从何桃怀里抱过冬叶放在冬枝旁边,然后自脱了鞋翻身上炕。 念祖虽然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但是说道他的厨艺嘛,简直就跟是傅石的亲儿子一样,只会做白米饭。面对桌上的一大盆红豆饭,傅石吃得一脸淡定,何桃则草草吃了两口了放了筷子,一边逗孩子一边跟傅石闲话。 “石头,你以前不是说过嘛,高寡妇是你好兄弟张二狗的后娘,你应该见过她很多次吧?她到底长了张啥样的脸啊?是不是特别好看呐?” 何桃就想不明白了。傅石五、六岁的时候高寡妇就已经第二次嫁人,她那时候至少也有十五、六岁,如今都过了二十年了,高寡妇已经三十五、六了,还能这么所向披靡?! 何有栋那傻x就不说了,何有田可不是什么二愣子,一看就是满肚子主意的,居然也能被她给抓住了,而且,根据何桃自己的亲眼所见,还是何有田主动逼迫的。 何桃觉得高寡妇就算不是倾国倾城之貌,至少也得高出王琼花几个段数才行,总之肯定是个大美人,即使是年近四十也风韵犹存。 正要咽饭的傅石差点没被这句话给惊得噎住。 高寡妇好看?! 眼瞎了的才会这么说吧! 高寡妇怎么说也是算不到美人的范畴,淡眉细眼,颧骨略高,一副刻薄模样。 不止是不好看,还丑人多做怪! 脸上常年涂着厚厚的粉,擦着血淋淋的口脂,浑身弥漫着一股劣质脂粉的味道,隔得老远人就知道是她在附近了。 傅石第一次看到高寡妇也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他可是清楚地记得,年幼的自己差点没被她样子吓出毛病来! 再想起张二狗参军前说的那席话,傅石灌了一大口水顺了顺气,才对何桃说:“她长得丑,还是个死不要脸的!” “真的呀?”,何桃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傅石很肯定地说:“反正那时候是的,现在估计也没啥变化。” 何桃就弄不明白了,歪着脑袋说:“那你说何有栋和何有田是眼瞎了吗?就看上她了?” “我咋知道,我又不是他们。” “哎……” “你想这些做啥啊?又跟咱们没关系。” “就是觉得好奇嘛,而且,我总觉得这事情有哪不大对劲,但是又死活想不明白……” 第126章 秋冬(十七) “小妹,你再睡一会子,我去咱爹娘说一声!” 何有梁对何莲的屋子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屋里,小何莲缩在被窝里,还在怄气。她被二哥捉弄了,大姐、小哥却都让她忍着,虽然他们说的话好似挺有道理的,但是她就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再想起刚才他们回来的时候,何有田那副故作关切的样子,还说啥“小妹你放心,那个鬼不会再出现了,大师已经做法超度了”。 何莲想起他的笑脸就恶心得要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股碌爬起来,狠狠地拍了拍被子,翻身下了床,直奔向何有田的屋子。 “何有田!”,何莲踹开了虚掩的房门,叉着腰站在门口吼了一声。 正在看书的何有田抬起头,眉头一皱,责骂道:“你干啥?有没有规矩?不知道敲门?还直呼兄长的名讳?” 何莲被他高高在上的样子气了个倒仰――真是太不要脸了! 才害了她不到两个时辰呢,现在又摆出兄长的姿态板起脸来教训她?他何有田有啥立场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啥!”,何莲跺了跺脚说道:“你咋就那么坏啊?!” 何有田捧着手本的手一紧,抓得书页上出现了几道裂缝。 何莲知道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何莲跟前,瞪着她问道:“你知道我干了啥了?” 何有田凶态毕现,吓得何莲往后退了一步,旋即她又想“做错事的又不是我,我为啥要怕他”,挺着胸口又往前了一步,指着何有田说到:“你跟高寡妇那个、那啥,关我啥事?!为啥要骗我说见了鬼了?!” 何有田盯着何莲的脸,思量着,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咋了?你说不出话来了?”,何莲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知错羞愧,越发来劲,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他说:“你现在倒是说啊!之前骗我的时候不是还挺能说的嘛!你的心咋就那么黑啊?!” “谁跟你说的?”,何有田拍开何莲的手。 他不认为是何莲自己猜出来的。她明明是坚信自己见到鬼了的。到底是谁,用什么说服了她,让她完全改变了想法?而且她一直以为看到的是王琼花,为什么现在又信誓旦旦地说看到的是高寡妇? “啊?” “谁跟你说的,那是高寡妇?”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人,傅石、何桃、何有梁和傅磊,但是他们又怎么可能猜到高寡妇身上去呢?他们又会不会猜到别的事情。 何有田想着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些事情,果然是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他有大好的前程等在前方,现在却陷入这样的泥沼中不能自拔…… 这一切都是谁的错? 太叔公,都是那个顽固的老头,都是因为他! 何有田想起他重回榕树村的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他信心十足地回到榕树村,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回到家里。 他三月未归,私自出门的事情会暴露是肯定的,本以为以他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糊弄家里人和黄大户都是很简单的。 谁知道一回家便得知妻子因为被大周氏毒打后小产了!他一怒之下提出了要分家,单过,何有栋不依不饶地要他赡养大周氏。但是他怎么可能容得下害了他孩子的人?自然是不同意的,争论变成了争吵,争吵变成了斗殴。 最后,太叔公被何有梁请来了,将他和何有栋大骂了一顿,还扬言要把他们逐出宗门。 他可是有大好的前程,若是背着不孝的名声被逐出家门的话,他还怎么参加科举?他装作虚心受教,说自己是一时失去了理智,当着太叔公的面向何有栋赔不是,又在大周氏的床前磕头乞求原谅,并且发誓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以此为戒,孝顺长辈、善待家人! 要参加明年的童生试,需要本村四名村民和一位秀才的保举。下午他提着礼物拜见太叔公,再次忏悔自己的过错,并且提出让太叔公给他写保举文书。 那老头居然说:“言诅祖母是为不孝不悌,欺骗东家为不忠不义。因为你私自出行,你奶奶重病瘫痪在床......你这样的人怎堪为官?就是将来做了官也是贪官污吏、奸臣妄臣!我是不会为你写保举信的,不仅如此,我还会告知相熟的秀才、举人们!你以后好自为之!” 他不仅自己不写,还要断他别的路子,从根基上坏他的前程,而他还要躬身谢过他的教导! 他没有别的选择! 村里人都知道太叔公每天傍晚时分会沿着河道散步,走到西边的山坡下,然后再走回来。 他不后悔将他推下水,只恨自己太不小心,居然让容瓶那个贱人看见了! 那贱人以此为要挟,让他娶她做平妻,不然的话就将事情告诉里正,让他给太叔公抵命! 简直是做梦! 既然跟太叔公有缘,那就下去陪他吧! 他没想到的是,运气居然那么好,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容瓶的死是别有原因,甚至还找出来了一个绝好的缘由――容蓝的鬼魂作祟,还把太叔公的死也归结到同样的原因。 他提了好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正在他高兴的时候,为太叔公守灵的那个晚上,他收到了一张纸条。 “我知道了你干了什么”,一句话就让他从天堂跌落。 是谁?! 还有谁知道?! 他按照纸条上写的指示,来到太叔公出事的地方等待,谁知道等来的确实何富庭。 不过,何富庭并不知情,只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心烦,出来散步。 多可笑,太叔公生前最为尊崇的就是“孝悌”二字,可是他尸骨未寒,才死了不到半个月,分了家的儿孙们就推翻了他身前的决议,不顾宗族的脸面与长房争利。 那天他还是知道了,另外一个知情人是罗神婆。想来也是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想要要挟他。 他原本还烦恼要怎么样才能绝了这个后患,谁知道老天爷又帮了他一个大忙,居然在那个晚上让他遇上了垂死的罗神婆…… 他以为后患已绝的时候,居然又蹦出来一个高寡妇! “我要是出了啥事,你就等着吃官司吧!我可不是容瓶那个傻丫头,让你几句话就给骗了,还落得个人、财、性命一个没捞着。如果我出了事,我的人就会把你做的事情全部抖出来。你也知道我有许多相好的,你能知道是哪个捏着你的把柄?难道你还能全部找出去都给杀了?” 高寡妇! 何有田原本俊秀的脸瞬间变得扭曲,他居然被高寡妇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给拿捏住了! 何有田看向何莲,有一个高寡妇就够了,现在还多了个何莲! 不管她知道了多少,都不能再留她了! 不行,现在还不行,高寡妇早上是看到何莲的,要是何莲出了事高寡妇肯定知道是他下的手。他倒是不怕多一个把柄被高寡妇拿捏住,一条人命也是死,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没什么分别。 但是何莲是他的亲妹子,如果高寡妇认为他失去了理智、丧心病狂了,她要是怕了,不想要钱了只想要命了,怕得把事情都抖出来的话,就弄巧成拙了! 反正何莲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大概是以为他跟高寡妇有了首尾,只能算是隐患,还不至于拿捏到他的痛处。 再说了,死并不是唯一的办法。 何有田盯着何莲,心想着要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何莲解决了。 “小妹,这事情是哥哥不对,早上我确实是跟高寡妇在一起。我是你怕误会我,看到我跟她在一起就以为我跟她有啥见不得人的。所以一时没有考虑周全,信口胡说的,但是我并不是要存心吓唬你的。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何莲被何有田看着,她想起早上何有田的态度也是如现在这般,她总觉得头皮发麻,十分的诡异。 “何有田那个人太邪门了!” “谁知道他出门一趟,身上是不是沾了啥脏东西啊!” 她想起上午何桃和何有梁开玩笑说的话,看着何有田变化莫测的眼神,诡异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往后退了一步,也忘了自己说过要讨公道的事情了,结结巴巴地说了“你早、早这样说不、就得了!” 说完转身就跑回到自己屋里,爬上床盖上被子,咬着被角喃喃自语:“他咋比女鬼还要吓人呐……” 何莲来闹了一场后,何有田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起了波澜,看着桌上的书怎么也看不进去。他站了起来,呆呆地立了一会儿,然后来到了大周氏的屋子。 有何富国、何富家两个大孝子在,大周氏她被照料得很好,她躺在床上,浑浊的眼睛看着帐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有响动,眼珠子一转,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何有田。 “啊啊啊……”,大周氏发出一阵急切的声音。 这是自从何有田为了王琼花大闹一场后,第一次进她的屋。 何有田站起来给大周氏捏了捏被角,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大周氏的眼睛说道:“奶奶,我有好多事憋在心里,太难受了,我想找个人说说。太叔公死了。大家都以为他是落水死的,其实是我把他推下去……” 大周氏的眼睛猛地睁大,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啊啊”声。 何有田视若无睹,继续用平淡嗓音将他做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说完以后,他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大周氏说道:“奶奶,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第127章 秋冬(十八)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何有田问大周氏。 大周氏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你这么经不住事,听到我失踪的消息就病了,如果不是你害得琼花流产,我就不会跟你吵闹,不会跟何有栋吵,太叔公也不会觉得我不孝顺。他看到的我的腿好了以后,肯定会高高兴兴地为我作保,说不定还会从族里出银子资助我。我又何至于去杀人?!”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不仅如此,我还会给你请大夫,给你治病,让好好的活着。你知道为啥吗?因为,要是你死了的话,我要守孝一年,不是白白错过了明年下场的机会吗?” 大周氏咬紧了牙关,虽然脸上做不出表情,但是从她急促的呼吸,还有圆瞪的双眼便能看出来,她现在是恨极了,恨不得吃了何有田! “以我的才学,我肯定会一路顺利,只要参加了考试,秀才根本不是问题!奶奶,你以后就有个做秀才老爷的孙子了,你高不高兴?” “啊啊啊……”,大周氏瞪着眼睛叫唤。 何有田突然笑了起来,似乎笑得不能自已。 笑一会儿后,他站直了身子,自言自语道:“何止是秀才,我以后会是举人,甚至是进士。陈焕生,你给我洗干净脖子……” “有田,你在家吗?” 门外传来一声唤,何有田表情一变,收起了扭曲的笑容又变回了往常那副沉稳有加的样子,他理了理衣冠踏出房门。 “在,有志,是你吗?” 一身孝服的何有志站在远门外,看到何有田出来冲他笑了笑道:“我在道场那边没见到你,就知道你肯定是在家里用功。果然是猜对了。” “所谓做法事祈福不过是为了心安而已。我问心无愧,想着与其有那个时间做形式,还不如回来照顾奶奶,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家里也怪可怜的。” 对于何有田他们这一支的事情何有田很清楚。(.好看的小说)早在他无故失踪后,太叔公就因为这个发了一通火。当日来劝架回家后,更是责骂了何有田一顿不孝。何有志见他态度诚恳已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十分欣慰地说:“你这才是真正的孝顺!你能这样想,高祖知道肯定会十分欢喜的。” 何有田做出黯然失魂的样子说道:“哎……,往日是我太过激进。他老人家去之前还让他为了我这个不肖子孙操心,我真是,我……” 何有志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用责怪自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太叔公的每一句话都是金玉良言,只叹从此后再也不能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了……” “是啊,我原本还想着高祖高寿,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孝顺他老人家,谁知道,哎……”,何有志说着抹了把眼泪,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边说道:“对了,我这两天要给高祖的一位好友刘先生投文,请他为我作保……” 何有田抬头看着何有志,何有志之前是说过要给太叔公守孝三年的。 何有志苦笑着说:“我爹这几天也一直在劝我。高祖生前最挂念的就是这件事……总之,我已经决定了参加明年的童生试,有田你也一起吧!刘先生是高祖的忘年至交,看在高祖的面上,他不会推辞的。” 何有田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可是,奶奶病重,我,我想在她老人家床前尽孝……” “你自己也说了,真正的孝顺不应该流于形式、表面,如果考取了功名,叔祖母的身说不定就好了呢?” “……那好吧。” “念宗,你咋了?” 念祖和念宗出去玩了一趟,回来的以后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一直撅着嘴巴。 何桃问他:“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念宗摇摇头不说话。 “咋回事啊?”,何桃问念祖。 “刚才回来的路上,遇到有志叔了。有志叔说他明年要参加考试,春天开始私塾不开了。念宗是因为不能上学不开心呢!” 何桃觉得念宗这孩子真是太好学了,抱住念宗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念宗真是好孩子。等你小先生考中了,就又可以上学了。” “先生说过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年上学的话,我会退步很多、很多的……”,念宗依然不能释怀。 何桃被雷到了――还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丫三字经都还没算学完呢,能退到哪儿去啊? 何桃自己前世上了十几年学,从来没有因为不能去上学而伤心过。她想想自己六岁的时候,应该是学前班,发烧了一天没去上课,从那以后她就一直盼着自己再生病,生病就不用上学了,多好啊! 念宗也太乖了吧,乖得让她这个成年人十分汗颜! 再一想,前世与大齐的教育制度天差地别,她上辈子六岁时学的全是唱儿歌、认字母之类的,但是六岁的念宗的字已经写得似模似样,背起课文也是流畅、通顺,还能回来给她和傅石上课! 她觉得自己应该改变下观念了,不应该把念宗上私塾与她上幼儿园等同来看,也不能把好学的念宗与她这个懒惰的人相提并论。 四肢舒展躺在炕上被双胞胎当做大山攀爬的傅石突然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正好,明年不上私塾的,我就跟我学武!” 傅石可是把念宗当做准女婿看待的,细胳膊细腿的,以后咋保护我的宝贝闺女啊! 念祖听了点头道:“是呀,明年咱们就可以学拳法了!” 在何桃怀里的念宗一听整个人都僵硬了。 双胞胎如今已经有自我行动能力,能爬,而且爬的速度还很快,不仅如此,他们还能扶着东西走两步,何桃白天做活的时候,自然不能将他们带在身边看管,就怕一不留神他们就抓了针、剪刀之类的伤了自己。 因此,今年冬天,双胞胎由傅石全权负责。 双胞胎有自己的世界,大部分时间都是玩自己的小玩具玩得不亦乐乎,只有渴了、尿了才需要傅石,傅石颇觉英雄无用武之地。 看着在旁边同样无所事事的念祖、念宗,他就起了操练他们的心思。 扎马步、劈叉、负重、练拳法分解动作……,从早到晚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念祖是把傅石当做自己的学习目标(因为何桃曾经的忽悠),学得很认真。 小念宗就不行了,他年纪又小,兴趣点也不在武学上。偏偏傅石又视他为准女婿,是重点照顾对象,念祖还可以借着打猪草、喂牲口的机会偷偷懒――当然念祖是没有这么做的,念宗是一天到晚都在傅石面前的。 因为个性乖巧,他虽然不喜欢也是努力完成训练任务,但是他又是个爱哭包,一边练习一边哭,他越哭傅石就越觉得他没用,不像男子汉,给他的训练任务就越重。这个恶性循环下来,念宗每天都是肿着双眼上床睡觉的。 他之所以那么想去学堂,除了本身热爱学习以外,就是为了逃避体能训练,现在学堂去不了,明年还要训练一整年,念宗“哇哇”地哭了起来。 “我、我想上学……” 对于念宗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的何桃嘴角一抽――求知若渴啊!佩服佩服! 傅石面无表情地――娘娘腔,就会哭! “好了,念宗,别哭了,走,婶婶带你去找你小先生去。” “找小先生做啥啊?”,念宗扁着嘴抽抽搭搭地问。 “问问他有没有啥意见啊!” 都过了午饭时间这么久了,作坊的女工们一个也没来,估计都是被早上的事情吓着了,原本只想去参加开坛仪式的现在也要跟着拜佛一整天了,何桃下午闲着也没事,干脆带念宗开“家长会”去。 何桃带着念宗刚到村里,就遇上从何家往家去的何有志。 “有志,你等等我有点事要问你。”,何桃拉着念宗追上了何有志:“念宗说你跟他说私塾明年不开了?” 何有志点点头。 童生试分三个阶段。二月的县试连考五场,四月的府试连考三场,通过县试和府试就是秀才,然后才有资格参加学政或学道主持的院试,考过了才有资格参加三年一次的科举。 参加考试并不是进场、答题,完了就回来等待结果。因为考官的偏向、偏好不同,考生在作答时需要作出相应调整,以免犯了忌讳还不自知,虽有才学却名落孙山。 太叔公虽然到死也只是个秀才,但是,他对科举应试却做足了研究,早就跟他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告诫过何有志,万事都要上心,不能小瞧任何一个变数。 何有志既然决定参加考试,自然是要做到最佳,过完大年就要提前出发去县城待考,县试过了等结果,如果过了就直接去府城做准备。如果府试也过了,那就要等到年末才能回乡。 他实在是分不出精力来经营私塾,只能暂停一年。 再说了,他没有功名在身,也难以让家长信服。与其白身面对猜疑,还不如全力以赴,取得了功名后再名正言顺地教导学生。 “明年要下场,事情太多,只能停一年。” “哦。念宗他听说明年不能上学,回去哭得可伤心了!” 何有田脸上露出十分赞赏的神色,摸摸念宗的脑袋说道:“高祖生前说过,念宗的聪慧异常,资质优异,是难得的好苗子。更为难得的是,他年纪虽小,却十分自律。” “真的假的?!”,何桃震惊了。 她送念宗去学堂只是为了让他作为一个中转储存器,学好了回去教她而已,没想到因此发掘除了一个准学霸,她能不震惊吗? 第128章 秋冬(十九) 何有志肯定地点点头:“这些年来,我一直跟着高祖身边打理私塾,念宗是唯一一个得到这个评价的。(.好看的小说)甚至我跟有田都比不上他。当初高祖评价我也只是说了资质上佳而已。” 何桃看念宗的眼神变了。 何有志又举了个例子。 “念宗每次的交上来的作业,我看得出来都是他当时能达到的最佳水平。比如之前,我规定了,他们这一批入学的学生每天都要交十篇大字。其他孩子,包括我小时候也一样,都是写完就是了。但是念宗每个字都写得很认真,有时候还会交两份,问我哪一种笔法最佳。每次我给他指出来的地方,只要说过一次,他就再不会犯过同样的错误。” 何桃连忙说:“这个确实是的,他每天回去都在很认真的练字。好多次我都要强迫他停笔,你也知道,晚上光线不好,我怕他伤了眼睛。” “他记忆力很好,每天教的文章,只要读三遍他就能背下来。虽然现在只是教的《三字经》而且,一天就讲几句话,但是那些字并不常用,三遍就背下来也算很难得。你可能不知道,高祖去世前几天还提到过,明年想让他跟大一点的孩子一起上课,因为他的学习进度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同龄的孩子,跟一般的孩子一样教反而耽搁了他。” 跳级?!何桃转身看着眼睛通红的念宗,这孩子的脑门上就写着“神童”两个大字。 念宗见核桃盯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的,不由得出生问道:“婶婶,咋了?” 何桃是在想,念宗的资质这么好,明年白白空一年实在是可惜了,但是又担心她太积极反而伤了孩子的本心,错误地引导了孩子。 这样的例子遍地都是,最出名的不就是伤仲永嘛! “没啥,我只是觉得念宗真是太棒了!”, 何桃经常这样夸奖双胞胎,念宗“嘿嘿”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蛋。 “念宗,你去那边玩一会好不好,婶婶跟你小先生有悄悄话要说。” “哦!” 念宗听话地走开了。 何桃看了在一旁玩泥巴玩得专注的念宗,叹了口气说:“说实话,以前我没注意过这个,可以说今天我才第一次知道念宗很聪明。不怕你笑话,听了你说他资质好,我也就刚才高兴了一下子,现在反而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何桃的反应在何有志的预期之外,一般家长听到孩子聪明都是乐得啥都不知道了,哪儿有这样的啊? “你在担心啥?” “他太聪明,我怕耽搁了他,想给他更好的学习条件,又怕这样子给他太大压力,反而适得其反。不知道该咋办。” 何有志毫不在意地说:“科举这条路本来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除了天资以外,毅力也很重要。如果他因为你给的一点压力就不知道该咋办的话,只能说明他本来就不适合走这条。还不如早早地放弃,学另外一门谋生手段。” “……”,何桃黑线了,尼玛,果然是应试教育啊! “其实你也不用管太多,以前你不知道的时候他也做得很好啊!” “……”,何桃再添几条黑线,这事赤.裸裸地指责她这个监护人不合格啊!虽然她确实是不合格,孩子都养了一年了才知道他是个多么聪明、上进的,但是被人这样子当面指出来实在是好丢脸呐!何桃暗自在心里说了句“引以为戒,以后别冬枝、冬叶身上也犯这样的错误”。 “对了,明年私塾不开,空一年实在是可惜了,你有没有啥建议?不如你给他几本书让他在家里自学啥的啊!” 何桃想得好,只要有课本、有参考书,孩子又够聪明,在哪儿不能学习啊!完全忘记了这时候根本没有参考书,讲解全靠先生自己的理解。 这下子轮到何有志黑线了。《三字经》都还没学完呢,自学个毛啊! 何桃见他神色不对,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只好满脸地疑惑地看着他。 何有志见她这样子,突然觉得念宗跟着她肯定是废定了! “他现在年纪小,堪堪入门,自学那是不可能的。镇上有好几家私塾,你明年送他去那里上课好了!” 因为太叔公常年薄利多销,这附近根本没有别的私塾,最近的就是镇上的了。 “镇上?牛车过去最快也要半个时辰呢!” “我觉得这样子是最好的,你自己也说了空一年实在是可惜了。镇上私塾的先生们跟高祖都是老交情了,你要是觉得行的话,我可以给念宗写一封推荐信。”,何有志很认真地说:“让他们特别关照念宗。” 何桃苦恼地抓抓脸蛋说道:“我回去想想,过两天再来找你行不?” “行,反正我也不会出门的。” 念宗要上学,交通是个大问题。 何桃回去把这事跟傅石说了。 傅石很痛快地说:“读书是好事啊!不就是半个时辰嘛,以后我去送他。哦,对了,也不用驾牛车的啊,咱们家有马,快多了,也就是一刻多钟的事情。” 看来这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嘛!值得培养,说不准宝贝闺女里面的一个以后就是状元夫人了呢! 他这么一说,何桃也觉得交通不是个问题了。 “嗯,是呀,我咋就把马给忘了啊!” 大荒地的唯一的一匹马是傅石去边城的时候购置的,骑回来以后就一直养在大后院,除了念祖因为每天要喂它还挂记着以外,所有人都它它抛到脑后了,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傅石突然来了兴致,翻身爬起来说道:“媳妇,走,我带你骑马去!” “哎?!”,大冷天骑马去,找虐啊? 何桃很不愿意,但是看到傅石兴致勃勃的样子,想想这也是傅石难得玩一会“情调”,你牵着马我挑着担……哎,不对,是你牵着马我坐着马,想想也算是挺浪漫的,犹豫了一下下就同意了。 “念祖、念宗,你们进来看着妹妹们。” 人来疯的夫妻俩把双胞胎交给了念祖兄弟俩,拉着手骑马玩儿去了。 祈福会的第二天,无故旷工一天的女工们按时来上班了,而且还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小帮手――何莲,而且她还是所有人里面来得最早的。 何桃他们还在吃早饭的时候,何有梁陪着何莲来到了大荒地。 何桃看到何莲自然是很吃了一惊,问了以后才知道何莲是用“看到二哥怕,我不敢在家里待”的理由,何富国虽然不乐意,还是让她来大荒地了。 “你这个理由倒是找得好。”,何桃竖起大拇指。居然想到用何有田的损招来谋取利益,聪明的小家伙! 何莲却哭丧着脸说:“我还真不是为了到这里来才找的理由,我是真的怕看到何有田。就像你们说的,他真是太邪门了。” “出啥事了?” “昨天回家后就问他了,问他为啥要吓我。我一开始说破的时候,他脸色也别难看,后来不知咋的,好像又觉得没啥似的。跟我说是高寡妇缠着他,他不想让人知道,还让我帮他保守秘密。”,何莲心有余悸地说道:“反正说话的那个样子神神叨叨的,样子特别奇怪。最恐怖的是,我上厕所经过东屋的时候,听到他在奶奶屋里一个人一直在说话,虽然我没听清楚他说啥,反正他是一会子笑一会子又哭的,就跟中邪了一样……” 何有梁别别嘴道:“小妹现在连跟他坐一起吃饭都别扭了,大姐你是没见着,小妹一看到他就像老鼠遇到猫似的。爹、娘见她实在是害怕,所以就同意她白天过来你们这里了。” 何桃翻了个白眼,用手戳何莲的脑门:“你之前不是挺牛气的嘛,一定要找他算账的。这会子又没胆了啊!” 何莲很焦急地说:“他真的很吓人的啊,胆小就胆小呗,反正我就是不愿意跟他一起。” 何有梁道:“没事,过了年他就要去考童生试了,到时候几个月见不到,慢慢就好了……” “他也要参加明年的童生试?家里还有钱给他去考试啊?” 何家家底本来就薄,大周氏又瘫痪了,何志高最近也是病怏怏的,俗话说得好,缺什么都成就是不能缺钱,有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有病,何家是两样都占到了,居然还能拿银子出来让何有田去考试? “是呀,昨天吃晚饭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说是到时候跟有志哥一起去考试。不过,他考童生试家里倒是不用出银子的,开销都由族里出,而且到时候有礼哥还要跟着他们去,帮他们打理生活琐事。” 何桃恍然大悟,原来是公费出差啊!看来宗族还是有比较现实的好用处的。 “不过,他自己应该也是有一笔银子的。他拿了十两银子出来,说是贵人赏的,他全拿出来了。给了娘,要娘给好好给奶奶补身子。” 身残志坚,诡计多端,出门遇贵人给他治腿,还给他银子花,他还娶了个漂亮老婆,勾搭了风流寡妇,接下来他是不是又该一朝高中进入官场了啊! 何桃都想骂娘了,她是穿越到起点男主文做配角的吧? 何有田才是妥妥的主角啊! 这绝壁不对劲儿啊! “不对,不对,”,何桃摇头,压着嘴唇嘀咕:“肯定有哪不对劲……” 何有梁无所谓地耸耸肩膀道:“我也知道有啥地方不对劲,但是,只要他不祸害家里,不老问家里要银子,我才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呢!” 第129章 秋冬(二十) 过了早饭点,女工们陆陆续续的来了。 每个人看到何莲都扑上去问她见鬼的事情,何莲只好把当时的经历――她不知道何有田是耍她之前的经历,讲了十几遍,满足了所有人的好奇心,最后大家才坐下来做正事。 因为何桃没有参加之后的法事,唐文妹、宋翠华、许七娘三个又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讲了。 高堂寺的大师们不止是镇压了容蓝的鬼魂后,还专门分别给容瓶、喜婆子做了法事,念了一下午的《往生咒》,后来隔壁罗营的里正把罗神婆的牌位也请了过来,又给她也做了场法事超度。 因为昨晚上风平浪静――群众真是太好欺骗了,大家都相信法事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参加的热情越发高涨。女工们都向何桃请假,说是后面这六天的法会每天他们都要参加,当然不是一整天,只是早、中、晚三次的朝拜。 何桃还能怎么办?难道挡着别人求生的路啊!她只能同意了。 因为这个原因,每天大家来得晚,回得早,中间还要定时全体失踪一个时辰,生产的进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七天道场结束后,已经是冬月十四,小作坊全力开工。不仅是他们,榕树村全体村民都开始加班、赶工的状态,当然大部分的人都不是做玩偶,而是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 装香肠、熏腊肉、做年糕、包粽子、准备糯米粉……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需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 所有人里最忙的就是林屠夫。 往些年,一进入冬月就有人家杀过年猪,今年出了这场祸事,大家都没了那个心思,接着又是三天斋戒、七天道场,十天时间都是不能杀生、碰荤腥的。道场做完后,一片风平浪静了,林屠夫就开始不停地赶场,有的时候连杀猪酒都没空吃,拎着猪下水就去下一家开工了。 去年大荒地没有杀过年猪,也没有熏腊肉、香肠,一个冬天都吃的都是从别家买来的鲜肉。今年,傅石特意留了两头壮实的大肥猪做过年猪,又跟吴氏、唐文妹等人说好了,让他们帮忙灌香肠、熏腊肉,信心满满地要张罗着过个正宗的新年,谁知道因为这个惹了个大麻烦。[.超多好看小说] 冬月二十八这天,林屠夫带着全套家伙到了大荒地。傅磊和何有梁也来得了讯来帮忙,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猪绑了,拴在了石台上。 林屠夫站在水咕噜的灶台前,专心致志地将杀猪刀磨了又磨。磨得蹭蹭亮后,在壮猪的哀鸣声中,他站起来,先是点香焚纸乞求神灵宽恕自己的罪孽――这是今年新加入的程序,然后拔刀、插入、抽出,一气呵成,第一头猪搞定。 正当他要对第二头下手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咋除了“嗷嗷嗷”的猪叫声外,他还听到了小孩的哭声啊? 回头一看,主家傅石怀里抱着他的一对双胞胎闺女站在后面,俩小家伙哭得震天响。 妈的,脑子有毛病啊?!你把这么小的孩子带来看杀猪?! 双胞胎拼命地往外扑腾,傅石手忙脚乱地,抱也抱不住。 “小弟、磊哥儿,快,快,来帮我,接住……” 正分别按着壮猪脑袋、后腿的何有梁和傅磊赶紧松开了猪,去拯救随时都可能摔地上的侄女们。他们一直在旁边帮忙,身上沾满了猪血,将孩子报到怀里后,孩子身上也被猪血给涂上了。 “姐夫,你咋把他们给带这来了啊?!吓着了咋办啊!” “这已经吓哭了!堂哥,你咋就这么不靠谱啊?!” 傅石看着闺女们哭得不能自已,满心满眼的都是自责与懊悔。他只是想着孩子们都喜欢在杀过年猪的时候凑热闹,专门带闺女们来看的。而且,傅石一直觉得双胞胎胆子很大,根本没想过他们会害怕,哪会料到想到俩闺女的反应这么大,哭得小脸都憋红了。 被兄弟们一骂,他又羞又急,脸涨得通红,都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 “赶紧去收拾一下啊!”,林屠夫催促道:“还说啥啊,赶紧去给孩子换身衣服,你没见他们身上都是猪血啊!快去啊,去了赶紧回来,还有一头猪没杀呢,我这忙完了还要去对面容家的!” “哦,这就去……” 傅石这才拥着抱着双胞胎的何有梁和傅磊去了前院。 在游乐屋赶制玩偶的何桃虽然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声,她也没当回事,哪天不哭上几场啊!傅石也只是一开始被吓着了,也没太当回事。 双胞胎哭累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又哭闹着醒过来,然后又一直一直哭闹不止,怎么哄也没用,哭到嗓子都哑了,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多声音,脸蛋又通红,傅石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傅石,你个蠢货!他们才多大点啊?你让他们去看杀生?你咋不直接杀两个人给他们看呐?!”,何桃听他说了事情的起因后,恨不得扇他几巴掌,踹了他一脚说:“你还傻愣着干嘛啊,赶紧赶车去,孩子们肯定是给吓坏了,咱去看大夫!” 大夫给双胞胎看了以后,说孩子只是受了惊吓,身子是没问题的,但是因为孩子还小,不敢开安神药给他们吃,只是让何桃和傅石用心哄着,过了就好了。 他们只好又把孩子抱回了家里,别的事统统靠边去,两个人一个抱着一个,嘴里说着“乖宝宝,不要哭了,不怕不怕,爹/娘在在这儿”在东屋里晃悠。 间或两人转圈地时候碰上了,何桃就会狠狠地瞪傅石一眼,傅石满脸心虚,连看都不敢看她。 傅石心里也苦,他二十四了才得了这么点骨血,要是真因为这个孩子出了点啥问题的话,他哪还有脸活下去啊! “桃丫头,石小子,你们别在家里浪费时间了,赶紧去高堂寺去!” 容老太听林屠夫无意中说起这个事,赶紧到了傅家,一进门就催他们去寺庙求神。 “孩子们还小,魂轻,受不得惊吓。再说了,你们家闺女是属猪的吧?说不定就犯了冲了!赶紧去求菩萨保佑啊!” 何桃想起榕树村的“灵异案件”,心里一个激灵,不会真是犯冲了吧? 傅石听了这话都要后悔死了,暗骂自己该死。 “我马上赶车去!” “干屁车啊!骑马啊,骑马快!” “哎,骑马,我这就去牵马!” “快去啊!” 何桃急得都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用背带把冬枝捆在前方,傅石回来以后又把冬叶捆在了他胸前,然后用厚毯子给孩子们裹了一层,俩人这才上了马,挥鞭策马狂奔。 颠簸了三个时辰后终于到了高堂寺的山门前。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山下一个人也没有,下马以后傅石都顾不上拴马,直接让何桃把冬枝绑在他背后,然后就一趟地往山上冲。 寺庙自然是已经关门了,傅石站在门前猛拍大门。 一个小和尚把门开了个缝,小声说道:“施主,山门已经关了,有事明天再来吧!” “等不及了,我的俩闺女,大师,你看看他们……” 傅石话说到一半时,发现眼前的这个和尚十分眼熟,这不正是那天去村里做道场的和尚之一嘛! “大师,我是榕树村的人,你们前几天还去做了七天道场的!” 傅石一说榕树村,小和尚的脸色就变了。榕树村真是个够邪门的地方! 他想起那座空坟,原本的推托之词也给咽回了肚子里。要是榕树村再出点啥问题,到时候怪到他们头上的话,他们那天去的人就全完了! 不管这人是有啥问题,必须得给好好解决了,不然高堂寺的名声就毁在他们手里了。 “哎……你进来吧!你先在这等着,我给你通报主持去!” “好,多谢大师,多谢大师……”,傅石跟进进了门。 “等等,等等,等等我……” 这时候何桃也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她路上摔了几跤,差点没滚下山去,现在是一副狼狈,衣服也磨破了,脸也擦了几道血痕。 小和尚将门推开,让何桃也进了进来。 “媳妇,你没事吧?”,傅石赶紧扶住她。 何桃撑着他的手臂喘了一会儿才站直了。 “没事,怎么说的?冬枝、冬叶,没什么问题吧?” “刚才的小师傅说是要去请主持大师来……” “媳妇,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才害得闺女们……”,傅石说着扇了自己一个巴掌。丧门星,难道我真是的是丧门星吗?克死了哥哥姐姐们,又克死了爹娘,现在又要害到自己的亲闺女了吗?! “现在不是说谁是谁非的时候。”,何桃拉住他的手,忍了许久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石头,我好害怕,万一……” 去通报的小和尚匆匆跑了过来说道:“施主,施主,你们赶紧跟我来,主持要见你们。” 这时候正是寺庙里做晚课的时候,前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和尚们都在大雄宝殿念经,随着离大雄宝殿越来越近,诵经声也越来越清晰,很神奇的,双胞胎哭闹的声音也随着他们接近逐渐弱了下来。 发现到这一点的何桃不由得信心大增,紧紧攥住了傅石的手:“石头,宝宝们不哭了。” 何桃在心底忏悔:神啊,佛啊,各路神仙啊,原谅我以前的轻慢,我不该怀疑你们的存在! 何桃和傅石的进入并没有影响到晚课的进行,僧人们闭着眼睛,对他们的打搅熟视无睹,一心一意地诵念着经文。 最前面的主持大师和尚示意他们将双胞胎放在佛前的莲花蒲团上:“把他们抱到这里来。” 双胞胎已经不哭闹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一样,看到跪在自己不远处的何桃和傅石后,他们伸小胖手挥舞了几下,然后自己爬了起来坐着,仰着脑袋长着小嘴巴看着金光闪闪的大佛。 第130章 秋冬(二十一) “妹妹们要当尼姑吗?”,念宗歪着脑袋问。 何桃满脸黑线――尼姑你妹啊,啊,不对,冬枝和冬叶不就是他妹妹嘛! 何莲也追着问:“是呀,大姐,冬枝、冬叶现在都是小光头了,他们已经出家了吗?” 何桃摸了摸冬枝的小光头,又瞅瞅冬叶的,这特么都是命啊! 那晚上他们带着双胞胎去高堂寺祈福,孩子当场就没问题了,但是那个慈眉善目的主持大师居然说根据冬枝、冬叶的生辰八字来看他们俩都是童子命! 童子命人,就是仙童、仙女的转世。 通常都生于富贵之家――至少是衣食无忧、不愁吃穿。男的俊女的俏、十分讨喜,说到这个何桃就想起何有梁不止一次地说过“冬枝冬叶真好看,就像年画娃娃一样”。 但是,大部分的会体弱多病――因为灵感强,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而且,因为是仙童转世,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召回天庭,因此寿命通常不长,活着的童子也都是有大难不死、死里逃生、九死一生的经历。 最通用的一点是,姻缘不顺,大部分是出家为僧或为尼。 何桃和傅石一听到“随时可能被召回天庭”时差点就没当场吓死,在他们认真考虑到时候是不是随着闺女们一起去那边一家团聚,心都碎成了渣渣的时候,那慈眉善目的主持大师又说了,这个命数也是可以化解滴! 傅石豪爽地舍了一千两银子的香火钱后,冬枝、冬叶拜入了清凉庵主持静心师太门下为其俗家子弟,并且由静心师太亲手为他们剃度――剃了胎毛,赐下法号,还亲手给她们一人带上了一个观音感应灵玉,家里的堂屋里多了两尊静心师太亲手雕刻的童子像。 灵玉是用来趋吉避凶的,而那两尊童子像则是冬枝、冬叶的替身。先在家里接受供养,等冬枝、冬叶满十二周岁时送回寺庙代替他们了断尘缘。 双胞胎现在有了三组名字,大名:傅元瑾、傅元瑜,小名:冬枝、冬叶,法号:慈心、慈恩。[.超多好看小说] 冷静下来的何桃觉得自己又被消费了,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也就一千两银子而已,哪儿比得上宝贝闺女们重要,为了她们就是把家里的没一文钱都花光也是心甘情愿、甘之若饴的。 从清凉庵回来以后,她连布偶也没心思做了,只想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冬枝、冬叶,小作坊干脆就全权委托给了唐文妹。 “咱们家的太叔公的爹就是童子命!”,傅磊插话说道。 他指的太叔公是傅家的傅成业。傅成业的爹――傅小双也是生下来就多病多灾的,为了保命,在他五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高堂寺寄养出家,直到二十岁过了劫才还俗,前后娶了三个媳妇才在不惑之年得了一根独苗苗。 “不过,太叔公的爹虽然一直身子骨不好,但是他却是咱们老祖宗里面最长寿的一个,活了八十四岁!” “你咋知道这么清楚?”,何桃好奇地问。这都是上面好几代的事情了吧? 傅磊不好意思地说:“我爹最近一直在弄族谱……” 傅泉对建宗祠的狂热让所有人都汗颜,现在傅氏一族的人最怕见到的就是他了,一遇上了就肯定要游说一番的,就是效果不怎么样,目前为止游说到的就只有他的大儿子傅雷,连向来以他为尊的吴氏都不怎么赞成他的想法。 “送柴啦!老乡,我送柴来啦!快来接柴咯!” 一个高亢的男音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送财?难道是送财童子?”,何莲张大眼睛。 何桃翻了个白眼:“哪来那么多童子啊!就是卖柴火的!” 何有梁却一下子站了起来:“这声音好耳熟啊!” “你认识?”,所有人都看向何有梁。 “应该是认识的,”,何有梁摸摸脑袋说道:“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呗!” 何有梁点点头往外面走去,过了一会儿领进来一个十四、五的少年人。 少年人一进屋,何桃也“哦~~”了一声,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 星眉朗目、唇红齿白,嗯,现在冻得有点过了,唇不怎么红,但是就算双唇乌紫也难掩天生丽质,长这么好看穿一身破旧的棉衣棉裤实在是可惜了!要是稍微打扮一下的话……哎,这衣服怎么这么眼熟呢? 何桃盯着少年身上的棉衣,这像是她的手艺啊! “大姐,他是李有嗣,之前我上山‘打猎’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他下山来卖柴火。”,何有梁说道“打猎”两个字的时候心虚地看向一边。 李有嗣一听到那声“大姐”,很是激动地看向何桃,一双星目扑闪扑闪的,萌得何桃差点就化身为怪阿姨了。 何桃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头说道:“坐吧!你可真够聪明的,卖柴火还知道说送财。” “谢谢大姐夸奖!”,李有嗣的笑得灿烂无比。 何桃有种错觉,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不是弟弟的朋友,而是得到她鼓励的亲生儿子,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有嗣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是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一样的。 何桃干咳了一声问道:“你是专门给我们家送柴的吗?” 李有嗣有些不好意思到说道:“是的,姐姐,我听有梁说过,你们家冬天用柴火用得多,所以、所以我就给你送来了。你家里真的就想有梁说的一样,真暖和,都不像是冬天了……” “你送了多少?一担子多少钱呐?” “不要钱!” “啊?!” “我的意思是,不用给钱。” “?” “我是说,你给我的别的东西,吃的,衣服,都可以,不要钱。” “哦~”,何桃点点头又问道:“你为啥不要钱呐?我家里不见得一定有你想要的吃的,至于穿的,我问你件事,你别介意啊……” “不会,大姐你说。” “我看你身上穿的衣服挺眼熟的,像是我做的……” 何有梁插话说:“大姐,就是你前年做的啊,我现在穿小了点就送给有嗣了。” 李有嗣点点头,冲何桃一笑。 何桃又被电了一下,她总是对美好的事物没有抵抗力。 李有嗣只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离开了,何桃给了他一袋大米换取了他挑来的两大捆柴,还跟他说了句“要是有空的话,每天都送吧”,李有嗣高高兴兴地走了。 傅磊这才问何有梁:“你这朋友怎么怪怪的啊?” “他其实挺可怜的,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何有梁问在场的人。 “不就是李有嗣嘛!”,傅磊没好气地说:“你刚才介绍过的。” “他是罗老四的养子!” 何桃听了差点没蹦起来:“把弟弟扔到井里的那个?!” 所有人都瞪向何有梁――咋就招了这么个危险人物啊?! “事情不是那样子的……”,何有梁急急地为好友辩解。 他那次进山躲祸,扭伤了脚,是李有嗣帮助了他,还把他带回了他住的地方――青山人建造的小木屋里休养。 在一起住了几天以后,李有嗣才把发生他身上的事情说了。 他是李老四的养子,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李有嗣,李老四有嗣子的意思。 他五岁的时候就被李老四捡回去,成了李家的嗣子。李老四两口子一开始是待他很不错的,直到他十二岁的那年,李老四夫妻俩有了亲生儿子。 原本这也没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想过要跟弟弟争什么,当然,也没想过要离开。 谁知道有天他去放牛回来时听到李老四在跟他媳妇商量要把他卖了,而且还是卖去做娈童,说是可以卖很多银子! 李有嗣很伤心,但是他又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就去找了他的好伙伴里正家的儿子李明告别,到了那儿他才知道娈童是什么意思。 原本他以为就算被卖掉也就是换个地方生活而已,只有有钱人家才买得起奴才,总归不会比以前做乞丐还差吧,谁知道李老四居然那么狠心,想让他换个方式、换个性别活! 李有嗣很气愤,回去质问李老四,李老四一开始是否认,被逼急了才认了是要卖他,但是坚决不承认是要卖他去做娈童,直到李有嗣让他用他亲儿子的命发誓,他这才口不择言地说:“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还不能卖你啊?!娈童又咋啦,老子让你去你就得去!” 李老四说完就要用绳子绑他,正好李老四媳妇抱着孩子出来了。打不过李老四的李有嗣只能把目标转移到了养母的身上,确实如传言所说,他抢了养母手里的孩子,但是他并不是想伤害地弟弟,只是想威胁养父、养母让他们放他离开,更没有把弟弟扔进水井,而是放进水井台旁边用来打水的木桶里。 所谓的他后来一直回去找麻烦也是没有的,他就回去过两次,一次是趁着李老四夫妻不在偷偷拿走了自己的衣服,第二次是饿得恨了偷偷拿了半袋米。 一开始他是在村里附近的小破屋里安的家,被李老四知道了消息,带着几个村民来抓他一次,幸亏他运气好,而且也够警醒,才没有被抓回去。那之后他才搬进了深山里,住进了青山人小木屋。 至于说李老四担心他回去报复,都不敢出门贩货,这就是完完全全的捏造了。在他走之前半年李老四就已经不做货郎了,因为常年走街串巷腿伤得狠了,根本没办法长时间走路。他一直盘算着要在村里开个小的杂货店的。 “还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说法,谁知道该相信哪个呢!”,何桃半信半疑。这不就是现实版的《罗生门》嘛! 第131章 秋冬(二十二) 何有梁很肯定地说:“我相信他说的。[.超多好看小说]咱们以前听的也不是李老四亲口说的啊,你想想喜婆子,她那样的人不少,原本是黑的都能成了白的,白的也成了黑的。村里人‘知道’是我害得张大花摔倒才难产的。可是事实上呢?我没有推过她,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她的孩子也不是因为难产一生下来就死了,而是奶奶和二婶淹死的。” “还有,秋月姐不是以为我去爬了高寡妇的墙吗?连磊哥儿也认为我跟高寡妇有一腿,实际上呢,我跟高破鞋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我恶心她得要命!”,何有梁很激动地说:“我觉得这世界上,说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实际上呢,连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何莲也跟着说:“是呀,我还以为我见到鬼了呢,结果呢,就是高破鞋!眼睛也会骗人的!” 傅磊狂点头,表示赞同,尤其是赞同何莲。 何桃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还悟道了啊?要不明个子也给你们弄个法号,你就叫‘举世皆浊我独清’,你叫‘众人皆醉我独醒’啊?” “啥啥啥?”,没上过学的何莲一头雾水,看看何有梁又看看何桃。 何有梁倒是懂的,笑了笑说:“也没那么夸张,我只是说,李有嗣他真的不是坏人……” 何桃叹了口气说:“小弟,你也别怪我多心,实际在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而且运气实在是最近太背,尤其是冬枝、冬叶出了这档子事,我真的是草木皆兵了。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不敢相信了!” 这句话说过头了,何桃赶紧冲躺在床上当大山让双胞胎攀爬的傅石说:“嗯,当然,我自己男人,还有你们这些亲人,我还是相信的。但是李有嗣是个名声在外的坏人,你要让我一下子改观这也不容易的吧?” 何有梁抬头看她问道:“你知道他为啥要来卖柴吗?” “换东西呗!” “因为他喜欢你!” 天雷滚滚! 何桃被炸得外焦里嫩。(.无弹窗广告) 何莲、傅磊:“?!” “你说啥?!谁喜欢谁?!”,在一边做背景做了n久的傅石都给炸出来了,要不是担心他突然起来宝贝闺女们会摔着的话,他真想翻起来拍何有梁几个巴掌了!有这么做妹夫的吗?当着姐夫的面,帮别的男人给姐姐传情?! 被傅石一吼,何有梁才意识到自己的表达出了天大的问题,赶紧澄清道:“我是说,因为李有嗣特别喜欢我大姐……” 何桃眼神一个漂移射向何有梁:“你再想想清楚,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虽然被一个漂亮男孩喜欢很有成就感,但是,麻烦你,帮帮忙,能不能私底下告诉我啊?!让我一个人暗自乐一乐就行了嘛!一定要当着我男人的面、男人的兄弟的面说吗?!一定要这样子吗? 何莲也用一种“小哥你脑子被门夹过吗”的眼神看向何有梁。 傅磊拍了拍何有梁的肩膀:“兄弟,你想清楚再开口啊!” “……”,何有梁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李有嗣,把你,把大姐,当成她娘一样的,喜欢,所以他才来的!” “娘?”,何桃悲催了。老娘有这么老咩?都能当个十五岁孩子的娘了?!天生圣母啊我是?! “其实是这样的,我跟他认识以后,他一直很怨恨他的养父母,说所有的养父养母都不是好东西。我就跟他讲了念祖和念宗的例子,跟他说你对他们有多好。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把你当成想象中的娘,最完美的养母……早就说过要看看你,看看真的你是啥样的……” 何桃很无语。 “收养”念祖和念宗还真不是她的主意,而是傅石提出来的。她也没有对念祖和念宗特别好,她其实就是个压榨童工的恶毒地主婆而已,说是送念宗去上学,但是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学业……她真心不是什么好榜样啊!突然一下子被人当成了yy对象,这感觉除了诡异以外,还是诡异。 何桃很惊讶地说:“他还挺那啥的嘛!你不是说他住在青山人的小木屋吗?你姐夫说最近的到这里都要走差不多四个时辰吧?他居然这么早就来了,难道是半夜就出发了?” “这个就不知道,但是,他之前说过,冬天的时候他都是住在温泉那边的,因为比较暖和。”,何有梁说着想起来何桃跟李有嗣说了句“要是有空的话每天都送”,他摸着额头说:“我估计明天他还会来的,因为你跟他说了,每天送……” 何桃听了很认真地说:“他要真是每天都来的,我会忍不住要收养他的。” 傅石:“……” 何有梁也很认真地说:“那他以后不是得叫我舅舅了吗?” 傅石:“……” 何桃却突然说道:“其实,李有嗣到底是不是坏人,对我来说不重要,我现在最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何有田那个坏人失踪那段时间到底发了啥事!我总觉得那个所谓的贵人太玄乎了……” 何莲跟着点点头:“我也想知道。” 何有梁一别嘴道:“除非他自己说,不然我们还真没可能知道。” 何桃支着脑袋说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才心心念念地放不下啊……” 何有梁说得没错,第二天李有嗣果然又来送柴火了。 何桃依然是用大米交换。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李有嗣柴火换了大米后要离开的时候,何桃忍不住叫住了他。 “你现在住在哪啊?” 李有嗣不好意思地说:“就在刚进山的一个山洞里。” “你在那住几天了?不会这几天一直都是住在哪吧?冬天这么冷,会生病的,你还是回温泉那边去吧!” 李有嗣抓耳挠腮地说:“我不冷的,我不想回去温泉那边。” 他又是因为被关心而受宠若惊,又是带着被拒之门外后的伤心,何桃一看就心就软了。 “你在这等会子!”,何桃让他在东屋等着,她则拉起傅石去了西屋。 “石头,咱们就收留他吧!” 傅石:“……” 何桃皱眉:“你不同意?为啥啊?以前不也是你提出来的要收留念祖和念宗的吗?他也跟念祖、念宗一样的可怜,没有爹娘,也没地方去,一个人孤零零的……” 傅石很认真地说:“他太好看了,我不放心。” 何桃默了。 “再说了,你之前不是也是说了的嘛,不相信别的人!” 何桃再皱眉。 “媳妇,你咋了?” “我觉得很不开心,”,何桃也很认真地说道:“因为我觉得你不信任我。” 傅石败了:“好吧,媳妇你想咋样就咋样吧!” 夫妻俩定好以后回到东屋。 何桃问他:“有嗣,以后你就留在我们这,跟念祖一样,帮我们干活,但是我付工钱给你,你愿意吗?” 李有嗣得知自己居然被心中的完美养母“收养”了,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似乎也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以后你就跟念祖和念宗一样,叫我婶婶吧!” “嗯嗯!”,李有嗣拼命点头。 “好了,你去找念祖吧,他会告诉你你每天需要做哪些事情。” 这还真的只有念祖知道,因为一直都是他一个人负责的。 于是,就这么着,大荒地又多了一名新的成员。 小作坊的女人们不管哪一个,第一眼看到李有嗣都是“哦”地张大了嘴巴,就连容三婶都忍不住夸了句“这孩子长得真周正”,而且,容祝雪跟李有嗣居然是认识的! 容祝雪一看到李有嗣就长大了嘴巴惊呼:“你咋会在这里啊?!” 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上尽是不敢相信和惊喜,何桃还是第一次看到容祝雪如此雀跃的样子,心里立马就明白了,容祝雪是喜欢李有嗣的。 何桃心想,哎哟,这下好了,要是李有嗣也有意思的话,念祖就不用被容老太盯着做上门女婿了! 谁知道李有嗣却皱起了眉头,一副“你到底是谁,我见过你吗”的样子看着容祝雪。 少女脆弱的心瞬间被刺透:“你不记得我了?!” 李有嗣点点头。 “端午前,我进山摘梅子的时候,被蛇咬了,是,是你,你救的我,你不记得了吗?”,容祝雪脸涨得通红,她说着比划了一下自己当时的打扮:“我那天包着头巾,穿得是是浅绿色的衣裙……你还帮我把梅子扛下了山的……” 李有嗣这才恍然大悟:“是你呀!” 何桃也恍然大悟了,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端午前,容老太送过她一大包乌梅干――就是因为贪吃这个乌梅汤搞的她大姨妈罢工三个月,那时候容老太就说了是容祝雪去山里摘了亲手做的。 在那过后几天,何桃跟念祖谈了一次,确认他不愿意做上门女婿后,她去找过容老太,那一次容老太的态度很奇怪,还说什么“日子还长”之类的,而且那之后有一段时间,容老太对于念祖逼得没那么紧,后来才有回复到之前的状态的。 何桃猜想,肯定就是因为容祝雪把喜欢救命恩人的事情跟容老太说了。 何桃果断地真相了,事情确实如此,不过,比她想象得还要激励一些。容祝雪几乎是跟容老太大闹了一场,说她只在乎去世的容老三,不在乎她这个孙女。 容老太先是屈服了,答应容祝雪,要是她能找到那个所谓的救命恩人的话,并且人家也愿意对她负责的话――李有嗣是用嘴巴帮容祝雪吸的蛇毒,她就同意祝雪嫁出去,在大房过继一个孩子给容老三承嗣。 可惜,容祝雪从那以后再也没见到李有嗣,她自己也就放弃了,容老太又继续对念祖上心。 谁知道,这么巧,李有嗣居然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缘分呐! 第132章 秋冬(二十三) 何桃收下李有嗣的当天晚上,傅泉就来到了大荒地,当着李有嗣的面就开骂:“你们俩是傻了吗?啊?!啥人都忘家里带?你就不怕他害了冬枝、冬叶两个?!” 上一回,傅石和何桃收养念祖和念宗的时候,傅泉就是不同意的,这一回他们居然收养了他上次拿出来说的反派角色! 傅泉现在这么生气,何桃和傅石完全能理解,正想要解释让他消消气的时候,傅泉又转过身问站在一边的李有嗣:“你起的啥心思?!害了一个李家不够,还想来祸害我们傅家?” 李有嗣红着脸争辩:“我没有害过人,都是他们瞎说的!” “好,就算你没害过李家的儿子,你自己说是不是偷过他们家的东西?” 傅磊跟傅泉说这个事的时候,可是把何有梁说的话都一个不剩地转述了的。[] “我……”,李有嗣脸更红了。他确实是偷过。 何有梁说的还算少了,他偷了不止两次,第一次确实是只拿了自己的衣服,但是粮食就不止是一次了,要不然的话他是没可能一个人在山里活这么几年的。 “我确实是偷过!”,李有嗣一横下心,跪倒在何桃面前,抬着头说:“婶婶,我没想骗你,我确实是偷过李家的东西。但是我绝对没有想过要偷咱们家里的东西。我更不会去害妹妹们!” “空口无凭的,你说啥我们就行呐?”,傅泉可不买他的帐,指着念祖和念宗说:“他们两兄弟我倒是信的,他们是写了卖身契的,连命都是主家的,你,我凭啥相信啊?你就是来做工的,每个月还领工钱的……” “我也愿意写卖身契!”,李有嗣急忙说:“我也写,要是我敢犯错,就让叔叔、婶婶打死我!” “好,那咱们现在就写!” 傅泉这才收了脾气,对念宗说:“来,小念宗,二爷爷说,你来写……” 何桃这才回过神来,傅泉的目的是让李有嗣签卖身契。[.超多好看小说] 她跟傅石因为冬枝和冬叶的事情――即便她是半信半疑的,也是想着多做点善事,行善积德,根本没想过要李有嗣卖身,还主动给他开工钱。 对于李家事情的真相,傅泉多半也是信了李有嗣这边的话,但是他向来是觉得只有自家人、被自己捏着卖身契的奴才才能相信,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出,让李有嗣自己主动主动提出来。 何桃倒是不好开口反对了,傅泉也是为了他们好。 再说了,就像二叔说的,念祖和念宗也是签了卖身契的,她不也是当成自己的子侄一般看待的嘛,嗯,说成是子侄略略有些心虚,但是她自问对他们还是不错的。至少,比一般大户对待奴才好多了去了。 何桃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伪善”,一边把李有嗣拉了起来说道:“既然你签了卖身契,那我就给你十两银子,你自己存着。” 李有嗣连连摆手说:“婶婶,我不要……” 何桃笑着说:“我可不会养你一辈子,你不存钱以后咋娶媳妇啊?” 李有嗣呐呐地说:“我,我不娶媳妇……” 他原本就生得秀气,现在又满脸通红,面上带着羞,何桃看在眼里,心想,确实不用娶媳妇,你自己就跟小媳妇似的,以后还是嫁出去吧! 就这么着,李有嗣得到了傅家最年长者――傅泉的认可。 腊月初二下午,玩偶都做好了,按照约定,何桃给众人算了工钱,不出意外的,又是宋翠华赚得最多,得了将近四两银子,李彩月也不错就比宋翠华少个两百文而已,得得最少的就是许七娘,只有一两又半钱银子。不过工钱是分开结的,相互之间并不知晓。 宋翠华有了去年的前车之鉴,领完了工钱就问其他人:“哎,我说,你们回去打算说多少啊?” 她这话一出来,何桃就看向站在一起的傅秋月、苗氏和程氏三个,心想,翠华姐姐,这边这可是站着姑嫂三个呢! 谁知道傅秋月却大大方方地说:“就统一说八百文吧。(.好看的小说)” 宋翠华点点头:“也好,今年比去年多做了几天,多两百文才是正常的。” 傅秋月又对俩个嫂子说:“大嫂、二嫂,你们回去也报这个数。” 何桃的下巴掉了――姑嫂关系也太和谐了吧!小姑子帮着嫂子骗娘啊! 傅秋月见她不明白,解释道:“我爹爱喝酒,我娘是把不住钱袋子的,银子给了她最后也是让我爹给喝没了,还不如嫂嫂们自己存起来!” 宋翠华又问许三娘和许七娘:“你们呢?” 许三娘却首先点头道:“嗯,咱们也说八百文吧!” 许七娘张大了眼睛:“咱们也说八百文?!娘又不偏心又不坏,咱们不用骗她吧?” 许三娘却说:“也不是为了骗娘,你知道的,娘是不咋管得住自己嘴巴的,咱们要是跟她说了赚多少,要是娘说漏了嘴的话,翠华姐他们不就露陷了嘛!再说了,咱们自己身上留点私房,买点小东西也方便啊,不用事事都去麻烦娘。” 许三娘这话一出来,宋翠华就拉着她的手说了声“好妹子,你想得周到啊”。 唐文妹几个是没有这个烦恼的,她们赚的都是归到自己的私房钱里面的,容三婶和容祝雪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自己当家作主。他们见宋翠华几个商量好了,也都表示说外人问起来就直说八百文,让他们放心。 这一年的小作坊完美落幕。 腊月初四,青山人送来了新一季的辣酱。 青山人来的依然是马帮,直接将货送到了傅家二房,村里人都知道二房开着土产铺子,以为青山人是来送皮毛的,也就看了看热闹,倒是没有引出什么奇怪的猜测。 “金老哥,可算把你给等来了!” 这批货来得晚,比他们预计得要晚了将近一个月,若不是信任金老伯是说话算话的人,傅泉都想自己再去一趟山里了。 金老头笑着打哈哈道:“也怪我们贪心了些,这东西能卖个好价钱,村里家家户户都在赶着做,做完了嫌少,又赶着做了一批,所以才来晚了,来,咱们去点点货。” 辣酱生意是大事,傅泉一直记挂在心里的,早早地准备好了一千份陶罐、封口纸、封口绳,只等着货来了就“老酒换新瓶”。谁知道青山人一下子送来了将近两千罐辣酱,他准备的东西就不够了。 陶罐现做是来不及了,已经是腊月头了,再等上几天路上来往的商队都得到家了,还做啥买卖啊!只能忍痛割下一半留着,留着开春了再出货。 正好,小作坊也结业了,唐文妹、程妙、薛丫三个人闲了下来,也不用傅石和何桃动手,二房一家子忙了一个通宵把辣酱重新包装了。 原本众人的打算是冬月中旬出辣酱,腊月初出玩偶的,现在也不行了,只能两路一起跑。傅泉老道,负责零售的玩偶,傅石压得住场子,负责批发辣酱。 不论是辣酱也好,玩偶也好,哪一路都装满了两辆车,可是傅家两房加起来就六个男丁,两辆车,不管是人也好、车也好都不够用了。 车倒是好办,榕树村有牛车的可不止他们两家,祖宅何家、里正家、大荒地的容家、村头的林树根家,都有牛车,不管咋说都能借到,人手就麻烦了。 玩偶的生意不是什么机密,只是到了县城后就得分开走,各自去杂货铺推销,必须得是熟手,随便找个村人也是帮不上忙的,所以傅雷、傅超、傅田三个得跟着傅泉走。 辣酱是重中之重,更不可能随便找人了,但是就傅石和傅磊两个肯定是不行的,老虎还要打个盹呢,他们两双眼睛看两车实在是不怎么保险。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傅泉觉得,这时候念祖和李有嗣就派上得用场了。 “你那边把念祖和李有嗣带上……” “家里没人不行啊!”,傅石摇头。如果是别的人家的话,媳妇带着俩闺女留在家里估计是没问题的,但是自己家里的小媳妇他还真是不放心。大冬天的,媳妇畏寒,家里柴火用得多,他们家的柴火都是每天现劈的。劈柴可不是容易事,媳妇别是没取着暖反而折了腰啊! 再说了,上一次他出远门,就被大周氏、何有栋找了麻烦,这次虽然只是去个十天不到,他还是担心被人钻了空子…… 傅泉很是不解地问:“你们家里的猪和鸡鸭不是都卖了还没进小崽的嘛!后院也没啥事,侄媳妇一个人还不能成?” 傅石点头:“她一个人我确实不大放心得下。不过,没事,我看能不能跟小舅子商量商量,让他去家里住几天……” 自从上次何莲带着“害怕何有田,不敢待在家里”的旗号,得了何富国的同意,去了几次大荒地后,何富国像是找了台阶下一样,从那以后对于儿女往大荒地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一次,何有梁一提,何富国略略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何有梁收拾两件衣服住进了大荒地,第二天,傅石、傅磊带着念祖和李有嗣驾着牛车出了门。念宗第一次和哥哥分开,倚着大门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边哭一边挥手。 因为何有志的建议,何桃和傅石已经决定让念宗开春后就去镇山学堂念书了。原本是说好每天由傅石骑马接送的,去高堂寺的时候傅石没拴马,马跑了。商量这事的时候,傅磊提了个好建议,说是让念宗住在镇上的铺子里,隔过几天接他回来住一晚上。大家都觉得不错,当时问念宗,念宗是十分高兴地应了的。 现在再看念宗的挂着眼泪的包子脸,何桃怎么看怎么觉得念宗借宿是见不靠谱的事。 看来,开春后还是得买匹马啊!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下段落之间的距离...... 第133章 秋冬(二十四) “前几天,娘收到了大舅舅托人带来的信,说是春节前后可能会回乡一趟。娘最近高兴得不得了……” 何有梁和何桃正说着闲话的时候,门响了。 何有梁开了门,容祝雪站在门口,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有……嗯,有梁哥!” 何莲回何家以后,她住的两间屋子就空了,入冬后,何桃就让念祖和念宗搬进了何莲原来住的炕屋。何桃原本是想让李有嗣跟着念祖、念宗住一起的,谁知道李有嗣却主动提出来说他去住两兄弟原来的屋子,看守宅门。 何桃想着自己是住惯了空调房,才不适应这里的冬天,但是这里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气候了,家家户户都是这么过的,再加上李有嗣自己坚持,她也就没有反对。 她抱了几床厚棉被给李有嗣,让他晚上烧上火盆,千万不要冻着了。 李有嗣又被感动了,差点没痛哭流涕,何桃再次汗颜,好人也太好做了吧! 李有嗣住在门房,这可方便了容祝雪。 自从李有嗣来了以后,小姑娘每天都是第一个来大荒地报道的,李有嗣去开门,他们也就能说上几句话。 对此,何桃表示乐见其成,欢迎她随时来串门。 容祝雪小姑娘哪儿会知道今天天没亮李有嗣就跟着傅石出了远门啊,见开门的不是他,就有点慌了。 为啥不是有嗣哥啊?难道他又走了吗?容祝雪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散了。 何有梁见她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咋啦?” 祝雪期期艾艾地问:“有嗣哥呢?” 何有梁一本正经地说:“走了,不会回来了!” 说完何有梁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容祝雪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就开始眼泪狂飙。 “你别哭,你哭啥啊?!我还没说完呢,他这几天不会回来了,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何有梁手急了。[]他就是想逗逗她而已,姑娘家都是这么不经逗的吗?! 容祝雪“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何有梁一眼,也不说进屋去找何桃说话了,转身就走了! “刚才是谁啊?怎么没进来啊?” 何有梁不好意思地说:“祝雪,我逗了她说李有嗣走了不回来了,然后就把她给气跑了。” 何桃突然想起来,何有梁曾近说过,待在何家还不如去给容祝雪做上门女婿,现在又这样逗人家,难不成他喜欢容祝雪?! “小弟,你该不是喜欢容祝雪吧?” “谁喜欢她啦?!”,何有梁炸了毛,急急地否认:“我不喜欢她!” 何桃却越发觉得就是她想的那么回事,故意说:“不喜欢正好,反正祝雪是看中李有嗣了,说不准明年我就要当婆婆呢!” 谁知道何有梁完全不按照剧本走,很是感慨地说:“可不是嘛,连李有嗣都有人要了,你弟弟我还没人看得上呢!” “……你还真不喜欢容祝雪啊!” “……我骗你作啥啊!” “我看你挺恨嫁的啊!”,何桃大量何有梁,这孩子也就是才十六吧,怎么就一天到晚地想成亲了呢? 何有梁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我是恨娶!” 他的名声不好,目前为止一个来跟小陈氏打听的人都没有,何有梁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是娶妻无望了! “你就这么想成亲啊?”,也就才十六岁而已,放她上辈子的话,就是高中二年级吧! “是呀!” “你为啥这么想成亲啊?” 何有梁摸摸脑袋笑着说:“我喜欢孩子……” 他这一说何桃觉得是这么回事,冬枝、冬叶生下来以后,因为是双胞胎见到的人都挺稀罕的,再加上又长得好,喜欢的人又多了一些,但是,何桃觉得所有人里面,当然是除开她和傅石两个,最喜欢冬枝、冬叶的就是何有梁了。 只要没什么事他就准定会来大荒地看两个孩子,一见到孩子就两眼放光,就跟那种没得生的女人看到漂亮宝宝一样的,散发着让人不可忽视的气势――好想带回家自己养! 何桃突然想起来林春芽貌似是对何有梁有点意思的,而且宋翠华性格爽朗,挺有主意的,不像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的,要是何有梁也喜欢春芽的话,所谓的“坏名声”根本不会成为阻碍! 她倒是可以做做媒人! 何桃用很八婆的口吻问道:“哎,你觉得春芽咋样?” “挺好的呀!”,何有梁无意识地答了一句。 何桃乐了:“你喜欢她?” 何有梁一下子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姐,你、你说啥呢!啥喜欢不喜欢的啊?” 何桃见他这样子,肯定自己这次没猜错,直接问道:“你实话跟我说吧,你要是喜欢春芽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去。” 春芽…… 何有梁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思绪回到了上元灯会那天。 何莲性子活泼,难得出去一趟,咋咋呼呼的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他一不留神何莲就混进人群里见不到人了。 每年的上元灯会都有丢孩子的,他一找不着何莲就觉得“坏了,妹妹该不是让人拐走了吧?!”,他急的要命,要是自己把妹妹丢了的话,还有啥脸活下去啊! 林春芽心细,在旁边安慰他说:“你别急,阿莲不是一个人走的,磊哥和八斤哥一直是跟着她一起的。” 她的一句安慰让他稍稍放了心。他冷静下来,让剩下的人分成了两队,沿着街道分两头找。春芽、春妮跟他一队,找了一会儿后,春芽眼尖最先发现了在路边摊吃炸圆子的何莲三人。 春芽一高兴就拉住他的手说:“有梁哥,你看,阿莲在那边!” “何有梁!” “啊?”,何有梁从回忆里惊醒,茫然地看着何桃。 何桃翻了个白眼重复道:“大白天的你神游啊!我问你呢,你喜不喜欢春芽!” 何有梁憋红了脸,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头朝地垂着脑袋说了声:“她挺好的。” 何桃学媒婆双手一拍大腿道:“小弟,你这几天的工钱就是我的了,去,赶紧给我买朵大红花,我往头上一插就是个现成的媒婆了!” 何桃是个急性子,说做就做,当下就下了炕,一边穿鞋一边说:“你等着,我去问问翠华姐去。” “你叫她姐啊?我都是叫婶的!”,何有梁又跳脚了。 何桃一边穿衣服一边翻白眼:“又不是亲戚,称呼还能定死了啊!你也别急,要是翠华姐真愿意把闺女嫁给你的话,我以后也会跟着改口叫她婶的……” 何有梁又闹了个红脸:“大姐……” “你看着冬枝、冬叶他们,我去去就回来!” “你说啥?!”,宋翠华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何有梁和春芽?! 这从何说起啊?!春芽、春妮俩个跟何莲要好,她是一直知道的,但是男娃有男娃玩的,女娃又分成了另一边的,没听说过春芽跟何有梁有过啥接触啊! 她知道何桃不是无地放肆的个性,既然她敢直接来问自己意见,肯定心里是有了底气,觉得自己会答应才会上门的。 她心里急了,难道两个孩子私底下有过啥? 这可不行,要是真有啥的话,亲事没成就不用提了,就算以后成亲了,被扒出来女娃家也是很没脸面的。成家后也是在家里站不住脚的。 何桃见她脸色不对,还以为她是嫌弃何有梁的名声,赶紧说:“翠华姐,我也不怕家丑外扬,当初张大花难产那件事,我实话跟你说了,那是她自己摔倒的,跟小弟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两口子是咋想的,把这事栽到了小弟身上,说白了就是要讹诈银子。他们觉得我跟小弟关系好,以为我会拿银子出来平息……” 宋翠华在大荒地做了两次工,在那里见到何有梁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对于外面传的流言蜚语,她就算一开始是信了的,后来也不信了。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闺女是不是有了不恰当的行为,如果有,除了何桃,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 她咬了咬牙问道:“阿桃,你实话跟我说,为啥、为啥会来说合梁哥儿和我家春芽?” 何桃眨巴眨巴眼睛,来说合不就是因为觉得他俩合适嘛!还能有什么理由啊? “我就是觉得,小弟跟春芽挺相配的,所以才来问问……,你看,因为小妹的原因,我跟春芽也是经常见着的。春芽又温和又细心,我一直都挺喜欢她的。而且,我实话跟你说,我小弟自己也是看中了春芽……” 宋翠华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那翠华姐,你觉得他俩有戏吗?” 宋翠华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了她一下:“有你这样说话的媒婆吗?” “哎?!我觉得我做得挺好的啊,至少是打听出来两厢情愿才来问的啊!” 宋翠华脸又黑了:“两厢情愿?” 何桃还没发现,点点头说:“我觉得春芽像是也中意我家小弟的……” 宋翠华脸色好看了一些,很正经地说:“阿桃,两家结亲可是大事,虽然你是梁哥儿的亲姐姐,但是呢,这事情还是得你爹、娘做主的。要是有诚心的话,就该让你爹娘叫媒婆来提亲才是正经!” 何桃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会跟我爹娘说的。” 宋翠华这才完全放松了神色,她长呼了口气后问道:“这事你爹娘还不知道?” 第134章 秋冬(二十五) “他们还不知道。”,何桃想了想说:“你也听说过外面的传言,虽然我是知道内情的,但是外面的人都不知道,所以,我爹娘还没开始给小弟相看呢!” 宋翠华知道自己孩子没出格,现在有心思八卦了,压低声音问:“哎,你大哥、大嫂可真不像话,难道你爹娘就没说过他们吗?” 两家结亲,结的是通家之好,要是瞒着、糊弄着的话被揭穿的话,亲事结不成不说,还会成了仇家。何桃觉得不应该对宋翠华隐瞒分毫,就把当初发生的事情细细跟宋翠华说了。 “我爹娘当时也很生气,罚是罚过何有栋的。原本嘛,家丑不外扬,谁也没料到这事情会传了出去,而且完全传得变了样。我奶奶那个人你肯定也知道的。她觉得反正小弟的名声已经坏了,说啥都没用,要是自己人再出去解释说事情不是你们知道的那样,都是何有栋两口子搞出来的,没人不信不说,反而又白白坏了两个人的名声……” “哪有这样子做人奶奶的呀!这不是老糊涂了嘛!”,宋翠华连连摇头:“你爹娘也不劝劝她啊?” 何桃说起何富国就火大:“我爹那个人是个死脑经的,愚孝,只要是他娘说的,不管是对是错,他都会照办!还会让别人也跟他一起照办!” 大哥、大嫂贪婪,爹愚孝,娘就不说了,谁不知道那是一朵小白花呀!何桃这一只总结,自己都觉得何有梁娶媳妇不容易了,不管他名声是怎么样的,都不容易。 她偷偷看宋翠华的脸色,果然,她似乎很犹豫的样子。 何桃赶紧补救说:“我家里人虽然不靠谱,但是,你放心,要是春芽和小弟真成了的话,我给他们一间铺子,然他们去镇山生活,不跟家里人搅在一起。” 这是她早就想好了的。 “真的?!”,宋翠华被何桃的大手笔给镇住了。一间铺子,他们家一辈子都买不起,居然就这么说送就送了?!她不需要跟傅石商量?还是两口子早就已经说好了的? “我家里面,我就跟小弟和小妹还好一些,之前闹的那一场估计也是传遍了的,你肯定也知道的。我奶奶为了从我手里讹钱,傅石出远门的时候跑上门来说他把小弟给打了。”,何桃说道这里就艺术加工了一下:“实际上呢?小弟进山打猎去了,打人的,被打的,都不在,他们还有好意思问我要汤药费!而且,第二天,我奶奶因为二哥失踪的事情气病了,他们还想说是我头天给气的,问我拿银子呢!” “你娘家人也太那个了吧!”,宋翠华皱起眉头。 她苦笑着说:“我小弟和小妹不一样。他们就从来没给我惹过麻烦,还帮了我不少的忙。我们家建房子的时候小弟去帮忙,从到位两个月,每天和泥、运砖,我怀孕的时候,他们俩三天两头上山帮我摘野果子,家里的事情傅石一个人忙不过来,小妹去帮我洗衣做饭,小弟也是经常过去帮忙喂猪,上山打柴,脏活累活都干,这么多事,虽然小,但是我心里是记着的。娘家的其他人我不管,但是他们两个的事情,我肯定是要管的。” 宋翠华拍拍何桃的手说道:“你是个好姐姐,梁哥儿和小莲也都不错。” 何桃笑着说:“他们是挺不错的。所以我早就想好了,小弟、小妹成亲,我每人给他们一间铺子,让他们以后不缺衣少食……” 宋翠华见何桃这么直白,也相信了她说的,铺子是肯定会给的。 林家的条件并不怎么好,春芽出嫁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像样的嫁妆的,她一直以为春芽能嫁一户跟自己家差不多的就算顶天了,没想到闺女以后还能有掌柜夫人的命,这门亲事她要是不答应的话,估计以后再也遇不上这么好的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家里人太难缠…… 宋翠华犹豫着说:“阿桃,你的想法是好的,给梁哥儿铺子傍身,但是没分家的话,啥东西都是一家子共有的,给了他也就是给了全家人……” “这个我早想好了!”,何桃笑着说:“这铺子肯定是不会一开始就转给他的,先记在我名下。出租也好,自己做生意也好,不管做啥,明面上我才是老板,小弟就是帮我打理挣工钱的。一个月三百、四百工钱交给家里,就当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了。小弟是小儿子,以后肯定是分出去单过的,等他分家了,我再把铺子转给他。这不就行了嘛?” “你可考虑得够仔细的!” “有那么一家子亲戚,我能不多考虑嘛!不过,你放心,我小弟他经过这么多事,心里明白着呢!啥时候该出钱,啥时候该捂紧钱袋子,他准定也跟我一样会考虑仔细的。”,何桃说着又想起来何有梁还有门“绝技”,就夸奖道:“其实,即使我不给他铺子,我小弟也能过得挺好,你知道吗,今年一年,他打猎赚了有将近十两银子的……” “十两银子?!” “是呀!所以在村里经常是看不到他人的,他几乎每天都进山……” “这可真了不得……” “可惜,他存了十两银子本来是要娶媳妇的,结果被我奶奶拿去给了二哥了,白忙活一场!所以最近几个月他都没啥心思上山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宋翠华努努嘴示意何桃,她婆婆就是个偏心偏到没边的。她说: “我们家的大佛也是一样的。我没生东升之前啊,只有两春芽和秋芽两个的时候,她一天到晚地说大房要绝嗣了,想让我们给三弟养儿子……” “这个的话,你可以放心,我奶奶现在都那样了,想偏心也偏不了了。”,何桃毫无压力地诅咒大周氏赶紧升天,笑着说:“只要没有我奶奶搞事,我爹还是很正常的。我娘就是性子软,不爽利,但是他们俩对何有栋和我小弟还算是一碗水端平的。春芽要担心就是捂住自己的钱袋子,别让大哥、大嫂占便宜!” 宋翠华笑着拧了她一下:“我这还没同意把闺女嫁过去呢,你就说到捂紧钱袋子了啊?!” 何桃笑着一边躲一边说:“我们家虽然不是特别特别好,但是也算是能结亲的呀,你就同意了吧!” 宋翠华正色道:“你说了不算,让你爹娘来提亲吧!” 虽然没有直接说是,这也算是答应了。 何媒婆初战告捷,乐呵呵地回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回去以后怎么洗涮何有梁。想起他早上才捉弄过容祝雪,就打算回去先跟他说宋翠华不同意把春芽嫁给他,看看他会是什么表情! 哈哈,一定很好玩! 何桃乐滋滋地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村头的成老太家门口。如果是以往的话,她肯定会进去跟成老太聊聊天,可是听说了张大花那件事以后,她就对成老太有点说不上来感觉。 她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正在这时候,一辆牛车驶了过来,何桃扭头一看,驾车的是林树根林木匠。 林木匠除了做木工活以外还有一项收入,柳树镇逢集的日子,只要他手里没有活计需要赶工的话,他就会驾着牛车等在大道上载人,送到镇上只收两文钱一个人。 做这个生意的不止他一家,每个村都有人,但是他家的牛车有车棚,很多人都愿意坐他的车。 何桃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树根叔去镇上回来啦?” “傅石家的,你站在我家门口,是又有活计要给我啦?”,林木匠笑着停了车:“到咯!” “没活计,我路过的……” 牛车停了以后,几个村民说笑着从车厢里钻了出来,而最后出来的居然是是何有田和王琼花两口子! 没想到居然遇到他们了,何桃楞了楞,有些犹豫要不要跟王琼花打招呼。 何有田面无表情地走过她身边,王琼花也跟着快步走了过去。 哎~~?不对劲儿啊!以往,王琼花一看到她就是扑过来“叽叽喳喳”好半天的呀!怎么是看见了却装作没看到她啊? 何桃盯着王琼花的背影,难道小产以后连性格都完全变啦?! 她哪儿知道王琼花是心虚,生怕自己跟何桃说话露出马脚,让她看出点什么来。 王琼花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眼神正好跟何桃的撞在一起,她条件反射地抱紧了怀里的布匹,赶紧扭回头,快步走了两下跟上了前方的何有田。 “有田,我看到何桃了!” 何有田淡淡地道:“知道。” 王琼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何有田见她没了刚才高兴的样子,拉住她的手说道:“住在一个村,见到也没啥稀奇的。你别想太多,她不可能知道的。” 王琼花顺从地点点头,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何桃一眼。 何桃回想刚才的事情,她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是王琼花的眼神,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后碰上了苦主,害怕被发现似的。 “亏心事,害怕我发现……”, 何桃冥思苦想,是什么呢?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被王琼花给亏了啊! 说起来,她倒是亏过王琼花一件事,就是去黄大户家揭穿何有田不是回家尽孝这件事,这才引得黄家人上门,大周氏瘫痪,王琼花小产……当时刚知道王琼花小产的时候,她还真的挺内疚了一阵子,虽然她心里明白这其实并不是她的错――伤人的是大周氏,她觉得自己只是圣母情节爆发而已。 想想看,何有田失踪了一百多天,不管有没有她去捅出来,最后都会被发现的…… 但是现在看来,内疚的不是她,而是王琼花呢! 何有田失踪…… 失踪前,王琼花还跟她很自来熟,失踪回来以后,王琼花就变了个人,不跟她好了,还觉对不起她? 变数肯定就在何有田失踪这里。 何有田出一趟门,腿好了,有钱了…… 有钱了?遇到贵人了? 何桃想了老半天都没想出个子丑乙卯来,心里就跟被猫抓了似的,她苦恼地揪了一下头发。 奶奶的,好想知道为什么啊啊啊啊 第135章 秋冬(二十六) 何桃出门后,何有梁被自己心里的两个小人拉着打起了拉锯战。 穿着新郎官礼服的小人说:“能成的!春芽准是也心悦你的,只要大姐去说了,肯定就没问题了!明年咱就做新郎了,后年咱就是爹了!” 一身白的小人说:“就咱这名声,谁家愿意把闺女嫁过来啊?咱就一辈子孤苦到死吧!” “能成的!” “别奢望了!” …… 何有梁被自己烦得脑袋瓜子都疼了,抓着脑袋嘀咕:“大姐,你咋还不回来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赶紧让我知道结果啊……” 听了何桃的脚步声,何有梁一下子就从炕上蹿了下来,一溜烟跑到门口,一脸希冀地看着何桃:“大姐,你回来啦!” 偏偏何桃正满肚子疑惑,满心想的都是王琼花到底坑了自己哪儿了,看也不看他地就进了东屋。 何有梁见她理也不理的这幅模样,心想,完了,啥也不用问了!林大婶准定没答应,看大姐这样子估计不止是不同意,还说啥不好听的……自己这是又连累了大姐一次了!哎,这一辈子孤苦的命啊…… 何桃想了一阵子,实在是想不出个什么了,长叹了一口气:“哎……” 何有梁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哎……” 何桃扭头看他:“你叹啥气啊?好事近了呢!” “?!”,何有梁睁大眼睛。 “我跟翠华姐说了。她让咱爹娘找媒人上门提亲呢!” 找人上门提亲?提亲?提亲?!太好了!太好了!何有梁一蹦三丈高,在空中回了个拳头。太好了,他终于能有媳妇了! 乐了一阵了,何有梁才没好气地说:“大姐,这种事你咋不早说啊!”, 还做出那种表情,他还以为准定没戏了呢! 何桃翻了个白眼,也没好气地说:“我这才刚回来啊,还能早到哪去呀?” “我现在就回家跟爹说去!” “你就真这么急啊?!” “我当然急了,我等着当爹呢!” “……这种傻话还是别说了,不然别人还以为你们俩有啥了呢!” “知道啦!” 何有梁一趟风似的跑了。(.无弹窗广告) 何桃笑了笑:“真是个傻小子哎……” 年轻真好啊!何桃又感慨了一句,看着何有梁她觉得自己都老了,哎哟,可不是老了嘛,亲生孩子都有俩了,还有三个“养子”,最大的都已经到说媳妇的时候了,尼玛,过两年说不准还真有就会升级做奶奶了! “奶奶……” 何桃想着被小豆丁抱着腿叫奶奶的情形,自己就恶寒了。 “冬枝、冬叶,来让娘抱抱……”,抱抱闺女,抚慰一下被迫苍老的灵魂。 俩小抱着大眼牛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玩得正开心呢,理都没理她。 何桃又玻璃心了。 “女儿们以后是姑爷的,儿子以后是儿媳妇的,哎~,只有老公才是自己的啊!石头,快点回啦啊……” 那边,何莲刚从菜地里摘了菜,回家的半道上看到一个人蹦蹦跳跳地朝她这里走来,先是吓了一跳,看清楚了是何有梁以后吓得更厉害了,姐姐喂,难道小哥也中邪么?! “小妹!” “……小哥”,何莲的语气带着点不确定,小心翼翼地问:“你咋回来啦?” 何有梁捏了何莲的脸一把说道:“你要有小嫂咯!” 何莲:这绝对是中邪了! 何有梁乐呵着,根本没发现何莲的表情不对劲,接了她抱着的大白菜,脚下踩着云朵似的往家去了。 何莲:完了,完了,真是中邪,连脚步都踩不稳当了!我该上哪找黑狗血去啊? 何富国、小陈氏刚算完家账,正为家里的财政状况烦心不已。 为了给大周氏和何志高治病,家里原本准备的过年猪卖了,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 但是,这大过年总不能清汤寡水的就过去了吧? 尤其是年三十的那顿团圆饭,可不止是他们一家人,二叔、三叔两大家子也是要过来的。就算大周氏那么抠门的人,每年的这顿饭也是花了心思来整治的,鸡鸭鱼肉样样不能少。饭菜家里时现成,肉就得从外面买了。 三家将近四十个人,得做四桌,每桌一条鱼、半只鸡、半只鸭,其它的荤菜再算算,至少得六百文。 男人们喝酒,这不是一瓶、两瓶的,十瓶都算少,这又是两百文。 除了酒菜,还得备上瓜子、胡豆、糖果、糕点之类的招待着女人孩子。要是端出来东西还不够每个孩子抓一把塞口袋里的话,可就算丢人了。每样至少得有个三斤才够。这又是四白文出去了。 过年要准备两个媳妇的节礼,张大花的还是其次,重要的是王琼花,刚在婆家受了委屈弄得小产了,这时候不备上厚礼做足脸面的话,以后可是要她娘家人戳脊梁骨的。 来拜年的亲戚家的小孩子,都得给压岁钱,一个人至少得十文。 一桩桩、一件件,说到哪儿都是钱! 家里账上有十二两银子,其中十两银子正是何有田前几天刚给的,剩下的二两银子则是何有梁打猎赚的。 何富国说:“有田给的银子不能动,那是给咱娘补身子的。让人知道了会戳咱脊梁骨的。” 老娘眼下这状况,也不知道能拖多久,说不准明天就可能没了,要是把这个银子挪用了,万一出了啥事要用钱,对不上数的话,他还有啥颜面可言呐! 小陈氏说:“有梁的银子就能动啦?那可是他存着娶媳妇的。咱们做爹娘的帮不上忙就算了,还要拖孩子后腿吗?”,小陈氏说着说着眼泪就来了,抽抽搭搭地说道:“别的我不说,之前有梁存的银子就让娘全给了有田了,难道这次还要他来填窟窿吗?可怜的有梁,都快十六了……” 何富国叹了口气说:“他现在也没对象,咱以后再给他补上……” 小陈氏只能点点头:“行吧,反正他现在也没对象……” 话未落音,何有梁就抱着一颗大白菜冲了进来,兴冲冲地说道:“爹,娘,你们赶紧找个人去村头林家提亲去吧!” 何富国和小陈氏立马傻眼了,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说啥?” 何有梁以为他俩是惊喜的,有些羞涩地说道:“翠华婶子愿意把春芽许给我呢!” 小陈氏一听眼泪花全收了回去,坐直了身子,笑着拍拍腿道:“哎哟,这下子我跟你爹就不用愁了,哎哟,太好了,太好了!春芽那孩子我看着好呢!” 何富国也喜形于色道:“这可是好事!” “好孩子,我早说过,咱们有梁是个好的,大伙总归会知道的,你看,这不,这不好事就来了么?!”,小陈氏拉着何有梁的手让他坐到了自己旁边,笑着问:“有梁,快跟娘说说,是咋回事?你翠华婶子咋跟你说的?” “大姐帮我去问的……总之,翠华婶子是应下了,娘,您赶紧找人提亲去吧!” “桃儿去问?哎哟,桃儿还是念着咱们的,好,好,娘这就找人去!”,小陈氏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慌慌张张地找鞋子,还真打算现在就去找媒婆去。 何富国却愣住了。提亲?提亲可不就要说聘礼的事啦!家里的银子都有去处,可没有银子拿出来做聘礼的! “他娘,你先别急……” “我咋能不急啊,有梁都快十六了!我现在就找喜婆子去,哎哟,呸呸呸,我找隔壁村的李媒婆去……” 何富国拉住小陈氏说道:“也不急在这几天呐。”,然后又对何有梁说:“你之前存了二两银子在爹这里,哪够娶媳妇的,我看,要不,等开春了,你再攒个几个月,存够了五两银子,咱再上门提亲去,那样也好看不是?” 原本红光满面的何有梁听了这番话,情绪一下子冷了下来。 是啊,二两银子做聘礼咋都说不过去!他不能让自己媳妇还没进门就矮了半截。 爹说得有道理,至少得攒够五两银子……开春后他辛苦些,最多两个月三两银子就有了。反正春芽也还小,就比小妹大了半岁,就算现在去提亲也是得等明年年底她满了十五了才能成亲。 何必急在这几天呢? “爹说的是,不急在这几天,等了攒够了银子再说……” 何富国有些心虚地看了何有梁一眼,又迅速地别开头,点头说:“就是这个理,等攒够了银子再说。” 小陈氏懊恼地坐回床上,哼哼道:“行,你们爷俩说了算……” 隔壁房 张大花壁虎一样地贴在墙壁上,直到隔壁没了动静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床前。隔了一会子何有栋回屋来了,她赶紧献宝一样地把自己偷听到的跟何有栋说了。 “我就隐约听到十两、五两,聘礼啥的,像是要给小弟说亲了。也不知道说的是哪家的闺女,这么值钱,要这么多聘礼!爹娘也真够舍得的……” 当初她是换亲过来的,别说聘礼了,连件新衣裳都没捞着,说聘礼俩字就带着一股子浓浓的酸味儿。 何有栋则想的是另外一回事。 十两是不可能的,估计爹娘是打算拿五两银子给小弟娶媳妇。 爷爷、奶奶两个都已经是活不久了,分家也就是这一、两年内的事,家里的家底就这么回事,出去一笔就少一笔。少了五两,分家的时候落到他头上也就是他少得二两银子的家产。 这可不是啥好事啊! 第136章 秋冬(二十七) “你想啥呢?”,张大花见他不说话,就推了推他:“别是又在打啥主意吧?” 何有栋没好气地挥开她的手道:“有这么说自己男人的吗?你会不会说话?!” 张大花悻悻地收回手。最近这半年多来,何有栋也不知道咋了,总是对她没好脸色。 “你做啥脸色啊?我还不能说你一句啦?”,何有栋坐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就你这样只顾着娘家的,我没休你都算好的了!” “你啥意思啊?!” 张大花这一年来确实是经常回娘家,以前大周氏压着的时候,她每次都是趁着所有人没起床偷偷跑回去,晚上又趁着天黑偷偷溜回来,大周氏倒下以后,小陈氏管不住她,她就经常明目张胆地回娘家小住个三、五天的。但是,她每次回去都是跟何有栋提前说了的,何有栋哪次不是说“岳父、岳母身子不好,你照顾着也是应该的,不用急着回来”,现在又拿这个来说事,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何有栋白了她一样,本不想理她的,可是他眼睛一转心里想到一个好主意,又换了脸色说道:“哎呀,我这不是心里有事嘛,说话没注意,你听了就算了,别往心里去。” 他服了软,张大花也就不多纠缠,好奇地问道:“你有啥事啊,跟我说说呗!” “我在想分家的事。” “等那老不死的死了咱才能分家呢!现在想有啥用啊!” “我想的还不是跟二叔他们分家的事,是往后和小弟分家的事。” “这就更早了,得等到咱爹娘,嗯,那啥了才行呢,你现在就更不用想了!” 何有栋叹了口气说:“早?!这可说不准,我听爹的口气,像是想跟二叔他们分家后,就把咱们家也分了。” 何富国确实是这么想的。 自从出了何有栋讹诈何有梁的事情后,两兄弟见了面就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哪儿还有亲兄弟的样子! 再加上,之前何有栋借着何有梁受伤讹诈何桃的事,兄弟俩现在就跟仇人一样。 他想着,这每天横眉竖眼地挤在一起,说不准哪天就会打起来、闹起来,还不如早早地就分开。(.无弹窗广告) 远香近臭,也许分开了兄弟情义反而回来也是说不定的。 他有了这个想法,平时说话就免不了会露出点什么来,就这么被何有栋给察觉到了。 “咱们分家?!”,张大花急了,摇了摇何有栋的胳膊道:“他爹,你可不能答应啊?咱们这一房能赚钱的就数小弟了,没分家他赚的银子咱们还能一起花,分了家可就没咱们啥事了啊!” 何有栋当然也知道的,恨只恨自己目光短浅,得罪了能干的兄弟。可是事已至此,说啥都晚了! “除非是那个老不死的,不然谁能让咱爹改得了主意啊?等到那时候,俩老的早死了,分家是分定了的。咱们还不如早点合计合计,到时候咋才能多分点家产……” “他爹,你是不是有啥想法了?” “小弟这亲事不能让他就这么结了。” “为啥啊?” “你傻啊!他成亲得花银子吧?花了咱以后不就少分了嘛?所以咱得想个办法拖住这事,不说拖多久吧,拖到老不死的死之前就行。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张大花摇摇头:“这事咋办呀?难道还能跟他说,让他现在别娶啊?” 何有栋也是皱起了眉头:“这事确实不好办……原本我还想着他名声不好,没人愿意嫁给他,谁知道,哎……” 他说起何有梁名声不好竟然是一点愧疚都没有,反而还有些遗憾坏的程度太低,张大花的脸皮要薄一些,略有些愧疚地说:“也是小弟有本事,所以才有人愿意嫁……” “得想法子把这婚事给搅黄了……”,何有栋自言自语。毕竟何有梁名声在外,有一个愿意的就不错了,难道还能有那么多?搅黄了一桩,下一次至少得一年半载才寻得着吧!他越想越觉得就该这么干,扭头问张大花:“花,你有啥主意不?” 张大花有些惶恐地说:“他爹,咱可不能再搞那些事了,爹娘现在已经不待见咱们了?要是让他们知道,咱们不帮着小弟,反而又去害他的话……” “你等等!”,何有栋突然打断了张大花,呐呐自语:“帮他?是呀,咱可以帮他呀!我想岔了,咱是大哥、大嫂,担心弟弟的将来,帮他说门亲可是很正常的呀!” 张大花糊涂了:“但是他现在已经相好了呀?而且,你不是说要搅黄的吗?咋又改成帮他了?” “咱们帮他说门不要聘礼的亲事!而且是,一说就甩不掉的亲事!” “小哥,你把我的白菜弄哪去了呀!我等着洗了要做菜呢!” 何莲气呼呼地抢过了何有梁怀里的白菜,见他依然是魂不守舍的样子,没好气地问:“小哥,你想啥呢?看起来傻乎乎的……” 何有梁见旁边没有别的人,小声跟何莲说:“我跟你说,大姐帮我去问了翠华婶子,她同意把春芽许给我呢!” “真的假的?!”,何莲又惊又喜,“嗖”把白菜扔了,扯住何有梁袖子问:“啥时候去问的呀?你跟爹娘说了?” “说了,说了!”,何有梁摇了摇何莲的袖子说道:“小妹,你帮我个忙可好?” “先说你的事嘛!” “我说的就是这个事呢!” 何莲狐疑地看着他:“这事我还能帮上忙?” “能的!”,何有梁很肯定地点点头,然后附耳小声说道:“你去跟春芽……” 何莲咬咬嘴巴,有些犹豫:“这个不太好吧?” 何有梁很豪气地说:“没啥不好的,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就帮帮我吧!” 何莲没好气地说:“才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呢,春芽得知道的吧,大姐也知道的吧?” 何有梁继续摇何莲的袖子,拉长了嗓音唤道:“小妹~~” 何莲被他这一声撒娇弄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阵恶寒,反手抓了抓胳膊,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说:“好吧,就一次哦!” 当天下午 王琼花一边绣花一边跟何有田闲聊。 “刚才在厨房的时候,大伯娘可高兴了,我听她话里的意思,小叔子的婚事像是有些眉目了……” 何有田练着字,头也不抬地答了声:“哦”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脾气咋样……” “咱们以后总归是要分家的,你不用多理会。” “话也不是这么说,总归是一家子,分了家也得来往的吧?再说了,分家还知道是啥时候呢!大嫂已经是那样的了,在家里从来没个好脸色,要是再来一个坏脾气的弟妹的话,以后可就热闹了。女人嫁了人,平时接触的也就是家里的妯娌、小姑的,我自然是希望能有个合得来的……” 何有田写字的动作突然停了,嫁人,小姑…… 他不由得想起何莲,自从出了那事以后,何莲每次看到他都跟见鬼了似的。 家里人觉得她年纪小、胆子小,不仅没人指责她,反而还惯着她一天到晚地往外跑,躲开他。他每天被何莲当成“脏东西”对待,心里的火是越积越旺,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去动何莲,但是就忍不住想要让她赶紧消失掉! 再说了,何莲虽然嘴上是答应了要为他保守秘密,不告诉别人他和高寡妇的“私情”,但是以她那样外向的性子,谁知道能守住多久…… 他是要走科举路子的,要是让人知道他与寡妇勾搭的风流韵事,他的前程也算是去了一半了…… 要怎么样才能让何莲消失,又不会引起高寡妇的恐慌呢? 王琼花刚才的那席话让何有田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一个能困住何莲,还让她、以及所有家人感激他的主意,而且还不需要他费多少工夫! 大荒地 “大姐,大姐,我来啦!”,何莲拉着春芽进了大门,一边走一边大声说:“大姐,我带着春芽来玩啦!” 春芽一脸疑惑地看着何莲:“阿莲,你咋啦?干啥这么大声地说话呀!” 宋翠华虽然也是个急性子,但是没比得上何家这几个急,提亲的事一点都没跟春芽透露过。若不然的话,春芽估计还能猜出来几分。 屋里的何桃“噗嗤”一笑,这个小何莲估计是没做过坏事的,连演戏都不会。她以前带春芽、春妮来玩的时候,哪次来不是直接就进屋的,这样子一边走一边大喊大叫可不是就是因为心虚嘛! 何桃扭头再看何有梁,又“噗嗤”一声笑。 这小子正紧张着,站起来等人进屋觉得自己刻意了,又坐了下去,坐下去了又觉得自己没礼貌,又站了起来…… “大姐,我们来啦!哎、呀,小哥,你也在啊!” 何莲装作很惊讶地样子,那声“哎呀”叫得那叫一个刻意、呆板。 春芽眨巴眨巴眼睛――阿莲这是咋了呀?好怪呀! 何桃站了起来,朝何莲招招手道:“小妹,过来,跟我去库房找点东西……春芽,你先坐啊,小弟你看着冬枝、冬叶,我们去去就回来!” 何桃还说何莲呢,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人一来就咋咋呼呼地要给小情侣提供独处的空间,这下子,春芽可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呢,何莲莫名其妙地一定要她一个人跟着来大荒地玩,连她□□妮也是不行的。 原来,原来是……春芽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原来是要她跟有梁哥单独相处呢! 这可咋办呀?! 这时候,鼓足了勇气的何有梁开了口:“春、春芽……” 春芽低着头小声地应了一声:“哎……” 何有梁咽了口唾沫,清咳了几声,再次开口:“春芽……” “哎……”,春芽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呼呼呼”,何有梁急促地呼了几口气,一鼓作气地说道:“等我攒够了银子,我就上你家提亲去!” “哎?!” 春芽抬起头看着何有梁,对上他亮闪闪的眼睛,又赶紧垂了下去。 提亲?有梁哥要向我提亲? 攒够了银子?春芽心里想,你赶紧去吧!银子不够也不关系的,我不在乎! 一边甜蜜一边又觉得自己好不要脸,脸羞得更红了。 何有梁见她不说话,很是忐忑地问:“你愿意吗?” 春芽忍住娇羞点了点头。 “太好了!”,躲在后院窗户底下偷看的何桃握拳,正要直起身子回屋的时候,看到冬枝爬到了炕边,惊呼道:“何有梁!看着冬枝!” 第137章 秋冬(二十八) 年前的三天大集前,出门跑货的傅石、傅泉等人先后回来了。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傅石回来的这天正好遇上这冬的第一场大雪,到家时脑袋上、肩膀上居然都积了满了雪。 “你们可回来了!”,何桃殷勤地帮傅石拍了拍身上的雪,接过了他手里的包裹,又拉着他在炕边坐下。 何有梁唤了一声:“姐夫!” “梁哥儿,这几天麻烦你了!”,傅石朝他点点头。 何有梁摸着脑袋说:“不麻烦,不麻烦,嘿嘿……” 多亏了这次帮着看家,不然,他跟春芽的事还不知道会拖到啥时候呢! 何桃见他笑得傻乎乎的就知道他又在想亲亲未婚妻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扭头问傅石:“咋样,还顺利不?” “还挺顺的。上一次咱的辣酱不是让做香料生意的人买走了吗?他那时候就说,以后有多少要多少。当时我们跟他说了,大概十月底的时候去官道上等,金老伯他们的货来得晚,我本来以为那人等不及早走了。谁知道去的时候,他居然还在,把我好一通埋怨。说是等了有半个月了,要是我们那天再不去的话,他都打算第二天就出发了。幸好咱赶到了,不然还得跟别的人谈生意,也是个麻烦事。这次货也就全部都卖给那个范老板了!” “那还真是挺顺利的!”,何桃感叹了一句。 谁知道坐在旁边的念祖却插话说:“生意是挺顺利的,但是出了别的事。” “出啥事了?” 傅石道:“路上遇到几个小毛贼……” 何桃一听急了,赶紧拉起傅石上下打量,这下子才发现他棉衣腹部的那里有个窟窿,不由得眼睛都红了,问道:“伤到这了?” 何有梁也急着凑上前:“这么大个口子!还有血!” 傅石捏住何桃的手说:“没事,衣服口子大,看着吓人,其实就身子只是刮了一点,连血都没流几滴,你别担心……” “咋可能不担心呀!”,何桃瞪他一眼,说着就伸手掀他的衣服:“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媳妇,你别急啊,我真没事,咱俩我骗你干啥呀!再说了,……”,傅石按住她的手,示意她道:“小弟他们还在呢!” 何桃这才回过神来,问念祖、李有嗣说:“你们俩呢?有没有受伤?”,又扭头问傅石:“磊哥儿呢?” 念祖赶紧说:“磊叔没事,他回自己家去了。[.超多好看小说]我和有嗣也都没受伤!”,又一脸崇拜地说:“多亏了叔叔!叔可厉害了!” 李有嗣也跟着夸赞:“是呀,叔叔可厉害了,来了十几个毛贼,还都是带着刀的,叔叔一个人全给解决了……” 念祖兴奋地比划着当时的场景:“是呀,我们手里本来是没有武器的,那群贼子出来以后,叔叔一下子就解决他们的头。夺了长枪,然后,一刺就倒一个毛贼……” 俩小家伙说得眉飞色舞,何有梁也听得津津有味的,不时地喊一声“厉害”或者“了不得”。 何桃却越听脸越黑。十几个毛贼,还都是带着刀的?傅石一个人解决的?何桃打断了念祖和李有嗣对傅石丰功伟绩的赞扬,淡淡地说道:“好了,这一路也累了,你们都回屋休息去吧!咱明天再继续说!小弟,你也去睡了吧!” “好嘞!那我们就先去睡了!”,何有梁知道何桃是要跟傅石单独谈话了,很敢对地拉住了讲道兴头上的李有嗣和念祖:“走,咱回你们屋,继续说!” 念祖点点头,牵起站在一边抹眼泪的念宗往外走,边走边说:“爱哭鬼,我都回来了,你咋还哭呢?” 念宗说:“就是看到哥哥回来高兴嘛!” 李有嗣跟着说:“念宗,你哥还给你带东西,回屋了你准定高兴!” 四只电灯泡一走,何桃就瞪着傅石不说话,傅石“嘿嘿”了两声,抱住何桃说:“媳妇,我真没事。那些子就是不入流的小毛贼,别说十几个,就是二十个我对上也是没问题的!” 说着又掀起衣服让何桃看他的伤口,果然只是一道浅浅的拉痕,而且已经结了痂。 何桃这才相信他说的,但是,还是有些后怕:“你别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就吓唬来啊!这一次是运气好,碰到的只是小毛贼,下一次呢,万一遇上厉害的,你别还是傻不愣登地就冲上去啊!” “媳妇,你放心,我在边城待了那么多年,这点子眼力劲还是有的!我赶上去迎敌,就是至少有九分把握的。(.好看的小说)”,傅石这话也就是说出来安慰何桃的。 那些毛贼估计是白天踩好了点,偷偷将他们包围了。根本不是他主动迎敌与否的问题。当然,如果他想跑的话,那些人确实是拦不住他的,但是,他总不能舍弃了傅磊他们三个人吧?一场大战是避不可免的。 何桃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嘀咕道:“看来,跑货也太危险了,咱以后不去了!” 傅石虽然厉害,但是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一次没事不代表此次没事!要是他出了事,剩下她和冬枝、冬叶娘儿三个的话,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反正他们现在也是不缺银子花的,没必要为了钱去冒险! 傅石顺从地说:“行,以后都不去了!” 何桃这才露了笑脸,拍拍他的胸口说:“大英雄,咱就把辣酱的方子卖给那个范老板,再赚个十万、八万的,咱们和二叔一家一半!” 之前傅石他们从山上带回来的活苗,虽然种下来后活是活得好好的,但是一直没有长出能做辣酱的果实,何桃估计这东西要不就是挑生长环境,要不就是跟他们大后院的一大片果树一样的,得长好几年才能结果。反正这生意也是偷来的,干脆赚一笔大的就收摊! 傅石点头:“行,就按你说的!” 何桃踮起脚亲了亲他满是胡渣的脸道:“好石头,晚上好好奖励奖励你!” 傅石乐了,连连点头:“好!” “你看着冬枝、冬叶,我去给你准备热水去!” “嗯!” 何桃一走,傅石就扑倒炕边,手双手圈住光着脑袋的双胞胎,有着上一次用胡渣刺哭了宝贝的前车之鉴,这一次,他只是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对闺女们的想念: “我的宝贝闺女们,冬枝、冬叶,爹可想你们了!” 双胞胎抬起头看他,咧着嘴巴笑了起来,又伸出手去拍他的脸,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冬枝、冬叶,来叫一声爹爹……” “爹……”,双胞胎很给面子地唤了一声,傅石的心都融化了。 “好闺女!再叫一声!” “爹……” “好闺女!再叫一声!” 双胞胎不理他了,扭头爬开玩自己玩具去了。 双胞胎的作息很规律的,这个时候他们该睡觉了。傅石把俩闺女抱进他们各自的婴儿床里,然后给他们盖上小被子,拿起放在炕头桌上的《声律启蒙》,结结巴巴地念起来:“云对雨,雪对风,嗯,晚,晚,晚照对,嗯……晴空……” 寻常何桃念的时候,双胞胎只要听个十几句就睡眼朦胧了,可是今天换成傅石来念,俩姑娘居然越听越精神,瞪大了眼睛,两手两脚翘来翘去的,像是在拍巴掌表扬他,让他继续念继续逗她们开心似的。 傅石很挫败地放下书,寻思道:“咋回事啊?” “你念得太好玩了,有高有低的,嗯嗯啊啊的,他们以为你逗他们玩呢!”,何桃正好走了进来,拿过书说道:“你看我的。云对雨,学对风……” 何桃念了无数遍了,语调、声调、音质都找到了最契合的点,别说是双胞胎,估计换个成年人来也能被她给念睡着了。 果然,不一会儿俩小姑娘就打起了秀气的哈欠,眼皮一搭一搭的,很快就睡着了。 “媳妇……”,傅石腆着脸小声说:“接下来是不是该奖励我啦?” 何桃踢了他一脚,羞恼道:“洗澡去!” “行,我保证洗得干干净净的,好方便你……” “你作死啊!”,何桃拧了他一把。 傅石赶紧闭嘴:“好,我不说了,我洗澡去!” 入了浴房,傅石脱了衣服泡进浴桶里,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舒爽。何桃安置好俩闺女后,也跟着进了浴房,默默地帮傅石搓了背,又给他敲肩、揉颈,态度之好让傅石惊讶不已。 “媳妇,你这是知道等会子我要使力气,帮我恢复吗?” “……”,能想点别的么? 傅石道:“对了,媳妇,我给你带东西了,你看看我衣服里面的口袋!” 哎哟,还懂得送礼物讨老婆欢心了!何桃乐了,赶紧去翻了他扔在衣架子上的衣服,掏啊陶,陶出来一只赤金手镯。 镯身约一厘米宽,是扁平的镂空样式,中间有一朵精雕细琢的桃花,含蕊怒放,栩栩如生。 何桃一见到就喜欢了。 “我喜欢!” 傅石嘿嘿地笑着说:“就知道你喜欢,你再看看,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还有?”,何桃狐疑着继续掏,然后,她掏出来一本妖精打架的书! “媳妇,这个咋样?” “……”,擦!这是要变身技术流的前兆么?都会找教科书了! “媳妇,媳妇,咋样啊?”,傅石还在聒噪地追问。 何桃扭头看他:“你咋会想到买这个?” 傅石一副“我真是运气太好”的样子说道:“念祖去书店给念宗买书,我问那老板有没有适合我的,我告诉他我字认得不多,然后他就给了我这本字少的……” “你真是够了!”,尼玛,带着三孩子你还敢买“教科书”! 入夜,万籁俱静。 何桃两肘撑着趴在傅石的胸膛上,犹如上岸的鱼一般地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要、要死了,你至、至于吗?就跟半年没做过一样的?!我受不了,不行了,不行了,你不准再起来了,再起来,我就阉了你!” “行,今晚上就这样吧!”,带伤上阵依然勇猛无双的傅石“嘿嘿”一笑,搭在她的后腰的手微微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按在胸膛上,然后双臂收紧牢牢地捆住了她,小声问:“媳妇,你觉得舒服吗?” “舒服、舒服得我都要死了!”,何桃“嗷呜”一声咬住他的脖子:“坏家伙,你就不会累吗?我腰都要断了,以后,我死也不要在上面了……” “没事,我看书上还有不少别的,咱明天换一招……” “……” 第138章 大年(一) 这冬的第一场雪虽不大,却接连下了一天两夜,榕树村又成了白茫茫的冰雪世界。瑞雪兆丰年,大家伙都盼着小麦挨过冬雪后明年能有个好收成。 村里还出了几桩喜事,好几个年轻媳妇都怀上了,其中跟何桃熟悉的还不少,薛丫、傅秋月、许七娘都先后被诊出了喜脉。傅秋月一家子是最开心的,尤其是她婆婆,得了好消息二话不说就拉着儿子容大壮要去高堂寺还愿。傅秋月乐得清闲,男人、婆婆刚出了门她就抱着容盼儿往大荒地去了。 傅石几个回来了,劈柴是不用愁的了,何桃等人的根据地又从东屋转回了宽敞的游乐屋。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还有一个一早就来蹭温暖的客人――何莲,以及赖在这里不肯走希望能再次偶遇“未婚妻”的何有梁。 何桃和何莲在做衣服。家里人虽然多,可是会做衣服的就何桃一个,但凡有点空闲她手里就是拿着针线忙活的,所以只要何莲一来就会被她拉着帮忙缝上几针的。 傅石在屋子的另一边指导念祖、李有嗣、何有梁三个练拳,念宗苦哈哈地在一边蹲着扎马步。 尼姑头的双胞胎哇啊啊地在地上爬来爬去,要不然就扶着墙小鸭子一样地走几步,也算是一片其乐融融。 何桃看着外面的积雪,突然来了兴致,对屋里各自忙活的家人道:“咱们去堆雪人吧!” 傅家二房也是齐聚一堂,女人们在东屋围着火盆说着话,话题的中心是刚怀孕的薛丫。堂屋里男人们围着一起,说的是各自跑货的经历,傅磊自然是少不了夸耀了一番傅石以一敌十的英勇事迹。父子几个乐呵呵地叙完了话,傅磊有些扭捏地对傅泉说:“爹,我有话想跟您说。” 另一边,小陈氏心心念念着儿媳妇,打着看花样子的名号来到了村头林家。春芽跟何有梁单独见面相互表明了心意,回家去就跟宋翠华转述了“攒够银子上门提亲”的事,宋翠华是乐见其成的,这说明何家看中春芽,给她做面子呢!自那以后,互有默契的两位娘就经常借着这样那样的名头坐在一起,虽然还没有正式定亲,俩人已经在暗戳戳地商量起了聘礼、嫁妆该置办些啥。 这时候何家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镇上的桑媒婆! “何家老爷,咱这给您道喜咯!”,桑媒婆是官媒,行事做派自有风度,甩了“草莽出生”的喜婆子几条大街,没有特别张扬的妆容,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让人看着喜庆又舒服。 “您可真是有福气呐,黄大爷看上了您家的二小姐,托我来说合说合!” 黄大爷?黄大户家的大儿子!二小姐?!老二的闺女,不就是何莲嘛! 这事情从何说起啊?! 这就得说说三天前,黄大爷和罗账房喝酒时的闲聊了。 黄大爷想儿子都要想疯了!他都三十多了,才得了一个闺女,儿子的影子,哦,影子倒是有了,夏天的时候给他生了闺女的周可人怀上了,他高兴得都快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可惜,最后都是泡影。 前几天,周可人说话不知进退,得罪了黄大爷的正妻范氏,范氏禁她的足,她仗着有身孕,范氏前脚走了她后脚就闹着要去找黄大爷主持公道,范氏指派的丫头、婆子不放人,她就站在门口狂吠,还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一摔就摔掉了个成形的男胎。黄大爷气得连扇了她十几个巴掌! “要不是看着她能生的话,爷早就卖了她!不知轻重死活的东西!”,黄耀祖说着狠狠地拍了拍桌子,震得杯盘都跳了起来。 罗账房想起何有田前些日子跟“徒弟”何有田喝酒时,何有田拜托他的事,适时地说道:“要不,您再纳几个生养的小妾?” “你这么说,是你有好的人选?” “小何先生您还记得的吧?” “别给我提那个不忠不义的小子!”,黄耀祖一听到何有田火就更大了。 黄大户找他来是要教导黄耀南的,谁知道他自己就是个行事不端正的,咒言祖母,失信于主家,这样子的人能教出啥好学生?黄耀祖现在没儿子,说不准一辈子可能没儿子,以后不定还要弟弟黄耀祖来给他养老呢!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跟着何有田学的话,黄耀祖也学得不孝不悌、不忠不义的话,他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罗账房见他脸色难看,心想,我也没拿多少好处,都快退休了,何必得罪东家呢! 于是干脆说起了别的事情:“听说陈大户买下了胡家的一个庄子,送给他闺女补嫁妆了……” 这个也是黄耀祖的逆鳞。当初胡一鸣来找他,说是急着去上任,要脱手家里的产业,他想着占便宜,就放出了胡一鸣得罪高官举家搬迁的消息。原本想着一般人不敢得罪当官的,肯定不敢买,他最后就能以低价收购胡家产业。顾家与胡家交好,陈家与顾家是儿女姻亲,他没想过瞒过顾家、陈家,反正不管是他也好,顾家、陈家也好,都没那个胃口能独自吞下胡家的所有产业,他也是想着能省一笔是一笔。 谁知道中间杀出了一个不知道哪钻出来的傅姓愣头青……真他妈的混蛋! “……陈大户家因为这个闹得厉害,族里说是他把祖业都给败了光了,便宜了异姓人……” 黄耀祖沉着脸。陈大户也是一辈子没儿子的,才把家产全给了出家的闺女。难道他以后也是得这样么?外孙虽然好,但是毕竟不姓黄啊! “你刚才说的咋回事?何有田咋了?” “说起何有田家,您是知道他们家那位秀才老爷的吧?” “知道、知道!你直接说正题!”,他何止是知道。黄大户可是对何大梁深恶痛绝,觉得他挡了自己的财路,没少在儿子面前嘀咕,黄耀祖连何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清楚了!不过黄大户虽然厌恶太叔公,但是又不得不信服他,谁让人是秀才老爷呢!当初聘何有田的时候,还不是眼巴巴地去问太叔公的意见。 “这也算是正题啊!那位秀才老爷家可是子孙众多,人口最少的一房就是小何先生家。他爹娘只有他一个儿子,连个闺女都没有。但是他大伯家可就不一样了,他大伯和大伯娘有两儿两女,中间还死过两个儿子……” “那些子穷鬼,生了也养不大,可恨,我这么大的家业却一个儿子都没有!”,黄耀祖哼哼了一句。 罗账房看着有戏,神秘兮兮地说:“小何先生那个大堂妹尤其有福气,就算嫁的是他们村远近闻名的丧门星,她都一进门就生了一对双胞胎的闺女!姐姐都那么能生,妹妹估计也差不远!” “真的?!”,黄耀祖一下子坐直了。 只要能生,闺女多几个也无所谓啊,总是能生出儿子来的! 于是就有了桑媒婆雪后上门提亲的事! “您是说黄大爷想娶我家小闺女?” 何富国感觉自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金砖砸中了一般。他的两个闺女相貌都像小陈氏,清秀娇俏,虽然长得比一般农村的姑娘好几成,但是也没到美名在外能引起黄家这样的人家注意的地步啊? 桑媒婆也没指出他用词不当――只有正妻才是娶,姨太太那叫做纳,笑眯眯地说:“就是这个意思!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好事啊!您说是不是?” 何富国还是云里雾里的,茫然地点点头。 桑媒婆意味深长地说道:“黄大爷现在膝下空虚,就只有一个闺女,您家小姐要是能生下个小少爷的话,您下半辈子就有福呐!” 是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莲儿嫁过去以后就不愁吃不愁喝的,还能帮衬着家里,哪还有能比这更好的事啊! “确实是好事!”,何富国用力地点头。 “这是黄大爷给的聘金。”,桑媒婆摸出一对银元宝塞到何富国手里:“可是足足有二十两银子呢!你可要拿好了!” “哎!哎!”,何富国接过银子。正是老天保佑,他正愁着家里没银子用呢!这下好了,娘的病也有银子治了,儿子的聘礼也有了! “那咱们可就算是说定了!”,桑媒婆拍拍大腿。她就知道,这种小门小户的,只要她一提准定就应下!不过,她回去以后可不会这么跟黄耀祖说,得说“虽然家贫,但好歹也是出过读书人的,家风严谨,说服他们让闺女做小老婆可是花了一番功夫”才行。她一边盘算着回去能领多少赏银,一边她乐呵呵地说:“那您就把您家小姐的生辰八字包给我,我回去找人合一合……” “生辰八字,好,我……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孩子他娘才记得,您等着,我找她来……” 何富国看了一圈,没找到小陈氏,又回到屋里对桑媒婆说:“您等着啊,我媳妇出去了,我这就找她去,您,您先喝着茶……” 又跑到二房那边的厢房对何富家和小周氏说:“二弟、弟妹你们帮我招呼着桑媒婆啊,我出去找你们大嫂去!” 家里就这么大,桑媒婆说话的声音不低,他们早就听到了,也都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 何莲要是入了黄家的门,他们就是黄家的亲戚了!有了黄家这门有钱的姻亲,有田以后的好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哎,成,你去吧,我跟孩子他娘照看着……” 在屋里看书的何有田嘴角翘起,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他不过是跟罗账房吃了一顿酒,掏出去十两银子的好处费,别的什么都没做,事情就成了! 何莲进了黄家的门,以后就是被困在那个小方格里了,平时出不得大门,就过年能见一次家里人,她上哪说他的事去? 科举费钱,靠秀才的时候还好说,要是以后他更进一步考举人、中进士,就算倾何氏一族之力供养他也是成问题的。他要是成了黄耀祖的连襟,黄耀祖是聪明人,难道不会投资将来么? 何有田放下书,笑出了声:“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呀!” 第139章 大年(二) 何富国是不知道小陈氏去了林家的,没头苍蝇似的在村子里到处找,正好就遇到了带着闺女去大荒地做客的傅秋月。 “傅家大侄女,你见着你大婶子没?” “没呀,我这也是刚出门呢!富国叔,您这是这咋啦?看您急得这样……”,傅秋月见何富国大冬天的都跑出了一身汗,不由得犯嘀咕,难不成是老两口吵架了,小陈氏离家出走啦? 何富国笑着说:“没咋的,我这是有好事找你婶子,也不知道她是去哪了!真是急死个人了,桑媒婆还在家里等着……” “媒婆?”,傅秋月一听,何家的梁哥儿不是一直没说上媳妇吗?难不成这是有媒婆上门啦!要不富国叔也不能又喜又急成这样呀!她跟何桃关系不错,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便对何富国说:“富国叔,您别着急,我帮您也找找去!” 傅秋月把容盼儿放在隔壁林家,托许三娘和许七娘照看着,自己则去帮忙找小陈氏。 傅家二房 傅磊红着脸说:“爹,我想好了,我想娶何莲!” 傅泉一愣,老幺这是想通了? “你想清楚了?不会后悔?” 傅磊点点头:“我跟八斤谈过了……” 他确实是跟林八斤谈过了,只是结果么…… 祈福会何莲出事的时候,傅磊跑得那么勤快,林八斤就看出点苗头了。 他想起往常说起何莲时,说道要傅磊去帮忙问何莲的意思傅磊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爽快的应下来,后来应下来以后又一直这样那样地拖着不去办。那时候他只以为好兄弟觉得去跟姑娘家搭话不好意思。 祈福会以后他才换了方向思考,原来傅磊也是看上何莲了! 这下子,边一切都说得通了! 林八斤很愤怒的,居然被好兄弟背叛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主动来找过傅磊,就算在路上偶然遇到也是装作没看见的。 一开始傅磊觉得是松了一口气,乐得不用找理由敷衍林八斤,渐渐的,他也觉察点什么了。他出门前一天,又一次林八斤跟他对面走来,却装作没看到他掉头就走。 他拦住了林八斤,问道:“你咋回事啊,最近总是怪模怪样的,我哪得罪你了,你见着我就走?” “你是天上的太阳啊,谁都得看着你?!”,林八斤在气头上,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就要走。 傅磊更觉得不对劲儿了,拉住林八斤不让他走,一定要他说个明白。 林八斤甩开傅磊的手道:“好,咱就说个明白!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当我是你兄弟?” 傅磊梗着脖子问:“我咋就不当你是兄弟了?!” “那为啥明知道我喜欢何莲,你还喜欢她?”,林八斤吊着眼睛问道。 藏在心里的秘密被林八斤一口说破,傅磊一下就哽住了,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啥好。 “我,我不,那啥,我……” “你没话说了?!”,林八斤指着傅磊的鼻子说:“我就没你这样的兄弟!以后别来找我!” 傅磊还要去拉他,被林八斤一推摔了个四脚朝天。 林八斤不止是推了他,走之前还啐了一口,骂了句:“我呸!奸夫淫.妇!” 傅磊从小在同龄的小子间向来都是大哥大一样的,那是说一不二,林八斤说是他的好兄弟,其实真正算起来的话,就跟他的跟班差不多的位置。被林八斤这么一骂,他原本的内疚、自责全跑到天边去了。一翻爬起来扑到了林八斤,俩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架,兄弟情分也就这么着给打没了。 傅磊想着,反正兄弟也得罪了,要是何莲也没娶回家的话,那真是亏大发了!当时就下了决心,跑货回来就要跟爹娘说清楚,得空就上何家提亲去。 “这事情,估计不大容易,你也知道的,你堂嫂跟她娘家的关系……”,儿子想通了,做出了选择,傅泉是很高兴的,但是也不得不打击道:“说不准何家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何桃跟何家的事,傅家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一边。何富国那个死脑筋,从那以后就不准家里再跟大荒地来往,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谁知道他会不会同意再嫁个闺女来傅家啊! 傅磊点头说:“我知道。我看着现在何家现在口风已经松了一些,这回我们出门富国大叔不也同意梁哥儿去那边住了么?反正,反正,何莲还小呢,我又、又不是急着要娶进门,就是跟您说了,明年也别给我安排啥相亲的了,等着那边……” 傅泉拍拍他的肩膀道:“成,这事我回跟你娘说的。” 傅磊笑着说:“谢谢爹。” “这事不急,咱慢慢来,何莲也是不错的……” 傅秋月帮着何富国寻小陈氏,路过傅家二房,想着两家也算是有亲戚的,就在门口问了一声:“傅二婶,阿桃娘在你家么?” “何大婶不在咱们家!秋月姐,你咋会在找何大婶啊?”,傅磊跑出去应了门。还找到他们家来了。 傅秋月想着傅磊和何有梁关系好,也没瞒着:“像是又媒人上门给梁哥儿说亲,在他们家等着呢!富国叔到处找婶子,我恰好遇到了就帮忙一起找找……” 傅磊愣了愣说:“那我也帮忙一起找找吧!” “行啊,那去西边,你上村头看看吧!”,傅秋月应了一声走了。 傅磊跟傅泉打了声招呼也出了门,朝村头走去,挨家挨户地问小陈氏是不是在人家里做客,最后走到了林家。 武秀玲家的大儿子林夏生正领着三个弟弟在门口玩,见到村里的“小霸王”,赶紧叫了一声:“磊哥!” “何莲娘在你家不?” “在呢!在我大伯娘屋里说话!” “你去帮我叫一声,就说她家里有事找她!” 小陈氏和宋翠华正在研究婚礼喜服上的花样子,冷不防被林夏生一句“磊哥说你家里出事了”吓得一个激灵,慌慌张张地丢下花样子就往外跑,宋翠华也跟着跑了出去。 小陈氏说着就要流眼泪:“磊哥儿我家里出啥事啦?!” 傅磊赶紧解释:“不是出事了,是有事,哎,还是好事呢!说是有媒人上门给梁哥儿说亲呢!” 宋翠华一听急了:“你说啥?!” 傅磊还不知道何有梁跟春芽的事,只觉得奇怪,人家亲娘都没说话呢,你一个外人这么激动做啥呀! 小陈氏也糊涂着呢!这说亲事,只有男方上女方门的,媒人去他们家算是咋回事呀! 宋翠华也想到了一处去,难道说何家这是对春芽不满意,但是一时又找不到别的,才说啥攒银子明年来提亲,一边又请了媒人上门想要相看别家的闺女? “阿莲娘!这是啥意思啊?”,宋翠华扭头问小陈氏。 小陈氏也急了,赶紧解释:“春芽娘,我们家可是没找过媒人的,我们都是很中意春……”,亲事还没定下来不好在外面明说,于是又急冲冲地问傅磊:“磊哥儿,你是咋知道的呀?” 傅磊见他们俩神色紧张,也觉得中间像是有什么问题,就细细地解释说:“是着样子的,富国叔说有媒人上门给梁哥儿说亲,到处找婶子,遇到了秋月姐,秋月姐跟我说了,我就帮忙来找一找……” 宋翠华一听脸沉了下来,看也不看小陈氏一眼,扭头就进了院子。 啥玩意啊,还吊着我闺女! 她想着,幸好还没跟家里其他人说过,不然这可算丢人丢大发了! 偏偏有人不识趣,武秀玲在屋里听了门口的这一出戏,也算是摸出了七八九,她就说呢,小陈氏跟宋翠华咋就突然好起来了,原来是想结亲家啊! 现在可好,亲家是结不成咯! 她见到嫂子脸色不对,反而更加来劲了,扭着肥腰走到宋翠华跟前,说道:“何家这是过分了啊,咱大丫头命咋就这么苦呀……” 宋翠华见她看是愤愤不平实则幸灾乐祸的脸,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但是顾忌着婆婆,只能忍下这口气,憋住了火,冷冷地说:“那是人何家的事,这跟春芽有啥关系?” “孩子他娘,我可算找着你了!” 正好何富国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对着站在林家大门口的小陈氏说:“快,快跟我回去,桑媒婆来给咱莲儿说亲呢,咱莲儿以后可就是黄家的姨太太了!” 他想着这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又是大好事,没啥值得掖着瞒着的,直接就这么说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傅磊犹如被雷击一般,张着嘴巴愣在原地。小何莲要嫁去黄家做姨太太?!小何莲要嫁人了?! 小陈氏先是一愣,然后笑得合不拢嘴:“哎哟,真的?!黄家,是黄大户家吗?” 院子里的宋翠华脸色也由阴转晴,原来亲家没说谎呢!这下更好了,梁哥儿还多了门富贵亲戚,春芽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武秀玲却是咬碎了牙,咋就她运气好,啥好事都让她遇到了?! 宋翠华几步赶到小陈氏身边,问何富国:“富国大哥,这是真的?” 何富国一边擦汗一边点头:“是呢,媒人还在家里等着,要莲儿的生辰八字!”,又扭头对小陈氏说:“他娘,咱赶紧回去吧,不好让人多等的……” “哎!好,咱这就回去!” 何富国两口子满脸喜气地往家里去了。 林夏生伸手戳了戳傅磊:“磊哥,磊哥,你咋了?咋也动也不动了?” 傅磊这才回过神。 不行,不能就这么让何莲嫁给别人! 他拔腿往家里跑去。 第140章 大年(三) 傅磊跑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对林夏生说:“去,去大荒地告诉我堂嫂,何莲要被卖去黄家做小老婆了!” “知道了,磊哥,我这就去!”,林夏生应了一声就往大荒地的方向跑去。[.超多好看小说] “给我说亲?!” 何有梁指着自己鼻子:“秋月姐,你听错了吧!” 傅秋月往西边找了一圈没找着小陈氏,想着反正也离大荒地不远,干脆就过来瞧瞧,说不准小陈氏是来看闺女、外孙女了呢! “没听错啊,你爹说了的,媒人在家等着呢!不是给你说亲还是谁呀?”,傅秋月走了大半个村 子也热出了一身汗,一边擦汗一边说道:“总不可能是给小莲儿说亲吧?” 她自觉是说了句玩笑话,但是何桃他们都是知道内情的,何有梁的亲事已经算是定下了,根本没可能找媒婆,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看向了何莲,脸上的表情都很一致——说不准真是给你说亲呢! 何莲指指自己鼻子:“我?!” 正巧林夏生到了,在门口一阵喊。 “糖婶,糖婶!” 他跟一帮经常问何桃和傅石要糖吃的小子一样,也是叫的何桃“糖婶”。他一口气跑进了内院,大吼一声:“糖婶,何莲要被人卖去做小老婆啦!” 何莲再次指向自己的鼻子:“我?黄家?小老婆?” 何桃变了脸色——擦,还有没有人性啊!卖了一个闺女不够,还想卖第二个!何富国和小陈氏真是亲爹娘吗? 不成,不成,她不能让小何莲这样子被糟蹋了! 何桃一挽袖子冲傅石说:“石头,操家伙!” 傅石扭头看她:“干啥?” “操家伙呀!刀啊、棍子……”,何桃说着拎起了个小板凳道:“啥都行!” “我是问你,要我操家伙要去干啥?” “去干啥?!还用说嘛!去……”,何桃一下子哽住了,是呀,去干啥呀,去把何富国、小陈氏打一顿吗? 何莲这时候还火上浇油地问了一句:“大姐,你为啥生气呀?” 何桃扭头看她:“你没长耳朵吗?这小孩刚才说啥,你没听清楚?” 何莲说:“我听清楚了呀!说是让我去黄家做小老婆嘛!” 何桃这才察觉出气氛不大对,何莲也好,何有梁也好,甚至傅石也一样,貌似都没觉得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更明显的是何莲,甚至还有有些高兴。 “你不生气?你愿意去做小老婆?” 何莲摇头又点头:“不生气,愿意的。” “擦!你出门没带脑子吧?!”,何桃把板凳一丢,伸两手夹住何莲的脑袋:“我看看,脑子也没受伤呀,不像是被人挖了脑子的样子呀!” 何莲掰开她的手道:“大姐,你别闹呀!做小老婆挺好的呀!” “你是说真的?!”,何桃往后退了一步,揪住傅石的袖子问:“我没听错吧?” 傅石很肯定地点头:“没听错。” 擦擦擦!!!何桃完全不能接受,捶了捶胸口,又问何莲:“你认真的?真不是跟我开玩笑?” “认真的呀!”何莲掰着说:“第一个,黄家有钱呐,第二个,嗯,还是有钱……”,说着又撅起嘴问何桃:“大姐,你自己不也经常说了,想做地主婆的嘛?有好多、好多银子,花也花不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何桃捂着胸口问:“你以为是去做地主婆的?” 她觉得自己都快化身为琼瑶剧的女主了,各种雷人动作不断,何莲要是再敢说一句“是的”的话,她都能跪倒在地仰天大哭了! 何莲还真的就说了句:“是呀!” “你扶着我点,我受不了了!”,何桃撑在傅石身上。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贪图享乐了一些,何莲跟着她也是学到了这种风气,她不仅没有制止,还很各种欢快地鼓励她“这个你以后也会有的,不要觉得自己以后一辈子都是穷命”,告诉她“女孩子家就该娇,就该俏,就该过衣食不愁的日子”。 希望她别见到的好看的男人就花了眼,要实际些,也别被别人用小头小利就给收服了,值得更好的东西,当然,也不是教她一味的嫌平爱富,只是希望她能理智些……但是她绝对没有教她为了高品质的生活去做小三啊! “小妹,你觉得做小老婆不错,就是因为你觉得是去过地主婆一样的日子?” 何莲见她脸色不对,有些犹豫地点点头:“……嗯” 何桃又问何有梁:“你也觉得小妹去做小老婆是不错的?因为不愁吃不愁喝?” 何有梁点点头。不止是他们家吧,哪家有闺女的不希望自己闺女嫁到有钱人家去啊!他倒不是说盼着何莲能帮衬家里,只是觉得何莲能过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是不错的。 “你们知道啥叫做姨太太不?” “小老婆!” “那你们就应该知道还有大老婆吧!” 何有梁和何莲齐齐点头。 大齐一夫一妻多妾制度深入人心,没人会觉得做姨太太是破坏了别人的夫妻感情,是小三。 何桃吐了口气说:“我记得咱何花姑姑家就是有小老婆的吧!你们还记得她是咋骂那个女的不?” 何有梁和何莲这次点头点得慢了些。何花每次回娘家都会死骂家里的平妻,不要脸的狐狸精就是最轻的了,什么难听话、腌臜话都说的。 “她家还算好的了,至少她不敢动手。那些大户人家,大老婆看小妾不顺眼的话,想骂就骂,吐你一脸口水你还得跪下来说声‘谢主子赏’,就算弄死了,也没人会说啥!因为,小妾就是玩意儿,是主子的奴才。你还觉得是去享福的吗?” 何桃越说何莲的脸越白,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何花姑姑的两个闺女,周可人和周可心都长得特备好,周家人一直是想着把他们送进大户家做小妾的,何花也一直以两个将来会成为姨太太的女儿为荣,回娘家除了骂家里的平妻以外,就是说等以后闺女成了谁家姨太太了,她会怎样、怎样,日子会过得有多好、多好……何莲听说的全是这样的描述,哪儿会知道姨太太真正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呀! “石头,你认识那将军他家里也有很多小妾的。”,何桃拐了拐傅石道:“你说说他们家的小妾过的是啥样的日子!” 傅石看了看她,贺远程是个风流的,小妾不止十个,但是,他咋会知道贺家的小妾过的啥日子呀! 何桃不等他说话,又接着说:“我听你姐夫说过,贺家的一个小妾因为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大老婆,就被大老婆让人给活活打死了!有个因为大老婆问话的时候回答得慢了,就被罚关禁闭断食,活活给饿死了!还有个小老婆因为弹琴弹得好,主子喜欢,大老婆不开心,就让人把她的手砍断了,哦,还有,有个是绣活做得好的,被大老婆让人用竹签一个一个地塞到她指甲盖下面,十指连心,活活把她痛死了的……” 何桃说的当然全是谎话,把她听说过的,所有小妾最悲惨的遭遇都按在了贺家头上,反正没处可考察。 傅石一听她开口就知道全是瞎说的,他哪儿跟她说过这些呀!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不住点头。 什么随意进献给上司啊,被转送好友呀,被赏给家丁、下属轮番享用啊……炮烙啊、人彘啊、万蛇窟啊、点天灯啊、蒸馒头啊……何桃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怎么恶毒怎么说,满清十大酷刑都让她说了遍,还不停地自由发挥想象力,编造出一些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酷刑来吓唬何莲。 “这样的例子多得很,要我一个一个跟你说吗?” 何莲的脸更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连摇头的力气都小了很多。 “哦,还有,是黄家吧,你知道那个娶小老婆的人今年多大了么?他们家最老的那个已经快七十了,不可能,小的那个十岁不到,估计就是黄大爷要娶小老婆,你知道黄大爷今年多大了吗?四十岁了吧,跟咱爹没差几岁呢!” 何莲已经完全没了做妾的心思了,她带着哭腔说:“我不做妾了!” 何有梁也心有余悸地说:“不去,哪都不去,就在咱家好好的。” 听了一场品书的傅秋月也很感慨地说:“原先都以为大户人家的妾过的是好日子,没想到也就是表面光鲜,比咱们这些农妇还不如呀!咱们至少不用担心随时都会没命的呀!” “不止呢!正妻生的孩子叫做嫡子,小妾生的是庶子,庶子就跟嫡子的奴才差不多。做姨娘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连后代都要低人一等!” 何有梁最喜欢孩子的,一听更加怒了:“啥破玩意,上门来祸害咱!” 何莲拉着何桃的袖子:“大姐,我不要去,我不要去做小妾了,现在该咋办呀?” 何桃觉得现在终于把剧情掰到正轨上来了,拿起地上的小板凳吼了一句:“操家伙啊!还能咋办!去,把那个不要脸的媒婆打出去,打得她再也不敢上门!” 黄家被削了面子记恨他们是肯定的,但是也就不会再上门提亲了。 不怕他打击报复,又不是什么权贵之家他们惹不起,说白了大家都啥两样,都是稍微有点钱的平头百姓而已! 何有梁也操上了一个板凳:“走,操家伙!” 何桃对傅秋月说:“秋月姐,麻烦你帮我看着三孩子,我们去去就回来!” “哎,好,你去吧,放心……”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就往何家去了。 而此时的何家,则是陷入了三方对持的局面。 第141章 大年(四) 此时的何家,则是陷入了三方对持的局面,黄家派来的桑媒婆,傅家来的傅泉和吴氏两口子,以及何家人众人。[.超多好看小说] 傅磊风风火火地跑回去把事情一说,傅泉和吴氏只觉得“俩孩子真是没缘分”,想全傅磊就此罢休,他们以后给他重新找个更好的――何莲一不是貌若天仙,二不是闺秀才女,要找个条件比她好的一点都不难。 谁知道傅磊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一定要让他们去提亲,说如果试也不去试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的。傅泉和吴氏拗不过他,只好答应试试看了。 傅家人来的时候,小陈氏正要把写着何莲的生辰八字的纸条交给桑媒婆。 吴氏强装镇定地忽略了堂屋里穿红带花的媒婆,直接对小陈氏说:“嫂子,我们这是上门来提亲的,我们老幺,你觉得咋样?能配得上你家何莲不?” 吴氏对何莲的感觉太复杂了,喜欢吧是喜欢的,但是又不能很纯粹地来喜欢她,她也知道这些事跟何莲自己没关系,可是就是有这么接二连三的人招惹她。还没进门就这么多事,以后日子能过得顺当么? “哎?”,小陈氏、以及所有的何家人都愣住了。 桑媒婆急了,心里责怪自己一声“乌鸦嘴,让你觉得太顺利”,一边伸手去拿小陈氏手里的纸条,一边说:“这位嫂子,你来晚啦,何家的二小姐已经定给黄大……” 小陈氏快被她碰到手了才像是回过神来,躲开了,问吴氏:“你是说莲儿跟磊哥儿?” 吴氏点点头:“何莲这孩子我一直就挺喜欢的,早就想上门来。之前么是觉得她年纪还小,现在,翻过年就十四了吧,正合适了。你说呢?” 小陈氏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自从何桃因为被强迫嫁去大荒地以后,吴氏心里就没安稳过。她一开始想的是,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不能只顾着大女儿。可是眼见着何桃跟她越来越生疏,现在就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她又十分的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因此也更加地注重剩下的何有梁和何莲两个,不想自己所有的孩子都离她远远的。 做大户人家的妾固然是好的,不愁吃穿,可是万一何莲自己不愿意呢? 傅家这时候敢上门来求娶,说不准何莲跟傅磊已经有了啥默契了,要是拆散了他们俩的话,何莲会不会也跟何桃一样,再也不理她了呢? 何富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她――咋回事啊?不是咱都觉得这是找也找不着的好事么? “大妹子,你这是啥意思?”,桑媒婆一叉腰:“大哥可是都收了聘礼的了,你这事想悔婚啊?” 小陈氏的嘴唇蠕动着,畏畏缩缩的道:“这不是还没换八字嘛,哪就算是定下了呀!” “莲儿娘,你这是……”,何富国赶紧拉了拉小陈氏的袖子。 “我得再想想……”,小陈氏把纸条捏成了团,躲开何富国:“你别催我。” 听到消息赶回来的何有栋急了:“娘,你还用想啥呀!小妹是去享福的,傅家哪比得上黄家啊!!” 何有栋一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跟何富国一样的想法,觉得这是天上掉金子砸中他们老何家了!之前他还为着二两银子想要算计何有梁的婚事,现在一下子又有了三十两可以分,他在心里已经把其中十两划拉成他自己的家产了,哪儿容得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啊! 他上前就要去抢小陈氏手里的纸团。 何富国自己虽然也是不乐意的,但是他哪儿容得了儿子对亲娘动手的,一挥手拍开了何有栋的爪子,吼了一句:“滚边上去!” “爹,你咋呀老糊涂了啊!” “你再说信不信我抽死你!” 何富国作势要扇他,他才往后退了几步,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可不就是老糊涂了,放着金山银山不要……” 桑媒婆眼见事情不对,苦口婆心地劝起来:“我说何家大哥、嫂子,你们可别不识好歹哦!那边的兄弟、嫂子,你们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就想刚才那位说的一样,你们家哪比得上黄家!闺女嫁去黄家可是去享福的,以后还能帮衬娘家兄弟,不是我自卖自夸,这方圆几十里,就没哪家比得上黄家的。你们别千万别因为怕邻里关系不好看,就误了闺女,也误了其他的孩子啊……” 桑媒婆话一出口,吴氏的脸就黑了,这老货,说话夹枪带棒的,你夸黄家就夸黄家,居然还连带着损了傅家?!还是说啥误了闺女,我们老傅家是贼窝还是咋了?! 吴氏淡淡地说:“是,大伙谁不知道黄家有钱,可是黄家的名声也是无人不知的。” 黄家是出了名的抠门,闺女嫁过去真能享福,真能帮衬娘家? 何富国也有些犹豫了,小陈氏却更加坚定了,没错,我不能就这么答应了。 不等桑媒婆开口,吴氏又接着说:“再说了,我们家娶何莲是回去做正妻,去黄家也就是个小妾,这也确实是不一样的。” “哎哟,您还真还意思说!”,桑媒婆夸张地叫了一声,指着外面说:“您上外面问问去,看是愿意做黄家小妾的多,还是愿意做你们正妻的多!” 吴氏继续打脸:“贪图富贵的自然是不要脸面的,小妾、丫头都无所谓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其实就是在骂何家人不要脸了。 何富国的脸色变了变,又觉得无话可说,何家两次讹诈出嫁女汤药费,要脸面的人家还真是做不出来! 不对,不对,他不是只看着钱,他是觉得闺女是去享福的,他跟老娘亲是不一样的,他不是要卖女儿! “傅二嫂,我跟莲儿娘也是为了莲儿着想......” 何有田见事情有变,从阴影里站了出来,淡淡地说道:“傅二婶,万事都讲到先来后到,今天是黄家先来的……” 这事情是他通过罗账房跟黄耀祖提的,要是没办成的话,就真是羊肉没吃着还惹了一身骚了! 吴氏看了他一眼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求娶的人自然多,分啥先来后到啊,自然是哪家合适选哪家啦?” 何有田做出为难的样子说:“傅二婶,您就别为难我们了,黄家势大,我们惹不起啊……” 桑媒婆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来了劲,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盛气临人,冷笑一声说:“哎哟,原来还是有个明白人啊!” 何富国和小陈氏齐齐脸色一变,是呀,他们哪儿得罪得起黄家啊! 何有栋也在一边聒噪道:“娘,你就别想了,赶紧把八字给她啊!难道您想一大家子都跟着受罪吗?” 吴氏的脸色一变,扭头看傅泉,傅泉朝她点点头,意思是不用怕她。 就如何桃所想的,傅泉也觉得黄家不过就是个普通有钱人家而已,他们傅家现在的家底也不薄,尤其是傅石这趟回来,辣酱就卖出了一万两银子。有买稻香村的经历在前,就算是黄家为了省钱才耍的阴招,但是也看得出来,他们说不准还拿不出一万两的现银呢,要不然稻香村那么好的产业,他们会不下手? 这口气他们老傅家还就争定了! 吴氏有了底气,看了何有田一眼道:“惹不起黄家?都说读书人有骨气,我今天算是开了眼,见到了一个卖妹求荣的!” 何有田脸色一变。卖妹求荣?他可不能任由这种名声传出去,他讪讪地笑道:“傅二婶说过了,我也不只是为了何家,也是为傅家着想啊。” 别儿媳妇娶不着不说,还给家里招了一桩大祸事! 桑媒婆也跟着说:“就是这个道理!看你们存个娶媳妇的钱也不容易,别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以后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爹,娘……” 大荒地的众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何莲首先跑了进来,拉着小陈氏的手说:“娘,我不要做小妾!我不要!”,又扭头看何富国:“爹,我不要人小老婆,你让她走呀!” 可惜何富国和小陈氏已经被桑媒婆的一句话给吓着了,哪儿敢开口让她走啊!何富国还板着脸道:“回你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爹……”,何莲一脸受伤地看着何富国。 何有田拉住何莲的手臂说:“小妹,这是在商量你的婚事呢,你确实不好在场的……” 何莲挥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说:“不要你管,你自己都管不好,跟高寡……” “小妹!”,何桃突然开口打断了何莲的爆料。倒不是她怕何有田坏了名声,实在是这个人邪门,她担心何莲会因为得罪他吃亏。他愿意跟谁好就跟谁好去,反正跟他们这些人是没关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高寡”两个字触动了两人的神经,一个自然是何有田,另外一个当然就是真正跟高寡妇有一腿的何有栋了,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沉沉地盯向何莲。 何有栋想的是,为啥小妹会在跟二弟说话时提到高敏? 何有田想的却是,何莲果然早就将他与高寡妇见面的事情跟何桃说了。也不知道何桃会不会猜出什么来。 “大姐!”,何莲跺了跺脚。 何桃拉住她的手臂,说了句跟何富国一样的话:“回你屋去,后面的事交给我们,我不叫你你就别出来。” 何莲见她一脸认真,知道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撅着嘴巴说了一句“反正我不要做小妾的!”,然后就真的回自己屋去了。 堂屋里一下子多了五个人,显得拥挤了一些。 “二叔、二婶?!”,何桃看到傅泉两口子,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想,他们都是傅磊让人来传信才知道的,估计傅泉两口子是怕他们来得不及时,所以先来帮忙的吧!何桃感激地笑了笑。 桑媒婆见来的人越来越多,而且这一次来的人里面还有个高壮勇猛的壮年汉子,胆气一下子就小了,兀自强作冷静地说道:“刚才那个就是你们家的小娘子吧?真是没家教,婚事都是父母之言,哪有她插嘴的道理……哼,以后进了黄家还得好好地调.教、调.教……” 何桃翻了个白眼说了句:“得了,这已经就没你啥事了,你赶紧走吧!” “桃儿!”,小陈氏拉住她的袖子小声说:“不能得罪的……” 何桃又想翻白眼了。 第142章 大年(五) 桑媒婆还在一边聒噪:“这一位是你们家的大闺女?哪有出嫁女回娘家指指点点的,你们家的闺女还真是,一个、两个都没规矩的。” 傅石往前了一步,身高的压迫使得桑媒婆一下子没了声响,她咽了口唾沫,转身对何富国和小陈氏说:“大哥、大妹子,咱们就别耽搁时间了,赶紧把八字给我,我好回去跟黄大爷商量接姨娘进门的时间……” 何富国看了看何有田,是他第一个提出来的,黄家惹不起,何有田冲他点点头――赶紧的,给八字!不然全家一起完! 何富国“唉”了一声,叹口气对小陈氏说:“莲儿娘……” 小陈氏已经是满脸泪水了。跟以前一样,她又得为了剩下的几个孩子,委屈了其中一个,桃儿已经不理她了,以后莲儿也不会再亲近她,她是真的想做个好娘亲的,可是,老天爷不给她机会啊……小陈氏伸出手,正要把纸团交出来。 何有栋都两眼放光,银子,银子…… 何有田嘴角翘起,不管过程如何,最终还是让他如愿以偿了! 何桃突然冷冷的说道:“你们这次又打算把闺女卖几两银子?” 桑媒婆见搅局的出来,正要发话,傅石又挪到了她身边,吓得她大气不敢出一口的。 小陈氏的手一下子顿住了,流着泪看着何桃:“桃儿,我们不是……” 何桃看也不看她的,转头问何富国:“这次卖女儿又是要干啥?何有田娶媳妇的银子就是卖我来的,这次难道是卖了小妹给小弟娶媳妇么?” 何有梁适时地加了一句:“大姐,我娶媳妇的银子我自己会攒的!” “哦,不是给小弟娶媳妇啊?!”,何桃继续戳何富国的心窝子:“哦,我想想,难道给你们家的未来的秀才老爷凑赶考的路费?” 这么一大家子跟黄家有关系的就是何有田,她才不相信黄家会莫名其妙地就看上了何莲了!中间肯定少不了何有田捣鬼! 何有田尴尬地笑了笑说:“大妹,你想多了,我赶考的开销是由族里出的。大伯也是为了小妹好,她是去黄家享福的,不是害她……” 何桃冷笑着说:“是去享福的呀?!你咋不把你媳妇送去享福呢?” “何桃!”,何有田一下子变了脸色。 躲在后面一直没说过的王琼花猛地抬头看向何桃,阿桃,你咋能这样说啊? 不是何桃嘴欠,实在是她心里记挂着王琼花的那个愧疚的眼神,怎么都忘不了,心想着:既然你对不起我――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场子还是要找回来的。 何桃扫她一眼,王琼花又赶紧低下了头。 “你急啥啊,就像你说的,去黄家是享福的,你一个穷书生,秀才考不考得上还难说呢,不如也把你媳妇送去享福啊!她可比小妹长得好看多了!” 穷书生?享福?何有田脑子响起了那个噩梦般的声音:“你不过就是个穷书生,秀才考不考得上还难说,我陈某人的闺女生来就是要享福的!你?!下辈子都没这个本事!” 何有田死死地盯着何桃。 何桃道:“你倒是说话呀!” 何有田斗嘴不是行家,何桃又是无事生非的风格,再加上他被戳中了伤痛点,一个回合他就败下阵来,转而向何富国求救。 “大伯!您就不管管她么?” 何富国心里也一直很矛盾,但是到底是家人的安危占了上风,开口叱骂道:“何桃,这是何家的事,你不要插手!” 何桃嗤笑一声:“这个时候我就不是何家的人了,找我要银子的时候你们咋就没说不关我的事呢?我就是想不明白了,你们干脆直接告诉我,我跟何莲其实是你们捡回来的吧,这样子我还能想得通,不然的话,如果真是亲生闺女,你们咋就狠得下心卖完一个又一个呢?!” 何富国的脸色五彩纷呈,那叫一个难看。 小陈氏哭着说:“桃儿,我跟你爹真没有坏心,不是卖女求荣啊……” “要真不是的话,小妹既然不愿意,你为啥不还要答应下来?” “不是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把莲儿嫁过去的话,所有人都要跟着一起倒霉的呀!他们也是没了选择,不得已的。桃儿啊桃儿,你就体谅、体谅爹娘吧!爹娘都是疼你们的呀!小陈氏泪眼朦胧地看着何桃。 可惜何桃跟她波段不在一个频率,完全接受不到她的“慈母心肠”,冷冷地说:“没话说了吧?” 小陈氏摇头:“桃儿……” “行了,您就别说了!”,又不是演韩剧,从头到尾就一个称呼和“不是的”,鬼才猜得出你想说什么!何桃问何富国:“说吧,你这次打算又把何莲卖多少银子?十两?二十两?桑媒婆,你说,你们家黄大爷要出多少聘礼?” 桑媒婆想摆出“老子很牛,你等拜服”的架势,可惜傅石在一边看着,她只能暗戳戳地想,哼,就算小声说出来,也是吓你一跳的! 她伸出三个指头道:“三十两!” 傅石盯她一眼,她又赶紧地把手缩了回去。 “哎哟,三十两银子啊,可真多啊!”,何桃冷笑一声,用十分做作的声音问何富国:“原来您的亲闺女最贵也就只值三十两啊?来,来,卖生不如卖熟,我给你三十两银子,以后你就放过小妹,行不?” 何富国攥紧了双拳。 “三十两嫌少?我差点都忘了你们的习惯了,专烧熟人嘛,我再给你添十两,多的银子你可给咱慈~爱~的奶奶买根人参补补身子……” 何富国猛地举起了巴掌,傅石抬手架住了。 傅石冷冷地看着他,心说:要不是看在是长辈名分的话,我都想回扇你两巴掌了! “滚,滚,滚!” 何富国彻底被激怒了,终于有了那么点子血性,他突然大吼起来,扭着就要冲上去揍傅石。 “桃儿爹!”,小陈氏一把保住了腰杆,他一挣就挣开了小陈氏,何有梁又拉住了他:“爹!” 何桃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往后一退撞上了傅石,傅石稳稳地捏住了她的腰,小声说了句:“媳妇,没事,我在呢!” 念祖有经验,一看到何富国发疯就赶紧站到了何桃旁边,摆出防卫的造型,李有嗣也有样学样站到了另外一边。 何富国挣扎大吼道:“给我滚出去!不孝不悌的东西!滚出去!以后不准踏进何家的门,我没你这样的闺女、女婿!给我滚!” 背靠傅石,各种有胆的何桃梗着脖子说:“你以为我愿意来啊!要不是为了小妹你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来!” 话虽然说得威风,可是毕竟是被人骂了“滚蛋”,何桃脸涨得通红地又加了一句:“你也就这点本事了,除了会打闺女、卖闺女,你还能干啥!” 何富国也顶上了,口不择言地说:“我自己的闺女我想打就打想卖就卖!” 何桃气得都不知道该说啥了,怎么就有这样的爹啊!她咬咬嘴唇,瞪着何富国一字一句地说:“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了,何莲的亲事,只要我没点头,谁也别想把她娶走!” “我自己的闺女,我想许给谁,就许给谁!”,何富国继续吼。 何桃不退不让地说:“你可以试试看,来多少我就弄走多少,就算你许了也没人娶得走!” “你……简直混账!”,何富国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至少我还知道护着自己妹妹!比你好多了!” “你……”,何富国一个倒仰,像是喘不过气一样。 何有梁担心他步了大周氏的后尘,赶紧劝何桃说:“大姐,算了,你也少说两句吧!” 何桃也觉得这场面越来越混乱了,她喘了喘,扭头对傅石说:“走吧,咱们回去!” 桑媒婆见最有利的反对者快步赶出去了,心里不由得高兴,脸上也带了出来,赶紧滚,赶紧滚! 何桃走过桑媒婆跟前时停下了脚步,冷笑着说:“我告诉你,只要你没长翅膀,你出去以后我也能逮着你!” “你滚!” 何富国拿起桌上一个杯子朝她扔过来,被傅石凭空接住了。 何桃看了眼何富国,扭回头对上了桑媒婆。 亲爹不能打,打了就会被衙门打板子,这个媒婆还是能动一动的!说话阴阳怪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打了还是为民除害呢! 何桃理出来一个新思路,脸上故意露出狰狞的表情:“你的脸我记住了,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想把我小妹说给别人做小老婆,你就等着瞧吧!” 桑媒婆的脸黑了,再看看她身边一大两小三座金刚,很是恭顺地点点头:“是,我知道,你们家的媒我再也不敢做了!” “这还差不多!拿上你带来的东西,赶紧走!” 何桃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傅石三个立马跟了上去。 何桃觉得自己简直是碉堡了!就跟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一样,尼玛,连用的台词全是经典之选,“来多少我弄走多少,没我开口你别想嫁出去”,哎哟,这还有点xx站王霸男主的赶脚呢! 何桃这cosy玩得兴奋得自己都有点抖了,仔细一看,手却是在抖呢! “石~头~”,她试着叫了声傅石,连声音也在抖。 傅石无声地笑了笑。 何桃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努力用稳定的声音道:“媒婆,你还在后面做啥?!” 桑媒婆赶紧抓起了带来的元宝,忙不迭地就出来了:“哎,来了,来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傅泉和吴氏一脸无奈,哎哟,这可咋好,这下子搞得比以前还僵了!黄家大爷是没能成,傅家四郎也没戏了! 两口子跟在闹腾组合的后面出了何家门。 傅泉哪叫一个后悔啊,早知道该跟何桃通通气的,告诉她这边还等着弄走了黄家人就提亲呢! 吴氏却烦恼着回去以后该怎么跟傅磊解释,就算黄家没成,何家还是不会选你! 隔壁,谢氏捶着胳膊从墙边的梯子上慢慢爬了下来。 这何桃也太厉害了吧!谢氏啧啧了两声,赶紧跟李呱呱说去,这事情可够他们说上一天一夜了! 她男人站在她背后冷不丁地说了句:“你想想喜婆子……” 谢氏刚刚燃烧起来的八卦之火“嗖”地一下子就熄了,讪笑着说:“提她做啥啊,我,我做饭去……” 第143章 大年(六) 一出了何家的大门,何桃就仰着脖子求表扬:“石头,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厉害?” 傅石笑着说:“厉害!” 念祖也跟着说了声:“婶婶厉害!” 李有嗣却有种偶像破灭的感觉,不停地自我催眠:婶婶是很温柔,今天是被逼急了,婶婶很温柔…… 何桃伸出手放在傅石手里:“其实我挺紧张的,你看,我的手还在抖呢!” 傅石捏住了她的手说:“没事,媳妇,我在呢!” “石头,你真是太好了!”,何桃仰头,两眼化作一汪泉水。男人在身边就是好呀,有底气! “咳咳咳……”,傅泉假装咳嗽了几声,提醒执手相看的一对,这可是在外面呢! 何桃红着脸将手从傅石的手里抽了出来,转身对傅泉说:“二叔,二婶,今天谢谢你们了!对亏了你们先来看着,不然我们来的时候,估计媒婆都拿着小妹的八字走了!” 傅泉和吴氏无奈一笑。 吴氏说:“我们今个上门也是来提亲的……” 何桃:“?!” 好吧,傅磊喜欢何莲,她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想到,已经在父母那里过了明路了! 想到刚才混乱的场面,何桃觉得自己坏事了,她刚才骂是骂爽了,可是也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不过,反正她都说了,没她的同意何莲就别想成亲了,暂时是没人能把她娶走的,要是何莲也喜欢傅磊的话,总归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姑奶奶,我能走了不?” 桑媒婆期期艾艾地问道。虽然一出来就没人再理会她了,她也没敢走,眼见着这帮子人又要说别的了,要是让她听到啥不该听的,他们又回过来怪她自己没眼力劲的话,她就冤大了! “你……” 何桃好似这时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外人在,转身看着她,开口说道:“你肯定是知道为啥黄家会来提亲的……” 桑媒婆苦哈哈地点点头道:“知道、知道,说是何家的闺女有福气,嫁了个,嗯,嫁人以后带着婆家的运道也好了。[.超多好看小说]”,她差点把“丧门星”三个字说出来,话到嘴边才想起来丧门星不不就是站在旁边瞪着她的男人嘛!她赶紧改口道:“说是您旺夫、旺子嗣,一胎就得了两位千金。想着您家妹子也是好生养的……” 贱人!!!何桃心里骂了一句,何莲今年才十四不到呢!还旺子嗣呢,就黄家那种扒皮手段一脉相传的家族就该断子绝孙了才叫好呢! “媒婆,你回去打算咋跟黄大爷交差?” 桑媒婆试探着说:“回去就直说,您家妹子已经定亲了?” 说着又看了看傅泉和吴氏两口子。这旁边就是现成的亲家,照刚才的情形看,何家那两口子还是挺中意傅家的,说不准她前脚刚走两家就谈拢了呢!这样说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何桃觉得不够好,没从根源上断绝问题,黄家缺儿子就跟他们家缺德一样的,人人皆知,一句已经定亲了解决不了问题。虽然她是放了豪言说,只要她不点头没人娶得走何莲,但是万一黄家真那么不要脸来抢亲呢?他们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何家,即便他们愿意,何富国也不会给他们机会…… 何桃想了想说:“不对,你得回去告诉黄家的人,我呢之所以嫁给我男人没出事那是因为我跟我男人命都一样硬。你可以让他们到处问问,我以前可是出了名的扫把星!” 桑媒婆深以为然,啥叫以前,你现在也是个扫把星,毁了娘家人飞黄腾达的机会! “你回去告诉黄家人,自从我不做扫把星了以后,这名号就转到我妹子头上去了。家里的两个老的都已经让她给克得半死不活了,之前还克死了一个小的……” 桑媒婆:你妹子其实是跟你有仇的吧?! 不止是她,连傅石、傅泉都忍不住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一脸惊讶地看着何桃。他们都是知道实情的,小的那个是让大周氏给弄死的,大周氏是因为何有田失踪急瘫痪的,何志云则是被何有田和何有栋一起给气病倒的,关键是别人不知道啊! 哎,不对,只是外乡人不知道,本村的人可都是一清二楚的,喜婆子在的时候啥破事都让她给扒了个遍了! 这谎话编得好! 不了解内情的外乡人一听这种事情,谁敢娶何莲回去? 本村人都是知道内情的,根本就不会相信! 何桃皱起眉头问:“媒婆,你听明白了吗?” 桑媒婆忙不迭地点头:“您放心,我听明白了!” 她心里还稍稍感谢了何桃一番,妈呀,幸好是提前知道了这些事情。要不然黄大爷要真把那扫把星给娶回去了,让她给克死几个人了才知道这茬的话,她这个媒人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您放心,我敢肯定,只要黄大爷知道了这情况,肯定不会再来提亲的!” “你知道就好,千万别为了几个谢媒钱,连身家性命都丢了!” “您放心,我懂、我懂!” 何家院内 何富国被何桃气得七晕八素的,闷着头坐在板凳上一个字也不说,小陈氏只知道抹眼泪,何有梁站在他们俩身后也是一言不发,何有栋却像跳蚤一样地蹦来蹦去,一边转圈一边嘀咕:“不行,不行,完了,完了,这下子全完了,咱们一家子都得跟着完……得罪了黄大户哪还有得出路啊,完了,完了,这下子全完了……” 何富家瞅了一眼大哥,又扭头看阴沉着脸的儿子,开口问道:“有田,你有啥主意不?” 何有田慢条斯理地说:“有……” 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他这才慢吞吞地说:“大妹不是为小妹出头么?只要小妹自己愿意的话……” 何有梁不满地说道:“二哥,你啥意思……” “是呀,只要小妹自己愿意不就成了!不愧是咱们家脑子最灵光的!”,何有栋首先蹦了起来,金山、银山,乖乖地等着!他一边说一边就朝何莲的房间走去:“我这就去劝小妹去……” “大哥,你要敢跟小妹说一个字,就别怪我把你跟那谁的丑事抖出来!” 何有梁吼了一声。 何有栋就停在在了原地。老幺事后没提过,他还以为是弟弟顾着大哥的脸面没说,没想到是在这种时候等着呢! 何有梁又扭头对何有田说:“二哥,你自己做过啥事自己清楚,非得我撕破脸皮么?” 何有田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心里细细地分析何有梁这两句的意思,所谓他的事情么,就是何莲看到他跟高寡妇在一起。那何有栋的呢?“跟那谁的丑事”? 王琼花则打了个激灵,啥意思?难不成小叔子知道他们偷何桃秘方的事了么? “有梁,你啥意思?你二哥咋你了呀?”,何富家扯住了何有梁的手。 何有梁站在原地不动,眼睛瞟向何有田:“二哥,你说呢?” 何有田巍然不动地说:“小弟,这不是二哥找事,实在是咱们得罪不起黄家,难道你的意思是想让家里所有人为了小妹……” “你也别跟我扣大帽子!”,何有梁冷冷地说道:“刚才那是有外人在,家丑不外扬,我才忍着没说,你敢说黄家来提亲跟你没关系?咱们村跟他家扯上关系的也就是你了……卖妹求荣,傅二婶还真是没说错!” 何有田装出来的冷静也不见了,卖妹求荣,又是这四个字。读书人名声有多重要他能不知道么?简直是拿他的前程来开玩笑!他也不否认事情的起因跟他有关系,直奔主题道:“现在已经是得罪了黄家,难道你真要全家人跟着一起倒霉?” 卖了大姐你娶了媳妇,现在又想卖了小妹换啥?!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是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吧?!良心狗肺!何有梁在心里“呸”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大哥刚才说了嘛,二哥你是咱们家脑子最灵光的,你能让这种‘好事’到咱们家,自然也是能想办法解决这个事的。” 何有田的伪装一卸下后,他其实也就跟一边人没什么两样了,气急败坏地反问:“我能有啥办法?!”, “反正我也把话搁这,要想卖小妹除非我死,就算我死在前面也不会让你们留着命去享受小妹的卖身钱!”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何有梁看着他说:“你可以试试看。”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道理本来就在他这边!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对付无赖对有效的办法就是,比无赖还要无赖,无赖的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桑媒婆虽然被傅石给震住了,但是也没敢就这么着把何桃的话全单接受,回去的路上拉了一个路人问了几句。当然她不能问说“听说何家小闺女是个扫把星?”,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何家的老太太是不是真的瘫痪啦?老爷子是不是也重病啦?他们家是不是死了个孙女啊? 被问到的村民也不觉得这些是什么不能说的,她问什么人就答了什么。 这下子桑媒婆才算是信了何桃的话,回去以后添油加醋地跟黄耀祖说起了何家的情况:“黄大爷哎,您是听谁说的何家闺女的福气好、好生养的哦?她家那大闺女是出了名的扫把星,要不是嫁的男人命够硬自己是个丧门星的话,全家都让她给克死了!她是生了对双胞胎,可是村里人都知道俩丫头片子身子骨不好,前些日子还带去高堂寺做了俗家弟子,还不知带能活多久呢!何家小闺女也是个命硬的,大的扫把星出了门,她就开始作乱了,先是克死她大哥刚出生的闺女,然后又克得她奶奶全身瘫痪,接着又是她爷爷也病得不能自理了,命硬得一塌糊涂!” 黄耀祖完全没怀疑桑媒婆的话,哪有人放着有银子不去赚的呀!还不就是怕黄家出了事以后追究到她身上么?至于何有田的目的,他也自己脑补了一下,要不就是记恨他拆穿了“回家尽孝”的谎言,要不就是想着浑水摸鱼跟他结成连襟以后能沾光! 他气得又拍了下桌子:“好你个何有田!居然敢给爷玩阴的,给我等着,看爷不整死你!” 纳何莲为妾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第144章 大年(七) 何有田在何有梁的威逼之下,不得不上黄家道歉时,还没靠近门口三丈就被一拥而上的家丁揍了个鼻青脸肿,整个大年都躲在家里没出过门。 何有田又重温了一次四年前的噩梦,从此也深深地记恨上了黄家。 对此,何桃表示,普大喜奔。 何家和大荒地又恢复了之前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何有梁和何莲是在何富国的高压之下暂避风头,其他人么,本来就没有过所谓的“来往”。 大荒地正忙着准备除夕夜的团年饭。去年除夕是在二房吃的,今年自然就轮到他们来做饭招待二房了。 大概是因为刚出过一口恶气,正是心情舒畅的时候,第一次亲自操办“大型宴会”的何桃不仅没有嫌烦,反而忙得挺欢乐的,除了被指定看双胞胎的念宗,其他人都被她指挥得团团转。 吴氏担心这边就只有何桃一个女人,怕她忙活不过来,让唐文妹和程妙两个提前过来搭把手。何桃掌勺,唐文妹切菜,程妙烧火,三个女人配合默契,一边忙活一边说话。 “三弟妹这次估计怀的是个小子,可馋酸的了!”,唐文妹说着笑起来:“她昨个还说呢,要是你最近也怀上的话,腌梅子肯定是没份分给你的了,她自己都不够吃了!” 何桃当初怀孕的时候,傅石从孕妇口中夺食,“抢了”薛丫一罐腌梅子,这事情至今薛丫都没忘记。 程妙跟着“哎”了一声:“我说,阿桃,前阵子有外人在,我也没好问过你,以前村里有段时间不是传你不能生了么?到底是咋回事啊?” 何桃红着脸把缘由解释了,惹得唐文妹和程妙一阵笑,笑完了以后程妙又开始担心了。 “看来成奶奶还是靠不住的,咱们得跟丫儿说一声,让她翻过年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去……” 唐文妹点点头说:“是得找个正经大夫看看。不过,我可没想到那个林夏居然是那种人,她以前跟你不是挺好的么?你们俩是闹矛盾了哇?” 说到这个何桃也是觉得莫名其妙的,愤愤地说:“闹个屁的矛盾呢!我自从……自从嫁给傅石以后就见过她三次而已,话都没说过几句,能闹啥矛盾啊,我看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自己不能生就巴不得所有人都跟她一样!” 程妙说:“我前些天听翠华姐说,像是见林夏又回来过一次,不过当天就让树根叔给送回婆家了!也不知道她咋想的,都不能生了,还折腾个啥劲啊!” 唐文妹说:“你们听说过的吧,许七娘家的那个小叔子,林冬像是要过继给树根叔了!” 何桃疑惑地问:“不是说还有个孙子辈的让树根叔选的么?他咋挑了个年纪大的呀,都懂事了,养不熟的吧!” “听说是树根叔说他跟婶子年纪都大了,养小的精力不够……” 程妙突然叹了口气:“哎哟,我还说别人呢,我自己都还没个儿子……” 何桃也叹气:“我不也是也一样么……” 唐文妹挥着菜刀说:“你俩急啥,我们家连城还不是婷婷三岁的时候才出生的呀,别急,嗯,急了也没用,孩子是老天爷给的福分,该来的时候就会来的……” “说到这个,阿桃,要不咱们去高堂寺拜拜吧?”,程妙突然来了主意,眼睛一亮,说道:“冬枝、冬叶不就是去拜了菩萨就好了么!” 何桃听了不禁苦笑。 当时她跟傅石是急得没了方向,才会听信了容老太的话,她过后冷静下来再想,就是俩孩子正好哭累了,又听到和尚规律的念经声――就跟她平时的睡前阅读催眠一个道理,瞌睡来了送枕头,孩子就冷静下来了,其实根本不是菩萨保佑、佛主显灵之类的神迹。 不过孩子就是父母的命,不管她在理智上如何冷静,情感上还是选择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上贼船就下不来了,不甘不愿地成了信徒――每天早上起床后都没忘记要给那两尊童子像上香呢! “行啊,正好我们本来就是要去那边的,冬枝、冬叶得去看她们师父。”,她跟傅石得去添香油钱去。何桃问程妙:“不过,我跟傅石是打算十一出发,不过,我们去完高堂寺以后是要直接去省城的……” 唐文妹问:“去省城做啥?” 去年傅石就许诺过,这次上元节带她去看省城的灯会,原本她都已经忘记了,还是傅石主动提起来……不过傅石提起来的可不只是这一桩,他还记得去年说好了的,今年过年要去他舅舅家拜年。何桃想到舅舅家的小表妹跟傅石订过亲,又小心眼了,半是高兴半是萎靡地说:“去看花灯会。” “你们要去省城看灯会啊?!” 程妙一脸羡慕地说:“真好……” 唐文妹则问道:“等会不是在正月十五么?你们十一就过去太早了吧!” “不早呢!灯会的时候人肯定特别多,去晚了怕客栈都注满了没地方住就完了!”,何桃上辈子就遇到过这种事。那是一年端午小假,她向来是不愿意在节假日出去凑热闹的,却被那个不甘寂寞的室友临时拖着去了扬州。白天玩得还算好,到了晚上就惨了,居然找不到一家满意的酒店――俩女孩不敢住小旅馆,最后只能连夜买火车票回了家。 “再说了,难得去一次省城,总得在那里逛逛吧,买点咱们这没有的东西,吃吃那里好吃的,周围有什么好看的地方也是要去的,提前两天去也不算是浪费时间啊。” “哦……”,唐文妹和程妙两个都是没出过远门的,何桃说什么他们都照单全收了,还都一脸羡慕地看着何桃。 “真好啊!” “说得我也想去了!” 何桃道:“那就一起去呗!人多也热闹啊!” 程妙叹了口气说:“没时间啊,要走亲戚,我们二姐嫁得远,每年都是上元节才会娘家的。” 唐文妹也点点说:“是呀,我们家亲戚也多,哪能空得出几天自己出去玩啊……” “堂婶、堂婶,我们来啦~~” 傅婷婷人还进门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小姑娘穿得厚实,像个球一样地滚进了厨房,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角落木桶里的活鱼,仰着红扑扑的小脸蛋问何桃:“堂婶,我能玩这个么?” “不行,太冷了,会着凉的!”,何桃坚定地摇头。 她话还没说小姑娘就伸手抓住了一条肥鱼,举在空中。肥鱼不甘心地摆动尾巴,挣脱了小魔星的爪子又落回了木桶里,溅起一阵水花,浇得傅婷婷一半的衣服都湿透了。 “弟弟,弟弟,快来,快来,来玩鱼鱼!”,傅婷婷不仅没哭,还招手高声唤落在后面的傅连城一起来玩。 唐文妹拎起傅婷婷就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一边不住地叹气:“你这孩子咋就这么能闹腾呢!” “娘,你放开我嘛,我要玩鱼鱼……” 多动症?要不就是欠收拾!何桃眨巴眨巴眼睛,到底是没好说出心里话,只能说:“文妹姐,你先让她去大屋吧,那边暖和,让她把湿的衣服脱了,拿过来烤一烤……” 吴氏抱着傅连城走了过来,说道:“你们忙活着,婷婷,跟奶奶走!” 傅婷婷撅起嘴巴,乖乖地去了。 “婷婷好听二婶的话呀!” 唐文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估计是见娘收拾磊哥儿见多了……反正她是一点都不怕我的,知道我不会下重手打她。” 何桃很有同感地说:“我也觉得我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就教不好孩子呀!”,唐文妹说:“我们那边还有娘坐镇,你咋办?” “有傅石!” 何桃果断地觉得下黑手这种事还是交给傅石,嗯,不过,傅石貌似也不是下得了手的,哎哟,他们俩以后不会养出一对比傅婷婷还要淘气的闺女吧?! 照旧例,先去祖坟祭拜先人,然后再回来开吃。 在大荒地吃团年饭可比在二房要舒服多了,因为有“暖气”!屋里暖和就可以穿得少一些,端饭、夹菜的动作也能灵活了不少,菜盘子里油也不会因为天气冷迅速地凝成固体,不用隔一会儿又去热一次。 吃完饭女人们打马吊,男人们继续喝酒聊天。 冬枝、冬叶跟大半岁的小姐姐傅芸芸三个被关进了特意做的围栏里,傅婷婷领着傅连城、傅灵灵,以及念祖四个则趴在一边玩翻纸牌。玩了一会儿,傅婷婷眼尖看见了屋子角落里的新鲜玩意儿――长在屋里的松树! 树上还挂满了装饰的小玩具,小马、小灯笼、小拐杖……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何桃的恶趣味。 “为啥屋里会长树啊?”,傅婷婷一翻爬了起来。 念宗说:“不是长在屋里的,是叔叔去山上砍回来的。婶婶说那是年树……” “哦……”,傅婷婷点点头,跑到树前,伸手“吧唧”一声扯下了一个小马,完了才回头问何桃:“堂婶,我可以拿这个么?” “……可以,拿去吧!”,都掰下来了还问个毛啊!何桃自然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想着反正都是傅石自己做的,家里还有一大筐呢,拿就拿吧! “弟弟、灵灵,快,快过来,姐姐给你们摘小马!” “我要灯笼!”,傅连城跳起来去摸。 傅灵灵咬着手指头说:“我要马车……” 念宗小包子默默地在心里说:别拿了,再拿树上就没东西了…… 另一边,傅磊、念祖、李有嗣三个吃饱喝足了开始“较量功夫”,打得还似模似样的,瞬间就把傅婷婷三个的注意力引过去了,也不再管年树了,都跑“哇啦啦”地去加油助威去了。 念宗小包子默默地把他们扔在地上的挂件又一个个地挂回了树上,这才走过去一起看热闹。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何桃祈祷:冬枝、冬叶,以后一定要像你们念宗哥哥一样聪明、懂事!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玩到了下午快天黑了才散伙。 二房的人回家后,大荒地自己人又聚在一起玩牌守岁,午夜时分接年时又热闹了一回。何桃和傅石给“五个孩子”各自发了压岁钱:一人一个成人拇指大小的银小牛,一人一串用红绳串起的铜钱二十文。 双胞胎的自然是存起来,念祖三个道了谢,乐呵呵地把小牛带上了。 这才各自回屋安歇。 第145章 大年(八) 大年初二,傅石带着媳妇、闺女,拎着拜年礼,驾着牛车出了门,去秦大舅家拜年去! 对于傅石要初二出嫁女回门的这天上门,何桃是有些小心眼的,难不成是对那个小表妹心心念念么? 傅石无奈地解释道:“咱们往年没去过,选别的日子大舅他们也许也出门走亲戚去了,不是白跑一趟嘛!只有初二这天他们是肯定不会出去的,要在家里招待女婿一家。” 秦家所在的秦家村位于南山县与虎阳县的交界处,隐在群山环绕中,交通十分不便。 虽然是在隔壁县,但是离榕树村也就二十里路不到,不过,这还指的是牛车能通行的距离。 秦家世代都是以打猎为生,家也是安在山里的,牛车到了秦家村就不能前进了,必须下车步行一段距离,然后再爬上个半个时辰才能到秦家。 牛车寄在了山下一户人家里,然后他们一家四口“嘿咻嘿咻”地爬山上去,也不对,是傅石和何桃往上爬,双胞胎在他们背上“嘿咻嘿咻”地和声加油。 这边平地不多,秦家村的田地大部分都是开垦的梯田,为了方便耕种,村里人合理修建了一条通往半山的石板路,路并不算难走。饶是如此,何桃也是爬十分钟就嚷着要休息十分钟。 傅石气息平稳,喘也不喘地看着何桃道:“看来大夫说得对,你身子骨还真挺弱的……” 何桃狡辩说:“哪弱呀,是因为背着冬枝呢!” 一岁多点的小孩子也很沉的好吧! 傅石也没办法了,他背上背着背篓,手里也抱不两孩子,只能依着何桃的节奏,边走边歇磨磨蹭蹭地直到正午才到了秦家的大门前。 秦家的屋子建造在背靠山壁的平台上,是凹字形的小院,修建的时候也是就地取材,墙面下半部分由凿成方块的石头砌成的,上面则是用木板修建,屋顶则是盖的茅草。没有围墙,只修了三面约一米高的篱笆,中间竖着一个象征意义大过实用的木头门。(.好看的小说) 何桃见傅石站在门口傻愣着,知道他估计是想起以前的日子,心里不知道在感慨着什么,但是她现在是饥渴难耐了,只好打断他的追忆,拉拉他的袖子道:“你倒是叫门啊!” 傅石这才像回过神来一样,“哎”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才发出了一声:“大舅……” 何桃听到这糙汉子发出来的猫叫声,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怀里的冬枝“啊呜”了一声,扭着身子往傅石那边怀里钻,一边扭一边叫:“爹……” “哎!”,傅石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似乎这才是真正的回过神了,扬着嗓子高喊了一声:“大舅!” 屋里原本是有人说话的,听到这声似乎是一下子静了,过了两个呼吸,一个中年汉子跑了出来。 “石哥儿!” “大舅!” 傅石往前踏了一步,秦大舅已经到了门前,哆嗦着手将两道只到他们胸前的木门拉开了,然后伸手拍了拍傅石的肩膀,秦大舅两眼含泪地说:“你都这么大了……十四年了……” “大舅,我早就想来看您老人家了……”,傅石的声音有些哽咽,把冬叶举起来说:“您看,是我二闺女冬叶”,又转身拉住何桃说:“这是我媳妇,她抱的是我大闺女冬枝,是对双胞胎,一岁多了……” 何桃冲秦大舅笑着喊了一声“大舅”,又教怀里的冬枝喊人:“冬枝,这个是舅爷爷,来,叫声舅爷爷……” 秦大舅含在眼里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他扭头用手擦了一把,回过头不住地点头:“好,好,你娘要是看到你现在样子不知道得有多欢喜……” “是呀,娘要是看到我现在肯定很欢喜……” “先进屋再说吧!” 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打断了舅侄两人的伤感,何桃这才发现屋檐下还站着一堆人。(.无弹窗广告)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眼神十分凌厉,她身后站着两对年轻男女,都是约二十左右的年纪,还有三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不知男女,但是都应该是不超过五岁。 傅石抬头冲那妇人叫声:“大舅妈。” 妇人脸上挤出一丝笑,点了点头。 “来,都进屋去,你们来得正好,饭菜刚摆上桌……” 秦大舅拉住傅石的手往里走,何桃也跟上了。 何桃原本以为双方见面会很尴尬,毕竟傅石寄养在这里的时候发生过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她最坏的预期是大舅妈说不准不会让他们进门,或者进了门也是全程冷场,或者会提起傅石不愿意听的事情。 谁知道她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大舅妈虽然说不上特别亲热,也没有一丝不情愿,还特意加炒了两个菜。 傅石被秦大舅拉着要他说这些年的经历,大舅妈带着媳妇、闺女跟何桃拉家常……跟一般的亲戚见面没有任何的差别。 何桃松了口气,她倒是无所谓的,反正又不是她的亲戚,倒是之前一直担心傅石受挫。 想想看,秦舅妈的态度转变也并不奇怪。 以前是因为傅石顶着丧门星的名头,她担心祸及家人,秦大舅又一心维护傅石,夫妻之间插入了这种外在因素确实容易起矛盾。 在知道傅泉以前也是惧怕丧门星的名头后,何桃已经对大齐人面对这种神佛鬼怪的态度有了清醒而直观的认识,更别提之前冬枝、冬叶出事时,她这个笃信科学的人都动摇了,更何况土生土长的大齐人。 大舅妈以前的表现,无可厚非,那句“就是因为你我们这个家都要散了”也不算是无中生有。 现在,既然傅石已经洗白了名声,娶妻生子事事顺利,她自然也就不会讲他当成洪水猛兽一般了,只是个寻常亲戚,该咋样就咋样! 何桃心里的假想敌――表妹秦妹早在五年前就成了亲,丈夫姓李是隔壁犁头村屠夫家的独子,俩人现在有一儿一女,过得也算是顺风顺水,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什么“大龄表妹待字闺中,重遇表哥暗生情愫”的狗血事情发生。 第一次走亲戚,除了路上折腾了点,其他一切顺利。 唯一不顺的就是,傅石太高兴了,秦大舅也太高兴了,表弟秦哥和表妹夫李屠又太热情了,酒一碗接一碗地喝,到了最后四个男人都喝多了! 原本打算当天就回的两家人都不得不在秦家住一晚上。 秦家就三间卧房,男人们挤一间屋,大舅妈和闺女秦妹带着外孙子、外孙女睡一间,何桃和表弟妹周氏以及她的一双儿女睡一间屋。 没有香香软软的小床、小被子,也没有香香甜甜的睡前奶羹,还要跟娘亲和带着一儿一女的表婶挤在一张不算宽敞的床上,被娇养惯了的双胞胎可劲地闹腾,怎么都不肯睡,闹得何桃也一晚上没合眼。 与傅、秦两家时隔多年后团聚其乐融融的场景不一同,何家那叫一个精彩纷呈、高.潮迭起。 因为何桃和何有梁的强硬态度,何家人算是从“何莲嫁入黄家、提携家人”的美梦里中惊醒,又开始担心黄家人报复,等了几天黄家也就是在何有田上门道歉的时候打了他一顿,并没有再主动出手为难何家。 何有栋没了“金山、银山”,又打起了何有梁的那五两聘礼银子的主意,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何有田失踪周家人过来帮忙时,何花没少攀扯过王琼花,那些什么“谋杀亲夫”“出墙怀胎”的猜测都是她提出来的,如今何家二房没一个人面对她还有好脸色。今天她要来,二房的人走得一个都不剩,何有田陪王琼花去了王家,何富家和小周氏也去了周家,何家就只剩下大房的人。 何有栋没有如同往年那般陪张大花回娘家,而是在门口翘首以盼即将到来的何家一家三口。 一见到何花他就迎了上去:“姑姑,您可算回来了!好久没见到可心表妹了,都十三了吧,定好人家了没?” 何花一听他提这个脸就沉了下来。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周可人的事情后,周家这一支的闺女就成了无人问津的红甘蔗,一排排摆在家里,至今一个也没定下人家。这笔账被周家人算到了她的头上,婆婆、嫂子、弟妹联合起来一天三顿地骂她,脏活累活全让她一个人干,她现在就是周家的一头驴! 若不是为了小闺女周可心,她都想一头撞死算了。 一想到小闺女,她又是茫然又是担心,有那么个杀人犯的姐姐,周家其他姑娘还有可能嫁得出去,周可心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只能考她养一辈子,可是,她又能养她多久呢? 何花外强中干地对何有栋说:“要你管闲事?!你自家的事情都弄不清了,媳妇成天地不着家……” “姑姑,姑姑,您先别说我的事,”,何有栋腆着脸拉住何花的袖子,小声说:“姑姑,您就没想过让表妹嫁回咱们家来吗?” 何有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何有梁的名声不好,周可心因为周可人嫁不出去,两个送做一堆,聘礼、嫁妆都不用,正好正好! “嫁给梁哥儿?”,何花皱起眉,冷冷地说:“不成,他那脾气,这不是把可心推进火坑么!” 由此可见喜婆子当初的八卦功力如何深厚,连何花都信了何有梁脾气暴躁、祸害家人的传言,就算养闺女一辈子也想过让她嫁给何有梁。 何有栋装出后悔的样子说:“姑姑,您听说我,当初那事,真不是小弟的错,是我那婆娘瞎说的,她是自己摔的,跟小弟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的?” “我骗你做啥呀?!真的不能再真了!”,何有栋连连点头:“我也是后悔啊,当时没站出来说真话,我,我也要顾着明哥儿的脸面不是……” 第146章 大年(九) “大哥,让梁哥儿做我女婿吧!” 何花一进门就来了这么一句话,全家人都楞住了。 何富国最先回过神,摆着手说:“梁哥儿已经说好亲事了!” 最近几天,何富国没给过何有梁好脸色看,有天晚上他喝多了甚至说过“你这么本事,都能做你妹子的主了,有本事你的婚事你也自己去求去”。何有梁一直担心会真的印象他与春芽的亲事,见老爹没否认,心里松了口气,对何花说:“是呀,姑姑,我已经定亲了!” 小陈氏和何莲也连连点头。 “你不是说没定亲么?”,何花扭头问何有栋。这是做啥?耍她啊?! 何有栋摇头:“没啊,爹,您可从来没说过啊!” 何富国瞪了何有栋一眼,咋啥事都这个混账小子插一脚! “已经说好了,开春就去下聘!” 何花一听不干了,嚷嚷道:“既然还没下聘这事就不算定了,大哥,我可是你亲妹妹,可心是你亲侄女啊,咱们这亲上加亲好得不能再好了,就这么定了!” 何富国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妹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干脆转身不理她,何花却把他的抗拒当做了默认,喜滋滋地对何有梁说:“梁哥儿,我家可心长得这么好,你要不是我侄子的话,下辈子都别想娶……” “我本来就不想娶!” “你说啥?!”,何花腾地一下站起来,上来就扯住何有梁的衣服。 何有梁面不改色地说:“您没听着我已经定亲了么?” 周福顺拉何花:“你闹啥,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嫌丢人啊!” 他也想把闺女嫁出去,不想养闺女一辈子,但是也没有这样上赶着巴着要嫁闺女的呀! 他哪儿知道何花的想法,何花是愿意养闺女一辈子的,可是她更担心的是就算她能,周家人也不会让她养。最近周家人看周可心的眼神都是带着估价的意味,说不准哪天就会像卖周可人一样卖进青楼妓院里…… 她听何有栋说了,何有梁会打猎能赚银子,闺女嫁过来肯定不会过苦日子。 就算何有梁不愿意也没关系,婚姻都是父母之命,他愿不愿意不重要!而且闺女长得好,只要成了亲,他何有梁还能一辈子不碰这么个如花似玉的枕边人么? “你要面子,我不要,反正你也不在乎闺女,只想着那个贱妇生的贱种!”,何花推开周福顺,又对在一边一脸为难的何富国和小陈氏说“爹娘还在呢,你们就不管我了……”,最后又拉起周可人的手说:“走,咱找你外公、外婆做主去!”, 说完就往东屋跑去。 周福顺觉得难堪,甩了甩袖子干脆走了。 东屋里的床上,大周氏闭着眼睛躺着,何志高半躺在一边的摇椅上,也是闭着眼睛。 何花一进屋就跪倒在床前:“爹啊娘啊,你们就帮帮你闺女吧,给你们外孙女一条活路吧……” 黄家来人那天何志高觉得身子骨好了些,就出去遛弯了,晚上回来知道事情的经过气得病又重了两成。明知道家里缺银子,明知道他们两个老的就靠着银子吊命,还把这种事情往外面推,这不就是不在乎他们俩老的死活了么?! 何花才刚开口,何志高就睁开眼睛说话了:“别嚎了,我做主了,让老幺娶可心,过完大年就娶回来!” “爷爷!”,何有梁急急地上前说:“我已经定亲了!” “定亲?老大,你来说……”,何志高扭脑袋问站在门口的何富国:“你说,他是不是定亲了?” “说好了的,春天就去提亲……” “那就是还没定了!” “爹……”,何富国乞求地看着何志高。大闺女早就瞧不起他了,因为黄家的事,何莲也不亲近他了,大儿子又是个靠不住的搅屎棍,这段时间他明着是在责怪何有梁,其实是在敲打他,他可没想过真的把小儿子给推远了。 何志高眼睛一瞪:“咋了?!我说话就不顶用啦?!我让他娶他就得娶,我就是让他去死他也得给我乖乖去死!” 只要他还活着,就轮不到下面小辈出来指手画脚,做主只能是他! 何有梁听了心里说不出的悲凉,他转身一言不发地看着何富国。 “何富国,你给我,咳咳咳……”,何志高吼了一声,又转身咳嗽起来,像是随时都能断气一样。何花赶紧上去又是帮他顺气,又是拍背的,还冲何富国说:“大哥,你看,你把爹气成啥样了,赶紧应下来啊!” “我……”,何富国看看儿子,又看看老父,左右为难,急得满头是汗。 “跪、跪下!”,何志高咳嗽了一阵后又中气十足地对何富国吼:“逆子,你说,我说的话你听不听?!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你说!” 何富国一下子跪倒,头埋得低低的,最终还是屈服在老父的压迫下:“我听您的,都听您的……” “然后呢?”,何桃问何有梁。 她和傅石从秦大舅家回来,进门居然看到了被何富国明文规定不准来大荒地的何有梁,一问才知道何家又出了奇葩事,而他昨晚上就已经在这里住下了。 与上一次被大周氏逼得说出“宁愿做上门女婿也要脱离何家”时的沉郁不同,这次被逼娶亲的何有梁脸上带着解脱,还有少见的轻松与豁达,他笑着说:“我跟他们说了,随便他们咋样,要娶他们自己去娶,反正我是不娶的!逐出家门也好,告我忤逆不孝也好,随便他们!大姐,你可得收留我啊……” “收留你是没问题的,咱们屋子够呢!但是,万一他们真去衙门告你不孝呢?那是要打一百板子的!”,何桃有些担心地说。按照何富国那个龟毛性子,说不准何志高一逼他,他就真的去告了。一百板子挨下来,估计不死也惨了,代价也太惨重了一些吧! 何有梁乐呵呵地说:“大姐,你以为我是傻的啊?我可是知道何有栋跟高寡妇私通的事情,还有,何有田跟高寡妇的事情,只要他们敢,我就一起捅出来,到时候何家一个儿子也留不下!” “没看出来啊,你都学会用脑子了!”,何桃摸摸何有梁的脑袋。之前遇到事还只知道躲起来呢,现在都会想法子了,还真是老话说得好,时事造人呐! 傅石却冷不丁的冒了一句:“那两件事你没证据,捉贼拿赃,捉奸成双,没人会相信你的。” “对呀!”,何桃点头。这时候有没有相机、摄像机,不能拍野鸳鸯的相片、录像,没有证据谁相信呐! 何有梁胸有成竹地说:“我早就想过了。如果他们去族里告我,族里最多就是逼着我听话娶妻,我要是坚持不肯的话,最多就是把我逐出族,这还正顺了我的意。就是要挨几板子而已,不至于没命。如果他们是直接去衙门告我的话,就更轻松了……” “去衙门告还更轻松?”,何桃和傅石都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何有梁笑着说:“不孝罪可不是那么好告的。咱们都是被那个律法给吓着了。我打听过的,如果一个地方出了不孝案的话,说明这地方教化不够,是关系到官老爷的政绩的,出了这种事他们捂着还来不及呢!就算他们去告了,衙门也是以教化为主的。打板子就是定了罪,官老爷不愿意出这种案子,又咋会一下子就打板子呢?” 擦!没想到还能这么干!何桃猛点头,然后又觉得不对,她小声说:“你说会不会,他们去告了,当官的想捂下来这件事,干脆就……” 何桃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她对这个强权社会的官可是一点信任感都没有的,好官也许有,就怕一辈子也遇不到一个! 何有梁笑着说:“大姐,您想多了吧,如果你是官老爷你是愿意说几句话吓唬几个不懂事的农民呢,还是要冒险弄死一大家子呢?” “当然是吓唬几句咯!” “那不就结了,咱们爹可不是啥胆大的,你没见那天桑媒婆一句话就吓得他啥都不知道了?” “知识就是力量啊!”,何桃安心地长舒了一口气,又扭头问何有梁:“这些你是听谁说的呀?” 何有梁笑着说:“有志哥……他一心想着以后能做官,平时可不止是在看那些四书五经啥的,律法啊邸报啥的,他可都再看的。前段时间给太叔公守灵的时候,我找他聊了聊,问了些这方面的事情。” 何桃想起何有志当初推销手抄书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他确实跟我想象中的那种清高的读书人不一样,很灵活,我觉得他以后要是做官的话,肯定能做的不错!” “那就跟咱们关系不大了……”,何有梁突然扭捏起来,小声说:“大姐,你能帮我个忙不?” “你说……” 何有梁红着脸说:“我想跟春芽见一面,出了这种事,我还是得跟她说一声,小妹最近肯定是出不了门了的,你能不能……” “成,没问题!”,何桃拍拍胸口,小事一桩嘛! 下午,何有梁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心上人,大荒地饿众人很有颜色的,大大小小地一起聚在大屋,把东屋留给了一对小情侣说悄悄话。 春芽羞得脸都快冒烟了,哼哼了一声:“有梁哥……” “春芽,我有事跟你说……”, 何有梁这次没有大红脸,一脸严肃地把家里逼着他娶表妹的事情说了,最后很郑重地问:“春芽,如果我真的被逐出族了,你还愿意嫁给我么?” 无宗无族是无根之人,有几个人会愿意面对这种困境?就算他自己也是碰壁了数次才不得已下了决心,如果春芽不愿意,他也不会怪她。 春芽一下子抬起头,很坚定地说:“愿意!” 你为了我做到这一步,我能做的就是紧紧跟上你的步子,不管咋样,一辈子,长长久久地,一直在一起! 第147章 大年(十) 大年初十这天,大荒地众人整装出发。 马车是在镇上租来的。家里的牛车在镇上还能看,拉去省城就寒酸了些,且,要带的东西着实不少。有了秦大舅家做客的经历,何桃坚持要把双胞胎的小床、被子通通给带上,不想未来几个晚上都被闹得睡不着。其余众人没人就只带了两身换洗衣服,不过,冬衣可不能揉两把就能塞进包袱的,一件也得占不少空间,何况是六个人的? 考虑到现在大年里,路上的茶寮、小店估计都还在歇业,中途没有补充粮食的地方,又带上了干粮,小炉子,以及一套茶具。 外面天气冷,小孩子不能受冻,于是又带了百十斤炭和火盆。 一辆牛车根本不可能装了这么多东西再装八个人。 何桃想着反正至少是要租一辆车的,不如干脆直接租两辆马车,租车附带车夫赶车,也就不用傅石和念祖赶车了。 车夫是罗保成介绍的,跟他堂兄罗守成、罗鹏举父子。罗守成家就一辆马车,平时做的就是这个营生,另外一辆马则是问不远大年出车的同行借来的。 一大早,罗守成父子就赶着车到了大荒地,帮着众人把东西都搬上了第二辆马车,穿着过年新衣的大荒地众人热热闹闹地挤在第一辆车里,马鞭子一甩,朝着第一站高堂寺出发。 马车比牛车快了不少,不过也是快不过骑马的,上一次傅石和何桃快马加鞭不过三个时辰就到了高堂寺,这次却在路上足足走了一天,才赶在天黑前到达。 大年里来高堂寺参拜的人不少,因此山下的客栈依然在营业。坐车坐到腿发麻的众人下了车,进屋直跺脚――傅石除外。他张罗着让店家准备晚饭,跑上跑下地选了合意的房间,又一个人嘿咻嘿咻地把双胞胎的小床搬进了房间,这才坐下来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高堂寺的早课的钟声响起后,大荒地的众人也起了,在客栈吃了早饭就开始爬山。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来上香的香客,以及,兜售香烛的小贩。傅石掏钱买了不少香,让念祖、李有嗣两个抱着,一路走一路说话,两刻钟后到达了寺庙的门口。 上香、跪拜、许愿,一行人从前山上山,到了最高处的大雄宝殿,休息了一阵后,从后山下山,顺便欣赏高堂寺冬日一景――百年的梅林,走过梅林不多远就到了在半山腰的清凉庵。 依旧是进门上香、跪拜。静心师太出面接待自己的两个小弟子,给双胞胎分别系上了一根红绳,据说是她亲自念经开过光的,保佑他们这一年都平平顺顺的。 傅石又豪爽地捐了五十两香油钱。 下山后又在客栈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朝着省城出发,省城路远,一天之内到达太赶了,又在虎阳县县城休息了一晚,十四上午才到了省城。 蜀南省府的城墙厚实、高大,不比何桃前世见过的故宫城墙差,城门口由重兵把守,那种气势,一下子就把何桃震住了。 马车不能直接进去,一行人在城门口下了车,排在进城的队伍里依序前行,何桃一直仰着脑袋看城墙,嘴巴就没合拢过,典型的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嘴脸。不止是她,念祖几个也是一样,都是大开眼界的样子。 “城墙好高啊!” “比南山县的高多了!” “你看,上面还有士兵守着呢!” “穿的是盔甲,哎,你们说他们是不是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呀?就想大叔一样的……” 傅石来过省城多次,已经习惯了。在他看来这里的城墙虽然高大,却比不上边城那破破烂烂的老城墙,那里的城墙被战士的鲜血染了一遍又一遍,那种厚重的颜色,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都在颤抖,这里的么,也就是好看而已。这里的士兵虽然装备完善,可是也就是花架子摆着看而已,边城军营里随便来个小兵都能打得这里的队长屁滚尿流…… 交了入城费,进了城。何桃他们上了马车,扒着车窗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道路两旁的商铺、小摊,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 罗守成熟门熟路地驾着马车,领着他们到了一家位于城门与闹市中间的客栈。 “这家客栈的老板是咱的老乡,咱们那边来的人都是住的这家,就是不知道您中意不?要不您进去看看,不行的话,咱再换一家?” “媳妇,咱去看看吧!”,傅石本人是不挑剔的,风餐露宿都没问题,注重客栈品质的只有何桃一个人。 “好啊!”,何桃点点头把孩子交给了何有梁,跟着傅石进了这家柳树客栈。 这时候正是饭点,大堂里有不少客人正在用餐,充满了食物的味道,何桃抽抽鼻子,闻起来貌似还挺不错。 跑堂的小二见有客人进门,热情地跑上来接到:“两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何桃听到这句经典台词不由得笑了出来。 不明所以的傅石看了她一眼,回道:“能带我们看看客房不?” “成!您跟我来……”,小二领着他们往里面走,边走边问:“您二位想住啥样的房间?咱这最好的就是天字房,半钱银一晚,一般的三百文一晚,差一些的么,有二百文,还有通铺是五十文。” 何桃咂舌,省城不愧是省城,建筑高大上,连物价也一样高大上!住宿的价格是虎阳县的五倍都不止了! “有单独的小院子么?”,何桃问。 小二一听她问单独小院知道这是来了大客户,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答道:“有的,咱这有四个院子,最大的有八个睡房,小的有四个睡房……” “带我们去看看小院子吧!”,四个卧室完全够住了。 小二带着他们几弯几拐地到了客栈主楼后面的一排挨着的院子,独门独户,最小的一个也跟大荒地小内院的房子差不多了。进去一看,屋里屋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还挂了好几串红灯笼,看着也喜庆。 何桃觉得还算满意,问小二:“一晚多少银子?” “五两银子一晚!” “最好的房间不也只要半钱银子么?”,何桃觉得这么一比小院太贵了。 小二解释道:“这边清净啊,天字房虽然好,毕竟两边对面都住着人呢!而且,咱这的小院都是专门有人打扫的,里面还有小厨房,用热水啥的也方便……” “行,那我们就要这间了!”,何桃一想也是,贵么总有贵的道理,花钱买个清净方便,反正也不缺这点,。就享受享受总统套房吧! “哎!好呢!”,小二乐开了花,弯了弯腰道:“不知道您打算住几个晚上?要是多住几天的话,我觉得您还是现在定下来!明天客人多呢,附近好多县城的人都要来看灯会的……” “要不咱们先定四晚?”,何桃问傅石。 来回路上就要话四天时间,不在省城多玩几天实在是对不起一路的辛苦折腾! 傅石点点头:“行!” “那我们就住四天!” “好,那您跟我去前面登记下?” “好。” 小二领着他们去掌柜那里交了房钱,跑前跑后地安排了马车,使着人送来了卧房的褥子、被子之类的东西,又帮他们点好了午饭端到小院里,最后朝何桃弯弯身:“客官您休息着,我叫二宝,有啥事的话就叫我……” “好。”,何桃点点头,想起这时候貌似是应该打赏的,她掏了陶荷包,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了二宝:“后面几天还麻烦你张罗着……” “谢谢您,您放心,二宝准定给您安排的顺顺当当的!”,二宝接了赏钱,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道:“我看着您几位也是来花灯会的吧?要不要给您定个看□□的地啊?” “哦,你有门路?”,何桃本来对这个是不抱希望的。她想着就算有好地方,估计也被本城的大户人家给占完了,她也就打算在街面上走走看看的。 二宝笑着说:“最好的地肯定早就给订完了,不过还是能找着些方便的,咱本地的总比站在街边看的要舒服吧!” 何桃能找着是意外之喜,没找着也不是他们自己费工夫,就点了点道:“行,那你就去办吧!” “好呢!我这就去!” 二宝的办事效率还挺快的,何桃他们刚吃完午饭,他就回来回话了。 “东大街上的德宝酒楼,还有有间临街的包房没订出去,西大街那边也有一间……”,二宝顺溜地把他打探的事情都说了,一共七个选择,他道:“上元节的花车□□是从府衙那边出来,绕着东西南北四条大街走路一圈,东大街那边看头首尾都能看到,西大街那边百年老店多,每年的灯是最华丽的,西大街的话就是小摊小贩多,夜市热闹……” 何桃想了想,还是定了东大街的德宝酒楼的包间。 “成,那我这取用就给您去定下来!”,二宝说着就要往外走。 何桃又把他叫住了:“下午我们打算去街上逛逛,这附近有啥值得逛的不?” “咱客栈出去,右拐直走,那边商铺多,布庄、银楼、书店、古董店都有,都是城里有名有号的,童叟无欺,您上那边去保准没错!” 于是,何桃、傅石就领着一帮小鬼头逛街去了,她们负责挑选,傅石负责掏钱,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大堆东西,吃的、喝的、玩的、看的、穿的、带的什么都有。 何桃看着堆成小山的盒子一算账,三百两没了! 旅游果然是等于烧钱! 第148章 大年(十一) 时间很快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晚上。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府城都陷入花灯的海洋,大荒地一行人一路看着颜色、姿态各异的花灯步行朝着德宝酒楼前进,时不时地停下来看看杂耍,玩玩套圈之类的路边摊游戏。越靠近城中心,花灯越漂亮,人也越多,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何桃他们几个也顶不住了,不看了也不买了,直接一路挤到了德宝酒楼。 报上了名字后,小二领着他们去了包间。 即便是进了酒楼,隔不住外面的声响,喧闹声依然犹在耳边,吵得人耳膜都疼。 何桃本来还觉得小二报菜名挺好玩的,一溜一溜的就像是说相声似的,现在她也懒得听了,直接告诉领他们进包间的小二,让他把这里的招牌菜都上一道,看着人数安排。 “太吵了!”,何桃大声地对傅石说:“咱们看吃完饭就回去吧!” 傅石点点头。 小鬼头们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吵闹与否,趴在窗户上看着街道上的花灯热烈地讨论着,双胞胎似乎也挺感兴趣的,一直伸着手指窗户,闹着要去看。 “灯、灯……” 何桃和傅石只好又抱着他们到了窗户前。 过了一会子,小二来上菜了。 冷菜四样,热菜八道,一个汤,摆了满满一桌。 “客官,这两样是咱们德宝酒楼的招牌菜,凤凰游,黄金百福……” 凤凰醉酒? 不就是醉香鸡么! 黄金百福,不就是蟹黄豆腐么! 哎?!豆腐! 何桃都愣住了,这里怎么会有豆腐?! 何桃问道:“小二,这个,百福……” 小二一听她问,立马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这可是咱们德宝酒楼的东家研究出来的新吃食,独一份的新菜式,别的地方可都吃不到的!” “真稀奇呢,我记得上一次还没见过……”,何桃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套话。[] 小二乐呵呵地说:“那您肯定是有半年没来过了,这道菜是七月份的时候开始卖的。” 七月份…… 何有田失踪的时候! 不应该这么巧! “哎?!这不是……”,何有梁见到桌上摆的豆腐,笑着对何桃说:“大姐,没想到你做的东西都能上大酒楼的桌了呀!” 何桃没理他,扭头问小二:“你能让你们东家过来一趟么?” 小二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夫人,我就是个跑堂的……” 他总觉得这帮子人怪怪的,一点也不想惹麻烦。 “行了,我也不为难你,你给你们酒楼里能说得上话的人,掌柜也好、东家也好,帮我带句话,这总行的吧?”,何桃说着掏出一小块碎银子。 “行,没问题,您说,我这就去!”,小二接过银子,痛快地点点头。能有啥麻烦,就是带句话而已!这一块都能顶他一个月的工钱了! “你就说‘黄豆和卤盐’。” “黄豆和卤盐?” “对,你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会明白的。不用急的,你们东家要是今晚上没空的话,你让他明天去柳树客栈找我,我夫家姓傅。” “好嘞!” 等小二出了包间后,一直沉默的傅石才开口问:“媳妇,咋了?” “是呀,大姐,咋了呀?” “何有田偷了我的百福方子!” 何桃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出门遇了贵人?!敢情她何桃就是何有田的贵人! 这么一来王琼花的愧疚也说得通了。容家吃喜酒那天,王琼花和何有田去大荒地做客,接着何有田就失踪了…… 何桃心里就跟被火烧了似的,出气都带着热,妈的,她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方子,傅石跟着磨了一个多月的磨,吃了一个月的豆浆、豆汁、老豆腐、烂豆腐,吃得现在看着豆腐都要反胃了,劳动成果居然就这么被摘走了! 而且还是被她顶顶讨厌的何有田给偷偷摘取的!!!真是气死了了! 还有那个王琼花,枉她以前还觉得她人还不错,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居然是个贼! 果然是天生一对,贼公贼婆! “媳妇,你先别生气……”,傅石拍拍她的手臂道:“万一真是酒楼的老板自己捣鼓出来的呢?咱们不也是慢慢试出来的嘛……” 何有梁也劝说:“是呀,大姐,你能做得出来,别人做出来也不算奇怪嘛!” “奇怪的!”,何桃顺了顺气,她心里有火但是也不能逮着谁就发,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如果是别人做出来的,不会还是叫百福这个名字,你们等着瞧吧,我绝对没有猜错!” 念祖三个见屋里气氛不对,也不看花灯了,都回到桌前坐下。(.) “婶婶你咋了呀?”,念宗问道。 何桃拍拍他的脑袋说:“没事,吃饭吧……” “哦……”,他年纪虽小,但是聪慧不凡,受过苦,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经融入到了骨子里,见何桃不说,也不再问,乖巧地拿起筷子夹菜吃饭。 念祖和李有嗣也不说话了。 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何桃觉得自己就跟大宅院里的老祖宗似的,一个脸色不好,全家人都跟着战战兢兢,这么一想她突然又乐了,安慰了三小的道:“你们别摆出这幅样子,真的没事,婶婶是在生别人的气,跟你们没关系的。不过呢,现在我也不生气了,咱们没有必要因为别人的错生气,生气坏的是自己的身子,咱们想办法教训那些惹咱们生气才是对的!” “嗯!”,李有嗣点头:“就是这么回事,才不如那些坏秧子的意呢!” “有嗣说得好!”,何桃拿筷子夹了一块蟹黄豆腐,吃了一口,比她自己做的好吃多了!她又夹了一块放进傅石的碗里:“你试试,比我那时候做的好吃多了吧?” 傅石尝了尝才问:“这就是你当初想做的蟹黄豆腐?” “是呀,好吃吧?”,何桃刚把豆腐做出来的时候,每天变着花样做豆腐,蟹黄豆腐就是她想做但是一直没有做成功过的一道。因为,没有蟹黄呀!她当时拿煮熟鸡蛋黄替代过,可惜鸡蛋黄就是鸡蛋黄,蟹黄就是蟹黄,俩东西看着像,味道没有一丝相似的。 傅石点头。要是何桃有这家厨子的手艺的话,当初别说是吃一个月的豆腐,就是吃一年他估计也不会腻的吧! “大姐,如果真是何有田偷的,你打算咋办?”,何有梁突然问。 何桃做出凶狠的样子说:“让他咋吃进去的就咋吐出来!” 说完她又摇摇头:“今晚上就别说这个了,咱们是出来高兴的,别因为那个贱人毁了好心情!来、来、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咱们吃饱了喝足了,等会看花灯□□!二宝不是说了么,这里花灯□□会有人装扮成观音娘娘的,还有漂亮的小仙童、小仙女,我还真想看看呢……” “是呀,我也想观音娘娘!”,念宗跳着说。 “婶婶,看完□□以后咱们还能再去街上逛逛吗?”,念祖问。 “行啊,刚才人太多了,等会子人少了,咱们再去!” 方子被盗引起的气氛崩坏就这么暂时给圆过来了,席间谁也没再提起这事,一大家子又恢复到之前热热闹闹的样子,吃着好吃的,扭头看看花灯,说说笑笑过完了这个上元节。 德宝酒楼的东家孙德宝昨晚上在自家酒楼宴请亲朋,小二去连进去传话的机会都没有。孙德宝喝得烂醉,回家后就倒床大睡,直到下午才慢悠悠地打着哈欠进了店。 一听到小二传的那句“黄豆和卤盐”,他立马完全精神了,半个时辰后他就等在了柳树客栈的大堂里。 一见到何桃和傅石两个,孙德宝赶紧作揖道:“敝姓孙,孙德宝,德宝酒楼的东家。敢问尊驾咋称呼?” 傅石朝他抱拳道:“孙掌柜您不用客气,我姓傅,请坐。” 孙德宝这半年他靠着独家菜式是狠赚了一大笔的。咋一知道还有别人会这道菜,而且不是卖菜给他的人!想到因此而来的利益损失,他心里就跟被挖走了一块似的,也顾不得啥风度了,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您,您是咋知道的……” “这东西就是我倒腾出来的……”,傅石全权代理何桃,跟孙德宝讲条件。他慢条斯理地说:“倒不知道咋就成了您研究出来的了?” “这个……”,孙德宝一脸菜色。 傅石继续说:“只要我愿意,也许明天,柳树客栈也有百福这道菜了。” “傅先生,您先别急,这事我也是不知情的……” “你买这个方子花了多少银子?” “五百两……” “早赚回来了吧?我看你们家的菜也不便宜,五百两早早赚回来了吧?” “还好,还好……您给我句准话,你到底是打算……” 傅石慢条斯理地说:“说句实在话,我也不缺这点钱……” 孙德宝赶紧说:“是是是,一看您就知道您这风度就知道您是不缺钱花的。” “不过,我也不愿意当冤大头,收人欺瞒呐……” “傅先生!”,孙德宝站起来弯腰行了个礼,然后掏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和一份专卖契约:“您看看,这样成不……” 傅石也站了起来,掏出一张纸递给他:“正好我也有份契约想让你盖个手印……” 第149章 大年(十二) 时间很快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晚上。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府城都陷入花灯的海洋,大荒地一行人一路看着颜色、姿态各异的花灯步行朝着德宝酒楼前进,时不时地停下来看看杂耍,玩玩套圈之类的路边摊游戏。越靠近城中心,花灯越漂亮,人也越多,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何桃他们几个也顶不住了,不看了也不买了,直接一路挤到了德宝酒楼。 报上了名字后,小二领着他们去了包间。 即便是进了酒楼,隔不住外面的声响,喧闹声依然犹在耳边,吵得人耳膜都疼。 何桃本来还觉得小二报菜名挺好玩的,一溜一溜的就像是说相声似的,现在她也懒得听了,直接告诉领他们进包间的小二,让他把这里的招牌菜都上一道,看着人数安排。 “太吵了!”,何桃大声地对傅石说:“咱们看吃完饭就回去吧!” 傅石点点头。 小鬼头们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吵闹与否,趴在窗户上看着街道上的花灯热烈地讨论着,双胞胎似乎也挺感兴趣的,一直伸着手指窗户,闹着要去看。 “灯、灯……” 何桃和傅石只好又抱着他们到了窗户前。 过了一会子,小二来上菜了。 冷菜四样,热菜八道,一个汤,摆了满满一桌。 “客官,这两样是咱们德宝酒楼的招牌菜,凤凰游,黄金百福……” 凤凰醉酒? 不就是醉香鸡么! 黄金百福,不就是蟹黄豆腐么! 哎?!豆腐! 何桃都愣住了,这里怎么会有豆腐?! 何桃问道:“小二,这个,百福……” 小二一听她问,立马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这可是咱们德宝酒楼的东家研究出来的新吃食,独一份的新菜式,别的地方可都吃不到的!” “真稀奇呢,我记得上一次还没见过……”,何桃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套话。 小二乐呵呵地说:“那您肯定是有半年没来过了,这道菜是七月份的时候开始卖的。” 七月份…… 何有田失踪的时候! 不应该这么巧! “哎?!这不是……”,何有梁见到桌上摆的豆腐,笑着对何桃说:“大姐,没想到你做的东西都能上大酒楼的桌了呀!” 何桃没理他,扭头问小二:“你能让你们东家过来一趟么?” 小二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夫人,我就是个跑堂的……” 他总觉得这帮子人怪怪的,一点也不想惹麻烦。 “行了,我也不为难你,你给你们酒楼里能说得上话的人,掌柜也好、东家也好,帮我带句话,这总行的吧?”,何桃说着掏出一小块碎银子。 “行,没问题,您说,我这就去!”,小二接过银子,痛快地点点头。能有啥麻烦,就是带句话而已!这一块都能顶他一个月的工钱了! “你就说‘黄豆和卤盐’。” “黄豆和卤盐?” “对,你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会明白的。不用急的,你们东家要是今晚上没空的话,你让他明天去柳树客栈找我,我夫家姓傅。” “好嘞!” 等小二出了包间后,一直沉默的傅石才开口问:“媳妇,咋了?” “是呀,大姐,咋了呀?” “何有田偷了我的百福方子!” 何桃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出门遇了贵人?!敢情她何桃就是何有田的贵人! 这么一来王琼花的愧疚也说得通了。容家吃喜酒那天,王琼花和何有田去大荒地做客,接着何有田就失踪了…… 何桃心里就跟被火烧了似的,出气都带着热,妈的,她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方子,傅石跟着磨了一个多月的磨,吃了一个月的豆浆、豆汁、老豆腐、烂豆腐,吃得现在看着豆腐都要反胃了,劳动成果居然就这么被摘走了! 而且还是被她顶顶讨厌的何有田给偷偷摘取的!!!真是气死了了! 还有那个王琼花,枉她以前还觉得她人还不错,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居然是个贼! 果然是天生一对,贼公贼婆! “媳妇,你先别生气……”,傅石拍拍她的手臂道:“万一真是酒楼的老板自己捣鼓出来的呢?咱们不也是慢慢试出来的嘛……” 何有梁也劝说:“是呀,大姐,你能做得出来,别人做出来也不算奇怪嘛!” “奇怪的!”,何桃顺了顺气,她心里有火但是也不能逮着谁就发,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如果是别人做出来的,不会还是叫百福这个名字,你们等着瞧吧,我绝对没有猜错!” 念祖三个见屋里气氛不对,也不看花灯了,都回到桌前坐下。 “婶婶你咋了呀?”,念宗问道。 何桃拍拍他的脑袋说:“没事,吃饭吧……” “哦……”,他年纪虽小,但是聪慧不凡,受过苦,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经融入到了骨子里,见何桃不说,也不再问,乖巧地拿起筷子夹菜吃饭。 念祖和李有嗣也不说话了。 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何桃觉得自己就跟大宅院里的老祖宗似的,一个脸色不好,全家人都跟着战战兢兢,这么一想她突然又乐了,安慰了三小的道:“你们别摆出这幅样子,真的没事,婶婶是在生别人的气,跟你们没关系的。不过呢,现在我也不生气了,咱们没有必要因为别人的错生气,生气坏的是自己的身子,咱们想办法教训那些惹咱们生气才是对的!” “嗯!”,李有嗣点头:“就是这么回事,才不如那些坏秧子的意呢!” “有嗣说得好!”,何桃拿筷子夹了一块蟹黄豆腐,吃了一口,比她自己做的好吃多了!她又夹了一块放进傅石的碗里:“你试试,比我那时候做的好吃多了吧?” 傅石尝了尝才问:“这就是你当初想做的蟹黄豆腐?” “是呀,好吃吧?”,何桃刚把豆腐做出来的时候,每天变着花样做豆腐,蟹黄豆腐就是她想做但是一直没有做成功过的一道。因为,没有蟹黄呀!她当时拿煮熟鸡蛋黄替代过,可惜鸡蛋黄就是鸡蛋黄,蟹黄就是蟹黄,俩东西看着像,味道没有一丝相似的。 傅石点头。要是何桃有这家厨子的手艺的话,当初别说是吃一个月的豆腐,就是吃一年他估计也不会腻的吧! “大姐,如果真是何有田偷的,你打算咋办?”,何有梁突然问。 何桃做出凶狠的样子说:“让他咋吃进去的就咋吐出来!” 说完她又摇摇头:“今晚上就别说这个了,咱们是出来高兴的,别因为那个贱人毁了好心情!来、来、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咱们吃饱了喝足了,等会看花灯游行!二宝不是说了么,这里花灯游行会有人装扮成观音娘娘的,还有漂亮的小仙童、小仙女,我还真想看看呢……” “是呀,我也想观音娘娘!”,念宗跳着说。 “婶婶,看完游行以后咱们还能再去街上逛逛吗?”,念祖问。 “行啊,刚才人太多了,等会子人少了,咱们再去!” 方子被盗引起的气氛崩坏就这么暂时给圆过来了,席间谁也没再提起这事,一大家子又恢复到之前热热闹闹的样子,吃着好吃的,扭头看看花灯,说说笑笑过完了这个上元节。 德宝酒楼的东家孙德宝昨晚上在自家酒楼宴请亲朋,小二去连进去传话的机会都没有。孙德宝喝得烂醉,回家后就倒床大睡,直到下午才慢悠悠地打着哈欠进了店。 一听到小二传的那句“黄豆和卤盐”,他立马完全精神了,半个时辰后他就等在了柳树客栈的大堂里。 一见到何桃和傅石两个,孙德宝赶紧作揖道:“敝姓孙,孙德宝,德宝酒楼的东家。敢问尊驾咋称呼?” 傅石朝他抱拳道:“孙掌柜您不用客气,我姓傅,请坐。” 孙德宝这半年他靠着独家菜式是狠赚了一大笔的。咋一知道还有别人会这道菜,而且不是卖菜给他的人!想到因此而来的利益损失,他心里就跟被挖走了一块似的,也顾不得啥风度了,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您,您是咋知道的……” “这东西就是我倒腾出来的……”,傅石全权代理何桃,跟孙德宝讲条件。他慢条斯理地说:“倒不知道咋就成了您研究出来的了?” “这个……”,孙德宝一脸菜色。 傅石继续说:“只要我愿意,也许明天,柳树客栈也有百福这道菜了。” “傅先生,您先别急,这事我也是不知情的……” “你买这个方子花了多少银子?” “五百两……” “早赚回来了吧?我看你们家的菜也不便宜,五百两早早赚回来了吧?” “还好,还好……您给我句准话,你到底是打算……” 傅石慢条斯理地说:“说句实在话,我也不缺这点钱……” 孙德宝赶紧说:“是是是,一看您就知道您这风度就知道您是不缺钱花的。” “不过,我也不愿意当冤大头,收人欺瞒呐……” “傅先生!”,孙德宝站起来弯腰行了个礼,然后掏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和一份专卖契约:“您看看,这样成不……” 傅石也站了起来,掏出一张纸递给他:“正好我也有份契约想让你盖个手印……” 第150章 大年(十三) 第二天,何桃带着离家出走将近十天的何莲,以及已经离家出走二十天的何有梁,在三大金刚傅石、念祖、有嗣的护送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到了何家。 何富国站在门口不让他们进门:“你来做啥?!何莲,何有梁,你们俩给我滚进来,别的无关的人哪来的滚回哪去!” 小陈氏一见到何莲就扑了过来,一边哭一边使劲地掐她:“你这狠心的孩子,还知道回来啊!你咋就能狠心扔下娘?你咋就这么不懂事啊……娘都是为你好啊……” 何桃翻白眼,正面面对何富国:“我早说过了,不为了小弟小妹的话,你请我我也不会回来” “我请你了?!滚!”,气头上的他也不像以前那般顾着双方的颜面,像是一点也不怕别人知道他们的争端,双手撑住门框就是不让何桃他们进门。 何桃也不跟废话,吊嗓子一样叫了一声:“何有田,你给出来!” “你叫有田做啥?!” 何桃理也不理他的,继续吼:“何有田,你再不出来,我就把德宝酒楼的事捅出来!” 不到三息时间,何有田一脸惊慌地出来了。 他一听到德宝酒楼四个字就明白偷方子的事情时暴露了。其实在之前找何莲得知大荒地一家去省城的时候,他就隐隐有种预感,一直在担心,更是担心何桃发现以后会是啥样的反应。 何桃阴阳怪气地对何有田道:“你就不劝劝你大伯,这种事情在大门口说不太好吧?” 何有田赶紧拉住何富国的手臂,哀求道:“大伯,让大妹他们进屋去来吧!” 何富国不知内情,满脸狐疑,不甘不愿地让开了路。 进了屋,何桃也不客气,进去就坐了下来,傅石三人散开站在她左、右、后三方,以免谈话的时候何家人太过激动伤了她。 各种有底气的何桃,一坐下就率先开了口:“何有田,我知道你熟读四书五经,不知道大齐的律法你读过没有?” 何有田道了句:“读过。(.)” 何桃眉毛一挑道:“那你是知道偷盗罪要受啥处罚的咯?明知故犯,你胆子不小嘛!我当时看了都是吓了一跳呢!偷盗财物超过一百银子以上,不仅要全额归还财物,还有挨五十大板,服役五年!听说你还打算参加二月份的童生试,看来只能挪到五年以后了,没关系,你还年轻,哎,不对哎,听说是有案底的人是不能参加科举的,可惜啊可惜,咱们何家好不容易才出了你这么一个能读书的……” “你少吓唬人!”,何有田突然挥袖子道:“满嘴胡言,你有啥证据?若是没有的话,你这就是诬告!” 何桃摸出一叠纸,在空中晃了晃:“你这么狡猾的人,证据,我当然有!德宝酒楼孙德宝掌柜的证词,于去年六月底他花五百两购买了百福的方子,以及与我这个真正的配方主人签订的专卖契约。他承诺了,如果我去衙门告人偷盗的话,他愿意上堂作证!” 何有田脸色沉郁地看着何桃,何桃也不认输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何有田突然笑了起来,一副自傲的样子道:“大妹,百福本来就是咱们何家的秘方,我拿出卖,咋就算是偷你的了?连你都是在娘家学会了的……” 他是家里的希望,何桃却是不孝不悌的忤逆女,又是别人家的人了,不管咋说,家里人都会站在他这边!想靠着这个扳倒他,没门! 站在周围的何富国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秘方?何家啥时候有秘方了? 何桃被他的无耻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傅石也皱起了眉头,这人的脸也着实太厚了一些! 他们没想到的是,何有田还能更极品,他见何桃不说话,以为自己已经震住了她,得寸进尺地道:“而你只是出嫁女,居然擅自专卖娘家的祖传秘方,我看在骨肉血亲的份上,不去衙门告你,但是,你得把专卖秘方所得的银子全部交出来!” 何桃怒极反笑:“我算是见识了,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何有田如同胜券在握,慢条斯理地道:“何桃,你现在悔过还来得及,只要你把银子交出来,我就不会追究了!” “做你的大头梦!”,何桃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们一家子昨天商讨了大半天,猜测何有田会有何种反应,想过他会抵赖、否认,但是没有人想到他会倒打一耙!不过,还好,他们的所做的准备够充分,足够应付眼前的这个局面。 何桃捏着手里的一叠纸说:“我这里不止是有孙德宝的证词,还有村里吃过百福的人,成奶奶的,容奶奶家的,林木匠家的,里正家的……最主要的是祖宅那边的大叔父、有志哥他们几个,都为了做了证,百福是我两年前做出来的!你说上了公堂,官老爷是信你的一张嘴,还是信这么多人的证词?” 她就猜到何有田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 何有田脸上的志得意满一下子全没了。是了,如果真的上了公堂,就不像是家里人争论,家里人全部会帮着他,甚至家里人的说词还是最没有效用的,起决定性作用的反而是外人的证词。如果真的上了公堂,那么他几乎是十有八九都是输! 何桃继续道:“现在祖宅的人还不知道我要这些证词是为了抓你这个家贼,你说如果要是族长知道了实情,按照何氏族规,你这样的贼可是要逐出家族,从族谱除名的,还会被赶出榕树村。你确定你还要跟我继续胡搅蛮缠么?只要你敢说一个是,我马上就去衙门递状纸!” “我……”,何有田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嚅嗫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何桃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他毫无回击之力。功名就别想了,只要这事情捅出去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做人,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是个贼,家贼,他的孩子也是小贼…… 何桃又转身看着在角落里埋着头连脖子都红透了的王琼花,问道:“琼花,你说,你受了这么多罪,被打得没了孩子还死守着不肯说何有田去了哪,就是要为何有田遮掩,你有没有想过那其实都是报应呢?就应为你们做了错事,所以得了报应了呢?” 王琼花猛地抬起头。报应?!是呀,阿桃说的对,如果他们没有偷她的方子,有田就不会出远门,奶奶也不会瘫痪,她也不会被打到小产……报应,都是报应!报应报到了她孩子的身上! 何富家这才算是明白了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儿子不是出门遇了贵人,而且偷了堂妹的方子…… 他见到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痛难忍,朝何桃鞠躬求情:“桃儿,你二哥知错了,方子卖了多少银子,咱全部还给你,你就原谅他吧!” 说着他又扯何有田:“有田,快,给你大妹道个歉,把银子还回来……” 何有田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他抬头看了一眼何桃,终于还是弯下了腰,干涩地请求道:“大妹,是我错了,我不该……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何有田想着又转身对何富国说:“大伯,您帮帮我,帮我求求大妹,希望她大人有大量,不要追究我这一回,我以后……” 何桃冷冷地看着何富国,她还想看看何富国会不会真的为了这个侄子低下头。 何富国不说话,怔怔地看着何有田。 何富家回过神来,转身求道:“大哥,大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大哥,你就帮帮他吧!” 何富国这才对何桃道:“桃儿,都是一家人,你就原谅他这么一次吧!” 何桃没打断他,等他说完了才反问道:“这时候我就又是跟你们一家人了?刚才他诬陷说是我偷了家里的祖传秘方的时候,你咋没想过我是你闺女?” 何有田赶紧道:“大妹,是我被猪油蒙了心,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胡乱攀扯,你要是有气,你就打我一顿……”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么?”,何桃冷冷地说。 何有田如同被雷击一般,一下楞住了,顿了半晌后,他弯下膝盖跪了下来,跪在何桃的跟前,低着头道:“大妹,我给你磕头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千万别去告我,也别跟族里的人说。我以后给你做牛做马,下辈子也结草衔环,报答你的宽容。” 他这么干脆地就范,何桃反而越发不敢相信他了。 何有田有脑子,有想法,还有行动力,关键时刻又下得了面子。跟这种人,只要交恶了,就不能留一丝余地,不把他弄到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话,他总有一天会跳起来再咬你一口!她突然有点理解那些小说吊爆天的角色说的那句“你要不死,我不安心”了。 不过,今天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对付何有田,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要我原谅你也行……” 何有田赶紧又磕了一个头:“多谢大妹的饶恕之恩,我以后绝不会再……” “银子呢?银子啥时候还给我?五百两呢!” 何有田说不出话来。 方子卖了五百两银子,医腿花了将近二百两,回来后购置书籍又花了近一百两,高寡妇还讹走了一百两,又给了十两银子给大周氏,这几个月陆续又给王琼花添置了不少首饰、衣服,他现在剩下的也就是不到五十两银子了,他上哪找四百五十两银子来补上这个窟窿啊?! 何桃扔了一张纸到何有田脸上:“只要你签了这份契书,银子我可以暂时不追究……” 第151章 大年(十四) 何桃扔了一张纸到何有田脸上:“只要你签了这份契书,银子我可以暂时不追究……” 何有田拿着纸一字一句地念出来:“何有田偷盗傅何氏百福秘方,转卖于省城德宝酒楼东家孙德宝,获取赃款纹银五百两,人证物证俱在。念在同出一宗,傅何氏不欲追究其偷盗罪,限其在二十年内将分批偿还五百两银子。立此字据……大妹,我可以给你写借条……” 这份契书里明明白白地写明了他犯了偷盗罪,签了就是认罪,与在衙门留下案底没有什么区别了。 何桃不为所动,淡淡地说:“我知道你聪明,主意多,我不得不得防着你以后再出啥花招!你想想清楚,签了这个,只要你没惹我,你还是可以参加科举的,但是去了衙门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会有啥样的后果。” 何有田认命地点头:“我签!” 何桃转身对何富国、何富家道:“爹,二叔,也请你们做个见证,在保人那里签名、盖手印。” 何富国一言不发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盖上了手印。 “桃儿你放心,谢谢你追究,我、我肯定会把银子还给你的……”,何富家不住地保证。 拿到他们三人签字画押的契书,何桃这才算是松了口气,现在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好了,现在咱们来说另外一件事。” 何富家紧张地抬头看着她:“还、还有啥事呀?” “这事说起来跟二叔你们一家的关系不大。”,何桃转身对着何富国说:“我们来说说小弟和小妹的事。” “轮不到你管!”,何富国一下子又炸毛了。 “爹,你确定么?”,何桃扬了扬他们三人刚签好的契书,很肯定地说:“不如咱们去问问爷爷,家里当家作主的还是他老人家呢!看看他是愿意同意我的条件呢,还是愿意家里少一个秀才老爷!” 何富国气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 何桃递给他一叠纸:“我准备好了这几份契书,你看看,看完了再说。” 何富国接过来一看抬头就把纸一扔:“你想也别想!” 眼泪似乎一辈子都流不完的小陈氏不哭了,松开何莲走到何富国身边,问他:“孩子爹,桃儿写的啥,她想让你做啥?” 何有田盯着何桃不说话。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何桃愿意给他留一条生路,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用他来牵制何志高,达到她真正的目的。 “婶婶,给。”,念祖把何富国扔掉的纸拾了起来。 “我要的很简单……”,何桃接过纸道:“第一,定下小弟的亲事,然后把小弟分出来单过。第二,把小妹卖给我!” 三份文书,第一分是一式三份的分家文书。 “榕树村何家,户主何志高,有何富国、何富家二子。因人口众多,家业淡泊,大房次子何有梁自愿净身分家单过,减少父母家人生活重担。分家别居后,何有梁每年孝敬父母米粮三百斤,赡养费用纹银二两,至父母天年。若父母年老后愿意与其同住,则由其养老送终,无需再上缴钱粮。” 何有梁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盖好了手印。上面还留着亲、族、胞、里正等见证人签名的位置。 第二份是写好了何有梁生辰八字的婚书,一式两份。 第三份则是何莲的卖身契。 “桃儿,你说啥胡话啊!”,小陈氏急急地道。何桃想把何有梁分出去、给他定下婚事,她都能理解,但是要何莲的卖身她就死活不明白了。她拉住何桃的手说:“咱们何家是有规定的,不能卖人,你爹要是签了这个的话,会被逐出族的!” 何桃道:“你们放心,我让你们签这个只有一个目的。我不会无缘无故就把这事说出去的。” 何莲被她“买”了,生死都由她,什么事都轮不到何家人再插手! “你死心吧,我死也不会签的!”,何富国梗着脖子大吼。 “行啊,咱们去问问爷爷……”,何桃理也不理他的,对何有田说:“二哥,劳烦你走一趟了。你的前程就靠咱爷爷一句话了,只要能让他同意这件事,方子的事情就算真的过去了,银子我也不要你还了……” 何有田只能点头道:“大妹,你放心,爷爷是懂理的人,肯定会同意的!” 说完就转身去了东屋。 何富国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小陈氏看看他又看看何桃,最后走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何有梁和何莲跟前,哭着说:“有梁、莲儿,你们就这么想离开爹娘么?你看,你们都把你爹逼成啥样了啊?赶紧跟你姐说,你们不分家了,哪都不去,就留在家里……你不想娶你表妹,我们也不逼你了,你别再说要分家的事了……” 何有梁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脱离何家,可是事到临头了,看到何富国和小陈氏可怜的样子还是会觉得于心不忍,但是,要让他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他也做不到。 爹、娘愚孝了一辈子,不会这么简单就改了性子。也许今天迫于形势,他们改了口,但是明天爷爷、奶奶再一逼迫,他们立马又能变回以前的样子! 他别开头不说话,任由小陈氏哭闹。 何莲原本还想要说啥的,也被何有梁拉住了,她只好背过身不看小陈氏,捂着脸抽泣。 小陈氏见他们不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拍地又是抹眼泪地哭嚎:“我这是造了啥孽啊,让我的儿子、女儿都这样对我,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有梁你干脆就掐死娘算了……” 她说着就拿何有梁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掐:“你掐死娘算了,免得我活着看你们父子不像父子,父女不像父女,都跟我离心离德……” 何有梁抽回手,又弯下腰去扶小陈氏道:“娘,你起来,你这是干啥呀!我只是分家出去单过,也没有说不认你们了,以后要是你们愿意跟我过的话,我也给你们养老送终!” “我不管,反正你哪都不能去,娘就你们几个孩子,娘舍不得你们啊……”,小陈氏在地上胡搅蛮缠,不管何有梁说什么,她就是咬死了一句话,就是不准他分家出去。 何桃冷眼看着小陈氏哭闹,一句话也不说,看着何有梁自己处理。毕竟这是何有梁自己的事情,如果他心志不够坚定,这事情黄了也就黄了,反正,她已经竭尽所能帮过他了。 何有梁被她逼得没了脾气,甩开她的手道:“娘,您就别闹了!” 小陈氏先是楞住了,看着儿子无情的脸,再看小女儿背着看也不看她一眼,她突然悲从心来,一下子站起来,弯着腰直着头朝着柱子撞了过去。 “娘!”,何有梁和何莲一把拉住了她。 小陈氏道:“如果你今天敢分家出去,娘就撞死在这里……” “娘……”,何有梁怔怔地看着她。 良久,他突然松开她,转身走向厨房,拿着一把菜刀走了出来。他走到小陈氏的跟前,刀口比在自己脖子上,问小陈氏:“娘,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您说一声,我立马自己砍下去!” 何莲一下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有梁,你别乱来……”,小陈氏这下子也不哭了,想上去夺刀又怕伤了何有梁,只好在原地不停地重复:“你别乱来,别伤了自己,娘都答应,你说啥都行……” 与此同时,东屋里何志高和何有田的争论也已经结束了。何有田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对蹲在地上的何富国说:“大伯,爷爷让你签!” 何富国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何有田。 何有田被他看得心里没底,别开头,小声重复道:“大伯,这是爷爷说的。” 何富国轻笑了一声,看看站在一边的何桃,他想起何桃小时候的事情。 她三岁时爬上他的背吵着要他给摘花带,她五、六岁时就跟在妻子的身后帮忙做家务,照看带下面的弟弟、妹妹。九岁的时候她自己完成了第一件绣活,是用旧衣服的布缝的袜子,是给他做的……直到十三岁的时候,她换亲去张家,是他亲自送过去的。 自那以后,两年没见,闺女再回来的时候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看着以前温和、乖巧,可是看他的眼神再也不像小时候那么依赖了。 那时候他一直想,一定要对她好,弥补那两年她所受的罪,然后又是两年…… 这两年间,他为了何家让她为难了好几次,最后甚至栽赃、讹钱,父女的情分就这么被他给耗尽了! 何富国问:“桃儿,你做这些是不是就是记着当初……” “别的啥都不为,就只是为了小弟和小妹!”,何桃斩钉截铁地道。 何富国笑了笑,走到摆放着三份文书的桌前,在每一张上面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手印。 是呀,她就是为了有梁和小莲好!他的闺女比他这个当爹有担当。 他的大闺女真是有出息,捏着何家命门,抓住了他的死穴,这一连串的事情办下来,一环接着一环,让他们无从招架,事事都随了她的意。 签了好,分家的好,至少这两个不用再受他的牵连,免得以后也过跟他一样的憋屈日子…… 他对何有梁说:“有梁,你以后就一个人过日了,你好好过,多照顾你妹妹。” “爹……”,何有梁一下子跪了下来,对着何富国磕了三个头,道:“您放心,儿子会过得好好的,以后,等……等您愿意跟我住的时候,我一样会孝敬您跟娘的。我不是不认你们了……” “他爹……”,小陈氏抱住何富国的手臂问道:“就这样子,真就让有梁和何莲走了?” 何富国点头:“是呀,就这样了……” 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为了爹、娘,他啥事都妥协了,啥事都忍下了。今天他才算是看开了,爹、娘在乎也不是他这个孝子,而是何家的将来。为了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必须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 他半辈子了才明白这个道理,幸好,他的三个孩子比他明白得早! 第152章 春天(一) “大姐,我觉得咱爹现在像是想明白了......”,从何家回来的何有梁这样说道。 大年里分家以后,何有梁和何莲就住到了大荒地。 上午,何家托人来传话,让何有梁回去一趟。他一接到消息就有种不妙的预感,果然,回去一看,家里又闹起来了。 闹的主力就是何有栋。 分家那天,何有栋不在,趁着张大花回娘家,他又大白天地跑去跟高寡妇厮混去了。等到知道分家的事情时,分家文书上已经签上族长何富庭的名字,里正都已经用了印了,也就是说已成定局,没他什么事情了。 何有栋之前想得很好,他自己没本事,那爹娘就由有本事的弟弟养,他只要在分家的时候以明哥儿这个长孙做名头,多分一份家产就是了。谁知道爬了一回高寡妇的墙回来才发现,何有梁净身出户了,可是爹娘却还在他名下。何有栋一想到何志高和大周氏两个这半年来的花销,他就头疼了,再过个十几年,何富国和小陈氏不也得到这个地步么? 就凭他自己,咋养得活老弟老娘啊!不过,这话他还不敢直接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嫌弃自己爹娘,就是不孝。这个他先放到了心里,反正日子还长呢! 得知分家内幕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吵着要何有田把卖方子的银子交出来。既然他们还没有分家,不管是收益也好,欠款也好,都是大家摊着的。 何有田一口咬定银子已经花完了,最后十两也给小陈氏作家用了。 何有栋拿他没办法,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既然何莲是卖给何桃了,那卖身钱呢? 十三岁的黄花大闺女少说也得卖十两吧!这里面可是有他的一半呢! 不愧是钻到钱眼里的人,分家那天那么多人在,没一个人想到了这个问题,就只有何有栋想到了。 何志高一听,是呀,孙女是卖出去了,卖身钱呢?他的命可是靠着汤药吊着的,这银子可能就是他的救命钱呢! 爷孙俩一合计,不行,得把这钱要回来! 这就是让人去大荒地找何有梁了。 “我回去的时候,咱爹正在跟爷爷说呢!‘您要想要何莲的卖身钱的话,就得把卖她的事情说出来,一说出来咱爷俩就等着被逐出族去吧!’”,何有梁有些感慨地说:“后来爷爷见小妹的银子捞不到,又想在我身上打主意,吵吵着说,我每年也该给他孝敬银子。爹又说了,‘孝敬您是儿子的事情。您孙子是净身出户的,我那份银子我都不打算问他要了,要了他也拿不出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咱爹跟爷爷反着来,” “谁知道他是真的想通透了,还是心里明白就算来了也只是找难堪而已呢!”,何桃才不相信何富国一下子就转过弯了呢!虽然分家那天,他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松动了,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改变也不是一时之间的事。 “我说,你就别想着那边的事情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让你找宅基地去,选好了,房子也好修起来了,不然下半年你在哪娶媳妇去啊!” 何有梁摸着头说:“说到这个,今天爹跟我说了,说是提亲的时候,会让娘出面办的。” “宅、基、地!”,她懒得听何家那边的事情,戳了戳何有梁道:“你是觉得借钱修房不好意思还是咋的呀?干嘛老拖着呀!” 何有梁红着脸说:“不是,我就想问问春芽是咋想的,毕竟以后房子也是我跟她两个人住的。” “那你问好了?” “嗯,她也觉得就在这边,就河对面挺好的......” “哎哟,还没成亲呢,就有商有量的了,看来以后你也是个耙耳朵……” “跟姐夫学的呗!” 何桃正色道:“你姐夫耳根子才不软呢!我们家的大事情都是听的他的。” “比如说?” “……”,何桃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咱家也没有过大事,所以,目前为止,都是听的我的。” 何有梁用“我就知道”的眼神看了何桃一眼,“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有东西要给你……”,何桃翻出两张纸递给了何有梁:“诺,你和小妹一个人一间。” “房契?!”,何有梁一看吓了一跳,再仔细看,居然是南山县城的商铺房契。他赶紧塞回给何桃:“大姐,这个我不能要,太贵重了!你已经借钱给我修房子了……” 他知道大荒地不缺银子,没想到已经富裕到了这个地步,能随便拿出两间铺子来送人了!想到这儿,他又赶紧问:“大姐,这事姐夫知道不?” “给你你就拿着!”,何桃翻了个白眼道:“这就是你姐夫去买回来的。不过办的是白契,之前你户籍还没有划出来,不能直接用你的名字。现在好了,你拿着,过几天自己去县衙改了名字就是了。自己做生意也好,租出去也成,随便你。你自己看着办。另外一间是何莲的,我是没有那个精力的,你先帮她照看着,等她嫁人了再给她……” 何有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呐呐地叫了一声:“大姐……” “房子的事情,你得加快了,别耽搁时间,再磨蹭下去又到农忙的时候了,到时候想修房子也找不到帮忙的人!” “我知道,等会子我就去里正家找里正量地去!” 何桃想起来还有事情要跟几个小的商量,就对何有梁道:“对了,你去把小妹、念祖、有嗣他们三个叫进来……我都服了你姐夫了,他这是当教头当上瘾了,一天到晚地折腾念祖和有嗣。” “好,我现在就去叫他们。” 过了一会子儿,何莲先进来了,接着何有梁和满头大汗的念祖和有嗣也跟着进了东屋。 “你们四个都坐下,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婶婶,您有事就说,不用商量,您说啥都行!”,李有嗣是何桃的忠实粉丝,一脸死忠相。 何桃不由得笑了笑,说了他一句:“就你最甜。” “是这样的,咱们大后院现在不是空着的嘛,我想着今年大后院的就全部交给你们三个来管。” 念祖一脸疑问――这不是一直都是他在管的么?至少何桃是从来没搭过一把手的。 “我的意思是说,今年呢,后院养啥,猪也好,鸡鸭也好,喂啥,喂多少,你们三个商量着来,卖的钱也有你们三个商量着分。本钱我给你们垫着。” 何莲拍着手说:“大姐你这是让我们攒私房钱?” “就你聪明!”,何桃拍拍她脑袋。 人她是给从何家弄出来了,不能就这么养在家里就算了,还得为他们的将来打算。虽然她是不缺银子,但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再说了,养成了他们一有需要就伸手要钱的习惯就要命了! 她连自己儿子、女儿都没打算这么养! “去年念祖一个人养了十头猪,两头是留着做过年猪了,剩下的八头全卖给了林屠夫,我记得是卖了将近三十两银子的。”,何桃说着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念祖:“今年,你们就拿这三十两做本钱。现在人多,可以多养一些,反正后面的地多,砌猪圈的地方多得是。多养就多得,说不准到了年底每个人都能分三十两呢!我别的不要,年底把本钱还给我,再给我两头过年猪就成。” 念祖伺弄大后院的牲口已经习惯了,他很有信心地点点头道:“嗯,我觉得没问题!” 何莲在家里也是做惯了家务的,小姑娘脑子又灵活,眼睛眨巴眨巴几下,点点头道:“嗯,我们还可以养鱼的,池塘里的鱼自己吃肯定吃不完的,过年的时候,每家人都要吃鱼的。咱们今年再捞一些鱼苗回来,养肥了过年卖!” “行,我是不懂这些,但是,你说啥就是啥,到时候我出力气就是了!”,李有嗣接了一句。 何桃道:“那好,你们自己商量去吧,商量好了以后,自己去村里找人买崽子去。” 何莲三个就欢天喜地的商量去了。 何桃又对何有梁说:“你我就不多说了,你会打猎,就靠这一项一年就能有十几两银子。等你自己的房子修起来以后,也让你媳妇多抓几头猪仔,养猪还是挺赚钱的。” 何有梁点点头:“我知道。” 把几个大的事情安排好了,何桃又问一直在旁边练字的念宗:“念宗,你明天就要去新学堂了,晚上要住在傅家的铺子,你会不会害怕啊?” 原本何桃是打算让念宗走读的,傅石却不以为然地说念宗胆子小,必须要磨练磨练,坚持要让他借宿在傅家铺子,隔几天回来住一住。 面对望女婿成龙的傅石,何桃选择了妥协,说实话,她也觉得念宗“娇弱”了一些,动不动就爱哭,确实得磨练磨练。 念宗点点头,又摇摇头。 “……倒是是怕还是不怕啊?” 念宗不好意思地说:“怕的,但是如果不去学堂的话,不仅没书念,还要像哥哥他们一样,每天跟着叔叔练拳,所以,我不怕了……” 看来石头想要个文武双全的女婿的梦注定要破碎了,何桃心里暗笑,伸手摸摸念宗的小脑袋说:“乖孩子,好样的。” 第153章 春天(二) 辰时初,傅石和念宗起床了。[] 今天是念宗去镇上私塾念书的第一天。何莲也是刚起床,水还没烧热呢,更别提早饭了。傅石和念宗用头晚上的开水擦了擦脸,又随便塞了点昨晚上剩下的饭菜,就准备出门了。 念宗背着小书包,站在大门口,哈着冷气等着傅石。过了一会子儿傅石牵着新买的马来了,他捏住念宗的胳肢窝帮他往马背上一扔,吓得念宗顿时又是两眼含泪。 傅石翻身上马,坐在念宗后面道:“抓紧绳子,辰时正的课,咱得赶紧了!” “好!”,念宗依然抓紧了棕绳。 傅石马鞭子一甩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开始撒丫子狂奔。 念宗在心里咆哮:太快了啊啊啊~~ 不到两刻钟,爷俩就到了雪松私塾。傅石先下马,又把念宗拎了下来。 念宗一下地就“吧唧”地一声坐地上了,太恐怖了,马咋可以跑这么快啊!好多次他都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扔出了一样的…… “你坐地上干啥?!”,傅石不解地问:“是在耍赖?不想去学堂?” 念宗一屁股爬起来,抓紧了书包,使劲地摇头。 “不是就好,别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个男子汉!” 念宗含着两泡泪,不住地点头。 “进去吧!中午记得去铺子上吃饭啊!” 念宗点头。 “行了,我走了!” 傅石骑上马,调转马头“得得得”地往回走了。 念宗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忍了半天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站在门口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哥哥,婶婶,妹妹…… 另外一边,一个小胖墩正被一个中年人拉着往学堂这边走,俩人的年纪看起来应该是父子,一个拽一个退,就想玩拔河似的。 小胖墩干嚎:“我不要上学,我不要上学,我不要上学……” 中年人说:“你乖乖的啊,听话,去了学堂,晚上你爱吃啥就给你弄啥!” 小胖墩继续重复:“我不要上学……” 中年人火大了,把他胳膊一扔,指着周围陆续来到私塾的孩子道:“你这孩子咋就这么不听话呢!你看谁家孩子不是高高兴兴地来上学的?好多人想来还来不起呢!就你生在福中不知福……” “他就不愿意!”,小胖墩指着在门口默默流眼泪的念宗:“大哥,你看,他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中年人眼睛一转道:“这不是正好么?你不是老说学堂里没人愿意跟你玩么?你看,你也不愿意上学,他也不愿意上学,你们俩等会子正好能玩到一块去!” 小胖墩一听不嚎了,想了想道:“那好吧,我今天就去一天,要是还是没人跟我玩的话,我明天就不来了!” “行行行,你是祖宗,先进去吧!”,中年人这才松了口气。 小胖墩伸手道:“书包给我啊!” “给你,好好背着!” 小胖墩背着书包,一挪一挪地走到了念宗旁边,小声问念宗:“哎,你是不是不愿意上学啊?” 念宗哭得正认真呢,瞥了他一眼,继续无声地抽泣。 “我其实也不想来的,上学可没意思了……”,小胖墩看着中年人已经走了,小声对念宗说:“要不咱俩出去玩吧,反正没人知道……” 念宗横他一眼――逃学的都是坏孩子!拨了拨书包带子,迈着小短腿朝学堂的大门走去。 小胖墩见他不理自己,气得在原地跳:“有啥了不起的,小爷我自己玩去!” 转身就对上了站在街对面巷子口的中年人的视线,他嘟囔了一句“烦死了”,迈着小胖腿跟在念宗后面也进了学堂。 夫子站在门口,对俩满脸不甘愿的小学生道:“你们以前都是上过私塾的,知道规矩,私塾里不能大声喧哗,不能打闹玩笑,没有先生的允许不能随意出门……这些规矩,你们都记得吗?” 念宗坚定地点头。 小胖墩不情愿地点点头。 “知道就好,你们俩新来的,就坐后面去吧!” 念宗和小胖墩就成了隔壁同桌。 “哎……我叫黄耀南,你叫啥名啊?”,小胖墩一坐下就迫不及待想跟念宗拉交情。 是了,小胖墩就是黄大户家的小儿子,现年十岁人称黄小爷的黄耀南了,刚才送他来上学的就是黄耀祖黄大爷。 黄耀南在柳树镇的“教学界”那叫一个声名狼藉,启蒙都四年了,连个《三字经》都还读不个囫囵,脾气又大,经常在学堂上搞怪,附近所有的学堂都退过他的学。夫子们见了面都说,这么蠢、还这么闹的学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去年何有田在黄家教过他一段时间,与别的秀才、父子们不同,何有田放得□段,愿意来哄他,还愿意带着他一起玩。两个月的时间,也就只让他把自己的名字写得算是有些辩认度,不再是三个大墨点。 何有田“离职”以后,他又没人教了。 黄耀祖想过把他送到县城的私塾去,黄耀南“哼哼”说――你们要是把我送走,我就绝食!这话就是骗狗狗都不信,偏偏黄大户信了,又不了了之。 这家雪松私塾愿意再次接手黄耀南也有原因的。夫子的老娘生病了,急等着要人参救命,柳树镇这种小地方能买到人参须就不错了,更别说买什么有年份的人参了。 黄耀祖得了这个消息,拿着一只十年的人参上了门,提的唯一要求就是,夫子能收下黄耀祖,并且让他在这里待够一年。 为了老娘,夫子妥协了。 这才有了黄耀南再次进学堂的事。 不过他自己本身是很抗拒来学堂的,家里的奴才又不敢跟他对着干,所以只能黄耀祖这个当哥的每天来送他了。 “哎,你是一个人来的?”,黄耀南没等到念宗的回答,又问了一句。 念宗一听到一个人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你哭啥呀?!你舍不得离开家里么?我也不想上学,这里没人跟我玩,我家里可好了,还多玩的东西……”,黄耀南一边说一边挪凳子,挪到了跟念宗挨着肩膀坐,他见念宗一直不不说话,很惊讶地问道:“你是不是哑巴啊?” 念宗横他一眼道:“不是!” “终于说话了!你还没说呢,你叫啥名啊?” “陶念宗。” “陶、念、宗,哎,以后你就跟我玩吧!” “……”,念宗不说话。上学堂是来学知识的,才不是来玩的呢!要玩的话,回去以后跟妹妹们玩好了! “黄耀南!”,夫子终于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大步走到他们跟前,卷起书卷“砰砰”一人给了他们一脑袋瓜子:“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规矩!” 念宗一下子愣住了――他上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挨打、挨骂,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夫子。 夫子叹着气摇摇头。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守不住,还谈什么进步啊!这个陶念宗也不过如此。何有志还是年纪轻啊,看人的眼光嫩了些…… 念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先生被归为“坏学生”的行列了,倒是黄耀南嗅觉敏锐,知道自己多了个“同道中人”,用手肘拐了拐念宗的胳膊,冲他露了个“咱俩是难兄难弟”的眼神。 傅石离了学堂,直接去了傅家土产铺子。傅雷和傅田两个正打着哈欠,搬门板准备开门。 傅雷道:“石哥儿?哦,今天是你们家念宗第一天上学吧!” 傅石点点头:“对,以后就麻烦你们照看着了!” 傅田摆摆手:“有啥麻烦不麻烦的,就是添双筷子添个碗而已。” “二叔起了不?” “起了,在后面院子里喝茶呢!” “哦,那我去找二叔说说话。”,傅石抬脚往里面走去。 “来啦?坐……”,傅泉倒是悠闲,自己摆了个“小茶摊”。他坐在一个小竹板凳上,面前摆着张不大的四方矮桌,上面摆着一套茶具,旁边还支着个小炉子,炉子上的水壶里正咕隆咕隆地开着。 他起身给傅石冲了一碗茶:“你看,这是我过年前买的好茶,你尝尝看,是不是跟咱平时喝的不一样……” 傅石:这么烫,我咋喝呀? “咋样啊?是不是味道闻着就不一样啊?这可要五两银子一两呢!”,傅泉一想到价格就有些肉疼,不过,这谁没个爱好呢!隔壁的杂货铺的老板爱吃,对面粮店的老板爱听戏,前面那个油坊的老板则爱养小老婆……傅泉觉得自己这个爱茶比起他们着实高雅了不少! “是挺香的……”,傅石端着茶杯意思意思地闻了一下,然后就把茶杯放下了,道:“二叔,我今天是有正事想跟您商量商量……” “你说,啥事……” 傅泉一听是正事,也不顾茶香不香了,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 “就是辣酱的事,去年跑货的时候遭了贼。您也知道的,咱们蜀南府山多树多,山贼也多,以前咱们是运气好没遇着……但是这运气是最说不准的,可能以后以后再也遇不着,也可能每次都被盯住了……” “你就直说吧,你有啥打算?是打算多买几个壮丁?我看你训练念祖他们两个训得挺好的,咱要不买上十几二十个青壮年的,你给训练训练,以后出门跑货都带着……” 傅石是想跟傅泉谈转卖辣酱方子的事情,傅泉却把重点放在了扩张实力上。 叔侄俩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傅泉指指傅石道:“你接着说……” “我的意思是,咱们要不干脆把这方子卖给那个范老板!” “是你媳妇的意思吧?”,傅泉没好气地问。 傅石不好意思地挠头:“也是我的意思,现在的日子正好,我真不想再去犯险,要是放在以前,没成亲没孩子的时候,我是无所谓的,现在……” 傅泉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甭说了,二叔知道……这生意刚做起来的时候,咱们就想过的,做不长久,能赚一笔是一笔,不过,我是没想到赚完一笔大的就没了!” “二叔,年前那趟咱们就各得了将近五千两,这开春还能再卖一批,又是五千两……” “不就是因为它实在是赚钱我才舍不得的么!”,傅泉摸着心口,这要是放在两年前,让他听到啥五千、一万两银子的话,他都想象不出来是个啥样,现在么,一万两银子也就是那么一张纸。 傅石小声说:“那个方子的话,我估计,卖十万是没有问题,咱们一趟就赚回五年的钱,一点都不亏啊!” 傅泉听了点点头:“是呀,本来就是捡来的……” 傅石知道他其实心里还是不乐意的。 他们叔侄俩就跟反过来的似的,他年纪轻却想安稳度日,知天命的傅泉却是一心想做出一番事业,但是,傅泉好歹算是同意了。 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端起放凉了些的茶水,喝了一口,果然,味道不错 傅泉自己想了一会儿就想开了,等有了六万两的家底,他自己做啥生意不成呀! 于是,卖方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是坚持不了了,从今天起就保持每日一更,有空的话再双更、三更吧 第154章 春天(三) 二月,何有志与何有田出发去参加县试,何有梁划好了宅基地准备建房,大荒地三小将大后院塞满了牲口、家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连双胞胎都在努力地学习走路,唯独傅石一个人闲得长草,至于何桃么,她向来就是把闲得长草当做人生目标的。[.超多好看小说] 傅石很难得的十分认真地在思考人生大事。 二十年前的他,唯一的烦恼就是为什么村里的小伙伴都不喜欢他,欺负他,十五年前,他十岁左右的时候,成天想的就是什么时候能回到自己家生活,十年前开始,他的人生就只剩下活着,什么成家立业,什么繁衍子孙,什么壮大宗族,都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直到三年前,大半夜的,傅泉跑过来跟他说:“石哥儿,我给你找了媳妇,明天就送过来。” 从那以后,他的生活重心就是,媳妇、媳妇、媳妇……有了两个闺女以后,重心又变成了“媳妇、闺女、闺女”。 他从来没考虑过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现在看看周围,六岁的念宗为了学业“远赴”镇上,快六十的傅泉还有着继续拼搏的精神,而正处壮年的他却每天闲得发霉……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有自己的事业,成家立业,成了家后就该说业了! 何桃见傅石一直保持着思考者的造型都一上午了,忍不住问道:“石头,你在想啥呢?” 傅石很深沉地答道:“我突然觉得,我这个年纪,不应该就这样子荒废了!” 何桃听了,心想果然是男人啊,就是有事业心!她问道:“那你打算做点啥?” 傅石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应该找点事做。” “……”,何桃觉得他纯粹就是闲的。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勤快过呀!难道这孩子晚熟――基准当然是大齐的成家年纪,都二十五了才生出了事业心? 傅石接着说:“其实也有,不过么……以前去参军是觉着在家里没意思,想去混口饭吃,现在退了,再想想,部队里其实也挺不错的,我喜欢射箭、搏击,媳妇,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参加训练营的时候,还有在先锋营的时候也一样,不管是骑射还是搏击,都是第一名!” “说过。”,何桃点头。去年傅石去边城卖方子,在那里当了半个多月的教头,回来以后一直说这个事情,还整天操练家里的几个小的。 “要不,你开个武馆,收学生?”,何桃一拍手。 傅石很认真地想了想以后,摇摇头:“开武馆还是算了,我没想过靠这个吃饭,教念祖他们几个是兴趣,要是真的当成件正事来做的话,我估计我也不大乐意的……” 确实是,兴趣变成事业以后就会多许多限制性,反而没办法享受原有的乐趣了。何桃也跟着帮他想:“那你为啥突然就觉得想找事做了啊?” 傅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前几天不是跟二叔聊辣酱的事么?二叔说了,就算辣酱生意结束了,以后他还准备找别的生财路子。我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啊,媳妇,咱们家的银子,其实都是你赚的,说起来,你才是养家糊口的那一位,而我……” “这话不对!”,何桃打断了傅石道:“虽然法子是我想的,但是实际上做的是你呀,如果不是有你的话,方子再好也卖不了多少银子,说不准就跟百福方子一样卖个一千两我都偷笑了!还有辣酱也是一样的,当初二叔已经做了很久生意了,他卖辣酱也只要五两银子就很高兴了,是你坚持着,那个范老板才涨了价的……” 这些话倒不是何桃安慰傅石,她确实这么想的。 傅石笑了笑没说话。 何桃自认为是个小女人,愿意接受丈夫的庇护,生活在丈夫的羽翼之下。傅石则是个典型的大男子汉,把保护妻儿当做是自己毕生的职责。他们俩可以说是相辅相成。并且,一直以来,何桃很注意维护傅石的尊严,再小的事情也愿意跟他商量着来。可是没想到,傅石还是觉得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地位不够稳固。 何桃靠过去,头依在傅石的肩膀上,抱着他的手臂,道:“你想做啥就做啥吧!我都支持你,只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时刻记在心里,我和冬枝、冬叶都靠着你呢,你千万不要把自己置身险地……” “媳妇……”,傅石转身捏住何桃的手,坚定地说:“你放心,为了你们,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从这天起,傅石就开始认真地考虑自己应该做啥营生,最后他把自己定位在地主这一档。 老祖宗说得好,啥都靠不住,只有土地才是最实在的。 他对何桃说:“咱们买下的稻香村,一年就是几千两的收益,就算难免会遇上年景不好的时候,但那个毕竟是几年,甚至十几年才会遇到一次。我想好了,以后呢,我没事就去咱们这附近的几个县,看着哪有合适的地出售的,就都买下来。不止是土地,还有商铺也一样,只要有合适的都可以买下来……你不是经常说的么,银子放在家里时不会生银子的,虽然现在咱们家的家底都是你赚的,但是,以后,我就把咱们的家底再翻一番、两番……” “嗯,这个主意好!”,何桃点头――这不就是她一向的方针么?男人的自尊心什么的最可笑了! 得到何桃的赞同,傅石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他先去柳树镇找到了罗保成,跟他打了招呼,让他只要看到有合适的土地、商铺就给他留下来,然后又问他要了在他看来靠谱的官牙名单。 傅石拿着名单,今天跑趟金槐镇,明天跑趟高山镇,大后天又去了三岔镇……家里一没事,他就骑着马、揣着银票到处晃去。 傅泉也开始寻找新的赚钱项目。 他比傅石更具有冒险精神,傅石是万事只求一个稳,傅泉却相信高风险带来高收益。他把镇上的土产店正式交给了大儿子傅雷打理,然后带着老二傅超和老三傅田去了省城。 傅泉先在省城商人集居的西大街买了个不大的小院子,又添置了一房下人打理他们的日常生活,而他则每天带着俩儿子去茶馆喝茶、听书,一来二去,跟那里的常客就混了个脸熟。 等到出最后一茬辣酱时,傅泉已经跟那一片的商人们称兄道弟了,至于新的项目,他心里也有底了,只等着卖了辣酱方子有了本金就开始启动。 三月底,大荒地的人马兵分两路,傅石、傅磊、念祖、李有嗣押着辣酱去省城,何有梁则去青山人的村子请金老伯下山。 傅泉和傅石跟行商范老板三人,围着茶寮的一张短腿桌子坐着,三人俱是一脸严肃。 范老板道:“您二位的意思是,想把这货源卖给我?就凭着货源就想收我十万两银子?您二位也忒贪心了吧?” 傅泉笑眯眯地说:“范老板这话就过了,这买卖嘛,讲的就是你情我愿,您要是觉得值呢,你就买,您要是觉得只是一个货源,不值得您掏这么多银子的话,咱们也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傅石沉着脸加了一句:“就是,那我们就找别人卖去!” 范老板圆嘟嘟的脸都快拧成麻花了。 他这边收购辣酱是十两银子一罐,回到京城,他卖的可是五十两一罐,还供不应求。谁让天下富贵七分都在上京城呢?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更不缺的就是爱攀比的贵人! 你家吃的是平湖的香辣酱?哎哟喂,那玩意儿能入口啊?您都别说出来污了咱们的耳朵,现在谁家不备上几罐子红玛瑙啊!您别是没吃过吧?要是您没吃过的话,那倒也是说得过去,毕竟么,好东西也不是谁家都能搞到手的! 红玛瑙迅速地攻占了上京城的权贵阶层所代表的奢侈品市场,一趟辣酱赚的银子比他跑香料一年三次赚得都多!没办法,香料卖价虽然,但是进价也贵啊,而且,做香料生意的又不止他一家,有时候货运回去了还可能卖不掉!相比香料,辣酱就特别讨他喜欢了,进价便宜,独此一家…… 范老板一拍桌子:“成,这生意我做了!” 傅泉笑得畅快:“范老板,您不亏的,也不怕实话告诉您,我们买这个辣酱也就是二两银子一罐,你以后一罐就可以省八两呢!” 范老板苦笑:“一罐省八两,我得卖一万二千五百罐才能把这个中间费赚回来,哪儿比得上您二位这一下子就赚了个满怀!” 傅泉、傅石:“呵呵呵……” 事情既然已经谈拢,收了银票后,傅泉、傅石就领着范老板一路赶往大荒地,与金老伯会面。 “二两银子一罐?!”,金老伯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丫头,你不是在哄你大叔吧?二两银子?!真是二两银子?傅老弟不是说才卖八十文一罐么?咋就能卖二两银子了?” 何桃笑得有些勉强,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地开始忽悠:“是这样子,一开始呢,我二叔确实是不知道辣酱能卖啥价的......我们拿到这么多银子也是吓了一跳的。清酒红人脸,钱帛动人心,我们一开始也是被银子晃花了眼,这冷静下来以后吧,才觉得愧疚,对不住您,毕竟这东西是您做的,赚大头的反而是我们……” 金老伯倒是豁达,笑呵呵地说:“不怪、不怪,这东西从祖宗那里传下来,咱也吃了好几百年了,从来没有用它换成过银子,要不是你们的话,咱也没这条路子。” “您不怪罪就好!”,何桃松了口气:“我估计,明天二叔他们就回来了,您就在这住一晚上,我好好招待招待您……” “好,我也尝尝你们坝上的好东西……” 大后院里,陪金老伯下山来的青树正在和何有梁聊天。 青树问道:“哎,你们村是不是有户姓容的人家啊?有俩闺女,一个叫容蓝,一个叫容瓶的?” “连你们都知道啦?!”,何有梁大吃一惊,没想到恶鬼作祟的事情都传到隐居的青山人耳朵里了。 “说起来,那段时间咱们村的人可都吓得不敢出门呢!谁也没想到容蓝都去了四年了,鬼魂还会回来作恶,村里接二连三地死人,幸好咱们请了高堂寺的高僧来做法,要不然啊,说不准,咱们榕树村都成了鬼村了……” 青树看着滔滔不绝的何有梁,脸上若有所思,试探着问道:“我也是听人提的,那人也没说明白,你跟我好好讲讲呗!死的都是哪些人呐?” “第一个就是咱们的太叔公,第二个就是容瓶……” “容蓝妹子死了?” “是呀,就在容蓝淹死的那块,也是一样的,淹死的……” 第155章 春天(四) 在傅石和傅泉的见证下,范老板与金老伯签订了为期百年的独家买卖契约,三方皆大欢喜。第二天,傅泉跟随范老板的车队返回省城,继续他的商业拓展之路。 何莲、念祖、李有嗣承包了大后院后,一直很有干劲。 买了三窝将近四十头猪仔,托人孵了三百多只小鸡仔,一百多只鸭仔,一百只鹅仔。不止如此,大后院不是还种了好几百棵各式各样的果树么,树苗是张大了,一直还没有结果的迹象。三小专门去请了当初卖果树苗的果农来为果树“体检”,听从果农的建议,搭建了一个小蜂房,买了三十箱蜜蜂,一来可以保证果树开花后都能被授粉,二来么,也可以得蜂蜜,卖出去了又是一笔进项。三小每天都忙得热火朝天,即使被蛰的满头包也都是乐呵呵的。 傅磊时不时地借着帮忙的名头在何莲面前刷存在感,可惜何莲完全掉进了钱眼子里,对男女情.事一点也没有开窍的迹象,傅磊一次次挫败而归,又一次次振作起来继续找虐。 傅石负责寻找出售的良田、商铺等不动产,这个没有任何的技巧,完全就是碰运气、捡漏,他的运气好,成功地捡了漏。 虎平县望族薛家当代家主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吃喝嫖赌娼五毒俱全,尤其爱捧粉头、戏子。薛家偌大的家底都让他败了个精光,人称薛败家。为了维持奢侈的日常生活,他开始变卖名下的产业。这一次拿出来卖的正好就是傅石偏爱的农庄,虎平县的李官牙提前得到过傅石的嘱咐,一得了消息赶紧忙不迭地通知傅石。 傅石这个人话不多,又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小农庄薛败家开价要五千两银子,他觉得价格还算合理连还都没还就应了。薛败家直夸他有魄力,除了原本拿出来出售的庄子以外,还把手里另外五处田产全都卖给了他。 在李官牙的帮助下,傅石花了一个月接收了这几处产业。按照稻香村的旧例,重新跟佃户签了契约,又找了相对可靠的人做庄头,他继续做甩手掌柜。 他忙完了回来跟何桃感慨:“咱儿子必须得好好教!” 何桃黑线:“儿子的影子都还没有呢教个毛啊!” 傅石从善如流压倒之:“那咱就继续努力,早点把儿子造出来!” 何有梁这边虽有波折,但也算是顺利。 他的宅基地选在了何桃家对面,容老三家隔壁。三月初开始修建,四月下旬完工。宅子占地约半亩,格局与何桃家的如出一辙,两间门房,一间做工具房,一间为杂物间,正院有正房三间,东厢一间厨房,西厢两件卧室,一间浴房,东屋砌了火墙,西厢其中一间盘了炕。[]后院占地一亩半,砌了三眼猪圈,一个鸡舍,一个一分地的鱼塘。 建房期间,何富国经常来帮忙。何有梁脑子很清醒,来帮忙么,他十分欢迎,提别的么,不好意思,已经分家了,免谈!幸好,如今何富国也算是清醒,只是埋头帮忙,一句不该说的都没说。 父辈还没分家,儿子就单独分出来,这种情况不多见,尤其是何有梁原本的名声就不好,榕树村的村民们自己yy出了不少“真相”。 有人说何有梁干了坏事,家里人容不下他,才把他给赶出来的。 也有人说何有梁是嫌贫爱富,看着姐姐家有钱,连自己爹娘都不要了,眼巴巴地贴上去。 何富国因为这个还到处跟人解释“老幺是看着家里过得困难,啥也没要,自己出来打拼,想给家里减少些负担。建房子的银子是管他姐夫借的,以后也是要换的。”。他说得诚恳,村民们就都信了,负面传闻也逐渐淡了下去。 几来几往后,父子俩的关系尤胜从前。 请完建房的庆功宴后,何有梁一个人埋头算账,砖瓦、木料、家具、工钱七七八八地加起来,花了将近四十两银子。他郑重地写好了借条,交到了何桃手里。 “大姐,我一定在五年内还清!” “你不用急的,反正我也不等着这笔银子开销。”,何桃也没有推辞,接了借条笑着问他:“房子已经修好了,你打算啥时候去林家提亲呐?” “爹让娘去托了李媒婆,大概也就是这几天了吧!”,何有梁抓着脑袋回答。 他自己再能耐,婚嫁之事还是需要父母出面。 据小陈氏说,何志高还在这个事情上打过歪主意。何志高是彻底接了大周氏的班,不准何富国和小陈氏出面――除非何有梁肯给银子。而何富国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何富国了,他再一次明确地违逆了何志高,直接拒绝了。 何有梁道:“咱爹现在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何富国的改变,何桃看在眼里,鉴于过往,她自己是没有办法再次接纳他的,但是对于何有梁与他亲近,她并不反对,毕竟人家是真正的骨肉血亲嘛! 她道:“变了就好,他对我的影响并不大,倒是你,我看何有栋那样子肯定是靠不住的,以后还是得靠你来养爹娘,他清醒点你以后的麻烦也少一点……” 何有梁也感慨:“是呀,要是爹能一直都这么清醒就好了!” 四月底,何有梁和林春芽正式订了亲。 与此同时,何有志和何有田双双通过童生试的消息了传了回来,何氏一门老老少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 卧床已久的何志高更是被“冲喜”了,腰不酸了、头不痛了,也不咳嗽了,成天地在外溜达,不管遇到谁都会扯着人说上一番“我们家有田”巴拉巴拉,活脱脱的祥林嫂附体。 何桃得了消息也不住感慨,果然,有的人就是天生适合读书。 何有志和何有田两个因为资质好,自小就被太叔公开小灶精心教导,何有志能通过并不稀奇,可以说是水到渠成,但是何有田却是半途断了四年的,重新拿起书本也就是这半年多点的事,他能通过童生试着实让她大跌眼球。 她惊讶之余不忘骂一句,人的人品和智商不成正比这个残酷现实真是太神马了! 这个消息是客居省城的傅泉亲自传回来的。童生试的府试就在省城举行,揭榜的时候傅泉父子几个去看热闹,正巧就遇上了何有志兄弟三个,何有志听说傅泉他们近几天要回乡,就托他传的信。 不过这都不是何桃关注的重点,重点是跟着傅泉一起回来的还有一队清一色壮年男子组成的四十人队伍! 当傅泉领着这么乌泱泱的一众人马站在大荒地门口的时候,何桃的下巴掉地上去了。 何桃问道:“这些都是谁啊?” 傅泉颇为自豪地回答:“我买的!” “这些人全是您买的?!”,何桃黑线,暴发户啊,就算有六万两的家底也不用这么炫吧? “对!这些都是我买来做家丁的。”,傅泉摸着胡子微微点头。 “您买这么多家丁?!”,何桃拜服,二房的房子还没有大荒地的二十分之一大呢!用四十人的家丁?!用来摆着好看的么? 傅泉接着说了――这些可不是普通的家丁,这些以后是要跟着我走南闯北的护卫! 傅泉在省城住了三个月,研究了许多买卖后,最后发现只有行商这条路最适合傅家。做这一行,不需要家族传承,不用祖传秘方,只要有本金就可以启动。他的目标是南方丝绸、瓷器之类的奢侈品,这些东西在蜀南府很有市场,只要货够好,一到了就会被哄抢一空,只要眼力好,就不愁赚不到钱,投入得越多赚得就越多! 傅泉道:“我啥都准备好了,就是缺人手。当然了,也是可以请镖局的镖师押货,但是不能总靠着外人呀,老用外人我不放心呐!还是自己人可靠!我这才动了买家丁的念头,说来也是巧,正好碰上牙人手里有这么一批人。说是西边哪个煤矿的挖煤工,那个矿挖完了,煤老板不想养闲人,就把人都卖了……” 何桃闻言偷偷瞄向挤在前院的一众“家丁”。果然,每一个都黑不溜秋的,说他们不是挖煤的都没人信! 这些人的年纪不大,小的估计也就跟李有嗣同龄,大的也就傅石这个年纪,都算是青壮年,个个看起来都挺壮实的,穿得破破烂烂的,说是乞丐组队也没人怀疑,但是,关键的是,他们眼神里居然充满了希望,简直是亮瞎了何桃的双眼! 她正在琢磨着为什么呢,听到傅泉说道:“石哥儿,二叔就把这些人交给你了,你好好操练、操练他们!” 何桃转头看向傅泉――让傅石操练?! 傅石道:“二叔,我是练过兵,但是我没练过护卫啊!” 傅泉笑着说:“你就当成是新兵来训练,护卫哪比得上兵啊!” 傅石看看何桃:“媳妇,你说呢? 练兵是傅石的爱好――何桃已经被明确告知过好几次了,她不想反对,但是,问题是这四十个人该放哪儿去呀!这不是四十个碗,也不是四十头猪,是四十个人呐! “咱们家就这几间房,住不下呀……” “这个不是问题。”,傅石抢先道:“打起仗来连脑袋都是挂在腰杆上的,谁在乎住得咋样啊,能有口热饭吃饱了就行了!” 何桃:大齐军人的福利也太低了吧! 傅石兴致勃勃地规划:“咱后院那么大,住个四十个人完全不是问题。咱先搭个棚子,现在气候也好,又不冷又不热的,暂时住着完全不是问题……二叔,你啥时候要人啊?” 傅泉道:“我不急,你练着,啥时候你觉得他们能用了,你就啥时候把人交给我,我现在先聘镖师跟着走货……” “哦,那就成,我觉得,至少得练个年把,不然拉出去也没法看……那这些人就得在这过冬了,嗯,也不是问题,建营房也不用费多大劲,四十个人五间房就够了,不用建得多好,能住人,能遮风避雨就行,也就是个把月的时间......房子是好办,武器就有点麻烦了,得去铁铺订做,一人至少得有一把刀、一张弓,咱镇上的铺子估计得要两个月才能做完……这还算是简单的,关键是盔甲,一般铁匠还不会做呢......” 何桃一听到武器心里一突,小声问:“咱们这样的,算不算是养私兵啊?” 傅泉哈哈笑着说:“这算啥私兵呐!省城那些大户人家哪家没有几十个护卫的啊!石哥儿媳妇,你就放心吧!” 这个侄儿媳妇啥都好,人够机灵,主意也多,就是这胆子太小了点! 傅石也点头说:“确实是的,这点人官府不会管的。” 何桃摊手:“好吧,不过,我可跟你说好了啊,这四十个人可就算你的了,吃喝拉撒睡都归你管哈,小妹他们三个现在也忙着呢……” 她自己也没那个闲工夫跟着瞎忙活,有这个空还不如陪闺女们满地打滚呢! 傅石道:“这不是问题,他们以后是要跟着二叔出远门的,啥都得会,做饭之类的当然也得自己解决了!以后就在后院给他们砌两眼灶,让他们自己做了自己吃。” 何桃点头:“那好吧,我没有问题了!”, 见何桃不再反对,傅石很高兴地搓搓手,转身对傅泉说:“二叔,你就放心把人交给我,明年我给你两队先锋军!” “好!二叔就等着你的先锋军!”,傅泉拍拍傅石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flora的地雷~~ 最近气候反复,容易感冒,我昨天就中招了。一开始就是流鼻涕,也没重视,到了晚上整个人都烧糊涂了。 通过这次生病总结了三点: 1、有病就得马上治。如果一开始流鼻涕就去看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烧了。 2、不要因为到处都是24营业的便利店,就想当然地认为药店也都是24小时营业。 3、物理降温是有效果的。虽然敷的时候难受,但是化掉了一袋冰后体温确实是降了一度的。 ps:室友说我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前段时间每天逼着自己三更,压力过大。我虽然自己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但素,她这么一说,我不明原因感动得要死。 第156章 春天(五) 接收了傅泉托付的四十人队后,傅石就进入了“教官模式”全爆发状态。 当下就领着那些人去了大后院清理“营地”,有用锄头、铁铲的,没有工具的就用双手刨,一下午就清理出了一块两亩左右的空地,又用夯地基的夯锤把地给砸实在了,作为日后护卫的居住以及训练之用。 这些“护卫”都是穷苦人家出生――不然除非是疯了才会卖身去挖矿呢,受过穷、吃过苦,又被工头给磨得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奴性十足,傅石说什么他们连反抗、怀疑的念头都不会有,一一照办,并且,因为这里的生活水准――伙食很好,有实实在在的大米饭吃,他们在逆来顺受的同时又带着虔诚的尊崇。 对比以往遇到的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新入营的愣头青,傅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操练的兵,一点都不费心,“教官模式”又高涨了一分,觉得自己手里肯定能训出来一队不输边城前锋营的精兵。 傅石记得将军说过一句话,“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只要他多费点心,这批人练出来以后绝对能完胜普通的百人队! 他绞尽脑汁,用尽了在念宗那里学来的知识,给小队起了个名字――巨石卫! “媳妇,你觉得咋样?”,傅石一脸兴奋地将写着队名的纸递给何桃。 何桃看他狗爬一样的字嘴角一抽:“……你写来做啥的?” “做队旗啊!”,傅石很兴奋地解释:“媳妇,你不知道队旗作用是很大的,战场上就靠着它来辨别敌我双方呢!” 何桃默了,这样私造军方用品真的没有问题么? “先锋营的营旗上面还绣了狮子呢!看起来就威风,媳妇,你说,我这旗帜上面绣啥好呢?叫巨石卫,要不就绣堆巨石?” 何桃继续默,果然不管哪个时空哪种制度,真男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将军梦的么? “这个东西既然这么重要的话,咱还是找个字写得威风的人帮忙写一写吧!” “确实是,要写出咱巨石卫的威风!” 傅石的兴奋一直持续到了就寝时依然没有消退。 按照往常的话,只要搂着娇娇软软的小媳妇傅石是随时都能化身为狼的,可是,这晚上他就跟柳下惠附体了一般,不为所动。 何桃见他心无旁骛的样子,一边想“认真的男人就是帅”,一边又忍不住想知道他认真的极限在哪儿。 她把自己脱得光溜溜地,往傅石怀里一滚,伸手握住了他的关键之处,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喊了句“石头~~”,这一声可谓是一音三转,把她所有的娇媚点数都用上了。 谁知道傅石不为所动,完全沉浸在对巨石卫的规划中,一点也没有被抓住“把柄”的自觉,还有些不耐烦地拨开了何桃的手,道:“媳妇,你别闹啊,我在想事情呢!暗语还可以缓缓,明个子就开始训练了,口号是很重要的,我得好好想想,嗯……” “……”,觉得自己失宠了的何桃拉被子盖住头,会周公去! 第二天,卯时正傅石就一翻爬起,冲到后院把露营了一个晚上的护卫们叫醒了,然后领着他们围着二十亩的大后院练长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他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出来的口号“巨石巨石,护卫如石”。 在口号声中醒来的何桃等人坐在厨房里,听着口号一声比一声响亮,由远接近,又渐渐远去,房间里莫名就充满了肃然之气,平时他们都是一边吃饭一边说笑的,今日俱是一脸严肃地用餐,速度也比平时快了一半不止――双胞胎喝羊奶的速度都快了一些! 念祖和李有嗣倒是对傅石练军很有兴趣,放下碗就要去围观。 念祖道:“走,咱们也跟着练练去!” 李有嗣也跃跃欲试:“咱们也跟着大叔练了这么久了,不知道咱们能不能打过那些新人呢?” “你不要打猪草去啦?!”,小管家婆何莲把饭碗一放。 两热血小子立马泄了气,灰溜溜地去背背篓割猪草去了。 “都疯了!”,何桃感慨。 何莲也很苦恼:“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伤到咱们养的小鸡小鸭啊……” 大后院虽然是有鸡舍、鸭舍的,但是他们向来是不强迫家禽入窝的。这是何桃的理论:让他们多散步,心情好、身体好,肉也好吃,而且,鸡粪之类还能滋养土地,免得他们还要给果树施肥。 “……死一只以后就少一只,如果是母鸡的话,以后每天还能生一个蛋的,哎哟,他们要是脚下踏错一步的话,我得损失多少银子啊!”,何莲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解围裙:“不行,我得跟他们说说去,千万要注意,不能踩到鸡鸭了!” 何桃:“……” “娘……”,站在何桃脚边的冬枝、冬叶扯着她的裤子,又伸手指后院的方向:“去看……” 何桃叹了口气,认命地将双胞胎分别装进学步车里,带俩好奇心旺盛的丫头看稀奇去。俩丫头手撑在前面的边缘,“啊啊啊”地叫着往声音来源的方向前进。 “傅石?傅石家的?”,大门外传来叫门声。 “冬枝、冬叶,不要动,乖乖等在这里,娘去开门啊!”,何桃对兴趣满满的双胞胎说了一声朝大门跑去,拉开门看到外面站了一群人――容家的人几乎都来了,她哽了一下问道:“容大奶奶,您找我有事?” 被口号声吵醒的可不止何桃他们一家,对面如今可是住着四户人呢,何有梁就不说了,他是知道内情的,容老三、老四、老五几家人在睡梦中听到喧闹的人声还以为是山贼打进村了,差点没吓得集体破了胆,后来发现是傅家这边院子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才冷静下来。吃完早饭就匆匆忙忙地上门来问个究竟了。 容老太有些心有余悸地问道“傅石家的,你们家做啥呢?这一大早的就听到那么多人在吼,咋回事啊?” 何桃只好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傅石在训练二叔家的护卫。实在对不住,他们太吵了!我会跟他说的,让他以后注意着,不会再影响大家睡觉的……” 容老四摆着手说:“这倒不是啥大事,反正最近也是农忙了,咱们也是每天都起得早。” “他们要练多久啊?”,容老五问道。 “估计得一年吧……”,傅石说的是至少一年。 “……”,容家人沉默了。 过了半晌,容老太开口道:“那,那啥,傅石家的,你还是跟石小子说一声,那啥,冬天的时候早上就别喊口号了吧!” 农家人一年到头也就是入冬后能舒舒服服地连着睡懒觉,那可是难得的休养生息的享受,谁也不愿意每天还跟农忙时节一样,辰时初不到就爬起来――关键是,起了也没事做! 何桃连连点头:“好,一定,我等会就跟他说。” 送走了容家人,何桃呼了一口气,尼玛,好有熊孩子他妈的感觉――自己孩子欺负了别人家的孩子,被别的家长找上门了。 “必须得跟石头说清楚,训练归训练,鬼嚎还是免了!”,何桃自言自语着,转过身一看,她们家真正的熊孩子――冬枝、冬枝,趁着她跟容家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自己挪到前院和大后院的跨门前了。 “俩小祖宗啊,不是让你们乖乖等着不要乱动的么?”,何桃赶紧跑过去。 因为后院的家禽散养着,门前是挡了一张木板,防止家禽跑到前院。挡板的高度正好将俩孩子给挡住了,双胞胎正使劲在推那个木板――这才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也没能撼动分毫。 见到何桃来了,俩孩子争先恐后地告状,一边叫“娘”,一边又指挡板咿咿呀呀,像是在说:它怎么这么不乖啊,我们让它走开,它不听话! 何桃一手一个将闺女们拎了起来,跨过了挡板进入了大后院。虽然这是自己家的一部分,可是何桃真的很少来大后院,她就是受不了大后院无处不在的粪便味道――即使散养家禽是她提出来并且坚持的。 大后院的果树都已经长到小碗粗壮了,正是枝繁叶茂的时节,满后院都是郁郁葱葱的,走几步就是两个种满了荷花的池塘,莲叶遮蔽中隐隐能看到粉嫩的花苞,如果忽略掉在林间的家禽以及家禽粪便的话,当然,还必须要去掉院子里整齐划一的口号声,这里倒确实是一处避暑休闲的好地方。 双胞胎一直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要何桃往那边去,她只好把他们放下来,她弯着腰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慢慢地前进,随手摘了路边野花递给俩孩子,教他们俩说话。 “这是花~,花~,宝贝们,跟着娘一起说,花~” 俩孩子异口同声地说:“发~” 何桃嘴角一抽,再次努力:“花~” 双胞胎挣着往前走,再次同声道:“发~”,自己越说越开心,“发~发~发~”地说个不停,何桃满脸黑线,俩孩子从喊“凉”到“娘”已经花了她不少功夫了,这才从“n、l不分”毕业几天呐,又开始“h、f不分”了! 远处的傅石朝他们挥手:“媳妇!冬枝!冬叶!” “爹!”,双胞胎挥着手里的小野花跟老爹回应:“爹,发~” 傅石听到闺女们的声音一乐,干脆就让巨石卫原地休息,他自己朝这边跑了过来。 “你可真是精神足呢!”,何桃拿给双胞胎擦口水的手绢给傅石擦汗。 傅石也不介意,接过来自己一边擦一边乐呵呵地说:“还好,这算啥呀,就跑了五公里而已,以前急行军的时候,一天得走近百里呢!一睁眼就出发,中间一次都不休息的,天黑才能停下来……” 何桃正要开口跟他说噪音污染的事时,傅石突然转了话题道:“媳妇,刚才小妹也进来了,你得跟小妹说说,让她以后别进大后院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大后院里装了四十个陌生的壮年单身男人,就算不是在男女大防意识严重的大齐,也是不能让小姑娘单独来的。何桃正想夸他一句考虑周到时,听到傅石继续说:“从今个子起,大后院就是军营,女人不能进营地的,不吉利,你以后也别来了!” 何桃:你丫这是走火入魔了吧?!不吉利,你们全家……你们全营地才不吉利呢! “媳妇,我跟你说话呢,你听着没呀?” 何桃翻了个白眼道:“耳朵早上被你们给振聋了,没听见!” 傅石却嘿嘿地笑了起来,很是自豪地说道:“这个口号好吧!顺口啊,你看,这才多一会,他们都能喊得这么整齐响亮了!” 何桃彻底败了,她叹了口气,踮起脚伸双手按住傅石的肩膀:“石头,你先冷静冷静,听我说。” “好!”,傅石笑着扎了个马步,然后仰头望着何桃:“媳妇,你说吧,我蹲着,你不用踮脚了!” “关于这个口号…….” “好听吧?我想了一个晚上!” “……好听。”,何桃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客官的语气道:“好听是好听,但是,石头,咱们这里可不是只住了咱一家,对面容三婶、容四叔、容五叔家都能听到你们喊口号。你想想,他们又不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是要种地的,睡个舒服觉也不容易。你以后训练的时候,只是早上,就喊口号了,行不?” 傅石耸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回了声:“行,我知道了。” 何桃又接着说:“再说了,不管别人,就说咱们冬枝、冬叶,她俩都还小呢,每天都要睡得饱饱的才能长得健康又结实,今天早上你们一喊口号,他们就醒了,平时都要睡到早饭好了的时候的……” 事关宝贝闺女,傅石这回一点也没有不情愿了,点头道:“对,得让咱宝贝闺女们睡好!行,以后我上午,还有她们睡午觉的时候,都不让护卫们喊口号了!” “好吧!”,成功解决了一个“隐患”,何桃拉住傅石的手道:“你都折腾这么久了,该去吃早饭了吧!” 傅石摇头:“我跟护卫们一起吃。” 何桃翻个白眼:“那你们吃啥?” “等会子就做,昨晚上垒了眼灶,煮点稀饭吃还是行的……” “好吧,随便你。”,何桃叹了口气,反正他是从来都不挑食的。 “那媳妇你先回前院去吧,我这边完事了再去找你。”,傅石说着就要往护卫队那边走。 何桃赶紧拉住他:“完事了是啥时候啊?你可别忘了,你今天下午还有事的啊!” “没事啊!”,傅石很肯定地说。 “明天念宗放假,你下午要去接他……” 傅石摸着下巴说:“别说,我还真把他给忘了!其实他这个大个人了,自己回来也是没问题的……正好下午我得去镇上订武器,接他也顺便了。他回来正好,明个子好跟着我训练一天!” 何桃滴汗:“你就别折腾他了,他还小呢,才六岁,平时每天都要上学的。” 傅石义正言辞地道:“就是因为他平时上学堂我没时间操练他,所以明天他才必须要训练啊!媳妇,你明个可别又惯着他了,这事得听我的!我一定要把他整成文武双全,就会读几本书哪配得上咱宝贝闺女啊!” 何桃深深地觉得谁做傅石女婿谁倒霉,要求还真高!真多! “你闺女可有两个呢,就弄出一个来咋分呐?” 傅石毫不在意地说:“先弄出来一个是一个!再说了,念宗不也是咱捡回来的么,说不准咱还能再捡一个呢!哎,他们学堂里的同窗多,咱慢慢瞧着,有哪个念书能跟念宗一样好的,咱就订下来,我再来操练!” “……”,你以为学霸是地里的大白菜啊,割完一茬还有有一茬? 第157章 春天(六) 黄耀南在学堂里向来都是狗都不理的,自然,他自己调皮捣蛋、不上进占了一半的原因,还有一半就是姓氏的原因了。[] 柳树镇这个地界上,也就只有另外几家大户家的孩子惹得起黄家的孩子,但是,那几家的孩子要不就是家里单独请了先生教导,要不就是被送到了县城的名气书院念书,黄耀南的“求学生涯”中遇到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甚至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畏惧于黄家的势力、名声,孩子们都被告诫过要远离黄家的宝贝疙瘩,他们家都是不是好人,千万别跟他说话,免得给家里惹祸。 自黄耀南五岁开蒙入学起,同窗换了一茬又一茬,至今为止,他勾搭上的就只有念宗一个,被人冷落惯了的黄耀南一搭上念宗就不愿意松手了。 而念宗对初到这个陌生的学堂,不像之前在榕树村,知道哥哥、婶婶家人就在不远的地方,害怕了随时都可以回去,心里正是战战兢兢的时候,黄耀南一伸出友谊之手,他就抓住不放了。 两人都是不受别的孩子欢迎的――有黄瑶男粘着,别的孩子根本不敢靠近念宗,俩孩子的友情迅速升温,不多久就成为了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好兄弟! 当然这段友情也有过小波折。 刚开始,黄耀南以为念宗与他一样都是吊尾车的存在――连夫子都是这么认为的,过了几天后,所有人才知道,原来新来的小矮子居然是最厉害的学霸! 原来念宗认识好多字,原来念宗会说官话,而且,念宗居然还都会写字,原来念宗是先生们最喜欢的那种学生! 黄耀南即崇拜又自卑,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又伸出来的友谊之爪一下子就缩了回去,这样子的好学生从来都不愿意跟他玩的。 这时候,又轮到念宗来主动勾搭黄耀南了。 黄小爷激动地连自己姓什么都要忘了,问念宗:“你学习这么好,为啥还愿意跟我玩啊?” 念宗答曰:“你先找我的呀!你放心,你不会写字我也不会笑话你的,我哥哥、我叔叔他们以前都不会的,我教会他们的,以后,我也教你,我教得可好了。” 黄小爷感动得泪流满面:“念宗,你真好......” 从此雪松私塾就诞生了一对学霸兄弟,黄耀南――学堂霸王,陶念宗――学习霸王,双霸合一在私塾混得风生水起。 此时,双霸正站在私塾门口,黄耀南拉着陶念宗的手,依依不舍地说:“念宗你今天别回家啦,跟我回我家玩吧!前几天我大哥刚给我买了一只小狗,就这么大一点,说是给我的奖励呢!大哥说了,你去的话,今天晚上烤全羊给我们吃!” 念宗将黄耀南当成了“念祖1/2”,自己学习的同时不忘带着他一起学,又拿出了教双胞胎识字的韧劲,教他认识了不少字,对比他的初始水平,他现在可谓“才高八斗”! 原本不愿意他跟“泥腿子家的穷酸小子混在一起”的黄耀祖如今也对念宗十分喜欢,巴不得念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他在一起,多把他往好的方向带。 念宗很坚定地摇头:“我十天才能回家一次呢,一定要回去的!” 黄耀南失望地松开他的手,嘀咕道:“你家有啥好的呀,一定要回去?” “我家啥都好,有哥哥,叔叔、婶婶,还有妹妹们,我妹妹们长得一模一样,可好看了!”,念宗掰着手指头告诉黄耀南大荒地的好处:“我们家也养了狗,还有两只,叫花卷和馒头,很威风的。院子里还养了很多的小鸡、小鸭。还有鱼塘,婶婶给我做了鱼竿,我钓到鱼的话婶婶就会做特别好吃的鱼给我吃。还有,我们家后面就是大青山,山里好玩的东西更多了,这几天可以上山打梅子,挖野菜,嗯,过段时间,山里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野果子……” 从小生长于豪宅中的黄耀南立马被念宗所描述的吸引了,他又拉住了念宗的手,急切地问:“那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念宗他点点头:“可以啊!” 何桃觉得小孩子很需要自己的朋友,有利于身心健康,她一直鼓励念宗交朋友。何桃还告诉他可以邀请玩得好的小朋友去家里玩,除了给孩子做面子以外,这还隐藏另外一个不能告诉念宗的原因:她能近距离接触念宗的朋友,审查他们的品性,免得念宗跟品性不好的朋友一起学坏了。 黄耀南一下子跳了起来:“哦!念宗,你等着我,我回去跟大哥说一声,等会子就去你家铺子上找你!” 黄耀南现在不排斥上学堂,黄耀祖也不用每天一早一晚地来接送他了。 “好啊!” “你一定要等着我哦!” “好!” 黄耀南蹦蹦跳跳地回了黄家,把要去“陶家”做客的事情跟黄耀祖说了,缠着要他同意:“大哥,你就答应我吧,我去了陶家也会写字的啊,跟念宗在一起呢,你还不放心啊!” “行……”,黄耀祖想了想同意了,提出一个条件:“不过,管家得跟你一起去!” 黄耀南摇头道:“他去干嘛啊!我不要带他!” “不行!不带管家的话,你就别去了!”,黄耀祖不同意。黄家就他们两根苗,那种乡下人家,条件那么差,都不知道会给客人吃啥,不跟个人去万一出事咋办? “那好吧……”,黄耀南鼓着腮帮子点点头。 另一边,念宗正托着腮帮子坐在傅家土产铺子门口,他屁股下面垫着一个大包袱,里面装的是这十天换下来的脏衣服。 “念宗,你干啥在门口坐着啊?”,守铺子的傅雷不明所以地问。 念宗扭头看着他说:“叔叔今天晚了,以前这个时候我们都走到洗马坑那边了……” “你叔最近有点忙。”,傅雷猜测傅石如今估计在忙着安置那些家丁。 “叔叔忙?”,念宗皱起眉头。 “是呀,忙着呢……”, 正在这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店铺门口,傅雷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黄家的马车!黄家人来自家铺子干啥?! “念宗,你赶紧进来!”,傅雷赶紧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念宗,我来了!”,小胖墩黄耀南从停稳的车上跳了下来,举着手里的小包裹说:“我东西都带齐了”,又指指跟在他背后下车的黄管家说:“我大哥非要管家跟着我……” 念宗眨巴眨巴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可是我都跟哥哥一间屋呢,你去了就很挤了,再加一个大人的话更挤了!” 黄管家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没事,我不嫌挤……” 黄耀南挥了把肥爪子不耐烦地说:“你嫌啥啊,小爷我都不嫌!” 傅雷这才找到空隙,小声问念宗:“你请他们回家做客?你有跟你叔叔、婶婶说过么?” 黄家跟傅家可是起过冲突的――虽然黄家那边貌似是不知情的,但是黄管家这一去了不就都暴露了么!万一他弄清楚了,何莲并不是真的扫把星,黄大爷又找人去提亲咋办? “婶婶说过的,可以叫跟我玩得好的小朋友一起回家玩的。” 傅雷一脸复杂地看着念宗,这孩子,跟谁好不行,偏偏就跟黄家的小魔星好上了!这,真是,那啥,认贼作父,嗯,不对,忠奸不分? “大伯,你咋了?”,念宗抬头问。 傅雷摇头:“我没事……” 黄管家也是个人精了,看出傅雷似乎是不大愿意他们去陶家做客,他心想,黄家人去你们那种乡下地方做客是你们的荣幸呢,居然还做出这种不甘不愿的样子来,真是不知福!他正想说两句的时候,傅石骑着马来了。 傅石先去了趟铁匠铺子,订购训练用的武器,有些东西样式不常见,他花了不少时间才跟铁匠解释清楚。 “吁吁……堂哥!”,傅石对挡在门口的马车视而不见,跟傅雷打了声招呼,又侧着身子对念宗说:“念宗,赶紧的,东西拿着过来,我赶着回去有事!” “叔叔,我请了耀南去咱们家里玩……”,念宗站起来指指站在一边的黄耀南道:“他是我在私塾的朋友。” 念宗在私塾的事情,他每次回家都会跟家里人一条接一条地说,因此“耀南”这个名字傅石并不陌生。 傅石很爽快地说:“行,那你坐前面,你,耀南,你大一些,坐我后面,记得要抓紧了!” “好!”,从来没有骑过马的黄耀南一听乐得哇哇大叫,连连点头,抬腿就要过去。 黄管家一把拉住他:“小少爷,您等等……这位,我们家大爷特意派了马车送我们小少爷的。” 傅雷也趁机走到马头处,小声跟傅石说了他们两人的身份:“石哥儿,你说这事咋整啊,这俩人可不能带回家去啊!” 傅石挑了挑眉,翻身下马走到黄管家跟前:“你们是黄大户家的?” 黄管家挺起胸膛,点点头:“是的,我是黄家的管家,这是我们家的小少爷!” 傅石有些犹豫了,这黄家的人弄去家里咋想咋不对啊! “叔叔,咋了?”,念宗拽住傅石的衣服。 傅石看念宗,他想起何桃说过,小孩子也是要面子的,作为家长,在外人面前应该尽力要维护他们的小小尊严,念宗既然已经请了,他不能转过头来就否定他的决定。再说了,之前大荒地就三个男丁的时候媳妇都敢跟黄家对着干,更别提现在他手里有一对四十人的壮汉!黄家,怕他个鸟哦! “没啥……”,傅石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袱绑在马背上,又把念宗提上马,他自己也翻身骑上,这才扭头对黄管家说:“你们就跟着吧!” 黄耀南跑到马前对傅石说:“大叔,我也要骑马!你刚才说过让我坐后面的!” 黄管家见黄耀南站在马蹄旁边,马儿又时不时地走动些许,生怕他就被踩伤或者踢伤,赶紧拉住他:“小少爷,你小心。咱别骑马,坐车多舒服啊……” “你别拉我,我要骑马……” “行了,别耽搁了,我还有事呢,赶紧跟上!”,傅石懒得理他们主仆两个的拉锯战,甩了甩马鞭催马前行。 黄管家这才松开黄耀南:“小少爷,赶紧上马车吧,不然咱就赶不上他们了!” “都是你弄的!”,黄耀南推了他一把,麻溜地爬上了马车。 大荒地众人对于黄家这对主仆的到来表达出了“最大的善意”,至少都没有拦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屋――鉴于黄家之前还想让何莲去做小妾,这个程度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 何桃的意思是,做坏事的是黄大户和黄大爷,至于管家么,暂不作评论,反正总归没必要一开始就为难一个小孩子,毕竟是念宗的朋友嘛! 当然,最大的原因就是,傅石信心满满一点都不把黄家放在眼里,看他那样子似乎还挺希望黄家能打上门来,给巨石卫一个实战演习的机会呢! 第158章 春天(七) “耀南,你看我妹妹们。”,念宗指着双胞胎说:“这个是冬枝妹妹,这个是冬叶妹妹。他们好看吧?……唔,乖吧?” 从很早开始,在大荒地,双胞胎就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小仙女,似乎每个人都坚信她俩是最好看的宝宝,上至傅石,下至念宗,跟别人说起双胞胎的时候,肯定会夸一句“好看”。 何桃觉得他们就是在养未来的公主病重度患者,生怕他们把孩子给夸过头,让孩子没有自知之明,以后长大了落差距大,然后心里扭曲……她脑补了不少的后遗症后,就明文禁止家里人再夸双胞胎的长相,要夸就她们听话啊、懂事啊、乖巧这些靠着后天努力养成的优点。 不过,积重难返,虽然大伙儿都应了下来,可是每次事到临头依然忍不住会夸“好看”,然后又补上一句别的。 黄耀南没有这个自觉,好看么?也就那样吧,一个鼻子两只眼的,跟家里的小侄女显惠差不多。乖么? 他看着围着一个巨型的大眼牛你追我跑,“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的双胞胎,也就那样吧! 不过,黄耀南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双胞胎,好看不好看,乖不乖都在其次,关键是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哎! 他跟在双胞胎屁股头面跟着转圈圈,嘴里不住地说:“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你咋分得出来哪个是谁啊?” “以前也分不出来的,看久了就知道了!冬枝,冬枝,你想哥哥没有啊?”,念宗挡在冬枝的面前,冬枝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甜甜地叫了声:“咯咯……” 冬叶也停了下来,挥着小爪子在空中拍了两下喊了声“吱吱”,你为什么跟哥哥玩不理我啊~ “咯咯,苏……”,冬枝指指念宗,又指指角落书架上的书。 冬叶也小鸭子一样地走了过来,跟着说:“咯咯,苏,苏……” 俩孩子现在已经养成条件反射了,一看到念宗就想到书。 “好,哥哥教你们念书啊!”,念宗松开冬枝的手,屁颠颠地去取了一本书来,安排双胞胎坐好了,然后就开始摇头晃脑地念起来:“人之初,性本善……” 双胞胎拍着手也跟着摇头,含糊不清地跟着一起念:“林子粗,心奔散……” 黄耀南彻底崩溃了――为啥连俩话都不会说的小屁孩也会年《三字经》啊! “耀南,耀南!”,念宗叫黄耀南也坐下:“耀南,来,我们一起玩啊!” 冬叶跟着唤了声:“妖男~~” 冬枝也叫:“妖男~~” 黄耀南:一点都不乖! 尽职尽责守在游乐屋门口的管家:这俩孩子真讨厌! 有念宗看着双胞胎,何桃空了下来,跟何莲一起准备晚上的晚饭,姐妹俩一边择菜一边说话。 何莲道:“那个真的是黄家的人啊?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姓黄的……” 何桃狐疑地问道:“黄家人还都一个长相啊?” “不是脸,是身材,大姐你不知道的么?黄大户家最抠门了,恨不得把一文钱掰成四瓣花,大家都说他们家的伙食还比不上一般庄户人家呢!黄大户自己舍不得吃喝,瘦得就跟竹竿一样的,风大一点都能把他给吹折了!还有,听说那个黄大爷也是一样的,他们家每个人都是很瘦很瘦……” “我真搞不懂他们家人是咋想的,有钱舍不得花,赚了干嘛呀!”,何桃特感慨地说了一句,她从来都是享乐主义,完全不能理解这种苦行僧一样的人是怎么想到,简直就是脑子有毛病嘛! 谁知道何莲一本正经地说:“银子留着赚银子啊!” “然后呢?” 何莲一脸憧憬地道:“然后家里堆一堆~~银子,没事就去数一数,多好啊!” “……”,何桃觉得何莲真该嫁去黄家,跟黄家的门风太合拍了! “对了,大姐,明天上午我要进山,我跟二嫂和祝雪约好了去打梅子!” “也行,不过,你记得要穿靴子啊,把鞋口系紧了,祝雪以前就被蛇咬过的……”,何桃想着又说了一句:“你现在还别□□芽小嫂,让人听到了不好,等她过了门你再慢慢叫吧!” “行,我都知道了!安全第一嘛!”,何莲笑着应了,完了又神神秘秘地说:“大姐,我跟你说哦,祝雪喜欢李有嗣呢!” 这丫头不是还没醒事的吗?怎么突然就看出来祝雪的小心思啦!何桃盯着她左看右看,难道已经长大了? “大姐,你看我做啥呀!我说的是祝雪和李有嗣呢!” 何桃问道:“没看啥,我就是在想,你咋知道的呀?她跟你说的?” 何莲挺起胸脯很是自豪地说:“哼哼,哪用得着她自己说啊!以前春芽也是这样的,没事就问我小哥的事情,祝雪就跟她一样,老是到咱们家来,问李有嗣在干嘛啊去哪了啊……哎,真不知道他们有啥好的,我小哥还好一些些,李有嗣现在就只有一张脸好的……” 何桃憋着笑,装出很八卦的样子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就说呢!哎,小莲儿,你说,磊哥儿也经常往咱们家来呢,他又是喜欢上谁了呀?” 何莲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大姐,你、你问我做啥呀!我哪知道啊!” 何桃继续逗她:“你不是都看出来春芽和祝雪的事了么?” “那不一样的……” “哪就不一样了啊?” 何莲鼓着红红腮帮子,眼珠子转啊转,然后很正经地说:“春芽和祝雪是女孩子,磊哥是男的,当然就不一样了。(.无弹窗广告)” 何桃总觉得何莲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也不好拆穿她,就换了个方向问:“好吧,磊哥儿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我听你的意思,你小哥、有嗣这样子的你都看不上,还有那个啥表哥的,你也是看不起的,那以后打算找个啥样的啊?” 何莲红着脸,撅着嘴不说话。 何桃道:“你别害羞,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基本上跟赚钱一样重要。” 既然把人接过来了,就不能草草养着就算了,必须得有长远的打算。 何桃觉得这世上两件事很重要――当然指的是普通家庭出生的女孩,一个就是找工作,一个是找老公,两者各能决定一半的生活品质。 基于大齐的国情,找工作这个就免去了,何桃已经为何莲策划了一条平顺的路子,分三个方向,第一个就跟念祖、李有嗣一起承包大后院,勤劳一些的话一年能有个十五两,第二个就是送给她的商铺的租金,每年也有将近二十两,还有第三个是重头――玩偶生意。 想当初,第一次卖玩偶得了一百两银子不到,两家人就都乐得找不到北了,但是如今,大家都不怎么看得上这个小买卖了。 上次傅泉带家丁回来的时候,何桃就跟他谈过一次。 傅泉直言他以后是没有精力再去销售玩偶了,四个儿子也是要跟着他走南闯北做大生意去的,玩偶生意他就不打算再接着做了。 对大荒地而言,也是一样的情况,他们手里有大宗的良田,也不指着这点收益,一年赚二百两,还比不上他们捐出去的香火钱多,但是却花不少精力,实在是没有必要。 不过,这毕竟是她来大齐后的第一个生意,她也舍不得说不做就不做了,略一考虑后就打算交给何有梁、何莲、念祖和李有嗣四个人共同经营。 她只负责每年的设计稿子,象征性地收十两银子作为设计费,制作和销售都交给四个小的,赚的银子也由他们平分。 去年年底的那一批玩偶是赚了有将近二百两银子的,四分之一就是五十两,这么一算的话,何莲每年也有八十两银子的净收入,生活水平就有了保障,并且足够她活得滋润的了。(.无弹窗广告) 何桃觉得何莲唯一需要操心就是找老公了。 她催促道:“小妹,你别害羞,告诉大姐,想找个啥样的!” 何莲歪着脑袋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脾气要好,但是不能跟咱爹一样,啥事都听娘的话的,要自己能当家作主的。最好也能有点拳脚功夫,就像姐夫那样,不管啥时候,你都不怕被人欺负,有人欺负你他就帮你欺负回去!” “就这些?”,何桃还以为以何莲钻到钱眼子里的性格,第一点就会提要有钱呢!她问道:“是穷是富没关系吗?还有,长相呢?你不想找个长得好的么?” “太穷也不行!”,何莲摇头,举例道:“比如林初一那样的就不行。他倒是能当家作主,因为他爹娘死得早,但是他家里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都指着他养活,这样的我自己再能干也是填不上的。长相的话,不要太丑的,能过得去就行了呗,又不能当饭吃,李有嗣就好看啊,但是再好看他也只是李有嗣而已!” 何桃再也不说何莲不开窍了,想得多实在啊! “嗯,你想得挺对的。除了第一点有些难办,能当家作主的都是爹娘死了的,或者爹娘没主意的,如果男孩子本身有本事还好,没本事的话,肯定是穷得一塌糊涂的……我觉得你稍微把条件放宽一些,比如说,找个公公、婆婆脾气好的。” 何莲想了想说:“公公婆婆就像许七娘家公婆那样的,还有傅二叔、傅二婶那样的,也行。” “……”,何桃憋了又憋,还是没憋住,问道:“那你觉得傅磊咋样?” 何莲消下去的红晕又重新回来了,撅撅嘴巴,又咬咬嘴唇,最后小声说:“磊哥……是符合的……” “我知道他是符合条件的,关键是,你喜欢他吗?” 何莲很迷茫地看着何桃摇摇头。 “不喜欢啊?!”,可怜的傅磊。 何莲又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喜欢是啥感觉……” 好吧,还是没有开窍的!何桃捏捏她的脸蛋:“算了,现在还早呢,等以后你知道了咱们再……” “巨石巨石,护卫如石!巨石巨石,护卫如石!……” 大后院又传来一阵震天响的口号声,何桃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咱们以后再说!” 在游乐屋陪双胞胎玩耍的念宗和黄耀南,以及坐在门口打瞌睡的黄管家都被口号声吓得一个哆嗦。 “念宗,这是在干啥啊?” 念宗摇摇头。 冬枝挥着手道:“爹!” 冬叶还叉着腿打了两下拳:“哈!哈!” 念宗看看双胞胎又看看黄耀南,建议道:“要不,咱们去看看?” 黄耀南点点头:“好啊!” “那你牵着冬枝,我牵冬叶……”,念宗说着把冬枝的手交到黄耀南手里:“冬枝,你跟耀南走,好不好?” 冬枝咧着嘴:“妖男~” 黄耀南:再叫我就揍你! 两大两小四个小鬼头在黄管家的尾随下,慢腾腾地朝大后院走去。 巨石卫第一天的训练刚刚结束。傅石将着巨石卫分成了四个小队,一队十人,轮流负责后勤保障工作,今天是第一小队负责做饭,不轮值的人干脆就只在躺在了地上休息。 傅石正在跟另外三个小队长聊天:“我看出来了,你们每一个都是有力气的,就是这个使劲的方法不对……” 念祖坐在他旁边,闻言就加了一句:“得会使巧劲……” 傅石盯他一眼,他立马闭嘴――现在傅石是长官,他不发话别人是不能说话的。 “爹~~”,双胞胎一进大后院就开始唤傅石。 傅石一翻站了起来:“冬枝、冬叶……念宗?你带你妹妹们过来做啥?你婶婶呢?” 念宗老实地回答:“婶婶和莲姨在做晚饭,我跟耀南看妹妹们,听到这里有声音,就过来看看。叔叔,他们是谁啊?” “他们是咱们家的护卫!刚才就是他们在训练喊口号。”,傅石一把捞起一个闺女,抱在臂弯里,居高临下地对念宗说:“明天你也要跟着一起训练……” “爹……”,冬枝和冬叶被傅石身上的汗臭味熏得不行,伸手推他的胸膛,闹着要下地。 念宗又变成包子脸,点点头:“知道了!” “哎?!”,黄耀南扭头:“你要训练的话,明天谁跟我玩啊?” “你也一起练!”,傅石把闺女们放在地上,让他们拉着自己的裤管:“冬枝、冬叶,明天要不要跟爹爹一起训练啊?” “要!”,双胞胎异口同声。 黄耀南不说话了。 黄管家:小少爷你不是横的嘛?为啥不拒绝啊! 黄耀南:这俩丫头好讨厌呐!她们都要练,我不练的话不是显得小爷我连俩丫头都比不过么? 其实他是不知道,对于这种“要不要”的问句,双胞胎向来都是答的“要”。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跟念祖、有嗣都在这里吃完饭……” “哦!”,念宗又牵起冬叶的手,然后示意黄耀南牵住冬枝:“走吧,我们回去吃晚饭。” 回到小前院,何桃和何莲已经在堂屋里摆好饭了。 “都坐吧!”,何桃冲念宗说:“念宗,你要招待好你的客人哦!” 念宗点头,开始安排座位:“耀南,你坐这里,我旁边,黄管家,你坐……” 黄管家摆手:“我是下人,咋好跟小少爷一桌吃饭呐!” “出门在外,没关系吧?”,何桃问黄耀南。 黄耀南却点头道:“陶婶婶,你不用管他,他肯定不会坐这里的。你给他在别的地方弄点吃的吧!” 何桃:我这不就是嫌另摆一处收拾起来麻烦么! “那黄管家,你去厨房吃吧!小妹,你去帮黄管家盛菜去吧!” 何莲点头:“好啊!” 黄管家拱手道:“多谢陶家娘子。” 何桃把冬枝、冬叶放进他们各自的宝宝椅里,给他们围上围兜,又给他们摆上了他们的晚餐:羊奶肉糜粥,鸡蛋羹。 因为念宗难得回来,何桃特意多做了几个菜,红烧肉、回锅肉、香辣鱼、酸萝卜老鸭汤、油焖茄子、地三鲜、凉拌卷心菜丝、白水捞青菜,摆了一大桌。 “你家很有钱嘛!吃得这么好!”,黄耀南小声跟念宗说。 “唔……”,念宗夹了块红烧肉,咬了一口两嘴都是油,他一边嚼一边说:“你家才有钱啊,你们家是黄大户。” “可是我们家吃饭没有这么多肉哎!”,黄耀南很认真地解释:“爹说,肉吃多了不好,我要一直闹,他才给我做肉吃,每天还只准我吃一顿。还是我大哥好,我想吃啥他都让人给我做!唔,你们家的菜真好吃……” “嗯,婶婶和莲姨做的菜都很好吃!” “你妹妹们吃的啥?” “宝宝餐,就是专门给娃娃吃的。” “闻起来好香……” “你可以让妹妹们给你吃。”,念宗说着转身,问正吃得欢的冬叶:“冬叶,给哥哥吃一口好吗?” “好~”,冬叶拿着小木勺,舀了一勺,然后送到了念宗嘴边:“咯咯,次~” “谢谢冬叶!” “咯咯!咯咯!”,冬枝也举起勺子要喂念宗。 念宗指着黄耀南说:“冬枝给耀南吃!耀南,你快过来!” 黄耀南一边嫌弃那碗里有臭丫头的口水,一边又好奇这么香的味道是不是吃起来也很香,扭扭捏捏地离了椅子,走到冬枝跟前,学念宗张开嘴:“啊~~” 冬枝举着勺子,往前伸过去,然后直接塞到了黄耀南的鼻孔里。 “嗷~~”,黄耀南捂着鼻子嚎叫起来。 坐在厨房吃放的黄管家听到他的哀嚎,把筷子碗一放,一趟冲了出来:“小少爷,你没事吧?!” “来,赶紧擦擦!”,何桃赶紧递过去一张布巾,又对急冲冲的黄管家说:“没事的,就是勺子插到鼻孔里去了……” 黄管家:这还叫没事啊?! 念宗道:“耀南,你真笨哎!” 黄耀南指着冬枝说:“哪里是我笨啊,是冬、冬……她笨,不是,她是故意的,刚才的冬都没事……” “妹妹们还小,她找不准地方,你要跟着她的手动的呀!”,念宗理直气壮地说。 冬枝没喂到人――这还是第一次,她也生气了,把手里的勺子一扔,直接又砸在了黄耀南的脸上。 “哎哟!”,黄耀南又叫了一声。 “哎呀,你咋都不会躲的啊!”,念宗又给黄耀南插了一刀。 黄耀南:这个冬真讨厌! 晚上睡觉的时候,念祖把位置让给了黄耀南,他自己去跟李有嗣睡门房那间屋,让弟弟跟朋友单独说话,他自己也好跟李有嗣讨论白天的训练。 黄管家被安排到了何有梁的宅子里,这是黄耀南的强烈要求的,他的原话是:“你离我远点,别老跟着我,你跟着我连睡都睡不着!”,黄管家含着老泪去了。 黄耀南第一次在别人家里住,兴奋得不得了,连屋里的褥子、被子他都觉得新鲜,念宗第一次招待客人也很兴奋,两孩子一直打打闹闹玩个不停,还是傅石在他们窗户底下“哼”了一声他们才安静下来。 念宗小声说:“嘘,别说话了,咱们早点说,明天还要训练呢!” “你为啥这么怕你叔叔啊?”,黄耀南也压低了声音。他在家里可是谁都不怕的,爹和大哥都说了,他是最小的,大家都要让着他。 “因为我叔叔很厉害!”,念宗很自豪地回答,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就是太厉害了! “多厉害啊?” “他能一个人打败二十个人!” “这么厉害?!”,黄耀南一翻爬了起来:“你叔叔是高手啊!” 念宗很沉重地点点头:“他想让我也做高手!” “你不愿意?做高手多好啊,谁也不怕!谁敢跟你大声说话,你就,你就可以一巴掌把他给扇飞!”,黄耀南说着做了个扇的动作。 念宗耸着肩膀说:“可是做高手很累,我不想做高手。我告诉你,扎马步特别累,我只能坚持一会子……扎完了以后,腿很痛的。” “那你咋不跟你叔叔说呢?我告诉你啊,你要是不想干啥的话,你就哭,跟他们闹,大人最后都会听你的……”,黄耀南洋洋自得地传授经验。 念宗摇摇头:“不行,叔叔说了,不练的话,就不能娶妹妹!” 傅石折腾念宗的时候没少自言自语,他以为念宗小,听不懂,谁知道念宗明白着呢!不止明白了,他还认真跟念祖“商量”过。念祖觉得他脑子出问题了。 “你想娶那两个冬啊?!”,黄耀南又坐了起来。 “以后!而且只能娶一个……”,念宗很认真地更正。 “哦……”,黄耀南挠挠脑袋,又搓了搓鼻头,很是不屑地说:“另外一个冬还行,砸我的那个不行!” “两个妹妹都很乖!是你太笨了,都不会躲开……”,念宗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黄耀南还在兀自嘀咕:“哪乖了,一点都不乖,这么小脾气就这么坏……还流鼻涕呢,丑死了……” 第159章 春天(八) 傅石虽然说了要让黄耀南跟着一起训练,但是毕竟是客人,实际上也就让他和念宗参加了上午的训练,早上跟着巨石卫绕着大后院“跑”了两圈,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最后跟着“练拳”一个小时,然后就放俩孩子自己去玩了。(.无弹窗广告) “你叔叔好凶啊!!!”,黄耀南趴在地板上,像小狗一样吐着舌头。 旁边躺着的另一只小狗狗――念宗也“哈哈”地喘气:“我们还算好呢,你看,看那些侍卫,他们还要练一个下午呢!咱们下午可以出去玩了!” “下午玩啥呢?”,黄耀南来了劲。 “要不咱们去钓鱼吧!” “你家后院的鱼塘?” 念宗点头:“嗯!鱼塘里的鱼可好钓了” 黄耀南连连摇头:“不去,不去,你叔叔就在旁边训练侍卫,说不准看到咱们又让我们一起训练!” “……可是婶婶不让我一个人出去的,你不算,要有大孩子一起才行!” 念祖和李有嗣都在后面训练,何莲进山了,没人带他出去。 “黄管家!”,黄耀南一下子爬起来。 大吼一声后,坐在门口的黄管家滚了进来:“小少爷,啥事?” “你跟我们一起出去!”,黄耀南说着又扭头问念宗:“他可以当另外一个大孩子!” 黄管家:“……” 念宗这才点点头:“嗯,他可以的。” 于是双霸就扛起鱼竿出去钓鱼了。 何桃则在游乐屋带双胞胎,大后院时不时地传来的一阵吼叫声。 何桃不由得想起后院那群汉子貌似已经“露营”两天了,也不知道傅石是在兴头上忘了,还是刻意为之,但是,何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这福利实在是太差了!别的先不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以天为盖地为庐的,还训练个毛啊,先保证基本生活需求再说吧! 虽然之前说好了巨石卫的一切事务都由傅石自己解决,再次圣母附身的何桃还是拿出纸笔,开始计算巨石卫的后勤需求。 首先,营房是必须的,总不能一直“露营”下午吧!这个可以交给何有梁去办,他刚修过房子,有经验。 第二,衣服。巨石卫身上穿的还是他们在煤矿里的衣衫,除了必要的洞――领口、袖口,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有七八个破洞。就算不考虑是否有碍观瞻,考虑实用性也必须要换一批。况且,他们要在这里住一年的,现在天气还好,进三、四个月也都无所谓,但是一入秋天气凉下来以后,保暖就是第一要素了。 “每个人两套单衣,两套棉衣,一床褥子,一床被子,唔,还有鞋子……”,何桃拿着笔头敲脑袋,自言自语:“哇靠,要准备的东西还真多,四十个人呢!” 她略一算计,干脆决定把这个事情交给何莲。 反正年底的时候她就要负责玩偶的制作了,先让她练练手也好,从购置布匹开始、找人加工、结算工钱,每道工序都可以练习到。 正当她意得志满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吼。 “何桃,你给我滚出来!” 女人尖锐的叫骂声,还夹杂着孩子的哭闹声。 这是怎么回事啊?! 何桃摸了摸双胞胎一句:“冬枝、冬叶,你们在这里乖乖的,娘出去一下,好不好?” “好~~” 何桃穿上鞋跑向门房那边,越走近外面的吵闹声就越清晰,女人的声音貌似还挺熟悉的,她推开门一看,武秀玲叉着腰站在门口,她身边站着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一边揉眼睛一边哭。 “武秀玲?你找我做啥?” “找你做啥?!”。武秀玲拉起那男孩子的手,把她拉到何桃跟前:“你说我找你做啥?!你自己不会看啊!你们家那小叫花子把我儿子打了!” 何桃这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小孩子闹矛盾了。说起来,林秋生跟念宗还是同窗呢,以前都在太叔公的私塾念书,貌似关系还听不错的,怎么会突然就闹矛盾还打架了呢? 原因可以慢慢说,但是武秀玲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实在是令人不爽。 而且,什么叫做小叫花子?! 很久没有受过气的何桃反问道:“你说谁是小叫花子呢?!” 武秀玲歪歪嘴道:“就是那个叫做念宗的小杂碎!” “你有话说话,别不干不净的!”,何桃顿时恼了。小孩子在一起玩,有点小矛盾是正常的,谁小时候没跟别人打过架啊,但是做家长的这样说话就太不应该了! “咋啦?!他不就是个小杂碎么,年纪小小的不学好,现在就敢打人了,你看,你自己看,你看我家秋生让他打成啥样了?!你看着眼角这都出血了!我告诉你,何桃,你今个子要是敢不认账的话,你信不信我就找里正去,把那个小杂碎撵出咱榕树村?!让你自己生不出来,也没得捡来的养!” 武秀玲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能生! 林家有三兄弟,武秀玲嫁的虽然是老三,但是因为宋翠华和李彩月两妯娌第一胎都是生的女儿,林家的长孙却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一嫁入林家不到半年就怀上了,先后一共生了四个,全是儿子! 林秋生是她的三儿子,因为长得像她,是她最宠爱的儿子,儿子哭哭啼啼跑回家说自己让人给打了,她立马就坐不住了,拉着儿子就上了门。 心里有气,说话自然也没不把门的,最关键的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什么了! 村里谁不知道那个念宗兄弟原本就是叫花子,是何桃生不出儿子,才捡回来预备着以后当样子的啊! “武秀玲,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你娘没教过你礼貌两个字是啥意思么?”,何桃也开启了“泼妇模式”:“就凭你两张嘴一张一合的,你说你儿子被念宗打了就是真的啊?我还说你讹诈呢!讹诈我的人多了去了,没一个讨到过好!” “你这还不承认呐!你要不要脸啊?” “不要脸的是你!” “你个小娼妇!生不出儿子的铁屁股!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你个老贱货!只会生崽的老母猪!!!” “我要撕了你!!!”,武秀玲大喊一声朝何桃扑过来。 何桃没有躲,迎着上去跟武秀玲掐在了一起,一边尖叫:“傅石!!!你赶紧给我出来,你媳妇让人打了!!!” 女人打架,除了指甲挠人以外,还有一个大杀器,那就是拽头发。武秀玲狠得下心,一拽就拽得何桃头皮都扯得离骨头两厘米远,何桃吃痛之下也使了狠劲,揪住她的发髻使劲地往下面扯。 两分钟后,臭汗熏天的傅石冲了出来。 “你干啥,松开!”,傅石上来就一把抓住了何桃的手,将她从武秀玲的九阴白骨爪之下解救了出来。 何桃松了口气,妈蛋,这个打人就太需要天分了,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啊,别看她跟武秀玲力气差不多一样大,但是打起起来以后全是她吃亏。幸好傅石来得及时,不然,她头发都要被武秀玲给扯光了!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意料,傅石和何桃都傻了眼,只见武秀玲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哎哟,救命啊~杀人呐~傅家的两口子杀人灭口啊~他们养了的小杂碎打了我儿子还不算,还想把我也给杀了啊~~” “谁要杀你了啊?!”,何桃没好气地说:“杀你,杀你我还嫌脏手呢!你少在这哭闹,别以为你嗓门大,别人就信你!” “秋生啊,你快去叫你爹带人来就娘啊~~”,武秀玲推了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林秋生一把,林秋生跑了以后,她又继续刚才的哭嚎:“救命啊~杀人呐~傅家的两口子杀人灭口啊~” 傅石太阳穴一凸,向前迈了一步,大声喝道:“你再不闭嘴信不信我宰了你!” “有本事你杀啊,你杀啊!”,武秀玲一翻爬了起来,仰着脑袋凑近傅石,往他身上撞:“你杀啊,你不是要杀我嘛?!动手啊,你要不动手你他妈就是软蛋,没种!” 傅石抬手就要揍她,被何桃拦了下来:“石头,你不能动手,让我来!” 男人先动手打女人,传出去的话,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何桃拉住武秀玲的手:“你要不要脸啊,没见过男人啊,一个劲地往我男人身上凑?!” 这话重了,要是让人听到的话,就该说武秀玲不守妇道了! “你不要脸?!”,武秀玲急了,又伸爪子要挠何桃。 傅石赶紧抓住了她的手,武秀玲眼珠子一转,又大声嚎起来:“我不活啦~傅石你这个天杀的,你居然敢调戏老娘,我跟你没完!!!我儿子都四个了,居然还要受这种侮辱啊,救命啊~傅石两口子合起来欺辱我!这对奸夫□□,要毁我的名声啊!” “你睁开你的咪咪眼看清楚自己的长相,就你这样子的,就脱光了送我男人,我男人就不会看一眼的!”,何桃怒了,她可以那样骂,但是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别人这样污蔑傅石啊! 第160章 春天(九) 武秀玲插着腰骂道:“你、你好看,全村男人都看你!哎哟,我都忘了,我可不比有些人,是睡过不止一个男人的!当然是知道咋勾引男人的了,呸,跟高破鞋一个德行的,不要脸,你这样的就该被沉……” 何桃上前扇了她一个巴掌:“嘴贱!” “我跟你拼了!”,武秀玲又扑了过来,傅石要拦她,她干脆一头就载进傅石怀里,又开始扯着嗓子冲容家宅子那边大喊大叫:“救命啊,傅石这个不要脸的侮辱我啊~” 容家今天屋里似乎是没留人,她叫了半天,容家也没出来一个人。(.无弹窗广告) “谁他妈的侮辱你了!老子不长眼睛啊!”,傅石用力把她往外一推,武秀玲摔了个四脚朝天。 何桃被她的不要脸气得都炸掉了,上去就要用脚踹她。 “媳妇,算了,这种人不要脸的,你越是在意她,她就越来劲!”,这次换傅石拉何桃了。 “你松开我,我非得打到她不敢瞎说为止!” 何桃虽然已经跟人战斗过不止一次了,但是从来没有跟这个类型的极品对战过,她心里也没底的,骂她是骂不过武秀玲的,但是,就武力值这一项来说,在榕树村,她是谁也不怕的,谁让她有傅石这个大杀器,还有大后院的四十人武力做靠山呢! “打,你有种就打啊!”,武秀玲也一点也不怵的,反而耀武扬威地冲何桃挑衅。 一开始她只是想给儿子出口气,可是真打起来以后,她心里的想法又多了。 她一直觉得何桃仗着自己有点小钱,眼高于顶很是瞧不起她。 证据就是何桃两次开小作坊请人都没有叫过她。第一次就叫了宋翠华和李彩月两个,妯娌三人,另外两个都赚了银子,就只有她没机会,婆婆说她自己没本事,害得她丢了一次脸。尤其是第二次,她明明已经托宋翠华问了,可是何桃宁愿叫那个新嫁过来的许七娘都不愿意叫她,婆婆又阴阳怪气地说了她一顿,还让她以后巴结着何桃。 巴结?!笑话!她何桃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听说以后也是不能生了的,作为女人,这样子的活着都是浪费粮食,还要她武秀玲来巴结她,呸!做梦! 不过,没能赚到何桃的工钱,赚点汤药费也是不错的! 虽然她“瞧不起”何桃,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傅家确实有钱。前段时间,何有梁和林春芽定亲送聘礼的时候,她可是看到了不少好东西,光是丝绸、首饰两样加起来估计都有五两银子了!何有梁又是修房子又是定亲的,他一个净生出户的,哪来的银子,还不就是何桃给的呗! 武秀玲在心里算计着,凭着儿子的伤,还有她脸上的这个巴掌印,问何桃要几两银子才合适。 何桃被武秀玲光棍的态度给气得都笑了:“你简直就是无赖!” “你有事你打啊,你打啊!”,武秀玲冷笑着继续挑衅,然后又抑扬顿挫地大喊:“打人呐,杀人呐~” “神经病!”,何桃往后退了一步,妈的,神经病会不会传染啊!她拉住傅石的手说:“现在咋办啊?” “让她闹,等她男人来了,我跟他男人好~好~说~话!”,傅石沉着脸道。媳妇说不能动手打女人,那他就打这个女人的男人,这总行了吧!打到他们一家子的男人都不敢吭声为止! 傅石摸摸鼻子,哎,不行,林家老大可是梁哥儿的老丈人呢! “媳妇……”,傅石小声在何桃耳边说:“咱两家以后还算是亲戚呢!” 何桃翻了个白眼:“怕啥,都已经定亲了,难道他们还会压着春芽不让她嫁给来的!” 不过,说归说,何桃的态度还是放软了一点,想着干脆还是别闹大了,省得何有梁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她冲武秀玲说:“武秀玲,你起来,好好说话,咱们有事说事,别瞎扯那些乱七八糟的……” 武秀玲阴阳怪气地说道:“我骨头让你们给打断了,起不来了!” 碰瓷!何桃给气了个倒仰,她就扇了一巴掌而已,骨头就断了?!她又不是金刚!如果是金刚就好了,干脆一巴掌把眼前这个不要脸的给扇飞了! 这时候林家的人来了,来的是林家兄弟三人。[] “娃他娘,你骨头断了?”,林老三上来就接住了武秀玲的话。 何桃脸色一变,擦,难道这两口子是跟何有栋、张大花一样的么? 武秀玲哭哭啼啼地说:“林老三,你婆娘让人打得骨头都断了,你要是再不来的话,秋生他们四个就没娘了啊~” 于她与何桃预料的不一样,林老三并没有接着往下说,他蹲了下来,直直地盯着武秀玲的脸。见她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说是在哭连眼泪也没流一滴,一猜就知道她是装的,顿时就觉得丢人不已,有些头疼地说:“秀玲,别闹了啊,赶紧起来,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嘛!” 武秀玲是个没眼力劲的,一心想着要讹点汤药费,完全没看出来自己男人处于爆发的边缘,她一瞪眼,伸手指着林三,就差没戳到他鼻头了,哭闹道:“啥笑话啊?!你媳妇都让你打成这样了,你连句狠话都不敢说,你还算不算是男人……” 如果说武秀玲和林老三这两口子有什么相似之处的话,就是两人都很爱掐尖。 因为武氏偏心小儿子,林老三在家里向来是最受宠的,在家里就不说了,两个兄长就跟他的小厮差不多,因为武氏的“战斗力”强悍,在外面敢惹他的人也不多,生怕武氏就上门撒泼要死要活的,他从来就没尝过被人下面子的滋味。 现在居然被自己媳妇说不是男人,他心里的火一蹿两丈高,猛地拍开了武秀玲的手,接着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他妈赶紧给老子滚回去!再嚎,再嚎我就打死你!” “老三,你先别动手!”,林老大眼明手快地抓住了林老三的手。 武秀玲却一下子嚎了起来,哭天抢地地说:“我不活啦,嫁男人没种的,婆娘让人打了连个屁也不敢放,我嫁人是为了啥啊,还不如去当尼姑去啊~,林老三,你不是男人,你~” 何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虽然很高兴武秀玲不再盯着她不放,但是不代表她愿意看着他们两口子在她家门口吵架啊! “武秀玲,你别哭了,要哭回去哭!” 武秀玲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嚎叫声一下子就断了,然后她抬头狠狠地瞪着何桃,这个贱人,这是笑话她不得自己男人的心!想着她又瞪了一眼被林老大拽住了的林老三,软货,就知道冲自己媳妇撒火,真用得到他的地方就怂了!不行,今天打也挨了,不能就这么算了! “让我回去?!何桃,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我还跟你没完呢!” 何桃朝前迈了一步,武秀玲以为她又要动手,扯住林老大的裤子又开始嚎:“大伯子,二伯子,救命啊,你们看她,这是又要跟我动手呢!” 林老大有些尴尬地把腿往后收,武秀玲却扯住了不放手,林老大顿时满脸通红。这像啥话啊!哪有弟媳妇扯大伯裤子的啊,让人看到不得笑话死他们一家子啊! 他又想到自己大闺女过不久就要嫁给何有梁,林、傅两家以后就是亲戚了,这样闹着太不像话了,秉着息事宁人的想法,他好言好语地劝道:“三弟妹,你有事就好好说……” “他们家的小杂碎打了我的秋生,我上门来讨公道又被他们打断了腿……” 何桃听到武秀玲又叫念宗小杂碎,又打断了她的话:“你会不会说话啊!小孩子打架的事我没看到,咱先不说,你说我们两口子打断了你的腿?好,要是你腿真断了,该赔你多少我就赔多少……” “本来就该你赔!你银子给我我自己去看!”,武秀玲总算松开了林老大的裤腿,扭转身子冲着林老三说:“林老三,你听到没有?他们要赔咱的银~子~!” 说到银子两个字的时候,她加重了发音,生怕别人听不出来她是在提醒林老三配合做戏,把银子骗到手。 林老三觉得丢脸到不行,挣脱林老大又要揍她:“你个蠢婆娘!老子打死你!” 何桃打算了他们的自相残杀道:“我话还没说呢!既然你说我们打断了你的腿,自己我们是要负责给你治的。(.)你先告诉我,哪条腿断了?你别担心,就算没断,我也给你折断了。反正咱不缺这点银子,不能白担了这个名声!傅石,你说对吧?” 最后,何桃问武秀玲:“武秀玲,你自己说,我们是打断了你哪条腿?还是说两条腿给你打断了?” 傅石很配合地捏了捏拳头,掰得指关节“咔咔”作响,似乎打算随时上场,武秀玲说哪条他就马上来拧断哪条! “你,你……”,武秀玲指着何桃,又惊又吓,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不滚回去,真等着人打断你的腿啊!”,林老三踹了她一脚。妈的,丢人丢到家了! 武秀玲狼狈地爬了起来,生怕傅石真折断了她的腿,她站定了以后,瞪着何桃说:“就算我腿没断,刚才也让你男人给推得摔伤了,还有秋生,秋生总归是让那个小杂碎打了的!这两件你难道还能抵赖?” 林老三这次没有再打她,反而转身看向傅石:“傅石,秋生这事你咋说?” 傅石道:“老规矩,你说,念宗打了他哪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是言之不实的话,依然按照刚才的规矩,先弄到实处了,他们再来赔! 林老三被他这么一顶,有火发不出来,问武秀玲:“你说!” 武秀玲显然也是被“老规矩”三个字给吓着了,小孩子打架能伤多重啊?!虽然她没看过,但是也能猜到秋生身上估计连个印子也不会有,但是要她生生吞下这口气的话,她又不愿意,总不能让儿子白挨了一顿打吧! “那种小杂碎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光是他敢对我儿子动手这事就不能这么完了!他今天敢打我儿子,说不准明天就敢杀人放火了!本来就不是咱们村的人,这种人不能留着,必须的把他赶出榕树村去!” 何桃就跟听笑话一样地看着她:“你凭啥说要把念宗赶出去?谁给你的这个权利?” “就凭他不是咱们村的人!谁都能赶他走!咱们村又不是难民营,啥人都能来了还得了啊!”,武秀玲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何桃肯定是舍不得那个小杂碎,那可是她留着备用的养子呢!她洋洋得意地道:“我告诉你何桃,我要把他赶出去,没一个人挑得出理来!” 何桃手上有念宗三人的卖身契书,主家是榕树村的人,他们自然是有权利在榕树村居住的,但是,何桃从来没有打算过要公布这个消息。尤其是念宗,他读书上进,以后有远大前程等着他,她不想让他背上奴才这个身份污点。 何桃甚至已经拜托过罗保成了,让他找关系把念宗自卖其身的记录销毁掉,她愿意付出一笔丰厚的“辛苦费”。 何桃看着武秀玲的嘴脸,必须得想个法子,让武秀玲以及其他心里有想法但是还没真正出手的人,都不敢再打他们家的主意。 谁的拳头大,谁的话语权就大! 何桃对傅石道:“石头,你去把后面的人都叫出来!” “媳妇你一个人……”,傅石怕他转身一走,何桃要一个人面对林家四个人,哦,两个人,怕她会吃亏。 “没事,又没多远!” “那行,我马上回来!”,傅石说完转身往院内走去。 武秀玲却一点也不怵,叉着腰道:“叫人?何桃,你们傅家能有我们林家的人多么?” 林家是榕树村三大姓,傅家么,虽然人也多,但是远远比不上林家,况且,傅石从小就跟傅氏其他人家不亲,要真是两家闹起来的话,到了最后也就是傅泉拿家子会站在他这边。 林老大见她一句话就把事情说大了,说成了林傅两门的争斗,不由得急了,这话是她能说的么?他赶紧扯林老三:“老三,你劝劝你媳妇,别啥话都说!” 林老三没理会。 原本他还为媳妇装受伤觉得不好意思,想要息事宁人,但是傅石那句话却把他的火勾了出来。 媳妇说得对!那个小杂碎是哪个牌面的人物啊,居然敢欺负他们的宝贝儿子! 媳妇做得对!他小时候惹了祸,总是老娘去帮他争面子,从来不会让他白白受欺负,他也不能让自己儿子就这么被人白白欺负了!就得一下子把傅家给钉死了,也让别的人看看,他们林家的人不是好欺负! 宗族本来就是为他们提供庇护的,为啥不能拿出来用! 武秀玲见自己男人不阻止,反而带着鼓励,就越发嘚瑟了,走到何桃面前挑衅道:“咋啦,你不说话?怕了?现在知道怕也晚了!你家那个小杂碎我肯定会赶出去的!” 何桃也不躲,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我们家念宗一个字的不好,我有你好看的!” “哎哟,我还怕你啦?!我就说了,小杂碎,小杂种……” “啪!” 何桃挑准机会,使尽全力扇了武秀玲一个大巴掌,扇得她整个人都往右边歪了一步。 “你!”,林老三没想到何桃居然还敢打人, 武秀玲躲到林老三背后叫嚣:“当家的,你看,你看,她当着你的面还敢打我,你要帮我报仇啊!” 林老三却没有动,因为他看到了由远接近的一众巨石卫! 傅家咋会有这么多人?!而且全是壮年的汉子! 不止是他,林老大和林老二也看到了,都往后缩了缩,不约而同地想到,今个子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武秀玲没等到林老三为她做主,从他背后钻了出来,看到在大门口站的整整齐齐的四队人马,顿时吓得连呼吸都不会了。 “媳妇,人都来了,你说吧,想咋的?”,傅石走到何桃旁边道。 何桃盯着被吓得半死的武秀玲不说话。 最后还是林老大打破了僵局,他带着讨好的笑对何桃说:“傅石家的,今天这事是我们不对……” 何桃打断了他:“林大哥、嗯、大叔,这事不是你的错,要道歉也该是做错事人来!” 林老大干笑了一声,然后转头去看林老三。 林老三也没了刚才的雄心壮志,林家人虽然多,但是也不是都会听他一句话就冲上来不要命的啊!但是眼前这群黑炭头不一样,他们都是听命与傅石的,而且,虽然他说不上具体在哪儿,但是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是跟一般的农家汉子是不同的,他缩了一下,一把将武秀玲拉到了面前挡着道:“愣着做啥?!还不道歉!” 武秀玲哆哆嗦嗦地说:“何桃对不住……” 何桃见她服了软,也不继续逼迫了,慢吞吞地说:“你们林家人多,我们傅家也不少!你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别让我再听到你说念宗一个字的不是,不然,哼哼……” “我再不敢了!”,武秀玲捣蒜般地点头:“再不敢了!” 下午,念宗和黄耀南你追我赶,一路“哇啊啊”地玩闹着回来了,黄管家扛着鱼竿、背着鱼篓追在后面,嘴里不住地说着:“小少爷,你慢点,小心脚下……” 念宗先进了院子,然后就看到了拿着把鸡毛掸子站在门口“迎接”他何桃。念宗敏感地感受了与平常不同的气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不见了,可怜兮兮地叫了声:“婶婶……” 黄耀南却一点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同的,跑进来以后伸手抱住了念宗的脖子:“抓到你了,看你往哪跑!唔,你咋了,咋不说话了啊?” 念宗挣脱黄耀南的章鱼手,朝何桃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婶婶,我没有不听话,黄管家跟着的,他算是大孩子……” 这个可怜兮兮的样子,这个软糯糯的声音,差点就让何桃破了功,她清咳了一声,拿鸡毛掸子在左手心里拍了拍,做出十分严肃的样子,问道:“除了这个你今天还做了啥了?” 虽然她面对武秀玲的时候很强势,但是不代表就要把这事情当成没发生过,孩子做错了事情必须要受到相应的惩罚——虽然她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该如何惩罚念宗,但是她决定了今天要做严母! 念宗含着两泡眼泪弱弱地说:“早上起床、吃饭,然后训练长跑、扎马步、打拳,然后就出去钓鱼了,钓完鱼我就回来了……” “下午除了钓鱼,还做了别的啥没有?” “没有……”,念宗摇头。 “念宗,说谎不是好孩子哦!”,何桃又拍了拍鸡毛掸子。 念宗摇头,眼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扁着嘴说:“我没有说谎,婶婶,我是好孩子!” “你咋又哭了啊?!”,黄耀南摇念宗的手,又冲何桃吼:“你为啥凶他啊!” 何桃不理黄耀南,对在一边喘气的黄管家道:“黄管家,麻烦你带你家小少爷先进去,我这边要教孩子呢!” “我不去!我走开了,你就拿那个打念宗!我不走!”,黄耀南跳着说。 黄管家拉住他道:“小少爷,咱先边上去啊,这是他们陶家的事情,你不能管的……” “我就要管!”,黄耀南挡在念宗面前,伸开手冲着何桃大叫:“你不准碰他!” 看着黄耀南一脸认真的样子,何桃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这是什么?好似他们俩真的是亲兄弟,而她就是那个坏心眼的后娘一样的…… “婶婶……”,念宗哭哭啼啼地喊何桃:“婶婶,我、没、没有、说谎……” 何桃见他哭得都快抽不过气了,顿时破了功。严母什么的等会儿再说吧!她蹲下来冲念宗张开手道:“念宗,你过来……” “婶婶……”,念宗绕开挡在前面的黄耀南,扑进了何桃怀里。 何桃拿手绢给他擦眼泪,道:“咋就是改不了这个动不动就哭的毛病啊!你是男子汉,都上学堂了,还掉金豆豆,羞不羞啊!” 念宗撅着嘴抽了抽鼻子道:“我不是男子汉,我是小念宗,婶婶是婶婶,我不羞。” “是,你是小念宗!”,何桃无奈地摇摇头,这毛病估计得他知道羞愧才会好吧!她捏捏念宗的脸蛋道:“但是,小念宗,说谎……” 念宗很认真地打算了何桃的话道:“我没有说谎!” 何桃扶额,难道秋生的事情真的跟念宗没有关系么?她扶住念宗的肩膀问道:“念宗,你告诉婶婶,今天钓鱼的时候有没有遇到林家的秋生?” 念宗点头,扁着嘴道:“遇到了,他还抢我的鱼竿呢!我以后再也不跟他玩了!” “他抢你的鱼竿?然后你们打架了吗?”,果然谁养的孩子像谁,抢别人的东西真是没教养! “没有,我记得婶婶说的,我现在小,跟别人打架是打不过的,会吃亏,就算别人要跟我打,我也不能打,要赶紧回来告诉婶婶……” “嗯,念宗记得很清楚,真棒!”,这样看来的话,念宗是被人栽赃了! 念宗很认真地说:“所以,我没有跟他打架,耀南见他欺负我,耀南就打了他一顿!” 雪松双霸在学堂里就是行事的,“文斗”——拼学习,有念宗,“武斗”——要打架,耀南上! “……”,她扭头看站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和念宗的黄耀南——原来真凶在这里呢!不过,他们也不算是无妄之灾,黄耀南也算是为念宗出手的。 黄耀南别开头,哼了一声。 何桃站了起来,“哎呦”一声把念宗抱了起来:“小念宗,你是好孩子,婶婶不该没弄清楚事情就说你撒谎,是婶婶不对,你原谅婶婶吗?” 念宗点头:“嗯,婶婶最好了!” “念宗真好!”,何桃亲了亲他的脸蛋。 念宗害羞地笑了笑,也在何桃脸上亲了一口。 黄耀南看见这幕,瞪圆了眼睛,何桃走了以后,他对念宗说:“你婶婶居然向你道歉,她是你婶婶哎!” 念宗揉了揉眼睛道:“婶婶说了,每个人都可能会做错事情,但是要勇敢承认自己的错误,吸取教训,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而且,做错事不是我们一个人的事情,别人可能会因为我们的错误而伤心,嗯,损失,除了反省自己的错误以外,还应该对受到伤害的人道歉。婶婶错了,她道歉很正常啊!” 黄耀南闷闷地说:“你们家真奇怪!” 第161章 夏天(一) 自武秀玲被何桃吓得腿软,连走路都不行,被林老三背着回了林家后,榕树村的男女老少都知道了,大荒地的“雌雄双煞”手下养着几十个打手,千万别撞上枪口去,惹了他们绝对没好果子吃。 何桃为此流了两条宽面条泪,自从秉持“followheart”这个原则后,在大环境的影响下,她在泼妇这条路上是越走越顺、越走越远了,据说,都有人用她和傅石的名号来恐吓哭闹的小孩了…… 对于短短一年间就完成了从“受气媳妇”到“骂街泼妇”的华丽转身,她猛一回首,自己都被自己的变化给吓着了!她都从来不知道她的个性居然是如此极端的。极端是不好的。 何桃很认真自省吾身,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暴发户了! 之前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说话做事都没底气,如今,金银在手、粮食在仓,男人在背后无条件地给她撑腰,所以,她就高大上了,肆无忌惮了,站在高处俯视别人了……这样的状态很是不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和傅石,甚至他们的孩子们,以后都将在榕树村度过一生,这样简单粗暴地得罪别人――虽然她依然觉得对付武秀玲那件事一点也没有做错,但是别的村民,尤其是原本对他们抱有好感的村民也因为这件事情缩回了友谊之手的话,以后的日子得有多“寂寞”啊! 她跟傅石是无所谓啦,关键是冬枝、冬叶。 想想黄小胖同学的经历,因为黄家“为虎作伥、鱼肉乡里”,只是“有点调皮”的黄小胖就被传成了仗势欺人的小霸王,从小到大连一个朋友也没有,误打误撞才结识了念宗这个唯一的小伙伴。 何桃不希望闺女们以及还没影子的儿子们以后也跟黄耀南一样的遭遇。 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何桃觉得都要被自己感动了――我真是个好娘亲! 反省完了以后,何桃决定再次开始做面子工程,至少要表示出大荒地的善意,他们不是疯狗,不是逮着谁都会咬一口的! 至今为止,大荒地做过几次“面子工程”,从一开始的送豆腐,免费让村民搭乘牛车,实则上她之所以不愿意把玩偶作坊结业,也是因为她把小作坊也当做了面子工程的一项,相当于“夫人外交”,大家一起做活、说话,无形中就拉近了距离,再加上还有银子赚,但凡沾上这个边的人家跟大荒地的关系都很不错,效果显著。还有一项就是,双胞胎的生日会,招待村里的小孩子,也给他们赢得了不少的赞赏。 鉴于这一次风波影响面太大――她都成了能止小儿啼哭的大坏蛋了,何桃决定双管齐下,出重拳、下猛药。 这时候已经是麦收之后,巨石卫的营房已经在何有梁的帮助下建成了。三米宽、五米长的四间长方形砖瓦房作为卧室,地上铺着木地板,整个屋子就是一个巨大的通铺,一间屋睡一个小队。营房右侧是大厨房,左侧是大卫生间。 何桃在林木匠那里订了四十只木箱,侍卫们每人一只,作衣柜兼床头柜使用,存放他们的私人物品――虽然现在还没有。 何桃决定做面子工程的第一项就是给侍卫们的箱子里填上东西。 何桃对何莲道:“小妹,我有件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啥活计啊?”,何莲歪头,最近没啥事啊! “要给侍卫们做衣服啊!”,何桃拍拍何莲的肩膀:“这事情就交给你了!” 何莲俏皮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每个侍卫都要做一床褥子、一厚一薄两床被子,凉席也要一张,然后就是衣服,每个人两套单衣,两套棉衣,两双单鞋,两双棉鞋。” “这么多?!”,何莲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么多我要做到啥时候去啊!” “你傻啊!谁让你一个人做啦!你去村里找有时间的妇人,把活计交给他们做。你要做的就是计算做这么多东西需要多少布料,多少棉花,一件给别人多少工费……” 何莲一点就通:“就想做玩偶一样!” “对的!你还可以跟你小哥、念祖还有有嗣他们几个商量商量。这次你们要做得好的话,今年开始我就把玩偶生意交给你们了!”,何桃再次拍拍何莲的肩膀道:“我看好你们哦~” “行!我保证做好!”,何莲拍着胸脯保证,说着就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我现在就去村里问问,一件衣服他们要多少钱才愿意做。” “好,你去吧!顺便帮我打听打听,村里有谁会做麦芽糖的……” “打听这个做啥啊?” “过几天我打算给冬枝、冬叶办个游乐会,给他们找点小孩子来陪他们玩……” “我知道了,就像他们过生日的时候一样!” “嗯!” 何莲出去以后,何桃牵着双胞胎出了门。 如今大后院跟前院之间的门已经被封上了――为了避免侍卫们冲撞了前院的女眷。其实就是傅石迷信,觉得女人不好进军营,不吉利。他在靠近村道的围墙上开了道新门,如今要去大后院的话,还得先出门,然后大半圈才能进去。 何桃淡定地接受了这个“规矩”,她现在已经把大后院当成了傅石的“mancave”,把他的新兵训练当做他在玩真人实战游戏,只要傅石在大后院她就不会轻易去打搅他,但是,她也很小心眼地把游乐屋划作了自己的地盘,只允许双胞胎和何莲进出,雄性止步。 在镇上念书的念宗一回家,发现家里的势力分化后,他傻眼了,大后院他不想去,游乐屋他进不去。不过,他嘴巴一扁泪眼朦胧地盯着何桃,何桃就心软了,特别允许他可以自由进入。 大后院里,一众巨石卫正在练习拉弓,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傅石很有教练派头地在侍卫背后走来走去,不时地停下来纠正他们的动作,或者指导他们发力的方式。 何桃站在门口,弯下腰对双胞胎说:“冬枝、冬叶,快,叫你们爹出来,来,叫爹~” 双胞胎拉长了嗓音,糯糯地叫起来:“爹~~” 傅石似乎是没有听到,依然在专心致志地指导某个侍卫。 “再叫!” “爹~~” 傅石依然没听到。 冬枝撅起嘴巴,娇娇地说:“爹,不乖~” 冬叶也说:“不乖~” “爹在做事情,很认真,所以没听到。咱们一起再叫一起,好不好?” “好~” “来,一起,傅石!” “爹~~” 傅石这才听到,猛地一转身,冲媳妇和闺女们咧嘴一笑,跑了过来:“媳妇,你过来做啥?” “没事不能来啊?” “不是,这是咱家,你想来就来,啥时候来都成!”,傅石意有所指地道。他心里还委屈着呢,媳妇居然不让他进游乐屋的门! 何桃哼了一声道:“我可是记得清楚呢,我没进来哦,免得你觉得不~吉~利~” 傅石憋屈地抓了抓后脑勺,干脆蹲了下来,对俩闺女抱怨:“你们娘真小心眼!” “不准跟宝贝们说我的坏话!”,何桃伸脚踢了他一下,义正言辞地道:“刚才你闺女们说你不乖,我还帮你解释呢!” “冬枝,冬叶,为啥说爹不乖啊?”,傅石问道。 双胞胎还没有入手这个解释的技能,反而跟着他重复:“爹不乖~” 傅石:“……” “我找你有事呢。”,何桃也蹲了下来。 “媳妇你说!” “我想给闺女们挖一个游水的大池子,你这帮人啥时候有空,你带着他们去挖出来……” 双胞胎一直很喜欢玩水,尤其是到了夏天,每天晚上泡澡的时候都赖在里面不要出来。何桃之前就想过了,既然她们喜欢,干脆挖个游泳池,让她们玩个尽兴,既能锻炼身体,又多了一个在危急关头的逃命手段。要不是刚才说到玩乐会的话,她都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行啊,你想挖在哪,你说,我等会子就带他们去挖!” “就挖在游乐屋的后面,一丈宽,跟屋子一样长就成……” “啊,要挖这么大啊?!”,傅石瞠目。游乐屋可是有八丈长呢! 何桃瞪他:“咋啦,你有时间训练侍卫,还没时间给闺女们做点事情啊?” “有,有,有!大就大吧,大了闺女们游得开!我等会子就去!” “也不用等会子就去呀,明天吧,我就提前跟你说好,免得你明天又安排了别的事情!”,何桃站了起来,牵起双胞胎的手道:“你先忙吧,我带她们出去转转!” “行!别在外面走太久,太阳大呢,晒得慌。” “嗯,知道!” 何桃回到前院不多久,何莲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老熟人――容大壮。 “大壮哥?来,坐,秋月姐她还好不?”,何桃给容大壮倒了凉茶。傅秋月去年底诊出了喜脉,她以前流过孩子,这次的怀相不怎么好,两个月前开始她婆婆就不让她出门了,何桃也许久没见过她了。 容大壮点点头道:“还好,每个月底她都让大夫诊脉的,大夫说了,虽然怀相不太好,但是没啥大问题。大夫还说了,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小子,嘿嘿……” 他说着就自己笑了起来,他也是盼儿子好几年了! 何桃也为他们高兴,笑着道了恭喜:“恭喜、恭喜!” 容大壮笑着说:“同喜、同喜!” 何桃:“……” 何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何桃瞪了她一眼,她才收敛了,正色道:“大姐,大壮哥会做麦芽糖!” “你还会做麦芽糖啊!”,容大壮也太多才多艺了吧!又是泥水匠,又会看畜生病,听说还会榨油,连麦芽糖也会啊! 容大壮笑着说:“我爹会,所以我就学了点。” “那正好,过几天,我想请村里的小孩子过来玩,你可以过来当场做麦芽糖吗?” 容大壮正色道:“当场做是不行的。这个东西要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先要把麦子育芽,然后要蒸,还有糯米也要提前料理,从开始炒糖开始到熬好要一个半时辰呢!” “那可不可以你先准备好了,然后把东西拿过来熬呢?”,何桃努力解释自己的意念:“我就想让孩子们看着糖出锅而已……就是让他们看着东西是咋做成的,孩子们也会很开心的!” 她这么一说,容大壮算是明白了,其实就是想他像街边卖糖画、吹糖人的那样,给孩子们表演嘛! “这个倒是没问题。我在家里准备好,然后过来熬糖,熬好的糖也不是外面卖的那种,还要拉扯,最后才能做出能卖的糖,拉扯那一段还有点看头!而且,还可以做好几种,可以做糖浆,用棍子嚼着吃的,也可以做成棍子那样的,空心的,外面沾上芝麻……” “行,大壮哥你是行家,那这事就麻烦你了!” “说啥麻烦不麻烦的……” 两人又就做多少斤糖、需要什么原料、每样多少斤商量了一阵,何桃又提出来让容大壮给游泳池提点意见。容大壮也不推辞,实地去看了一圈后,把需要的各项材料和大概的花费算了出来,何桃干脆把这件事也托付给了他。 容大壮得了两件差事,很高兴地走了,他一走,何莲就开始讲她的收获:“大姐,我去问过了,凉席的话,村里的得胜婶会编,材料由她出,一床五十文。其他的东西材料由我们出的话,棉衣要三十文一套,单衣减一半,鞋也一样,棉鞋二十文,单鞋十文。被子和褥子跟棉衣的价格一样。我可是问了好几个人的,报的价格都差不多,而且,他们都抢着要做呢!” “这事情,我就全部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行就好,我只看结果哦!棉衣等一等也无所谓,先把单衣、单鞋做出来……” “我知道,等着穿嘛!”,何莲点点头。最近她都不去大后院了,除了因为傅石说的女人不如军营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后面的四十个男人都快衣不蔽体了,就算傅石让她去,她也不会去。 第162章 夏天(二) 傅石带着巨石卫在游乐屋那边开挖的同时,容大壮也订购了相应的材料,由何有梁帮着一车一车地运到了大荒地,前面巨石卫在挖,他就跟在屁股后面砌内壁,一个四米宽,三十米长,两米深的游泳池只花了半个月就建成了。 与此同时,在何莲把大荒地要雇人做针线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每天都有村里的媳妇子上门找何桃说话,性格直爽的直接毛遂自荐,害羞一些的就顾左右而言其他,总之都是为了赚点零花钱而来,但凡主动上门来的,她都让何莲分配了活计给她们,她也趁此机会多“认识”了一些新朋友。 这次的活计不是什么精巧的事情,也不需要像做玩偶时一样保密,而这时节也还算处于农忙,何莲觉得没必要把人都叫到家里来做活,干脆就把原材料按件数分给了那些妇人,规定好了时间,让她们领回去做,做好了交过来领工钱就是。 何莲是个细心的,只要是从她手上出去的材料――尤其是棉花,对事不对人,不管是不是相熟的人,她都当面称好了重量记录在案,然后让人按了手印。 何桃看得连连点头,深以为何莲妹子比她更有领导潜能,就夸了她几句。 “大姐,这就叫做亲兄弟明算账了,你看,就连我跟念祖、有嗣的帐我们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何莲昂着小脑袋,一点也不谦虚地说:“你看,是不是一目了然,谁干了啥,谁做得多,都一清二楚的,年底分红的时候才说得清楚呢!” 何桃接过何莲的“三人小账”一看,嘴角直抽,这还用的是积分制呢! 打一背篓猪草算一分,宰一背篓猪草算两分,煮猪食一锅算一分,喂一次鸡/鸭/鱼算一分,煮每日三餐算五分,洗一次衣服算三分,做一件衣服算五分,采买一次算五分……家里的每件事都明确地规定了分数。 目前来看,因为何莲不能去大后院了,得分点全在打猪草和洗衣、做饭之类的家务活上,居然也和念祖、有嗣相差不大。 何莲得意洋洋地道:“等到了年底,我们就算总分,然后按照比例来分成。大姐,咋样?不错吧!” 何桃点头:“嗯,是挺不错的。” 反正家里的家务事全承包给了他们仨,他们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吧!既然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就说明这个分配制度已经是全票通过了的。 游泳池建好以后,巨石卫的衣服也做得差不多了,工人们来交货的时候,还真让何莲逮着了一个偷棉花的。 她也没闹出来,只是把人拉到一边私底下说了几句,那妇人就满脸通红地抱着衣服回去了,说是要修改、修改,等做好了再送过来。后来送东西的也不是她本人,而是托了同样领了活计的长嫂送来的。 何桃趁着他们送成品来的时候,拿出主人家的派头,又是茶水又是点心的,很是亲切地招待了他们,然后拿着衣服夸这个针脚密,夸那个缝得严实,总之逮着机会就夸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一批人赚了大荒地的钱,又被何桃“忽悠”了一番,扭头就把前段时间穿得沸沸扬扬的事情给忘了,何桃夸她们手艺好,他们就夸何桃命好、福气好,总之,一团欢乐。 众人临走时,何桃又把五日后想请村里孩子来做客的事情说了,有孩子的都说到时候一定带着孩子来玩,没适龄孩子的也很给面子地说代为通知隔壁、对面人家的孩子来玩。(.无弹窗广告) 容大壮在大荒地拉了一车小麦、糯米等原料回去,按部就班地准备起了五日后的麦芽糖“表演”。何桃也拉着何莲开始准备聚会上会用到的点心、道具之类的东西。 游乐会的第一个小客人是黄耀南,他上次来过以后,就对“陶家”充满了好奇,这次从念宗口里听说他们家要办啥“游乐会”,有吃的,有玩的,听着就让人高兴,他立马决定他也参加。黄耀祖很爽快地就同意了,黄管家回去后跟他说了,“陶家”家底不薄,不是一般的泥腿子农家,他就更放心黄耀南和念宗接触了,不仅如此,他还同意了黄耀南单独前去,不用黄管家陪着。 这次依然是傅石去接的念宗,把俩小鬼头往马上一房,策马奔驰,念宗依然是吓得眼泪汪汪的,黄小爷就胆子打了,兴奋得“哇啊啊”地叫了一路。 游乐会当天,第一个上门的小客人自然是容盼儿了。容大壮推着鸡公车,载着准备好的原材料和闺女上了门。 何桃看着眼前圆溜溜的小姑娘,再看看自己家一对同样圆溜溜的双胞胎,又想想黄家的黄耀南,她得出一个结论,要想知道一户农家的经济条件如何,只要看这家孩子的身材就行了! 容大壮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不善钻营的人,但是他干活利索,技能点又多,农闲时候总能找到活计做,再加上傅秋月又在何桃这里赚了“一大笔钱”,容家里人口简单,夫妻俩加一个寡母一个女儿,人均收入节节攀升,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家滋润多了! 傅秋月又心疼闺女,婆婆给她做的鸡汤也好,煮的鸡蛋也好,她自己吃的时候都不往分一点给小闺女,三岁的容盼儿长势喜人…… 何桃把容盼儿抱了起来,哎哟,还挺沉的!不过,随着双胞胎的长大,经常一只手抱一个孩子的她臂力也见长,轻轻松松地就将容盼儿抱了起来,还颠了两下子。 “盼儿,你跟婶婶去玩,你爹去干活,好不好?” 三岁的孩子可比一岁半的词汇量多多了去了,容盼儿咬着手指头说:“娘说了,让我跟,跟妹妹们玩。” “好呀,我这就带你找妹妹们去。”,何桃抱着容盼儿去游乐屋,把厨房交给了容大壮:“大壮哥,这里就交给你啦!”,又对在旁边跃跃欲试的念祖和有嗣道:“你们俩留下来给大壮叔打下手。” 念祖和有嗣异口同声地答道:“好的,没问题!” “闲杂人等”出去后,容大壮卷起袖子就开始忙活。切好的麦芽跟糯米混在一起已经发酵了三个时辰了,时间刚刚好,他把原料装进布袋里,然后再大锅上架了两条干净的木板,将布袋置于木板上,又把扁担压在布袋上,吩咐念祖和有嗣:“你们俩,一人压一头,要使劲压,把布袋里的汁水压出来!” 汁水压出直接流到了锅里,压制完成后就烧上火,把水分慢慢烧干后就只剩下糖汁了。这时候就开始粘锅了,容大壮拿起铲子沿着锅边边转边炒,还一边教念祖和有嗣:“你们拿个罐子盛一些起来,等会子给那些娃娃,用个小木棍搅两下就是一个稀糖了……你们看着我咋铲的,这一共得铲上一个多时辰,等会子我力气不够了,就换你们来铲,铲子要贴着锅,不能让糖水粘在锅底,要不这一锅糖就毁了……” 这边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那边游乐屋却是欢声笑语不断。 何桃原本还有些担心因为前段时间的流言,家长们不愿意孩子们来玩,没想到大伙都还挺给面子的。傅家二房就不说了,对面容家的孩子也是一个不剩的都来了,其余的人家,哥哥、姐姐牵着弟弟、妹妹,媳妇子抱着走路还不稳当的宝宝,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七八十个人,把诺大的游乐屋都给记得满满当当的。 何桃心里各中欣慰,看来他们家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嘛!大家伙虽然嘴上说着他们凶残,可是还是愿意跟他们接触的。 “来来,娃娃都到我这里来,一个人抽一张。”,何桃手里拿着个竹编的框子,里面放了一叠颜色各异的小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二三,抽的一的就可以去你们何莲姨那里领一张游乐券……拿着游乐券就可以去玩那边的小游戏,钓鱼、套圈、拔河,一个人拿一张游乐券可以玩一次,钓到一条鱼又可以换一张游乐券……等会子玩好了以后呢,你们就可以拿着游乐券换糖果哦!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小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大叫,话未落音就全部涌了上来,一个人抽了一张纸条,然后又全部围到了何莲那边领游乐券。 “钓鱼游戏”是由容祝雪守着的。这个鱼当然不是真的鱼了,只是何桃和何莲用硬纸壳剪成鱼的形状,又用颜料画上鱼鳞、鱼鳃,鱼嘴上穿了一根弯曲的细铁丝,小孩子只要用鱼竿上的鱼钩钩住这个铁丝,然后把鱼拉出来就算是钓到了鱼了! 第一个小孩子把游乐券递给容祝雪以后,她给了他一根小鱼干,然后对在旁边跃跃欲试的小孩子们说:“来,我们一起来数数,数到二十,铁娃没有钓到鱼的话,就要换下一个人来哈!” “套圈游戏”就不用说了,何桃和何莲用细竹片圈成了圆圈,每个孩子可以用一张游乐券换三个圈,然后站在黄线以外扔去套那里的小东西。 这些小东西里有傅石给双胞胎做的木头玩具了――长相奇葩的小鸭、小鸡、小牛,现在双胞胎已经不喜欢了,何桃就拿出来做贡献了,还有的是从集市上买回来的陶制品,小杯子、小碗、储蓄罐之类,摆了有四五十样东西。 套中了以后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要套中的东西,另一个就是不要东西领三张游乐券。 “拔河游戏”就更简单了。由何有梁守着,小朋友自由组队,五人一组,参加之前交一张游乐券,赢的队的队员可以获得两张游乐券,输了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孩子们玩得高兴,赢了笑得露出了缺牙缝,拿着战利品蹦蹦跳跳,输了哭两声,擦擦眼泪又接着去挑战别的项目。 何桃领着双胞胎和容盼儿也一项一项地玩过来,自然这三个小鬼头是哪一项都没赢不了的,完全是打酱油。 双胞胎自然是无所谓的了,可是容盼儿已经有了竞争意识,嘴巴翘得都可以挂油瓶了! 玩套圈游戏的时候,何桃干脆就把着容盼儿的手帮她,结果被小孩子们闹着说她作弊,顿时被围攻了,她只能给自己开了个金手指,给每个小孩子都额外发了一张游乐券,以平息众怒。 黄耀南在这帮孩子里面算是年纪最大的了。这孩子也不害臊,把住了自己的优势,拉着念宗找人不停地玩拔河游戏,先不说年纪、力气,就凭着他这一个顶俩的吨位就屡战屡胜了。 傅婷婷不开心了,因为一直以来玩游戏都是她赢得最多,现在却被一个外来人口抢了风头,小姑娘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等到黄耀南再跟别人拔河的时候,她就带着另外俩孩子偷偷站在对方那边帮着拉,黄耀南那队终于落败了! 傅婷婷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哼哼,让你跟本姑娘抢风头,昂着小脑袋就要去玩别的游戏。 何有梁却拦住了她:“婷婷啊,作弊是不对的,叔叔可是发现了的,罚你交出两张游乐券!” 傅婷婷跺了跺脚,撅着嘴巴不甘不愿地掏出两张游乐券。 何有梁回过头对小孩们道:“刚才那局不算,从新来过!” “哎~~”,赢了的孩子们不乐意了。 “好!”,输了的孩子们又来了劲。 三处地方都热热闹闹的,一直到了午饭时间,孩子们累了也饿了没什么精神的时候,何桃又搬出了新的游乐项目――捏饭团。 “来,都把手洗干净了,咱们自己捏饭团,捏完了自己吃!” 搬出来十几个木头做的模具,有的是圆形的,有的是五角星的……只要把米饭放进模具里,塞一点果酱、肉松,然后再盖上一层米饭,填满空隙后压一压,最后把模具分开就是一个形状完美的饭团了。 每个孩子都亲手做了喜欢的形状的饭团,一边跟旁边的人比较,一边小心翼翼又满是不舍地咬一口,然后再喝一口甜汤。 连双胞胎和容盼儿也自己捏了饭团――就是这个形状用词语形容不出来而已,双胞胎还很献宝地到处拿去给别的小朋友看,“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陶婶婶,你看我捏的!”,黄耀南也跑来献宝,手里捧着一个点了两只枸杞的饭团,道:“这是兔子!” 念宗也捧了一个颇为复杂的饭团道:“我的是‘花卷’。” 何桃:“……嗯,挺像的,耀南和念宗都很厉害!” 念宗乐呵呵地要伸手摸脑袋,结果这手一松捧着的饭团就垮了,变成了俩半个“花卷”。 念宗:“……” 何桃见他又有双眼含泪的趋势,赶紧站了起来,对吃饱喝足了的小朋友喊话:“你们玩得开心吗?” “开~心~” “告诉糖婶你们手里有几张游乐券啊?”,何桃现在对糖婶这个称谓已经是毫无压力了,她自己都觉得是名副其实了。 傅婷婷首先说:“我有十八张!” 黄耀南哼哼道:“我有二十三张!” 别的小朋友也跟着抱了数,自己数不灵清的就由大人帮着数,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超过五张游乐券。 “好,你们拿好手里的游乐券,接下来,我们去看做糖的表演,糖做好以后呢,你们就可以同游乐券换糖了!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好,走,传上鞋,咱们看你们大壮叔叔做糖去!” 容大壮这边也已经准备好了,孩子们一过去,他先把稀糖拿了出来,给孩子们一人一根小棍子,让他们自己搅糖棍吃,一边吃一边看他的拔糖表演。 糖汁已经炒好,现在是琥珀色的,容大壮把糖放在一个木桩上,然后用一根棍子搅住糖,然后反复地拉扯,直到拉不动了,琥珀色的糖也成了奶白色,麦芽糖这才算是做好了! 孩子们全程都在“哇啊啊”地拍手叫。 糖做好以后,容大壮用竹片将糖压成了平板形状,彻底凉了硬了以后,他拿出一个小铲子一个小锤子,对何桃说:“可以分糖了!” “好了,可以领糖了!来,大家拍好队伍,手里拿好游乐券,有几张券,你们大壮叔叔就给你们几块糖!一个一个来啊!” “好!” 孩子们欢呼起来,乖乖地排着队领糖吃。 黄耀南领的糖果最多,虽然他一向不缺这种吃的,依然乐得嘴巴都合不上,到处去献宝:“你看,我有好多糖!” 傅婷婷扁扁嘴巴,哼了一声,轮到她领糖的时候,她拉着容大壮的袖子撒娇:“大壮叔叔,你给我的糖敲大一块一点好不好?” 分糖本来就是靠着的手力劲儿,要大要小还真就是容大壮说了算的。 别的没领的小孩子听到她这么说,也都闹着要容大壮给敲大块的,拿了糖的小孩子则大喊要重新领过,容大壮给闹得脑门上全是汗。 “婷婷,你过来!”,何桃冲傅婷婷招手,她过来以后,何桃小声跟她说:“你别起哄啊,等别的人走了以后,婶婶给你一块大,嘘,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傅婷婷点点头,大义凌然地走到容大壮身前:“大壮叔叔,我不要大的了,就给我多大我就要多大……” “好好……”,容大壮擦了擦汗,哎哟,孩子多也是麻烦呐! 孩子们领完了糖就跟着家长回家了,何桃还跟几个孩子与双胞胎同龄的媳妇子约好了,以后经常来往,让小孩子们玩在一起。 傅婷婷留到了最后,何桃也如同允诺的给了她一大块麦芽糖――反正做得多,就他们一家子估计吃到过年都还有剩的。 何桃给了容大壮二两银子作为辛苦费,他推脱了一番,最终还是在何桃的坚持下收下了。 晚上,何桃和傅石躺在一起,她很是感慨地说:“孩子还是的跟孩子在一起玩,今天有别的孩子在,冬枝、冬叶玩得特别开心!” 双胞胎性格本来就挺活泼的,但是今天的精力尤其旺盛,何桃看着她们俩的小脸蛋,心里不止一次地感慨小孩子果然是需要自己的圈子的,就算她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在他们旁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们,她也不能成为她们的整个世界。 这游乐会累是累了些,但是,何桃觉得值了! 傅石“嘿嘿”地笑着说:“咱多生几个,以后冬枝、冬叶也有伴了!” 何桃拿眼睛斜他:“我还以为你练兵练得啥都不想了呢!” 这句话带着点说不出来哀怨。自从巨石卫来了以后,傅石就没主动提过这事,何桃觉得自己都快素成尼姑了! “哪能啊!”,傅石摇头,伸手开始解何桃的衣服,埋头咬住一只胖兔,哼哼哧哧地道:“媳妇,你男人精力好着呢!床上、战场两不误!” 从一个“战场”转战到另一个“战场”的傅石,用一整晚的时间,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的精力究竟有多好! 何桃第二天扶着腰过了一整天,她心里头一直在琢磨,难道傅石那厮最近是一直在练枪么?都快金枪不倒了! 第163章 夏天(三) 何有志和何有田双双通过了院试,自此功名加身,成为了南山县为数不多的秀才之一。 何有志更是创造了柳树镇的记录,他以第三名的好成绩通过院试,更厉害的是他入了学政的眼,经学政推举成为了柳树镇有史以来的第一位贡生。 何为贡生? 贡生又成为监生,指的就是大齐最高学府――国子监的就读者。 国子监的生源有两种,何有志这种学问出众,由府州县学政推荐入学的为第一种,称为贡生;另一种就是荫生,所谓荫生指的是靠父祖辈的官位而取得入学资格的官家子弟。 按照惯例而言,贡生又被称作举人副榜,但凡被选中的学子后来考取了举人,并且,这样背景的举人只要考中了进士,几乎都会被授予官职。 何有志已经是站在青路之路的起点了! 相比而言,何有田的成绩就不太起眼了!他只是堪堪通过院试,取得了秀才的功名,成为了生员,有资格进入府学学习。但是,如果要参加接下来的乡试――也就是考举人功名的话,还必须再参加一次岁考,岁考的成绩分做六等,只有位列第一、二等才能参加乡试。 放榜后,何有志就被蒋学政请去赴宴了,何家租借的院子里只有何有田与何有礼。 何有礼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傻笑,坐在院子里就着花生米喝着小酒,嘴里断断续续地哼着小曲。这回何家算是发达了,说不准明年他们家就会出一名举人,然后是进士,最后他的小弟还会当大官…… 屋内,何有田手里拿着书,脸色晦明莫辨,他与堂兄两人资质不相上下,甚至认真算起来的话,他可以自傲地说是他略胜一筹,若是他也有堂兄那般的人脉的话,他也能达到同等的成就! 太叔公自己虽然到死都只是个秀才,可是他交友广泛,其中不乏府、县中的读书人中的领头人物。比如这位推荐何有志的蒋学政,便是太叔公老友的长子,推荐别人也是推荐,何不干脆推荐与自家有香火情的学子呢? 原本以何有田的名次是只能进县学的,也是托了这位蒋学政的光,被他推荐越级进了府学。 何有田第一次后悔自己杀了太叔公,如果,当时他多忍忍,哪怕是花上几年时间,负荆请罪也好,小意奉承也好,只要劝得太叔公回心转意,他的路也能走得如同何有志一般轻松! 可惜啊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良久,他放下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秀才老爷了,他才十八岁,还有大把的时间来经营将来! 他拿着荷包出了门,反正也看不进去书,还不如上街转转换换心情,明天就要回乡了,也顺便给独守空房半年的王琼花买点东西。 “有田,你要出门啊?”,何有礼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何有田点点头:“是,出去逛逛。” “好,好,逛逛好,咱明个子就回去了,以后再来府城估计得你乡试的时候了,哎哟,还是有志有福气啊,过段日子就要去京城了……” “是呀,堂哥好本事。”,何有田露出个勉强的笑容,然后走出了租住的小院。 他边走边想着,一定要趁着回乡这段时间多跟何有志接触,最好是能让他介绍几位太叔公的老友与他相交,尤其是那位蒋学政……只要在学政心中挂上了名号,等参加乡试时也能多些便宜,也许到时候也能得到他的推荐去京城国子监也不一定。 德宝酒楼的老板孙德宝此刻正站在自家酒楼的二楼,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客人,突然他看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个瘸腿小子! 也活该何有田运气不好。 他到了府城后一直有意地避免到东大街这一片来,怕的就是遇到不该遇到的人,今天他心里揣着事情,一不留神就走到了这边。 孙德宝也不是每天都在酒楼里的,经常都是十天半个月才来晃一趟,但是今天听掌柜说蒋学政要在这里宴请学子,他这才来了。他唯一的弟弟也是走的科举路子,他想着趁机能跟蒋学政说上话,以后等弟弟参考的时候也能有门路可走。而蒋学政正与这一批的贡生们详谈正欢,他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进去,只好在隔壁包房静候,等得乏了这才站起来看看外面,这一看就看到何有田了! 好个贼小子,居然敢卖脏货给本大爷,害得本大爷白白多出去一千两银子!孙德宝把杯子一放,伸手招来了跟在房间里的长随孙定,他指着何有田道:“那个人你看到没有?穿青色学子服的那个,你去找几个人,给我好好教训他一顿,嗯……打断他的腿!” 一门心思想着日后如何行事的何有田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先去了书店买了一套中等的笔墨纸砚,又选了上好的澄心堂纸,留着以后制作名帖,接着他又去了布庄,给王琼花买了两条轻纱罗披帛,这才慢腾腾地朝家走去。(.) 何家租住的小院处于城区北面,这一片住的都是小富之家,宅院精巧,巷子细窄,何有田走过一个小巷口的时候突然被人罩上了麻袋,他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绑住了四肢,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上了身。 何有田吓得要死,从落在身上的拳脚推断,打他的至少有四个人。他就是个文弱书生,哪儿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啊! 他赶紧求饶:“各位……好汉……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自认为没得罪你们……” 这群人领头的自然就是孙德宝的长随孙定了,他朝何有田啐了一口道:“没认错人,打的就是你!今个爷不仅要打你,还要再打断你的腿,让你做回死瘸子!” 他说话的时候,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随手拎起了一块板砖,照准了何有田的膝盖狠狠地敲了上去。 “啊啊啊”,何有田大叫一声,整个人都弯成了虾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传来后,何有田懵成浆糊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 这些人他绝对是认识的,而且是还是在治好腿之前认识的、得罪的,这个省城他唯一得罪过的就是德宝酒楼的东家了!他想要喊破这些人的身份,又怕暴露以后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说不准到时候丢的不止是一条腿,连命都丢了! 他大喊了一声“我有功名的”,读书人的地位高,一般人是不敢得罪的,他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有功名的?”,孙定愣了一下,举手示意别人也停手:“先停手!” 孙定有些犹豫了,也不知道东家是否知道实情,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打了就打了,读书人就不好办了。 不办严实了,要是露了啥出来让他抓住了蛛丝马迹的话,可不是赔钱就能了事的,还会坏了二少爷的名声……二少爷是家里的宝贝蛋,要是因此坏了他的前程,他孙定也别想能留住这条贱命了! 何有田见他们不动手了,以为是畏惧于读书人的地位,他心里一喜,又重复了一边“我有功名的”,然后又大声规劝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了啥,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我敢肯定我不认识你们,这就是个误会,你们放了我,我不追究了……” 孙定心里想的是,你不追究,也要看你有没有命追究! 这事情必须得办干净了,有功名又如何,看这样子估计也就是穷秀才,命轻得丢到水里连个浪花子都起不来! 孙定朝几个浪荡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几人会意,刚才砸何有田腿的那个人拧了拧脖子,活动了下手脚后小声道:“定哥,你放心,这事我给你做干净了!只要这么咔擦一下……” 何有田得不到他们的回应,心里越发慌了,在地上扭了扭,支起上半身大喊道:“你们听到我说的没有?!赶紧松开我!” 高壮男人蹲在地上,双手抱住了何有田的脑袋,就如他说的,只要咔嚓一声就能拧断何有田的脖子,他正要使劲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喝骂:“你们干啥?!” 何有田趁机挣扎了起来,大喊“救命”。 孙定心里一突,糟糕,被人看到了! 喝骂的是位身穿锦袍的公子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他听到何有田的呼救声后,抬脚朝这边跑了过来:“你们这是做啥?!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孙定跟在孙德宝身边多年,只一眼就看出来来人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至少也是跟孙家不相上下的富户,当下断定今天这事情是没法子再继续了。 “走!”,他赶紧朝另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抬手挡住了脸,率先往巷子那头逃走了,另外几个人也有样学样,跟着都跑了! “鼠胆小人,跑得倒是快!”,公子哥看着孙定等人的背影骂了一声,然后又指身后一个长随道:“哎,你去看看他咋样了……” “多谢,多谢恩人的,救命之恩……”,何有田知道危险已经解除了,松了一口气,扭着坐了起来,这一动牵扯到了膝盖,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公子哥的长随蹲在他背后给他解开了绳索,双手一得到自由,何有田赶紧伸出摸了摸膝盖。还好,还好,骨头没有断…… “你没事吧?”,公子哥弯着腰问他,说着又皱起眉头:“我看你这打扮也是读书人,咋会跟那种人……”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何有田叹了一声,装出很懊恼的样子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我看,他们是认错了!” 公子哥用扇子敲了一下手心道:“这还真是飞来横祸!” 脚上的绳索也解开后,何有田扶着那长随的手臂站了起来。他见这人衣着打扮均不入俗流,知道他肯定家世不凡,就起了结交的心思,朝公子哥鞠躬致谢:“今天多亏了您,不然,我还不知道会发生啥事……敝姓何,何有田,南山县人,不知道恩公尊姓大名?何方人士?若有机会,将来定当登门拜谢。” “巧了,我也是南山县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况且大家又是同乡,你不用客气了。”,公子哥笑着道:“我姓顾,单名一个‘诚’字,金槐镇人,你呢?你是南山县那个镇的?” 金槐镇顾诚?何有田双眼一眯,顾诚!陈芸的丈夫! “呵呵……这真是缘分呐!”,心中心思转了几圈后,何有田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再次作揖道:“我是柳树镇人。不知顾兄能否送我去附近的医馆,我眼下这情况……” 顾诚随着何有田的视线看向他的膝盖,青色长袍上沾了一大块血迹,顿时点头道:“不麻烦,长松、长柏,你们扶着何兄弟。” “如此便多谢顾兄了!” “举手之劳而已……” “我看顾兄也是读书人,是否也是来参加这回院试的学子呢?” “侥幸两年前中了秀才,这回是参加岁考,八月后进入府学学习……” “巧了,我也八月入学……” 第164章 夏天(四)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无弹窗广告)承元三十年的六月,大荒地多了个降温神器――游泳池! 不管多热的天,只要往水里一扎,立马驱热祛暑,神清气爽。只可惜小心眼的何桃将游泳池和游乐屋都划作了“闺阁”范围,男士止步,大荒地一众人里能享受到这个待遇的也就是只有她、何莲以及双胞胎姐妹这两对姐妹了。 一开始,何桃害兴冲冲地要做比基尼。因为是私密之物,她只能在晚上躲在房间里偷偷做,结果就被傅石给看到了,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穿出去”的东西被傅石给重新定义了,成为了闺房之乐的道具之一。穿着这套小衣服被傅石摆弄了成了各种姿势以后,何桃再也没脸穿着去跟闺女、妹妹们玩了,一看到她都脸红心跳各种羞耻。 于是,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做了长袖长裤的连体衣作为游泳衣。 当然,她没忘记建这个游泳池的初衷是什么,她专门定做了一只小木船,一米长、半米宽,放进百来平米的游泳池里大小正好。每天一到下午就把爱玩水的双胞胎放进船里,让她们俩排排坐着,她跟何莲站在水里扶着船来回走动,哄孩子的同时又能给身体做造型,借住水流的力量来锻炼身体,一举两得。 她也会邀请双胞胎的新、老朋友过来一起玩水。 老朋友么,指的就是容盼儿和傅家二房的傅婷婷、傅灵灵以及傅芸芸这四个小姑娘了。新朋友则是游乐会那天结识的,两个跟双胞胎同岁的小姑娘。一个叫做林小小,是林春芽爹的隔房堂弟的孙女儿。一个叫做徐巧,是村西边徐家的大孙女儿。认真算起来的话,徐家跟傅家也是有亲的,徐巧的小姑姑嫁给了傅石的一个隔房堂弟傅平广。 何桃对于理顺榕树村的亲戚关系已经绝望了,不管是容、林、何三大姓也好,其它小姓也好,都是拐弯抹角地带着亲的。 冬枝、冬叶俩小姑娘现在每天玩得可开心了,因为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小姐姐来陪她们一起玩水。 人类天生就有亲水性,从一开始的精子游泳生存竞赛到在羊水里十月水生水养,小孩子们似乎还残留着那段时间的记忆,学起游泳来特别的快,小孩子玩了四、五次以后就都学会了最基本的蛙泳,连双胞胎都会狗刨一段距离了,只有何莲依然还处于浮起来以后屁股撅在水上下不去的阶段。 现在她就这样子撅着屁股浮在水面上,四肢慌乱地划动,划了几下以后就开始扑腾了,何桃翻了个白眼把她拉了起来。 何莲一边歪脑袋倒耳朵里的水一边道:“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学不会游水了!” “学不会就算了,反正咱家也不是靠着打渔为生的。”,何桃已经完全放弃了教何莲游泳了。 何莲上了岸,坐在岸边跟何桃聊天。 “我觉得何有田真的挺倒霉的,你看,他这都挨了三次打了,第二次就不说了,第一次和这一次都是一样的,莫名其妙地就挨了打,幸亏这次他运气好,只是被打伤了脚,腿没断,要不然,他又得当瘸子了!” 何莲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是感慨何有田的霉运呢,还是觉得遗憾何有田没有成瘸子。 “啥叫做莫名其妙地挨了打啊?!”,何桃扶着小船在水里走动,边走边说:“天底下就没这么巧的事,准定是他得罪人家了呗,不然别的人咋就不挨打……” “不过,他也算是厉害啦,居然真的考中秀才了呢!” “这个倒是真的,我还真没想到他能中。” “大姐,你为啥一定要念宗去吃酒席啊?” 何有志和何有田双双中秀才,尤其是何有志还成为了贡生,何氏族老们决定由族里出银子大办宴席,庆祝这个天大的喜事。何桃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让傅石记得提前去接念宗回来,明天一起去吃酒席。 “自然是为了念宗好咯!” 镇上的夫子也是秀才,何有志也是秀才,但是这秀才和秀才还真不一样!何桃打算吃酒席的时候探探何有志的口风,看看能不能干脆让念宗跟在他身边学习。一来嘛,算是给念宗找个了家庭教师,单独指导总比大锅饭来得好,二来嘛,念宗跟在一个有前途的读书人身边也能扩大眼界,多见识一些总是好的。 何莲突然很感慨地说:“不过,那个陈娴娘的运气就太差了,都等了这么久了,偏偏在有志哥中秀才后死了!哎,真是……” 何桃也点头:“确实是运气不好!” 陈娴娘是何有志的未婚妻,是何有礼妻子陈慧娘的堂妹。陈娴娘的父亲早年还是在太叔公门下开的蒙,二十多岁中了秀才,如今四十多了依然在为了举人的功名苦读。不过陈家是耳东村陈大户的本宗,家资富裕,到也供得起。陈父自己是读书人,家中两儿三女的结亲对象全都选的是读书人,其中最为得意的就是何有志这个未来二女婿,简直是当成了亲儿子一般的疼爱。这次何有志参加考试之前,陈父还特意送来了二十两银子给他做路费。 当年俩家就有约定,只要何有志过了童生试就举行婚礼。何有志中秀才的消息一传回来,陈家就开始在归拢嫁妆了,再接着又传来何有志成了贡生的消息。 下人禀告的时候,陈娴娘正在吃果脯,一听高兴坏了,这一高兴就呛气了,果核堵住了气管,施救不及时,就这么就去了! 所有人听说这个事的第一反应都是,开玩笑吧?肯定是有人见着她要过好日子了,编排的闲话!直到陈家挂出了白幡,设了灵堂,大家才真的相信了,都说陈娴娘福薄受不起这种好运。 何桃一开始听说的时候还很小人地猜测过,何有志这是未到中年就遇到了中年男人的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肯定心里正乐着呢! 她哪儿知道,何有志因为这事头都大了。 按照陈父的说法是,大礼都已经过了,陈娴娘就算是何家的人了,要让何有志把和陈娴娘的牌位迎回去,享受何有志后人的香火供奉。而陈母则想的更远一些,想让何有志娶了陈娴娘的妹子陈福娘。 何有志回来还不到十天,陈家就来了三、四拨人了,一定要何家给个明确的说法。 酒宴这天,陈家人也到了,面上是都是客客气气的,还带着笑,可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脸上的笑并不真心,十分勉强。不过,大家也都能理解,毕竟人家刚刚没了一个闺女嘛。 理解归理解,何家人也不会因为同情他们就减了一丝高兴,该笑的笑,该敬酒的敬酒,席面上热热闹闹的,何有志和何有田被热情的族人们灌得差点就当场趴下了。 酒席散场以后,何桃才找到机会跟何有志说话。她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何有志听了也没有直接拒绝,道:“阿桃,如果是一个月前你跟我说这个的话,我肯定一口就答应下来……原本我是打算回来成亲,然后带着娴娘一起去京城的。现在情况,我是一个人进京的话,肯定也不会租房了,直接去住国子监的宿舍。而且,我从小到大,家里的情况虽然一般,可是家务事我也是没咋沾过手的,这次出门也是我大哥一直跟着照顾的。我照顾自己一人还好说,要再加一个孩子的话就……” 何桃很豪气地说:“有志哥,如果你愿意带上念宗的的话,租房子的银子我给出,而且,我再给你添两个人仆人,一个书童、一个仆妇,照顾你和念宗日常生活。” 何有志被何桃的财大气粗给吓住了,直愣愣地看着何桃:“阿桃,你啥时候这么富裕啦?” 又是出房费又是买仆人的,这口气可不小呢! “嗯,那个啥,不是我,是傅石,嗯,”,何桃先是结结巴巴,越说越溜:“应该说是我二叔做生意很在行,这两年也小赚了一笔银子。再说了,穷啥也不能穷教育嘛,为了孩子,花点银子算啥啊!” 何有志突然很八卦地问:“我说阿桃,你该不会真的是打算收养念宗吧?我可是听说了不少这方面的传闻的……” 何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亏你还是读书人呢,咋也听风就是雨了呀!我只是觉得,你不是也说了嘛,念宗是个好苗子。既然他有这个天分,家里也有这个条件……” “这倒也是。”,何有志点点头。念宗的天赋确实好,不应该留在柳树镇给埋没了。 何桃咧嘴笑:“那你就应下来呗!我也不是要你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带着念宗,京城那边的学堂肯定是比咱们这的要好的,而且能选择的也多,你到时候帮他选个好的私塾,让他去读就是了。只要偶尔指点指点他就行,等你回来参加乡试的时候,再把他带回来。” 何有志沉吟半晌,然后点头道:“行,那我就占这个便宜了!” 京城租房的开销不小,何桃愿意承担的话,族里也能省下些银子,留着作为以后他参加乡试、会试的花销。 “说啥占不占便宜的啊!如果不是有你的话,我这银子想花还找不到路子花呢!”,何桃咧着嘴笑了,想起刚才何有志八卦的样子,她也忍不住八卦了一下,问道:“哎,我说,你打算咋办?是要娶你未婚妻的牌位呢还是娶你未婚妻的妹子呢?” 何有志长叹了一口气。 陈家是很传统的耕读世家,规矩甚严,他与陈娴娘定亲五载也没有见过对方长什么模样,更谈不上有感情没感情的,陈娴娘也好,陈福娘也好,对他而言都只是个名字而已。 他自己偏向于娶陈福娘的,反正娶谁不是娶啊,娶个牌位回来以后还得再娶个人,耽搁时间!可是何富庭却觉得他完全可以娶个更好的…… “这事很难吗?”,何桃很好奇地问。 “我跟我爹还没商量好……” 何桃斩钉截铁地说:“你爹准定是让你娶个更好的!” 何有志瞥她:“……” 何桃挑挑眉毛道:“而且还苦口婆心地劝你,这都是为了你好!” 何有志苦笑:“可不就是么!” “我听说京城那边的官多,还分啥派别,为了拉拢有前途的学子,经常用的招数就是结亲!”,何桃慢腾腾地说:“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我觉得吧,你最好是在有媳妇的前提下去京城,别到时候就稀里糊涂地就被做了媒,还没当上官呢就被打上标签了!” 何有志一拍掌道:“阿桃,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个见识啊!” “别小看我,说不准以后我还是状元郎的养母呢!姐提前准备着,免得以后自己还不知道呢就给念宗捅了篓子……” “……这话你还是别跟念宗说了,就像之前你说的,给他太大压力了!” 第165章 夏天(五) 庆功宴后第三天,何有志与陈福娘的婚事就订了下来。因为何有志急着要上京城,婚期定在了六月底,也就只有二十天不到的时间了。 祖宅何家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婚礼的同时,何桃也开始挑选陪同念宗上京的仆人。何桃第一次干人口买卖这种勾当,饶是她很久以前就打算要过奴仆成群的地主婆生活,她也是各种不适应。 何桃盯着面前待选的羔羊们,第一排是十来岁左右的小男孩,一共六人,第一排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媳妇子,十三人,这些都是罗保成找来供她挑选的。这些人如今还是自由身,都是听罗保成放出的风声后,自己上门或者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家里人送来的。 挑人,尤其是挑小孩子,实在是太考验她的道德心了! “念宗……”,她有些窘迫地轻咳了一声,牵起站在她身边的念宗的小手,弯腰小声跟他说:“我们要在这里面挑两个人男孩陪你去京城,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念宗有些苦恼地说:“我来挑么?可是我不知道咋挑啊!” “嗯,他们要一直跟你待在一起的,你喜欢谁就挑谁。” 念宗闻言点点头,他松开何桃的手,走到那排男孩的跟前。这些人年纪都比他大,他仰着小脑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又回头看看何桃,何桃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 念宗记得选人的第一目的就是“陪他读书”,所以他问了第一个问题:“你们中间有人识字的吗?” 六个男孩没一个点头或者出声的。 念宗咬咬嘴巴又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你们平时都做啥?嗯……从左边第一个开始说。” 他看过傅石训练巨石卫,都是这个规矩,有话挨个说。 第一个男孩是所有男孩中年纪最大的,估计有十三岁,瘦长个子。他开口道:“农忙的时候下地干活,没活的时候就上山砍柴卖……” 六个男孩挨着把日常生活说了,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总体来说差别都不大。 念宗又问道:“那你们为啥要卖身呢?还是从左边开始说。” 第一个男孩道:“爹娘去得早,家里弟弟、妹妹多,哥哥一个人养不活我们这么多人……” “你是自己愿意的吗?”,念宗又问。 “愿意的,我就是听到罗大叔的消息自己来的。” “那你哥哥知道吗?” “哥哥……不知道……”,男孩先是愧疚地低下头,然后又猛地抬起头乞求道:“小少爷你就选我吧!我很能干的,吃得又少,我要的银子也不多,就、就只要十、不八两银子。” 念宗又问他:“那你卖身银子打算用来干啥呢?” 男孩坚定地说:“买地,开荒!家里地不多,所以一家人才吃不饱的,我有了银子就给家里买十亩荒地,我哥哥很能干的,他一定能把荒地都开出来,种上粮食,以后大家就都能吃饱饭了!” 他一边说念宗一边点头,他说完以后念宗才道:“好了,我知道了,第二个……你为啥要卖身呢?” 第二个男孩有些倔强地瞪着眼睛道:“我大伯要卖我!” 第三个男孩唯唯诺诺地说:“爹赌钱,家里的地没了,娘要改嫁,不管我,我吃不上饭……” 第四个男孩年纪小,五、六岁大,念宗还没开口呢,他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一个劲儿地说:“娘,不要卖我,我要娘……” 念宗一扭头跑回何桃身边,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何桃扭头看罗保成,罗保成上前一步道:“这孩子的娘死得早,他爹今年新娶了媳妇,容不下他……” 何桃觉得选不下去了! 每个孩子身世遭遇都很可怜,她简直就是来看催泪悲剧的,似乎选哪一个都对不起被剩下的几个。 她掐了掐掌心,让自己清醒点,不要这么圣母,抚育孤儿是国家的责任,一个小农妇你瞎操什么心呐!可是,当她对上那些孩子或是纯真或者倔强的眼睛时,一瞬间,好不容易砌起来的防线就轰然倒塌了。 她开始脑洞大开地想,如果她不买下这些孩子,说不准第二个孩子会被大伯、大伯母成天的磋磨,第三个孩子可能会饿死,第四个孩子可能就会后娘给害死…… 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就会开口直接留下所有的孩子了。 罗保成看得出来她心软了,咳了一声道:“傅石家,这些孩子,你不买,我还能带到别的地去的……” “我知道……”,何桃一直对所谓的大户人家抱有偏见,总觉得门户越大里面藏污纳垢越是厉害,这些孩子要是运气好跟了好主子还好说,要是遇到那种心狠手辣的买家,指不定会遭遇什么呢! 偏偏念宗又在旁边小声说了句:“婶婶,你能把他们都买了吗?” 何桃有些尴尬地看着念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确实,就这么六个孩子,她是买得起的,就算买回去当成儿子养她都养得起,但是……她真的不想圣母啊,家里已经买了三个了! 买念祖和念宗的时候,她一开始想得好,给他们一口吃的,不让他们忍饥挨饿就算是功德了。可是养的时间久了以后,有了感情了,她就会不由自主地为他们的将来打算,要不然今天她也不会站在这儿了! 但是,一个人的真心是有限的,她实在是没那个能力再容纳更多的“儿子”了! 何桃咬了咬牙坚定地说:“我们只要两个人!” 念宗有些失望地点点头道:“嗯,知道了。” 罗保成笑了笑,对剩下的两个孩子道:“你们俩也说说,为啥要卖身?” 第五个男孩说:“我爹说暂时卖了我,拿银子给奶奶治病,过几年攒够钱了就赎我回家。” 第六个男孩说:“是叔叔要卖我,拿银子给堂哥娶媳妇。” 何桃勉强地笑了笑,对念宗说:“念宗,你挑两个吧!” 念宗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挑了第一个男孩和第三个男孩,挑完以后他就扎进何桃怀里不出来了,何桃拍拍他的背小声说:“没事没事,他们还可以别人家干活……” 念宗轻轻地点点头。 选中的俩男孩,一个叫做柳江,十三岁,另外一个十一岁,叫做王仓,何桃每人给了他们十两银子,然后当场让罗保成写了契书,另外四个男孩一个人领了十文钱让他们自己回家去了。 挑仆妇就只能由何桃亲自挑了,不过她挑之前问了念宗有没有不喜欢的,念宗摇头说都差不多。 何桃先看面相,暗自在心中剔除了两个长得不太讨喜的,相由心生这个词还是很有道理的。第二项看穿衣打扮,先把发髻松松垮垮的去掉,手指不干净、脸脖子不是一个色、衣服皱巴巴或者不干净都去掉,然后看衣服的针线,又去掉两个针脚不严密的。 何桃看了一圈后就只剩下了五个人选,然后开始一对一的“面试”,每个人她都只问了两个问题,一个是“是不是自愿卖身的”,第二个是“有没有带过六、七岁的孩子”。 五个人中间有一个不是自愿卖身的,剩下四个里面有三个都是有过孩子的,但是只有一个人是养过跟念宗同年纪的男孩。 何桃跟罗保成借了铺子后面的厨房,让带过孩子的三个人轮流炒了一盘鸡蛋,然后让念宗吃,最后挑了念宗觉得味道最合适的那个妇人,其余没选中的人也是一样一人给了十文钱让他们自己散了。 被选中的妇人叫做罗七娘,现年二十二岁。 何桃跟她聊了一会儿,听了她说了自己的经历。她十五岁出嫁,成亲四年来都没怀上孩子,二十岁那年被婆家以无子的名义休弃了。她回到娘家后,帮兄嫂们带孩子、做家务、做农活……脏活粗活都抢着干,可是嫂子们依然容不下她,她自觉家里待不下去了,才打算自卖其身给自己找条出路。 她说话有条有理,性格也很沉着,何桃觉得十分满意,给了她十二两银子作为卖身钱,签好了契约后就带着她和王仓回榕树村去了,而另外一个叫做柳江的,何桃给了他三天时间回家去跟家人告别,然后自己到大荒地报到——人都是罗保成介绍的,知根知底,又有契书在手,何桃也不怕他跑了。 走到镇头的时候,念宗突然说:“婶婶,能带我去一趟学堂吗?我还没跟夫子和耀南说过……” 何有志应下来将念宗带在身边后,何桃就做主让念宗放假了,她只想着以后去了京城学习压力大,想让他趁机放松放松,倒是忘了给念宗机会让他和夫子、朋友们告别了。 “好,我这就带你去。”,何桃摸摸他的脑袋问:“你是不是很舍不得耀南啊?” 念宗点点头:“我担心我走了以后耀南就不去学堂了,学堂里没人跟他玩,他不开心就不愿意去。” “那你好好跟他说,让他认真上学,后年你回来了你们还可以一起玩的。” “嗯!” 私塾的夫子也是知道何有志的事情,一听说念宗要跟他去京城,不住地点头道好,说是难得的机会,还勉励了念宗一番。 黄耀南却闹起了脾气。 “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枉我还当你是朋友,你居然现在才来跟我说!”,黄耀南气得直跺脚,然后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放狠话:“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耀南!”,念宗跑过去拉住他:“你别生气嘛!” 黄耀南也不理他,一个劲儿地往外跑,念宗就追在后面嘀嘀咕咕地解释,闹了半天黄耀南终于不那么生气了。 他回到黄家就闹着要去大荒地住一个月,黄耀祖气得要死,书不好好读,一天到晚就想着玩,差点就拿鸡毛掸子揍他。黄耀南很牛气,咬紧了牙关,你揍我我也要去!黄耀祖没办法,只能同意了——他倒是想揍的,黄大户不同意啊! 第二天,黄耀南就带着包袱住到了大荒地,跟念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凑在一起,写字、念书、玩乐,连念祖这个正牌哥哥都能挤到空隙跟念宗相处。 黄耀南很担心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忘记了他,每天都要重复很多遍“念宗你一定要记得我”,念宗则担心他走了以后黄耀南不去学堂,每天也要重复很多遍“耀南你一定要好好念书”。 何桃每天都看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不过,她也没闲着,每天带着罗七娘教她如何照料念宗,柳江和王仓就被扔给了傅石□□。 在众人各自的啰啰嗦嗦中,二十多天一晃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何有志与陈福娘的吉日。婚礼办得相当热闹,摆了三十桌流水席,翻了两次席面,才招呼完所有亲来祝贺的客人。 三朝回门后的第二天,何有志就要出发去京城了。陈家专门派了一辆马车送他和陈福娘,何桃也给念宗四人租了辆马车,赶车的正是罗守成、罗鹏举父子。 何桃很郑重地将哭得都抖不过气儿的念宗交到了何有志手里:“有志哥,念宗就拜托你照顾了!” 何有志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看他的。” “这个你拿着!念宗的开销,还有房费全部从这里面出。”,何桃掏出一张银票双手递给了何有志。 何有志拿过来一看,一千两! “阿桃,你可真够……” “不是说了么,京城居不大易的嘛……你千万别帮我省钱,小孩子嘛,该吃吃,该喝喝,他这是第一次自己出门……”,何桃自己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念宗其实就跟她亲儿子没什么两样了,这头一回送孩子出远门,心里的难受说不出来又憋得要命。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念宗的!”,何有志扬了扬银票,开玩笑道:“就冲着钱的分上……” “不说了,越说我越那个啥,你们走吧!”,何桃擦了擦眼泪。 何有志拉着念宗上了马车,念宗一直趴在车窗户边,伸出上半身,不停地挥手,一边“呜呜呜”地哭个不停。 马车越走越远,天地间就只剩下黄耀南大喊:“念宗,别忘了我啊!我等你回来!” 第166章 夏天(六) 七月中旬,苟延残喘一年之久的大周氏终于咽气了,村里人说她是得偿所愿,等到孙子中了秀才才放心去了的,这算是喜丧。 何桃也觉得这算是喜丧,虽然大周氏瘫痪在床口不能言、身不能行,不可能在起什么蛾子让她烦心,但是她总觉得大周氏活着本身就是件让人心烦的事情。不过名义上毕竟是她的亲奶奶,她还是得做足了全套戏码,披麻戴孝哭丧守灵去。 何有梁的感觉却十分复杂。可以说在大周氏全瘫那日起所有人就在等着她死,他几乎是已经把她当成了死人,可是她真的死了后,他心里却并没有放松的感觉。 他恼恨大周氏任由别人传他的坏名声不为他辩解,气她为了有前途的何有田挪用了他的婚嫁银子,也因为她千方百计地想在何桃身上占便宜觉得有这样一个奶奶十分丢人,但是,他心里也是记得小时候大周氏把他叫到一边,瞒着家里的其他人偷偷给他肉吃,也记得有年冬天家里做不起棉衣,大周氏把自己的棉衣拆了给他做了小棉袄,还记得大周氏觉得打铁辛苦宁愿家里每人少吃一口也不让他去做铁匠学徒…… 从大面上看大周氏是个很好的掌家人,如果不是她的精明算计,何家依靠那点产业是养不活十来口人的,但是也正是因为精于算计,她把每个人何家人的人格、喜好都剥夺了,当做了牵线木偶一般的任由她摆弄,让谁跪谁就必须得跪,让谁趴下谁就不能站着。 尤其是在小陈氏当家后,一对比就更清楚了,小陈氏性子软绵,压不住人、顶不住事,连米粮安排都拿不定主意。何家的粮食有限,以往大周氏管家的时候,是把一年三百五十六天的开销都算计清楚了,大家虽然每年只能在过年的时候吃几天痛快饭,可是却没有出现过断粮的情况。可是如今,这才七月中旬,麦收过了不到两个月,何有梁就说听小陈氏找人借粮食了。 虽然说情况特殊,上面有两个老的要看病、吃药,小陈氏也太经不起事了。 “小哥,你黑着个脸做啥啊?”,何莲戳了戳何有梁的手臂,随即又想起来他们现在是在回家哭丧的路上,她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也做出了个苦瓜脸,然后又扭头跟何桃说:“大姐,脸,要不高兴!” 何桃听了从善如流地摆出了张要哭不哭的脸:“这样?” “对,就是这样!” 何有梁无奈地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奶奶这辈子活得真够失败的,到她死这天她的亲孙女们居然是要装才能装出伤心的样子。这装的人里面也包括了他自己,他虽然想起大周氏觉得五味杂陈,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并不伤心! 到了何家的大门口,姐弟三人都很有默契地整了整表情,呼了一口气才踏进院门,谁知道进去以后就看了一出闹剧。 穿着孝服的何花站在堂屋里对着小陈氏大骂:“一定是你没照顾好娘,娘虽然不能动,但是她这一年来都是好好的,咋可能说走就走了,肯定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嫌弃娘是累赘了,照顾不上心了,她才去了的,你这个不孝不义的狠毒女人……” 何有梁快步上去挡在了小陈氏身前,冷冷地说:“姑姑,您就别闹腾了,照顾奶奶也不是我娘一个人的事,二婶、大嫂、二嫂都在帮忙,我爹和二叔也在照看,难道是所有人都合起来对奶奶不好吗?” 他明白何花完全是在迁怒,就是因为他不肯娶周可心。不过,何花倒是也没有说错,俗话说得好,久病床前无孝子,一开始小陈氏狠照料大周氏还是很上心的,可是小周氏、张大花、王琼花都捏着理由不帮忙,何富国和何富家两个又是男人不够细心,小陈氏一个人能坚持一个月、两个月,也坚持不了一年,后面她也就只能做到面上过得去就算了。 “你……”,何花被何有梁顶得说不说话。难道她还敢说是所有人合起来的吗?她愤愤地转身,拉着站在旁边看脚尖的百无聊赖的周可心往堂前一跪,一边哭一边说:“娘啊,你咋就这么狠心啊,你闺女回娘家还要被侄子指着鼻子骂啊,娘啊,我苦啊……” 何有梁只觉得讽刺,大周氏生前那么偏疼何花,可是他觉得何花如今也没有几分真心,她哭只是因为以后少了一个为她撑腰的人。 大周氏的葬礼办得很冷清,寿棺寿衣是她自己早就备好了的,不算差,可是别的东西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她与德高望重的太叔公不同,她留在众人心里的印象就是个十分抠门、略显刻薄的老太太,诚心来祭奠她的人并不多,村里人只是看在亲戚邻里的情面上来上一炷香,跟何富国等人道一句节哀顺变。 现在有正值酷暑时节,何家人怕尸体出味,只打算停灵三天后就下葬。停灵期间何有梁和何莲一直住在何家,而何桃和傅石就每天上下午各点卯一次就算完事了,中间也没再出过什么突然事件。 何桃没让双胞胎去露过面。迷信、迷信,沾上了边以后就会越来越信,自从因为双胞胎的原因“信佛”后,何桃也多了很多忌讳,她才不愿意让宝贝闺女们来见大周氏这个亲手杀死过一个曾孙女的狠毒外曾祖母呢,而且,她每天守灵回家后还要特意换身衣服,上柱香去去晦气才敢去抱双胞胎。 丧礼完成后,何有梁和何莲要走的时候,何富国突然叫住了他们,塞给了何莲一个小荷包。 “是啥?” 何莲疑惑地打开一看,居然是那副被大周氏抢去的银耳铛。 “刚才收拾你奶奶的遗物时发现的……” “我还以为她卖了呢!” “是啊,我也以为你奶奶卖了。” 何富国真心不明白自己老娘到底是咋想的,家里好几次“急需用钱”,大周氏出去借过,讹诈过,但是却没有变卖这幅耳铛。他一开始看到的时候还想,难道娘是打算以后还给莲儿的吗?不过,他自己都觉得这想法太过可笑。 大周氏已经死了,答案是什么也没人会知道了。 “幸好没卖!”,何莲突然笑了起来,拎着耳铛晃了晃道:“这是我的第一件首饰呢!” 何富国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想起那年何莲刚得到这幅耳铛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戴起来给他看的情形。这才一年而已,啥都不一样了,如今小闺女看到他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撒娇了。 他搓了搓脸,掩下了复杂的思绪,又对何有梁道:“你跟春芽的婚事,你想想咋办,是在热孝里办呢,还是挪到明年去……” 何有梁点头:“嗯,这事我得跟林家商量商量。” 原本两家商议好了,等十一月底春芽及笄之后就办喜事的,现在看来肯定要换日子了。 离开何家以后,何莲迫不及待地将耳铛挂了起来,指着耳朵问:“小哥,我好看吗?” “臭美!” “我是姑娘家嘛,当然爱美咯!再说了,我才不臭美呢,我本来就好看啊!” “真是啥话都往外说,你呀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才不怕呢,我现在自己能赚银子!哼,嫁人又啥好的呀,你看咱娘就知道了,又要被婆婆管,还要挨小姑子的骂,以后我干脆不嫁人了,我啊就养很多的猪啊鸡啊,卖了换银子,早上数一遍,晚上数一遍,我还要给自己做很多很多好看的新衣服,买很多很多的首饰,每天换着穿换着戴,多开心呐!” “你瞎说啥呢,姑娘家咋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啊,这话以后可别随便说了……” “哎呀,知道了,小哥你真啰嗦……” 兄妹俩说说笑笑地回到了大荒地,何有梁一进门就要去找俩宝贝侄女,谁知道被何桃坚定地拒之门外,一定要让他去换衣服焚香才能碰双胞胎。 “哎?!你咋把这个翻出来戴上了啊?”,何桃说话的时候发现了何莲耳朵上的耳铛。这东西买了一年多了,也没见何莲戴过,大周氏一死她就翻出来了,这是有多恨大周氏啊! 何莲当下就把来龙去脉跟何桃讲了。 何桃听了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何有梁开玩笑道:“大姐,你可别说死人的坏话啊,这还没过头七,奶奶的魂还没走远呢!要是让她听到了,说不准回来找你的哦!” 何桃一听汗毛都竖起来了,拧着何有梁的胳膊骂道:“呸呸呸,你个大乌鸦嘴,你赶紧给我呸三下,快点,快点!” 何有梁只能呸了三下,何桃这才松开了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有梁的这番话,何桃当天晚上就梦到了大周氏。 何桃仗着是在梦里,叉着腰指着大周氏破口大骂,骂她为老不尊、死不要脸,大周氏也不还口,只是紧抿着嘴唇死死地盯着何桃,眼神很是鄙视,似乎在说“我就这么着了你能把我咋样”。何桃怒了扑上去就要打她:“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祖孙俩扭打在一起,何桃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扇大周氏一巴掌,但是无论她使多大的劲儿,就是打不到大周氏,或者就算看上去像是打到了,但是一点声响也没有,就跟打在棉花上似的,她越打心里越急,怎么就是打不到呢?! 第二天天没亮何桃就醒了,她一睁开眼睛就想起晚上的梦,一翻爬了起来,妈呀,难道真被何有梁那个大乌鸦嘴说中了,大周氏来找她了?! 她这么一想顿时觉得遍体生寒,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她赶紧去推睡得正酣的傅石:“石头,石头,你醒醒……哎?!” “媳妇,你咋啦?”,傅石眨着眼睛坐了起来。 “你脸咋啦?”,何桃掰住傅石的脑袋,这一脸的巴掌印是咋回事啊?! 傅石打了哈欠,又搓了搓眼睛,这才慢腾腾地说:“你还说呢,也不知道你昨晚上做啥恶梦了,逮着我就打了十几个巴掌,还特别用劲……” “……”,何桃沉默了一阵后,很是深沉地说:“我觉得我昨晚上被奶奶上身了……” “呸呸呸,大清早你说啥呢!”,傅石伸手拍了她脑袋一下,又使劲儿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煞气重着呢,就算厉鬼见着我都要绕道走,你奶奶还是个新鬼,遇上我估计还要抖三抖呢!” 傅石的自黑成功说服了何桃,她当下就决定把这个事情当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看待,不过起床后她还是无比虔诚地给堂屋里供奉的佛像上了一炷香,让他们保佑大周氏顺利下地狱去! 不过这事到底是在她心底留了点疙瘩,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她都睡得不安稳,每到了半夜总会醒来一次,于是,第三天晚上她半夜醒来后,听到了一阵小孩的哭声,而且,还是从院子外面传来的…… 第167章 夏天(七) 何桃听到了小孩的啼哭声,不是从隔壁双胞胎的房间传过来的,而是从小院外传进来的。(.无弹窗广告)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半梦半醒间,晃晃脑袋专注心神,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三秒以后她万分肯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确实在蛙鸣、虫叫声中听到了小孩的哭声! 三更半夜,小儿哭声…… 今天正好是大周氏的头七……太叔公头七的时候容瓶死了,容瓶死的第三天喜婆子死了! 何桃越想越害怕,两眼圆睁,一动也不敢动,吓得连呼吸都不会了。 何桃啊何桃,你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是无知村妇,就算因为慈母心肠对神佛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关键时刻,还是要相信科学的! 她一边试图控制呼吸,一边在心里给这个奇特的现象找个合理解释。 可能是对面容家的小孩在哭?不对,容家虽然也有几个小孩子,但是从来没听到过他们家小孩的哭声传到这里来。 也有可能是猫儿发情吧?也不对,虽然猫儿发情的声音与婴儿啼哭相似,但是要尖锐很多,只要稍微认真分辨就能知道到底是那种,外面那声音明显就是孩子的哭声。 对了,肯定是诈骗手段!她以前看过新闻,说是单身居住的女青年半夜听到门外传来小孩的哭声,打开门去一看,外面却是一台收音机在放录音,然后女青年就被残忍地杀害了……但是,这时候明显没有收音机的啊,哦,应该是贼人真的就抓了个小孩当道具,等着诱使院子里的人去开门! 对!一定是这样的!必须是这样的!反正不可能跟鬼啊魂啊之类的有关系! 何桃一番爬起来,死命地摇晃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酣的傅石:“石头,石头,你起来!” “咋了?”,傅石睡眼朦胧地爬了起来。 “你听到没有,外面有小孩子的哭声……” “……”,傅石觉得何桃过于紧张了,自从她梦到一次大周氏以后,就有点神神叨叨的。怕啥啊?!他们又没对大周氏做过亏心事。 何桃见他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不由得急了,在他腰上拧了一把道:“我不是瞎说的,你仔细听啊!” 傅石勉强装出侧耳倾听的样子。哎?!还真有小孩子的哭声!他顿时皱起眉头,翻身下了床,大步往屋外走去。 “石头,你等等,我跟你说,可能是有坏人捉了小孩子,放在门口,就等着咱们去开门袭击咱们呢,你带上武器……啊!” 何桃也下了床,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心里又急,刚走了两步就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给绊倒了,“扑通”一声摔了狗啃泥。 “媳妇?”,傅石经历过各种突然状况,即使现在以前在部队里锻炼出来的夜视能力还是没有退化,他一扭头就看到何桃正趴在地上抽冷气,略显无奈地回去把她扶了起来道:“你在屋里待着,我去看看……” “不要,我一个人害怕!”,何桃摇头,虽然她拿诈骗手段来说服了自己,可是心里还是慌乱不安的,让她一个人待在屋里的话,她的脑洞大开估计能把自己给吓死! “那成,你跟在后面……” 傅石往她身上搭了件外衫,随手拿了把刀,然后就拉着她的手出了门。 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大门,孩子的哭声也越发响亮了,正当他们踏出小院门的那一刻,何桃突然听到“吱呀”一声,貌似是大门开了! 门自己开了?! 擦擦擦,尼玛,这时代没有自动门的啊?!!! 那“吱呀”一声立马出发何桃脑海里的各种鬼故事的梗……外面会不会是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的背影,她一转身还是背影,或者站着个枯瘦如柴的老太婆,看到他们就轻飘飘都来一句“你们出来啦,出来了就别想再回去了,呵呵呵…….”,又或者,根本就是大周氏?! 何桃攥紧了傅石的手,傅石有些好笑地说:“是有嗣开的门……” 果然,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到李有嗣的声音。 “大叔,我好像听到……” 何桃这才从各种鬼故事包围里爬了出来,缓了口气,又压低嗓音焦急地说道:“嘘~,坏人就在外面门两边守着呢!” 傅石觉得自己媳妇真是好笑。如果真有人在外面守着的话,早在李有嗣开门的那瞬间就跳出来制服他了,哪还会等着啊! 傅石对李有嗣道:“我们也听到了,所以出来看看……” “哦,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呢!” “嘘嘘嘘~”,何桃急得要死,生怕外面的贼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声,举着手做噤声的手势。 可惜这时候乌七八黑的,李有嗣又隔了十几步远,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动作,反而因为前面说了话脑子清醒了一些,声音越发响亮,接近他平日说话的音量,朗声道:“还真是奇了怪了,你说这大半夜哪来的娃娃在咱家外面哭呢?我得看看去。” 他说着就抬脚往外走,要出去看个究竟。 “有嗣,你站住!”,何桃拉着傅石的手往前冲:“别冲动啊!” “咋了?”,李有嗣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着何桃。 傅石有些无语地对他道:“你先点个灯吧,你婶婶看不清楚,害怕!” “哦!”,李有嗣转身回自己房间。 傅石捏着何桃的手道:“你就别瞎想了,外面没啥坏人不坏人的,有的话,早就冲进来,还能等着咱们说这会子话啊!” “那,那如果不是坏人的奸计的话,会不会是鬼娃娃啊?” “啥鬼娃娃不鬼娃娃的啊!你想啥呢!”,傅石拍拍她的脑袋,再一次自黑:“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嘛,我煞气重,鬼遇上我都要掉头跑的!” 何桃反问:“不是鬼娃娃,谁家孩子大半夜跑咱家院门外哭呢?” “我哪知道啊,看了再说吧!” “大叔,婶婶,好了!”,李有嗣提着盏灯笼走了出来。 灯笼的照亮范围虽然有限,但是有了光,何桃就不怎么怕了,深吸了一口气,大义凌然地说:“走,咱们出去看看……” 谁知道刚一走出门就听到一句老太太的叫声“桃丫头”,何桃顿时吓尿了,擦,尼玛真有鬼啊?! 再定睛一看,远处隐隐约约有个白花花的人影,妈呀,看这身材,好像是大周氏啊啊啊,何桃突然很希望自己现在直接晕过去,她再也受不了刺激了! 傅石实时地喊了声:“容大奶奶!” “哎?!”,何桃眨巴眨巴眼睛,她的双眼已经适应了外面的光暗程度,眯着眼睛一看,对面站的好像真的是容老太呢! “哎!石娃子,你们也听到声音了吧!”,容老太还是很利索的直接从河对面跳了过来。她披头散发,身上穿着白色的亵衣,外面披着件浅色的外衫,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何桃心里诽道,老太太哎,您这打扮,谁半夜看到了都会以为是遇鬼了的。完全忘记了她自己也是同样的装扮。 “我年纪大了,觉不好,哎哟,正睡不着呢,就听到孩子在哭……” “我们也听到了,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傅石指了指村道的方向道:“可能是村里哪家的孩子调皮,跑出来了吧!” 容老太没接话,她生养了那么多孩子,一听就知道这哭声像是三岁左右的孩子,这里离村里那么远,三岁的孩子大半夜跑这来也太不现实了!她心里更倾向于鬼魂之说。 “咱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呗!”,李有嗣举着灯笼走到何桃和容老太之间:“婶婶,太奶奶,你们跟着我,我照亮。” 傅石也道:“嗯,走,过去看看!” 一行四人借着灯笼的亮光,蜗牛挪动一般地往前走着,主要是何桃和容老太害怕,又想知道真相,又怕真相是他们不愿意接受的,走了好一会儿才往前走了十几米。 “哎,婶婶,要不你们等着,我过去看看?”,李有嗣抓抓脑袋道。 “别!不准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何桃听了就拍了他一巴掌:“逞啥能耐啊!” 李有嗣嘿嘿笑了一声道:“这不是看你害怕嘛……” “呜呜呜……姑姑,呜呜呜……” 这时候孩子的哭声更清晰了些,何桃听到了一声“姑姑”,她又炸毛了,那啥,大周氏害死的何有栋的闺女不就是要叫她姑姑的么? 擦,难道她那个没见过面的小侄女变成了鬼娃娃回来找她一起对付大周氏的回魂的么? “……你们听到‘姑姑’两个字了没?”,何桃问其他人,千万别是只有她听到了啊! “像是听到了,那孩子在叫姑姑,真是怪了,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叫娘叫爹的么?”,容老太搭腔道。 “走走,咱赶紧去看看,免得你们俩瞎猜来猜去的!”,傅石牵起了何桃的手,又抓住容老太的――这年纪辈分相差这么大,也没啥好避讳的了,他对李有嗣道:“有嗣,你打着灯笼走前面!” “哎!” 有傅石这个大胆的牵着,他们的步子快了很多,很快就到了院墙转角的地方,一转弯就看到了一个小孩坐在地上,仰着头张着嘴,“呜呜呜”地哭闹不止。 这小娃娃看起来约三岁左右,从发型――锅铲头来判断的话,应该是个男孩! 何桃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女孩! “婶婶,是活人,有温度呢!”,李有嗣走过去,伸手去戳了一下那孩子的脸蛋。 原本就哭得厉害的孩子顿时被触怒了,挥着小手使劲朝李有嗣招呼,一边打一边喊:“姑姑,呜呜呜,姑姑……” 李有嗣也不好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干笑两声 容老太走近看了一眼,很肯定地说道:“这不是咱们村的孩子!” “会不会是村里哪家亲戚的孩子啊?”,何桃猜测道:“应该是哪家媳妇的侄子吧?他一直叫姑姑、姑姑的......要不,咱现在就去村里问问?丢了孩子肯定很着急的!” “哎哟,我的桃丫头哎……”,容老太拍了拍何桃的手,有点怒其不争地说道:“你们家这是被人给赖上啦!” “哎?!”,何桃完全没明白容老太的意思。 容老太摇摇头道:“你想想看,这么小的孩子,能从村里自己走到这吗?啊?再退一步说,就算能,为啥别的地方不去,偏偏就走到你家墙底下了?这明明就是他家里人不要他了,自己给送过来的,就是想让你们收养他啊!问?!问啥问啊,我敢打包票,绝对没人认的!” “啊?!”,何桃听完容老太的话,被气得连喘了几口大气,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我绝对不会养这个孩子的!” 擦,当他们家是孤儿院啊,不要的孩子就往门外一放,门里面的人就会无条件地接收。开玩笑嘛!她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要是她收下这个孩子的话,她敢肯定,以后肯定还有更多的孩子! 妈蛋,她带自己孩子有时候都嫌麻烦呢,哪儿有那个闲心照料别人的孩子啊! 第168章 夏天(八) 傅石听了容老太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查看四周,看看扔孩子的人还在不在附近,他沿着村道和小河一路戒备,一路小心地查看。 李有嗣把灯笼给了何桃,他自己则把那孩子抱了起来,听他哭得连嗓子都有些哑了,不禁心生怜悯,拿袖口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有出声哄他:“别哭了,别哭了......” 这孩子是被家里人给抛弃了吗?是亲爹亲娘不要他了,还是没了爹娘别的亲人愿意收留他?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是以乞讨为生了,对于亲身父母他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可以说在被收养之前,他连父母是什么概念都没有。最初,他是跟着一个老乞丐生活的,老乞丐叫他“小乞儿“,让他唤他“老乞丐”,一老一少相依为命。他们住在一个死巷子里,白天在巷口乞讨,天黑了就退到巷子里睡觉,这样日子日复一日,直到老乞丐死了,他落了单。 应该是七、八岁的时候吧,他遇到了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李老四,被捡回去成了李家的嗣子。在李家生活后,他才渐渐明白了爹娘是什么。 明白了以后他就经常在想,想自己的亲爹亲娘是死是活。如果死了,是咋死的?如果是活着的话,他又是因为啥沦落成了乞丐,是他们不要他了?还是他自己顽皮走丢了?还是说他是被人拐走了的? 所有的问题他都没可能找到答案了! 但是,他依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即使经历了李家的事情,他最后还是遇到了有着慈父、慈母心肠的傅石和何桃,他们愿意收留他,愿意做他的爹、娘。 对于何桃会说出“我绝对不会养这个孩子的”,李有嗣大吃了一惊,他一向觉得何桃是最有慈悲心肠的。 这个孩子跟他与念祖、念宗一样,都是无依无靠、无家可归了,为啥婶婶不愿意收留他呢?是有啥特别的原因吗? 他这么想着就问了出来:“婶婶,为啥不收养他啊?您都收下我们跟念祖念宗了……” 何桃知道李有嗣一向把她贡得很高,差不多就把她当成佛光普照、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了,每次看她的眼神都闪烁着虔诚的光芒,她飘飘然的同时又十分地不自在。她觉得这是个让自己走下神坛好机会,于是很认真地对李有嗣说:“我当初之所以会收留你跟念祖他们俩,就是因为你们年纪也大了,这个这孩子太小,我没有精力照顾他。” 她言下之意很清楚:我真心不是圣母!收留你们三个是因为你们生活可以自理,只要给你们吃穿住就行了。这个小破孩领回去养着的话就真的是养孩子了,我没那么高尚! 何桃在内心咆哮:好不容易挨到双胞胎能自己走自己玩,不用一直抱着、扶着,要看就要熬出头了,谁特么还要捡个大麻烦回去啊! 谁知道她的狂热崇拜分子李有嗣给发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我要为你们大的谋划将来,两个小的又时刻离不了人,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照顾另外一个孩子。我精力有限,领回去照料不好的话,不仅对这个孩子不公平,对你们也是不公平的。 李有嗣默默地感动:婶婶真是太好太好了! 傅石查看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的踪迹,又回来到何桃他们身边,他问何桃:“没人,估计早走了!那这个孩子咋办?” “是呀,咋办啊?”,李有嗣也问何桃。婶婶虽然不愿意养,但是也不能就扔这了吧? 何桃转过身,背对着在李有嗣怀里哭闹不停的小孩。她觉得自己又被道德考验了。 不理睬是应该的(必须的!),但是又总觉得良心不安,领回去吧,她又是肯定心不甘情不愿的! 什么破事儿这是,妈蛋,要是附近有派出所之类的就好了!哎?对呀,有困难找警察,没有警察找衙门啊! “找里正去!” 里正的本职就是“课置农桑,催纳赋税,掌控户籍,检查非法,保一方平安”,这种遗弃婴儿的事情不正是他的管辖范围嘛! “找里正?”,傅石觉得不太靠谱。村人之间起了争执,一般都找里正评理,可是里正向来就是和稀泥的,从来都是说“大家各有各的道理,不如双方心平气和坐下来商量商量?”,但是自己从来不做决断。而且,里正这人忌讳很多,很怕他跟何桃,傅石担心这大半夜的他们俩上门的话,说不准会把里正吓出个啥毛病来也是有可能的。 “要不,咱明天,天亮了以后再去吧?” 何桃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现在就去!” 小孩子就跟小动物一样的,只要一沾上手就会有感情的,想再推出去就难了! 容老太十分支持何桃的观点,开口道:“我也觉得现在去好,免得夜长梦多,要是这孩子在你们手里出了点啥就不好了……” “那行,咱现在……”,傅石看了眼何桃的打扮,扭头对李有嗣说:“有嗣,你在这等着,看着这孩子。我跟你婶婶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嗯!”,李有嗣点点头。 容老太道:“我跟有嗣做个伴,等你们过来。” “好。”,傅石拉起何桃的手往家里去了。 何桃一边走一边说:“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安稳……如果扔孩子的人真的只是想把孩子留下还好说,要是他们还留在附近……那啥,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但是这大晚上的,他要是有心躲的话,你没看到也很正常。我就怕丢孩子的人起了啥坏心眼!你想啊,等会子咱们俩都走了,家里就只剩下几个孩子……” 傅石点头道:“没事,我把巨石卫的人都叫到前院来守着,不会出事的!” 进了院子后,何桃和傅石兵分两路,傅石去大后院叫人,她则去把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何莲叫醒了,把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他们人来了也就是在小院门外守着。你还是呆在屋里,该睡觉就睡觉,嗯,你要是实在害怕的话,我就去把念祖叫过来陪着你。(.)” 何莲一点都没觉得害怕,反而还挺兴奋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奇事呢!而且,居然还有四十个人保护他们的安全,地主婆的家丁也没这么多人吧!她笑嘻嘻地说:“没事的,大姐,那么多人守着我才不害怕呢!你让念祖睡他的觉吧,他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去喂猪呢!” 何桃点点头,又说道:“我们这一去肯定是要扯皮的,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是到做早饭的点我们也没回来的话,你别去做饭了,就待这看着冬枝、冬叶她们两个,免得你做饭的时候他们醒了,你手忙脚乱反而容易出事故。”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就在屋里待着等你们回来!” 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后,何桃和傅石又回到了李有嗣身边,到那儿一看容老太也整理好了仪容,头发盘了起来,衣服也穿规整了,见到他们后,容老太道:“我跟你们一起去,算是做个见证,免得就你们一家之言,里正又拎不清了!” “谢谢容大奶奶!”,何桃过去扶住了容老太的手。 傅石走在最前面打着灯笼,后面跟着抱着孩子的李有嗣,何桃和容老太则打了另外一个灯笼走在最后面。他们带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一路快步前行,不到一刻钟就到了里正家门口。 “里正,开门,我们是大荒地傅家的,有急事找你!”,傅石把里正家的大门拍得“砰砰”大响,生怕里正的龟毛性子犯了,躲在里面装作没听到。 其实就算他不叫门,里正也已经醒了。村里这边不比大荒地,家家户户的院子都是挨着的,他们一路走来,孩子就哭了一路,惊动了不少人家的狗,现在四处都是狗叫声。 这么不寻常的声响,别说是被拍门的里正家了,连附近好多人家都陆续点了灯,里正还没出来他们家隔壁、对面的人家的人都出来了。 “出啥事了啊?” “大半夜的你们自己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了啊!” “谁这么缺德半夜三更带着个夜哭郎出来晃啊!” 大半夜的被吵醒,没一个人有好脸色的,都纷纷出口指责站在里正家门口的何桃等人,容老太怕他们说过头了,赶紧出声解释:“乡亲们,对不住啊,实在是事情太突然了,不知道谁家孩子大晚上的跑我们那边了,我们也是心里急,怕丢孩子的人担心啊,赶紧就来找里正了!” 村人甲问道:“容大婶子,这不是你们的孩子啊?” “不是啊,傅石他们一家子不经常在村里走动的,我也年纪大了,这记性不好,都认不出来是谁家的,这才来找里正了!”,容老太解释了一句,又抬手拍里正家的院门:“里正,你赶紧的,这可是急事啊!” “哎,来了,来了……”,里正果然如同傅石猜测的一般,早就醒了,就是不出来,还悄悄跟家里人说了谁也别出去。直到现在,他见实在是躲不过了,这才扬嗓子应了一句,然后装作很急的样子跑了出来:“来了,来了,大婶子啊,这事出啥事了啊,您这大晚上的……这几天忙着地里活,白天太累了,睡得太沉了。” 里正的龟毛性子大家都知道,也没戳穿他――忙地里的活?谁家不是一样的! “里正,您看看,这是谁家的孩子?跑到我们家那边去了……”,何桃也顺着容老太的话,没有说出他们的猜测。 傅石举起了灯笼,让里正看得清楚些:“您看看,这是谁家孩子啊?” 里正看了看,这谁家的也不是啊!他咳嗽了一声,指了指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一个上年纪的村民道:“哎,你看看,你觉着这是谁家孩子啊?” “这……不像是咱们村的!”,那村民很肯定地回答。 “哎?!还真不是咱们村的……”,一个老婆子凑了上来,也不知道他是处于什么心态,摇头晃脑地说了句:“真是怪事到处有,咱村特别多啊!” “怪事”两字一出口,围观群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余下那孩子的哭声。 怪事,啥怪事?榕树村出过的最大的怪事不就是“容蓝寻仇”嘛,村民们估计也跟何桃一样脑洞大开了,原本围上来看稀奇的人都一下子全散开了,还有越躲越远的趋势。 “是不是哪家亲戚家的孩子啊?”,何桃赶紧让李有嗣把那孩子举了起来,伸手擦了擦他的脸蛋,装作无意识地说道:“脸都哭烫了,太可怜了……” 脸烫?原来是真人啊,不是鬼啊! 散开的人又围了上来,都试探着摸了摸那孩子的脸,又开始议论纷纷。 何桃也懒得跟他们多废话,抱过李有嗣怀里的孩子直接塞给了里正,不等他说话赶紧歌功颂德:“里正,您老人家负责咱们榕树村的一方安宁,这事情就交给您啦,除了您没人能解决这个事情!” “哎,这,这个,这哪成啊!”,里正被塞了个孩子,又不是物件,他觉得烫手无比,又不能扔出去,一时间急得满头大汗。不过,他虽然是个惯会和稀泥的,脑子还是转得挺快的,不然也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做了这么久,他摆出一副笑脸道:“傅石家的啊,这一时之间我也找不出来是谁家、谁家亲戚的孩子。这孩子既然是你们发现的,还是你们先领回去,我找到人了再上门领孩子去!” “这可不行啊!”,何桃直接拒绝了,又摆出一副“我为你着想”的样子道:“还是放您这才省事啊,免得您到时候还要多跑一趟大荒地,多费事啊!” “不费事,不费事……也没多远的路……”里正哪儿肯就此罢手,抱着孩子走向何桃。 何桃拉着傅石和李有嗣就走:“里正,就交给您了,我们家还有孩子要照顾,我们就走啦!” “你们不能走!”,里正也是急得没有办法了,直接挡在路中间:“这孩子来路不明的,我不能让你们说放我家就放我家了!” 傅石道:“那您想咋的?” “你们领回去,我找到家里人了,再去找你们。” 傅石又道:“凭啥放我家啊,又不是我们家孩子。” “这不是你们找到的嘛?!” 傅石慢腾腾地说:“我要是领回去了,要是有人找上门来说我拐带人儿子的话,我就是浑身上下张满嘴都说不清了。人口本来就是里正的事,谁找到不都得交给你啊!” “傅石,我看这是有人给你们送儿子来了!”,刚才那个说“怪事”的老婆子喊了一声,得意洋洋地对众人说:“我猜啊,这孩子肯定是谁家不要的,听说傅家没儿子,专门送给他们养的!” 村里人一听都觉得挺有道理的。 傅石媳妇已经不能生了,还听说他们不大中意以前养的那个叫做念宗的,送给大秀才(何有志)做书童了…… 何桃听到周围人的“悄悄话”,气得差点就没破口大骂,你们才不能生呢,你们全村人都……不对,你们全家人都不能生! “谁说我媳妇不能生了!”,傅石大吼了一声,站在何桃跟前对着那些“窃窃私语”的人道:“谁说的,有本事站出来!” 他这一吼别人都没敢再说话了,那说“怪事”的老婆子却笑得阴阳怪气地道:“傅石,你也别恼,不管你媳妇能不能生,这不是都有一个现成的儿子了么?” 这人怎么这么嘴贱啊!何桃从傅石背后站了出来瞪向那人,这时候才看清楚了,那人原来是戚家的戚老婆子!戚家跟傅家二房有仇,两家的人对上了就算不对骂也是要相互甩两个眼刀子的。 “放你……” “桃丫头!”,容老太拉住何桃的手,打断了她即将说出来的话,扭头对戚老婆子道:“戚老婆子,你少说些没根没据的,一大把年纪了好的不学尽学会了喜婆子的绝活!” “我……”,戚老婆子被顶了一句,如今村里人最讨厌的就是搬弄是非的长舌妇,她面红耳臊的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自己嘟囔了句什么,没敢再继续说风凉话。 里正咳嗽了一声,走到傅石跟前半米左右,他道:“傅石啊,那啥,虽然戚家的话说得不好听,但是,你看,这个,我觉得说不准还真有可能……” 傅石眼睛圆瞪,向前两步走近里正,瓮声瓮气地反问:“你觉得啥?” 里正像是生怕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他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后面的人扶住了他的话还差点跌倒。他站稳当了才干笑了一声,略显不自在地说:“没啥,没啥,这孩子的事,我会好好处理的……” 他真是怕这对雌雄双煞,一个扫把星,一个丧门星,哪个他都不想惹啊! 算了,算了,要是有人存心要给傅家养的话,傅家不收家里人也会来领回去的,要是不来领,真是存了心思要弃了这孩子的话,大不了,他就送到县城的安济坊去,也没多大个事,就是辛苦点跑跑腿而已……总比跟扫把星、丧门星搅和的强! 第169章 夏天(九) “也不知道那孩子会咋样……” 何桃叹了口气。虽然说烫手的包袱甩出去了,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有觉得轻松,反而心理负担更重了,弄得她都睡不着了。 傅石笑了笑道:“要是你担心的话,咱可以把那孩子领回来,反正咱也养得起!” 家资丰厚的傅石如今说话总是带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土豪气,动不动就是“咱有银子,咱花得起,咱买得起”! 何桃翻了个白眼,翻了个身正面对着傅石,颇有些愤愤不平地道:“不是银子的问题!不对,其实就是银子的问题,那个扔孩子的肯定就是觉得咱们家有钱,想着把孩子弄过来,以后他们也跟着享福呗!真是气死人了,我看啊,那些人就是觉得咱们脾气好,老实人好欺负……” 傅石笑了笑没说话,谁还觉得他们俩脾气好、人老实好欺负啊! 自从出了武秀玲那件事后,即使何桃补救及时,三天两头约小孩子过来玩,给村里的媳妇子活计做,一副大善人的模样,可是那些人心里还是弄明白了一件事――大荒地的人是有脾气的,而且还有这个本事发脾气! “还说我不能生,妈蛋,就跟我看病的时候他们站在旁边听到大夫说啥了一样……” 说实话,对于这点何桃心里是越来月没有底气了。 虽然她的打算是等双胞胎大一些了再要下一个孩子,也一直在坚持依靠“体外”这招避孕,不过那啥的时候兴头一起来,云里雾里的就跟失了魂一样的,十次里面就有九次是体外失败的,照理说她一直没中奖应该是觉得“哇靠,我运气真好”,但是自从上次生病以后,她的想法就变了,她开始忐忑不安,不止一次地想:是不是真的不能生了? 尤其是周围的人都在为着生儿子而努力,跟村里的媳妇子聊天的时候,所有人都动不动就会说到这个事,与她有着同样烦恼的傅秋月和薛丫如今都已经快临盆了,程妙两个月前也成功地挺起了肚子。 即使傅石赌咒发誓地保证过,她就算不能生也没关系,她心里也急了。 “石头,我想明天去趟医馆……” 傅石顿时很紧张地问:“咋了?你哪觉得不舒服?” “没有。”,何桃摇摇头,有些迟疑地说道:“我就是想让大夫再看看,我,我有点担心是不是真的不能生了。” “没事没事啊……”,傅石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也就是被人说多了,心里想歪了,大夫之前就说过的,你身子骨如今好着呢!” “嗯,但愿如此吧,保险起见,我还是想去看看。” “好,那就别说话了,咱先睡觉,休息好了起床后我就带你去镇上。[]” 何桃闭上了眼睛,可是她心里面揣着事,怎么也睡不着,只能闭目养神,心想着等天一亮就立马出发去镇上的医馆,快刀斩乱麻,早死早超生! 傅石也没睡着,他在心里乞求老天爷的保佑:老天爷啊,还是让我有个亲生儿子吧! 今晚同样不得安寝的还有另外两对夫妇。 张大花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扭头看见睡得正欢畅的何有栋,她不由得走到床前拧了他一把。 “他爹,你起来,跟我说说话。” 何有栋不耐烦地坐了起来,把薄被子一扔,压低声音问道:“做啥?!” 张大花一脸忐忑地说:“我心里急啊,也不知道继哥儿咋样了,何桃他们发现他了没有……咱养着他又咋了,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你说你这人咋就这么狠心啊,非得让我丢给何桃那两口子……” 那个被抛弃在大荒地的小男孩正是张大花的侄子――张继,张家唯一的血脉。今年年初,张二贵去了,大周氏去世前几天张高氏也去了,张家如今就只剩下当初罗氏留在张家的这个儿子了。 张大花草草给爹娘下葬以后,又让何有栋出面把家里的地都卖了,得了十两银子。她原本想的是把侄子带回何家来养,那十两银子就当做是他在何家生活的生活费。谁知道,何有栋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了,还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让她把张继丢在何桃家门外,送给何桃做养子,她虽然不愿意,可是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照做了。 “你说啥鬼话呢!养?!就凭你娘家那荒地卖的十两银子啊?!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自己算算看,咱们家明哥儿这几年来花了多少银子,以后又要花多少,啊,你仔细算算!咱家现在啥情况你还不知道?!娘昨天又去借粮食了,咱们家现在连自己人都养不活了,还养外姓人?!再说了,你以为现在真是娘当家作主啊,上面还有那个老的在呢!银钱全是用来给他看病、抓药的,你要敢开这个口,在他看来就是断他的命,他能同意?他能同意才怪了呢,你只要一开这个口,立马就休你回娘家去!你自己想想,是要跟在自己儿子身边重要,还是跟在侄子身边重要!” 何有栋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见张大花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抹眼泪,不禁有些不耐烦了,不过看在几年夫妻的情分上,也看在被他贪污掉的十两银子的分上,他压了压火气,好言好语地继续劝道:“何桃家有钱,现在就只有俩闺女,她自己又不能生了,你侄子要是让她养着的话以后她家的家业就全是你侄子的了,那不比跟着咱吃糠咽菜的强了百倍不止啊……你别嫌东嫌西的,要不是因为她认得出明哥儿,我都想把咱儿子送他家去了!” 这倒是他的真实想法,如今何家穷得就只剩下人了,要是何桃愿意要明哥儿去做养子的话,他还真一千一万个愿意,不过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怕啊,何桃跟我们老张家是天生犯冲的,我怕她……”,张大花就是个一根筋的性格,信了什么以后就很难转变,即使现在所有人都说何桃转命了,她依然坚信何桃是扫把星,不过看到何有栋脸色越来越不耐烦了,她又赶紧改口道:“我就是担心何桃不要继哥儿……” “哪会不要啊,你想想看,她连那么大的乞丐都捡回家养着了,你侄子才三岁,啥都不记得,保养子这个年纪最好了!”,何有栋已经彻底地失去了耐心,拉着被子往床上一趟:“行了,行了,我懒得跟你废话,顶天了,何桃不要的话,你再领回来就是了!” 张大花一听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领回咱家里养吗?” “你做梦!银子在你那放着,我不管你想啥办法,反正别想领回家来!”,何有栋翻了个身背对着张大花,嘀咕了一句:“老子自己儿子都担心养不起呢,还养别人的,脑子被驴踢了啊!” 张大花没再敢说话,只是坐在床边捂着嘴巴哭泣。 里正老口子也没能睡着,家里凭空多出了张继这么个夜哭郎,别说他们俩,家里所有人都没法子安生。 “哎哟,真是,这,哎哟,我这个里正当得可真够累的,管七管八的不说,还要管个来历不明的奶娃娃!”,里正就跟被人踢了腰一样,唉声叹气地直叫唤:“天亮了还得受累,还得挨家挨户地问去,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这咋说也是个儿子啊,能传递香火的,说扔就扔了……扔就扔了吧,干啥还扔到咱们村来了,还偏偏就扔到那对煞星门外了……” “问啥问啊,这肯定不是咱们村的孩子,你别白费功夫了!”,里正媳妇说着嘴一歪啐了一口:“我看啊何桃他们两口子心里明白着呢,这明摆着就是有人知道他们俩不能生专门送来!” 里正摆摆手道:“这也不怪他们,谁愿意养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啊……我问还是得去问的,也就是绕着村子走一圈,不费多大工夫,反正咱家农活也干完了。问了没人领的话,我就送安济坊去,要是不问清楚了,以后这孩子的爹娘后悔了,那就麻烦了!” “哎,我说……”,里正媳妇突然想到了个主意,她直了直身子对里正道:“老头子,这孩子其实来得正好啊!” 里正满脸疑惑地问:“啊?这咋说啊?” 里正媳妇指了指西边道:“你忘了,容老四家还缺个儿子呢!” 里正爹容兴旺是容家如今的族长,当初容蓝的事情出了以后,他说了要给容老四过继一个儿子继承香火。容老四家那么邪门,俩闺女都死得那么渗人,送出的是儿子,又不是赔钱货的闺女,容氏一族没一家愿意的,至今也没能定下人选来。容兴旺为此急得嘴上长了泡就没再消下来过,老爷子心里不顺心情就不好,他一不开心,一家子都跟着受气,没人比里正家更关心这个事情了。 “老婆子,还是你脑子转得快!”,里正一拍大腿,乐呵呵地道:“就这么办,管他谁家的儿子,他家里人既然不要了,咱捡到了就是咱的了!别的不管了,先过了这关再说……省得咱爹不安稳。” 天一亮一夜未睡的何桃就爬了起来,傅石也跟着坐了起来,俩人很有默契地穿衣、洗漱,草草吃了早饭后就驾车去了镇上的医馆。 他们到的时候医馆也刚开门,大夫端着茶杯坐在前堂,闭着双眼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待他们走到跟前,大夫才睁开眼睛,满脸带笑地问道:“你们俩咋又来了?这回又出啥事了啊?” “……”,何桃觉得这大夫说话还真是找抽,就跟他们两口子跟医馆缘分多么深重一样的,啥叫做又来了、又出啥事了啊?!她嘴角一抽,坐在凳子上,撩起袖子伸手递给大夫:“您给看看……” 大夫放下茶杯,伸出两指搭在她手腕处,沉吟片刻后笑眯眯地说:“恭喜,你这是喜脉啊!” “啊?!”,何桃和傅石顿时惊诧了,他们是来看不孕不育的好么?!这进度也太快了吧! 何桃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那个,上个月,那个啥还来过……” “这个是很正常的,你那个啥,嗯,是不是量少日子短啊?”,大夫问道。 何桃点头:“对对对,哎哟,我想起来了,我上一次怀孕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大夫,我这胎怀了多久了啊?” “应该是一月有余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可是在闺房里做了不少荒唐事的,这胎教实在是太不好了!何桃脸红红地扭头看傅石,傅石完全处于魂游天外的状态,傻乎乎地张着嘴看着大夫,何桃捶了他几下他才回过神来,很是狗腿地问:“媳妇,你没事吧?别动手啊,动手我没感觉反而伤着你了,还累着咱儿子了……” 哎……又是儿子!何桃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虽然知道没希望,还是张口问了:“大夫,能知道我这胎怀的是儿子还是闺女吗?” 大夫笑而不语。 何桃耸了下肩膀。 傅石很是肯定地说:“肯定是儿子!咱那么折腾都……哎!” 何桃红着脸堵住了傅石的嘴――你丫脑子坏了啊,啥话都说! 傅石眨巴眨巴眼睛,这话哪说错了啊,咱昨晚跑来跑去又一直没睡呢,是够折腾的呀! 大夫:“呵呵呵……” 另外一边,容氏族长以及几位族老带着被他们命名为“容罐”的张继到了容老四家,笑眯眯地对容老四两口子道:“老四啊,这个以后就是你儿子啦!” 容老四畏畏缩缩地说:“我有闺女,篮子,瓶子……” 容兴旺把那张继往他怀里一塞:“这就是你儿子,罐子!” 容罐这一天被转手了好几次,也不知道是学乖了还是被吓乖了,一点也没反抗,乖乖地待在了容老四怀里,容老四没抱稳他还主动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容老四抱着容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他媳妇,他媳妇也是同样一副不知该咋办的样子,左瞅瞅右瞅瞅突然高声喊了句:“篮子!” “你鬼喊啥!”,容兴旺大吼一声。还想把那倒霉鬼叫回来继续祸害榕树村么? 容老四媳妇立马噤了声,她缩着脑袋瞄了容兴旺两眼,有些不甘心地嘀咕:“可是我有篮子……” 容兴旺有些无奈地看了看陪同而来的几位族老,几人交换了个眼色,然后他像是哄小孩一样地对容老四两口子说道:“好好好,你有篮子,你有瓶子,现在再给你个罐子,啊,你好好养着啊!” 说完就带着那几位族老离开了。 他们走了以后,容老四媳妇像是松了一口气,赶紧转身打开了里屋的门,一对身着靛蓝麻布的年轻男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女的握住了容老四媳妇的手,小声道:“娘,没事了,他们走了,你别怕啊……” 如果那个几个人没走的话估计要集体吓尿了,因为说话的女人正是容老四的大闺女――已经死去几年了的容蓝! “篮子,这是罐子,族长说是我儿子。”,容老四抱着容罐走到她跟前:“咋办啊?” “没事,爹,他就是你儿子了,是我的弟弟了,以后你们就像以前对我跟瓶子一样的,好好照顾他就行……”,容蓝说着伸手摸了摸容罐的脸蛋,又是欣喜又是感慨:“要是瓶子还在的话就好了……我也就不担心你们俩了,爹,娘,你们可要好好照顾弟弟,要是有不清楚的就去问族长,知道了吗?” 容老四和他媳妇连连点头:“都听闺女的!” 第170章 夏天(十) 张大花把容罐扔在大荒地以后就无比忐忑地等着后续消息,干起活来也是心猿意马的集中不了精神。小陈氏在她背后唉声叹气了许多回,暗暗提醒她,她却一点也没领会到。摘菜吧连菜根都一起拔了,捡鸡蛋吧踩得下蛋的母鸡瘸了腿,洗衣服吧就跟在洗传家宝贝似的,轻轻的、柔柔的生怕力气大了弄坏了一样,洗了大半天手里还是一开始那件。 小陈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抢过她手里的衣服对她说:“老大家的,没精神干活就别干了,你带明哥儿出去走走。” 这句话正合张大花的心意,她闻言就拉着四岁的何光明出门了,直接朝大荒地那边走去,想着去那边探探消息,如果能亲眼看看侄子的话那就更好了。 快接近傅家的时候,她又踌躇起来,都说“外甥肖舅,侄女肖姑”,她那侄子的眉眼间还真跟她有几分相似之处,她怕何桃看到她会猜出孩子的来历。 她正犹豫的时候,听到不远处有人声传来,扭头一看居然是傅家二房的吴氏和大儿媳妇唐文妹。 傅石和何桃从医馆回来后,就让何莲去二房通知了这个好消息,婆媳俩这是要上门恭喜去。唐文妹两手捧着个罐子跟吴氏并肩走着,两人脸上都带着喜色,边走边说着话。 吴氏道:“我说啊,阿桃的运气就是好,这个孩子来得太及时了!” 唐文妹道“是呀,我看她啊就是嘴上说的不在乎,可是心里还是想要儿子的……” 唐文妹说到一半看到了站在路中间的张大花。 她小声道:“她来这做啥,真是奇了怪的……” 吴氏猜测道:“带着孩子玩吧。” 婆媳俩也没有跟张大花打招呼,自己说着话就走了过去。 张大花却心里一喜,何桃真把继哥儿当成儿子养啦!她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一把把儿子抱了起来往家去了。 此时何桃正在游乐屋的地板上躺着,不知道的时候吧不觉得,一被诊出喜脉后她顿时整个人都懒起来了。对于她的这个观点大荒地的众人都是不能苟同但是又不敢直言――你一直就很懒的好吧?!现在只是比以前更懒而已! 唐文妹走进屋,把手里的罐子的盖子揭了道:“阿桃,你看我给你带啥来了!” “啥?唔……”,何桃抽抽鼻子闻到了一股酸味,她一下子就猜出来了:“腌梅子!” 唐文妹笑着说:“是呀,你三弟妹特意让我给你的,她也就这几天了,所以就不过来看你了。你二弟妹也不方便过来,托我跟你说一声,这罐梅子有一半算是她贡献的!” 腌梅子是薛丫娘的拿手绝活,味道比那些老店做的都好吃,特别爽口。薛丫一怀孕她娘就送了两大罐到傅家,薛丫一罐都没吃完就要生了,吃不下的正好就便宜程妙了。程妙知道何桃也怀孕了就很大方地分了一半让唐文妹带过来给她。 何桃原本没有想到要吃酸的,可是一闻着这味道就不由自主地馋了,伸手抓起一颗塞到嘴里,一边嚼一边问:“程妙为啥不方便过来啊?” “你呀,起来再说。”,吴氏拉着她的手让她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教训道:“地上湿气重,要躺也回床上躺去啊。” “哦,知道了,我就是懒得动。”,何桃顺着吴氏说的站了起来,又问了一遍:“为啥程妙不方便过来啊?” 唐文妹道:“怕窜胎啊!你们这几个月不能见了。你不知道这个规矩吗?” “不知道啊……”,何桃很茫然地摇头。窜胎?是指俩人肚子里的孩子对调了么?太迷信了吧! 吴氏解释道:“这方面的讲究多了,你这边是没有老人在,没有跟你说。这孕妇跟孕妇是不能见面的,会冲撞对方,还有啊,怀着孕也是不能去看坐月子的人,见了的话坐月子的会回奶,也不能碰没满月的孩子,没满月的孩子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容易受惊吓。总之啊,怀孕的时候不能去孝房、月房、喜房。” 何桃咂舌,这讲究也太多了吧!她正想说她不信这些时,吴氏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又加了一句:“这些你可得记清楚了。这些事情,自己不讲究是一回事,就怕别人讲究,出了事怪罪到你头上!” 好吧,入乡随俗嘛,何桃点点头:“嗯,二婶,我记住了。” “还有啊,你们家不是养了两条白狗嘛……” “是呀!” 花卷和馒头是何有梁以前送给双胞胎的两只小奶狗,如今这两只长得那叫一个高大壮实,后肢直立站起来的话都与何桃等身高了。双胞胎从小就特别喜欢它们,它们俩也很有灵性,随便俩小怎么折腾它们都不生气,很有耐心被俩小指挥着“站、坐、滚来滚去”。何桃觉得这两只狗都顶得上半个保姆了。 “这怀孕的人还有个忌讳就是不能见白狗,白狗容易成精,冲撞孕妇。” 何桃憋了半晌说了句:“……我们家花卷和馒头不是纯白的。” 吴氏哎了一声,拍拍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不信这些,要是信的话估计当初就不会养白狗了。” “对了,说了半天话了咋没见着石哥儿啊?还有冬枝、冬叶呢?”,唐文妹扭头看了一圈。 “那边。”,何桃指指大门对着的那道墙道:“石头带着她们俩玩水呢! 何桃之前每天下午都会带着双胞胎在游泳池玩上一个时辰,不知道怀着身孕的时候就算了,现在傅石是死活不让她下水的。可是俩孩子已经养成了习惯,一到时间了就嚷着要去“水,游!”,闹得不行。何莲又不会水,让她带孩子何桃不放心,她没办法之下只能把游泳池“男士止步”的规矩破了,让傅石带着她们游泳去。 如今二房的男人都不在家,老大傅雷和老四傅磊在镇上看铺子,老二傅超和老三傅田则跟着傅泉跑商去了,家里俩孕妇看着四个孩子,吴氏和唐文妹也放心不下,坐了一会儿后就回家去了。 这婆媳俩前脚刚走,宋翠华和李彩月俩妯娌就到了,也是来恭喜何桃怀孕的。 “恭喜恭喜啊,这一胎准定能一举得男!”,宋翠华一进来就说了句吉祥话,李彩月也跟着道了句“恭喜”。 何桃挺惊讶的问:“你们也知道啦?” 宋翠华笑着说:“是呀,不止是我们,我估计现在全村人都都知道了!” “哎?!谁说的呀?”,最藏不住话的傅石还在隔壁带孩子呢! “你家妹子呗!” 傅石派何莲去傅家二房通知,她想到村里关于何桃不能生养的流言,干脆就来了个广而告之,把所有相熟的人家都通知了个遍,现在还在村里“流窜作案”呢! 何桃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太高调了吧! 宋翠华道:“你别觉得小莲儿多事,这事就是说出来,我看那些个爱嚼舌根还咋在背后说三道四!” 李彩月点头道:“就是!你就是太老实,嗯,不在意这些。” “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现在我是怀上了。”,何桃耸耸肩膀,随即又有些遗憾地道:“哎......我还想帮小弟布置新房呢,可是二婶刚才才跟我说了,怀孕的人不能进喜房的。” 大周氏去世何有梁要守孝,宋翠华本来就是趁着恭喜何桃怀孕的机会来探口风,想问问是打算热孝里迎娶还是过了孝期再办,何桃这句话正好让她打开了话匣子,她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了。 “阿桃,有梁是啥打算,是想热孝里办呢还是明年再说啊?咱们都是熟人熟事的了,我也不怕直接说出来让你笑话。我们那家里啊,尤其是上次你教训了我那三弟妹之后,我婆婆如今看着春芽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我真不愿意她在家里多留下去了。如果行的话,干脆还是在热孝里办了吧!” 何桃听了一乐:“我小弟也是想着在热孝里办呢,要不我咋会说要帮他布置喜房呢!他啊这几天正愁着咋说你们才能同意呢,真是巧了,双方都同意的话正好嘛!” “那就好,那我回去就准备起来了!” “好,我等会子就跟小弟说,让他叫媒人去,咱今早把日子订下来!” 宋翠华和李彩月走了后,傅石一手抱着一个闺女走了进来,两孩子脚一落地就朝何桃跑过来,争先恐后地分享刚才和老爹玩水的事情。 “爹背着~” “爹游~” 何桃一头雾水:“她们说啥呢?” 傅石笑着说:“刚才我背着她们游水来着,闺女们可高兴了!” “背着游?”,何桃想象了一下,然后锤了傅石一记:“你真是的,那样太危险啦,她们掉下去咋办啊?” 傅石一本正经地说道:“要学会游水就不能怕被水淹!再说了,咱闺女们胆子大着呢,掉下去了也不怕的。你一直都在隔壁坐着,你听到他们哭没有嘛?” 倒是确实没听到孩子们哭过,何桃揽过俩孩子,在他们额头上分别亲了一下,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冬枝、冬叶真棒!” 俩孩子乐呵呵地往她怀里钻,“嘻嘻”地笑个不停,何桃又哄着他们亲了亲自己,这才让他们自己玩去了。 傅石道:“媳妇,咱买几个人吧,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小妹一个人是看不过来冬枝他们两个人的。” “我早就想买了,可是住哪啊?” 傅石不在意地说:“再修个院子就是了。我看过顾将军家里的宅子,他家有十多个小院子,他自己住一个,他媳妇住一个,儿子住一个,还有那些姨娘小老婆啥的也每人一个小院子的。我听说有钱人家都是那样的。咱也修它十个院子,咱们俩住一个,冬枝住一个,冬叶住一个,咱大儿子一个,二儿子一个,三儿子一个……” “你等等,你再说下去我就要生到四十岁了!”,何桃横了他一眼,坏孩子很辛苦的好么? “不多,咱生两个儿子就成,凑成双嘛!” 再生两个勉强能接受,不过谁能肯定接着两胎都生儿子啊!万一又接着生俩女儿呢?何桃再次横他一眼道:“你就是不喜欢闺女!” “喜欢!咋会不喜欢,都是我自己孩子!”,傅石说着很是紧张地看了一眼双胞胎玩耍的方向,见他们没有注意他们的谈话,这才又接着说:“媳妇啊,你以后千万别再说这些了,尤其是闺女们在的时候,她们听多了还真以为我只喜欢儿子了呢!” 何桃也觉得自己这个习惯不好,太在乎这里重男轻女的习俗,常常会以各种方式提醒傅石不能随大流,但是,就像傅石说的,明明他没有偏心,可是孩子们听多了这种论调,时间久了心里就会留下这种错误的、先入为主的印象,弄巧成拙了! 她很干脆地认错:“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傅石很满意地点头:“那咱们现在来说修房子的事……” 何桃拧眉:“不是说买人的事吗?” 第171章 夏天(十一) 傅石问:“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有丫头的,咱也给冬枝、冬叶买几个丫头呗,反正你也老说他们没有玩伴。” “玩伴是玩伴,丫头是丫头,完全不一样的好吧!”,丫头与小姐地位不对等,在一起玩怎么可能玩得开心嘛,就算开心也是丫头哄着小姐开心的,这与朋友之间的相处是不一样的。何桃想了想说:“先买个能做事的媳妇子照顾她们俩才是正经的。” “行,就给他俩一人安排一个媳妇子,我到时候去看看,如果合适的小丫头的话再买两个,你看,连念宗都有俩小子陪着,咱总不能还亏待了自己亲闺女吧!” “那倒也是……要买咱得买好的,懂规矩的,最好是人牙子调.教过的那种。罗大叔手上是肯定没有这种人的,你到时候跟他说说,也不怕麻烦,咱多出点辛苦钱,让他去县城挑几个合适的来给咱们看。” 罗保成主要做的是房产、土地和牲口的中介买卖,人口买卖做得少,都是谁家有需要了跟他说,他再出去放风声让愿意卖身的人来找他。他虽然也要预先筛选,但备选人都是过不下去日子的乡下农妇,一辈子都过的是糙日子,哪儿有什么好选的。他自己都说了,上次何桃能挑出个合心意的罗七娘算是运气好的了。 他也知道傅家如今的家底不薄,以后肯定还会再买人的,当时就何桃说了,县城那边的官牙是长期买人调.教的,教会规矩了再卖到有需要的大户人家。何桃以后要是有需要的话,他可以从县城的同行那里转卖调教好的来供她挑选。 “好,我明个就去跟……”,傅石说到一半被外面传来的呼叫声打断了,像是在叫他的名字,他站了起来道:“我出去看看外面咋回事。” 他走到大门前拉下了门栓,这一拉开门立马吓了一大跳,站在外面的是林八斤,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背着何莲! “咋回事啊?!”,傅石赶紧把何莲从林八斤背上扒拉了下来,这时候才发现何莲是人事不省的,他急忙摇了摇何莲,见她没反应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只是昏迷而已。 林八斤喘着气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看到何莲躺在地上,我就把她背过来了。[.超多好看小说]” 傅石听着觉得不太对劲,这好端端的咋就会在地上躺着呢?他有些怀疑林八斤的说词,但是眼下还是何莲的身子要紧,他想叫何桃,又担心何桃怀着身孕不能受刺激,就对林八斤说:“八斤,看来还得麻烦你一下,你去河对面把何有梁叫过来,我带着何莲去大后院那边的门等你们过来。” “哎,好!”,林八斤擦了擦汗就走了。 傅石然后朝门里面喊了声:“媳妇,大后院有点事,我过去一趟啊!” “知道啦。” 听到何桃的回答后,傅石把何莲背了起来急冲冲地朝大后院走去,又让几个护卫把牛车架了出来,他把何莲放进了车厢里,这时候,何有梁才和林八斤一前一后地跑了过来。 “别的话先不用说,你赶紧带何莲去医馆看看……”,傅石对何有梁道:“悄悄的去,别让人看到了。” 何有梁听懂了他的意思,郑重地点头道:“知道了!” 说完他就爬上了牛车,一拉缰绳就要出发,傅石想起上次的糗事又问了句:“带银子了没?” “带了!” 送走了何有梁后,傅石这才有空跟林八斤详细了解事情的经过。 “八斤,你跟我细说说到底是咋回事?你是在哪发现的何莲?还有没有别人看到?看到她的时候,嗯……”,一个小姑娘大白天的倒在路边,这可太惹人遐想了。傅石担心何莲是不是遇到了歹人,被欺负了。原本他是想问“看到她的时候衣服是不是好好的”,又觉得太露骨了,怕原本没事的也被这一问问出点事,话到嘴边又改成了:“有没有啥不对劲的地方?” 林八斤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是进山去砍柴回来,我家就住在西边,我想抄近路从村尾那边的小树林,就是河边的那个树林穿过去,刚走出小树林的时候,在离容老四家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何莲。我见她靠着柴火堆坐着,一开始还以为她贪凉还是咋的,估计是走到一半在那休息,我跟她打招呼,她也没回我,连动也没动的,我觉得不大对劲就走过去看,然后才知道她是晕了过去。[.超多好看小说]我原本是想送她回何家的,可是要去何家的话得穿过大半个村子,我怕别人见到我背着她说闲话,这才从村子外面走的……路上也没有遇到过别的人,我看到你们家了院墙了才想起来她是一直住在这的,就直接过来了,没再去何家。” 傅石听完沉吟半晌,林八斤说得很仔细,听起来何莲不像是遇到歹人,倒像是走累了晕过去的样子,他略略放下心来拍拍林八斤的肩膀道:“八斤,这次多亏了,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这事情……” 林八斤赶紧道:“傅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傅石点点头道:“其实,原本也没啥事,就怕村里那些乱嚼舌头的,没事也让他们说出事了。” 姑娘家名声要紧,哪怕只是捕风捉影,要是被人说得多了没的也成了有了,假的也成了真的了。 林八斤听了耳根子都红透了,他以为傅石指的是他老娘。他娘也是村里出了名的爱嚼舌根,以前跟喜婆子走得很近,喜婆子出事以后才稍微消停了些。他赶紧保证道:“你放心,这事我就烂在肚子里,我发誓我谁也不告诉!连我娘也不会知道的。我要是说了的话就让我肠穿肚烂不得……” 傅石见他赌咒发誓的样子,以为是自己把他给吓着了,“哈哈”干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道:“八斤,我信得过你!” 送走了林八斤,傅石跟巨石卫的几个队长说了几句话后又回了前院。 何桃正在陪双胞胎“画画”。 也就是只有何桃觉得双胞胎是在画画,在别人看来就是俩丫头用手指沾着墨汁在纸上盖手印、瞎涂而已。也幸亏没有别人看到过,何桃为了让俩孩子“画”得开心,特意买的一丈二尺开的好纸,这种纸可不便宜,让人看到了肯定会骂一句暴殄天物! 不过,某土豪觉得只要孩子高兴,这钱花得就值了。如果不是考虑到这时候的有色颜料都是带着轻微毒性,双胞胎又有“喝墨水的习惯”的话,她还想凑齐了二十四种颜色呢! 何桃听到傅石进来的动静,头也没抬地问道:“后面出啥事了?” “没、没啥,他们练完了,叫我过去安排下一项目呢!” “哦……”,何桃也没多想,继续跟双胞胎玩耍。 傅石第一次骗自己媳妇,说完以后浑身都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拧拧脖子,一会儿又踢踢腿,要不然就干咳两声,缓解紧张的情绪。 “你还真是闲不住啊?”,何桃抬头看了他一眼,指指双胞胎说:“正好我弯腰弯得太久了有点酸,你来陪他们画画吧。” 双胞胎趴在纸上专注地“创作”着,两手蘸墨在纸上一气乱盖。纸上当然是一塌糊涂,他们脸上也是一样,白色细棉连体衣上也是这儿一块墨那儿一个手印的,俩丫头看起来就像是两只小奶牛似的。 傅石应了一声,走过去坐在了双胞胎旁边。 “爹,抱。”,冬叶伸着黑乎乎的胖爪子往要抱抱。 傅石从善如流地将她抱进了怀里,然后这小丫头扭身把黑爪子盖在了他身上。冬枝也有样学样,“哇啊啊”叫着地把亲爹当成了画纸,一个劲儿地在他衣服上盖手印。傅石也不躲开,还弯下腰让她够得着自己的脸,由着她们乱来。 他一心二用,一边陪闺女玩,一边想事情。 姑娘家独自在外太不安全了,不带个人在身边的话出了事都没人知道。今天看到何莲的要不是林八斤这个老实的,而是心怀歹意的人的话,何莲说不定就被人欺负去了。又或者,如果不是林八斤恰巧抄近路路过的话,何莲不知道得在那儿晕多久。他心想着这次一定得给俩闺女买丫头,一个人配两个,就买七、八岁的丫头,买回来以后跟着巨石卫一起练功夫,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也不怕闺女们被人欺负…… 冬枝“啪”地一声把手盖在傅石脸上,然后还往两耳边抹开,她笑嘻嘻地说了句:“胡子!” “对,就是胡子!”,傅石摸了把脸,抛开了思绪,乐呵呵地加入了游戏,蘸墨在双胞胎白嫩嫩的小脸大上画上了络腮胡子、扫把粗眉,然后哄她们去给何桃看:“去,让娘看看去。” 何桃被他们爷儿三个的“张飞脸”逗得都直不起身子,笑够了以后她才摆出严母的姿态对傅石说:“我说,你也太惯她们了,这种时候你要教的啊,这样子乱涂乱画是不行的。太浪费了!衣服涂上墨洗不干净衣服就废了。” 傅石一本正经地回答:“只要没破就能继续穿,哪就浪费了啊!” “……”,何桃也不想跟他辩歪理,扭头看了看门外的光景,很是疑惑地道:“小妹这是咋回事啊,该到做晚饭的时候还没回来……” 傅石一凛,干咳了一声道:“大概是很久没出去玩,忘记时间了吧。” “她哪是去玩了啊!”,何桃笑着把从宋翠华那里听来的事情说了:“她是到处去宣扬我怀孕的事了,说是要去打那些说我不能生养的人的脸,给我出气。” 傅石听了又干笑了一声,心想幸好没说何莲出事了,要是让媳妇知道小妹为了给她“出气”出事的话,这个刺激可就大了。他站起来道:“她也好长一阵子没去村子里了,一天到晚不是做家务、看孩子,就是忙活后院的事情,就当她出去玩了吧。晚饭我去做就是了。” “你就算了吧,别又是干饭配稀粥的,你看着冬枝她们我去做。”,何桃站了起来。 “你现在不能提重的东西,淘米啥的费力气……”,傅石也站了起来,扶住了何桃道:“蒸米的蒸子也不轻的,你可千万别折腾。咱们多等等就是了,估计一会子小妹也该回来了。” 何有梁出发已经一个半时辰了,要是没大事的话,算算也该到家了。 “好吧,那就再等等。”,何桃捶捶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啊,昨天也没这个感觉,今天知道怀孕了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 “反正家里也没啥事,你就好好休息呗!” “大姐~” 正说着呢,刚被他们念叨着的何莲急吼吼地冲了进来,不过她跑到何桃跟前的时候理智回笼了,没有扑上前去,而是站在原地气呼呼地说了句:“我今天又遇到鬼了!” 第172章 夏天(十二) 何莲急吼吼地冲了进来说了句:“我今天又遇到鬼了!” “姨姨~”,双胞胎一见到何莲就手舞足蹈叫起来。(.无弹窗广告)【本书由】 何莲一扭头就对上了她们花不溜秋的小脸蛋,再一抬头又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傅石的大花脸,咋咋呼呼地闹起来:“你们这是啥样子啊?!扮鬼吓唬我呢?我才刚刚缓过来,你们,冬枝、冬叶,你们俩小坏蛋!” 这时候因为存车慢了一步的何有梁也进来了,他走到双胞胎跟前,蹲□子去捏她们的脸蛋,装作很悲伤的样子道:“这个墨可是洗不干净的,冬枝、冬叶一辈子都是花脸蛋咯!以后可咋办哟!” 何桃插嘴问道:“小妹,你没头没脑地说一句见鬼了,到底出啥事了啊?” 何莲也不逗双胞胎了,小嘴巴翻得老快,噼里啪啦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 “……林八斤他娘也是经常在背后说人闲话的,我早就看她不顺眼呢!我在村子里走了一圈,没看到她的人,就往他们家那边去了。原本我是想狠狠数落她一番的,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在背后说你不能生了。结果,走过那边竹林的时候,我看到篮子、就是容蓝了!” 何桃一听立马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我那个去哦!容蓝?死了好几年还阴魂不散的容蓝?!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一开始也以为我看错了啊!”,何莲心有余悸地说:“你不知道吓死我了,都说鬼是晚上才会出来的,我咋可能大白天见鬼呢?我又想起了之前何有田不是还装神弄鬼的糊弄过我嘛,我就想,肯定是我看错了!我当时跟那个人隔了有一段距离的,一不小心看茬了也是有可能的呀!所以我就悄悄跟了上去……” “挖草,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何桃听了惊讶得差点没跳起来。 “我胆子小啊,就是因为胆子小,我怕没弄清楚的话,我是要吓得一年半载不敢睡觉的,所以才想去看个究竟啊!万一是看错了呢,或者是看到了个跟容蓝长得像的人呢?”,说到这里何莲咽了唾沫,拍拍胸口,压低声音道:“然后我就跟上去,但是又不敢跟得太近,如果要是真的是鬼的话,走近了会被她缠上的。我就远远地跟着,然后那人就拐弯进了小树林!我当时有点急了,不跟的话我就不会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鬼,跟的话,又担心她真的是鬼……” 何桃忙不迭地问:“那你跟进去了吗?” 何莲摇头:“没有。(.)” “那你干啥说你又见鬼了啊?”,何桃翻了个白眼。 何莲继续道:“我没跟进去,但是,我在树林外面……你知道那个树林外面有个大榕树的嘛,我躲在树后面悄悄看来着……” “然后呢,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绝对没有看错,就是容蓝!” “……”,何桃转身往傅石怀里钻,我那个去哎,还真是见鬼了啊! “然后我吓得啥也不知道了!”,何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然后长呼了口气道:“我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医馆了。” “大夫咋说?没啥问题吧?”,何桃上前摸了摸何莲的脸,这可怜的孩子,已经是第二次因为“鬼”进医馆了,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啊! “大夫说受了惊吓呗,跟上次一样,还是给我开了两副安神的药……”,何莲撅着嘴巴道:“这次还多亏了林八斤呢,我想想还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是要去他家跟他娘吵架的……” “这跟林八斤又有啥关系啊?哦,难道是林八斤送你去医馆的?”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他送我回来,然后小哥送我去的医馆……” “你说啥?”,何桃站直了问道:“林八斤把你送回来的?” “是呀,你不知道吗?” 何桃似笑非笑地瞥了傅石一眼道:“大后院有事?” 傅石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一声。 何莲不知道他俩之前的对话,有些茫然地问道:“跟大后院有啥关系啊?” “没关系,那你现在觉得咋样?要不明个咱们也去趟高堂寺,给你去去晦气啥的……” “不用!”,何莲摇头道:“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其实啊,我看到不是容蓝的鬼魂,而是真的容蓝,活生生的容蓝!” “活生生的容蓝?”,何桃再次钻进傅石怀里寻求安全感,这人都死了几年了,哪儿还有什么活生生的啊?! “是呀,就是活生生的容蓝!我当时是因为一下子看清楚的容蓝的脸,太害怕了,可是冷静下来一回想,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容蓝是有影子的,而且她走路还发出声音的。”,何莲下了定论:“她是活人,不是鬼!” “活人……”,何莲这一说何桃心里就开始寻思了。 她想起来闹鬼闹得最厉害那阵子,春芽和春妮像是说过“容瓶会游水,而且游得特别好”。容瓶和容蓝感情那么好,做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没道理只有她会游水而容蓝不会的啊,说不定容蓝也是一样游得特别好。 容蓝当初因为“不贞”被休回榕树村,容氏族里有人闹着要将她沉塘,不过还没来得及统一意见去实施,她就自己跳河自尽了。 容蓝背着那样的名声自尽,村里人都忙着跟他们家撇清关系,生怕连累了自家的名声,根本没人去帮忙,她的葬礼从头到尾都是容瓶一个人打理的。 当初高僧要去容蓝的坟地做法,村里尽然没一个人知道她是葬在哪儿的,根据容老四两口子所说,只有容瓶一个人知道…… 何桃以拳击掌道:“我知道了,容蓝当初是装死的!” 何莲很兴奋地说:“对,一定是这样子的!” “装死的?”,一直充当背景的何有梁和傅石异口同声地问道。 何桃就把她的推断说了,何有梁和傅石一边听一边点头。 何莲又插了一句:“容蓝她是逃到青山人的村子去了!” 何有梁不解地问:“哎?咋又跟青山人扯上关系了啊?” 何莲道:“我当时看到她的时候,她穿的是青山人的衣服,我不会看错的,以前青山人来运粮食的时候我见过,他们都是穿的那种蓝色的衣服。” 何莲这么一说,何有梁也想起了一件怪事:“之前金老伯来咱家的时候,跟他一起来的人里面有个叫做青树的,他特意跟我打听过容家。我以为他也是听说了咱们村闹鬼的事情,现在想起来的话,他当时听到我说起容瓶死了的时候,那表情可不大像是听故事。” “看来,那个青树之所以会问起容家,其实就是帮容蓝打探家里的消息。”何桃说着又想到了另外一出:“哎,我说,当初高堂寺的高僧不是把人容蓝的墓都给扒了的嘛!还说往里面放了法器啥的,才把容蓝的鬼魂给压制住的,现在这么看来的话,那些人根本都是大骗子啊!” 何莲也张大了嘴巴:“是呀,他们把坟都挖了,难道就没发现里面是空的吗?” 傅石的表情也变得跟吃了苍蝇一样的,他可是给高堂寺捐了不少香油钱的,难道也是被骗了吗?他看向双胞胎的脑袋,俩丫头因为剃过光头,头发如今还不到半寸长……不对、不对,就跟部队里有兵油子、兵痞子一样,和尚里面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有混吃等死的,也有真的佛法高深的,给闺女们批命的那个老和尚,嗯,主持大师看起来就是属于后一种,他没有被骗! 何桃也想到一处去了,她蹲下来摸摸双胞胎的小脑袋道:“我可怜的冬枝、冬叶……” 何有梁却皱起了眉头道:“当初都说太叔公是被容蓝的鬼魂给拉去的,要是容蓝根本没死的话,那太叔公的死……” “你想多了,每天那么多人死,难道每一个都非得是有外因的啊,可能太叔公就是不小心掉进水里的,不过正巧在那个地点……”何桃先是满不在乎地说,话说到一半她又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头道:“说实话,我也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具体是啥我又说不上来。容蓝假死,太叔公落水,容瓶落水,喜婆子落水,罗神婆横死……这太凑巧了,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人为的!” “人为的?”,何有梁反问:“你是说,太叔公、容瓶、喜婆子、罗神婆都是被人给……” 一下子四个没有瓜葛的人先后死去,除非了村里出了变态杀人狂!何桃打了个冷颤,急忙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我想多了,这一下子听说容蓝是假死逃命,所以就……” 何莲也说道:“我也觉得大姐你想多了。” 何桃道:“行了,行了,是我想多了,你赶紧做饭去吧!” 何莲笑着弯了弯膝盖道:“好嘞,奴婢这就去!” 何有梁和傅石陷入沉思,他们都觉得何桃那句“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很有道理。不过傅石想的是得多买几个人看家护院,牢牢守护家人的平安,而何有梁却在不停地挖掘那段时间的所有巧合。 容瓶的死本身就是个巧合,正好在太叔公头七的晚上,淹死在了太叔公溺水的地方。 除了出事的地点相同外,容瓶和太叔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容家正好在太叔公每天例行散步的路上。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俩都不是正常死亡的话,太叔公和容瓶很有可能是被同一个人所害。凶手先是害了太叔公,也许是觉得容瓶可能看到事发经过,所以把她也杀了? 那么这个人为啥要害太叔公呢? 太叔公的仇人?何有梁玩空心思地想,却一个也想不出来,榕树村的老老少少每个人都尊敬太叔公,咋可能有人会恨他? 那就先抛开太叔公的事情,看容瓶和喜婆子。 这俩人之间的恩怨是人尽皆知的,喜婆子嘴碎,编排容老四两口子是傻子夫妻这种小事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她是害得容蓝“自尽”、容瓶嫁不出去的罪魁祸首。那么,有谁是既恨容瓶又恨喜婆子的呢?喜婆子的话,估计除了他自己家人没一个喜欢她的,而容瓶跟村里人接触不多,谁跟她关系不好,还真没人清楚,但是,大伙儿都知道容瓶姐妹俩跟谁好! 她们俩就是因为跟邻居高寡妇关系不错,才会在一开始被喜婆子说东道西的。 高寡妇……高寡妇家住在竹林边,隔容瓶家就一个小树林,何莲今天看到容蓝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竹林边,然后她穿过小树林回家……也就是说,高寡妇也许是知道容蓝假死的事情的。 何有梁皱起眉头,高寡妇跟何有田、何有栋都有一腿,何莲就是因为看到何有田和高寡妇的事情才会被何有田吓唬的……不对! 何有梁双目圆睁,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当初他就觉得何有田跟高寡妇搞在一起大出意料,如今再把这些串起来看的话,就越发觉得他们俩在一起必定别的原因! 巧合?何有田在闹鬼事件里参与的巧合太多了!太叔公去世的前一天去过何家,训斥过他和何有栋,罗神婆死的时候何有田一个人在她身边,他还和另外一个死者容瓶的朋友高寡妇“关系密切”……何有梁觉得这件事根本就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了! “小弟,你别瞎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何桃推了推何有梁,调笑道:“我可得恭喜你了,你岳母大人今天来跟我说了,想让你在热孝里把喜事办了呢!” 何有梁一时间没回过神,有些茫然地看向何桃,何桃又重复了一遍:“你岳母大人想让你在热孝里把你媳妇娶回来!” 何有梁这才把那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开了,像想起起了春芽被喜服映红脸蛋的场景,摸了摸脑袋不由自主地“嘿嘿”地笑了起来。 第173章 夏天(十三) 话说张大花以为侄子已经被何桃收养了,心里没了牵挂,每日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帮助婆婆小陈氏料理家务,第二天下午得空了才走出家门,寻到了往日交好的媳妇子聊家长里短。 那媳妇子张嘴就说起了最近两天村里的两件大事,她说起何桃就一脸瞧不起的样子,嘴巴一别道:“……就跟别人没怀过孩子似的!听说才两个月呢,谁怀上了不得等满了三月才往外说的啊,就他们家轻狂,也不怕风大折了舌头,倒时候胎没坐稳闹大笑话!还到处跟人说她要有儿子了,也不怕再生个赔钱货!要我说啊,他们俩口子都是没福分的,就算转了命又如何,最多是不害人了,可是啊还是比不上咱们这样的人,说不准命里就是没有儿子的命!还不如乖乖地收养那个娃娃!我看那孩子虽然瘦了点,可是模样还算周正,也不到记事的年纪,他们却看不上,这不就是便宜了容老四两口子了!” 张大花一听到她说何桃怀孕就觉得事情出了偏差,听到后面自己其实也猜出来了,可是还是不死心,心存侥幸地确认:“啥意思啊?那个娃娃是咋回事啊?” “这事你都不知道?!几天前啊,大半夜……”,那媳妇子把之前半夜发生的事情说了。 张大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先是一愣,然后破口大骂起来:“咋能容老四家了啊?里正这不是害了人家孩子嘛?!” 那可是她亲侄子,老张家最后一滴血脉了啊! 那媳妇子也是容氏一族的,她自己生的三个男娃都不到五岁,说起来也是在过继人选之中的,里正用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解了这个局,她是打心眼里觉得里正这事情办得好的,听到张大花那么说,她便不高兴了,甩开了张大花的手道:“这话咋说的?谁害了他?!他家里人都不要他了,随便就那么一扔了,里正他老人家可是给那娃娃找了条生路呢!” 张大花也不理她了,站了起来往家里走去,走了几步她有转过身,直接往容老四家的方向去了。 她心想,何有栋本来就不在乎张继的死活,回去跟他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先斩后奏,先去把张继带回家去,公公、婆婆都是心软的人,再加上她手里还捏着十两银子,到时候好言好语好好地求一求二老,他们准定会同意把张继养在何家的。只要公公婆婆发了话,何有栋也就没话好说了! 张大花迈着大步子,脚下生风,一刻钟不到就走到了村尾的竹林边,好巧不巧地她正好看到了何有栋! 张大花见何有栋站在高寡妇门前居然一丝也没多想,反而自己心里发虚,以为何有栋是在这儿等着她,不让他去容老四家看张继。她唯唯诺诺地唤了一声:“他爹……” 何有栋是正要敲门的,听到媳妇的一声唤,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张大花的底气不足在他听来却是伤心欲绝,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一开始只是图新鲜。他从隔壁村一个癞子那儿听说了高寡妇在床上是如何如何地销魂,心里耐不住就爬了高寡妇的墙。一开始高寡妇还“抵死不从”,他一心想尝尝所谓销魂的滋味,厚着脸皮三番两次地来勾搭,高寡妇这才从了他。 尝到滋味以后,他觉得自己那几年夫妻生活都白过了,跟花样百出的高寡妇比起来,张大花就是块破木头掉的假人似的,他沾上了就戒不掉了,一味地沉迷其中。 那时候正巧大周氏瘫痪了,管不住张大花,他边扮起了好丈夫,让张大花三天两头地回娘家照顾患病的爹娘,而他也乐得有这个空闲与高寡妇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为了能长久地享受这蚀骨销魂的滋味,他甚至还一度有过要把张大花休掉改娶高寡妇的念头! 不过这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自从他发现口口声声说等着和他做正头夫妻,不再跟别的姘头牵扯的高寡妇瞒着他偷会他人后,休妻再娶的念头就一下子没了。(.好看的小说)张大花虽然是个木头,可是这个木头却不会给他戴绿帽子,也不会哄着他帮忙写小纸条幽会他人! 如今他就把高寡妇当成是个消遣,兴致来了就来见上一面,其它时候么,该过什么日子就怎么过。 从张家婆子去世到大周氏过世这一个多月,他几乎是时时刻刻都与张大花在一起的,根本不得空闲,而且,又身在孝期,到了晚上也是不能行夫妻之事的。 他旷了一个多月,心里早就燥得不行了,这才趁着张大花出门的时候溜了出来,谁知道就被张大花逮了个正着啊! 咋办?何有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一时间什么主意也想不出来,他干脆把心一横,既然之前被何有梁发现过,张大花能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心想,知道了又能咋样?如今张家两老的死了,田地也没了,难道无所依靠的张大花还能跟他闹和离吗?看在儿子明哥儿的面上,张大花也不会把这事情捅出来搞得人尽皆知的,说不准还会忍气吞声…… 就算闹和离他也不怕,说不准离了这个黄脸婆,还能娶个娇滴滴的小表妹呢!想起何花家嫁不出去的小闺女周可心,那个如花似玉的脸蛋多勾人呐,也就是何有梁那傻子才不愿意娶。 这么想着,何有栋缓缓地转过了身子,问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张大花上前拉住他的手道:“知道了,他爹,我真的是放心不下继哥儿,何桃家就算了,他们两口子虽然命硬,但是心肠还算好,可是容老四家,哎,他家那么邪门,我担心继哥儿活不下来啊!” 听到张大花说的跟他担心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何有栋松了一口气,他向来就是一肚子鬼主意的,凭借着这短短几句话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知道张大花是为什么而来,他心里一喜,又赶紧摆出一副生气的脸色问道:“那你想咋样?” “咱还是把继哥儿带回家里养吧!” 何有栋挥开张大花的手道:“我看你脑子糊涂了!就知道你会这样子,我才专门在这等着你呢!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啊?不可能!容老四家咋了?容氏族里每年还给他们几百斤粮食呢,难道还养不活一个娃娃?你不知道咱们家现在都借粮食过日子了吗?” “可是……” “别说了,跟我回家去!”,何有栋拖着张大花的手臂拽着她往家去。 张大花苦苦哀求道:“他爹,那我,我就去看一眼继哥儿,就看看,我不带他回去……” 何有栋本来心里就发虚,张大花又说了不带张继回去,他便就同意了,不过他再三叮嘱,让张大花不准把张继的来路说出去,吓唬她道:“你要是说出去了,何桃他们就知道是谁把孩子扔他们家的了,你想想武秀玲,何桃家可是养了很多打手的,惹毛了他们的话你跟我都别想好过!” 张大花同意了,他这才带着她往容老四家去了。 容老四家没有院子,孤零零的四间土坯房建在小河边,窗户门开着的时候,隔得老远就能看到屋里的情景,何有栋拉着张大花一穿出小树林,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屋檐下逗张继的容老四两口子,张大花正要出声的时候,何有栋看到了一抹蓝色的影子,他以为容家有别人在,赶紧捂住了张大花的嘴。 容氏一族的人来看他们不稀奇,因为族长发话了,让容氏一族每家轮着去帮忙他们照顾嗣子“容罐”,可是他们俩来就奇怪了,有心人一想就能猜出来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正想跟张大花说今天时机不对,明天再来的时候,张大花突然死命地挠他的手,像是疯了一样的,他以为张大花反悔了不听他的话,拖着他就往回走,张大花不停地挣扎,何有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拖出了小树林。 出了林子,他劈头盖脸就骂道:“你做啥?!巴不得别人知道啊?” 张大花却打着哆嗦说:“容、容、容蓝!” “啥?” 张大花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死命地咽了几口唾沫后才说了句:“我、我看到容蓝、站在门框那,看着继哥儿……” 张大花怕得要死,担心侄子的安危想去救他,又怕自己去了也被恶鬼缠上,害了自己亲儿子。 “你还是不死心啊?!”,何有栋以为她是在找理由,还是想把张继带回何家,拖着她又往小树林里去。 张大花抵死不从,无奈男女之间力气相差太远,最终还是被何有栋拖进了小树林。张大花知道何有栋的脾气,不敢再跟他犟了,压低声音说:“他爹,我真的没瞎说,我确实是看到容蓝了!” “你闭嘴!”,何有栋呵斥道:“大白天的哪来的鬼,我看是你心里有鬼才是。” 张大花没有办法,又不能继续跟他争辩,想要自己一个人走吧,又担心何有栋的安危,留下来吧,又怕两个人都被鬼给缠上了,就这么纠结着被何有栋拖到了小树林的出口。 果然,她又看到了容蓝! 那个死了几年的容蓝正站扶着门框,探出半个头,一脸专注地看着屋檐下的容老四两口子和张继玩耍。 她感觉到何有栋捏着她的手狠狠地收紧了,知道何有栋也看到了,抬头一看,果然,何有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长得老大,像是要尖叫又发不出声音的样子。 她正想着该咋办的时候,何有栋的手稍稍松了一些,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一颗大树后面。 第174章 夏天(十四) 男人的胆子普遍比女人大,何有栋一开始看到容蓝确实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可是,过了几秒钟后他便发现了容蓝的影子。[] 鬼哪来的影子啊!这分明就是活人啊! 况且,何有栋这个人是不怎么信鬼神的。如果真的有鬼的话,为何他那枉死的闺女从来没有入过他的梦喊冤呢?真相还是被何桃无意中一句话给揭穿的。如果有神的话,为何害了他闺女的大周氏没有得到报应?反而是被何有田的事情给气瘫痪的。 再次确认容蓝是有影子的后,他也不知道是自己是怎么想的,没有上前去证实自己的猜想,也没有悄悄离开,而是拉着张大花躲了起来。 他跟高寡妇好了一年多,俩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做那事也会聊点别的,对于容家姐妹俩跟高寡妇之间的情义还是有所了解的。 高寡妇二嫁嫁到榕树村,她自己没有孩子,跟继子张二狗又天生八字不对一天能吵三次,一腔母爱无处发泄,正巧隔壁容家有两个小丫头,父母又是呆傻愚笨之人,她看着容蓝姐妹俩可怜,有事没事地也会去容家帮忙照看她们。一来二去,高寡妇变成了容蓝姐妹俩除了父母以外最亲近的人。 高寡妇再次守寡,经历了回娘家被兄嫂赶出门,然后去了大户人家做下人,赚足了银子后回到榕树村继续“守寡”。即使高寡妇声名狼藉被所有人所不齿,容蓝姐妹俩面对她时也没改变分毫,依然把她当做亲人看待,也是正是这个原因,容蓝姐妹俩才会被喜婆子说三道四。 去年闹鬼的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何有栋还开玩笑问过高寡妇,容蓝姐妹俩生前跟她的关系不错,问她但不担心她们回来找她聊天,要不要他每晚上来陪着她? 高寡妇当时是这么回答的:鬼?真是笑死人了,他们连容蓝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说她的鬼魂作怪了? 这些话虽然奇怪,但是当时他根本没多想,如今想起来的话,明也许她根本就是知道内情的。 说到容瓶的死时,高寡妇的神色也很不正常,不像是悲伤,反而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还有些许内疚。 何有栋又想起来,也是容瓶溺死传出来的那个晚上,高寡妇央求他写了许多字。什么一天十二个时辰,“河边”“榕树下”,“晚上”“早上”,也有什么“夫妻”“平妻”“姐姐”“妹妹”之类的,总之什么都有,看似又都没有什么关联。 他当时问她写这些干啥,高寡妇笑着说就是想看看他写字,觉得能识文断字的男人厉害。 那时候他跟高寡妇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他兴冲冲地了写了一大堆,有高寡妇让他写的,也有他自己记得的诗词。 也是因为他写的这些东西,他才发现了高寡妇还跟别人有勾搭。 字写好的第三天的,他白天来找她,她却出门买东西去了。那时候正是闹鬼的传闻传得正厉害,张大花没有回娘家,他难得有机会出来一次,不想无功而返,干脆就留在那里等高寡妇回来。 一个人等得无聊,他想起何有田每天在家看书写字的模样,也拿起笔想装装学问人。想当初,他也是去过学堂的,可惜太叔公说他没天赋,他读完了蒙学的几本书就没再去了。 不过这点墨水哄哄没见识的村妇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想起高寡妇陪他写字时的表情,自个就乐了起来,一张接一张地写起来,纸用完了他便去翻柜子找。 他自己这一翻就翻出了自己之前写的东西,他一开始还挺得意的,这婆娘还真把他放在心上了,连他随便写的东西都存了下来。可是他没高兴多久,他将那几张纸展开后,发现上面有些字的形状很奇怪,一笔一划都很粗,像是有人在上面又涂了好几层墨水一样的。 那几个字分别是“河边榕树下,酉时”。 他当时就歇了要休妻再娶的心思,当然,他也没有去跟高寡妇证实什么。他想着不就是个玩意儿嘛,老子随便玩玩,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何有栋又想起来,那以后高寡妇像是发了财一样,衣着打扮都比以前更精致了,招待他的水酒的档次上去了,也不会拐弯抹角地问他要钱花了。(.) 他以为高寡妇是勾搭上了有钱人,心里十分不痛快,但是转念一念,那个有钱人才真够王八的,他出了银子给高寡妇用,可是高寡妇却用拿笔银子打扮自己,然后来伺候他何有栋了! 高寡妇身子敏感,浑身的皮肤向来是一掐一个印子,发现她“爬墙”后,他还留心过,高寡妇身上没有任何别人留下的痕迹,他当时还想那个王八真够怂的,说不定是七老八十不中用了,也就是花钱看女人的吧! 他就对高寡妇退了热度,高寡妇也发现了他的变化,不仅没有借机疏远他,反而苦苦追问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又一直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娶她。他以为高寡妇吊着他就是为了他年轻的身体,那个王八有钱能满足高寡妇的金钱欲望,可是在这一方面却是满足不了她。 如今再想来的话,这中间肯定是有啥偏差! 何有栋苦苦思索,他想起来自己当初写的那些字,不仅是有“河边榕树下,酉时”,还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拿人钱财、替人保密”。 纸条,银子……何有栋突然笑了起来,看来高寡妇确实是发了笔横财啊,不过不是恩主给的赏银,而是她知道了别人的秘密勒索得来的。 高寡妇知道容蓝没有死,这是秘密其一,那么后面太叔公、容瓶、喜婆子的死就都跟冤魂索命没有关系了。 那张纸条是写在容瓶死之后! 何有栋知道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高寡妇肯定知道凶手是谁,这个凶手能识字,还有家资颇丰……也不对啊,如果那个人能把容瓶杀了,为啥要留下高寡妇这个证人呢?杀一个和杀两个有啥区别? 何有栋陷入抽丝剥茧的推理当中,躲到树后就直愣愣地盯着地面,眼珠子都一动也不动,张大花一开始以为他是被吓着了,可是时间一长,她就开始担心他是不是被吓傻了,或者是魂被勾走了?! “他爹……”,张大花壮着胆子轻轻推了推何有栋。 何有栋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容老家的方向。容蓝假死的原因,他也很快就猜了出来,可是问题是她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为何又要回到榕树村呢? 是因为得知容瓶去世?那也是去年年底的事情了,为何早不回来,反而等到现在呢? 何有栋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想知道高寡妇的秘密,也许容蓝就是其中关键! 张大花见他不说话,反而直愣愣地看向容家的方向,又忍不住推了推他:“他爹,你这是咋了,别吓我……” “嘘,先别说话……”,何有栋回过神,拉着张大花往回走,出了树林后他才小声跟张大花说:“咱看到的事情,你千万别往外说,这里面的东西太复杂了,说出去了我担心咱俩都会出事!” 这么早把容蓝的事情说出去,打草惊蛇,反而不利于他后面的行动。他必须把高寡妇的秘密弄清楚了,好东西就该见者有份,更何况是银子这么好的东西! 张大花依然以为容蓝是鬼,争辩道:“可是,不说的话,容蓝的鬼魂还会作祟的啊……” 何有栋瞪眼睛:“我说的话你不听了啊?!” “可是,我害怕啊,而且,继哥儿……” 何有栋不耐烦地道:“害怕就别出来晃了,回家待着去!” “你不跟我回去啊?” “让你回去就回去,哪来的这么多废话!”,何有栋抬手作势要扇她。 张大花缩了缩脖子:“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那啥,他爹,你可小心点啊!” 何有栋点点头,这婆娘蠢是蠢了些,也确实是一点趣味都没有,但是胜在她够听话,而且,心里面全是他。 张大花走后,何有栋就又躲回了树林里,忍着蚊虫的骚扰,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容家的动静。 过了不多久,太阳西沉,月亮爬上树梢,就在何有栋想放弃的时候,一个女人从容家走了出来,看身形的话应该是容蓝无疑。 何有栋跟在容蓝的背后,看着她到了高寡妇家门前,她左顾右盼了一番后,轻轻敲响了门。 何有栋一寻思,绕了大圈来到了高寡妇家后院墙根下,然后一翻翻进了院子里,他悄悄躲在高寡妇待客的房间的窗户下面。 不一会儿,他听到屋里传来脚步声以及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他很熟悉,是高寡妇,另外一个应该就是容蓝了。 容蓝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又快又急:“阿敏姐,我知道你没说实话,你就告诉吧,瓶子到底是咋死的!” “我说过了,村里人都知道,你妹妹是淹死的!”,高寡妇的声音原本是又娇又柔的,现在却有些尖锐。 “不可能,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瓶子游水比我还游得好,别说是家门前的河了,就是山里的水潭她都敢潜下去捉鱼的,咋可能淹死了!” “你问我,我跟你说了,你又不相信,那你还问我做啥呀!” “阿敏姐!”,容蓝唤了一声,接着又是“扑通”一声。 “你起来,你跪我做啥呀!快起来!” “阿敏姐,你就告诉我吧!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说真话还是假话,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我求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 屋里沉默了一阵,何有栋贴在墙面上竖起耳朵,心里跟着也在着急,心想道,你倒是说啊! 过了一会儿,高寡妇开口了:“如果我告诉你,瓶子是被人害死的……” “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了!”,容蓝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到底是谁害了瓶子?” “何有田……” 何有栋和屋里的容蓝同时叫了一声“啥?!” 第175章 夏天(十五) 何有栋捂紧了嘴巴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墙角处,他刚刚将自己藏好,他刚才所处的那扇窗户就被猛地推开了。[] 高寡妇和容蓝同时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容蓝说了句:“没人,估计是你太紧张听错了……” 高寡妇点了点:“嗯,那事情之后我一直就心神不定的,经常觉得屋外有人说话。” 他们没有关上窗户,就站在窗子旁边继续开始说话,躲在转角处的何有栋听得一清二楚。 容蓝问道:“何有田为啥要害瓶子?” 高寡妇道:“你应该知道你妹子的心思的。” “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何有田的,难道、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何有田才害了她?” “不是因为这个,但是也有一半的原因了。你应该知道的吧,瓶子去世之前太叔公也去了,” “这些我都听说过了,村里人说是我作祟,哼,真是笑话。” “太叔公不是自己落水的,而是被何有田推下去的!” “啥?!” “瓶子看见了事情的经过。那晚上她来找我说话,我劝她忘了这事,要不然就干脆告诉里正,可是瓶子没有听我的。她想让何有田娶她做平妻。几天后瓶子就出了事……我一开始不敢肯定瓶子的死跟何有田有关系,我想了几天后,趁乱塞给了何有田一张纸条,约他去瓶子和太叔公出事的地方见面,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他心里没鬼的话,根本就不会去的。可是他去了,而且更巧的是,那天在那个地方的人不止我一个人,不知道为啥隔壁村的罗神婆恰好也在那个时间出现在了那个地方。结果,当天晚上,罗神婆就死了!就算我没跟他当面对质,我也知道了,何有田必定就是杀害瓶子凶手!” 容蓝反应激烈:“那你为啥不去告诉里正?” 高寡妇也很激动:“我咋说?太叔公和瓶子遇害的时候我又不在现场,罗神婆死的那天,恰好喜婆子又落水死了,所有人都相信他们被鬼害死的。(.好看的小说)难道凭一张嘴他们就会相信我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啥样的名声……” 高寡妇只字不提自己勒索了何有田一百两银子,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容蓝的反应。 原本她是不想说出来的,反正银子也拿到手了,何有田如今也轻易不敢动她,因为她声称如果她出了事,会有知情人出来揭发。可是转念想想,以何有田心性,能容忍她威胁一时也是容不下她威胁他一世的,早晚还是会找她麻烦。 如果容蓝能把何有田解决了的话,既能替容瓶报了仇,又能为她除去后患,何乐而不为呢? “我这就去找里正去!” “你傻了吗?你以为没凭没据的里正能听你的?就是告到衙门去,衙门的人也不会管的!不仅不会管,那个何有田是个秀才,你反而还会被打板子!” “我……我自己动手,杀了那个狗娘养的!” 高寡妇道:“杀他?他如今人根本就不在榕树村。我听说他前两天就去了府城,去啥府学了。你难道追到府城去杀他吗?” 容蓝愣了愣,然后冷笑着地说了句:“他媳妇死了的话,他总归会回来的吧!” “你……”,高寡妇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容蓝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篮子,你可不能跟那个何有田一样的。”,高寡妇拉住了容蓝。冤有头债有主,她虽然不是什么善心人,可是她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枉死,她想了想道:“我、我跟何有田的兄弟一直好着,要不,我问问他何有田啥时候会回来,就别牵连无辜的人了。” 容蓝想了想,点点头:“好,那我再等等。” 太叔公是老二杀的! 得知了真相的何有栋心里乱腾腾的,一时之间他想的竟然不是“知道了金主是谁了,有银子可以拿咯”,而是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把真相说出去。 何有栋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何家,何富国见到他又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他也没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就回自己屋去了。 老二咋下得了手啊,那可是太叔公啊!老二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不过,说出真相的念头也就只占据了他的心神不到一刻钟而已。他想如果族里知道杀害太叔公的凶手是何有田的话,不仅何有田本人完了,他们这一支也都要跟着一起完蛋! 何有栋想起太叔公停灵的那段时间,何有田每天都要去祭拜哭灵,比祖宅何家的人都还恭敬、孝顺,他一直以为自己就够不要脸了,没想到家里还有个顶顶高的高手! 如今他知道了真相,却不能说出去,而且,他还不怎么敢问何有田要银子……要是何有田知道他得知了实情的真相,也许会把他也一起处理掉的吧?一个人也是杀,两个人也是杀,更何况他手里已经有了三条人命了! 老子不怕他!他就是文弱书生,难道能打得过我? “不对啊,那高寡妇的银子是咋弄到手的呢?她用了啥手段,为啥就不怕老二报复她?” 张大花白日见了鬼,一个下午都是战战兢兢的,好不容易看到何有栋回来了,原本想跟他说说话的,可是何有栋一直自言自语个不停,她见着反而更害怕了――他爹会不会已经被上身了啊? 何有栋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挥了一下手不耐烦地道:“你哆嗦啥,见鬼了啊!” “他爹,你没事吧?咋一个人叽里咕噜地说话呢?” “能有啥事?!我在想事情,别打搅我……” 何有栋上了床平躺着,两眼盯着屋梁,他得去问问高寡妇,最好能弄清楚她用的啥手段,就算不能从何有田那儿搞到钱,也能跟高寡妇分一杯羹呐! 想到高寡妇,他又有些蠢蠢欲动了,之前他一直以为高寡妇背着他偷人,现在看来的话,那婆娘对他还真是一心一意的,打她钱财的主意似乎是有点……妈的,老子连亲弟弟都能坑,还不能坑她啊! 她心里若真是有我的话,就该像大花一样,自己有啥全都乖乖地给我才对! 不对,不对,何有栋搓了搓脸,不能去逼高寡妇,她正巴不得老二出事,不然也不会帮着容蓝要问他何有田的归期,一逼她她说不准就把事情抖出来了! 这事情不能急,得想好了,慢慢来。办好了的话,也许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老二可是秀才了,以后至少也能赚下太叔公那样的家业! 不能让容蓝报仇,得把老二保下来,留着他赚银子,何有栋翻了个身,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容蓝不去找老二的麻烦。 第二天,何有栋一起来吃过早饭就去村子游荡去了,晃了一会儿后就溜进了高寡妇家,不出所料,高寡妇拐弯抹角地问起了何有田的行程。 何有栋随口说了句:“得到春节府学休课了才回来。” 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好主意,如今也只能用“拖”字诀,拖一时是一时了。把消息传给高寡妇后,他担心自己待久了路出马脚,找了借口就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高寡妇就去了容家。 容蓝四年前假死逃进了大青山,遇到了外出狩猎的青山人队伍,就跟着他们回了村子,住了一年后嫁给了一个死了媳妇的鳏夫――金青崖,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听说了容瓶的死讯后,她就跟金青崖商量好了,要把爹娘接到山里去赡养,但是那时候她怀着孩子,不可能挺着肚子下山,容老四两口子又不是一说就听,随便会跟别人走的,她只好按下心等到生完孩子出了月子,这下山回来接他们。 她本来是想接了父母就立刻返回山里的,哪知道一回来正好遇到族里给容老四过继了嗣子,又得知村里每年还要给他们几百斤米粮,而且,问了容老四两口子他们也都说了不愿意离开家,她才放弃了这个想法,打算在家里多住几天多陪陪二老,然后再回山里去。 她得知了瓶子死亡的真相后,留在家里的目的就多了一个,为她报仇雪恨! 可是,就算她再怎么想为妹妹报仇,也不可能在村子里住到春节再走的,先不论会不会被别人发现,丢下刚满月的孩子半年不管也是不行的啊! 她犹豫了一阵子后,还是决定先回山里,等春节再下山来解决何有田。 高寡妇倒是无所谓她现在动手还是春节再动手,只要她有动手的决心就行,她小声跟容蓝说道:“我听说学堂里一般都是腊八之前就放假,你到时候别在村子里动手,人多嘴杂,万一不小心让人看到了就不好了。最好是在路上找个僻静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 容蓝点点头:“嗯,我知道了。阿敏姐,还是你想得周到。要不是有你的话,我都不可能知道……” 高寡妇握住容蓝的手道:“快别说了!你说得我心里怪不好意思的,你不怪我之前胆子小不敢跟你说实话就是了,哎,你说,要是我当初能把瓶子劝下来的话……” “那咋能怪你啊?是她自己死脑筋,而且……”,容蓝咬牙切齿地道:“要怪就怪那个畜生何有田!” 被容蓝等人念叨着的畜生何有田没有如同他们所想那般,他如今人可不是在府城的府学,而是坐在一辆疾行的马车上,向着与蜀南府相邻的锦西府前进。 他干什么去呢? 找家酒楼再卖一次百福方子去! 第176章 夏天(十六) 罗保成得了傅石的嘱咐,特意跑了一趟府城,找到了相熟的同行,从那同行手里选了四个媳妇子,又选了八个八岁上下的丫头,一辆车直接拉到了大荒地,以供他们挑选。 何桃对媳妇子提的要求是,非南山县本地人――离得越远越好,有带孩子的经验,健康、勤快、干净、听话、稳重,对小丫头的要求也差不多,只去除了第二项。 何桃不得不感慨缘分二字的奇妙,也不得不叹一句什么叫做习惯成自然,经历了第一次买人,又经历了弃婴事件,她的心硬了起来,看着眼前一顺溜的小姑娘,她虽然也有“这些人好可怜我要对他们好”的感觉,但是却连一丝把他们与念祖、念宗和有嗣三人等同的念头都没有了。 这次的待选人都是经过人牙子调.教的,罗保成看人的眼光老道,优中选优选中了这些人,何桃觉得每一个都不错,干脆就很土豪地把这些人都留了下来。 罗保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又特意提醒何桃,这些人买进来后都是要重新取名字的。 何桃颇费了一番脑筋才给这十二个人取好了名。 照顾冬枝的媳妇子就叫做梅娘,四个丫头按照年龄顺序分别叫小冰、小霜、小雪、小雨,分给冬叶的就以兰字开头,兰娘、小红、小橙、小蓝、小绿,剩下俩个媳妇子分别叫做竹娘和菊娘。 何桃在罗保成手里买的不止是人,还特意让他帮忙找了张“大户人家”的住宅建筑图。原本她没太抱希望的,大齐的门户偏见很严重,一般平头百姓是不可能进得了富贵人家的大门的,谁知道罗保成还真把这事给办成了,真给她带了一张。 何桃好奇之下问他道:“罗大叔,你是咋弄到这个图纸的啊?” 罗保成笑着说:“这事说起来也简单,住着人的咱是肯定进不去的,可是空宅子嘛就好说了。我那朋友手上正好有个宅子出售,他手里是有堪舆图的,我就找人照着画了一张……” “要卖的就是我现在手上拿着这个?”,何桃一听有不动产出售就来了兴趣。 “咋的,你有兴趣?” “你去看过没有?实际上咋样?具体在哪条街上啊?” “我还真去看过。这图纸是一开始建房的时候画的,这么多年过去,里面也添添减减了不少,不过,大体上区别不大。我看那样子像是刚翻新过没几年的,位置嘛,靠近府衙,我听说上一任知府置的院子,他是从府城一个富商手里买下来的,如今要卖四千两银子……” “哎哟,这些人沾过手的我可不敢接。”,何桃一听说跟官啊商啊之类的有关系就兴趣全消了。 不过她一直想着要在府城置办产业,因为那里有蜀南府最好的书院――青云书院,就好比现代人买学区房一样,她也想未雨绸缪给“儿子”买一套放着,远的不说,念宗说不定过几年就能用上了。 她对罗保成说:“罗大叔,你要是方便的话,麻烦你跟你那朋友提一句,让他帮忙留意一下,看看那个青云书院附近有没有出售的宅子,不要太大的,一进、两进的都行,合适的话就帮我留一间。” 介绍生意他也是能提成的,这样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罗保成痛快地应下了:“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送走罗保成以后,何桃就摆出了地主婆的范儿,对那十二人训话。 “我对你们要求不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话,你们只要能做点这点,我让你们做啥就做啥,其他的事情就都好说了。你们都是经过人牙子调.教的,心里应该清楚我捏着你们的卖身契能做啥,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的命都是我的,要打要杀都是我一句话说了算的。你们都挺清楚了吗?” “奴婢清楚了!”,十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站在她旁边的何莲也满是好奇地看了她一样,不知道为啥平时还算温柔的大姐会轻易就说出了这种狠话。 什么身份做什么样的事情,何桃觉得管理家仆就跟公司老板管理员工一样,虽然她没有做过老板,甚至连小头目都没有做过,但是,设身处地地想,听话这一条总归是最重要的。 她以前经常看小说,最不能理解的一件事就是什么不受宠的主子会被奴才辖制。她觉得出现这种状况只能是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决策者无能,不然就是决策者故意吩咐的。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再得力的奴才也还是奴才。就好比一个好老板,他可以重用有能力的员工,但是不会任由这个员工喧宾夺主,来做他的主。 大荒地如今从人口上来说的话,还真跟个小公司没什么两样了,只不过公司是以盈利为目的的,而她掌控的却是个专门花钱的团队,不过,没关系,管理理总是相通的嘛。 谁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事先说清楚,没做好或者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该受什么样的惩罚也要说清楚,事事有条例遵照,各司其事,各按其事,就算是四平八稳了。 至于具体条例么,她还得好好想想。 反正她手里捏着这些人的命,在占在这种先天优势的情况下,如果她还不能把这帮人管顺了的话,她可真的是无能至极了! 目前,她需要做的第一个决策就是给这十二个人安排住处。房间有限呐! 何莲的屋子让出来给梅娘五人带着冬枝住,她带着竹娘和菊娘暂时去住东屋炕房,念祖搬去跟有嗣住门房,他的房间留给兰娘五人带着冬叶住,东挪西凑好不容易才把这十二个人给安排下了。 幸好这时候是夏天不是冬天,地上铺床席子就能睡人了,不用准备床褥,不然的话,那才叫一个麻烦。 安顿好以后,何桃又把家里人集中了起来,让新来的仆妇一一见过了,顺便也把各自的称谓定好,何莲就称作何小姐,念祖就是祖少爷,有嗣则称作嗣少爷,傅石跟她自然就是老爷夫人了。 “小妹,你手里的活,我是指小院的活计,洗衣、做饭这两项,以后就给竹娘和菊娘了,针线活也交给她们,以后你只要负责管理他们俩个就行。” 何莲很开心地说:“好啊,那我就是总管啦!” 何桃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是,你就是总管了!” “冰霜雪雨、红橙蓝绿,你们八个人从明天起就跟着,嗯,你们老爷去后院学武。你们不仅仅是小姐们的丫头,更是她们的保镖、护卫。你们好好学,好好做事,以后,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是,夫人。”,八个小丫头整齐划一地回答,有几个大胆的还悄悄交换了个眼色。 粗略安排好以后,各自先去忙活,何莲领着她新出炉的手下竹娘和菊娘去厨房,傅石把八个小丫头领去了大后院。 何桃则让梅娘和兰娘分别带上冬枝、冬叶去游乐屋。 梅娘和兰娘就把双胞胎抱了起来。双胞胎有些认生,被他们抱在怀里也是左摇右晃不停地挣扎,然后一直朝何桃伸手叫“娘”,何桃只好让她们把双胞胎放下来,然后一手牵着一个闺女走在前面。 梅娘和兰娘担心何桃觉得他们照顾不好主子,一脸担忧,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何桃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说话:“他们现在正是学走路的时候,你们平时不要一直抱他们,让她们多走走,不然老是学不会。还有,学走路难免会跌倒,这种时候也不要冲上去就抱,先哄他们自己站起来,不要太娇惯。” 物质上可以娇惯、富养,但是精神上、性格上是不能用同样的方针,对于后面一点,何桃自己还做不到。她和傅石都容易心软――面对自己的宝贝有几个人心能硬得起来啊?她倒是觉得把孩子交到仆妇手里说不准还能顺利些,因为仆妇对双胞胎没有感情,执行起来也会顺利一些。 梅娘和兰娘点头道:“是。” 进了游乐屋,何桃就准备好了画纸和墨水,让俩丫头自己创作去,她则跟俩个管事嬷嬷细说双胞胎的生活习惯:“他们每天辰时左右醒过来,醒来以后肯定是要先几口羊奶的。你们就要起得比他们早一些。去厨房取煮好的羊奶,晾一晾,温度差不多了装到这个奶瓶里,然后放在这个铜壶里保温,他们醒了以后就递给她。洗漱好了以后,就让他们在小院子自己玩,早饭好了就带到堂屋去,吃饭不用你们喂,他们有自己专门用的木碗和木勺子……每半个时辰让他们喝一次温水,三餐之外的时间点不能吃点心,非要闹着吃的话可以给他们吃水果……午饭过后,玩一会子就带他们去午睡,午睡只要睡半个时辰……下午他们肯定是要玩水的……晚上亥时之前一定要让他们睡觉,他们睡觉的时候肯定要抱着小兔子,这个东西不能丢了,还要听人读书,哎,你们识字吗?” 梅娘和兰娘都摇头,他们俩都生长在贫苦之家,连饭都吃不饱,哪可能识字啊! 何桃拍拍脑袋道:“这样吧,以后下午他们画画的时候,我就教你们背一篇文章。一般来说,他们只要听个几百字就会睡着了,就算你们不识字,死记硬背下来也花不了太多功夫。” “是,夫人。” “你们都是会做衣服鞋袜的吧?” “会的,夫人。” “他们俩以后的衣服就交给你们做了,你们何小姐会定时把布料之类的东西给你们。冬枝、冬叶年纪小,衣服也不用绣花啥的,只要做得合身、舒适就行。过不久我们会新修院子,到时候你们就得把院子里的事情都管起来。那八个小丫头都归你们派遣,当然,现在还是用不上的,他们每天都得去大后院学武。总之,你们俩就是大小姐、二小姐的贴身管家,人和东西我都分配到你们手上,出了事情我也第一个找你们,明白了吗?” 俩人恭敬地回道:“奴婢晓得了。” 第177章 夏天(十七) 何莲领着竹娘好菊娘做了晚饭,在堂屋里摆了两大桌,主人家一桌,仆妇们一桌。 大荒地众人已经习惯了边吃饭边聊天,尤其是晚上这顿饭,每个人都要把白天做了什么简略地说一遍,今天碍于这么多外人在场谁也没好意思主动开口说话,而仆妇、丫头们畏惧主人的权威,更是战战兢兢的,连菜也不敢夹,埋头刨饭,只有双胞胎不受影响咿咿呀呀地说着童言童语,大人们都吃得拘谨。 寂静无声地吃完饭后,何桃又下了条规矩,从明天早上开始主仆分开用餐。 夜幕降临,到了就寝时间。 按照何桃之前的规划,双胞胎应该跟着各自的仆妇分别住在两间屋子里。 可是这俩娃从生下来就没分开过,一直是睡的同一张婴儿床,到了今年夏初才分的床,而且两张床还是并排在一起紧紧挨着的,他们的小手穿过床栏就能碰到对方,何桃突然把他们分到两间屋子里,这可就不得了,她们一离开对方的视线就开始哭闹,不管是谁,不管怎么哄也都不听,哭得震天响。 傅石一听她们的哭声就心疼,首先妥协了,劝何桃道:“干啥现在就一定要分开啊,就让他们俩睡一间屋子吧,反正孩子还小呢!” 这确实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何桃也妥协了。 于是临睡前,她又把几个人的住处换了一遍,梅娘、兰娘带着双胞胎去跟何莲一屋,竹娘和菊娘则分别去了他们原来的屋子睡。他们来的时候都是空着手的,连随身物品都没有一件,直接把自己带过去就是了,不到一刻钟就各自重新安顿好了。 俩丫头睡到一个屋后,不知道是因为抗争取得了胜利,太开心了要一起庆祝,还是因为失而复得担心再次失去,得寸进尺地要求要睡在一张床上。俩人牵着对方的手,泪眼汪汪地看着何桃,何桃被闺女们萌得再一次没了原则,又妥协了。 他们如今睡的还是当初定制的婴儿床,奶娃娃的时候俩人睡是完全没问题的,如今就有些挤了。可惜他们自己完全不在意,一人怀里抱着只绒毛兔子,你的腿搭在我身上,我的手放在你肚子上,就跟连体婴似的密不可分。 何桃照例给他们念了一段声律启蒙,等他们睡着了后才回去自己屋子。她把白天画好的新宅设计图翻了出来,原本她是打算给冬枝、冬叶一个人一个小院子的,现在看来嘛,分房是一定的,分院子还是算了吧!她果断地在图纸上了划掉了两个院子。 “新来的人咋样?”,傅石拿着蒲扇一边扇风一边问她:“你觉得能看好咱闺女么?” 何桃点点头道:“目前看来都还不错……罗大叔的眼光好,挑的都是老实听话的,这四个卖身之前自己都是带过孩子的,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那几个小丫头呢?” 傅石他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兵,“女兵”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况且还是不懂事的娃娃女乒,他想起来就都头大了,有些无奈地拧了拧脖子:“都还是小娃娃,况且女娃娃本来就要娇气些,吃不得苦,一骂就哭,我总不能去打她们吧?!哎……这八个里面能有一半能学出来就不错了。” 何桃心平气和地道:“能有一半也不错了,又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练武的。” “也是,先练着再说吧,以后看合适的话就再添几个进来,不止是丫头,还得买几个小子,给咱儿子备着!”,傅石说着就伸手盖上了何桃的腹部,温和地抚摸起来:“儿子哎,你乖乖在你娘肚子里长着啊,等白白胖胖了再出来,爹以后每天带你跟你姐姐们骑马去......” 傅石最近开始教巨石卫骑射了,可是家里拢共就只有一匹马,四十个人轮着联系,一天下来那马就不对劲儿了,傅石趁着罗保成送人来的时候跟他通了气,让他帮忙寻一批好马,顺便买几匹小马驹,说是给闺女备着,等闺女们走路稳当了就教她骑马去。 何桃面上带着笑听着他絮絮叨叨,心里那叫一个压力山大,妈呀,万一这胎又是女儿的话该怎么办啊啊啊! 第二天,何桃继续“设计”新宅。 她从罗保成提供的堪舆图里选择了一座最为正统的三进院子作为雏形,然后涂涂改改,设计出了大荒地即将开建的院子。 一开始,何桃打算建的是五座四合小院,最前面一个是她和傅石居住的正院,后面四个小院分成两排,俩俩相对,左边的两间是给冬枝、冬叶,右边的两间是在傅石的强烈要求下给接下来的两个儿子预留的――何桃对他的盲目自信已经彻底没有办法了,不过按照傅石经常说的“咱又不是花不起这个银子”,建就建吧! 知道了双胞胎对分房的抗拒后,她划去了两个小院,三座院子呈品字型排列,闺女们一个院子,“儿子们”一个院子。 孩子们的两个小院子格局一模一样,是最正规的三进四合院的结构,只在细节上稍作改动。 整个院子坐北朝南,院门开在正面院墙靠左的位置,与大门遥相正对。正门进去面对影壁,右转通过月亮门进入前院,右侧是到插座的三间男仆房,正对面是前角院。角院里的一明一暗两间大房,作为外书房和起居室。 由前院中轴线上的垂花门进入内院。内院的地面被十字形的碎石路分成了四小块,留做种花草树木,放置太平缸或者其它装饰所用。 右侧的西厢房一明两暗三间,分别是书房、起居室、卧房。耳房靠近第二进院墙,作为净房。东厢与西厢结构如出一辙。 正屋与两侧厢房以抄手游廊相连接,正屋为一间大房,占地面积与厢房三间相同,修建火墙、铺木地板,跟游乐屋同样的功用,就是供孩子们一起玩耍的地方。其中靠近后院小厨房的一头隔了出来作为大澡堂,特意开了个低窗户,方便女仆们直接从后院搬运热水。 正房西耳房是库房,东耳房为净房,与穿堂相邻。由穿堂入第三进的小后院,后面是后罩房、女仆房以及作为小厨房的角院。角院开了侧门,方便运输柴火、煤炭以及其它消耗品。 何桃和傅石的正院则是简化版的三进四合院。 何桃并不准备在院内留伺候的人,也不准备在这里招待客人,四合院的正规格局被她改得面目全非,东西两厢直接用成了游廊代替了,两侧的四间耳房全都直接去掉了,穿堂被东西两屋兼并了,只保留了前院的倒座房和后院的罩房,总之怎么简单怎么来。 院子里的唯一正式建筑就是正屋的一明两暗三大间。东屋是炕屋,西屋是床屋,中间的起居室占地最大,铺地板、砌火墙,四季皆可用。东西两屋都开了小门通向小后院。后院同样设小厨房,罩房则改成了大澡堂、洗漱间和净房。 何桃深深地觉得完全够用了,傅石亦深以为然。 闺女们的院子就叫做明珠院,取的是掌上明珠的意思,儿子们的则叫做子麟院,取的是膝下麟儿的意思,她给正院起了个名字叫做“五星院”,傅石以为是代表“福禄寿喜财”,何桃含糊着应过去了,其实五星代表的是五星级的意思,她就想给自己打造一个“五星级的总统套房”。 夫妻俩定好了方案后,托何有梁把图纸送到了镇上的李师傅手里,让他添减了砌火墙和垒火炕所需要的空间,最后又把已经为他们建过两次房的徐师傅被傅石请到了大荒地。 傅石对着图纸讲解完了后问徐师傅:“您看,啥时候能完工啊?” 徐师傅皱着眉头在心里默算了一遍,为了谨慎又重新算了一遍,才开口道:“只要是人手充足、材料也齐备,两个月就能完工,顺利的话,你们九月底就能搬进去了。” 傅石道:“打零工的我们这边没问题,熟手的话就得徐师傅你带过来了。” 大后院就养着四十个壮汉呢,不愁没人做苦工! 徐师傅点头表示没有问题:“这个没关系,我把我那些徒子徒孙都带来,零工的话你们找的人越多越好,人越多干得越快。” 徐师傅开好了材料单子,用多少瓦多少砖,整木多少根......何桃转手就把单子给了准新郎何有梁,让他负责招人、买材料,又特意请了刚得了个大胖儿子的容大壮从旁协助。家具交给了老熟人林木匠打造,徐师傅全权负责工程进行,她和傅石自然是做甩手掌柜的了,一个养胎,一个练兵,反正都没插手建房的事。 榕树村的人已经麻木了,大荒地傅家似乎每年都要修一回房子,不过么,有活做就有工钱拿,他们倒是宁愿傅家以后真的每年都修一次房子。 到了正式开工,夯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不寻常的地方了,咋会用到这么大的地基啊?还是三块?!难道傅家要起三座院子?他们家竟然这么有钱?! 决定建房的时候,何桃就做好了面对这些疑问的准备,早就跟何有梁说过要怎么解释了。 曾经被何桃用来忽悠过傅泉的“士兵冒险救将军,将军重金谢大恩”的故事又一次派上用场,通过何有梁的嘴传了出去。这一次何桃加了后续,说那位将军去年升了官又想起来傅石:如果当初你没有救下我的话,也就没有我今天的一切,于是就把傅石叫回边城又赏了他一笔银子。 她之所以会这么说,目的有两个:一是要给家里银子的来路找个合理的原因,二就是想借贺远程的名声,狐假虎威,弹压心怀不轨的宵小! 事实证明,第一个目的达成了。村里出去当兵的傅石不是第一个,但是他是唯一一个壮年时就全须全尾地回来了的,就算他说找关系、走后门都没人信,再者,村里人都知道傅石去年夏天是出了一趟远门的,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第二个目的达成了一半,村里人确实不敢惹他们――实际上,在巨石卫曝光以后就没人敢了,但是说酸话的依然不少。 有人把去年“大周氏病重何桃借银子”的事情翻出来说,说她做戏啊,不孝啊,也有人说他们傻,有银子兜不住,花钱大手大脚,还有人说何桃怀着孩子家里动土不吉利,等着她落胎……等等。 不过,何桃如今也练成了“万箭穿心若等闲”的绝技。 说就说呗,反正姐不会少块肉,反正他们也没本事就当着面说。再说了,说这些话的毕竟是少数顽固派份子,大部分人对大荒地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 日子一天天地过,眨眼间就到了九月中旬,虽然中间因为秋收农忙工程暂停了十来天,大荒地的宅子还是在预定期限内建成了。 第一次出省跑商的傅泉等人也赶在中秋佳节之际回到了榕树村。 第178章 秋获(一) 第一次出省跑商的傅泉等人也赶在中秋佳节之际回到了榕树村。 三月余未见,傅泉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但是精神劲儿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足,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一趟收获颇丰,不单指银钱,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后,眼界开阔了,心思也比以前活泛了。 傅泉对傅石、何桃讲了自己这次的经历。 到了南方后,傅泉出师不利,遇到的第一个卖家就欺负他不懂行又是外乡人,把下等货当成上等货卖给了他,等傅泉在好心人的指点下弄清楚了其中的猫腻时,已是银货两清为时已晚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是什么根基都没有的新手,他只能认栽了。幸好,这一批货不多,只是损失了二百两银子的差价。 傅泉吃了亏后行事越发谨慎,他没接着继续收货,而是先做起了“市场调查”,找了几个当地的官牙做中间人,把自己要什么要多少的消息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分别介绍货源。他一边慢慢梳理牙人递过来的消息,一边自己也一天不落地商业街附近的茶楼喝茶,装作散户去店铺买东西查探,交叉对比了一番后定下来两家有口皆碑的可靠商户,准备充足了这才上门谈生意去了。 货收好后准备回家,包船运货时被官吏抽税,又被漕帮的小头目勒索,一来二去又丢出去三百两银子。好不容易租好船了,结果船家说了,因为蜀南府多山,没有大型码头,商船只能在锦西府停靠,之后他们得再找马车运货回蜀南府。傅泉对比了一番水运和陆运的费用、时间和实用度后,还是决定坐船。 原本他以为这就算是这一趟最后的一件麻烦事了,结果刚进蜀南府就又遇到了一拨草寇山贼,饶是雇的镖师们武艺高强又是都是身经百战,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最终还是被抢走了两车丝绸,又损失了将近五百两。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出现人员伤亡,剩下的货物运回府城后也很快就被各家商铺抢购一空。 总之,这一趟不算是一帆风顺,但是结局还算差强人意。 傅泉颇为感慨地说:“……我算了算,这一趟,三个多月的时间,如果加上被坑掉那几笔银子的话,总共有两千三百多两银子的收益。怪不得行商的人如此多,这中间的利润着实可观啊!” 何桃道:“利润虽然高,可是风险更高啊!”, 何桃实在是不能理解傅泉的想法,被坑、被勒索都还能勉强算是小事,可是最后一桩遇山贼就大条了,银子能有命重要吗?这一次是只损失了两车货,但是下一次呢?万一下一次遇到一拨更凶狠的山贼,别说货了说不定连命都要丢了! 傅泉笑了笑,女人家就是胆子小啊,他扭头问傅石:“石哥儿,你想不想跟着二叔接着干啊?我瞅着这买卖是能长期做下去的……” 何桃也扭头看傅石,想想听听他是怎么想的。 傅石笑着说:“算了,我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而且,我觉得现在这样子就挺好的,二叔,你瞧,我现在过的就是地主的日子,有几个大宅子,家里还有奴才伺候,我觉得已经够了。” “行,你觉得这样子好就行。”,傅泉有些失望。 他是想着带着家中的小辈们奋斗一把,给傅氏一门添上一桩能长久坐下去的买卖,不止能保一代人的富贵,而是保子孙后代都能衣食无忧。不过,侄儿自己甘于现状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反正也正如傅石自己说的,他不是做生意的料,性子直来直去的,也确实帮不上啥忙。 何桃松了口气,她刚才还真怕傅石会应下来。 “二叔,走,我带您去看看那四十个人去!”,傅石站了起来,他虽然生意上不能直接帮忙,但是他有自信,他训练出来的护卫不会比那些镖师差劲,以后二叔带着这些人出门跑商也不怕啥山贼草寇的了,也就算是他尽了点力了。 “好,走,看看去!”,傅泉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也很好奇当初那批旷工如今练成啥样子了。 巨石卫如今可谓鸟枪换炮,每个人都配备了马匹、弓箭、长枪、短刀,整装以后的那气势丝毫不亚于傅泉见过的任何正规军士,甚至胜出不少,光看卖相傅泉就十分满意了。 傅石对那四个小队长打了手势:“你们安排一下,让你们东家看看你们学到的本事!” 巨石卫先是表演了一场集体拳法,然后是单打独斗,比拳法的,比剑术、枪法,比射击、骑术,十八般武艺轮着上场,就算傅泉不懂武艺也被彻底征服了。[.超多好看小说] 他摸着胡子兴奋地说:“石哥儿,以前你跟我说你在战场上救过将军,我那时候是不咋信的,就冲这批人的样子我就必须得信了!” 傅石笑着说:“现在还算是刚起步而已,再过半年您再来看,又跟现在不一样了。” “这批人交到你手里面算是对了!有这些人在,我以后还怕个球的山贼啊!” “别的我不敢说,解决点小山贼他们现在都没问题。”,傅石颇为自豪地说道,说完又小声道:“二叔,我打算过几天就带着他们干一票……” 傅泉也压低声音问道:“干一票是啥意思?” 听起来有点像是要打家劫舍的意思? “山贼!” “啊?!”,傅泉猛然抬头,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你是说想去找山贼的麻烦?有这个必要吗?我看他们就很不错了,山贼我也见过的,连拿锄头的都有,咱们的人遇到了肯定是没问题的。” 傅石道:“没见过血的兵不算是真正的兵!他们以后就是要打山贼的,我现在就带着他们试试手去,如今失手了我还能在一边补救,要是以后你带着他们,出了意外的话就晚了!” 傅泉这才不反对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可得千万当心,千万别伤了自己。” 到了晚上,何桃和傅石两人独处的时候,她对他说:“说实话,我还以为你想跟二叔一起去呢!” 男人嘛,性子里毕竟都是有点雄心壮志的,傅石从根本上来说也是有些大男子主义,之前也表现出过想要“建功立业”的愿望,他一直很在意自己没有赚过银子,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吃软饭,在没有开始训练巨石卫之前,傅石一直在到处寻找卖家,给家里添了好几处田庄、商铺之类的不动产。 傅石道:“你肯定是不想我去的,对吧?” 何桃点头,先不说跑商途中可能遇到的危险,就单说出门一趟就要几个月这一点,她就觉得不太能接受。她总觉得傅石不在身边,她就很没有安全感。 她问:“是因为我不想你去,所以你才不去的吗?” 他们之间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子,一直都是她的意愿凌驾于他的,他心甘情愿地被她压制,事事以她为先。 何桃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她弱弱地补了一句,“如果,你想去的话,你就去吧,你不用啥事都将就我的……” 傅石摇头道:“你不想是一方面,我自己也不是特别想去。我不想离开你们娘儿几个,媳妇,你还记得不,我以前答应过你的,以后再也不去跑商了。” 何桃当然记得,去年傅石带着念祖几个出去贩卖辣酱,回来的时候也是遇到了贼人,傅石受了轻伤,就是那次他答应她以后再也不去跑商了,也是因为这个他们才结束了辣酱生意。 傅石伸手覆盖在何桃隆起的小腹上,低声道:“对我来说,这世上没啥能比跟你们娘几个在一起更重要的,别的啥的都无所谓……” 何桃把自己的手盖在了傅石的上面,嘴角弯起微笑着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就想咱们一家子好好的,乐呵呵地过安稳日子。” 傅石突然想起来自己要去打山贼练手的打算,他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说:“对了,媳妇啊,那啥,我有件事,嗯,想跟你商量商量……” “你说。” “我打算带着巨石卫出去,嗯,打猎!” “打猎?”,何桃眨巴眨巴眼睛,带着四十个人去打猎?她道:“你打算去打老虎吗?” 傅石干笑两声,咋说呀,刚才还说要过安稳的小日子呢,他张了张嘴,又干咽了口唾沫,最后轻咳了一声才道:“那啥,我不打老虎,我,我去打山贼……” 何桃坐直了,瞪圆了眼睛问:“你去给二叔报仇?” “不是……” “那没事去打山贼做啥啊?”,何桃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是正义心爆棚做义警?把自己当成是超人、钢铁侠之类的超级英雄了吗? “我是去练兵。” “练兵?”,何桃这算是明白了他的打算了,她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你混蛋!” 傅石没想到何桃的反应会这么大。 何桃自己也没想到,她刚才还想过傅石做什么她都支持呢,可是,关键是这反差是在是太大了! 刚才还含情脉脉地跟她说什么“我以前答应过你的,以后再也不去跑商了”,把她感动得一塌糊涂,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呢,他又要自己找事去打山贼了! 她宁愿他去跑商呢,跑商还有几率不出事,他现在就是冲着出事去的啊! “混蛋!”,何桃使劲儿挠了他一把。 傅石默不作声地受了。 她咬了咬嘴唇,连喘了几口气后,又问他:“你啥时候想好的?你之前干嘛不跟我说?” 傅石耸拉着脑袋小声说:“我前几天就在想这个事情了,不过没有最后定下来,今天不是二叔回来了嘛,正好说到山贼的事了,我这才想起来的,媳妇,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你要是不像我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何桃见他这样子又觉得他挺可怜的,一个大老爷们儿老被她管得像是个受气包小媳妇似的。 “石头。” “哎……” “你去吧!” “哎?!”,傅石抬头看她,这句话中间是不是少听了一个“死”啊?媳妇是在骂他“你去死吧”吧? 何桃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不是想啥都管着你的,我也想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是,你喜欢的事情,就算是对的,有道理的,也不见得我也会喜欢,我甚至还会觉得很讨厌,这种时候我会生气很正常吧?” 傅石点头:“正常!” “可是,我又不想你老是因为我生气就啥都勉强自己……” 傅石急急地解释:“我没有勉强,媳妇,我都是自愿的。” 他确实是自愿的,为了自己媳妇啥事不能做啊?! “你一直都在将就我。我不想你一直这样子,我也希望你能做你喜欢的事情。你去练兵吧,只要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何桃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要保证:“我希望你能完好无损地回到我身边,你能保证这点吗?” 傅石很想说刀剑无眼,“战场”上没有绝对,可是看着何桃亮晶晶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我保证。” “那就好。”,何桃笑了。 傅石看着她的弯弯的眼睛,心里暗暗地想,他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到她身边,而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冒险! 第179章 秋获(二) 九月十八是何有梁和春芽成亲的吉日。 百日热孝中办喜事,按照榕树村的规矩办的话就是“抬轿子迎新妇,跨火盆拜高堂”,高朋满座、宾客尽欢是没有的,守孝期间不能宴客,洞房花烛夜就更别想了,得等到明年七月,总之就是该有的程序虽然一道也不能少,但是一切能省的步骤也得全部省掉! 何有梁又想早点娶媳妇回家,亲亲热热地过小日子,又不想仓促成亲,冷冷清清地让春芽受委屈,毕竟对姑娘家而言,嫁人一次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他希望能做到尽善尽美。 何桃帮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何家这边不能热闹没关系,林家那边热闹起来不就行了么! 迎亲当日。原本应该有家中叔、舅辈同行的,但是何家人都在守孝不能到场,外家的两个舅舅么,小舅舅早就过继给别人家不算是亲戚,大舅舅么,自从何莲逃婚后两家就没再有过联系,何有梁只能请了何氏族中出了五服的几位族叔代为出面,又叫了傅磊等一帮好兄弟陪他一起去林家迎亲。 何有梁穿着吉服骑着高头大马,胸前绑着大红的绸花,领着锣鼓喧天唢呐声声的乐队班子,护着大红花轿到了林家。 因为之前听说过春芽奶奶武氏因为各种原因不怎么待见春芽,何有梁生怕她在成亲当天还要受小委屈,干脆就自己掏钱找了柳树镇上有口皆碑的喜娘和喜婆去给春芽开脸、送嫁。 这俩人也确实对得起何有梁给的银子,全程都带着真挚无比的大笑脸,吉利话一句一句地往外蹦说个不停,夸这桩婚事是天作之合,夸春芽温柔贤惠,夸何有梁大方豁达......说得春芽从头笑到尾,直到被扶出去拜别父母了她也没想起来还有哭嫁这回事,还是被宋翠华掐了一把才回过神来,赶紧“哼哼唧唧”假哭起来。 何有梁不仅掏钱请了喜娘、喜婆,还掏钱在林家办几桌上等的席面,专门招待春芽的亲戚朋友,以弥补热孝中何家不能宴请的缺憾。 不仅如此,他之前还三不两时地偷偷往林家送东西给春芽添嫁妆,今天一匹布,明天一支银钗,后天一个妆奁盒,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愣是给春芽凑了整整八抬嫁妆。 全是为了给春芽做面子。 林家人,包括林家的亲戚一说起何有梁没一个不满意的,即使是武氏也挑不出一丁点错来。迎亲的队伍到了林家后,新郎官何有梁只被春芽的叔叔、舅舅辈的长辈们灌了几碗酒,别的一点阻碍都没遇到,顺顺利利地就迎到了新娘子。 新娘子上了花轿后,由舞狮子的小队开路,喜庆又热闹,迎亲队伍又绕着榕树村里走了一大圈,一路走一路散发喜饼、喜糖之类的点心,让村民们都跟着一起乐呵。 当天的榕树村十室九空,村民们都出门看这跟节日游街似的迎亲队伍去了,半大孩子们更是一路欢闹着跟着队伍到了大荒地的何家。 喜娘唱着祝词指挥着新娘下了轿子,跨火盆,迈门槛,进了何家的大门,热闹戛然而止。 院内的喜堂里只坐着何富国和小陈氏、何莲三人,新人拉着红绸慢慢走进来,一拜高堂,二拜父母,再夫妻对拜,即告成亲。 何桃问何莲:“你看到新娘子了吗?” “大姐,我又不是没见过春芽。”,何莲伸手掌放在自己腰间示意:“我们这么高的时候就一起玩啦,有啥好看的呀!” “成亲这天是一个女人最漂亮的一天,哪能跟平常比啊!”,何桃可是憧憬过无数次自己的婚礼的,可惜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办过一场喜事,实在是一大遗憾。 坐在旁边的傅石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何莲瘪瘪嘴说:“喜服倒是特别漂亮,可是春芽一点都不漂亮!你是没看到的,春芽脸上的粉那叫一个厚,涂得跟刷墙似的,白得呢,好吓人呐!脸蛋上的胭脂擦得就跟猴子屁股似的,嘴巴上的口脂更是红得不得了,小哥一掀开盖头吓着了,直接就愣在那了......” 何桃被她逗乐了,笑着问:“你又知道了?说不准你小哥是看新娘子太漂亮了,看呆了呢!” “绝对不是的!”,何莲把何有梁发愣的样子学得惟妙惟肖的:“他就像这个样子,长大了嘴巴,瞪着眼睛看着春芽,那样子像是在说,我的春芽呢?!这个是何方妖孽啊!” “行了,行了,别耍宝了!”,何桃摆摆手道:“前面估计已经喝了一轮了,你赶紧去厨房看看去,让竹娘和菊娘他们看情况再加几个菜,好好招待好客人。” 何有梁那边不能宴客,但是总不能让陪着去迎亲的叔叔、兄弟们,还有送亲来的女方亲戚们都空着肚子回去吧?何桃就把这件事揽了过来,准备酒席招待这群人。不过,因为何桃和傅石也是大周氏的后辈,碍于教条这酒席他们也是不能出面的,因此只能躲在一边,全权交给了念祖和李有嗣代为招待客人。 “好嘞,我现在就去看!” 何莲走了以后,何桃小声跟傅石说:“也不知道小弟他晚上忍不忍得住……” 傅石福至心灵地秒懂了,嘿嘿笑了一声道:“当初咱们成亲的时候,不也是等了两个月才圆房的嘛!他也就是多几个月而已……” 也就多几个月而已?何桃别别嘴,何有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她担心他连几天都忍不住! 她嘀咕道:“孝期不能圆房真是太不人道了,新婚之夜啊,多美好的日子啊,还得忍~着~!” 媳妇娶回家了,可惜只能看不能吃。如果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四大喜之一的话,这个应该就是四大悲之一了吧! 傅石小声问何桃:“媳妇,你是不是也想做回新娘子啊?” 何桃摇头:“我都是孩子娘了,还做啥新娘子啊!” 傅石笑着说:“要是你喜欢的话,咱办一场又能咋的……” “算了,我可没那个精力去折腾!”,何桃拍拍肚子:“我其实就是好奇,还没见过新娘子是啥样的嘛……” 穿婚纱的新娘她见过不少,但是大齐这里的新娘子她还真没见识过。 想到这里何桃突然兴奋起来,指着在小院子由梅娘和竹娘看着玩耍的双胞胎道:“以后咱闺女们成亲的时候,我一定要把她们打扮成最漂亮的新娘子,绝对不会让她们跟春芽似的,嗯,就像小妹说的样子顶着妖怪妆出门!” 傅石不赞同地道:“出啥门啊,咱闺女以后招上门女婿,哪都不去!” “上门女婿哪有这么好找啊?!”,何桃翻了个白眼:“你看祝雪,现在都十六了吧,找了这么久也找到合适的,我看容大奶奶都要急死了。” 偏偏容祝雪又看上了“貌美如花”的李有嗣,问题是这一对的状态也跟傅磊和何莲差不多,何莲和李有嗣都是属于没开窍的,根本就没那方面的心思。傅磊作为男方还能主动努力一把,容祝雪却就只能依靠润物细无声地手段,希望李有嗣总有一天能明白她的心意。 傅石毫不在意地说:“这有啥,咱们家跟他们家不一样,咱们有念宗的呀!” “咱们还有两个闺女呢!” 傅石再次豪气地说:“没事,咱们还有妖、耀南!” 念宗跟着何有礼去京城后,黄耀南依然会三不五时地来大荒地来晃一次,说是跟念宗说好了的,要帮他照看妹妹们。 他倒是很有责任心,谨记着对好友的承诺,可惜双胞胎不买账,他每次来了都被双胞胎“欺负”得很惨,不是被双胞胎砸玩具,就是被咬,要不然就被泼一身的墨水……跟她们相处不到半个时辰就一身狼狈。 何桃一开始还因为他是黄家人,对他没什么好感,相处的时间长了以后,觉得这孩子虽然脾气霸道了一些,但是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个好孩子,对他也越来越喜欢。 尤其是见到他每次都被双胞胎欺负后,心里生气又要忍着不发火,还得努力表现出一副“我是好哥哥”的样子,何桃就乐不可支,觉得这小胖子真是越看越可爱。 当然,他每次来了也不只是看双胞胎而已,念祖看在念宗的份上,每次他来了都会主动陪他玩。不过,在念祖看来去大后院跟着巨石卫训练也算是一项很不错的游乐活动,因此每次都要带他去大后院。 黄耀南是没有吃过苦的,也是吃不了苦的,自然是不乐意去,他宁愿远远地看着双胞胎自娱自乐,或者被何桃逼着写大字也不愿意去训练。 但是,自从傅石给闺女们训练的两组四大护卫都能耍出一套完整的拳法后,小胖墩被刺激到了――因为念祖说他连小丫头都比不过。 从那以后,黄小爷再来大荒地就不是为了看好友的妹妹们了,他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赢过大后院的丫头们,来了以后就直奔大后院。 于是,这颗蒙尘的明珠就被傅石发现了,傅石发现黄耀南居然是个难得的习武天才,如今简直就快把他当成自己衣钵传人了――如果他真的有衣钵可传的话。 傅石很自信满满地跟何桃说过,如果念宗跟着何有礼以后能考上文状元的话,他说不准就能把黄耀南调教成武状元! 何桃对于他的盲目自大不置可否,她心想,武状元貌似也要考文才的,就黄耀南这个连《三字经》都认不全的程度,还武状元呢,最多就只能成个武夫! 总之,总体来说,何桃和傅石都很喜欢黄耀南。 何桃听到傅石说想招黄耀南做上门女婿,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道:“你糊涂了吧,耀南能跟念宗一样吗?他可是有爹有娘的,咋都不可能做人上门女婿的。” 别说是黄耀南了,就算是念宗,何桃也觉得这事玄乎。念宗那么聪明,又愿意努力学,八九不离十的肯定能中举人、成进士,说不准就当官了。普通人倒插门还被人戳脊梁呢,更别提读书人了,念宗要是真是做了上门女婿的话,估计会被人骂死的吧! 何桃道:“再说了,我也就是说着玩的,以后咋样,还得看孩子们咋想的。别看他们现在小的时候好,说不准大了以后连见对方一面都嫌烦呢!况且啊,我现在也不怕咱们闺女以后会被婆家人欺负,你不是给他们准备了帮手嘛!” “那倒也是……”,傅石点点头。 他之所以会对找上门女婿这么固执有两个原因,一个自然是怕闺女们被婆家人欺负,想时时刻刻都保护在她们身边,再一个就是他们只有这么两个闺女,现在嘛,这两个理由都不存在了,他也就没那么坚持了。之所以会开口就说到上门女婿,也是因为思维惯性,一下子改不了口而已。 不过,念宗和耀南一个能文一个能武,都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他们好心给调.教出来却白白便宜别家的闺女的话,是在是太吃亏了! 傅石又说:“不做倒插门,一般的女婿也行啊!” 何桃虽然也觉得自家闺女可爱无敌,但是也没有妄自尊大到觉得每个人都会喜欢她们的地步,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万一对方家庭就是不喜欢他们闺女呢?这种事可不能剃头担子一头热,多掉价啊! 再说了,念宗还好,孤儿一个,但是黄家可不一样啊,就算他们家愿意,她还要考虑呢!跟那种极品家庭做亲戚什么的太虐心了! 看来她很有必要跟傅石严肃认真地谈一谈。 她怀疑一直以来念宗之所以会那么将就双胞胎就是因为傅石在无意识地对他灌输一个理念――这是你以后的媳妇,你得一辈子对他们好,要不然一个六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那么懂事,连出远门都不忘记让好友来陪妹妹们玩耍。 她十分担心傅石对黄耀南也用催眠这招。 催眠了黄耀南不要紧,可别把闺女们也给催眠了,要是她们一直听着“念宗/耀南是你未来老公”这样的论调长大,以后说不准真就觉得他们走到一起是天经地义的,要是念宗或者耀南不愿意的话,闺女们得多伤心啊! “这种话你以后千万不要在念宗和耀南面前说啊,而且,最不可以的就是在冬枝冬叶面前说这种话!” “我没说过啊,你放心吧!”,傅石拍胸口保证。他确实没在念宗面前说过,但是他自己的碎碎念被念祖听到过好几次,然后又转达给了念宗,只是他自己不知情而已。 “他们还早呢!” 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吓了何桃一跳,一扭头才发现傅磊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们下手,双手支着通红的脸看着他们俩。 何桃拍拍胸口没好气地说:“你啥时候来的?咋一点声响都没有啊!前面散了?” 傅磊呼了口气说:“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早来了,你们俩说话说得热乎,哪看得到我啊!” “你喝了多少啊?”,何桃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酒味。 傅磊把自己四仰八叉地摊在椅子上,仰天长叹:“我苦哇~” 这是喝多了发酒疯吗?何桃和傅石对视了一眼。 傅石开口问道:“你咋就苦了啊?” 傅家如今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这个小堂弟他咋就会苦了啊? “堂哥,堂嫂,你们可得帮帮我啊!” 傅石道:“你说,啥事?” 傅磊一骨碌坐直了:“我想娶媳妇了!” 第180章 秋获(三) 傅磊一骨碌坐直了:“我想娶媳妇了!” “这事你应该跟二叔、二婶说啊!”,傅石很认真地说着看了一眼何桃,问道:“对吧,媳妇?” 何桃捂着嘴巴笑,跟着点头说:“是呀,这种事应该是你爹娘操心的,你跟我们说没用啊!” 她猜想傅磊肯定是被何有梁与春芽的有情人终眷属给刺激了。(.无弹窗广告) 傅磊唉声叹气道:“堂嫂,你就别说风凉话,我想啥你还不知道么?” 何桃坐直了身子,逗他道:“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你就直说了吧!” 傅磊有些扭捏地扭扭脖子,小声哼哼道:“你明知道的,我就是,就是那啥,我就是看上何莲了……当初要不是因为黄家跟我抢的话,说不准何莲现在已经是我媳妇了呢!” 这话说得肯真不够害臊的,何桃横了他一眼,心想道:“你上门提亲咱就一定会答应啊?这也得看何莲是不是同样也看上你了啊!” 傅磊对着何桃乞求:“堂嫂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可是知道的,何莲以后嫁给谁都是你说了算的,你就把她许给我……” “这个你就说错了!”,何桃打断了傅磊的话:“何莲嫁给谁,是她自己说了算!” “她啥都不懂啊!”,傅磊仰天长叹,等着何莲开窍的话他得等到啥时候啊,说不准何有梁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谁说她不懂啦?”,何桃自己说着都有点心虚,想想看何莲平时的表现,还真没有在这方面开窍,对于男女之事她似乎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何桃问道:“你就没自己问过她愿不愿意?” 她也觉得挺奇怪的,傅磊有事没事就到何莲面前刷存在感,为什么就是没能让何莲明白他的心思呢? 成还不成,好歹要到句准话啊! 傅磊小声道:“问了的……” “她咋说的?哎,对了,你咋跟她说的啊?”,何桃急切地询问,身子不由得超前倾,傅石眼明手快地捏住了她的手臂,生怕她动作太大把自己带得摔地上去了。 傅磊挠了挠脸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问了,我问她愿不愿意做我媳妇……” “那她咋说的?”,何桃追问。(.好看的小说) 傅磊哭丧着脸说:“她说她不想成亲,她就想做地主婆……” “啊?!”,何桃张大了嘴巴,她可从来没看出来何莲居然是个潜在的不婚主义者啊!也太惊世骇俗了吧――至少对大齐绝大部分人而言是不能理解的。 不对啊,何桃想起来何莲曾经跟她说过自己理想的丈夫的条件,不能太丑,不能太穷,身体健康,能自己做主......当时一条条地套下来,她还开玩笑跟何莲说傅磊是完全合适的,要不干脆就嫁给他好了,何莲当时的回答是,不知道喜欢是啥感觉,一点也没有不婚的苗头啊! 这期间也没发生过什么重大改变啊,她的想法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啊! 傅磊道:“所以啊,我就说她啥都不懂啊,这成亲跟做地主婆有啥冲突啊,我娶了她,我自己做地主,她不就是地主婆了嘛!” 何桃点头:“对呀,不冲突的啊,是不是因为她不喜欢你啊?而且,你也不是地主啊!” “啊?!她不喜欢我?!”,傅磊彻底忽略了何桃否定他家业的后半句,急切地发出一连串问句:“她跟你说过?她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谁?她为啥不喜欢我啊?” 何桃嘴角一抽,她就是随口一说的,她哪儿知道啊! “你等等,别说了!我就是随便说的……那啥,过几天,我跟小妹好好聊聊,问清楚她到底是咋想的了,我再告诉你。” “堂嫂……”,傅磊激动地要去抓何桃的手,被傅石一瞪又赶紧缩了回去,嘿嘿干笑了一声,然后才说道:“堂嫂,太谢谢你了,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嗯啊,你等着吧。” 傅磊前脚刚走,何桃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何莲了,倒不是专门为了傅磊,她是担心何莲的真是有“不婚”这个格格不入的想法。 何莲正在跟竹娘、菊娘清洗碗筷,见到何桃走过来,她笑眯眯地站了起来,竹娘、菊娘也赶紧朝何桃行礼,唤了声“夫人”。 何桃没进去厨房,里面的地板油腻腻的,她担心自己进去就会摔跤,朝何莲招了招手道:“小妹,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好呀!”,何莲用清水净了手,又在围裙上擦干了,这才走出来挽住了何桃的手臂,笑嘻嘻地说:“大姐,你现在越来越像地主婆了,走路还有小丫头搀着呢!” “啥叫做像啊,你姐姐我就是地主婆!” 姐妹俩挽着手并着肩,说着话慢腾腾地去了游乐屋。关起门来后,何桃就开口把傅磊的事情说了。 “磊哥儿跟我说你不想成亲啊?” 她原本以为何莲不开窍,直说也无所谓的,谁知道何莲听完却羞得不行,捂着红透了的脸道:“大姐,你说啥呢!” 然后又愤愤地跺了跺脚道:“磊哥那个大嘴巴,啥都往外说!” 何桃被这句话哽住了――往外说?!姐难道还是外人了? “这话是不是你说的呀?” 何莲捏了捏衣角,撅撅嘴巴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是呀,咋啦?” 何桃拉着坐在地板上,很严肃地问:“你是真的不想成亲?” 何莲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最后小脸皱成包子状。 “到底是还是不是啊?”,何桃晕头了。 何莲撅着嘴巴道:“我是说过啦,说说而已咯,难道就能当真啦?” “原来是说说而已啊……”,何桃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不过,她仔细回想何莲的表情,小脸通红,带娇含俏,说起傅磊又带着点趾高气昂的意味,怎么看怎么傲娇。 她“原景重现”了一番何莲与傅磊说那番话的情形。 傅磊腆着脸说:“小莲,你做我媳妇吧!” 何莲傲娇地一扭头道:“才不要呢,我要做地主婆!” 说是小情侣打情骂俏也行的呀!嗯,不对,“打情骂俏”这个词不太庄重,应该是眉来眼去?嗯,也不对,总之,跟傅磊所理解的“何莲发表独身宣言”完全是南辕北辙啊! 傅磊那傻蛋,要是当场就接一句“我做地主,你做我媳妇不就是地主婆了么”的话,这事就成了呀! 小丫头已经开窍啦! 何桃心里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拉着何莲的小手把她从头到脚看了遍,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 何莲被她看得一个激灵,抽出了自己的手,满脸奇怪地问:“大姐,你咋跟林八斤他娘一样的啊?” “啊?!”,又跟林八斤娘有啥关系了啊? 对了,林八斤,不就是何莲第二次撞鬼的时候背她回大荒地的人嘛!她娘这样看何莲是啥意思啊? 何桃皱起眉头问道:“你跟我说说是咋回事。” 何莲点点头,有些厌恶地道:“前几天啊,我出门正好遇上她了,原本我还想说她几句呢,结果她见了我就拉着我的手笑得那叫一个奇怪,喏,就跟你刚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呸呸呸,我哪奇怪了啊,是八斤娘怪好吧!”,何桃嗔了一眼道:“以后,你见到他们家人就绕着走,别跟她废话。” 何莲不解地问道:“为啥啊?难道我还怕她啊?” 何桃摇头道:“不是说咱怕她,上次你晕倒不是林八斤背你回来的嘛,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我担心啊,八斤娘可能是知道这事了,想让你做她儿媳妇呢!” 林八斤快十九了也没能说到媳妇,他爹娘就是最主要原因:一个好色,一个嘴碎。 他自己急,他爹娘更急,如果真让他爹娘知道他背过何莲的话,早就把这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了,幸好,林八斤人品好,答应过傅石不说出去就真的把这事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而林八斤娘之所以会表现怪异其实另有原因。 前段时间,何有梁要召集朋友们陪他一起去林家娶亲,林八斤也在他的考虑人选之内。谁知道他上门去请的时候却被林八斤拒绝了。 林八斤明确地告诉他,傅磊去他就不去,何有梁这才知道他们俩闹翻了。 傅磊和林八斤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何有梁觉得他们就这么闹翻了的话实在是可惜,想着干脆自己做个中间人,借着这次他成亲的机会,帮他们和好如初。 他问林八斤是因为什么才跟傅磊闹翻的。 林八斤一开始不肯说,后来被何有梁追问得急了,再加上他心里又一直是装着何莲的,想通过何有梁探一探何莲的心意,就别别扭扭地说了事情的起因。 何有梁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当场就被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傅磊喜欢何莲他是知道的――傅家人上门提过亲,可是他没想到林八斤也喜欢何莲,俩人还因为她闹翻了! 作为罪魁祸首的亲哥哥,何有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劝了,只能含糊着应了林八斤的要求――帮他问问何莲是啥想法。 不过他也就只是应了,却一个字也没跟何莲说过,他心里还埋怨了林八斤一顿,这种话是能随便问的吗?! 可惜,他没问,不代表别人不会问,他跟林八斤的对话被八斤娘给听了完完整整,这才出现了她拉着何莲不放手的场面――八斤娘当自己在相看未来儿媳呢!要不是何家如今在守孝的话,她早就叫上媒人提亲去了。 “啊?!”,何莲张大了嘴巴,指着自己说:“她想让我嫁给林八斤?!” “是呀,要不然她干嘛那样看你啊!”,何桃越想越着急。 虽然乡下的规矩不大,但是未婚男女有了肢体上的接触也是大事一件啊,要是八斤娘把这事情说出去的话,何莲除了嫁给林八斤就没别的路了! 林八斤可不是个好的丈夫人选,至少按照何莲以前说过的条件来套的话,他除了身体健康这一点以外别的全都不符合,让何莲嫁给林八斤还不如嫁给一无所有的李有嗣呢!当然,傅磊又比李有嗣的适合得多了。 “小妹,你跟我说句实话……”,何桃双手放在何莲肩膀上,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觉得傅磊咋样?” 何莲刚刚消下去不多久的红晕又重回脸蛋,她“哼哼”了两声,侧过身子道:“大姐~,你咋又说这个了啊!” 何桃把她掰了回来:“我跟你认真说话,你也认真回答我!” 何莲红着脸说:“挺好的啊!” “那你愿意嫁给他吗?” “大姐~~”,何莲又羞又急地扭了扭身子。 何桃却觉得她已经给出了答案,看来这半年多来傅磊持续不断地刷存在感的成效斐然呐。 第181章 秋获(四) 新婚第二天,何有梁带着新媳妇春芽回何家老宅奉茶认亲。 林春芽按照规矩提前准备了见面礼,给何富国等男丁准备的是亲手制的千层底布鞋,给小陈氏等的就是精心绣的手绢,家中唯一的侄子辈何光明的则是一顶虎头帽。 夫妻俩同在一个村子里长大,别说是双方的父母兄弟,就是祖宗十八代大家都是一清二楚的,再加上何有梁早就跟春芽说过何家的状况,他们这一趟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谁知道何花居然一大早地就带着周可心到了何家,还站在门口堵住了这对新婚夫妇。 何有梁一看到何花就知道今天这场认亲不会怎么愉快了,果然,何花看也不看他,直接把刀子似的眼神往春芽身上甩,嘴里也叽里咕噜地说道:“哎哟,这就是梁哥儿的新媳妇啊!我还以为是天仙呢,原来也就是这个样嘛……” 周可心也跟着嘀咕了句:“啥天仙呢,还没我还看呢!” 春芽还没进门就被这不知所云的母女俩挤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扭头看向同样气得满脸通红的何有梁。 “不用理他们,脑子坏了的!” 何有梁小声说了句,然后接过她怀里捧着的包袱,另一只手拉住她,理也不理何花母女地从旁边走进了院子。 小陈氏一脸欣喜地站在堂屋门口看着他们:“回来啦!快,屋里坐去,你爹在里面……” 何有梁原本是想来心平气和地吃顿团圆饭的,但是一想到有何花这个搅屎棍在,他是一刻也不想多留了。 “娘,里面是春芽给您还有爹准备的见面礼,您给家里人分一分。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们!” 他把包袱塞给了小陈氏,然后拉着还没回过神的春芽就走了。 离了何家,小两口直接去了大荒地傅家。 傅家也正热闹着。傅磊昨天得了何桃的准信,知道何莲愿意嫁给他后,乐得一晚上都没睡着,一大早就扯着傅泉、吴氏两口子上门商量亲事了。 吴氏觉得有些奇怪,在她看来,如果何桃有心思想撮合何莲和傅磊的话,在陈家舅爷为独子提亲,何莲逃婚后归附大荒地后,何桃就该把事情说破了。那时候不比黄家提亲时,傅何两家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两家别说结亲了,见了面就跟仇人没啥两样的。何富国给何莲写了卖身契,将何莲“卖给了”何桃,何桃是能给何莲做主了的。 可是,何桃一直没提这茬,吴氏以为何莲看不上傅磊,为此她还生了一阵子的闷气,谁知道傅磊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还一门心思地往大荒地凑。 她也不好把事情说破了,害得自己儿子没脸没皮的。她想着估计等上个一年半载的,一直得不到回应的傅磊心思就会淡了,然后她再开始给他相看。傅家现在的家底也不薄,别的不敢说,给傅磊娶个地主家的小姐还是没有问题的。 谁知道,傅磊突然又说何桃答应了,她听到的第一反映就是――别是搞出啥事了吧?她也不好直接问,拐弯抹角地探了探傅磊的话,知道俩人还是清清白白的,这才松了口气。 问清了才知道,这亲事不是何桃答应了,而是何莲自己松口了,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傅磊一记――个没出息的,等在那让人挑! 她就不明白了,何莲这孩子长得倒还是清清爽爽的,在榕树村这一拨闺女里面,排第一不行,前三还是能算得上的,可是,这也就是在榕树村而已,她之前托人相看的闺女里面长得比何莲好看的也不止一个两个,为啥傅磊就是一门心思看上何莲了? 不过,这日子是儿子自己过,她想不想得明白不重要,只要傅磊自己明白就是了! 傅泉“哈哈”笑道:“定下来就好,磊哥儿可是盼了好久了!” 吴氏在心里横了傅泉一眼,父子俩一个德行,就不能矜持点么?不过,小儿子最后能顺利定下亲事,她心里也是高兴的,面上笑呵呵地道:“是呀,定下来就好,何莲的年纪倒是正好,明年头满十五,磊哥儿都快十七了,大了她快三岁呢!” “我倒是觉得男方年纪大一些正好,会心疼人啊!”,何桃接过话头说,说完她想起来自己是站在女方立场,而吴氏则是站在男方立场的,大家的着重点貌似完全不一样,她又赶紧加了一句道:“不过,小妹挺懂事的,也不需要磊哥儿将就她太多……” 吴氏笑着拍了她一下:“他们小两口亲亲热热的过小日子,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咋的,你还把二婶当成那种恶婆婆啊?” 何桃讪笑着说:“哪能啊,我就是,那啥……哎呀,反正我就是不会说话啦,二婶您这样的好婆婆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谁家闺女嫁到咱家都是来享福的!” “行了,行了,你我还不知道啊!”,吴氏点了点何桃,笑着道:“这事就算这么说定了,我呢,明个就叫媒人找你爹娘去,早点把婚书写了。” 她话未落音,何有梁领着春芽进来了,他正好听到这么一句,有些好奇地问:“婚书?谁要定亲啦?” 何桃却没接这个话头,笑着站了起来,走到春芽跟前拉着她的手道:“这就是我新出炉的弟媳妇咯!” 春芽有些害羞地叫了句:“大姐。” 何桃笑眯眯地应了声“哎”,然后看向满脸喜色的何有梁,一时间有种自己儿子成亲了错觉,她自己恶寒了一下,把春芽的手交给了何有梁,让他们坐下说话。 “小妹呢?”,何有梁挨着春芽坐了,这才发现何莲和双胞胎不在屋里。 何桃这才解释道:“让她带着冬枝、冬叶玩去了,我们正在说她跟磊哥儿的事呢!” “小妹跟磊哥儿?”,何有梁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终于要定下来了?这可是好事啊!正好小妹明年满十五,等到出了孝成亲正好。” 说完他看了一眼何桃,何桃冲他点点头,意思是有话等会儿再说。 正事说完了,傅泉又拉着傅石去看巨石卫训练去了,吴氏则自己先行回家照看孙子孙女们。 薛丫上个月刚生了个胖小子,傅家二房又多了个需要人照看的小娃娃。要是放在往常的话,也不需要吴氏费功夫,毕竟上面还有两个儿媳在,他们妯娌三个感情好,相互帮忙照看月子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傅泉之前带着傅超和傅田出远门,傅雷又一直守在镇上的铺子里,三对小夫妻都是许久没有相处过了,他们这一回来,吴氏就把孙子孙女们都拢到了自己膝下照看,让儿子、儿媳们能清闲清闲。 屋里没了外人后,何桃拿出了自己给春芽准备的礼物:一对龙凤呈祥的扁金镯子。 春芽看得眼睛都直了,哪有人给这么贵重的“见面礼”的啊?!她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何桃拉着她的手要给她套上了她才回过神来,不停地摆手拒绝:“大姐,不行,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何桃拉住她的手,诚心诚意地说:“又不是给你金山银山的,再说了,也不是你一个人有,我给小妹也准备了一样的,你不用跟我客气,都是一家人嘛!” 春芽有些为难地看向何有梁,何有梁冲她点点头,她这才不拒绝了,由着何桃帮她戴上了,小声说了句:“谢谢,大姐。” “别谢啊,哎,我听说了今天奉茶认亲,你也是要给我见面礼的哎!”,何桃大大咧咧地说着伸手要礼物:“我的呢?” 春芽的小脸一下子红了。 何桃见她脸色变了,脑子一转才想起来新人认亲认的是何家人,貌似跟她这个出嫁女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按照规矩春芽是不用准备给她的礼物的。 春芽有些为难地看了何有梁一眼。她其实是给何桃准备了见面礼的,可是连包袱一起被何有梁扔给小陈氏了,可是,那时候的场面又容不得她去跟小陈氏讨东西…… 何桃见气氛尴尬,打着哈哈说:“我跟你开玩笑的哈,咱们又不是刚认识的,哈哈,你去找小妹玩去吧!” 春芽有些尴尬地出了门,何有梁这才开口把在何家的事情说了:“……姑姑她是越来越不要脸面了,幸好我分家出来单过了,要不然春芽每年都得受好几回窝囊气。” 何桃别别嘴道:“我就说呢,你们来得也太早了,原来连茶都没敬过啊!这样子会不会不大好啊?” 何有梁满不在乎地说:“有啥不大好的?这媳妇茶喝不喝都一样,反正我人都已经娶回来了!对了,咋这么突然就说要给小妹定亲了啊?” 何桃就跟他说了林八斤娘把何莲当成儿媳妇打量的事情,以及她的顾虑:“我就怕她心里装着啥不该有的希望,或者把事情传得人尽皆知的……” 何有梁突然笑了起来:“大姐,你放心吧,林婶子不知道那件事。她是听到那天我跟八斤说话了,那啥,八斤是看上咱们家小妹了,还托我帮忙问话,正好让林婶子听到了。你说,这种话我哪好跟小妹说啊!林八斤也是个不懂事的……不过,他虽然有些短根筋,但是人还是能信得过的,他当初答应过不说出去就一定不会说的。”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何桃放心了,好吧,不用担心何莲被人传闲言闲语了。 “不过,这事还真是阴差阳错,要是尽等着小妹自己想明白的话,磊哥儿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去了。” 何桃也感慨道:“大概就是天意吧!” 第182章 秋获(五) 当天下午,何有梁一个人回到了何家老宅,跟何富国和小陈氏三人关上门开起了小会。(.) “当初大姐让您给写了小妹的卖身契,那时候是逼不得已……而且,大姐她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就怕爷爷做开口要把小妹嫁去张家那种人家受苦,您别怪她......” 何富国闷闷地说:“我不怪她,都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 “大姐她也是为了小妹好!”,何有梁看了何富国一眼,确定他没有口是心非后才接着说道:“磊哥儿人是不错的,傅家的条件也好,当初他们就上门提过亲的,是真心诚意地要求娶小妹……小妹,小妹她自己也是愿意的,上午趁着傅二叔、傅二婶他们又提起了这个事。” 小陈氏急切地确认:“他们还愿意要莲儿?” 何莲拒绝黄家的消息传出后,外面的人都说何莲心比天高,寻常人家娶不起这种媳妇,所以她才会急迫地想要把何莲跟侄子凑在一起。 谁知道何莲不愿意,还冒大不诲逃婚了,闹得沸沸扬扬的。因为这个小陈氏跟久未谋面的兄长陈德清成了老死不相忘的状态。这还不是最让她揪心的,原本她觉得何莲可能是嫁不出去了,那事情以后她是肯定何莲嫁不出去了。 没想到傅家居然还没有放弃! 何有梁点点头道:“磊哥儿是真心想要娶小妹的。” 对于小陈氏而言,这就是峰回路转了!她急迫地拉了何富国一把:“他爹……” 小陈氏生怕何富国还是坚持当初的意见,他当初是明确说过不愿意跟傅家结亲的。 何富国苦笑了一声,经历这么多事情以后,他早就想明白了,他点头道:“这是好事啊!” 何有梁见他不反对,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傅家出二十两银子做聘礼,是直接给银子,不置办物件了。大姐说了,家里不用拿这笔银子买陪嫁的东西,她那里会给小妹准备的。这银子,您二老自己收起来……” 何富国以为何桃又是在讽刺他卖女儿,抬头看何有梁问道:“她这是啥意思?” 何有梁解释道:“爹,你别多想,大姐没别的意思……其实,这也是我的意思,以后您二老要是跟着我过就算了,我也不缺这点银子,要是您愿意跟着大哥过的话,还是有点傍身银子才算是安稳。” 对于赡养父母他一点也没有推托的意思,这是他应该做的。爹娘要是愿意跟着他的话,他肯定不会亏待他们老两口,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服侍照顾他们,如果他们要跟着老大的话,他也会按照规矩,每年出一定的钱粮,但是,他不能接受的是,老大担着赡养父母的名义,实际上却把父母当做生钱、讹诈的工具,以各种原因逼迫他出钱出力。 到时候他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想了想,最好的办法就是何富国老两口自己有银钱傍身,不求人,只要他们不愿意,就不会被何有栋利用。如果他们有银子还心甘情愿地被利用的话,他就能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只尽应有义务了。 何富国听了以后沉默了很久,就在何有梁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才慢腾腾地说道:“这银子,还是直接放你那吧!不用置办啥,你直接给你小妹做压箱底……” 他明白何有梁的意思。可是,就家里现在这个情况,用钱的地方多得是,难道他还能攥着银子不拿出来吗?还不如一开始不经手,干干净净的,自己家的事情自己家解决! 何有梁沉默了一下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第二天傅家二房请的媒人就上门提亲了,因为双方已经有了默契,一切顺理成章,没有一点波折地就拿到了何莲的庚帖。 何有栋事后得知说了几句酸话:“小妹都卖给大妹了,咱还要咱们管她的亲事啊?!咱家现在这样子,哪有银子给小妹筹备嫁妆啊!” 何富国瞟了他一眼道:“莲儿以后从有梁那边发嫁,嫁妆也是她大姐出,我跟你娘只需要签婚书,你就更是啥事都不用做了。(.好看的小说)” 何有栋这才不说话了,吊儿郎当地走了。 何富国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眼神,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陈氏问道:“他爹,你咋了?” “咱俩以后……”,何富国说到一半突然闭上了嘴巴,又叹了口气,他原本想说以后只能跟着老幺一家过日子了,可是他又觉得说不出口。 小陈氏不解地问:“以后啥?” 何富国苦笑了一声,打了个“哈哈”道:“没啥,没啥……” 媒人取了何莲和傅磊的庚帖找人合了八字,得出的自然是“夫妻和美,大吉大利,儿孙满堂”的批语,皆大欢喜。 因为何家尚在孝中,不适宜大肆操办,傅泉和何富国只在媒人的见证下分别填妥了婚书,就这么着,低调地把儿女婚事定了下来。 再怎么低调,傅何两家再次结亲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了出去,除了职业需求得是大嘴巴的媒人宣扬功绩以外,还有得偿所愿急需分享自己快乐的傅磊的功劳。 婚书签订后,傅磊在原地翻了十几个跟斗后,就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喜讯告诉了他所有的好兄弟。 一传十、十传百,三天之内榕树村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喜讯。 村里好事者提到他们俩的婚事都会说一句“天作之合”,这四个字并不是夸奖,而是一种暗讽。因为傅磊曾经传出过要娶大家小姐的传闻,而何莲又明确拒绝过黄家的提亲,在村里人看来这俩人都是心高气傲、好高骛远之辈,凑成一对不是天作之合还是什么? 不过,虽然是说闲话,但是基调还是好的,向来脾气火爆的傅磊居然一点也不生气,还厚着脸皮到处说:“对的,对的,就是天作之合!” 林八斤家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八斤娘听了这事后先是长吁短叹,然后又后悔自己没有先下手为强,最后一个劲地骂自己男人没本事,害得儿子连媳妇都娶不上。八斤爹平白无故地被骂了一顿,他本来就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格,跳起来跟她对骂,骂她长舌、嘴碎、没脑子,坏了自家的门风……俩老口说着说着就对骂了起来,最后甚至还动了手。 林八斤一开始还劝,谁知道他越劝他们闹得越凶,他干脆转屁股走人,拿着砍刀出了门。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希望不大,他不像傅磊,家里富裕,父母慈爱,兄嫂和谐,哪家闺女不想嫁进这样的人家啊?! 自从傅磊挑明了自己的心思后,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一天比他想象中来得要晚。他一直觉得凭借傅何两家的关系,若是双方都有意的话,早就该定下亲事了。可是过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他以为傅磊也是没指望的了。他心里虽然难受,但是想到比他条件好那么多的傅磊也落得一样的下场,想到傅磊也跟他一样在默默依靠时间冲淡一切,他心里就平衡了不少。 谁知道,他会突然遇到晕倒在路边的何莲,原本已经消散得差不多的心思一下子又重新钻回到他的胸腔里,让他心里沉甸甸的,像是一直憋闷着一口气,怎么着也舒缓不过来。 原本被他认为没有希望的傅磊却突然如愿以偿了,他听到消息的这一刻,就跟心脏被人拽住拉出胸腔又狠狠地捏碎了一般的难受。 林八斤一路进了大青山,找了隐蔽的地方挥着砍柴刀乱砍了一通后,又大吼了一阵发泄,最后精疲力竭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重重地喘息着,伸手按住心脏的位置,心跳声“咚咚咚”地像是在擂战鼓一般,他的心脏像是随时会冲出来一样…… 他觉得自己没法子再在榕树村待下去了,他受不了了,他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傅磊和何莲恩恩爱爱地过日子,他连想一下就觉得难受得不得了。 他握紧了砍刀的手柄,难受到他想冲到傅家把傅磊看成碎块! 他突然站了起来,像是着魔了一样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砍刀,如果傅磊死了就好了! “如果没有傅磊就好了!没有了他……”,林八斤突然回过了神,手一松,砍刀从他手里滚落进了杂草丛里,他苦笑了一声:“没了他,何莲也看不上我。” 不止是何莲,从他十三岁开始说亲开始,这么多年从来没人看上过他,所有人都说“林八斤这孩子还是不错的,都是被他那对不像话的爹娘给拖累了。” 刚开始相看的都是榕树村附近的人家,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相看了七八次后一家也没成。 那时候喜婆子还活着,她给八斤娘出过主意,说是能在山坳坳里给八斤寻个媳妇。 可是八斤娘还嫌弃山里的媳妇没嫁妆,只有家里过不下去的人家才会买去山里买媳妇,他们家虽然不是富户,但是一年到头也是不缺吃少喝的,随随便便都能娶到坝上的媳妇。 时间就这么一年又一年地耽搁了,他不再是“被父母拖累的林八斤”,而是“一直没能相看上的林八斤”。 这时候八斤娘才急了,想要找喜婆子帮忙买媳妇,可那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何莲,死活不同意。 林八斤苦笑着把柴火捆了起来,挑在肩膀上一摇一晃地朝下山的方向走去,就算是现在让他买媳妇他也不愿意,心里有了人后,就算是天仙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如果离开榕树村他该去哪儿,又需要在外面待多久……他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忘记何莲。 他心里矛盾又纠结,他想着摆脱相思的烦恼,又觉得自己不孝至极,居然要为了一个不可能的女人抛弃有生养之恩的父母。 他挑着柴火下了山,沿着河道一直走,过了桥又穿过了小树林,然后站在了竹林边,再走百来步就是他家了,可是他一点都不想回家。 他停下了步子,把担子一放,盯着乱七八糟的柴火,连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了。站了一会儿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他居然是站在高寡妇家门口! 他赶紧挑上担子,快步朝家里走去。 第183章 秋获(六) 自从傅磊与何莲的亲事定下来以后,自觉有了正式名号的某痴情人跑大荒地跑得越发勤快了,吴氏不止一次地犯嘀咕,辛辛苦苦养大了儿子,媳妇还没进门呢,儿子就成了别人家的了。(.无弹窗广告) 这个别人家的女主人――何桃正一脸黑线看着傅磊,好吧,少年慕艾是正常的,况且在大齐傅磊这个年纪都能是娃儿他爹了,有点那啥的心思么也是无可指责的,更何况他也没对别人起心思,是对着自己未来媳妇犯花痴,但是,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都挂着痴汉的表情,金鱼屎一样地跟在何莲屁股后头啊?! 处于“热恋中”的傅磊完全没感觉到,他嘴角翘着,眼睛半睁,就差没对着何莲的背影留口水了!有碍观瞻啊,教坏小朋友啊! 不止是她觉得不合适,连站在旁边领着双胞胎走路的梅娘、兰娘也时不时地交换个眼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偏偏两个的当事人一无所知,傅磊絮絮叨叨地问何莲:“咱娘要给咱们打家具了,你喜欢啥样式的?咱大姐家用的这种好不?我看有梁家用的就是这样的。你说用啥材料好呢?你觉得水楠木咋样?咱爹说他之前在省城的时候,结识了一个做木材生意的商人,那人手里的好木料可多了,啥楠木、榆木、柏木,啥名头的都有……这次不仅是打咱俩的家具,家里的都要重新做过。咱爹说了,明年开春也是要建大宅子的,就建在堂哥家附近,照着城里人那种建,咱俩以后也能自己单独住一个院子呢!” 何桃翻了个白眼,这一口一句咱娘、咱爹的,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已经成亲了呢! 这时候正在洗衣服的何莲开口说道:“那干嘛要我选啊,所有家具都要重做的话,家里做啥咱们就用啥呗!反正我也不懂的咯,就听爹、娘的吧!” 何桃再翻了个白眼,姑娘你能不能矜持点,还没过门呢,适应得也太快了吧! 她就觉得奇怪了,之前虽然是一个追一个跑,但是两个人还算是矜持,怎么一定下亲事感情就瞬间一日千里了啊! “行,那就听咱爹、咱娘的!” “他们肯定不会错的!” “那你想要啥样的料子做喜服啊?你跟我说,我给你准备去……” “布料我不懂哎,要不,你看着啥好就卖啥吧!” 何桃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怪不得之前吴氏还特意跟她提“定亲了男女最好不要见面”啥的,准定是看透了这对小情侣的不靠谱了。 哪儿有男方给女方提供布料做喜服的啊?!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人都知道不对! “磊哥儿!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傅磊一门心思地跟何莲说话,何桃连叫了几声他才听到,一脸不舍地朝何桃走过来,问道:“大姐,叫我做啥?” “有件事想你帮个忙。”,何桃指了指双胞胎道:“过几天就是冬枝、冬叶两岁的生辰,我想给他们俩办个热闹些生辰会,到时候请的客人,都是村里的小娃娃。你认识的人多,看看能不能帮我找个戏班子,嗯,应该是杂耍班子,不用太好的,只要能都小孩开心的就行。” 何桃很愿意给双胞胎办各种聚会,即使每次事后都很累,但是每次双胞胎总是玩得特别开心的,这就值了。 这时候供孩子们玩乐的场所很少,尤其是对女孩儿而言,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生为女儿家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及笄之前的这十五年了,她希望双胞胎做姑娘时能过得无忧无虑,每一年都几个值得余生回味的愉快经历,因为,尽管她不舍得、不愿意,她们长大了以后就再也找不到这种乐趣了。 她想以后每年都要给他们办两场大的聚会,一次定在初夏,一次就是在他们生日当天。每次用不同的主题,聚会一次就相当于去一次主题乐园一样。 现在双胞胎还不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思想,甚至连自己的喜好都还没有形成,她就选择了观赏性的聚会主题,找个杂耍班子来表演给他们看,逗她们开心。 “啊,杂耍班子?小侄女们才两岁哎?!”,傅磊之前就觉得傅石夫妻俩过度宠爱孩子,周围人也一直这么说,当然别人说的要难听很多,比如“俩丫头片子也当成宝一样的”,但是他这时候才清楚地认识到他们的宠爱到了什么地步。村里最德高望重的太叔公,一辈子也就在过整寿的时候请过几次戏班子唱堂会,给俩小屁孩同等待遇――应该是超等待遇,这也太过了吧! 何桃毫不在意地说:“两岁咋啦?两岁生辰就不是生辰啦!再说了,我也不是要请一整套班子,只需要两三个人就成了,最好是那种逗乐的丑角,能变点好看的戏法之类的,就行了!” “丑角,变戏法?”,傅磊想了想道:“这样的人我还真听说过几个,成,这事就交给我吧!” “那,那就交给你了!找好人以后,那啥……”,何桃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你也别一天到晚地往这儿跑,注意影响!” 傅磊脸一红,颇有些不自在地嘟哝道:“以前也一直这样的啊,有啥影响不影响的啊……” 何桃正色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啊,你们定亲了,那啥,别人都看着呢!你得为莲儿想想啊,你也不像她被人说闲话吧?也就一年功夫了,明年这时候你们俩就成亲了,就忍忍吧!” 傅磊这才垂头丧气地答道:“哎,知道了。” 也不知道傅磊是把何桃的话听进去了,还是忙着找戏班子没空闲,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来过大荒地,何桃还特意问了处于蜜月中的何有梁一次,何有梁表示自己最近很忙,没那个闲工夫找傅磊玩过。 大荒地少了傅磊的聒噪声,一下子清净了不少,被附带骚扰已久的何桃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是矫枉过正了吧……”,何桃跟傅石闲话道:“之前呢是一天不落地来咱这报道,现在一下子五天没见着人了,真不知道该说啥好。” 傅石毫不在意地说:“有啥啊,二叔那边的事也多呢,说不定是去帮忙生意上的事了。” 何桃耸耸肩膀道:“我倒是无所谓,小妹她啊,哎,我跟你说啊,小妹问了我好几次呢!磊哥咋没来呢?磊哥干啥去了呢?” 何桃捏着嗓子学何莲说话,把傅石逗得不行,她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就把肚子给笑疼了。 “哎哟,我肚子疼……” 傅石吓得半死:“媳妇,你咋样?!走,走,咱去医馆看看去!” “别大惊小怪的啦,就是一下子笑岔气了而已……”何桃没好气地说,然后拉着傅石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道:“咱儿子也在里面跟着笑呢!” 傅石乐呵呵地说:“这小子也知道乐了,爱笑好,以后有福气。(.好看的小说)” “……”,何桃无语,她就是那么顺口一说而已。 “你说咱给儿子取个啥名好啊?” 何桃挑挑眉道:“你以前不是说了么?大娃呗!” 傅石摇头:“哪能叫啥大娃啊!你看咱闺女的名字那么好听,儿子的名也得取个响亮的,媳妇,你赶紧想想,多想几个出来,咱俩一起挑一挑。” “不用想了,当时怀冬枝冬叶的时候我就想好了的。要是生儿子的话大名就用琦、玮两个字,把元字当排行用,元琦,元玮,小名么,叫冬茂、冬盛,不过那时候没用上。正好,咱这胎要是儿子的话,就从这两组里面选一个就是了。” “算日子的话,应该是夏天生的吧,也用冬字打头啊?”,傅石觉得何桃敷衍了一些,这取名字可不能只图好听,还得跟生辰八字扯上关系的,讲究的人家定名字之前还要让算命的合一合才定呢! “一顺溜地好听嘛!”,何桃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名我想着是没问题的,小名还是别用冬字了,那就□□茂或者春盛?” 两口子说着孩子起名的事,把傅磊给忘到天边去了,直到第二天傅雷找上门来,才知道傅磊已经五天没回过家了! “五天没回家了?!这……”,傅石一听急得都要跳脚了,口不择言地问道:“这、这也太那啥了,这么个大活人五天没回家,你们竟然不知道?!” 傅雷听了又羞又愧,一副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的表情:“这事都是我的错,老幺要是出了啥事的话,我,我也……” “大堂哥!”,何桃打断了傅雷的话,轻言细语地说道:“现在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你先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傅雷抹了一把汗道:“五天前,老幺去了镇上的铺子,说是要寻几个玩杂耍艺人。他跟他们说定了以后就说要回家。他是坐林木匠家的牛车去的镇上,回去的时候还早,林木匠还要等别的人。他耐不住性子,非要自己驾车早点回来。我跟人约好了第二天要去隔壁镇拉货的,就让他自己走回去,在路上看看,能不能搭到车……我心想,从咱们村这方向去镇上的牛车那么多,他随便也能搭上一辆的。老二和老三回来以后,守铺子的事情就是咱们三个轮着来的,一人十天,正巧今天老二去镇上换我,我跟要他交接帐本,他跟我说‘老幺不是在的么,又是我问他’,我这才知道老幺这几天就没回去过,家里人都以为他是留在镇上帮忙了!我原本还抱着希望,以为他是留在你们这,真是……哎!” 傅雷说着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我要是让他再等等,或者让他自己驾牛车,再不然我送他一程就好了,老幺现在、现在是死……哎……” “这……”,傅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站了起来朝大后院走去,边走边说道:“大堂哥你先别急,我这就带人一路找去!” 何桃也跟着安慰道:“是呀,堂哥,你先别急着说丧气话,磊哥儿一个大男子汉,又不是姑娘家,也不会有人掳他啥的,况且,你忘啦,他还是会两招的,寻常人制不住他的。说不定是有啥事耽搁了……” 何桃自己说着也觉得这话不靠谱,柳树镇道榕树村也就是十里路,能遇到什么事耽搁整整五天还回不来啊!傅磊练过武,寻常人制不住他,要是被人制住了,对方肯定是穷凶极恶的歹徒了! 傅雷显然也想到一处去了,他又扇了自己一巴掌,“啪”地一声响,冷不丁地吓得何桃打了个哆嗦。他却似乎一点知觉也没有,“啪啪啪”地不停扇自己耳光。 “堂哥,你先停下。咱们再想想,万一,我是说万一,磊哥儿真被人绑走了……”,何桃一提起这个傅雷就急红了眼,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她赶紧重申了一边:“这是只是我的假设,是最坏的预料,不是真的!” 傅雷点点头道:“弟妹,你接着说,我听着。” “就算绑人也总得有个理由吧!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眼红咱们家现在富裕,想绑了磊哥儿换银子,咱们都知道寻常人一个是制不住磊哥儿的,那对方肯定不止一个人。磊哥儿也不是乖乖让人绑的,这动静肯定就大,准定会有人看到的……” 傅雷连连点头:“对,肯定有人看到!” 何桃又接着说:“那天是逢集的对吧?从镇上到村里,这一路上都是人。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在马路上不见了,你说是吧?咱们别的不说,先沿着这一路……对了,磊哥儿向来也不是吃苦的,他路上肯定会坐牛车。他坐的牛车肯定是咱们村这块靠后的,或者跟咱们是在前面隔得不远的,不然人家到了他还得自己走回来。咱们先去这些村子问问,从比咱们村远的村子开始找,那些村子的村民肯定会看到啥的……” “哎,对,我这就去!”,傅雷滕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何桃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赶紧一把拽住他:“堂哥,找人的事就交给傅石他们吧,他们会骑马,来去都快!你刚才说你是直接从镇上到这里来的,还没回过家吧?你先回去跟二叔二婶说一声……” 一说到要跟傅泉夫妻说事情,傅雷整个人都垮了,他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捂着哭了起来:“我该咋跟爹娘说啊……” 何桃也顾不得安慰他了,这时候傅石已经将巨石卫集结在一起了。四十巨石卫一人一骑,背着弓箭别着长刀,念祖和李有嗣也是相同的打扮,混在其中,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何桃快步走出去把自己的推论跟傅石说了,傅石一声令下,巨石卫们翻身上马,一路疾行朝村外驶去。 何桃这才回过头来,何莲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对上何桃的视线后,她开口问道:“大姐,磊哥儿出事了?” 何桃点点头。 何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何桃觉得自己头都大了,肚子也跟着痛了起来,她“哎哟”一声,站在远处观望的竹娘和菊娘赶紧跑了过来,一左一右地将她扶住了,一声声急切地问:“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别大惊小怪的。”,何桃长呼了几口气才缓过神来,搭着她们俩的手走到何莲跟前安慰道:“小妹,你也别急,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你也是知道的,磊哥儿爱玩,说不准他真是在哪处玩得忘了时间也是有可能。你姐夫他们已经去找了,咱们就好好在家里等消息,千万别急,知道吗?” 何莲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嗯”了一声,又小声了说句:“大姐,我怕……” “别怕,磊哥儿不会有事的。”,何桃语气坚定地安慰着,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玩耍忘了时间这样的原因骗双胞胎都骗不过,都已经过了五天了,事到如今,最好的结局就是,磊哥儿被人绑票了,对方还没想好开什么价钱,或者还没想好怎么拿赎金……只希望还能留下一条命。 原本捂着脸哭的傅雷一听到何莲的声音,整个人突然愣住了,他想起当初黄家人提亲时,何桃拿来赌桑媒婆嘴的荒唐借口。 “你回去告诉黄家人,自从我不做扫把星了以后,这名号就转到我妹子头上去了。家里的两个老的都已经让她给克得半死不活了,之前还克死了一个小的……” 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说她这个理由找得好,可是如今再想起来的话,却有了种讽刺的对应,傅磊这才刚跟何莲定亲不到一个月……傅雷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难道何莲真的成了扫把星?老幺之所以会出事,就是因为跟她订了亲,而不是别的人,不是他的原因? 傅雷整个人突然都僵硬了,他放下捂着脸的手,看了何莲一眼,然后又挥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的孬种!出了事不去解决,却把原因归到别人头上! “堂哥?”,何桃扭头喊了他一声。 傅雷搓了搓了自己的脸才说道:“我先回去一趟,跟爹娘说一声。” “你让二叔、二婶先别着急,事情还没有定论呢!” “嗯,我知道。”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河对岸的容家三户人都被惊动了,春芽跟祝雪拉着手走在前面,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祝雪问道:“阿桃姐,出啥事啊?我看到有嗣哥他们都出去了……” 放在平时的话,何桃也许还会打趣她一句,四十几个人出门你就只看到你的有嗣哥哥啊? 可是她现在实在是没有说话的欲望,傅雷责怪自己没有送傅磊,其实她心里也是同样装满了愧疚,如果不是她让傅磊去寻杂耍班子的话,他那天根本就不会去镇上,也就不可能出现半路失踪的事了! “阿莲,出啥事了啊?”,春芽则是首先发现了何莲不对劲的地方,拉着背对着众人抽泣的何莲问道:“你咋哭了啊?” “春芽……”,何莲一头扎进春芽怀里。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何有梁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他一路跑一路高声问道:“大姐,我见着姐夫他们都骑马出去了……” 何有梁一进来就发现何桃黑着一张脸被仆妇们扶着,傅雷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站在旁边,何莲则靠在春芽怀里哭得喘不过气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想,准定是出大事了! “小哥,磊哥不见了,不见五天了……” 何莲抽抽泣泣地说完以后,何有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脱口而出:“他也不见了?!” 第184章 秋获(七) 何有梁脱口而出:“他也不见了?!” “啥叫他也不见了?”,何桃一下子抓住了那个“也”字,扭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何有:“还有谁不见了?” 特么的,千万别说是村里哪家的闺女也不见了!如果傅磊是跟人私奔了的话,何桃发誓一定要把他捉回来抽到半死不活! 何有梁却一下子闭上了嘴巴,用眼神示意何桃要单独说话――至少这话不能当着在场的容家人说,何桃领会到了,心里对于傅磊“私奔”猜测加深了一分,但是傅雷不没明白姐弟俩之间的眼神官司,急切地追问:“梁哥儿,你刚才说啥,还有谁不见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何有梁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容大奶奶人老成精,顿时明白了,人家这是要说私房话了,她拉住一脸好奇的祝雪就往外走:“哎,咱先回去吧,阿涛他们有正事忙呢!” “是,咱们就不添乱了,傅石家的,我们就先走了,有啥事需要帮忙的话就过来说一声啊!”,荣庆辉也明白过了,拉着自己媳妇跟着往外走。 不到片刻容家人就都走光了,何有梁这才低声说道:“林八斤也不见了五天了!” “林八斤?!”,何桃、何莲和傅雷异口同声地反问,然后,何桃和傅雷同时陷入了沉思中。 春芽则瞪大了眼睛看着何莲,何莲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嫂子,你看着我做啥?” 春芽叹了口气,这妮子果然是不知道内情的,这屋子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在傅磊看上何莲之前,林八斤就喜欢上她了,俩人还因为她打了一架,十几年的兄弟就那么分道扬镳,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何桃不解地问道:“咋可能啊,人丢了五天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的啊,当初小妹才不见了一天,里正就出面让村里人帮忙一起找了,咱们可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啊!” “是我没说清楚,林八斤他不是丢了。他是自己走的,走之前还给他爹娘留了封信,说是心里不痛快要出去走走,过段日子就回来。他爹娘不识字,一开始不知道,儿子不见了就去找里正,闹得大伙儿都以为他不见了……他也是五天前走的。” 何有梁原本还在感慨,林八斤和傅磊这对兄弟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看上的是同一个姑娘,连离家出走也选在同一天,看到何桃和傅雷的脸色变了才回过神来,这事情大条了! 他们想到了一个可能,林八斤他离家出走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最好的兄弟跟他的心爱的姑娘定亲了……现在,傅磊不见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傅磊是被林八斤绑架了,甚至,已经杀了! 傅雷脑海中再次响起何桃曾经的玩笑话。 “你回去告诉黄家人,自从我不做扫把星了以后,这名号就转到我妹子头上去了。家里的两个老的都已经让她给克得半死不活了,之前还克死了一个小的……” 老幺这是实实在在地被何莲给克了啊!傅雷瞪向何莲,若不是顾忌到她长姐、长兄在场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扇她两巴掌,扫把星! 傅雷现在已经得知了“事情的起因”,撑着乏力的身子跟何桃道了别,准备回家向爹娘坦白去。 事实证明,不止他一个人是这么想的,吴氏听完事情的经过后,睁着泛红的双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才多大就引得两个男娃为她丢了魂,我就不应该由着老幺…...要是老幺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饶不了她,我要她偿命!” 最后一句话,吴氏几乎是吼着说的。 傅泉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抖了抖嘴唇,一个字也没说。 他们两口子原本就信这些的,当初傅石顶着丧门星名头的时候,一开始傅泉也是不敢接触傅石的,如果不是因为秦氏去世后傅石实在是可怜的话,也许这辈子傅泉都不会去接触傅石。他是凡夫俗子,他怕天灾人祸,更怕看见到的运道! 后来,傅泉也没有因为傅石沾上任何的祸事,这才好不容易放下心房,真心以诚相对。 现在,儿子的祸事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也许就如何桃那句戏言,扫把星的名头换人了,以前是何桃,现在是何莲了! 老两口在堂屋面对面坐着,一个闭目祈祷,一个暗自反思,傅雷等人连话也不敢多说,都默默地坐在一边等待傅石传消息回来,一时间屋里安静得可怕。 另一边,何有梁则在何桃的嘱咐下,骑马去通知傅石他们所知道的最新情报。 傅石领着的巨石卫出了榕树村后就分成了四人一小队,从沿着经过榕树村的马路一路探访,寻找傅磊的下落,何有梁的运气好,追出去一个时辰就遇到了其中一个小队的人马。 他把情况交代了以后,得知傅石与念祖、有嗣三人往远处追去了,他想着回去以后等着也是等着,干脆就直接打马前行,寻他们去了。 而傅石三人的运气更好,他们已经在离榕树村二十里左右的平安村找到了那天载过傅磊的牛车车夫。 这车夫都快七十岁了,佝偻着身子,说起话来一句三喘:“这男娃子我记得,他那天跟另外一个男娃子一起走的。那个男娃子先上的我的车,然后你们说的这个穿墨绿背夹的男娃子看到他了,也跟着上了车,哎,不对,这个男娃子是想把那个男娃子拉下去的,但是那个男娃子不听他的,俩娃子一直在吵吵闹闹的,直到坐到了村口,然后才下车……” 傅石被车夫的“这个男娃子”和“那个男娃子”绕得头都晕了,不过,他算是理出了一个头绪,傅磊是见到了熟人,主动跟着人走的,理出来以后他又觉得头更大了,是啥人啊,能让磊哥儿心甘情愿地跟着一走就是五天,也不说让人带个口信回家啥的。 直到何有梁找到了他们,他才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依然是一知半解。 “就是说,林八斤是留书出走的,正好遇到了傅磊,傅磊要拦住他,然后没拦住,两个人一起走了?” 何有梁也觉得这事情太扯了,林八斤走就走了吧,傅磊跟着闹啥呀! “不管了,总之,按照刚才那老丈的说法,他们俩是沿着官道一直往前走的,就算他们不停歇,这五天也是走不了多远的,咱们骑马一直往前找就是了!”,傅石说着挥了一下马鞭,没好气地说道:“往前走就要过大青山了,那里面别的不多,山贼可是一窝接一窝的,真不知道他俩是咋想的,啥地方不好去啊非得往那方向走!” “山贼?!”,何有梁一听这俩字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让榕树村村民们都忌讳不已的事物的话,山贼首当其冲。 大青山不止是滋养了山下的村民,同样也为那些落草为寇的山贼提供了庇护。这附近的山贼都是盯准了来往的商队,几乎不曾骚扰本地的村落,双方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据老一辈的人说,二十几年前,一队山贼抢到了太岁头上――把县太爷家出门游玩的公子给抢了。县太爷派过官兵围剿山贼,因为山里地势复杂,若不是长期生活在此地的人,基本上进了林子就准定会迷路。官兵找了当地村民做向导,寻到了好几个山贼的窝点,官贼两方互有伤亡。 县太爷得了山贼的藏匿的财物,又砍了十几个山贼的脑袋做了功绩,还因为这个升了官,可是在他调任前夕,春风得意之际莫名死在了自己的卧室里,成了一桩人尽皆知的悬案。 之后没多久,那几个给官兵充当向导的当地人也相继惨死,不仅如此,山贼们就跟约好了似的,挨个地把大青山下的村子抢了个遍。 榕树村也在被抢的村落之中,那一次也死了不少人,容大奶奶的公婆就是在那场祸事里过世的。 大伙儿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是山贼在警告村民们,从那以后,山下的村民都吓破了胆,从那以后大青山的山贼就在村民们的口中消失了,没人再敢提起。 贼民双方又回到了当初那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傅石叹了口气,前段时间他还跟何桃商量呢,说是想带着巨石卫去打山贼实战演练一次,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撞上门来――他还等着过几天给闺女们办生辰宴呢,这时候哪来的功夫啊!再说了,他说的打山贼没想过打大青山这片的山贼,这里的山贼惹不起啊! 他心里暗骂一句,等把傅磊找到以后,他非抽得他半死不可――夫妻俩的思维又同步了。 何有梁有了傅磊的准信后,快马加鞭赶回了榕树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傅泉两口子说了,得知儿子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一切安好”,凭着一口气撑着的吴氏这才放心晕了过去。 傅泉向何有梁道了声谢,然后让傅雷、傅超架上牛车把吴氏送去了镇上的医馆看治。 另一边,让众人牵挂不已的傅磊正跟林八斤两人正跟牛犊子似的,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趋势。 “我懒得理你!”,最终还是林八斤先败下阵来,翻了白眼转身看向另一边。 傅磊不依不饶地说:“你以为我想理你啊!” “你不想理你跟我干啥?!” “我早说了,你跟我回去,一有点事就知道跑,跟娘们似的……” “谁跟娘们似的了?!你才是个娘们呢,娘们似的跟在我屁股后头!”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我跟着你?!我特么闲着没事做啊,要不是看到你跟丧家之犬一样的,我会跟着你?我吃饱了撑着了?!”,傅磊指着林八斤破口大骂。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五天前,他搭车回到榕树村,刚下车就看到了背着包袱站在村口的林八斤。自从因为何莲的闹翻以后,俩人就有意识地回避对方,说起来都快一年没见过面了。猛地一遇上,两个小青年自然少不了用眼神化成刀“嗖嗖”地刺向对方。 林八斤瞪了傅磊两眼后就爬上了他刚下来的牛车。 傅磊看着他的样子就觉得不大对劲, 他们俩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对于双方可谓是知根知底,林家的亲戚都在榕树村附近,走路就能到的地方。林八斤家家境一般,他向来是能省就省的,哪会为了省点力气就花个几文钱坐牛车啊! 他再看林八斤挎的那包袱的大小容量,分明就是出远门的装备。 正想着呢,就听到车夫问林八斤要坐到哪儿,林八斤回答说最远能到哪儿他就做到哪儿――倒不是他特意要偷听的,实在是因为车夫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一老一少对吼了好几遍才弄清楚对方的意思。 傅磊觉得更加不对劲了,出门在外哪儿这样坐车的啊,除非是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傅磊也说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也跟着爬上了牛车,一念之差就沦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第185章 秋获(八) 傅磊开门见山地问林八斤:“是因为我跟阿莲定亲的缘故吗?” 林八斤是他过去十六年来除了家人外最亲密的人,在成功挖了对方的墙角后再见面,傅磊在深感内疚的同时,隐隐有些自傲,以及其它一些他无法言状的情绪。(.无弹窗广告) 不过,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何莲是跟林八斤定亲――当然,他觉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何莲心悦于他,但是,如果,如果事情真的那样子发生了的话,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具体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能肯定一件事――他绝不可能这样悄无声息地走掉。 这样想着傅磊深藏在深内心深处的那点子自傲消失无踪,他收起了所有的主观情绪,心平气和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你没有必要这样子走掉,别的不说,叔和婶子咋办?” “关你屁事!要你在这哔哔啊?!”,林八斤横眉竖目地吼了一声,侧头看了一眼牛车上的其他乘客,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少管闲事!” “你跟我回去。”,傅磊拽住他的手,扭头对车夫道:“大爷,您停下车!”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管我做啥!”,林八斤甩开傅磊的手。 车夫吆喝停了车,傅磊翻下车又拽住林八斤往下拉,林八斤空着的那只手掰着车厢边缘,死活不下去,俩人谁也不妥协,僵持不下。 车上的坐的都是平安村附近的村民,不是娶柳树镇贩卖货物就是去采购的,不论哪种情况,都是天没亮就起床赶路了,劳累了一天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好好休息,谁耐烦听俩半大小子唧唧歪歪不停啊! 不一会儿,车上所有人都不耐烦了,你一句我一句地纷纷指责起两个拖累行程的祸首来。 “要吵下去啊!” “你们不走我们还赶着回家呢!” 大伙儿看着傅磊自己下了车才扒拉林八斤,都觉得是他在找事,说了两句后不约而同地把炮火转向了他。(.) “你这小年轻,自己不坐车就算了,干啥非得要拖着别人也下车啊!” “别在这碍事了,赶走哪来的回哪去!” 傅磊虽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以前也惹了不少祸,被人村民们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被这么多人众口一词地指责还是第一次,他被骂了个大红脸,手上的劲儿一松,林八斤就挣脱了他,横了他一眼后,林八斤往里面挪了挪。 车夫见他们俩分开了,扬起鞭子又要启动马车:“小伙子,你让让,咱得走了!” 傅磊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渐驶远,视线集中在侧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别处的林八斤身上,他第一次明白了丧家之犬是啥意思,也明白了“丧家之犬”这个词该怎么用,此时此刻,用在林八斤身上无比地恰如其分。 他愣了一会儿后,快步追上了还未全速前进的牛车,在车上众人的惊呼声中,他扒住车厢边缘一跃跳了上去,“啪啦”一声摔在一位大婶舒展着的双腿上,引得她“哎哟”一声大叫出来。 “你这作死的小子!”,那大婶“啪啪啪”地锤了他几记,又扶着腿呻吟起来:“哎哟,我的腿,快断了,你这死小子,我饶不了你,哎哟……” “对不住,对不住!”,傅磊伸手摸出荷包掏出块约三钱重的碎银子,作揖道歉后把银子塞给那大婶:“都是我的错,这点银子您拿着,去看大夫……” 林八斤虽然一直在看风景,实质全副精神都放在了傅磊身上,见此情形不由得又横了傅磊一眼,爱现的,出门在外财不露白都不懂么?! 那大婶拿了银子就不叫了,把银子往衣袖里一塞,这才装作大度的样子说道:“你这小子,幸好你遇到的是我这样的人,要换成是那些不讲理的,就抓你见官去了!” “是是是,婶子说的对,您是大肚量的人!”,傅磊又作了一下揖,见那大婶不接着说了这才呼了一口气,慢腾腾地挪到林八斤身边:“八斤,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 “你又上来做啥?!你已经下车了,再上来得重新付车资!”,林八斤打断他的话大声道。[] 车夫听到这话扭头看了傅磊一眼,脸上的神色十分明显――极度赞成林八斤的话,傅磊认命地掏出五个大钱递给了车夫,这才又坐回林八斤身边,继续开始他的说服大业。 站在胜利者的立场,他由着超乎往常的耐心,况且,他是真的担心林八斤,如果林八斤真的因为这个离家出走发生点什么的话,他不觉得自己能接受那个后果。 “八斤,咱回去吧!叔和婶该担心你了……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说实话,换做是我,我心里也一样,一样不舒坦……阿莲、嗯、何莲跟我定亲,那啥,定亲的事,这不是我第一次求亲了……你知道不?去年底的时候,黄家也向何家提亲了,那时候我也在,我也是去向何莲求亲,但是,何家人没答应,何莲自己也没答应,都没答应。那之后,我、我也是一直缠着她,那啥,烈女害怕缠郎呢,阿、何莲前几天才点头……” 傅磊向来嘴甜,可是此时此刻,面对林八斤他却笨嘴拙舌起来,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东一段西一段地,一点条理也没有,说到最后自己也觉得烦了,抓了抓头发,他看着面无表情直愣愣看着他的林八斤,烦闷地说道:“你以前自己也说了,何莲不会喜欢你的,因为你家……” 傅磊觉得自己是帮助林八斤,但是在林八斤看来,这是□裸炫耀和羞辱,更别提他居然口不择言地说到了林八斤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终于无法在假装冷静了,恶狠狠地瞪着傅磊道:“你他妈闭嘴!” “……”,傅磊生生地忍了,他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要有耐心,林八斤在气头上。 林八斤没预料到傅磊居然会不回嘴,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了,这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憋屈得要死,他狠狠锤了放在旁边的包袱一下,又侧身看向路边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他真怕自己一冲动起来会直接把傅磊给弄死! 一开始,他刚听到傅磊和何莲定亲的时候,他就想立马离开榕树村再也不回来,但是他忍了下来,因为这是冲动,他决定给自己一段时间整理思绪,也许缓几天他就会习惯了,可是羞辱感以及溃败感却如影随形,并且越来越强烈。最终,他才下定了决心,决定离开一段时间。 当然,这不仅仅是离开,他还准备顺便找点事情做。 榕树村地处大齐边境,通过管道翻越大青山,再往前百十里路就是大齐与南蛮属国金国与苗国接壤的边界。自从开了边境互市以来,在那里交易的不仅是大齐、金、苗三国的特产,还有与金、苗两国商人运来的番邦特产,边境贸易十分繁荣。明面上来看,互市由朝庭特派的大鸿胪官员以及当地驻军共同监管,所有的交易都必须通过官牙抽税,但也有不少胆大心细的人在私底下交易。 在柳树镇就有这样一位靠此发家致富的大户,与耳东村的陈大户同出一族,与太叔公同年的陈家高祖――陈淮。陈淮当年不过是陈氏族内最不起眼的旁支子弟,他家正好于族中一家相对富裕的同族比邻而居,受尽白眼与欺凌。陈淮的父母过世后,他卖了家中仅有的田地,用二十两银子起家,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建立了与耳东村陈家不相上下的柳树镇陈家。 陈淮去世以后,家业经由其不思上进的独子的手传到其只求享乐的独孙手里,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就被败得干干净净。这时候陈家又出现了另外一个传奇,陈淮的玄孙――陈以则又重操就业,如今陈家又逐渐恢复昔日的荣光。 林八斤为何会知道陈家的这些过往呢?因为这个陈以则的独子在四年前陈令华娶了榕树村的村花,林八斤的同族堂妹――林夏! 林八斤与林夏同年,当初林夏出嫁的时候他跟族叔们一起送亲去过陈家,一路上听了不少陈家几代人的“传奇故事”。 林八斤不止一次地想象自己也如他们一般,可是他一直没有那个魄力,直到如今。这次他离家除了是外出“躲避”傅磊和何莲以外,他还从家里带走了十两银子做本钱,想从小生意做起,期望总有一天他也能开创自己的传奇篇章。 他看了傅磊一眼,他心想,除却父母的品性外,傅磊唯一能胜过他的就是他比自己富裕,他又想到臭名昭著的黄大户,黄家几代人坏到了骨子里了,但是就是因为黄家有银子,周围村子的人都以自己家的闺女能到黄家做小妾为荣,当初黄家向何家提亲要纳何莲做小妾的时候,何家人乐得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都不想想黄家就没一个好人! 男人还是得有钱才行啊! 傅磊想等着林八斤冷静下来再继续说服他,林八斤却在幻想自己未来的风光,一路无言就这么随着牛车的颠簸到了平安村,车夫到家了,他们必须得下车了。 傅磊道:“现在你该冷静些了吧?该回去了吧?” 林八斤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傅磊看看天色,入秋后日头短了,申时末天就有黑的迹象了,再看着林八斤坚定的背景,他“呸”了一口,暗骂道,老子非得把你弄回去不可! 他对车夫道:“大爷,我跟您商量件事,您能不能去趟榕树村,找到姓傅的人家,跟他们说一声,我追林八斤去了,哦,我叫做傅磊。”,他说着又掏出一把铜钱塞到车夫手里道:“大爷您去了以后,我家里还会给你更多的!你记得跟他们说清楚,我朝哪个方向去了啊!” 车夫收了铜钱,笑眯眯地点点头。 第186章 秋获(九) “安大爷,那小子让你做啥?”,那个被傅磊压了腿的大婶又悄无声息地调转了过来,探头探脑地看了看车夫手里的铜钱。 车夫慢悠悠地把铜钱塞进袖袋里,然后把手放在耳朵上,装作没听到那大婶说啥,问道:“胖丫,你说啥?大声点,我没听清楚!” 那大婶别别嘴翻了个白眼,背上背篓往村子里走去,她前脚刚走,老车夫就晃着脑袋爬上了车,赶着车朝相反的方向――他自己家去了。 那大嫂走几步后又停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口袋里傅磊给他的那块碎银子,看了看车夫的背影,站在原地沉吟片刻,最后摇摇头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去了。她也没那个闲工夫管闲事呢,就让那小子再得个教训吧! 再说傅磊和林八斤,傅磊见苦劝没有效果――林八斤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坚持要离开,耐心耗尽后干脆打算用武力使之屈服。 他们俩年纪相差不大,力气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傅磊跟着傅石练过一段时间,别小看这点子差别,俩人交手几次后就高下立分,林八斤被傅磊压制得死死的。 可是,就算他能打赢林八斤,也没办法把这么大个活人给运回家去啊,再说了,林八斤又不会乖乖等在那儿让他拖,他也不能一个手刀把林八斤给砍晕了去。于是就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局面,林八斤背着包袱往前挣,傅磊在后面扯住他的衣服使劲往回拖,一直闹到天都黑透了,两个一根筋的小子都累得瘫倒在路边这才停下来。 傅磊喘着气道:“八斤,你就别闹了,咱回去吧!哎呀,累死了,口也渴……” 林八斤也累得直喘气,没好气地说:“谁、谁让你跟着的,你、你闲着不做事啊,关你啥事啊,啊?” “咱回刚才下车的地,咳咳……”,傅磊啐了一口:“老不死的……” 到这个时候,家里还没人来找他们,他已经能确定自己被那个老车夫给坑了,他只能自己回去了。[.超多好看小说] 不过,他是出来赶集的,没带火折子,不能做火把照亮,要是只靠着天上那轮小月牙的话,赶回榕树村是几乎不可能的,毕竟隔了一二十里路呢。 幸好,这里他们离下车的地方不超过五里,原路返回去的话,只要半个时辰就能回到平安村,在那里随便找户人家凑合一晚,就算住不上床睡柴房也比在露天打地铺要好啊。 林八斤不耐烦地回答道:“要去你自己去!” 说完拿着包袱又站了起来,借着暗淡的月光朝前方继续走去。若不是因为傅磊拖后腿的话,他现在说不准已经到了清风镇了! “你这人咋就不听劝呢?!” “我让你劝我了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傅磊自觉已经尽力了,放着“正事”不做,跟着林八斤跑了这么远,又苦口婆心地劝了这么久,谁知道对方一点都不领情,他的脾气又回来了,指着林八斤的鼻子问:“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回不回去?” 林八斤扇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不识好人心!”,傅磊呸了一口,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距离后,他听到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还隐约看到反光的物体――长刀! 普通农家人不是在吃完饭就已经吃完饭准备休息了,谁会摸黑出来瞎晃啊,更何况,带着兵器出来……去年底他跟着傅石经历过一次山贼抢劫,傅泉之前也有过被抢的经历,傅磊面对这种状况,依靠直觉将对方滑进了敌人的阵营。 这里是一条路通到底的,对方只要不停一直往前的话,走很快就会与他对上。他赶紧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路边的农田里。这时节地里已经种上了冬小麦,但是路边还有几堆未来得及收走的稻草垛,他把自己藏在草垛后面,屏住了呼吸,注视声音传来的方向。 来的应该至少有四个人,因为他听到四个不同的嗓音,都是壮年的汉子,似乎是酒饱饭足后,吊儿郎当地说着之前吃的东西、喝的酒。 一个大嗓门的矮壮汉子挥着长刀“哈哈”笑道:“还是山底下的东西够味,毛孩那小子学了不短的时间,做的东西还是不如徐家婶子的......老七,你说,你之前说的那句啥,叫做,嗯,君子远厨房是吧?” “是君子远庖厨……”,一个嗓子嘶哑的男人接口道。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另外一个高瘦汉子打断了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总之,就是说了,这做饭呐,还是女人家的事……哎哟,还君子呢,咱可是山贼!” 傅磊心里突了一下,攥紧了手里的稻草――山贼?! “老四,你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到还是咋地?” “怕、怕个球啊!”,另外一个有些结巴地说道:“这大晚上的,谁、谁会听、听到啊!老七你胆子就是太、太小了,就、就跟毛孩似得,唧、唧、唧唧歪歪的,跟、娘们似得的……” 矮壮汉子大笑着说:“可不就是嘛,老七,你怕啥,这大晚上,路上除了咱,还能有谁啊!就算有人没关系,老子砍了他!” 他说着又挥了挥手里的弯刀,做了个砍的姿势。 “三哥,不是我胆子小,我就是觉得最近不大太平……” 矮壮汉子不在意地说:“哎哟,老七哎,咱们做山贼的管啥太平不太平啊,不太平咱才有活路呢!” “三哥你不觉得最近的商队少了许多么?咱都几天没开张了,我觉得老七说的有点意思……” 这四个人说着话,慢腾腾地走过了傅磊所在的地方,傅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道这可真够险的,幸好他及时躲起来了,要不真有可能被那矮壮汉子给砍了也说不准! 大青山这一片是出名的山贼多,“十万大青山,百步一贼窝”,而且这里的山贼是出了名的凶悍,狠起来不要命的人比比皆是,这附近的人被整治得都不敢轻易提“山贼”这两字。 可是,傅磊前不久还听过不少关于山贼的义勇传说,因为傅氏一门在榕树村这支的老祖宗傅隐在落户榕树村之前干的就是这行! 傅隐原本是某藩王的私家军奴,因为他身上有着一半的外族血统而被长官不喜。他不愿意一直做炮灰,就趁乱逃离军营,辗转几处后加入了大青山势力最大的青山寨。 那时正处前朝大成末期,皇子、藩王、宗亲、外戚,世族大家,但凡有势力或底蕴的势力为了争夺帝位分裂成了十几个大小不等的势力,邻国也趁机派兵攻打,内忧外患,帝国已经是强弩之末,呈现出乱世之象。 各方争斗越演越烈,普通百姓深受其害,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于是,大成各地出现了不少民间武装,纷纷占地为王,宣布脱离贵族的统治。青山寨也趁机乱杀了当时南山县的一干“贪官污吏”,而后“顺应民意、揭竿而起”,依靠大青山发展势力,隐隐成为了一方诸侯。 当然,青山寨的势力最后被如今的大齐王室招安,当初寨主也成了大齐的开国元勋之一,还得了个青山候的世袭爵位。 傅磊之所以会听到这段故事,还是因为傅石拒绝跟着傅泉继续做生意,傅泉当时感慨道:“你堂哥的性子跟咱老祖宗差不多,小富即安。当初老祖宗他老人家可是青山寨的二把手,被招安后也是那个寨主的副将,不过他那个副将没当多久他就自己不干了,说是自己之所以会当逃兵就是为了有天能过自在的日子,不想一天到晚争抢打斗,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你堂哥不就是这样的么!” 傅磊想到这里小声嘀咕道:“山贼跟山贼还真不能比,现在的山贼……糟,林八斤在前头呢!” 傅磊转身朝田地里跑去,绕了一个大圈跑出了那几个人的视线范围内,然后一路狂奔,最终追上了坐在路边休息的林八斤。 “八斤,赶紧,躲起来!”,傅磊拉着他往田里躲:“后面有山贼!” “……”,林八斤看着他不说话,山贼,开啥玩笑?!大晚上的路上连个鬼都没有,哪的山贼晚上出来打劫啊?就算是晚上出来打劫,劫的也该是村庄吧! “我跟你说真的,后面真有山贼!” 林八斤叹了口气。说实话,这大半天下来,他心里因为被挖墙脚的怒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他今天第一次很平静地开口道:“傅磊,你不用劝我了,我之所以要走,不单单是因为你和何莲定亲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也别拿山贼做借口了,你自己好好回去吧!” “我不是编出的,我,是真的看到后面有山贼啊!” “行,有山贼,那我就得赶紧走了!”,林八斤站起来抓起包袱,说完就慢腾腾地继续往前走。 傅磊却在后面推他:“你倒是走快点啊,后面有山贼,别,咱不能走大道了,咱们先躲躲,等那些走了,咱再出去……” “傅磊,你够了啊,别闹了,我都跟你说了……” “我也跟你说了,真有山贼,我不骗你!” 俩人又开始了拉锯战,一个越来越不耐烦,一个越来越暴躁,就在他们要打起来的时候,一阵急速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第187章 秋获(十) “快,躲起来!”,傅磊听到马蹄声以为山贼来了,抱住林八斤的腰杆就往路边的田地里滚了下去。 林八斤又要开骂,傅磊却翻身压住了他,又用手肘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看吧,我跟你说了的,有山贼,你不信,千万别说话,等他们过去了咱再说,明白了么?” 林八斤点点头,傅磊这才翻下去,趴在林八斤身边,俩人一动不动地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林八斤突然小声说道:“你不是说在来找我的路上遇到山贼的么?这可是反方向来的啊!” 傅磊也突然回过神来了,他是被山贼吓着了,一时忘了,猛地被林八斤说破后,他不禁羞恼不已,狠狠地瞪了林八斤一眼,正要说话时那马蹄声已经在十步开外了,他果断地闭上嘴巴,想着过后在慢慢跟他掰扯。 谁知道,那速度极快,原本应该一闪而过的一人一骑,在通过他们刚在所在的地方时,马匹突然绊了一下,那骑士反应不及,一下子摔了下去。 也许是骑士手里还拉着缰绳,扯得马嘶鸣一声后将前蹄直立起来,然后又猛地踩了下去。 “啊……” 马蹄可能是直接踩到了躺在地上的骑士身上,他发出一声哀嚎,然后又生生地忍了下去,骂了一句什么后,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又骂了一句,然后将东西狠狠摔在了地上。 林八斤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是他的包袱!包袱把马绊倒了?! 林八斤心性善良,顿时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的过失道歉――虽然这完全是因为傅磊扑他他才忘记了拿包袱的,他还是决定站出来。 傅磊一把拉住他,不管这人是不是山贼,就冲他带着武器――背着弓箭这一点,贸贸然出去认错就不是明智的选择。 可惜,林八斤没能领会他的意思,瞪了他一眼后就要爬起来。 他们俩之间的动作这么大,那骑士离他们不过五、六步的距离,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们了,他抽出别在腰上的匕首,二话不说就要朝刺过来。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传来了傅磊之前遇到过的矮壮汉子的声音,他“嘿嘿”大笑一声道:“前面那小子,你马老子要了!老七,你看,咱这不就开张了么?” 骑士的心神顿时被他吸引了过去,傅磊趁机拉住林八斤就跑,一边跑一边道:“那个才是我说的山贼!” 林八斤不由得急了,甩开他的手又要往回跑,他已经害得那人从马上摔下来受了重伤,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背山贼谋财害命么? 他已经相信了傅磊之前说的山贼言论――都已经看到了,但是,他觉得山贼那边也就四个人,他和傅磊加上那骑士,三对四就算没有胜算,但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人底气,至少能让山贼别那么肆无忌惮,抢马就抢马,不至于害了那人的性命! “你疯了?!”,傅磊觉得自己要被林八斤气疯了,就算是跟他闹别扭也不至于用生命开玩笑吧?!他这是赶着上去送死呢还是送死呢?! 林八斤义正言辞地说:“我没疯!那人摔了,都是我害的,哎,还是因为你拉我,我才把包袱掉那的,说起来,你也有有点责任的,咱不能让他被山贼……” “哟,小哥,原来你知道咱是山贼啊!” 就在傅磊和林八斤说话间,山贼与骑士已经短兵相接,一对四,胜负一目了然,那骑士眨眼间就被矮壮山贼制服了,山贼们这才分出手转而对付在一边吵嘴的傅磊和林八斤。 傅磊心想,完了,老子今天说不准就得把命搁这了!妈的,老子才刚定亲,不想死啊......作死的林八斤哎!傅磊瞪了林八斤一眼,伸手摸向后腰的位置,他一直随身带了把小匕首,总之,虽然起不了大作用,总归比空手好吧! 就在傅磊打算一跃而起逮着一个山贼做人盾的时候,林八斤战战兢兢地开口了:“山贼大哥,大哥们……” 几个山贼一听到他这称呼都哈哈大笑起来。 “哎哟,还山贼大哥,三哥,这小子也太逗了吧……” “小、小子,你咋、咋不,干、干脆叫山贼爷爷啊?!” 那结巴的说着猛地朝林八斤迈了一步,重重地“嗯”了一声,吓得他连连往后退,差点没摔倒在地,想说的话也都给吓忘了。 “各位好汉……”,傅磊见他们没有一上来就喊打喊杀,顿时生出一丝希望,强作镇定作揖道:“我兄弟脑子不大好使,不会说话,您几位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哎哟,这小子会说话,又是好汉,又是大人的……”,矮壮汉子笑道,说着拍了拍被他钳制住的骑士的脸,调笑道:“也比你们这个兄弟懂事多了!” 傅磊赶紧道:“他跟我们俩没关系。” 林八斤听了又急了,忘了害怕抢话道:“好汉,您饶了他吧,马您尽管牵走就是!” 傅磊直想一巴掌扇晕这个家伙,饶你老母啊!他们俩现在自身难保不说,那骑士刚才还想捅死他们呢,他居然有这个心思帮他求饶! “不是说你们跟他没关系的么?”,嗓子嘶哑的人问道。 “就是,你旁边的兄弟刚说了你们跟他没关系的!”,瘦高个子道。 林八斤嚅嗫道:“我们本来是没关系的,我的包袱,放在路中间,绊倒了他的马,他才受伤了……” 矮壮汉子听了大笑起来:“哎哟,这小子还会做陷阱呢,有前途!要不是你的话,爷爷今个还没这么容易把他给制服,小子,以后你干脆跟着爷爷……” 矮壮汉子话到一半,那骑士突然使劲往后仰头,狠狠地撞上了他的鼻梁,他一吃痛便松了手,骑士趁机反手将他制服了,然后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 嗓子嘶哑的人顿时爆喝一声:“长毛鬼子!” “长毛鬼子?!”,另外两个山贼也跟着叫了一声。 傅磊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他就说了嘛,这骑士之前说了几次话,他们隔得那么近,他居然一个字也没听懂,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大齐人! 长毛鬼子是大齐人对达达族人的蔑称。 大成破国与大齐立国之间的十余载被现世人称作“十方之乱”,十方指的就是乱世之中的十大势力,笑到最后的当然是开朝立国的齐氏一门,但是另外九个势力也没有被消灭,他们分别占领了当初大成边境上的一圈疆土,将如今的大齐围在其中,如今的金国就是其中之一。 大齐一方面是惧怕九方政权联合逼境,另一方面又将这些属国当做了阻挡外族侵袭的屏障,与他们签下盟约,九方政权成为大齐属国,向大齐称臣,大齐也承诺不会主动出兵攻打他们。 游牧的达达族领地与金国接壤,双方之间大战、小战不断,就没有真正和平共处的时候。 金国矿产丰富,制作的兵器精良,这么多年来一点点地蚕食着达达人的土地,金国国内也多了许多生活在最底层的达达奴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被金国统治下的达达人一直得不到相对公平的待遇,一直被金国当权者打压,被普通民众排挤,乃至大齐境内的民众都以为达达人都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估计每个榕树村长大的孩子都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不准乱跑啊,小心遇到长毛鬼子挖你的心喝你的血! 长毛“哼”了一声,甚是轻蔑地看向三个山贼,傅磊则拉住林八斤趁机缓缓退出战圈,顺便用眼神示意林八斤――这是咱大齐的死敌,你可不准再犯浑帮他了啊! 林八斤有些纠结地点了点头,眼睛盯着那长毛鬼子的同时,跟着傅磊缓缓地往后退,就在他们要跑的时候,听到一声“咔擦”声,被长毛鬼子制住的矮壮汉子的脑袋软绵绵地歪向了一边――被长毛徒手拧断了脖子! “三哥啊!” 瘦高个子大吼着朝长毛扑去,长毛不偏不倚地冲过来对撞上了他,直接把他撞倒在地,努力几下也没爬起来,又被长毛一脚踩在胸口,“呜”地低嚎了一声后就没了声息。另外两个山贼见状同时扑向长毛,这次长毛顾此失彼,没办法再向刚才那般快速解决他们了。 傅磊在上去拼命和逃走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前者。山贼固然可恶,可是,长毛鬼子更加不能容忍! 傅磊摸出匕首,缓缓地靠近那三人扭打在一起的身影,林八斤见状也哆嗦着摸起了那矮壮汉子掉在地上长刀,跟着围了过去。 如果傅磊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的话,他绝对当下就会拉着林八斤逃跑,可惜,此时此刻,他一无所知...... 第188章 秋获(十一) 长毛鬼子之前之所以会那么简单地就被制服是有原因的。 他不能跑,因为他不能失去马匹,失去了马匹他边无法完成接下来的任务,他也不能太过激烈的反抗,因为他的武器是匕首和弓箭,面对对方的长刀一点优势都没有,他再强壮也经不住被砍几刀,更何况,他已经受了重伤。 他只好先示之以弱,引得山贼以为制服了他,在他们掉以轻心的时候趁机反击,赢得生机。 四个山贼里面就只有矮壮个子带了兵器,因为这是他的癖好,兵器从不离身,但是另外三个山贼却都是作寻常农夫打扮――他们只是吃腻了寨子里的伙食,下山来打个牙祭而已,又不是来做买卖的,哪儿想到会用到兵器啊! 面对两个手无寸铁的人,拥有匕首的长毛就占了优势,在傅磊靠近之前,他已经将匕首捅进了两个山贼的胸腔,不过,他自己也不好过,被马踩伤的地方在打斗中又被多次撞到,他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不愿意再冒险! 长毛眼睛一闪,他能听说汉话,知道这俩人跟倒下的四个人不是一伙的,而且刚才林八斤想帮助他,他抬手冲林八斤作揖,说了句很发音生硬的“刚才多谢”。 林八斤闻言放下了高举起的长刀,有些不知所措地答道:“不谢,是我,我的错,才害得你被山贼找麻烦!” 傅磊要疯了――这是长毛鬼子啊,你跟他礼尚往来个屁啊! 他握紧了匕首,警惕地看着长毛,刚才有那俩山贼在前,他还敢搭把手,如果只是他跟林八斤这个蠢蛋的话,再多几条命都不够。 “那,就再会!”,长毛说着转身拉住了马的缰绳。 傅磊想要趁机发难留住长毛,林八斤则拉着他道:“你干啥啊!他都要走了,他都不计较了……” “你吃浆糊长大的么?”,傅磊彻底无语了。 长毛看似心无旁骛,实则却时刻关注着背后,傅、林二人的对话被他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他翻身爬上了马背后,嘴角弯起又对林八斤作了个揖,然后打马慢慢地朝前走去。 “真的走了啊!”,傅磊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终于还是舒了一口气。 林八斤又开始烦恼起来,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道:“这下咋办,这些人……” “我哪知道啊……” “要不咱通知官府吧?”,林八斤试探着问。 傅磊点点头,又摇摇头:“咱跟官府咋说啊?” “那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了吧?死无葬身之地啥的,也那可怜了!” “……要不咱就说,走到这的时候就看到这几个人了,咱也不知道咋回事……” 就在他们俩讨论该如何处理这四具尸体的时候,离他们不远处的长毛轻声吁停了马,他悄悄跳下了马背,搭起弓箭,瞄准了盯着尸体看的傅磊。 “我说,你们俩……”,被认定已经死亡的沙哑嗓子突然捂着肚子,晃悠悠地坐了起来。 “诈尸了!” 傅磊和林八斤同时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一大步,也就是这一步,救了傅磊的命,让他躲过了长毛射来的箭矢。 傅磊看到地上凭空多出的箭矢,只愣了一下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了!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长毛又是一箭射了出来,只是因为他心里焦急,这箭明显失了准头,依然也没有中,他赶紧又搭上了一只箭。 傅磊赶紧滚到了路边的水沟里,依靠掩体躲避。林八斤显然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傻愣愣地站在路中间。 “你傻站着干啥,躲起来啊!”,傅磊吼了一声。 林八斤这才回过神来,弯腰去扶坐在地上的沙哑嗓子,他的运气也不错,一弯腰躲过了长毛退而求其次的一箭。他抖着手,拖住沙哑嗓子就向一开始傅磊拖他一样的,抱着他的肩膀就朝旁边一滚,成功滚进了水沟里。 “傅磊,现在咋办?” “跑,赶紧跑,你们俩打不过他的……”,傅磊还没回答,沙哑嗓子就喘着气抢话道:“别走大路,从田里走,现在天黑他没法骑马从田里追你们,那个方向看到没有,朝着那方向走,躲进山里去。” 傅磊一想,这人说的确实有道理,长毛的是远程武器,他不能冒着危险接近,说不定还没摸着衣角就被射中了,只能逃走。 不过,他心想的是,这山贼也不是老实的,骗着他们往山里去。要是进了山贼窝的话,他就有理说不清了,况且,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理的,如果不是因为他跟林八斤的话,四个山贼根本没可能与长毛鬼子对上…… 三个人滚在泥土里,匍匐着前行,傅磊心想,幸好今天是新月,月光亮度不高,不然的话,他们这三个目标肯定会被长毛发现的。 出了农田后,哑嗓子支撑不住晕了过去了。傅磊叹了口气抓住了哑嗓子的一只胳膊,林八斤赶紧抓住了另外一只,俩人架着哑嗓子以最快的速度超远方奔去。 虽然他担心会误入贼窝,可是在附近没有村落为他们提供庇护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承认进山是唯一的选择。山里地形复杂,入了密林你看不我、我看不到你,就算那长毛贼心不死跟了过来,也没那么容易发现他们,所以他们还是连夜进了山。 不过,他选择了哑嗓子指的相反的方向进山,为了躲避贼窝里的其他山贼。 进了山后,夜空被树枝挡得严严实实的,一丝亮光也没有,什么都看不见。傅磊问林八斤要火折子,林八斤告诉他东西都在包袱里。 幸好,哑嗓子身上带着火折子,而且很幸运的居然没有被水打湿,还能用。他又转回有亮光的地方,收集了一些干草、干树叶点了小的篝火,然后找了树枝用藤条绑在一起,做了两根粗糙的火把。他与林八斤一人一根,拖着哑嗓子往山里一路疾行。 走了不多久,傅磊和林八斤又因为这个吵了起来。 林八斤道:“为啥你不照他说的走,你看他现在这样子,血都要流尽了,再不医治的话就要死了!” 傅磊反驳:“你这么说的话,应该是知道他把咱指到哪的咯?你想进贼窝啊?你想过进了贼窝咋出来不?” “咱是做好事,帮他们把人带回去,有啥出不出得来的?!” 傅磊气极反笑,他觉得林八斤简直是天真得可怕,想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他连话都懒得说了,松开了哑嗓子的胳膊,不耐烦地道:“行,你出得来,你去,有本事要去就自己去!我懒得跟你瞎胡闹了!” 林八斤不说话了,他也知道今天是因为他的几次错误决定才害得他们卷进了麻烦里,可是山贼的命也是命啊!他小声了说道:“难道咱们就看着他死么?” 傅磊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他道:“林八斤,你有没有想过,进了贼窝会咋样?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山贼的窝能随便进的么?你没听过说书的啊,进了贼窝不是一起做贼,就是被贼做掉!你是想拿咱俩自己的命换他一个活命的机会么?你要是这么不想活的话,你干脆牺牲得彻底一些,你回头去把长毛引住,让他射你,我趁机弄死他去!” 林八斤这才不说话了。 俩人拖着哑嗓子在山里漫无目的地乱走,走了一个时辰后,找到了一个能勉强容身的山洞,就暂时在这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停下来以后,林八斤赶紧给哑嗓子清洗伤口,他又把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撕成了条状为他包扎。 傅磊则直接在旁边坐下闭目休息起来。这一天实在是够漫长的,即使心里担心会被长毛发现,他还是一闭上眼睛就睡熟了,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他醒来的时候,林八斤正在跟哑嗓子说话,他瞥了哑嗓子一眼,哑嗓子虚弱地笑了笑。 “你能自己走么?”,傅磊开门见山地问。 哑嗓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他这么问是为了什么,也知道他问出来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只能点点头道:“这里离寨子不远,我应该能走到兄弟们巡视的范围内。你们先走吧,我休息休息再出发。” “那就好。”,傅磊松了口气。 “咱就把他丢这了?”,林八斤瞪着眼睛问。 傅磊没好气地回答道:“对!难不成你还想跟他回去?” 说完就朝外面走去,林八斤冲哑嗓子点了点头就赶紧跟了过去。 他们不能直接下山,怕遇到循着踪迹来找来的长毛――哑嗓子一路流了不少的血,他们也不能朝着有可能是山寨的方向走,会遇到山贼。傅磊想了半天后,觉得他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从山里直接穿回到榕树村所在地那边的山脉段。 林八斤被连番打击后,以及没有了说不的自信。如果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话,他肯定会再反驳一次,可惜他不知道,他只是默默地跟在傅磊身后,然后一走就是四天也没有走出大青山脉! 深陷密林中的俩人一停下来就开始无休止的、毫无意义的争吵。 傅磊:“我真是吃饱了没事做啊,我跟你来……你就不像个男人,遇到点事就知道跑!” 林八斤也没好气地回一句:“谁要你多管闲事的,你就像男人了啊,三姑六婆似的啥事都管!” 第189章 秋获(十二) “哎,你们几个,你们等等……” 傅石在老车夫那里得知了傅磊的去向后正打算追上去时,一个中年大婶叫住了他。 这大婶正是那天被傅磊压着了腿的那位,她叫停了傅石后,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小声道:“你们找的那小子,十有□□是出事了……” 平安村地处偏僻,附近没有城镇,最近的繁华处就是离此三十里的柳树镇以及二十里左右的清风镇,因此这里的村民要去赶集的话必须得起个大早。 四天前,平安村的几个村民坐着村里的另外一辆牛车去清风镇赶集。他们出发的时候天还没亮,也没有挂灯笼照亮,车夫已经习惯了这条路线,闭着眼睛也能赶车到达目的地。 离开村子一段路程后,马车猛烈地颠簸了一下,差点没把车给颠翻了。车夫以为是撞到了路中间的石头或是什么,担心车轮被磕坏了,骂骂咧咧地停车下去检查。 结果他发现牛车后面的地面上躺了一个人,一个死人,他的车从那个人身上压过,把他的胸腔都压扁了! 车夫吓得要死,以为自己碾死人了,搭车的人也都吓坏了,一股脑地下了车,尖叫着往村子的方向跑,这时他们才发现,路上的尸体不止一具,而是三具! “他们不想惹上麻烦,这种事沾上了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那三个人不是咱们村的,也不是隔壁黑石村的,谁也不认识……他们不敢去去衙门报案,就在路边的山坡上挖了坑,把那三个人给埋了……” 傅石脸沉了下来,念祖和李有嗣也是满脸紧张。 “我们要找的人也在那三个人中间?” 大婶摇头道:“我问过他们,死的那三个年纪都不小了,有三十岁上下的。” “那就好。”,傅石略松了一口气。 大婶又接着说道:“但是,你们要找到的那个人,他是跟个同年纪的小子一起上车的,村里人在找到尸体的那地方找到了一个包袱……” 她说到这里有些尴尬,又四下张望了一圈后,才小声道:“我看过,就是另外那个小子那天背的那个。” 也就是说,就算死的不是傅磊或者林八斤,他们也卷入了导致那三个人横死的事件中。 如果路上出了事,出了人命,林八斤不可能依然坚持逃家的计划,就算他坚持,傅磊也不可能跟着他继续胡闹,傅磊肯定会回家寻求帮助。现在五天过去了,他们没有回家,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没办法回家! 傅石紧了紧拳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咋说,都得找到他们! 如此一来的话,跟傅磊、林八斤一起卷入麻烦,或者说导致他们卷入麻烦的那三个死人的身份就尤其重要了! “大姐,你说的村里人挖的那个坑在哪?” 大婶手一指:“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我听说,大概五里左右。” “多谢!”,傅石抱拳道歉后就要离开。 那大婶又拦住了他道:“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千万别跟别人说是我说的……” 实际上,发现尸体的那些人中就有她的丈夫,林八斤的那个包袱也是被她丈夫带回了家,只是,大伙儿说定了要把这事情烂在心里,谁也不准说出去。她之所以会说出来,还是看在傅磊十分慷慨地给了她五钱银子的份上。 “您放心。”,傅石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后,他又返回来给了那大婶一块碎银子,以示谢意。 大婶乐呵呵地接下来了,乐滋滋地想,好人有好报啊! 傅石三人打马前行,极速前进一刻钟左右后到达了那大婶说的地方,找到了村民们挖的坑。 “这……”,念祖傻了眼,扭头问傅石:“大叔,那婶子是不是逗咱的啊?这坑里啥也没有啊!” 傅石绕着那坑饶了一圈,又蹲下来用手捏了捏土坑的土堆,想了想说:“她没瞎说,这里面肯定是埋过人的,你看这旁边的土堆,再看坑里,那几处颜色深的地方是沾了血的……” 傅石站起来,慢腾腾地走回马路上,找到了马车碾到人的地方,在那附近也发现了几处因为血液浸入而颜色变深的泥土。他仔细地查看周围的痕迹,不出意外地在路边的农田里发现了一条由血迹指引的道路,一条拖痕以及三对脚印。 他根据现有的线索得出了结论。傅磊和林八斤就是在这里卷入了麻烦当中。这场麻烦导致了三个人的死亡,有三个人逃走了,其中一个还身受重伤。杀人的不可能是傅磊或者林八斤,他们没有那个能力在六个人的包围中,杀掉三个人,还重伤一个,所以傅磊和林八斤应该在逃走的人当中。 他只希望那个受伤的人不是傅磊,因为根据地上的血迹量来判断的话,受伤的人估计至少得丢半条命! “念祖,你回头去把咱们的人都召集起来,在平安村的村头待命。有嗣,你跟我走,咱们沿着这条路去看看……” 李有嗣独自在山里生活了两年,无师自通地掌握了不少东西,按照拖痕的指向来看,那三个人肯定是进山了,带着有嗣比念祖有用得多。 “大叔,我就带人等着?不继续往前找了?”,念祖不解地问。他也为傅磊担心,迫切地希望能尽快找到他。 傅石解释道:“不是不找,是咱得换种方法找。总之,你先带人等着,我跟有嗣先去查看一番,弄清楚状况后,我再回去跟你们汇合。” 傅石转念一想,还有个可能――林八斤的包袱弄丢了,他们俩跟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这几率也太渺茫了,哪个离家出走的人会把行李扔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决定派几个人沿途前进继续寻找。 “你跟四队长说,让他分出五个人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找,他们没出事的话,一路上肯定有人看到他们的。如果五十里之内都没有人看到过他们的话,就让他们来跟我汇合,不,让他们直接回家去。” “好,我知道了,这就去!” 这附近就两个村子,平安村和黑石村。村子之间虽然隔了几里路,但是两个村的村民不可能不认识对方村里的人,如果认识的话,发现尸体的村名应该会通知其家人而不是悄悄埋了他们。 但是,死掉的三个人显然也是本地人,因为村民们埋了他们后不多久,就有人挖走了他们。 对于这种本地村民不认识的“本地人”,傅石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死的这三个人是本地的山贼! 他担心傅磊和林八斤现在已经入了贼窝了,他必须要将贼窝的情况查探清楚,才能决定如何应对。他现在有家有室,承担不起捅马蜂窝的风险,再说了,对上大青山的山贼,怎么样小心都不为过。 傅石带着李有嗣追寻着血迹和拖痕一路进了山,很顺利地找到了傅磊他们曾经休息过的山洞。 他又查探到“逃难三人组”分成了两组,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其中一个方向只有一对脚印,说明走这条路的是一个人,而且地上的脚印很浅且有拖拽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是受伤的那个人离开的方向。 傅石松了口气,受伤的人肯定不是傅磊或者林八斤了。他了解傅磊,对林八斤的印象也不错,即使他们俩因为何莲闹了矛盾,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让对方独自行动,自己去跟陌生人结队走另一边。 再看傅磊和林八斤离开的方向,两队脚印一前一后,说明他们两个都有自我行动的能力,不需要对方的帮助就能前进。沿途还有不少被砍掉的树枝,说明他们手里至少有一件武器,而且是长柄利器――用匕首开路还不如直接用手掰开树枝。 最重要的是,傅石跟了一路后,没有发现别人留下的痕迹,也就是说,傅磊和林八斤身后没有跟踪者,他们是安全的。 弄清楚了情况后,傅石反而觉得更迷惑了,这里离榕树村并不远,为什么傅磊这时候还没有回到家? 难道是在山里遇到猛兽了?傅石觉得不大可能,这里看起来虽然了无人迹,但是并不属于大青山内围,遇到猛兽的可能性是很小的,除非他们朝着内围一直前进…… “大叔说山里地方大,找起来不容易,估计得要花好几天的时间,所以让我回来报讯,让您不要担心。” 念祖得了傅石的命令,带了几个人回来报讯,准备猎具和干粮,然后再去跟大部队汇合。他们必须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何桃担忧不已地问道:“山里那么大,连个地图都没有,能找得到吗?” “大叔在平安村找了几个人做向导,都是常年进山打猎的好手,应该没问题的。” “行,你跟他说让他自己小心……”,何桃觉得自己问了个十分愚蠢的问题,不管怎么样,傅石肯定会去找的,不可能不作任何努力就放弃,眼睁睁地看着二叔、二婶因为傅磊下落不明伤心欲绝。 “对了,跟你傅二爷爷说了没有?他们都担心死了。” “说了,二爷爷听了后就去找里正了,说是要在村里也找些人,从咱们这个方向进山,看看能不能在中间碰到磊叔他们。” 念祖收拾好东西后就离开去跟傅石汇合了。 何桃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托着腰来到了游乐屋。她之前担心念祖带回来的是坏消息,所以打发何莲去照顾双胞胎去了,现在确认了是好消息,嗯,至少不算是坏消息后,她这才跟何莲更新资讯。不过,她也没打算把所知的一切都跟何莲说,因为傅磊他们进山前的械斗还没弄清楚缘由,又牵扯到凶残的山贼,如果不是何桃曾经严肃认真地警告过傅石,说过他们之间不允许有任何隐瞒的话,傅石都不打算让念祖告诉她。 “磊哥儿跟林八斤进山了,估计是在山里迷路了,你姐夫已经带人去找了,二叔也带了人上山去找了。” 何莲一点也没怀疑就接受了这个解释,因为在这之前,傅石他们进山寻找青山人的村子时就曾经因为迷路在山里转了个大圈,走了无数的冤枉路,把十天的行程拖到了将近二十天。只是她心里原本想了许多,甚至猜测傅磊已经尸骨无存了,突然听到“迷路”这个原因,她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呢……”,她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埋怨道:“真不知道他在想啥,林八斤离家出走,他跟着去干啥啊!” 何桃笑了笑没说话,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反正何莲也没期望能从她这里得到回答,自己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何桃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傅磊在跟前的话,肯定能被她直接念晕掉! 第190章 秋获(十三) “娘……”,趴在画纸上的“创作”的冬叶坐了起来,朝何桃伸出双手。 何桃弯下腰,抱住她的胳肢窝往上提了两下,又亲了亲她的脸蛋:“冬叶乖乖啊,画你的画啊。” 冬叶却继续伸手要:“娘,抱抱。” “抱抱,要抱抱!”,冬枝也伸出了手。 何桃看着她们胖乎乎的小手,有些为难地拍拍自己凸起的肚子――肚子里的还没生下来呢就开始跟姐姐们“争宠”了,她大着肚子没法抱啊。 她不想双胞胎觉得她大肚子以后就不再跟以前一样重视她们,她干脆也躺到了地上,然后张开双手道:“来,宝贝们,到娘这来……” 双胞胎“咯咯”笑着钻进她的臂弯里,沾满墨汁的小手在她的脸上摸来摸去,将何桃抹成了个大花脸。 傅石一直很喜欢把自己当成大山,躺在地上让双胞胎来攀爬,冬枝、冬叶玩了一会儿后想起了他,开始到处寻找傅石的踪影,嘴里还小大人地问道:“爹爹呢?” “爹爹出门咯,还要过几天才回来……”,何桃叹了口气。傅石已经带人找了三天了,依然没有找到傅磊和林八斤。 傅石错过了宝贝们的两岁生日,她为生辰会做的准备也成了无用功了,总不能在傅磊下落不明的时候她们张灯结彩地庆祝吧? “宝贝们乖乖的,明年再给你们办生辰会哈……”,何桃左右扭头分别亲了亲双胞胎的额头问她们:“你们想爹爹了吗?” 双胞胎点着小脑袋回答:“想~” 何桃有些惆怅地说:“我也想他……” 这时候大荒地却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秦大舅! 何桃见到秦大舅一愣:“大舅,您咋来了?” 她说完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这话说得像是她十分不欢迎他一样的。只是虽然俩家人已经在春节时正式恢复来往了,但是因为俩家人住得远,春节后的这半年多来他们一次也没有走动过,她不明白为何秦大舅为何会突然到访。 难道是为了给双胞胎庆祝生日?秦大舅有这么喜欢这两个外侄孙女么?她偷瞄了眼秦大舅,这一看才发觉他似乎不大对劲。他衣服上有刮口,发髻有些松散,发丝间还有不明渣滓,额头上还有豆大的汗珠,脸上也有污渍,看起来应该是泥,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逃杀劫后余生或是什么的。 秦大舅看到她也是一愣:“侄媳妇,你脸咋了?” 何桃这才回过神来她脸上被双胞胎摸满了墨汁,赶紧抬手遮住脸:“没事,不小心,沾上了点东西……大舅,你坐,梅娘,倒杯水来。” “哎!”,梅娘点头。 秦大舅这才坐下来,咽了口唾沫,他想要张口说话,发现自己嘴里太干了,干到发声都困难。正好,梅娘倒好了水递到了他手里,他一口气饮尽了然后站了起来,直接拎起小茶壶灌水。 何桃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觉得自己可以肯定了――秦大舅肯定不是专门来给双胞胎庆生的。 何桃让梅娘、兰娘把双胞胎抱出去玩,她原本还想偷擦掉脸上的墨汁,努力了一下后发觉根本不可能。 正好秦大舅喝完水了,用袖口擦干净嘴角的水渍后,抬头看向她,还没说话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脸……” 何桃再次羞愧地抬手挡住脸:“大舅,你坐着,我去收拾收拾。” “别,我有急事……”,秦大舅又慌又急地说了一句话,然后一脸紧张地看着何桃。 何桃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大舅,你慢点说,我没听清楚。” 秦大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吓得何桃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下,警惕地看着他,他拍了下脑袋,又呼了几口气,这才说了句:“鬼子来了!” “鬼子来了?”,何桃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鬼子?日本鬼子?!这似乎跟大环境不搭啊,哪儿来的鬼子啊?又不是抗日战争时期! “长毛鬼子!”,秦大舅又拍了下桌子:“要打仗了,长毛鬼子的部队来了,我看到了!要打仗了!傅石呢?叫他出来,赶紧的,让他带上你们娘三个赶紧躲起来,趁着还没打起来,赶快躲进山里去!” 打仗?!何桃懵了。 战争,两个国家的无底线群殴,会造成成千上万人的死亡,无数家庭的破碎,还会留下严重的战后灾害,这种灾难就要真实地发生在她身边了?! “大舅,你会不会是看错了啊?你在哪看到的?说不准是咱们大齐的军队呢……” 秦大舅不耐烦地回答道:“我咋可能会看错?!不说咱们大齐的衣服跟他们不一样,连人都长得不一样,那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长毛鬼子,我就算看错一个人还能全部都看错了啊?!我看到他们进村子抢粮食了!我……你觉得我会连事情是咋样都没搞清楚就跑着几十里路跟你说?!我跟你说,再不躲起来就来不及了,长毛可不只是抢粮食,还杀人,他们过的地方别说是人,连活老鼠都不会有一只!” “可是,这个,那啥……咱们大齐的军队呢?翻过大青山不就是青山关了么?咱们的军队的就在那啊?咱们的军队去哪儿了?就、就让长毛这样子……” “鬼知道去哪了!赶紧的,别说废话了,躲起来,傅石呢?” 尽管何桃不愿意相信,但理智告诉她秦大舅不会无的放矢,尤其是在这样的大事上,她“滕”地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对秦大舅说:“傅石不在……” “啥?!”,秦大舅也站了起来,咋偏偏这种时候傅石出门了,最关键的是……他紧张地问道:“他去哪了?不是去边境那边吧?” “不是,进山了,他进山找人去了,堂弟走丢了,他进山找了四、五天……”,何桃免不了在心里埋怨傅磊,这孩子可真能找事,要不是他走丢的话,傅石也就不会进山这么多天了,也不用她一个人在这里惊慌失措了。 “进山就好,进山就好,”,秦大舅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对何桃道:“在山里就不会遇到长毛鬼子,你先收拾收拾……” “那傅石咋办啊?” 秦大舅说了一大通后,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他缓缓地说着:“你先收拾着,你都说了他进山好几天了,说不准随时就回来了,他一回来你们就立马躲到山里去。长毛鬼子也不会马上就来,说不准他们根本就不会来你们这……” 南山县不过是个偏远小县城,柳树镇不过是个小破镇,榕树村更是个不起眼的小村子,他是在与这里相距近百里的南阳县看到的长毛,说不准长毛的队伍直接从那里去府城了! “好,我现在就去收拾。”何桃连连点头,同意得不能再同意秦大舅的观点了,也许长毛根本不会来榕树村,他们只是做万全准备,以防万一而已。 “进山的话最重要的是粮食,说不好这仗会打多久,就快冬天了,厚衣服也要带上,山里比坝上冷,冬天猎物又少。打起仗来外面就会全乱套了,你记着,啥东西都要多准备,乱起来后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就算买得到也得花冤枉钱,那些东西是能放的,尽量多准备……记住一件事,千万别让人知道你们家里有啥,就算有多的也别说,那种时候谁也说不准会出啥事,乱起来的时候,有的人是六亲不认的……” 秦大舅把该说的都说了后就急着要回家去。何桃塞了两锭十两的银元宝给他,秦家的家底也就是那样,估计也没有多余的银钱用来囤积物资,秦大舅一开始是拒绝的,在何桃再三表示这点银子对如今的傅家而言不算什么后,他才收下了,临走前又强调了一遍:“记住,财不可露白。” “记住了,大舅,您放心,我都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何桃点头,然后叫了一位巨石卫骑马送他回去。 送走秦大舅后,何桃把家里的下人都召集了起来。四名仆妇,八个丫头,巨石卫大部分都被傅石带走了,守在家里的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个刚刚被她派出去送秦大舅了。她不禁庆幸,幸好家里人多,不然这种时候连个办事的人都没有。 不过,正是因为家里人多,需要准备的物资也就多了,他们家每天用到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能比上一般家庭一个月的消耗了。 提到这个,她不禁再次庆幸。因为当初经历过一次灾年,又见过青山人收购储备粮食后,为了保证在任何情况下,无论是灾年还是战乱,家里的每个人都能吃饱吃好,她让傅石修建了地窖,就算接连三、五年遇灾,就算外面皇权更迭打破天,他们一家子也能不愁吃喝,躲起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去年刚买下稻香村那处地产后,他们就把收的第一次粮税的一半存在了地窖里――年初何莲“逃婚”的时候还用到过。今年又收了两次粮租,地窖已经被塞满了,足够他们这一大家子几十人吃五年都还有剩。 粮食足够的情况下,只是准备其它的消耗品就轻松许多,说起来,柴米油盐酱醋茶,必需的也就只有柴和盐而已。不过,如今还没有到“必需”的地步,也不愁银子不够花,自然是要准备得尽善尽美了。 她核对了一遍在等人到齐期间写的清单,因为心里害怕,她写字的时候手一直在抖,写出的字就跟初入学的幼童写的似的,大部分都是弯弯曲曲的,有的根本就是一坨墨点,若不是她自己的写的话她估计一个字也认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口气发到完结!!! 第191章 秋获(十四) 何桃没打算现在就把事情真相告诉下人们。 仆人们中在傅家待得最久也没超过半年,她能控制他们的唯一手段就是用“卖身契”威胁,连想跟他们打感情牌的余地都没有。 若真是打起仗来的话卖身契算个毛啊!要是这些人起了歹意,带着银子一去不回倒也就算了,要是他们想要更多,甚至谋财害命的话,就凭她这个体格,而且还是怀孕五个月的状态,一个小丫头就能把她放翻了。 这个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谨慎总是没有错的。她决定先把这事情瞒下来,她也不期望能瞒多久,能瞒一天是一天,如果能瞒到傅石回来那就更好了。 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没有坏心,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万一他们不小心说漏嘴了,搞得人尽皆知的话,他们也失去了“先机”。市场上就那么点东西,所有人都一窝蜂地去抢购的话,商家趁机涨价是肯定的,镇上肯定立马就乱了,他们可能买不齐所要的东西,就算买齐了也可能被红眼的人抢了! 她努力控制了自己嗓音的颤抖,慢腾腾地告诉留守的三个巨石卫她需要筹备一批物资,粮食、调料、布匹、棉花、药材、煤炭……每样需要多少,一项项说清楚了,让他们在今天之内全部准备好,并且不能让别人发现是他们家买的。 巨石卫原本就是被鞭打奴役的旷工,然后又被傅石洗脑几月有余,已经习惯了无条件服从,对于何桃突如其来的指令虽然诧异、不解,却一个字也没说地接受了。 因为需要的东西又多又杂,何桃让梅兰竹菊四仆妇和冰霜雪雨、红橙蓝绿八个小丫头全都听巨石卫的安排,所有人一起去镇上采购。 即使目前战争对她而言只是个概念,但是秦大舅口中的“长毛鬼子”与她记忆中的“日本鬼子”完美重叠。她曾经去过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只是看到那些记录、图片,就让她浑身寒毛竖起、胆战心惊,根本不愿意在里面继续待下去,几乎是一路冲了出去。而如今,她即将面临真正的战争,只是想想她就觉得难受得不能呼吸。[] 她需要有个人可以让她依靠,让她安心。对她而言,这个就是傅石,可是傅石不在,甚至连她收养的两个“大侄子”也不在。 何桃曾经听过一句话――“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她一直觉得这句话很可笑。 她上辈子大学毕业后一直是独自生活,网络订购、上门安装、快递到家能解决一切衣食住行中没有男人所带来的问题。衣、食、住、行,甚至是性――当然,那是指如果有必要的话。 可是如今她真有没了主心骨的感觉。 何桃连呼了几口气后站了起来,快步走出了门,直接走向对面的何有梁家。她不能跟家里人――何莲、双胞胎说这个事情,其中两个估计只能听明白其中两个字,而另外一个听了估计跟她一样的无助。 因为何有梁每天上去都进山打猎,何家的午饭比村里别的人家都要晚一些,何桃进去的时候,何有梁和林春芽正在院子里吃午饭。 何桃进去后对他们俩的寒暄置若罔闻,拉着何有梁就往屋里走,关紧了门以后她又快又急地把事情说了。 何有梁的第一反应跟何桃之前很像,问她秦大舅脑子是不是不大好用,在她接连保证秦大舅很正常后,何有梁这才相信了。何桃原本想跟他说说话的,可是何有梁一确定消息的真实性后,他就要回何家报讯。 “我得回趟老屋!对了,你通知傅二叔他们没有?” “没,我忘了……”,何桃拍了拍自己的脸,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自私,怪不得都说困境才是检验人心的试金石,这还没真出什么事呢,她就把对她帮助良多的二房给忘了,只想到自己。 “没事,我去跟他们说。” “你跟二婶说,粮食啥的我这边多得是,别的东西也都不缺的,他们不用去买了。” 二房的男人一个都不在,家里只有四个女人和一堆孩子。程妙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薛丫还没出月子,只有唐文妹和年近五十的吴氏还能动动,要他们俩去采购物资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可不会驾牛车。 何有梁一边点头一边往外走道:“我得赶紧的,家里如今的情况……” 因为小陈氏的持家无道――做不到像大周氏那样有效地控制家里的钱粮,在外面欠了不少债,秋收的粮食一到手不是还粮就是卖了粮换银子,何家已经陷入了恶性循环,战事一起,村里别的人家也许还能靠着存粮撑半载,但是何家是没可能的,他们比任何人家都需要提前准备物资。就算何有梁没有经历过战争他也能想象,真到了那种境况,就像是灾年时一样,谁家敢轻易把粮食借出去? 何有梁说到一半时就说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越来越重,几乎压得他直不起腰,心里闷得难受,他转身又回到屋子里,在床底下翻出放钱的罐子,直接倒了一半用衣服兜着出了门。 何桃道:“你做啥?我那里的粮食多着呢!” 何有梁当初是净身出户,没有田地,所有的粮食都是在粮铺买的。何桃以为何有梁是打算出去后直接去镇上买粮食。 何有梁苦笑着说:“是给爹娘的……” 何桃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后,沉默了一下道:“你的银子还是留着吧,我给你。” 毕竟是身体的亲身父母,反正也会被舆论绑架被迫去帮助他们的,主动一点也无所谓了。 何有梁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偏了一下头,小声道:“谢谢了,大姐。” “对了,既然你要去老屋报讯,不如都通知了吧,二叔那边,还有春芽家……” “知道了,算了,我先回老屋,然后就去跟里正说,让他通知村里人……”,何有梁说到一半又想起来何桃之前所说的想要暂时保密,很认真地分析道:“你说秦大舅昨天看到的长毛,这种大事情,肯定不止他一个人看到,镇上那边过往的人多,说不定已经传遍了。” 何桃现在也觉得她所谓的保密除了自私以外毫无意思。 “有梁,大姐,出啥事了?”,春芽叫住了边说话边往外走的姐弟俩,脸上带着浓浓疑惑。 何有梁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她自然是吓得花容失色,等不及林家人从里正那里听到消息,自己回家报讯去了。 他们俩走了以后,何桃想了一下去了隔壁的容家报讯。 何有梁等人惧怕的只是战争这两个字,但是村里四十岁以上的人却是真正经历过战争的。 如果把时间线拉长一些的话,严格说来蜀南府本来就是金国的领土,当然那是因为大齐建立之前,在前朝大成,在金国还是藩王封地的时候。大成国破,“十方之乱”后,金国为了立国,把被迫将蜀南府这一片割让了给了最大的势力大齐。 失去了这么一大片土地,金国的皇帝只好另找方向填补这个空缺,他们攻打了达达族,不断蚕食达达族的土地,奴役达达族的平民。 三十多年前,大齐皇权更迭,早就想要摆脱大齐统治的金国趁虚而入,一举攻破了青山关,将蜀南府占领了近三年。金国声称是收回自己的领土,当然这个理由是站不住脚。金国人攻打蜀南时将达达族的奴隶作为“前锋”,其实就是炮灰,占领后又特意命令达达族奴隶侵略蜀南各地,将长毛鬼子的恶名传遍了蜀南,试图使蜀南的平民畏惧从而心甘情愿地接受他们的统治。 大齐国内皇权稳定后才腾出手来将蜀南府收回,并且狠狠敲诈了金国一笔,敲得金国这三十年都没有恢复元气,但是对于蜀南府的平民而言,那段时间的经历的伤痛也是无法恢复的。 虽然柳树镇地处偏僻,金国的主力部队攻打没有路过这里,但是占领后却派过带领达达奴隶的官员下乡收粮,给榕树村的人上了一堂“爱国主义教育课”。收粮官员以“不敬王族”为由逮捕了几个村民,并当场“处决”以儆效尤,行刑的就是那官员的达达奴隶们。 里正那时候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即使三十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有忘记过当时的情形。他眼睁睁地看着长毛鬼子用匕首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剥皮,然后将剥下来的人皮披在身上,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被迫围观的村民。 里正听到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反胃,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天,看着那达达奴隶伸出舌头舔舐沾血匕首的那幕,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稍微冷静下来。他拿起铜锣重重地敲了一下,然后走了门,去村里挨家挨户地通知村民开会。 作为里正他必须要将村民们组织起来,日夜在村子周围巡逻,还要跟周围的几个村庄的里正商量,结成联盟相互守望,确保长毛进村时村民们有足够的时间躲起来。 而同时得到通知的林家乱成了一锅粥,春芽奶奶武氏一听到“长毛鬼子”就两眼翻白差点就晕了过去――当初被活生生剥皮的人中就有春芽的爷爷。在春芽的提醒下,林家三兄弟当下决定立刻去镇上采购物资,可是家里的银钱都被晕了的武氏捏着,他们想去也没法去。最后三人商量后决定由武氏最偏爱的林三出手,用冷水泼醒了武氏才拿到银子。 而这时候,最先得到消息且得到了赞助银子的何富国和何富家已经驾着从林木匠家借来的牛车到了镇口,紧随其后的是大荒地容家的牛车。 傍晚前,榕树村全体村民依照通知在晒谷场集合了。里正发现村里的壮劳力中有三分之二都没有到场,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傅家的小儿子进山失踪,傅泉花钱请了不少人去找他,不止是榕树村本村的,就连附近几个村的壮劳力都去了。 他不禁有些丧气,咋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看来还得派人进山把那部分都找回来,不然就凭借剩下的这些老弱病残,如果长毛鬼子真进村的话,榕树村就全完了! 里正宣布了“金国人可能已经攻进来了”后,虽然他再三强调这个消息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因为不是衙门的人通知的,他确实不是能确认消息的准确性,他不能把话说死了,但是村民们全都选择性地忽略了“可能”两个字,榕树村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了! 第192章 秋获(十五) 有村民问里正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里正一点也没有隐瞒,把何桃供了出来,大会结束后大荒地傅家的门槛几乎被前来确认的村民们给踏平了。 何桃也差点没被群情激奋的村民们给吓得半死,幸好出门采购的巨石卫以及仆妇及时回来,强势地将村民们拒之门外,这才解了围。 不过巨石卫也带回了另外一个麻烦,黄耀南从私塾回家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大荒地的马车,因为他经常跟着傅石训练,一眼就认出了那几个巨石卫,正巧明天学堂休沐,他就拉着来接他的黄管家跟车来了。 “小胖,你咋来了?”,何桃看到他就觉得头疼。 这并不是说她不喜欢黄耀南,相反何桃觉得他十分讨喜,念祖、念宗、有嗣三个因为各自的经历太过懂事,在她身边所有的小孩子中黄耀南是最像孩子的孩子。再加上傅石一直很看重他,甚至隐隐有把他当做未来女婿培养的倾向,何桃也跟着习惯了把他当做自己人来看。但是,就是因为如此,在这种特殊时刻,何桃更希望他安全地跟自己亲人在一起。 黄耀南无辜地说:“桃婶我明天休息啊,休息的时候我总是来这里的呀!” 时刻跟在他身后的黄管家也一脸奇怪地看着何桃,到了这个时候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何桃只好把要打仗了的消息跟黄管家以及一群仆妇们说了。 何莲一脸茫然地看着何桃,对于战争她一点概念都没有,只知道这个不是好事情,但是从何桃的脸色和其他人的反应才推断出到底有多么的不好。她紧张地靠在何桃身边,紧紧第抓住了她的手,何桃反手捏住她的,又拍了拍以示安慰:“别怕,还没有打起来呢!” 巨石卫和仆妇们的反应与何桃之前的担心完全不同,他们根本没有趁乱逃走的想法,像他们这种一无所有的人,如果没了主家的庇护出去以后肯定是死路一条。 巨石卫中的一个建议道:“夫人,我去山里把老爷找回来吧!” 黄管家本来就觉得陶家突然买这么多东西很奇怪,他们来的路上又遇到了好几辆急急忙忙去镇上的牛车,进了村后发现路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如今一看全都能解释清楚了。他紧张地抱住黄耀南道:“小少爷,咱们现在就回去!” 黄耀南却一点也没有害怕反而相当兴奋,他听傅石讲过许多战场上发生的事情,他咋咋忽忽地说:“回去做啥,咱应该去打长毛去,我要上战场杀敌,保卫大齐!” “保你个头啊!”,何桃在他头上地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保卫大齐是大齐军队的事情!” 黄耀南义正言辞地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何桃又敲了他一下:“就算是匹夫有责也轮不到你,你毛都没长齐呢凑啥热闹,这是大人的事情!” 黄耀南没有再反驳,但是他一脸的倔强却说明并不同意何桃的话。 何桃扶着额头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向那三个沉默不言的巨石卫,对其中一人道:“你骑马把他们俩送回黄家去。” 大呼小叫的黄耀南被送走后,何桃继续对剩下的下命令。 “梅娘,你跟带着人把刚买来的东西收拾收拾,留一个月的量在外面,其他的全都存到地窖去。明天早上把家里所有的蔬菜都做成菜干,有多少做多少……” 这晚上她没有让梅娘他们带着双胞胎睡觉,而是自己将她们带在身边,一刻也不愿意她们离开自己的视线。即使她知道三个巨石卫会轮流值夜,在宅子周围巡逻,如果有情况的话会提前通知她们,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撤离,她还是没法睡着。 担心、恐惧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辗转反复许久依然没能睡着后,她干脆披着衣服来到了院子里。 “小妹,你也睡不着?” 何桃发现睡不着的不只是她一个人,何莲也在院子里。 “嗯,屋里其他人也都没睡着。”,何莲抱住了何桃的手臂小声道:“大姐,我害怕……无赖子,还有长毛鬼子,最怕的就是长毛鬼子,春芽说她爷爷是被长毛鬼子活生生剥了皮的,长毛鬼子比真的鬼还要吓人!” 何桃也怕,怕得连眼睛都不敢闭上,可是她不能怕,或者说就算怕也要撑着,因为傅石不在家,这一大家子就指望她了。 她摸了摸何莲的头,轻声道:“就算长毛鬼子也是人,又不是真的鬼,他们也受伤也会痛,也会流血,也是能被人杀死的!只要他们敢来找我们的麻烦,咱们就把他们弄死他们!” “咱们打不过他们,春芽奶奶说长毛一个就有咱们两个高……” 何桃坚定地说:“一个人打不过没关系,咱们人多!你想想啊,他们是从金国来的,金国全国加起来才多少人啊,咱们大齐人这么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没啥好怕的!” 何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呀,等长毛来了咱们就吐口水淹死他们……” 这时候一个巨石卫突然跑了进来,吓得何莲尖叫一声躲在了何桃身后。 “没事,是自己人!”,何桃拍拍她,然后转身略带警惕地看向那个冲进来的巨石卫,开口问道:“出啥事了?” “我们抓到了几个贼!” “啥?!”,何桃顿时觉得头痛欲裂,她的担忧成真了,真的有人趁乱打劫富户。她问道:“是哪的人?不是咱们村的吧?” 那巨石卫摇头道:“不知道,村里的人我们也不认识。我把他们关了起来。夫人,要不您去看看,该咋处理还是得您说了算。” 何桃想了想点头道:“好,你带路。” 都说相由心生,何桃一看到那两个小贼的面上就觉得他们不是什么好人,长得贼眉鼠眼的,尤其是他们嘴里被臭袜子塞满了,涨得脸颊鼓起如同长了两个打球一般的样子更是猥琐到不行。 不过,万幸的是,这些人不是榕树村的村民。 何桃稍稍松了口气,不是本村的就好,处理起来也方便许多。 “二黑……”,何桃转身看着那个名叫二黑的巨石卫,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杀过人吗?” 二黑摇头,另外两个巨石卫都同时看向她,都很震惊她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何桃道:“如果我让你杀了他们,你会做吗?” 二黑咬牙点头:“听夫人的!” 另外两个巨石卫也跟着点头,表示自己也会完全服从何桃的命令。 那三个小贼听到他们的对话顿时扭动起来,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应该是在求饶。 “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何桃指了指其中一个最为弱小的贼。虽然她心里已经给这两个人判了死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她今晚上要是放了他们,他们说不定明天就会带着更多的人来找她的麻烦。不过,在结束他的生命之前,还是应该了解下敌人的底细。 二黑一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那贼就哭天喊地地叫起来:“夫人饶命啊,饶命啊,我没想要害人命的,是那个人让我来的,他给了我十两银子,他说您手里有他要的东西,让我们来把那东西偷走,我没想过要害人的,我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贼,别让我的贱命脏了你的手……” 何桃皱起眉头,她以为这三个人是趁乱打劫的无赖,可是听起来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 偷东西?她想了想,家里唯一值得人偷的就是制冰的配方了,不过在除了何有田偷秘方的事情后,她把那些记录都烧了,就是怕一不小心除了什么意外又把秘方泄露出去了。那东西可是卖了十万两银子呢,要是让人偷走的话,花钱买的人估计连想杀了她的心都会有吧! “谁让你来偷东西的?”, “我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可不是答案。” “他\\他是府城的人,比我高这么多,哦,他、是个读书人……” 何桃一听到读书人这三个字立刻就想到了何有田,对了,除了秘方以外,她手里还有何有田承认偷盗秘方的认罪书! “他是咋跟你们说的?让你们偷啥?” 那贼语无伦次地说:“嗯,他说,很值钱的,是宝石做的,还有赤金,总之很值钱,我看到了就之大……” 二黑站在何桃身后小声道:“夫人,他瞎说的,他们是来放火的,我们逮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带着两大桶油。” 不用他说何桃也知道那人是瞎编的。谁会带着两罐油来偷东西啊!何桃顿时明白了,怪不得这贼连偷什么都说不出来,原来他们根本不是来偷东西的,是要一把火把这里烧了!火灾一起家具、书籍、房契都没了,人也可能没了…… 何有田!何桃握紧了拳头。 那贼见何桃变了脸色,不停地磕头求饶:“夫人饶命,饶命,我不想的,是那个人逼我的,饶命,饶密啊……” “塞起来!”,何桃一个字也不想听了,转身就要离开。 二黑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直到她走出去了,才鼓起勇气问道:“夫人,要现在就、就做掉他们吗?” 何桃转身看他,三个巨石卫局促地站在那里,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 “绑着吧,别让他们跑了就行。” “是,夫人。” 三个巨石卫具是松了口气。虽然他们接受的是“军令如山”的训练,但是夺人性命对于这个阶段的他们而言还是太过了。巨石卫又把两个纵火未遂的小贼绑了一遍,确认他们没办法挣脱逃走后,把他们锁在了大后院的猪圈里。 每个人都是有亲戚朋友的,你告我、我告诉他,不到两个时辰战事起了的消息就传遍这一片,而且以极快的迅速地极速扩散,不到一天就传遍了柳树镇。 这个消息还得到过路商人的确认,听说金国的军队已经在昨晚上占领了南阳县,被占领地区的平民们都拖家带口地朝着府城的方向逃去避难。 正如何桃担忧的那样,战争的消息得到确认后外面就彻底乱了。 榕树村的村民们因为最先得到消息,绝大部分都买到了需要的物资,而其他村的村民就没那么幸运了。商铺的主人们听说长毛鬼子来了后都选择了关门暂停营业。买不到东西的人直接动手砸门入室,镇上一些无赖也趁机作乱。 巨石卫出去查探外面的情况,从榕树村到柳树镇这不到二十里的路上,就遇到了三拨拦路抢劫的流民。强抢商品的村民前脚离开镇上,后脚就被无赖子给抢了。 查探的巨石卫为了躲避那些无赖不得不绕了个大远路才回到家。 “夫人,我明天想进山找老爷去。”,那巨石卫道。 外面乱成一团,而且还会越来越乱,家里没有壮劳力镇山的话,这座大宅子就等于贴着“任君品尝”的标签,任人鱼肉了。 何桃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同时她也担忧其二房众人的安危来。二叔为了找傅磊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花钱请了村里村外的村民进山寻找,现在十村八里的人都知道榕树村出了家姓傅的大户,她担心那些无赖会趁机去二房强抢。 “你去二房,叫上梅娘他们几个一起帮忙,去把二婶他们都接过来。记得跟二婶说清楚外面的情形。” “是!” 第193章 秋获(十六) 吴氏等人一个时辰后在巨石卫的护卫下慌慌忙忙地到了大荒地。 吴氏一进门就感激地握住了何桃的双手道谢:“阿桃,多谢你,要不是有你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咋办了,我听二黑说的,外面已经乱套了,家里也没有个男人在,要是出点啥事的话,我真是,哎哟……” 吴氏一想象家里被无赖子们侵入的情形就觉得胆战心惊,银钱粮食被抢了倒是无所谓,可是人要是被抢了的话那就糟了! “二婶你就别说谢不谢的了,咱们是一家人,越是到这种时刻咱们越是不能见外!”,何桃反手捏住了吴氏的手,她想起程妙大着肚子,担心她听到这种消息受惊,又扭头问了她的情形:“二嫂,你还好吧?” 程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没事,就是心里乱糟糟的,肚里的娃像是也知道似的,今天不停地踢我。” “没事就好,薛丫你呢?”,何桃又问抱着儿子的薛丫。 薛丫有些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说话间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也还好,就是想娃他爹了,也不知道他们啥时候能回来……” 两天前里正刚得到消息就派人进山找傅泉他们了,只是傅泉他们已经出门十多天了,大青山又那么大,两方要遇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使她们心里明白山里没有大的危险,可是一直没有准确的消息传回来也免不了担心。 屋里的女人都沉默了下来,默默地抹起了眼泪,她们所有人都一样,尤其是吴氏,几乎是痛哭出声。 最后还是何桃先冷静下来,她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收拾收拾该睡觉了,走,我带你们去房间。” 何桃把二房的人安置在了麒麟院,里面家具齐备,都是新打造的,只要铺上褥子和被子就能住人了。身怀六甲的程妙和还没出月子的薛丫是重点照顾对象,何桃让竹娘和菊娘分别贴身照顾她们。 第二天,打算出门寻找傅石的巨石卫还没出门,傅石就带着人回来了,与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同样进山找人的傅泉等人,以及他们找了半个月的傅磊! 何桃一看到傅石喜极而泣,顾不得周围这么多人在场,扑进了傅石怀里。 “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几天都要吓死我了!” “没事,别怕,我回来了……”,傅石扶住她的腰,笑着摸了摸她的肚子问道:“孩子这段时间没闹你吧?” “闹得厉害呢,就跟他也知道外面不安稳一样的,每天在我肚子里练习逃命的绝招。”,何桃拍着肚子说:“这孩子以后肯定跑快!” 傅石与有荣焉地地道:“不愧是我儿子!” 何桃翻了个白眼。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吴氏抹了把眼泪走到傅泉跟前,伸手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傅泉握住了吴氏的手,一脸疲惫地说:“回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差点没把我给吓死,你们没事吧?咋都住在大侄子这来了?” “都知道长毛鬼子打过来了,外面现在乱成一团,阿桃担心有人去咱们家找麻烦,所以让我们暂时搬过来住着……”,她说着又扭头看向站在旁边与乞丐无异的傅磊,红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快步走过去抱住了他,又在所有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狠狠滴扇了他几巴掌:“你这个混小子,不让人省心的,吓死娘了,你跑啥?家里是短你吃还是短你穿的了,林八斤跑你也跑,他真是你亲兄弟啊,你这个混账!” “娘,我错了,我……”,傅磊想解释他根本没打算离家出走,这完全是阴差阳错,可是这种时候根本容不得他解释,他只能不停地道歉并且保证:“娘,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吭一声!” “打死你做啥?!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又养你这么久就是为了打死你啊?!你这混小子!”,吴氏又拍了他一下,想了想气不过又恶狠狠地说道:“不过要真有下次的话,我准定打死你!谁劝也没用!” 傅磊这才嘿嘿笑了一声,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何莲,见她眼睛红红的如同小兔子一般,不由得朝她迈了一步,何桃却走出来挡住了何莲。 傅磊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堂嫂……” 何桃“哼”了一声,都是这个家伙的错才害得傅石出去这么久,她打定主意在她气没有消之前绝不让他接近何莲,也让他也感受感受那种想见不能见而挠心抓肺的感觉! 她转身对傅石道:“你们都还没吃饭吧,先去堂屋休息下,我让人准备吃的。” 傅泉道:“好,好,我们可真是饿坏了。” 傅雷也点头道:“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没吃东西了,可把我给饿死了。” “是呀,堂嫂,我们都是要饿死了!”,傅磊也插话道。 何桃又瞪了他一眼,傅磊摸了摸鼻尖乖觉地躲到了傅泉背后。 “咋回事啊?”,何桃好奇地问傅石。傅石可是打猎的好手,就算干粮吃完了,他们也能打猎的呀,不至于饿着自己的呀! 事情是这样的,傅磊和林八斤在大青山迷路,兜兜转转了十天左右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去阴差阳错地到了一处青山人的村子。他们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不容担心野兽毒虫,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个好觉,吃顿煮熟的饭菜而不是生肉、野果,又累又饿的他们一到了村子里就倒下了,直到循着痕迹的傅石等人找到了他们才睁开眼。 青山人派了村民做向导送他们下山,在路上碰到了傅泉等人。两队人马汇合后,两天前遇到了里正派进山找他们的人。他们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可是打猎的话又要耽搁不少时间,这时候离榕树村也就只有一天半的路程了,归心似箭的傅石等人决定连夜赶路,不停下来狩猎,不停下来休整,争取早些回家,谁也说不好山下如今是什么情况,能早一个时辰都是好的。 “哎呀,你真是的,饭还是要吃的呀!”,何桃嗔了一眼,招手让等在一边的梅娘上前,吩咐道:“你带上另外三个人做饭去,让小丫头们也帮忙,小妹,你也去帮忙……” “阿莲……”,傅磊跟了上去。 何莲看也不看傅磊一眼,拉着梅娘的手往前走,傅磊也不气馁,就屁颠颠地跟在后面。 何桃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转身想跟唐文妹开句玩笑,却发现站在旁边的吴氏怔怔地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奇怪。 何桃设身处地地想,如果她儿子跟傅磊一样跟着未来媳妇的屁股后面献媚的话,她的脸色估计也不会好看的吧!这么一想的话,她还是宁愿都生女儿啊,因为“被讨好“也算是女孩子的一项特权呢! “我以后肯定会是那种恶婆婆……”,何桃小声跟傅石说。 傅石很奇怪地看着她:“咋突然说这个了?” 何桃耸耸肩膀没说话,受不了儿子对“外人”掏心掏肺这样的话说出来太变态了! 傅家两房人终于团聚,一大家子享用了一顿美食后,又坐下来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傅石建议道:“二叔,我看你们还是暂时都住在这里比较好,村里那里的目标太大,要是长毛进村的话,肯定是先去那里的,还是住在外围安全些。” “对,这里比村里安全,而且进山也近一些,一有情况咱们就能躲进山去。”,何桃也同意,说道这个她又想起来通风报讯的秦大舅,扭头对傅石道:“哦,对了,石头,你还不知道吧,是大舅来通知咱们的,他先发现的长毛的部队,大舅让咱们直接躲进山去呢!” 傅石心里熨帖无比,没想到这种时候大舅还记得来示警,不过在他看来进山虽然安全,但是并不适合他们这家子的实际情况,如果都是成年人还好,可是如今家里却是女儿孩子居多,而且还有两个孕妇。进山避难一开始虽然安全,可是进山只能住山洞,山里气温低,住久了很容易生病,尤其是女人孩子估计挨不到一个月就都病倒了。 傅石道:“现在倒是没有必要躲进山去,毕竟长毛还没打过来。” 傅泉也跟着说:“石哥儿说的有道理,真有情况了再进山也来得及,这里进山快,这里确实比村里要方便得多。” “那咱现在就去把东西都搬过来?”,吴氏道。 “我叫几个人跟着您过去。”,傅石点头,扭头问何桃:“媳妇,咱家里的东西都齐的吧?” 何桃点头:“齐的,啥都不缺。我刚得到消息就让人去买了,啥都不缺,就算咱们关上门过一年都没问题!” “真的啥都不缺?”,吴氏好奇地问:“光是护卫、下人加起来就五十个多人了,你们哪来的这么多粮食啊?之前心里急,我倒是没想到这桩……” 傅石解释道:“家里有地窖,今年收租的时候因为家里人多,稻香村那边收的粮租都没有卖,地窖里有几万斤粮食呢!” “是呀,二婶你别担心,粮食不缺,其它东西也都不缺,我还让大夫抓了很多常见的药包……”,何桃说道这里突然想起来,拍着桌子道:“石头,我还想起来一件事,咱们把成奶奶也接过来住吧,成奶奶还会看常见的小毛病……” “这主意好,有个稳婆住在家里安心……”,吴氏看了看何桃和程妙的大肚子道:“成大嫂家就她一个人,她应该会同意的,人多住在一起安心些。” 唐文妹也笑着说:“幸好你们新修了房子,住得下。” 何桃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这几天一直在不停地庆幸他们之前做下的决定。 “对了,石头,二黑他们抓到了两个贼!”,何桃这才想起来大后院猪圈里的两个纵火犯。 傅石听她说完了来龙去脉后,黑着脸道:“我知道了,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 第194章 冬结(一) 傅家二房一家子住过来的同时,成老太也接受了何桃的邀请,满怀感激地住了进来。(.好看的小说) 也许外面已经战火纷飞、血流成河,但是对于榕树村的村民们而言,承元三十一年的冬天与之前的冬季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同以前的每个冬天一样,忙碌了一整年的人们窝在家里猫冬。只是今年讨论的不是春节时该杀那头猪,熏多少腊肉、香肠,也不是谁家开春了要娶媳妇、修房子,每家人都聚在一起猜测朝庭的军队什么时候会来赶走长毛鬼子,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转眼从得知战争的确切消息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了,榕树村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过去两个月,第一个月内大荒地遭遇了五次流民侵扰,前四次每一次都被傅石带领巨石卫打退了,在第五次被袭击时,烦不胜烦的傅石命令巨石卫下了死手,来了多少人就被他们留下了多少条命,之后就再也没有不长眼的人再敢来惹大荒地了。 傅泉和吴氏开始担心两个出嫁女儿的安危。 傅雨和傅玉两个人嫁得相对比较远,一个嫁到了在离榕树村四十里开外的石头场钟家,一个嫁到了临县的十方村罗家。平时还能让走街串巷的货郎帮忙相互带个口信,报报平安什么的,自从战事起了以后货郎也不敢出去做生意了,傅泉他们跟女儿们完全没了联系。 联想到大荒地三番五次地被流民骚扰,傅泉担心同是富农的钟家和罗家也遭到相同的祸事,吴氏担心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吴氏越来越憔悴,傅石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干脆领着一队巨石卫分别去了一趟两个堂妹婆家。 嫁到石头场钟家的傅雨情况一切正常,可是十方村的傅玉就过得相对十分悲惨了。 石头场是聚族而居,一个村子都是姓钟的,外面来了流民也被村民们联合起来打出去了。可是十方村就不一样的,这里的姓氏比榕树村还要复杂,各家自扫门前雪,面对“外敌”的侵扰,只要不是找到自己头上就当做没看到。 罗家是十方村相对富裕的人家,罗家父母早亡,除了傅玉及其丈夫罗富、儿子罗正三口外,就只有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小姑子罗喜。 傅石带着人到那里的时候发现罗家的门都被人卸掉了,院子里一片狼藉,屋里传来女人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傅玉看到傅石就想见到了天兵从天而降一样,哭着告诉他,就在他来之前不多久,他们刚被一群流民抢劫了,罗富被人敲了一棒子直接晕死了过去,家里的粮食也被人抢走了,更过分的是,那些人还把她小姑子罗喜绑走了! 幸好傅石来得及时,听了傅玉的话他就带着巨石卫回头去追,追了不到五里路就追到了那群强盗,把罗喜救了下来。 罗家已经是那种情况了,傅石当然不可能就那么把她留在十方村了,干脆把罗家一家四口带回了大荒地。 何有梁也从傅家得到了启发,一开始也把何家人其他人都接到了他这里住着。他是出于一片好心,可惜别人不领情,准确说是不感恩,这其中就以天上地下老子第一的何志高。他把何有梁的好心当做了理所当然,住进别人家里还对主人家――林春芽挑三拣四,鸡蛋里挑石头地针对这个新孙儿媳。最后何有梁受不了,又把他们赶了回去。[.超多好看小说] 何志高在门口破口大骂了半天,骂来骂去无非就是说何有梁不孝不悌,以后会被天打雷劈,巴拉巴拉……嗓门之响亮连在屋里养胎的何桃也听得一清二楚。 在他们走了以后,何桃趾高气扬地走到何有梁面前说了句:“我早就跟你说过!” 何有梁讪笑了下,叹了口气道:“是呀,你早就跟我说过,可惜我不撞南墙心不死啊!” 十二月中旬,榕树村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大荒地一进十一月就烧起了地龙、火墙,不过为了节省煤炭、柴火,白天的时候只烧了游乐屋的,一大家子聚在里面聊天,男人们打牌,女人们做针线活。 傅家第三代如今已经有七人了,加上傅玉的儿子的话,大荒地就有了八个孩子。其中最大的就是如同患有多动症一般一刻也停不下来的傅婷婷,在如今的特殊情况下,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双胞胎最喜欢就是这个婷婷姐姐,自从傅婷婷住过来以后连何桃都不要了,一直跟在她屁股后头摇摇摆摆地跑来跑去。 这让何桃伤感了不已,跟何莲抱怨说:“你看这他们俩,以前还一天到晚地要我抱抱呢,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一样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后,却没听到何莲吭一声,扭头才发现何莲根本没听她说话,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绣到一半的鞋垫,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小妹,你咋了?” 何莲看着她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大姐,我……” “难道你还在想生意的事情?”,何桃之前跟她说过,今年冬天的生肖玩偶生意就交给何莲,她早早地就把图纸画好了,谁知道突然起了战事,生意也就成了泡影。何莲不止一次地因为这个痛骂长毛鬼子。 何莲摇摇头,看了看吴氏小声说:“大姐,我有事想跟你单独说。” 何桃站了起来,她想了想道:“行,走,陪我出去走走。” 何莲扶着何桃的手臂,姐妹俩慢腾腾地出了门。 屋外与屋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寒风夹杂着雪花刮得人脸生疼,娇气的何桃拉着何莲加快了步子,急冲冲地朝何有梁家走去,进了屋跟何有梁家和春芽打了声招呼后,何桃拉着何莲占了一间屋说悄悄话。 “说吧,啥事?” 何莲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地说:“大姐,我不想跟磊哥成亲了。” “哎?”,何桃有些吃惊地看着她:“这从哪说起的?” 前两天两家人――何桃全权代表何莲的娘家,已经在商量等战事一结束就给何莲和傅磊办喜事,作为准新娘的何莲一直保持着该有的欣喜和娇羞,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丁点儿不情愿,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个念头了? 难道是婚前恐惧症? 何桃觉得自己必须得好好开导开导何莲,现身说法婚姻并不恐怖,她自我感觉跟傅石的婚姻还是挺美满的,可以作为别人羡慕的榜样。 “成亲了没啥的,你别怕,你看我跟你姐夫过得不就挺不错的嘛!” 何莲打断道:“那是因为姐夫的娘不在了!” “哎?!”,何桃盯着何莲,咋又跟婆婆扯上关系了?吴氏对唐文妹三妯娌的好是人尽皆知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即将加入傅家的何莲呢! 何莲期期艾艾地接着说:“傅二婶不喜欢我,我听到她跟傅二叔说了,说我、我是扫把星……” “什么?!”,何桃差点没跳起来,这三个字总是能戳中她的神经,傅石和她都因为这个吃了不少的亏,他们好不容易才看看摆脱了这个称号,怎么又会有人说何莲是扫把星,说的人还是一向开明大度的吴氏?! “你会不会听错了?” “我没听错,我听得可清楚了!”,何莲含泪摇头。她一直觉得吴氏人很好,以为挺喜欢她的,没想到她却是这么想她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吴氏会这么想,但是她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装作不知道,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嫁给了傅磊。 她甚至怀疑不久以后吴氏就会提出来要她跟傅磊解除婚约,谁会娶扫把星回家? 何桃还是不愿意相信,并不是说她觉得吴氏不会信这种无稽之谈,傅石说过的,一开始吴氏和傅泉其实都很忌讳他的存在,傅泉还主动接触过傅石,吴氏却是等了好几年时间,这期间二房没有发生过祸事,她才改变了态度。对于土生土长的大齐人吴氏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何桃不可能用更高的标准来要求她,她之所以不愿意相信是因为她不觉得有什么事会让吴氏觉得何莲是扫把星。 “你不想嫁给磊哥儿就是因为这个?”,何桃问何莲,如果这是唯一的原因的话,她觉得两家人还是把话摆到明面上说清楚的好。如果这只是何莲恐惧婚姻找出来的借口的话,两家人还是应该好好谈一谈,当然不是取消婚约,而是将婚期推迟到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时间点。 何莲点头:“就是因为这个。” 何桃问她:“小妹,你喜欢磊哥儿吗?” 何莲面带着红晕点头:“喜欢。” “要是二婶真的嫌弃你,虽然我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这么想的,当然了,我并不是说不相信你,你也是无意间听到的,有时候听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可能是断章取义,就是,就是听了一截话……” 何莲道:“大姐,我明白你的意思。” 何桃很郑重地说:“我想说的是,你要因为傅二婶放弃傅磊吗?我觉得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傅磊的话,应该是愿意为他做出点牺牲的,当然了,我不并不赞成这种牺牲……” 何莲再次点头道:“大姐我知道你的意思……” 何桃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何莲沉吟半晌后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其实不知道……我一直知道磊哥喜欢我,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你们一直说我还不开窍,不懂这些,我确实不大懂。虽然我觉得自己也喜欢磊哥,但是我觉得我的这种喜欢,跟他的,跟你说的好似不大一样。我觉得自己很喜欢他,可是,我还是不愿意为了他就、就别的啥都不在乎了。咱们家,爹娘,我从小看到大,娘啥都听爹的,爹啥都听奶奶的,家里就是奶奶说了算,她让娘做啥娘就得做啥。冬天的时候,河水那么冷,可是家里所有人的衣服都是娘一个人洗,奶奶喜欢二婶,至少比喜欢娘多,明明应该是娘和二婶一起做的事情,就是因为娘不得奶奶的喜欢,所以就得她一个人做。爹一句话也不说,说不定他以前说过,奶奶没有答应……总之,不被喜欢的媳妇子就得多干活,我不想做过娘的那种日子。我想过好日子,我想过不愁吃穿的好日子,大姐你给我铺子又把玩偶生意给了我,不就是为了让我过这种日子嘛!我知道傅家也有钱,傅二叔赚了很多银子,以后他们家说不定也会跟你一样买奴才丫头干粗活累活。就算傅二婶不喜欢我也不会让我大冬天洗一大家人的衣服,我嫁给傅磊不会像娘一样受累,可是整天跟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住在一起,就算不受累也不会快活,现在我看到傅二婶就觉得不痛快,浑身都不对劲,我不想这样过一辈子……” 何莲说话的时候,何桃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何莲说出那句“我不想这样过一辈子”她才“嗯”了一声。 她以前一直跟何莲说她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有一个“富裕又开明的姐姐”作为后盾,她可以随心所欲,直到找到一个符合她标准的丈夫人选再成亲。何桃心想如果不是因为被林八斤背过,何莲还能有充裕的时间好好地选择,也许最终她并不会选择傅磊…… 何莲并没有那么喜欢傅磊,傅磊只是符合她择婿标准,而且又恰好喜欢她。 “那你心里是咋想的?真不愿意这门亲事了?就算傅二婶不是那样想的你也不愿意了么?” 何莲摇头:“愿意,磊哥对我好,傅二婶也对我好的话,我为啥不愿意?可是,傅二婶不喜欢我……” 何桃觉得何莲的择偶观相当地消极,可是转念一想,她自己也没积极多少,她与傅石的婚姻也不是他们的主动选择,而是被亲人因为不同的原因凑在一起的,只是刚好这么巧,他们正好都很中意对方……何莲也可以这样跟傅磊过下去,从一点点的喜欢开始,到最终举案齐眉,相亲相爱地过完下半辈子。 再想想,榕树村这片就这么大,适龄男女青年就那么多,抛开傅磊何莲又能选谁呢? 何桃道:“我会跟二婶谈的……” 何莲再次打断了何桃道:“不用了,大姐,我自己去说吧,你去说也不合适,傅二婶是姐夫的亲二婶呢!” 何桃摇头:“我不是说谈退亲,我想跟二婶谈谈扫把星的事情,得先把这事情搞清楚了,然后再说别的。” 何桃找到吴氏,开门见山地问了这个问题,问她是不是认为何莲是扫把星,为什么会这么想。 吴氏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跟傅泉私底下说的话被旁人听去了。 “是的,我这话我确实说过。”,吴氏一点也没有隐瞒,她也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这事情不说开了她心里也不舒服。 当何桃知道这起因是因为她自己信口开河,她为了断绝黄家的提亲的可能性,说何莲是扫把星,正好傅磊跟何莲定亲后不多久就“出了事”,前因后果加在一起才造成了吴氏如今的想法,她都不知该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何桃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说服吴氏改变这个荒唐的想法,有她和傅石的事情在前,她以为应该会很容易的,可是吴氏这次却展示出了她性格中顽固的一面,不管她怎么说吴氏还是无法释怀。 何桃说傅磊出事是因为他自己的选择,跟克不克完全没关系,吴氏就说如果不是有何莲的话,林八斤就不会离家出走,傅磊更加不会为了阻拦他也跟上去了。 何桃又说她自己跟傅石,她就说那是因为他们两个是特殊情况,两个人的命都硬,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平衡,她深信当初何桃放出去的所谓“负负得正”的理论,说他们俩有如今的美满日子是因为他们改了命了。 何桃跟她说所谓“扫把星”、“命硬”只是迷信而已,鬼神之说不可信,她就提蓝瓶冤魂作祟的事,又说双胞胎的童子命,她反问何桃:“如果你不信这些,为啥当初会带冬枝、冬叶去高堂寺,为啥大年里还去添香火钱,为啥都打起仗了来了,你让人去买东西的时候还记得买了一堆的香蜡纸钱,每天早上给冬枝、冬叶的童子像上香?” 何桃无言以对,吴氏用她自己的言行来反驳她,她还能怎么争辩? “那阿莲跟磊哥儿咋办?” 吴氏听了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啥咋办?该咋办就咋办!” 何桃试探着问:“是退亲么?” 吴氏没好气地说:“退亲?老幺那性子,你觉得他会答应退亲?” “但是,您不是觉得……” 吴氏叹了口气道:“是,我是觉得何莲是扫把星的命,可是挡不住那傻小子喜欢啊!你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成天就跟尾巴似的跟在何莲屁股后头……别说是被克了,就是让他为了何莲去死他都愿意。我还能咋的?儿大不由娘啊……” 吴氏感慨了一句,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 何桃一头汗,顿时心里各种滋味,吴氏真是个,怎么说呢,奇怪的人!迷信又开明,矛盾又统一,她完全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 “二婶,听到这话的是何莲,她知道你不喜欢她,不愿意跟磊哥成亲呢。” 吴氏是个直接的人,何桃也不拐弯抹角了,把何莲的顾虑说了。 “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吴氏淡淡地说了一句。 何桃挑眉看她,难道吴氏打的主意是让何莲自己知难而退,主动提出退亲?她阴暗地想,不然的话怎么会就那么巧,刚好让何莲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了呢? 吴氏接着说道:“你跟她说,不用担心这个,我不会因为这个折腾她……我跟你二叔说好了,等老幺跟何莲成亲后就让他们分出去单过。” 说到这里吴氏顿了一下,然后很是沉重地说:“我总不能为了一个儿子害了另外三个儿子,他们俩自己过,日子过成啥样都跟另外几房人没关系。说不准他们俩能跟你和石哥儿一样,照样过得红红火火的呢!” 何桃对上吴氏复杂的眼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讪讪地一笑,附和道:“是呀……” 也许她之所以会这样后退一步接受这桩事,就是因为她心底其实对所谓的扫把星言论已经有了怀疑,只要傅磊和何莲的日子过得平平顺顺的,她就会彻底放开吧! 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何桃觉得这件事能道这个程度就算是完美解决了,可是何莲听说了她转述的话后却没有明确地表示自己是否还愿意继续履行与傅磊的婚约,何桃表示自己无能无力了,她只能用一句老话来安慰自己,让时间发挥它的魔力吧! 在这场所谓的退亲风波中,差点被退亲的傅磊从头到尾一无所知,依然每天屁颠颠地跟在何莲屁股后头。 何桃每次看到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同情,同情完了还会跟不知世事的双胞胎进行思想教育――“谁先认真谁就输了”,她自我安慰这也是早教的一种。 第195章 冬结(二) 日子很快到了腊月初,大家的噩梦成了真,长毛鬼子出现在了柳树镇。 如果是别人说的何桃可能会认为他们太过害怕了以致草木皆兵,可是这个消息是巨石卫打探回来的,何桃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作为一个曾在战场拼杀了近十年的士兵,傅石很清楚情报的重要性,事实上在一得知战事起后,傅石就已经将大荒地的宅子当做军营来管理了。十二个时辰每时每刻都有巨石卫在院子周围巡逻,他还跟里正组织的民兵队建立了消息共享的系统――烽烟传信,在镇上至榕树村的路上设立了固定的“哨岗”――视线良好的山坡上的破弃茅房,每天都有巨石卫在那里随时关注外面的动向。 当长毛的队伍出现在柳树镇至榕树村的大道上时,“哨兵”按照约定燃起了烽火,驻守在院子里的巨石卫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也忙不迭地燃起了烽火,民兵队的人也随即得知了这个消息。 里正敲起了铜锣,村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大荒地却有条不紊地开始了避难,这不仅是因为他们进山的路程近,更因为他们进行过避难演习。 演习是由何桃提出来一个概念,由傅石和傅泉等人商讨着完成了最合理的流程,仆妇们做好了最完善的后勤支持,其余人只需要无条件服从,总之,大荒地的每个人都知道一看到所谓的烽火后该做什么,带上什么去哪儿去! 烽烟一起,大荒地的每个人都立马放下了手里的事情,立刻往大门处集合。老人、孩子、孕妇都是重点保护对象,何桃给每个需要保护的人都安排了“护卫”,比如程妙的护卫就是傅田,任何时候程妙都不能离开傅田的视线,一到离开的时候傅田就能立刻护着程妙到达物资处。 何桃的护卫却不是傅石,傅石要管的事情很多,不可能一刻不离她身边,他只能值夜班,白天则是竹娘和菊娘跟在她身边。(.)竹娘和菊娘听到后院传来的警报声后,一人产搀住了她的一只手臂,几乎是提着她一路前行,梅娘和兰娘则分别抱着冬枝、冬叶跟在他们后面。 所有能自主行动的人都需要在大门口的门房里取至少一个包袱,巨石卫的壮汉们则要带两个。这些包袱都是仆妇们提前准备好的避难物资包,里面分别装了一件厚棉袍、十斤炒熟的米粉、一包肉干、一包调料、常用药丸、火折子……一个包袱就能保证一个成年人十天的生活需求。 除此以外傅石还在山里准备了一处避难所,正是李有嗣来大荒地之前的住处。他让李有嗣带人清理了山洞,并且在山洞里又挖了洞储藏了一整套物资,粮食、衣服之外还有锅碗瓢盆以及必要寝具、猎具,甚至取暖的石炭。 两套物资,保证他们不管是否能顺利到达避难所都不会缺衣少食。 何桃他们到门口的时候何有梁和春芽夫妻俩已经全副武装地等在那儿了。 一对巨石卫在最前面开路,需要保护的老人、孩子、孕妇紧跟其后,后面则由傅石领着其他的巨石卫断后、掩埋他们的痕迹,大荒地众人一路顺利地到了避难所。 避难所是个勺子形状的山洞,入口是个将近百平米的大洞,往里则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山洞里光线昏暗,又冷又湿,越往里走越是如此。李有嗣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他曾经也想彻底探索过这个不知会通往何处的神秘洞穴,可惜照明工具不够给力,他在火把熄灭后差点没死在洞里。 李有嗣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来布置避难所,他把细长通道里的杂石清理了,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干稻草,又在上面铺上了褥子,将通道布置成了一个大通铺。可是山洞毕竟是山洞,再怎么布置也不可能像家里一样舒服。何桃一进山洞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直到她坐在了大通铺上才回过神,有了成为难民的实感,她真的成了难民了! 她扭头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大家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只有不懂事的孩子们一无所知,还以为来到了一个新的游乐场,嘻嘻哈哈地跑来跑去。 “娘……” 冬枝、冬枝接连从旁边滚了过来,他们是真的滚了过来。山洞里冷,一进来梅娘和兰娘就又给他们套了两间外套,她们俩现在看起来真的就像两个小圆球。 何桃伸手让他们到自己怀里来,俩小家伙就咿咿呀呀地往她这边滚,然后抱着她的腿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何桃摸了摸她们的脸蛋,温度很正常,这才放下心来。大人们倒是还好说,孩子们的抵抗力弱很多,她最担心就是孩子生病。虽然准备了常用药丸,能不用到当然是最好的。 双胞胎在何桃旁边粘了片刻就又继续模仿圆球,闹着往里面滚了过去,找她们的头头傅婷婷去了。 傅石走了过来问道:“媳妇,你觉得咋样?肚子没有不舒服吧?” 何桃摇头:“没,挺好的……就是有点冷。” 在冬天几乎不出门的她一直以为只要穿得够厚就能保暖了,进了山洞后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她已经穿了三件厚棉袄了依然觉得不够暖和,尤其是脚上,已经有点凉幽幽的了。她看向傅石的脚,他穿的是何桃用兔子皮缝制的盗版ugg。她还记得当初做好的时候,傅石还劝她自己也做一双,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我冬天不出门的咯,用不着啦! 傅石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脚,又看了看何桃脚上的棉鞋,顿时明白了何桃为何一连负责的表情,他笑着抓住了何桃的脚,不顾何桃低声的反对――还有别人在呢,把她的鞋脱了,然后使劲为他捏起脚来。 这事情傅石经常做,尤其是上次何桃怀孕的后期,双脚浮肿,几乎每天他都会给她捏。何桃有些紧张地张望了一眼,发现别的人都安安静静地在养神,根本没人看他们这才不扭捏了,小声了说句:“石头你真好。” 傅石笑得露出了两排大牙:“对媳妇好是应该的,咋样,还冷不?” 何桃点头:“好多了……其实,本来也没多冷,就是家里每天都烧着地龙,一下子有些不习惯而已。” 傅石听了站了起来道:“你等等,我给你弄个暖炉去。” 过了大概一刻钟,傅石捧着个矮竹筐走了过来,何桃伸头一看,篮子里放着个瓷罐,罐底铺了一层草木灰和烧红的炭。 “这个可以抱着暖手,脚冷的话你搁在脚边,这样就怕冷了。” 何桃两眼放光,傅石果然是实用性好男人啊! 傅石就在何桃旁边坐了下来,道:“别担心,毛子不会一直在咱村里不走的……” 何桃苦中作乐地开玩笑道:“你说,他们进了村子发现没人后会不会直接气疯了?” “不会。”,傅石很认真地想了想道:“他们不会气疯了,但是十有八九会把村里的房子都给烧了!” “……”,何桃瞪向傅石。 傅石很无辜地说:“我也是听二叔说的,咱家的老屋就被烧了,他们在太叔公家住了差不多两年,战事完了以后才重新修的。” 这是真正的前车之鉴,可不是他乱说的。 他们家刚修好的三个院子啊!才住了两个月而已呢!这还是不是最重要的,何桃彻底惊悚了,苍天,要是他们的宅子被烧了的话,他们这么多人该住哪儿去啊?!难道一直在山洞里住到长毛退兵吗? “你觉得他们啥时候才会走?” “不知道,说不准他们都不会进咱们村……” “哨兵”一看到长毛出现在那条路上就会燃烽火,也许长毛在前面的村子停下了,也许他们走得更远了,谁说的准呢! 何桃迫使自己朝积极的方向想,她没想到的是村里的其他人想得都比她积极。 村里的人一接到消息就全部躲进了山里,他们可没有大荒地这样的避难所,只能抱着装了家里最值钱物件的包袱在林子里瑟瑟发抖。他们等啊等啊等啊,等到天都快黑了,在大荒地的人在准备晚饭的时候,村里大多数人都认为长毛不会进村了或者就算进了村也已经离开了,村人就都下山会自己家去了。 傅石安排了人在外面放哨巡逻,自然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按兵不动。 天黑前,发现敌情的“哨兵”在山里七绕八绕了半天后,终于来到了避难所与大部队汇合。他带了更详细的情报,他看到的是长毛的大部队。 傅石皱着眉头问:“大部队?有多少人?” “哨兵”想了想说:“我估摸着至少有一千人!隔得太远了,看不清楚,我就看到一大堆人从镇上的方向过来。” 一千人?傅石暗自琢磨,这个数字不尴不尬的。从这个数字上一点实用的消息就分析不出来,这是被大齐的军队打败了撤退路过这里残勇散兵呢,还是长毛已经占领了蜀南,打算长期盘踞下去排出来驻扎一方的卫队呢?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镇上查探一番,他得弄清楚长毛到底是为了什么到的柳树镇,才能决定什么时候下山回家。 这天,进山避难的村人们只有两家人没下山,都是大荒地的人――傅家众人,以及近水楼台先得月,受傅家启迪同样准备了避难所的容家。 第196章 冬结(三) “为啥一定要去查探啊?而且为啥非得你自己去啊!太危险了!” 何桃不赞同傅石的决定,她甚至觉得傅石太过个人英雄主义,就像她前世看过的那些好莱坞大片中的男主角一样,莫名其妙地就有了所谓大局观,恨不得把全世界的负担都扛在自己肩上!说她自私也好,冷漠也好,死别人总比自己死好吧! 傅石只能耐心地解释原因:“媳妇,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在发火行吧?” 何桃撑着腰瞪着他:“好,你说。” “长毛要是被咱们的部队打退了的话,肯定路过这里就不会再回来了,咱们明天就可以下山会自己家去住。山里条件不好,咱们暂时避一避是可以的,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吧?如果大齐的军队打不退长毛,要是像上次那样,咱们蜀南府整个都被长毛占了的话,上次是被占了三年,这次被占了不知道又是几年,一个月两个月还好,咱可以暂时躲在山里,要是三年、十年,甚至以后这里就一直是长毛说了算的话……长毛生性残忍,咱们不能在他们的地盘上生活,我必须得弄清楚,清楚了才知道咱下一步该咋办。”,傅石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担忧,然后问道:“媳妇,你想想看,如果长毛占了这里的话,难道咱们像青山人那样躲进山里一辈子么?” 何桃摇头,长毛在她心里就跟日本鬼子似的,她才不要被长毛统治,也不想跟青山人一样成为森林土著。 傅石道:“所以我必须得弄清楚……大齐赢了的话,咱们下山回家,要是长毛赢了的话,咱们立马就搬家,搬到内地去!” 何桃赞同了查探的必要性,但是她依然不同意傅石自己去,不过,不用傅石解释这一点,她自己也能明白为何必须得他去,因为所有人里面只有他有这个经验,巨石卫是他的徒弟,而且还是没出师的徒弟,而剩下的那些人,比如傅雷、傅超之类的,就算去了也没用。 何桃不死心地说:“要不咱干脆直接搬家好了……” 以前她一直觉得榕树村不错,几乎都能算是世外桃源了,谁知道居然是个战争多发区! 傅石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好似她是个不懂事的娃娃。(.) 何桃恨死大齐人的习俗了,什么故土难离、落叶归根的,搬个家就跟要去半条命似的。她想起当初卖稻香村的卖家胡一鸣倒是个另类了,为了异地赴任连祖宅都舍得卖,傅石为什么就不能像胡一鸣一样呢? 何桃又瞪了他一样,傅石好脾气地看着她,但是一点也没有妥协的意思。 何桃算是明白了,在傅石觉得自己对的时候她的坚持一点意义都没有,她干脆省了彼此的功夫,虽然不甘不愿还是点头了。 “好吧,你去吧,但是,一定要记住一点,你自己千万不能出事!” 傅石保证道:“我肯定全须全尾地回来,我是去查消息的,又不是上战场杀敌。” 入夜,山洞里的气温又低了一些,女人们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个何桃的那种简陋暖炉取暖,男人们干脆就围着火堆将就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年纪最大的傅泉就有些受寒,何桃不由得更加担心双胞胎,也更加急切地盼望能早些回到自己家里了。 吃了早饭后,傅石带上了匕首、干粮跟何桃道别后就出发打探消息去了。 他先是回到自己家里,家中一切正常,连大后院的猪都没少一头。他在家里找了一件旧衣服,故意用剪刀剪得破破烂烂后就出发了。他不能骑马,骑马太打眼,会被路上的癞子盯上,只能步行。榕树村到柳树镇并不远,也就是十里左右,傅石的脚程快,即使绕了路也在一个时辰里到了镇上。 镇上的情况跟榕树村是一个天一个地,榕树村幸免于难,镇上却几乎是被拆了一般。家家户户门户紧闭――如果还有门的话,屋子里传出来压抑的哭声,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街道两边还有没干的血迹,甚至器官的残渣。 傅石顿时就确定了,“哨兵”看到的肯定是长毛的部队,而且长毛洗劫了柳树镇。 这时候他想起了他的“未来女婿”――黄耀南! 黄家是柳树镇首屈一指的富户,而且是为富不仁的富户,傅石相信只要长毛一问,很多人都愿意指出黄家的所在,小胖子也不知道咋样了。 傅石大步朝黄家的方向走去,平时拦住了不少人的尺高门槛被卸掉了,大门敞开,铁皮包裹的门板上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印记。傅石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看到,准确说是一个活人也看到,尸体倒是有十几具。傅石一眼看去,没有一个跟黄耀南的身形符合,他越朝里走就心里沉得越厉害,说不定下一刻看到的就是黄耀南倒在地上。 黄家的宅子是五进的,除了正院以外,中轴线两边还有许多个跨院,傅石从大门口走到了最后一进,一个活人也没有看到,尸体里面也没有黄耀南。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傅石只能假设他也许也跟他们一样躲出家门了。 正当傅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小孩的哭声,短短的突兀地一声,然后就没了。傅石想起了黄耀南说过,他大哥黄大爷有个跟双胞胎同岁的女儿,难道刚才那个就是那孩子的声音么? 那孩子也就两岁,不懂事,肯定不会自己就不哭了,应该有别的人跟她在一起。那人为什么不让她哭,不就怕她的声音把别人吸引过来么? 傅石想了想,试探着喊了一声:“显惠!” “大叔!” 他声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回应,是黄耀南! “小胖!”,傅石又叫了一声。 一个圆滚滚的身子从不远处的假山缝隙里挤了出来,正是黄耀南。他看到熟悉的人激动得不行,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在离地一米高的假山上,一激动就从上面栽了下来,摔了个狗□□。 “少爷!”,又是一个老熟人,黄管家的脑袋也从假山缝隙里露了出来,焦急地问:“小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黄耀南也顾不得痛,一骨碌爬起来朝着快步走过来的傅石跑了过去,过去后抱着傅石就哇哇大哭起来:“大叔,我爹死了,大哥也死了,大嫂也死了,都死了……” 傅石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了,长毛已经走了,没事了……” 黄耀南哭够了以后,才断断续续地说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只知道长毛突然就出现在了家里,见人就杀,下人们想跑的、求饶的,都一个不漏的全被杀了。他能活下来是运气好,他正好在周姨娘那儿看黄显惠。周姨娘住处偏僻,黄管家才有了时间来通知他躲起来。他们先是躲在屋子里,黄管家说长毛只是抢东西,粮食、金银,只要他们不出去就没事。果然,长毛来的快,走得也快,他们把黄家的粮仓搬空了,值钱的东西也全都带走了。 可是黄耀南的敌人却不止是长毛,长毛走了以后侥幸活下来的奴才们反了。他从躲避的地方出来后正好看到黄耀祖的长随在扒黄耀祖尸体上的衣服、挂饰,旁边是他被扒得只剩了亵衣的大嫂。 他扑上去跟那个长随打,却被长随打得爬不起来,那长随掐着他脖子让他说出家里的房契、地契放在哪儿,他不愿意说,不是因为舍不得那些东西,而是不愿意把东西给这种人!生死一线的时候,黄管家救了他。 黄管家用板凳将那长随敲晕了就拉着他又躲了起来。他不知道宅子里是不是还有几个跟那长随打着相同主意的奴仆,不敢躲在屋里,又怕出去后遇到长毛,这才只好躲到了花园里的假山下面。 黄耀南一夜之间失去了除了小侄女以外的所有亲人,三魂七魄没了一半,断断续续说完了这些以后,乞求道:“大叔,我能去跟你们住吗?我害怕……” 傅石怎么可能拒绝他,当下就应了下来。只是他还需要查探情况,不能立刻回带他们三人回榕树村,只能让他们暂时在这里待着,等他查探清楚后回来接他们。 傅石循着的大队人马的行走的痕迹离开了柳树镇,来到了长毛来此之前的路过的另外一个镇,那个镇上的首户也被洗劫一空,在之前的镇也一样。行走了一天后,傅石只能确定一件事,这队长毛的目标只是物资,尤其是粮食,旁的什么结论也得不出来。 这种特殊时期,在各个城镇间传递消息的行商也好、货郎也好都躲在家里,想要知道更多的情报,只能靠着他自己一路查过去。 可是这么一直查下去的话,就不止一天的时间了,他衡量一番后决定先回柳树镇将黄耀南三人带回榕树村,等几天再出来查探消息。 在离开黄家之前,傅石帮助黄耀南将黄大户等人的尸体收敛了,埋在了宅子里的后花园里,等待将来平静以后再葬入黄家祖坟。 黄耀南也找到了家里的地契、房契,带着全副身家和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奴仆跟着傅石去了榕树村,见到何桃后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抽着气把东西都交给了何桃保管,然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傅石查探一次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结论,大荒地众人依然住在山洞里继续避难,这一住就是五天。 之后傅石第二次下山查探消息,得知镇上的另外几户富户也被洗劫一空,傅石这下确定了,长毛已经占领了这一片。 家里的意见分成了两派,稳健派以何桃为代表,认为应该继续住在避难所,乐观派的代表是傅磊,他觉得长毛一直没来榕树村以后也不会来,理智派的则是傅泉,他觉得反正山下的宅子进退都方便,不怕长毛来,他们随时能躲进来。 现实派的傅石提出继续查探后再做决定,最后以他的意见胜出,他在三天后再次下山。对面容家的人已经回家了,容老太看到傅石后告诉他,昨天有人来找过他。 “像是军爷,说话还挺客气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做啥的,没敢跟他们说你们在哪,只说你们避难去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军爷?傅石皱起眉头,他认识的“军爷”很多,可是全在千里之外的边城,在本地可是一个都不认识。 “他们一共多少人?啥样?” 成老太想了想说:“十几个人呢,都骑着大马,穿着一身盔甲,黑色的,可威风了,哦,对了,他们衣服上都有狮子的头像……” 傅石觉得这是三个月来得到的最让人高兴的消息,按照容老太的描述,这些人应该是贺远程的亲卫队!贺远程作为驻守一方的大将,是不能随便离开驻守地的,只能是被朝庭派来的。 第197章 冬结(四) 傅石猜对了,朝庭确实派兵来了。 将大齐国土包围起来的周边九个属国一直是大齐皇帝的心腹大患,几代皇帝一直在想办法彻底解除这个麻烦。当然,皇帝不能嘴巴一张就推翻□□爷跟属国签订的和平条约,这是不孝。但是,属国自己作死的话,皇帝自然就有了正当的理由。就算他们不自己作死,皇帝也会让人制造情况让他们作死。 在大齐众多精英的策划下,高凉国发生了农民起义。官匪两方打得那叫一个热闹,不到半年时间,高凉王族血脉就断了。只有大齐皇帝知道高凉王族的人是怎么死得这么干净的,后面大齐就名正言顺地出兵平乱了,再然后高凉国就成了高凉府。 朝臣们对此变故心知肚明,当金国达达族占领的消息传到上京城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也是皇帝派人挑拨的,礼部的官员在私底下还开玩笑说他们该准备准备了,高凉国被收复后叫做高凉府,金国总不能改成金府吧?多难听啊,咱们得好好选个响亮的名字预备着! 皇宫里大齐皇帝气得差点没吐血,他的下一个目标根本不是金国好吧,他是打算以高凉为根据地逐渐蚕食周边的两个属国的,除了驻守边关的常驻军,大齐的军队全都被派到了高凉。这时候金国被达达族占了! 金国与达达族之间打了这么多年,占上风的一直是金国。大齐皇帝和他的朝臣都觉得总有一天达达族会被金国消灭,他只需要耐心等待,获取渔翁之利,谁知道现实给了他们一个大巴掌。 达达族连续两年受灾,牛羊死光了,族人也要活不下去了。达达族的十几个族长联合起来带兵攻打金国,目的――抢粮食! 这次军事行动是绝望的最后一击,不成功便成仁,达达人爆发出了无限的潜力,真的就冲进了金国,在抢粮食的同时,他们还顺便解放了在金国国内被奴役了几代的族人。 金国施行种族融合政策,平民中有相当大比例的原达达族人。当然,同时平民,达达族人的地位一直很低,等同于下等奴隶,受尽压迫。 在大齐皇帝犹豫着是不是要派兵支援金国王族的时候――他还没想好该索取多少好处,两部分达达人联合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推翻了金国王族的统治,就地称王立国了! 占了金国他们还不满足,居然想侵入大齐,而且还真的被他们攻破了青山关,不到半月的时间就把蜀南府给占领了! 皇帝怒不可遏,誓要将达达族灭得干干净净。 只是眼下他的兵力全在高凉。高凉与蜀南南辕北辙、相距甚远,皇帝命令高凉大军朝着蜀南府开拔的同时,又命令离青山关最近的边城先行派出五万大军阻挡达达族,以免达达族继续深入内地。 古代通讯、交通落后,从战事发生到高凉驻军到达蜀南就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 一开始,达达族并不是铁板一块,实际上在是否攻打大齐这个问题上他们就已经有了分歧。只是头脑发热的人多一些,这才做出了这个愚蠢的决定,入关后大齐境内的繁华――相对于金国以及草原而言,蜀南府算是相当富裕繁华了,另外一小部分头脑清醒的人也都被富贵迷住了眼。 达达人万众一心,他们甚至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他们甚至能一举打到大齐的京城去!他们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幸好,先行到达的边城驻军也很好地完成了他们自己的任务。与被边境互市侵染了的青山关驻军相反,他们军纪严明、兵器精良、经验丰富,落后的达达族军队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没能再更进一步。 一个月后,由七皇子带领的高凉驻军与边城驻军会师,前后夹击将达达族的部队堵在了中间。前后狼后有虎,达达族的部队被打乱了,从大军被打成几个小部队,然后变成了十几个小队狼狈逃窜。 实际上,大荒地的“哨兵”之前发现的长毛部队就是逃窜的达达族残兵。他们如今终于从繁华梦中惊醒,只想抢够粮食后回到自己的底盘上,哦,不对,是他们之前打下的底盘――金国。 可是当他们带着大批的粮食和财宝来到青山关,这里跟他们离开时并不一样了,青山关已经换了守军。大齐关上门打狗,不到十日就取得了彻底胜利。 平民们不需要知道战争的起因经过,他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战争结束了,一切又恢复正常了,他们能恢复以前的生活了。 在官府贴榜、通告战事已经结束后,何桃他们终于能离开山洞回到舒适、温馨的家了。没了危险,傅家二房的人直接回了自己家,傅雨一家四口也暂时在榕树村留了下来。 里正建议村里开席庆祝大齐的胜利,这个建议得到了几乎所有村民的响应。这时候临近春节,已经是腊月二十五,大家干脆把开席的时间定在了大年夜,全村一起团年。 这个宴席自然不比寻常的宴席,不是由某一家人或者某几家人筹备。容、林、何三家的宗祠都出粮食,里正媳妇领着村里的空闲的媳妇子们操办。 何桃想到她为了避难准备了很多食材,三个月下来居然还有不少剩的,有鲜肉、鲜蔬菜吃何必吃肉干、菜干呢! 当傅泉找上门要这些东西的时候,傅石和何桃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一点不剩地全给了他。心心念念想要提高傅氏一门影响力的傅泉把这些东西捐给村里办宴席。长毛的人虽然已经退了,但是镇上不可能立马就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如今有银子也没有地儿买东西去。傅泉把这批东西一拿出来后,差点就被村里人的崇拜之情给溺毙了。 “看来,二叔还没忘记想要建宗祠的事呢!”,何桃一边剥桔子一边跟傅石闲聊。劫后余生,傅石也不忙着操练巨石卫了,给巨石卫也给自己放了大假,打算过完大年再开始训练。没事做的他又恢复了之前的装套,随时随地跟自己媳妇、闺女们腻在一起。 他坐在地板上,双胞胎正在努力往他身上攀爬。他毫不在意地说:“二叔就爱整那些,我估计开春后他就要划地了……他现在可是一点都不缺银子花的,建个宗祠也要不了多少银子。” 土豪,一家子土豪!何桃暗自吐槽了一句,又说道:“小雨他们建房子也要划地的,她之前还跟我说以后干脆就把房子建在咱们附近呢,村里已经没有空闲的地了。” 傅雨一家已经决定开春后直接搬到榕树村定居。一是因为十方村村民的冷漠,二一个就是因为傅雨小姑子罗喜被流民掳走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虽然他们知道傅石营救及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在别的人看来,罗喜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他们不愿意回十方村去忍受闲言闲语,搬去别的地方也是搬家,为何不搬到熟悉的地方来呢? 何桃想到这个突然笑了起来,伸出脚在傅石背上提了一下,调笑道:“哎,你可是英雄救美了哎,她有没有要以身相许啊?” 傅石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何桃自然是看到了,她长大了嘴巴,追问道:“难道她真想要……傅石,我跟你说,你要是敢的话,我就……” “你想啥呢!”,傅石没好气地打断了她放狠话的行为,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不是我,是磊哥儿……” 何桃翻白眼:“你看出来的我可不信。” 在山洞里的时候,女人们整天都待在一起的。罗喜因为被掳的经历十分自卑,总是束手束脚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最好是能隐形了,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她。半个月的时间里,除非必要她一句话也说过,怎么可能对傅磊表现出不同呢? 实际上,何桃说完以后就很后悔,自己居然拿这个可怜的姑娘开玩笑,太不应该了! 傅石听了也不反驳,反而挑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他说:“下午我打算去趟镇上,带小胖去回家去,把他爹挖出来重新装殓。” “哎,小胖太可怜了……”,何桃叹了口气。黄家的运气实在太差了,柳树镇几家大户只有黄家住在镇上,被洗劫了的也只有黄家。黄家人的名声虽然不好,过街老鼠人人打之,但是对黄耀南而言却是真心疼爱他的亲人。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对他而言简直就等于世界崩塌,黄耀南变了不少,沉着冷静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咋咋忽忽的,像是突然长大了。 “是呀,这小子太可怜了……”傅石也跟着叹气:“媳妇,要不让他跟咱们一起住吧?” 何桃无所谓地说:“只要他愿意。你问问他吧!” 也就是多一张嘴,不对,是多三张嘴,除了黄耀南还有黄显惠和黄管家,不过别说三张嘴,就算三十张他们也供得起。反正黄耀南年纪大了,又不需要人照顾,黄显惠又有黄管家照看,不需要她费心。 傅石点点头,又说道:“黄家、的事情完了,我还、有件事、要办。” “啥事?”,何桃歪脑袋看他。 这时候努力攀爬的双胞胎终于成功地爬到了傅石肩膀上,两腿夹住他的手臂,冬枝抱着他的脖子,冬叶扯着他的头发,防止自己掉下去。傅石的脸被都快被他们扯变形了,何桃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这得有多疼啊,真亏他忍得下来,居然吭也没吭一声。 “冬枝,冬叶,快下来,到娘这里来,来,娘给你们吃桔子……” 双胞胎这才从傅石身上滑了下来,抱住了何桃的浮肿的双腿:“桔子,桔子,娘,给我……” 何桃一边喂他们一边问傅石:“还有啥事啊?” 傅石赤牙咧嘴地说:“我得把何有田给办了!” 第198章 冬结(五) 何有田! 战争的冲击使得何桃几乎要忘掉这这个名字了。[] 虽然她一直觉得何有田不是个好人,可是却没想到他坏到了那个地步。何桃心想,这就是所谓的不能得罪,要得罪就得得罪到死让他没有反击能力的人了! 何桃几乎能完全确定,傅石所谓的“办了何有田”指的就是让他不再有任何反击能力。什么样的人没有反击能力?没长牙的宝宝都能用噪音来折磨人,也就只有死人才没有反击能力了。 何桃条件反射地圣母了一下,随即就完全释然了。她想起之前傅石说了“交给他处理”后就再没出现的两个纵火贼,还有很早之前的张大,她现在再圣母就显得矫情了。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做出一副“刚才的对话只是幻觉”的样子,拿起一个桔子低头逗弄双胞胎。 已经完全适应她掩耳盗铃性格的傅石自然也没有再提这茬,动作与她保持一致,也拿了一个桔子,引双胞胎来抓。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这俩人严肃认真地决定了要在不久的将来结束某个人的生命。何桃嘴角一抽,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半的良知,那一半不用存在的良知。 傅石向来都是没事就懒着,有事就立马做的性格,吃了午饭就带着黄耀南、黄管家出发去了镇上。 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一路上倒也能偶尔看到个行人,相比以前依然显得十分冷清。镇上的一些商铺已经恢复了营业。战事刚起时,许多贩卖日用品的商铺,比如杂货店、粮油店等被一抢而空,敌人退走后他们也没有货物可卖,恢复营业的是诸如布庄、酒楼、铁铺一类,除了卖节气用品的杂货铺外,就只有发战后财的纸扎店、寿材店的生意最好。 傅石领着黄耀南进了棺材铺,掌柜的忙得脚不沾地,只让他们自己随意看。傅石不懂这个,黄耀南更加不明白,只好让黄管家来挑选。(.好看的小说) 黄管家感受到了沉重的使命感。一个人的出生、成亲、逝世是一辈子中至关重要的三件大事,作为黄家最忠心耿耿的仆人,也是黄家目前唯一的仆人,他觉得自己必须得把主家的身后事办好了。他看着各种价格高低不一的棺材料子琢磨,对大齐人而言,死后殊荣也是很重要的,要办好自然就要用好东西,可是主家又向来节俭,最厌恶的就是铺张浪费,他纠结啊纠结,半天也没拿定主意。 傅石和黄耀南等得不耐烦了,干脆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店里,他们带着随行的巨石卫先行去黄家的宅子。 到了黄家门口一看,哟,里面那叫一个热闹,宅子居然被一帮无家可归的流民给占了,那些流民正在为着这个宅子的所有权干架。 如果傅石跟黄耀南不曾相识,他估计会说句“报应”,可是如今么,他却得承受“黑心肝”“狗腿子”的谩骂帮忙把宅子夺回来。 巨石卫们赶走了流民后,傅石他们才进了宅子。屋里的家具全没了,有的屋甚至窗户、门板都被卸掉了,都成了流民取暖的柴火。不过,还是有一点好处的,那就是之前横七竖八倒在院子里的尸体也都被流民们处理了。 黄耀南大叫一声直奔家中的祠堂,原本有序地供奉着的祖宗牌位也都没了。他跪在糖前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骂自己没出息,胆小懦弱,对不起爹和大哥、大嫂,又赌咒发誓以后一定会守住祖宗家业……哭完了以后,“砰砰砰”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连傅石听到那声音都觉得胆寒,这得用了多大的劲啊,这么响!果然,黄耀南站起来后他一看,额头上一个大血印子,满脸是血。 傅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现在长毛是被打退了,但是外面还有很多流民,你一个人住着也安全。我跟你桃婶的意思是,你现在榕树村住着,等情况好一些了你再回家住。(.好看的小说)” 黄耀南弄了一把眼泪,抽了抽鼻子,然后对傅石说:“嗯,谢谢大叔。” 说实话这宅子的情况,就算外面没有流民也是暂时没法住的。 另一边黄管家已经选定了材料,最终还是需求大于一切,这段时间办丧事的人多,店里只剩下最贵的棺材,便宜的没有现货需要预订。 店家派人将棺材送到了黄家,众人将前埋的尸体挖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装殓后就抬去了黄家祖坟匆匆下葬了。 办完了黄家的事情后,傅石就打算办何有田了。打听之下才知道何有田还没有从省城回来,何有栋担心他出了意外,长毛退兵后就出发去府城接他去了。 “何有栋去接何有田?这事倒是新鲜,他们俩可是从来都不对付的,何有栋居然那么好心……我知道了,他才不是好心呢,他这是巴结何有田呢,何有田现在是秀才了!”,何桃自以为自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事实与她的猜测也没有多大的偏差。 傅石不关心这个细枝末节,对他而言能在村外办事更好,当下就骑马出发了,打算在路上截胡。 与其同时,另外一个心心念念要做掉何有田的人――容蓝,早就已经在路上守着了。 容蓝虽然身在山中,却也不是对外面的大事一无所知。青山人如今直接与范老板做生意,之前双方约定了在冬月中旬交货,到了时间青山人带着货物下山后就知道打仗的消息,又带着辣酱无功而返。容蓝当然也知道了,只是她报仇的决心是在是太过坚定,她依然按照原计划在腊八前就到了榕树村。 高寡妇劝住了她――长毛鬼子没退何有田不可能回来,你在路上守着也没用,又劝她来日方长,这次杀不了何有田就等下次,不能为了报仇搭上自己的命。 容蓝难得下山一次,干脆就在娘家住了下来,就在她打算回山里的时候,传来了长毛被打走了的消息,她就带着丈夫出发了。 她想着长毛走了,又马上要过年了,何有田肯定会回来的,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三天,何有田没等到,却等来了何有田的堂兄何有栋。 何有栋一方面畏惧何有田残忍的本性,另一方面他又迫切地需要何有田中举后改变他的命运,怀着矛盾的心情出了家门。 榕树村距离府城距离不近,快马加鞭一天就能到,不过何有栋没有马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再加上他并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救何有田,他一路走走停停,出门两天后才到了容蓝夫妻俩埋伏的点。 容蓝看到何有栋后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决定跟着他,跟着他肯定能找到何有田。事情也真够巧的,他们跟在何有栋走了两个时辰后,就在金槐镇遇到了步行往家赶的何有田! 何有田之前又将百福方子卖了一次,所以他才有银子雇凶纵火。他倒是算盘打得响,找外乡人去办事,就算没办成也没人知道他躲在后面。事情也确实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顺利,那两个无赖子拿了订金后就没再联系他,但是他并没有想到那俩人被大荒地逮住了,还在严刑逼供下把他供了出来,然后被傅石处理了,他以为自己被无赖子骗了。 他想着自己如今有银子,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实在不成等他高中做官以后再说,到时候弄死何桃一家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啥区别。 一进了金槐镇的地界,何有田就加快了脚步。他咒骂起了长毛,因为战乱府城的租车行也关门了,一路上也没遇到能让他搭顺风车的,不然的话他早就路过金槐镇了。 他最讨厌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耳东村,一处就是金槐镇,前者是陈芸的娘家,后者则是陈芸的现居地。 想到陈芸他嘴角一扯,陈芸啊陈芸,咱们走着瞧。 自从意外与顾诚相识后,何有田就在心里谋划着如何通过顾诚来报复陈芸。他养了个得了脏病的粉头,找机会就带顾诚去喝花酒。当然这事情要做得自然、隐密,不能让顾诚看出来任何纰漏,如今的他可惹不起顾家,他只能徐徐图之,一次、两次,眼看要成功的时候府城突然间被长毛占领了,顾诚在第一时间逃离府城回了金槐镇,他不得不暂时中断了计划。 他这边在可惜没能如愿以偿,却不知道自己的算盘已经被顾诚看穿了。 作为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顾诚见识过的阴私手段可比何有田多了去了。何有田第一次带他去“私窑”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私窑要是窑子,里面也是有老鸨的,这家私窑却只有一个姑娘,别的什么人都没有。根据他的观察,何有田平日开销也不算拮据,怎么就对这个寒碜到极点的地方情有独钟呢?姑娘也长得不是特别好,谈吐粗俗,仔细一看脸色也不大好,像是有什么重病似的,可是何有田去把她夸上了天,还明示暗示他一定要一亲芳泽,不然就是多大的损失。 顾诚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第二次以为自己是想多了,第三次依然是同样的情形他就心里警铃大作了。 他回家后与陈芸闲谈时无意中说起了这个,自然,他没有说具体的,只是提到了何有田这个名字。 陈芸听了以后面色大变,追问了事情的具体经过后,陈芸也把她跟何有田的“陈年旧事”说了。在陈芸的说词里,何有田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癞□□,没脸没皮的实在是让人恶心,直到被陈大户教训了一顿后才没敢再去骚扰她。 听了陈芸说的,顾诚再回想与何有田相处的点滴,然后就肯定了何有田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的,再想想那个奇怪的私窑,还有那个脸色不好总是涂着厚粉的窑姐,顾诚当下就摔了一套茶具。 在一般情况下顾诚是个好脾气的人,可是一旦有人惹了他,他身上公子哥的习气就展露无遗了,即使何有田没有成功害到他,他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顾诚让自己的长随带了人马等在了金槐镇与柳树镇之间的道路上,只等何有田一到就下死手! 因此,在何有田回家之路上就有了三批不同的人马等着收拾他! 第199章 冬结(六) 何有田对于回家路上又三批不同的人马等着收拾他是一无所知的,他背着书篓出了金槐镇,遇上了迎面而来的何有栋。他不禁有些得意,原来这个所谓的大哥见着他总是阴阳怪气的,尤其是在他腿不好的那几年里,逮着机会说他浪费家里的粮食,可是如今却要眼巴巴地来接他。 “老二!” 何有栋一看到何有田就奔了上去。他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定的,可是见了面后就下定了决心,凡是向前看嘛! 路上没有别的行人,何有栋无所顾忌,噼里啪啦一息不停地把自己如何从高寡妇那里得知容蓝要伏击他的事情说了。 何有田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何有栋说到知道是他杀了太叔公的时候,他的脸黑得都能滴水了。 何有栋见他双眼泛红,似乎是恨不得张口咬死他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发颤,咽了口唾沫才讨好地说道:“老二,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咱们是一家人,我不会让外人害你的。你放心,这路上只要有大哥在,容蓝就别想动你一丝一毫……” 何有田略显嘲讽地说:“那就多谢大哥了,弟弟不会忘了你的。” 他当然不会忘了何有栋,等解决了容蓝后他再慢慢料理他。吃一堑长一智,他可不会容许在何桃和高寡妇之后再来一个握着他把柄的人! “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人!”,何有栋却丝毫也没有自觉,还大大咧咧地拍了何有田一下,然后又继续说:“老二你打算咋解决容蓝啊?现在也不知道她人到底在哪……” 何有田没有说话,他倒是希望容蓝此刻正在路上等着他。他占了先机所谓的伏击就成了笑话,容蓝不在那才叫一个麻烦呢! “没了容蓝高寡妇也是麻烦,不过,我敢打包票,她没把这事告诉容蓝以外的人…….”,何有栋说着偷瞄了何有田一眼:“你不用担心她没了以后会有别人高发你。” 何有田言不由衷地说:“多亏大哥你,不然我就得不明不白地被她压制一辈子……” 躲在路边树林里的容蓝夫妻俩密切地关注着何家兄弟二人,因为离得远,他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自然就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暴露了,他们耐心地潜伏着,只等何有田二人进了前方的密林后就动手。 近了,近了,眼看着何家兄弟沿着大道穿入了密林一段,在确认了周围没有别的人后,容蓝丈夫金青崖深吸一口气举起了弓,搭上箭矢瞄准了何有田。 容蓝屏住了呼吸,可是金青崖却一直保持瞄准的姿势没有放箭。她不由得急了,压低声音道:“青崖,难道你不愿意了?” 金青崖闻言放下了弓箭,痛苦地说:“这是杀人呐,我……” “那个根本不是人,是畜生!”,容蓝斩钉截铁地说,她拉着金青崖的手哀求道:“青崖,就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要帮我的……你不要把他当成人,就当做你平时打猎一样,反正他本来就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我……”,金青崖依然有些犹豫。 容蓝很是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夺弓:“自己来!” “篮子,你让我再缓缓……” “再缓缓?再缓缓人都走了!” 金青崖这才一咬牙又搭上了箭,再次瞄准了已经走远的何有田,容蓝紧张地拽住了他衣服的后面,屏住呼吸,然后她听到“嗖”的一声,紧接着是远处传来的惊叫声。 “中了么?”,她问道。 金青崖点头:“应该是中了。” “走,咱们靠近点去看看!”,容蓝不放心,还是要亲眼看到才行。 夫妻俩正要从掩体后现身的时候听到密林里有喧哗声传来,他们吓得赶紧又躲了回去。 “这下咋办啊?”,容蓝慌了。金青崖也是射猎的好手,他说射中了何有田就肯定是中了,可是射到的地方是否致死那就不一定了。怎么就这么巧,刚好这个时候有人路过了呢?要是这些人发好心救了何有田他们就前功尽弃了。 事实证明容蓝想多了,因为这突然出现的不是普通路人,而是顾诚派出来的家仆。 金青崖看清楚了来人的打扮后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别急,这些是逃难的流民,不会多管闲事的,说不准看到了还会绕路走呢!” 顾诚也是谨慎的人,何有田有功名在身,不比寻常人死了就死了,他吩咐家仆扮成了流民,下手。流民么,这时候战事刚结束,流民多得是,谁知道是哪儿的流民下的手呢,就是神捕在世也找不到所谓的真凶。 顾诚的长随是顾家的家生奴才,随了主家的姓,单名一个宝字。顾宝为人机灵,又与顾诚从小一起长大,俩人虽然主仆名义实际上却好得跟同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似的。顾诚被人设计自然是火大的,可是顾宝却比他这个正主还要愤怒三分,主子在他的照看下差点出事,这是他的失职。 领了顾诚的命令后,他就下定了决心一定得顾诚出了这口气。他带人在密林里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目标,以及目标的同行人。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当看清楚何有栋的打扮后,他以为何有栋是何有田家里派来接他的仆人,正要下令一网打尽不留活口,何有田就被不知哪儿射来的一箭正中胸膛。 顾宝傻眼了,这又他娘的是咋回事啊?! 是山贼还是流民,还是说遇到了长毛的残兵了?各种猜测一闪而过,顾宝紧张得不得了。 可是那一箭之后就没了别的动静,像是在说这一箭就只是为了射中何有田,他不由得心中诽腹,这何有田倒是有大本事的――惹事的本事! 他不再多想,当下决定从密林现身。 何有田中箭倒地,何有栋吓得当场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开嗓子就大叫起来,声音未落又看到一群流民突然从林子里钻了出来。他吓得差点没当场尿裤子,双腿却神奇地恢复了力气,趁着流民还未靠近一趟就跑。 哪儿还管何有田的死活啊,抱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大哥,救我,救我,大哥……”,何有田朝何有栋伸手呼救。 “赶紧逮住他……不,不用追了,咱们撤!”,顾宝原本想把何有栋弄回来一起做掉,略思考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留个证人证明流民生事也是不错的,更何况如今情况不明,还有第三方人马在呢! 顾宝走到嚎叫呼救的何有田跟前,一脚踩在他没入他胸腔的箭头上,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你这贱种!居然想害我家少爷!” “是你?!”,何有田与顾诚相交半载,对他的长随自然是不陌生的。 一开始他也以为是流民,直到此刻才看清楚所谓的流民居然是熟人。他彻底绝望了,如果是流民就好了,流民为财,顾宝却是要他的命啊! 顾宝冷笑一声拔刀捅向了何有田的心口。 “不要……” 不要杀我,我还有远大的前程,我将来会中举、中进士,我会做大官……我要让所有之前瞧不起我的人后悔曾经轻视我,我要…… 何有田的话没能说出口,顾宝的刀很锋利,“噗嗤”一声刺破了他的心脏。 死亡来得又急又快,在他失去生命前的那短暂一瞬间,何有田看到了太叔公,看到了容瓶,看到了罗神婆,他还看到了大周氏,也看到了王琼花,还有何富家和小周氏,一张张的熟悉的脸闪过,最后是陈芸的脸。 那是十三岁的陈芸,她眼角含笑,俏生生地看着他,落落大方,正如他们初次见面时一样。他好想摸一摸她的脸蛋,可是他的手不过微微抬起一点又落了回去,他的生命走到了终点。 一切终是徒劳…… 顾宝为了保险起见,起身以后又蹲下来在他脖子上抹了一刀,这才带人匆匆从密林的另一边走了。 容蓝和金青崖一直耐心地等着,顾宝等人走了以后,他们才来到密林里。容蓝见到何有田惨烈的死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呆呆地站在那里,良久才轻声说了句:“小妹,你的仇已经报了,你安息吧。” 这世上有许多巧合。 傅石想要办了何有田,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何有田却恰巧被另外的人弄死了,他没能及时赶到。虽然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好争取的,敌人死了就是死了,并不是一定要自己动手。 可是,对于傅石而言这个巧合不巧之处在于,他没能弄死敌人,却有人要他去为敌人报仇。 报仇?可啥玩笑!老子心里正舒坦他死了呢! 傅石只差了一步,他遇到了狂奔逃命的何有栋。 傅石很不喜欢何有栋,因为他是何桃与何家闹翻的罪魁祸首。 他自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何桃是爹娘健在却因为别人的原因不待见她,换位思考后他觉得自己媳妇实在是太可怜了。 即使何桃无数次地说不在乎“所谓的娘家人”,她的娘家人只有何有梁和何莲,傅石依然觉得她心里其实是很伤心的,觉得她其实是不想闹到那个地步的。 因此当他何有栋抱着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妹夫,老二被流民杀死了,你要给他报仇啊”时,傅石条件反射一脚就将他踢翻在地。他心里甚至有些可惜,流民咋就没把你一起给弄死了呢! 不过,傅石还是决定去看看所谓的案发现场,去确定何有田是不是真的死了。 巧了又巧的是,他这一去居然遇到熟人了。 这个熟人,指的是从上京城赶回来的何有志、念宗一行人。 “叔叔!” 时隔半年后再见,念宗似乎忘记了自己之前有多么畏惧傅石,一看到他就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他跑过去。 念宗的两个书童柳江和王仓以及照顾他起居的罗七娘也跟着下了马车,规规矩矩地朝傅石行礼道:“老爷”。 傅石自然不会拿出对待何有栋的态度来对念宗了,他笑着翻身下马把念宗抱了起来,还颠了几下,说了句“像是重了不少”,最后还像对双胞胎那样亲了亲他的脸蛋。 亲完了以后傅石自己觉得不自在起来,他感觉似乎周围人的眼神都不对了,他略不自在地打了个哈哈。 念宗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婶婶经常亲呢,可是叔叔从来不亲我的,一定是因为太久不见想我了! “老二啊,你死的好惨呐……” 何有栋的一生哀嚎将这对不着调的叔侄拉回了现实,是了,这儿可不是叙旧的地方,地上还躺着一个刚死不久的人呢! “我害怕!”,念宗“哎哟”一声捂住了眼睛。 傅石将他放在了一个巨石卫的马背上,示意那个巨石卫看着他,然后朝站在尸体旁边的何有志走了过去。 何有志脸色发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接近,傅石心想读书人就是胆子小啊,这点毛毛雨的场面就被吓成这样了。他又看了一眼马背上捂紧了眼睛的念宗,心里暗下决心以后要好好操练念宗。 傅石看了一眼地上的何有田,胸前一箭,心口一刀,气管也被割了,唔,脸上还被划了几刀……这流民也跟何有田是私仇的吧? “这可咋整啊,我咋跟二叔、二婶说啊,老二是他们的独苗苗……”,何有栋哭着哭着就愣神了。何有田是二房的独苗苗,他死了二房就绝嗣了,老三又已经分家出去了,以后家里的房子、土地就是全是他何有栋一个人的了么?他以前咋就没想过老二死了对他有这么大的好处呢? 还有,何有田死了,死在了流民手里,以后也不担心容蓝报仇扯出太叔公的事情了……何有田死了比活着好啊!虽然比不上他日后飞黄腾达了提携家人的好,可是人都死了,想太多没用啊!死了也好啊! 何有栋想着想着就哭不出来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开嚎:“老二啊,弟弟啊,你运气不好啊,好不容能回家了,又遇上那些天杀的流民啊……往常我就说过你的,别一天到晚窝在屋里看书,要多活动活动,要是你能跑快一些的话,哪会跑不过流民啊,咱俩可是一起跑的啊,我跑过了,你没跑过啊,跑不过就没了命啊……” 何有栋还不忘干嚎着为自己洗白。 傅石实在是不想理他,就转身跟依然在发呆的何有志说起话来:“有志,你们咋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要在京城待两年的么?” 被点了名何有志才回过神来,他有些茫然地看了傅石一眼,顿了顿然后才慢腾腾地说:“听说打仗了,担心家里就回来了,本来在就该到了的,路上设了关卡不准平民过,达达族退了才放行的。结果走到这里就看到了…….妹夫又是要往哪去?还带了这么多人?” 傅石自然不可能说他是来弄死何有田的,含糊道:“原本是打算去府城寻个朋友的,遇到你们就不去了,走,走,走,咱赶紧回家去,明个可就是大年夜了。今年咱们村的大年可就热闹了,村里人一起吃团年饭……” 何有志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们脚边躺着的可是他的舅子啊,虽然是堂的,也是舅子啊,虽然两家的关系不好,但是也是舅子啊!他居然连个表面活都不愿意做,兴致勃勃地跟他说什么团年饭! 他看了看跪在尸体旁边哭得假得不得了的何有栋,这俩兄弟一点都靠不住啊,他赶紧建议道:“还是先把有田送回家去吧,就搬到马车上去……” 马车里传出一声压抑的惊呼,正是是何有志的新婚妻子陈福娘发出的。 傅石面无表情地说:“搬啥马车啊,哪能让死人占了活人的地啊,放马背上驮回去就是了。” 何有志无奈地说道:“死者为大,再说了,让村里看到了会说闲话的。” “行,读书人就是讲究……大就大吧,反正都死了。”,傅石伸手把何有田的尸体想扛麻袋一样地扛起,大步朝马车走去,车里的陈福娘再也坐不住了,花容失色地在侍女的搀扶下慌慌忙忙地下了马车。 第200章 终章 对于何有田的死,不相关的村人只会感慨一句“运气不好”,长毛打过来的时候都没死,却死在了流民的手里,但对何家而言,这就相当于天塌了。(.好看的小说)尸体一送回何家,小周氏和王琼花当场就人事不省了。 傅石离开何家后一直很低落。 他当兵几年,在战场上杀了无数的人,他还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多杀一个人不过是给自己的战绩增加一个数字而已。可是当他看到何家人的反应后,他突然意识到他杀的人也是别人的儿子、丈夫、父亲,这个事实他一直都知道,但是战场杀敌后不需要面对敌军的家人,这是他第一次直面。 他庆幸何有田不是他杀的,庆幸自己不用承担这份负担。 何桃并没注意到傅石复杂的内心活动,她正为了念宗的回来而兴奋不已,抱着他就不松手,亲了又亲。向来稳重的念祖看到弟弟也是乐得不得了,嘴角弯上去就没放下来过来。[.超多好看小说]黄耀南也见到了唯一的朋友也露出了笑容。 总之大荒地整个都沉浸在欢乐中,只有傅石一个人在默默地忏悔自己的罪孽。 到了晚上,傅石和何桃上了床,向来一沾枕头就能呼呼大睡的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个人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已经睡得正欢的何桃摇醒了。 “干啥?”,何桃不满地问,她需要睡觉,她是孕妇,孕妇最大! 傅石很郑重地说:“媳妇,以后我再也不杀人了。” “啊?”,何桃有些无语,这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说这个惊悚的话题啊!这话听起来就跟他是连环杀手似下定决定金盆洗手一样。 傅石想起何桃向来不愿意跟他谈这个问题,是因为女人天生胆子比较小呢,还是因为她的良知比他多呢?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冷血? “媳妇,你会嫌弃我吗?会怕我吗?我杀了很多人……” 何桃觉得傅石又产前忧郁了,明明应该是她的特权,可是两次怀孕脑子不正常的都是他。(.好看的小说)自觉是个合格且优秀的贤妻,何桃决定安抚安抚她“脆弱”的丈夫。 “我为啥要嫌弃你?石头,你杀了很多人,这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嫌弃也不会等着这会子了。再说了,我为啥要怕你,你总不会杀我的吧?总不会杀咱们的孩子吧?” 傅石急急地打断“为了你们我啥都能做,连命都可以不要,咋会害你们呢!” “是呀,你为了我们可以连命都不要……战场的人就不说了,你是战士,听从朝庭的军令,你只是个工具而已,那些人的死不是你的错!其他的,张大也好,那两个贼也好,你都是为了我们才杀的,如果你不动手他们就会害我们,咱们这是正当防卫,咱们一点错都没有!”,何桃斩钉截铁地说。 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傅石一点错都没有。 傅石确实取了不少人的命,可是他一直是为了自己的家战斗,当兵时为了国家这个大家,退役后的两次是为了她们这个小家。他杀的人也是该死的,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人渣觉得罪孽,虽然不能堂堂正正地说出去,可是他其实应该为自己骄傲,如果不是他出手,那些人渣也许害不了他们却可能会害到更多的别的人。 傅石咧嘴笑着点头:“嗯,咱们一点错都没有!” 大道理他不想想了,事情已经做了,再想也没有用了,他只是单纯地被何桃那个“咱们”取悦了。这就是他媳妇,有恩有罪都想与他一起承担,他们没有错。 何桃握着拳头恶狠狠道:“以后再有人像何有田这种打咱们主意的话,你可千万别客气,该弄死就弄死!” “谁敢打咱们的主意就弄死谁!” 难得脆弱了一些的傅石被何桃一番话安抚了,他抱住了何桃,大手在她圆溜溜的肚子上抚摸着,温和带笑地道:“谁也别想挡着咱们一家子过好日子。” “嗯,咱们一家子好好的过。”,何桃心里也一片安宁。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世,她从来没有大的野心也没有高的追求,她一直想要的就只是过安稳又舒心的小日子。 她知道这只是自己美好的愿望,因为现实不会一直善待某个人,一个的生命中总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低潮、挫折。 有的人运气好一辈子也许只会遇到一两个小挫折,有的人天生不走运,霉运陪其终身,她只是到中间不两头的。她总说自己活了两辈子,其实所谓的上辈子只是她这一生的前半段,她惨遭横祸后魂到大齐,接连遭遇了很多她连想都没曾想过的事,这是她倒霉的地方。 祸福相依,她在不走运的同时又是幸运的,因为度过那些难关的时候她身边一直有人陪着她。就算她的下半辈子里依然会让她跳脚的祸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的灾难不用担心,他们会战胜,灭顶之灾也不用担心,反正都赢不了。 未来没人知道,但是眼下么,她终于过上了地主婆式的好日子,且享受着吧! 正文完结!!! 201 番外 “大姐,我终于明白你经常说的智商堪忧是啥意思了!” 何莲气呼呼地走了进来。本站新域名可樂小說網(k1xs)的首字母,最大的免費言情中文網站,趕緊來吧。 “他咋了?”,何桃不解地问。傅磊最近也没干什么蠢事啊,怎么就把何莲惹成这样了? 何莲坐了下来一边剥桔子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他居然为了气我去勾搭罗喜!” “为了气你?勾搭?罗喜?”,短短一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何桃觉得何莲之前那句话很对,傅磊确实智商堪忧。 她隐约记得傅石提到过,说是傅磊对罗喜不一般,她当时还一口咬定是傅石感觉错了,没可能的,没想到傅石还真有点天分呢,她都没有看出来…… 何莲继续说道:“他知道我想退亲的事了,跟我吵了一架……过了几天他又来找我,话里话外地说啥,反正总之就是,我不想嫁给他无所谓想嫁的人多去了。我跟他说谁爱嫁就嫁,反正我不嫁了!结果昨天,他又来了,说是罗喜有多么多么的喜欢他,说她给他绣了荷包啥的,说罗喜多温柔啦,又懂事啦……” 傅磊本来只是想让何莲嫉妒,让她知道自己还是很有行情的,谁知道弄巧成拙,何莲直接放话说:“行,咱现在就退亲,我也不耽搁你了!” 傅磊急了,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他赶紧赔礼道歉、表忠心。这事本来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好好商量解决就是了,没头脑的他却偏偏扯上了旁人,而且还是个大家都小心翼翼当做瓷娃娃一般,被利一些的眼神看一下都会暗暗悲伤几天的罗喜! 傅磊这边赌咒发誓地说:“阿莲我错了,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她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还就那么巧了,正好让罗喜听到了,她一言不发转身回房就上吊了。 “上吊了?她没事吧?”,何桃长大了嘴巴。这罗喜性子也太……何桃都不知道该用弱还是烈来形容了。不过,确实,罗喜在这件事里是最无辜的。这傅磊也真是的,谁不惹偏偏惹罗喜啊,她本来就因为那件事自卑呢,傅磊这等于是雪上加霜啊! 何莲翻白眼:“没事,傅雨姐跟罗姐夫把她救了下来,就是,她昨晚上又闹着要寻死呢……傅雨姐跟罗姐夫像是吵了一架。大姐,我想退亲!” 傅磊果然是个惹祸精啊!何桃这时候觉得何莲真跟他退亲也是不错的。 不过退亲可不是小事。作为兄长,在何莲的亲事上也是有发言权的,何桃让人把何有梁也找了过来,让何莲自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他说了,然后问他的意见。 何有梁自然是不同意退亲的,甚至还骂了何桃姐妹俩一顿:“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哪能说退就退啊!” “就是因为是大事,所以才要慎重嘛!”,何桃仗着大肚子丝毫不畏惧何有梁突然高涨的“家长气势”,何莲在旁边点头支持她的论点。 何有梁没好气地说:“慎重?这亲事又不是谁逼着你定的,你答应之前为啥不慎重啊?我看你纯粹是闲的……你就是年纪太小了,啥事都想当然,这事可别再提了。” 何有梁义正言辞地说完后转身就走了,然后直接去傅家二房把被爹娘揍得鼻青脸肿的傅磊找了出来,两人哥俩好地勾肩搭背地出了村子,一到了没人的地方何有梁就变脸了,把傅磊按在地上揍了一顿,让他鼻青脸肿的脸变成了五颜六色,然后说了句让傅磊痛不欲生的话:“我跟大姐商量了,你跟小妹的亲事往后挪一挪,你要是在这么混账的话,就退亲!” 承元三十二年的初夏,何志高去世了,好不容易快捱到大周氏孝期快要结束的何有梁夫妻不得不得含泪继续过能看不能摸的日子,作为孙女,何莲也必须要守孝一年。 与春芽当时的情况不一样,何莲做姑娘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她不止一次跟何桃说其实一辈子嫁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哪儿会想什么趁着热孝成亲呢,婚事又自然地往后推了一年。 在这一年间,何桃与傅石的第三个孩子,长子傅元琦出生了。小名叫做冬繁的小家伙蹭蹭蹭地长大,一天一个样,慢慢地他抬头了,会翻身了,能自己爬了……当他能自己摇摇摆摆地走几步的时候,暗恋已久的容祝雪终于如愿以偿,李有嗣主动开口求亲了,哦,不算是求亲,应该是求入赘。 何莲还没出孝,傅磊就一天三遍地往大荒地跑,唐僧念经一样地催她点头同意办喜事,他问多少遍何莲就回多少次“再等等”。 等啊等啊等啊,这一等就是三年。 其间,傅磊想了各种计策,有罗喜的前车之鉴,他再也不敢把第三者牵扯进来,发痴卖萌装傻,甚至还动过把何莲掳走生米煮成熟饭的念头,每一次都失败了! 傅泉和吴氏已经彻底撒手不管了,何桃也对这对小情侣之间的戏码腻味了,所有人都冷静地由着他们俩闹腾。 三年时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大的比如大齐终于把金国占领了,金国如今成了青山府,奇怪的比如林八斤终于成亲了,对象是寡居后守节了三年的王琼花。 除了这个何家还出了不少事。 何有田死了,何家二房绝了嗣,主意多的荷花提出一个让众人眼前一亮的建议,她让何有栋 兼祧两房,娶一直没能嫁出去的周可心给二房生儿子继承香火。 何桃他们还在感慨没天理的时候,高寡妇和何有栋的事情被爆了出来。俩人因为何有栋再娶大吵的时候,被路过那里去容老四家查看的村民听到了。按照族规,何有栋被逐出家门,此生不被允许再回榕树村,高寡妇也被赶出了榕树村。张大花不愿意跟着何有栋走,走了去哪儿,饿死在外面吗?她带着何光明留在了何家。 何有栋和高寡妇这对落难鸳鸯终成眷属,远走他乡讨生活去了,从此再没人听到过他们的消息。 当然这三年间,何家发生的也不全是坏事。春芽顺利地生下了她与何有梁的第一个孩子,大名叫做何光阳,小名叫做小太阳。 小太阳出生后不多久,何家隔壁的容祝雪也怀孕了,容祝雪刚生下儿子不多久,何桃发自己又怀孕了……大荒地的喜事是一波接一波。梅兰竹菊四个仆妇分别跟巨石卫里的三个汉子看对了眼,由何桃做主给他们一起办了喜事。 揣着被她定义为这辈子最后一胎的儿子,何桃问何莲:“你到底想的咋样了?都四年了,不是我催你啊,你都是十九岁了,再拖就找不到下家了。” 何桃反问:“谁说我要找下家了?” 何桃翻了个白眼,好吧,确实不需要找下家,就傅磊那幅走火入魔的样子,就算何莲找了下家也会他给分分钟给弄没了。只是不知道傅磊的走火入魔能持续多久,是否的经得住何莲的消磨。 何桃生下第四个孩子也就是她与傅石的第二个儿子傅元玮后,被“再等等”折磨了四年的傅磊大爆发了,再次离家出走——跟傅泉跑商去了。 何莲一开始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跟何桃说“总算是能清净几天了”,一个月后她偶尔会嘀咕两句“也不知道傅二叔他们咋样了”,三个月后傅泉带队回来,说傅磊暂时留在南方短期内不会回来时,何莲傻眼了。 “是不是想他了?”,何桃逗她。 何莲点头:“有那么一点。” 一个月后,何桃再逗她,她不说话了,两个月后再说同样的话,她就开始掉眼泪了。 半年后傅磊终于回来了,又嬉皮笑脸地追着何莲问:“阿莲,咱啥时候成亲啊?” 何莲这次没有再说“再等等”了,很是郑重地说:“你找人看日子吧,下个吉日咱就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终于完结了! 虽然中途一度想过放弃,懈怠过,性惯性拖延了许多次,但是最后依然将这个一时兴起的旅程走到了终点。 我看到了最美的风景,我爱自己! 最后,十分十分十分感谢陪我走完这段崎岖旅程的亲们,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