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女王,我爱你》 (一)年轻当事人 阮天明推门进来的时候,所里的人正准备下班。 朱丽一回头看到他,来人西装革履,戴金丝边眼镜,很有几分斯文劲儿。指名要找江南。 朱丽才从外面回来,自打回来就没见到江南,问另一个埋首起草合同的同事。 “哎,小张,江南呢?” 小张抬起头推了一下黑边镜框。 “江南去开庭了,一直没回来。” 朱丽会意,转头对来人道:“江南不在,有什么事需要转达么?” 阮天明皱了下眉头,即刻显出心焦的模样。也是,找一个知名的刑事辩护律师能有什么好事,定然是被官司缠身了。 他没说,只问:“有江南的名片么?” 朱丽去江南的办公桌上拿了一张递给他,上面有她的手机号码。 阮天明接过名片,道了谢便离开了。 江南去到咖啡馆的时候宋林爱早已经到了,给她点好了咖啡和原味芝士蛋糕,见人进来,冲她招了招手:“这里。” 店中轻柔的灯光下,宋林爱一身浓烈的颜彩,宛如星茫流霞披在肩头,连眼波流转都是种肆意的美丽。与时尚前卫的宋林爱一比,江南实在太简单了,远远看过去黑白分明,白衫衣,西装裤,松松的绑了一个马尾,只是那头发有点儿长了,快垂到腰际。最近一直忙活案子,也没抽出时间打理,流海通通梳了上去,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 一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见到美食满足的“唔”了一声,先不理会宋林爱,把包往沙发上一丢,喝了一口咖啡胃中暖暖的,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宋林爱看她这个模样就知道今天又是忙翻天了,瞧她那个样子可真是可怜,自己手边的蛋糕也才动了一口,直接推过去给她。嘱咐:“慢点儿吃,别咽着。” 吃得差不多了,江南满足的感叹:“好吃。” 宋林爱压下一口咖啡,问她:“今天特别忙?” 江南吃得几分饱,连心情都好了许多。懒洋洋的靠到沙发上,语气里透出倦怠:“嗯,二审结束了,没赶上这个案子更折腾的。”每次打一场官司都跟打场仗似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连睡觉都不消停,时常想到一个突破点,爬起身就去翻看法条案例,等再想睡下,发现天已经亮了。江南觉得自己当初就是傻了,民事案件,经济案件,什么不好带,偏偏搞刑事,赚的又不比其他的多。所以才说人年少青衫时容易犯傻。 戚戚的看了宋林爱一眼:“还是你好,尘埃落定,皆大欢喜。哪里像我,过出一身的凄凉。昨晚孙青给我打电话,问我找到男朋友没有,她都打算要二胎了。家里的压力都快顶不住了,她还跑来跟着掺和,郁闷死。” 宋林爱一口咖啡没咽利索,差点儿喷出来。 “孙青还真打算要二胎?她是不是疯了,一个儿子还不够他们两口子养的啊。你看我说吧,她就是老思想,脑子里的想法跟我妈差不多,什么有人就有钱,将来能不能指望得上谁说得准呢,现在扶养一个孩子的压力多大啊。你甭听她的,孙青她绝对是死脑筋。我都后悔死了,结婚结这么早,我要是个孤儿,一辈子都不结婚。”宋林爱感叹起来就没完没了,她一直痛恨自己早早结婚生子这事,其实几个姐妹淘里最适合单身的就是她了。谁也没料想她结的那么早,连她自己也没料想,她只是停不下,无非就想找一个人恋爱,之前将话说得挺好,怀上了就结,不怀就谈谈了事。毕竟人生总会出现意外的,没想到这次意外出现的概率这么大。稀里糊涂就结了,渐渐的,才后知后觉的悔起来。 江南也不是对男人多渴求,单身是一种习惯,时间久了几乎连恋爱的能力都像渐渐失去了。最初不谈是因为没时间,后来年纪一天天的大了,更被自己的职业所累,大龄女律师,听起来总有点儿灭绝师太的味道。其实江南骨子里还有点儿孩子气,可男人们不这样认为,律师特有的那几个致命的关键词太了不得了,是男人眼中的女人最要不得的东西。 不能说,说起这档子事就由心的烦闷,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了,不仅爸妈会问,连邻居都不放过,那眼光越来越异样,江南觉得像利箭,射穿了她,直想死。 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就活不起了。” 宋林爱抬腕看了眼时间,拉起她去吃东西。 “走吧,去吃晚饭。” “这么早?”才六点多而已,江南晚吃饭习惯了。 宋林爱直皱眉:“没办法,孩子七八点钟就得睡了,我不回去她又得闹。” 这一顿饭到底没吃成,才出咖啡厅江南的电话就响了。 阮天明打来的,有意请她为一个朋友做辩护律师。 正好手上的案子刚结了,就问他:“什么案子。” “强奸杀人。”阮明天如实说。 江南下意识排斥,这种案子最难缠,连社会舆论都敏感厌烦的东西,她也不想费那份心力。抚上额,淡淡道:“阮先生,我们事务所里有几个律师特别擅长这类的案子,以前接手过,很有经验……” 她想引荐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阮明天堵了回去。 “江律师,我的朋友是被冤枉的,他什么也没做,所以不能有事。我只信任你,你就帮帮他,费用我们多出。” 这不是价钱的事,这一类案子收多少不说明码标价也差不多,她没有私受的权利。 只是不想接,继而道:“既然你朋友是被冤枉的,才更得找个有经验的律师力争无罪,我真没有这个信心能把这个官司打好。” 但对方不知怎么就像非认准了她了,无论她怎么说,一口咬定只信赖她的权威性。 其实江南也没什么权威,在业界资格绝对算尚轻。只是当年运气好一点儿而已。就跟明星出道那样,一炮走红。一个被社会广泛关注的案子被她打赢了,一起故意杀人案件,她红齿白牙,硬是说成了正当防卫。那年她才二十五岁,当律师后带的第一个案子,像得了殊荣,年少有为,一时间引发不少关注,就因为年纪轻轻,被认为天赋绝佳,甚至有老辈预言,将来在这个行业上必有一番作为。这些年过去了,在她自己看来倒是平平。才越发觉得当年不过撞了一次大运,人没有能长年累月中六合彩的。 阮天明非要约她见面谈谈,她觉得没有回转的余地,但男人语声里都是恳求,她这人心软,跟宋林爱分道扬镳就过去了。 阮天明没想到江南这么年轻,之前在电话里听着,就觉得年纪不大,连想了一下成就猜想也就三十几岁,这样一看,竟还不到。 绅士的替她拉开座椅,作自我介绍。 “江律师你好,我是阮天明,这样把你叫来,实在冒失,很抱歉。” 江南伸手回握,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流露着大气,不会让人生厌,倒也觉得没什么了。回以微笑道:“你好,江南。” 阮天明开门见山:“我很相信江律师的职业道德,所以诚心实意的想请江律师为我的朋友辩护,他是被冤枉的,还很年轻,大好的人生不能毁在这个上面。” 强奸杀人这种事的确够晦气,一旦被误判,脱不了身,无疑是往身上泼脏水,大好的人生也就毁了。她很同情他的朋友,但好律师遍地皆是,她不认为自己是最好的。坦言道:“我真的不认为自己就有能力帮到你的朋友,我不擅长这一类案件。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介绍所里的其他律师给你认识。只会比我做得更好,不会比我差。” 阮天明没有松懈,一如既往的坚持。 “我可不这样认为,也不需要所里其他的律师,就请江律师帮帮我,也帮帮我的朋友。” 江南好奇起来:“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阮天明直言:“说实话,以前我并不知道江律师,也是出了这回事之后,听我朋友说的,他说江律师口碑不错,让我请你来为他辩护。” “哦?那是你朋友知道我?” 阮天明笑了下:“至于我那位朋友是怎么知道江律师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说你该有那个能力帮他。否则他也不会交代我去你们事务所里请你了。” 江南推脱的话说了不少,但对方坚持已见,一副非说动她不可的样子。 就问他:“案情现在到了哪一步?” 阮天明见有望,眼中滑闪过一道欣喜明亮的光,不知他怎就那么相信他那位朋友的判断力。 “已经被检察院审查起诉,而我的朋友早已经被逮捕。” 江南在心里数算打点时间,还没被起诉到人民法院,时间还很充裕。她没松口应承下来,这个回去还得想一想。毕竟强奸这样的案子一旦被认定翻版的余地不大,检察院既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诉,就说明证据确凿,男女之间那种做过的很难说成没做过。而且被害者死了,是自愿还是强迫简直死无对证。 阮天明也说了会等她的回复,一直将人送到停车场,临上车了还一心期盼:“希望江律师能给我肯定的答复,我等你电话。” 其实在江南来回思及案情的时候,就有接下来的打算了。毕竟刑事案件没哪一个好打的,但这事必要让自己痛定思痛一番,才能接得心服口服。 晚上宋林爱打来电话,问她:“谈得怎么样?” 那时候江南已经开始翻看以往相似的案例了,啃着面包片,含糊不清说:“还能怎么样,接下来,现在律师的这碗饭不好吃,不接案接到手软怎么活。” 啧啧,她将自己说得还真是惨。律师虽然是个惨绝人寰的职业,收入还行,但前提是得有案子接,而且现在有最低额度,不达标的次数一到,就得收拾东西走人。宋林爱知道她做得很辛苦,有些心疼道:“也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实在不行咱还能找个人嫁了呢。回家相夫教子,就算什么也不做,也可高枕无忧。” “你想得太美了,那也得看找个什么样的,万一嫁个没车没房没票子的,估计过得比现在还惨。”觉察到宋林爱说话小声小气的,笑了:“咱家小九睡了?” “刚哄睡,这孩子学坏了,睡得越来越晚。” 江南抱着血淋淋的‘人间惨案’抱怨:“你多好,晚上揽着美人睡,我太命苦了,整晚抱着这些案例直面生活的黑暗面,忒惨!” 宋林爱被她逗笑:“你得了,我是没本事,才只能抱孩子,你当我愿意啊。” 这一声有点儿高亢,小九同学被吵醒,隔着听筒都听到了哭声。江南唏嘘,赶紧挂了电话。 她不打无准备之仗,毕竟时间有限,耽搁一天就少一天。既然已经决定接下这个案子,所以一早就给了阮天明回复,说她愿为他朋友打这场官司。 其实一切只才开始,但电话里阮天明的口吻倒有点儿旗开得胜的感觉。意识到自己太过惊怪,马上解释说:“不好意思,想到我朋友有救了很激动。” 江南无奈:“说有救还有点儿言之过早,我只能说我会尽力。” 阮天明很笃定:“我朋友该不会看错人,那家伙很神。” 江南一直以为是个阅历多么丰富的人,看阮天明三十几岁,猜想他那个朋友年纪也该相当,听他所说的那个神法,或许还会更大一些。 准备好一切会见当事人的手续后,去到看守所时狠狠的惊了一下,太年轻了,比她还要年小,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皙,长着一张全民偶像脸。短发笔直,挑染成隐隐的红色,不在阳光下并不明显,看着同黑色无异,只在阳光照过来一点的时候,才觉得绚丽非凡,明明一个男人,却披星带月,倾国倾城的。由其见到她的时候,还能对她礼貌性的一笑,笑起来眼角弯弯的,更是眼光灿烂。 让江南很难跟那些猥琐的强奸犯联想在一起,这样的男人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打量一番后走过去,跟他作介绍。 “我是你的辩护律师,江南。”来之前她已经了解了一些相关案情,知道他叫薄南风,可是独独露下看他的年纪。 薄南风抬起头对她笑,因为仍是坐着的,睫毛的阴影投在眼窝下,笑意里微微地动。 “我知道你。” 江南本来就很奇怪,狐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 一般的人在这个时候即便不焦燥,也很难打得起精神,但这个薄南风却不,从她一进来就感觉他那不是消沉,反倒懒洋洋的。看到人还能笑出来,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我记性好,见过一次的人就忘不掉。有一天你在酒吧里喝多了。”他抿着嘴角笑了下:“不过说实在的,你酒品真不怎么样,那天你又唱又跳的,想不注意都难。做律师的事也是你自己说的,你还骂检察院那帮人是龟孙子来着。” (二)谁还肯嫁给我 江南大窘,她的酒品的确不怎么好,喝醉了就又唱又叫的。那件事她都忘记了,经他这么一说,隐约又想起来。当时一个官司打得一直不顺心,好不容易结束了,检察院又抗诉,彻底没完没了起来。那天的酒还是跟林乐去喝的,她前一天相亲遇到了绝世渣男,两人心里都窝着火,跑去酒吧喝酒,一喝就大了,其实当时说了什么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她攥紧笔杆,无力的笑笑。 “只记得有那么一回事,真忘记说什么了。”不过说她骂检察院的那帮人是龟孙子一点儿也不奇怪,她还时常这样骂法院的合议庭,连带审判委员会一起。说实在的,她很看不上国家现有的法律制度,总觉得牵强。只是不可思议:“就因为我那一句话,你就找我辩护,不觉得太冒险了?我在这上面可没什么经验。” 薄南风很直白:“有时经验不是最重要的,热情才致命。我瞧着你那个劲头,觉得你还很愤青么,猜想你这种人该是肯为我们当事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吧。” 江南喟叹,她有的时候的确挺傻。 薄南风一只手指在桌面叩了两下,指甲修剪得很简单,十分健康,粉色之外的边缘短短的,雪白圆润的一弯弧线。 唇角的痕迹有所收敛,倒不笑了:“主要是觉得你漂亮,所以过目不忘。我被人诬赖强奸杀人,点已经背成什么样了,整天憋在这里,再不能看看美女,还让不让我活了。”他说的真心话,那一天江南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那样浓重的颜色穿出来却很修身靓丽,脱了鞋子赤脚站在酒吧的沙发上唱歌,侍者叫她下来也不听,急得那人团团转,又不敢伸手拉她。只她一人唱得十分开心。眼睛很明亮,黑白分明,剪水双瞳,嘴唇生得好,露齿一笑,嘴角往上翘,喜气洋洋的样子,难见一回喝大了耍酒疯却能被全场注目的。薄南风闻相识女人,倒叫他给记住了。 江南哑言,心想如今的小男生说话真够大胆直白的。但此刻明显不是说这些闲事的时候,知道他也在看守护所里呆了几天了,闷坏了拿她寻个乐子没什么可计较的。 她已经准备开始记笔录了,言归正传的问他。 “你确定没强奸被害者,然后杀了她吧?”职业习惯使然,有些话必须说到头里:“你对我一定得说实话,这样我才能全面了解案情努力为你辩护,否则公诉方法庭上说出什么我不知道的,我就没法替你主张合法权利,对你自己不利。你大可放心,我在你这里知道的一切,只字不会外露,这是法律明文规定的。就算接下来你要替换了我另找其他辩护人,我知道的东西同样得为你保密。[.超多好看小说]” 薄南风表示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很肯定道:“我没有碰过她,更没有杀她。那天我喝酒了,而且喝了五杯,怎么可能会干那样的事。那个女人我要是想上,早就上了,哪里用等到现在。” 江南头脑中警铃大作:“你喝酒了?会不会是你喝了酒,自己做了事情却不知道呢?” 薄南风盯着她,眯起眸子慢慢的笑起来:“怎么可能,我喝了酒可比平时老实多了,别人都叫我三杯倒,那天我喝了五杯,可以保证自己睡得不醒人事了。就算真跟她躺到一张床上,也什么事都做不了。” 江南拿疑惑的眼光看他,不相信他的酒量会这么差。 薄南风皱起眉头,竟有些孩子气:“你不信我?我又不是不想活,没必要欺骗自己的辩护律师吧。再说你不是还要收集证据,问问我那些朋友就都知道了。” 江南笔头顿了一下:“你把当晚你跟被害人王丛在一起的情况说一下吧。” 薄南风靠到椅背上,嗓音闲适:“那天本来是跟一个朋友出去玩,酒吧里撞到王丛了,都认识,朋友就叫过去一起坐。后来我那个朋友有事先退场了,本来也是打算喝完那一杯就走人的。大意了,那天喝的是高倍酒,两杯就已经醉了,后面那几杯怎么灌下去的都不知道了,隐隐记得是喝了五杯。再后来怎么去的酒店,怎么开的房,我一无所知。等酒劲一过,睁眼就看到王丛赤身裸体的死在床上了。报警电话还是我打的。” “可那天晚上被害人王丛是跟你一起回的酒店房间,第二天一早她就死了,是被人用抱枕捂住口鼻窒息死亡,而且她身上沾有你的体液。你再好好回忆一下,是否有疏漏的地方。” 薄南风眼波一闪,满是笃定:“有人陷害我。” 江南就是冲动了,她就知道这样的案子不好带,竟还鬼使神差的接下来,真是江湖退隐,想钱想疯了。 按了按太阳穴:“你跟被害人王丛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认识而已。她是大四的在读生,也是在那种娱乐场子里认识的。她们几个同学一起,还是先来跟我们搭的讪,去那种地方就图个热闹,就一起聊聊天。当晚离开的时候,那个王丛过来扯上我胳膊说喜欢我。当时也没往心里去,她随口那么一说,我也就随便一听,对那种小丫头很难有什么感觉。”话到此处,看了江南一眼,看她时而皱眉,时而抿嘴,表情很精彩,若有似无笑了下,接着说:“没想到她玩真的,那天大家起哄时也不知哪个人跟她说了去哪里能找到我,时不时就在我眼前晃,其实那段时间我挺烦的,也明确让过让她离远点儿。小姑娘心里承受能力不太好,可能真被我给刺激到了,后来有段时间没出现。再见面就是案发前一晚了,酒吧里正正碰上,再后来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些了。” 江南把他话里的重点提取出,仔细记录。又问了些许细枝末节,发现他是真的很轻松。好奇问:“你不担心么?” 这样一问,薄南风嘴角微翘的弧度垮下来,情绪变得这样快,更加像个小孩子,看出是个行动派来了,情绪上的行动派。 “谁摊上这种事不窝囊,我才二十四岁,这回要真主张无罪不成功,你说我还能讨到老婆了么,哪个女人还肯跟我?” 二十四岁,果然还很年轻。 江南从看守所里出来的时候还刻意想了一下,她二十四岁的时候干什么呢?正在律师事务所里实习,准备拿律师证,每天整理卷宗,跟导师一遍遍的往法院检察院的跑,现在想想,竟像极为久远的一段岁月了。眨眼四年多的时间都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孙青打来电话。一张口大惊小怪,火烧眉毛。 “江南,在哪儿呢?你回家一趟吧,我表弟跟别人打架出事了,想向你资询几个问题。在你们家里呢。” (三)江南遇故人 她指的是江妈妈家里,江南快半个月没回去了。这下又被绊住脚了,孙青在电话里慌张至极的模样,江南也不敢耽搁,掉转方向开回去 孙青带着孩子一起过来的,小家伙三岁了,刚上幼儿园,脾气跟他爸爸一样暴躁,见了人也不怎么爱说话。江南提着包进来,摸了小家伙的脑袋打招呼:“宝贝,想不想阿姨。” 看来是玩得不顺心,拧起眉头看了江南一眼没说话跑开了。 孙青在厨房里帮江妈妈做饭,听到开门声出来。解下围裙数叨自己的儿子:“跟阿姨打招呼了么?”孩子扭过头压根不拽她,孙青叹口气:“这孩子随他爸,真烦人。” 江南已经脱下外套坐到沙发上,拿出茶几下面的零食给孩子吃。仰起头问她:“表弟怎么样了?让别人打了,还是打了别人,很严重?” 孙青坐过去,神色全没有电话里的急迫。反倒笑嘻嘻的:“不是特别严重,同事间起了一点儿摩擦,他把别人打了。”照脸上笔画了一下:“破了一条小口子,对方要五百块钱的赔偿,我表弟嫌太贵了,一时争执不下,那人就嚷着要告他。我想着检察院要是提起公诉了,也得找个律师什么的吧。” 江南做无语状,这不是明摆着跟着添乱么。 “开什么玩笑,表弟这是轻微伤害,算自诉案件,不走检察院,就算要告,也是直接去法院起诉。再说,这事值当请律师么,去了法院也是调解了事。”江南头大,苦笑连连:“孙青,你找我不会就这点儿事吧?刚才电话里怎么不说?”已经要拿起外套走人了。她都忙什么样了,还拿这种事情涮她。 即便她说了孙青也是一头雾水,这年头不正真跟公检法打交道,那些嫌隙老百姓怎能搞得清楚。 见江南这是要闪人,一把拉住她。 “你这是又要走?知道你是大律师,至于忙成这样么,吃了饭再走。我还有别的事说呢。” 这会儿江妈妈关了火,也从厨房里出来了。远远的瞪了江南一眼,就差骂她白眼狼。人都说女大不中留,她这个女儿还没嫁呢,就天天不回家了。 “怎么?打个拐就想走?人家孙青好不容易请天假来找你玩,你这是怎么回事?” “妈……”江南拉了长音,很无奈的叫她。(.)“我今天都快忙死了,孙青又不是外人,你们一起吃不就行了。” 江妈妈挡到面前不让她走,忍不住开始抱怨:“天天就知道忙,你看你都多大了,再不嫁人,以后还能找到好的么?孙青说给你介绍个对象,坐下来听她说说。” 孙青笑盈盈的在一旁搭腔:“是啊,江南,你多大了,也该找个对象了,我给你说的这个男人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房子是在花园康城那边买的,离你们所里也近。” 江南叹口气:“这事以后再说吧,我这会儿急着去法院呢。” 江妈妈死活不让人走,一时间江南竟还难以脱身了。在自己妈妈的眼里,再大的事也没自己闺女的终身大事来得重要。 孙青就是个温婉的性子,在一旁跟着劝。 “是呀,阿姨说的对,你都多大了,再不结婚真要找不到好的了。抽出个时间就见一见吧,行就谈,不行就算了。” 这边才说完,手机就响了。孙青拿起电话,是她表弟打来的,听那意思真闹到法院去了。她那个表弟上来一阵有点儿彪,分不出个轻重缓急的,孙青不放心,说她得去法院那边看看,别再吃什么亏。这饭她也吃不成了,还得把孩子托付给江妈妈。 江妈妈应承得很爽快:“你快去吧,孩子我看着就行。” 江南见机行事,当即拿起包包和外套。 “我正好也去法院,孙青你搭我的车吧。你刚才说的那事正好路上聊聊。” 这样一说脱身极轻巧,换鞋出来那一刹江南还在心里盘算,近段时间无论拿什么借口招唤她都不会再上当了,太难缠。 孙青才坐上江南的车出了小区,江南当即把车开到路边停下。 “这里好打车,下去吧。” 孙青愣神:“干嘛?你不是也去法院么?” 江南叩了两下方向盘,皮笑肉不笑:“孙大小姐,我去中院,而你表弟现在在基层法院呢,你跟我不顺路。” 太多年的闺中密友了,孙青不生她的气,却也不跟她客气。一边下车,一边抱怨:“原来是想拿我当借口从阿姨那里脱身,江南,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江南冲她挥了挥手,开车去中院。 薄南风的案件今天已经从检察院移交到法院了,她得去申请查阅相关的案卷。 她做为一个刑事辩护律师打的这些官司几乎哪一个都是重刑,长年累月和中院的人打交道,光来查案卷的次数就已不计其数了,跟这里的人已经相当熟悉。手续齐备,提交之后很快就得到答复,获准明天过来阅卷和复印。 江南担心检察院这次移交的东西太多,毕竟是强奸杀人,里面包含着两个独立的重罪。如果太多的话,明天就早一点过来,以免有限的时间内复印不完。 就问:“这回的案卷很多么?大约有多本?” 工作人员想了一下,也露出吃惊的表情:“不多,诉讼文书,鉴定材料,加上证据材料也就几十页纸。” 江南松口气,转而又狐疑,没想到这么少。 从法院出来,去提车的时候撞到了熟人,隐约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寻着声音望过去。有那么一刹江南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就是梦,这些年也很少再梦到过了。男子冉冉步伐朝她走来的时候,只觉得陌生。英俊帅气的眉眼轮廓明明都没怎么变化,看一眼名字已然呼之欲出,纪梦溪,但心底深入却被源源不绝的陌生绕紧。这个男人消散在江南烟雨中数年,这样一见宛如隔世,江南觉得自己就要记不得他了。所以当这个被记忆之海就要吞噬殆尽的人再冒出来的时候,江南下意识眯紧眸子,最多的感慨是突兀,如果说还有一丝感触,那便是惊怔。就像亲眼目睹山体滑坡的人那样,面对崩塌而下的山体最急迫的感触定然不是劫难来袭的惊恐,而是空白,大脑中一片一片的白。非得恍惚过后才能清楚的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纪梦溪回来了!是的,那个五年前从她生命里决绝退场,五年来斩断她所有依赖,同她再没有半点儿瓜葛的纪梦溪回来了。 江南皱了下眉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冷硬还是木讷,一眼看上去,更像面无表情。 纪梦溪已经走到她面前,笑意温温的,从嘴角那里积攒起一点,再像浮冰那样一点点扩散,转眼如沐春风。纪梦溪的笑就像招牌,永远无懈可击,又生动好看。第一次见到就觉得这是王子才会有的微笑。至于王子什么样?江南没见过,很多女孩子也没有见过,但那些年她们还是根深蒂固的以为,纪梦溪就是王子。当王子青睐江南的时候,江南就做了一场浮化至极的美梦,把自己置身在一个华丽的童话世界里,以为王子和公主会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后来想一想,她真是天真到可笑,像个跳梁小丑。 “江南,真的是你。刚才看背影就觉得像你,还不太敢确定。” 真的是你?这样熟悉的句式江南听着却很难过,当年学生会成员自行组织春游,在树林里迷了路,眼见天快黑了,她倚着一棵树慢慢的蹲下来,急得哭了起来。有人抚上她的肩膀,她回头,就看到纪梦溪掺杂了百味的脸,慌张,急迫又欣喜,一伸手将她抱到怀里,张口就是这句:“真的是你。”不是她是谁,这世界最傻的人只怕就是她江南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纪梦溪竟成了她一个最为不堪回首的过去。 或许宋林爱说得没错,那些情何以堪是因为先转身的人是纪梦溪,而她自尊心一直强,这件事就一直被她耿耿于怀起来。她耿耿于怀的只是纪梦溪抛弃她这件事,而不是纪梦溪这个人。 所以还能礼貌的回以一笑,就像他乡遇故人,只是笑起来一半真心一半假意,难见一丝真诚。 “哦,纪学长,你好。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回国了?” 纪梦溪想来没料到她会这样称呼,愣了下,转眼恢复如初。 “回来一段时间了,就在中院里工作。我向别人打听过你,知道你当了律师,怕你不想见到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找你。” 当年一直希望一个人过来找她,证明那些个舍弃都是假象,其实他还像以前一样,对她一心一意,对她喝护倍至。后来梦醒了,知道永远都不会有至尊宝驾着七彩详云来。 江南把自己干瘦的身子通通塞进沙发里,整个下午神不知所然,本来要回事务所的,不知不觉就将车子开回了家里。跟许多年前的日日夜夜一样,脑海中一片空白,连感觉都是麻木的。有些过往在时间里被风干,成了没有血肉的木乃伊,连感情都不可变,徒留一张与世沧桑的脸。 孙青上门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泪痕宛然的样子。吓了一跳:“江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江南没说话也没看她,其实她一点儿都不难过,到底跟以前还是不同了,即便做着相同的事,当年的心痛也再微不可寻。毕竟五年的时间过去了,实在太长太久。 孙青看她两眼发直不答腔,知道这是撞上了不开心的事。就以为官司打得不顺当,她是个外行,想安慰也无从下口。只看到她的茶几上一摊凌乱,无声无息的帮她收拾,收拾完了客厅又收拾卧室。江南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孙青家务事做多了,收拾起来很上手。等她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江南还以先前的姿态窝在沙发里。她又去收拾厨房,忽然找不到洗洁精了,探出头想问她。 就看到江南起死回生,一手握着一个杯子冲她招手。 “来,一起喝酒。” 人遇事不顺的时候就喜欢一醉解千愁,孙青都打算舍命陪君子了。没想到江南才喝一杯就不喝了,跟咽下了神丹妙药一样,精神恢复如常。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下逐客令:“你不回家带孩子?我还有工作要做。” 孙青苦大仇深:“江南,你还真没心没肺是吧?” 江南站起身,居高临下。 “我没什么事,不过见到一个许久未见的人,有些闪神。” 这天下能让江南闪神的人不多,数数算算也就一个纪梦溪,早已被她们这几个闺密拉进了黑名单,梁子算结下了。其实孙青并没有见过纪梦溪,就知道是江南大学时一个风华绝代的学长,当年曾在江南的生命里风靡一时,在她们这个圈子也是无比沸扬。可是,没等到引荐的那一天,江南哭着回来,一遍遍的说纪梦溪不要她了。 仇恨就这么结下了,孙青咬牙切齿,又难掩的震惊:“你是说纪梦溪?” 江南无所畏惧。 “就是他,现在在中院里当法官。” 孙青讷讷:“孽缘,真是冤家路窄啊。”话话,他不是这里的人呀,天大地大哪里不好去,偏偏跑到他们的大本营里来了。 “很难过?” 江南摇摇头:“不知道是怎么个心思。你是来问表弟的事么?用不用帮你找个人?” 孙青才想起来这里的目地。 “不是,是那个相亲对象的事,见见吧,我跟人约个时间。” 江南指着门:“有多远死多远。” (四)不利罪证 当晚睡下的又是不早,几大张白纸都画满了,该归整的重点通通罗列了一遍,打算从明天开始收集对薄南风有利的证据。夜半三更本来睡意浓重的时候,淡白宝光下江南盯着那几张纸却越来越清醒,渐渐挫败起来。太阳穴隐隐的疼,唾弃眼前的这一堆垃圾,发现完全没什么突破点,无坚不摧的证人证言更是没想到。江南下意识觉得,这次或许要是她打得最惨烈的一场官司。 早上很早就爬起来,早餐简单的吃了几片面包,拿上东西去法院。 昨天那人说的没错,东西果然不多,薄薄的几页纸,甚至好多页都是单面的。完全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冗长,她以前打过的官司有多达一百多本的,不是页,是本,复印到手软,而今天这些东西早早就了事了。 可是看过之后才觉得心灰,由其看到证据那几页,忍不住叹气连连。个个直指命门,虽然不多,却足以指证薄南风强奸杀人的罪行,像百口莫辩。毕竟整个犯罪过程都太封闭,没有多少外扩的空间,任谁看到,当时那一夜就只有薄南风和被害人在一起,一晚之后被害人便死了,没有第三人在场,而且被害人身上还有薄南风的体液,在一个男人喝酒的情况下什么事情做不出?简直证据确凿。 如果他们这边找不到更为强大的证据推翻,是非败诉不可的。薄南风那张年轻朝气的脸浮上眼前,到底年轻,像无所畏惧。怎能那么轻松?如果败诉了,可不单是名声尽毁这样简单,强奸和杀人,数罪并罚非是得判死刑不可的。 江南给阮天明打电话,约他一起聊聊。 阮天明对薄南风倒十分的上心,一口应承下来,约好地点后,十几分钟便到了。 言谈中看出心焦,问她:“江律师,这个案子赢的机率有多大?” 江南实话实说:“很小。” 阮天明当即十分沮丧,不像个对法律不通的人,这样的结果多多少少也预料到了。 江南这次找她过来,是想了解一下薄南风的日常为人和交往,顺带让他帮忙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对薄南风有利的证据提供,包括那天跟薄南风一起去酒吧的朋友,都得联系上,如果可以的话,是要做为证人出庭的。 阮天明打包票:“这一点江律师尽管放心,南风的口碑绝对好,那小子混世一点儿是不假,可是,他那个年纪的小伙子有几个不爱玩的。但人品没有问题,在圈子里人缘好得没话说,无论拉谁出庭作证,保管不会做对南风不利的证词证言。” 江南点点头,头脑中慢慢过滤着近几日整理出的明细。 “听薄南风说他喝了酒,只要一到三杯就会不醒人世,真的假的?” “这事是真的,他酒量不行,一般的酒喝到三杯就能睡死,什么事都做不了了。这件事我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江南记录下来,事实上她很难相信一个男人喝上三杯就会醉到这个程度,只怕拿到法庭上去说,法官们也不会信,会被认成开脱的说辞。 心中一直没能免去这样的疑惑:“一个人的酒量按理说不该差到这个程度,他是怎么回事?” 阮天明想了想,事实上这事他也不能太说得清,认识薄南风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在他看来该是天生的酒量不行。 先天性的,太没有说服力了,嘴皮说破,也会被合议庭看成是借口多多,很难被当成有利证据用来服众。她这一行做久了,一般习惯将事情推导到病理那一个层面,这种情况如果经医院确定属实的话,倒可以做为极有利的证剧。 只是江南没接触过这类事件,不知薄南风这种情况能否被医院鉴定出,并确认成病理。 她习惯性的在这条证据后打上一个问号,跳到下一个。 “听说被害人王丛很喜欢薄南风,到什么程度?公然追求过他么?” 阮天明笑了下,很轻微。 “喜欢南风那小子的女人可不少,个个都很癫狂,不说爱得死去活来也差不多了,他那张脸有的时候也很麻烦。这个王丛也很甚,最后直接把南风惹烦了,当着众人面明确告诉过她,别来烦他,说他这辈子不会对那种女人有感觉。至于两人的关系,连暧昧都称不上,就王丛那个小姑娘一厢情愿。南风虽然招桃花,但那小子干净得很,不喜欢乱吃乱碰的。” 江南按了按隐隐发涨的太阳穴,只感觉事情难办。不管薄南风多么洁身自好,但他表面给人的印象就是个桃花泛滥的公子哥,这种人就算对自己清白高唱凯歌,只怕也难有人信。何况这个男人生活中并不屑于展现自己的好,反倒拿混世的一面来示人。这个王丛又实实在在遭受过他的羞辱,若说他喝醉了酒恼羞成怒将人先奸后杀,有什么难以相信的么? 江南在这一栏后面打上叉号,再一条一条的问下去。了解的基本差不多了,眼见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阮天明执意要请她吃午饭,江南也是执意要走的。 今天注定没有吃午餐的福气了,要马上去趟当天案发的酒店,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了解。 阮天明见她这个样子,莫说多感激。伸出手来同她的握上,只说:“江律师,南风的事让你多费心了。” 费什么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律师这一行业简直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在某种程度上讲,当当事人把官司托付给律师的那一刻起,其实就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她手上了。江南不算个太没有良心的人,且不论结果是什么,中间她该付出的努力,从来不会缩水打折。如此一来,就算最后真的打输了,她也没什么好自责,更多时候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一天跑下来腿都要断掉了,车上跟事务所里一个很有经验的老前辈通过电话,让他在所里等她一等,她很快就会赶回去请教几个问题。在此之前,先去医院资询了一下,结果让她失望,醉酒这种事情很难当病理鉴定。如果是正常醉酒的话,根本无法用一个标准衡量喝多少能到达哪种程度。除非一些爱过酒精毒害的,日后可能会对酒有独特而敏感的反应是异于常人的。医生问起来,她问的是哪一种情况。 江南也答不上来,听阮天明说是天生性的,可她没问过薄南风到底是什么。 回到事务所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其他同事都已经收拾东西下班,那位老师还在等她。 江南感觉抱歉:“老师,真是对不起,去医院资询几个问题把时间耽搁了,我请您吃晚饭。” 江南也算付律师一手带起来的,当年江南就是跟在他手底下实习,拿到了律师执照,后来江南也在这家事务所当起了律师,虽然独立带案了,但时不时向他请教。 吃的东西很简单,就在事务所附近一家小私房菜馆,同事间需要聚到一起讨论事情的时候,就约好了一起来这里吃一顿饭,这样比较不浪费时间,一餐吃下来,该聊的问题基本也就差不多了。 江南把薄南风的案情同付律师说了一遍,看他为难的样子,就知道胜算的概率不大,其实她心里已经很有数,但凡事没有在这里放弃的道理,就只能给自己加油打气,寻找突破点。还是问出来:“付老,是不是这个官司胜算不大?” 付律师从不打消她的积极性,但这次必要实话实说。 “很难办呀,你带了这么多的案子也该知道,检察院现在这些证据,如果不能被反驳的话,定罪已经很充分了。” 但江南不死心。 “可我的当事人是被冤枉的,既然不是他做的,怎么可能这么天衣无缝,无懈可击,一定存在瑕疵的吧。” “可是,江南你得知道,我们大陆的法律制度就是如此,律师可以收集证据,但跟公安机关不一样,跟私家侦探也不一样。就算你的当事人没有做过,如果这个案子连公安机关都不觉得有瑕疵的话,指望我们自己去寻找那个突破口,你觉得可能么?” 江南和付律师的口味还比较合,以前他带她的时候,两个人经常一起东奔西跑,总在一起吃饭,更觉得志同道合,在付律师带过的实习生里,最得意也是最喜欢的一个就是江南了。现在这桌上的菜都是两人都喜欢的,可是没怎么动筷。不管怎么,江南是吃不下。 就觉得不死心,继而问:“付老,以前你带过类似的案件,合议庭着重从哪里定案?一般证据达到什么程度就能确定有罪了?” “证据原则要符合是一定的,这是所有案件都必须遵循的规律,不用说你也知道。拿你现在带的案情说,如果要指控一个人强奸杀人的话,现在酒店大堂的人证,在受害人身上提取的体液,再加上那段当事人和受害人双双步入酒店房间,而再没有第三人在场的监控录象来看,就可以定罪了。而且江南,我们不能否认一点,法官也是人,是人就会掺杂个人情绪在定罪量刑里。这一点我敢说,强奸再杀人这类案件在心理上更易引发人们的烦感和排斥。而我打过这么多的官司,这一起可以说是最难翻版的,简直没有回转的余地。” 江南喉咙发紧,连心口都闷得难耐。 付律师瞧她那个样子是不能接受,叹口气:“其实也不是一点儿办法没有,像你说的,你的当事人是被诬告,那么肯定有另一只手在其中操作,杀人诬告那些事都是第三只手干的。但凡做过的,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可公安机关不这么想,他认准了这回的案子就是你当事人做的,所以案情到此为止。而我们直接跟当事人勾通,知道这事另有隐情,想收集证据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江南,我不希望你这么干,这才是我跟你说这个案子胜算概率不大的原因。你得知道,别人想掩盖的,而且处心积虑按排的,定然不希望有人来揭发,如果你去收集了,无疑是在碰触别人的隐讳,是会惹祸上身的。我们带刑事案件的,生命安全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上悬着,你在这个圈子里呆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其中一些道理你该懂。” (五)下半辈子指望你了 江南怎么不懂,她什么都懂,所以萌生过隐退江湖的打算。大陆律师拥有的权利很微薄,虽然近年改革不断在扩张,但那些权限能做多少事,有一个模糊又明确的度。很多时候不是不能再多深入一分,而是律师本身不想再多加深入。有些东西太明显,人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就好比薄南风的案子,即便真败诉了,也没人会觉出不妥,连薄南风本人也说不出什么。但真相在眼前血淋淋,平白看着一个正当好年华的人死掉,怎么甘心?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累得跟条狗似的。 江南澡都不想洗了,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懒得动弹。 江妈妈打电话来,江爸爸从b市回来了,叫江南回家一起吃个饭,江爸爸有段时间没见到女儿,也很想她。 江南没有时间,这几天一直忙着收集证据的事,明天还要去看守所会见薄南风,只怕到一审结束,她都空不出时间了。 “妈,等这个案子忙完我再回去,你把电话给我爸,我跟他说几句。” 江妈妈骂她没有良心,整天叨念她是吃白食长大的。 江爸爸嘴上不说什么,接起电话嘱咐她好好吃饭注意休息之类的,还说既然没时间就过几天再回来吧。 其实江爸爸也一心期望江南嫁出去,毕竟二十八九的人了,女人过了二十五岁家里就开始张罗嫁人的事,而江南晃晃悠悠眼见到三张了,江爸爸暗暗的也跟着发愁。女人不比男人,到了三十岁不结婚也算不得什么,专注事业是男人身上的闪光点,当了钻石王老五照样有大把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往上凑。但女人不行,年纪跟风霜一样可怕,还是商业场上的敌人比不得的,不战自败。择偶范围只会越来越窄。当老人的都怕错过这一时,怕以后找不到好的。 一般江爸爸不会直接跟江南说这些话,他有什么想法就先反馈到江妈妈那里,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由江妈妈出面和江南谈。渐渐的,江南特别不愿意和江妈妈谈心。时间久了,江妈妈也怪了起来,说江爸爸老奸巨滑,得罪人的事竟让她干。 在一旁推了江爸爸的胳膊几下,示意他逼迫江南回家就犯。 江爸爸瞪了江妈妈一眼,电话里照样和江南和颜悦色:“小南,也别天天只管忙工作的事,个人的事也得考虑考虑了,别让我和你妈妈担心。再说,你生活自理能力不行,天天吃那些垃圾食品我们也不放心,你妈给你送吃的你又不愿意,那就把自己嫁了,有个人照顾你,我们也省着天天惦记。” 江南骨头都快散架了,哪有精神和这些老姜周旋,声音软软的拉了长音跟江爸爸撒娇。 “老爸,你怎么也跟我妈一样了,你也觉得我已经剩到没人要了是不是?这事以后再说行么,我现在遇到个特别难缠的官司,头都疼死了,嫁人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吧,爸,你都不心疼我么?再说当时我当律师也是你的想法,那时要不是你一直在旁边打气,又帮我托关系进最好的事务所,我可能都已经干别的了。”以他们现有的观念,做什么工作不比当个刑事辩护律师好嫁人。 江爸爸俨然被接了短,当年江南之所以会做律师跟他的怂恿的确有很大关系。江家几个男孩儿都干这个,就因为是男人,当时就只看到好了,没看到后期的弊端和隐患,结果通通的体现到江南的身上了。她那几个哥哥早就结婚生子了,偏偏她没个着落。 江爸爸彻底没了说,自动转换话题:“行了,你不是有工作忙,哪天有时间了,回家让你妈给你做点儿好吃的改善一下生活。” 挂了电话,江南爬起身去洗澡,一会儿还有东西要看。回来的路上想起家里存着一份案例,记得是许多年前一起比较恶劣的强奸杀人案,当事人也是被判了列刑,一年后家里人又找到了新证据,最后翻了案,但悲剧已经造成,以国家赔偿告终。 江南在看守所见到薄南风的时候,顿时想起四个大字,花样年华,习惯性微笑,俊朗眉目弯若长虹,白皙的皮肤上都像镀了一层细瓷隐隐发着柔和的光,跟最早见面一样,在他脸上看不到在乎和焦燥。(.无弹窗广告)若说哪里不同了,好像比上次见到时瘦了一些,脸上本来就没什么肉,此刻更加宛如刀刻。江南以为命悬一线,他至少会跟她说一句拜托的话,却在她的料想之外。 薄南风看到她,钩了钩唇角,似笑非笑:“你们律师会见当事人不是不受次数的限制么,你怎么不多来看看我。我呆在这里快要闷死了。” 怎么办,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总不能跟他说忍一忍,很快就出去了,万一永远出不去了怎么办?有了希望再幻灭,比没有希望还要惨痛折磨。 而这个薄南风也像真的神,江南盯着他飘飘的笑意,就在怀疑他是否已经料到结果了? “你可以再请一个律师的,不是非得我一个,你的案情有点儿复杂,如果你担心胜算的话,可以让你的朋友再委托一个辩护人,我们可以一起为你辩护。” 薄南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看她的瞳孔纯真到了极点,正因为透彻,所以什么不详的预兆都逃不过他的眼。脸上淡淡的笑意没变,挑了挑眉:“这次我死定了?” 江南叹气:“我身为你的辩护人,风险必须要跟你说明白,的确不乐观,败诉的风险很大。证据我收集了一些,可是很难挑出一个极据证明力的。而检察院提交法院的证据我都看过了,证人,证物,还有视听资料,指控你犯罪的证据已经基本完备。” 薄南风薄唇抿紧一点儿,半晌没说话,良久,桃花眸子微微弯起。 “铁定判死刑了吧?” 江南喉咙里像哽了刺,连点个头都这样困难。她从来不给当事人承诺,法律不允许是一方面,主要容易让人的心里产生落差。可是看着薄南风那张年轻的脸时,脑子明明没动,却从心底压出一句。 “如果实在脱不了罪,我会极力帮你争取死缓,这样一来如果日后找到有利证据,还可以翻版。” 薄南风抬眸,定定的瞧着她:“你不用安慰我,总的来说就是没有希望。有你一个人给我辩护就足够了,不用再费心的收集证据了,在我死之前你每天来看我一次,比什么都好。费用我的朋友会按胜诉付给你,只多不少。” 她是辩护律师,不是陪护。听了薄南风的话才猛然意识到第一次见面他为什么那么轻松,不是不知者无畏,更像什么都看开了。他知道自己会死,所以不需要谁真正的来为他辩护,他只想找一个看着顺眼的人解解闷也好。薄南风就是这么觉得,他初时说她漂亮,那话听起来半真半假,实则是真的。他有自己的律师,长得跟个猪头三似的,他都快死了,实在不想那么委屈自己。就算不能风流快活一次,过过眼瘾,让自己舒服一点儿总是可以的吧。 “你可能不会相信,我长到二十四岁都没睡过女人,现在却要因为这个去死,太他妈的窝囊了。” 江南也品味出他的意念,刹时间有些火大,这火烧上来的很是莫明。握着录音笔的指腹有点儿重,指尖青白一片。再看他就像看自己不争气的孩子:“你才多大,就一心准备着去死了。早知道你这个心态,我还折腾什么呀,你以为证据很好找是吧?你那些朋友倒很知道为你说好话,可是个个说得四六不着边的。还有你这张脸,天生犯桃花,哪个法官会相信你是清白的?知道自己长得多危险还不收敛,那样高调的横冲直撞不出事才怪。既然不甘心,那就努力回想一下对自己有利的证据,争取无罪。等死算什么本事,比什么都窝囊。无罪释放那才叫能耐,到时你睡遍天下美色谁又管得着你?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知道天天惹事,做事不过脑子。” 薄南风面无表情的看她讲话,像很惊讶,话毕,薄南风笑,笑容比阳光耀眼得多。就像之前的一切灰心和阴霾都是假象,他真的不难过也不在乎。 他没想到江南会这个反应啊,训斥起他来,目光坚定,一丝迷茫都没有。稚气又可爱,让他啼笑皆非。 “我说什么来着,你还很愤青么。你到底多大了?我能不能无罪释放,看的不是你的能耐么,我下半辈子就指望着你呢。” 现在的小弟弟都这么不懂礼貌么?江南觉得自己这是鬼上身热心过头了,眼前的小正太好像真就不怕死的模样,竟还有心扯皮说笑。她刚刚情绪激动,又算怎么回事呢?江南抚上额,郁闷得差点儿起身就走。而且也最怕别人问起年龄了,她很不争气,年纪一大把了,却还有些孩子气,连自己都觉着掉价。 录音笔在桌上敲了敲,示意他严肃。 自动当自己之前的话都没说过,有板有眼的问他:“你三杯倒是怎么回事?天生就这样么?如果不是,且可以用病理解释的话,对你的官司有好处。” 薄南明怔了下,否定:“就是天生的没本事,喝不多。” 江南泄气。又问些其他:“酒店那间房你什么时候开的?案发之前,王丛知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她肯定不知道呀,那间房案发前一星期我才订的,而她早半个月没在我眼前出现了。” “那天晚上呢?你有没有跟她说你住在那家酒店,让她给你送回去之类的话?会不会无意识中说了出来呢?” 她问过他当晚的朋友了,没对王丛说过薄南风住在哪里。 而薄南风也否定:“醉死了,还怎么说。就算没喝,也不可能告诉她,那个女人别说多难缠。”按上眉骨,想起恶还头疼。 江南点点头,表示满意,她问过酒店员工了,当晚王丛带着醉死的薄南风回酒店时,自动进到薄南风的客房,没有问起前台他住哪一间。如此就表示王丛之前知道薄南风就住那里。 (六)懂得珍惜自己 “我看过酒店的监控录像,案发当晚你的确烂醉如泥,是被两个男人架着回去的。希望到法庭上能当作你酒醉后就会不醒人世的证据来使用,但你还得做好心理准备,证明力到底多大,我也说不准,毕竟有太多对你不利的证据存在了。” 昨晚她将证据目录归整了一遍,看看还有哪些需要关注而遗漏下的。据一审开庭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薄南风依着她的话想,再启音却语不搭调:“你下次来能给我带点儿饺子过来么,手工的,我喜欢吃芹菜馅的,不喜欢吃超市里速冻的那些。” 江南偏首无奈。 “吃重要还是命重要?” 薄南风大言不惭:“细想想人活着不就为这张嘴么,我估计没有太多的时间吃东西了,现在就想吃这一个,你都不能满足我?” 他漂亮的眉毛拧紧,像个孩子似的,竟有点儿可怜兮兮。 可江南从来没答应过当事人这种请求,事实上也没人提过这种请求。看了他一眼没话说,看来是没什么要补充的了,也是,那一天他醉到那种程度还能记起什么呢。而有些东西她不欲去问,事情看似就只能到这里,顺利成章,可是江南的心里不痛快。打了这么多次的官司也有凶险的时间,半夜不敢只身出门,时不时做车检唯怕人暗中做了手脚,打击报复的事不能不防。[.超多好看小说]在许多人眼里刑事辩护律师是极没人性的职业,说不准什么时候结仇敌又有多少人憎恨,毕竟在很多被害者看来,他们律师就是帮凶。可是江南不聪明,干了这么多年,深知此道,却不能做得像其他人那样游刃有余。跟那些宛如老僧入定的同事比,她实在太嫩太傻了。常有同事说她耿直,肯为当事人费心尽力,深度含义她懂,苦触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江南才从看守所出来,宋林爱打来电话。 “江南,怎么关机?” “刚见了一下当事人,有事么爱爱?” 宋林爱心里不痛快,于群那个混蛋不争气,出租车不好好开,超速被拦下,她才去银行交了罚款正好遇到一个老同学,看到人家光鲜靓丽,生活体面的样子,心里越发的不痛快。 “你说我今天去银行看到谁了?” 江南哪有时间跟她猜谜,一边打着方身盘一边问:“遇到谁了?我猜不到。” “高林,我一进去就看她眼熟,感觉去交罚款太丢人了,没好意思往跟前凑。没想到她也看到我了,过来跟我打招呼,想想就觉得寒碜。当年上学的时候谁也不谁差,现在看一看,就我过得最惨。” 宋林爱心比天高,不安现状抱怨一下倒符合她的性子。 叫上江南:“有时间么,一起吃晚饭。” 江南觉得现在最匮乏的除了金钱就是时间了,抬腕看了下时间,要在法院下班前赶过去,有材料要交。[.超多好看小说] “你跟孙青或者林乐一起吃吧,我还不知道忙到几点呢。” 宋林爱一阵扫兴:“这样算了,你别忘了吃饭。” 江南在法院的门口碰到下班出来的纪梦溪,还是恍惚,不真实,跟做梦一样。他从夕阳里走出来,披星戴月的样子,是她许多年前一直期盼的瞬间。没想到时间走了,连感觉都变了,只觉得苍凉。 她的步伐没有停下,一路走过去。表示性的笑笑:“纪学长,下班了?” 纪梦溪耸耸肩,对于她的这个称呼似乎深感无奈,钩动嘴角要笑不笑的。 “来办事?已经下班了。” 江南吐口气,紧赶慢赶还是下班了,只得明天了。转身要走。 “既然这样,我先走了学长。” 一侧手臂蓦然被人攥紧,纪梦溪的手掌温暖干燥,紧握着她的。是熟悉的温度,沿着掌心脉络一路直达肺腑。也是江南曾经最贪恋的温度,喜欢窝在他的怀里,松松的揽着他的腰身嗅他身上清爽的树脂香。纪梦溪很高,足有一米八多,揽着江南的时候习惯将下巴垫到她的发顶上,那个姿态刚刚好,让人觉得舒服又惬意。就连那些朝朝暮暮的日光都变得缓慢而温馨起来。 江南觉得烫手,下意识甩开,而且用了不小的力道,动作完了一怔,油然一丝尴尬。 纪梦溪脸上温温的笑容没变,全然不放在心里。眉舒目展道:“反正今天你的事情也办不成,我请你吃晚饭吧。” 江南不假思索:“我还有事。” “再忙也得吃饭。”纪梦溪当着来来往往的同事面,拉上江南的手臂就走:“你的胃本来就不好,不按时吃饭怎么行。” 江南盯着他的背影,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到了。 “我的胃早已经好了,不像以前那么娇气了。”没有人再肯将她捧到掌心里,看到她胃疼,会心疼得皱起眉毛,会不顾外面倾盆的大雨跑去给她买药。即便不在校园,也会打电话提醒她按时吃饭,就算放假在家,照样会日日提醒。那个人许多年前一无反顾的离开了,没了人珍重,人就得识趣,懂得自己珍重。若真不懂得又学不会,那便得改了娇气的毛病,忍受得住一切的疼。很神奇,当年那样严重的胃病没刻意管它,却莫名其妙的好了。 纪梦溪停下步子,转过身若有所思看她。 江南抽出手,礼貌疏离:“学长,不好意思,我今晚真的有事,改天吧,改天我请你。” 她是真的有事,而且是件无厘头的事。 江妈妈打开门看到江南还愣了下,就差大惊小怪去拭她的额头,看她是否发烧将自己烧迷忽了。 江南嘟起嘴抱怨:“老妈,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欢迎你自己的亲女儿回来?” 江妈妈侧过身让她进来,随手将门带上。 “你还知道自己是我们亲生的呀,捡个丫头都能比你有良心。” “我爸呢?”江南笑嘻嘻,不将江妈妈的数叨放心里。 “在书房呢。” 江南丢下包:“我去找他。”走出两步,蓦然回过头来:“妈,家里有芹菜吧?帮我做点儿芹菜馅的饺子吧。” 江妈妈还觉得纳闷:“怎么突然想吃饺子了,你不是最讨厌吃饺子。” 江南也觉得自己疯了,本来还饿着肚子呢,听江妈妈说家里没有芹菜了,来不及吃饭就匆匆忙忙的出来买。从菜市场出来的时候更一门心思的这样觉得,她那么忙,竟还有闲心做这种闲事。她就是太善良了才容易同情心泛滥,一想到薄南风那样如花似玉的人却有可能短命,就什么免疫力都没有了。从没见过一个男人那么会撒娇卖萌的,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才身陷囹圄,却搞得跟个受害者一样引人怜惜,多余的话不用说,折一折漂亮的眉毛就有让人心软的魔力。就是那张脸太占便宜了,话又说回来,若不是那张脸,估计也不会招来这样的祸患,果真凡事都有两面性。 江妈妈接过芹菜去厨房,还说她就是折腾。转过身又说:“给你煮了面,先垫一垫,等饺子煮出来还得好一会儿呢。” ------题外话------ 丫头们,收文不要送东西哈,很浪费的~听话~ 〔七)如果我死,能吻你么 江南根本不爱吃那个东西,以前胃不好,吃了饺子最不容易消化,她打小就懒,没有吃过晚饭散步的习惯,十几岁的新年夜,吃完水饺就睡了,结果好一阵闹腾,上肚下泻好几天,年都没过消停,算长记性了,以后再没吃过。[] “不是我吃,煮好了打包我带走。” 江妈妈耳尖,逮到这一句不停追问:“给谁吃?小南,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江爸爸还在餐厅里等着,江南最怕老妈紧追不舍,顾不上跟她解释,随口说:“是爱爱想吃。” 从家里再回住处已经很晚了,江南把水饺放到冰箱里,直接上楼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打算先去法院,接着再去看守所。没想到路上会接到纪梦溪的电话,接起来的一刹江南甚至来不及说话,就在想他从哪里得到她的电话号码。 这样想着就问出来:“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纪梦溪好笑:“我是法官,怎么可能不知道。” 江南皱眉,是她傻了,她的资料包括电话在法院都有存根,纪梦溪想找到,实在不难。 纪梦溪又补了一句:“而且我是薄南风这个案子的审判长。” 江南当即便有点儿发懵,下意识不想跟纪梦溪站在同一个审判席上,就算他是法官,她是律师,按理说毫不相干,不,不能说全不相干,法官是为了保障她和公诉人充分“吵架”裁判员,简直天大的关系。 “这个真没想到。” 纪梦溪料准了她今天要来中院,昨天她要办的事情没办成,而他早在看到江南那一天就跟中院的同事打听过她,说她这个人做事很干脆,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这几年她做得很是成功。这一点倒让纪梦溪没想到,以前的江南不这样,做事慢动作,又迷迷糊糊的,让人潜意识觉得她就该是被细心喝护的那一个。不想她已经长大了,纪梦溪听到那些后,第一个感慨便是她长大了,而他还一直只将她当个孩子。他在中院的大厅里等着她。问她:“快到了吗?” 江南有些不能反应,木讷的问:“什么?” “你不是要来中院办事。” “哦,是要过去。” 纪梦溪电话中嗓音磁性,惯常的不温不火:“我在大厅等你。” 纪梦溪这个人一直优秀,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当年在学校绝对算闪闪发光的人物,整个b城的高校都知道t大有个校草叫纪梦溪,风华绝代。有许多学校的女生刻意跑去t大看他,就跟现在的警察抓捕犯人时蹲点那样。到后唏嘘惊叹,觉得是名不虚传。纪梦溪很算老天青睐了,除了那些眩目可见的,家势也好,这一点好多人都知道。就江南不知道,最早的时候她只以为他是个穷小子,因为纪梦溪穿衣服很讲究,要色彩简单的。她不认识那些牌子,又怎么知道是讲究,只以为买不起。对他一度心存怜悯过,进入学生会跟纪梦溪搭上边以后,从老家带来了好吃的,都会从狼窝里留出一份给他。一来二去时间久了,纪梦溪对她也很关照。其实那时的江南思想简单,并非觊觎才想要对他好。就觉得一个品学兼优却不张扬的男生实在难得。 纪梦溪觉得她是个傻丫头,别人要么被他的长相,要么被她的才学蛊惑,迷得颠三倒四,偏偏她不存那份心思。但也正因为她的傻气,也才显得眼眸清澈,得他另眼相看,再到喜欢进心坎里。 即便后来在一起了,纪梦溪还时不时会揉着她的脑袋叫她:“傻丫头。” 江南如今远不及当年傻,她多少参透一点纪梦溪,也学会了不按套路出牌。车子本来已经快到中院了,打了个拐,直接去了看守所。 “你运气真好,出门前刻意热了下,本以为过来时就该冷掉了,中间出了插曲,不冷不热正好吃,你可真好命。” 薄南风的头发长得有些长了,松散的垂在额前,隐约能看到凌厉的眼,带着难以觉察的邪意。 飘飘道:“你夸一个即将判死刑的人命好,是嫌我还不够晦气么。” 江南就没见过这么死心眼又不争气的孩子,就像认准了死这一条路了,即不想着去探索求生的路,也没有其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焦灼浮躁,倒让旁观的人看不下去了。 “你就那么想死?不相信希望么,或许有奇迹发生呢。” “我还有得活么?”薄南风吃了一个饺子,一口一个放进去,吃相却不显狼狈,难得优雅。赞了一句好吃,细嚼慢咽不看人。 “我不是不相信希望和奇迹,我是不信法律,法律是为不守法的人怎样逃避法律制裁制定的。” 江南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要说什么,事实上她也不喜欢对法律高唱赞歌,这一行触得时间久了,反倒越来越生份。 薄南风见她不说话,抬头笑了下,露出一排整齐划一的牙齿,品色如玉。 “你包的饺子?” 江南回过神,如实说:“我妈包的,我不会。” 薄南风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别的会做么?” 江南很认命的摇摇头:“不会,我在做饭上完全没有天赋。” 薄南风有些得意洋洋的:“我可什么都会,你别不信,我的手艺不比大师傅差。” 江南那一脸的不相信太过明显。 薄南风一伸手,曲指敲在她的脑袋上。 “你那是什么表情,哥哥骗你不成。” 江南愣,薄南风也愣了。 手掌紧握成拳,规矩的放到腿上,半晌没反应,安静的窥探她的表情,像怕她下一秒便会发飚一样。他之前什么也没想,抬手就弹上去了,那样下意识,其实也不是习惯性这么做。手犯痒的时候很少有,就是这句“哥哥”用顺口了,张口就说出来。 江南叹气,越发觉得拿现在的弟弟没办法。一看便知小妹妹调戏多了,出口尽是油滑。 薄南风接下来老实不少,起码不跟江南闲扯皮,问一句答一句还算有模有样。看样是要将功补过。 马上就要开庭了,结果难料,有些对当事人有利的事江南必须嘱咐到,由其是薄南风这样的,明眼瞧着十足的混世魔王,唯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江南觉得,这些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最后陈述是开庭时一个不可避免的环节,无论几审都会有这样的机会。到时候不要乱说话,起码要让合议庭感受到你认罪态度诚肯。就算结果不近人义,不认罪也不能信口抱怨,这对以后的审判会很不利。听到了吗?” 薄南风点点头。 江南又接着说:“合议庭成员里若有跟你有过节,或者对你不利的人,要向法庭申请回避,不能得过且过,这都直接影响最后的审判结果。” 薄南风安静的将她一番嘱咐听完,觉得她就是将他当一个孩子待了,百般的不放心,像他多么不羁,四处都可能出乱子一样。其他的律师可不这样,这些东西太小儿科了,没哪个专职律师有闲情做这样的交代。薄南风定定的瞧着她,眼瞳慢慢攒满笑,背挺得很直,将她的话有板有眼的听完,看到她松口气,微微流露出满意。 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江南准备离开。 起身时薄南风叫住她,目光将她锁紧,半点儿不见玩世不恭,认真得空气都凝滞。就听他淡淡说:“如果这次败诉我被判了死刑,能不能让我吻你一下?” 江南听到这样的请求不震惊是假的,却没在一个大男生面前惊慌失措。转身离开没说其他,走出看守所将车子打到路边停下,诧异得嘴巴合不拢。她是很同情薄南风,也觉得他十分可怜,年纪轻轻被人诬告,而且败诉的风险很大。但她不能因为这样就肆意答应当事人的任何请求,这种奈何四年间她早已看惯,打官司就存在风险。虽然她不否认薄南风似乎是最让她惋惜的一个,也只是因为他年华正好,有那么些可人之处,喜欢美好的事物是人类的共性,她自然也不能幸免。 但如果真的判了死刑,她也爱莫能助。 接下来直到一审开庭江南再没去过看守所,该说的话都说了,薄南风是个聪明人,何去何从他心里应该有数。江南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薄南风强奸杀人一案于五月二十日在s城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 江南前一晚几乎整夜没睡,本来证据薄弱,而控方力量尤为强大,是本城另一个不相伯仲的两名知名刑事辩护律师,说一点儿都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江南甚至觉出没有底气。这个念想很可怕,就跟女人的第六感一样,每次她有这样的感觉,结果似乎总让人无奈。 审判九点十分开始,江南八点便抵达了中院。 纪梦溪也过来得很早,三个合议庭成员也已为开庭做着准备了。看到江南过去跟她说两句话,专业的制服穿在身上很威风,比一般人要玉树临风得多。 “有多少把握?” 江南手掌心有汗,面上笑意坦然。 “尽我最大的努力吧。” 纪梦溪看着她浅笑,他远在国外的时候日日想她,却无论如何没想到她会蜕变成今天的样子。伶俐尖锐得像个刺猬,牙齿也是尖尖的。 “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努力了就好。”神色一转,挑了挑眉:“你不会申请让我回避吧?” 江南抬眸与他对视,别说,她还真想过,而且极认真的当事思考过。想清了就觉得罢了,背弃的人不是她,她从来没有对不起谁,即便结仇也是她跟纪梦溪的仇,而不是纪梦溪和她的,她怕什么呢。 “学长你想多了。” 纪梦溪忍耐了这么多次,这次非得说出来。 “江南,你以后能别这么称呼我么?” (八)宣判死刑 梦溪,我不想吃饭。 梦溪,帮我写篇知识产权法的论文好不好。 梦溪,你陪我去逛街吧。 梦溪,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梦溪,笔谈是你妹妹么? 梦溪,梦溪…… “梦溪,进来有事商量。”一个同事自办公室内探出头来唤人。 江南的回忆被打断,抿紧唇角抬头:“不打扰你了,去忙吧。”他不说还好,一说反倒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了。 九点十分准时开庭。 江南看了一眼审判席,纪梦溪就坐在审判长的位置上,也正偏首看她。她转过头看向薄南风,今天他很低调,从进来就兴致不高的样子,要么低着头不看人,即便抬头,也是面无表情。嘴角淡淡的抿紧,不像是紧张,更像凉薄。就连视线也是冷的,不知怎么,江南看着薄南风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目光有藐视全场的错觉。 法官宣读完审判员,公诉人和辩护人的名单后,没有人提出回避请求,庭审照常进行。 公诉人宣读起诉书,主张以薄南风强奸杀人数罪并罚。 江南自然是主张无罪辩护。 控诉方出俱证明薄南风施实强奸杀人的一系列证据,鉴定材料和当日两人进到酒店房间的监控录像。另有案发当晚两个男子将薄南风送到酒店离开后,王丛出来找酒店人员说空调设施故障的监控画面,证明被害人的死与另两名男子无关,案发当晚的确就薄南风和王丛在酒店房间。 江南不质证。 控诉方接着让法庭传唤证人到庭,分别是酒吧侍者,酒店员工以及当日送薄南风回去的男子。 酒吧侍者称案发前一晚薄南风的确跟被害人王丛在一起喝酒,而且喝多了没法开车,是酒吧叫的司机并派人协助王丛将人送回酒店。 江南质证,询问证人:“为什么你们酒吧要派人将薄南风送回去呢?平时就有送醉酒客人回去的规定?” 这怎么可能,各大酒吧都没有这项务服的。 证人如实答:“当天薄先生喝得不少,是跟薄先生在一起的那位女士请求我们将薄先生送到车上。考虑到薄先生是我们那里比较有身份的常客,经理怕出现意外直接让人送到酒店。” 江南又问:“既然有人送就已经是优待了,为什么还要两个人一起送呢。据我调查得知,薄南风离开的那个时间段刚好是你们酒吧最忙碌的时刻,会有那么多的闲置的人手?” “这当然不是,我们酒吧那个时间段的确忙得要命。只是薄先生喝得太多,醉得实在厉害,完全睡过去了,那位女士帮不上什么帮,而一个人支撑不住薄先生,经理就叫了两个人一起去。” 江南面向审判席。 “我问完了。” 接着是酒店案发当晚的前台员工,证明当晚薄南风的确是和王丛进了酒店房间并共度一夜。而且两个酒吧侍者离开之后,王丛也确实出来说过房间内的空调设施出了问题,他们当即叫了维修工,只是一点儿小故障。 江南质证。 直视那人问:“王丛和酒醉的薄南风进到你们酒店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你们薄南风下榻的房间号?” 酒店员工直言:“没有。” “那好。”江南继而问:“薄南风是据案发前一周在你们酒店里订的房间吧?他以往去住的时候可曾带过女人或者其他的人?” 酒店员工摇头:“没有,都是薄先生自己。” 控诉方陆续传唤第三,第四个证人,案发当日送薄南风回酒店的两个酒吧侍者。侍者称当晚两人将酒醉的薄南风送回酒店房间后里面没有人,只有王丛一个人,他们将人一送到接着就离开了。 江南质证。 询问证人道:“案发当晚你们把薄南风送回酒店时,他醉到什么程度?是微醉?步伐沉缓?神智不清?还是不醒人世?” 连续问了两个证人,回答皆一致,当晚的薄南风是醉到不醒人世了,两人是将人抬回去的。(.无弹窗广告) 控诉方证人证据出示完全之后。辩护方直接传唤证人,分别是王丛的同学,薄南风的朋友,以及薄南风拒绝王丛追求时的目击者。 江南称,在案发之前,薄南风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没见到王丛了,酒店房间是案发前一星期才订下的,一切证据显示,薄南风并不喜欢被害人王丛,甚至可以说讨厌。既然这样又怎么可能想带王丛回酒店并告诉她他的下榻场所。而薄南风的朋友也没有说,但王丛却准确无误的找到酒店房间,也实在太蹊跷了吧?而且王丛的同学也说了,王丛既没有一个人去酒吧的习惯,更没去过案发当晚的那家酒吧,却刚好跟她的当事人碰上了,不是太过巧合?薄南风的朋友做证说,薄南风三杯倒没有例外,而案发那晚却喝了五杯,而且还是高倍酒,不可能不醉死。按照以往的经验推算,一个通宵不会醒。就连之前的酒吧侍者也说,将薄南风送回酒店的时候,薄南风没有一点儿转醒的痕迹,和从酒吧送回来时一样不醒人世。 既然如此,薄南风更不可能会自己脱下衣服鞋子,按照控诉方的推断,当晚只有薄南风和王丛在场,衣服就该是王丛帮忙脱掉的。但在薄南风的衣服和鞋子上并未发现王丛的指纹。 几番证人证言出示之后,控诉方条条质证。 不管薄南风喜不喜欢被害人王丛,也不论薄南风之前生活是否检点,但薄南风当晚确实酒醉,属神智不清状态,做出强奸杀人的事极有可能,完全不能以平时表现论断。就算薄南风一口咬定不曾对王丛说过下榻酒店,而王丛把人送回去了,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同理,他不能撑控自己的思绪清楚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更不可能如数记住。 江南也知道这些都是巧舌如簧的狡辩,在审判中当做证据根本不堪一击。可是她的气场不弱,一脸一眼的坚定不移,就算到头来还是败诉,跟不争的事实却是两码事。 自由辩论那一轮很是激烈,在公诉方和法官看来,这回江南是有些过份的固执了。明眼人都能看出,再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但纪梦溪还是想看看,看看这个女人用五年的时间长成什么模样,一米六五的身高又偏瘦,如何也跟高大联系不到一起,但纪梦溪还是觉得她那样像坚忍不拔,似一根弹性十足的劲竹,韧性有力。 江南这些年一张嘴巴已经练得很利,再不是那个说句甜言蜜语都被人说成口齿笨拙的时候,口蜜腹剑也是可以的。这回却突感无力,只觉从自己嘴里吐出的话无力苍白,恨起自己没有用。 争辩的言语没有停下,侧首望向薄南风。 今天的薄南风很安静,没有语言也没有表情,这会儿定定的看着她,眼波似还闪烁了一下,难得有丝光彩,却很快湮灭,像流星划闪而过的夜空,寂寥得不忍看。 江南移开眸子,薄南风按规定不能发言,却淡淡道:“行了,别为我辩护了。” 江南看了他一眼,那么固执,独自辩护不受当事人左右是一个律师的权利。江南现在正在合法合理的运用自己的权利,她没打算放弃,他掺什么言。 薄南风冷冷的一嗓,声音放大,带着些怒火。 “我他妈的让你停下,不要再为我白费口舌。” 他那声的确有些大,江南吓了一跳,声音短裂,不可思议的看他。 薄南风俊眉蹙起,薄唇微微抿着,重复刚刚的话:“我说不用你再为我辩护了。” 刑厅内静寂两秒,即而燥动。 纪梦溪轻咳,明示大家保持安静。 江南盯紧薄南风的眼睛,目不转睛,不知他哪里来的消沉和不信任。不是不信任她,她觉得薄南风那样的神情就像苦难时被人遗弃,所以他不再相信任何人。胸口闷得厉害,鼻子也隐隐的酸。江南感觉要疯了,一出口却又异常冷静。 “你住口!辩护是我的权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干这事的。” 她神色淡然,接着前面的话继而道。 自由辩论环节结束,由薄南风做最后陈述。 江南颓在座位上,对他已然不抱什么希望。眼见他就是放弃了,依他那个性子只怕半句软话都不会说。她当律师这么久,还不曾见过哪个当事人敢在法庭上公然吼她,让她停止辩护的。 就知道他了不得,没想到这么无法无天。 薄南风神色很和缓,没打算放弃说话的机会。转首看向江南,目光有些柔软。话是对着全场说的,更像是对着江南一个人说的。 “我没做过的事,就算死也不会承认,谁也别想把这盆脏水泼到我的头上。我不相信法律,不相信它能给我公证的评判,再说好听的话我都嫌自己矫情。”他笑了下,如沐春风,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肃宁的审判庭上一片生辉,听他闲闲道:“你今天这么穿好看。我说得没唱的好听,你很生气吧?我也想听你的话,可是,你看,法律不让我活,我总不能做个虚伪的人。我说我会做饭,会做很多事,是想说嫁给我的女人一定会很幸福。而我却要死在这上头了,窝囊得没话说。我跟你说的事,你真不再想想了么?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你,觉得你真漂亮。” 薄南风在法庭上做这样的陈述,有始以来没有过的事。他就那么闲闲的说些不相干的话,用沉缓磁性的嗓音说,听起来一点儿也不轻浮。相反的,江南的心里却很难过,只觉得悲哀。她在这个行业的隐晦和忌惮面前向现实妥协。像付律师说的,收集当前证据,不再深入一分,点到为止,做好一个律师的‘本份’,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失掉性命。 合议庭评审案件宣布休庭。 江南坐在椅子上发呆,一直僵坐到重新开庭院宣判结果。薄南风强奸杀人罪成立,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条和第+条,数罪并罚,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九)人最爱自己 判决书的最后一个字念完,江南全身软绵绵的无力,好像是虚脱了一样。(.无弹窗广告)耳朵嗡嗡的响,刑厅内本来很安静,却像是一片吵杂。 薄南风不上诉,法官宣布闭庭。 庭审从九点十分一直持维到下午三点,满身的疲惫不堪,没吃东西的缘故,五脏六腑都是空的,那种滋味不好受。 不知什么时候,纪梦溪走过来。指腹叩动桌面,手指白皙好似透明。叫上她:“去吃饭。” 江南盯着他漂亮的手指发呆,半晌没有反应。输赢乃兵家常事,就算最知名权威的律师也不敢保证场场官司都是胜诉。江南从没有那么强求过自己,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她只是唾弃这个行业的软弱和猥琐,直接反应到人性上去,想想就很悲凉。确切点儿说是奸猾,人最想保全的永远是自己,这是天性。她那么厌倦还是没能幸免,就这么弃别人的生死于不故。 “你觉得我今天尽力了吗?” 纪梦溪毫不犹豫的给她肯定答案。 “当然,你今天很努力,做得已经很好了。能看出你的当事人也是很感激你的,虽然是败诉可他不怪你。” 江南觉得太好笑了,反倒笑不出声来。摇了摇头:“我做得不够好,如果我真的很努力,我的当事人根本不会被判死刑。”就像付律师说的,身家性命摆在前头,人才这么畏首畏脚。那一晚她对这样的认知还很嗤之以鼻,最后照样还是混迹进这样的大军里,冷眼于世。 她没什么胃口,饿是饿,又哪里吃得下东西。站起身看他:“你去吃吧,我还有事得回所里。” 纪天明今天一大早也来了,就坐在第一审判厅的旁听席上听完了全过程。 早一步出来,却没有离开,一直在等江南。 江南从中院里出来,抬眼在台阶下面看到他。没用他招呼,径自走了过去。声音很低但很诚肯:“对不起,没能帮上你的朋友。” 阮天明等在这里就为跟她说句谢谢。 “江律师,别这么说,你尽心尽力的为南风辩护我都看在眼里,虽然这样的结果让人很心痛,但还得谢谢你。” 江南受之有愧,不想多说。 “判死刑的案子都要拿到高院去复核,还有一段时间。哪果找到什么对薄南风有利的证据,还可以申请再审。” 阮天明表示知道。 既然这样江南就不打算跟他多说了,阮天明的气质不一般,不像是孤陋寡闻的人。 江南道了再见要离开,又被阮天明一嗓唤住。他说话的时候虽然是含着笑的,可江南能看出他很悲伤,眼瞳晶亮泛着水光,强挤出的笑也仅是为了掩饰晴天白日下失控的尴尬。就猜想他很看重薄南风的生死,真心实意把他当朋友待。 阮天明说话前先点着一根烟,背着风点上,慢慢说:“江律师,不好意思,我今天的情绪有点儿失控。看到南风有这样的结果我挺难过,其实他还是个孩子。” 二十四岁,可不是个孩子。现在二十几岁的人好多还都在校园里呆着呢,而薄南风却要死了。 “江律师也发现了吧,南风出事的这段时间他的家人都没有出现,除了我们这些朋友还惦记着他就没有别人了。” 江南一直也觉得奇怪,看薄南风的风范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可是,自打担任他的辩护律师以来,一直也没见过他的家人。也好奇过,却没有刻意问出来,反正与本案无关,别人的家事她不好问。既然阮天明说起来了,她定定的看着他,表现出她的好奇。 阮天明弹掉一截烟灰叹口气:“薄南风没有父母,他十几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出现意外去世了,后来被人收养,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谈不上亲密,由其出现这种事,他觉得没必要跟养父说。其实南风这孩子挺可怜,小小年纪却要走到尽头了。” 江南瞳孔涨得老大,半下午灼热的日光刺进来,晃得眼睛生疼。 这一天过得反正是不开心不痛快,全身就没有哪个地方是舒服的。她到底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了,当时接下这个案子之前就不相信自己有打赢这场官司的能力,鬼使神差的还是接下来。最后产生的效应就跟连环车祸那样,声声带响,惊心动魄,震荡得她头脑昏然。 她坐在椅子上不抬头,任三千繁华与自己无关,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乐见江南一个劲的机械性喝酒,凑上来:“怎么了?今天输了官司不痛快?” 江南昂首喝掉这一杯。嘴角流下一滴,跟含了一口鲜血似的。 林乐受不了她这样的惊艳,抬手帮她抹去。又问:“到底怎么了?说说呀。” 江南握着个杯子轻轻晃动,还能怎么?作孽了呗。 她有些喝大了,舌头发硬,所以说起话来咬文嚼字的缓慢:“大街上一个人拿着一把刀子捅死另外一个人,那是故意杀人,是要被判死刑的。但乐乐你知道么,在大街上,来来往往有多少人,如果有一个肯站出来,或许悲剧都不会发生。如果那个被捅的人死了,其实我觉得所有过往看到的人都是帮凶,名副其实的共犯。但法律不是这样的,即便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麻木不仁的放任,他们也是没有罪的。而我真的感觉这些人比凶手还要可恨。哪里还算个人呢!” 林乐听不懂,确定她是喝高了。 “江南,你喝大了,别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现在哪个人不怕死呀,遇到危险个顶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像你说的这种还不是最灭绝天良的,有自己女朋友被强奸,男人吓得撒腿就跑的呢,你说这号人不是更孙子。” “的确挺孙子!” 江南缩进沙发里,林乐听不懂她也很无奈,这个时候连个一吐为快的知已都找不到,太郁闷了。她觉得头疼,闭上眼睛想睡觉。大包的另一端宋林爱和孙青唱得很欢快,邓丽君的天籁之音混淆其中,原有的那份甜美变得面目全非的。宋林爱还好,孙青就完全不在调上。 宋林爱也受不了孙青了,推了她一下:“你一会儿自己唱,别跟我搅和,都被你带跑了。” 孙青扔下语筒过来这边。瞄了一眼林乐穿了短裙的大腿,咂咂舌,还不忘损她。 “乐乐,瞧你这腿粗的,跟个象腿似的。脸长这么小,腿怎么长这么粗呢。” 这两条粗壮的大腿是林乐的痛触,不用别人说她自己都快疯了,别人要稍微说一说,她直接就不想活了。其实也不是特别的粗,最大腰码的时候也就穿二尺一的裤,说起来也很可以。只是跟她全身上下一比,就显粗了。林乐自己在家里照镜子的时候便觉得很不协调。以前不知听谁说吃香蕉瘦腿,她就天天吃,快吃吐了,腰围上去了,也没见腿瘦下来啊。 林乐照着自己的腿狠狠的拍了两下,爆粗话:“奶奶的,怎么也瘦不下来,等姐有钱了,去把这两条腿的肉全割下来。” 孙青就随意一说,没理她,指着江南问:“她这是怎么了?自己先喝高了?” “看样子是心情不太好,今天不是输了官司么,心里不痛快吧。” 孙青想了一下:“怎么可能,你见江南什么时候这么上进过。不会是因为纪梦溪吧。” “纪梦溪?当年那个帅哥学长?” 林乐尖叫,跳了起来。 宋林爱扔下话筒冲过来,一脸八卦:“怎么个意思啊?当年那个被时光海淹的负心汉纪梦溪又复苏了?” 孙青看看江南,躺在沙发上安静的闭着眼真像睡着了。她放心大胆的说:“就是那个纪梦溪,像热带风爆一样飕进境了,听江南说还是在中院当法官。咱家小南三天两头在中院打官司,哪还不得低头不见抬头见啊,能痛快才怪。” (十)惨痛的相亲 宋林爱皱起眉头,苦大仇深:“你说那个纪梦溪怎么还有脸到这里来呀,当年他抛弃江南,把江南害成什么样。[]”反正宋林爱打认识江南以来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像那时哭得那么惨烈过,看样子是心疼的厉害,紧紧的揪着自己的前襟,直皱巴成一团,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她心疼得快要死了,一声声的问她怎么办?宋林爱有什么办法,她从没有爱过一个人到那种程度,不知道那到底有多难过,只能抱着她安慰,说很快就没事了,慢慢就会好起来。 江南那一次就像得了一场大病,好得没那么容易,毕了业不说出去找工作,把自己关在家里足不出户,体重还一天天的往下掉。几个小姐妹里就属她跟江南家离得最近了,江妈妈那段时间吓坏了,就怕江南再想不开,就打电话给她让她到家里陪江南住一段时间。那个时候的江南是怎么过来的没人比她更清楚,有时睡到半夜,恍惚像是做了梦,咬着被子哽咽,连她看着都感觉心疼。宋林爱站起身:“不行,既然那个负心汉来这里了,我得去骂骂他。” 林乐拉住她:“你不会真去吧,骂也不能到中院去骂呀,江南老在那里打官司,让那些人知道了,江南以后还怎么做人,为了那种臭男人可不值得。” “现在做什么都不值得。”江南已经醒了,自沙发上坐起来,眼眸也很清明,扫了几人一眼,说起话来就像看破红尘的老僧入定:“都过去了,我跟纪梦溪再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们也别去找他的麻烦。” 宋林爱不甘心:“那不是太便宜他了。” “有什么便宜不便宜的。”爱情的国度里本来就不能等价计算,爱多爱少是自己的事,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最后分道扬镳了,那个抽身缓,迟迟转不过身的也只能愿自己没本事,一样的爱何苦让自己陷得那么深,最后受了伤,又怨得了谁呢。前几年江南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想纪梦溪,想她和纪梦溪的关系,时间久了,近两年反倒不太能想起。今天没什么兴致,想回家洗洗睡。 “你们玩吧,这几天太累了,我回家补个觉。” 林乐有车,看她喝了太多的酒执意送她回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还没出门,宋林爱的电话响了,是她老公打来的。 宋林爱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张口就骂于群的祖宗。也不管其他人在场,对着电话吼起来:“于群,你是个废物么?那个破车你到底能不能开了?你怎么没死了。”不给于群解释的机会“啪”一声挂断了。气喘吁吁的说:“看到没,三天两头闯祸,挣得还没赔得多,前段时间超速才给他交了一千块的罚款,今天又在高速度上调头被抓起来了,做事从来不用脑子,让我说他什么好吧。” 宋林爱这个女人是挺有主见的一个人,家里家外又一手说得算。一般这样的女人总会碰上个不太省心的男人,也不是不省心,事事都交由她打理习惯了,就越发不会动脑子。 孙青劝她:“你先别急,去看看怎么回事。人没事就好啊。” 宋林爱问江南:“在高速路上调头不犯法吧?是不是交个罚款就行了?” 江南有点儿惆怅:“这个不好说,看情况吧,现在法律改了,在高速路上调头如果造成了事故的话,不是行政处罚那么简单了,严重的话要负民事责任或者刑事责任。你先去看看再说吧。” 宋林爱一听也慌了。 江南让林乐去送宋林爱吧,她可以叫个代驾回去。 出来吹了风,既没叫代驾,也没打车,就一个人朝着住处的方向往回走。真要走回去得几个小时,穿越大半个城市才能到达她居住的小区。江南不紧不慢的往回晃,想着走到哪里算哪里,累了就不走了!中间休息过一次,坐到灯红酒绿的路边椅上看高楼林立,抱头想一些事情,头尾不清,思绪不明。坐了很长时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今天经历了太多徒劳无力的时候,就觉得格外累。该打个车回去的,没想那么多仍是起身就走,当晚穿了高跟鞋还是一路走了回去。熟悉的小区风景近在眼前的时候,吓了一跳,吃惊的抬腕看时间,快午夜三点了,她可真是疯了! 当晚体力透支,第二天没有战斗力可想而知。床都起不来了,觉得不舒服,试过温度还有点儿发烧,给事务所打电话不去上班了。蒙上被子接着睡。 最后被电话铃声吵醒。江妈妈打来的,打她的手机关机,接着又打到家里来了。 江南迷迷糊糊的唤人:“妈。” “你怎么在家?生病了?” 是发着烧呢,看来是昨晚累大劲了,她有这样的坏毛病,太累了就会轻微烧。窝进被子里只露一颗脑袋,怕她担心只说:“不是生病,昨天官司打完了,想休息一天。” 难得她自己主动说在家休息的,江妈妈瞅准时机。 “既然有时间就去跟孙青上次说的男人见一面,反正喝杯东西的时间,也不会耽误你什么事。” 江南头大,苦叫连连。 “妈,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能别跟我提这事么。” 江妈妈也不想步步紧逼,她有自己的苦恼,女儿的年龄一天天长上去了,嫁人的事却还没个谱。逢人都会问,你家小南找了么?她每次都硬着头皮说江南忙,但再忙也得找个人嫁了,否则亲戚邻里就会说三道四。说挑还是好的,有些人只以为是嫁不出去,竟说些让人不痛快的话。江妈妈倒不是在乎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女人终归得有个依靠,再强也不能自己过一辈子。 “别跟我来这一套,你什么时候不忙。快点儿换衣服收拾一下,我给孙青打个电话马上就过去找你。” 江南激动得坐起身。 痛心疾首:“妈,你别来。” 江妈妈的电话已经挂了。 打死江南都不想去,相亲这事她总觉得不靠谱,老早也见过几个了,就没遇到一个合拍的,感觉永远对不上。孙青说多相几个或许就能遇到有感觉的了,但年纪越来越大,别人再给介绍质量都是下调的,先决条件就让人很不爽,还想让她抱以多大的热情? 江妈妈就怕她跑路,中间半点儿没耽搁,早早的就过来了。 江南头未梳脸没洗,想跑也跑不了啊。 在江妈妈的严厉看管下穿衣打扮,粉墨登场,出门见客。一改往日职业风范,穿了件纯白色的裙子,搭一件修身小西装,显衬得身姿纤侬有致。 出门之前孙青打来电话,时间已经安排好了,一个小时之后“红粉佳人”见面。 江妈妈唯怕中间出什么差子,一直把孙青送到“红粉佳人”,今日的突发见面是他们这边发起的,男方那边没有准备,打点时间也不会早过来许多。但江妈妈和江南接到孙青电话的时候就一心等着办这事了,两人到得早,江妈妈跟江南隔着两张桌子坐,紧紧的盯着她。 江南无可奈何,有老妈看管插翅难逃,像砧板上的鱼肉,索性不再挣扎反抗,掏出平板随意浏览信息。 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男方闪亮登场。 江南低着头,眼前罩下一片影,就听有人问:“请问,是江律师吧?” 江南抬眸,点点头,来人很高,眉眼轮廓过份深邃像盆地一样陷进去,肤色很黑,实在不衬里衣的颜色,由其那一笑,门牙之间显露一条不可思议的沟壑。想起孙青说他才二十八岁,这样一看倒像三十八岁的人了。 这就是孙青说的条件不错?江南悲哀,她果然成了滞销品,要被廉价出售了。 “你好,我就是江南。” 两人坐下来客套聊了几句,男人首先确定了她的年龄,末了不忘记加一句感叹:“像你们女人这个年纪再不嫁人,那就是剩女了。” 江南在心里暗暗的再打一个叉,就跟分析证据的可用性那样。 江南笑都笑不出。 “是啊,我年纪就是不小了,否则也不会随便找个人相亲。” 男人是个现实派,想来是不想被女人如花似玉的长相蒙骗,唯怕了解的不透彻砸手里,谨慎得近乎变态。问完了她的年纪,又问她一月工资多少,身体是否健康。更叫人不可思议的是竟问到她的感情上来了。 “江律师,你谈过几次恋爱?没跟男人发生过关系吧?” 江南本来就不算修为良好,那些耐性也早已用尽忍无可忍,笑了一声,冷冷看人。 “先生,说真的,我不好嫁只是因为年纪长上去了。但你更危险,你不觉得自己的精神有问题么?要是哪个女人会嫁给你,除非她脑子被驴踢了,再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精病。” 她起身要走,没想到男人不仅精神不好,连人品都有问题。狠狠钳制住她的手腕,变了脸:“你说什么?你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还说我?我是男人,怎么也比你值钱,你不就是个律师么,有什么高傲的,还不就是个廉价货。” 江南想抬起手掌煽他。 有人快她一步,身侧一缕风拂起,男子怪异的脸颊上实实在在的挨了一拳,整个身体都猝不及防栽到椅子上。不等他反应,衣领被人攥紧,接着又是一拳,力道很大,当即面色青紫。 “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断你的骨头?” (十一)我要申请再审 江南惊得差点儿呼出声,没想到是纪梦溪。[.超多好看小说]打起架来竟也这么厉害,男人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吓得一声不吭。 店内几桌的客人都在围观看好戏。 纪梦溪很会给她攒面子,俊颜冷冷似是不悦,眯眸看了她一眼。 “谁允许你背着我来相亲的?我不比这个男人好?我惹你生气了,打我两巴掌也比这痛快,找个这种货色相亲你还真会气我。” 由于愤怒,纪梦溪的声音有点儿大,店里所有人都听得到,总不至于让江南太过落破。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纪梦溪看她不搭话,拉上江南就往外走。 本来已经糗到极至,脸算全丢没了,纪梦溪救回一些场子,江南却没有感激,比起这样她宁愿被那个男人言语羞辱几句。在他面前这样,让她觉得自己很不堪,比巴掌打在脸上还要难受。 她挣开他的手,狼狈的不敢看人。 “谢谢你。” 纪梦溪若有似无的叹口气。 “跟那种人费什么口舌?看着不行就走人呀,如果我今天不刚好碰上,万一他动手打你怎么办?” 江南低着头:“我告他故意伤害。” 纪梦溪气叹得更重:“当律师当傻了。” 像纪梦溪这种人一生都不会经历这样的尴尬,跟场闹剧似的,光天化日下唱大戏给别人听,连江南自己都觉得很没脸。 “你一定觉得很好笑吧?” 纪梦溪如她所愿哼了声,哪里听得出好笑。 “好笑?气死了。” 江南也气,气得咬牙切齿,但更认命。 “女人到了这个时候就容易引来别人的异样眼光,习惯了。今天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纪梦溪一伸手扣紧她的手腕:“你躲我?” 江南装模作样:“你想多了。” 纪梦溪哭笑不得,他倒希望自己想多了,但她的排斥已然这么明显,他再看不出,岂不是眼拙了。 “江南,不论你见到我是什么感觉,能再见到你我都很高兴。我们聊聊吧。” 还有什么好聊的呢?这个场景像极了一场回放,当年她也是这么拉着他的手,神色里有他没有的疼痛和卑微,她几乎是哭着说;“梦溪,我们聊聊吧。”她舍不得他,她不能没有他,但他还是走了,甩开她的手远走高飞,她眼睁睁的看着却没有办法。 江南脸上有稀薄的笑意,言不由衷的。 “学长,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为了大家日后工作方便,不要走得太近最好。若让别人知道我们以前在一个学校过,估计我再出庭的官司你就没法出现了。” 校友听起来是个多么美好的词汇,跟他乡遇故人的感觉差不多,这种交情在打官司的时候很被忌惮,会让人产生偏私的嫌疑。 纪梦溪不得不承认律师做久了,不仅嘴巴快,思维也很敏锐,疏离得天衣无缝。 他没有放开,神色一转,飘飘的笑起来:“好啊,以后走远点儿,但校友见面了,你不尽地主之谊?请我吃饭吧。” 江南没躲过,要知道纪梦溪更习惯与人周旋,绝不比她当律师的本事差。就请他去吃私房菜,不是特别大的馆子,没必要摆谱,纪梦溪身价高,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嘴都吃刁钻了,想满足他也很难,索性就不讲究了。 其实纪梦溪没她想象的那么难打发,就算打小讲究,后来长年在外面读书,再多的毛病也早就收敛了。(.好看的小说)这种别俱风格的地方就很对他的味口。 江南点菜的时候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纪梦溪喜欢吃什么,可见人的记忆比心强大。菜的份量特别大,两人吃不多,就点了两菜一汤。这么个不早不晚的时候,江南还不太想吃东西,拿筷子照量了两下,就不再吃了。 纪梦溪本来吃得津津有味,可是对面坐着一个传说中的吃货,如今却极没味口的样子,他的食欲也不免受到影响。 若有似无笑了下:“怎么,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还是跟我一起吃饭很痛苦?” 江南捧起茶杯:“怎么会痛苦,就是刚才那事影响心情,想想就很不爽。” “以后做事前多长个心眼,不了解的人能说见就见么。” 江南是不了解这个元谋人,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孙青的审美已经跑偏到这种地步了。 “朋友介绍的,没想到是这种人。不过也没什么了,我当时说的话也不好听,话赶话,不怒才怪。”机不逢时,她今天隔外没兴致,就算天降mr。right,估计也得暴殄天物。 纪梦溪察言观色的本事了得,放下筷子认真打量,挑了挑眉:“看你不在状态,是因为昨天官司的事?” 纪梦溪想到昨天的庭审,觉得很有点儿意思,让人感想和思量颇多。江南还不知道,他是从高院调过来的,只为来这座城市。要案审过几起,没见过薄南风那样的犯人,坦然得另人动容,阶下囚的破败在他身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反倒由内而外的倜傥。闭庭后私下里几个法官还说起这事,到底年轻,锐不可当的。而江南输了那场官司,似乎真的很在乎。纪梦溪百味陈杂,也彻底没了胃口。 江南没法不心生感触。薄南风太年轻了,初见还是朝气蓬勃的一张脸,死了多可惜。奈何她又知道真相不是那样的,若真是尽了全力就没什么了,关键她没有,所以倍受良心的煎熬和拷问。 反正审判已经结束了,她不介意跟此案的法官探讨案情。 “虽然种种证据都指向薄南风,可这件事真不是薄南风做的。” “法律讲的是证据,就算薄南风不是凶手,可他拿不出证明他无罪的东西,谁也没有办法。” 江南静静的看了他两秒,发现跟一个理智的法律人探讨法外有情是错的,既然从事这一行业了即便不说被荼毒,在固有的规范中循规蹈矩是一定的。江南不再说下去,拿起筷子示意他快吃吧。 接下来的饭吃得四平八稳,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时光进退很多东西改变了,其实江南和纪梦溪以前不这样的,一起吃饭的时光是最快乐的,唧唧喳喳总有说不完的话,一顿饭吃下来不说热火朝天也差不多。纪梦溪说江南吃起东西是最认真的时候,津津有味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很有胃口,还说这样的老婆娶回去三生有幸,简直食欲大增。 江南想起那时的感叹觉得多矫情呀,瞪起眼睛问他:“谁说将来要嫁给你做你老婆了?” 真就没嫁他为妻,毕业季劳燕分飞,失恋加毕业,借酒装疯哭了一场又一场。 才想起纪梦溪没说,都是她自以为是。 现在两个人吃起饭来都很安静,仿似江南不是个活跃的性子,而纪梦溪也不会讲笑话,就那样四平八稳的吃完。出来时天已经暗了,纪梦溪问她:“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江南拒绝:“不用麻烦你了,我得去提车,离这里不远打个车过去就行了。” 纪梦溪了解她的脾气,倔起来也没人及得上她。没说话转身去开车,江南还以为他走了,顺着路边才走几步,他在车里按喇叭,叫她上去。 江南又得上去。 吃饱了想睡觉,撑着脑袋看窗外不说话。城市华灯初上,正是热闹的时候,车流如织,人来人往。 从吃饭的地方到昨晚唱歌的钱柜没多远,两站路,愣个神的工夫就到了。 车子停下,江南偏首道过谢下车。街面上很吵闹,一对年轻的情侣在吵架。都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像两个大学生。女孩儿哭得厉害,骂了男生一句“混蛋”转身就走,尽管嗓音呜咽,但说的话还能听清。 “我再也不理你了,我恨死你了。” 男生表情很痛苦,像舍不得,眸内亮晶晶的,状似也是哭了的。怔了一下,步子突然加大,从身后紧紧揽住女生的腰,埋首进女生的脖颈里。 “青青,我错了,是我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女生本来只是呜呜咽咽的哭,听男生这么一说,忽然情绪失控,“哇”一嗓哭起来,努力想挣开男生的手臂,可男生揽得很紧她挣不开,最后没了力气,两个人抱着哭成一团,既委屈又甜蜜。 江南一只手还扶在纪梦溪的车门上,只顾着看戏忘记关上门让他离开。只感叹年轻真好,到了她这个年龄便是心痛难过都会处理得当,压抑得严丝合缝,尽量不让世人发现,即便哭也会关起门来偷偷的哭,不会这么徜徉又痛快,像电影里的情节似的。 俯下身子,望向车里。 “学长,我会收集新的证据申请再审。” 纪梦溪借着闪烁的霓虹灯看着她,半晌,点点头:“我等你来。” (十二)我想说你特别傻 当晚江南就给阮天明打了电话,说想重新着手收集证据的事,这回屏弃之前的那些,就从薄南风被人诬告陷害开始着手。 电话里阮天明很激动:“江律师,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南风。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去做你尽管说,我们这些朋友可以随时听你的差遣。” 江南约他明天见面,就谈一谈薄南风到底跟谁有仇可能被如此陷害。 她知道这一环节开启,她就打破了律师惯常的底线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凶险的境地了业界的人都告诉她这样不可,而她此时却偏要不可而为之,她不知道日后她会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可是,那一晚是近段时间江南睡得最安稳塌实的一夜。 第二天她很早出门,一出门还是被孙青堵个正着。 孙青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就知道相亲不成,而男方恶人先告状,说起这事的时候自然把天机占尽。孙青来了火,比江妈妈还要愤慨激扬。 “江南,你怎么回事?真不想把自己嫁出去了是不是?” 江南气结,总不好在楼道里跟她说昨天相亲她连贞操都被问到了,放眼天下哪个女人像她这样窝囊。她一肚子火没处发泄,昨天江妈妈问起的时候,她已经是欲哭无泪了。重新开了门,把人拉进来,一字不差的复述当时景致。又问她:“你什么感想?” 孙青不可思议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当即火冒三丈:“他什么东西呀,简直就是个变态么。当时扇他的嘴巴没有?你要没扇我今天去找我同事,问他什么意思,介绍的这叫什么东西么。” 江南眯起眸子。 “感情你孙青还是个二道贩子,这个男人你不认识啊?” 这事说起来还有点儿复杂,昨天那个元谋人孙青的确不认识,为了江南的幸福还是同别人嘴里抢的食。一个同事的表妹大把年纪了嫁不出去,她那个同事逢人就问谁手底下有未婚男青年。那天她去洗手间,听另一个同事说有认识的青年才俊,想着给另一个同事的表妹介绍一下。孙青为抢先机,刻意请那个同事吃的饭,就让他务必把人留着。她的算盘打得是很好,江南不喜欢,就再林乐,既然是青年才俊,肥水不流外人田,没想到是一坨屎。 这么一听,孙青还是用心良苦。江南本来也没说怪她,衣冠禽兽遍地有,孙青是几个朋友里最心性朴实的一个,跟谁都实心眼,看错了也没什么。 “得了,这事你回头也别跟你同事说了,省着弄出不愉快来。反正我也没吃亏,正好遇到熟人把他也打了。” 孙青拉着她问:“谁呀?” 江南嗯嗯啊啊的没说,只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南把孙青捎到站牌放下来,直接备好手续去看薄南风了。 薄南风见到她,还能跟第一次见面一样,嘴角上扬,眼光灿烂。江南忽然庆幸,庆幸自己良心发现。昨天看到那对吵架的青年男女顿时想到了薄南风,他也这么年轻,可他说过,他没有正式的谈过一场恋爱,也没有得到过女人的身体,要做的事情还那么多,岂能说死就死了。 江南说话前先打量他,头发剪短了,耳朵完全露出来,耳上弧度清析干净。人也瘦了很多,虽不至于暗淡无光,却懒洋洋的,其实是没有精神。看她打量,闲闲的一扯嘴角:“这里的东西很难吃,我挑食,早毙了我也好,否则也得饿死。” 江南心口发酸:“你天天都不怎么吃饭?” “嗯,就你带来水饺那天吃了一顿饱饭。”空气有些凝滞,薄南风也觉得不自在,转换了话题:“你来这里干什么?还是想好了,愿意满足我人生最后一个遗愿?” 薄南风实在不是个弱者,“同情”这种感觉很难对他产生,最多的就是怜惜。江南想起他小小年纪没了父母,眼光软了下来。 “满足什么遗愿,你要真能死了,我就满足你的遗愿,但你又不一定死得了,骗一个姐姐的吻可不像话。” 薄南风钩起嘴角要笑不笑的。 “我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里了,你既然是个姐姐,还说我骗你的吻,你怎么狠得下心。” 江南将要说帮他重新收集证据申请再审的事,没想到薄南风会给她说故事听。 这个大男生一本正经的时候还是有模有样,嗓音软软的,说起话来时不时掺杂一个笑声,一闪而过,却让人觉得很悲凉。 “我的家人都不知道我要死了,是我不想告诉他们,觉得没有必要,我不是他们亲生的,这种事情说出来让谁都面上无光。我的亲生父母走得很早,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他们就离开了,有的时候想起来也恨,但命这个东西不认不行,都是些短命人,他们不会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就能活得久一些。就像我,命运不会因为我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就肯让我晚走一步。” 江南盯紧薄南风,人往往都是在最无奈的时候才会认命,他说他认命了,她还真没想到。可她有些相信,有些人表面越不在乎,心里可能越在乎。 江南伸手过来,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命运不会一直对一个人残酷。我准备帮你收集新证据,虽然时间不多,但有希望总好过没有希望。遇到我这个辩护律师算你倒霉又命好,如果活着出去了,记得别再犯浑了,好好过日子。” 薄南风淡淡眯起眸子:“你还想替我翻案?” “嗯,如果能找到新证据就可以申请再审,你想一下,会是谁想这么陷害你?把嫌疑最大的说一下,或许着手能找出有利证据。” 江南风半晌没说话,慢慢的斟酌了一下,他的仇人可不少,哪一个都想置他于死地。一一列举不科学,找起来反倒更盲目。飘飘道;“至于是哪些人,一时也想不太清。收集别人陷害我的证据这件事,想好从哪里下手就让阮天明他们去做吧,你没必要出头。” 江南没想到这个弟弟还有点儿良心。 “我既然想帮你申请再审了,许多风险我都已经想到了。” 薄南风的确是在为她的安危考虑,之前说过她愤青,原来还傻大胆。不论输赢,费用都是照付的,估计再不会有人想趟这汤浑水。她这样,不知是孤勇,还是侠肝义胆? “你对自己的工作一直都报以这样的热情么?” 江南想了一下,差不多,她做事有时比较较真,说不好听的就是钻牛角尖,看不过去的事情又多,所以常有热情过火的时候。就因为她这种性格,心直口快得罪过许多人,江妈妈说得对,学不会中庸的人不快乐。 但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思来想去是本性,改不了了。笑笑:“你想说我有点儿傻?” 薄南风若有似无的一钩唇角,眼光璀璨如星。 “我想说你特别傻。” 江南气结。 薄南风却飘飘的笑起来,桃花眸子微微弯起,整个人看上去很愉悦。漂亮的女人他见过很多,却唯独对她生出软软的感觉。 去见阮天明的路上接到纪梦溪的电话,要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帮她分析一下案情。 江南断不会在这个时候不识时务的跟他计什么前嫌,纪梦溪跟她比起来绝对算前辈,受高人点拔比自己悟几天都要长进。考虑到那边阮天明还在等着,也不好说推就推了,好声好气的跟纪梦溪另约时间。 “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这样也好,我这会儿在院里,下班给你打电话。” 阮天明来了好一会儿了,见江南进来,绅士的起身请她入座。 “江律师,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能帮得上手的?” 江南喝了一口咖啡润喉:“我想知道薄南风平时和哪些人有过节,估计从那些人周边下手获得蛛丝马迹的可能性会大一些。我去问过他,他没说,只说这些事你们可以帮上忙。” 薄南风与谁有过节至于让对方做到这种程度,阮天明一时也想不清楚。想了一下说:“这事我回去好好想想,不过江律师你放心吧,我会用心去办这事。” 既然如此江南就要离开了。 “那好,有什么新发现第一时间跟我说。” 多事之秋,层出不穷的事端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里时有发生。 宋林爱觉得她跟于群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第一个想到江南,想跟她吐吐苦水的,可江南没有那个时间。林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就直接去商场里找孙青了。眼见就到空调销售的旺季了,孙青就指望着接下来的那三个月发家致富呢。大时间也没有,让宋林爱等她下班,两人边吃边聊。 “你真不打算管于群的事了?” 孙青拿上包,跟她一起出商场。 (十三)宋林爱的倦怠 宋林爱跟于群过日子本来就很倦怠,人有的时候没办法,不得像现实屈服。(.)宋林爱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没有父母她会怎样怎样。如果宋林爱真的没有父母,她将是最肆无忌惮不服管束的那一个,骨子里天生就是带着野性的。宋林爱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魔,只是大多数的人可能一生都没有勇气放出来。她倒是有这个勇气,只是不能。别人都知道宋林爱的父母不是亲生的,当年宋家本来有一个跟她一般大小的男孩儿,后来得病死了,宋妈妈心里难过,就抱来了宋林爱。亲戚们都知道这事,可谁也没跟宋林爱说过。而宋林爱肯定是知道的,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宋家的人对宋林爱太好了,比亲生的还好,宋林爱从没问起这件事。只是做事的时候有顾及,要比一般的人知深知浅,到了该嫁的年纪就嫁了。 孙青知道宋林爱有多不满意现在的生活,当时江南和林乐在外面读书,有几年的时间里孙青和宋林爱走得最近。都在商场里工作,孙青卖鞋子,宋林爱卖男装,合租一个小区的房子。那时候宋林爱有男朋友,一个有夫之妇,年过四十,但宋林爱喜欢,觉得那样的生活像冒险,让她整个人兴奋得为之疯狂。这种婚外恋很难和金钱与性脱离关系,宋林爱没多久怀孕了。不声不响的,连孙青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怎么离开的,孙青也在后来才听说。纸包不住火是在宋林爱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被宋妈妈看出端倪,追问之后才知道那档子事,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坏了自己女儿的名声,碍是逼着去医院打掉了,那时已经快五个月了,身体伤得很狠。所以后来再怀孕宋林爱才格外珍惜,看着这个孩子的份上结婚了。(.) 于群哪个方面都不在她的理想择偶条件里,于家虽然有房,地段也不错,但于群本事一般。最早做公交司机,后来在公交公司里挂着名又去看出租,事态百出。以宋林爱的性格不烦才怪。 提到于群就牙龈痒痒:“让他在里面呆着吧,死了我也不管。” 孙青传统的中国式家庭妇女,顾家,保守,对老公体贴入微。宋林爱这个想法她自然不苟同,劝说:“你跟于群不是一家人?别竟说气话,赶紧该怎么办怎么办吧,你不帮他,损失的还是你们自己家的收入。再说,他不是小九的爸爸呀?” 宋林爱每天被这些锁事缠身,三千烦恼丝都快愁白了。现在最顾虑的也就是自己的女儿,否则她真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孙青在一旁好话说尽:“不就是赔点儿钱的问题么,说要负法律责任了么?要不去找找江南,让她给找个人。” 宋林爱再意气用事,到头来也不能不管于群。给江南打电话:“小南,在哪儿呢?今晚有时间么?我过去找你。” 江南正在和纪梦溪边吃饭边探讨薄南风的案子,纪梦溪语言简洁,思路清析,已将事态条条摆明。既然是诬告,凶案现场也确实存在,却不是薄南风所为,只能说明一点,案发现场压根不是两人。 但考虑到这个案子在警察局那里已经结案了,凶手也已认定为薄南风。要想重新深入调查,只能靠律师自己的力量,当然,有纪梦溪在这里,江南如果有需要,某些证据的提取可以申请法院帮忙收集,无疑省去不少麻烦。 “时间有限,别的不要查了,直接从案发现场入手,去查他们酒店的监控录像,只要你能证明当晚有第三人存在,且不管凶手到底是谁,你的当事人可以脱罪了。” 纪梦溪言简意赅,直中命门。 江南已然像见到黎明的曙光,而纪梦溪也说了,这个案子再审合议庭成员要更换,肯定没他什么事了,他倒可以一起帮忙收集证据,效率无疑要提高许多。宋林爱再打来电话的时候,正是江南拔云见日心情开阔之时。招呼宋林爱:“是于群的事吧?你过来吧,我们一起回我家,路上还能细说这事。”却忘记纪梦溪这茬,小姐妹们再见他,是会红眼的。 等江南反应过来,想打电话告诉她们不要过来,而宋林爱的车子已经开到饭店门口。 纪梦溪和江南并排着出来,灯火辉煌中的俊男美女。 宋林爱老远便感叹:“玉树临风,真正的帅哥。” 孙青眼神没她的好用,走近几步才看清。怔了一下,惊为天人。 江南急迫的想打发纪梦溪走人,其中的厉害关系纪梦溪不晓得。而他那种家庭出身的,修养良好,不可能对人视而不见转身就走。 宋林爱和孙青笑盈盈的走过来,跟江南打过招呼,直接问:“这位是?” 纪梦溪笑得温润。 “你们好,我叫纪梦溪。” 宋林爱和孙青前一秒笑逐颜开的脸忽然凝住,怔怔的看怪物一样看他。 孙青实心实肺,难听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瞠目结舌:“负心汉?!” 宋林爱一张脸也变得跟黑包公一样,这个女人说起难听的话两个孙青也比不了。江南有求于纪梦溪,现在不是讨伐前仇旧恨的好时候。 快她一步出口问:“是于群高速路上调头的事吧?怎么说?罚款还是负法律责任?” 宋林爱只着痛心疾首:“两个车都追尾了,据说撞得很严重,于群还在公安机关呢,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这些问题纪梦溪更熟练,直接问:“有人受伤?” 宋林爱看了他一眼,不太愿意作答。 江南眼神示意她别不知好歹,若真弄到法庭上,说不准这个人就能帮到忙。 “爱爱,这是纪法官,你就和他说说吧。” 宋林爱翻起白眼,才说:“人没受伤,但那两辆车损毁得厉害。”据说还是高级车,宋林爱怀疑把于群卖了是否赔得起,日子眼见越过越无望。 纪梦溪沉吟。 江南侧首:“应该到不了负刑事责任的层面吧?” 纪梦溪到底说到宋林爱的痛触上。 “这得看那两辆是什么车,如果损害数额巨大,也能转到刑事责任的层面。” 宋林爱当即绝望了。 孙青推推她:“那两辆什么车?” 俱体什么牌子宋林爱也不知道,当时一听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气得死去活来了,连于群都懒得管了,哪还会顾及那两辆车什么牌子。 “不知道,但听说都是好车。” 纪梦溪想了一下:“不用担心,基层法院的人也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我回去帮你们问问什么情况,托个朋友能通容一下。” 宋林爱还没反应过来,江南已经开口道谢。 “学长,那这事就麻烦你了。”他能出面最好,中院和基层法院打断骨头连着筋,纪梦溪能出面比她找人面子还大,若能将事平了,花点儿钱也是好的。否则于群的档案关系里留下案底,对他以后的人生都有影响。 江南这样一说,宋林爱也跟着妥协了。只能这么办,于宋两家没有从政的,想找个人都困难。 纪梦溪这回算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看了江南一眼,话语说得十分妥贴:“你不是有官司要忙,你朋友这件事我找人去办,就等结果吧。” 不用说,肯定是令人满意的结果。现在整个社会都在被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笼罩着,有时脑袋削出尖的剜门盗洞,也不如别人的一句话管用。 宋林爱比谁都认可这样的潜规则,以前也曾向往过这样的权势,可她没那个命,只叹无人来怜惜。 今天的宋林爱有些消沉,自打上车就默默的注定着窗外不说话。 孙青正在跟江南热议她很没节操的这件事,没注意到宋林爱的异样。 “江南,那个纪梦溪你还理会他干什么呀?还学长呢,当初抛弃你的人不是他啊?” 江南不这样觉得,越是急切的想跟一个人拉开距离,越发说明这个人在你心里根深蒂固。过去她很难堪,时至今日才不想让人觉得她仍是余情未了的那一个而更加不堪。偏首笑了一下:“要不然还怎么样?跟他怒剑拔张么?岂不是更掉价。而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想想除了这样,哪一种情绪都不合适。再说这次我主要为爱爱,总不能因为我的那点儿骨气让于群吃上官司吧。” 还讲什么骨气呢?!早在她哭着说没他不可的那一刻起便什么骨气都没有了。她也不想矫情! (十四)最初的心动 孙青和宋林爱家的孩子差三个月,都是半大不小的时候。当晚碰头的时间就已经不早了,没说上两句,宋母给宋林爱打电话,说小九哭得厉害,怎么哄也不睡,宋林爱不得匆匆忙忙的回去了。本来就没孙青什么事,也跟宋林爱一起退场了。 江南第二天去法院申请调取酒店前后几天的监控录像,没想到纪梦溪办事效率这么快,已经和相关人员打过招呼,江南没费什么力气,当即申请通过。 出来后给纪梦溪打电话,他一句话的事却省去她一些麻烦,说句谢谢是应该的。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都是应该的。” 什么是应该,什么才是不应该呢?几年前,江南觉得纪梦溪喜欢她,疼爱她,不许惹她生气是应该的,离开她不要她便不应该。时间走了,她的心一天天强大起来,女人也有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从没有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早已过了公主病的年纪,连男女间的这些小滋都要不得了。 江南微不可寻的笑起来:“学长,你可别这么说。不打扰你了,忙吧,我去酒店看看。” 纪梦溪十几分钟后要开庭,俱体要开到几点也说不准,又不是很放心江南一个人去。嘱咐几句:“要看细致了,如果案发现场有第三人,那么一定就是从门进去的,提前埋伏太多天也不可能,被薄南风发现的风险太大了。你之前不是说过么,案发前一晚薄南风没有回酒店,就把那两天的录像好好看一遍,着重看看进出的人员有什么古怪。还有,再去酒店房间看一次,里面是否有可能藏匿一个成年人的地方。等我这边的事结束了,再过去看一次。” 他交代的这几句都很有必要,江南记在心里,直接过去了。 前后几天的监控都调了出来,江南反复看过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每天定时的客房打扫,问过了,都是本酒店的工作人员,其中并没有不妥。 为此江南还刻意叫来客房打扫的人问过。工作人员称他们楼层清洁分布很明确,每天都是按时打扫,案发那几天一切照常,其间没有不相关的人进入,因为是酒店里的高级客房,这一点在管理上有更为严格的规定。 江南长时间从事这一行业早有了一定的敏锐性,在酒店员工的言辞和表情中没有看出问题。 仔细记录笔录之后,在经理的带领下她又去案发现场看了一下,案情发生的时间有点儿久了,又已经结案。因为发生那样的事,客房虽然一直空着,没有客人入住,但格局重新整改过,连之前的装饰风格据说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从外围表象来看,想发现什么简直天方夜谭。[.超多好看小说] 从客房出来,江南一阵泄气。是她太天真了,既然是嫁祸于人,又岂能随随便便任人轻易瞧出破绽。 第三人一定存在,却做得天衣无缝,让人束手无策。 跟酒店的高管聊过几句后从酒店出来,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快中午了。有未接电话,翻开来看,是纪梦溪打来的。 江南又给他回过去。 “学长,你的案子审完了?” “嗯。”纪梦溪在开车,一手按紧松懈的耳机问她:“结果怎么样?” 江南坐在酒店前若大的喷水池边,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耳畔只有哗啦啦循环往复的水声,吵杂的撞击出银白如玉的水花,连空气的温度都骤然降下几度。江南穿了长袖的真丝衬衣,还是感觉出微微的冷意。像牙齿打颤:“一丝破绽都没有,几天前的监控我都仔细看过了,很正常。” 纪梦溪默了一下。 “等我。” 江南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不一会儿的功夫纪梦溪就已经站到眼前了。江南站起身,像没想到他的到来,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睛明亮清澈,望着他的时候像很无助。 她这个样子让纪梦溪里心里泛起波澜,以前的江南就爱这么软软的看他,生气的时候会,委屈的时候会,甚至高兴的时候也会,只是其中的光彩不同。但不论是哪一种,纪梦溪都完全没有抵抗力。便不得不提到他爱上她的初衷,就源于这么一个无辜又明亮的眼神,她和同学在校园餐厅里一边端着盘子一边打闹,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他,一碗汤全泼到了他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衣上。纪梦溪有轻微洁癖,不悦的皱起眉,再一抬头就看到江南笔直的站到他面前,语气歉然,眼神里却全不是那个抱歉的人该有的模样。 “学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纪梦溪盯着她,看到她几乎是隐匿着笑意的大眼睛,兴味盎然。觉得她整个人都闪闪的发着光的。即便校园餐厅内有晌午璀璨的日光,还是在她的面前通通失了光彩,他一时间就很心动。 “你认识我?” 江南抬头,怎么可能不认识,t大的人即便不认识校长,也得认识纪梦溪,否则就是老土就是没有见识,是要被时代的浪潮淘汰的。她是认识他,可她不认识他身上的衫衣,以为普通店里买来的。 就很豪爽的说:“学长,衬衣钱我赔你。” 纪梦溪若有所思:“好啊。” 第二天一下课从教室里出来,就看到江南站在走廊上等他。看到他出来很欣喜,就像众里寻他千百度,可算是找到了。拿着五十块钱递他手里。 “诺,赔你的。” 她倒说话算话么,纪梦溪握着这五十块钱很想笑,跟嘲笑讽笑扯不上关系,嘴角自动上扬。 “就这些?” “怎么?嫌少?” 纪梦溪仍是笑着:“太多了,哪里值这个价钱。算了,反正也不是新的,别赔了,去学校餐厅请我吃一顿盖饭得了。” 大学的那个时候物价虽然上涨,可不像现在这么疯狂到惨无人道。素的就七八块,八九块,带肉的,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五,就算鸡头白脸吃一顿,最多两个盖饭也就打发了。而最让江南高兴的是,纪梦溪吃素,饭量也没她想象中的大,一份酸辣土豆丝就打发了,不过六块钱。江南扳着指头数一下,良心上稍有不安。就算他这人好说话,不打算讹她,但昨天的的确确她的错,她也不能这样欺负人。江南一心软,又承诺他一顿。 “学长,要不明天我再请你吃一顿吧。” (十五)案发现场的蜘蛛侠 情份就是这么一来二去吃出来的,后来纪梦溪也会给她打电话,叫上她:“小学妹,出来一起吃饭。” 江南傻呼呼的跟着出来,从不用她付帐,吃完就走人。饭桌上有什么是她格外爱吃的,走的时候纪梦溪会让店员另外打包一份让她带回宿舍吃。 后来她进了学生会,混在他的手底下,觉得他有那些好品质,一段时间下来才越发觉得他这个人实在很讨人喜欢。彼此就时常关照,后来她在山间迷路,纪梦溪找到她的时候,喃喃的一句话算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江南,吓死我了,我以为找不到你了,我喜欢你!” 就这样好上了,虽谈不上天作之合,但顺理成章,连江南自己都挑不出毛病。 两人在酒店附近的咖啡馆坐下。 纪梦溪斟酌半晌:“真的不是你的当事人做过后忘记了?” 他这样认为无可厚非,只怕全天下思维正常的人都会这么觉得。酒后乱性,没什么不可能,而且可能性非常大。也正因为事实如此不争,所以薄南风才放弃了。百口莫辩,大抵就是他现在的感觉。但江南不信,至于她为什么不信,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想起小的时候听海尔兄弟的主题曲,孩子们眼中的智慧很简单,打雷要下雨,天冷穿棉袄,天热扇扇子,她相信薄南风没做,也是这样。江南盯着薄南风那双凉薄的含笑眼时,就像看进他的内心世界里去,清澈如水的样子,让她感觉到少有的宁静。 一出口几乎不假思索:“不是他做的。” 纪梦溪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觉得她此刻掺杂了太多的个人情绪在里面,对于一个法律人这是很不理智的。 “薄南风或许真的是被冤枉的,可是法则就是如此残酷不争。像那些明明做了坏事的人,最后却因为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既然如此,谁也不能保证法律制裁下没有冤死鬼。就算是千锤百练的法条,也总有太多不近人义,不周全的地方,这是弊端也是无奈。” 江南知道他是想说服她,她这样挣扎任谁看来都很无望。 她自己也是这么觉得,可是她现在本来就是种死灰复燃的状态,实在谈不上热情再熄灭这种说法。 就在今天下午事务所里还有案子让她接,都被她给推掉了,她觉得手上这个还没有完,她打算做到最后一刻。什么时候会停下来?或许真得等到薄南风处死刑的那一刻。(.无弹窗广告)但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江南就不打算停下来。 “学长,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时间不早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她下逐客令,纪梦溪又怎么听不出。 让她自己冷静的想一想也好,这样的律师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虽然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可这样的江南他还是觉得陌生。但她这个陌生的样子实在不讨厌,纪梦溪觉得很好。 “你也别坐太久,早点儿回去吧。” 他没直接回家,也没回院里,而是又重新返回了酒店,江南看过的东西,他也看了一遍。结果让他很无奈,没打算告诉江南的确一点儿破绽都没有。能看出她还有无尽的热情,他也不想给她雪上加霜。 天黑的时候下起了大雨,咖啡馆里人不多,除却她还有两对情侣,小声的说着话,时不时传来一阵惬意的笑声。唯她的世界最安静,静得几近落寞。江南注视着窗外,等雨停下。可这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半点儿停下的意念。伞在车上,她讨厌湿淋淋的感觉,衣服粘乎乎的贴在身上不舒服,便安心的等雨停下。 咖啡馆中单曲循环播放一首英文歌曲,女音醇厚,缓慢而慵懒。江南陷进沙发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什么也不想,凝视窗外的雨幕发呆。 咖啡馆的门打开,稚嫩的童声传来,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干脆。 “妈妈,我要看蜘蛛侠。”小家伙一心惦记着外面,被妈妈拖进来的很不情愿。身上披着妈妈宽大的外套,一颗小脑袋已经湿了。 妈妈先将门关上,隔绝泛着冷气的茫茫雨幕。 再把孩子抱到沙发上,跟江南隔着一张桌。两人的对话江南清析听到。 妈妈哄骗:“下雨了,没有蜘蛛侠,他也回家了。” 小家伙明显不信,努起嘴巴一脸反抗:“我才不信,蜘蛛侠才不怕下雨。妈妈你也看到了,他多厉害,会飞墙走壁呢。”说毕一脸崇拜。 妈妈帮他把小脸擦干,就给他叫热咖啡和点心吃,小家伙很执意,她便不停安抚。 “等到雨停了,妈妈再带你去看蜘蛛侠好不好?可是,这么久了,妈妈想蜘蛛侠一定飞走了。” 小家伙不相信,低着头不说话。 妈妈要去洗手间,嘱咐孩子老实呆着。 小家伙不安份,妈妈一走就在咖啡馆里四处转悠,仅有的三桌客人也没人会嫌一个孩子吵闹。性格很活泼,不知不觉蹭到江南身边,叫她姐姐。 江南转过头,小家伙生得粉嫩,脸蛋圆圆,很可爱,也就四五岁的模样。 她笑笑:“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男孩儿坐下来,很乖巧的回答她。 “我叫沈离,四岁了。” 江南把手边没动过的蛋糕给他吃,想起他之前一直吵着妈妈要看蜘蛛侠,就问:“你看到过蜘蛛侠?是在电视里么?” 小男孩儿眼波清亮,很高兴与人分享这个话题。摇摇头:“不是在电视里,是在盛开酒店看到的,是真的蜘蛛侠哦,他在高楼上飞。” 盛开?好熟悉,江南想了一下,难怪觉得熟悉,就是案发的酒店,她才从那里回来。 杀人事件,再加上蜘蛛侠,那个酒店到底多么别开生面。听说价钱也贵得要死,不知道薄南风那个小屁孩儿哪里来的钱住那么高档的酒店。有人在天下飞,在这样的年代说出来倒不稀罕。可是在高楼上飞?她想不明白是哪一种,也有些好奇的问:“是那种建筑工人在高楼上工作么?” (十六)让他有命到老 小家伙把头摇得更厉害:“才不是,是蜘蛛侠在高楼上飞来飞去,好厉害哦。(.无弹窗广告)” 这时孩子的妈妈走过来,对江南抱歉的笑笑:“对不起,孩子很调皮,没吵到你吧?” 小男孩儿一见妈妈过来,跳下沙发缩到妈妈的手臂下。 江南很喜欢他,盈满笑:“没有,孩子很可爱。他说他见过蜘蛛侠,我也很好奇,就聊了一会儿。” 妈妈有些无奈:“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天马行空的,拿他没办法。什么蜘蛛侠啊,那天在盛开看到楼上有一个奇怪的男人从另一个房间爬到另一个房间,多危险,看来是酒店维修的工作人员。天蒙蒙黑的,孩子就看到一个人影,就以为是蜘蛛侠呢。那一次看过了,高兴的不得了,见人就说他看到蜘蛛侠了,时不时叫我带他过来,那么危险,怎么可能那么巧还能看到。” 江南凭住呼吸,听着女人的话心脏怦怦直跳。手掌越拢越紧,骨节泛起白痕,像激动得不能自抑。 嘴巴张了张,脑袋里迅速核对几个关键数字。 “你们在什么时候看到的,是+月+日么?八楼的高度?” 女人想了一下,不禁狐疑:“哎,你怎么知道,就是那一天,至于高度,差不多就十来层楼的高度。当时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当晚月光很好,而且盛开灯火辉煌的,看得还比较清,就差不多那个高度。” 薄南风笃定自己就要死了,由其像他这种强奸后再杀人的死刑犯在狱中也是被人看不起的,连看管的公职人员都巴不得他早些死。 就像是一个恍神的工夫,却有人告诉他,你暂时不用死了,死刑复核程序被终止,他的辩护律师找到新证据,案子发回中级人民法院再审。 公职人员并未在薄南风脸上看到异常欣喜的神色,懒洋洋的抬头看天上的日光。良久,嘴角渐渐钩起一抹弧度,慢慢的,似笑非笑。想起审判那日,蓦然一种感触即便是死也暖进心窝,一度寒彻骨的冷意丝毫没有。那一天江南为他辩护就像在为捍卫他的生命打一场硬仗,她用了全力,说到情动处怎样的激情愤慨,无力时又是怎样明显的挫败抑郁,恐连江南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法官宣读判决书的时候,她颓废的坐在椅子上,眼神暗淡,像疲惫不堪。至于判决书上说的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到,定定的看着她的时候,觉得这个女人强大又渺小,凶悍又软弱,就想,生活中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现在又将打响一场战斗,那样温馨的一幕会重演,而江南说了,这一次她一定会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让他有命到老。[] 到老,何其弥足珍贵的词汇,薄南风没敢想过,另一个人却帮他想了。 再审那天,江南比往时去的都要早。 纪梦溪也比往常早到一步,刻意寻找江南的身影,在走廊的尽头看到她。黑长裤白衫衣,干练简单的模样。没看资料,神色里也难见一丝紧张,喜气洋洋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上弯着,走近来看清楚她在做什么了,还是在数手中的糖果。纪梦溪刹时间很怀念她这个简单明快的样子,一张口,嗓音软软的:“怎么?还喜欢吃糖?” 江南侧首,看到他收起糖笑了一下。 “不是我自己吃,给一个重要的大人物吃。” 纪梦溪知道是哪一个,的确是个大人物,虽然只有四岁,对这次案子的新突破却功不可没。 最后他还是被江南的执着打败了,没有人比她更了不起,纪梦溪想说点儿什么。 “看你志气满满的样子,这次的官司一定能打赢吧?” 江南还是那个低调的回答;“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纪梦溪看着她,轻轻的抿起嘴角。半晌:“江南,这场官司你打得很用心,是你当事人的福气。连我看着都嫉妒,如果当初――”一句“当初”吐到一半席卷回去,像一杯苦酒无奈压下。 江南也不追问,那些青春年少的好奇心快被时光磨灭了,好奇害死猫,现在的江南除却工作大多时候喜欢像一个乌龟一样缩进壳里。 抬腕看了下时间,离开庭还有一会儿,江南想起一件交易,觉得值得回味。 “学长,你觉得我这样为我的当事人可能是有其他的心思,这样的举动在你们看来要么是偏执,要么是别有用心。但我说,我没有,是这些执法者太想害死一个人了,我做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能眼睁睁看到我的当事人如此。就是这样。” 看纪梦溪挑眉,似是而非。 她便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现在想想还一副很好笑的样子,似是不屑。 “其实我极力想收集新的证据申请再审,也并非那天看到那对青年男女忽有感触才生出恻隐之心想要怜惜一个年轻人。只是倦怠了,不想没有底线一味的向现实的状况妥协。这样的时间久了,会让我对人性彻底产生怀疑。你知道么,在一审开庭之前检察院的人通过你们法院来找过我,你猜他们想干什么?诉辩交易!呵,我当律师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收过这样的意向,以前不觉得惊讶,是因为那些人确实有罪,控诉方也知道,苦于找不到证据,又不想让真正穷凶极恶的人逍遥法外,就来跟我做交易,我觉得没什么不可思议。但这次他们明明有充分的证据,就因为案情受到上级领导的关注,又担心我的当事人有背景出其不意的翻案,怕输了这场官司,便搞这一套,再审前也来找过,真好笑,你觉得这还说明了什么?” 这还用问么,还说明了检察院虽是提起公诉的那一方,实则对于薄南风是否就为本案的真凶,也存在莫棱两可的疑虑,既然如此,公安机关却结案了,而公诉机关也按有罪起诉。可见为了结案,他们似乎不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是否轻视了一个人生命。 所以江南才会如此愤慨,不想妥协了,与其说一个年轻的生命体对她有触动,莫说现下的规则实在让人悲凉。 纪梦溪隐隐了解,难怪江南执意要再审翻案!诉辩交易本来是西方国家的一种刑讼制度,控方掌握被告证据来定罪的铁证较少甚至没有,如继续搜集,又很困难,为了指控不被法庭驳回,控方向律师保证,与法院协商,被告人认罪可得到从轻处罚,其主要方式是控方与律师在庭外达成妥协。近年来中国的诉讼制度里若有似无的出现这种现象,实则是违背了律师的职业道德对当事人切身利益的损害和不负责任。 事实上纪梦溪也很厌恶。 ------题外话------ 明天南风就再审了,庭审放在一起传~ (十七)面向幸福,春暖花开 薄南风再见江南,就是在再审的法庭上,她双眼明亮,神色饱满,流海梳上去,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额上弧线美好,清秀舒朗。[]说起话来目光注视全场,自信满满,顾眸流转间只觉颜彩清丽。阐述案情时语句更是流利,没有上次开庭时的半点儿颓废和挫败。 质证阶段出示新证据,首先是案发前一日盛开酒店的入住资料。 那一日在咖啡馆,江南在得知凶手如何进入案发现场之后,当即返回酒店查了他们那日的入住资料。目标就锁定在案发现场隔壁,只看入住时间就引人遐想,一个叫做李明的男子案发前一天住进薄南风的隔壁,案发当晚退房离开,逗留的时间短暂。按理说流动客人没什么稀奇,奇就奇在他是指定要住到那一间的,这一点也是江南再度问起的时候,酒店的工作人员才猛然想起来。巨大的突破点破冰而出,赤裸呈现眼前,真相也随之一点点浮出水面。江南那一时觉得,就算上天降下个绝世好男人,就在她滞销的尴尬时候跪地求婚,只怕也不会有那时的激动,太开心了,心脏都要跳出来。(.好看的小说)她紧紧按着胸口,喘息有点儿急迫,却狠狠的稳住神。 “把他的详细资料调出来。” 盛开的工作人员又将这个叫李明的登记资料调取出,江南获得一份,当晚联系纪梦溪,让他帮忙联系一下公安机关对这个叫做李明的男子人事彻查一下。 纪梦溪第二日去基层法院问及于群的事时,顺道去了趟公安机关,把李明的入住资料给了他们。结果让人匪夷所思,当天的男子和这个身份证登陆的人并非同一个人,这张身份证的主人许久前丢失了身份证,而二代身份证先天缺陷无法注销,挂失后仍可被冒用。有一点可证明,当晚入住薄南风隔壁的男子别有用心。 接着传唤证人,第一个传唤的是酒店的工作人员。称当日那个叫做李明的男子在案发前一天入住盛开,房间号是他自己指定的,入住时手上提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午夜退的房,是个言辞谨慎,少言的男人。[] 法官问证人:“当时那个自称李明的男子是指定的房间号?还是明确说要入住薄南风的隔壁?有没有提到过犯罪嫌疑人的名字?” 证人称:“没有,只是说了门牌号,是案发现场的隔壁。” 传唤第二个证人,案发当晚的目击者。 孩子的妈妈称,当晚十一点来钟,儿子打完针从医院回来,路过盛开酒店时,儿子指着盛开的楼喊蜘蛛侠,她顺着儿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大约八楼的高度一个男子正从一个房间的窗子里出来向隔壁的窗子攀爬。 控诉方质证。 问道:“既然是晚上,怎么能看清是男人还是女人?又怎么确定是八楼?” 证人一一道:“并不确定是八楼,看高度估摸是那样。我们家就住七楼,时常望上去的时候差不多就是那个高度。而且盛开灯火辉煌,想看清一个人是男是女不难。” 所有证据都指向一点,案发当晚,这个叫做李明的男子很可疑,出现在他身上的疑点太多,表明他作案的可能性最大。 江南再提出传唤最后一个证人,酒店聘请的修缮的员工。 证人表示,案发现场新装修的时候,窗子也是重新换过的,窗框上有利器刮划的痕迹。 江南在了解到这一点后,当即去隔壁房间看过,窗框上几乎相同的位置也有一模一样的痕迹,推测是凶手用作攀爬的附助工具造成的,否则两个房间的窗子隔有一段距离,八楼的高度没有一定辅助工具的话会存在极大的危险性。 凶手也正是利用了人们这种“不可为”的心理,铤而走险。 江南还刻意去街面上问过,网上也仔细查找过,现在世面上就有这种工具,满足一些冒险者的需求喜好。江南整理出来做为证据提交,连带凶手入住房间窗框上的痕迹,一并做为证据交到法官手上。 控诉方不质证。 再一轮自由辩论之后,输赢已有定论。 直到这时江南才肯真正的看薄南风一眼,认真与他对视,带着舒展的笑意,他不用死了。 薄南风动了动嘴角,似笑非笑,那意思像是问她,很得意? 当然得意,前后两次开庭简直别开生面,另有一番水月洞天,而这里江南绝对是经过千锤百练的,心绪也受过非人煎熬,如何会不得意?! 合议庭评议之后,法庭开始宣判。 意料之中的,薄南风无罪释放。 那起强奸杀人案作为另案被公安机关立案调查,薄南风这事,算彻底了了。 从刑厅里出来,江南面带微笑,步伐缓慢,听自己的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觉得格外好听,就像这样清脆的声音把邪恶都踩到幻灭,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头脑中打点事情,这段时间都太忙了,没跟父母正式的吃一顿饭,没跟小姐妹们一起好好的喝一杯,也很长时间没去做spa了,今晚她要善待自己,面向幸福,春暖花开。 (十八)脸被刮花 给宋林爱打电话。 “一起去喝一杯。” 她有心情了,宋林爱却没有了,于群那事还没完呢,宋林爱担心的事情很多,就算于群不用负法律责任,但赔偿也不是个小数目。 没什么兴致道:“你和林乐她们一起吧,我今天没时间。” 江南叫不动她,就想着给林乐打电话,翻找她的号码时。感觉有什么东西直朝她涌了过来,才转头去看,娇小的身体已经被人压迫上,头上怵然的疼意传来,有人正在撕扯她的头发。 江南一时间被两个女人撕打,拉扯时手机飞出老远,听到衣服料子清脆的“喀嚓”声,江南不害怕,只是疼。事实上她深知发生了什么事,跟两个女人撕打不是她的长项,但也没有平白挨打的道理,死命挣扎。 幸好在法院门口,已经有工作人员涌上来拉扯那两个失了理智的女人。但江南的头发还被她们攥在手里,且死死的就是不松。没有办法,硬性拉开是不行的。 下一秒江南被人拥进怀里,男子嗓音平静,但字字威严。 “你们再这样闹下去,故意伤害也是要判刑的,看你们胆子也不小,敢到法院门口闹,那我就打电话抓人了。” 女子嘴里仍旧叫嚣,但手上的力道却渐渐松开,这世上很少有人真的不畏惧权威。 没想到又是他,上次相亲时一次,这回又来一次,五年后再相遇,最为狼狈的时候都被他给看去了。 江南对自己很无语,理了一下头发还算得上镇静。[.超多好看小说] “谢谢你。” 纪梦溪也很无语:“你怎么老是状况百出的?” 江南无话可说,就说他们当律师的不好混,绝对算高危职业。就像这样,打赢了官司就遭人恨,被害者的家人便开始不依不挠了。其实她早不是第一次遇到,有那么点儿习惯了,面对这种状况不慌不忙,理好妆容一笑了事。 纪梦溪一抬手拉住她:“这就走?” 江南狐疑的看他,不走干什么,留下来继续挨打么? 纪梦溪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这里被抓破了。” 江南喟叹,真是要命,又往她的脸上抓,本来桃花运就不济,再毁容,这辈子更无望嫁出去了。吐口气悻悻:“哪里不好抓,偏偏抓脸上。” 纪梦溪哭笑不得:“哪里不是你身上的肉?抓起来不会疼?” 这倒是,但如果不能幸免,不破坏美观自然最好。江南也不知道脸上的伤口有多长,经他一提醒火辣辣的疼起来。顾不上理会,这会儿心情好,什么都可不在乎。却必须郑重其事的跟纪梦溪道谢,这次再审之所以这么顺利他在中间没少出力,江南深知此道,都看在眼里。 “学长,这次官司能打赢,你功不可没。” 纪梦溪说话的时候盯着她的眼睛,漆黑眼睛里有许多复杂的情绪起伏:“没我什么事,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听说她这场辩论很精彩,整场下来神彩飞扬,思绪缜密无懈可击,现在这样看着她也觉得是了。(.好看的小说)江南很少化妆,工作了整整一天,脸上只有一点疲色,并没有许多女性都会有的脂粉憔悴,干净透明。纪梦溪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想触上那道浅浅血痕,最后还是作罢。 “江南,什么时候有时间和我聊一聊。” 这样的要求自打再相见纪梦溪已不是第一次提起,每次说起来郑重其事。江南说不出为什么心里打鼓,也是能躲就躲。 纪梦溪看透她的心思,不再给她犹豫的机会。抿动嘴角:“明天休息日,我给你打电话。”微痒的手指终于抬起来,在划痕的周边抹了下:“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江南没那么娇气,指甲刮一下能有多重,路过药店时买了两个创可贴粘上就了事了。 继续之前未完的事,掏电话时一阵挫败,想起手机飞出去忘了捡回来。没有掉头返回去,刚刚中院门口聚集了一些人,只怕早被别人捡去了。这个方位离林乐的移动公司不远,直接过去找她。 林乐见她推门进来,先笑:“呦,今天很有良心么,来等我下班,等等,快了。”看清后吓一跳:“抓破美人脸?什么状况?” 创可贴粘在脸上显得突兀,就在眼睑下方,横亘半侧脸颊。江南对着镜子往上粘的时候发现一个不足,索性就贴了两个。反正不是上班时间,这两天也打算在家休息,擦破一点皮而已,过两天就没事了。 江南扶上脸,了然;“被害者家属抓的。”表情里没什么在意,坐到椅子上抽出他们的传宣页看。 林乐过来研究她这张脸,啧啧叹:“你的职业还真是高风险。不过那些人怎么那么愚呢,这关律师屁事呀,你们这行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江南说这是心理上过不去,被害者永远最恨行凶肇事者,但在他们看来,辩护律师就是帮凶,这种憎恶的情绪受连带也没什么不能理解。不过这次他们是真愚了,薄南风是无辜的,他们不能因为人死在他的床上,就想拉他去当替罪羊。话到这里想起薄南风,之前闭庭的时候同他的眼神相撞,意味深长,和庭审时还不一样。若有似无噙着笑,看一眼都觉桃花蓁蓁,她步伐快,直接从刑厅内出来了。薄南风被旁听席上的几个兄弟绊住脚,扬起头向外张望。 林乐自己有车,问她:“去哪里?你前面开路。” 本来要约她去做spa的,江南现在这个样子,火山泥涂到脸上肯定对伤口不好,俱体要干什么没想到,填饱肚子再说。 “去吃饭吧,你给孙青打个电话,问她去不去,我电话丢了。” 林乐咂舌:“江大律师,你行呀,够狼狈!” 江南白了她一眼,即便狼狈,也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 孙青不来,今晚她跟老公回婆婆家。 林乐挂了电话,阴阳怪气:“她那个婆婆真够人受的,我打赌,明天孙青又得打电话抱怨。” 江南不置可否:“婆媳关系就那么回事,孙青比爱爱还强一点儿。” 孙青的婆婆只是不太管孩子,孙青一般都把孩子放在自己的妈妈家。用宋林爱的话说,一家人过两家日子,倒省心。不像她,婆婆腿脚不好跟儿子一起住,连道像样的菜都不会炒,还挑三拣四,孙青哪天要是有事出门,走前还得把吃的准备好。 两人去吃火锅,大红的汤汁在锅里肆意翻滚,燃到沸点,新鲜的菜和肉放里面涮一下就能入口。林乐和江南吃得热火朝天,热气扑打在脸上,伤口滋滋的疼。江南一伸手,把两片创可贴都撕了下去,刹感透气性好点儿。 林乐大惊小怪:“呀,你怎么撕下去了,感染可就麻烦了。” 江南不以为意:“我皮肤愈合快,不碍事。” 不得不说江南的皮肤就是很好,细腻白皙,很少画妆,整日素面朝天的,却从不有碍观瞻,光彩照人。林乐自叹不如,拍了拍近几天干燥的脸颊,叫上她:“吃完东西去做脸。” “我不能做。”江南含着一口青菜含糊说。 “你在一边陪着我。” 反正没事,回家睡觉还太早,难得不用看法条和案例,江南也不想早早回去。笑了声:“好。” 林乐脸上涂了绿色火山泥,捧着本杂志和江南聊天。说起她近来又相了一个,接着一阵喟叹,连抱怨和感慨都没有了。转过头问她:“江南,你现在怕不怕?” “怕什么?”害怕嫁不出去么?如果不讲求称心如意,最后一定能找个人凑合,江南是这么想。至于理想的,她很早以前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再找不到了。 (十九)傻了么 林乐二十五岁之前,对男人有非人类的幻想,用孙青的话讲,条件高得没边。二十五岁之后,政策放宽一些,可茫茫人海,寻寻觅觅仍没碰到那个让她怦然心动的人,一拖至今,就到了这个不尴不尬的年纪,别说找个如意郎君,难听的话听多了,自己也越发的怕起来,怕嫁不出去,怕挑来捡去找了个最不堪的男人过日子。她这样的感慨不是空穴来风,恐怖氛围不是她一个人造就的,四面八方的压力一度压迫神精。连自己的爸爸逢人都说,给个介绍个差不多的嫁了就行。那话听起来好似到了这个年纪她已经没了选择的权利,不管多么不济只要是个男人肯娶她就行。林乐觉得做为女人很悲哀,长大了,全世界就只关注你能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江南,你说我们女人活着就这点儿价值么?剩女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灯光下江南一张脸很白,就显得那道抓痕格外触目。这个问题她也想过,而且不止一次的想。理论参透得早已博大精深,张口说:“男人的不按套路出牌造成的。”她把杂志丢到一边,提到这事有些愤慨,痛斥男女差距:“男人的选择范围多广啊,我们女人就不行。三十岁的男人见到二十岁的女人可以想入非非,而三十岁的女人见到二十岁的男人就非得想想。男人喜欢嫩的,一掐能出水最好,除却那些姐弟恋,同性恋的,能给我们选的已经所剩无已了。同年纪的女人想嫁同年纪的男人,而同年纪的男人却不想娶同年纪的女人,思来想去,我们这个年纪的,除了剩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林乐痛心疾首,郁闷得想死。 “我小姨让我快点儿找,她就是三十岁才嫁的,说后来心慌慌,日子不好过,到底嫁了个平庸的。(.)想想她说得也没错,年纪越来越大,可供我们选择的男人都是被人家挑剩下的,然后我们再在这些残次品里扒拉出一个相对可以的结婚,听得我好绝望。” 江南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所以连绝望也谈不上。 林乐的电话响起来。 宋林爱打来的,问她:“乐乐,你和江南在一起呢?” “是呀,在我们常来的那家做spa,你要过来找我们么?” “我哪有那个时间,小九睡了。江南的手机是不是丢了?” 林乐看了江南一眼:“是啊,你怎么知道?” “刚才一个人打我电话,说是捡到了手机,按着通话记录打到我这里来了。他要把手机还给江南,问我她人在哪里,我怕是骗子,先打过来问问你。” 林乐一脸肯定:“呀呀,就是江南的,真丢了,让他过来吧。” 挂了电话,江南问她:“什么事?” 林乐笑嘻嘻的:“没想到这坑爹的社会还有拾金不昧的好人,你电话被人捡到了,那人要给你送回来。电话打爱爱哪里了,问她你在哪里。” 江南色变:“你怎么不问问爱爱他在哪里,人家捡了我的手机,再刻意送过来不好吧。” 林乐怔了下,也是哈,当时一兴奋没想那么多。再给宋林爱打过去,说已经跟那人报备了地址。 林乐又往江南的手机上打,果然有人接,是缕男音。林乐问他在哪里,亲自去寻,那人只道:“没事,马上到了。” 五分钟左右,林乐的电话又响,电话打进来说已经到了。 江南快速跑出去,眼前只有男子融在灯火霓虹里的侧脸,温柔懒散,毫不设防。那样突如其来的烁烁艳光,江南一时间像抵挡不住,忍不住瞠目结舌。 “薄南风?” 薄南风侧脸看过来,漆黑眼睛里映着色彩斑斓的光晕,慢慢微笑,嘴角钩起来。 “你怎么走得那么快?不等等我。”他说得像有一丝委屈,眼梢弯起,笑意如水,流动间灿然有光。 又是这样从善如流的孩子气,江南发现她实在没有办法,微不可寻的呻吟一声。 感叹:“怎么是你?” 薄南风叹息:“怎么不能是我,要不是我你电话还能找回来么,怎么那么粗心。”说话的时候用手抚上她的脸,下手不重,略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伤到了?怎么不去处理一下伤口。” 江南愣住,薄南风指腹微凉,碰触到她的皮肤时就像上等的玉石贴上面,“啪”一声响,全身的细胞都炸开了。江南如同触电,下意识后退,含糊应:“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了。”退得匆忙,有失风度。江南一张脸烧起来,好算灯光迷绚,看不清楚。 薄南风指掌落空,又伸过来拉她。 “去医院。” 这时林乐正拿着包冲出来,看到这样亲昵的一幕,惊怔一秒,哇哇乱叫:“江南,这是谁呀?你们认识?”温柔美好的景致,难得一见的漂亮画面。林乐奇形怪状的男人见多了,忽然看到一个人面桃花的,觉得是种巨大的冲击。脑子里一连几个问题滑闪过,这个如沐春风的男人和江南什么关系?一般的男女朋友不该这么亲密的吧? 江南一句话回答她所有疑问:“薄南风,我上一个案子的当事人。” 薄南风礼貌风范的和林乐打招呼,举起江南的手机晃了晃,话语简洁:“来还她的。”塞到江南手里,接着催促:“去医院。” 这孩子怎么这样固执,江南婉拒:“真不用,我跟朋友还有事,一会儿一起过去,不用麻烦你了。” 女人不都最重视那张面皮么,看她的样子倒不甚在乎。她既然这样说了,薄南风只有退场。 “别掉以轻心,真能毁容。”他威胁恐吓她,笑笑:“我号码存里面了,给我打电话。” 江南再忙打一通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可她找不出给他打电话的理由。她没有案后还和当事人联系的习惯,除了再有官司也没哪个当事人会再主动联系她。所以当薄南风被无罪释放那一刻起,她跟眼前这个人就没有什么瓜葛了。 薄南风说起话来漫不经心的,又像毋庸质疑的霸道。江南潜意识里觉得他是个大男孩儿,而事实上薄南风是个有模有样的男人,当理想遇到现实出现偏差的时候,江南再看眼前的男人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攥紧手机,拢了拢秀丽的眉毛。 “打电话干嘛?” 薄南风怕她忘记了,想要再叮嘱一句,对上她莫名其妙的眼神,薄南风心中一时不平,当着林乐面不好弹她的脑袋,手已经抬起来,就只搭在她的肩膀上:“傻了吧,傻了吧,法庭上不是挺机灵的,这会儿脑子怎么像不转悠。去过医院跟我说一声。” 江南张圆眼睛瞪他,没等说话,林乐树在一旁“扑哧”笑了,不了解江南的人是不知道,她工作和生活中完全是两个样子,生活中的江南可以永远不在状态。 见到养眼的帅哥,林乐的兴致很高,八卦说:“你在法庭上看不出来,工作上的江南和生活中的江南完全是两个人,两个绝对的对立面。” 江南伸手扯她的胳膊,拧疼她。 “胡说八道。” 薄南风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看出来了。” 林乐不怕死的冲他树起大拇指;“那你是高人,她工作的时候装得很正的。” 林乐这个人一见到帅哥就疯癫,江南见她不能自已,只得催薄南风:“谢谢你把电话还我,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拉着林乐就走,几步之遥还听到他提醒:“记得去医院。” 林乐车也不开了,直接上了她的车,兴致被撩到天上去了。拉着江南的胳膊刨根问底:“这人什么来头呀?好帅,你跟他很熟?哪天叫出来一起玩,正式认识一下呗。” “我有职业道德,当事人的事不好说。我跟他也不熟悉,打官事的时候见过几次而已,别想通过我为非作歹。” 林乐不死心:“当我是瞎子,他对你那样会不熟悉?那个小帅哥不会喜欢你吧?”想到重点,不禁置疑:“瞧他那样子比我们年纪小吧,是不是?多大了?” 江南神色正经的目视前方,对于林乐的一切问题都无可奉告。 〔二十)无处不在 薄南风硬件条件的确好的没话说,看一眼就觉赏心悦目,她也陶醉,就像看人间仙境,神仙洞府那般,林乐这种心思她没动过。她最讨厌和当事人牵扯太多,否则她的人际关系会变得十分复杂。 林乐晚上没回去,非跟她挤在一张床上睡。 江南太久的时间都晚睡,不知不觉竟养成了习惯,十点半上床还觉得早,林乐抱着她的本子看网页,她一伸手合上本子。 “别看了,聊聊天。” 聊什么?越是嫁不出的女人越不能厮混在一起,嫁出去的可能性只会更加渺小。 “说点儿开心的事,别再让我添堵。”林乐上床之前先打预防针。 她想多了,江南怎么看都比林乐遇人处事要淡定,悲观谈不上,充其量是看不好自己,不会危及到他人,滥伤无辜。聊些家常罢了,很长时间没挤在一个床上说知心话了。 林乐忽然想起几天前的一宗事,这回可算逮到人了,非问明白不可。 “哎,江南,上次听孙青说当年那个纪梦溪在中院当法官,真的假的?”她是不太信,当时和孙青在电话里匆匆一句就收了线,孙青没讲清楚,以为她在胡扯,就没当成事再细问。 江南不想说,又知道拖不过。宋林爱和孙青知道了,林乐早晚也会知道。 有些认命道:“是在中院当法官。”只觉没什么好说的。 她话语简洁,林乐等不来下文,扭过头很正式的问她:“你怎么想的?对他还有感觉么?” 江南躺到床上,把面膜铺展到脸上,有些口是心非的说。 “早没什么感觉了。” 林乐挨着她躺下,才不信她的鬼话。 “骗谁呢,纪梦溪不是你的初恋么,那时候爱的那么深,怎么能说忘就忘了。江南,你跟我说句真话,这么多年你都不谈恋爱,是因为纪梦溪吧?”这样一说,她还真想见见那个传说中的男人。 雪白的面膜盖在脸上看不到表情,掩去江南的一脸神伤。人心不是石头做的,想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长到这个年纪爱过的,就纪梦溪一个人,若说恨过的,也就他一个。爱恨交加,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言喻的一种情怀,她再装得若无其事,却不得不说纪梦溪站到面前的时候总得她另眼相看。顾及的事情多,感想也多,便不能不说她仍旧在乎。否则狼狈的相亲经历被他撞个正着,也不用苦苦郁闷。她这样口是心非,只能说人喜欢自欺欺人。但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呢?当年是纪梦溪不要她,而如今他回来也不是为了再找回她。就算真的如此,她也不见得就会乖乖的跟他死灰复燃。[.超多好看小说] 当年江南感情受创,就差生不如死,这一点几个小姐妹都看在眼里。而后江南再没谈过恋爱,几个人便怀疑她受了情伤。可江南不承认,她借口多多,而她的工作也是真的忙。抽不出时间谈恋爱,也说得着。 林乐等了半晌,没听到她回答,以为睡着了。扯掉她脸上的面膜,发现她一双眼睛清亮,盯着天花板却暗然无光。林乐将面膜揉成个团扔出去,就想听江南一句真心话。 “你到底怎么想啊?这些年的空窗和纪梦溪有关系对不对?” 也对也不对,江南以前相信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是爱情,美伦美幻,这种感觉是纪梦溪给她的,她实实在在的幸福过。不想滚滚红尘,镜花水月,这样悲惨的结果也是纪梦溪造就的。她江南难得对一个人动心,却落得个被人舍弃的下场,真是成也纪梦溪,败也纪梦溪。那之后她对自己感想颇多,又一直无话可说。不想再恋爱了,更觉得是没那份心思。至于这个症结到底是纪梦溪造成的,还是她自己想不开,这些年了,江南也没能想明白。 翻了个身感叹:“真不知道,我没必要骗你。” 江南有个坦诚劲,林乐倒是信她。 撑起手肘又问:“既然又见面了,他怎么说?” “他没怎么说,事实上我们没见过几次面,而次次都忙,根本没有时间说工作以外的事情。” 林乐看着这样的江南一阵心疼,拍拍她的脑袋:“顺其自然吧,能幸福就好。” 是啊,这世上太多的事强求不得了,江南虽没说看破红尘,但心态绝对比以前淡然自若许多。 伤心事零零碎碎逆流成河,往昔扑上面,不是江南愿意想起的。疲惫又无奈的闭上眼:“嗯,时间不早了,睡吧。” 林乐还有些不死心,关了灯拱啊拱的还是凑到她的身边来,乐呵呵的问她:“哎,那个薄南风,你真的不能介绍给我认识?” 江南奈何:“林小姐,他才将将二十四岁,我们上大学的时候他还在念初中呢,你能现实一点儿么,别摧残祖国娇嫩的小草了。” 林乐吃惊:“才二十四岁。”是有些小了,花样年华的男人的确不太适合她这种急切找个人嫁了的老女人。恨时光飞速,到了这个年纪连个消遣的恋爱都不能谈了。 迷迷糊糊才睡下,电话唱了起来。 《相见恨晚》的前奏,一听就是江南的,林乐翻了个身没动弹。江南伸出手摸索,放到耳际声音都是模糊的:“你好。” 彼端倒很清醒,声音懒洋洋的。 “去过医院了?” 她几乎下意识答:“没有。” 他彻底恨铁不成钢不起:“我就知道你没去,什么女人呀,那么不听话又死心眼的。明天我陪你去。” 话到这里江南才有一丝清醒,记不得之前同她讲话人的声音什么样了。问他:“请问,你是?”眯起眼睛看屏幕,蓝光闪闪之下那个“南风”在屏幕上循环滚动。 她了然,薄南风却已经燥动了。哇哇的叫:“哎,江律师,没你这样的女人,你这叫没良心。” 什么良心不良心的,江南现在困得想死,没时间跟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周旋。 “我在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晚安!”说完就挂断了。 薄南风握着电话失笑,这个女人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么。 难得在家休息,自然没有起床的道理。 林乐早上爬起来就走了,临走前搜刮了她家冰箱里的两包面包。 江南就怕有人打扰睡眠,昨晚接过薄南风的电话之后就关机了。家里没有座机,只要没人找上门来,睡死都不会有人理会。 不想半晌午的时候门铃响起来,江南杀人的心思都有了,蓬头垢面的开了门。当即傻眼,惊怔的嘴巴合不拢,半晌,讷讷:“薄南风?”竟像无处不在的?! (二十一)你可真没良心 薄南风俊颜凛冽,桃花眸子淡淡眯紧,一字一句:“怎么关机?不是说了要跟你一起去医院。” 江南生起抱头的欲望,没想到薄南风还记得,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薄南风打量她,视线落在她棉质睡衣的卡通图案上,有些恶作剧似的抿嘴笑起来。那样子好像他还甩鼻涕,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已经不穿那么幼稚的东西了。 江南反应过来,“砰”一声关紧门,伴随一句:“你等等,我换件衣服。” 她平时在家是没什么讲究的,甚至可以说邋遢。衣服随便穿,东西也四处乱放,就连一日三餐多半都是糊弄,老妈不来送饭就叫外卖,再者吃泡面或者其他垃圾食品,她这个样子不太适合开门见客。 速度很快,自卧室换好衣服,再到将客厅七零八散的东西一股脑收到不见光处,跟一阵旋风席卷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搞定了。开门的时候还在想,他可能已经走了,一般这个年龄段的人都没有什么耐心。 结果让她意外,薄南风悠闲自得的倚身门外的墙壁上,看她开门出来,衣服更换妥当,长裤衬衣,有模有样。飘飘笑了下:“能走了?” 江南一怔。 “你不进来?” 薄南风那一挑眉,君子如玉。(.无弹窗广告) “我以为这个时间进女生的房子很不礼貌,你想让我进去?” 江南这样思维缜密的人还是说错了话,他出现得太突兀了,满心满脑的匆忙,细微之处没想到。反正也没什么了,环境整理得差不多,索性让出门请他进来。 “我还没有洗漱,你进来等吧。” 薄南风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打量,第一个感觉就是乱糟糟,他是个生活极为讲究的人,非得一丝不苟才会自在。即便几天不整理,房间再怎么也不会乱到这个程度。因没见过其他女生的房间什么样,他有些错乱,莫非女人的生活空间都这样?真难想象,他以为女人生性比男人还要爱好一些的。却不知江南是个例外。 但这样对于江南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开门之前的狼藉之象他是没有看到,否则估计他不会进来。 江南整装好出来的时候,薄南风已经顺手将她沙发上和茶几上散落的东西整理好放到一边,动作熟稔又自若,一看便知是平时就养成的良好习惯。江南讶异,她乱扔乱放也是多年养成的坏毛病。江妈妈说是天生的,她压根就没有整洁的意识,从来不会顺手物归原位,都是随便弄,哪一日心情好了,再抽出时间专门打扫。 有些不好意思:“不用管,那些东西放那里就行。” 薄南风蹙眉:“你平时就这样?” 江南看他的眼神不知怎么就没说,就像说了会在他的眼神里看到女神幻灭的景象。她什么时候竟也有了这样小小的虚荣心? 薄南风开车来的。见她去提车,将人唤住:“坐我的车。” 江南眼光一亮,宾利慕尚,几百万的车子,杂志上才有看到,今天就听在她家的小区内,一时感觉晃眼。指着问;“你的?” 薄南风笑笑,为她打开车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江南叹现在年轻人的虚荣心太强了,认准这是他向朋友借来的车。一伸手将车门关合,拉起他朝自己的车走去,边走边说:“薄南风,我知道你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跟我们这个阶段的人想法还不一样,你们讲求时尚和快感,不过,生活还是得脚踏实地,不能太注重虚华的东西,这种车子开出来的确风光,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要是哪里弄坏了,你怎么赔?” 薄南风莫名其妙的眯起眸子:“嗯?” 江南停住步伐,回头看他。 “这车不是你借来的么?你知不知道这一辆车多少钱?万一弄坏了你拿什么去赔?以后不要再借别人的车子了,要是喜欢就努力奋斗,将来就算买不了这么好的,其他的还是可以的。” 薄南风若有所思的看看她,慢慢钩起笑:“你怕我把借来的车子弄坏了?” 江南不置可否。 薄南风嘴角咧得大开,露出八颗牙齿,阳光灿烂。 点点头:“听你的,以后不开了。” 医生帮江南处理伤口之后,又开了一些药,嘱咐她按时涂抹,以免感染。 薄南风帮她去取药,江南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他。 几分钟,男子由远及近翩然而来,难得有人将一身白穿得如此不俗,反倒玉树临风的好看,仿佛谦谦公子。 江南眼瞳一晃,站起身。 “我就说么,没事,根本不用来医院的。” “脸上的伤不是大事,什么才是大事?”薄南风就没见过这种粗线条的女人。 江南抬手去摸伤口,被他一伸手拦下。攥着她的手腕,眉眼一板:“你的手不能老实点儿,手上有细菌。” 江南讷讷:“摸摸能有什么事。” 薄南风出其不意挑上她的下巴,俊颜在眼前放大,似笑非笑:“长成个美女多不容易,就算为我的视觉享受你也得手下留情啊。” 江南这棵老葱皮,竟然在一个年小自己一截的男人面前红了脸。 极不自在的挥开他的手,骂他:“臭小子,没大没小。” 高跟鞋踩踏地面,响声干脆,一路出了医院。 薄南风任由她骂,轻描淡写一笑而过,大步跟上来。 江南要去找宋林爱,之前接到她的电话,说是为了于群的事。想起薄南风的车还在她家小区,就说;“我不送你,你自己坐公交去取车行不行?”这里正好有直达的公交,很方便。 薄南风难为的看了一眼站牌,好久不坐这个。 “好吧。”又伸手;“给我两块钱,我要坐空调的。” “你没有零钱么?” “没有。” 江南摸索出来给他,也仅有一块钱。看他皱眉,安抚:“现在空调车也是一块钱,够了。”又说;“今天谢谢,太麻烦你了。” 薄南风笑笑:“客气什么,你脸上这伤是我害的。”冲她摆摆手,往公交站牌走,走出两步回过头,又是一脸委屈:“江律师,你可真没有良心。” (二十二)当年的非你不可 宋林爱在福源楼里等她,正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好看的小说)江南过去时菜都已经点好了。 坐下来问她:“于群的事怎么样了?” 宋林爱虽然因为江南的事对纪梦溪存有偏见,但不得不说纪梦溪这一次当真没少出力,硬是托关系将事态一层层的压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只需要民事赔偿就好了。而且法院出面调节,价钱也降到最低。这事我知道是纪梦溪是冲着你,而他们又是看在纪梦溪的面子上,所以,我谢谢你江南。” 江南哂笑:“跟我客气什么,于群没事最好。” “你说,纪梦溪那边怎么办?要不改天我请他吃个饭,你也一起。要不然总觉得不太好。” 江南想了想:“也行,过后我问问他哪天有时间。” 宋林爱说好,招呼着江南快趁热吃。而她自己却吃不下,赔偿款的确是降到最低了,可是对于她和于群来说仍旧算个天文数字。她没工作,就指望于群自己,一年到头就那三四万的收入,上有老下有小,年吃年用哪存下什么钱,几十万,何年何月还得清。 没用江南给纪梦溪打电话,纪梦溪自己倒打来了。张口就说:“我昨天跟你约好了,今天要聊聊。” 又是一个“昨天”,难得一个好好的休息日,成了如今这个面目全非的样子。 江南来不及苦叹,先说于群的事。 “学长,我听我朋友说了,这次他的事你帮了很大的忙,她想请你吃顿饭,你看你哪天有时间。” 这些事情还不是随她安排,反正纪梦溪肯出面,也是为得她。 “哪天都好,你看着办吧。在哪儿呢?我去接你。”今次他是非跟她谈谈不可的,有些话他想说,老早就想说,不能再拖下去了。 江南莫名一丝紧张,隐隐能猜到纪梦溪想跟她说什么,但也只是猜到一个梗概,至于俱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毕竟到了现在,他们两个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了。江南只是好奇,当年他出国,不是孤身一个人要走,后来怎么样了?许多年前那个残阳如血的日落时分,那一道倩影就像嵌在她的脑子里,她遭遇背叛,狼狈不堪,而那人却笑容优雅,着华服,仿若居高临下的看她。 眼角眉梢都是妩媚风情,江南比不了,表情难看,僵冷得不比哭着好看。 “梦溪跟你不可能,我们两家是世交,一早就定下的,我和他这辈子注定要在一起。” 江南一字一句的听着,喉咙里哽着什么,泛酸发涩,一句话也说不出。 丽人就问:“怎么?你不信?” 若她空穴来风的跑来说,她还真不信,毕竟纪梦溪对她实在太好了,那样的宠溺和纵容被许多人看在眼里,有太多女生羡慕的说,纪梦溪待她那个样子,就好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碎了,非是得放到心尖上才心满意足。可她那时怎么可能不信,早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前纪梦溪就已经说过要走了,她哭着挽留可是留不住。那一夜纪梦溪消失的身影很迅速,眨眼一瞬间的事,好像是融化在了夜色里,江南坐在路边哭得身心俱疲,便怀疑这个男人只是个泡影,实则从未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那一时的纪梦溪可真是陌生,江南辗转反侧,想不起何时见过那样的他。可是那晚,当那个女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她就什么都信了。割袍断义,纪梦溪想走就放他走。正是热靡的毕业季,她早早拖着行李箱回家,不声不响,是晚上的火车,除了送行的几个同宿舍的小姐妹在站台哭成一团,没人想到她就那么心甘情愿的离开了。那个时候太多人都以为没有纪梦溪她活不了,连带她自己也是那样觉得。 红尘往事江南已经很久不去回忆,想起了,还是呼吸困难。 坐在车上等纪梦溪的时候,记忆如潮,纷至沓来,她眯起眼睛怔怔的看窗外的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就差泪眼婆娑。 电话响起来,纪梦溪已经到了。半晌,她清了清嗓子问他:“在哪里?” 纪梦溪直接进了前面的咖啡厅,以为她在里面等。听她说还在车上,又从里面出来,站到门口四下张望。 江南整理妆容,从车上下来。 纪梦溪西装革履,依是当年的行止从容,郁郁葱葱的美好将世间万物比下去。 江南笑意疏松,跟他打过招呼。 两人到里面去坐。 江南来之前心情忐忑,见面了反倒心绪宁静,没有半点儿波澜。只问他:“学长,有什么事要跟我聊?” 她明知顾问,纪梦溪知道江南不傻,而且还很聪明,他想说什么,她心里肯定猜得七七八八。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想跟你说说五年前的事。” 江南执着杯子的手一顿,微不可寻的笑起来:“五年前?学长想跟我叙旧?” 纪梦溪盯着她眼中讳莫如深的那点情绪,嗓音暗哑:“当年我回学校找你,而你已经离开了,我给你打电话,一直也是关着的,我没想到你会走的那么毫无留恋。” 他说起来的时候竟像无比痛心,可江南实在不知道他痛心什么。她走得到底有没有留恋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年她几乎一路哭着回来,惹来一车厢的人关注,就连列车员都跑来问她:“小姑娘,哪里不舒服?”她是心里不舒服,那里疼得要命,险些不能活。 江南笑不出了,心里堵得难受。 “原来是那些事,当年你不是希望我那样。以前是我没有自知之明,给你带来不少困扰,后来你的未婚妻过来找我,我就什么都明白了。跟你在一起那么久,从来不知道你还有一个未婚妻,不离开还能怎么,已经很不堪了,总不能一直死皮赖脸。”青梅竹马,门当户对,金枝玉叶,哪一样她也比不了。 尽管那样又怎么?在纪梦溪的眼里江南永远胜却人间无数,当年他后悔了,发现没她不行。就算要做个狼心狗肺的人,也还是义无反顾的回去找她。不想去到学校时,说她已经离开了。电话一直打不通,如何都联系不上。去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从床上爬起来便来了,在学校的长椅上整整坐了一夜,一直坐到天际放明,再打她的电话还是关机。 纪妈妈打来电话,他像没有退路。 “我想去找你,不顾一切的把你找回来。可是,秦雪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血癌晚期,她说她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嫁我为妻,她从小就喜欢我,这点我知道,但我不喜欢她,从来只把她当妹妹疼爱。我们纪秦两家是世交,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没有办法,秦家这一代就秦雪一个孩子,疼在手掌心里,她年纪轻轻却活不久了,秦家的人只希望我能娶她,满足她的遗愿。如果她不是快死了,这辈子我们不可能,婚姻大事怎么会妥协。可是,当我妈也哭着求我的时候,我像无路可走。就算没有半点儿男女之爱,可她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骨子里的刁钻我看不习惯,就那么死了,让人不能无动于衷。”最早他便是那么想,就算不爱她,可秦雪快死了,但凡有点儿良心他也该那么做。但怎么放得开手,他有心爱的女人,满当当的安放在心里。的确是他先说的分手,到底还是懦弱,只说他要出国,他们不能继续走下去,她拉着他的手哭得一塌糊涂,他的心分崩离析,像下一刻就会反悔不管不顾,他那么怕,转过身逃也似的离开。 才发现,再大的决心不及她一句乞求,他怕,只要她再多说一句,他马上就会不管一个人的死活。如果当时他真的那么做了,纪家不会接受江南。那时他还想着以后,没法不动恻隐之心。 “我了解你的性格,不管我因为什么放手,你都会离我而去。我觉得我有了万全的准备,准备好了难过,准备好了心痛,却不想一切都超过了我的可承受之内。原来,我不能没有你!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善人我做不了,我去找你,在校园中坐了整整一夜。我妈打电话说秦雪企图割腕自杀,那个黎明是我此生最无望的一个早晨,像要失去全世界。” (二十三)剪短头发 纪梦溪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唇齿也像一点点僵麻。那时的绝望感触太凄凉太心痛,他几乎夜不能寐,不可思议还能走到今天,坐到她面前说起往昔的事。这些年纪梦溪常常做一个梦,梦里的时间是那个完整且没被割裂的,他疼宠江南,肯用一生的时间喝护她,最后如愿娶她为妻,是他梦寐以求的和乐融融。如果当年没有秦雪的那场病,纪梦溪一定会和江南走到这一步。当年他没能去找她,那些长辈跪到他面前乞求,他早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那以后一年秦雪去世了,前一刻她拉着他的手说:“梦溪哥哥,我觉得对不起你,我错了,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爱上我,直到死我才看明白。我去找过她啊,她很漂亮,我看出失去你她很难过。但我不后悔,即便是死,能跟你短暂的在一起也是好的。我觉得我来人世走这一趟,就是为了遇见你,嫁给你,足够了。” 他的确没有办法爱上她,这是他对秦雪最没办法的事,就像他没有办法不爱江南一样。 “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再站到你面前,那一夜你拉着我的手,看到你哭我的心都碎了,那一晚的画面就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我,挥之不去,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你走的那么决绝,定然恨死了我,让我既没勇气又没脸再出现在你面前。但总想打听你的消息,时间一天天过去,发现忘不掉的,一辈子也忘不了。于是下决心重新到你面前来,就从高院调到了这里。” 纪梦溪二十九岁,已经能在高院当法官,可谓年少有成。却为了再与她相遇,甘愿调到中院来,江南还没想到他这样做有没有必要,就觉得在自已的人生里上演了一出tvb言情剧,情节烂俗,却从来没想过会在自己身上发生。(.无弹窗广告) 江南迷乱了,回去的路上一直失神,纪梦溪言无不尽,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朗,就想跟她重归于好。江南盯着他,看他眉毛打结,心也跟着阵阵的疼,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只觉得不可思议。五年来,她一直悲悯自己,以为是被人舍弃,原来不是,她是曾真的被人用情至深过。可这个真相来得太晚,她设了那么长的期限等着她的至尊宝为她驾着七彩详云来,可是时间过去了,他没有来,她早已心灰意冷,不再寄情那些风花雪月,那个人反倒来了。 怎么办? 她不能给他回答,转首看窗外,一阵阵的发懵,真跟做梦一样,哭笑不能。 纪梦溪也不逼她,伸手攥紧她的手掌。温温道:“我知道这些年过去了,我突然跟你说这些很不像话,我不逼你做决定,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当年离开,是逼不得已,我如今回来,是不能没有你。” 休息日的街面上热闹喧嚣,从出来就一直堵,车子夹在长长的车流里走走停停,江南将车窗开得老大,夏初的暖风呼呼的破窗而入,将一头的长发都吹散了。 她和纪梦溪曾有美好的爱情,也的确度过了美好的时光,那时候他为她做什么都甘愿,笔记帮她整理,挂念她的一日三餐,旷了课被老师点名,他再厚着脸皮去办公室跟老师求情,他人缘好,下到学生上到老师领导都很吃得开,谁人都卖他几分薄面。课任老师都知道她是纪梦溪的女朋友,有的时候被她的调皮惹极了,叫出来就差点着她的脑门叹:“江南,跟你家纪梦溪学学,那小子多聪明,你也争点儿气。” 江南从不想着争气,纪梦溪说了,不管她多笨,将来他都要她,将她娶进门好好疼爱,把她养得肥肥胖胖。听,多好的海誓山盟,这样安乐的时候江南怎么可能奋发图强,安逸使人落后,江南从没那样堕落过,像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如果不经历那场波澜,江南现在肯定不会当律师,不会工作也说不定。这么辨证的一想,经受一些坎坷还是好的,当年纪梦溪不要她,她年轻,有力气爬起身。如果是现在,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她会夸下身来,什么都做不了,多可怕。反反复复不过是想算清楚当年和现在有什么不同,终了发现有太多的不同。 江爸爸打电话让她回去吃饭。 江南一早也是这样打算,晚上回家,明天和老妈去逛街,补足生活用品。现在不想回了,一头长发跟疯子一样迷离眼眸,她到底是烦了。就说:“我明天早上回去,今晚去剪头发。” 林乐又来蹭吃蹭喝,愿意陪她一起,诱说手边有“发缘地”的优惠卷,做最好的头发花最少的钱。 江南一心动,同意一起。 林乐一见面就问她:“受什么刺激了,你不是长发控。”女人总有一些小执着,没有道理,就像江南,偏喜欢留长发,像一种习惯。没想过剪短,据说也没勇气,一年年的留下来,她自己也时常吵着烦了,要剪的时候又总是心软姑息。 江南撩了一把,很随意:“留烦了,剪了吧,没时间护理,发梢都死了。” 林乐凑上来看:“也是。”向镜中看了一眼,问她:“弄个什么发型?” 江南不讲究,剪短就好,顺手抄起一本杂志。 “随便,直接弄个短发得了。” 林乐哂笑她的不慎重,品评的话没等说,包里的电话响了。 “一会儿说,我接个电话。” 理发师已经走过来,礼貌问她:“您想剪个什么发型?” 江南的头发特别直,心血来潮的时候烫过大卷还是上学的时候,配上她白皙的肌肤简直跟天使一样,精湛得没话说,她自己倒不是很喜欢,卷发显妩媚,跟妖精似的,她的职业不适合太花哨,比画了一下。 “剪短了就行,到耳朵吧。” 理发师自镜子里端详她的脸型,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巴,这样的脸型即便弄个简单的发型也不难看。就是觉得有点儿可惜。 “这么长的头发留很多年了吧?你可想好了,我这几剪子下去,可就没后悔的余地了。” 江南垂下眸子:“想好了,剪吧。” 下剪子够快呀,林乐再进来,江南那一头乌发已经被理发师剪下来拿到手里。她抚上额,痛心疾首:“怎么真剪了?” 理发师扭头看她一眼笑笑:“我问过了,她非得剪。” 江南倒不在意:“不真剪还假剪么,可再生资源,剪了再留么。” 林乐咂咂舌:“日新月异的脑袋瓜子,跟你比不了。”无可奈何坐到边上等,没那个本事,说不了江南。 半晌,想起问她;“今天跟爱爱一起吃的饭?她最近还好吧,现在打电话都不出来了,听孙青说要找工作。” “嗯,于群上次那个事要赔钱,爱爱肯定呆不住了。” 林乐摇头:“于群也真够不争气的了,我看他再没点儿作为,爱爱真能跟他翻脸。”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江南也不好说什么。 这个发型让林乐满意,没见过江南梳短发,没想到这么合适,衬得一张小脸玲珑剔透的,又英气勃发,竟说不出的帅气,整个人都像焕然一新了。 “别说,还真挺配你的气质,好看。” 江南对着镜子打量,也算满意,留了太久的长发偶尔剪掉了,头上的份量都像轻了许多,一时间轻快不已,连心理的负重也像减荷不少,难怪女人想理清一段过往的时候喜欢剪掉三千烦恼丝,不能说一点儿效用都没有。 出来时林乐问她;“你平白无故剪掉头发到底是为什么?不会真是心血来潮吧?” 还真就是平白无故,江南没打算用剪掉长发来祭奠或遗忘什么,就是觉得烦闷无比,从也没觉得留长发有什么好,过去是在执意什么? (二十四)江南出车祸 星期天回家,又被叨念上次相亲未遂的糗事,正巧本家的一个亲戚去家里坐客,自打过了二十七岁还嫁不出去,江南就已经不太习惯见七大姑八大姨了,更何况是现在,果然在厨房门口听到那人问江妈妈:“家里有个大龄女儿嫁不出去,是不是愁死了?”江妈妈笑笑,没说什么。江南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吃完一顿饭,推说有事要处理,匆匆离开了。 回去时路过书店,顺便去买几本书。静不下心来,觉得心烦意乱,随意翻了几下又放回去,转身出了书店。 车子开到永城路上,记起前走不远有一家糕点店,江妈妈每次去看她总会带一些过去,味道不错。江南意欲打到路边停下,踩了几次刹车,车速不减。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掌不断收紧,心下慌然,再试几次确定刹车失灵。牵一制百,竟连其他零件也随之故障,车子如脱缰的野马,再不受掌控向路边的草坪直冲过去,车子就以一个持平又毁灭的速度横冲直撞,江南吓得惊叫,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一株大树急速同她拉紧,“砰”一声响动,天旋地转,有温热的液体从上而下迷漫双眸,说不出哪里疼,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大半个身体被卡住,动弹不得。脑袋越来越重,江南听到自己喘息宁重。 电话就在手边,铃声响彻,声声不息,江南伸手去够,像努力抓紧一根救命稻草,试了几次徒劳,再想伸长一些,疼痛直达四肢百胲。三番两次,便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电话依旧响着,江南咬紧牙关在一阵大力的撕扯中向前,指捎捞到一点儿,再向前,终于攥入掌中,却已疼出一脑门的汗。恍惚看到一个名字,悠悠在头脑中炸开。唇齿开合,转眼黑暗来袭,铺天盖地。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江妈妈守在一旁掉眼泪。不断怨怼:“你说她一个小姑娘,那时候找个安稳的工作多好,就你非蛊惑她去当什么律师,现在好了吧。” 关于江南工作这事江爸爸早就后悔了,他一直觉得江南大把的年纪嫁不出去就是被这个职业所害。如今又出了这种事,江爸爸别提多晦涩。重重的叹口气,又不想江妈妈担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别往不好处想,普通的事故也说不定。” 江妈妈哼了声:“南南开车又不快,以前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事情?” 江南醒来时就听到这样的抱怨,喉咙干涩,叫了一声:“妈。” 江妈妈和江爸爸立刻围上来,问她:“南南,你醒了?哪里不舒服?” 江南的身体动不了,像被大卡车辗压过似的疼。头也疼得厉害,伸手去碰,被江妈妈一下拉住。 “别动,你的头受伤了,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 江南怔了下,想起之前发生的祸事,当时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没想到还能活着,真是三生有幸。 “妈,我晕迷多久了?” 江妈妈心疼得直抹眼泪:“十几个小时了,吓死我们了。不仅脑震荡,肋骨有两根裂开了,不过幸好没断,得养一段时间能好了。你说,怎么那么不小心,你跟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什么事,江南自然心知肚名,可她不能跟爸妈说,否则他们非得担心死不可。而且她也不敢确定是哪一时惹下的,毕竟憎恶她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痛吟了一声:“车子出故障,不是很正常。” 江妈妈不信:“正常什么?你见谁家车子出过这种事?” “妈,交通事故每天可不少,谁家那么不幸还要时常经历么,这次算我倒霉,但你也别往多了想。” 凡事不能往太坏了想,否则人心惶惶还怎么过日子。江爸爸跟着一起安抚,江妈妈终于算安下心来。 “既然不是别的事就好,我就担心你这个工作不安全。这些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正好在家多休息一段日子。”忽然想起其他,又问:“送你来的那个小伙子跟你什么关系?” “不是救护车把我拉来的?”江南一头雾水,她刚接起电话就晕死过去了,谁打来的,自己说了什么压根就不记得。 “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送你过来的,我们接到林乐的电话赶过来时,就是他陪着你,眉头紧锁的样子像很担心。也是才离开,医生说了没事以后才走的,还说他处理一些事情再过来。当时太急迫了,也忘记问人家叫什么名字。”江爸爸比量了一下:“这么高,得有一米多八,很年轻,长得特别漂亮的一个孩子。” 江南还是不确定。 “大约多大年纪?” “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吧。” 江南一下便笃定是谁了。 正当此时林乐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也是吓得不轻,检查她的胳膊腿完好,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薄南风打来电话说你出车祸了,让我通知叔叔阿姨,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恰巧那会儿又在b城,疯了似的往回赶。幸好你没事。” 这样一闹人心慌慌,时间已经不早了,江南劝江爸爸带着江妈妈回去。 江妈妈不肯,非得留下来陪夜。 林乐安慰她:“阿姨,你和叔叔回去,有我照顾江南就行,年轻人比你们抗折腾。再说医生不是也说了,没什么大事,你们就放心回去吧。” 好说歹说终于将人劝回去,林乐缩进沙发里一阵唏嘘:“你这脑子一天一天的也不知道干什么的,几年的驾龄了,还能把车开到那里去,想什么呢?” 能想什么,车子失控,全然不是她所想。 林乐眼睛一动,很正式的看她。 “不过,那个薄南风倒像对你不错,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听他声音都是抖的,看来你出车祸他吓得不轻。年纪不大,做事还挺周到,确定你没事之后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否则非得急死我。” 真将薄南风吓得不轻,那样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没料想到,从车里将人救出来的时候一双手臂都是抖的,她那个身子架本来很轻,奈何他抱进怀里重似千金。先于救护车一步抵达,将人抱上车后出了一身的冷汗,就算自己出生入死也没这么怕过。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林乐正在给江南剥橙子,看到人站起来打招呼:“哎,薄南风,你来了。”林乐这个性子跟谁都是自来熟。 江南头疼,本来闭着眼睛休息。睁开来,薄南风已经站到床边了。洗过澡换过衣服,来得很急,头发半干不湿,清爽邪肆,眼睛亮晶晶的却像繁星闪烁。 “你很擅长受伤么。” 这都什么话,江南看他有毒舌的潜质。 “谢谢表扬。” 薄南风要笑不笑的:“我这是表扬你么,我在损你呢。” 江南翻起白眼,就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 林乐一旁笑起来,橙子剥好了,递到江南的手里。话是对着薄南风说的:“她嘴巴很利的,难得有个跟她不分伯仲的,我看着高兴。” 薄南风转首看过来,轻描淡写:“你回去吧,我照顾她。” 林乐看向江南,笑得很是意味不明。语气稳重,理所应当,怎么看都像关系非浅,江南却只说辩护律师与当事人的关系,实在让她很难相信。 江南无话可说,由其守着薄南风更没法说,这个男人像不苟小节,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她索性也就不解释。 林乐礼貌性的谦让一下:“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照顾她就行。” 薄南风眉舒目展:“没关系,你回去吧。” 林乐明天要上班,移动公司说忙不忙,说轻松不轻松的,今天又在外面奔波了一天,这会儿真有些困,冲江南眨了眨眼先退场了。 江南咬下一口橙子,难以下咽。 薄南风将人送走,再回来,抢她的食吃。一伸手拿过来,也不说嫌弃,就着她咬过的地方一口咬下去。眉毛蹙起,没了表情。须臾:“这么酸,怎么不说一声。”他最吃不得酸,牙齿都会不舒服,转首扔到垃圾筒里。 江南盯着他一脸一眼的莫明其妙,她也觉得不好吃,可没想到他会吃她咬过的东西。 〔二十五)江律师,穿越来的么 “那是我咬过的。”江南一再声明。 薄南风挑了挑眉,对她强调的事不明所以。 “我知道,又怎么样?” “你不嫌脏?” “你想太多了。”拎张椅子坐过来:“对今天的事你有什么感想?” 江南想也不想:“疼。”当时就觉得疼,缓过劲来更觉得疼。“谢谢你把我送到医院来,当时的电话是你打的吧?” 薄南风定定的瞧着她,像无可奈何,没想到她这个反应,看来是心知肚名,知道这个女人不傻,对于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也像很坦然,早说过她孤勇,竟是真的。倒是他,想起来就后怕,又很庆幸当时打那么一通电话给她。他很少那么有耐心的等待一个人接听,短短的几分钟接连不停的拔了几次。最后听到她求救的声音,心绪乱作一团,因此闯了几个红灯。 低低的笑了一嗓:“没心没肺。” 江南重伤在身,没精力跟他贫嘴。眼神表示过不满,问他:“我当时说我出事了?” 说到这里,薄南风微微倾身凑上来,他身上有浅淡的香气,是沐浴露混和香水的味道,清爽干净,离得这样近,像迷魂的香。 他微微的眯起眸子,玩味道:“看来你很怕死么,电话里哭得可惨了,叫我去救你,还不忘把地点说明白再晕死过去,多英雄。” 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就不好听,江南怎么品味都不像是赞扬,事实上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说了那些话之后才晕死过去的,看来都是潜意识,而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我求你了?” “你以为呢?”薄南风挑起好看的眉毛,煞有介事:“一口一个南风的叫我,还说如果我救了你,你就以身相许。” 江南哂笑,她不过出了一场车祸,又不是大脑被驴踢了。 “你就瞎扯吧,我才不信,即便是死我肯定也是个有节气的鬼。” 薄南风笑得更甚,微微的几分欢畅:“是很节气,哭得稀里哗啦的,想不管你都不行。哎,我就想不明白,那时候怎么还能顾及着疼呢?一般人该更惜命的吧,很怕疼?” 江南皱紧眉,她是很怕疼不假,但不相信自己真这样没骨气。 “薄南风,不要因为你救了我就胡乱说话。” 薄南风慢条斯理的坐直身,目光有一刹的锐不可当,如流星陨落。薄唇一抿:“长点儿心吧,是你救了我,这次可能真是我连累了你。(.无弹窗广告)” 江南的工作从来都潜伏着危险,她甚至臆想过将来是不是就会死在这个上面。毕竟她太直爽了,一点点儿迂回婉转的手段都学不会,跟八面玲珑的人精简直没法比。她想金盆洗手,隐退江湖,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今晚说得话有些多了,倦意涌上来,沉顿的闭了两下眼,还是缓缓说:“别那么想,我惹下的人不少,不一定就与你有关,所以,你完全不用自责。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病房内安静而通亮,是明白如雪的淡白宝光,映着江南眯得狭长的一双眼,像展翅欲飞的蝶,薄南风觉得迷人,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帮她将被子拉上一截,看出她是累了,嗓音软软:“睡吧,我在这里守着,有事叫我。” 短暂的瞬间江南已处半梦半醒间,还知道不想太过麻烦他,咕哝:“我一个人可以,你回去吧。”她打小就不娇气,几十年如一日的不会疼宠自己。 薄南风抬眸:“看不出,你江律师还是个铁血真汉子。” 早上,江南醒来时,入目一片陌生,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 感觉到室内有人,侧首望过去,窗子大大的打开着,晨风徐徐吹进。就看到临窗吹风的薄南风,早上的阳光若有似无的薄弱,笼罩在他的身上却宛如光芒万丈,耀眼光环下有常人不及的意气风发,光彩照人,江南蓦然生出一种错觉,此人完美无暇到一举一动都万人景仰。 薄南风转身,见她醒了走过来。看护做得有模有样:“江律师,早上好,想吃什么?我去买?” 江南怔愣。睁大眼睛瞧着他,半晌,才想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真陪了我一夜?” 薄南风眯起眸子看她,阴阳怪气:“江律师,你是穿越来的么,思维很跳跃么。”俊眉一蹙:“睡觉不老实啊,给你盖了好几次被子。” 江南睡觉踢被子,刹感无地自容。 “我以为你昨晚在开玩笑。” “跑医院来跟你开玩笑?那我得闲成什么样。”见她睡了一晚,精神很好,薄南风跟着开怀,出去帮她买粥吃。 江妈妈和江爸爸却也早早的过来了。 进来就问:“林乐呢?” 江南四平八稳躺在床上。 “昨晚回去了,别人陪的夜。” “谁啊?”江妈妈将保温桶打开,清粥小菜的香气漫出来。 江南吸了一下鼻子,才答:“薄南风,昨天送我来的那个人。” 昨天过来时一切都太匆忙了,江南晕迷不醒,个个心上心头,也没时间和薄南风言谢,连名字都没有问,江爸爸过意不去,正想见见薄南风,听江南说昨晚又是人家陪的夜,当即问:“人呢?我和你妈得好好谢谢他。” 江南被江妈妈扶着靠上床头,点点头。 “嗯,今天就让他回去吧,也不是特别熟,这样麻烦人家不好意思。” 薄南风走到门口听到这一句,觉得江律师的思想意识有待导正。推门进来,见到二老绅士礼貌的招呼:“叔叔阿姨好。”手上提着食盒,有居家男子的闲适,却眉眼出众。 昨天他身上沾了血迹,脸上也有,眉目就已十分清俊,如今换了行头,整个人都像闪着光的。江妈妈一早就想要个儿子,在江南出生以前她有些重男轻女,怀孕那段时间心里勾画的都是一个男孩子的眉眼轮廓,最后江南一出生,幻想破灭,实实在在的扫兴了几天。如今见薄南风生得漂亮心里很喜欢,笑着问他:“你就是南风?” (二十六)生活不景气 薄南风长辈面前绝对风度良好。 “是,我叫薄南风,昨天太匆忙太冒昧了,没跟叔叔阿姨做自我介绍。” 昨天他们赶过来的时候江南正在做检查,外面等候的人早已心急如焚,翘首以待,哪里还有时间额外寒暄。之后确定江南没事,才送进病房,薄南风的电话又响了,急急被人招走。反倒来不及道谢让江家二老过意不去。江妈妈笑得和颜又悦色:“没事,没事,是我们得谢谢你救了江南。” 薄南风看了江南一眼,只道:“朋友应该做的。” 江妈妈带了两个人的早餐过来,叫薄南风一起吃。 昨晚江南睡觉一直不安份,薄南风只顾着照顾她休息不好,而且这样的环境很难保证睡眠质量,早上就没什么胃口,推说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江妈妈打心眼里喜欢他,唠叨了一句:“年轻人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跟小南一样。” 其实薄南风平时的生活规律讲究,估计跟江南不一样。眼眸含笑的飘向江南,问江妈妈:“阿姨,江南没吃早餐的习惯?” 江妈妈白了江南一眼,开始数叨:“可不是,她的坏习惯可多了,年轻女孩儿估计没她这样的。我和你叔叔天天发愁,将来嫁出去了可怎么办。” 江南怕江妈妈兴起,又口无摭拦的在一个外人面前爆她的料,连忙出口打断:“妈,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这个时候江妈妈只能迁就她。 “行了,行了,不说了,你吃饭。” 江爸爸拉着薄南风过去说话,无非问他两人怎么认识的,多大年纪了,在哪里上班。 薄南风耐心作答,面面俱到。 江南一口粥含在嘴里,听到蛛丝马迹,原来是在景阳上班,s城赫赫有名的公司,在业界响当当,他们事务所里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就是在景阳当法律顾问,听说年薪是同行里最高的,让一把人羡慕。 江爸爸赞叹不已,觉得能挤身进那样的公司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了,亲戚家里有一个一直优秀拔尖的孩子去年研究生毕业应聘进了景阳,全家就跟捞到了金饭碗一样刻意摆了一桌,阵仗跟考上国家公务员拿到编制一样,江爸爸从此潜意识里觉得景阳不凡,那里员工的待遇肯定比白领还好上许多。 “年纪轻轻能在景阳上班挺好,很有必展。” 薄南风谦虚的笑笑:“也就那样。” 江爸爸又问:“今天不用上班么?我昨天看你的电话一直响,好像很忙的样子。在这里照顾小南,不会耽误你什么事吧?” “不耽误,昨天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 薄南风和江爸爸天南海北聊得投机,连时间都忘记了。 江南不得不在一边提醒:“爸,让薄南风回去吧,从昨天到现在已经占用他不少时间了。” 江爸爸才恍然意识到聊得时间太久,当即不好意思道:“哦,实在抱歉,这么一聊就忘记时间了。” 正当此时薄南风的电话又响,他道过一声“抱歉”起身去接电话,回来表示要告辞了。 江南当即说;“那个,薄南风,这两天真是麻烦你了,你去忙吧,就不用过来了。” 薄南风转身看她,眉毛拧成川字,无声无息的动了动唇型。 江南领教的次数多了,看一眼就能心领神会,他这又是骂她没有良心呢。 可是,论交情他们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就算这次不幸真是因他的那个官司受到牵连,也怨不得别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最后惹祸上身,实则她早有防备,为自己的职业后患买单责无旁贷,只是这次实在大意了。但他将她送来医院的,情份还得也就差不多了。 江南执意起来有让人怄血的冲动。 “不是跟你开玩笑,真的不用来了,不想再麻烦你。” 薄南风脾气上来了,他也不是生性热情,爱往女人身边凑,以前瞧着还有几分姿色,现在头发剪短了,跟个假小子似的,还缠着纱布,哪里对他的胃口了?打定心思不来了,冷冷的看人:“你要看着我不痛快,我就不来了。” 说不来就真不来了,接下来几天都没见到人。江妈妈和江爸爸时不时还会问起:“小南,这几天怎么不见南风呀?是不是你那天的话不好听把人惹到了。” 江南恢复得很好,面朝窗子坐着,看窗外即将郁郁葱葱的锦绣花开。听到江妈妈问了,心不在焉:“不用管他,我跟他只是认识,实在不应该麻烦他。” 她打不起精神,有比这更烦心的事。纪梦溪前几天外出公干,不知道她出车祸这件事,后来不知哪里听说了,昨晚打来电话,今天便要赶回来。电话里他语气慌张,仿佛还是当年她在宿舍里打电话说她胃疼,电话那端的他只差心疼得抽搐,说他马上赶回来,临了不忘哄骗:“江南乖,很快就没事了。” 她听着这一句总是很安心,像神奇的灵丹妙药,再撕心裂肺的疼也能好起来,然后抱着他给予的关怀沉沉又安心的睡去,再一睁眼就真的不疼了。这不是魔力是什么?! 昨晚纪梦溪打来电话的时候还是用那样的口吻跟她说话,不是伪装,这些年过去了,他的某些习惯同样没有改,改不了。便下意识的那样说,只怕自己都没觉出不妥。 那之后江南便开始惴惴,不知道他再出现要以何种面容面对他。毕竟他已经表明心意,又在一心等她的答案。江南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会格外看在眼里,借此总结她对他是已无情还是有义,江南觉得难以自处,比再相见,一切都没有捅破时还要难言。 病房门打开,宋林爱和林乐一起上门来。 江南还以一个面朝窗子的姿态坐着,进来人了也全然不知。宋林爱凑上去,轻轻拍她的肩膀:“傻啦?” 这样轻,江南还是吓了一跳。 瞪她:“死爱爱,你吓死我了。” 江妈妈出去洗水果了,室中除了江南没有别人,林乐左右观瞻:“就你自己?” 江南知道她别有用心,直截了当:“你想找的人不会过来了。” 宋林爱也很八卦,问江南:“她来找谁呀?” 江南哂笑着看了林乐一眼:“犯花痴呢,我上个官司的当事人,出车祸那天他送我来的医院,林乐撞见了。” 宋林爱净矛头调转,指过来:“林乐,什么人呀被你看上了。” 林乐夸夸其谈:“哎,爱爱,我跟你说,绝对是个帅哥,长得太好看了,他给你打电话说送手机那晚我见到了,啧啧,跟大明星似的。” 宋林爱惊讶:“那天晚上打电话的人就是江南的当事人?” “嗯,电话掉中院门口被他捡到了。” “还是个帅哥么?有多养眼?” 江南歪倒在床上,心事重重,不想说话了。 林乐兴致勃勃的:“倾国倾城。” 江妈妈正好端着水果进来,看到宋林爱和林乐过来了,很开心,招呼着她们过去吃水果。 宋林爱拿起一个苹果说:“阿姨,今晚我在这里陪江南,你回去休息吧。” 江妈妈见三缺一,问她:“孙青呢?” 宋林爱咬着苹果含糊不清的说:“空调销售旺季,她白天没时间。让我们跟江南说一声,明天晚上她过来陪护。” “听说你上班了,现在干什么呢?” 宋林爱刹时间吃不出味道了,入口酸涩。 “也找不到什么活,朋友给介绍了一下,负责接听电话,工作倒不累,就是工资太少了,一月一千二。” 林乐侧首看她:“是有点儿低,不过现在什么行业都不景气,工资都不理想。” 江南听到了,问林乐:“你们公司不招人么?移动公司待遇不是很好,介绍一下让爱爱也去。” “现在招的人学历最低也是大专以上,爱爱不行。”林乐早想过这事,可爱莫能助。 宋林爱学历不高,上学的时候成绩一直处中下游,脑子很灵泛,偏偏不往学习上用,兴致寡淡。奈何s城政策有弊端,初中的时候要经历一场分流,基本班级排名三十以后的都要被分到职业学校去,学到的东西很明显的不正统,宋林爱没去,就下学回家了。 找一般的工作还行,待遇稍好点儿的企业都进不去。以前不觉得苦恼,上不上学没发现有什么差距,直到现在才觉出壁垒来,步履维艰。 江妈妈只得安慰:“先干着,慢慢找,有了好的再跳。” (二十七)南风,你玩真的 纪梦溪下午就过来了,捧上大把的鲜花带了大堆的礼物,难掩的一脸担心。[] 宋林爱把东西接过来,小声道:“江南睡了,我把她叫醒。” 纪梦溪阻止她:“让她睡吧,我等一会儿。”站到床边打量她,想伸手触及,却又小心意意。像那是羸弱的水泡,一碰触便碎了,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宋林爱以前一直不喜欢纪梦溪,那是种由高到低的印象落差,倒不是他的职业不辉煌,外面不光鲜,相反,见到真人了更加确信他是世家公子,风度翩然。只是针对对江南的一片真心上,最早从江南口中听到的都是他的好,好到这天下无人能及。后来江南哭着回来,又笃定他人面兽心,却原来是个混蛋。坏印象烙下了,很难改观。但这次纪梦溪出手帮了大忙,心中感激,心态扭转一些。而纪梦溪本身的气质很俱说服力,让人觉得光明磊落。宋林爱也便不再那么排斥,能心平气和,和颜悦色的跟他说话。 这一点孙青还做不到,不管怎么样,她很难对纪梦溪友善。 薄南风进来时,阮天明,离正扬,黄宇那一干人已经到了。 阮天明招手:“这里。”走近了说:“就差你了。” 薄南风扔掉手里的外套,靠到沙发上点燃一支烟。直接问阮天明:“事情到哪一步了?” 阮天明亲手为他倒满酒,抬起头答:“计划都在进行当中,我已经加派了人手,非逼得他无路可逃,不信不能逼迫陷害你的人浮出水面。比起我们的阵势他更想寻求公安机关的庇护,相信只要他一露头,公安机关一定会将人抓获,这起强奸杀人案你被诬告陷害这事也就彻底水落石出了。” 薄南风表示满意,桃花眸子淡淡眯起。 “江南的那件事也要快,查出来把人带到我面前来。” 阮天明应是。 黄宇听出眉目,在一旁哀嚎:“南风,你不会玩真的?女律师哎,想想都导胃口,她们真懂风情么?女明星女模特的,我认识一把,哪一个不比女律师强,你有点儿重口味了啊。” 薄南风抬脚踢他,眉眼生冷,慢条斯理又内敛深邃:“你活腻歪了!”烟身揉到指掌,按进烟灰缸里,起身就要走人了。 黄宇一服软,伸手把人拉回来。 “得,大少爷,我错了,算我嘴贱还不行么。” 离正扬一审的时候出庭做过证人,见过江南,样子倒很可人,白白嫩嫩的,口齿伶俐,女人的精华大抵也算被她占尽了。只是…… 侧首望过来:“南风,那个江律师年纪比你大吧?” 薄南风又抽出一根烟握在手里,却并不点上,一点点捻成烟丝。神情飘飘的,看似漫不经心,眼光却深邃如星光下的大海。 他只是表面光彩花哨,易给人一种桃花泛滥的错觉,人看着也像简单美好,实则沉稳而内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个永远不失锋芒的人,小小年纪从不会做任性的事,理智毅力。而这一回又像非是得任性去爱一个人。 早几天阮天明就在这个圈子里说过:“瞧好吧,薄大少掉情网里去了。”薄南风对江南什么态度他可比谁都瞧得清。 多热靡的花边,比什么都来得劲爆有嚼劲,难有薄南风入眼的女人,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让他难以忍受,他对女人似乎永远没什么耐性可言。最后圈子里的人得出结论,薄南风这个性情天生是个帝王,是要女人来迁就服侍的,没想过哪一个女人能将他吃死套牢。现在他这样,莫非真是动情了? 离正扬见薄南风不答,小心意意:“你玩真的?” 真不真的薄南风不知道,就知道自己看到江南的时候心里痒痒,有那么些蛊惑是其他任何女人都不能给他的感觉。“嚓”一声火柴划过,光火明灭间将烟点燃,映得他一个侧脸锋利明媚。吐口烟圈淡淡道:“年纪比我大又怎么?八十岁了我也喜欢。” 阮天明“哧”一声笑了,看看众人:“我说什么来着。” 薄南风没坐多久便要离开了,大白天的他没什么时间跟一群花花公子在这里闲聊。阮天明站起身:“我跟你一起走。” 离正扬和黄宇吵着没劲,也都各奔东西。 江南醒来时看到纪梦溪怔了下,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时间错乱。嘴唇动了动:“梦溪。” 自打再相见她还是头一次这样唤他的名字,纪梦溪受宠若惊,笑意在嘴边像涟漪一样扩散开来。他不是个轻易能被人讨好的人,江南一个称呼他却像分到糖吃的孩子。 “醒了?”抬腕看表:“睡得时间还真不短,好点儿没有?” 江南坐起身:“没什么事了,本来也不严重。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反正我又不赶时间。” 室中一时无言。 江南搜索肺腑中的言辞,发现同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这回说不出口了,连自己都觉得沉乏。 纪梦溪已经坐到她面前,问她:“车祸怎么回事?是因为上次的官司吧?” 一审宣判死刑,当事人不上诉,本来已经案结,如若不是江南翻那一笔,还启动不了再审程序,她那样做的确太冒险了。从公安机关那里听说,现在这个案子正查得如火如荼,领导和外界都关注的事,而据说犯罪嫌疑人也在蠢蠢欲动。但他不相信事情会那么简单,这种事往往都有幕后推手,江南涉足其中,难免要惹来祸患。 江南一出口却敷衍:“不一定是那样,车子自身出了问题也说不定。” “你自己觉得车子自身问题的可能性多大?”都骗不了自己如何去骗别人,他对江南了解得可不少,听说她当律师以来还算小心意意。 江南叹口气:“是啊,可能性不大,八成是有人想报复我呢。”抬眸,眼光清亮的看他,有些坚强的韵味:“但是,不能说就是这个案子惹来的祸患,我不那么想。这场官司在我看来和以往的没什么不同,就算别人说凶险但我不这么认为。薄南风是被冤枉的,我想翻案,这是我一个当律师的本份,我为他辩护,他给我钱,公平交易,后患自己买单,是我自己的行业本身就该承担的风险,不想平白猜测,算到谁的头上。”她是不想再提了,事实上是不想在薄南风面前提起。她这次的确冒险,却是她应该做的,一审时的得过且过只能说明他们的软弱,打着全力而为的口号,却不敢真的那么做,她觉得愧疚又不安心,最后她才是尽了本份,一切无可厚非。 “这事公安机关已经在查了,就算真因为这个官司也跟薄南风扯不上关系。薄南风没有父母,当时庭审时也看到了,他对死活像不那么看重,而且他年纪还小,那时候如果所有人都漠视他的生死,让我觉得很残忍。” 纪梦溪皱眉听着,眼神幽暗。 “江南,你对这个人似乎格外用心,因为他可怜么?” 江南没说话,提起这个人心里总会软软,类似于疼惜,跟可怜还不一样。薄南风那样的棱角,难让人有那种感觉。 薄南风垂下眸子,嘴角抿紧,慢慢渗出一点耐人寻味的苦涩味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可怜他,这是一个男人特有的骄傲和骨气。江南一句怜惜的话反倒让他骨头生冷,慢条斯理的靠到医院冰冷无温的墙壁上,掏出一根烟。 不等点上,被路过的小护士看到,几乎是红着脸说:“先生,这里不准抽烟。” 薄南风邪气的一扯嘴角,小护士脸红得更甚,而他不管惹下怎样的耀眼风情,起身往外走。 (二十八)薄南风的臭脾气 江南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薄南风了,这个男人的脾气本来就让人拿捏不准,说不出是好是坏。平时还算得上好说话,时不时漫不经心的愚弄一两句也是有的,而这次自打进门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买了水果过来,面无表情的问她:“吃哪个?” 江南竟有些怕他这个样子,指着苹果:“就吃这个吧。” 薄南风去洗,不满的扔下一句:“吃苹果还得削皮,麻烦。” 江南马上改变主意:“那吃橘子好了。” 薄南风是狭而长的桃花眼,眼梢微微上翘,面无表情时亦像含了一楼春色,即便不笑眸中也有薄而亮的光辉,一笑更显得明亮,现在却跟寒冰一样,里里外外都是低气流,冷气十足。转身看她,几乎咬牙切齿:“橘子不需要剥皮是吧?” 江南就差打一个冷颤,怔怔的看人,明明几天没来了,今天像刻意找茬来的。 因摸不清形式,委屈的妥协:“我吃苹果不削皮。” 最后他把苹果递给她,橘子也剥了皮。低着头默默的做事就是没同她说一句话。即便江南想说话都无从下口,只以为他可能在外面受了什么气,然后跑她这里来泄愤。 江南也不想当受气包,鼓起勇气:“薄南风,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脾气,格外好欺负呀?” 薄南风若有似乎“哼”了声,眼皮都没抬。 “江律师,你想多了,律师好欺负,我们老百姓还怎么活。” 他说话夹枪带棒,江南更加确信他是心情不好。(.) “薄南风,我可没惹你吧?” 薄南风回答简单:“没有!” 江南叹气,既然没有,他这样可就不对劲了,就算那天她的话说得过火,他一个大男人也没必要记仇记到海枯石烂吧?这都是多少天前的事了,他怎么还能念念不忘呢。 “行,我承认我那天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可我不让你来也是不想麻烦你呀。我受伤没说就跟你这官司有关,我都没放在心上,你还斤斤计较什么呢。” 薄南风抬头,皮笑肉不笑:“江律师,你这人很没意思。” 一句话彻底让江南一头雾水,今天的薄南风很不耐烦,压根没想跟她好好说话。她想聊更多,找出症结所在,他已经远离她坐到靠近门口的椅子上,宛如她是洪水猛兽。现在没人陪护,他出于道义不能离开,但也没说将她当个人看,闲闲的靠到椅背上,掏出手机打游戏。指腹很灵活,按动键盘轻轻的响。 江南靠在床头哭笑不得的看着,越发觉得他可真是叛逆。 “你既然不顺心不痛快,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薄南风做什么都极有天赋,这一局大获全胜,听她在床上嚷嚷,慢条斯理的看她一眼,第二局接着开启。江南又被晒到床上,透明人一般。 之前薄南风过来时在走廊上碰到江妈妈,看她坐在椅子上休息,就让她先回去。江妈妈不肯,她得等孙青过来换班,薄南风便说会在这里一直等江南的那个朋友过来,这样江妈妈才放心回去。[.超多好看小说] 这一会儿江南发现多出这一个还不如她一个人自在,要么视而不见,即便说话也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江南就是玩语言游戏的,薄南风话里话外那点儿小情绪她怎么会听不出。 最后有点儿暴躁:“薄南风,你不是说我很没意思么,没意思你走啊。” 薄南风飘飘的笑:“就是因为觉得你没意思,才想发掘一下,要真发掘不出东西,你当我还会来么。” 年轻人说话直来直往,半点儿敷衍人的拖泥带水都没有。江南真是心服口服,比她当律师的还要毒舌辛辣,一语道破,实在甘拜下风。 她索性不说话了,给孙青打电话。偏偏又是占线。 孙青正在来医院的路上,家里虽然有车,但她没驾照,一年到头挤公交。下班高峰期,车上车下人满为患。于群打来电话,车内太嘈杂,孙青喊得很大嗓:“于群,有事吗?” 听于群电话里似乎不太高兴,声音嗡嗡的响,问她:“爱爱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孙青也好几天没见到宋林爱了,昨天她们去医院给她打过电话,之后一直没联系。 “没有呀,怎么了?找不到你老婆了?” 于群气急败坏:“今天她没上班,却一天没着家,孩子哭得厉害,找不到人了。” 孙青安抚他:“你先别急,爱爱肯定去办什么事了,我帮你找找。” 这已经不是于群第一次打电话说找不到宋林爱了,孙青都快成接线员了。挂掉于群的,转首再找宋林爱,看样子这几天两人是在闹不愉快。否则宋林爱不会连电话都关机。拔打几次联系不上,孙青也没办法了。给于群回过去:“没找到,你别着急,一会儿她自己就回去了。” 于群电话里意念怏怏:“没事,谢谢你了哈孙青。”不再说其他挂断了。 孙青早一站下车,这里有一家店东西做得很好吃,顺道把江南的晚餐买回去。 江南看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孙青还没过来。薄南风也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了,他过来得早,不到两点就来了。窝在沙发上不跟她说话也不说腻,中间接了两通电话,其他时间都在打游戏。一个人也能玩得和乐融融。 江南坐不住了,下床去洗毛巾。 薄南风抬头,问她:“干什么?” 江南拿起毛巾不说话。 薄南风过来拉她:“问你话呢,干嘛?” “洗毛巾。”江南略微没好气的说。也不知道这人是来干什么的,专门给人添堵的么。 薄南风一伸手拿过来:“我洗,你到床上去。”不等江南回身去抢,他已经扔下手机摘了腕表,衬衣袖子撸到胳膊肘儿以上,露出均匀的小臂,肌里紧凑,处处散发着年轻体的生机光彩。 江南愣了下,不可思议看他。 刚要转身上床,孙青推门进来。乐呵呵的问她:“饿了没,给你带的好吃的。”见江南阴沉着脸,又问:“怎么了?等及了?阿姨呢?” 江南很认命,指了指洗手间:“没有阿姨,只有祖宗。” 孙青不明所已,听到水声过去看。门一打开,惊滟一瞬,转首啧啧叹。人要长得体面做什么事都风流倜傥,就连洗毛巾这种事都能看出优雅来。 “你是?” 薄南风跟她打招呼。 “你好,薄南风。” 孙青已经猜到他就是薄南风了,老早就听林乐说起过,描绘得跟幅山水画似的。孙青对薄南风的印象极好,他这样的很难让人不喜欢。 “你好,我是江南的朋友孙青。” 毛巾已经洗好了,既然孙青来了,薄南风打算离开,手掌自然晾干,转首看向江南:“我先走了,改天再过来。”拿起手机和外套出门。 孙青凑上来:“什么关系?” 逢人必问,江南都答烦了。 “没关系,林乐没跟你说么。”不想她再罗嗦下去,嗅了嗅:“带的什么好吃的?饿死了。” 孙青献宝一样去拆食品盒:“别说,还真给你带了好吃的。” 江南看过去,银光亮眼,是薄南风的腕表,这个男人竟然把手表忘在这里了。估计还没走远,想给他打电话,想了一下又作罢,等他发现自己就来拿了。今天他明显心里不爽,她也不会往枪口上撞找不自在。 ------题外话------ 咱们明天就日更五千了,终于不用挤牙膏了~你们好,我也好嘻嘻~ (二十九)南风不是败家子 吃饭的时候孙青跟江南说起宋林爱,一阵发愁。[.超多好看小说] “爱爱好像和于群闹别扭呢,于群这两天给我打好几个电话找爱爱,也不知道她忙什么呢。” 江南惊诧:“昨天爱爱过来说她上班了,别的没说,看着挺好的。” “爱爱那个人你不问她,她能说实话么,这几天老关机,我也找不到人。” 江南咬着筷子:“爱爱估计是心里不痛快,毕竟于群这次赔了不少钱,她觉得有压力吧。” 孙青喃喃:“就是折腾,没法管。” 晚上薄南风果然打来电话,问她:“我腕表是不是落在你那里了?” 江南这会儿正握在手里打量,acheronconstantin,极著名的品牌,她对腕表没有研究,却记得这款,以前在专柜里看到过,第一个感觉就是贵得离谱,所以记忆深刻。就算薄南风是景阳职员,但她笃定以他的工资绝对买不起这样的奢侈品,莫非薄南风还是个拜金男么? “这表是你的?”江南本来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主,却忍不住多问一句。 薄南风没想其他,随口应:“嗯。” 江南无语,确定这是个花枝招展,不切实际的男人。 “这个表贵得吓人。” 薄南风猛然反应,电话一端坐直了身体。声音还是闲散:“我长这么大也就买过这一块。”他的语气近似于争辩,想说他不是个败家子,话到嘴边又觉得不适应,他还从来没被人这样管束过。事实上江南也不是管束他,是他下意识觉得,不觉然的心里发虚,唯怕她生出坏印象。 江南半信半疑,至始没能摆正自己的立场,原本她就不该问。 指腹轻轻的摩擦表身,在薄南风打来电话之前她甚至在想,会不会只是个仿冒品,男人好面子,买个高仿的充门面也没什么不可能。奈何薄南风没防备,一张口太诚实了,江南八婆起来:“薄南风,你这人更没意思。”她喜欢脚踏实地,最讨厌人天马行空,不切实际。想想,或许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这样。她语气变凉:“你有时间拿回去吧,这么贵,在我这里丢了,我也赔不起。” 薄南风静止了一会儿,飘飘的笑起来,很愉悦。 “你在担心我?怕我误入歧途?” 江南一震,语气匆忙:“你想多了。你的东西落在我这里了,我就有保管义务,若真不小心丢了,你执意让我赔,那我岂不得不偿失。” 薄南风哧哧的笑:“江律师,我就说你没意思吧。”重新歪到沙发里,懒洋洋:“你拿着吧,丢了也不让你赔。我有时间了过去取。” 江南挂断电话,之前冰冷的腕表烫起人来。被她重新扔回去,“啪”一声响动。 孙青抬起头,意味不明:“江南,不是说你跟这个薄南风不是很认识么,我瞧着你挺关心他呀,你自己没发现么?” 发现什么?江南就把他当成一个没爸没妈的孩子怜惜着,觉得这种生活观念实在不好。以前就见过这样的犯人,明明没有那样的实力,却一切都穷讲究,这种观念一旦养成很可怕,极有可能走上犯罪的道路。 孙青啐她:“神精病,不,你这是职业病,江南,你都快魔怔了。”起身去洗漱,走出两步又道:“再说人家都多大了,用你这么瞎操心,你当他未成年呢。” 江南捂上脸,她光明磊落,忧天下之忧有什么错?但这话也只能自己想想,若说出来,孙青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反驳她,说她借口多多,说的比唱的好听。 这几天纪梦溪一直忙,连着几天都要开庭,白天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医院,只得每天晚上回家前先去走一趟。字里行间意思明显。 江南的思绪还是整理不清,见他每天忙里抽闲,过意不去,就说:“你不用每天都来看我,太麻烦了。” 纪梦溪笑笑:“不麻烦,追求女生哪有嫌麻烦的。” 江南脸面发热,没想到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将话挑明了,说他要追求她。之前来时虽然也说过,但没这么明显,一切显得紧迫,江南睁大眼睛不可思议:“你……” 纪梦溪就拉上她的手,眼中有奇异的华彩:“江南,我以前怎么喜欢你,这些年过去了,只会比那时更多。我也想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思考,慢慢整理,可是,怎么办,你太漫不经心了,我等得心里发慌。便不得不把话说出来,现在和五年前不同了,我可以保证,我会给你幸福,一辈子一心一意。你相信我么?” 江南不是不信他,事实上当他跟她讲述五年前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怨念了,纪梦溪那样做没有错。一个人无情无义,没血没肉才可怕,当年纪梦溪水深火热,那种两难的滋味不比她好受,没有在一起,只能说缘分还不够。如今又用了一个五年来磨砺,江南说不准现在够不够了。 说出来心里踏实不少,纪梦溪微微松口气,不用那么提心吊胆。 “江南,我真怕你不当一回事。现在说出来了,有压力,难为情一点儿也好,至少你会时不时想一想怎么安置我。” 纪梦溪很周到,每次来都给她带喜欢吃的零食,和打发时间的书籍。不得不说,纪梦溪很了解她,以前就常做这些事,自然是迎合着她的喜好,得心应手。时间久了,江妈妈和江爸爸也碰到过。拿老练的目光打量,年纪相当,工作息息相关,家势气度皆令家长称心如意,等人走了以后,就有意无意的跟江南提点:“我看纪梦溪这孩子不错,也没结婚呢吧?” 江南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拉长声音皆是无奈:“爸,妈……”这个阵势像她真成了过季的滞销品,过了这村就没有下家会要了一样。 江妈妈见她一脸反抗,当即不悦:“江南,我很严肃的说,你老大不小了,再不嫁真找不到好的。等你结了婚想干什么我们不管,现在必须把这个当回事。” 之前还是敲打,后来就直接贯彻方针政策了。江妈妈直截了当:“我看那个纪梦溪就不错,对你也像有意思,你就跟他发展试试,我看你们各方面条件都挺合适。” 江南由心烦燥,最不喜欢他们这样逼婚,听到谈论这个话题就排斥。[] “妈,本来我也想考虑纪梦溪来着,你天天在我耳朵旁边念叨,我倒不想考虑了。搞得我跟嫁不出去似的,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男人,我就得没皮没脸的贴上去是不是?”她不是死讲志气,也不是眼光高得没边觉得自己不可一视。只是觉得婚姻这个东西讲究水到渠成,她现在心中茫然,自己都看不明白,怎么做决定?如果是五年前,纪梦溪说要娶她,她会毫不犹豫,但现在隔了一个五年,她就不能不犹豫。江爸爸江妈妈还不知道五年前让她失魂落魄的男人就是这个纪梦溪,如果他们知道了,肯定也要百味陈杂,顾虑重重的吧。 “别逼我了,真的,你们也不想我迫于压力随便找个人嫁了,婚后不幸再闹腾是不是?” 江妈妈又气又无话可说,今天江爸爸不在,连个圆场都没人打。娘俩儿聊得不投机,缓和的余地都没有了。江妈妈气得一分钟都不想呆,拿起包走人。 江南要静一静,躺到床上蒙头睡。 才出医院大门碰到纪梦溪,热切的打过招呼,纪梦溪察言观色,问江妈妈怎么了? 江妈妈怎么也不能说是因为他娘两个才闹起来的。又想套一套纪梦溪的话,看他日日上心的模样,对江南是个什么心思。 辗转着问:“小纪啊,听江南说你工作挺忙的,还天天过来给她送吃的用的,实在太麻烦你了。” 纪梦溪笑笑:“阿姨您别这样说,照顾江南是应该的,怎么会麻烦。” 江妈妈两手交握,表示满足:“江南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纪梦溪小小年纪有今天的作为,定然是有一些过人的本事。比一般人更易心领神会,江妈妈一直围绕他与江南的关系问个不停,他知头醒尾,已经知道怎么作答,才能十全十美。 索性直言:“阿姨,不瞒您说,我喜欢江南,在追求她。” 江妈妈怔了下,反应过来欣喜若狂。 “啊,原来是这样,我们家小南有一些毛病,平时可能挺气人,你多多包涵。” 话讲清了,大家心如明镜,皆大欢喜。 江妈妈不仅不反对,还很支持,对纪梦溪说了不少关于江南的话。大多纪梦溪都知道,那些年他是真的爱江南,也曾用心的去体味她的生活喜好,细心喝护,怎可能不了解。 直接将江妈妈送回家,一路上两人一直谈论江南,最后到达江家楼下。江妈妈请他到楼上坐。 纪梦溪还要返回医院,就说:“不了阿姨,我还要去看江南,改天专门来拜访您和叔叔。” 楼下江妈妈拉着纪梦溪的手觉得也好,说等江南出院了,邀请他到家里做客。 江妈妈开门进来,脸上那点儿喜气江爸爸都看出来了。扭头问她:“什么事那么高兴?” 江妈妈坐过去,跟他卖关子。 “你猜那个纪梦溪为什么天天去看江南?” 她若不问江爸爸想不到,只以为是一般的朋友,毕竟江南时常跟公检法的人打交道,有几个要好的很正常。但江妈妈一问,便起了疑心:“莫非她跟我家小南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江妈妈第一次觉得江爸爸是高人,竖起大拇指:“猜对了,他喜欢咱们家小南。你觉得纪梦溪这个人怎么样?” 江爸爸没话说。 “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江南什么意思?怎么没听她提起过。”不过虽没听江南提起过中院有一个纪梦溪,可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也觉得熟悉,却不记得什么时候听说过了。江爸爸疑心自己年纪大了,脑子不太管用。 江妈妈难得遇到一个条件这么合适,而江南看似也不排斥的,即便硬性搓和,也不能错失良机。 “你也知道江南有的时候太任性,结婚这件事她自己从来都不紧不慢的,这次不能由着她。” 真要拗起来,谁也没辙,毕竟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早不是父母包办的封建时代,光他们看好也没有用。江爸爸扶了一下镜框叹气:“她要真不愿意逼也没用,多劝劝她是真。” 于群敲门进来,江南看到他很意外。 “哎,于群,怎么有时间过来?”她虽然和宋林爱关系很铁,跟于群却一般。当年宋林爱和于群结婚时她还在念大学,正赶上英语六级考试,婚礼没能参加。而那又是个重色轻友的年代,全世界只有纪梦溪,和朋友疏于联系,后来毕业回来,跟于群见过几次面,还是没有孙青和林乐跟他的关系更好。 于群这样突然造访,也十分不好意思。 “江南,身体好点儿了吧?” “嗯,没什么事了,再过个一两天就能出院了。”在医院的时间久了,全身长草,一心盼望出院。 于群笑笑:“那就好,以后再开车小心点儿。”说完这一句又问她:“这两天爱爱跟你联系了吗?今天有没有来过?” 江南否定:“没有,今天就林乐来过,也没提到爱爱,我昨天给她打电话关机。” 于群苦恼:“小九生病了,一直高烧不退,也在这里呢。我想着上来问问,爱爱这几天时常不着家,也不知道她忙什么呢,孩子也不管了。” 江南默了一下:“问孙青了吗?她不知道爱爱在哪里?” “刚给她打过电话,说不知道。” 宋林爱这几天反常江南也听说了,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女儿生病了她都不知道。 先安抚于群:“小九不是还病着呢,你先去照顾她,人我帮你找。” 转身去给宋林爱打电话,就猜想打不通,否则于群早将人找到了。想不出宋林爱去干什么了,只能给孙青打电话想法子。 宋林爱家庭危机,现在小九又病了,如果宋林爱再不露面,太不像话,于群真有可能跟她火起来。 孙青跟人换了班赶过来,还有林乐一起。 孙青进来就问:“什么状况?小九病得很严重?” 江南之前去看过了,直烧到四十度,小脸红扑扑的,先前还一直哭,哭得嗓子都哑了,好不容易被宋妈妈哄睡了。一边骂宋林爱不争气。 林乐树在一旁不说话。 江南将人扯过来:“林乐,你怎么了?” 林乐其实不想说,觉得这事一旦说了,极有可能将事情闹大,其实她是想着抽个时间跟宋林爱单独聊聊的。现在既然江南问起了,说明她看出端倪,似乎真的不能再瞒了。 叹口气:“那天我跟同事去吃饭见到爱爱了,看她跟一个男人一起吃饭,不过她没看到我。” 江南拧起眉毛:“什么男人?会不会是普通同事?” 林乐之前也是这么想,谁没跟男人单独吃过饭呀,连她自己都时常有的事。当时是这么想,还想着上去跟宋林爱打个招呼,可是没走两步,那两人已经起身,男人转过来直接揽上了宋林爱的腰,宋林爱不仅没反抗,脸上笔意温存,在男人的脸颊上啄了一下,相携出门。林乐距他们不过几米远,眼神虽然不好但戴了隐形,确定自己不会看错。 孙青咬牙切齿:“爱爱这是搞得哪一套啊?” 林乐摇头晃脑,宋林爱思想前卫,她还真说不准她。 “但这事别跟于群说,否则非得打起来。” “还用说么,我们又不傻。”孙青语罢,要去看小九。 林乐想一起,被江南拉住。 “能找到爱爱么?这个比较重要。” 林乐想了想:“我去问问,别说,爱爱喜欢去的那几个地方我还真知道。” 她打电话去联络,孙青和江南去看小九了。 没枉费林乐一顿好找,也巧,“凤凰会所”当班的调酒师是她的朋友,看到宋林爱进去了,还有一个男人一起。给江南打电话,把她和孙青招到病房来商量这事怎么办。 孙青想也不想:“把人拖回来,小九还病着呢。” 林乐哂笑:“傻吧,治标不治本,爱爱那个性格不打死不回头。” 江南觉得林乐说得在理。 孙青郁闷:“那怎么办?爱爱一听小九病了,肯定马上回来。” “小九好了,她还那样,你信不信?” 孙青看向林乐:“那怎么办?” 林乐其实也没办法,随口说:“除非让爱爱对那个男人死心。” 孙青瞪大眼:“怎么摆平那个男人?你的意思是美人计?” “我可没那个意思。”林乐连连否定。 江南当即说:“我看行。” 林乐和孙青纷纷看过来。 宋林爱再喝不下了,放下杯子摇头:“不喝了,吃点儿东西。” 男子将她爱吃的龙眼推过去,转首招来侍者又叫了些食物。口吻关照:“多吃点儿,我看你晚餐没怎么吃东西。” 宋林爱猫一样靠到沙发上,眼圈画黑,越发显得妩媚。紧身裙包裹得曲线玲珑曼妙,即便生了孩子腰腹依旧没有一丝赘肉,得天青睐。喝了酒的缘故,头脑晕然,听着会所内轻缓的音乐闭目养神。 男子坐过来,手臂搭到她的肩膀上,直接将人掖进怀里。 “今晚带你去个地方。” 宋林爱了解他的手段,他这样说八成是置购了新房产,她也不戳破。睁开眼笑笑:“好啊。” (三十)唱大戏呢 即便是晚上热靡喧嚣的时刻,会所内仍旧一片清雅闲适,大多有身份的人工作之余跑来喝一杯放松心情。就连音乐都舒缓如流水,现场演唱的女人丝毫不见狂放。 黄宇眼含闪电,对那女人举杯后一饮而尽。 离正扬啐他:“你真行,见个女人就能春心荡漾。” 黄宇不以为意:“漂亮的女人你不喜欢?”看了一眼薄南风,神色正经起来,不敢那么纨绔:“哎,南风,你让天明办的那事怎么样了?” 薄南风歪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马上成事。” 黄宇跟他撞杯子,知道他手段高绝,没人能逃过薄南风的手掌心。 “既然如此,怎么不乐呵?” 乐呵什么?薄南风找不出理由,这点儿事根本不值当他高兴,逼迫一个无处可逃的落水狗现身有什么了不起,在他看来无需多少技术含量。他忧心的事情总有其他。 黄宇不明所以,看他俊眉蹙起,就在一边乱猜想:“难不成被情所困?那个女律师你是玩腻了,还是没拿下呀?” 也就是江南才让薄南风觉得忧心,根本气火未平,即便出差回来也没说去医院走一趟。他笃定江南和纪梦溪关系不一般,平常男女没有那样的眼神和话语,那天他离开的一刹那分明听到纪梦溪对江南有情。而他再多的日子不现身,估计江南那个大条女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他薄南风不想招惹的女人都会一窝蜂似的往上涌,竟有一个人对他视而不见,让他感觉毫无存在感可言。 薄南风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生生现出白痕。偏首笑起来,满是自嘲的味道。 “本事不到家。” 黄宇嘻皮笑脸的凑近:“那个江律师是真个性啊,还是矫情?说有人不买你薄南风的帐,还真让人大跌眼镜。”黄宇风月场子里打滚的人,这样的女人见多了,就不信有哪个见到薄南风还能有所把持的,只能说明那个江南太有心机有手段。 薄南风眯起眸子,能看出火大。一拳砸到黄宇的胸口上,嗡嗡的疼起来。黄宇这一下只怕没得内伤,就听他冷冷道:“她跟你认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不一样,再敢说她一句矫情试试看。” 离正扬一旁忍俊不禁,将黄宇拉过来表示很同情他。 “南风面前你消停一点儿,你瞧上的女人跟他瞧上的,肯定不在一个档次上。”这种但凡有点儿姿色就能上的男人,跟不落凡尘的薄南风能一样么,他认识薄南风也有个三两年了,红尘再滚滚,片草都沾不了他的衣,但凡能被他看上的,定然是有点儿过人之处。当时阮天明说起薄南风对江南有意思的时候,离正扬就作这样的想法。 黄宇出师不利,还碰了一鼻子灰。闷哼两声,苦大仇深:“离正扬,没你这么贬低人的,南风喜欢的女人叫女人,我喜欢的就叫妖精是不是?” 离正扬可不是讨好薄南风,他实话实说,而且有些玩笑跟薄南风开不得,他虽然是圈子里年纪最小的,可谁都知道薄南风脾气大,毛病多,太子爷不是谁都惹得起。离正扬只是笑,扭过头去不理他,忽然讷讷:“哎,江律师。” 黄宇拿胳膊肘儿撞他:“没见南风烦着呢,跟着添什么乱子。” 离正扬已经抬手指上去:“那个不是?”着装风格完全变了,但这个人他记不错,眼睛很大很明亮,将平凡清秀的五官衬得十分漂亮,很难见到有那种剔透双眸的女人。 薄南风本来靠着沙发坐着,双手十指交叉,显得漫不经心。这会儿顺着离正扬的视线望过去,眯起眼睛。今晚的江南和往日有很大不同,可谓粉墨登场,大红色的裙装每走一步轻轻摇曳,是一种几乎难言的妩媚风情,那样的颜色衬得她皮肤白皙,像一颗奢华的白珍珠嵌入金粉世界,洋溢惟妙惟肖的繁华。连新会所的颠峰俗世都被比下去,许多人侧目观瞻。只有她一人无心风景,眼见是有目地的朝那一男一女走去。江南这一趟走得高调,薄南风心中不是滋味,又有奇异的兴奋,发现几天不见,是有那么些想她的。 黄宇阅人无数,都不能否认江南此刻的颠倒众生。不相信这就是他认定的不解风情的女律师,问离正扬:“这就是咱南风的女人?” 离正扬不置可否,转首看向薄南风,眼瞳波澜莫测,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又像十分的放松。 江南有现下的惊滟不说大刀阔斧也差不多,用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打扮,妆是孙青化的,衣服是林乐飞车现去商场按着江南的尺码买来的,若不是担心宋林爱会离开,只怕还要折腾一会儿。事实上江南被推上阵也是硬着头皮来,表现得再风情若流水,实则心头生硬,薄裙下密密匝匝的一层细汗,甚至闻到自己的脂粉味,不知道孙青帮她拍了多少。可是没有办法,为的就是这入目的惊赞和谜样,她任务艰巨,再怎么想打退堂鼓,也得尽情演绎。 常帅注意到江南的时候,宋林爱也跟着看了过来。 彻底惊怔,讷讷:“江南。”本来懒洋的靠在常帅身上,这会儿如坐针毡,脱离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这不是江南的风格,而此刻她不是该在医院里么? 江南扫了宋林爱一眼,陌生人一般视而不见,单纯一个寂寞的现代女性,到这里无非找个乐子,仅此而已。 浅笑盈盈的坐到常帅身边:“先生,不介意一起吧?” 常帅是不介意,以往去酒吧的时候也常以这种方式和美女搭讪,这是一个连感情都速食的年代,随处可见的一夜情,只管风流快活不管其他,何乐不为。 宋林爱坐在一边反倒不说话了,早在她确定是江南之后就深感无所遁形,哪里还有脸面说话。朋友太多年,知道一般这种状况出现,就是联合着要唱大戏了,自然也知道此刻自己被推到一个看客的席位上,不为自己难堪的话,最好保持沉默。她打包票,江南绝对是那个意思。如果她没猜错,林乐和孙青也该到了,正在某个角落看着呢也说不定。 孙青是有些无语,看到男子之后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人是常帅,以前跟爱爱有一腿的那个有妇之夫。” “靠。”林乐爆了一句粗口:“当年爱爱怀孕他不是跑了么,现在又勾搭上,爱爱这是求的什么呀。” 孙青也说不上,当年她就很不看好宋林爱的那段畸形恋,但宋林爱又像很着迷,现在这叫什么?死灰复燃? “看看再说吧。” 两人坐到相距不远的地方看好戏。 江南胡编了名字和阅历开始和常帅侃侃而谈,所以才说现在的男人胆子大脸皮也厚,守着自己的女伴毫不吝啬自己的情怀,和别的女人有说有笑。 常帅为江南倒了一杯酒,问她:“张小姐时常来这里玩么?怎么没见过你?” 江南道过“谢谢”浅浅的啜了一口:“没来过两次,觉得这里的氛围太死板太正经了,我喜欢更洋溢的花花世界。”江南这一句实在够风情的格调,任谁听了看了都是花枝乱颤。 常帅四五十岁,连面目都开始发福,却掩不住此刻双目放射出的亮光,就像狼见到了羊那般的癫狂。 江南别有意味的看向宋林爱,她比她感情丰富,亦更了解这个男人,这个眼神意味什么她不该不知道的吧? 江南不想跟这个男人扯太久,何况她现在不宜喝酒。就说:“本来想换个场地聊的,常先生有女伴,看来我只能再找别人了。” 常帅接收到她隐讳的邀约,转首看向宋林爱,语气还是亲昵:“爱爱,我明天再联系你。” 宋林爱很聪明,知道他有家有世,逢场作戏也会染指其他的女人。这些她一早就知道,而且都能理智接受,当初还是选择跟他在一起。现在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若是以往,宋林爱还真不会跟他计较,各有所需,赤果果的激情和快感。但这次明显不同,她脸色一白,变得十分难看。 江南觉得宋林爱该心知肚名了,何去何从,不防让她看得再清楚一些。 还是那样笑着,问得更露骨:“常先生,去你家还是我家?” 常帅厚颜无耻:“都好。” 好你妈个头!江南在心里感慨过,不屑再伪装下去。贴着这头肥腻的猪头久了,全身都痒痒的不自在。站起身,愤慨到不可遏:“宋林爱,看明白了么,新欢够好,旧爱撂倒,这种男人你觉得有什么意思?” 感谢他面目可憎,摭都摭不住,稍加蛊惑就大现原形,免去她不少周章。四周看了一下,寻找冷源,不知是不是空调开得不够大,还是粉拍得太厚,亦或是气大发了,全身热得难耐,抽出纸巾擦拭脸上的脂粉。今天这样的打扮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就跟上了紧箍咒一样束手束脚。明显戏唱罢,如释重负,全完不在乎当着众人面卸下行头,连嘴脸都变了。 林乐不忍看,觉得她可真是个豪情万丈的女汉子,闭了一下眼:“她就不能再多装一会儿么?”哪怕出了门你要卸要脱,也比现在好看呀。 孙青感叹:“极限了。” 真是另人咂舌的一幅场景。 黄宇“扑哧”一声,啼笑皆非:“原来咱们太子爷的媳妇是仙度瑞拉,感情钟声一响,是会变了模样的。” 薄南风按上眉骨,似笑非笑,因为笑得浅,一侧的酒窝都若有若无。薄南风知道江南也不是不分场合的不拘小节,现在她那样明显是愤慨不已,根本不将人放在眼里,才会肆意而为。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以后都是上下午各一更哈~ (三十一)真下血本 宋林爱火烧眉毛,再怎么说也是当妈的,焦急的站起身。(.好看的小说) “小九病了?” 江南真不想答理她,这样的宋林爱实在不让人喜欢。闷声:“嗯”了下。 却不想常帅被人这么羞辱,也会恼羞成怒,一只手臂扬高。 孙青和林乐看得清,惊呼出声。 江南半低着头,只感觉眼前的灯光被摭住,朦胧不清的晃了下,再抬眸,就见常帅那只手臂已经被薄南风紧紧钳制住。 常帅显然认识薄南风,神色一转:“薄总?”声音颤抖了一下,除了薄南风怕也没人听得清。 薄南风神色冷冷,成一条流冰的线,他就知道江南这样肆意而为会出乱子,多大的本事啊,竟像天不怕地不怕的。 甩开常帅的手,只道:“常总要打她,得先问过我。”常帅脸色极力缓和一些,反复道:“误会,误会。” 薄南风从头看到尾,哪个环节不是清清的,谁找茬一目了然,实在没理由跟人家没完没了。看向江南,像看自己不争气的女儿,下意识抿唇:“长没长脑子?” 江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薄南风,气息扑上面,怔愣一秒。[.超多好看小说]他已经拉着她往外走,压根不管宋林爱。这样的女人风尘里打转,见得多了,若说可怜,也必有可恨之处。薄南风就这么想,所以很难有话说,只觉得江南不用脑子是不用脑子,可是真仗义。 “你拉着我走这么快干什么,我朋友还在里面呢。” 薄南风腿长步子大,像要将她带得飞起来。一直出了会所,才转身问她:“江律师,没睡醒梦游呢是不是?你当这里是法庭么,语言攻击两句没人会找你麻烦?” 江南哪里想那么多,有时她气过火了,出口伤人,语言尖锐也是一种习惯。薄南风这么一说,她也有一点儿心虚,原计划没说狠狠的抨击两句,让宋林爱认清那人的真面目就撤兵的。 “我是说得有些过火,但那个人根本不是东西,我骂他两句还算轻的了。” 薄南风无奈,抬手敲到她的脑门上,完全忘记这是一个前辈,或多或少要有一丝尊敬的吧。 但此刻他很置疑她的年纪:“你几岁了?混了这么多年的职场怎么还这么天真幼稚。[.超多好看小说]他不是东西?这世上不是东西的人还少么,满大街都是衣冠禽兽,你既然这么愤世嫉俗还当什么律师,当个江湖侠客,劫富济贫得了。” 江南抚上额,被他弹疼了。又哑口无言,薄南风字字含毒的本事她早就领教,简直杀人于无形。她是想啊,就是没有倚剑江湖的本事。 即便她不说话,薄南风仍旧不消停,此刻才算近距离打量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多么了不起,这么小的胸也能挤出乳沟来,若隐若现的这个样子是给谁看呢? “你行啊,为了这出美人计,没少下功夫。哪来的自信啊?” 江南被问到短处,颇有些惭愧。若知道自己会被拉出来冲锋陷阵,当初死也不会想出这么个法子。可是那两人条条是道,她也别无选择。孙青天生大骨棒,即便最消瘦的时候块头也比江南大,用她自己的话说,本来脸面就长得一般,再有家庭主妇的味道,哪个男人为会她眼球一亮,哪得瞎成什么样?她都如此妄自菲薄了,自然而然被pass。视线才将看向林乐,林乐将裙子掀起来,拍了拍她的大腿,表示无奈。孙青当即就说:“江南,就你去吧,我看你最合适不过。” 江南硬件不存在问题,之所以发挥不出魅力是因为她的职业导致她整个人保守得像快要入土似的。孙青说这个好办,只要她反常规一次,妖精不是问题,祸国殃民也不是问题。 于是才有了刚刚这一幕闹剧。 “我是被逼无奈的。” 宋林爱,孙青和林乐已经从里面出来。 孙青对薄南风刚刚的出手赞赏有佳,无疑又给薄南风添了印象分。 只是没时间寒暄,小九还在医院里等着呢。 宋林爱这会儿知道急了,催促着快走。 江南也不想多留,被薄南风三言两语的讽刺滋味不好受。才要走,薄南风的外套已经搭到她的肩膀上,还有他的香气,是种冷香,直钻鼻息。 “穿上吧,夜里凉。” 还远远不到盛夏,夜里的确不暖,由其在里面时出了汗,现在有丝丝冷意入骨,他也算解燃眉之急。 “谢谢。” 离正扬和黄宇之后也跟了出来。 薄南风独自立在晚中抽烟,对于这个不良嗜好他自己很不喜欢,却觉得实在截不掉。只抽到一半将烟火掐灭。 两人靠近,黄宇笑笑:“还以为你去送女王了。” 薄南风将烟蒂弹落,电话响起,是阮天明打来的。对两人示意他先走一步,转身去提车。 “什么事?” “我刚得到消息,盛开行凶的人在机场被公安机关抓获了。” 薄南风唇角浮起笑:“倒快,不过就是只替罪羊罢了。” 阮天明也是这么揣测。 “嗯,估计他不会揭露幕后推手,罪行全揽也说不定。那小子嘴很死,肯定有什么东西被人攥着,瞧着比他的命还紧要。” 薄南风几乎不假思索:“他的家人,我派人去查过,一年以前他老家的亲人都搬迁了,我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看来是有人早有预谋。” 阮天明当即问:“要查么?” 薄南风阻却:“暂时告一段落,先不急着扒这个黑幕,将人逼急了江南会有危险。行了,这个事先不管它,先把那天的车祸翻明白再说。” 阮天明跟他的年头多了,了解他的脾气,从不会忤逆。只说:“好。” (三十二)别找不自在 一路上都不跟宋林爱说话,身为朋友没谁想看她这样,简直是条不归路。 宋林爱也不出声,从上车就看着窗外,双手紧握,心急如焚。 一下车匆匆往小九的病房去。 林乐哂笑:“瞧见没,这会儿知道急了。”今晚常帅那一巴掌是没打下来,若真给江南苦头吃,这帐非得算到宋林爱的头上去。 孙青也很不看好这出事:“早知道现在这样,当初干什么去了。”看时间已经折腾到半夜了,她也有孩子,非是得回去了。让林乐送她:“你先把我送回去。” 江南独自上楼,回味过来才觉得今晚凶险,那种高档的地方非贤即贵,越是那种人越是五毒俱全,什么事做不出来。若不是薄南风出现,只怕真的难收场。现在想起这个人了竟然这么自若,明明跟他就不是很熟悉,交情也实在谈不上,却又像熟悉入骨,起码这个人感觉起来不陌生,有无法想象的亲和力。如今他的外套就披在她的身上,温度似犹在。江南暗自归结了一下,一定是他年纪小的问题,在他面前倚老卖老没有束缚感。 宋林爱跟于群难免要闹一场,就算于群不知道宋林爱这么晚回来的真正原因。但如果今晚江南她们三人不去的话,估计宋林爱要夜不归宿。 宋林爱进去时小九已经睡着了,宋妈妈一直照顾着,这会儿累了,躺在沙发上凑和着睡。 小九皮肤很白,比一般的小孩儿都白,常有人叫她白雪公主,这会儿室内暖和,也是先前发烧的缘故,小脸红得像苹果,温润的能渗出水泽。宋林爱立在床前看了一会儿,心拧成团,马上捂上嘴巴抑制自己哭出声。 她一进来,宋妈妈却醒了。 看到是宋林爱,气结:“你上哪儿去了?于群打你电话也不通,小九折腾了一下午,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宋林爱死寂的站在那里盯着小九不说话。 孩子好不容易才睡着,江妈妈怕吵醒小九也不敢深究,有什么话只得等到明天再说。 沙发上睡着不舒服,宋妈妈眼睛上都有黑眼圈了。宋林爱转身催促:“妈,你回家吧,我照顾小九。” 宋妈妈的确有些撑不住,腰酸背痛的厉害,宋林爱再不着调,对孩子倒十分上心,谈不上不放心,就先打车回去了。 于群本来在外面抽烟,一进病房看到宋林爱便气不打一处来,就差扯着嗓子问:“你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死在外面。” 于群这句话有些狠了,宋林爱转身瞪他。由于他声音太大,小九翻了一个身,宋林爱直接过来将人推出去,关上病房门问他:“你发什么疯?有病是不是?” 于群这几天心里就压着火,今天小九的事一出,便如火山喷发那样全爆发出来了。指着宋林爱:“宋林爱,你别犯你以前的老毛病,这日子能过就过,别找不自在。” 当初两人谈恋爱的时候是在网上认识的,各自抱着走马观花的心态,那样设置结婚先决条件约法三章的只怕也不多见,于群知道宋林爱什么思想,天下太平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不好,况且他也不保守。但一旦过起日子,状况百出了,就都成了问题。 宋林爱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于群这样的指控。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于群,你把话说明白了,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毛病?我看是你找不自在,当我喜欢跟你过日子么?我早跟你过得够够的,你出了会耍脾气还有什么出息?” 于群脸上火辣辣的疼,滋味就跟心坎上的如出一辙,像被滚烫的油泼洒过,只差体无完肤。气晕了头,抬手还回去,力道还是宋林爱比不得的。 “你他妈的再说一句我听听。” 宋林爱的脑袋急速偏向一边,半晌没反应,耳畔嗡嗡的响,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等到一反应,当即像个疯女人冲着于群嘶咬上去,原本静寂的医院走廊顿时吵闹成一团。 值班护士出来维持秩序,一脸烦燥。 “请你们保持安静,别打扰病人休息。” 宋林爱和于群早就气疯了头,没人听劝。 江南不放心想着上来看看,远远看到那两人到底打起来了。不得把疯了的宋林爱拉开,死死揽着,又对于群喊:“你行了,什么时候了还没完没了的,这里是医院。” 于群冷静下来不再出声,宋林爱还是又喊又骂的。 小护士无奈,看江南是最理智的,就说:“你先把她带出去吧,现在这个时候吵着其他的病人还怎么休息,好几个重病患者呢。” 江南只得扯着宋林爱出去。 于群那几下失了理智打得不轻,宋林爱脸上有几块於青,估计身上也有。 宋林爱呼呼的喘气,紧咬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江南叹气:“宋林爱,你真本事,还哭什么呀?”她不怕自己将话说重惹宋林爱拂袖而去,小九还在这里呢,天下父母心,宋林爱对孩子绝对不会铁石心肠。 宋林爱坐到她病房的椅子上,默默的灯光照了一身,苍凉而落寞。 江南本来还想借势劝导两句,现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或许生活真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一个人尚且烦恼多多,两个人的无奈可能更加排山倒海。 她也不想给宋林爱雪上加霜,到底心软说起宽心的话:“你也别生于群的气,他在气头上,话说得重点儿也可以理解,今天小九的状况你是没看到,一直哭还一直喊着要妈妈,你的电话还关机,搁谁谁不急疯了。错本来就在你,少说两句得了。小九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你就别担心了。” 那一晚宋林爱在江南的病房里足足坐了两个多钟头,却至始一句话没话。低着头睫毛轻轻的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更不知她心底的念头会不会让她的一生改变。 最后恢复些精神,要上去陪小九。 江南不放心一直将人送出门,千叮咛万嘱咐:“别跟于群吵了,无论他说什么你就当没听到。” 宋林爱转过身说她都知道。 (三十三)景阳薄总 纪梦溪从院里出来,迎面有人朝他问执行局朝哪边走。 来人腿脚不便,行走起来一瘸一拐,纪梦溪多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 男子看他也是法院里的人,娓娓道来:“我去年出的交通事故,右腿被截肢了,现在装的是假肢,日子很难过,可撞我的人家里也穿得要命,一分钱都不赔我。你看,现在孩子要上学,日子过不下去了,听人说法院的执行局可能有解决的办法,我想来资询一下。” 纪梦溪了然,每年这种赔付不起的案子随处可见,这个的确可怜。 “这事你得去你们当地的基层法院,去申请救助基金试试看。” 来人听明白了,跟他道过谢转身离开。 “没想到我们纪主席还是那么热心肠,人性化,一点儿都没变么。” 纪梦溪才走一步,又停下来,寻声望过去,愣了下。微微的笑起来:“沈书意。”同系的一个女同学,以前一起在学生会工作,那时他是学生会主席,见到了就习惯称呼他为“纪主席”。 沈书意喜出望外:“还能认出我,不容易。” 纪梦溪不吝啬夸赞;“没怎么变,还是那么漂亮。” 说没怎么变的是他吧?气质出脱,不落凡尘,公认的白马王子,偏偏有一副热心肠,多难得。 绝对算旧相识,细算起来从毕业到现在还没见过。 沈书意问他:“吃中午饭了吗?我请你。” 纪梦溪来中院工作一段时间了,对这里一准比她熟悉。极大方;“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私房菜,还是我请你吧。” 沈书意乐开怀:“也行。” “坐我的车,怎么来s城?” “行你来就不行我来啊。”沈书意打笑,接着言归正传:“本来在政府,到瑞横集团挂职锻炼。” “国企,好差事,很好的锻炼机会啊,像你们有机会提拔留用的吧?。” 沈书意来之间也是左思右想,是机会也是挑战和考验。“嗯,留用或提拔留用都有可能,不过我还是想回原单位,两年后的事情没法说,就是想趁年轻多偿试一些东西。” “有道理,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以后多多照顾。” “纪主席,话说反了吧,是你多照顾我才是。不过今天真巧了,来这里办事没想到能碰到你。”以前也逢人打听过他的音讯,听闻自打工作就直接进了高院,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哎,纪主席,不是听同学说你在高院么?” 纪梦溪一如既往的温文而雅:“是啊,后来主动调到这里来了,都是法院系统,在哪里不一样。”他说得轻松自在,看出不为名利。 上学的时候沈书意就崇拜纪梦溪,真当他看成主席一样景仰有佳,如今见到了还是忍不住想要态度端正,就像稍忤逆都是亵渎眼前人。 选定的地点格调清幽却并不奢华,菜肴味道正宗,是地道的川菜。 上菜的时候纪梦溪问她:“你是四川人对吧?” 如此细心,没想到纪梦溪还记得她的老家。上大学那会儿同学都是五湖四海,好多人来自哪里后来便记不住了。有几次出差见到老同学,竟还惊讶:“原来你是这里人?” 而纪梦溪这种骄子人物还记得她在来自四川,让沈书意感觉意外。 其实纪梦溪的脑子格外好用,听过的事情一般就很难忘记,不用特别用心。也是开车来的路上想起来她是四川人,就直接开到这里了。 席间聊得最多的还是工作上的事情,上学时的趣事想起来了不时说几句。毕业这些年纪梦溪从未参加过同学聚会,秦雪去世之后去国外呆了两年,回来后重整旗鼓直接进了高院,很多同学都已经不联系了。只是这样风流的人物很难陨落,同学聚到一块的时候常提起他,连带江南一起,当年那段恋情让人津津乐道。 沈书意想了一下问:“成家了吗?” 纪梦溪挑了挑眉:“没呢,娶个老婆容易么。” 沈书意被他逗笑:“得了吧,你这样的男人娶老婆要不容易,让其他的男人怎么活。” “你呢?” 沈书意皱眉:“也是一个人,这年头找个男人嫁了才真叫难。” 下一秒纪梦溪有电话打进来。 公安局的一个朋友打来的,看他几次问盛开那起案件的进展情况,知道他很关心,开门见山:“梦溪,那起强奸杀人的犯罪嫌疑人抓到了,今天有人在机场发现他。” 纪梦溪近来经手的案子比较杂,皱了下眉:“盛开?” “对,就是盛开那起强奸杀人案,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对罪行供认不讳。” 等纪梦溪挂了电话,沈书意在一旁狐疑。 “是景阳薄总被冤枉陷害那个案子吧?” 纪梦溪没想到她也知道。又对这个“薄总”不甚明了。 “你说的景阳薄总是薄南风?” 沈书意道明:“嗯,薄南风就是景阳的总裁,这个人是个神话,一手创造了景阳的奇迹,几乎乘风破浪,听说年纪不大。瑞横跟景阳有很大一部分的业务往来,去过几次景阳但没幸见过薄南风本人。那个薄总为人比较低调,幕后操作居多,见过他的人在少数……”沈书意对这个景阳薄总赞赏有佳,说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且有一双翻云覆雨手。 薄南风为人低调纪梦溪相信,以前审他的那个案子时并不知道薄南风的这层身份。何止年轻,还很不羁,让人很难将他和景阳总裁联系到一起。 纪梦溪回院里的时候给江南打电话,单纯说盛开酒店的事。 “犯罪嫌疑人已经抓到了,如数交代了罪行,但关于你出车祸的那件事还没问出究竟来。” 他的意思是她的安危还存在问题,不能掉以轻心。 但江南却忽略了后半句,没想到这件事眼下跟自己息息相关。只顾得高兴:“这回被害者家属该认清真相了,薄南风是冤枉的,上次白被她们抓破脸了。”她兴冲冲的要给薄南风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 纪梦溪的电话被挂断,听了半晌盲音才想着收起来,俊眉拧紧。 江南打电话的时候,薄南风刚从外面回到家。 开门的手缓了下,靠到门板上:“怎么?” “真正的凶手抓到了,你是被陷害诬告的这件事大清了。”由于欢畅,江南语速很快。 薄南风懒洋洋:“嗯。” “你不高兴?” 薄南风似笑非笑:“高兴,你告诉我的,我更高兴。” “怎么听着你没有感觉。” “本来就不是我干的,你不是早就知道,有什么大惊小怪。” 江南被冷场,才反思自己这是干什么,简直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闲了。 薄南风听她不说话了,问她:“什么时候出院?” 时间已经确定了,江南没了兴致。 “明天上午。” 薄南风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调调:“好。” 也没说好在哪里,有插拨进来,电话便挂断了。 江南握着电话良久怅然,发现有违常理,热心过头了,果然是医院住久了,人已经闲到无所事事。 江妈妈让江南回家住一段时间,方便照顾,随便给她补补身体。 江南不肯,她休息的时间不短了,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就打算开始工作了。 怕江妈妈不高兴,揽着她的脖子撒娇:“妈,我不工作怎么行,不是想给自己多攒点儿嫁妆。你说我摇身一变成了富婆,嫁出去的概率是不是就会大很多?” 江妈妈骂她;“就嘴上积极。”肆机提起纪梦溪,装模作样:“梦溪昨天才说明天过来接你出院,如果你不回家去住,我和你爸就不过来了,让他送你过去好了,我们也放心。” 纪梦溪跟江南说过了,让她明天只管等着他,出院手续他过来办。 可纪梦溪每天也很忙,现在法院的任务繁杂,赶到多事之秋开庭开到手软。想到这里江南心里过意不去,高院比中院和基层法院相对清闲,待遇更好。而纪梦溪为了她做了冲动的决定,调到这里水深火热,整天忙得团团转,江南想起来就觉得亏欠。 “你就不用管了,这些事我自己会安排。” 江妈妈再接再厉:“你住院这段时间梦溪来来回回没少费心,等你出院了有时间请他到家里做客。” “嗯,以后再说。” 上午不用开庭,纪梦溪昨晚加了班将加紧的事情都办理好了,就为腾出上午的时间接江南出院。 江南出院的时候,小九还在住院。宋林爱来帮江南收拾东西,听说纪梦溪过来接她,顺带问江南:“我看纪梦溪那个人还可以,你们有没有想过再重新开始?” 怎么没想过,纪梦溪明确表示的就是这样,事实上她也真的用心考虑过。毕竟到了该嫁的年纪,而兜兜转转许多年,从来没遇到心仪的人,越发清楚茫茫人海其实心动的人并不多。一生能遇上那么一两个已经很不容易,比起陌路纪梦溪绝对算最佳人选,而且二老对他满意,江南怎么会看不出来。于是重新开始这个命题,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是想了又想。所以当纪梦溪说要来接她出院的时候,她心安理得的接受,就是想给彼此多一些机会,或许真的可以在一起,也省去再觅良缘的麻烦。 (三十四)遭遇强吻 宋林爱见江南失神,以为是为了之前的事不愿意理她。 犹豫着唤她:“江南。” 江南抬首:“嗯?什么?” 宋林爱摇遥头:“没什么,以后再说吧,等小九出院了我去家里找你,想跟你聊聊。” 也好,江南也有话想对她说。 纪梦溪来得准时,八点半就已经到了。 江南怎么好意思真的麻烦他,在他过来之前一切事宜都办理妥当,就等着他来便可以走人了。 “上午没事么?请假了吧?” 纪梦溪眉舒目展:“嗯,请了一上午,说好来接你怎么可能不过来。” 江南笑笑:“我知道你很忙。” 纪梦溪停下来看她,眉眼正色认真:“再忙也不及你来得重要。” 情人间的蜜语甜言,这一刻说出来行云流水,连江南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 纪梦溪一手拿着她简单的行李,另一只手伸过来牵起她的手,自若的向外走。 “吃早饭了吗?” “没呢,医院的早餐不好吃。” 纪梦溪知道江南早上最喜欢吃豆浆油条,几乎是她的最爱。东西放上去,直接开车带她去吃早餐。永和豆浆,店面舒适干净,早上菜品很多,早上时间充足的时候江南就喜欢来这里吃。今早食胃大开,点了包子,油条和小菜。豆浆不喜欢加太多糖,一勺足矣,淡淡的甜,口感天然。许多年前就这个习惯,如今纪梦溪还是这样调给她喝。 几天来吃得最舒畅的一次,最后有些吃撑了,靠到椅背上不想动。 阳光已经发暖,金灿灿的洒进来,靠窗的位置一抬眼,眼前人金光铺陈,是温暖绚丽的颜色。 一种安逸由心生起,许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纪梦溪明明很忙,却不催促,语言幽默,工作里寻常的小事说出来让她当笑话听,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江南看了一下时间,不能再坐下去了。 “我们走吧,你不是还得回院里。” 纪梦溪才说:“那走吧。” 一直将她送到楼下,帮她把东西拿下来,没有立即离开,不放心的交代:“先别忙着工作,在家好好休息,晚上一起吃晚饭。” 修指抬起,理顺她额前的发。 江南盯着他,最后点点头。时间的缝隙被缝合得很好,他们或许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纪梦溪的车子开走了,江南还立在原地想,有些失神。 “怎么,恋恋不舍?” 江南错愕抬头,薄南风就站在不远处,一身灰色休闲服,便常闲适,却身姿玉立,手边站着一只行李箱,冷漠的黑色阳光下像他如薄寒冰的眼,定定的将她望着。(.好看的小说)眸细唇薄,竟像说不出的凉薄。 “你怎么会在这里?” 薄南风桃花眸子淡淡眯起,没有回答。心里如何也痛快不了,他猜想的一点儿都没有错,他们何止关系不一般,简直你侬我侬。 慢慢地,不合适宜的笑起来,那言不由衷的一声冷笑和他整体的氛围大相径庭。步伐大而快,几步走近。江南扬首,刚想说话,冷香袭近,伴着淡淡的烟草气息,直逼而下的劲头像鲜花盛开的时节,大团锦绣缩成一团后纤细的枝头不堪负重直直垂下。江南一句话被迫咽下去,转眼被薄南风干净的男性气息席卷侵占。如同有电流通过,不可遏制的狠狠震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他。 薄南风含住她的唇齿辗转吮吸,不温柔,反倒霸道邪气,牙齿啃噬她的唇齿麻而痛。眯着眸子回视她,离得实在太近,影影绰绰反倒一切都看不清楚了。江南只觉得他的睫毛好长,微微的上翘,比女人的还要漂亮。 被自己的想法震慑,大脑中早已一片空白,渐渐恢复些理智,一把将他推开。抬手掴上去,恼羞成怒:“薄南风,你疯了。” 事实上薄南风觉得自己就是疯了,他手头工作紧,昨晚后半夜三点才睡,不敢睡过头,早上定了闹钟爬起来。七点钟准时过来等她,再看看现在几点?十点半也没什么大不了,几个小时他还是等得的。上演那么一幕给谁看呢?律师法官,还真是至情至性。 江南手掌发热,微微颤抖。打人不打脸,长这么大也没说甩过谁一巴掌。刚才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一时恼羞成怒手掌就挥出去了。 道歉的话就在嘴边,微微动了一下唇齿,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薄南风神色莫测,实实的碍了她一巴掌也不闪躲,偏首钩动嘴角,眼中淬出笑,跟毒一样浸人百骇。明明是笑着,更感觉像是盛怒。 江南甄别不清,不敢轻举妄动。 薄南风攥紧她的一只手腕,飘飘问:“疼么?” 江南冷静如斯,还是被他问傻了。 薄南风嘴角弧度更甚,邪魅如斯。手臂轻轻一收将人扯进怀里,一只手扣紧她的手腕,另一只掐到她的腰身上,手掌和胸膛一样温暖,近乎灼热,身体紧紧靠拢,严丝合缝。江南傻眼的当空,他俯身亲吻,牙齿尖利恶趣的咬疼她,江南口中泛起腥咸,下意识推打,薄南风不作过多留恋,轻轻别开脸,与她交颈相拥,气息喷薄到她的耳畔上,暧昧吐气:“江律师,你好大的胆子,还没人敢扇我巴掌。” 又问她:“疼么?”嗓音沉哑:“活该,你自找的,一报还一报。” 江南整理好行李从房间里出来,看着沙发上自动换台的薄南风,还是有点儿恍惚,她是怎么引狼如室的?事情又是如何演变成现在这个田地? 薄南风光天化日耍流氓,不仅亲了她还咬她,这会儿嘴唇内壁还留有他的齿痕摩挲着疼。偏偏薄南风是演戏的好坯子,占了便宜还能装傻卖乖,邪恶的笑意一收,摇身一变成了纯良耀眼的纯金小正太,嘴巴一撇比谁都无辜:“江律师,你怎么能知法犯法,打人不需要付法律责任的么?我好心好意在这里等你,打算免费保你周全,你就这么回馈我的?” 江南明明知道他是混世魔王,还是迷迷糊糊的中招。也不是没被人亲吻过,比这还要浓烈的法式热吻都经历过,那一刻心脏却怦怦直跳,连自己都无法招架,她果然感情空窗太多年,没接触过异性的碰触,竟然像导火索那样,随着他的靠近,“砰”一声点燃爆炸。他的吻技高绝,她短暂的沦陷后连理智都失去,他说什么她都信,任由他颠倒是非,完全忘记她之所以发飚是因为他调戏她在先。 江南思索过来直恨得牙龈痒痒,现在再翻老帐是不是晚了点儿?让他误以为她老大的年纪玩不起,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若曲解成念念不忘,岂不是更丢脸?她相信薄南风有那样的本事。 薄南风转首望过来,似笑非笑:“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 江南眯起眼,想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厚颜无耻。 现在思维冷静,头脑清析,想不明白他之前的话。 “你提着行李来是什么意思?我没说需要你的保护。” (三十五)你真大爷 薄南风嫌电视声音太吵杂,说话之前先关掉。义正词严:“你怎么不需要,上次车祸你没什么事,是运气好。谁敢保证想对你不利的人就死心了?”看她眼光闪烁,心绪通透一眼看破:“盛开那起案件的凶手的确抓到了,但对于你的那起事故他还没有承认呢对吧?既然这样,一切还都很难说,你的安危还是存在变数的。给我一段时间,这事保证很快过去。或许真跟我这个案子有关呢,当我将功赎罪好了,等这事过去了,我怎么来就怎么走,又碍不着你什么事。” 江南不妥协,这样一来跟薄南风可真是没完没了了。她不想平白无故的跟这个小弟弟牵扯上,似乎已经有些不清了,至于哪里她又说不清。 “真不需要,就算是你的这场官司引来的祸患,那也是我自身职业的隐患所在,不关你什么事。” 薄南风恐吓起人来也像意犹未尽:“江律师,你真死心眼。你是真不怕死啊,还是不惜命?上次那个势头你还看不出来是有人真想致你于死地么?一个人住多危险,半夜有人入室杀人,抢劫,强奸的,以你的小身板有反抗的能力?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不害怕?” 本来不害怕,他这样细致的一描述她倒怕起来。 还是嘴硬:“薄南风,你别吓我,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律师,从来没害怕。” 怕不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在薄南风看来她还是嫩了点儿,四年的律师也实在不算太久,而且年纪摆在那里,就算四年的时间乘风破浪,能有多少阅历?骗鬼去吧。 薄南风游说起人来游刃有余:“别介啊,我知道你胆识过人,但歹徒穷凶极恶可不管你这一套,信不信你越贞节烈女,男人越会兽性大发?是,你可能真不怕死,可纵然人有一死,也不能死得太过窝囊对吧,你觉得玉体横陈那个样子好看么?” 江南活生生的被他说到牙齿打颤,事实上她平时一个人住也不是不提心吊胆,夜里楼道里动静太大了,吓得她居在卧室里连客厅都不敢进,有的时候天公不作美,打雷又下雨的,她也感觉很害怕。若不是家里逼婚逼得紧,工作起来作息不规律,她也不会想要搬出住。薄南风说得太生动了,言辞之间抑扬顿挫,成功瓦解她虚张声势的最后一丝防线。 妥协:“既然你觉得心有不安,那好吧,不过你不能住在我这里,听说对门的房子要出租,如果你执意,我可以帮你问一问。” 薄南风怕她从中作梗,直接说:“电话多少?我自己谈。”薄南风肯出高价,而且看着就干净,什么样的房子标不到?下午的时候江南听到楼道里乱糟糟,探出头去看,就看到搬家公司在对门进进出出。 薄南风什么时候迂回过来的,倚身她家的门框上,若无其事的跟她打招呼:“新邻居,多多关照。” 江南真没想到他的速度这样快。 薄南风堂而皇之的挤身进来,理由充分:“家里现在乱得没处落脚,先在你这里休息一会儿。”见江南家里乱成一团,皱了下眉头:“瞧你这惨样。吃饭了吗?” 哪吃什么饭呀,之前事务所的朱丽给她打过电话,有一起故意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家属找到事务所,想请个辩护律师。现在所里的刑辩律师除了江南抱病在家都带着案子呢,就朱丽一个闲人还是专打经济案的。就问江南:“哎,你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能接这个官司不?”朱丽看来是听了当事人家属的表述,有很浓厚的个人感情在里面:“我瞧着挺可怜,犯罪嫌疑人把她的丈夫杀了,听说那个女人常年受家庭暴力,后来实在忍无可忍了。她的家人想找个律师看看能不能减轻处罚,起码不用判死刑。” 虽然是故意杀人,可是这样的案子如果声情并茂真有缓和的余地,若真能证明她的确在长期的家庭暴力下备受煎熬,或许就能不被判死刑。 江南觉得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有意接下来。就让朱丽把她的号码给当事人家属,有时间的时候聊一下案情。而她在打每一场官司之前有一个习惯,无论是法条还是相关案例即便很熟悉,也会重新翻出来看,企图温故而知新。一直看到现在,甚至不知道已经到中午了。 薄南风卷起衣袖看阵势是要打算亲自下厨洗手做羹汤。刚想去厨房,想起什么,打量一下环境,有些看不下去眼的指使江南:“都乱成猪窝了,你收拾一下等着吃饭。” 江南左看右看倒觉得还好,不知道哪里不入他的眼需要整理了。 薄南风打开冰箱,发现里面除了面包火腿,罐头这些速食,根本没什么食材可用。看来这个女人平时是不做饭吃的,瞧瞧她厨房里的设施和卫生就已经了然了。薄南风头痛,有种神圣幻灭的感觉,发现这个女人在法庭上的光鲜靓丽,锐不可挡都是骗人的,在生活中完全没有,以他的观点判断,这个女人甚至有点儿邋遢。薄南风不忍再想下去,总算还看到三两个鸡蛋,去橱柜里扒了扒,又找到面条,以这些东西只能简单的煮个鸡蛋面了。但在那之前他得先把环境收拾一下。 江南听到厨房里的动静,好奇他做饭时什么样,扶着门框探进脑袋看,发现薄南风正在用抹布沾了洗洁精上上下下的擦拭。不是要做饭么? 不解道;“你干什么?” 薄南风实在想不通,一个女人生活在这样的空间里就不会感觉不自在么? 懒得转身看她,发现她的厨房中竟然有污垢,做饭的地方不倒胃口才怪。 “你做完饭的时候不知道收拾一下?是女人么?” 江南实话实说;“我平时很少自己做饭呀,要么叫外卖,要么我妈会给我送。厨房根本用不到。” 薄南风叹口气转过身:“以后结了婚呢?不吃饭不过日子了是吧?” “我不会,他可以会呀,谁说一定要女人做家务的。”江南理所应当的说。 薄南风眼角抽动,没想到今时今刻江南一语成谶,势必要有个男人一生一世受被她奴役的苦。 这一次厨房的清理活动很彻底,不光是橱柜,连同抽油烟机那类最纨绔的存在薄南风都帮她清理干净了。本来白皙的一双手泡得浮肿,白衫衣上难免沾了污秽。江南不好眼睁睁的看着,中间也跟着忙活,瞧他穿得太干净了,还刻意找来围裙要帮他系上。薄南风怔了下,站得笔直任由她钻到自己手臂底下把那个带着卡通图案的围裙系到腰上,发现这个女人的欣赏品味也很存在问题,简直幼稚得无话可说。薄南风很高,江南这样偎着他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娇小,小鸟依人大抵就是这个感觉,薄南风刹时一股拥她入怀的冲动,早上那个吻又浮现脑海,她的气息清新脱俗,淡淡的却将他蛊惑得五迷三道,此刻闻到她甜甜的发香又险些把持不住。将冲动硬性压了下去,将人移开自己。声音冷硬:“离远点儿,别碍事。” 江南讷讷:“你真大爷。” 她站到一边当个看客,发现薄南风做事情有模有样,即便系着围裙也是英气不减,并没有半分滑稽可笑的感觉。江南片刻失神,生活在这一刻异样起来,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沸腾过了,宛如生机勃勃。不知道孙青,宋林爱他们居家过日子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想法一出,吓了自己一跳。 薄南风哗啦啦的拧开水龙头,洗干净抹布就准备开始煮面了。江南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往门口一立,怎么也觉得不自在。 “出去,客厅你收拾好了?” 他下逐客令,江南茫然,这里到底是谁的家? 整理什么?哪里都完好么。 薄南风端着面出来的时候总结出一条规律,女人的精力和潜质远不比男人,顾此失彼,一方面太出彩了,另一方面定然不堪入目。 (三十六)不知好歹 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他吃不下去,即便再忙碌,生活的空间也从未这么凌乱过。 江南坐在沙发上吃面条,发现薄南风的毛病可真多,瞧哪里都不顺眼的样子。瞪她一眼,像孺子多么不可教,让她先吃,动手整理四处,从电视柜开始,茶几,沙发,等江南吃饱饭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拖地板。江南被他恶狠狠的嫌弃,曲起双腿坐到沙发上连地都不敢下。 事实上她被如此关照,却没有半分荣幸至致的感觉,就觉得麻烦,这厮可真能管闲事! “好了没?我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我还有正事要做呢。”江南怨声载道。 薄南风许久不做这些事,累出一身汗,听她这样说也烦了,他天生又不是侍候女人的命,拖把一扔不干了。 “没人管你,脏死吧。” 过去吃面,本来口感极好的一碗面早已经粘成坨,薄南风看到就倒胃口。扔下筷子:“不吃了,去洗碗。” 江南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白受了人家这么多恩惠,连碗都让他洗那就太不像话了。 所以才说人喜欢犯贱,薄南风想想觉得可笑,看江南家里乱蓬蓬的时候处处亲力亲为,自己的房间倒懒得动弹,不打紧的东西都是请了钟点工来整理。即便所到之处一丝不苟,钟点工一周仍旧要来三次,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晚上的时候当事人家属给江南打电话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什么事也说不清楚。没有办法,江南只得跟他另约时间。明天上午八点半事务所见面。 就为了这一通电话,纪梦溪约她吃饭餐都推掉了。大半天的时间都在翻案例,这会儿累得眼花缭乱,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歪到沙发上喘口气。 门铃响起来,爬起身去开门。 薄南风立在门边唤狗一样:“换件衣服,出门。(.无弹窗广告)” 江南觉得跟他做邻居很麻烦,她的生活简单,随心所欲,除了上班时间穿正装,其他时间即便光着都没人管。现在倒好,家居服也不体面了,没想到薄南风小小年纪就这么喜欢操闲心。江南也不知道是怎么惹上他这个大麻烦的,一来二去就像是熟悉了。江南不跟他客套:“小弟弟,我很忙,没时间陪你过夜生活,找别人玩去。” 门不等关上,已经被薄南风用一只手肘撑开。这一声“小弟弟”显然刺激到了他,俊眉打结,只差咬牙切齿:“江南,你找死!” 论热情江南老大不小比不过他,论生机,除了工作时间几乎都半死不活,论力气,男女差距更是不得不服,江南没哪一样能胜过他,便休想在他这里讨到什么便宜。到底被拉着出门,江南不满的哼哼:“大晚上的,你拉我出来干什么啊?” “去超市,把你的冰箱填起来。” 呵,好宏伟的志向,江南很少花精力在那些死物上。她有些想不明白了:“薄南风,你跟我做邻居不是有意来折磨我的吧?我跟你无怨无仇,可没你这样的。” “无怨无仇?”薄南风玩世不恭:“那可说不定。” 江南无可奈何:“能手下留情么?” 薄南风笑笑:“还真当回事,不知好歹。” 江南除了跟江妈妈一起逛超市买过日常所需,从未跟其他人一起打理这些尘世烟火。在超市里兜兜转转的时候发现,没她想象得劳苦又无趣,感觉奇异新鲜,很多东西以前见到过,总觉得跟现在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之前是薄南推车她选购,没几下薄南风便受够了,发现她眼光不济,放进去的没一样上他的眼。 一伸手将人扯过来:“你推车,什么眼神。” 江南跟薄南风相识不久,却没赶上跟他在一起更认命的时候多。小弟弟太桀骜叛逆,压根不当她是一回事。就连装装样子顺从她都不肯,相处的时间越久,薄南风骨子里的那些棱角就越明显,江南咂咂舌感慨,一点都不乖巧。 薄南风像会读心术:“乖巧的那是宠物,不是男人。” “可你们男人乍看的时候也不这样啊,所以才说男人婚前是哈巴狗,结婚之后是狼狗。” 薄南风邪笑:“你想说我是哈巴狗,还是狼狗?” 江南怔了下,脸上发热,话语不缜密,又被他钻了空子调侃。 随手抄起一颗甘蓝转移话题:“拿一个这个吧,很好吃。” 薄南风接过来放回原位。 “不懂别跟着添乱。想转移话题也别用这么笨的法子,江律师,你太明显了。” 江南恶狠狠的瞪他。 薄南风咧嘴笑起来,笑容灿烂,露出八颗整齐划一的牙齿,真真的一笑倾城。 “别说,江律师,还真发现点儿‘意思’,你就眼睛生得特别漂亮。” 江南想起他那天在医院里堵气时说的话,说她这个人很意思,地毯式搜索若都找不出的话,他甚至懒得再出现在她面前。那他现在这样算什么?就因为她一双眼还有点儿看头?大而无神,是江南对自己的明确定义,每天早上照镜子,几乎都是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什么闪闪发光,炯炯有神的,她一次也没见过。 暗暗的也不知较得什么真,问他:“你们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对不对?” 薄南风侧首,想也不想:“哪天哪个男人若跟你说他不喜欢漂亮的女人,那他一准在跟你胡扯,绝非真心实意。心灵美在里面,如果一个女人连外表都很难被人注意,谁还会发现她的心灵美丑,所以说女人外表吸引人是硬件条件。这不是男人定义的,喜欢美好事物是每个人自带的天性。不过也只是个先决条件,不致命,天长日久的话,这一套行不通。惹人喜欢的是美貌,惹人爱的是其他。”他笑了声:“男人只是喜欢漂亮的女人,但没说就能爱上。” 江南不得不说薄南风这个毒舌男,见地却也独道,且一针见血。年轻的缘故,没有冗乏的古板和娇作,言辞之中透着骨干和痛快,让听着的人都感觉飒爽而磊落。别说,这个拜金男还是有点儿优点的。 “买条鱼吧,可以喝鱼汤。” 薄南风抬腕凑到她面前示意她看时间。 “看看几点了?喝也是明天,现在买回去不新鲜,明天再来一次吧。” 江南方想起他的腕表还在她那里,如今又换一块,也是银光闪闪,看不出什么牌子。 “薄南风,你很奢侈。” 薄南风抿嘴笑:“假的,不值什么钱。” 江南反倒得意洋洋:“我猜就是那样。” 他曲指弹她的脑袋,笑吟吟:“你可真会猜。” 江南就不相信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凡她选中的他都看不好,非得自己看过才心满意足。她发现这个男人很挑剔,青菜要绝对新鲜,作料和其他东西也认专属的牌子。什么事情到了他的手里都有了学问和讲究,江南大大咧咧习惯了,就不知道这些事还有门道。 “有什么不同么?” “当然有不同,像你这种凡胎肉眼肯定是看不出,回家偿过口感就知道了。” 真假是不知道,看他的样子倒像得心应手。 回来的路上薄南风还说:“你这个女人就是被惯坏了。” 事实上就是如此,他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江南是在温室中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头,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是生活顺风顺水。家里就她一个孩子,江爸爸江妈妈嘴上再怎么说,心里还是疼爱的不得了,江南打小就不做家务,天赋也是一方面,总之她现在做为一个女人很糟糕。 江家二老用心良苦,总算江南是个懂事的孩子,长到今天一切都很稳当,除了嫁人这件事,几乎没让二老失望过。但就是这件事她也不想让家人忧心太久,着手把自己嫁出去。 所以坦然接受纪梦溪的追求,当他打来电话说要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江南欣然接受。 这样一来,薄南风就不用跟着了,纪梦溪会把她送回家来。 而且她觉得薄南风这样没必要,他有工作有生活,总不能这么一直围着她打转。她知道这次的事与他那个官司有关的可能性最大,就算犯罪嫌疑人不招认,也是天下太平了,他这样跟着什么时候算个头? 她要去见当事人家属,出门前对他说:“你不用送我上班,太麻烦了。再说,你的工作怎么办?天天这样,公司不会开除你?” “谁开除我?”工资都是他给别人付,哪个敢开除他。薄南风很理智,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她也不现实,他没那么不知趣,要像一块胶皮糖似的粘着她,但上下班总得陪着一起,路上存在的隐患实在太多了。 “我工作的事情自己有数,你不用担心。我不打扰你工作,把你送到那里就离开,下班的时候再去接你。” 江南当即说:“今晚不用,纪梦溪会送我回来。” 薄南风攥着车钥匙的手指收紧,一言不发。 (三十七)坑爹的案情 江南到事务所的时候,当事人的爸爸妈妈已经到了,面容沧桑,两鬓霜,两个人看上去都很憔悴。 朱丽给两位老人介绍:“这就是我昨天跟你们说的江律师,俱体的事跟她聊吧。”拍拍江南的肩膀,还是那样的感叹;“真可怜。还有你身体撑得住吧?” 江南打了一个ok的手势,请两人坐下。 女人已经忍不住啜泣:“江律师,我们家春玉能不被判死刑吧?” 这种事没有打包票的惯例,江南沉着道:“你先别着急,什么情况还得听听看,至于法院会怎么判,主要是看证据,所以我们收集的有利证据越多,对判决当然越有利。你们把俱体细节跟我说一下吧。” 女人哽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只得男人来说:“前天晚上十二点多春玉回到家,我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我以为又是跟王金龙吵架了,想着拉她进屋再说,发现她的衣服上都是血。问她怎么了那孩子就是不说话,坐在沙发上一直发抖,慌张至极,没过半个小时警察就来了,说接到报案,在春玉家里发现了王金龙的尸体,怀疑是春玉干的,就把人带走了。怎么可能是春玉做的呢,当年她嫁给王金龙绝对一心一意,那个王金龙不是个东西,但这么多年的日子春玉还是跟他过下来了……” 江南边听边记录要点,时不时抬头问一句。 “春玉是你们的女儿,而那个王金龙就是被害者,也是她的丈夫?” “对,对。” “他们结婚多少年了?” 老人家偏首想了一下:“他们结婚五年了,不过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这么算大概认识得有八九年了吧,结婚之前就谈着恋爱,我和她妈一直不看好王金龙,不同意两人结婚,才一直拖到五年前。” 江南点点头,又问:“你刚才说王金龙不是东西?为什么这么说?他们夫妻的关系怎么样?” 提到这个二老苦叹连连,直恨得牙龈痒痒:“别提了,就刚结婚那一年算比较消停,后来就不行了,三天两头的吵吵闹闹,那样都算轻的,王金龙一发脾气就喜欢动手打人,时不时打得金玉遍体鳞伤。有一次打得狠了,将金玉的胳膊都打断了,住了很长时间的院,那以后收敛了一点儿,但没超过半年又成了以前的那样。我们也劝过春玉跟他离婚,可是春玉不干,总以为他会改。没想到……哎……” 的确是令人心酸的惨状,像刘春玉这样常年受家庭暴力荼毒的女性其实不在少数,只是中国人不习惯把这种家常理短拿到法庭上说事,一部分人走了极端,一部分人得过且过,自立一点儿的干脆离婚。像刘春玉这种,明显是个悲剧。但刘家二老矢口否认这是刘春玉做的,他们说刘春玉性格温婉就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而且刘春玉虽然被当作犯罪嫌疑人逮捕了,可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招认王金龙就是她杀的。 这一点江南没想到,昨天听朱丽在电话里说,还以为刘春玉已经招认了。当然,从他们这里了解的东西都只是皮表,要知道的东西还很多。如果当事人家属确定要委托她做辩护人,并确立委托关系之后,江南才会深入研究这个案子。 当事人家属不做他想,决定聘请江南来打这场官司。这次自然不会是江南自己,所里还有一个专司其职的,除却薄南风那个案子,一般的官司都是两人一起打,正好那人手边的案子今天就完事了,刚好跟江南联合打这一场。 一切办理妥当之后,江南和事务所的同事接受当事家属委托正式着手此事了。 “后续的事情再联系。”江南送走两位老人。 下午她想备齐相关手续先去见见当事人本人,起码对这起案件的真实情况要有个细致深入的了解,才能决定从哪里入手收集有利证据。这个时间卷宗和证据目录,鉴定材料还没有到达人民法院,只得先从案件本身着手。 同事今天还有个小小的收尾工作,就要出去了。走前抚上江南的肩膀:“你自己先去看守所,这两天你多干点儿,过后我补偿你。” 他半开玩笑半客套的说,两个人已经算老搭档了。现在的律师不好当,官司不好打,几乎都是事务所里的同事齐上阵。 “行,你去忙你的,等我见过刘春玉咱再细聊这事。” 下午去之前,案情又有了变数。听说刘春玉招供了,之前咬紧牙关不承认王金龙是自己杀害的。今天却变了口供,坦言供述王金龙不仅是她杀害的,还是早有预谋,用匕首直插心脏,一刀毙命。做案工具被她藏匿到私家车的后备箱内,公安机关当即派人过去进行搜查,果然在后备箱里找到了那把染血的匕首。 江南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翻天覆地,一口饭含在嘴里无法下咽,原本希望渺茫的一场辩护如今变得彻底无望。本来在事务所的时候和同事许涛寥寥数语时还说,实在不行就玩苦情战术,将当事人刘春玉的悲惨境遇扩大化,哪怕真是她将被害人杀死的,就说成逼不得已,兴许可以在量刑定罪时上占点儿便宜,起码不用判死刑。但由此一来,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想找翻版的余地,难于上青天。江南给许涛打电话时,那人也是一阵悲叹,连连喊着坑爹,直言说没戏。其实这次公安机关在勘验现场时并没有在被害人王金龙的身上发现犯罪嫌疑人刘春玉的指纹。如果刘春玉不招供,将有可能演变出两种结果,一种是她死不认帐,法院不会因为王金龙死在家里就认定是刘春玉干的,如果最终检察院也找不出充足的证据判有罪,刘春玉便可逃过一劫。而就算公诉方能拿出证据,如果不说有预谋的故意杀人的话,再以之前江南和许涛想的那套方案按步就搬,罪轻也是有可能的。现在刘春玉一招供,两种可能就都被推翻了。 (三十八)你就是个混蛋 下午江南没去会见当事人,而是给当事人家属打了一通电话,他们对于事态的变化也表示意外,甚至一度不能相信。[.超多好看小说]江南将话说得明白,既然这样诉讼请求是否发生变化就有待商讨了,主张无罪还是从轻处罚? 当事人家属现在完全束手无策,反倒问江南:“怎么办?” 江南想了想:“等我见过刘春玉再说吧。” 离正扬进来的时候,薄南风一杯酒已经下腹,颌首去喝第二杯,被离正扬一伸手夺过来。 “怎么?想醉死?”就他那个酒量委实不敢恭维,他们人还没聚全呢,他先醉倒了算怎么回事。 薄南风头疼,抵着太阳穴死死按。声音暗哑:“再喝一本了事。” 离正扬先看酒的度数,倒出半杯递给他。 “少喝点儿吧,一杯半够了。”点燃一支烟问他:“听说你住到江律师对面了,难得有一个女人让你薄南风兴师动众,看来女王真不是一般女人。” 那又怎样,这年头讲老交情,不讲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一套了。薄南风十几岁玩期指都要比现在得心应手,商业和感情不一样,讲究攻守兼备。对于江南这种人,太激进了反倒势得其反,不如以退为进。毕竟生不逢时,怪他出生的时气不对,竟比她晚了四年还多,他知道江南很在乎这个,有时她会不觉然的在他面前倚老卖老,装模作样的表示自己是个大女人,只冲着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在她心里是个“小弟弟”,便以为驾驭不了她。就她那些小心思薄南风又怎会看不出,所以才说江南那种心态不导正就很麻烦,只要他说一句;“江南,我喜欢你。”他敢保证,下一秒她就得在他面前作鸟兽散,闭门不见比拒之千里还可怕,照不上面就连个攻克的机会都没有,薄南风不会傻到让她逃了,再满世界的找人。 缓缓的晃动手里的杯子,漫不经心:“还不到兴师动众的时候,那个女人比我想象中的大条。(.)” 离正扬了解薄南风的行事作风,雷厉风行,直刺锋芒,那种削铁如泥的劲头铸就了他如今的势不可挡。却不想感情上走的竟是这么一个路数。 “江律师不像是个漫热的人啊,上次出庭帮你作证时问起话来挺伶俐的。不过,这样看,你跟黄宇追女人的法子可差远了。” 薄南风冷笑:“我跟他的终极目标不一样,方法自然不同,他无非是想跟女人睡一觉,这是两性关系里最简单的游戏。但我这个不同,是要娶回家里当老婆的。” 离正扬本来含着一口酒,听到薄南风这样说,惊诧过度显些喷出来。知道他是玩真的,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真。 “南风,你真这么想?”他才多大年纪,就甘愿踏进婚姻的坟墓里,好大的魄力。他整整比他长了三岁,压根没想过结婚的事。 薄南风若不这么想就不这么说了,他满脑子的商业经,不打没福利之仗。风花雪月从来不被他看好,投入甚多收入也可能微薄,若不是想要拒为已有花这些精力不值得,他一直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离正扬开始相信姻缘天注定这码事了,缘分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南风,你真让我心服口服。” 阮天明推门进来,听到这一句,笑着坐过来,问他:“什么事让你心服口服了。” 离正扬轻笑的当空,薄南风一杯酒又已经灌下去了。他出手去挡就只剩惶恐和无奈。示意阮天明看过来:“瞧见没,两杯半,彻底什么事也说不成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南风的酒量更让人心服口服的。” 阮天明屁股还没坐热呢,要说的话一句也没说,薄南风却已经先醉了。[]瞧这样子今天的事情是谈不成了,起身去拉薄南风。 “得了,改天再聚,我送他回去。” 离正扬被冷场,先帮阮天明把人架到车上,转首打电话呼朋唤友。 车上阮天明看过去,薄南风侧脸靠到椅背上,闭目小瞌。若不是认识了薄南风,阮天明也不相信这世上竟有男人的酒量差到这个份上。觉得不可思议,便想起之前江南问过的,他这样是天生如此,还是病理所治?薄南风说是天生的,而他打认识他开始也的确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容易醉,倒没别的什么不良反应。 今天的度量还不到醉死的程度,薄南风就是困得睁不开眼,没有完全混沌。轻咳一声:“查出是谁在江南的车里动手脚了?” “嗯,查出来了。”阮天明又问:“什么时候把人给你带过来?” 薄南风慢条斯理:“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再说。弄一份中院纪梦溪的资料给我,连带他和江南以前的关系,我都要。” 阮天明看向他:“好。” 纪梦溪是不想江南一出院就直接接案子,打官司是体力活,历时又很长,再三问她:“不用再休息几天了吗?你确定自己的身体负荷得了?” 江南摇摇头,精神很好:“再休息下去骨头都生锈了,我就是个劳苦命,工作的时候想休息,真要休息了又会闲得发疯。” 纪梦溪静静的看着她,下一秒将人拥进怀里,感觉江南明显怔了下,下意识想挣扎,手臂收紧,直到她安份下来,他才心疼似的说:“你果然长大了,一个人长成今天的样子,很好,却让我觉得亏欠你。”他认识的江南没有远大的理想抱负,吃饱穿暖,有一个人疼爱,是当年最常挂在嘴上的心满意足,小小年纪就已想着安度晚年。纪梦溪那时口口声声的承诺她,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攀梯摘下,不让她经受半点儿风雨,安安稳稳的长大,无忧无虑的老去。他真心实意的想给,没有半分敷衍。可他却没能做到,纪梦溪觉得对不起她! 声音一时变得惆怅,百味陈杂:“那天看着你在法庭上辩护,让我既意外又惊喜,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心里落了空,感觉五年的时间过去了,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你那时的自信满满,有无法言喻的惊滟,我在心里反反复复的感叹,当年我想私藏起的你的那些好,到底还是绽放出来了。江南,你不知道当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都是小心意意,宁愿你一辈子那样,只依赖着我活着,就不会让人发现你的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有一种惶恐只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以前想不明白,后来就什么都懂了。是太珍重的东西所以永远害怕失去,对你的感觉就是那样。” 江南伏在他的怀里身体僵硬,但还是温了眼眶。她和纪梦溪有许多回忆,几年过去仍旧粒粒在目。没人知道才将毕业的那两年,她时常从睡梦中哭醒过来,枕头湿了半面,愣愣的坐在床上心灰意冷到天明。她不得不说,那时恨死了纪梦溪,但更多的是想念。 江南实话实说:“纪梦溪,这些年我一直觉得你是混蛋,那年我那么求你,你怎么就忍心放开我的手呢,你真是太混蛋了。我总是想,我是何其不幸,这么不是东西的一个人却被我给遇上了。” 没人知道纪梦溪是怎么放开的,连他自己都疼得失了感觉。再听江南这么说,“扑哧”一声却笑了,这才是江南,直来直往,言无不尽,没什么感受是她不敢说的。即便骂他几句,他听着也很自在,不像先前静冷疏离,说起话来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左右缝合得跟辩词一样,听进心里针扎的一般。现在她终于肯朝着他迈出一步,一种满足铺天盖地。 纪梦溪似笑非笑:“是我不好,我是混蛋,以后你要怎么折磨我,我都认了。” 氛围得到缓和,江南看着他,实事求是的说,她的确有重温旧梦的打算,她还贪恋那些回忆,并没有完全忘记。 江南晚上还有事情做,不能回去太晚。吃完饭纪梦溪送她回去,一直送到楼下。 嘱咐:“别睡太晚,早点儿休息。” 江南跟他招手道别:“嗯,你快回去吧。” 纪梦溪没走,拉上她的手,轻轻上前一步松松的揽着她,下巴垫到她的肩膀上。他个子很高,一个俯身的动作额发垂下,挡去一双波澜似水的眸子,吐出的每个字句都情深意重:“江南,我是为了你才来的这座城市。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跟我或者不再跟我,我都会一心一意的对你好。” 江南心头麻了一下,紧接着又像被一只手掌包裹住,渐渐有了柔软的触感。她吸紧鼻子没说话。 纪梦溪将人放开,扶着她的肩膀将人转过去。 “上去吧,我看着你。” 江南家住三楼,这个时候楼道里没有人,静悄悄的,晕黄的灯光亮起来,越发显得安静。 开门的时候看了对门一眼,没想到薄南风这么大意,房门没有关紧,有更明亮的灯光自缝隙中渗出来,缓缓若流水。 过去敲了两下,没人回应。她静静的推开门进去,客厅内灯火通明。 江南唤了两声:“薄南风,薄南风……” 半晌没人回应,走进去才发现他就躺在沙发上,手臂抬起掌心朝上摭在眼睛上,衣服没有换过,西装笔挺的,江南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西装的样子,想起个俗不可耐的词汇,玉树临风,但真的是那样。看来是睡着了,进来人了都没有发觉。试探性唤他:“薄南风,薄南风……”仍旧一动不动,江南胆子大起来,走到跟前弯腰打量,除了那一双桃花怀邪的眸子不可见,五官在无形的光与影间显得十分精湛,鼻梁挺直,薄唇轻轻抿着,类似于性感。再凑近一些,清香里夹杂淡淡酒味,当即了然,原来是喝多了。 (三十九)你想对我做什么 这样的美人不真实,江南中了邪,才想伸出一根指头戳一戳,手掌蓦然被人攥紧。江南毫无防备,惊叫出声:“啊……” 手腕被人用力一扯,身体顿时失了重心朝前跌了下去,等到反应过来,大半个身子已经趴到薄南风的身上。下巴就抵在他的胸口上,微一颌首,才感不真实的俊颜近在眼前,连呼吸都相距可闻。而薄南风正眯着眸子,目光灼灼的将她看着。 江南头脑昏眩,挣扎着就要起身。 薄南风何时双手已经扣到她的腰上,紧紧的。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喝了酒,嗓音沉缓,慢条斯理:“你想对我做什么?” 江南佯装冷静,实则心里已经恼死了,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以后在他面前还有什么脸。 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咬紧牙:“什么也没干,看到你的门忘记关了,过来提醒你一下。” 薄南风扯动嘴角:“就这样?没想做别的?” 江南忽然有些面红耳赤,之前她念头恍惚,是否有过非分之想连自己也不确定了。 薄南风扶着她的腰身将人往上提了提,江南整个身体几乎都压在他的身上了。太过猝不及防,江南脸颜错开,紧防跟脸对脸,却俨然交颈的亲昵姿态。 江南有些火大,彻底慌了神,骂了句:“混小子。”急得拍打他。 “薄南风,你放手,让我起来。” 薄南风懒洋洋的:“起来干什么,这样挺好,不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么。” 江南挣不开他,劝又劝不动,才想起他喝了酒,这种三杯倒的人即便不睡死估计也是醉得五迷三道的吧。跟一个醉鬼硬碰硬能讨到什么便宜,江南不再挣扎,企图用言语说动他。 “你别误会,我真是看你的门还开着,以为有什么事才进来看看。你喝多了,先放开我,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江南软硬兼施,而薄南风就是不为所动。仰面平躺,灯光将瞳孔照得一片清亮,眼中似有稀薄笑意,若有若无的,盯着江南饶富兴致,手臂却半分没有松缓过。江南一直硬撑着,这个姿势很要命,不想跟他脸碰脸就只能委屈自己的脖子,可她都这把年纪了,脖子也已老化,很难做到万死不辞,没撑多久酸疼得受不住。咬紧牙关,可还是疼,她自认不是硬骨头,只得委曲求全,暂且借他的肩膀用一下,下巴抵到上面,减缓脖子的承载力,再说话有气无力:“薄南风,有完没完了?你到底放不放开?” 她想说:“你再不放开我可要大喊非礼了。” 不想眼前便是个节操毫无下限的男人,问她:“江律师,你觉得我怎么样?” 江南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什么?” 薄南风一手按到她的后脑勺上,跟抚摸宠物狗似的,实在让人无法忍受。而他不紧不慢:“你保住了我的贞操,证明了我的清白,我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怎么样?”薄唇离得那么近,几乎咬着她的耳朵说:“我很干净的,你要不要试试感觉?” 江南恶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再也无法维持强力伪装的貌合神离,彻底抓狂。薄南风如何玩世不恭她又不是没见过,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从来轻描淡写,现在又来挑战她。江南猛地抬头,动作急迫险些闪了大脖筋,皱了下眉头,哼哼:“好不容易才保住的东西,你还是一个人小心留着吧。” 薄南风煞有介事:“这东西早晚也得交代,别的女人是不可能了,非你不可。” 江南身为一个前辈,却要被一个小弟弟这样调戏,且不说面上是否有光,心里也过不去。张口便要咬上他的肩膀,迫使他将她放开。没想到一阵翻天覆地,眨眼就已换了位置,他上她下。仿如泰山压顶,身上覆上重重的一个他。江南彻底有些慌了,惊惧直接反应到眼睛里。之前再怎么气恼,好在他没做出格的事,又是喝醉了酒,神智不清,不能判他死罪。可这样……江南怕起来。双手抵着他:“薄南风……” 薄南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从她身上爬起来,转身坐到地板上。后背靠着沙发背对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沉沉道:“对不起,我喝多了。” 江南迅速起身,气疾败坏倒还谈不上,怎么也不至于在一个小辈面前哭天抹泪,要死不活,况且什么都没发生,她也不是个小题大做的人。但哑巴亏不能白吃,站到薄南风跟前,抬脚踢他:“再跟我装疯卖傻占便宜,看我怎么收拾你。” 薄南风扬首,又是戚戚的可怜模样:“你发什么威?不是说了么,我喝多了。你去帮我倒杯水。” 江南愣了下,这位爷好大的气场,让人一阵无奈。想问他:“你没病吧?” 薄南风整张脸就是最大的杀手锏,见她站着不动,似乎真的生气。又问:“莫非你还想吃了我,江律师,没你这么得理不饶人的。我没把你怎么吧?” 薄南风混淆真理的本事了得,三下两下局面总在他的强词夺理下发生逆转,而且每次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拐带得江南自己都不得不思量。好像她真的没什么便宜可供他占,是她自己进来的,也是她自己靠近来打量别人在先。如果他不中途醒来,估计她也不会轻易就走,非是得揩一下油才能离开。而说到秀色可餐了,薄南风似乎远比她贴切。在薄南风一番言语蛊惑之后,就演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江南思来想去,反倒成了心怀不轨的登徒子。又明知道是被薄南风的二皮脸绕进去了。 端着水出来的时候,煞有介事的问他:“薄南风,你有没有想过去当律师?” 薄南风抬了一下眼皮,漫不经心:“没兴趣,高危,挣得又少,也就你想不开。” 一下又将她贬低进尘埃里,这个男人忒不是东西。 江南惹不起躲得起:“行了,你自生自灭吧,我得回家了。” “哎。”薄南风叫她。 江南突然回头,指着他:“住口,我警告你,再敢说话给我添堵,信不信今晚我就让你知道你是怎么没的。” 薄南风咧开嘴角:“我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没的,我只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你告诉告诉我?” 江南咬牙切齿:“薄南风,你死了算。” (四十)会见当事人 早上江南才起床,接到薄南风的电话。 “过来吃早餐。” 江南没想到一大早竟有这样的好事,三番两次被他戏弄,怀恨在心,都不会跟他客气了。 “好啊,等我洗漱完就过去。” 一切整理妥当,拿上包出门。 薄南风来给她开门,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指了指餐桌:“过去吃吧。” 江南看了一眼问他:“你不吃么?” “嗯。”薄南风有起床气,即便完全清醒了,早上也不喜欢说话,坐到沙发上默了下:“我没胃口。” “你不吃还做早餐,让我多不好意思。” 薄南风瞄了她一眼:“我不吃才便宜你。” 嘴上说得何其不甘,接下来的日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便宜她。 江南自打一个人住了,除却孙青来陪她过夜,早上还没吃过这么丰富又像样的早餐,觉得能量充沛,精神头都不一样了。 她去上班,薄南风拿上外套和车钥匙一起。 “我送你。” 江南没想到他当真,她倒不好意思了。 “不用麻烦你,不会有什么事,你去上班吧。” 薄南风决定的事毋庸质疑,大早上的实在没有心气多说话。 话语简单:“走吧。” 开江南的车,到了事务所他再返回来。一前一后的不方便,而江南就算往返有人接送,工作的时候各处的跑,不开车也实在不方便,只有薄南风妥协。而依现在的状况看,他同江南比起来似乎真的很闲,江南没想到一个公司职员竟然这么逍遥自在。打着方向盘问他:“你在公司的哪个部门,都干些什么工作?” 薄南风每天经手的事情可多了。 “很杂,各种各样的事。” 江南想了一下,估计是打杂一类的临时工,否则时间上也不会这么宽松。 薄南风知道她又接了新案子,就问:“这回什么官司?” “有预谋的故意杀人。” “好打么?” 江南握紧方向盘,想了一下:“怎么说呢,胜诉很难很难,预谋杀人,基本就是个死门。但也正因为如此,其实又很好打,要看怎么想了。” 薄南风眯起眸子:“结局已经定下了,无非就相当于走个过场?” 他这一句话概括得十分准确,事实上就是如此。败诉基本是确定的,但当事人家属委托辩护了,而结果似乎无法改变。实则用到哪些条款,法庭上走何种程序,连带审判结果辩护律师基本上心知肚名。所以才说也难也简单。 薄南风牵动嘴角笑笑,转向窗外不再言语。 下车的时候嘱咐她:“下班之前在哪里给我打个电话。” 江南又享受到了幼儿园时被人接送的待遇,一时间可真是感慨万千。 “知道了。” 今天申请见当事人。 许涛一早也来所里,顺便跟江南讨论了几句案情。 “之前听说咬得挺死的,没想到昨天就招供了,预谋杀人,还不是口舌之争时另起犯意。这个刘春玉这么说,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赶么。” 江南抚上额,没见到当事人之前也猜不出她是个什么心思。 “不过刘春玉已经被逮捕好几天了,他们才想起请律师,一个家庭妇女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强,又不是连环杀手,有轻强的心理素质。一审讯肯定就慌神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有利什么不利。” 许涛承认:“那倒是。不过依我看这样一来想胜诉就难了。” “等去见过刘春玉再说。” 薄南风给秘书打过电话,去附近的咖啡馆里等车过来接他。 白子仙接到电话片刻不敢耽搁,跟司机一起过来了。到达后给薄南风打电话,看到牛仔裤黑衬衣的薄南风从里面出来。白子仙做了薄南风两年多的贴身秘书,是最得利的一个,对他的性情和生活习惯都了解,知道薄南风不喜欢别人问他的私事,只说:“薄总,您要是不想开车,这两天就让司机跟着吧。”也省去他等候的这些时间。 薄南风修指划弄屏幕,给阮天明打电话,没抬头:“好。”须臾,淡淡说:“去帝豪。” 白子仙等他放下电话,周到的提醒。 “薄总,今天上午十点您有会议,我把您的西装准备好,直接送到帝豪来。” 薄南风眯起眼睛:“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 白子仙熟稔答:“下午跟瑞横有个协议要您过目签字,晚上瑞横的张董夫妇约您一起用晚餐。” “跟瑞横的协议让法务部看好了,签下来。给张董打个电话,就说晚上我有事去不了,改天专门宴请。” 薄南风轻言打发,白子仙速记进脑子里。 江南备齐手续后上午就去了看守所。 当了四年的刑事辩护律师,当事人中有很多的重罪犯人,也有最后判了死刑的。透过他们,不说看尽人间百态,各式各样的辛酸疾苦却没少见,什么样的犯罪嫌疑人都有。可见到刘春玉的时候,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悲情几乎一刹间被迅速放天,充斥心房,看一眼足有让人落泪的冲动。江南发现她的眼神里透着死寂,就像这个躯壳之下其实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同为女人的缘故,又预先听了她的不幸遭遇,再看她此刻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便很难不心生感慨。 江南已经坐到她面前好一会儿了,而刘春玉只是目无焦距的望着她。半晌,才看清她,想起跟她打招呼。江南清了一下嗓音:“你好,我是你的辩护律师之一,江南。另一个叫许涛,今天过不来。” 刘春玉神色木讷:“我已经承认自己杀人了,不是得判死刑,你们也帮不了我。” “你先别这么想,凡事还不到最坏的时候,你要尽量配合我们,才对你的案子有帮助。”江南在问详细案情之前,先问:“看你状态不好,他们有没有对你刑讯逼供?如果有的话,你一定得跟我说实话。” 刘春玉蓦然抬首看她,半晌,摇了摇头:“没有,是我自己招认的。” “真的没有?” “嗯。” 江南拿出录音笔,正式开始谈论案情。 “你完全可以相信我,要对我说实话,我既然担任你的辩护律师,就是为了维护你的合法权益。你放心,你对我说的一切我会为你保密,这是我的义务。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被害人王金龙真的是你杀害的么?你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讲一下。” (四十一)没完没了了是吧 刘春玉原本死死扣紧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似不愿回忆先前发生的事,听到江南这样问,一张脸顿时苍白得跟纸一样,流露心如死灰的憔悴。 她咬紧唇,直到渗出血迹,才缓缓开口说话,字字铿锵用力,像认真到极至。 “王金龙的确是我杀的,我谋划了一切,就是想杀死他。杀了他我比谁都痛苦,可是,我没有不那么做的理由。之前不是我不想承认,你可能不会明白,真将他杀死的时候我一直恍惚,不知是杀了他,还是自行了断,杀死了我一直心心念念,全力以赴的爱情。那一刀就像捅在我自己的心上,那么疼。我从家里跑出来,怎么回的我妈家我通通不知道,直到警察把我带到公安局,我的脑子仍旧一片空白,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相信自己会杀了王金龙,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舍得伤害他。”她抬起头看她,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砸下来。声线已经哽咽,但那些话江南仍旧听得清,她说;“因为我真的爱过他。” 江南不说话,看她慢慢渗出笑,连嘴角都微微弯起。很痛苦,却又像想起什么美好的东西,不自知的笑弯唇。 接着缓缓说:“女人总是很傻,执意记得一个人最初的样子,因为那个时候最好,便到死都不愿忘记。哪怕最后一切都已面目全非,但心早已画地为牢,想挣扎,就只有头破血流这一种办法。现在的王金龙可能成了全世界人都憎恶的混蛋,早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对我一点儿都不好了,他时不时就打我,往死里打。但我在最好的年华里遇上他,那时的王金龙也是最好的,我这一生不会再有比那更美好的回忆了。我杀他,不是怕美好的回忆被他给彻底的糟蹋,就想让一切都在这里结束。只要他活着,就会给太多的人带来痛苦和困扰。他可以丧心病狂的伤害我,但别人是无辜的。于是我就在他的酒里下了药,等他发作的时候杀了他。就用那把匕首,从家里出来时被我扔在了车里。” 难怪勘验现场时没发现打斗的痕迹,也没在被害人王金龙的身上提取到任何有关刘春玉的毛发和指纹。她果然是有预谋的故意杀人,而且是在被害人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下。 江南静静的盯着她:“你杀他的理由就是因为对你们的关系绝望了?” 刘春玉摇头:“他时常打我,折磨我,这些年还不是都过下来了。以前王金龙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们之间出了问题,是生活将我们压垮了,婚后我们的日子一直不好过,本来就不富裕,又先后下岗,之后他跟朋友做小生意,太实在,被人给骗了,欠下大笔的债务,日子就更加难过。那时候他心情不好,染上了赌博和熏酒的恶习,慢慢就变成了后来的样子。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我不这么想,美好的时候都在一起了,艰难的时候更得咬牙挺过去。他之所以变成后来的样子,只是太想向我妈爸证明他自己,证明他可以给我好日子过,他的初衷都是为了我。后来发生那些事,他整晚睡不着觉,时间久了,慢慢的连性情也变了,对谁都恶语相加,什么事也做得出。那天他喝了酒,差点儿伤害了邻居家十几岁的小姑娘。我很担心,知道现在的王金龙做得出,他喝得失去理智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悲剧发生前就算报警也拿他没有办法,我不想他毁掉一个孩子,就决心杀了他。他死了,别人就消停了,哪怕赔上我,也值得……” 既然哀莫大于心死,又怎么会泣不成声? 要多大的恨意才会杀掉自己的枕边人?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缘分得来不易,而刘春玉当年是真的爱王金龙,心甘情愿嫁给他,现在却又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到底多大的冤仇? 刘春玉说:“你知道么,女人喜欢飞蛾扑火,为自己编织茧子,用金丝做成,以为华丽不可方物,其实是牢笼。如果为我自己,就算他对我不好,我还是想他活着。但他变得太坏了,我不能让他伤害别人。” 江南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没有发动车子立即离开,反反复复思及刘春玉的话,想起一首诗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悲凉。他们没有诗里的深情,却有里面的苦情。 许涛打来电话,问她:“怎么样?” “确实是刘春玉杀的,详细过程我都已经清楚了,只能做减轻处罚的辩护了。” “行,我在所里等你,咱们回来再说。” 薄南风十指交插而握,整个人显得漫不经心。 眼前的男子被阮天明带进来的时候本来还很紧张,但看到薄南风之后,慢慢有丝松懈。见眼前人衣着随意,面若桃花,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并不像什么乱七八糟的街头混混,便以为薄南风不是什么狠角色,只是江南找来的人吓吓他而已。 腰杆挺直一些;“你是江南找来的?你们这样是知法犯法,我会告你们。” 薄南风意味不明:“哦?”了声,桃花眸子微微弯起,笑里藏刀:“我从来不做违法的事,你以为我把你带来,是想弄死你,装进集装箱扔到天平洋里去?我不会蠢到像你那样知法犯法对别人的车子做手脚,你放心,我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男子直直看着他,薄南风从沙发上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纸张,在手掌心上一下一下的叩动,是他最惯常的小动作。 笑意敛去,慢慢如覆薄冰,飘飘道:“这里有你老婆孩子的一切详细资料,我不动你,但如果江南再有任何闪失,我会让你的老婆孩子一个个在你面前消失。”看他脸色发青,笑起来:“不信?你试试看。” 一沓纸猝不及防摔到男子的脸上,散了一地,原有的气势湮灭,狠狠的抖了下。立刻低头去看,熟悉的灿烂笑容映入眼帘,密密麻麻的字体清标识着自己爱人的工作单位,及孩子就读学校等一系列相关资料。男子瞳孔缩紧,深感薄南风云淡风轻里渗透出的狠戾,再不像先前那样以为这个人是无害的。 “你想怎么样?” 薄南风按了下眉骨,冷笑:“我想怎么样,还得看你的表现。” 男子盯着薄南风神色莫测的一张俊颜,惊惧得牙齿打颤:“不是我刻意找江律师的麻烦,我弟弟现在还瘫痪在家里,如果不是江律师打赢那场官司,凶手已经判死刑了。” 薄南风已见不耐烦。 蹙眉:“别以为没有你破坏她刹车系统的证据你就相安无事,以后再做什么之前先想想自己的家人。”将阮天明叫进来:“带他出去。” 阮天明看出薄南风的脸色已十分不悦,他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这一刻却像异常烦燥。阮天明知道他接下来还有事做,而眼前这种人小肚鸡肠,很难成什么气候,恐吓两句也就偃旗息鼓了,薄南风不会在这种人身上太费周章浪费时间。将人带出去,放两句狠话放人离开。再进来,薄南风已经换上西装,抬腕系袖口黑色的钻石扣子。 “现在江律师安全了,要跟她说么?” 薄南风断然否定:“先不跟她说。”那女人看着迷迷糊糊的,实则翻脸不认人,真要知道自己安危的隐患解除了,他稍稍犯一下浑,她能直接将人扫地出门,即便他不是住在她的家里。 阮天明隐隐想笑,薄南风难得孩子气一回,竟还是这样昭彰的事。 下班之前,江南犹豫要不要给薄南风打电话,想好之前薄南风的电话先打来了:“快下班了吧,在哪儿呢?” “事务所。”江南如实说,发现薄南风真的很闲。 “嗯,我到了给你电话。” 薄南风来得很快,十几分钟的事,江南手边的资料还没整理妥当,电话就已经响了。 夹到文件夹里,抱回家去加班加点。一出事务所大楼,夕阳下薄南风星茫飞溅,步伐很大,冉冉朝她走了过来。一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文件夹。 “少拿点儿东西,小心压得不长个了。” 江南手上一空,轻松不少。笑着反驳他:“我早就不长个子了,你还有可能再长一长。” 薄南风“嘶”了声,转首看她:“江律师,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江南忍着笑,也不怕他。知道薄南风不喜欢别人说他小,而且他长得也实在不矮,一米八二,男人这个身高刚刚好。 转移话题:“晚上吃什么?” 薄南风扫了她一眼,哼哼:“回家煮饭吃吧。” 江南想了想:“好。吃鱼汤,那个你会煮吧?” “什么东西是我不会的?”薄南风挑起好看的眉毛,一脸得意。 江南拿眼睛白他:“少臭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似乎十分自在,觉得他像弟弟又像朋友,相处自如,心无旁骛。想起家里没有鱼,就说:“先去买条鱼吧。” (四十二)不是哥哥,是叔叔 车子直接开去超市,这回江南有了自知之明,一进来就负责推车子,跟在薄南风身后。其实江南觉得很神奇,看薄南风的样子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可是江南吃过他做的饭,手艺好的没话说,一碗面就能看出工夫底子,让她望尘不及。下意识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薄南风一双眼本来在水产品中来回穿梭,听到她问话回过头看她一眼:“什么?” “做饭啊,你的手艺这么好,跟谁学的?” “没跟谁学,时常自己做饭,时间久了就练出来了。” 江南没想那么多,张口便问:“怎么你自己做饭,你家人呢?”话一出口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想起薄南风十几岁的时候就没有父母了,她这样问无非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 薄南风像不在意,轻描淡写:“以前父母在世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做饭吃,那时候不习惯出门,又没什么朋友,就在家里找事情做,便喜欢变着花样的做东西吃,那时候是想打发时间。” 江南越听越糊涂了,上前一步,跟他并排站着。 “为什么不习惯出门,那时候你还不大吧,小孩子不是都喜欢天天在外面疯跑。” 薄南风侧首,嗓音清淡:“那时候的我很自卑。”他没接着说下去,已经选中了目标,鲜活的鲫鱼,他说:“就这种做汤最好喝。” 江南点点头,说了她也不懂,以前想喝鱼汤了打电话给自己的老妈隔天就能送上门来,她压根不知道是什么鱼做的。江南有些心不在焉,真难想象薄南风这种人还有自卑的时候,那时候他该不大,不过按他现在的样子看,就知道是天生丽质,想着外形也该错不了。那时候的小孩子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是在意的?莫非是脑子不聪明学习不好?还是性格内向有缺陷?打量他一番,觉得都不像是薄南风会遇到的窘状。 买了鱼后没有立刻回去,江南吃过晚饭打算去医院看小九,顺便去给她选购一些吃的和玩具。 薄南风接过车子:“晚上我陪你一起过去。” 江南在客厅里继续白天未完的工作,附带将刘春玉说的那番话中的重点罗列出。 薄南风动作很快,不多时从厨房里出来。 “把你的东西收拾起来,吃饭了。” 江南“哦”了一声,仍旧坐在地板上埋首在那一堆文件中没动弹。 薄南风叹口气过来帮她整理。 “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吃完饭你不是还要去医院看朋友?这都几点了?”经手时发现她的东西太杂乱,不知道她是怎么看的,想起哪一页了在厚厚的纸张里乱翻一通,难为她还找得到,勾勾画画也像没个重点。蹙起眉:“你平时看东西的时候不喜欢归类?” 是没那个习惯,有的时候看的东西太杂太多了,卷宗,案例,法条,甚至证据目录,但凡用到的通通抱出来,哪一时会用到哪一个观点说不准,忽然想起来了,便立刻去翻工。不过好在她对业务很熟练,搭眼一看便知道什么是什么,并不需要一页页仔细看。 呼一口气:“一直都这样,怎么了?” 薄南风手指修长灵活,已经把茶几上的单页通通整理好,又一伸手抽出她紧攥的圆珠笔,催促她:“去吃饭。” 江南嗅了嗅,美滋滋的冲餐桌跑过去。 “哇,好香。” 薄南风大步走过来,扯上她的胳膊,毋庸置疑:“去洗手。” 江南一脸苦瓜相,不满的嚷嚷:“薄南风,你的毛病可真多。” 薄南风似笑非笑,将她的碗盛满。 江南洗手的时候还在想,盛开那起案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水落石出,连带她出车祸的那件事一同有个眉目。在那之前难道薄南风就要一直这样保护她么? 鱼汤做得很好喝,鲜而不腻,比江妈妈那种老火头军的手艺还超群,江南连喝了三碗,不得不夸赞:“薄南风,你的厨艺实在太赞了。”隔着张餐桌倾身凑过来:“你现在在景阳做得怎么样?开不开心?要是不如意,我看你干脆开个饭店得了,以你的手艺准行。” 薄南风笑笑:“你还真抬举我。”他起身去洗碗,指使她:“去换衣服。” 江南就差哀嚎出声:“我穿这样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她这一身衣服虽然不值几个钱,但绝对谈不上伤风败俗,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时时刻刻整洁体面,是想要她的命么? 林乐把一袋子零食递给宋林爱。 “给小九的,宝贝怎么样了?” 宋林爱把东西放到一边:“再打几天针就好了,支原体感染,医生说不发烧就没事了。” 林乐坐到床边,见小九睁着圆圆的眼睛没有睡,欣喜的把她抱起来。 “小九,想不想阿姨?” 小九点点头,嗯了声。 “那打针疼不疼?” 小九皱了一下眉头:“很难受。” 宋林爱在一旁搭腔:“她打的那个药有负作用,有的时候打着打着就出现呕吐的现象,立即停药也得缓一下,小九每次都哇哇大哭。不过医生说这个药就这样,总算快好了,这两天都没发烧。” 林乐刮上小九的鼻子:“呀,宝贝,你真勇敢。” 小九被夸赞,一脸得意。 林乐扭头又问:“于群呢?”说话时盯紧宋林爱的脸色。 不出所料,一提到“于群”两字,宋林爱当即板起脸。以她的脾气于群那天敢动手打她,没段时间关系只怕很难缓和。 宋林爱随口说:“他这几天忙。” 这倒是真的,自打出过那场事故生活压力明显大了,于群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懈怠,每天干到很晚,休息的时间本来就很少,宋妈妈还不知道那一晚两人闹开了,嘱咐宋林爱:“你就跟于群说,别让他来医院了,好好休息,否则每天在外面跑车身体受不了。” 宋林爱正在气头上,连话都不想跟于群说。 “我不打。” 宋妈妈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气,宋林爱认准的事说也没用。只得她给于群打,告诉他小九有他们照顾,让他安心工作得了,不用天天过来。 都处在心烦意乱的时候,于群的心情不比宋林爱好到哪儿去,由其这种事情一出,即便江南那几人守口如瓶,他做丈夫的也隐隐能感觉出是什么事了。这种坎一般很难过去,于群现在也觉得没法面对宋林爱,于是几天下来两个人就一直冷战,不照面也不打电话。于群担心小九的时候就直接打给宋妈妈。 林乐看了看宋林爱没说什么,这种事真的很难说,事实上她觉得这次是宋林爱做得不对。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想,但既然结了婚再跟其他男人有什么牵扯就不太像样了。 昨晚跟孙青打电话时还说起这事,宋林爱那样不是犯傻么。跟一个有妇之夫牵扯不清能有什么结果,宋林爱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偏偏这种事上糊涂不清。 林乐没坐多久,本来已经打算要回去了。江南和薄南风却来了,她才站起身,看到那两人又拔不动腿了。 “哎,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江南见林乐眼光又开始别样,打消她一切歪门邪道的念想。 “他租我对门的房子,我们现在是邻居,没事就一起来看看小九。”看了宋林爱一眼,将东西递给她。“小九快出院了吧?” “嗯,这两天就能回家了。”宋林爱笑着跟薄南风问好,招呼他坐下。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念叨:“林乐刚拿来一些东西,你又给她买这么多零食,什么时候能吃完。” “本来我是想给小九买的,薄南风付的钱,让小九慢慢吃,里面有玩具。”江南笑着冲小九走过去。 薄南风有女人缘不假,对女人却谈不上热切,而且跟宋林爱和林乐又不是特别熟悉,便少言寡语。跟两人点头示意过,随江南去床边逗弄小九,牵起小九的一只小手,扯出笑:“你好啊,小美人。” 小九本来很认生,平时就不是个话多的孩子,不熟悉的人面前更显得内向。第一次见薄南风,却笑得很开心,脆生生的叫他:“哥哥。” 江南坐在一旁看着,“扑哧”笑起来,揶揄:“小九叫你哥哥,你们是一代人,以后你得随小九一起称呼我。” 薄南风冷眼斜睨,想掐死她。笑着跟小九纠正:“不是哥哥,是叔叔。” (四十三)叫哥哥 林乐搓着一张老脸,莞而:“难到我们已经老成这了?小九,你太伤我们的心了。(.好看的小说)” 宋林拿胳膊肘儿撞她:“你别瞎起哄,小九分不清大小,看到漂亮的男人就喊哥哥。” 林乐抿嘴看了薄南风一眼,觉得小九真有眼光。 后来她一直跟江南说薄南风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什么气质?”江南怎么没发现,她就觉得薄南风格外气人倒是真。林乐说她眼睛有问题,问她:“你没觉得薄南风年纪虽然不大,但有一种儒雅温良的气息将他和一般的毛头小子区分开,说不出的稳重富贵么?” 江南不敢苟同,薄南风在她面前不说泼皮无赖也差不了多少了,根本没什么温和儒雅。 “林乐,你哪只眼睛看到的?薄南风真不这样。” 林乐想了一下,百思不得其解之后说:“那就是他在你面前跟在其他人面前不一样。” 就连宋林爱也看出来了,她就觉得薄南风不简单,看着挺安静,但不是腼腆。反正五光十色的,绚丽多彩却看不太清楚。江南拉着她出来说事的时候,还刻意提醒江南:“你不会跟这个小弟弟谈恋爱呢吧?太小了,不适合你,我看纪梦溪那个人还是不错的。你不也说了,当年有误会,如果能行就再续前缘吧。” 医院走廊里,说话不敢太大声。江南无奈:“你乱说什么呢,谁说我们谈恋爱了,我怎么可能嫁个比我小这么多岁的男人。” 宋林爱放下心来:“你这么想就好了,结婚是个大事,可得找个能过日子的。怎么?有事?” 江南点点头,问她:“你们现在还欠多少钱?我手头上还有点儿存款,先取几万给你用吧。” 宋林爱安静下来,半晌,摇了摇头:“不用了,那边催的也不急,借谁的都是一样还,跟法院和当事人都协调好了,慢慢还吧。”看江南还想再说,宋林爱执意:“真的不用,我跟你又不见外,如果真需要不用你说,我也会开口跟你借。现在这样手头紧点儿省着乱花钱了,也好。” 自打于群出事,江南现在才跟宋林爱提钱的事,就是猜到她不会轻而易举的接受。宋林爱有的时候太钻牛角尖了,她不喜欢别人怜悯她,越是朋友越让她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其实没人那么想,不过就想帮帮她。 江南犹豫了一下,又问:“你还跟那个常帅联系么?” 她既然这样问了,宋林爱就知道江南已经知道她跟常帅所有的交集了。也是,那天孙青也去了,她认得常帅,不可能不跟江南和林乐说。 宋林爱抬眸,声音有丝强硬:“江南,我知道你为我好,不用为我担心,这些事我心里有数。” 江南不是个好八卦的人,早些年就知道宋林爱跟一个有妇之夫交往过,却一次也没问过宋林爱,都只装作不知道的。现在既然她不愿意说,她就只好不问。但做为朋友有些话总要说:“爱爱,好好跟于群过日子,真的,谁都不容易,何况还有小九。” 宋林爱这样闪闪发光的人,还是低靡起来,鼻子泛酸,强挤出笑:“我知道。” 当晚聊得不愉快,江南甚至怀疑跟宋林爱说那些是对是错,若是孙青出了什么事,她定可大大方方的说,怎么也不会引来介怀,但宋林爱那个敏感的性格跟孙青不一样。 林乐跟着一起出来的,临走前对着薄南风和江南笑着说:“改天我过去玩。” 薄南风钩钩唇角没说话,江南心还系在别处,跟她招招手:“走吧。” 回去时薄南风开车,打着方向盘问她:“怎么,你那个朋友冥顽不灵?” 江南叹气:“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看样子是不太高兴。”脑袋歪到玻璃窗上:“我今天看来是白费口舌了。” 薄南风转首看她:“江律师,你白费口舌的时候还少么。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伸手拉一把,有些人值得伸手去拉,是因为有迷途知返的可能。但有些人即便你使出全力也没有用,她甘愿堕落,你便别想着死死的拉着不放手,除非想被他一起拽下去。” 江南撇撇嘴:“不如你,理论强大。” 薄南风伸出一只手攥上她的,江南一个激灵,瞪他:“干什么?”薄南风淡淡的眯着眼,气息邪肆危险,瞄了一眼前方路况,车子猛然提速。 江南被他一只干燥的大手紧紧抓着,傻了眼,只觉得窗外景致呼呼的滑闪过去,快得跟流星一样。她吓得哇哇叫起来:“薄南风,你慢点儿开。”见他似笑非笑的望过来,气疾败坏:“看我干什么,看路啊,想死么。” 薄南风挑挑眉,懒洋洋的:“是啊,让你陪着我一起死。” 江南平时开车都是四平八稳,急得火上房也从不在自己的车速上挤时间。 “你疯了,慢点儿开啊,我害怕。” 薄南风那表情像她害怕就对了,听她这样说,不仅没减速,反倒越来越快。 “薄南风,你到底想干什么?”江南因为害怕,反倒紧握住他的手,而且是紧紧抱着按到胸口上。 薄南风一脸清闲,侧首一笑:“叫哥哥。” 江南彻底瞪圆了眼睛,原来他记仇,就说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江南咬紧牙关,死不开口。 薄南风笑笑,再快一些。 好心提醒:“叫哥哥,否则真跟我一块死了,怨不得我。” 江南先前的咬牙切齿变成牙齿打颤,这个时候硬碰硬是妇人之见,人得能屈能伸,万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成功说服自己,委曲求全:“哥……” 薄南风坏笑:“没听清。” “哥哥!” 薄南风俊眉一散,眉舒目展,车子慢慢减速。自顾自微笑:“乖。” 江南靠到椅背上呼呼喘气,心脏怦怦直跳,她是保守派,这样极速的游戏实在不适合她。直恨得牙龈痒痒:“薄南风,你混蛋。” 薄南风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混蛋,能把我手放开么?” 江南低眸,方才意识到他的大手还被她紧紧握着,死心踏地的抱在怀里,宛如那是唯一存在的救命草。反应过来,立刻嫌弃的甩出去,一副跟他不共戴天的模样。 薄南风不怕死,迎风而上:“你是太平公主么?多大尺码?70a?” “……” (四十四)等着,我去接你 王金龙被害当晚是邻居报的案,江南提前联系过,约好到他的工作单位见面。[.超多好看小说] 路上江妈妈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叫纪梦溪来家里吃顿饭。” 江南知道江妈妈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纪梦溪就像他们压重的筹码,非是得赌赢不可的。而江南既然也动了那样的心思,就不排斥请他去家里坐客的事。但现在是真的没有时间。 只得安抚:“妈,再等两天吧,这几天我挺忙的。” 江妈妈不那么想,只以为江南又是不愿意,故意敷衍她。每次只要有她不愿意做的事,就拿工作忙来搪塞。 “行了,我也不指望你了,你天天都忙,就没人及上你忙的。”江妈妈阴阳怪气,说完“啪”一声就挂断了。 江南知道她这又是动了雷霆之怒。 见到当晚报案的人后,江南自我介绍并表明来意,那人请她去办公室里聊。 江南问他:“王金龙被害当晚,是你打电话报的案吧?” 男子点头称是:“是我报的警,当时我出去买烟,看到刘春玉匆匆忙忙的从家里跑出来,我以为他们两口子又闹起来了,就想着过去看看,发现房门没锁,进去后就看到王金龙躺在地板上。”他比画了一下:“胸口上都是血。” “当晚有没有听到刘春玉和王金龙的争吵声?或者其他什么动静?” 男子摇头:“没有,当晚我跟朋友出去喝酒回去的很晚,也是烟瘾上来了,才出去的,但至始没听到任何声音。” 江南头脑快速反应,抬起头:“那个时间商店都关门了吧?怎么那个时候去买烟?” “嗯,是关门了。”男子坦言;“我们那一带的人相处的都很融洽,商店的老板又是本家的亲戚,以前也常在他关门的时候去敲。” 江南记录下,继而问:“刘春玉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跟邻居相处得怎么样?” 说到这点,男子只差竖起拇指赞:“刘春玉那个人真是没话说,知书达理,人还善良,跟谁都相处得好。这些年跟王金龙的日子那么难过,还是死心踏地的,这样的人也很难得。” “那么王金龙呢?” 提到这个人,男子一阵摇头:“他不行,这个人太浑了,不过以前也不这样,挺朴实的一个人。现在不喝酒的时候还好,算比较好说话,一喝就不是他了,什么混帐事都敢做。邻居几乎都很烦他,祸害人的事没少做。而且喜欢动手打人,刘春玉就经常被他欺负。” 江南问了些其他,要了解的都问得差不多了,起身离开。没回事务所,又接着去了王金龙和刘春玉家的所在地。 不得不说,刘春玉的口碑很好,问到的都说这人品质好,不仅对自己家里的人好,对外人也好。性情温婉善良,没做过一件惹人烦的事,谁家有大事小情想找她帮忙也从不推辞。而且无一不说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现在难见这么重情义的人了。再谈起刘春玉将王金龙杀害一事时,没人出口指责,都说按刘春玉的性格肯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即便真做了,也是逼不得已,没什么不能理解,只是为了王金龙那种人搭上自己后半生可惜了。 至于被害人王金龙,跟他的结果一样,是个悲剧。这个人不仅赌博成性,还是个嗜酒如命的狂燥份子。喝多之后不但虐待自己的家人,还祸害乡里,曾多次因违法乱纪受过行政处罚。 有人说刘春玉将王金龙杀了,也算为民除害了。 但法制社会,杀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江南便在想,为了这样的人刘春玉就搭上自己的后半生多不值得! 薄南风从会议室里出来,抬腕看时间。 白子仙跟在身后:“薄总,瑞横的沈书意想见您。” 薄南风问她:“什么来头?” “瑞横新上任不久的经理,来瑞横挂职锻炼的,据说是张董的亲戚。” 薄南风想起上次张董夫妇约他吃饭,说到要介绍一个人给他认识,看来就是这个沈书意了。既然如此,这饭就更不能吃了,他最不喜欢这种打着商业往来的幌子却掺杂私人情份的应酬交际。 “没时间,预约之后再说吧。”前脚才踏进办公室,领带扯掉,衫衣扣子打开两颗,无尽的倜傥闲适。白子仙还想说话,被他一抬手阻却,示意她先出去。今天自早上将江南送到事务所之后还一直没联系,而她从来不会先给他打通电话,薄南风甚至想,如果他一直不联系她,她可能至此就将他给忘记了。快捷键第一个便是她,那一下是带着情绪按下去的。平日最常说她没良心,不是说说罢,这个女人是真的很没良心。 江南找不到地方歇脚,才买了食物和饮料坐进车里薄南风的电话便来了。 她吃着东西含糊不清:“有事?我现在城东郊区呢。”示意他有事也别找她,一时半会儿她还回不去。 薄南风按了按眉骨:“怎么跑那儿去了?” “案发现场,当事人的家就在这里,我不来这里去哪里?” 薄南风觉得他上辈子一准是欠了江南的,这辈子才肯这么无底线的迁就她。转首看一眼天色,马上日落西山。不禁皱眉:“吃东西呢?中午没吃饭?” 江南“嗯”了声,很认命:“中午太忙了,忘记吃了,一直拖到现在饿得受不了了。” 薄南风拎起外套出门,厚重的花雕木门打开,白子仙站起来,而总裁已经走到专用电梯跟前了。磁性嗓音刚柔相济:“还没办完事?等着,我去接你。” 白子仙很少听薄南风这样说话,要么没有情绪,要么就懒洋洋的。难得听起来活灵活现,让人觉得这声音是注入了感情的。 江南只当薄南风是担心她的安危,毕竟上下班都那么兴师动众了,现在眼见跑到离城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陌生地带,而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想过来无可厚非。之前什么都不想便毫不畏惧,这会儿隐隐忌惮起来。单枪匹马的时候若真有人对她下黑手,估计也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一个面包压下去,搓着手给薄南风打电话。 “你什么时候能到?”不能说她有点儿颤巍巍,拐弯抹角的催促:“你得快点儿,我怕我办完事走了,你来了也是扑空。” 薄南风哭笑不得却不能拆穿她:“别介啊,江律师,我求你等等我不行么?” 江南勉为其难:“那好吧。” (四十五)薄南风很吃味 窝进椅座里静止须臾,想想这次来还露掉了什么,想一次把事情弄利索是不可能的,日后定然还得过来查缺补露。(.无弹窗广告)而且现在检察院还没把证据目录及勘验结果送到法院去,她没法查询复制,至于现在公诉方到底会以哪些证据指控刘春玉故意杀人都还说不准。想不到什么了,江南发动车子往回开,回去的大路只有一条,不用担心和薄南风彼此错开了。 郊外的路不好走,江南一路开得很慢。谨防以往的惨剧再度发生。抬首看前方亮起的灯火霓虹,遥远得宛如天际,隔着条银河遥遥相望,光色不如只身其中来得绮丽真实。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路上没有人烟,时而有车辆快速滑闪过。江南盯着前方路况,薄南风车子开得很快,几乎是呼啸着来。随着两车的不断拉近,江南隐约看到他。 薄南风眼神好,老远便认出江南的车子,车速放得很慢。让江南彻底看清他。冲她挑了挑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因为带了笑容,显得刚柔并济。 江南确定是他之后刹感无比安心,透过玻璃窗同他对望,隔着眉眼,透着若有似无的灵犀一点,那种感觉莫名其妙又像死心踏地。 薄南风开过去,调转车头后缓缓跟在她后面。他喜欢开快车,江南这个速度一时间还让他有些不习惯,全世界都像放了慢动作,懒洋洋的,一手打着方向盘无比闲适。 江南时不时自镜中看一眼,薄南风就以一个持平的速度不紧不慢,江南想起他平日做事的样子,很认真,低垂着眸子睫毛浓密细长,眼睑处打下一小片阴影,连嘴角也是微抿,细碎的额发松散的垂下来,若是晚上,还会隐隐的渡上层淡白宝光,他赖在她家厨房做饭的时候她就见过那样的情景。那一刻的时间很魔力,呼吸宁静,钟表点滴而过,像老夫老妻,以缓慢的节拍过天长地久的生活,循序渐进,却并不会让人感到乏味。江南一个微笑的表情尤未作完,神情蓦然僵凝,反应过来狠狠的敲上自己的脑袋。她又想到哪里去了,真是越大越不争气,年纪上去了,脑子反倒不好用,越发喜欢对着一些虚幻的风花雪月天马行空,又不是十几岁的怀春少女,早已过了胡思乱想的年纪。 薄南风瞧见江南的车子一下快了起来,就像闷头劳作的牛被狠狠的抽上一鞭子,歪三扭四的射出去。不得踩上油门提速,叹口气:“这女人疯了。” 纪梦溪就站在楼下那片灯光照不到的暗影里,一条腿刚迈出又收回。狭长眼眸眯起来,连笑意都渐渐收敛,风化了一般。 江南忙活一天很疲惫,关上车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忘回头:“你吃晚饭了么?” 薄南风甩上车门走过来。 “吃什么饭,直接过去接你了。” 江南呼口气,到家了整个人似乎十分放松。 “那回家煮面吧。”转身走出一步又补充:“你煮。” 薄南风哂笑:“你会么?” “别说,这个我真会。”江南厚颜无耻:“但不保证好吃,你要试试?” 薄南风自不知明某处收回目光,似恍了一下神,才说:“还是我来吧。你先上去,我抽根烟。” 江南扭过头眯眼看他,不知道薄南风还会抽烟,没亲眼看他抽过,但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干净清澈,并不讨厌。火候都似刚刚好,江南想起“男人味”这个词汇,渐渐的觉得这是个男人! 薄南风掏出一根烟叼上,看她怔愣着不走,伸手弹上她的额头:“傻了吧,傻了吧,怎么还不上去?” 江南就像被施了魔法,真的转身上楼。 薄南风背着风将烟点上,转身望过去,似等着某个人的靠近。 纪梦溪第一次这样跟薄南风面对面,在法庭上的时候还没感受到这样的气场,只觉得他年纪小,像个毛头小子有许多的放荡不羁。但他现在定然不会那样以为,能创造景阳的人,即便不听沈书意说他如何神通广大,纪梦溪想想也该心知肚明。 如此看来,这倒真像个神话! 纪梦溪生来也是不凡,熠熠生辉的世家子,举手投足都有大雅风范。薄南风同他一比,玩世不恭,像自在许多,神色里多了些慧黠的味道,这样的男人,放到哪里也都是闪光的人物。 薄南风笑起来,笑得特别有风度。一开口却刀光剑影:“听说纪法官和江律师上学时关系非浅。” 纪梦溪瞬时了然。 “薄总都已经调查过了?” 高手过招就这些好处,只言片语便能了然通透,省去许多讳莫如深。他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而他亦知道他的身家和来历。 薄南风吐了一口烟圈,桃花眸子轻弯:“纪法官想跟她重归旧好么?” “许多年前是我对不起她,但这些年我就只喜欢她,日后我会补偿她。”纪梦溪将话说得坦荡,眉眼间英气凛凛,颜色很是辉煌。 薄南风心下觉得,江南喜欢过的人,就该是这个样子。但他不赞同爱情的世界里有先来后到这种说法。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见她?”不等他答,又补了一句:“有的时候有些东西过去了就过去了,没有再拾回来的道理。” 纪梦溪一直顺风顺水,遇事半点儿不曾退却过,若说他的人生有例外,至始就只有江南这一个。在一起的时候怕失去,失去了又怕找不回。这样幻得幻失,连他都无法掌控。以至于纪梦溪越来越相信人生总有意外,是再无所不能的人也无力而为的。薄南风真是锐不可当,一眼看进他的心里去。如果他没有那点儿顾及,便不可能在刻意等候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出现的时候却犹豫不前。说到底还不是她的身边站了另外一个人,恐慌便如期而至,就像激活的病毒眨眼可以让整个庞大的系统都随之瘫痪。但冷静如纪梦溪,即便心中翻江倒海,被人拿捏透彻,也不会显露半分破绽。 还能气语温润的同他说话:“至于我跟她会怎么样,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不管能不能拾得回,我都会全力以赴。倒是薄总,你喜欢江南?” 薄南风半截烟已经掐灭,抬起头,映着夜空,满眼星光璀璨。 “纪法官这么聪明的人,只怕早就看出来了吧?要不是喜欢她,我也没必要大费周折做这些事,毕竟我也不是闲的没事情做。” 回去的路上纪梦溪百转千回,薄南风这种人可谓一寸光阴一寸金,若不是喜欢的确没必要周折!他承认江南是很好的律师,认真,负责,有其他人难及的热情和率真。但毕竟年轻,薄南风手底下定然不乏顶极的好律师,比起江南或许还要更胜一筹,而他摊上官司的时候却肯委屈自己让她摸索前行,即便呆在看守所里仍旧不焦不燥,静心以待,还真是用心良苦! 纪梦溪回想起江南之前的回眸一笑,样子极好看,又想起花为悦已者容,心里严重的不自在起来。 薄南风转身上楼的时候,心里也没说多得意。身后这个人跟江南很有一段情深义重的回忆,阮天明捕捉信息的本事一直很强,打电话跟他说起纪梦溪和江南的过往用四个字概括,金童玉女。据说两个人在当年的大学校园里很风靡,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阮天明猛然想到薄南风听到这些可能会不痛快,又改口说:“都是听一些人说的,实则当年到底是不是这样,谁说得准呢。” 薄南风不是没有判断力的小孩子,时隔多年,生活节奏快得可以说前赴后继,若不是轰轰烈烈,岂会被人记得这样清。 江南听到敲门声来开门,看到薄南风喃喃:“我还以为你回家了。”这一支烟抽得时间也太久了。 薄南风默然看着她,闪身进来一伸手将门关死,顺势一揽,江南就已经被他抵到门板上。这回他没做浑事,直接埋首进她的脖颈中,出奇不意的安静。很想问她:“纪梦溪碰过你哪里?”他们共同拥有的那些记忆让他很吃味,他想占有一个人,便是完完全全的占有。 (四十六)苦不苦 若是平时江南早就上窜下跳,骂他“浑小子”了,这一回明显感觉到氛围不对,还以为薄南风出了什么事。怔了下,没反抗,小心意意的问他:“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薄南风抱着她不动,手臂缠在她纤细的腰身上,半晌,若有似无“嗯”了声。 江南觉得事态严重,从没见过薄南风如此消沉过,即便吃官司险些将牢底坐穿的时候,这个男人也可以从容不迫。如今他这个样子实在很难让人吃得消,江南越发怀疑真是出了什么事情。在她看来,薄南风最紧要的可能就是饭碗问题。 “是你这几天不正经上班,被公司发现了?” 薄南风不吭声,过了许久,忽然问她:“在你眼里我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人?” “呃?”江南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薄南风这种出其不意的说话方式时常让她招架不住,不禁问他:“怎么这么问?到底怎么了?” 薄南风终于肯抬起头看着她,因高出她一头多,浓而密的睫毛覆下来,看不清眸内的神色,像个小孩子。没什么情绪的讷讷说:“没事,有点儿头疼。” 他这样根本就是个大男生,江南松一口气,却没忍住笑:“都多大的人了,头疼还能这样。”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你是不是感冒了?” 薄南风一伸手将她移出去,别扭的偏过头躲开她伸来的一只手。(.好看的小说) “不是,你自己弄吃的吧,我去睡觉。” 拉开门就走了。 江南愣愣的站在原地,他那一抱体温和气息通通留下,香烟的气味明显,渗进她的骨子里一般。想到他孤苦伶仃没人照顾还是心软得不行,本来晚上有大把的事情要做,还是都放到一边去了,翻出止痛药去对面。 薄南风慢腾腾的来开门,已经换了家居服,整个人不精神的缘故,前所未有的漠然,连线条都十分冷硬,像是一个无坚不摧的男人。 江南吓一跳,总觉得薄南风在她头脑中的样子无形中似在一点点颠覆,想起他之前问她,是将他当一个男人来看,还是当一个可怜人。若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的说,怜惜多一些,想到他小小年纪没了家人实在很可怜。跟她比起来,到现在快三十的人了还一直倍受父母的照顾,命运对他实在太苛责了。江南的心就是这么软下来的,化成水包容他,哪怕他偶尔犯浑,她也不觉得怎样,好似这是一个没人管束疼爱的大男生,所以胆大包天,比一般人要不服管束,其实没有什么。在他的世界观里,一切只是玩世不恭的后遗症。而此刻江南倒怀疑,是他真就如此,还是她将这一切理所应当,太过合理化了? 薄南风已经坐到沙发上,见她进来了又半晌不吭声,提醒:“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江南回过神,想起来意,把药递给他。 “诺,止痛的,吃完睡吧。” 薄南风蹙眉:“很苦,我不吃。” “你都多大人了,还怕苦?” “你也不小了,还怕疼呢。”薄南风歪到沙发上,半条腿撑在地板上。懒洋洋的反驳她。 江南翻起白眼,不再跟他动嘴皮子,直接倒了水,把药抠出来,薄南风看她气势磅礴的过来,才要起身说一句:“逼我也不吃。”嘴巴不过开了一条小缝,江南已经将药塞了进去,眉目不眨:“咽下去。” 薄南风真怕苦,想吐出来,她就蹲在面前虎视眈眈的看着,那表情像他若真敢吐出来,她非给他好看。不得抢过她手中的杯子,大口大口的灌下去。 江南接过杯子,笑笑:“苦不苦?”笑得太慧黠,大大的眼睛眯起来,像两轮下弦的月,眼睫亦是浓黑的一片影,忽闪忽闪的都似格外蛊惑。 薄南风目不转睛,看了她十秒钟,将滚烫的唇烙在她的唇齿上,很轻很深的亲吻她,温柔而缠绵。话语喃喃而出:“苦不苦?” 江南心里颤了一下,顿时有些无力。薄南风那双带电眼轻轻的迷离成一条缝隙盯紧她,几乎是带着某种致命的诱惑,江南不自知沉溺,连反抗都开始虚弱无力。太久没有被这样温柔的碰触,以为是孤单,所以无力招架,只是贪恋两个人唇齿厮磨的温度。 薄南风像个催眠师,嗓音重而磁:“闭上眼睛。”他心里有邪恶欲念,便想知道她跟纪梦溪到了哪一步。 江南手中的杯子脱落,“砰”一声响动,瞬息在她的头脑中炸开。大眼睛蓦然睁开,泠泠清光的看人。双手抬起,扳紧薄南风的消瘦脸颊,下一秒重重咬上去。 薄南风闷哼一声,下意识身姿后仰。不满的眯起眸子:“江律师,你怎么咬人?” 江南心口还在怦怦乱跳,可气势恢弘:“活该,谁让你不长记性,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又不是没咬过她,出其不意的咬上来,跟狗一样,也是将她咬破了的。 可她这一下咬得太狠了,薄南风伸手去抹,豆大的血珠子滚下来。就算他也咬过她,那跟她这也没法比,他才用了几分的力道,岂是真舍得下狠口的。 薄南风不悦嚷嚷:“是你问我苦不苦,我不让你偿一偿?” 江南推他:“谁信你这些鬼话,再管你,我就不姓江。” 薄南风牵起嘴角:“不姓江可以跟我姓啊,姓薄。” 江南要伸手掐他。 被薄南风抓紧手腕:“别闹了,我真没想占你便宜,就想让你偿偿味道。江律师,你就不能跟我讲讲道理。”他的嗓音本来就很磁性,略微放低的时候便有一丝沙哑:“苦的,还是甜的?” 江南那一晚逃了,嘴上嚷嚷着他顶不是个东西,看到他都觉得烦。实则更像落荒而逃了。没有办法,心脏跳得厉害,明知道他年少轻狂,说话做事都很难有个正经,她虽不算百经情场,但见多识广阅历也该不少,奈何功力还是浅薄,跟这种出生牛犊不怕虎的小辈一过招,发现很难旗鼓相当。 第二天一大早不等他叫人吃早餐,就抱着文件先抱了。 薄南风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在去事务所的路上,看了一眼只装作没听见把电话扔到一边去。至于为什么像个逃兵江南自己也思及不清。所以才说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连她们自己都认不清,又何况是别人。 许涛在所里等她,正儿八经商量刘春玉的事。 他的观点很明确,就连当事人的家属也是这样的请求,简直众望所归。 “做减轻处罚的辩护吧,这样比较合理,如若结合你先前收集的那些证据来看,或许还能有点儿希望。” (四十七)薄南风在考核期 江南咬着唇没立即答话,事实上她心中很有一丝难安,该死的,她人性里耿直叛逆的那一面又开始躁动了。其实昨天从案发现场回来的时候,江南就在想,刘春玉是个可怜的女人,错在她杀了人。而杀人是犯法的,法律要制裁她无可厚非,法则就这样冷硬的存在着,为了公正公平我们不能颠覆,就只能循规蹈矩。但江南又在想,这个社会并非没有特权阶级的存在,而且不少。并不是每个为非作歹,十恶不赦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制裁。权钱交易很卑劣,它是这个社会不为人知的隐晦,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是公平法制里硅裂出的一道最为丑陋不堪的口子。法律既然有板有眼,为什么还有这些个不能秉公处理?这么大的口子都能视而不见却反倒容忍不了刘春玉这样一个弱小卑微的存在,让她觉得很荒唐。 杀一个刘春玉对社会起不到半点儿警示作用,大快人心更加的谈不上。王金龙是个祸害,法律却一直拿他没办法。最后刘春玉将他杀死了,带着毁灭自己的心态,却不是为了她自己。太多人因这一个举动得到安宁,只怕连那一带的治安执法人员也觉得省心不少。而这一切的罪过却要刘春玉一个女人来背负。那些本该维持正义的执法者最后成了屠杀正义之士的操刀者。江南没说刘春玉杀人是对,便不该得到惩处,生活就得有法则,她从来不否认法则存在的必要性。她只是觉得这个减轻处罚的生路不应该由他们辩护律师大张旗鼓的去争取,而是法律本身在量刑上就该考虑的。然而这些该有的得不到,却要他们去争去抢。做不好就极有可能失之交臂,让刘春玉活不成。这些东西见多了,会让人心灰意冷,有短暂的无力。 江南知道这些理论说出去,一定又会被认知成不安份,她总是这样,身在这个圈子里她是跳脱的。以至于让跟她一起工作的同事都很难办。江南深知,连自己也很困扰,所以不愿多说。 站起身去倒水:“这事我再想想。” 许涛怔了下,追问:“这有什么好想的?” 是啊,这的确没什么好想的,这个圈子里随便的一个人都会这么做,是他们最习以为常的理所应当。一旦违背此道,那才真叫做蹩脚。 江南也不想让别人认为她是个疯子,就像乱世中最无能为力的人却非要吵着当英雄,最后轮为笑柄,被人笑话成不自量力,反倒让一切变得不可收拾。她是个理智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也会三思而后行。 但许涛这里是一定得有个说法的,他需要一个明确的出发点,以至于有限的时间内不做无用功。 江南浅浅的压下一口水。 “按你说的办吧,我下午要去看守所见刘春玉。” 许涛拿着包出门:“那行,我去公安局了。” 两人分头行动,江南拿好三证去看守所。 刘春玉这个女人真是一日比一日萧条,进来这里的人就没有好过的,攸关生死,压力山高海深。见她嘴唇上都起了一层血泡,破开了,狰狞模糊。 江南安慰她:“你也别太着急上火了,怎么也得好好吃饭。” 当事人的家属现在还不能探视,自打刘春玉被警察带走到现在就没见过自己的家人。知道他们已经急疯了,想起来就哽咽。问江南:“我爸妈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很担心我?我爸心脏不好,真担心他因为我的事有什么闪失。” 那还用说么,一天一个电话问情况,就算不给她打也是给许涛打。听老人家说已经几个晚上没睡好觉了,每次都问她:“会不会判死刑?”江南真的不敢保证,又深怕打击到两位老人家。只说:“现在还不能定论,再等等吧。” 可他们度日如年,自己的孩子命悬一线,又怎么等得了?! “你爸爸没事,他们的确很担心你,所以你才要配合我,我们共同努力,争取宽大处理。” 刘春玉虽然一直点头,可江南觉得她并非真的积极向上。杀人偿命,是一个朴实的女人最原始的想法和认知,她对自己已然不抱什么希望。 “你别太灰心,我去过你家那边调查过,王金龙的口碑并不好,而且他们都愿出来做证,说王金龙对你长年家暴,这些在定罪量刑上对你是有好处的。” 不想刘春玉却反对:“不用了。我不想让全世界都以为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正因为那样,才不想让他再邪恶下去。”她抬眸,瞳孔内波光粼粼:“如果生活肯对他宽容一点儿,他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江律师,他没有世人相传的那么坏,真的,别人可能都觉得他对我不好,事实上我知道他爱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爱了。这些年我们生活得实在太艰辛狼狈,很多东西都被磨平磨光,连带希望一起,最后慢慢的似乎就只剩下绝望。我们最初想着在一起生孩子,过日子,到老到死,却边这么简单的事都没做到。我不生孩子,可这些年他再怎么犯浑,却从未说过怨怼的话。前两年我患上了白血病,骨髓是他给我移植的。他对我再怎么不好,实则从没真的想要伤害过我。所有人都可以说他不好,但我没有权利指控他。这辈子是我欠他的。” 这一句话对江南触动颇深,就像人的心里有一块极为柔软的地方,而刘春玉那句“只是不知道要怎么爱了”就捅在那柔软的一处。生活中就是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将人逼进两难的境地,深陷其中的人百感交集,知道那并非无病呻吟。 刘春玉实在太消沉,江南想拉一拉她,发现她不是生无可恋,只是意难平。 这回电话是江爸爸打来的。 难得一回硬性跟女儿说话:“你今晚务必回家吃饭,怎么,连你的爸爸妈妈都不要了是不是?你妈说她白养你了,工作起来连饭都不肯回家吃了。” 江南就知道上次挂掉电话,江妈妈肯定得抱怨。 她也不是个没良心的主,就说:“好,好,我今晚再忙再忙也回家吃饭。行了吧?” 下班前薄南风再问她在哪里的时候,她就直接说:“不用来接我了,我今晚回我爸妈那边。” 薄南风又问:“今晚回来住还是在那里?等你吃完饭用不用去接你?” “不用了,都还说不准。”江南手头还有事,就挂断了。 薄南风发现女人和企划案不同,有太多料想之外的状况。他独立特行习惯了,却不能否认江南有一个宠大的家庭做主导。 回去太早也没什么意义了,靠在椅背上不想动弹。 秘书要下班了,敲门进来。知道他这段时间到点便离开,毫无例外,今天不见人出来,还以为是忘了时间。提醒:“薄总,您还不下班么?” 下什么班,江南不回去,他守着空房有什么意思。 “嗯,你先下班吧。”给离正扬那一伙人打电话:“去喝一杯。” 跟薄南风玩什么都好,唯独这个喝酒最要命,很难尽兴。别人的热情才被调动起,他就已经醉了。 离正扬提议:“玩点儿别的?” 薄南风知道他口中的“别的”指什么。花花世界里的男人几乎都如此,他们可以心有独钟,但即便心里装着一个女人也碍不着和另一个女人上床的事。但薄南风不玩这一套,他是个感情洁癖的人。 “女人么,没兴趣,我在考核期。”但凡跟女人沾边的事都得收敛。 离正扬笑了:“南风,真打算拿下江律师?要是考核期通过了呢?就可以打破清规戒律了是不是?” 薄南风眯起眸子:“考核都通过了,还用着别的女人了么?”自己有女人,想怎么疼怎么爱还不是他说得算,更没其他女人什么事了。 离正扬叹:“太狠了啊喂。南风,你年纪还小,不知道长夜漫漫的痛苦,像你这个性格提早找个老婆也好。来帝豪吧,我叫上他们几个。” 薄南风拿起外套出门。 (四十八)登门拜访 黄宇今天兴致很高,听闻又换了女朋友,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好看的小说)说明天要一起聚场子,请她的小姐妹吃饭。想蛊惑三两一起去。 薄南风肯定不去,他现在堂堂景阳总裁沦为管家保姆的境地,关于这一点黄宇一直表示很无语。自然不会拉上他,转身从离正扬下手:“一起去吧,这群是事业女性,兴许你能撞见个中意的,就算逢场作戏,换换心情也好。” 离正扬摇头:“不去,一群陌生女人,你认得我又不认得。” “什么女人不是由陌生开始的?离正扬,你别跟我装良家子。去吧,其他人我也不认识,去了帮忙招呼一下。” 离正扬好说歹说被带动起热情,同意明天跟他一起。 黄宇又来劝说阮天明。 阮天明直接不给他游说的机会:“得,你什么都别说,我没时间。” 关于这种事阮天明从来都没有时间,黄宇发现他的时间都用在薄南风身上了,惟命是从的听他使唤。三十三岁,几个人里年纪最大的,却从不跟他们在风月场子里混。到现在黄宇也搞不清楚阮天明和薄南风是种什么关系,最早认识的薄南风,跟离正扬还不同,是当小一起长起来的发小。那时候跟离正扬在外地的酒吧里喝多了,跟人打了起来,对方人多势众,幸好有薄南风帮忙。没想到那么能打,小小年纪摆平一群人,竟像不费吹灰之力,男人的友情其实很容易结交,只要认准了就能死心踏地。薄南风是没想让他们感谢,在他看来那都是小事。黄宇不能欠人什么,非跟他做朋友。后来在a城遇见,才知道这小子何止是能打,简直神通广大,竟然是景阳的总裁。至于阮天明那是薄南风的朋友,借着薄南风这层关系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薄南风说阮天明是朋友,平时说起话来张口闭口也像随意。但别人指使不动阮天明的时候,薄南风却能。什么闲杂只要薄南风一句话,阮天明身体力行,乖乖去办。在黄宇看来,阮天明更像薄南风的手下。 嘟囔:“南风不去,我猜你一准也不去。” 薄南风拿眼睛斜他:“他讨不讨老婆关我什么事。” 黄宇晃着手里的杯子。 “南风,你把天明带坏了。你年纪小,找不找女人还不打紧,天明都多大个爷们了。” 阮天明自我澄清:“我跟南风可不一样。” 是不一样,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肯像他一样犯贱的。薄南风就觉得自己是犯贱,多少女人肯往他身上贴,想爬上他床的女人从城南能站到城北去,数不胜数。偏偏他处心积虑一心要爬上江南的床,奈何还是个难啃的骨头。亲一下都敢扇他的巴掌,薄南风拿自己都快没辙了。 江南一进门,刹时茅塞顿开,是场鸿门宴。 纪梦溪跟江爸爸在客厅里下棋,显然将老人家哄得很开心,江南一进门就听到江爸爸发自肺腑的笑声。 江爸爸一抬头看到她。 “呦,小南回来了。” 纪梦溪也转过头,看到她一笑,风度翩翩。已经站起身过来帮她拿包。[] 江南问他:“你怎么来了?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之前就说要来拜访的,这几天案子多,一直没腾出时间,今天刚好阿姨打电话,就过来了。” 此刻江妈妈正好从厨房里出来,解释:“是我叫梦溪过来的,你住院的时候梦溪没少帮忙。早该请他来家里吃顿饭了,你又一直忙,这事只得我来张罗。” 江南就知道是江妈妈设的局,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岂会不知道。 跟纪梦溪到里面坐。 还有半盘棋没下完,江爸爸那样自认高绝的人,这回却甘拜下风:“算遇到高人了,梦溪这棋下得太好了。”他收了棋盘,明摆着认输了:“下不过,我再自个儿钻研一下,以后再好好跟梦溪切磋,你们两个聊吧。” 江南知道纪梦溪棋下得好,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杀遍校园无敌手。纪梦溪还专门跟她说过,他之所以下得好,是因为打小就下,因为爷爷喜欢,又对他这个孙子倍加疼爱,所以倾囊相赠。纪梦溪说:“我爷爷会的,我全都会。”而且他资质过人,学什么都特别快。 江南想起以往,就问他:“现在比以前更厉害了吧?” 纪梦溪轻笑:“你还记得我以前什么样?”他问话的时候语气暧昧,男人都有邪恶的本质,纪梦溪也不例外。 其实五年前纪梦溪对江南不会这样彬彬有礼,用他的话讲,这是他的女人,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见谁跟自己客客气气的?江南还一度因这话红了脸,真以为是他的,怎么也没想到有后来的分离。 江南没说话,连带他的杯子倒满水。 纪梦溪已经敛了笑:“证据收集得怎么样了?” 提到手里的官司了,江南陷进沙发里叹气。 “刘春玉这个案子输赢还有比你们法官更明白的么?收集了一些,对案情有个初步认识,俱体的还得再看,检察院的证据目录还没看到呢。” 点到为止,纪梦溪不跟她深聊,毕竟身份有差异,纪梦溪极有可能是刘春玉这起案件的合议庭成员。谨防先入为主,和当事人的辩护律师讨论案情是禁忌。 “注意休息,也别让自己太辛苦了。”纪梦溪侧首看了她一眼,有些话想问,却发现没了以前的直诉衷肠。薄唇抿紧,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没说话。 很快就开饭了,江妈妈叫江南一起帮着上菜。 江爸爸拿出自己平日的珍藏,拉着纪梦溪陪自己好好喝一顿。 “梦溪的酒量怎么样?” 纪梦溪看向江南,两个人都笑了。 江南端着菜上桌,扶上江爸爸的肩膀:“爸,纪梦溪酒量不行,跟他的棋艺差远了,这个我保证,你绝对能胜他。” 一句话触动内心的一根深弦,纪梦溪第一次吻江南,就是在喝了酒的情况下。 他的酒量虽然不高,但怎么也没薄南风那样夸张,只是正常水准,称不上海量。纪梦溪宿舍里有个规矩,哪个人有了女朋友都是要请客的。那一晚纪梦溪做东,被大家轮翻灌了几杯。不想再喝下去了,就慌说喝多了,拉着江南出来吹风。其实纪梦溪觉得还好,没说喝得很超常。出来时江南掺着他一只胳膊,小心意意的样子唯怕他摔倒了。纪梦溪还觉得她那样很滑稽,捏她的脸颊笑:“你看我的样子像喝多了?” 样子倒不是很像,可江南亲眼看到大家灌了他不少。攥住他伸来的手,贴着脸轻轻的蹭:“我看着像。”纪梦溪平时是个极其睿智冷静的人,甚至有些不苟言笑,从他的眼神中都能看出。而那一刻布满笑,有灼热的温度像火烧起的云,风起云涌的,喧哗而热烈。 双手抬起捧住她的脸颊,借着灯火霓虹细细打量,江南的眼睛又大又明亮,真是极好看的女子,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纪梦溪原本清醒的头脑昏眩起来,方觉得自己真是喝高了。指腹摩挲她的唇角,倾身吻上去。她的味道甘甜,比梅子酒还芳香纯正,纪梦溪永远记得那时的味道,像陶醉至今。 一顿饭吃得十分愉快,纪梦溪就是有那样的本事,只要他想,说起话来风度幽默。 江爸爸江妈妈听得很开心,时不时问这问那。 纪梦溪还不忘顾及江南,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自然而然的夹到她的碗里,下意识会有的动作,不用刻意去想。 江爸爸江妈妈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表示满意。 江家就这么三口人,虽然江南是律师,说刻薄的话还行,营造氛围的俏皮话她一句也说不出,笨得要命。所以,只家里人吃饭的时候还极少这么热闹过。不用说江家两位老人心情别样,就连江南也觉得很好。或许居家过日子就需要这样的闹趣,才觉得欣欣向荣。 (四十九)圆满的样子 吃过饭纪梦溪没有立即离开,江爸爸已经把茶水泡好了。 江南跟江妈妈里里外外的收拾东西,纪梦溪本来伸手帮忙,被江爸爸硬拉着去客厅里坐。 厨房里江妈妈对江南挤眉弄眼:“我看梦溪这孩子不错,对你也挺有意思,你这次可得把握好机会。” 江南撇嘴:“又开始搞促销,你到底多想把我嫁出去呀。” 就为了江南结婚这事,江妈妈觉得这两年愁得头发都要花白了。每天恨不得烧高香,盼她早早嫁出去。 “别大大咧咧的,你也是时候嫁了。” 江南洗完碗出来,江妈妈叫她过去吃水果。 没想到纪梦溪有话说。 看向众人的目光很直挚:“叔叔,阿姨,我今天还有话想说,觉得应该说清楚。” 江爸爸江妈妈都愣了,连带江南一起。 纪梦溪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江南相信他不会乱来。就听他说:“我该向二老郑重的说句对不起,当年是我对不起江南。如果五年前我不放开她的手,也不会让她吃那么多的苦,是我对不起她。但请叔叔阿姨放心,我对江南的心思一直没有变过。没奢望过能有机会跟她重新开始,来到这个城市也只是因为我忘记不了她,便想着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城市,呼吸同一片空气也好。后来遇上了,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想跟她在一起生活,弥补以前的过错。还请叔叔阿姨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让江南幸福。” 江南没想到纪梦溪这么坦诚,会主动跟江爸江妈说起五年前的事,连她自己都不打算说了的。江爸爸江妈妈虽然知道她五年前因为一个男人受过伤,却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纪梦溪。 江爸爸江妈妈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一时间感慨万千,不知说什么好。心中没有介怀和踌躇是不可能的,当年江南从学校里连夜回来,憔悴的模样几乎震碎了他们的心。这会儿纪梦溪说他就是当年那个给过江南承诺的学长,几乎让他们半晌哑言。 既然如此,也不是一刹间就能说出感想的,任谁都非是得再好好想想不可。 纪梦溪既然说出来了,就是想坦然以对,给二老重新思考审视的时间。他做事周全,知道这种事如果现在不说清楚,以后知道了会更加心生芥蒂。而他想挽回江南,无论艰难险阻都是带着诚意来的。 纪梦溪礼貌的先告辞离开,江南下楼去送他。 楼下拉住他:“怎么突然跟他们说起这事,他们不知道当年那个人就是你。” 纪梦溪还能笑得出:“就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个混蛋是我,所以我才更得跟他们说。无论以后他们会不会知道,但这是我的诚意,不想对他们有所隐瞒,而且我有信心让他们重新接受我,就像我有信心能给你幸福一样。” 江南看着他不说话。 纪梦溪捧上她的脸,跟她贴得极近。空气中有幽幽酒香,是他身上散出的,和着古龙水的味道,简直和曾经一模一样。他习惯用一款牌子的香水,从来没有换过。就像他喜欢一个女人,也至始没有变过。 额头抵上她的:“江南,你现在是不是我的了?” 江南知道只要她答一句“是”,他们就算重归于好,是如胶似漆的男女朋友,像曾经那样。 真没想到还有失而复得的那一天,恍惚得跟做梦一样。眼前这个男人是江南许多年前做梦都想嫁的男人,非他不可。失去了就是疼,就是生不如死。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没想到他又回来了。赤脚跑了大大的一圈,竟又站到原点上。而此刻她穿了高跟鞋,比以前优雅,比以前心机,也比以前现实,再不是那个失去一个人,坐在马路边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女孩儿。短短几秒,江南就想了很多,她要找一个人嫁了,而喜欢过的,也就这么一个。现在他回来了,误会解开,似乎没什么比这更圆满的了。 点点头,算作默认。 纪梦溪笑得合不拢嘴,俯身吻她的唇齿,像宣布他的所有权。 江南被他困在怀抱里,呼吸跟他的混作一坛,世界静寂无声,他的喘息近在耳畔。江南愣愣的,双手紧紧抓着他一天下来仍旧板正干净的西装前襟,总觉得没有那些足以烫伤人的热度。明明被他吻过许多次,却想不起以往的感觉。或许是想得太专注了,直到他将她放开,也没能投入。 即便在这种时候,纪梦溪也收得翩然,只是喘息比正常微重。嘴角浅浅的钩着笑,挑起她的下巴声明:“以后你就是我纪梦溪的了。” 江南送他上车离开,纪梦溪放下车窗,嘱咐:“别睡太晚,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嗯,你慢点儿开车。” 空窗五年多,如今又恋爱了,真是种久违的感觉。江南觉得自己像古墓中的女人,算重出江湖了。 上来时发现江爸爸江妈妈还坐在客厅中等她,看阵势她今晚不把事情说明白,这事便不算完。 江南认命的坐过去。 “你们想知道什么?” 江妈妈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江南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跟两位老人说一遍,盯着他们的神色变化,又说:“我想了很多天,已经答应纪梦溪重新和他在一起了。” 江爸爸和江妈妈面面相觑,本来就对纪梦溪的印象很好,接触以后更发现他的那些闪光点,如今纪梦溪这种年轻人已经很少见了,如若真对江南一心一意,也算江南好福气。 “他今晚敢说那些话,说明是个有担当的孩子。”江爸爸思来想去,实则对纪梦溪的这一点还比较满意。如果纪梦溪今晚不说,日后再被他们发觉,只怕效果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江爸爸也是在纪梦溪走后才恍然,难怪觉得这个名字哪里听说过,原来是许多年前听江南打电话时不经意提到过。 江妈妈还是不放心,确定性问:“五年前你们分手真是因为你说的那个有病的女孩子?” 江南点点头,她相信纪梦溪。 既然这样江妈妈就放心了,但也没说松下口,过后还得再斟酌一下。 问江南:“今晚在这里住下?” 江南拿起包要走了。 “不了,晚上回去还要整理资料呢,说不上几点睡。” 江妈妈才提醒她:“刚才你下楼了,电话一直响。” 江南拿出来一看,有薄南风打的,也有林乐打的。边下楼边回过去。 林乐一张口就抱怨:“江南,你干什么呢,也不接电话。” “啊,在我妈这里吃饭来着。你有事?” “我来找你了,进不去门,现在在薄南风家里呢。” 江南挂了电话匆匆忙忙的往回赶。 薄南风一整晚神情冷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想说话。林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他已经进了卧室。林乐倒没多想,毕竟时间不早了。 江南回来得很快,上到三楼直接敲薄南风家的门。 林乐过来开的门,看到江南松口气:“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那边住下了呢。” “我妈是想让我不回来的。”江南往里看了一眼,客厅内空荡荡,看向林乐:“薄南风呢?” 林乐指了指:“卧室呢,估计睡了吧,一直没出来。”她转身去关电视,回头问她:“就这么走?用不用跟他打声招呼。” 江南摇头:“不用管他。” (五十)习以为常 林乐进到江南家里的时候吓了一跳。(.无弹窗广告) “哇,遭打劫了?好干净。” 江南莫明其妙:“有什么大惊小怪,不一直这样?” 林乐咂咂舌:“江南,你得了吧,你住的地方什么时候整洁过。当我第一次来呢,想蒙人你也得找对人啊。” 经她这样一说,江南才注意到,的确不是一直都这样,是这段时间都如此,她习惯了,便习以为常。都是薄南风整理的,什么时候过来随手就帮她弄一下。江南将包放到茶几上,怔了下,早上走的时候茶几上堆的都是文件,到了事务所想起来忘记拿了,但的的确确就散放到茶几上了,她早上秋风扫落叶般的翻看过,而此刻却整整齐齐的摆在茶几上面。而且都用蓝色的文件夹分好类,这如何也不是她会有的做事风格。薄南风怎么进来的?没有她家的钥匙啊。 林乐叫她:“发什么呆,家里有方便面么,给我泡一包,饿死了,还没吃饭呢。” 自打薄南风住到对面江南再没吃过那些没营养的东西,想起冰箱里还有炒饭,之前剩下的,被他用保鲜膜封存得很好。告诉林乐热一热吃。 林乐再看她越发像看怪物:“江南,你没受什么刺激吧?以前来你家,除了面包和火腿,什么时候有过像样的食物。” 江南哑然,自己的生活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像模像样的?连她都不自知,竟像一夜春雨,一觉醒来万物如苏。她这种邋遢的性情一直被江妈妈定义成顽固派,打小都纠正不过来的坏毛病,最后不得已便归结成天生了,连江妈妈都不想着再整治她。没想到有一天她的生活竟悄无生息的改变了,而薄南风什么时候潜入的,她竟然毫无觉察。江南忽然感觉异常烦乱,像有一把火一下燎到心口上,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千丝万缕。方想起生理期快到了,难怪这样反复无常。 林乐端着碗过来,吃了几口觉得美味,含糊不清的说。 “阿姨手艺真好,比我妈做得好吃多了。”她不猜是江南做的,这辈子没人会巴望江南有这样登峰造极的水准。厨房和法庭不一样,烹饪和打官司也不一样,江南除了这方面万事都很没天赋。很多人一直羡慕江南雷厉风行,只有这几个朋友知道,江南除了那一点几乎一无事处。 江南扭过头。 “不是我妈做的,是薄南风做的。” 林乐本来咀嚼得津津有味,听她这样说张大嘴巴,怔忡不已:“真的假的?长得帅还会做饭,有没有天理了?” 江南哼哼,没天理的事还多着呢。索性让她一惊到底。环视一圈:“屋子也是他收拾的。” 林乐的下巴彻底要掉下来了:“江南,你说真的?” 江南点头:“没必要骗你。”她站起身去洗澡换衣服。 林乐本来盘腿坐在沙发上,见江南要走一下拉住她,扯着嗓子问:“那薄南风有没有女朋友啊?这可是个极品啊。我还以为只那张脸长得精美绝伦呢,原来无所不能。” “没有。”以江南的了解是没有。 林乐听到一阵沉默,美美的坐回去,继续吃饭。 薄南风出来时看到客厅的电视关了,而林乐也不在了,就知道江南回来了。也不说进来跟他打声招呼,薄南风抽出根烟点上,就知道她不把他当一回事。 江南擦拭着头发出来,本是想跟林乐说她恋爱了,兜兜转转又回去了,还是她最早想要嫁的人。 林乐先她一步:“对了,跟你说件事,明天高林请老同学吃饭,刻意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叫上爱爱,孙青和你。我给孙青和爱爱打电话了,你知道的,他们有孩子,晚上出门很不方便,都说不去了,我只能叫上你。你可别说不去,否则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还让她以为我没人缘,一个也叫不动呢。” 江南狐疑:“在银行上班的那个高林?”上次听宋林爱提起过,说是混得风声水起。 林乐点头:“就是她,你不会不去吧?我知道你们两个以前不对付,可都毕业这么多年了,她既然刻意跟我说叫上你,也是想跟你握手言合的意思,你要不去,她还以为你小肚鸡肠,不大气呢。” 江南是很不想去,跟那些人早就不联系了。由其是这个高林,初中一直在一个班,算起来很熟悉了。可人与人之间有两种刻骨铭心,一种是交情非浅,另一种就是似海深仇。她跟高林就算后者,其实几年下来也不知道到底恨些什么。就彼此互看不顺眼,最早是高林先找她的茬,次数多了江南再愚笨也能看出高林不喜欢她了,她又不是没性格,自然也就冷落她。 “她估计不是真的请我去,我还是算了。” “你别。”林乐不想孤身前往,非得拉一个伴不可。全力怂恿:“你别这么想,就算她真的不想你去,你才更得去,让她看看你如今长成什么样了。当年她那么挤兑你,如今你江南照样还不是活得春风化雨的。而且你知道她为什么当年不喜欢你么?我知道。”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争风吃醋呗。也就你江南最傻,难道你没看出来,当年咱们班长喜欢你么,大扫除给你分配的任务最轻,分担区他不是一次帮你干活了吧?还有以前中午吃饭,餐厅人那么多,哪次他不是让你插他的队。而高林和他一起长大,绝对算青梅竹马。而咱们班长当年怎么也算白雪翠竹,是班里最优秀的吧,高林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他对你那么好,高林不找你毛病才怪。” 林乐一说,江南才猛地了然,心中连连感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当年她真是傻了。 想起来问:“哎,那咱们班长现在干什么呢?” 林乐想了下:“听说考到外地去当公务员了,大学一毕业就直接考走了。”又问她:“你到底去不去呀?去吧,再忙也不差那一顿饭,真要看她还像当年那么不顺眼,吃完饭走人就是了。” 林乐说得轻松自在,江南只好随她去。 一路冷气流,快到事务所的时候,江南扭过头。 “晚上你不用来接我了。” 又是这一套!薄南风本来低着头玩手机,听她这样一说抬起头,桃花眸子眯起来。听不出是个什么语气:“又去那边吃饭?” 他这样的口吻就像自己媳妇有事没事往外跑,留他一人独守空房那样委屈。 江南听着有些别扭,打着方向盘:“晚上我跟林乐一起去吃饭。” 薄南风脸色才缓和一点儿,江南的电话就响了。 是纪梦溪打来的,早上是没时间见面了,说他中午会去事务所接她,然后两个人一起吃饭。 纪梦溪那句“我想你”,薄南风还是好死不死的听到了。 偏首看向窗外,恶狠狠的笑了一嗓。言不由衷:“江律师和纪法官关系不一般啊。” 江南放下电话,看他一眼没说话。 手机在薄南风的手里打了一个转,接着被他死死攥进掌心里。若有所思的看向她:“怎么不回答我?” 薄南风时不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跟江南耍小性子,江南一直不太放在心下,把他当成小孩子,觉得他思绪就该比她的跳跃,情绪变迁也是天马行空,就像这样时而高兴时而不高兴的。 “回答你什么?” 事务所已经到了,车子稳稳停下。 薄南风定定的瞧着她,薄唇抿紧,原本邪魅风流的眸子深邃如静夜下的大海。 “你跟纪梦溪到底什么关系?听说你们以前好过。” 江南不知道他怎么会纠结着这个问题不放,也没问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心里没由来的颤了一下,就像一条浮出水面瑟缩不安的鱼。回答得清楚明白,听起来有些刻意。 “是啊,我们以前谈过恋爱,现在旧情复燃,我们又在一起了。” 薄南风眸子骤然眯紧,几秒钟没说话。半晌,冷冷的笑起来:“为什么?当感情变成残羹冷炙的时候再捡起来吃,有意思么?” 他的火气有些大,江南受了惊吓,缓了一下神才说:“这是我的事,不是你该问的。你回去吧,我要上去了。” 薄南风就真的不说话了,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要笑不笑,是啊,他有什么立场问这事。在江南眼里他不过一个无家可归的赖皮狗,如果不是可怜,她可能不会想着跟他有交集。她从来就不把他当成一个男人看,不过就是一个摸摸头就可安抚了事的小弟弟。 “是啊,我不该问。”薄南风以前再怎么跟她耍脾气也没说像现在这样,打开门下车,“砰”一声将车门甩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南看到他速度飞快,趟过湍急汹涌的车流,直往对面而去。看得她都是心惊肉跳的,紧紧的盯着两侧的车流,唯怕哪一辆不长眼睛就撞上去了。 (五十一)出其不意的幸福 许涛去法院复制材料带回惊人消息。 一再跟江南确定:“那个刘春玉是说她往被害人的酒里下药,在他神智不清没反抗能力的时候将人杀害了吧?” 江南肯定:“是啊,怎么了?” 许涛将复制来的东西拿给她看。 “你自己瞧瞧吧,公安机关的勘验结果显示,被害人体内的确含有酒精成份,但没化验出来其他任何药物成份。若刘春玉说的属实,不可能化验不出来啊,刘春玉确定王金龙喝下去了?” 江南咬着笔杆,也很纳闷:“刘春玉说她确定王金龙喝下去了,否则以王金龙那个块头,刘春玉不可能杀得了他。”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许涛猜测:“那就是勘验结果出问题了。”这么一想,当即又警惕起来:“既然如此,这件事我们也别外露,对刘春玉的判决结果还能有好处。” 江南不傻,以自己当事人不利的打死也不会说,不仅如此,刘春玉那边还得适当提点一下,并问问是怎么回事,莫非下药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她将许涛复印来的东西仔细看过一遍,又发现新问题。 “怎么说检查犯罪嫌疑人的身体时发现有伤痕呢?刘春玉没说当天两人有过争执,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说问题还多了,许涛凑上来:“你这样一说,出入还挺多么。(.无弹窗广告)公安机关勘验检查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看来这个刘春玉没跟你说实话呀。我再去跟她见一面,她要真不说实话,我看她是不想宽大处理了。” 这边没商量出个头尾来,纪梦溪打电话说已经在楼下了。 许涛笑得别有意味。 “纪法官?那你快下去吧,法院的咱可得罪不起,这些事下午再说,不急。” 江南拿上包下楼。 纪梦溪西装笔挺,怎么站都是风姿款款。看她出来,笑得特别和绚,伸手一揽将人带到怀里。 “吃什么?” 江南还有些不适应,想起他们现在是情侣关系,再亲昵的动作也做得。 “你想吃什么?简单点儿吧,下午还有好多事呢。” 白天的时间太宝贵了,不光是她忙,纪梦溪也忙。其实他们的工作息息相关,就像一个工作程序上的流水线,只是负责不同的环节而已。 “那就吃面吧。” “好,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拉面。”江南是这个城市土生土长,又在这里上了四五年的班,闭上眼都知道哪个门是做哪种生意的。 等餐的时候,纪梦溪拉上她的手,眉眼正色的人讲情话也很好听,还不会让人觉得轻浮纨绔。 “我很想你,晚上还一起吃饭吧。”纪梦溪是说真的,他时时刻刻都很想她,想了她五年之久,现在终于可以说出来,而不是现在才觉得想。 江南诧异:“纪法官,注意身份。” 纪梦溪弯起嘴角:“法官也是人,七情六欲样样不少。你给句痛快话,晚上跟不跟我一起?” “今天晚上还真不行,我跟林乐约好了,要一起参加同学聚会。” “有男人么?” 江南“扑哧”笑起来:“当然没有,都是女人。纪梦溪,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眼,以前你不这样啊。” 纪梦溪实话实说:“我一直都这样,以前就是装君子,其实你跟你们班男生说说笑笑的时候我特别在意,看到你对其他男人笑,郁闷得想死。”他实话实说,失去过一次便不敢再装下去了。 江南眯起眼睛,如果五年前纪梦溪能跟她说这样的话多好,只怕她做梦都会笑出声来。那时候最想得到的就是他要命的在乎,最害怕的是他有一天不在乎了。今日隔着桌子听他的肺腑之言,江南贸然想起一首歌,叫迟来的爱。想法冒出来了,发现也不合适,他对她的爱并非以前没有,现在才有,怎么也扯不到“迟来”两个字上。是两个人的关系转变得太突然了,总觉得不真实,反正江南还转不过那个弯来,就像很不在状态,忍不住想跟他客气。 纪梦溪要比她坦然自若许多,在他心里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所有的喜欢都是一种持续不停的状态。没放下,自然拿得起。 面上得很快,纪梦溪把肉挑出来放到江南的碗里,以前两个人就这个吃法,什么好的纪梦溪都会紧着江南。 “谢谢。”江南得到福利笑得一团和绚。 纪梦溪嘴角的弧度宠溺:“快吃吧,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忙。” 两人都低下头吃面。 吃饭的地方离江南的事务所很近,走几步就到了。纪梦溪却非得送她过去,不吝啬说:“我想多粘你一会儿,都这么忙,见一面容易么。以后就好了,结了婚起码晚上还能在一起。” 要谈婚论嫁了,更加觉得不真实。江南本来也是冲着结婚去的,她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若是嫁给别人迟疑一下还说得过去,毕竟陌生,结婚这种大事是要有心理准备的。但嫁给纪梦溪是她很多年前就死心踏地的想法,连预习都不用,准备早就做足了。如今再听说,还是恍了一下神。 纪梦溪挑起眉:“不会后悔了吧?” 江南也不是个会拿感情当游戏的人,就是觉得时间过去了,她的心里除了纪梦溪再没有第二个人走进,于是想要答应他。 “谁说我后悔了?” 纪梦溪吻上她的额头。 “这样就好。” 江南很苦恼,下午跟许涛商讨这个案子的时候,两人一度因观点不和,谈话无法进行下去。其实问题就出在江南一人身上,许涛没有任何问题,这一点连江南自己都不否认。可是没有办法,道理她都通透,只是说服不了自己。 许涛双手按停:“江南,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看你不在状态,到底该从哪里下手,你回家再好好想一想,明天我去看守所见过刘春玉,我们再接着谈。” 虽然之前观点不合,但两个人之间没有问题。江南很抱歉:“许涛,对不起啊。” 许涛拍拍她的肩膀:“哪里话,你就是没转过这个劲,回去好好想想,明天一准还得按我说的来。”否则那就是反常规,游戏没有那么玩的。 (五十二)鸿门宴 江南也希望如此,今晚无论如何她会将自己说服。(.无弹窗广告)当天走得比往常早一些,林乐下午三点便给她打电话催促,告诉她别忘记换衣化妆,就是别穿那身职业装出场,否则哪里是凑什么饭局,太冷硬了,跟参加国际会议一样。江南心领神会,事实上同学太久不见,她也不想太落破,懂得光鲜出场的道理。 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四点,下意识往对门看,薄南风肯定是生她的气了,一天没打电话也没发短信。若是平常,他不会这么安静,再不济也会发一条短信调侃她。有时是稀疏平常的小事,抱怨中午的餐点不好吃,或者说大街上看到了漂亮的女人,腰可比她的细多了,言辞中透着邪气,倒是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会做的。江南当他是痞子,收到的短信一律不回。可今天薄南风却很消停。江南没上去敲他的房门,这个时间肯定都在工作。快速开门化妆选衣服,自打剪了短发方便多了,不用在发式上纠结不下。照镜子的时候又想起薄南风说过的一句话,说她:“这头发好看,毛茸茸的跟蒲公英似的。”江南到现在也没回过味来,是夸她呢,还是损她。 选了件墨绿长裙,一直及脚踝的位置,配上白色珍珠项链,就连耳垂也是简单的小小的两颗白珍珠,比不上珠光宝气来得华丽,却仿如挽银河星系于脖颈间,正陪她干净利落的气质。出门时考虑到夜间或许会凉,便搭了件纯白小衫,无疑又添了丝纯情。 林乐在约好的酒店大厅等她,就担心她脑子不开窍,穿着上法庭的那身就过来了。远远看到她进来,松口气,一阵满意。 “今天还有点儿女人味,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刚才进去那几人个个粉墨登场,真怕你太跳脱。被人家比下去。”林乐担心这个是有原由的,这里是高档场所,自己掏腰包只怕这辈子都舍不得来。(.无弹窗广告)说起话来酸溜溜:“我当是高林请呢,简单的同学聚一聚,原来还是她的男朋友作东啊,听说还是个名副其实的高富帅,高林算赚到了。我估计她是不是想跟我们炫耀啊,所以就担心你狼狈的过来了,到时候真要是咱想的这样,岂不是更让她得逞。”骑虎难下,只觉得是场鸿门宴。 江南觉得以高林的性情这种事她做得出来,可就算真是那样,也得既来之则安之。跑是跑不掉了,已经听到不远处有人叫。 “哎,江南和林乐?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呢,一起上去啊。” 也是当年的一个女同学,听说一年前嫁人了,穿着还是很时尚。江南隐隐记得以前她就是这个风格,而且和高林的关系格外好。 两人笑着走过去,打完招呼一起步入电梯。 女生提起今晚的东道主,也是一脸羡慕:“高林现在算混好了,工作稳定,找个男朋友更没话说,听说不光有钱,人长得也特别帅。呵呵,高林这回要嫁入豪门了。” 江南和林乐立在狭小的空间里听着,觉得连人也狭隘了起来。 电梯一直上到十二楼,是典型的豪华大包间,十几个女同学,除却江南和林乐个个还都带了男伴,太局促的空间也一定装不下。 但这不是重点,男人?江南的观察能力一直敏锐,看了一眼眯起眸子,讽刺的想笑,这样别有意味的宴请,不是幼稚是什么?!也就是闲来无事的女人们才会做出这种没营养的事来,江南自认自己还有些孩子气,这样的场面已经不太能下得去眼了。 林乐也有些慌神,拉上江南的胳膊,想问:“怎么回事?”没人跟她说要带男伴的啊。 一起进来的女生之前不说话,这会儿反倒做出惊讶的模样。(.) “呀,你们怎么没带男朋友一起过来?” 都是些一丘之貉,居在一座小小的城里消息也是四通八达的,想扯个谎都难。简直就是撕下面皮,被人扔在地上狠狠的踩。 有知晓情况的已经幸灾乐祸的开口说话:“江南和林乐没有男朋友吧?前几天我妈碰到江南的妈妈了,听说急的不得了,托我妈给介绍个对象呢。” “是么?怎么还没找?快三十了的确该找了,否则一般都找不到好的。”光有点火的还不够,偏偏有人一旁扇风。 “江南那个职业若说男人不太喜欢我还可以理解,按理说林乐应该好找啊。” 江南瞪了林乐一眼,就她这个爱玩爱闹的性子,这回长记性了吧? 林乐也窝了一肚子火,可是这一屋子男人女人的都有,也不是她撒泼的好地方。而且人家说的也对,她们年纪一把却迟迟找不到个人嫁了,实在有够落破。只是这样被人逮到短处品头论足很难堪。 平地而起一声娇笑:“我还以为江南早嫁出去了呢,围着你转的男人不是挺多的,怎么最后都不肯娶你呢。还是你自身有什么问题,时间久了,谁都发现跟你不合适?”这一句太毒了,就跟淬了鹤顶红一样,稍有点儿素质的人她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最大的始作俑者终于隆重登场。几年不见性感妩媚了一些,只是眉眼中的那点宛如毒妇的哀怨到今天仍旧不见收敛。看来气场也没练就出什么明堂,否则不会对青春年少时的那点儿恩仇耿耿于怀到现在都不能释怀,这种人会有什么出息?女人若说讨喜,无论柔软还是钢硬,略带些小任性是好的。但想高林这样就过了,处心积虑,嚣张跋扈,什么样的高门子弟不长眼,瞧上这样的货色。离举家沉沦不远矣! 江南感叹:“我还以为你出息了,原来还是当年那个鬼样子。” 别跟江南比毒舌,也不想想她是干什么的,空穴来风是她的本事,颠倒黑白是她的能耐,有罪无罪在她的言辞间都可翻天覆地。若说比不过的,也就薄南风那一个。别人想在她这里讨便宜,真以为几年不见就修练千年了么? “你这样是报当年班长不喜欢你的仇么?你死皮赖脸成那样了,他都不喜欢你,说明你们真的没有缘分。你怎么怪到我头上?我又没说喜欢他。再者你的朋友都说你钓到金龟婿了,说明你还是有点儿手段的,尽管我看到你现在这副德行搞不明白那人是怎么看上你的,但如果你还为当年那一个男人的事跟我耿耿于怀,你就不怕豪门禁忌多,因为你水性扬花,不懂三从四德把你拒之门外啊?高林,真的,人难得能遇到一个长得帅,又有钱,而眼神却不好的男人肯让你套到手,这种运气跟一只不长脑袋的肥兔子撞死到树上有什么区别?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不就见过那一次么,比中六合彩的概率还低呢。你就知足吧,收敛一点儿,别四处找人的晦气。” 林乐本来一直严肃,也时刻做着战斗的准备,听到江南这样一席话,竟忍不住笑场了。 高林化了精致的妆容,衣服也穿得无比体面,能看出为嫁出豪门做足了功课。这一刻死死盯着江南脸色却白得跟鬼一样,只差咬牙切齿的扑过来,掐断江南的脖颈大动脉。让她这张嘴彻底不再开口说话。 她还没开口,一边已经有人为她出头了。这年头的人都以为树大好乘凉呢。 “江南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你说的这叫人话么?高林好心好意的把你当朋友,请你过来参加宴请,你不仅不领情,还说三道四。你的素质都到哪儿去了?难怪都快老家里了还嫁不出去呢。你这样只怕这辈子也没哪个男人敢要你。” 一小片人已经开始不屑的哄笑。 又有人凉凉说:“自以为当律师多了不起呗,就谁都瞧不上了。” 这话说的就太不像样了,已经有人听不下去。 门析打开,江南背对着,也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因直面高林及众人一张脸,眼见之前咄咄逼人的气氛缓和,高林首当其冲已经笑开了花。 向门口迎了过去:“黄宇,你来了。这就是你说的朋友吧?” 江南心中讪讪,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谁说她没长进,眼见城府就比以前更深了。 随着高林一起转头看过去。怔了下,她认识离正扬,薄南风的官司时让他出庭做过证人,但不认识黄宇。 “离正扬?” 其实进来之前,里面的对话两人都听到了,门板就开着一条缝,什么话听不到。踏进前黄宇还说了句:“女王的这张嘴真了不得,以后若真成了南风的女人,还真不能惹她。” 但也正因为这是薄南风看中的女人,才不能任人这么欺负。 离正扬伸手将她拉到身边来,其实没有特别熟悉,却装出熟悉至极的模样。偏首不悦的问黄宇:“这就是你说的别具一格的宴请?不是说都是一群事业女性么,我看着怎么像一群没有素质的泼妇?” 黄宇闪过高林的碰触,看向江南半是恭敬半是唯诺:“要是知道女王今天也来,并且受这份气,打死我也不敢铺陈这个场子啊。”真像怕极了江南,问她:“女王,这些人没把你怎么样吧?要早知道你也来,怎么我也不能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非得盘查一遍人品不可的。这要是让南风知道你在这里受了委屈,我和正扬回去都没法交代。你先消消气,我们已经给南风打电话了,他马上过来接你。” (五十三)美得不明显 别说高林傻眼,这一屋子的人只怕没一个不看傻眼的。(.无弹窗广告)离正扬,黄宇哪个不是s城的贵公子?不仅听高林炫耀过,其中也有人认得,年少有为的佼佼者。 之前一直是高林在装好大一棵树,现在猛然反应,原来江南才是。 江南也有些懵了。 “你们给薄南风打电话了?” 黄宇一惊一乍的:“你被人欺负成这样能不给他打电话么?他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我当初要知道你也过来,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把这些跟你过不去的人弄来。女王,你下次再有什么行动,提前打声招呼,太措手不及了。其实我跟高林不像你想的那样,才认识的,压根没想过要娶媳妇的事,我们平时怎么个玩法南风肯定跟你说了吧?就图个乐呵,我真不是那只眼瞎的胖兔子。” 高林彻底灰白了脸,只觉颜面大失,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不是如何收场的事了,她倒想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想到时隔多年又栽到江南的头上。 江南皱起眉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黄宇一口一个“女王”的唤她,而她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离正扬安抚她:“别气了,跟这些人不值当生气,黄宇眼神不济也是常有的事。”瞟了一眼高林:“他玩女人很少能超过半个月的,还没哪个女人能收他的心。” 薄南风的速度还真是特别的快,门一下被破开。黑长裤白衬衣的男人走进来了,能将这么简单的颜色穿出这种华丽尊贵的韵味,非薄南风莫属,起码江南是这样觉得。看样子才洗过澡,头发被风吹干,蓬松笔直。动作有点儿大,松散的发线跟着朝气蓬勃的跳跃,像极了锦衣玉白的白雪翠竹下的少年郎。 一伸手揽上江南,实实在在扯到怀里。还以为有人跟她动手了,俊颜凛冽,问她:“伤到哪儿了?嗯?”已经将人扳转过来,前前后后打量个遍。 这个状况有些突兀,有个救场的的确好,但这样有些过了。回头那些势力眼水蛭一样的吸上来,江南也觉得很麻烦。 退出一步:“我没事啊,怎么会受伤?” 薄南风转首看向黄宇:“怎么回事?” 黄宇也没干什么,不过就想找群人乐呵一下,哪里会想到薄南风的女人也在这里,还是倍受欺凌的那一个。[]其实也不算,江南那嘴皮子可比其他女人毒辣多了,杀人不见血,连他都给骂了。黄宇现在想起来还很想笑,当着薄南风的面自然不敢笑出来,马上赔不是:“我不知道女王在这里,要真知道,还不一早给你打电话呀。这里交给我吧,你先带女王回去。”黄宇私下跟薄南风说起江南的时候就一口一个“女王”的唤,当着外人面也收敛不了。 离正扬扶上薄南风的肩膀,他做事向来比黄宇靠谱,但女人那个七嘴八舌的挤兑方式是他素来不喜欢的。觉得女人但凡要沾上那样的恶习,跟泼妇就没什么区别了,里里外外都透出恶俗来。 “刚才那几个嘲笑江律师没人要,你看着怎么办吧?” “哪几个?”薄南风一张脸长得实在漂亮,偏偏冷起来了也能千里冰封。 离正扬把之前叫唤得最欢实的几个人给他指了一下。 薄南风漫不经心瞟过去,飘飘的笑了嗓;“就这个模样,这个年龄,已经跌破发行价了,怎么有脸说别人?”薄南风嘴巴毒起来连江南都甘拜下风,毕竟是喜欢的女人,锋芒都是掩饰过的,对象一变性质可就变了。就见他玩世不恭的一扯嘴角:“破鱼烂虾便宜出售,难怪脱手快,你同学都这样?” 江南也非善男信女,不会之前才被人贬低过,转眼就当活菩萨。薄南风话是不好听,可他这个损人法听起来心里畅快。 “怎么了?” 薄南风偏首一笑:“这些人长得吧,怎么说呢,像素比较低。比你差远了,以后谁要说你,那就是她嫉妒。以后别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掺和,我怕把你带坏了。听到没有?走,回家吧。” 黄宇嘴角抽搐了一下,寻思过味来补充薄南风的话说:“的确没女王美得明显。” 离正扬跟着薄南风退场,烂摊子让黄宇自己收拾。看出来林乐是跟江南一起来的,捎带着离开。 走前扔下一句:“不是美得不够明显,是真丑。” 女人间的战火硝烟林乐自认没少见,可没哪一次赶上这回惊心动魄,淋漓尽致的。如果不是遇到离正扬和黄宇,估计她们两个今天要灰头土脸的离开了。而薄南风的出场简直将氛围推向高潮,她甚至可以想象高林气疾败坏的样子,只怕再不敢跟她们这样耀武扬威的炫耀了。 林乐握紧拳头,心中一阵暗爽。 离正扬走在前面,黑色西装很笔挺,人也高大挺拔。回头看了林乐一眼:“你是江律师的好朋友?” 林乐快走一步跟上来。 “是,我们是最好的闺密。” “跟刚才那几个女人也是?” 林乐摇头:“不是,哪知道有今天的事啊,之前那个高林打电话,只说老同学聚一聚,语气挺和善的,还以为是想冰释前嫌,没想到弄出刚才的事来。”说起来很懊恼:“其实高林和江南上学的时候就不对付,本来今天这样的场合江南不想过来的,而且她一直很忙,是我硬拉着她过来的,太对不起她了。” 离正扬抬眼看过去,前面江南正被薄南风攥在手掌心里拉着往外走。江南那个个子不算矮,穿上高跟鞋之后只觉协调娇俏得恰到好处,之前在室内的灯光下看着,妆容如工笔勾画,衣服穿得也极俱品味,离正扬笑了声:“今天这样也不算丢脸。” 林乐“哦?”了声,没听明白。 离正扬笑笑没说话,那惊鸿一瞥高深莫测。 正好离正扬是搭黄宇的便车过来的,这会儿黄宇没下来,薄南风把车钥匙扔给他。 “你开我的车,我跟她一起。” (五十四)你是不是女人 江南看薄南风的脸色不好,再想起早上那段不算愉悦的插曲,下意识不想跟他共乘一辆。(.无弹窗广告) “要不你先把他送回去吧。” 薄南风斜眸睨她,不是他看贬江南,这个女人除了年纪比他大点儿,哪一方面比他阅历深厚了?已经准备将人拖到车上去。 “江律师,你一天不找我的不自在,就没法活了是不是?” 江南想不明白薄南风哪里来的火气,莫非还像个女人那样,有每月一回的生理期的烦燥感么?想起林乐还在一旁看着呢,被他拉走之前先冲林乐说:“我回去了,你开车小心。” 本来林乐还想去她那里蹭一晚的,话没出口包里的电话响了,老妈招她回去,虽然今晚的戏码让她意犹未尽,却不得不先回去。 看了薄南风和江南一眼,摆摆手去提车。 路上江南开车,薄南风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装清闲大公子。 江南瞥了他一眼,才发现他这身装束不对啊。是他在家里才会有的穿衣风格,色调简单,轻便闲适。想起他进去时头发还没有全干,想来是洗过澡了。 于是问:“你刚洗完澡?” 薄南风本来撑着头看窗外,听她问话,半晌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在哪儿洗的?”江南多嘴,不相信他是从家里洗完过来的,不会来得那么快,再说即便真在家,也不是洗洗睡的时候。 薄南风还是懒洋洋:“在你家。” 江南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滞,不可思议:“在我家?” “嗯。”薄南风扭过头来看她一眼:“我家里的洗浴设施坏了,借你家里的用一用。” 江南连旧事一同想起来:“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卫生也是你打扫的对不对?” 薄南风行云流水:“配的。” 多简单的事,好像她就不该问。 江南一时间很无语,良久,略微无奈;“你怎么乱往我家里闯?” 薄南风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你不会告我私闯民宅吧?江律师,你要真那么过日子,可真太没人情味了。别拿进局子的那一套吓唬我,我薄南风又不是被吓大的。” 知道他不害怕,但谁要吓唬他了?!江南压根没想他犯不犯法的这码事。何必说话跟吃了枪籽儿似的,发现薄南风对她的职业有偏见。想起当时在法庭上薄南风曾当着所有法官的面很嚣张的说他不信任法律能给他公正的评判。于是他每天看着她也时不时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才觉得他是个男人了,这么一看跟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分明就是没长大么。 江南就有被他激发的本事,明知讲不出个所以然来,还非得跟他讲事实摆道理:“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没说要告你吧,但你私配我房子的钥匙在我没允许的情况下随便进出,本来就不对么。” 薄南风伸手捏上她的下巴,而且捏得特别狠。 “谁跟谁大声说话了?是你大声还是我大声啊?江律师,别以为二十八九岁了就很了不起,我比你晚出生我怎么了?那是我的事么?再拿我当小孩子看,看我怎么收拾你。别以为这天下就纪梦溪他一个人是男人,不就比我大那么几岁么。男人是用年纪横量比对的?当我喜欢进你的房子呢?你自己也不嫌丢人,哪有一个女人的房间像你那样乱得跟猪窝似的,我要不帮你收拾,你能住的那么舒服?告诉你,以后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又不欠你什么,帮你收拾卫生我还有错了是吧?将我惹急了,我真不管你。” 薄南风心情好的时候,她怎么样都行,再无理取闹他也肯惯着她,就是别拿有色眼镜看人。他年纪小怎么了?又不比别人差。 江南别过脸,下巴被他捏得火辣辣的疼。这个男人发起火来平地一声雷,吓得她心脏跳停一拍。 不悦的眯起眼:“你哪来那么大脾气?我不就随便跟你一说么,你还有理了是吧?” 薄南风咬牙切齿:“你当哥哥没脾气?”她要真在他面前乖乖的,别跟其他男人扯那些没用的,薄南风倒还真时时都可没脾气。不等江南说话,他又想起什么,接着有板有眼的教训;“江律师,你一个女人能不能稍讲究点儿,那内衣能和外套一起洗么?贴身的衣物你就不怕不卫生?” 江南怔了下,一张老脸立刻红进脖子里。她的确有这个毛病,忙的时候换下来的衣物不管什么一股脑扔进洗衣机里搅。老觉得没有别人的,而她不会嫌自己脏,便感觉没什么。而如今洗衣机里就有换下的衣物还没来得及洗,看来被薄南风发现了。她虽然不是个生活工整的女人,平时也不是很在乎,但被一个男人发现了,她还是感觉很没脸。 偏偏就是嘴硬:“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又用不着你管。” 薄南风是没想管她,不过是想将自己换下的衣服及时洗了,打开她家的洗衣机一看,不堪的一目浮上眼眶。还让他怎么视而不见,这种女人想不管都不行。不想跟她说下去了,一身的坏毛病。女人果然只适合远观,而不能亵玩。 “内衣我帮你手洗干净了,衣服也都帮你弄好了。你自己以后长点儿记性,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江南听着薄南风的声声置疑,恨不得拉着他一起撞死。 之前孙青一直忙,小九住院的时候也没去看过几次。知道小九出院了,刻意抽出时间去宋林爱家看看。 于群没在家,孙青问起来的时候,宋林爱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就知道两人还在冷战中。 “怎么?还闹着呢?” 宋林爱的婆婆就在客厅里看电视,卧室的门打开着,宋林爱说话不敢太大声,语气怏怏:“就那样,于群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不如你家方青山呢,想跟他谈点儿事情,门都没有,我算服了他了。”宋林爱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其实也没时间聊,他回来的晚,就在客厅凑和了,早上不等见到人,又走了。”她知道于群在有意躲她。 小九睡着了,孙青才敢跟宋林爱说这话:“你也别老是说于群,你那个脾气也得改一改。别和于群没完没了的闹下去了,小九都这么大了,怎么也得好好过日子是吧?” 宋林爱哼了声:“我没那么想,人就这样,不合适就分。” 孙青知道这话宋林爱说得出做得到。 她向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到底为什么啊?你跟那个常帅怎么又联系上了?是他找的你?” (五十五)你情我愿男女关系 宋林爱抿紧唇,下意识不想谈这事。其实之前江南去医院找她她就明白了,江南也是想跟她说常帅的事,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而江南是那种心思透彻的女人,家常理短的她不喜欢,便没有多问。但孙青不一样,她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知晓,当年宋林爱跟她无话不谈,关于常帅的事情她知道的很彻底。也知道宋林爱除了享受那些快感,对常帅也有点儿感情,所以现在这种事一出,孙青比其他几人都敏感。倒是宋林爱,她不觉得有什么可说的,那一天跟同事去吃饭的时候看到了常帅。两人几年没见了,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用常帅的话讲,宋林爱还是那么漂亮,喜欢穿鲜艳的颜色,明媚得跟妖精一样。匆匆一瞥,心照不宣。吃完饭离开的时候,宋林爱借口东西落在里面了,打发几个同事先走,她接着返回去。没回饭店而是直接去了停车场。果然看到常帅没有走,就倚在车身上抽烟。有钱人保养还算不错,除了比以前微胖了一些,其他倒是没变。 常帅看到她过来,并不觉得惊讶,吐了一口烟圈笑起来:“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漂亮。” 宋林爱已经走近,盯紧他打量。 从宋林爱见到这个男人,并且有交集开始,就是见不得光的。那时候两人常约定这样的见面方式。熟人面前装陌路,一但避人耳目就能打得火热,难舍难分。宋林爱是个喜欢享受快感的女人,对待感情的看法也一直比较前卫。对什么伦理道德不是特别看重,她觉得这种事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常帅早跟她说过他有家庭有孩子,但宋林爱不在乎,起初她在商场卖东西的时候,就因为有了常帅这个靠山过着远比其他小姐妹优越的生活,而且常帅这种年纪的人更懂得如何对女人倍加喝护,宋林爱着迷这种感觉,什么就都够了。[]包括这次也是,常帅压根也没强迫她什么。是宋林爱在近段时间的压抑生活里得到了放松。常帅有能力满足她在家庭生活里得不到的虚荣和享受,那种想要什么伸手便能拿到的感觉,宋林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跟于群过日子从来都是一元钱算计成几瓣花,虽然不是特别拘谨,但想想日后有孩子有老人,便什么大钱都不敢动了,何况她一直钟爱奢侈品。至于上床么?快感是双方的,她也没有亏了什么。 宋林爱真的是这么想,就因为这是她的真实想法,所以才不愿跟江南和孙青她们聊起这件事。她不想编瞎话骗人,觉得那样很没意思。没人能囚禁她的灵魂,宋林爱压抑的时间够久了,不松一口气只怕自己能疯掉,跟于群更加没有办法过下去。但这话说出来了,有谁是赞成的?宋林爱什么都懂,索性就不跟任何人聊起。 “没谁找谁,就是碰上了,一起吃吃饭罢了。” 孙青不相信会这么简单,前段时间听于群说她一直是晚归的,甚至有的时候夜不归宿,她的借口是加班,可是于群打电话问起的时候,她那个工作根本不需要加班。 所以她才担心宋林爱再度误入歧途,毕竟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以前她单身一人,想跟什么人交往是她的自由。即便不被看好,但也没人真管得着。可现在不同了,她有家庭有孩子,孙青真不想看到她最后回不了头的样子。 苦口婆心:“你醒醒吧,怎么那么想不开。当年你怀了常帅的孩子,那么大了都做掉了,而常帅却不见人影了,这种人你怎么还能和他搅和呢?” 宋林爱瞪了她一眼,偏首向外面看。 孙青顿时惊住,不敢说话了,她实在怕宋林爱的婆婆听到。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被于家人听到了,不是她惹的祸么。 孙青一住口,宋林爱当即转移了话题。 “你听林乐说了么,前几天高林请吃饭,林乐和江南去了,结果发现高林没按什么好心。最后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高林的男朋友竟然是薄南风的朋友,反过头来给高林好一顿羞辱,而且薄南风风流倜傥的跑去救场,高林彻底在同学面前下不来台了,听说那天弄得挺难堪的。” 孙青也不喜欢高林,最瞧不上她一副高人一等的傲慢嘴脸。哼哼:“活该,上学的时候她就老找江南的晦气,现在还这副德行。不是我说她,别看江南漫不经心的,什么时候高林能斗过她。”想起薄南风了,孙青脸面上一阵笑:“这个薄南风你见了吧?长得特别帅,而且对江南也很好,我真希望江南和他成啊。” 宋林爱泼她冷水:“你得了,很长时间没给江南打电话了吧?现在她跟纪梦溪复合了,估计过一段时间不得结婚啊,薄南风没戏。再说他跟江南根本就不合适,江南不会喜欢那种小弟弟的。” 孙青瞬间很抓狂:“真的假的?江南又跟纪梦溪好上了?”她是不喜欢纪梦溪,才不管薄南风是大是小,年纪这个东西孙青不是很在乎,而且江南那么幼稚,找个小男人怎么了? 她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永远也改不了,从床上站起身,拿起包就打算走人了。 “爱爱,先不跟你聊了,我去找江南。” “你别劝她跟纪梦溪分啊,纪梦溪条件不错,薄南风长得虽然没话说,但能当日子过么。”宋林爱给孙青打预防针。 孙青从于家一出来就给江南打电话,打了几次都关机。 那会儿江南正在看守所里会见当事人,电话进去前就关死了。出来的时候愁云惨淡,又忘了开。不仅错过了孙青的电话,连纪梦溪的也一并错过了。而她一从看守所出来就直接回家了。 到家后再开机,都是未接电话的短信提示。先给纪梦溪回过去,那一时他正在她的事务所楼下呢,没想到她会直接回家,想着接她一起吃晚饭的,却扑了空。既然她已经到家了,今天只能算了。就听他一阵委屈:“我自己吃好了,明天你得补偿我。” 江南笑着安抚。 “我知道了,明天我请你吃大餐。” 两人又聊了几句,那一端才恋恋不舍的挂断。 江南又给孙青打,一接通就听她气势汹汹的问;“你真跟纪梦溪旧情复燃了?” 这早就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至于时间上的确有些迫切,就连江南自己都不知道在急什么。其实之前她也觉得火候还不够,她和纪梦溪再熟悉,毕竟中间隔了一个五年,她本想将那点儿生疏一点点剔除殆尽再答应纪梦溪的。却没能等到哪一刻,后面明明没有追兵,却仓促的尘埃落定了。那晚闻着纪梦溪身上的酒香,觉得很熟悉,自动忽略压缩了那五年,便答应了。 过后也认真思考过,觉得不像真的。但这的确是真的,而且没什么不好,爸妈不用再愁她嫁不出去,闺密也不用个个为她捏一把汗,更不会再给那些别有用心的女人嘲弄讽刺的机会。 这些年摇旗呐喊的人实在太多了,就像林乐说的,渐渐也要开始怀疑自己嫁不出去了。若有似无的也是一种烦恼,现在好了,只等着穿白纱,其他什么都不用想了。 对孙青一笑:“真燃了,而且是自燃。不过他把五年前的事跟我爸妈说了,就因为这一点他们还没松口,给纪梦溪一个痛快。所以我也想着等我爸妈表过态,再跟你说这事的,没想到你听说了。” 孙青比当事人还挫败:“江南,就非得是他么?那个薄南风多好啊,不就年纪小点儿么,这年头姐弟恋还是个事啊?我见到女人比男人大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呢,照样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江南不知道孙青怎么又扯到薄南风的身上了,她的终身大事跟他完全扯不上关系,若非得给薄南风定义一下的话,她觉得他是路人甲,不论出于什么,江南就不能迷迷糊糊的把他扯进来。 张口无比坚决:“年纪小还了得么,已经很致命了。你还有别的事没?没有我就挂了,手头还有事。” 打电话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孙青先放她一马。 “你先忙吧,哪天我请个假,过去找你。” 江南不想思萦这些红尘俗事,现在手边的案子已经够让她焦头烂额的了。电话扔到一边,捧着那一沓资料发愁。 薄南风什么时候开门进来的,她都不知道。鼻尖处一阵清香缭绕,疑似有风吹进,一抬头,就看到薄南风已经蹲到她面前。 她当即心有余悸的叫了出来。 “你怎么不敲门?想吓死人啊。” 薄南风很无奈:“江律师,我敲的时间还短么,你也得肯开算啊。”看她眉头紧锁,一伸手,帮她捋平了问:“怎么,有心事?” (五十六)做律师到底为了什么 江南曲膝坐到地板上,看他一眼点点头:“从看守所里回来的,觉得感想颇多。”事实上她这些感慨早不是一天两天了,从那天收集证据回来,她就一直被自己的不安份所左右。但她发现当她为之燥动难安的时候,而世界依旧无比现实的呈现在她面前,仿如世人皆醉她独醒,她能走的路其实只有一条。她知道有些想法说出来,并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支持。只会当她的脑子有毛病,再说多了,估计不用她自己隐退江湖,江湖就不打算再给她饭吃了。但江南不认为自己有错,不过力量薄弱。理智顾及的只是生存之道,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情味可言,甚至很多时候它近乎残酷。就像当时的薄南风,太多人都觉得被判死刑也无可厚非,可她不死心,就想深入一分,结果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直到现在还能出现在她面前。江南不能说很有成就感,却觉得很好。她盯着薄南风的脸情不自禁攒满笑,眼眸明亮,喃喃:“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大,甚至有些不自量力,你的命不是只有我才救得回,如果当时我不申请再审,或许还会有别的人最后肯站出来救你。或者你之前请的辩护律师不是我,而是个高人的话,可能你一审就能得救了。但那个申请再审的举动是我做出的,而你的确在我手中无罪释放了,我感觉很心安,也有过小小的得意。觉得自己真勇敢,在别人都说不可以的时候去伸手拉了你一下。甚至有的时候看你好好的,那感觉就跟你是我生出来的一样。”看他极其挑剔的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打断,她就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你觉得那没什么,但对于我,却意义非凡,没妥协,便感觉身为律师没那么不堪。 其实我在那样做之前有人跟我说过无望,提点我‘安份’,别到最后不仅救不了你反倒惹祸上身。之前我也的确那么做了,可那种负罪的不安,让我觉得难过,于是我到底还是申请了再审。其实你只是我们这个行业里的一个极其寻常的例子,像你这样的人太多了,不去想,就觉得很平常,去深思了,才觉得可怕。这一行业杀害了太多的人,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只要努力一下,哪怕昧着良心,或许就能挽救一条生命。但很多人没有,压根就不会去那么做。因为存在风险,做不好就可能更糟糕,甚至连累自己。其实大多的时候真的是为当事人考虑,那是一场博奕,如果我们当辩护人的不安份,实则就是拿当事人的安危当筹码,一旦我们输了,他们的结果可想而知。于是大家心照不宣,千篇一律的选择保守做法,哪怕一个当事人他真的有希望活着,而最后却因为大家的保守打法而判了死刑。打官司就得有输有赢,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内幕不是谁都懂,便不觉得残忍。只是懂的人看多了会变得很厌倦。不单是律师的私心怂恿,跟法律的冷硬和不健全也有很大关系。四年对于我来说像很久了,越来越多的无力,输赢再不是我是想象的那么简单,不是我们当律师的功成名就就好了,对我的当事人真是最好的么?薄南风,有些东西,不是我想看到的。” 薄南风坐在地板上静静的听她说完,江南莫名其妙就说了这么一堆业界以外的人根本听不太明白的长篇大论,若是以往,他只怕会抬起手拭她的额头,问她:“江律师,你没发烧吧?”可这一刻薄南风的神色正经,仿似真的懂她,比她想象中的还懂。他的感悟,远比她的还要博大精深。 看着她,笑了声:“除了那句我是你生的,有点儿不太像话之以,其他的都没有错,你比任何人都要正直勇敢,不是自不量力,是真的如此。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那个时候我只想指望你。谁说我觉得没什么?要是觉得没什么,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江律师,你做的很好。” 江南一脸质疑,不像薄南风会对她说的话,他从来只觉得她笨。 薄南风眨了眨眼:“别不信,我说真的呢。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嗯?官司遇到麻烦了?” 江南摇头,一点儿都不麻烦,这次的案子怎么也算不上棘手,脉络又很清析,连需要深处调查的证据几乎都没有。但江南不能否认她很矛盾。 “杀人犯和杀人犯不一样,有的虽然杀了人,但主观恶性并不大,相反还很可怜。我现在的当事人就是,她不想杀她的丈夫,最后却像非做不可。这种逼不得已的人不少见,早不止一次见过。可我能隐隐读懂她,其实就因她爱他的丈夫,才想让一切结束。我调查过被害者,他活着比死了痛苦,那种最底层的压迫,将他的脊梁压断了,站不起来,又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自居,所以恶事做尽,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她想了一下,还是暗淡的说:“对,叫作死。被害者就是那样,他给很多人带来困扰和不幸,更包括他自己。记得以前看电视,很多人不求别的,只求死。那时想不明白,何必?后来知道死了或许是种解脱,理道就像被病痛折磨的人乞求安乐死一样。听刘春玉的故事时,觉得或许真的只能那样。她不能忘掉那个美好的过去,但有些东西眼见就要被破坏殆尽,若是我,肯定也会绝望。人有的时候会很记挂一段时光,其实是一段不能抹杀的岁月,当预期不是那样的时候,就会倍觉感伤。忘记在哪个节目里听到,谢霆锋说他和张柏芝还相爱,只是不知道怎么走下去了。听了之后很感慨,其实他们大明星的爱情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年少的时候看《老夫子》,里面的谢霆锋和张柏芝是那时向往的一切美好典范,后来破碎了,就成了对那段时光的感怀和留恋。所以我理解刘春玉的感受,她说他遇到王金龙是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如果有可能,她比谁都希望他活着。这个女人真的很善良。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卑微又无耐。即便她杀了人,但罪不至死。可法律不那么想,她这是有预谋的杀人。她的家人和跟我一起的同事都决定给她做减轻处罚的辩护,事实上这是正路,看似只能如此。可我觉得无力,减轻处罚是法律就该给她的宽待,不是我们辩护律师该为她争取的,我觉得我们该做更多。”可是没有办法,连她自己都招供了。跟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奸猾人物相比,他们实在太朴实卑微,根本不懂得投机取巧。只会提着人头任杀任剐。 江南看似说了些不相甘的,到底没说她想怎么办。当了这么多年的律师也知道怎样做才叫安份守已,却觉得很不够。 薄南风若有所思的盯紧她,天色渐渐暗下来,没人起来开灯,室中一片昏暗。幸好还有细碎的晚霞从窗面入,一直蔓延到两人的身上,缓缓若流光。即便江南垂着眸子,无奈的看着地面,薄南风还是看到她眼眸清澈,干净的仿如初生的婴孩儿,明亮得不掺一丝杂质。心里处某隐隐动了下,江南这个正直的样子是他最喜欢的,明明硬得跟一根刺似的,却是薄南风感觉最柔软的时候,这样的江南,就算他是一座冰山,也能瞬间被她融化掉。 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短发,若有似无的钩起唇角:“江律师,让我猜猜你想做什么,其实你想赌一次,让你的当事人无罪。但你又怕你在这场博弈中赌输了,让她连最保守可靠的宽待都得不到?”正因为有这样的担心,所以她才说法律不尽人意,如果法律有温情的话,就该给这样的人减轻处罚的判决,无论她的诉讼请求是输是赢。只有得到这样的保证,才能断了她的后顾之忧,不用拿着刘春玉的性命去铤而走险。但法律没有这样的规定,而辩护律师也不会反常规的跳过这种保守做派。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将一个人原本存在的逃生机会扼杀了。 江南不得不说薄南风果然精明睿智,她不过侃侃发泄,知道逻辑有多混乱,而薄南风不仅听清了,还一语命中主题。 被他猜中也没什么,反正他总是笑话她。 “是啊,如果法律能给我这个最基本的保障,我真想争取更多。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疯子?”转首看他,笑容薄弱一吹即散,江南可从不在他面前这般妄自菲薄。 薄南风知道她这次是真的茫然了,手臂缠到她的肩膀上,将人揽过来借她一个肩膀靠。肯诚道:“没觉得你是疯子,你就这个时候最迷人,正义又孤勇,让我觉得这世界还是有温情的。” 江南不可思议:“你真的这么想?” (五十七)你疯了吧 薄南风挑起眉头:“这种事何必骗你,江律师,按你想的做啊,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以。你做律师是为了什么?单纯当个事业,只为了挣口饭么?” 江南懒懒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思考这个问题,最初的时候好像的确是因为想要生活。后来见识的世间百态多了,发现想法变得越来越不单纯。她叹了一口气,薄南风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自然香,吸进肺腑中很放松,让她喜欢,所以倍加贪婪。然后才缓缓说:“现在好像不是了,干什么不能混口饭吃,况且这一行并不好做。只是惋惜也没有办法,刘春玉已经招供了,事实的确就是那样,我们都很清楚。法律不允许律师做那样的蛊惑,我们只能维持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而且跟我一起辩护的同事也不会同意。” “你们当律师的,打的所有官司都是实事求是么?是当事人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做过就是做过?” 江南摇头:“当然不是,如果控诉方没有足够的证据,而当事人又死不招供的话,自然会做无罪辩护。” 薄南风默了下,半晌,淡淡道:“这不就是了。什么才叫合法,又什么叫不合法呢?我想其实法律的制定也是想保护善良的人,这世上太多事物的初衷都是好的,只是做出来就变了味。法律的确明确禁止一些东西,但你们深知此道的人都知道里面到底掺杂了多少水份。没有证据说了谎话就叫守法?有了证据再编瞎话那就叫违法?不觉得是在自欺欺人么?像你说的,法律是冷硬存在的,它想保护善良的东西,却不能因人而异,可以针对不同的犯罪嫌疑人变来变去,所以它才会像现在这样局限乏力。但是你们律师可以。说谎并不一定就不好,有太多的谎言是善意的。有的时候为了一些要守护的东西,人总要不可避免的说谎。你觉得有些当事人罪不当死,按步就搬便觉得是轻视别人的信赖和生命,那就努力按你的想法去做好了。豪赌的心态并非不好,有的时候人在软弱面前恰恰需要这种魄力,否则就得一辈子墨守成规。” 江南有些不安于室,却算得上正直,可是她没有薄南风那样敢作敢当的胆识和魄力。原来他除了贫嘴和抬扛,还有这样的可取之处。 当天晚上不知不觉跟他说了很多,说小的时候有过一个不着边际的理想,想做英雄,真是倚剑天涯,做纵横天地间的一匹狼,却一直像个胆小鬼那样缩在壳里。(.)现在说起来自然当笑话讲了,毕竟年少,可这多多少少说明她的骨子里还有一丝豪情,所以今天才会觉得有这么多不平事,只是沾了尘世的懦弱敢怒不敢言。可她发现薄南风敢,不知是年少轻狂,还是怎么? 聊完发现很晚了,室中一片漆黑,一直置身其中倒还不觉得。 薄南风起身去开灯。站起时说;“我去做饭,你去洗澡,今晚别工作了,吃完好好睡,明早就变成勇敢的人了。” 江南乖乖听他的话,第二天精力充沛,终于不用再前思后想,有勇气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我们做无罪辩护吧,跟刘春玉谈一下,她主观恶性不大,我们这么做无可厚非。而且我研究过,虽然她招供了,但露洞还是挺多的。她身上的伤我问过了,说是杀害王金龙那天上午才被他毒打过,我们可以借题发挥。刘春玉给警方的供词也说,她是下了药才将王金龙杀害的,可我们都知道勘验结果并非如此,如果仔细研究这些露洞,并不是没有翻版的机会。” 许涛张圆了嘴巴半晌没合上。一出口就问她:“江南,你是不是疯了?” 江南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一开始有所忌惮就因为如此,而现在她无所畏惧。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刘春玉主观恶性不仅不大,可以说完全没有,用她的青春去赔付就真的公平?我只是觉得以前比刘春玉主观恶性大很多的人,我们都做过无罪辩护,为什么这次就不可以?就算法官不判她死刑,几十年牢狱呆下来,又比死了能好到哪儿去?饶她一死就叫减情处罚了么?我们为她做减轻处罚的辩护跟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区别?” 许涛快被她给打败了,有些哭笑不能:“江南,你能理性一点儿么,她以后怎么活,我们当辩护人的根本管不了,我们只做自己权限内的事情就足够了。以前那些是因为证据不足,我们有狡辩和否认的空间,但这次刘春玉自己招供了。而且她的家人都要求做减轻处罚的辩护,我们有必要做无谓的冒险么?” 一刹间那些悲摧感又涌了上来,不等江南说话,许涛接着说:“你想怎么做?她已经招供了,我们再怂恿她翻供?江南,你也不是做了一天两天的律师了,里面有多大的风险你不是不知道,万一她在法庭上稍稍一软弱,就有可能把我们全盘托出,信不信你和我这辈子都别想在这个行业里混了?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这一次又彻底谈崩了,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不愉快。 许涛才让她冷静一下好好思考,没想到就思考出这么一个结果。以现在这个局面来看,如果再谈不拢,这个官司真没办法一起打了。 “我出去抽根烟。” 许涛一起身走了。 江南颓废到椅子上,早想到此刻会有的局面。一点儿也不感觉意外,简直情理之中。就知道同道中人会遵循保守打法,至于当事人的命运,在天不在人,跟他们似乎真的没有多少关系。 江南不是爱心泛滥,刘春玉在她面前流露出的痛苦和无助,很难不让人动容。她没想推脱罪行,只是感觉对不起自己的父母,还说如果这次出不去了,来生甘愿做牛做马。其实这一世她做的已经很好了,刘春玉很孝顺,她杀人并非本质恶劣。不是双手染血的人就十恶不赦,因此人情冷暖就得抛弃她! 坐不住了,拿上包出门。 (五十八)要看电影么 朱丽在门口碰到她,将人拉住:“哎,怎么了?许涛苦着脸,你也这样,案子不顺利?” 江南摇摇头,没说其他先走一步。 纪梦溪接到江南的电话喜出望外。 听筒里都能听出如沐春风的笑意:“今天的觉悟很高啊,知道来叫我一起吃饭。怎么,想我了?” 江南懒洋洋:“是啊,纪法官,好想你,出来吃饭吧。” 纪梦溪明明已经往外走了,却还是哀嚎:“以后能不能晚上陪我一起吃饭,中午时间太短暂了,意犹未尽,你是想折磨死我么。” “那我今天晚走一会儿,行了吧?” 纪梦溪被成功安抚,抬手轻敲她的玻璃窗。 江南一抬眸,发现他已经到了,电话贴在耳朵上,嘴角噙着大大笑意。 挂掉电话下车:“怎么这么快?” “也不看是谁大驾光临。”纪梦溪这样正派的人说起讨巧的话也是行云流水。“早上给你打电话不是还说特别忙,中午不能一起吃饭了?” 本来是挺忙的,可现在不忙了,举步维艰,总要想好从哪里着手做事才好。 “去吃火锅吧,中午多抽出一点儿时间陪我,吃饭的时候再说。” 纪梦溪欣然应:“好啊。” 江南抿压一口茶水,将她上午和许涛谈崩的事说了一遍,自然不会说改变诉讼请求是她的主意,而犯罪嫌疑人和家属还并不知道此事。她不能陷同事于水火,即便纪梦溪跟她不是外人,但他也是法官。 纪梦溪的专业素养很深厚,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能一步登天去高院任职。以江南对法院系统的了解,纪梦溪入高院时的那个年纪,在里面绝对算尚轻。对于案情他有敏锐的洞察力,何去何从不说一目了然,比专司其职的律师看来,总也不会差太多。 以为江南只是说说罢,他也不防直说自己的见解:“难怪你的同事会不同意,太冒险了。以你们律师的角度看,这么做不科学。” 可什么叫科学呢?真理是千锤百练佐证而出的结果,越是理智的东西越是冷硬得少有松缓的余地,是感性的对立面。但少了温情的生活会变得机械,法则是死的而人是活的,科学不能面面俱到渗透每一个角落。 江南放下杯子;“你也觉得我们不该这么做?” “以专业的角度的确不支持你这么做,胜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如将有限的精力和时间放到突破口最大的地方,可以为你的当事人争取更多的机会和福利。” “但如果这样成功了,她就可以无罪释放。” 纪梦溪淡淡的笑了声,还是颇俱耐心:“可江南你得知道,这个成功的概率太小了,刘春玉不被制裁的可能性几乎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有可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而到最后你的当事人一点儿实际的益处都得不到,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不提倡这样的做法。千里走单骑,以中国现如今的法制现状来看,不合适。” 纪梦溪说得太过条条是道了,江南那些才被激发的勇气又开始颤巍巍。为了求一线光明,以稳拿稳打的措手可得做代价是否值得? 若是她自己的利益,江南会选择去冒那个险,但此刻用做筹码的是刘春玉的,她便不得不犹豫。 而且纪梦溪将话说得极为透彻:“其实即便你有这样的良苦用心,当事人及她的家属也不一定就真能懂得。你赌赢了还好,如果你输了,不说千夫所指,心里的压力一定小不了。所以我才说以你们律师的角度看,这样做不合适。” 败诉虽然是每个律师都会经历的,但一定没哪个律师就真的安之若素的接受这样的结果。 江南心口又泛起千层浪,一顿饭也吃得毫无兴致。硬性压下一些,本来说要多陪他一会儿的,一吃过却要离开了。 纪梦溪绝对是个条理清析的男人,看出她心里有事,而且是为了官司的事,这种情况下再想她也不会没头没脑的缠着她。但有些不舍是一定的,走的时候只差千叮咛万嘱咐:“这回晚上一定得等我,今天我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还真是优待,纪梦溪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家少爷一直都是别人侍候,现在却要主动为她下厨。 江南“嗯嗯”的应过,开车离开了。 不得不说,她身处一个肃整又严谨的环境,虽不比铜墙铁壁,但差池自然出现得越少越好。 车子已经开到四环,从小长到大的城市竟然走错路,离事务所已经很远了。就算此刻退回去也有几十分钟的路要走,江南车速放慢,想找停靠的地方。看地段想起这里有家电影院,索性将车子开到那里的停车场。 下车后给薄南风打电话。 问他:“要不要看电影?” 薄南风再有十几分钟有高层会议要开,秘书正推门进来提醒。他才站起身又坐了回去,一出口无比闲适:“谁不知道我的事情一旦遇到你的事情,那都不是事。不过,怎么想起看电影了?”这个女人不说工作狂也差不了多少了,为手底下的案子尽心尽力,薄南风这些日子也都看在眼里。猜她定然是心情不好,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哪家电影院?等我十五分钟。” 白子仙一怔,毕竟薄南风的贴身秘书,应急素质还是有的。没说惊不可遏,只是提醒:“薄总,再过几分钟您还有会。” 薄南风忙着往身上套衣服,看了她一眼,露出无敌的招牌微笑:“你帮我搞定,拜托了。” 白子仙无奈,薄南风这样不是一次两次了,奈何那双带电眼轻轻一眨,她就只有惟命是从的份。点点头;“好吧。”想起以前出现类似状况,阮天明说:“由他去吧,还是年纪太小了,孩子气。”薄南风现在不过才二十四岁,白子仙刚调到五十三楼给他做贴身秘书的时候更年轻,第一次见面就坐在沙发上打游戏,见有人进来正了一下懒闲得不太像样的坐姿,不过抬了一下眼皮再垂下专心致志。白子仙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景阳的总裁,还以为阮天明是,恭恭敬敬的打过招呼,阮天明才指着一旁过份漂亮的年轻小伙子说:“这才是你们的薄总。”白子仙只差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薄南风一局打完,宽屏手机轻轻打了一个转自若收入掌中,神情收得极快,转眼眉目正色看向她,已经吩咐她做这做那。 如今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景阳乘风破浪,日新月异,唯有薄南风玩世不恭的性情没有变。 一边搭电梯去楼上的会议室,一边将借口在肺腑中过一遍,“很不幸,薄总今天身体不舒服,烧到四十度,去医院了。”这个托词最早是阮天明教给她的,用过一次了,说完后会议室中议论纷纷,这次的反应只怕要更糟糕。 (五十九)什么叫福利 江南已经买好了电影票,怀里抱着大桶爆米花翘首以待。再有两分钟电影就要开场了,如果薄南风不来,她就打算一个人进去了。 低头看一眼时间,再一抬首,薄南风大步流星走近。乘风而来,独有的清香气息拂上面,像三月饱含春色的暖湿之气。靠近了就抱怨:“看电影不早说,时间太紧了,怕你不等我,停车的时候把车子划了。”他俊眉皱起,像十分委屈,一只手伸过来拿桶里的爆米花往嘴里塞,一手给阮天明打电话让他来这里给他善后,理直气壮的说他要看电影,让他过来把钱赔给人家。 江南盯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紧张问:“刮得很厉害?” 薄南风跟她边往里走边说:“不是刮的厉害,是牌子很厉害。兰博基尼雷文顿,估计少赔不了。”说完挑挑眉,表示对于这个结果他也很无奈。 江南立刻倒抽一口冷气。直到被薄南风拥着进去,才吼出来:“薄南风,你想死啊?” 这一声有些高亢,已经检完票站到里面了,所以回头率很高,好多人纷纷回头看过来。江南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尴尬了,狠狠的瞪她。 薄南风一脸坏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个子高,微微一倾身,附到她耳畔上:“江律师,注意素质。过去坐。” 江南免不了又要为他担心了,在她眼里只怕将薄南风卖了也赔不起那点儿差池。 扯上他的胳膊,担心问:“你打算怎么赔?” 薄南风漫不经心的:“嗯?”了声,他这种人很难看出将什么事放在心上。偏首看她:“天明会赔他,不用我们操心。” “阮天明替你赔了,你不需要给他钱么?” 薄南风已经将人按到椅子上,反倒皱起眉头:“江律师,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罗嗦,本来觉得你青春年少呢。既然这样,你还看什么爱情文艺片啊?叫人来看电影,结果你又没完没了的说三道四,我怎么这么不待见你呢?” 江南足足瞪了他十秒钟没说出话来,而前方电影已经开始了,音响效果很好,出场音乐就唯美,女主角出场白衣黑发,走的也是清新文艺的路线。刹时间仿连氛围都改变了,若大的空间人满为患却一片安静。江南再怎么也不好意思再跟他不停的嚷嚷,左右看了一下,大都是年轻的情侣。这部片子连网上的宣传片她都没有注意过,太久不来电影院看电影了,一来没有时间,再者她也不是个生活很有品质的人,来电影院看电影的时间,她宁愿抱着本子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这次真是没得选,这个时间点上要播放的就这一部,便掏钱买了票。其实她不是特别喜欢看这一类的爱情电影,还不如午夜惊悚的,老有犯困的感觉。 发现薄南风也不是很喜欢,眼睛本来就生得细长,困倦时一迷离更显得眼角狭长。扭头看了江南一眼,贴近来小声问:“好看么?” 事实上演的什么江南还没看懂,随便“嗯”了声,发现他此刻慵懒的样子连眸子都像泛着微微的桃花色,比出场的男主角还要惊滟万分。心脏没有来的一阵跳动,江南连忙转过头去,一脸冷淡的作答。 置疑起来,这真的是排忧解难的好方法么?发现不但工作上的压力没解除,反倒莫明又添新愁。江南冥思苦想,电影一点儿没看进去,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最后是被散场时的人声沸腾吵醒的,就依偎在薄南风的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 才一睁眼,他毫不留情的弹上她的额头:“江律师,电影是摇篮曲么?要是让这部戏的导演知道他导出的作品让人酣然入睡,估计会哭死。” 江南也没想到自己会睡着,而且睡了这么久。 一脸惺忪,整个人还很不精神,站起身:“我们走吧。” 薄南风主动替她拿包,边走边抱怨:“你这脑袋是石头做的么,我的肩膀都麻了。” 睡一觉通体舒畅,虽然比不过家里的床上,但至少整个人放松不少。 一出来发现天已经黑了,没想其他,感觉肚子饿了,叫上薄南风一起去吃东西。 薄南风的车自然不能再开了,直接蹭江南的。 想不出吃什么,兜了很大的一圈,江南仍旧没选定。 薄南风忽然将车开到路边停下。 江南惊诧:“怎么在这里停了?” “下车。”薄南风将人叫下来,淡淡的眯起眸子:“说吧,有什么事?这样陪你耗不起,你不是想不出吃什么,心压根就不在这上面。”薄南风不喜欢这样自欺欺人,他做事干脆惯了,从来目标明确,不会做这些无用功。要么做,要么想,几乎没有她这种茫然无措的时候。 江南便不得不佩服薄南风的行事作风。 在她说话前,薄南风先问她:“我能抽根烟吧?” 江南点点头,等他背着晚风将烟点上。才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可怜的当事人么,很想多为她做些什么,可是,才积蓄的勇气都没了。所有人都说我拿着她的福利和优待去冒险实在太冒失,跟我一起合作的同事强烈反对,连法院的人也觉得荒谬,我觉得念头又被打消了,却很不甘心。” “福利?”薄南风问过一嗓,笑了。显然不认为这是对一个人最好的优待“你们指的福利是什么?从轻处罚的判决么?”看江南点头,眸光泠泠,叹她很不争气:“这样就能打消你的念头,你也太没战斗力。你觉得对于一个女人,判几十年的刑期是福利?将牢底坐穿之后她还有什么?青春,金钱,甚至家人,她都极有可能失去,俨然是生不如死,我不知道你们专业人士从哪里看出这是优待。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江律师,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你有问过你的当事人想要怎样的人生了么?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消遣挥霍的确不是君子的做法,但如果这是你当事人想要的,而你凭心而论,又觉得值得你为她这么做,就没有什么悔不悔的。这世上有很多人宁愿头破血流也甘愿挣得那一丝曙光,这是他生着的信仰,不是有丝力气残喘到老就是好的。你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值不值得,去问你的当事人,她如果仅想留一条命其他怎样都好,那你就别跟着挣扎了。但如果你想的,也是她内心所想,只要你用心做了,即便她真失去了什么,也不会怪到你的头上,而你更不必责备自己,人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谁都有博一次的权利对不对,否则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喜欢冒险的人了。我这样说是想告诉你,你这样的性格,以后工作中免不了还有像现在这样迷茫的时候,如果再遇到没必要焦头烂额,看他想要什么,值不值得为他去做,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去费尽心力,人也要学会保护自己,这是基本。” 江南瞪大眼睛,看他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并不长远,只是短暂的明光一闪,却将他的五官轮廓都映得十分明亮,照眼欲明,大抵就是这样的感觉。原本没有这样的效果,或许是远处霓虹的效用,江南有点儿疑心是自己的错觉,就算真有辉煌的灯火,夜色沉沉的时候也不会将一个人看得这样清。可此刻江南却仿如将薄南风细致的眉眼都看得透彻,这张脸就像烙印在她的心底里一样,所以无论光线怎样,看不看得到,都轻易知道他长什么模样。薄南风今晚对江南说的这番话,江南一辈子都记得,以后无论碰上什么样的官司,再茫然无措的时候只要想到薄南风的话,一切烦恼都迎刃而解。其实无论做什么,不就讲求个论心无愧。有的时候人为了得到一种东西,而且当这种东西变成信仰的时候,即便路上吃再多的苦,也尽是无悔。 (六十)薄南风的样子 江南茫然苦恼这么久,这一刹宛如茅塞顿开,心里顿时说不出的敞亮。以前也遇到过类似这种良心拷问的时候,理智面前踌躇难定,包括薄南风被诬告强奸杀人那一次,这种苦恼一度扰得她心神不宁,深知有一道线轻轻一拢就束缚着他们所有人,千思万想却从没有勇气迈出过。直到遇上薄南风,她试探着迈出一小步,被同事说成“不安份”,现在却连同心里那道伏线都隐化去了。自打遇上薄南风她就开始返常规,而且是一次又一次,但江南又不得不说,她做律师这么久,从未像现在这么踏实过。 心里高兴,嘴角若有似无浮起笑,并不明显。一抬手,将薄南风抽到一半的烟抢了下来。 “年纪不大抽什么烟,对身体不好。” 薄南风郁闷的皱眉:“江律师,你真把我当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是不是?没人告诉过你,男人的烟不能抢么?” 江南煞有介事的想了想,最后摇头:“没有,我们家里人没有吸烟的。”而且纪梦溪也不常抽,反正在她面前没抽过,他家教好,不礼貌的事总会下意识收敛。江南这会儿觉得肚子饿得厉害,扯上他:“快上车吧,找地方吃饭去。” 薄南风站着没动,反手拉住她:“江律师,如果你的当事人真如你说的那样,我保证,你想做的,也是她想要的。一个将生命看成最重的人,不会为了保存其他的东西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只说明她眼中珍贵的东西还有其他。”晚风不大,簌簌的吹起他的额发,眼眸眯起,温润倜傥:“江律师,你这样做很好,不是不知好歹,被你关照的人不会感觉不到。” 江南抬眸,一只手臂被他攥在掌心中,下一秒轻轻一带将人揽进怀里拥紧:“你能这么想,已经很勇敢了。”江南怔怔的站着,有片刻的工夫思绪不明。觉得自己就在等一句话,一句鼓励的话,说:“江南,你做得很好。”如果肯有一个人给予她肯定,便不会让她觉得仅是自己癫狂。却没想到这些中肯的话是从薄南风的嘴里听到的,连带这个鼓励性的拥抱,也纯粹得不掺一丝杂志。以前只觉得薄南风年轻,所以行事说话都肆无忌惮,很少用脑子,现在看来却不是那样,他只是勇气可佳,不喜欢隔着肺腑没完没了的揣测人心,哪怕开膛破腑,至少痛快。 很快薄南风放开她。 “去吃东西吧,饿死了。” “吃什么?” 薄南风打着方向盘目光不断搜索:“我看着办吧,指望你得饿死。” 包里的电话响了,江南急忙从包里翻出来。 又是孙青打来的,一张口就抱怨:“要命,爱爱在你那里没有?又没影了,她婆婆给我打的电话,我都快成她的私人秘书了。” 孙青一张口提到“爱爱”,江南就知道又是宋林爱不见踪影了。虽然没跟她在一起,但江南知道她在此刻哪里。车子滑闪一过,分明看到宋林爱上了一辆奥迪a8,如果不是孙青打来电话,她还不相信自己的眼。跟着很没话说:“我看到她了,一会儿再说吧。”转首让薄南风把车子开回去。 薄南风没停下,继续往前开。他尤不喜欢干涉别人的私生活,世俗男女,很多事都很难说的。 “你现在找上去没有用的,这个时候冲上去不仅得罪人,让谁都没办法下台。这种事情说不出怨男人还是怨女人,你去整治一下那个男人不见的多合适。而且你朋友已经是成年人了,你总不能天天跟着她。有时间跟她聊聊,她要真是死不悔改那一种的,凭你们几个折腾还真没用。” 江南无奈,事实上那一次她就已经够了,再闹第二次她也觉得发怵。(.)想起上次的事来,“咦”了声:“你认识常帅?” 薄南风点点头:“算认识,见过几次面。” 江南没再问下去,发现有许多未接电话,是纪梦溪的,不禁惨叫出声。彻底忘记这事了,说好晚上要陪他一起吃饭的。之前电话和包都扔在车里没听到,一连十几个未接来电,估计纪梦溪一准生气了。 薄南风淡淡的瞄她一眼,最见不得她此刻脸上的这种小挫败,就像小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里外都是难忍和不舍。不用说他也猜到是谁的电话了,其实之前在电影院的时候就打过,那时候她睡着了,被他翻出来悄悄的按掉了。索性纪梦溪以为她有事没有再打来。 江南犹豫了一下:“要不找个地方你自己去吃饭吧?” 薄南风猛然将车子打到路边停下。 “走吧,不耽误你时间。”说完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江南心口发堵,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跟着跳下车,拉上他的胳膊,她这样的确不地道,是她将人叫出来看电影的,如今要将人丢到大马路上的人也是她。 “薄南风,对不起啊,我跟人约好了,不去不像样子。” 薄南风甩开她的手,哼笑:“纪梦溪是吧,江律师,旧情这个东西在你心中就这么难能可贵?” 江南只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除了这个,江南也说不出别的。可她也有自己不容忤逆的想法,觉得只能将他放下。 “你想去哪样?要不我先将你送过去,还是回家?” 薄南风偏过脸不看她,飘飘道:“你走吧,不麻烦你。”然后他向路边走去,正好有条长椅,他坐过去掏烟抽。 江南开着车时给纪梦溪打电话,接能的时候小心意意:“对不起,我忘记时间了,你没生气吧?” “怎么可能不生气?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再忙也不能无视我的存在吧。”纪梦溪温温的念叨她,实则语气中并未听到一点点怨怼,听她不说话,自己招了:“逗你玩呢,没生你气,帮阿姨做饭呢,所以暂时没给你打,快回来吧。” 原来是跑家里做饭了,江南松口气:“你还真会讨好我爸妈。”老人家最喜欢年轻女婿会做饭,像纪梦溪这样的,江爸江妈过后肯定会笑逐颜开的夸赞,说他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纪梦溪是个心里极有数的人,不会那天和盘托出后,就再没任何表示真任两位老人慢慢去想,如此会显得很没诚意,老人家即便想通了,印象分也会少量扣除。而他一如既往抱以热情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女婿会讨岳父岳母欢心是男人们的必修课,否则哪位老人舍得把自己的心头肉拱手让你?纪梦溪绝对是长袖善舞的人精。 江南如是想,车子已经开到楼下。纪梦溪的电话恰巧打来,问她:“快到了吧?” “嗯,正好到楼下。” “等着,我去接你。” 已经开进小区了,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江南大大咧咧的从来不在车上备伞。 纪梦溪听江妈妈说她有这样的习惯,一见天下雨了就给她打电话,果然没拿。 那会儿下的还不是特别大,江南从车上一跳跨到伞里。 “几步路,我冲进去就行了,干嘛还下来接我。” 纪梦溪拥着她往楼道里走,边说:“淋到了多不舒服。” “来多久了?一下班就过来了?” 纪梦溪“嗯”了声,楼道里灯光晕黄,倒显得他双眼明亮。 “过来前给你打电话了,结果你按掉了,我以为你还在忙,之后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接了。”他说得有些委屈,摸摸她的脑袋,板起脸:“你这丫头怎么工作起来连自己的男朋友都不管不顾的。” 江南没听清他这声抱怨,事实上她不记得什么时候按掉了纪梦溪的电话。按时间推算,他下班的时候她还在电影院,就想到了薄南风,估计是他将她的电话按掉的。 纪梦溪看她失神,唤她:“怎么了?跟你说话没听到?” 江南侧首看过来,笑笑:“听到了,以后我按时接电话还不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纪梦溪线型美好的下颌,下巴永远干净,江南甚至没见他胡须冒出青茬的样子。她遇到的男人都这么讲究,想起有人说过,男女是互补的,一方会来是弥补另一方的不足,她样样不行,而纪梦溪面面俱到,看来他们真的是天生要在一起的。 “想什么呢?”纪梦溪发现她今晚似乎格外喜欢发呆。 江南伸出手调皮的挑起他的下颌,阴阳怪气:“你这次来是不是把我爸爸妈妈拿下了?” 纪梦溪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笑得大有深意:“别说,二老还真挺高兴,我看有望要把女儿嫁给我。” 江南撇嘴:“光讨好他们可没用。” 纪梦溪马上配合她的紧张气氛:“你吓我?又不想嫁了么?” “我什么时候想过?” “真的什么时候都没想过?” 好吧,说这话她总不能挺直腰板,以前那么多人都知道她曾说过非纪梦溪不嫁的。 打个折扣给他:“想求别人嫁给你,也不能口头说说算啊。” (六十一)你是来找我的 两人已经到门口,开门之前纪梦溪吻上她的额头,微微一笑:“谁说只口头上说说算的?我是要拿着鲜花和钻戒跪求某人嫁给我的。” 映着笑声门打开,江爸爸开的门,看到两一齐在门口站着,率先叫纪梦溪进门。 江南抱怨:“你到底是谁的爸爸?” 不用江爸爸说话,纪梦溪将人揽过来,刮上她的鼻子:“叔叔对我好,其实就是冲着你。” 江爸爸抿唇笑,纪梦溪这孩子玲珑心思,又难见一丝奸猾,这样的年轻人很难不让人喜欢。其实今天即便他不上门再度表态,江爸爸江妈妈也是打算把女儿嫁给他的。江南年纪一把还剩在家里,难得遇上一个肯对她如此上心的,况且五年前还有过一段,说明两人真的有缘分。 餐桌上纪梦溪给江爸爸敬酒的时候,又提了一次:“叔叔,你们二老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江南的。” 两位老人果然就笑得合不拢嘴。 江南耍大牌,这是江妈妈说的,因为她说:“我还要考虑考虑呢。” 江妈妈推了她一下:“还考虑什么,你和梦溪年纪也不小了,该结婚了。”又问纪梦溪:“你家里人也催吧?” 纪梦溪当即笑着点头:“催,打电话催,回家更催,再不把媳妇带回去,我妈说都不让我回家过年了。” 江妈妈立刻表现出同情。 “我了解,不过你妈妈急也没错,当父母的不就天天为孩子操心么。” 大家里应外合,前后夹击,江南想抗婚都难。但纪梦溪说了,不会这样说说就了事,他会正式跟她求婚。 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时不时电闪雷鸣,似要活生生将黑夜劈开,在窗子上划下长长的一道火光。 江南不时抬头往窗外看一眼。 纪梦溪看她心不在焉,问她:“怎么了?” 江南摇摇头:“没什么,看样子是下大了。” 江爸爸招呼纪梦溪吃菜,且说:“小南从小就害怕打雷,没事,家里有客房,下大了你们就住这里。” 江妈妈在一旁应:“是啊,下大也不用怕。” 雨点极用力的打到窗子上,啪啪作响,虽然是黑夜看不到外面的景致,但江南能猜到肯定是场瓢泼大雨。吃不下去了,总感觉提心吊胆。 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去客厅里掏出电话看,没有未接也没有短信,想打电话问薄南风回去了没有,老觉得他很任性。可转而一想,又发现自己太荒唐,她又不是他什么人,而薄南风自己也说了,他早不是什么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如何也用不着她去惦记。电话放回包里,纪梦溪和江爸爸正好吃完走出来。 江爸爸夸赞;“没想到梦溪的厨艺这么好,今天胃口大开,有点儿吃多了。” 纪梦溪提议跟江爸爸下一盘棋。江爸爸乐呵呵的去拿棋盘。 江南去帮江妈妈收拾桌子。 洗碗池就在窗子前,所以当闪电来袭的时候,似焰火燃进瞳孔内,导火索一般直烧进人的心里去。江南手一抖,手中的碗差一点滑落。再镇定不下去了,去客厅里拿电话,去卧室里给薄南风打过去。 打了几遍都没人接,再打,就被按掉了。 刚要转身出去,手中的电话蓦然想起来。江南接起来几乎不假思索:“薄南风?” “不是,我是阮天明,南风一直不接电话,我才想让你看看他在家里没有。” 江南心下慌然,草草的说了句:“我不在家里。” 江南一从卧室出来,拿上伞就要先走了。 不多解释,只说:“纪梦溪,要是你们下得太晚,你就别回去住这里吧,我有事先走了。” 江妈妈愣了下:“什么事这么急?现在外面雨下得正大,时间还早,等雨小点儿再走吧。” 江南已经换好鞋子,不容商量。 “没事,反正开车。” 纪梦溪已经拿起外套来到门边。 “我送你。” 江南匆匆忙忙拒绝:“不用,你也开车来的,反倒不方便。”说完“砰”一声关上门离开了。 江爸爸叹气:“这孩子,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反正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管她。”就叫纪梦溪:“时间还早,你再坐一会儿吧,等雨停了再走。” 江南虽然孩子气,时不时也会比较任性,可跟其他二十几岁的女人比起来,她绝对算理智的,职业使然,头脑大多时候较清醒一些。可今晚没头没脑的程度连她自己都咂舌,一边开车,一边觉得自己傻到极点。这世上哪有人会像她那么傻,一个人坐在路边下起瓢泼大雨都不知道离开,就任冰冷的雨水洗涤而过,连骨头都像冷得生起了冰茬,却任性而倔强的不肯移动半分,只觉全身都麻木了,唯一想到能做的就是抱着自己瑟瑟发抖。而薄南风不会那么做,也没有道理那么做。那个男人有她不及的聪明才智,尽管整日看着游手好闲,但江南相信能说出那些道理的男人内里绝不是空的。江南什么都想得很明白,却仍旧着了魔似的将车子开过去。 不远不近的时候,眼泪簌簌破眶而出,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跳下车,大雨就像兜头泼下来的冷水,顺着头顶往下灌,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牙齿瑟瑟,嗓子就已破音:“薄南风,你是傻子么?下雨了不知道回家,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雨,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不长脑子么?” 薄南风全身早已淋透,当日穿了重色的衣服,黑衬衣黑西裤贴在身上,以往不觉得他瘦,这一刻发现他实在没有多少肉。走时就是那个样子,如今几个时辰过去了,依旧如此坐着。西装外套就搭在一旁的长椅了却不记得穿上,双手微微拢紧自己,听到有人对他破口大骂,慢慢转过头来,笔直的发线湿透,雨水顺着额发不断滴下,迷离一双眼眸,只能微微的眯成一条缝隙,雨当真是太大了,好不容易看清一个人。唇角一钩,扯出一个完美弧度,竟然笑了。 “江律师,你是来找我的?” (六十二)水到渠成 雨声太大了,江南说过什么他根本听不清楚,只是嗡嗡的响声,而江南喉咙里哽着一腔情绪,吐字十分不清。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而他竟还笑嘻嘻的。 江南几步走过来,劈头盖脸的打下去。 “薄南风,你真是神精病么?我说什么你没听到是不是?啊?我问你话呢混蛋……” 气息蓦然断裂,薄南风已经起身吻上她,紧紧抱着她,全身已经冷透,即便严丝合缝仍旧没有一丝丝的暖意。 舌头敲开她的牙关沿着口腔一寸寸翻卷,缠上她的舌头狼吞虎咽,像要将她吃进肺腑中。薄南风的吻霸道而灼热,碰触一下都像有大火烧起来,全身噼里啪啦被点着,即便是漫天的大雨也浇灭不了的火热情怀,招示着他的青春和势不可挡。 江南直被吻得七荤八素,他才将人放开,埋首进她的脖颈喘息浓重。天地间除了雨声就是男子沉重的呼吸,江南头脑中依旧亮着颜彩缓不过神,就像过新年的时候,烟火色彩斑斓,响彻天际,她现在就有那时的美伦美幻。 雨越下越大,薄南风将人揽得更紧一些,像要揉进骨缝间。声音沉沉:“江南,我以为你不会回来找我了,把我扔在这里就不管了。许多年前我爸妈就是这么丢下我的,那时候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恐惧,即便我可能无依无靠,他们还是扔下了我。你长这么大了,却什么都不会做,那么多人肯心疼你关心你,可能永远不知道孤单的可怕。但我不行,我什么都不怕,只害怕被舍弃。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就要一直在这里坐下去。你分明什么都知道,知道我喜欢你,我做那些事都是因为我喜欢,发脾气也是。我很在乎自己在你眼里的样子,我想让你觉得我是个男人,可以让你依靠供你喜欢的男人。” 痒气不足,江南的脑子里仍旧一片空白。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抽光了,只剩下喘息的力量勉强维持生命。用尽残存的力气偏首,男子将她揽在怀里呼吸均匀,这样头碰头的近距离打量,越发觉得他的睫毛可真是长。再往下,下颌线条优美。光滑的身体贴紧他的胸膛,年轻的皮肤也是结实紧致,昏暗的床头灯光的照耀下宛如雕塑。 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又像是水到渠成。 回来时两人的衣服都已湿透,他家的洗浴设施还没有修好,江南去卧室换衣服,让他先洗。 衫衣脱到一半,卧室门打开,江南惊怔回眸。身体已被突然抱住,腰间的大手轻轻一揽,将她转了过来。薄南风眼光迷离,盯着她不放。不等她说话,低头极用力的亲吻她,清新的气息灼热,江南想闪躲,他不允,便轻轻的咬她。她眼前一花,已经被他压到床上。衣衫本来半解,连脱下的工夫都省去了。 淋了太长时间的雨,薄南风每一寸皮肤清清凉凉,贴上她的却像燎原的星火。江南渐渐神智迷茫,他吻得很用力,舌头纠缠着她的反复翻搅,江南寻觅若狂,回吻他,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一切发生得自然而然,他再度低头咬上她的唇齿,嗓音模糊沙哑:“会疼,很快就过去。” 果然很疼,江南咬紧牙关才勉强克制住自己没叫出声音。却又充实圆满,是心底里最诚实而纯粹的感觉,像中空的灵魂深处被填满,满满当当。 出于本能,薄南风的技术好的没话说,令人神魂颠倒,像一场原野追逐战,她是他的猎物,被他好不容易咬到口,便无论如何不会松开。 江南最怕疼,嘤嘤的哭个不停,像个小孩子。尖利的指甲在他身上划出血痕,再后来就是爆炸一样的快感,更感觉无措,便一直轻轻的啜泣。薄南风意乱情迷,仍旧注意到她哭了,没瞧过其他女人这个时候什么样,不知道她这样是痛快还是痛苦。嗓音沙哑,很温柔,好像在哄小孩子那样:“还很疼么?” 江南点头又摇头,哪里说得清楚,像被人扔到天堂,很快活,又怕无端跌下,带着慌恐便不得紧紧抓着他。他动一动,她只怕就要叫出声来,一抬头咬到他的肩膀上,牙齿深深陷入。薄南风疼得闷哼一声,拆骨入腹的欲望更加尖锐,附到她耳畔:“乖,别忍着,叫出来。” 快感来袭,江南攀着他的手脚痉挛,再忍不住叫出声来。 “南风……” 薄南风停下后没有离开,俯在她的身上重重喘息。 江南眼望朦胧不清的天花板像根脱水的蔬菜,什么都不想,只想这个跟她融成一体的男人。至于想了什么,又完全搞不明白,只知道满满的都是他,其他的所有在这一刻不管不顾起来。 唇边一暖,俊颜映入眼帘,他又亲吻上来。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扳开她的嘴唇,用气息补足。江南奄奄一息只差向他求饶,却抵挡不了他的强悍,将她的双手按到头顶,存在感强烈到让江南惊叫。到底是年轻,而江南还是第一次,被他折腾下来,免不了小死一回。 最后怎么睡的都不知道,只记得他发梢有汗,亮晶晶的十分璀璨,连眼睛也是,再说话满足带笑:“叫我的名字。” 江南恍惚间是叫了,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这个不老实的男人也睡了,一只手臂供她枕着,一只手臂揽紧她,睡得死心踏地。 江南死里逃生,除了脑子能动,身体仍旧软棉棉的无力。 薄南风的睡相很好,远比醒着的时候规矩,只是紧紧的揽着她,许久连个姿态都不会换。也只有现在,江南才能这么静静的打量他,这个男人完美得近乎不真实,江南想起他慢慢微笑的样子,细长眼角微微上弯,眼光极是灿烂。如果说他有什么不好,就是出生比她晚上几年。这种不好也仅是江南自己觉得,人总是有大有小,年纪是要一点点长上来的,别人是大是小她都不管,偏偏就很在意薄南风这一个,江南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意!以前从不敢想为什么,现在终于知道了,隔着这四年他们就不可能在一起,她生君未生,等遇到他的时候她有了别人,而他也将有别人,江南从没想过会嫁给一个比自己小上四岁多的男人。 晚上薄南风当街抱着她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喜欢他。不是那时才喜欢上的,可能第一眼便有了感觉。从没在看守所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看到这样一个干净明媚的男生,第一眼就能让人眼前一亮,所以才说他放到哪里都闪闪发光。 江南贪婪的往他怀里靠了靠,整张脸埋进他的肩窝里。 薄南风睡梦中感知到,不断将她收紧,只微微的动了下,又睡着了。 怎么办?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连原点都回不去了。江南眼眶发酸,伸手抱紧他。管什么明天呢,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江南是被床头上的闹钟吵醒的,自己设备的竟然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按上。时间虽然是自己设的,可她七点之前都能自动起来,这个金属物几乎发挥不了什么效用。可昨天晚上折腾得太狠,两个人都累了,筋疲力尽,睡得很沉,怎么也起不来了。 薄南风也被惊动,翻了一个身,睡意还很朦胧,声音都是哑的:“嗯?这么早?” 已经不早了,江南匆匆忙忙的坐起身穿衣服。 身侧的男人又翻身凑了过来,伸手揽在她光滑的腰上,没有完全醒透,手指轻轻的蹭。含糊地说:“吃完早餐再走,我给你做。” 他的指掌太热,江南来不及穿好衣服,又像被点起火来。大早上更是口干舌燥,江南顾不上那么多,索性跳下床抱上衣服去浴室换。 薄南风怀中一空,才睁开眼睛,已经很清醒了,爬起身给她做早餐。 昨天没头没脑的后遗症今天全涌现了。 昨晚包就扔在客厅里,电话也在里面,而卧室里一番激烈的纠缠,再大的声音也听不到,何况是电话铃声。几十个未接,都快打爆了。 (六十三)出其不意 上班的路上心有余悸的给江妈妈打过去。 劈头盖脸好一番数叨:“江南,你怎么回事?电话打了多少遍都不接,想成心气死人是不是?昨天下那么大的雨,到没到家就不知道给家里人打通电话。” 江南低声下气:“妈,对不起,电话在客厅里,没听到。” 江妈妈恨铁不成钢:“你这个大大咧咧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改,改,一定改。” 江南安抚了老妈,又给孙青打。这会儿换她不接了,那就怨不得她了,两个人也算扯平了。偏偏到了一个人那里,左思右想还是将电话收了起来。 估计许涛快要被她给折磨疯了。 江南一进来,说起要跟他探讨刘春玉的事,许涛当即色变,一脸的难为。 “江南,你就说你什么态度吧?” 江南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想的也是刘春玉想要的,我就想试一试。”这回就算千军万马来说劝她,她也是不打算再回头的。这么久以来的犹豫不定,终于成了一种坚信扎根进心里,让江南觉得很踏实。 许涛不跟她谈,眼见离开庭的日子就没有多长时间了,他们再这样下去不是开玩笑么。如果真的不行,就只能单飞,他也没有办法。 门口有人叫他:“哎,许涛,你来一下。” 江南跟着望过去,事务所的金牌,贺少春。也是景阳集团的法律顾问,一年薪金高得吓人,即便一个官司都不接,上交事务所的也不少,算是日子过得最清闲的一个。 朱丽瞥了一眼,笑着招呼:“哎,元老,有段时间不见您了,怎么不进来?” 贺少春笑笑:“找许涛有点儿事。” 江南又被晾下,已经做最坏的打算。拿上证件再去看守所会见刘春玉,舍谁留谁就看她了。 每次见到刘春玉都觉得她比以前更消瘦了,面色无光,眼神呆滞,真要这么下去,江南怀疑她会变成木乃伊。 “你这样可不是办法,现在一审还没开始呢,你这样怎么行?” 不管她说什么,在刘春玉看来,这一生都没有希望了。胜诉败诉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她觉得即便现在不杀她,她也一定没命等到释放的那一天。这样的想法跟江南一说,江南一刹间拳头握紧,想起薄南风的话,不得不佩服他参透人心的本事。薄南风没有见过刘春玉,只是听她讲起她的故事,就已经料定她是哪一种人了。所以才肯跟她说那些话,便是料定她想做的,也是刘春玉的‘如愿所偿’。 江南有一点儿激动,扪心自问,刘春玉是值得自己这样做的人。否则看一个女人活活困死在牢狱中,想来许久之后也会于心不忍。花期本来就很短暂,风霜的摧残尚且经受不起,再肆意去荼毒,只怕更是昙花一现。(.好看的小说) “你想做无罪辩护么?但这明摆着是扭曲事实,至于有多少被揭露的可能我也说不准,有风险是一定的。而且很大,如果败诉了,法庭是否会对你做减轻处罚的判决我也拿不准了。你怎么想?” 刘春玉十根指头紧抠着桌沿,直到泛青发白,跟枯骨一般,没有半点儿活人会有的生机勃勃。 她说:“如果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我倒宁愿死了。但如果可以活着,哪怕是冒险,我也想守在父母的身边。” 江南盯着她泛着水光却无比坚定的目光,发现刘春玉渐渐枯竭的生命里,唯那双眼睛是此刻最生机坚硬的存在。她在那里看到薄南风所说的那种为一丝曙光,宁愿头破血流的决绝。这样的人对爱个个执着而任性,但是很勇敢。 既然如此,江南便把该说的都说给她听,包括其中的禁忌和风险。而且刘春玉已经招供了,如果再否认那便是翻供。一审之前这样做的犯罪嫌疑人不在少数,至于刘春玉,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她刚被逮捕的那些日,都知道她神智不清,甚至据说后来招供时口述得也是颠三倒四。至于以后,她就这么不言不语神智涣散的度日,江南可以在这些上面做文章。 出来时刚一开机,许涛的电话便打来了。 一张口很是急迫:“江南,回所里吧,给你打几次电话了,一直关机,就猜你去看守所了。” 江南估计是跟她说一拍两散的事,合作了这么久的搭档因为原则性问题出现这样的嫌隙,江南也表示遗憾。但也不能怨谁,毕竟人与人的处事观念和信仰不一样,有的时候再志同道合的两个人,也很难事事合拍。 “好,我这就回去。” 回到事务所的时候,就朱丽和负责行政的一个小姑娘在,其他的同事都去个忙个的了。 江南问:“许涛呢?” 朱丽抬头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去厕所了。”她最近空闲,没官司可打。人闲是非多,心中幽怨也多。凑到江南身边,一脸羡慕:“许涛今非昔比走大运了,咱们是没得比,以后不接案子也能高枕无忧了。” 江南听她说话酸溜溜,好奇;“怎么了?” 朱丽眼梢一挑:“早上贺老不是来找他么,原来有肥差给他。景阳聘请许涛当法律顾问,谁不知道景阳油水丰厚啊,一般像我们这种工作经验和资质的,他们根本不会聘请,你说许涛他这不是撞大运了是什么?” 这个江南倒没来得及想,只在心底更加笃定许涛是要跟她摊牌刘春玉的官司了。既然有了更好的事做,自然不会再跟她淌这趟浑水,总共也没多少油水,还费心费力的。 许涛没几分钟就出来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老远看到人眉开眼笑。 “怎么自己不声不响的就先走了,也不等等我,两个人也好有个商量啊。” 江南一头雾水,先表示祝贺,接着说:“许涛,我知道我这么做挺任性的,让你很为难。这一回你不想跟我合作了,我很理解,其实我不是针对你,单纯是为了这个官司,希望你能谅解。” 许涛愣了一下,下一秒笑起来:“说什么呢?谁说你这么做任性了?之前是我死脑筋,没想明白,后来我想了想,你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我们也不能拿当事人的钱,却一点儿实际的力量都不想出吧。再说刘春玉这个案子也的确很个别,她实在太可怜了,而且如果她自己想变更诉讼请求,而我们辩护律师理所应当帮她收集有利证据,这也是法律明确规定的,之前我顾虑得太多了,这根本就一点也谈不上违法。” 这个转变太过戏剧化,江南如何也没想到,瞠目结舌的看他。 好一段时间了,两人就因为大方向不同一直疙疙瘩瘩的,江南每次面对许涛也都硬着头皮,两人很久没这么息息相通的说话了,江南简直受宠若惊,觉得此刻的许涛像换了一个人。 本来早上心情紊乱,出门的时候头都没敢回,如背锋芒。因为这件事,心中阴霾散去,心情好了许多。 (六十四)纪梦溪不想听 许涛中午要请事务所的同事吃饭,其实今天在所里的总共没几个人。却一个比个嘴谗,已经商讨着要吃什么了。 许涛刻意扭过头来问江南:“想吃什么?” 一句话才问出,江南的手机响了。顿时一脸抱歉:“我接个电话。” 朱丽在一旁起哄:“江南恋爱了吧?我看中院的纪法官时不时送这送那,还经常来叫江南吃饭,一定是对江南有意思,这回也是他吧?”问完啧啧感叹:“江南命真好,纪法官可算名副其实的高富帅,听说背景很强大,系出豪门。” 许涛叫上两人:“行,别说了。江南不去,咱们先去吧。” 还真是纪梦溪,按下通话键的时候江南的舌头就开始发硬打结。江南早该给他回一通电话的,昨晚纪梦溪一直打她的手机却怎么都没人接,最后没办法不得连发了几条短信,让她看到后速速回复,结果一直到早都都杳无音信。若不是江爸爸和江妈妈拦着,纪梦溪非得跑去看看江南是否出了什么事。 江妈妈试探了几下,索性放下电话不管了。 “梦溪,你不用担心,她这样是常事,那个破电话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十有八九都听不到。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一准是忙忘了。天天就这么丢三落四的,真让人不省心。” 现在通讯发达,如果真有什么事,不用他们紧追猛打,公安机关或者其他什么人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在江南这里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纪梦溪仍旧不放心,江爸爸安抚他:“你阿姨说的对,小南那个性格啊,这种事常出。你不用管她,再坐一会儿,聊聊你和江南的事,不知你和你们家里说了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没有,看看什么时候能把事订下来。我和你阿姨跟你说句实话,真是比较喜欢你,小南那个性格以后还得你多担待。” 几个人一讨论细节,时间就耽搁到很晚了。 那个时间江南也该睡了,纪梦溪便没再打电话。反倒给公安局的朋友打了一通确定了一下当晚的突发事故,不说国太民安吧,几个小的交通事故也不关江南什么事。那个人还打笑他:“梦溪,江律师真把你吃得死死的啊,你看你都神精了。”他这才算安下心开车回家。 而上午要开庭,电话一直到现在才开机。 实则也是心存期盼,看看江南会不会给他打来。直到开庭前的那几分钟他一直握着电话不放松,按理说那些未接她早该看到了。如果仍旧没有打过来,只说明她不是特别将他放在心上。纪梦溪从刑厅里走出来,顾不上去吃饭,直接向办公室走去。几个未接电话的短信提示没哪一个是他期盼的,有家里打来的,也有朋友同事的,偏偏没有江南的。 心中晦涩,连饭都不想吃了。 张口就抱怨:“江南,我怎么发现你现在都不想我。”以前江南很粘他的,他比她高一届,临毕业那一年校外实践活动很多。一天不在学校是常有的事,几天回不去也有过,他家就在本城市,有的时候忙到很晚,回学校不方便就直接回家住了。一天不联系他就忍受不了,时不时就要给她打一通电话,想她,也对她不放心,叮嘱她好好吃饭这一类的锁事。若真是一天忙到头抽不时间打电话,江南也会自动打来。又是委屈又是抱怨:“纪梦溪,我发现你现在对我不好了。” 他听在心里反倒很开心,再浓云密布的劳累和倦怠只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一下便能烟消云散。 似笑非笑:“谁说我现在对你不好了,我现在好好努力,就是让你以后过得比天下哪个女人都幸福。”然后他故作威胁:“倒是你啊江南,你可得给我乖乖的,连思想出轨都不行。”更别说其他。 她嘟囔:“你要再不回来,也不理我,我就真出轨了。” “你敢!”他声音冷下来:“你要敢出轨,看我不拉你同归于尽。” 当年这样亦恐亦怖的词汇听起来却是致命的在乎,江南每每听到心里很欣喜,转首就能放下姿态讨好他:“骗你的,谁不知道纪梦溪是青年才俊啊,我好不容易捡来的宝,才不会让给别人。我一辈子都赖着你。” 纪梦溪到底被她哄得很开心:“这就对了,多少女人喜欢我呢,你看我就对你情有独钟的,你不要我,那不是傻了。” 江南一情窦初开,喜欢的就是纪梦溪,从来没想过出轨的事。那时候男同学跟她有肢体接触,稍过亲密了,纪梦溪都会拉下脸。转首就会三令五申:“江南,你是我的。” 江南从没想过出轨的事,当年没想过,现在也没想过,却情不自禁和薄南风上床。而且她不得不说自己很情动,没有半点儿被逼迫的因素在里面,都是身体的最本能反应,被他拥着,合为一体时,她甚至感谢欲望,才能像那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然是第一次,但江南觉得不是每一次都会有那样的感觉。明知不可能永远拥有,她仍旧迷恋,哪怕一次也好。 长到这个年纪虽没跟哪个男人发生过关系,但她不是保守的女人。牵手一生的人出现的总是太晚,有时情路坎坷,很难说哪个才是最后一次。有的时候以为遇到了,明明抱着一生的想法,当什么都交付的时候,却发现不过是其中一个。好算现代人对这一方面并不苛求,对这种人类的本能越来越坦然,再不是那个失贞就得浸猪笼的年代了,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江南虽不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但还是愧对纪梦溪,由其现在两人是情侣关系。她不打算瞒着,早在来事务所的路上她便想好了,如果纪梦溪真的很介意,并且无法接受的话,她也没有办法。是她有错在先,不能厚颜无耻的要求纪梦溪宽宏大量。毕竟这件事发现在她接受他以后。 听到纪梦溪这声抱怨心还是软了下,电话里不好说,只道:“梦溪,晚上我去找你,有话对你说。” 纪梦溪一下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么?” “见面再说。”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十分敏锐,其实男人对珍重的人也不差。纪梦溪在公检法系统赫赫有名,察言观色的敏锐性一度让人惊赞,虽然高院明确规定,对全国影响重大的要案可以由高院审理,实际上如今的高院基本上不太审案,理论性的工作比较多。可纪梦溪在高院任职的时候恰巧碰到过两次收高院亲审的案子,有幸做为合议庭成员出席,对案件的独道见解,让一起参与审判的其他几个前辈刮目相看。再以后疑难重大的案情总会问问他的看法。直到现在他调来中院,仍旧时不时有高院的人问他一些歧义比较大问题。这样机智敏锐的人相当于欲望都市都看破了,又如何看不懂一个江南?! 就因为看懂了,所以心神不宁。她想说的话,他未必就真的想听。 纪梦溪的性子很淡,感情并不浓烈,江南的出现却是个例外,他打多少年前就想占有。如今失而复得,他便没想过再放手。 闭庭的时候时间就已经不早了,有同事回来看他还在位置上坐着,显然没去吃饭。劝他:“哎,梦溪,没去吃饭呢?干咱们这行忙起来没个正点,不想吃也得吃,否则时间长了身体就夸了。” 纪梦溪点头笑笑。 “马上就去。” 室内的空调开得太大,冷风直吹脊背,纪梦溪再坐不下去了,拿起外套出门。 却是给江家打的电话。 “阿姨,您不是想让我跟亲戚们见个面么,今天晚上正好有时间。我在凤冠楼订好包间,您把人带过去,我直接叫上江南。” (六十五)万劫不复 江妈妈对纪梦溪真的没法不满意,一表人才,又事业有成,重要的是对江南诚心诚意。江南这两年都快成了亲戚眼中的大老难,逢人就问她:“怎么还不找呢?再不到好的都被挑没了。”谁料最后却反倒碰上个最好的,这回只怕没人不说江南这样就是命好。之前找不到是缘分没到,就在等纪梦溪呢。 “那太好了,不过,梦溪,真的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纪梦溪温文尔雅:“放心吧阿姨,真的不耽误。用给亲戚朋友们带点儿什么礼物吗?” 江妈妈忙说;“不用,不用,初次见面请他们吃一顿饭已经很周到了。” “那好,订好包间后我把地址给您发过去。” 下午江南再和许涛着手案件的时候,就收到这样的指示。按上太阳穴第一个感触就是事情似乎变得更加麻烦了。 站起身去给纪梦溪打过去,问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许涛看她脸色不好,问她:“没什么事吧?” 江南摇摇头去外面打。 “纪梦溪,今晚跟我家亲戚吃饭是怎么回事?” 纪梦溪钩动嘴角,知道江南这个性子一定会打过来兴师问罪。一生他都甘愿对她俯首称臣了,几句怨怼的话又算得了什么。 他仍旧风度和绚的样子:“昨晚跟叔叔阿姨商量,说要请家里的亲戚吃顿饭,算正式见个面,正好今晚有时间,就订在今晚了。(.好看的小说)” 江南的心里本来已经很焦灼了,跟纪梦溪的这场颠峰对决还没缕出个头续来,再加上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还让人怎么活?无疑又是雪上添霜,让事情变得更加的难收场。 她一出口很坚决:“今晚不行,我们不是约好了要见面,我有事说么?” “这样我们也是见面啊,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跟这事一点儿也不冲突么。” “不是。”江南被反驳,想说不是他想的那样,事情很复杂,估计以他的性格听到这件事以后,当即二话不说跟她一拍两散也是有可能的,毕竟纪梦溪永远那么骄傲。而这种事情该是超过了他的容忍范围。“你又不知道我要说什么,这样做不是添乱么?” 那端默了一下,才说:“我是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无论我做什么只是不想失去你。” 江南握着电话的指尖凉透,一直冷进心里去,连脸色都变得雪白。 许久以前无论纪梦溪因为什么辜负她一次,江南没想过要报复,这次却无疑也要辜负他一次了。 江南自己开了车,没用纪梦溪去接她,一下班直接去了凤冠酒店。 到达时纪梦溪已经到了,晚风中立在酒店门口等她,灯火辉煌中拉出长长的影,轻风一吹衣衫摇曳,江南想起他才调来中院时的样子,看着比现在飒爽。知道中院的工作压力很大,锁事繁多,才会不如之前滋润。 纪梦溪远远看到她,几步迎了过来。一伸手将她带到怀里,跟平时一样温润的微笑;“今天累不累?” 江南看他一眼:“还行。”抬眸金碧辉煌,嗔怪;“怎么来这里,贵得吓死人,知道一顿饭多少钱么?” “我一个月的工资够不够?不够把你抵押在这里,下个月发工资了我再过来补上。” 江南“扑哧”一声被他逗笑。 “你一个月才多少钱啊?” 国家公职人员的待遇还算可以,但工资却不是特别的高。吃穿有保障而已,如果本本份份的工作,想大福大贵也不容易。可跟中国的现状来比较,已经算人上人了,经济再不景气,起码高枕无忧。纪梦溪看着这么体面风光的,其实一年赚得还没江南多。江南是不信他有手头拘谨的时候,纪家就他这么一个独子,听闻他大伯家也没有孩子,两家压箱底的财产都巴巴的等他继承呢。 许多年前纪梦溪就跟她说过;“其实我若什么都不干,这辈子也会丰衣足食,我只是不想那样活着。” 江南早知道纪梦溪是个有志向的人。 纪梦溪眉舒目展;“担心我养不活自己了?那你快点儿嫁给我啊,别让我在娶到你之前就饿死了。” 江南心里不好受,面上勉强撑着笑。 “纪梦溪,你想吃软饭?” 电梯门打开,江南的话伴着纪梦溪的爽朗笑声传出来,静寂的空间里便显得格外清析入耳。 江南强撑起的一丝笑慢慢僵凝住,像指腹划过流沙烙下的浅薄痕迹,轻轻一涂抹,便消失不见了。 薄南风和阮天明西装革履,正在等电梯,电梯门一打开四目相对。薄南风明显是听到两人的话了,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本来优雅慵懒的像只豹子,这会儿皱起眉头,盯紧江南不放。 阮天明甚识眼色,微笑着跟江南打招呼:“江律师,来吃饭啊?我跟南风正打算离开。”然后下意识去拉薄南风,意欲侧让开让那两人过去。其间小心意意的盯着薄南风的神色变化,唯怕他火气上来了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薄南风高大的身躯立在电梯门前不动,邪魅的一钩唇,是笑了,冷冷的却看不到半点儿欢愉在里面。这个女人才跟他上过床,转眼就跟别的男人谈笑风声,谈婚论嫁,却还要他乖乖让道,当他薄南风是什么? 他不动,江南也半分动弹不得。全身的血液都像冷透了,身体又僵又麻,只能木讷的跟他对视,看他眸中带着血丝的风声云涌。酒店走廊里的灯光一片明亮,雕琢着他精致的五官轮廓,光色明明和昨晚不同,却同样有了让江南心跳加速的迷幻。像对他无所抗拒,她觉得心口跳得厉害,越来越不能呼吸了。而薄南风就那么冷冷的盯着她,眼神复杂,像要把她看到万劫不复去。 纪梦溪自心底里发出叹息,他害怕的东西不仅还是来了,而且近在眼前。自若的伸手牵起江南的手,指腹冰凉,不禁乍得江南一个激灵。 总算保持了优雅笑意:“大家都等急了,我们进去吧。” 江南此刻像一个木偶,从动作到眼神都说不出的木讷。有人牵一牵线,她才能像现在这样的动一动。 对着薄南风和阮天明点头示意,就要离开了。才迈出一步,手臂蓦然被人攥紧。侧首望去,薄南风没看她,直视缓缓关合的电梯门,骨节分明的指掌却死死的抓着她,泛出痕迹,江南的骨头快被他给捏断了。 “江律师,你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 即便她真的对他无话可说,他却想说点儿什么。他以为昨晚那样就算拥有她了,她细语呢喃一遍遍叫他的名字,温柔的水一样与他抵死缠绵,心里该有他的一席之地吧?他为此兴奋了一天,倒真像个毛头小子那样,薄南风长到这么大还从未像现在这么沉不住气过。而她却将冷水兜头泼下,一个冷战过后所有有关温情的梦魇都醒了。她有未婚夫,而他不过她的一夜情。难怪她早餐不肯吃,电话不接,他以为她是害羞,那种事发生后才会跟他别扭,为此他一整天便想着晚上回去怎样讨她欢心。原来根本不是欢心的问题,他连她的新欢都算不上,分明是不放在心里。 “江律师,我的话你没听到?”薄南风声音放大。 纪梦溪已经将江南带到怀里护起来,目光扫上他攥紧的那一处。 (六十六)只有女王不知道 脸上表情严肃:“麻烦放开你的手,有什么话非要这样说,而且我们还赶时间。[.超多好看小说]” 薄南风抬眸,对上纪梦溪的一双眼,或许是光线的缘故,而薄南风的头发是光下才显色泽的葡萄紫,竟像映得瞳孔深红。不得让人想起讽刺的一句话,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不远处包间门打开,有人走出来唤:“哎,梦溪,小南,到了怎么还不进来?” 阮天明了解薄南风的脾气,真要僵持下去只怕要闹出事来。按开电梯门过来强揽上薄南风的肩膀:“纪法官和江律师还有事,反正你和江律师离得又不远,有什么话以后再聊。”对江南使了一下眼色,示意她拉着纪梦溪快走。刻意说:“江律师,你们先去忙,我和南风先走了。” 江南被纪梦溪拉着离开,走出几步回头看,电梯门缓缓合上,而薄南风的目光仍旧冰冷坚硬,钢针一般扎在她的心中上,瑟瑟的疼。 林乐跟同事一起吃过饭回家,车子打到路边停下,去便利店顺带买点儿生活用品回去。 刚进去,就有人指着她惊喜连连。 “哎,美女,你不是女王的朋友么?” 林乐寻声望过去,几乎不用想,一下便认出是那天宴请上看到的黄宇。 惊了一下,不可思议:“我是江南的朋友,你怎么在这里?” 黄宇可算见到救星了,凑过来兴冲冲的说;“本来带朋友来这里玩,结果没注意车子停到禁停区,哪个孙子竟把我的车给拖走了。电话还扔在车里呢,想着打个公用电话让朋友过来。”帅哥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好看,眉毛一折;“可人家不让刷卡,我打完了电话没现金付,美女,你先帮我付上吧。” 林乐算听明白了,果然是阔少爷,零用钱都没拿,伸手就想刷卡。这种小店自然不能刷,林乐走到柜台问:“多少钱?” “一块。” 一元钱难倒英雄好汉,林乐掏出一块钱硬币给他。 黄宇之前喝了酒,这会儿口渴得厉害。又说:“你再帮我买瓶水吧,我请你去吃夜宵。” 林乐又帮他买了一瓶矿泉水,两人一同从便利店里出来。现在天色不早了,林乐转首:“我刚吃过饭,夜宵就免了,你去哪儿?我送你吧。” 黄宇一口喝掉大半瓶,摇头说:“那不麻烦你了,先走吧,我等朋友过来,得把车要回来啊,哪个龟孙子敢拖老子的车。” 林笑被他逗笑:“拖你车的人肯定不知道那是你的。”估计他还得等一会儿,想起附近有家咖啡厅,请他过去坐。 “我也不急着回去,陪你等你朋友过来吧,前面不远有家咖啡厅,我们去那里等。你正好用我电话跟你朋友说去那里找你。” 黄宇到了能刷卡的地方就生龙活虎,其实他平时钱包里也会放少量现金,这次都花完了,又没找到取款机。 “想吃什么,你尽管点,吃不了打包带走,我请你。” 林乐这几天减肥,晚上不敢吃太多东西,之前跟朋友一起也就喝了半碗玉米羹。女人瘦身最忌讳半途而废,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林乐坚持扛过这最艰难的三天。 笑着拒绝:“算了,真吃不下了。对了,那天我们走后,你们玩得开心么?” 其实她是想问高林是如何不堪收场的,又怕黄宇笑她幸灾乐祸。 “开心什么呀?”黄宇张口就说:“你们一走,我随后就走了。那群女人不开眼,连女王的晦气都敢找,我再跟他们混在一起,不是找不痛快。南风心情不爽,回头非得扒我层皮。” “薄南风那么厉害?你竟然怕他?” 黄宇看她这个大惊小怪的表情好笑:“他二十一岁接手景阳,用三年的时间乘风破浪,成为业界里的龙头企业,只怕要是最年轻的集团总裁了吧,你说他厉不厉害?这算什么,他打架才厉害!”当年那个以一抵百的劲头,到现在仍让黄宇记忆犹新。 林乐瞠目结舌,的确不可思议,有半晌没反应过黄宇的话来。以前就觉得薄南风已经很完美了,后来听江南说在景阳工作,那时便想就算一个普通职员也十分了不起。没想到有这样滔天的权势,竟然高不可攀。而他本人一副随性淡定的模样,从来没跟人提起过。小小年纪就有今天的成就,而且难得的奢华低调,可见造诣深厚。林乐眼瞳里闪过一丝亮光,之前不觉得渴,这会儿很想喝一杯咖啡。问黄宇:“你要咖啡么?” 黄宇摇头,他没有睡觉之前喝咖啡的习惯。睡眠本来就浅,喝过咖啡之后就很难有个深度睡眠了。 林乐自己招手要来一杯。 兴致勃勃:“你跟薄南风是好朋友?为什么叫江南女王呢?” 这事说起来有典故,黄宇自在的靠在沙发上,眼睛眯起,似乎回想:“这事说起来你该能想起来,那天女王去砸别人的场子,我看你也在场,随后跟了出去的。那天太戏剧了,之前女王一出场惊滟了我们一大群人,就是变脸太快,惊得我下巴差点儿没掉下来。后来想想南风喜欢的女人啊,那也肯定不是一般人,南风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就是爷,江律师不是女王是什么。” 林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薄南风跟你们说他喜欢江南?” 黄宇环胸好笑:“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吧?南风那个性子对女人很淡,你瞧他现在为女王都做到什么份上了,自家的别墅不住,跑女王对面去当专职保姆,他自己的家都是请钟点工打扫的,这些事用他一个集团总裁亲自操刀了。如果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份上还不叫喜欢的话,那不成神精有毛病了么。” 事实上林乐也一直感觉薄南风喜欢江南,可江南神精粗大,现在又有一个纪梦溪四面八方全方位立体式的围攻,江南更加不会注意薄南风了。而且她们几个都知道,江南不喜欢小男生,她不会选择薄南风的。 黄宇万花丛中过,片草不沾衣的花花公子,嘴皮子工夫可想而知的了得。说起话来幽默搞笑,就算对面放着一块母石头也能被他三言两语逗得笑逐颜开。 听他说话很愉悦,林乐险些没笑岔气。这样的男人,果然很会哄女人。 就连她问起那天宴请的后续时,黄宇都一本正经的问她:“你是想听未删减版的?” 林乐笑了:“嗯,现场回顾一下。” 黄宇要等的朋友还没过来,他也不着急,索性讲给她听。反正是女王的朋友,而女王跑不了也是薄南风的,在他看来,将来这些都得是常见面的。而且把女王的闺密哄开心了,对薄南风也该有点儿好处。 他承认自己有的时候看女人的眼神是有些不济,也不是真的看不出,只是不太在乎,长相过得去就好。甚至连这个也不是很致命,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感觉很下流,但这是事实。有的时候关了灯谁还记得压着的女人长什么模样,下了床茫茫人海再相遇,擦肩而过了都认不出。黄宇就干过这样的事,正要调戏的是以往睡过的,难怪女人看着他的时候一脸幽怨,后来离正扬一提醒,他才想起这回事。自然起身就走,即便是上床,他也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所以男人才说,这世上真心实意会反复去睡的女人,也就是自己的老婆。 所以高林那个德行的做了黄宇短暂的女朋友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如果不是那天的事,黄宇估计还会将就她一段时间。但那事一出,明显就不行了。他打心眼里也觉得厌烦,薄南风带着人一离开。转身对大家和颜悦色的笑开。 “都别愣着了,快坐下吃饭吧。” 高林本来在一旁哭丧着脸,看到黄宇这个态度当即起死回生。上前挽住黄宇的胳膊,梨花带雨,企图解释:“其实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江南她……” 黄宇一抬头,阻却她的一切辩词。笑得风流倜傥:“亲爱的,你也是,什么都别说了,坐下乖乖吃饭。”伸手将人带到一张椅子旁,风度绅士的替她拉来座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一屋子的人本来气息冷凝,见黄宇如此,不禁微微缓和,之前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儿舒畅不少。 高林还有个当家女主的样,招呼大家:“都坐下吧,搅局的人走了,我们吃我们的。” 转首拉黄宇到身边的位置上坐,而黄宇已经将侍者叫了进来。吩咐:“今晚的一切消费全记在我的帐上。” 高林颌首:“那你呢?” 黄宇掏出一根烟眯着眸子点上,吐了一口烟圈,居高临下的看这一桌子的男男女女。 冷笑:“今晚你们随便吃,我黄宇再怎么不会赖这一顿饭。高林,我们以后没什么关系了,就当散伙饭吧。你们合起伙来挤兑江南,那真是太不长眼了,是谁说她一把年纪没人要的?”眼风淡淡瞟过,笑得更狠了:“刚才那个男人你们认识么?可不是单单长得漂亮的世家子,那是景阳集团的总裁。”室中已经传来抽气声,而高林由于惊怔,一双眼瞪得老大。 黄宇一钩唇角:“不可思议是吧?以后少对女王阴阳怪气的谩讽。她不是没人要,那是景阳总裁的心肝宝贝,你们那么欺负她,就不怕惹祸上身?” 林乐开车回去的时候还在想,听黄宇这么说,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薄南风是景阳集团的总裁,而且对江南心心念念,也就江南自己不知道了? (六十七)想看看你的心 记不得多长时间没一大家的亲戚聚一起吃饭了,上次也是一个表妹要结婚,男方做东请了一次。酒店算豪华的,跟凤冠还不能比。江妈妈回家后很羡慕,就说以后她要嫁人了,也得找个像样的地方摆一桌。当家长的总是这样,没什么比自己的孩子更值得炫耀,无论升学,工作,还是结婚,总能让当父母的大张旗鼓。其实江南很不喜欢,七大姑八大姨的凑到一起,闲话就像格外的多。以前嫁不出去,你一言我一嘴的,逼得她很想跳楼。现在眼见推销出去了,而纪梦溪的现身又让他们眼前一亮,便拉着她没完没了的说婚后的事。甚至有几个女眷连夫妻生活和生孩子这种隐晦的事都说到了。一时让江南很无语,今晚完全没有应酬的心思,心里闷闷的连话都不想说。 席间没吃几口,将人问候一遍之后借口去洗手间透气。 这一去时间很久,纪梦溪被大家热情劝酒,喝得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大家先慢慢吃着,我去看看江南。” 他这话一出,当即有人眉开眼笑:“呦,你看人家小两口恩爱的,一会儿看不到都不放心。” “是啊,这回江南找个好的,你们两个该放心了,就等着享清福吧。”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开。 江爸爸和江妈妈是不嫌烦,以前就因为江南快三十了嫁不出去,亲戚的面都不敢着。如今纪梦溪的出现,终于让他们扬眉吐气了一回。其实请客的想法不过那晚跟纪梦溪提了一嘴,没想到这孩子那么上心,还将地点订在凤冠,不仅如此,提前准备了小礼物,价值恰到好处,没说很张扬,反倒尽显周到。可谓给江家二老赚足了脸面,江妈妈拿到来人送来的东西时,惊叹:“梦溪这么忙,怎么抽出时间准备这些礼物的?太神奇了。” 大家有吃有喝,走的时候还有礼物相送,别提多乐呵了。 江爸爸和江妈妈自然走到最后,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两个才回去。 江南和纪梦溪却早一步离开了。 纪梦溪拥着人进来,对众人礼貌的赔过不是,说江南身体突然不太舒服,就先带她回去了。 不像是装的,江南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江妈妈很担心,过来拭探江南的体温,发现她有些发烧了。就说:“那梦溪,你就先带小南回去吧。” 从包间里出来,两人一直不说话。 一直进到电梯里,纪梦溪才一把将人拽到怀里,动作有些粗鲁,倾身亲吻她。他喝了酒,酒气漫进她的鼻腔里,被他吻得太突然,连气都来不及换。 江南拍打他,被他占满唇,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的反抗。 纪梦溪一只大手扣紧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到光滑的电梯壁上,恨不能将她吃进肚子里。她什么心思他又不是看不透,强颜欢笑她装不下去,便想要提前退场。试问,今天这样的场合还有比他纪梦溪心里更不痛快的么? 就算上来时,江南和薄南风没有直接对话,但他们的眉目里饱含怎样的情愫,纪梦溪一个通读心理学的人不会看不明白。他从小到大不说众星捧月,却从不用尽心去讨好谁,只有旁人巴结他的份。那一刻他的心纠结到死,门板一打开,还知道对着满屋子的人俊颜展笑。他是想给江南撑足脸面,知道近几年剩女的头衔压得她辛苦,他便想让那些灰头土脸烟消云散。要所有人知道,江南这样好的女人不是没人肯娶,有人愿意将她当珍宝一辈子疼爱。 只有她心不在焉,那些家常理短她不喜欢,他又何偿会喜欢? 谁不知道他并非天生热情,实则是个冷淡的人,也只有为了她,他才愿意左右逢源。 从包间里出来,看到她站在走廊的尽头发呆,他从后面抱住她。她几乎已经嗅不出他的味道,还以为是陌生人惊怔着回眸。看到他恍惚了一下,才渐渐安下心来。纪梦溪心思绞痛,这不是他的江南!那一刻他便想撕开江南的心口,看看她的心里现在到底装着什么? 他动手去撕扯她的衬衣,已有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电梯就要停下,江南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怕起来。抓住他的手,泪眼婆娑:“纪梦溪,住手。” 纪梦溪停下来,拉上她的领口,电梯门“咚”一声打开。门口有人已经等着上来,他们一前一后默然走出。 江南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一直穿过酒店大厅,外面的空气吹进来,江南的头脑一寸寸清析。知道有些东西变了样,连基本的貌合神离都没有了,她必须要说出来。 抬头唤他:“纪梦溪,我有话跟你说。” 纪梦溪身材高大,听到她的声音微不可寻颤了下。没回头,连情绪也看不清。 “改天再说吧,你自己回去吧,我喝了酒不宜开车。” 江南伸手去拉他,想让他停留片刻。 而纪梦溪却像是怕极,只怕步子再小一点,江南想说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他的步子大到江南跟不上,走出老远才回头,微微一笑,告诉她:“慢点儿开车,到家了给我打通电话。我去醒醒酒。” 不等江南再说其他,转身走掉了。 (六十八)薄南风疯了 一路上江南将车子开得很慢,如今的残破局面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还有什么脸伤春悲秋,蹉跎感叹。好好的一个花好月圆被她变成了镜花水月,五年后纪梦溪出现了,出现得恰到好处,又像是迟了。江南现在似渐渐明白,为什么滚滚红尘,男欢女爱这样简单的事却百转千回,有那么多的不得善终。 这回怕自己忘记了,车子开到楼下就给纪梦溪打电话。 “我到家了,你放心吧。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家。”纪梦溪没说他怎么回去的,声音哑了下:“江南,我爱你。” 再没说其他,那端按断了,江南收起电话上楼。 感应灯光一层层的亮上去,江南走到楼梯转角处,抬头吓了一跳。 四处一片安静,对面的门上却树着一个人。此刻灯光亮起,也正偏首看过来。今晚见到的时候就穿黑色西装,这会儿外套脱掉了就扔在脚边的地上,黑色衬衣挽到胳膊肘儿处,抬手吸烟,只有寒光一乍的腕表显得特别明亮。 江南松口气,踌躇着上楼。看到他脚边一地的烟头,就猜想他从一回来就站在这里了,连衣服都没有换下。 江南看了一眼没说话,有什么好说的呢,之前在凤冠撞见的时候他那么拉她,她都沉没寡言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掏出钥匙去开门,被他那么狠狠的盯着,手掌都在打颤,试了几次打不开,“哗啦”一声,连钥匙都掉在了地上。江南很想转身怒瞪他:“你不进屋,看什么看?” 没等回头,他已经走了上来。弯腰去捡她的钥匙,江南转身,伸手去接:“谢谢。” 薄南风没松手,钥匙环就挂在他修长的食指上。而他眸光如闪,又深邃凛冽。江南害怕这样的薄南风,便自己伸手去拿。不想手臂才一抬起,他将钥匙收入掌心,另一只手扯上她的,轻轻一个旋转已经将她压到自家的门板上。 江南心脏跳停,惊呼一嗓:“啊。”楼道里落针可闻,下意识不敢太大声,又尽是急迫:“你要干什么?” 薄南风一晚上心里都窝着火,此刻冷峻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听到她这样问,邪肆的动了动嘴型,冷笑:“干你!” 江南瞠目结舌。(.) 他的大手已经探到她的裙子下,江南反应不及,按上他的手。还是不敢太大声:“你疯了?!” 薄南风的动作没有停下,修长的手指温暖而有力,用力一扯,那一层薄薄的布料彻底碎裂。江南又惊又羞,明显感觉到他不安份的大手探上去恶意使坏。 江南倒吸一口冷气,还是轻哦出声。瞳孔张到最大,伸手推拒他。却听到拉链拉下的刺耳声音,江南慌了神:“薄南风……” 薄南风默然不语,看了她一眼,腰身用力,硬是顶了进去。 半点儿的温润都没有,由其现在时间不算太晚,时而人来人往。江南心里高度紧张,身体紧缩着,也便格外干涩,他出其不意的那一下,几乎是将她撕裂了,竟跟初次那般疼。 “痛……”江南攥紧他胸前的衣料,只喊出这一声,半晌缓不过神来。疼得让人欲哭无泪。 薄南风拥着她靠到门板上便不再动,她那样绞着他,她痛,他也痛。伏到她的脖颈上喘气,嗓音轻微,却又沉又哑:“江南,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江南咬了咬下唇,没回答,撕扯他的衬衣。压低声音嚷嚷:“薄南风,你出来。” 薄南风不仅没出来,反倒不再那么安份。 太疼了,每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一连许多次,她还是适应不了他。薄南风不怜惜她也不怜惜自己。将她移得更高一些,让两人更加契合。江南连惊叫都很压抑,觉得他是疯了,这里是楼道,楼门传出敞开的声音,接着就有脚步声越走越近。 江南急得哭起来,越是紧张越是狠狠的缠着他,薄南风喘息浓重,只怕稍一动弹就要达到致高点。咬她的耳廓:“江南,我们这样算什么?玩玩么?” 江南已经不能用理智思考,听脚步声人已上到二楼,再稍稍走上几个台阶,这一幕就得被人撞个正着。巴巴的盯着他:“南风……南风,求你……” 薄南风低头吻她,“喀嚓”一声,简直千钧一发,来人才走上二楼转角,估计也看到一个影阔,薄南风已经转动门把手拥着她进去。 江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不等反应被他重新撞到门板上,重重的一个深入。 “啊……”江南扶着他的肩膀,泪眼涣散。渐渐的化成水。 进了门更加肆无忌惮,薄南风不仅扯掉她的裙子,连身上的衬衣一起。而她已经容纳他,不再让两个人痛苦,薄南风动作加剧。手指扳开她的唇齿,辗转不停的撕咬,一路往下……江南微微的颤,无可奈何的哭起来。 想反抗,却无能为力。 薄南风无耻又下流,咬她的身体各处,连她自感羞辱的地方也不放过。从客厅一直到卧室,占着她狠狠的疼爱。他想得到的答案总有办法得到,江南意乱情迷,想什么说什么根本不由已。他贴着她说没脸没皮的情话,江南死去活来,像只能依靠着他活,便什么都肯说。薄南风年轻,力体好,又是刻意折磨,江南缩成一团,哭着求饶,他骗完甜言蜜语出尔反尔,不仅不松开,反倒又狠又重,缠着她整整一夜。 江南最后一次晕睡过去,已有黎明的曙光照进眼眶,眼皮越来越沉,而他仍旧埋在深处不依不挠。 (六十九)你喜欢薄南风吧 江南彻底陷在梦魇里,像一叶浮萍似的在大海里时起时浮,有水漫进鼻息里,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就像逆水的人,扑通水面开始挣扎,又像被什么死死压制住根本动不了身。[]江南最后是在窒息中惊醒的,眸子睁开,不可思议,根本不是什么梦魇,她正被薄南风坦平在床上以一个任人舍取的姿态上下齐手,狠狠蹂躏,唇齿时重时轻的啃咬她。 见她醒来,低低扯出笑:“醒了?”伸手下去,将她打得大开,重重的几计。 江南陷入情迷,哭得声嘶力竭。缩在他的怀里一阵痉挛,从来不曾对他这样服软过:“南风……好深,不要了……不要了……求你……” 薄南风眯紧眸子,这样的江南媚的像能滴出水来,全身呈现嫣红,美得好像花开,是平时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一想到这样的江南或许有一天要被别人看去,便疯了似的腥红眼眶。薄南风也心疼她,怕将人弄坏,却又情不由已。看到就会一阵眼热,冲撞进去,哪怕在她身上挫骨扬灰也心甘情愿。 “说你爱我。” 江南呜呜咽咽的抽搐,这话他似乎要她说过许多遍了,嗡嗡地哑着嗓子带点儿求饶的味道:“我爱你……我爱你……” 薄南风眼中闪过满足的光,俯上来重重的叹:“我也爱你,很爱。乖,叫我的名字……” “南风,南风……” 江南知道昨天在凤冠她是将人惹怒了,否则薄南风不会疯了一样的折磨她。不要妄想在薄南风手下讨到什么便宜,他想问的,想做的,即便当时不随他愿,过后总能加倍的讨回来。就像这一场抵死缠绵的对决,江南不仅束手就擒,就差点儿死在他的床上。(.好看的小说) 一步走错步步错,江南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想到这里几乎绝望。 身后的人缠上来,下一秒跌进一个灼热的胸膛里。餍足的薄南风心情似乎比昨晚好了许多,只声音就听得出:“不累么?还不快睡。” 江南本来是打算去上班的,奈何腰腿酸涩软绵,试了几次连床都下不了。由其那里,只怕肿胀得厉害,动一动都灼烧似的疼。 薄南风睡前为她做清理的时候,皱了皱眉,骂自己是“混蛋”,还说下次会轻点儿,问她:“疼不疼?” 江南瞪他一眼没说话,他这不是问废话么,要不是疼得厉害,她也不会被人强行掳来吃干抹净,还能乖乖的跟他躺在一张床上。 薄南风处理完自己下床去了。 不一会儿拿着块毛巾过来,不管她愿不愿意一把将人扯过来,就要打开她的腿:“来,帮你热敷一下。” 江南将腿强行并拢,钻进被子里一直扯到头顶上。恼死了,所有恶劣的事都是他做的,转首假惺惺,还不顾及她的感受。 谁说薄南风不顾及她的感觉,只是觉得没什么,笑了声去拉她的被子。 “怎么了?做都做了,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江南把自己裹得更紧了,抬脚踢他:“薄南风,你滚。” 最后还是薄南风妥协:“你在被子里打开,我不看还不行么?” 江南不识时务,薄南风偏偏在床上是霸王,不待见她这个将他当成外人的样子。大手一用力,裹得再紧也一把扯开了,入目白嫩嫩,水灵的像能掐出水来,眼睛游移一圈,落到私密处,不管她如何扭捏,分开后归归整整的把温度适宜的热毛巾放上去。不可置否舒服很多,但江南心里憋着一口气,看薄南风这样强硬,还是哭了起来。 薄南风被她哭得莫明其妙,但还是暗暗发慌。连忙把被子给她盖上,从上盖到下,脚趾头都不露出来。过来抱住她,见她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委委屈屈的小样子,哄她:“怎么哭了?我这回又不是想看你,不是帮你敷一下会舒服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南哭得更厉害。女人这个时候是很柔软的,过份坚硬的东西又岂能化成了水,与年纪没有多少关系。况且她在这方面绝对谈不上阅历。 江南越哭越汹涌,薄南风看着心疼,抱到怀里一下下轻轻拍打她的背。 “真的很疼么?让我看一下是不是碰坏了,要不然我去给你买药吧?” 这个局面扭转的实在太过诡异不堪。 江南呜咽着嗓子不说话也不让他看,其实什么都不是,她只是觉得难过,便想痛快的哭出来。 最后是被薄南风哄睡着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就像小孩子一样时不时抽搭一下,渐渐安静下来。薄南风吻她脸上的泪水,盯着她细细的看,觉得这一刻的时光宁静而悠远,像岁月静好。 这个女人是这个世界上能融化他的最柔软的存在。 “我和薄南风上床了。” 江南喝了一口茶,窝在孙青家的沙发上无精打采的说。 孙青先是大吃一惊,接着两眼放光:“感觉怎么样?” 江南想了下,坦言:“好的没话说。”虽然她经历的男人只有这么一个,按理说无从比较,可她相信不会再有比那更好的感觉了,简直就是种全身心的愉悦。当然,只是在频率正常的情况下,如果他禽兽起来,也简直是要她的老命。 孙青点点头,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嗯,男人和女人要过得长久,夫妻生活很重要,我看薄南风那人就不错。这么说,你决定要和他在一起了?” 江南转动手里的杯子,吐口气:“我跟他怎么可能。”抗拒不了,就只能躲了。他一旦像昨晚那样缠上来,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还不是得任他欲所欲求。正因为两人不可能,江南才深刻的认识到,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由其在他向纪梦溪坦白这一切之前,他们再这样真是太猥琐了。 “我这几天先住你这里,等这个官司一结束,有时间了,我会跟纪梦溪好好的谈一次。” 孙青不懂她这是什么逻辑。 “不是,江南,你跟薄南风上床了,跟纪梦溪谈什么呀?” 江南把脸埋进手掌心里,郁闷至极:“我现在跟纪梦溪在一起,却跟薄南风发生这种事,我多不是东西啊,如果我不跟纪梦溪把事情说清楚了,你觉得我还叫人么?” “但是你得知道,如果这事你跟纪梦溪说了,他也可能不要你了,而你又不想跟薄南风在一起,岂不是要两手空空?虽然现在的男人不要求自己的老婆非把第一次给他,但这时候说出去,一定会有疙瘩的。”孙青想了一下:“要不然先别跟纪梦溪说这事了。” 江南已经想得很透彻了,爱情的国度里很难有什么万全之策,再多的后路也可能演变成没有退路。存有侥幸心理就像拿纸去包火,后果可想而知。不管纪梦溪会做什么决定,她都得跟他坦言,即便最后她要随便找个陌生人嫁了。 孙青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能跟薄南风在一起呢?就因为他年纪比你小么?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他?”孙青不信,江南的性格她了解,感情上就不是个随便的女人。如果真是对薄南风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不说誓死不从吧,过后说起当时感受时眼神里不会微漾着陶醉。 江南很少觉得这么疲倦过,似乎连喘息的力气都快没了。放下杯子躺进沙发里,本来就很消瘦,缩进沙发里只剩小小的一团。 这些年她就没有胖过,律师这个职业看似风光,有多少辛酸疾苦她太知道了。但再怎么倦怠脆弱,眼中仍有不灭的光火,很明亮,让她看起来顶天立地的坚强。所以旁人看着她才会说她江南活得风声水起,如果不是做得开心,很难有那样的精神头。 可此刻孙青发现她眼光暗淡,一点儿昔日哪怕咬牙切齿的坚韧都没有了,软的像是一团雾水。恍惚记得五年前跟纪梦溪分手的时候,江南就是这个模样,像被人抽去了骨头,满心满眼的空洞。她现在让孙青想起五年前…… “江南,你失恋了?!” 江南抬眸笑了一下:“说什么傻话,我跟纪梦溪还没分手呢。” 可江南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拥手或者得到,跟当年忍痛放手有什么区别?定然有什么珍贵的,得不到或者要失去,才会有如此无力的江南! “你是喜欢薄南风的,对吧?” 江南并拔双腿弯曲得像只精瘦的虾米,手掌抚到膝盖上下意识将自己抱紧。床上忘情的时间薄南风嫌弃过她太瘦,不紧咯得他骨头疼,更怕太用力了就把她一下折断了。大掌捧扶着她的腰腹咬牙切齿又肝肠寸断……江南真是喜欢这样纯粹的男子,字里行间都透着勇敢和正直,他们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他那样的朝气蓬勃呢?江南想不明白! (七十)又做混帐事 眼梢微微钩起笑,春风吹上去的一样。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的感叹:“喜欢,怎么不喜欢。连我自己都不可思议,以为五年前受过一次伤再不会那么喜欢一个人了,却不曾想,竟还可以这么喜欢薄南风,感觉从来没这么喜欢过谁。当年对纪梦溪的感情已经掏头置肺了,可是,遇到薄南风的时候,连灵魂都是颤抖的,那个人明媚的就像一团火光,离他太近,觉得自己会变成飞蛾,想要不顾一切。有些感觉除了他,在纪梦溪的身上也没有得到过。我真是疯了!” 她看了一眼孙青,接着说:“你知道么,在看守所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觉得那就像一束光照进了我的生命里,温暖又灼热。这些年我不想谈恋爱,找不到人嫁了,是觉得自己的心都冷透了,男人就像一块冰似的让我提不起半分兴致,老是觉得有那份心思真不如用到工作上。 你说,这世上什么东西不比男人踏实靠谱?当年我觉得纪梦溪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他不会不要我,会疼我宠我一辈子,我认为的这么理所应当,可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最后他都离开了。当年心里那个疼法像极了千刀万剐,孙青,你可以说我没出息,但我真的感觉那个时候能活过来真是不容易。 最难过的时候连呼吸都是堵塞的,窒息到胸腔都疼,吃饭想一个人,走路想一个人,睡觉想一个人……那种感觉并不好受,可以说是悲凉。”那样的痛苦撕心裂肺,现在想起来,仍旧很害怕,似能瑟瑟发抖,便死都不想再历经一次。 “我曾那么用心的喜欢纪梦溪,为他万念俱灰过,真的不觉哪里对不起他,即便现在他会因为我跟薄南风上床而分手,我也觉得一切都好,没什么愧疚,也没什么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的,只是薄南风!他太好了,我害怕跟他在一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现在的感觉就是那样。当年纪梦溪离开,我尚且生不如死,如果薄南风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就那么喜欢他,只怕时间再久一些,离得他更近一些,这爱会到达无法自拔的地步。我害怕将自己毁掉,把自己陷入这样被动的深渊里,将来还有回转的余地吗?但如果一开始就不跟他在一起,便永远没有失去的那一天,那种无法估量的痛苦就永远不用忍受。” 孙青被她说得心惊肉跳,就像心脏的肌理本来就很柔软,此刻有人拿尖锐的利器一下下的划割。见过当年的那场战火纷飞,血肉淋漓,当真是怕了硝烟会再度迷漫。江南说的那种恐惧她多少懂得,当年江南死里逃生了一回,只怕任谁都怕再经历一次会再劫难逃,唯有一死。 直接坐到地板上,拉起她的手,发现江南的手已经冷透,跟冰坨似的,扯过薄毯给她盖上。 “江南,你这样是不是太没安全感了?谁说薄南风就会离开你呢?他有没有说过他爱你?” 说过,可那有怎么样。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就算他当时说的是真心话,谁又保证他以后不会变心?毕竟他太年轻,见识的女人就那么多,说他心性不定,一点儿都不为过。江南这样,不是对男人苛求,草木皆兵,不允许他们变心。即便将来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也会面临被舍弃的的风险,她也不害怕。只要不是薄南风,别人她不在乎。现在的她大可以做个有气节的女人,跟全天下的负心汉们摆摆手走人。 她抽回手抚上自己的眼角,第一次觉得自己年纪真是太大了。 “薄南风还那么年轻,而我连眼角纹都长出来了。他还可以游戏人间很多年,而我不行了,没有半点儿多余的青春可供挥霍。何况我还有家人,怎么可能不瞻前顾后。我是真的不敢跟他在一起,就不能在一起。” 说不下去了,便开始犯困。之前体力透支,薄南风折腾得她整晚没睡,到了中午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还是被江妈妈的电话吵醒的,接个电话的空,他也醒了。江南要离开,而且打定注意去外面躲几天不回家里住了。却对他动恻隐之心,没看他:“你不是有我家里的钥匙,床头柜里有一张卡,密码是我手机号的后几位……啊……” 一下被按到床褥间,江南在他猛然进入之后才恍过神来,酸涩涨痛的感觉从下面传来,渐渐死而复生般爬遍全身四处,才搞清楚他又做了什么混帐事。 薄南风却几乎咬牙切齿:“你行啊,江律师,床还没下呢,就给哥哥甩支票。你比男人还豪爽呵。我一晚上卖力你打算给多少?要不要哥哥再疼你一次,算额外赠送,谢谢你的惠顾?”说罢,狠狠撞了几下。 “啊……”江南捶打他,呜咽:“薄南风,你混蛋……我是让你拿钱去赔阮天明替你赔付的修理费……” 薄南风愣了下,定定的看着她。桃花眸子布满情欲,咧开嘴角问她;“那现在怎么办?都进去了。” 江南全身极不舒服,推拒:“你……出去!” 薄南风坏笑,工工整整的回:“好,马上,我快点儿。” 迷迷糊糊的又进入,翻来覆去的闹腾她,现在还全身酸痛不能伸展。 江南佝偻着身子,睡梦中还是梦到薄南风,他额头有汗,把发梢都打湿,盯着她的瞳光明亮璀璨,有难以言喻的认真:“江南,我爱你,是真的。” 孙青抱来被子给她盖上,拭她的额头仍旧有些发烧,江南就有这样的毛病,心理压力一大就会轻微烧。 江南的顾虑其实是所有女人的顾虑,女人就这样不好,到了一定的年纪许多游戏真是玩不起了。江南现在的苦闷她完全理解,这样一来,的确是嫁给纪梦溪好些。爱她,条件又好,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对江南而言不存在薄南风身上的那些风险隐患。而且女人都知道,托付终身的一定要是个爱你的,而不能是你爱的,否则哪还有咸鱼翻身的一天。 常帅目测宋林爱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这回又是他主动找上去的,可以前也不见得宋林爱就是一只乖猫咪,这个女人绝对是长着利爪的,可几年再见,她也太不计前嫌了。难道一个女人结了婚生了孩子,性情会变得温和好说话? 宋林爱感知到常帅的打量,转首冲着他笑:“看什么?怎么了?” 常帅笑了笑:“没有,觉得你今天特别漂亮。”又问她:“你晚上回去么?” 宋林爱从从容容的:“当然回去,你老婆不是给你打电话让你今晚回去么,我不回去有什么意思。” “你真不介意?” “介意什么?”宋林爱直视他反问回去,倒像他大惊小怪:“以前我认识你的时候不就知道你有家有室,还不是跟你在一起了。有什么区别?” 对他来说是没什么区别,只要宋林爱觉得没区别。常帅站起身:“走吧,送你个礼物。” 他一般这样说,就会带她去珠宝店或者服装店,宋林爱以前就喜欢这些。这回也不例外,直接带她去了珠宝店,拥着她进去,亲了下她的额头。 “今晚不能陪你,选个礼物吧,当我跟你赔罪。” 宋林爱不跟他客气,站到柜台前看过一遍,指着一串珍珠项链:“麻烦把那条拿给我看看。” 店员打来精致明亮的玻璃罩把那串项链递到她的手上。 色泽饱满,店里淡白宝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宋林爱当天穿了件黑色的连衣裙,配上这串珠宝正好美丽不可方物。比量了一下问他;“好看么?” 常帅看得眼睛发直:“好看。”直接过来替她戴上:“别摘了,跟你的衣服正配。” 让店员刷了卡离开,宋林爱包里的电话响了,是宋妈妈打来的,说做了糖醋排骨,问她回不回去吃。 (七十一)需要空间 宋林爱没用常帅送,自己打车回去。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知道常帅也急着往回赶。其实常帅有些惧内,虽然这些年粘花惹草风流韵事不少做,但从来没在他老婆面前闹出难堪。这样的男人不少,管也管不住,但好算聪明,外面再怎么偷吃,最后总会回到家里,所以他才相安无事,家里的并不跟他撕破脸。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林乐的电话又打来了。 问她:“在哪儿呢?我跟孙青一起吃火锅呢,你要不要来?” 宋林爱将手中的珠宝装到盒子里收好,才说:“我不去了,回我妈家。” “那算了。”林乐挂了电话,冲孙青挤眉弄眼:“看到没,我就猜她不来。说去她妈家了,她的话我现在都不信。” 孙青搭话:“我也不太相信,她太牛了,跟两边的人玩瞒天过海哎。把小九放在娘家,这倒也没什么,小九从小就在姥姥家长大的。可宋阿姨以为她在婆家呢,但实际上,她婆家的人以为她在娘家,你说这事弄的,将来能不穿帮么?” 林乐瞠目结舌:“真有这样的事?于群不知道?爱爱的胆也太肥了。” “于群现在为了挣钱整个人都忙疯了,而且爱爱又不理他,两个人估计还在冷战中呢。时间长了,我觉得危险。上次她婆婆身体不舒服,给爱爱打电话,结果她关机,就打到我手机上了。我说给她找找,就问江南,江南说那天她和薄南风在街上正好看到爱爱了,上了一辆奥迪a8,肯定是常帅的车。(.好看的小说)” 林乐皱了下眉头,咬紧筷子:“对了,薄南风给我打电话问江南去哪儿了,他俩怎么回事啊?” 孙青思萦须臾,只说:“江南这几天在我那里住呢,方青山不在家,我让江南陪我住几天。你别跟薄南风说,估计那小子怎么惹到她了吧,闹别扭呢。他们自己的事,江南自己就处理了。这几天她要开庭,忙得团团转,顾不上这些事。” 半晌,林乐“哦”了声,没再说其他。 其实薄南风也就打电话问过一次,那天她下班回家,正要洗手吃饭,薄南风打电话问她江南有没有跟她们几个人在一起? 自从上次参加完高林的鸿门宴林乐还没见过江南,就说没有,问他:“怎么了?” 薄南风什么也没说,道过谢谢就挂断了,以后也再没打来过。 只是林乐觉得他们两个中间像是有事,可前几天回家的时候碰到江妈妈,说江南跟纪梦溪进展飞速,连亲戚都见过了,估计近期会订婚。 她便搞不明白了,所以格外好奇。薄南风喜欢江南不是她猜的,连黄宇都那么说,而且听他那意思在他们的圈子里薄南风喜欢江南早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样的男人会眼睁睁的看着江南和纪梦溪在一起并且订婚? 孙青催促她:“发什么呆?快吃吧。” 林乐想了一下又问:“哎,你能看出来薄南风喜欢江南么?” 孙青怔了下,摇头:“不知道,我很少见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不过我挺喜欢薄南风,长得漂亮,还不娘娘腔,多难得。” 林乐撇嘴:“已婚妇女还这么花痴。” 一下班江南就给孙青打电话:“我今晚不回去吃饭,跟纪梦溪一起吃晚饭。” “好,知道了。”想起什么,让她晚挂:“哎,还有个事忘记跟你说了,我跟林乐一起吃饭的时候听她说薄南风满处找你呢,还给林乐打过电话。我没跟她说你和薄南风的事,怕知道的人多了,反倒跟着添乱。” 江南轻声应:“嗯。没事挂了啊。” 她知道绝没孙青说的那么兴师动众,薄南风肯定没有满世界找她。一准是她第一个晚上没回去的时候薄南风打她的电话,她不接,才辗转着去问林乐的。薄南风要真想找她早找到了,她只是晚上不回家住而已,又不是从此在这个城市里消失了,她的工作单位就在这里,挪不走搬不去的,而她每天到访的地方也不似外太空那么上天入地。薄南风若想找她,有太多种法子可以出现在她面前。江南知道薄南风是个聪明人,看出她在刻意躲他,以她现在剪不清理还乱的心态也根本谈不出结果。或许大家都需要好好的冷静一下,现在除却她,似乎每个人都将空间渡让开,她不想跟薄南风碰面,而事实上纪梦溪这几天也是躲着她的。压根不给她开口解说的机会,每次打电话都说忙得抽不开身,什么话等以后再说。江南知道他是有意避忌,以前再忙一起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估计他预感到她要跟他说什么。 至于今天纪梦溪为什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说一起吃饭,江南想不明白。 从事务所里一出来,直接开车去了约定好的地点。是一家私房菜馆,以前两人来吃过,江南说这里的东西好吃,纪梦溪便说以后时不时带她过来。 服务员将她带到包间门口,推门而入,纪梦溪已经将菜点齐了,而他脱了外套坐在椅子上看文件。雪白的硬领衬衣,整个人干净耀眼。 听到开门声,侧首看过来,扔下文件夹子,起身过来抱住她。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连同她的包一起接过来。 “这几天忙坏了,真想你。” 江南眼光疑惑:“真有那么忙么?” 纪梦溪眯起眸子笑了:“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以为我这几天没干正事在外面鬼混呢?你是律师还不知道我们当法官的工作量有多大啊?” 江南扁扁嘴不说话了,好,是她冤枉他。法院赶到案情多发季,或者逢年过节需要会总的时候就会格外忙。江南起初当律师的时候还不太清楚他们的工作规律,一天接到开庭通知说是某月某日的晚上22点,她看完后哭笑不得,以为哪个人在耍她。打电话去问资深前辈,才知道不是恶作剧,的确是那样。快到年底的时候法官的工作量就会多得像山一样压下来,一天二十四小十几乎不休不眠转轴转案子都审不完。有法官做过统计,一年下来审的案子平均一天好几个,太多个休息日都成过眼云烟,而补助却很卑微。在旁人看他们光鲜的时候,也的确吞咽了不少苦水。 这样一想江南还挺心疼他,夹了块排骨放到他碗里。 “纪法官,你辛苦了,多吃点儿补充营养。” 纪梦溪最近忙得连头发都没时间剪,流海长了,每天出门用发蜡粘上,才不至于挡眼,一天下来早不顶用了,半摭住眸子。还是能看到他温润如水的笑意:“还知道心疼我,看这样,再忙点儿我也心甘情愿。” 看出来饿了,大口吞咽。纪梦溪可没有这么狼狈过,从来玉树临风公子范。江南没动筷子,盯着他,心里一阵撕扯,如果时间没有断开,如果她没喜欢上别人,再如果她没跟薄南风发生关系,她觉得自己会心悦诚服的嫁给纪梦溪做个好老婆,跟他一起生活一定很幸福。但生活没有如果,正因为一切都是子虚乌有,所以才有了存在的假设。 江南很想问他:“你是不是都猜到了?”一张口只怕就要哽咽起来,这话现在又怎么问得出口。看似平和,实则情感四分五裂的一个局面,让人无可奈何。江南垂下眸子,既然他也不想谈起,在刘春玉这个官司结束前暂且不再纠结感情的事了,一切都等到审判结束后再说。就算最后真要分道扬镳,也没必要搞得太过苍凉,比起撕破脸,这世上还有好聚好散,江南这样想着,面对纪梦溪的时候总算好过一些。 (七十二)不是摊牌的好时候 纪梦溪隔着桌子拉上她的手,攥在掌心里一脸一眼的疼惜。(.好看的小说) “怎么不好好吃饭?瞧你这两天都瘦了,案子再忙也不能把自己累垮了。” 江南掌心朝上反握住他的,还滴米未尽。 “梦溪,我没跟你说,其实我和许涛应刘春玉的请求,打算无罪辩护了。我知道你会觉得我这么做风险太大,但案情有疑点在里面,当事人也罪不当死,我们就想努力试试看。至于后果我已经想好了,既然敢这么做,就承担得起。” 纪梦溪定定的看着她,钩起唇角笑。 “越大主意越正了,听到风声了,所以才叫你出来吃饭。给我什么好处?本公子卖你条不斐的消息。” 江南知道纪梦溪虽不说上天入地,但绝对有门路。公检法再怎么分工明确,私下也是一家亲,他要想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可比他们当律师的容易。 当即很兴奋:“真有东西卖给我?纪法官你开价吧,如果消息可观,条件任你开。” “还真上道,你这样事情就好谈了。” 纪梦溪一本正经跟她说笑,把人拉过来,直接坐到他的腿上松松揽着。 “你看,你的家人我都见过了,我妈盼儿媳妇盼得紧,等到这个官司结束了,你是不是得陪我回家走一趟了。” 江南一愣。 纪梦溪蹭到她的怀里,声音浅浅的:“这事就这么让你为难么,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啊,有我在你怕什么,我看上的女人,他们不会说出半个不字。江南,你说好不好?” 江南连身体都有些僵,按理说她有什么脸面跟他回家见家长。而且现在有些东西不是她说怎样就怎样,等她跟纪梦溪把话讲清楚的时候,不用她抗拒,估计他就要说不允她去了。 纪梦溪最怕她这样迟疑,拇指和食指扳着她的脸转向他深深的吻上去。扎实深长的一个吻,故意去迷惹她的神智,总要听到应允的话。 “宝贝,答应我,你说过要嫁我的,我就只要你。” 江南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理智尚且清析的时候别过脸,须臾,才说:“如果这个官司结束了,你没改变决定的话,我就陪你回去。” 纪梦溪英俊的眉眼总算看攒出笑,像松了口气。 “傻丫头,无论什么时候,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江南站起身坐回原位上,问他:“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纪梦溪似笑非笑:“多精明,想得倒怪清。”喝了一口清水,靠到椅背上:“你不是想做无罪辩护么,你既然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做为你男朋友不支持你也不像话。我听到一点风声,刘春玉在审训的时候被强行逼供过,估计不是特别严重。如果你们有办法证明,对翻供有帮助。” 江南提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消息可靠么?我之前刻意问过刘春玉,她说没有被刑讯逼供过。” 纪梦溪叩动两下桌面,不置可否:“我听到的是这样,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还得去问你的当事人。” 江南就跟黑夜里呆久的人看到明火了一样,激动得只差跳起来。拿上包一副即将走人的样子,叫上他:“那我们走吧。” 纪梦溪一伸手把人拉回来。 “急什么,现在几点了,你的当事人怎么也得明天见,先把饭吃了。” 江南在他的监督下好不容易压下几口,近几天心事多,压力也大,根本没什么胃口。白天在事务所一般不怎么吃东西,如果不是许涛刻意提醒,或者看她不吃不喝的时候干脆将外卖带上来,她几乎就要忘记填饱肚子这回事了。晚上回去的时候孙青会给她煮粥喝,但每次也只喝一点儿便感觉胃里满满的。 孙青每次看她吃饭都郁闷:“你这样早晚得饿死,想开点儿,别跟自己过不去。” 其实江南想的已经很开了,哪一边都想得清清的,只不过想开了也不见得就真能看得开,人似乎习惯跟自己过不去。 江南放下筷子,纪梦溪早就吃完了,环胸靠在椅背上等她。 “梦溪,我真的吃不下去了。再说晚上吃多了会不舒服。” 纪梦溪叹口气:“早知道你这么沉不住气,就等你吃完再告诉你。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她再不省心,他还是舍不得责备她。拿起外套连带她的包一起,站起身:“那走吧。你得送我回去,我今天没开车,打车过来的。” 江南不明所以,侧首:“车呢?” 纪梦溪挑眉笑笑:“放单位了,想让你送我回去,跟你多呆一会儿。” 不等江南做出反应,走廊里有人跟纪梦溪打招呼。 “哎,纪主席,好巧。” 纪梦溪转身回以一笑:“是挺巧。”揽过江南的肩膀,向来人介绍:“沈书意,跟我一届的,以前大家一起在学生会工作过,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早在听到沈书意说话的时候江南就已经觉得似曾相识了。这个沈书意当年在大学校园里很活跃,确切点儿说在女生部那边举足轻重。人优秀,长得还漂亮,对于学校举行的活动素来积极热情,何况法学系的女生当年住一栋楼,江南住101,各楼层进出的必经之路,单从概率论,江南跟她打过的照面就不少。再加上一起在学生会工作过,不认识沈书意除非江南失忆了。 只是觉得意外:“沈学姐,你好,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之前沈书意见纪梦溪和一个女人状似亲密的从包间里出来,就一直关注她是什么模样。这一会儿面对面了,就差惊得合不拢嘴。不意外是假的,纪梦溪和江南的那段奉为传奇的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两人是重修旧好? 这是纪梦溪对老校友卖的一个关子,在两人都看清之后才说:“江南,我未婚妻,马上就是我老婆了。” 沈书意跟江南打过招呼,眼瞳中的惊怔至始至终如浓云密布,仿似不确定,又问纪梦溪:“你们要结婚了?” 纪梦溪一脸幸福,将江南揽在臂弯里。 “是打算结婚了,到时候赏光去喝喜酒。” 几个客套寒暄了几句从里面出来。 江南别有意味:“这个沈书意我可真是印象深刻啊。” “哦?怎么回事?”纪梦溪笑问。 江南白他一眼,才说:“以前只觉得她挺漂亮,入学生会又早,我们入校的时候她倒是时不时关照我们新生,那时就注意到她了,很有大姐大的风范。不过印象最深的是你们毕业那一年,她喝高了,被同学架回宿舍经过我们宿舍门口时喊的是你的名字,我当时在宿舍里上网,觉得莫名其妙,听到后出来看了一眼,确定是沈书意。” 那样的场景不罕见,毕业季也是情感爆发季,所有要分离的,得不到的,大抵所有的伤春悲秋,不遂人愿,都会在那个时间点上如洪荒泛滥,见过太多喝醉的女生泣不成声,没有最心碎只有更心碎。而这个沈书意的失意和心碎,纪梦溪绝对算一个。 纪梦溪不信:“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江南阴阳怪气:“有什么不可能的,不信你去问她的同学。当年我记得可清了,那天她穿白裙子,很长,喝醉了同学掺着她弓着身往前走,快把我们一楼的走廊都蹭干净了。又哭又笑的喊你的名字,好像还哼着一首歌,叫什么来着……”她想了一下,了然:“叫《爱似神仙》,念完你的名字就唱一句‘爱情是什么神仙,让人哭让人笑让人看不见……’唱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痛不欲生。你说这还能假了?只是她唱歌有点儿跑调,算那天晚上最大的败笔。” 纪梦溪忽然变得开心起来:“为什么记得那么清?吃醋?当时怎么不跟我说。” 江南“切”了声,她又不傻,干嘛跟他说这个。那时候心里堵是堵得慌,却不会傻到去做那道照人灵台的佛光。这世上有些爱情就是那样,不提醒,浑然不知,一旦说破,就像捅破的纸,恍然大悟。即便当时没有那样的大彻大悟,日后见到的时候也会因为“她原来喜欢我”而多留意一眼,成为芸芸众生里刮目相看的人,岂不为奸情设置了培基。 即便她不说,纪梦溪也能揣测出她当年的那个想法,终于忍不住的笑起来,把人拉到怀里来。 “想什么呢?我跟她怎么可能,我这辈子有一个江南就足够了,还怎么可能对其他女人存什么心思。”他语声变轻,情义却一下重起来:“江南,我只认你这么一个老婆。” 往回走时那么短暂的路程纪梦溪却睡着了,江南之前还一边开车一边跟他聊天,渐渐没了回应,偏头一看,他已经靠到椅背上睡着了,看来这段时间真是累极。忽然觉得,现在果然不是跟他摊牌的最佳时候。 〔七十三)我想你 许涛听到江南说到刘春玉被刑讯逼供的事喜出望外。 “虽然以咱们国家的现状刑讯逼供真被承认的可能性微茫,但好歹也算个机会。反正不影响预期的方案,不如就先试一试。不成功也无防,若真成功了胜算大很多。” 江南也是这么想,虽然还没问过刘春玉这事是真是假,不过一想到这是纪梦溪提供的,觉得可信度还是有保障的。而且回想第一次会见刘春玉的时候,问起这个问题时她似乎言辞闪烁,想到这些都有可能变成突破口,江南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下午我去会见刘春玉,详细问清楚这件事。你再把公诉方上交的证据目录研究一下,看看还有哪些地方能找到突破口。”江南生活上多缓慢邋遢的一个人,一工作起来就像变身的战士,顶风而上,全身心投入。 划拉了一下证件,文件夹,录音笔等物件,装进包里就要走人了。 许涛一伸手拉住她。 “急什么,马上都中午了,吃完饭再去。一起吃吧,正好我叫了两份外卖,红福楼的,听说你特别喜欢吃那里的东西。”许多涛扯过她的包重新扔到桌子上,示意她把桌上的文件夹整理一下。 江南最近深得许涛照顾,说来还有些纳闷,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了,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周到开通。虽然大家是同事平时相互之间也很照顾,但远不会达到如今这个登峰造极的地步。看她胃口不好的时候,不仅会给她专门带吃的上来,平时江南喜欢吃的那些小点心的甜品,他从外面回来时也会顺手捎带。而且看牌子还都是那几家非常红火的店铺,价位自是不用说的高,有的只排队就得需要些工夫,他们出去办事哪一次不行色匆匆,许涛能有那样的精神头,不禁让江南匪夷所思。即便都是江南喜欢的,次数多了她还是不太好意思接受。 她什么时候跟许涛说过红福楼的东西好吃?江南不记得,实则那家店无论离她的生活区还是工作地方都堪称遥远,能去的机会不多,她是喜欢,但也不过跟宋林爱和薄南风分别去过一次。 无论如何不敢再接受他的“盛情款待”,客套的推辞:“算了,我下去吃,正好吃完就直接过去了。” 送外卖的已经敲响门板,许涛去门口接过来。再转身冲她笑笑:“江南,你不会怀疑我对你有不良企图吧?”没半点儿嘲弄的意味,神色反倒端正:“你放心吧,我怎么敢。哪一次都分人一份。就今天例外,没给别人带,上次请客就你没吃,露下的那些人都补上了,现在太忙也抽不出时间好好的吃一顿饭,上午点餐的时候就给你叫了一份。你千万别多想,只管吃就是了。而且咱们两个合作这么久了,对你好一点儿那不是应该的。” 这样一说是江南狭隘了,生起抱头的欲望,是她想太多。轻轻的吐口气,干笑一嗓:“呵呵,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太麻烦你了,很不好意思。” 许涛把饭送她面前一份,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 “快吃吧。” 为了缓解尴尬,江南没话找话:“你现在做景阳的法律顾问,感觉怎么样?” 许涛咽下一口饭,点点头:“待遇不错,比其他的公司好很多。这事还得谢谢你。”若有所思的看了江南一眼:“其实景阳的薄总真的没话说了,年纪不大,人中龙凤,实力太强悍了。” 江南顺着许涛的话颌首想,景阳的员工个个走出来都耀武扬威的,何况是景阳的副总,那绝对算高层了,能不厉害么。 “不用说想想就知道是个牛人,不过你别这么说,你凭本事当景阳的法律顾问,谢我什么。” 许涛张了一下嘴巴似有话要说,斟酌须臾又闭上。 江南想起什么担心问他:“你说,这么长时间了,就算刘春玉真被刑讯逼供,从痕迹上还能分辨出来么?要知道,案发当天上午王金龙对她动过手。”怕时间久了,两次的伤痕会混到一起。 许涛眯眸想了下。 “应该没事,一般他们不会将人一逮捕就刑讯逼供,问不出东西才打她。两次伤痕只要有间隔,一定能检验出来。痕迹深浅肯定也不一样,所以不用担心。再说,我们说出刑讯逼供了,他们就算不承认也得拿出监控录象来。如果真用刑了,一目了然,就算他们不拿当日的录相,按照证据规则审讯方是得提供说明的,若真拿不出当天审讯的合法证据,不利结果还是得他们承担。” 这样一说江南总算安下心来,但还是没吃几口就饱了。 许涛瞧她那个样子有点儿担心:“是不是刘春玉的这个案子压力太大了?适当调解一下心态,别把自己逼得太急,而且你总发烧也不是办法。” 江南边收东西边叹气,没有办法,大事小情都赶到一起去了。白天忙案子,夜深人静躺到床上又想其他,休息不好,各种负担涌上来,身体难免会吃不消。而且家里人不知道她的这些事,时不时打电话催促她和纪梦溪的事,说在亲戚里已经传开了,应付了老人,转首更加百味陈杂。 “不要紧,偶尔轻微烧,等这场官司打完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下午直接去了看守所,如今万众一心打算要拼一把,连刘春玉的状态似都比以前好了一些。江南越发笃定这次的做法是对的。 拿出纸和笔,直奔主题。 “从你被逮捕以来,有没有被刑讯逼供过?”又看到刘春玉脸上的那种迟疑,事实似已摆在眼前,江南擅长语言攻势:“你一定得跟我说实话,这对本案是个致命点,如果有什么地方你对我们做了隐瞒,其实就是拿你自己的前路开玩笑。有些东西在你看来可能无关紧要,但在我们手里或许就能变成你维系生命的法宝。不是你也想试一试么?如果你瞻前顾后,曙光只怕更不会来的轻而易举……要不辜负我们,更不要辜负你自己。” 刘春玉颤一下,她也是有难言的苦。 看了江南一眼,坦言:“我不是想瞒你,只是太害怕了。我被逮捕的时候头脑不清,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检查我的身体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觉得很害怕。那天你再问我的时候,我怕如果我说了,还要像那天一样被强制检查,就没敢说。” 原来是这样,就说刘春玉没必要刻意隐瞒她。法律的确有这样的规定,为案件需要,对犯罪嫌疑人的身体可以强制检查,在刘春玉那个失魂落魄的时候,极易留下阴影。 江南安抚她:“你不要担心,如果真能争取到司法鉴定,也不是不能抗拒的强行检查,这次是为了你的权益。检查人员也是专门的医师,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把你当犯人一样对待。” 刘春玉的思想工作被做通,将刑讯逼供的全过程讲给江南听。江南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附带录了音。 离开的时候告诉她:“接下来的事按步骤来就好,不要有压力。我和我的同事会为你争取尽可能多的权利保障,到法庭上记得说你是因为询问人员刑讯才招的供,实质上你不是有预谋的想要杀死王金龙,而是他打你的时候正当防卫错手将他杀害了。” 事情的脉络几天的工夫在辩护律师和当事人的共同努力下重新整理成文,之前一直为刘春玉招供了而苦恼,如今因一个转折点将案情打回原形,如果成功了,简直锦上添花。 晚上回到孙青家后,刻意给纪梦溪打了一通电话专为这事谢谢他。 纪梦溪笑她:“跟谁客气呢?再说我跟你说什么了?” 江南学他装模作样:“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纪梦溪那会儿还在办公室没有下班,有同事进来,两人闲聊了几句挂断了。 江南翻出以往相似的案件捕捉共同点,手机才放下又响。 她看也没看,接起来:“怎么又打过来了?” 那端静寂两秒,沉沉道:“是我。” 不知那是种什么感觉,江南心上的肉就那样没节制的猛地跳动了一下。 “薄南风?” 早知道是他的电话,不接好了的。 “嗯。”薄南风淡淡的应了嗓,委委屈屈的小模样:“你是不是后悔接了我的电话?江南,我想你!” ------题外话------ 丫头们,明天这文就入v了,不擅长说些什么,但还是得说点儿什么。相逢即是缘分,无论就此离开的,还是停下的,镜子且先说一句“祝幸福!”是去是留,都是一场欢心,谢谢你们或长或短的驻足过。遇到比不遇到,要好上很多,是吧?那些送礼物和票子的,情义收到了,不一一列举。鞠躬!我说不许送了,可能会觉得我真傻,或者真矫情,不管怎么觉得,别掷银子便宜别人那才是真聪明。不是天桥算卦的,唠不出什么大家爱听的嗑,嘻嘻~千言万语尽在一言中吧,我先尽力,你随意,你肯跟着迈一步,我就不离不弃! (七十四)江南醉酒 江南靠到沙发上,又开始四肢无力,心湖里泛滥的成了灾,才更加确定这个男人是她的祸水。(.好看的小说) 有意避忌他这个话题,开门见山:“你打电话来有事么?要是没事我还忙着呢。” 薄南风抿紧唇,笑得咬牙切齿。一出口却料想之外的平静,就像咬疼了她,又小心意意的讨好她。 “你想不想我?嗯?工作不是很忙,怎么不好好吃东西?现在还发烧么?” 决绝的话就在嘴边,奈何无法招架他的软声软语,就突然想要沦陷,任性又委屈的“哇”一嗓哭出来,把什么苦都说给他听。说她这几天很想他,说她心口被石头压得透不过气来,说她伤心又难过,想跟他在一起,又怕他‘长大了’就会变心再不喜欢她。说她现在的压力铺天盖地,说她有今天的结果,全是自作自受……江南觉得,有些错一旦犯了,就是一辈子的过! 早该意识到自己爱上他,然后远离他,根本不该跟他牵扯到床上去。 “薄南风,我们不可能。这些天我想得很清楚了,难道你还不明白么,我们根本就不合适。”江南吼出这一嗓,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紧锣密鼓的怕自己忘记,所以要一而再的提醒,让自己谨遵教诲,有些疼远比万劫不复要好得多。 那一端彻底没了声音,时间静静淌过,仅有江南一人的咆哮,紧接着却没了下文。江南握着电话良久,怀疑薄南风根本不曾打电话过来,一切只是她的错觉,她太想念他了。咬着唇,看一眼屏幕,还显示着通话,当即温了眼眶。 薄南风的声音很平很冷,听在江南的心里大珠小珠落玉盘那般。 “江南,每次我让你身体痛的时候,可知道我的心里是什么滋味?远不是那些疼能比的。我真想就那么拉着你死了算,干脆又省心,省着让你有机会这么折磨我。这些天我给你时间,给你空间,不是让你想着跟我有多少种不可能,我就是想问一问你,这些天不见我,你有没有一点点想我?江南,你扪心自问,你的心里怎么想?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想我么? 我很想你,想得夜里连觉都睡不安稳,梦到你,就是你狠心的离开了,江南,你怎么连睡梦中都不肯放过我。我跟你到底为什么不可能?就他妈的因为那四年之隔么?为什么别人差几十岁都敢在一起,我只比你晚出生了四年,你就这么判我死刑?! 江南,如果你有我疼惜你那么一半的心疼我,也不会在我想了你那么多天之后,就跟我说这样的话。你到底是真的对我没感觉?还是你本就心狠?” 江南觉得他才狠,又是心理战术打得最好的一个。她以为所有人都在给彼此空间以便快刀斩乱麻那一天的到来,只有他不是。他不出现,不给她打电话,几天来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用思念折磨她,再像这样问她:“你到底想不想我?心里有没有我?” 薄南风知道但凡有心的人,这些天都该想得很明白了,人可以骗很多人,却唯独骗不了自己。(.无弹窗广告)薄南风觉得江南骗他是免不了的了,他最不想的,是她连自己都骗。 江南牙尖嘴利,遇上薄南风还是仅有溃败的份。紧紧握着听筒,大气都不敢喘,就像一出口莫说真话,只怕连心都要一起跳出来供他细细观瞻了。他估算得不错,江南不负重望,的确中了他的圈套发现短短的几日思念如潮水般泛滥。她可以不见他,但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薄南风知道她现在日日都不轻松,便不想蓦然将她逼到极至。就等她手边的案子完结了再说。 怕她胡思乱想,不长记性,有些话还是要霸道的宣泄出:“好好吃饭,别把自己累垮了,知道我多心疼。有男人喜欢你,有什么可愁眉苦脸的,至于连饭都不想吃了,要说折磨也是我们男人比较折磨好吧。我跟纪梦溪哪个男人找不到老婆啊,围着你打转,瞧把你委屈的。但别以为我给你时间不打扰你,就是为了让你跟他多亲近,你最好给我长点记性,离他远点儿,否则总有一天我会跟你算总帐。好好忙你的官司,干脆别想嫁给别人的事。是死是活我都拖着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薄南风的女人。别跟我说成不成,合不合适那一套,对喜欢的女人不想占有那他妈的还叫个男人么。江南,你想什么我都给你,心甘情愿双手奉你面前,唯独这个‘你要离开’想都别想!上了我薄南风的床,就别想着下去!” “啪”一声挂断了,江南失魂落魄的蹲在沙发上。薄南风就是个混蛋,什么话到他嘴里都会变味,从不会说句好听的。但就是这样的话,她还是觉得动容。 是啊,她难过个什么劲呢,难得桃花朵朵开,再不如下嫁无门的那个时候了,至于连饭都吃不下,再烧下去估计都要变成傻子了,这些不是给自己压力就能解决的事。江南扔下电话,发现肚子饿得厉害,今天她回来得早,而孙青习惯下了班去菜市场买菜,到现在还没回来。她饥肠辘辘看不下去资料,就去厨房找吃的。也没什么东西可吃,冰箱里有煎饼,还有没吃完的菜,端出来热了下直接去沙发上吃了。 咀嚼得正香,猛然顿住。发现她这又是着了薄南风的道,他从来都能云淡风轻的一眼看出她的症结所在,然后不着痕迹的对症下药,再密布的浓云惨淡也能不痛不痒。 江南盯着菜盘子,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此刻门打开,孙青拎着菜进来。看到她已经吃上了,乐了下:“呦,知道饿了?我还以为你要戒饭了呢。” 江南瞄了她一眼,又恢复咀嚼的动作。 含糊说;“我吃得差不多了,晚饭不用做我那份。” 孙青过来翻了翻,四张煎饼就剩小半张了。大惊小怪:“江南,你悠着点儿,别吃撑了。你不就感情受挫么,我瞧着你这脑子怎么还不好用了呢。” “谁说我感情受挫了,分明桃花泛滥了。(.好看的小说)” “还真是。”提到“桃花”了,孙青想起有事跟她说,一脸疑惑:“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看到楼下停着一辆车,车上的人好像薄南风啊。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楚,觉得轮廓有点儿像,这几天几乎天天能看到那车。我怀疑是不是真薄南风过来了?” 江南蓦然抬头:“什么牌子?” 孙青想啊想,摇头。 “不知道,太高级了,没见过,不过听小区里的一个人说了一嘴,好像值个几百万吧。” 江南哼了声,低下头;“那车他买不起,再说他根本不知你家在哪儿。” 孙青恍然:“也是哈。” 进厨房的时候又回过头唠叨:“林乐明天过生日,你别忘了这事,她约我们一起吃饭。” 江南重重的拍到额头上:“瞧我这脑子,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 当晚吃完饭和孙青去逛商场,打算给林乐买条裙子,上次一起逛街的时候林乐看好的,奈何她那个月工资透支,所以再三垂涎之后没买,今天江南打算成之人美。 下楼的时候想起孙青的话,转首看一眼。是有一辆好车停在不远处,只是光线太暗,隐约看烟火明暗交替,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孙青拉上她:“快走吧,再晚商场关门了。” 她的车子才开出小区,被另一辆车子赶超,速度很快,跟她的就差蹭身而过,像刻意戏弄人的把戏,离得那么近,箭一样射过去却有惊无险。却吓得江南一身冷汗,握紧方向盘望出去,是之前在小区里看到的那辆。 孙青显然也看到了,指给她:“哎,就是那辆,我一开始还怀疑是薄南风呢。不过能买起那种车的,可真是款爷。” 江南直吸气;“开那么快,也不怕好车报废了。现在的有钱人,忒嚣张。” 薄南风几天没去公司走一圈了,没人知道他忙什么呢,连阮天明都见不着他人。 白子仙今天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有专门需要他签属的文件,问他什么时候方便给他送过去。 薄南风那会儿正在甜品店里排队,本就急得一头汗,听到有工作就更加烦心不已。 “没时间,闲下来再说。” 文件都是加急的,但顶头上司都不急,光下属急也没办法。白子仙只得适当提醒:“薄总,很重要,而且必须您签属。” “那我也得把媳妇喂饱了啊。” 说完就挂了,白子仙到底没闹明白薄南风何来的老婆。午休的时间看到了阮天明,看出她急得团团转,阮天明问她;“找不到太子爷了?” 白子仙原话搬给他:“薄总说再忙也得喂饱他媳妇,我想不太明白。” 阮天明起初也想不明白,后来就明白了,听说江南最近上火食欲不振,薄南风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到处排队买那些稀奇古怪的小吃。 晚上聚场子的时候阮天明刻意说给哥几个听。 黄宇听罢一阵偏头疼:“瞧他那点儿出息,女王不过没胃口他就坐不住了,将来还不被女王吃得死死的。” 阮天明笑笑;“我看跑不掉那样。” 话落薄南风从外面推门进来,外套一抬手扔到沙发上,挤到黄宇身边去。 “我眼皮一直跳,你说我坏话呢?” 黄宇苦笑连连:“薄大总裁,要不要这么小儿科?我用得着背后说你坏话么?明着我也没什么不敢说。”转过身来扳正他的肩膀,有点儿苦口婆心,劝他回头是岸的感觉:“是,你疼你自个儿家的女人没有错,但你也不能太掉身价了,这将来女王要让你洗衣,做饭,加暖床,你也干啊?” 薄南风扫了他一眼,相对他实在轻松自在,懒洋洋:“还用得着将来么,现在我就给她洗衣,做饭外加暖床呢。”不是说说罢,哪一样他没干过。 黄宇眼角抽搐,颓废的坐回去。 拿手一膛:“得,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离正扬憋着笑,这会儿终于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南风,你这样一股脑的,你手下人可急疯了,感情一个女人还不顶你的景阳集团了么。” 薄南风偏首,桃花眸子淡淡眯起:“这会儿谁要能让江南别再给我这么折腾,乖乖嫁给我做老婆,我立马把景阳给他。” 黄宇指着他:“瞧见没,太子爷这么没节操没下限的,你说江南她不是女王是什么?”按了按太阳穴,实是为薄南风的将来堪忧:“南风,女人没你这么惯的,你这样极有可能把女王惯坏你信不信?” 薄南风扯动嘴角,笑得吟风弄月。江南那个性子还用惯么,不是扇他巴掌就是咬他,在床上都敢踹他,全身都是长满刺的,稍不痛快就能张牙舞爪吃掉他。都已经这样还用得着他去惯了,薄南风觉得,爱上一个人它就没什么道理可言,你不会想她好不好,对你温不温柔,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只要能拥有就比什么都好。再多的不好,跟得不到比起来,就永远不是劫难。 他什么心思别人自然不懂,在他眼里,一个景原他只需要三年就能平地而起,但江南不行,这世上就这么一个,错过了,用再多的年头也极有可能找不回。就像现在的纪梦溪,薄南风不想扯着一个江南不放,把所有问题推给一个女人去解决那太沉重,所以他才要择时间和纪梦溪聊聊。 抬头看向阮天明:“这几天我不回公司,你把需要我签属的东西拿过来给我。” 阮天明点点头:“知道了。” 黄宇“切”了声:“天明,你就爱听太子爷摆布。”一杯酒下腹,脑中一热,又说:“哎,来的时候看到女王的朋友了,那个叫林乐的,去了对面那家ktv,看来是有人过生日。估计女王也得去吧,南风,你那么疼媳妇,不去探探班?” 当薄南风不去呢? 总共没坐几分钟就要走了,离正扬将人叫住:“这酒你不喝了?” 薄南风掂起外套摇头:“不了。” 离正扬把矛头指向黄宇:“你就是嘴贱。” 黄宇莞而:“我承认我嘴是贱了点儿,但我人不贱啊。” 之前吃饭时喝过一场了,进来之后林乐又叫了一桌子的酒,扬言喝到胃出血。 “你们随便喝啊,今天我管够。” 孙青酒量不行,实在喝不下去了,拿起话筒去唱歌。 反倒江南和宋林爱,今晚一反常态喝得汹涌。 林乐只以为两人高兴,就管够了喝。 只有江南和宋林爱知道,个有个的不痛快,难得有一个既畅快又合理的机缘喝一顿,非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才似功德圆满。连带心里那些压抑和苦闷也能暂时休眠一下,捧着杯子就像喝凉水似的。 不停的跟林乐碰杯子:“乐乐,祝你生日快乐。” 宋林爱歪歪扭扭的靠到沙发上,跟林乐划拳。 喝得实在太多,江南已经到极限了,起身要去洗手间,摇摇晃晃的路都走不稳。 孙青过来扶她,被她一把推开,喝醉酒的人永远会说自己没醉,这是惯例。江南比任何一个时候都逞强,分明已经看不清孙青几个鼻子几只眼了,还摇晃着拒绝:“你别扶我,我没醉,你看我自己能不能去。” 不等孙青跟出来,“砰”一声把包间的门关死了。 一转身撞到一堵肉/墙上。 江南抚着鼻子开始抱怨:“撞趴姑奶奶的鼻子了。”她很少爆粗话,但一喝多就本性尽失,就像薄南风说的那次一样,站在酒吧的沙发上放声高歌,且骂遍国家不务正业的公职人员。这些事若是平时,打死她都做不出来。 不等她倒下,已经被人扶稳。 江南整个身体依偎进一个人的怀里,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人。只以为这ktv太他奶奶的高级了,连墙壁都渗着芳香,而且正正是她喜欢的味道。至于她喜欢什么味道,江南自己也说不清,只觉得现在这个是喜欢的,然后有些贪婪又欢喜的靠上去。脚下飘飘的,她必须有所支撑才能站得稳。 薄南风叹口气:“怎么喝这么多?” 会说话? 江南抬眸,没见过会出声的墙,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当即泪眼婆娑。静静的盯着他,就是不说话。 薄南风确定她是醉了,本来一肚子的火,见她这样又有些心疼,知道醉酒的滋味不好受,便舍不得说她。 “很难受?谁让你喝这么多,走,我带你回家。” 江南站着不动,拉也不走,不知她这样是念恋一堵墙呢,还是贪恋一个人。她就觉得这家ktv的墙壁很好,她舍不得离开。跟电影那般,有人的影像,活灵活现进她的心里去。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抵着他的胸膛一压,就将人推到墙根上去了。 ------题外话------ 丫头们,三万得分六章传,咱一个半小时一章吧~ (七十五)宝贝,这里不行 然后整个人埋进他的肩窝里,吸了两下鼻子没说话,原来她已经这么想他,明知道薄南风就是个披着人pi的混蛋,在看到他的影像时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她知道这不是真的,是她一个人的臆想症。但就因为是那样,她才要肆意而为,想怎么就怎么。就算薄南风粘上毛比猴子还精,她对一堵墙动什么心思他总不会知道的吧。缠在他腰上的手臂更加收紧,整个人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 就让她沉沦一次吧,一次就好。 薄南风的确有些懵,看来真是醉得不轻,但凡有丝理智,让她主动投怀送抱只怕比登天还难。太受宠若惊了,薄南风更担心这是回光返照,就怕自己的手臂才一缠上去,她扬手就赏他一个大巴掌。这个女人什么事做不出,美色当前,还是需谨慎。 他怔了下,试探的唤她;“江南,江南,你没事吧?” 江南听到他的招唤抬起头,仍旧不知这是一个真人才叫她的名字。还以为人物是幻觉,所以这声音也是自己的思绪自动合成的,实则这条长长的走廊本就静寂无声,空荡荡的,除了一些撕心裂肺的歌声,就是她和这个虚幻的影像了。抬手捧上他的脸颊,薄南风震了下,她那细腻的手掌温热,一贴上他的皮肤,即刻不安的燥动了起来。 江南醉眼迷离,嘴色却妩媚的钩着笑:“薄南风,你就这张面皮长得好看,有棱有角,人模狗样的,明明跟妖精似的,怎么一点儿都不娘呢。可我知道,你这个人其实是个混蛋,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还很邪恶,简直坏透了。” 薄南风扯开嘴角苦笑:“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自己这么不是东西。” 江南伸出一根指头“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然后忽闪着大眼睛小孩子一样笑嘻嘻的凑近来,离得实在太近,呼吸相距可闻,是灼人的温度。 而她从表情到语气都是天真无邪的:“跟你说个秘密。” 薄南风的喉结动了动,做了一个偏首的动作企图离她远一些,太诱惑了,而且致命。她娇小的身体软软的整个贴到他的身上,说话时很淘气,不安份的蹭来蹭去,薄南风一个正常的男人,什么火点不燃?抵着她的男性特征那么明显,偏偏只她人事不知。 连笑容都异常明亮耀眼,腮上一层淡淡的嫣红,皮肤细腻如瓷,闪动着盈润宝光,离得这样近,仿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见,几乎瞬间抓紧他的心。没法不喜欢,从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的心跳如此汹涌狂肆。不敢动,怕吓到她,场合也不适宜。 嗓音已经微哑,眼光含笑:“什么秘密?” 江南露齿一笑,带着慧黠的味道,瞳孔纯真到了极点。 揽着他的腰:“其实我不是a,我是b。”说完她有些得意洋洋,还跟他比了一下。 薄南风一时没反应过来,品味了一下,似笑非笑。目光玩味的扫过去:“我早就知道了。” 江南本来一脸炫耀,听他这样一说,就像奸计被揭发没能得逞那么扫兴。 有些怨怼似的:“你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看也看过,碰也碰过,连文胸都帮她洗过,再不知道岂不是愚木了。看她不高兴,还是哄骗她:“原来是b啊,好了不起。” 江南果然就被哄得很开心。 “不要告诉他。” “谁?” “薄南风啊。” 薄南风点点头:“好。一辈子不告诉他。” 他这个笑容实在好看,即便不是真的,江南还是恍了神。踮起脚尖,情不自禁吻上去。 薄南风闷哼一声,忍耐达到极限,身体里紧绷的一根线还是“砰”一声断掉了。揽紧她的腰身热切的回吻,温度一下被撩到很高。若不是醉意熏然,江南不会有这样的热情。薄南风那只大手已经从她衣领探进去,包裹住她的柔软肆意揉捏。 江南情动之时,自肺腑中溢出呻吟。 薄南风这才抽出手移开她。喘息浓重:“宝贝,这里不行,回家。” 江南朦胧欲醉,望着他是贪恋,是喜欢,是茫然,是欲求不满,根本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包间门打开,孙青出来找人,江南这个洗手间去的时间太久了,怕她被自己冲下去。 抬头看到薄南风,怔了下。 “薄南风,你怎么在这里?” 薄南风整了一下额发,声音低沉:“江南喝醉了,我先带她回去。” 江南那个执拗的样子,哪里还有点儿律师的味道,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只手被薄南风牵着,一脸谜样,真是别样的风情。 薄南风心里咒骂了一句,来不及和孙青多说,拦腰将人抱起就往外走。 “江南,以后你再喝这么多酒给我试试。” 太媚了,要是遇到别人还了得。 孙青不明所以,还不忘跟薄南风招手告别。 “那江南就麻烦你了,再见。” 四个人一起出来,最后能全身而退的也就孙青一人。 回去的时候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先将宋林爱拖到车上去,再回去拖林乐,一个个的往回送太麻烦,索性都带到家里去了。 宋林爱一进门就吐了她家一地板,孙青欲哭无泪,先把两个人弄到卧室去,再回头打扫卫生,折腾下来大半个夜都过去了。 薄南风比她还郁闷,死的心都有了。 本来前戏做足,江南今晚也格外的热情,从上了车就激吻,险些不能把持在车上就擦枪走火,等车子开到家时两人几乎急不可耐。薄南风踢上车门将人抱到楼上。走到卧室江南的上半身就已被他脱得精光,他唇齿火热,贴合撕咬着她,听她细细柔柔的娇吟,声声入耳,薄南风这些天快将她想疯了,如果不是想得难耐,也不会打听到孙青家的地址,天天到楼下盯梢。薄南风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跟踪狂,果然爱情会将一个正常的人活活变成疯子。 江南攀紧他,闭着眼睛哭起来,伸手撕扯他的衣服,总算不睁眼也没有叫错人,一声声的喊出的是他薄南风的名字。 薄南风身体涨痛,去脱她的牛仔裤,再往里,大手一下顿住,那感觉真如烈火焚身的时候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下来,突兀得连肌肉都萎缩了。 牙齿狠狠的啃噬她的敏感,急红了眼,非让她跟着一起历经非人折磨。哭也不行,活生生的折腾她大半个夜。 江南睁开眼时,全身没有一处不疼。头也疼得厉害,睁开眼甚至不知自己睡在哪里。平躺了足足几分钟,才蓦然觉得熟悉,前不久才在这张床上醒来过,也是这样生不如死,差一点儿尖叫出声。侧首去看,身侧正正躺着一个人,而且是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啊……” 薄南风被惊醒,转过脸看了她一眼,半侧脸还陷在枕头里。不满:“大早上你叫什么,再睡一会儿,乖。” 还睡什么睡啊,江南抡起手掌就打他。 “薄南风,你禽兽!” 薄南风被抡巴掌也不反抗,只微微的一侧身,把脸避过去,打在身上倒也不在乎。声音暗哑又慢条斯理:“你禽兽不如!” 江南看了一眼自己满是斑驳的身体,只差哭给他看:“你怎么能趁我喝醉酒占我便宜?” 薄南风坐起身,睡意还很浓重,半眯着眼。 明显是她在胡闹,很无奈:“你要早说你生理期,我躲你远远的,何必受你勾引。你知不知道,男人那样很伤身体的?要不是顾及你,我意志坚强一点儿早把你上了。”这样一说他还似委屈了,一头栽回到床上。“听话,别闹了,睡一会儿我给你做早餐。” 江南被他一句说红了脸,薄南风这个混世魔王竟什么话都敢说的。跟他从来争不出个所以然来,何况此刻赤裸在床上,能讲出什么道理来。江南气势汹汹的下地找衣服,躲了他那么多天,所有防备前功尽弃。江南懊恼不已,怎么想都想不清楚是如何跑到他的床上来的。 而且薄南风还说是她勾引了他,江南心底慌然,莫非真是喝大了,觉得想他,就糊里糊涂的过来了? 欲哭无泪,寻觅半天又找不到自己的衣服,江南赤脚站在地板上,急得团团转。 薄南风本来陷在枕头里瞌着眸子都要睡着了,听到响动,睁开眼看她站在地上眼眶发红。叹口气,跳到地上,不顾及她的反抗将人抱到床上来,用被子裹好。 “求你,别闹了,这才几点,等到你上班的时候我叫你好不好?” 实则比起他江南更加恼怒自己的不争气,论年纪已经不小了,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也不是没有阅历的人,偏偏面对他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多的软弱和委屈,像不能自抑,就这么一次次让局面陷入难堪。江南噼里啪啦的掉眼泪,执拗的劲头上来了,按都按不住,不说话,只爬起身去找衣服。 薄南风看着她那个样子就像睡觉时魇住的小孩子,静静的抹着眼泪做事情,别人说话也不听,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薄南风身体一倾,从身后紧紧将人揽进怀里。手臂轻轻一提,让她整个人都坐到自己的腿上,看到她哭得厉害,语气变软,讨好又求饶:“不哭了,乖,你就当我混蛋,就别跟我这种人计较了。难过什么啊,这回真没做。我又不是禽兽,怎么可能不心疼你。江南,别哭了,乖乖的再睡一会儿。”薄南风无论行至哪里,都跟太子爷似的呼风唤雨,只有在江南面前低声下气。 江南被他掬在怀里,听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心里如何不能宁静。声音已经沙哑,不能任自己再不堪沦陷下去。 挣扎着:“我要穿衣服。” 可谁知道衣服在哪儿呢,昨天将人抱到卧室的时候早已脱得差不多了。 薄南风把人放到床上,擦干她的眼泪。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薄南风随便套上衣服出去,有她家的钥匙,直接开门而入。不多时再回来,由里至外抱着她一整套的衣服,外加卫生棉。 蹲到床边可真是唯唯诺诺的讨好:“是你自己穿,还是我给你穿?” 江南坐起来不看他,闷闷的;“我自己穿。” “那我去给你做早餐。”薄南风站起身,打了一个哈欠出门。讨老婆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怕娶到家里,以后的漫漫人生路就都得这么过,薄南风发现他竟然甘之如饴。 江南速度很快,套好上衣叫住他。 “不用做,我不想吃东西。” 薄南风薄唇抿得很紧,又跟他来这一套,天一亮就装路人甲乙丙,亏她做得出来。 江南哭丧着脸:“昨天我喝醉酒,没对你做什么吧?” “您多贞洁烈女,纯洁无暇啊,能对我做什么,就是我一个人比禽兽还禽兽来着。”薄南出哼笑了声,一出口全是不良情绪。 江南偏首看过来,那表情说不出信或不信。半晌,自信满满:“我就知道我不会乱来。” 薄南风哭都哭不出,就没她这么做人的,如今来看,他顶多算三观不正,但三观是什么,江南完全不知道! 不知昨晚是谁在他身下辗转娇吟,哭着说她想要的。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咬着他的下唇将他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的,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敏感热情。薄南风整个人覆上去,怕自己高大的身躯压着她,两手撑在枕头两侧,滋味自是不好受。 隔着她贴身的布料轻轻摩蹭,厚厚的棉质手感也很明显,再怎么欲火焚身也不能不顾及她的身体。看着一阵眼热,手掌移上来揉捏。想起之前她在ktv里的引以为傲哭笑不得,觉得还是太过便宜她,沉下脑袋啃噬。 江南醉眼朦胧,伸手环住他的头,渐渐受不住,嘤嘤的哭出来,类似于乞求:“嗯……南风……南风……”热情全部释放的缘故,那时的江南极度敏感,咬一口都能轻轻颤。 薄南风瞧她是在半睡半醒之间,喜欢她那个时候的样子,敏感又诚实,是不带任何伪装和掩饰的另外一种样子,在他身下辗转承欢,用最婉转的语调叫他的名字。让他觉得,江南骨子里是喜欢他需要他的。 江南深陷一场春梦中醒不来,男人是她喜欢的,感觉是她贪念的,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开。管它是得是失,即便不是真的,能抱着他总是好的,他的气息铺天盖地,江南渐生迷离,哪怕纵身悬崖。 酥麻的感觉一波波扩散开,空虚却迟迟不见满足。江南难耐的缠上他,扭动着摩擦。 朦胧中薄南风嗓音嘶哑的说了句:“妖精。” 唇齿中已被什么东西填充,一时闭塞所有呼吸,若是平时她只怕气得要将它咬下来。这一会儿实在乖巧,双手抱住吞咽下,薄南风怀疑那只是她的本能和潜意识,根本意识不清。感触太过癫狂细腻,如何达到极至竟像浑然不知。 揽着她欣喜若狂,掩不住那笑意漫上眼角眉梢。 “宝贝,我爱你。” 江南出了一身的湿汗粘着他,朦胧欲醉的感叹,果然是一场梦魇,又听到这样美好而不真实的字句,是她睡梦中最常听到的。如何的一晌贪欢,醒来就忘得干净。 薄南风倚在客厅的墙壁上看她穿梭于各道门之间,匆匆忙忙的,竟一刻都不想多呆。他懒洋洋的点上一支烟,眯起眸子打量。 江南打他眼前经过,被他漫不经心的目光辐射,四肢百骇都快变形扭曲了。怎么从那道门里出来的都不知道,一口气冲出来,一直出了小区坐到出租车上才松下口气。 电话响了,是薄南风,被她一下按掉。 再没打来,片刻之后短信提示。 依旧是他,简短又铭心的几个字:“你逃不掉的!”看得江南惊心动魄,连他语气中懒洋又毋庸质疑的霸气都清析感知。 孙青惺忪眼眸过来开门,见到江南一下就精神了。 “呀,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南咬牙切齿,孙青这样显然是知道她被薄南风带走了。就差攥紧她的睡衣领口跟她一决生死。 “你个没良心的,知道我跟薄南风在一起,怎么不把我拉回来?” 孙青愣愣的:“这怨得着我么,薄南风出其不意,怎么出现在那里的我都不知道,而你又迫不及待的跟着他走,当时那个情景我怎么把你拉回来啊?” 江南也就随便问问,其实没有半点儿责怪孙青的意思,昨晚她是喝多了,还说不定出什么洋相呢。薄南风说是她勾引他在先,江南也有点儿信,酒后吐真言,更能见真章,她只是害怕自己昨晚胡言乱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所以心神不宁。 看孙青那个无精打采的样子,安抚她:“随便说说,没你什么事,去睡吧,我拿文件去上班。” 抬头扫到林乐,站在那里不声不响的。吓她一跳:“你昨晚睡在这里了?” 林乐哈气连天:“是啊,喝多了,迷迷糊糊的感觉是被孙青拖回来了。”指指洗手间的方向:“去厕所,尿急。” 孙青一直抱怨:“真够要命的,喝得人世不知,早知道你们那样,昨晚死活不跟你们一块出去。折腾我整晚没睡好,今天还怎么上班呀。爱爱醉得更厉害,昨晚把她卖了都不知道,一回来就吐了我们家一地。你说她昨天犯什么病吧?” ------题外话------ 宝贝们,重了一百多字,没办法,这章通不过,经过删减后字数比原字数少了,仍不能过,后面的都是存上的稿子,为了补字数只能重一百来字,不会让你们亏了,之后咱会补回来哈,对不起! (七十六)林乐想去景阳 看孙青那个无精打采的样子,安抚她:“随便说说,没你什么事,去睡吧,我拿文件去上班。” 抬头扫到林乐,站在那里不声不响的。吓她一跳:“你昨晚睡在这里了?” 林乐哈气连天:“是啊,喝多了,迷迷糊糊的感觉是被孙青拖回来了。”指指洗手间的方向:“去厕所,尿急。” 孙青一直抱怨:“真够要命的,喝得人世不知,早知道你们那样,昨晚死活不跟你们一块出去。折腾我整晚没睡好,今天还怎么上班呀。爱爱醉得更厉害,昨晚把她卖了都不知道,一回来就吐了我们家一地。你说她昨天犯什么病吧?” 江南拿上文件出门。路上还在想孙青的话,觉得宋林爱估计也是借酒消愁,谁不知道宋林爱是滑头,以前就算别人喝醉了她也喝不醉,酒醉的感受生不如死,宋林爱能躲就躲能避就避。昨天却迎着风头自己上,江南将心比心,料定她也是心里不痛快。 不是听孙青说如鱼得水,妆比以前靓丽了,衣服也比以前光鲜,她自己选的路,还有什么不满意? 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自己的事情都成一团乱麻了。家里还打来电话,让她晚上带纪梦溪一起回家吃个饭,江爸爸刻意去的菜市场。 江南苦叹:“没时间,我没几天就开庭了,手边还有一堆的事情做呢。而且纪梦溪也没时间,就这样,没事我挂了啊。” 江妈妈在那边抱怨:“再忙吃顿饭的时间还没有啊?” 江爸爸刚把鱼收拾干净,听到江妈妈气疾败坏,探出头来问她:“怎么?不回来?” “说要开庭了,没时间,而且纪梦溪也忙。我怎么发现小南对婚姻大事不上心呢,她当年不是一门心思喜欢人家纪梦溪,这些年就为了他,一直不找,现在两人好不容易又走到一块了,这是怎么了?” 江爸爸怀疑江南这孩子是不是工作傻了,感情的事的确挺漫不经心的。对纪梦溪也是,瞧着是没人家男方上心。 “过后她忙完这个官司你跟她好好聊聊,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涛端着粥过来,放到江南的桌子上。 “福源楼的粥,趁热吃,吃完了商量一下对策,模拟一下试试。” 又是极有名堂的,江南靠到椅背上抚着眉梢笑;“许涛,你发大财了,怎么请起客来没完没了的。这粥多贵啊,你排队的时间也不短吧?” 许涛笑得有点儿勉强:“要买这些的确得花费一点儿心思,不是,江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许涛笑笑:“知不知道时间可贵,吃完了好去干正事。” 薄南风要做早餐她不用,到现在肚子里还空空的,昨天喝过酒的缘故,那感觉跟平时还不同。快速拿出自备的勺子将冷热适宜的粥吃完,一抹嘴去找许涛,针对法庭上控诉方可能提出的一切据有杀伤力的指控进行扫盲。 江南喜欢以模拟法庭的形式,跟许涛一反一正,一般专业人员的思维模式不会千差万别,行走的路线亦不会相差很大,这样两个人一对一合之后,就能将自己想不到的而对方可能想到的地方进行证据补足,如此一来,面对新变化时便不会太过束手无策。 林乐和孙青要上班,没有懒床的命。 等林乐洗漱完出来,孙青已经做好了青粥和小菜,招呼她快点儿过去吃饭。 林乐屁股才挨到凳子上,就问她;“昨晚江南和薄南风在一起?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好上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任谁都能嗅出奸情的味道,不过昨晚真没什么事发生,即便江南不说,她也猜得出,也不看看她现在什么状况。 发现林乐对这事似乎格外上心,反问;“你什么意思?看出点儿什么还是听到什么了?昨晚江南的确是跟薄南风在一起。” 林乐张大嘴巴不可思议;“他们真好上了?” “少胡扯,江南根本不想跟小男生在一起。” 林乐笑了下;“我猜她就是这个心态,江南不早说了么,无论恋爱还是嫁人,都得找个比自己大的,才有安全感。” 但江南这回为的不是那种简单的安全感,只是针对薄南风一人而言。没办法,她这回真的陷下去了。 林乐见孙青闷着头想事情。 说;“我打算换一份工作。” “为什么?你现在的工作不是挺好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谁不知道你们移动公司现在很肥的。你不是发烧了吧?” 林乐哂笑:“你才发烧了呢,我说真的呢,没跟你开玩笑。” 孙青坐直身子:“想干什么?找好下家了?你妈肯定不同意你这么干吧。” “我妈肯定不会同意啊,除非我找到比现在好的,到时把实惠捧她面前,她一准就眉开眼笑了。”林乐故作高深莫测,就是不肯对孙青说她找好的下家是什么。匆匆吃完那一口粥,掂起包走人了。 孙青也没有时间对她追问不休,去卧室的时候,宋林爱还在蒙头大睡。 她走过去把被子掀开,嘱咐;“我去上班了,厨房有吃的,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门给我带好。” 宋林爱以一个“大”字型趴在床上,半晌“嗯”了声,翻个身又睡了。 刘春玉的案子于十五号,下午十五点十分公开审判。 七月流火的夏季,坐在空调屋里尚且感觉烦闷,再有成重山压顶的担子,很难让人心情舒畅。 总算各路妖魔鬼怪都是聪明人,不仅纷纷退让,不在眼前出现,即便电话问候,也绝口不提感情的事。纪梦溪是,薄南风尤是。 甚至有的时候江南恍惚,仿佛时间一退再退,回到与薄南风初见的时候,而这个案子也是为那次着手准备。跟薄南风顶多算熟悉,小正太眉眼生花,颇得青睐。也没有和纪梦溪重归旧好的打算,更别提现在的谈婚论嫁。江南一刻清闲,可以将所有心思放到官司上,跟许涛配合得也是天衣无缝。 开庭前的一个下午没在事务所,早早抱着文件夹回家里呆着。翻得手心发热,好多东西很长时间都没有翻看过了,现在一拿出来才发现跟以前不同了,什么时候被薄南风装上文件夹的,规规整整的罗列出重点,简直一目了然。 正好孙青也赶上休假,给她炖美味的排骨吃。 看江南盘腿坐在沙发上翻资料,一时好奇凑上来。 “这些都是什么啊?要看这么多东西?” “案例,以前打过的官司,跟这次有很多相同点,就拿出来看一看。”四年来这一直是她的习惯。 孙青瞄了一眼,上面被江南用鲜红的笔批注过,看到“无头惨案”惊忪的打了一个激灵。 “好吓人,这也是你打过的官司?” 江南抬头看了她一眼,“嗯”了声:“我当律师以来打的第一个官司,被害者人头落地,死相惨烈,被定无头惨案。当时很轰动的,我跟你说过吧?” 孙青忘记了,经她一提醒隐隐约约记得有这么回事,不过她知道江南就是因这个案子打出名气的。 “这回也是人头落地?” 江南摇头;“不是,不过都是没有目击证人,而且被害人口碑不好,可以为当事人做无罪辩护。” 孙青啧啧叹:“真了不起,这次肯定能跟这个无头惨案一样打得漂亮。” 江南恍了一下神,半晌才说:“如果四年前这个案子让我现在打,估计结果和以前不一样。” “什么意思?” 江南已经开始专注工作,嗯嗯两声没再继续说下去,专业的东西说了她也不懂。 薄南风才坐进车里,林乐给他打电话。 “薄南风?我是林乐,在你家门口呢,和你说点儿事。” 薄南风抬腕看时间,本来要去看江南的,其实也看不到什么,只能看看那一楼层的灯光,知道她还没睡,想象着她在那样温暖的灯光下看文件,心里就会一阵饱满。渐渐的,每天去那里成了习惯,有时会呆上一两个小时才离开,薄南风似乎已经不能适应没有江南的城。 这几天本来该出趟远门的,知道她要开庭压力大,又不放心离开,只能一拖再拖。 “好吧,二十分钟。” 薄南风是个很准时的人,自己设了期限就只会比那早到。 他有些想不明白林乐跟他有什么话说,江南近段时间住哪里她们圈子里的人都该知道的吧。 薄南风从车上下来,不在江南的眼皮子底下比较逍遥,不用连开什么车都斟酌不定。虽然一身休闲装,却衣冠楚楚,芳香淋漓。 林乐发现有身价的男人品味就是不一样,奢华低调,由其是这样长相出众的年轻人,整个发光体。自打知道薄南风的身家之后,再见他竟有几分拘泥。 “你好,不会占用你的时间吧?” 薄南风漫不经心抬眸,咧嘴笑笑:“不会。”以前林乐跟她说话可不这样。也爱拿他当年小的看,有时比江南还要没头没脑。 “上去坐吧。”薄南风不拘小节,这是江南的朋友,何况以前来找江南也曾深夜造访过。 林乐跟着他上楼,安安静静的坐到沙发上。 薄南风递给她一杯杯水。 开门见山;“有事?” 林乐抿压一口茶水,问他:“江南还不知道你是景阳总裁的事吧?” 见薄南风默然抬眸。 林乐知道被她猜中了。 “江南粗枝大叶的,也不喜欢问及别人的私生活,如果没人告诉她,她可能一直都想不起来问。” 薄南风靠到沙发背上,知道她这样问就是清楚他的底细了。十指交握,仍旧十分放松。 “她是不知道,不过有恰当的机会我会亲口对她说。” 林乐笑了一下:“我跟江南是好朋友,你就不怕我告诉她?” 薄南风桃花眸子淡淡眯起,那样子明显是不担心。 一语命中:“如果你要说,她早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是景原总裁呢?而且你不是喜欢江南,怎么不对她说?江南那个性格,有些东西别人不说她很难发现的。” 江南很聪明,小事犯迷糊,大事其实一点儿都不糊涂,薄南风觉得女人和女人厮混在一起,并不见得就真的了解。 “谁说我没跟她说过?就算我不说,她也知道我存的是什么心思。”他们什么事都做过了,什么没脸没皮的话薄南风也都跟她说了,江南之所以有现在的淡然处事,不是不知道,是明显在逃避。“至于我是做什么的,的确不想让她现在知道,我比她小那几岁本来就是我跟她之间最大的障碍,如果再知道我的身价,她会更加没有安全感,只怕会以为我是个花花公子。” 果然用心良苦,而且林乐发现薄南风对江南很是了解,以江南那个性格,薄南风人面桃花年纪又小,本来已经是沟壑了,如果再是个身价高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大boss,非得演变成天堑不可。而且如果现在这样,一个女人爱上他,那可真是爱上他这个人了,不为半点儿浮华名利,更能死心踏地,所以才说薄南风是个手腕高绝的人。 林乐受教的频频点头:“你说的是挺有道理。” 薄南风懒洋洋的挑了挑眉:“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他将话说得委婉,但一针见血。他是商人,多精明的人都见识过了,何况林乐这一种。也不像是来跟他动什么心思,但薄南风还是看出来,她有所求。 林乐很不好意思,搓了搓手掌,开口;“我来可不是跟你做什么交换条件的,更不是拿着这个事做威胁。就是看不明白你和江南是怎么回事就想问一问。至于我有事求你,跟这个是两回事,你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完全不用考虑江南知不知道你身份这事。” “你说。” “我其实一直很想进景阳工作,但我又知道你们景阳招聘人员的时候条件很高,像我这样的根本进不去。” 她想借着熟识走后门的话还没说出来。 薄南风就已经松了口:“明天去景原找我的贴身秘书白子仙,什么时候去上班,她会跟人事部那边打好招呼。” 进一个人,还是出一个人,薄南风根本就不在意。多一个人的薪水而已,景阳还养得起。而且能将交易说成难言之隐的人,脑子里也不该全是面糊,一无事处。 他答应得太痛快了,林乐怔了一下,欣喜得半晌没反应过来。 薄南风喝下一口水。 仍旧慢条斯理:“不单是江南不知道我身份,对于其他人,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也不多,这是我的生活习惯。” 林乐坐直身子:“我不会到处乱说,这一点你放心。” 薄南风点点头,送她出去。 林乐换工作的事很快四面八方传遍。 连孙青的妈妈都听说林乐跳槽进景原了,回家后很是羡慕:“你说林乐多出息,以前那份工作就挺稳定的,移动公司越来越不好进了,多想人想进都进不去,之前她不是找人进去的,现在人家说不干就不干,反倒进景原了。” 孙青那时正好去娘家看儿子。听孙妈妈那么说,压根不信;“你听错了吧,肯定不是跳到景原了。林乐是大专学历,去景原起码要研究生吧?” 孙妈妈一口一个肯定:“不可能,我怎么能听错了,林乐的妈妈亲口跟我们说的。” 她都再三保证此言非虚了,孙青也有点儿信了。给林乐打电话:“你去景原上班了?” 林乐电话里喜洋洋的:“是啊,今天才把工作辞了,明天打算过去看一看。” 孙青啧啧叹:“天上下红雨了,你林乐简直一路高升啊。什么时候请吃饭?” “这还不好说么,等到江南和爱爱都有时间的时候,我请你们吃大餐。” 孙青掐指一算:“爱爱肯定有时间啊,江南这个官司快开庭了,估计也能有时间,到时候你别赖帐。” “我什么时候赖过帐?” 孙青明天还要上班,上午收拾好东西回家住。 挤公交的时候方青山来电。 “我今天晚上回家。” 孙青还真有点儿想他,高兴的说:“好啊,晚上几点能到家?” 方青山想了一下;“四五点差不多就到了吧。” “好,我下午在家等着你。” 孙青和方青山可真是自由恋爱,自动修成正果的。当年孙青上职高,认识的方青山,打那个时候就恋爱,一直到二十四岁嫁给他。中间也有过磕磕绊绊,但孙青那个性格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包容。 其实宋林爱那些了解的,都不太喜欢方青山,说他是被惯大的孩子。独生子,家里还算有几个钱,前脚才一踏出校门,车房都帮他置办全了。少去奋斗的工夫,整个就一直碌碌无为。宋林爱说话刻薄:“我看你家方青山本事不见长,这一天天的脾气倒不小。”她见过方青山跟孙青发火的样子,真真的火冒三丈,摸起什么摔什么,火烧上来了还喜欢动手。这样的男人还能跟他过得死心踏地,普天下也就孙青这么一个人吧。 但孙青很惜缘,由其有了孩子,顾虑的东西无疑更多了起来。其实方青山也就脾气大点儿,根本没他们说的那么不堪。从年少的时候就跟孙青在一起,两个人绝对有感情的。 (七十七)申请司法鉴定 坐在车上想了一会儿,蓦然想起江南了。 给她发了条短信,说方青山今晚回来。 小别胜新婚,江南虽然没结婚,这些人性的道理还是懂的。 回给她:“我今晚正好回我妈那里吃饭,不回你那里了。我的东西先放你那里,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去取回来。” “江南,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你想什么呢?”孙青将电话打了过去。 江南靠到椅背上:“我知道你不是赶我走的意思,你对我什么样我会不知道。真是不想麻烦你了,而且方青山回来了,我一个大活人夹在你们两个中间也不方便啊。正好我妈天天催我回去,我就当哄她开心了。” “那好吧,如果阿姨总说你和纪梦溪的事让你觉得有压力,就再回来。” 老这么逃避也不是办法,而且当父母的不问也不正常。 江南下午打了一通电话,下班后就直接回去了。 晚上江爸爸亲自下厨煮了一桌子的菜。 江南手都没洗,看到好吃的直接下把抓了。 吃了一口含糊赞:“老爸手艺绝。”咽下去又说;“做这么多菜多浪费,随便吃点儿就行了,我又不是外人。” “现在不是外人,眼见就嫁出去了,以后就该不跟我们一条心了。”江妈妈话中有话。 江南料准有下文。 江妈妈侧首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纪梦溪回家拜访一下家长啊?人家梦溪做到如今这个份上了,你再不上点儿心,不礼貌还不说,根本就是不懂事了。” 江南抬头,江爸爸江妈妈没人动筷子,就虎视眈眈的看着她。江南叹气,跟纪梦溪比起来她是挺不会做人的。但这些基本的礼貌她还懂,只是现在不适宜那么做。 她找托词:“妈,不是说好了么,官司结束再说这事。现在我和纪梦溪都忙,哪有时间说这些事啊。你看看我后天就开庭了,你觉得我明天跟纪梦溪去他家,合适么?” 江妈妈拿眼睛白她:“天天什么都没有,就是借口多。” 自己的孩子,到底上不上心,当爸妈的总能看出来。江南是这样一种人,很懒散又粗线条,生活上的锁事统统不放在心上,说白了,这种人不喜欢闲操心。但是人就会有点儿热爱的东西,再神精大条的人也不例外。就好比江南,如果哪一时她想吃什么美味,不管刮风下雨,要跑多远的路,谗瘾上来了说走就走。说明虽在在乎的少,但她还是有执着的东西。当年那个‘学长’,也曾让她有过这样的激情。离开学还有好多天,她就已经按耐不住回学校了。谁不知道温室中长大的江南格外恋家,不蹭到最后一天不会拖着行李箱离开。但那时的江南就可以,江家二老把人送上火车,站在站台上目送火车离开,就想到女大不中留,嫉妒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终有一天要像那时一样把自己的女儿带走,欢喜雀跃的上车,竟像一点儿留恋都没有。(.无弹窗广告)分不清哪里是家,归心似箭。 足以说明江南也是可以对一个人上心的,当年就是前车之鉴。 晚上江南洗洗上床睡的时候,江妈妈推门进来。看她没睡,坐到床上跟她说知心话。 “小南,当时妈妈知道纪梦溪就是当年你喜欢的那个‘学长’时真是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以前四处帮你找对象的时候我还想,你没有看上的,估计与那个‘学长’有关,但分了那么多年也实在没有办法。怎么也没想到你们又走到一块了,你便不得不相信缘分。你对他的感情,跟当年比起来怎么样?” 江南竖起枕头椅到床头上,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再见,不得不叹缘分神通广大。她也以为她是爱他的,当年那么爱,五年来仿似一直没有停下来,心口那里站着一个人,这些年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没有一个男人走得进她的心里去。 可恍然有一天明白了,以为爱,发现五年来的耿耿于怀只是一个心结,再见到他就打开了。才觉得过去的时光真的过去了,没有办法再退回去。比起不爱,释怀才是最难达到的,因为无法释怀,所以心有不甘,便误以为爱。非是得等到有一天这个心结打开了,才知道很早以前就已经不爱了。就像人说争不过死人,其实倒也不见得,因为那个人死了,所以再没人肯来解那个心结,释怀得总要漫长一些,就以为仍旧爱着,其实只是念念不忘。真的没有必要太在乎谁还记得谁,说不准哪个人哪一时就已经爱上或者不爱了,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而已。 五年后江南再遇到纪梦溪,便是如此。 不想现在跟江妈妈说更复杂的情感,怕事情解决前让她跟着一起揪心。可感觉这种事,还是没必要瞒她。 “肯定没有以前的那种感觉了,以前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现在私死更重一些。或许是踏入社会的时间久了,思想没有上学的时候那么单纯了。” 江妈妈过来拉住她的手,一张口都是期许:“小南,其实过日子是很现实的东西,跟童话不一样,等你真的体会了,会发现跟恋爱也不一样。过得幸福与否,有很多因素决定,婚姻不是只看中爱情的东西,即便再多的爱,如果两个人各方面都不合适,爱总有用完的一天。爸爸妈妈不会害你,过来人绝对要比你了解,纪梦溪真的很适合你托付一生。他条件不错,对你也很上心,而你也真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妈妈其实不怕别人戳脊梁骨说我的女儿嫁不出去。我只是不想让你错过好的,小南,纪梦溪这样的,不是错过了就能随随便便再遇到,真有可能再遇不上这么衬心如意的了,所以妈妈希望你这次不要任性。[.超多好看小说]你也得考虑到我和你爸,我们年纪大了,唯一挂心的也就是你,如果你找不到一个好的人嫁了,我们死都不能冥目。” “妈!”她说得太严重太现实了,江南的心口又酸又疼:“你别这么说,我又不是已经到了嫁不出去的地步。我只是跟你说我内心的感觉,没说我会任性,我会慎重我和纪梦溪的关系。” “你要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你从小就听话,也不是个任性的孩子,妈妈不希望你在婚姻大事上走弯路。” 江妈妈千叮咛万嘱咐,江南的觉到底睡不好了。 发现生活跟打官司异曲同工,凡事有两面,难有观点和选择同一的时候。一头对她说,你不能任性,幸福经不起挥霍和蹉跎。另一边又跟她说,你要认清心里想的什么,是想‘安心’更多一些,还是想他更多一些?正反方各揪住她的心脏两头,激烈辩驳,唇枪舌战,非是等她被撕扯得麻木的时候去顺从胜出的那一方。 一边是理性,一边是感性,与太多的伦理是非相比,爱情的力量似很薄弱。她早已过了不顾一切的时候,她没了那样的勇气,敢于一无所有。 江南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哼哼,要怎么办? 许涛和江南在法院门口碰头,离开庭正好还有半个小时。 许涛无心文件,掏出根烟点上。官司打过太多次了,紧张谈不上,反倒越是需要勒紧弦的时候越想要放松。 跟江南话闲;“今天怎么样?还轻微烧吗?” 江南今天精神很好,白衬衣,暗红色一步裙,清爽知性。 发现她很适合做这一行,每次大战来袭都像闪闪发光,连眼睛都格外明亮。 “这两天都没烧,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了。”江南的真心话,如果这段时间不是许涛有心变着花样给她带这样那样的小吃填饱她刁钻的胃,江南的身体肯定就得垮掉了。还有那些消炎去火的药,发挥了太大的效用。她太任性了,压力大,心事重重,就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越发觉得薄南风说得在理,几个人的关系里,她绝对算不上最惨的,却要死不活,算怎么回事。 “许涛,要不是你,估计我今天都不能来开庭,早住进医院里去了。觉得你真神奇,已经忙成那样了,还能发身有术顾及到战友,太让你费心了。” 许涛无功受禄,真很难过意得去。想跟她说,这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他不过是个介质,当个传递工具而已。实则是有另一个人在尽心喝护,知道她状态不好,工作又很繁重,将她方方面面的细微之处都想到了。许涛盯着江南看,搞不明白两人是种什么关系,江南的全然不知不像是装出来的,而那个人的尽心尽力也不是走秀或者耍花枪,从不曾听说江南跟那样的人物有关系,当真是本难念的经。 真相不该由他来说,江南这人固执,如果知道真相后不想收受,任谁都拿她没办法。 说了几句客套话,抬腕看时间,切入一下今天的主题:“今天我们两个任务艰巨,你知道的,刑讯逼供能申请司法鉴定成功的,在中国这个悲摧的国度算少数,即便真的申请成功了,能否被法庭认可,在我从业以来,真的没见有哪个案例成功过,所以,我们也就是努力的偿试,如果真的不成功,还得回到先翻供,再辩护的原路上。你嘴巴利,思路清析,刘春玉身上的伤你也见过,今天你是主力军了,全靠你了。” 本来不紧张的,说到这里又不禁提一口气。许涛说得没错,这条先进的法令在中国形同虚设。永远说的比唱的好听,其实中国的招供方式主要靠的还是刑讯,弱者的权利是天方夜谭。但有希望总好过没有希望,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成功。凡事总有先例,既然纪梦溪都提点她了,说明还有被法庭认可的可能,他们一开始欣喜若狂,就是因为有一线希望。 几天没见到纪梦溪了,只是每天通电话,都没有太长的空闲时间煲电话粥,嘱咐一下对方好好吃饭,注意休息之类的。挂电话之前纪梦溪会附注一个我爱你,像是提点,唯怕她忘记他的心意,通话就算结束了。今天看到,纪梦溪还是那么有型有款,由其穿上专业的制服,更显得风流倜傥。而且纪梦溪永远只穿白衬衣,笔挺又干净,领口露在外面,跟俊颜反射出同样柔和的光色。也只是在跟江南对视的一刹那,嘴角微微一动,几秒便错开。 法官宣读合议庭组成人员,公诉人,辩护人名单,没人申请回避,审判长宣布开庭。 进入法庭调查阶段。 首先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主张被告人刘春玉于+年+月+日在家中有预谋的将被害人王金龙杀死,根据刑法第+条规定,要求对被告人刘春玉以故意杀人罪定罪量刑。 起诉书宣读完毕,审判长询问被告人:“刘春玉,对于公诉方的起诉你有无异议?” 刘春玉看了辩护席一眼,转首面向审判席。 “有,我不是有预谋的故意杀死王金龙,是审讯的时候他们对我刑讯逼供我才不得已说了假话。”刘春玉掀开袖口的布料,将一双手腕呈现在众人眼前:“审讯人员曾将我吊起来,长达几十个小时,不仅手腕上有勒痕,腰上还有击打的痕迹。” 纪梦溪眼风淡然一转,扫到辩护律师那一席。 江南果然应声而响:“在提出异议之前,我提出一点申请。我的当事人刘春玉在审讯阶段遭受刑讯逼供,我要求对刘春玉做司法鉴定。以排除以非法方法收集的证据。” 纪梦溪面向公诉人。 “有什么证据材料能证明证据收集的合法性?城江看守所有监控录相吧?” 江南也记得有,以往辩护的时候,公诉方出示过。 即便真的刑讯逼供,公诉方也不会承认。逼供方式一直横行,却从来拿他们没有办法。不会有人把自己的罪证保留下来再拿出来供人观瞻,这是常识。即便真被法院依职全调取,要么是合法合理的,要么就是经过处理的,没人会傻到刑讯逼供的时候对着镜头自拍,哪个不是拖出去打。真真的死无对证。 连纪梦溪也知道问了白问,无非走个过场。到底能否申请司法鉴定,还得看今天辩护人的本事,他拭目以待。 果然,公诉人称:“没有监控设施。” 江南反应一下,当即说:“城江看守所不是一直有监控录相,以往我申请调取过,也经过批准获取过。”他们这样明显是在狡辩。 公诉人又说:“以前确实有,但正巧那两天监控设施出了问题,不止刘春玉,那几天的其他审讯记录也无法提供录相材料。” 提供不提供的无差,法院明摆着不会同意这个申请,显而易见的无济于事,连公诉方自己说起的时候都很不放在心上。 江南剑走偏峰:“如果提不出相关的线索或者证明,而鉴定结果又显示刘春玉在逮捕之后的确受过身体上的伤害,且这些伤痕不可能是自残或者其他犯人损害能够造成的,就应严格按非法证据排除规则否认刘春玉之前对案件相关部分的招认。” 跟许涛对视一眼,继而说:“刘春玉腕部有伤,说是在审讯过程中被吊起来长达两天两夜造成的,痕迹明显,不是一个人通过自残的方式可以达到的。更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形成,非要有一个慢长且不间断的过程,如果是其他犯人导致的,撕打那么长时间刘春玉不可能不反抗,看守所的工作人员吏不会毫无察觉并出面阻止。还有就是刘春玉腰部的伤痕,据说是被电棍击打所致,即便刘春玉和其他犯人有争执,也不会有这样的尖锐工具。所以我们申请司法鉴定,证明这些伤是在刘春玉被逮捕后,自我因素以外的其他原因造成的……” 江南口齿的确伶俐,几乎是不间断的侃侃而谈,即便不是专业的医护人员,还是将伤痕的形成及特点论述得任人心服口服。 许涛做几点补充将缝隙溜严。 纪梦溪至始看着江南,静静的听她讲完。表情庄重,内心却欢喜,就喜欢她这个自信满满的样子,当初给她提供这条线索,便是觉得她能把这种不太可能的事做得很好。小声跟其他的合议庭成员商量几句,同意让刘春玉做司法鉴定。 在鉴定结论出来以前,法庭决定延期审理,不停止法庭审理以外的诉讼活动。 (七十八)我们恩断义绝 江南和许涛从一号厅里出来,步伐很快,走出来后许涛才敢说:“这次不得不说是纪法官给面子,如果换成其他人,估计不会这么顺利。”他侧首若有所思的看了江南一眼,意味却很明确。只是江南和纪梦溪的交情其他人可能还不太清楚,否则纪梦溪极有可能被申请回避。 江南心知肝名纪梦溪在这里帮了多大的忙,绝对是卖了天大的情面给她。她也担心纪梦溪会被申请回避的事,所以说:“结果出得越快越好,快一点儿让刑讯逼供成立。不过公诉方不拿监控录相,再开庭一定会派相关工作人员出来做解释说明,非是得说得冠冕堂皇,推得一干二净。” “那是肯定的,等鉴定结果出来,跟被逮捕时做的鉴定结果一比对,证明刘春玉的确是在被逮捕后受的伤,我们再极力证明伤痕形成的专门性,也不是一点儿可能都没有,不相信他们的人比我们两个辩护律师缜密。”许涛故意将话说得轻松,冲她微微一笑。 现实就是这么无奈,江南也得放宽了心走一步看一步,想起之前在法庭上刘春玉的表现还挺镇定,如果原供述被推翻的话,胜诉的概率会大上很多。 两人都是开着车来的。 江南出来后跟他道别:“你先走吧,我打个电话。” 许涛拿手势在耳朵上比了下:“有事打电话。” “好。慢点儿开车。”翻出纪梦溪的号码,出来时看他跟几个同事一起,不方便将人叫住。才给他打这一通电话:“要中午了,一起吃饭吧,要不然不能表达我的感谢。” 纪梦溪知道江南鬼着呢,刚才那样的形势一出,他们法官其实很有几分思量,检察院到底能拿出多少含金量的东西,他们大体能猜准一二。而且难保他们私下见面就不三言两语讨论案情。所以跟审判长吃饭,好处还是有的,但也存在风险。纪梦溪照实了说:“你胆子不小啊,案子结束前工作时间还是极少碰面为好,否则我真怕以后帮不上你什么忙。”声音忽然有些沉,出口哄她:“今天中午没时间,跟同事约好了,你自己吃吧。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好吧?” 既然他有约,江南就不打扰他了,其实也不是真的想从他嘴里套些什么,职业禁忌江南还是懂的,不会陷谁于水火。只想谈些无伤大雅的,谢谢他也好。 “那行,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吃了。” 江南坐到车上没有立即离开,想着去哪里吃东西。 才想出个眉目,就要发动引擎离开,目光连带动作一起顿住,怔愣的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姿从车上下来。一身浅灰色休闲服,远远看去修长玉立。头发在停车场浅薄的光线下散发光彩。这么看只觉得高,胖还不觉得,其实江南知道他身上肌理分明,结实着呢。不知道薄南风怎么会来这里,懒洋洋的靠到车门上,掏出一根烟点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江南整个动作停下,坐在车上静静的看着。 只一刹那,纪梦溪由远及近走过来,也是目标明确,直奔薄南风的方向去了。(.好看的小说)江南恍然,原来他所谓的有约,就是薄南风。 当即警惕起来,他们为什么会见面? 是薄南风主动约的纪梦溪,老早就想跟他聊聊了,前些天为了江南的事就已经团团转了,如今才抽出时间。而纪梦溪也一副十分繁忙的样子,只得赶在休庭这短暂的时间里。但已经足够了,其实他们两个除了一个女人,就没什么好说的。 纪梦溪走近来,还是客气的跟他握手。 “薄总,你好,以这种方式见面,实在怠慢。” 薄南风已经掐灭手里的烟,站起身回握他。 “没有,这样挺好。” 此刻还不到法院下班的时间,所以停车场里算得上清静,薄南风淡然的看了一眼,抽回手。 “纪法官应该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纪梦溪是个温润风度的男人,见过几次都如此。但这一次几步之遥的时候薄南风就分明在他的眼神中看到凌厉,便猜到这样聪明的男人早已猜得八九不离十。 纪梦溪没说话,眯起眸子,那意思是在等他开口。 薄南风索性直言:“的确是为了江南,我爱她,这点你早就知道。而且我一定会得到她,这点我要让你知道!如你所见,她躲着我,逃避我,说实在的,我已经几天没跟她照过面了,说明她排斥我。但如果她心里没有我,就不可能矛盾,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把我当做路人甲,毕竟在她看来我就是个可怜的小混混,舍弃起来应该不痛不痒,但据我所知不是。 听说纪法官修过心理学,这样的辨证关系你该懂。有些东西是相辅相承的,对不对?”薄南风慢条斯理的讲话时,偶尔会若有似无的牵动嘴角,那个样子真是邪气又气人。只是纪梦溪仍旧风度良好,听他把话说完。 薄南风继而飘飘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想求你件事,如果哪一天她想好了,要来爱我,请你放手,不要再让她矛盾痛苦。我不怕你抢回去,是我的,就永远是我的。如今的局面是场拉力赛,撕扯的不过就是她的心。如果我愿意,总会有更强硬的法子将她留在我身边,我退避三舍,只是想让她心甘情愿的靠过来。纪梦溪,你信不信,一定会有那一天?我希望那一天来临的时候,纪法官不要再撕拧她的心。我知道纪法官也是个有手段有智慧的人,但亲人的压力太沉重,如果她选择了,请不要让她平白背负。即便她顾及亲人,真的选择了你,你觉得她就甘愿? 江南不过就是个傻丫头,当年她对你死心踏地,终归是你最先放开了她的手。别说有什么苦衷,这话也就她信,我不信。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如果一个人都快死了,还一心惦记着让别人不幸,我觉得这个人也实在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当年那个女人明知自己会死,还是要毁灭几个人的幸福来成就她一个人的圆满。这样不善良的女人,我搞不明白你们那一大家子的人都是怎么想的,肯这么纵容她的跋扈和自私?这和一个女人拿死来威胁你,让你抛弃心爱的人跟她在一起有什么区别?如果因此就能放手,你不觉得太轻率无聊了么? 那个女人不过被你们宠坏了,却要成为用来伤害江南的借口,这样做,很不公平,你知道么?当年她不过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所有精力都用来爱你了,当时怎么就没人心疼她一下,问她有多疼?怕不怕? 当年你的无奈,是有至亲的人相逼,你不得不离开她。跟现在你用她的家人去逼迫她,而跟你在一起有什么不同?一样残忍的事!所以纪法官,请你高抬贵手,伤过她一次,便不要再有第二次,不论她离开了,还是你失去了,都不是她的错。她那么傻,肯定有很多年都是只认你一人的,但在那些有限的年头里你没来找她,就怪不得她走远了。” 纪梦溪面无表情,而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却像微微的抖了起来。就像有一计古钟敲响在耳畔那么震儿欲聋,响声太大,把一些亘古不变的东西都颠覆了,顺理成章,又名正言顺。连他都找不出瑕疵,猛然一下,竟觉得就该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些年他只有遗憾,甚至没想过对错,事实道义摆在那里,似乎就该那样,连江南都不觉得他错了。而薄南风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却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因一个人任性,就无节制的去纵容,而另一个乖巧,便遗弃她,世界无声无息,看似很好,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这样公不公平?正不正确?纪梦溪没想过,江南也没想过,而薄南风想到了,三言两语,就将他们过去的风景都看透了。让人怕起来,甚至不敢再思及对错,怕一想起,会发现其实一切都错了。 但那些真的不是纪梦溪所想,他想的,永远都是和江南手牵手看细水长流。他咬紧牙关,将薄南风刻意的蛊惑压入肺腑,硬生生的淡写从容。 “以前是我对不起她,我从来不否认,正因为我做错了,所以我更会拿一生好好的去弥补,总有一天让她忘记过去的疼,我什么都能给她。” 薄南风不得不佩服纪梦溪好毅力,好气场,若有似无的钩动唇角:“是,你什么都能给她,但我薄南风的感觉你纪梦溪给不了。” “你们发生了什么?” “如你所想,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是我的女人!” 是啊,也如他所想,他的确已经猜到了,但听到后还是一阵恼火,从心底乃至灵魂里烧上来。纪梦溪脑袋一片空白,一抬手,拳头已经挥了出去。 薄南风没躲闪,任它砸在他的嘴角上,当即现了殷红,今天是他上门来找人家的不痛快,这一拳他认了。等纪梦溪第二拳再挥上来的时候,他已经反击回去。速度快得令人扼腕,纪梦溪拳头才被他的掌心拦下,左脸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计,连出招仿都看不见。他也是练过的,而且打小开始,但跟薄南风的狠劲还比不得。 场面一进混乱起来,两个高大的男人大大出手。 江南本来不打算现身,便也不得不出场,实在要命,没听到两人说什么,眼见却又打起来,跟个小孩子一样。跳下车跑过去,两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彩,明显薄南风的身手更好些,再打下去纪梦溪要吃大亏,此刻嘴角已经裂开口子流血不止,而薄南风的拳头还要挥上去。 蓦然就停住了,薄南风桃花眸子眯紧,全是冰冷的不可思议。 江南伸展双臂挺身护在纪梦溪前头,他那一拳打下去,她俏丽白皙的一张脸当即就能毁掉。 薄南风跟她狠狠的对视,到底还是他败下阵来,这是他的心头肉,如何真下得去手。那一下宛如捶进他的心口上,阵阵的钝痛,早说过她没有良心。 眼睛布了血丝:“滚开!”薄南风的声音有些大,远处有人来提车,匆匆瞄了一眼。 江南很镇定:“你要打就打我。” 薄南风冷笑:“你以为我不敢?” 江南闭上眼睛,一副任打任杀的模样。 薄南风偏首哭笑不得,攥得指掌的骨节“喀嚓喀嚓”的响。 纪梦溪浓重喘息,目光繁复的看向江南。哪一时他就是该这样好好保护她的,把她护到身后,千刀万剐都冲他来,但是没有。他伸手把江南扯到一边:“没你什么事,到一边去。” 本来是没江南什么事,但江南却想借着这一刻让三人的关系有个了断。她没那个本事,不能在情感游戏里摒气凝神,游刃有余,装都装不下去了,是种非人折磨。 喉咙里哽着一根硬刺,一直扎进心里去,张一张口,五脏六腑都疼。江南没让开,定定的看着薄南风,坚定而不迟疑,跟那一次薄南风在法庭上看到的目光极像,是他喜欢的,又是他讨厌的,这个女人就是有本事让他辗转反侧。 就像此刻,伤心的话被她说出来行云流水,真像他们萍水相逢,实则没半点儿情份。 薄南风恍生错觉,这真的是那个在他身下化成水,一遍遍唤他名字的女人? 江南嗓音微微的颤:“薄南风,我们把话说清楚吧,我想得很清了,我是真的不喜欢你。找不到理由喜欢,我早已过了看一个人的外表就能爱上他的年纪。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麻烦,接手你的案子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我真的后悔做你的辩护律师,不止一次,虽然凶手没有招认,可我知道我受伤就是与你的案子有关,我很恐惧,也觉得很麻烦,谁都不想自己的安危随时受到威胁,所以,我一度因此怨过你。觉得你就是个麻烦精。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你不该进来,我也不可能接纳。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都是误会,跟喜欢没有关系。我想找一个人嫁了,但你真的不合适。离我远远的,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好吗?你不是说很感谢我帮你辩护无罪,那你就离我远远的,当是报达我。我们两不相欠,扯平了,怎么样?” 能怎么样,真是不怎么样。薄南风觉得这真是命,似乎他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所有他喜欢,他依恋的,舍弃他就跟舍弃一只流浪狗一样,从来看不到他的好。他的能力,他的外表,他的一切,最后的最后反倒会成为被放弃的理由,就像祸水的红颜。他不是红颜,却很薄命。 薄南风咧开嘴角笑了,眼里却殊无笑意。一眨不眨的盯紧江南,喉结动了动,想去拉她的手。自己都觉得掉价,扯上了会说什么?求她,别让他离开么? 江南却一下避过,退后一步,几乎是挤进纪梦溪的怀里,连这点儿卑微的温情都不给他。冷眼于世:“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他的麻烦。我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了,这段时间你的靠近给我带来许多困扰,今天既然将话都挑明了,便说得彻底一些。无论你对我,还是对纪梦溪,那些做法真的让我很烦感。你走吧!”江南有些激动,声音太大,喊破了嗓。 薄南风终是连笑都笑不出了,嘴唇紧紧的抿成一道线,下一秒转身离开。 那个转身的动作就像放了慢镜头,在江南的心里一遍遍的回放,就像一场以悲剧散场的电影,哀伤的氛围总是不去不散。不论薄南风走得多急,她都觉得缓慢,像下一刻她就会忍不住伸手拉他,说她口是心非,说她胆小懦弱…… 这段风花雪月像她手里的官司,其实无论真相是什么,她辩护主张的方向已定,觉得那就是最好的做法,即便真相本不是那样。 早在那晚跟自己做思想斗争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心里再怎么爱一个人,都不能太过任性,人活着除了去喜欢一个人还有许多责任要担,所以她愿意违背自己心里的真相。 薄南风的车子扬长离去,那样骄傲的人再不会转过身来。 江南吸紧鼻子,眼泪还是跌破眼眶,大颗大颗的砸下来。一切都太突然了,连半个腹稿都没有打,就已恩断义绝。从纪梦溪的怀里退出来,不声不响的蹲到地上,整张脸埋进膝盖里。 即便她不发出声音,纪梦溪还是知道她哭了,多大了还是改不了那样的毛病,哭起来像个小孩子,肩膀抽抽搭搭的不停颤抖。 他跟着蹲下身,真难想象这是前一刻才在法庭上看到的律政女王,眼眸发亮,像一颗璀璨的明珠。 纪梦溪一颗心软成水,伸手将她揽过来,知道她的伤心不为他,自己也很难过。 “江南……”拉了长长的尾音,再说不出下文。说什么呢?说你喜欢就去找他?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江南没抬头,再说话带了浓重的鼻音,却听出冷清。 “没事,我只是有点儿难过,很快就没事了。”既然打定主意不跟薄南风在一起,就早晚都得历这个劫,早死早超生,比半死不活要好。哽了一下,抬起头:“纪梦溪,我一直都没想骗你,早该对你坦言的,其实我跟薄南风发生关系了。你想离开,就离开吧。” (七十九)不是他,那就我吧 纪梦溪四肢冰冷,长到这个年纪从没有这么狼狈过,想要落荒而逃。怕什么来什么,要来的,果然躲不过。 紧紧扣着她的手臂,想问更多。 不用他问,江南也打算坦白,喃喃自语:“是啊,我以为我会爱你很久,久到死了还爱你。可那一条孤独的路太难走了,才发现身心磨砺出茧的时候,不那么疼了,其实也不那么爱了。 一心期盼你会回来,你会回来……可又像没有那么一天,时间久了,再不忍骗自己。至尊宝驾着七彩详云来了又如何?他还是没能带走紫霞仙子给她幸福。终于知道是假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于是把心囚起来,关在一个谁也触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以为一辈子那样。原来不是,只是遇到的光不够明亮,没哪一束能照到那个角落里。可是薄南风他照进去了,他就像一束最强光,点亮了我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说起薄南风的时候,江南明明哭着却又笑了,真是既开心又难过。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变得勇敢,骨子里那些柔软废弃的东西都会坚硬起来,生机勃勃。许多想做却从来不敢做的,只要他言语上给一句肯定就能让我信服,当懦弱不堪也能变成信仰的时候,便不能否认他根深蒂固的存在。哪怕放荡不羁,也看着那么好。就会想,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纪梦溪,我不想骗你。不是我爱上他了,然后不爱你了。而是我不爱你的时候,薄南风出现了,这个人就有那样的本事,流砂风暴一样迅速渗透进我的生命里。只是我很晚才想明白,让一切变得这么复杂。当初我把头发剪短的时候,就该明白那时的心烦意乱实则是一种情愫,当时你说重新开始,我等了你那么久,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后来渐渐发现,五年不长不短,改变了太多东西。” 心口疼得厉害,江南狠狠按着,发现仍旧不能减轻痛触,一抬手臂咬上去,腥咸迷漫口腔,压抑着痛触觉得自己要疯了。身体上疼了,心里就会好过一些。 纪梦溪的难过忽然达到极至,很是怜惜的扯过她的手臂,把自己的凑上去。江南素来怕疼,非是疼得狠了,不会对自己下狠手。 “咬我吧,是我回来得晚了。” 江南呜咽了一嗓,下班时间越来越近,周遭就要人来人往,连心痛都不敢造作。她觉得没什么,就想要心平气和的把这一番话跟他说完。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怪你,你的苦衷我都懂。只是你五年前的舍弃,成了我生命里的前车之鉴。正因为怕了,所以再不想做被舍弃的那一个。如果我跟薄南风在一起,我想自己永远不是会放手的那一个。可跟薄南风比起来,我还有什么优势?通通居于弱势,让我无可奈何。纪梦溪,你最对不起我的,就是让我变得很懦弱。我信你,从没那么相信过一个人,到头来竹篮打水。我对薄南风没有当年对你的信任,爱却不比那少,让我感觉害怕,只怕到头来比五年前还要破败难堪。(.好看的小说) 就打定心思跟谁在一起都不能是他,不是爱情来了,我便作,而是幸福它实在太喜欢作弄我。来的总不是时候。”要么懵懂无知,要么与日沧桑,永远没什么胜算可言。 诚然,这世上没哪个女人想要一败再败,女人的青春里没有东山再起,只有一败涂地。能尘埃落定,哪怕一生平淡,也是好的。 江南话里的精髓纪梦溪都懂得,只是想不通,她烙下的那些伤,深埋心里,薄南风如何就知道?江南说她怕了,再不想做被舍弃的那一个。就在前一刻薄南风也才对他说,五年前对她最大的残忍就是这个,原来真的是这个! 江南说五年改变了太多东西,只有他知道什么东西没有变,她还是耿直率真,连句哄人的瞎话都不肯说。 “为什么说得这么透彻?既然不想跟他在一起,怎么就不对我有所隐瞒,有些话你不说,我可永远不去想。” 江南一针见血:“不是你不去想,只是你不会问。可是,纪梦溪,你这样的人什么东西猜不到。我自己招了,只是不想自欺欺人,更不想欺骗你。”她吸了一下鼻子:“其实早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就一拖再拖。现在终于有机会跟你全盘托出,虽然再重逢我们的结局一样很悲哀,但说出来了,心里畅快许多。无论你怎么看我,都没有什么。恶果自食,是我应得的。其实是我亏欠你,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就想着以前我曾那么用力的爱过你,这次就当我们扯平了。”滚滚红尘,旷男怨女,果然难有十全十美。 江南想说她没什么,可鼻子发酸,眼眶也热得厉害,现在最没办法的就是若无其事。这里不是她能够发泄情绪的好地方,站起身前抹了一把眼泪。因是素面朝天,妆都没有化,总不至于妆容狼狈。 “我去吃东西,先走了,再见。” 才一转身,纪梦溪伸手扯上她。那时的停车场已经人来人往,他们这场悲欢离合上演得实在安静。 连纪梦溪都没想到他怎么还能平静如斯。喉结动了动:“既然可以是薄南风以外的任何一个人,那为什么不是我呢?” 江南怔了一下,转身看他。 纪梦溪极力扯出一个笑,还是很温和。 “若说恶果自食,是我的报应才对。我离开你那么久,有什么权利要求你一直对我死心踏地。当年我转身把你留在原地已经那么残忍,还怎么能奢望你一动不动。江南,你说五年的时间改变太多东西,我承认,但还是有些东西不会改变。就像我爱你,会被你的喜怒哀乐所吸引,都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像是我永远也无法抗拒的宿命。如同你说的,我们扯平了。是啊,的确扯平了。第一次相爱,我先转身离开,这一次你明明是我的,却想要跟我一拍两散。就让一切清除归零,我们重新来过。许多年前你会爱上我,许多年后,如果我对你一如既往,你终究还会爱上我的吧?” 事实上他怕极了从江南口中说出的再见,再怎么样的残缺不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无弹窗广告)江南一直相信童话,这曾经是一个多么美好单纯的女子,最后骗了自己太长太久,便不再觉着至尊宝驾着七彩详云来有什么好。的确没什么好,他还是放开了紫霞仙子的手,那一刻只觉比背弃神伤。 纪梦溪什么都想得通透,才有信心将她也一并说服:“我不在乎你现在心里爱着谁,但我相信再有一个五年,或者更久,你还会再慢慢的爱上我,不管多少年,我都等得。你对我那么了解,我对你也是,总比一个陌路人要来得合适是不是?而且我爱你,这你是知道的。有其他人不及的感情基础,连长辈们都认可的。既然不能是他,那就选择我吧。说什么离开?是你还是我?” 自然是他,江南最早设置的就是那样的结果。她笃定自己最后可能要两手空空,鱼和熊掌哪一个都得不到,典型的鸡飞蛋打。但她无论如何没想到纪梦溪那么骄傲的人竟然不留给自己迟疑的时间就说出那样的话来。 这一切到来得太过突然了,时间,地点都和她想象中的场景有太大出入,没想现在说,跟手中的官司挤到一天去,而且是在中院的停车场。如果不是看到薄南风突然出现,还出手打人,江南觉得自己不会失去理智,口无摭拦到对两边都坦然一切,说到底是被气到了,怕薄南风那样的性格以为她的躲避与纪梦溪有关,再把事情闹大。 纪梦溪有头有脸,经不起那样的闹腾,再说这事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当然她也并非埋怨薄南风,都没有错,若说错,也是她错在头里。于是就想有个了断,不能拖累两边牵扯不清,感情的事实在不适合拖泥带水,暂时的风平浪静果然不是什么万全之策。 江南独自一人守着一个热腾腾的涮锅太久,高汤一片沸腾,而她却连一个菜叶都没有下。 薄南风走了,纪梦溪说他会永远留下。虽然事情起端意外,过程也很晦涩,结果却像是很圆满。薄南风是危险,最后危险解除了,而纪梦溪也的确比陌路人要好上千倍万倍,这回命运总算对她不薄,江南这样想着,却慌张张的掉眼泪。 连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 店员实在看不下去眼,那一锅的汤就要熬干了,主动过来给她加汤。看着不忍,就多问一句:“小姐,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五脏六腑都是空的。她胡乱的揪着衣料,一个地方窒息得厉害。本来纪梦溪要跟她一起,心烦意乱说她想静一静就跑来吃火锅,结果心有千千结,就吃成这么一副鬼样子。摇摇头:“没事,我就是快饿死了。” 店员哑言,又不好再问。饿哭了的人见过,但这么大个儿的还是头次见。这可真是个日新月异,快速发展的新时代。 “你不用可怜我,其实五年前离开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像现在这样弥补我。”走之前江南心痛之余还知道不可思议,就跟他这样说。 纪梦溪站在倦鸟归家的落日余辉里,字句铿锵:“只要你不离开我,没什么是我不甘愿的。” 江南抽出餐巾纸,愣愣的看窗外暗夜之中的车水马龙,觉得这样也好,没什么是值得心痛的。 电话响了两遍她才想起接。 是孙青,张口问她:“忙着呢?” 江南呆坐了太久,早已经稳了神。 “没有,吃东西呢,叫了一桌子的菜,饿得想死,却发现自己没胃口。是不是很矛盾?” 孙青啧啧有声:“这哪里是矛盾,简直是神精。”接着又提高了嗓门:“你丫可别浪费,现在经济不景气。” 江南顺从民意:“过来吃吧,我请客。” 报了地址孙青匆匆往这赶,好在不远,十几分钟便到了。 果然丁点未动,只那锅汤沸了又沸,店员不得再加一次。 女人哭没哭过一眼都能看出来,由其是江南此刻,眼睛痛红微肿,连鼻头都是红的。孙青知道她今天开庭,便没想到是感情的事。只问:“怎么?官司打得不顺利?” 江南抬眼:“不是,我今天和薄南风,纪梦溪都摊牌了。” 孙青一口肉片刚放到嘴里,当即一阵巨咳,险些将自己呛得半死。 瞠目结舌:“至于么,搞这么大?不是说等官司结束了再两边一个一个的挨着攻克,怎么还突然改变方针政策了?而且你今天不是开庭么,打了鸡血了?哪来那么多解决纷争的精神头啊?”孙青连珠泡似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江南发烧,把自己烧神精了。 江南撑着额头,太阳穴疼得厉害。说话都有气无力:“我也不想,可是赶巧都遇上了,一时心急没想太多就都说了。其实这样也好,快刀斩乱麻,不用没日没夜的想这些烦心事了。” “什么结果?”这是孙青比较关心的。 “薄南风被我气走了,我把什么都跟他说得很清楚,以他那样的性子意料中的。至于纪梦溪他并不责怪我,说好我们重新开始,这是我比较意外的。” 孙青脸上表情整体看上去很挣扎,按理说这个结果很好,简直堪称圆满。若是宋林爱她们,一准是要欣喜若狂的,但她次之,毕竟在内心深处,她是真心的挺薄南风。只不过年纪小点儿,条件好点儿,长相出众点儿,就要这么被全盘否定,怎么想它都不是很公平啊。 但以一个成熟慎重的眼光来看,这样真的不错。女人不适合豪赌,由其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还是稳打稳赠的好。 “既然是这样,何必闷闷不乐到饭都吃不下去。不是挺好的么,反正你不想跟薄南风在一起,这样一想纪梦溪绝对是这个世界上你不二的最好人选。” 路言正途,书归正似,挑明了,似乎真的开始井然有序,江南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过去。 江妈妈打来电来问江南晚上回不回去住时,孙青就在一旁吹风。 “别回去了,方青山又走了,跟我回家住。” 江南就直接对江妈妈说;“不回去,去孙青家住。” “你都快成吃百家饭的了。”江妈妈说了一句挂断。 回去的路上,江南想起问她:“方青山现在到底忙什么啊?才回来一天就走了。” 孙青很惆怅:“研究门路想跟朋友做生意,他爸说如果找到好项目做就给他投一部分钱,这不他一看有资金援助,整个人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想起什么,呜咽:“我怎么觉得方青山离我像远了呢,连夫妻生活都不过,你说他怎么回事啊?” 江南虽然年纪到了,但毕竟没结婚。 随口安慰她:“肯定是最近为了找好项目,又累又分神呗,也就你满脑子俗念。” 孙青睨她:“等你结了婚,你就知道叫不叫俗念了。” “林乐进景阳了。”孙青想到,扔出一句。 江南方向盘没扶稳,险些跑偏。到底中了什么邪,最近身边的人似乎都和景阳扯上关系了,最早一个薄南风,接着一二三四……像前仆后继。 握紧方向盘,装若无其事:“很好啊。”不过听说景阳招聘严格,林乐那个资质像也不太够。“怎么进去的?” 孙青摇头:“不知道,还没见到她本事,打电话道过祝贺,也没细问。她说改天请客,让我们放开肚量吃。” 才有过生日那一次,江南就已经怕了。迷迷糊糊蹭到别人的床上去,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如惊弓之鸟:“我看我还是算了,你们去吃,我这段时间都得纠缠官司的事。” 是白子仙给阮天明打的电话。说临近下班的时候薄南风去了办公室,看神情似十分落寞,白子仙跟他打招呼,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进办公室了。白子仙因为担心,刻意晚走,已经很长时间了,薄南风却一直没有出来。 阮天明接到电话后说;“好,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他。” 才叩响那两扇木雕门,就听里面一阵咆哮。 “滚开,都他妈的给我滚。” 阮天明知道薄南风这是在气头上,无论因为什么都说明他的心里不痛快。索性不再敲,倚到门上挑出根烟点上。 其实他跟着薄南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便不说他也知道因为什么。定然是江南,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事杀伐果然,什么事情不是游刃有余?唯独女人,遍地跑,却是他最为陌生的一种生物。朋友一起无话不谈,也曾当玩笑问过他。 “南风,你是不是对女人不来电啊?” 黄宇猜测:“他肯定喜欢爷们。” 薄南风哼笑:“谁说哥不喜欢女人?该爱的那个还没来呢。” 到底是来了,却成了他宿命里的克星,生得早,现得迟,一个伤痕累累了,一个却还不经世事。偏偏一出场就盛却人间无数,将薄南风这样玩世不恭的人耍弄得团团转。 (八十)你往死了作吧 薄南风对江南到底有多少用心,阮天明清析看在眼里。[]他想得到一个女人有太多种法子可用,每一种都不用像现在这样多灾多难。但他倾心以对,小心喝护,不做一件出格的事。阮天明认识的薄南风从来不肯委屈自己,却宁愿在一个女人面前放低姿态。在那里受了委屈,回来再这样委屈自己,却没哪一次说过气馁。阮天明没法不唏嘘感叹。 再度壮着胆子敲他的门板。 薄南风这回当真是累了,半晌,沉沉唤进。 室内没有开灯,喧闹的城市再璀璨的霓虹映进室内光线仍是薄弱。迎面扑来浓重的烟气,阮天明想起薄南风说过,他实在不喜欢抽烟,有的时候却又觉得非抽不可。 沿着薄光走进,是薄南风指间的烟火。 看他深陷进椅子中微眯着眸子。阮天明双手按在办公桌上,问他:“要不要去吃东西?” 薄南风眼皮没抬,良久,一伸手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歪头靠在椅背上:“你说,全天下的女人都这样么?还是只我喜欢的这样?” 世界上的女人五花八门,阮天明见过的那些就一人一个样,很难说都是哪一样的。 “怎么?江律师让你心里不痛快了?” “是不痛快。”薄南风沉吟:“她让自己难过的样子最让我看不下去,她那样不是在折腾我,是在折腾她自己。可又怨不着她,是这天下的男人对她不好,连我都信不着了。那丫头又傻又单纯,许多年前却被孤零零的扔在路上。那时候我干什么呢?” 薄南风眯紧眸子,像真的寻着思绪去想。想起来又觉得无力单调。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即便那个时候他真的已经出现,怕也没什么能力护她周全,还是不会被她看在眼里。斜眸睨他,恍若笑出来:“但又不得不谢谢纪梦溪,如果当年不是出了那个差子,他跟江南早就修成正果了,哪还有我什么事。” 阮天明树起身靠到他的办公桌上。 挑眉问:“江律师知道你的心思吗?” “床都上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薄南风按了按眉骨,那个女人太无耻了,床上是女人,床下整个女土匪,什么都干了,转首就敢不认帐。 “其实江律师顾虑的东西多,我倒能理解。女人到了那个年纪,心思一般会变得很重,跟男人没法比,如果什么都不计较不管不顾,那才真叫没脑子。而且之前我给你的那些资料显示,江律师当年似是伤得狠了。女人越是这样越有自我保护意识,不太轻易相信人,也很正常。你们之间有一道关卡,早晚都得过,现在不过将来也会像火山那样爆发出。” 薄南风也是如此觉得,被她撂了那些混帐话才转身就走,没说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把话给他怎么吐出来的怎么咽回去。 男女之事一波三折,要磨合的东西实在太多。他虽然年纪小,没跟哪个女人牵扯不清过,可世间百态他见多了。这世上真有平坦的大道,没有一马平川的夫妻。有些结早破晚破,却都得破。 薄南风掏出火柴盒划着,睁睁的看着火光烧到指腹,烫疼了没有扔下,空气中仿佛迷漫肉烧焦的味道。薄南风不过微微的皱了下眉头,盯紧那根残败的火柴梗,淡淡说:“那一时她舍我就纪梦溪,就像一把大火烧在我的心上,那么疼。”他是什么都懂,但那不代表他不会心痛。 阮天明料定他又不会吃东西了。 “要不要去喝一杯?” 薄南风摇头:“没意思,喝不了多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岂不是很好,也不知道大火烧在心里是什么滋味了,我送你回去。” 薄南风站起身,伸手抓外套。 “不了,如今这样,即便死了也是疼,醉倒了能幸免什么。遇到这个女人,我认命了。” 薄南风比阮天明还早一步离开,出总裁室的时候,帮他把灯关掉,没回头:“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 阮天明坐到沙发上若有所思,他跟薄南风的交情不比别人。都知道他对薄南风惟命是从,这是真的,连命都可以给他。可薄南风说过,他最不想要的就是人的命,变数太多,即便攥在手里也很难把握,自己都尚且如此,何况是别人的。但他此刻却说他认命了! 总觉得薄南风是风,没什么可以羁绊,原来只是没遇到。不知道现在这样,是好是坏。 江南接到许涛的电话。 “司法鉴定出来了,继续开庭时间确定了,你收到通知了吧?” “嗯,上午收到了。”江南扔下手中的笔,一边装包一边回他。 许涛警示她;“真正的战役来了。” 江南暗暗给彼此打气:“尽力而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两人针对司法鉴定的结果交换意见,江南停下手里的动作细心聆听,唯怕遗漏重点。对于刘春玉身上伤痕的阐述在看到鉴定结果之下江南觉得无从下手。知道许涛已经拿到化验单,便说:“电话里说不明白,这样吧,我去找你。你把结果给我复印一份。” 敲定地点后开车过去。 市中心一家环境优雅的咖啡厅,许涛正好在附近办事,就近原则定在这里。 江南赶过去时,他已经到了,知道江南中意哪种口胃,帮她点好了咖啡。 江南坐下后看了一眼许涛的细心周到,不得不说;“你心思太细腻了。”同事间什么口味他都知道,江南便很少注意到这些细节。 大家聚堆的时候不说次次焦头烂额,但大多是那样。如果不为了官司的事情奔波,同事间很少抽出空闲的时间坐在一起话闲聊天。其实许涛也记不住,每次都是商讨正事,根本不在吃喝上下工夫,都是随意点来凑和。偏江南这个是例外,近段时间江南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算是被他给硬性背过了。(.好看的小说)背后有高人指点,想不清楚都难。他受雇于人,拿比同业都高的薪金,顶头上司让做什么,他还不得痛快去办。 眯了一下眸子,本想再确定一下江南是否和景阳的总裁认得。想起来难怪上次她会听差了,跟他打马虎眼。他有一个坏毛病,总是将“薄”读成“fu”,那天又是吃着饭,口齿不清,怀疑江南压根没听明白他问的什么。 不等许涛开口,江南已经急不可耐;“快把鉴定结果给我看一下。” 许涛只得暂且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忙正事。 掏出那几页薄纸,递给她解释说:“手腕那一块色素很深,腰部的痕迹也是锐物击打所致,如果按照那一天你在法庭上说的话,我们再稍加圆润补充,证明这些伤痕来源的限制性和专门性,应该能够证明刘春玉是被刑讯逼供的。”许涛推了一下镜框,又说;“当然,如果我们好运,这回的合议庭不更换的话,就该没有问题。”他的意思很明确,浓墨重彩在纪梦溪身上。不单是他和江南的关系,他们从业不是一两天了,寻私情的不在少数,但太过明目张胆肯定也不现实。他主要是信服纪梦溪的职业道德和信仰。早在纪梦溪在高院的时候,他便听过有关他的口碑,是一个思想先进,敢于破常规创新的人。刑讯逼供这种型同虚设的存在最需要纪梦溪这样的开拓者打破常规,才真能发挥作用,为人所用。 若合议庭成员更换?其中的胜算许涛几乎不敢想。毕竟先例罕见的东西,不似英美法系那样健全,即便真有道理也不一定就能站得住脚。 江南在工作的时候最是灵犀一点,透彻得让人没话说。 许涛想的她也想到了,捏紧那沓纸。 “要不你一个人出庭,我们跟刘春玉把话说清楚,如果我不做为辩护律师出面,纪梦溪肯定不会被申请回避,这样一来我们的胜算不就大了。” 许涛几乎想也不想,干脆否定:“开玩笑,这怎么行。就算纪法官被申请回避,你也不能不出庭,你得知道你的重要性。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痛定思痛为刘春玉做这种辩护,所以你是主力军也是主心骨,少了你像话么。” 一个都不能少,就只能顶风而上。 江南给他打气:“有没有先例我们不管,我们只管讲我们的道理,就不信理不服众。” “有道理。”跟江南说话最大的好处便是能让人信心百倍,就好像没什么攻克不了的难题,江南极少将负面情绪带到工作中来,知道会传染,所以都是一个人默默消化。 谈得差不多了,许涛先一步离开。 “有什么问题再打电话。” 江南颌首:“好,那我不送你了,喝杯东西把这些看完。” 几页纸不多,细细的看下来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咖啡早已冷掉,看了下时间,拿起包走人。 不似之前,此刻多了几桌客人,清幽的坐在半包间里有说有笑。 江南目不斜视,放轻了脚步快速往外走,八厘米的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面上仍旧发出青脆的响。这一走一过,也便格外引人注目。 不想半途站出个人来,衣冠楚楚,眉目带笑,硬生生将彼时绚丽的日光比下去。 江南注意到的同时,那人已经热切的迎上来,一个顺势把人拉到面前来。 “我就知道你不放心我,会找来,不是跟你说了么,相什么亲,朋友见面聊天而已。我不说了么,对你绝无二心,你怎么不信人?” 江南怔了一下,离正扬已经对同来的女客介绍。 “我女朋友。”然后转首江南:“这位是李小姐,李叔叔家的千金,刚从国外回来。” 那女人脸色不好看,有不上不下的尴尬。江南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搞不清状况,扯出干笑,看向离正扬。发现他今天的笑很是别味,掺杂些许不明,像是求救,江南一知半解,估计是想拉她救个场子。思绪一转,渐渐明朗,他说是相亲,估计是脱不了身了。 总算认得,而且离正扬也曾对她江湖救急。即刻进入角色扮演,跟那女人打招呼。 “李小姐,你好。” 好什么好,自古新欢旧爱齐登场,就没个好。 女人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经不起这样的怠慢,垮下脸站起身。也不打算给离正扬留什么颜面。哼了声,板起脸:“原来你有女朋友,既然有了,还出来相什么亲。” 离正扬俊逸的脸上淡淡的堆起笑,手臂松松的搭在江南的肩膀上,做委屈状:“我妈安排的,只说见个面聊聊天,我真没往别处想。” 说得多么纯良正派,有女人信他的鬼话才怪。 那女人没将滚烫的咖啡泼他脸上已算很给面子了。鞋跟比江南的还高,而且声声掷出响动,昂首挺胸的走人了。 但江南敢打保票,这个女人十有八九是内伤了。女人往往喜欢用骄傲掩饰挫败,但越掩饰也越说明看重。不得不说,离正扬这样的,的确很容易获得满堂彩。 离正扬拿下手臂,这一会儿原神归位,神色从里而外总算正常很多,跟她切换到一个频道上。即便刚刚痞里痞气,但仍能看出修养良好,正儿八经的跟江南道歉:“刚才真对不起,拉你救个场。正想办法脱身呢,没想到一抬眼会看到你。” 江南早猜到了,所以不惊不诧。 “没什么,反正你也帮过我。只是搞不明白你怎么不愿意,刚才那女人条件多好。你那样,很让女人下不来台的。” 长相出众,只穿戴就能看出是个品味不凡的女人,听说还是从国外回来的,看来家境和学识都错不了。这样的人无疑要是只骄傲的孔雀,只怕没受过什么挫折,江南看到她离开的时候脸都气白了。 离正扬按着眉角,看似极度犯愁。 “别提了,我妈给安排的,如果不把场面弄得难堪混乱一点儿,她不会三思而行,这个不成她还会再给我弄一个相亲流水宴,谁会吃得消。” 被硬性拖来相亲,滋味是不太好受。江南在这上面也算经验丰富,每次不说生不如死,但很少有心甘情愿的时候,离正扬这样排斥不算匪夷所思。 “但刚才那女人条件看着不错啊。” “结婚不是看条件,是看感觉。”离正扬摇摇头表示无奈:“条件再好,没有感觉这事很要命。而且我觉得来时的心态就不正,更难有什么感觉。如果是萍水相逢遇到的,或许还能试一试。但凡我妈安排的事,做之前我就下意识的极度排斥。” “你很叛逆。”江南脱口而出。他这明摆着是跟家长唱反调么,他们说往东,他就偏要往西,这是叛逆的典型表现。皱了下眉头,想不明白:“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叛逆呢?” 离正扬嘴角噙着笑,定定的看着她:“这可跟年纪没有关系,当你的人生被人一步步像编写程序那样设置的时候,久而久之,你最不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按步就搬。其实吧,生活就该有不顺,有波折,有冒险,才会痛快又真实,否则跟个木偶有什么区别。” 实则他也就说说,估计他这种感觉别人不见得就懂。谁不想要一帆风顺的人生,他这样非是得被人看成疯子。 江南默了一下点点头,竟说;“这么一说,你是挺可怜的。” 可怜?离正扬眯起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还没哪一个女人觉得他可怜的,他名下的产业不说有座金山银山也差不多了,而且你看他多得老天青睐,从里到外哪一样不生得让人羡慕。而江南就那样情真义切的冒出一句“你是挺可怜的。”表情真挚,眸光闪闪的盯着他,又是那么明亮的一双眼,毫无瑕疵,活灵活现。离正扬一刹那说不上是被什么给动容了,反正就是感觉很动容。 不能一直站着聊下去,江南打算离开了。 “哦,没事我先走了。”眨眨眼,跟他实话实说:“不过我觉得你这个场子砸得不科学没道理,不仅避免不了相亲流水宴,估计会引来泥石流也说不定。先走了,再见。” 她这样也是经验之谈,当妈的,由其到了儿大当婚当嫁的年纪,她们绝对有较真的执着。呛毛更加做不得,只会催生她们加大镇压力度,假如原本的相亲流程是一三五,最后有可能演变成二四六也被填满,只留一天让你喘息,估计还得交个总结报告或相后感之类的。 江南打了一个冷战,她就曾遭受过这样的荼毒,一个不满把对方搞得很难看。江妈妈在介绍人面前下不来台,回头就这么整她。保她再叛逆,也得乖乖上阵。 离正扬看她风风火火的就离开了,本来想追出去送她,手中的电话就响了。没想到意见反馈得这么快,皇太后已动雷霆之怒。下召:“离正扬,你给我马上回来。” 离正扬还在品味消化江南的留话,一个激灵:“妈,你有什么事这么急啊,我还忙着呢。” “你忙什么?忙你那一个个乱七八糟的女人?我告诉你离正扬,限你半小时,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到你公司去。” 离正扬太阳穴突突直跳:“妈,您是我亲妈,你可千万别去,我马上回去。” 那之后离正扬彻底品味到江南话里的真谛,流水宴变成泥石流,每天悲摧的赴场子,一三五相两个,二四六相三个,节奏和频率堪称均匀。 阮天明说起来的时候,薄南风才想起有几天没见离正扬了。 问起:“他忙什么呢?出差了?” 阮天明笑笑:“听说最近连工作的时间都没有了,天天忙着相亲呢,大批量的。”品了一下滋味,纳闷:“不都说现在男女比例失调么,哪里来这么多芳龄待嫁的女人啊?” 薄南风不痛不痒:“估计不全是芳龄正好的,拿母蚊子去凑数也没什么不可以。” 听离正扬那个描述他妈妈绝对做得出,所以才叫她皇太后么。 白子仙敲了两下门板进来。 手上抱着一沓文件,业务熟练的坦开到薄南风面前,对每一份做简要说明,等他签署完毕之后再一一的合起来收好。这种办公模式一直如此,薄南风极少出入景阳,能办的,幕后都办了。圈子里没见过景阳总裁本尊的,实在不在少数。 最后一本签完,白子仙着重报告几项事宜,最后说:“薄总,你介绍来的那个林小姐,把她安排到秘书部,你看怎么样?” 既然有关系,这样安置日后有很多机会直接上到五十三楼来,是很好的机会。 没想到薄南风毫不迟疑,直接说:“让她做行政吧,估计年纪小没什么经验,其他的怕也做不好,适应一下内部环境和企业文化后再说吧。”至于调到五十三楼,薄南风不仅不会想,更不会那么做。 白子仙知道薄南风这人平日不喜欢攀关系,做他这么久的贴身秘书,直接引进来而没走人事录用程序的也就林乐这么一个,以为刮目相看,原来是她想多了。心领神会之后,抱着文件离开了。 阮天明点上一根烟,很好奇:“白秘书说的林乐是江律师的朋友吧?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 那晚薄南风送林乐出去时,还真问过一嗓,跟他猜想的一样,果然是从黄宇的嘴里听去的。除了黄宇没谁喜欢拿他的身份说事。 薄南风哼了声:“能跑得了黄宇那张贱嘴巴么?” 阮天明笑笑:“估计见到女人,嘴就不把门了。不过,既然是江律师的朋友,怎么不弄个好差事,也当卖江律师一个人情了。能不记得你的好?” 薄南风不这么以为,他这个人做事有原则,而且原则还很强。在他看来自己女人的闺密永远不适宜走得太近,一般朋友略微关照足矣。 “其实我不觉得林乐适合进景原,但这话站在我的立场上没法说,说深说浅,会影响了她和江南的交情,觉得是我不肯帮这个忙。以往招聘重学历重经历绝对有它的道理,一个人从什么学校里出来,很大一方面标识着他过去的成绩和受到的教育情况,现在的教育机构多了,但很多达不到那样的水准。日后又在工作中脱颖而出的,基本上算这个行业的佼佼者,不单会为企业带来丰硕的成果,对于他们自己在行业中的优胜劣汰也是有好处的。直接收强的进来,就是看中他或许有站稳脚跟的可能,弱的即便心慈招进来,也会被淘汰出去,到那时比进不来还要让人心灰意冷。景阳内部如何勾心斗角我还是知道的,把林乐放进去估计要死得很难看。但直接指出来,她不会接受,心里上十有八有会过不去,不防先放进去让她自己感受一下氛围,聪明的话,自己就该想着出来或者补足功课提升自己了。” 薄南风小小年纪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冒失又无厘头的事他不会做,每走一步棋不说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但定然有他能解释通的道理。所以才说薄南风只是年纪尚轻,若只拿毛头小子的水准来估量他,那才是大大的轻敌。 之前他对白子仙简单品评林乐时,说她年纪小估计经验会不足,一般人听来或许会想要发笑,林乐再不济,比他还是要长上几岁的。但薄南风能说那话,不是单表面看着如老僧入定,他是真有说那番话的资格。 阮天明不在这个事情上发表意见,知道薄南风近两天感冒,催促他:“好利索了?再去医院补一针吧?” 仍是头疼得厉害,但薄南风也不打算去医院了。 站起身:“我回去睡一觉,没什么大事别给我打电话,我要睡到自然醒。” “回哪里?我送你吧?” 薄南风冲他摆手:“不用。” 几天没见到江南了,薄南风这两天真没打算去找她,心里有气还不说,这一次感冒来势汹涌,他这样年轻的身体,还是病来如山倒,动都不想动。 想想也是受了她的害,那天从办公室出来,走到哪里都愁肠百结,发现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都走不出自己为江南设置的那道思念的管辖,怨得着谁呢?!坐在江边凭栏吹风,一吹就是一夜,连自己都浑然不觉,想不到盛夏的江风仍旧可以那么冷硬,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僵麻了,回到家洗了热水澡就发现自己发烧了,一直延续至今。这病毒就跟对江南的喜欢一样,没完没了,甚是顽固。 临下车抽了两张纸巾,鼻子堵塞得厉害,擦过之后顺手扔到垃圾箱里往上走。 楼门口和人擦肩而过,脑袋晕沉,没刻意去看,耷拉着眼皮过去了。疑惑了一下,眼风又转回来,这是谁家的某人啊?好漂亮!不禁退回两步,发现是稀客,江大律师回家来了,而且光彩照人。 “这谁啊,看着挺面熟。这个时间点出来晃悠,是神是鬼啊?” 江南本来没想到会跟薄南风走个碰头,害她担心了好半天,不知道要怎么招呼。没想到他视而不见,眼都没抬就过去了。才要松一口气,他便又倒退了回来。修指抬上来,正不轻不重的捏上她的下巴阴阳怪气。 江南被迫抬头,发现他脸色不好,精神也像萎靡不振,唯独嘴角的笑仍旧很邪气。 拔掉他的手,气不打一处来。 “薄南风,你发什么疯,你说我是什么?” 薄南风偏首咳了一嗓,这样半死不活的时候,调戏起她来仍旧一个顶俩,真是天生的风流坯子。眼前人桃花蓁蓁,芳香弥漫,是他喜欢的女人,他都快死了,而她还能活得好好的,真他妈的没有天理了。 “肯定不会是人,我们人间不出产这么漂亮的。哪家的啊?哥哥看着眼熟。” 也想象过那天之后再见面的样子,城市就这么大,如果薄南风坚持要租她对面的房子,她也不能一直不回去住了。或冷场,或尴尬,或从所适从,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跟她料想中的场面简直差太多。江南叹气,连自己都跟着坦然了,同薄南风这种人打交道,想矫情一下都很难。 回骂他:“你才是鬼呢。”偏首看了一眼:“你生病了?” “嗯,抑郁症。”薄南风信口胡诌,答得非常痛快。 江南不明所以:“抑郁症?”他么?多么不招人笑的冷笑话。 薄南风就知道她不信,拧起好看的眉毛不悦的嚷嚷:“你被人睡过之后,再被人一脚踹开偿偿那是什么滋味?看你会不会郁闷死?” 江南气结,吐口气,感情是怨到她的头上来了。看他这个样子是住不下去了,就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 薄南风要笑不笑的,抬手拭了下她的体温。 像得了天大的笑话,挑眉问:“江律师,你确定自己没发烧吧?还是您出来的时候门没关利索?你见过欠债的没日没夜想逃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债主逃了?”曲指狠狠弹在她的脑门上,毫不怜惜的弹出响:“有点儿良心好不好,是我惨遭抛弃,那个不仁不义的好像是你吧?我为什么要躲?我就打算长住了,让你看着心堵一辈子,你就等着倍受良心谴责吧。哪天我要抑郁大发不治身亡了,我就让阮天明把我骨灰全散你床上去。” 他说话恶狠狠的,看样子是不想便宜她。他早说过了,做鬼也拖着她。 这会儿还发着烧呢,不宜久站下去,薄南风不等她反应,转身上楼。走前扔下一句:“穿这么丑都敢出门,真有勇气。” 江南抚着疼痛的额头,冲着流海吹口气。真是出门不利遇上大爷了! 包里电话响起来。 江南气冲冲的掏出来接。 连纪梦溪都听出她火气不对,问她:“怎么了?” 江南即刻收敛,想到不能伤害无辜。这世上也就薄南风有本事能这样激发她的情绪,气起来,也能半死不活。 只说:“没事,正赶过去,阿姨已经到了吧?” “我和我妈也是刚到。”纪梦溪嘱咐她:“你不用着急,慢点儿开车。” 江南应下之后挂断电话。 没想到薄南风没离开,转角处探出半截身子。 漫条斯理:“我病了没时间理会你,但我不是回头是岸,等我好了再战。江南,趁你现在还年轻,还是自由身,你就往死了作吧。”本来平时就懒洋洋的,现在整个人看不出多少精神头,眯着眼睛看人,仿下一秒就能闭实睡死过去。说出的话却字字威严,似有意威胁。 江南心上露下一拍,瞪了他一眼往外走。 什么时候果然都不能跟薄南风见面,这个男人扭曲事实和真理的本事实在太强悍了。本来她是多庄重的跟他划清界限,至此楚汉分明。却被他三言两语混淆视听,好像那一天她说再狠的话他分明不放在心上。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从头至尾都是她一个人唱的独角戏,多么卖力,而他看着只有好笑,报以的态度是他惯常的漫不经心。但明显不能再任由他兀自左右了,今天她就要去见纪梦溪的家长,一切不是原地不动,那只是薄南风给她的错觉,实则一切都已成定局,不容篡改。 江南一再再给自己打气,任由他说什么,反正他嘴上从来没个正经。但他们的日子得过,而且要有板有眼。 如果不是衣服全在家里,暂时不打算回来的。但见纪梦溪的家长,出于礼貌也不能穿得太过随意。而且她还是第一次见纪梦溪的家人,虽然纪梦溪一再安抚她,说他妈妈人很和蔼,也很好说话,告诉她不用紧张,但江南知道这回意义重大,紧张是一定的。 考虑到第一次见面,纪梦溪的妈妈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过僵硬紧张,毕竟她这次来得有些突然。没跟纪梦溪打商量就自己过来了,觉得有点儿冒失,跟纪梦溪商量之后决定先跟江南吃一顿饭,算彼此认识一下,然后再约双方的父母见面。这样正好纪梦溪的爸爸也就空出时间赶过来了,两家和乐融融把孩子的婚事一敲定,就算万全了。 江南到达约好的地点后,纪梦溪下楼来接她。 跟见她的家长时不一样,这回他没有西装革履,穿着闲适的衣服,风姿绰约。 打量江南满意一笑:“漂亮,这样的儿媳妇我妈看到不满意才怪。” 江南之前也觉得这身装备可以,现在反倒有些不自信了。皱着眉头问他:“真的假的?你没哄我吧?要是不合适,反正还没见到你妈,换还来得及。” 纪梦溪将人揽到怀里:“换什么换,我妈也是女人,不要比她漂亮太多,老人家心里会不平衡的。”然后拉着江南上去。 他说他的妈妈是“老人家”,江南见到之后发现她不仅不老,整个人保养得当,说不出的精神,想了半天的词汇,由于紧张,词乏,但好算是找到一个,优雅。这可真是个优雅的女人,看着仅像四十几岁的模样。 纪母听到门声就已经站了起来,看到江南后笑着打招呼。 “你好,你就是江南吧?突然过来,实在唐突,别生阿姨的气。” 江南看了纪梦溪一眼,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华丽的贵妇人却这么好说话。面上笑意温和,比纪梦溪时常的笑还有温度。 江南赶忙说:“阿姨您好,不唐突,是我早该去拜访您的。” 纪母已经拉上江南的手,全不管自己的儿子拉着她过去坐。 “梦溪很早就提到你了,说要给我带个儿媳妇回去。我心里巴巴的盼望着,又不见他带人回去,以为他又在哄我,这不,一沉不住气就自己过来了。” 江南本来很紧张,大气都不敢喘。真跟纪母聊起来了,渐渐放松下来,觉得她的好说话不像是伪装,客套之后就说起家常。 纪母跟她说纪梦溪小的时候。 “你别看他现在温文尔雅的,也像不苟言笑,小的时候皮着呢,谁也管不了他。有的时候把他爸气狠了,真打他,我看着也挺心疼,又劝不住,好几次就差把他打得皮开肉绽的。但就是不长记性,回头该怎么淘气还怎么淘气,远近闻名的皮孩子。”纪母说起自己的儿子,那个时候那么不听话,还是满眼亮光,喜气洋洋的。 纪梦溪在一旁不满的叫她;“妈,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江南没想到纪梦溪小的时候这么蹭,以前也没跟她说过啊。觉得既好笑又好奇,问纪母:“阿姨,他小的时候真那样么?还有什么事?” 这些年过去了,没想到纪母全记得,难得有一个人爱听,她也爱讲,通通讲给江南听,几次把江南逗得捧腹大笑,泪花都出来了。真难想象,纪梦溪这么成熟稳重的男人也有那么幼稚的时候,还真是小孩子。 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拉着纪母问这问那。 之前纪梦溪还不满意纪母说,看江南听得一片欣喜,也就不说了,由着纪母去。反正要跟这个女人过一辈子,本来就不打算有任何隐瞒,他从小到大的事她都有权利知道。 纪梦溪一边添茶倒水,把菜都点好了。过来揽上纪母的脖子,侧英俊的侧脸蹭她,撒娇那样。 “妈,等我娶了江南,你可得对我媳妇好。” 纪母拍着他的手臂,故意板起脸;“以后你就对我更不好了是不是?”都说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他这还没娶呢,就给自己媳妇争权限。 江南被他说得脸红,低下头喝水。 果然谁在父母面前都是个小孩子,连纪梦溪这样的男人都不例外。而纪母满眼宠溺的样子,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家里的宝贝。 后来江南再忆起此刻,又想起纪梦溪后来跟她说过的话:“江南,全世界都把我当宝,只有你这样看不上我。”其实她哪里是看不上,一直都觉得他十全十美。 (八十一)怕再遇不到这么喜欢的人 这一顿饭吃的时间不短,吃下来欢声笑语。[] 本来纪母是坐着纪梦溪的车来的,回去的时候却让纪梦溪先去送江南,说她自己打车回去。 江南早听纪梦溪说他妈妈每天出门都有专职司机跟着,这会儿跑到陌生城市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他肯定不放心。就说;“阿姨,不用,让梦溪送您回去吧,我自己开着车过来的,而且又是在这里长大,闭着眼睛都很熟悉。” 能看出纪母很中意江南,过来拉上她的手。 “那好吧,你自己开车小心。哪天工作不忙有时间了,陪阿姨四处转转。至于拜访你父母的事,哪一时他们方便,我让梦溪带着亲自到府上去,毕竟这次不声不响过来,是我做得不周到。一起吃饭的事,我和你的爸爸妈妈再定。” 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商谈两人的婚事。 纪母一直说自己这回处事不周,但江南能看出来实则处处客气处处讲究,一看就是名门走出来的,连细微之处都十分注重。 纪梦溪今天是格外高兴的一个,揽着纪母上车前对江南笑笑:“晚上给你打电话。” 江南在家长面前很规矩,他说什么她只是乖乖点头。 一直目送两人离开,才转身去提车。之前饭桌上有说有笑,没发现哪里不妥,这一会儿安静下来了,就觉得心里空荡荡,至于那是一种什么滋味江南也说不明白。握着方向盘失神良久,还疑惑车子怎么不移位?想清后猛拍自己的脑袋瓜子,才想起发动引擎。 没想好要去哪里,其实这几天就是东住一天西住一天,跟漫无居所的人一样。等想好得回孙青家拿文件的时候,车子已经不知不觉开到自家的小区里来了。 早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夜空上零星点点,似乎很久没见到星星了,已经快要忘记城市的夜空上有这种东西。江南趴在方向盘上看了一会儿,直到脖子发酸才下车上楼。走到楼门口的时候看到一楼的大妈,都在这栋楼住了很多年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彼此都很熟悉。 看到江南热切的打招呼:“哎,江南,有段日子没见了,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呃?”江南一愣,怀疑大妈年纪大了,把她和别人记差了。挤出一个笑:“不是,这几天住我妈那里。” 大妈咂咂舌,明显是不信。 “别说了,我们都听到了。今天两个人还在楼门口吵得那么大声,江南,不是大妈说你啊,你们现在年轻人就是太不拿感情当一回事了,吵吵闹闹是难免的,但也别太较真,吵过闹过就得了,你男朋友都为你得抑郁症了,你该原谅他就得原谅他,别把孩子逼出事来。” 江南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当时只顾情绪激动,完全忘了场合,就信口开河,楼下说话只要稍微大声可不是整栋楼都能听到么。江南哀嚎,刹感无地自从,这张老脸没处放了,以后邻居们要怎么看她? 大妈本来还想多说两句,神色一转扭过头:“哎,江南,那不就是你男朋友,瞧瞧,把孩子折腾的……” 江南早顾不得她说什么,顺着目光望过去。薄南风正从楼门里出来,大夏天的穿着短款风衣外套,时不时咳一嗓,看来是身体极不舒服,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只顾着低头走路。 昏黄的灯光将他修长笔挺的身姿拉出长长的影,每走一步软棉无力都有微微摇晃的错觉, 江南不过想跟他算清关系,实则心里有多喜欢他只有自己最知道。薄南风这样入镜了,怎么可能不心软。快速朝他跑过去,喊住他:“薄南风,你干什么去?” 薄南风这回真没注意到她,听到有人唤他,有些迟缓的转过身,吸了两下鼻子。 像不能跟她好好说话,淡淡应了声:“去医院。”又烧上来了,吃了药也不管用,冷得受不住,非得去医院不可了。 江南还是很担心:“你自己去?” 薄南风左右瞄了眼,眯起眸子;“你看到其他人了?” 江南无语,拉上他就走。 “我送你去吧。” 薄南风只在睡着和病着的时候看着最乖巧最懂事,这一会儿把头倚在车窗上,安静的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无数光与影从他消瘦俊美的脸颜上滑闪而过,落下斑斓而落寞的影。 江南应着微薄的光还是看到他的脸色不好看,而这样热的天他还在瑟瑟发抖。想起车上有一件外套,翻找出来给他披上。 薄南风没睁眼,只微微的动了下,将外套抱紧。动作时碰到江南的手,竟冰得乍人。 江南彻底心疼起来,伸手攥上去,掌心一片冰冷。而薄南风像意识涣散,下意识顺着热源找上来,得来不易,所以反手抓住紧紧不放。江南一只手还在开车,一只手被他紧紧攥着按在怀里,不用多久热传递之后跟着冷却下来。 薄南风像个小孩子,估计是睡梦中觉得太冷了,抱紧她一只手臂后扔是觉得不够,顺着找到她,江南一个怔愣的当空,他已经倚身过来抱着她的手臂枕到了她的肩膀上。 喃喃呓语:“冷……” 江南用侧脸蹭蹭他的头,他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和沐浴水的味道,将车开得再快一些。告诉他:“很快就不冷了。” 薄南风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温暖的梦,许多年没有这么温暖过,就像簌簌冬雪的季节有阳光照进来,他再不是孤身一人,而是依偎着谁扎进那束阳光里,难怪会这样温暖,他感觉很幸福! 恍然叫她的名字:“江南……” 江南滞了一下,低头看他,薄南风的呼吸近在咫尺,就这么一点儿细碎的温度。她抬手抚上他的眉眼,觉得心里异常难过,从没有这么心疼过一个人。真觉得是前世欠了他的,才要这么没完没了的牵扯不清。 到医院后将人唤醒,薄南风桃花眸子迷离成一条缝隙。怔愣的看着她,分不清今夕何夕,就跟睡意朦胧不清的时候,整个人又萌又毫无防备。 “这是哪里?” “医院啊,打上针褪了烧就不会那么冷了,来,下车。”江南拉着他下来,发现他可真是病得不轻。懒洋洋的,不想动弹。所以才会任由她摆布,静静的跟在她身后,一只手被她紧紧的牵着往前走。 医生量过体温之后责怪江南:“都烧到四十度了,怎么才来医院?” 江南被训斥得十分冤枉,顾不得那么多,只问:“他这样不会烧坏吧?” “不会,打了针今晚就能退烧。他得的是重感冒,一定得治彻底了,否则反复烧极有可能烧出别的病来。” 江南取了药回病房的时候,小护士已经给薄南风扎好针出去了。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输液管里的液体点点滴滴的坠落,而床上人很安静,仿佛已经睡熟了。 是心情,是夜色,可能与病房里的灯光也有关系,静静的淌了他一脸,显得他那张脸过份的苍白与憔悴。 江南心口堵着什么,眉间忧色很重。坐到床边看他半晌,手指抬起,抚平他打结的眉毛。在温度褪下去之前一定还很不舒服,薄南风好看的眉毛紧拧着,有他任性时的风范,慢慢的拧成川字,连嘴角也会跟着抿紧。 水印子打到被子上,江南慌张的去抹。手已经被人一把攥住,紧紧的,他的掌心渐渐回暖,有浅薄的温度。定定的盯紧她,眼里全是明亮的灯光,分外灼热。 江南企图抽回,可试了几次徒劳。仿佛害怕失去,他就一动不动紧紧的抓住,连表情都没怎么变。江南渐渐不再反抗,怀疑他还没有完全醒来,分明就是意志模糊。他半梦半醒的样子江南不是一次见过,有的时候即便跟你说话,实则半个意识都是睡着的。 薄南风感觉掌心里的手安静下来,握着她的力道也渐渐松缓。笑着望向她,目光中迷情翻滚:“我梦见你了,梦到你终于想要嫁给我,穿着长长的婚纱,素白一片,像冬天里的第一场雪,漂亮不可方物。”笑意渐渐融化,明明扩散开来,却又消失不见:“我在梦中就知道那一定只是个梦,虽然不是真的,但我仍旧觉得很幸福。” 江南觉得自己一定是哭了,有大片大片的水渍滴下来,但她自已并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手掌那里筋连筋,骨连骨,跟着他的体温一起又冷又热的。 薄南风没有松开她的手,恍若笑出来:“你赶我离开的那天晚上我坐在江边想了一夜,觉得我那样实在没有必要,其实你也没有什么好。不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不温柔,生活邋遢,没有方向感,如若真的跟你在一起了,一定又是我照顾你,何况你从来还都瞧不起我。到底为什么就爱上你了呢?就为那天酒吧里你笑靥如花的惊鸿一瞥便搭上我的后半辈子会不会很不值得?我还年轻,也不是没有能力,为什么非得要这样作践自己。我对自己说,薄南风,天下女人多得是,何必非她江南不可呢?我那样想着,快要把自己说服了,就真的打算放手。可恍惚间就跟做了场梦一样,醒来得突兀,太舍不得了,连心都是疼的,发现果然只能非你不可! 我害怕现在一放手,就再碰不到这么让我喜欢的女人了,所以,我还是想这么痛苦的挣扎下去。遇到你,我的脑子便开始不好用。是啊,强奸杀人,我怎么能那么冒险把生命交到你的手里,我什么样的好律师找不到,可我偏偏只信你。你说我给你带来麻烦,那个事故与我无关,明明早将隐患替你解除了,但我仍旧不想告诉你,无非就是想粘着你,顺理成章的粘着你。 江南,你可以唾弃我,践踏我,欺负我,那是你的权利。但你管不着我甘愿被你唾弃,被你践踏,被你欺负,想娶你,爱你,心疼你,那是我的人权。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永远没关系。但我心里怎么喜欢你,你也实在管不着。” 江南哽得厉害,气都喘不顺。心里乱七八糟的,却还听明白他在江边吹了一夜的风。 “你就是因为那样才感冒的对不对?” 薄南风一双眼似有千金重,勉强撑起一条缝隙,片刻就垂下。 “谁说我感冒了,瞎扯!我是被你抛弃得了抑郁症。”他似笑非笑的嗓音越来越淡,尾音处彻底无声。 江南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是睡着了。一只手还被他攥在掌心里,越来越暖,仿要将她给融化掉。 她的梦中也曾有他不止一次的出现,什么样的都有,邪恶的,霸道的,哭着的,笑着的,就是没有这样病歪歪的,江南最不喜欢这样没有精神头的薄南风。 “你要快点儿好起来。” 坐了很长时间,直到电话响起,才猛然回神。抽出手去接电话,江妈妈听说她今晚跟纪母一起吃饭了,问问她什么感觉。 之前本来还有感觉的,不论是饭桌上的笑语连天,还是回来后的空空荡荡,感觉颇丰。被薄南风的事一搅和发现什么感想都没有了,差一点儿忘记之前一起吃饭的事。 江南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敷衍几句。 “能有什么感觉,开始的时候挺紧张,不过纪梦溪的妈妈很好说话,一顿饭吃下来还算开心。妈,你现在急着问这些干什么,我哪天回去就跟你说了。” 江妈妈以为她在工作,应承:“那行,哪天你回家里吃晚饭,咱们再说。” 江南嗯了声挂断电话。 没有立刻回去,脑子里很混乱,呼吸也异样困难,就坐在长椅上透气。现在这样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以为那天过后,只有她一个人会很痛苦,而他依旧会活得自在,即便难过,也很轻微,睡一觉,过几日或许就都过去了。从不觉得薄南风对她有多少看重,所以心神不宁,想在一起,怕在一起,就那样幻得幻失。今晚听到他半梦半醒间说那句“我害怕现在一放手,就再碰不到这么让我喜欢的女人了。”原来他是这个样子的喜欢她,而她却一直都不知道。 江南觉得自己难过一点没有什么,但薄南风也这么难过,一切就都混乱了。 电话又响。 江南木楞楞的去接,是薄南风的声音,她背部一僵,挺直了身体。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我马上就回去。”江南站起身就要往回走。 薄南风不紧不慢:“不是,哪里都很舒服,就心里不舒服,你又不肯走进来。” 江南愣在当场。 他似乎恢复一些精神,说话比之前有力气,不阴阳怪气了,嗓音沉沉:“江南,你有没有听过我唱歌?” 江南摇头,不知怎么就泪如雨下。想起此刻不是站在他面前,他根本看不到。哽了一下,说:“没听过。” “我唱给你听听。”薄南风几乎是笑着说。 他嗓音干净磁性,说话的时候本来就很好听,没想到五音这么全,张口即听出悦耳。 那声音近在耳畔,如同交颈而卧时他唱给她听。 怕寂寞 也怕你离开我 你如果爱我请对我说 说不让我寂寞 从来没有听我说起吧 我感到连我也怕寂寞 每当夜幕悄悄的滑落 一个人的确会很难过 手提电话开着没有响 常常独自沉默到天亮 谁了解闹市中竟有人在孤单 说不会离开我 说不会后悔 只有你可以驱散我的寂寞 我感到其实我很想你 总在每个孤寂的夜里 想着你 却不敢告诉你 多么希望你和我一样 已经原谅昨天的遗憾 不想要再挣扎 在感情世界里 想着明天是我 不经意就想到难过 倔强勇敢又如何 这样的绕梁之音,不绝于耳,江南却听到哽咽无声。(.无弹窗广告)长这么大从没这么难过过,包括许多年前纪梦溪离开,她一个人站在午夜空荡荡的马路上,被冰冷的大雨灌溉洗涤,心痛也没说到达现在这种无法呼吸的地步。 她说不出话来,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就只能叫出他的名字,一遍遍:“南风……南风……” 薄南风气息也跟着断裂了下,没有停下,接着唱起。说他怕寂寞,说他很想她,一个人等她的夜晚才发现真的很难过…… 江南转身回病房,步伐大而仓促,听筒里一首歌已经唱完。 薄南风声音低哑,像终于决定不再逗弄她,一本正经反倒让人听了悲伤。 “江南,你这样我看着也很难过。既然那么不想看到我,还是我消失好了。” 江南哭得厉害,喉咙里被破碎的“呜咽”声填满,根本发不出声音。想说,薄南风,你别走。没等她说出来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她快速跑回病房,大力推开那扇门,病床上空无一人,输液瓶里还有没输完的液体。他果然是离开了,跟江南猜想得一模一样。 江南握着电话的手指颤抖,转身无头苍蝇一样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打转,本来就极没有方向感的一个人,这会儿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不知道该往哪一边走才能找到他。江南急得就要哭出声来,就像午夜钟声响起,却还不知哪个才是王子而就要被迫离开的仙度瑞拉。原本规整有序的医院大楼成了迷宫,江南深陷其中找不到出不来,急得撕心裂肺。拔打薄南风的电话也没人接,问路过的小护士只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看她泪流满面,以为是重病患的家属,告诉她:“别着急,能行动说明情况还不是最糟糕。” 最后筋疲力尽,坐在车上想起她看过的一个故事,很喜欢那个叫做江承煜的男人,年少的时候爱上一个人,认准了便死心踏地。再后来每次演唱会都会对着茫茫人海吟唱那一首歌,实则更是唱给那一个人听。 “……还记得我是你的谁,睡梦中可有我的脸,不可以铁石心肠,把所有回忆忘掉……回忆是掌中的砂,纸笺上画你容颜……” 江南觉得,那个女人一定会记得他一辈子。无论什么时候听到,都会想起在他面前笑嫣如花的日子,怎样被一个男人看成他的一世花颜。 江南就想,即便没有今晚,她也可以像江承煜那样记得薄南风一辈子。 找不到他了,再打电话都是关机。和他那几个朋友一呼百应,个个不接她的电话。对面的门敲了又敲,楼上楼下的邻居都被吵醒了,方确定薄南风此刻真的不在家里。 江南发现,除了这些她对薄南风像一无所知,没问过他他的养父家在哪里,在搬到这里之前他住哪里,他的父母是怎么离开人世的……她通通都不知道。 折腾到大半夜,才想起明天要开庭的事,手里还攥着一个人的命脉的,什么都不敢多想了,洗了澡赶紧爬到床上睡觉。苦闷的日子由工作来填充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一心投入,其他什么都不用想,还能事半功倍。 一圈人都知道江南要忙疯了。 林乐请客吃饭的时候果然就露下了她。 “有没有这么忙啊?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律师这个职业真不是女人该干的,你瞧江南都快成什么样了。” 孙青知道江南现在水深火热,又忙工作,又忙家庭,如今这个关键时期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怠慢了哪一边也不行。 “体谅体谅她吧,最近她烦心事够多的了。官司正打得如火如荼,纪梦溪本来是审判长来着,还被被害者家属以他跟辩护律师关系非浅为由给申请回避了,才走了几步的案子又打回原形重新审理了。江南那天还给我打电话直呼郁闷。况且纪梦溪的妈妈前几天来了,估计订婚的事也被提上日程了,江南不忙才怪。” 林乐咂舌:“是挺辛苦的。不过,她跟纪梦溪的事情就算定了吧?” “八九不离十。” 孙青吃了一口东西回她。 林乐点点头,一脸羡慕:“真好,江南也尘埃落定了,现在不就剩我一个人单着了。” 孙青催她:“真的,你也快找吧,年纪不小了,别再拖了,早晚都得结婚。趁年轻还能找个好的。” 林乐一边叹气。 “哪有那么容易,说找就到找到了。我哪有江南命好,这一阵子桃花开得没赶上她旺盛的。” 可今非昔比,江南现在也正被这朵朵桃花所累。 两人一直聊得火热,发现宋林爱陷在沙发里一直不说话。 孙青推了她一把:“怎么了?” 还能怎么?纸包不住火呗,昨晚宋妈妈给她上了大半夜的政治课。说于群打来电话,让宋林爱回家一趟,两人把事谈一谈,看看这日子到底还能不能过下去。 宋林爱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妙,给于群打电话一问,原来于群当街跑出租的时候看到她上了常帅的车。 宋妈妈预感到什么,追着好问,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她不在家里的时候也根本不在婆家。 劈头盖脸的骂她,最后想明白骂也不管用,开始苦口婆心的教导她。一直说到十二点多,还拉着宋林爱不放手。 “说的什么啊?”孙青问她。 宋林爱撑着头,晚睡又喝了酒,这会儿疼得厉害。 “还能说什么,就说结婚过日子不容易,而且小九也这么大了,让我消停一点儿。” 孙青和林乐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阿姨说的也对,小九都多大了,你和于群也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于群那人挺好的,你还跟常帅那种人牵扯什么啊,到头来能有什么好。你到底听不听劝啊。” “是啊,爱爱,我发现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爱在这种事情上犯傻呢。男人跟名牌它绝对不一样,习惯用哪一种牌子,排场体面,想得到不惜一切代价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但这不会像贪恋一个有妇之夫有那么大的危险性,这个道理你明白么?”林乐凑上来问她。 宋林爱眯着眼,性感的像是一只猫。她怎么会不懂,大事小情,男欢女爱,有她宋林爱不明白的么。只是人极难管得住自己的心,她现在对常帅绝不是像为一件奢侈品那样的虚荣心,更多的是不甘,这也是她后来渐渐想明白的。 灌下一口酒,将林乐那半张脸推开。老生常谈:“你们别担心了,我有数。用不了多长时间事情就都解决了。”扫了林乐一眼:“你在减肥?” 孙青也发现林乐好像瘦了不少,侧首看过来,连腿都细了。 “真减肥了吧?看出效果了。” 林乐坐回到原位上,坦言:“是一直在减肥,不是去景阳上班了么,每天跟那么一群人混在一起,也不想让自己太掉价了。” 林乐一张脸本来就长得可以,这会儿再一纤细,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不少。 孙青啧啧叹:“果然看着比以前有气质了,爱爱不说,我还真没注意看。跟我们说说,这几天在景阳工作感觉怎么样啊?对了,薄南风不也是里的职员,你见过他吧?他在那里混得怎么样?” 还有人及上薄南风在景阳混得好么,林乐暗暗叹。 “不在一个部门,不怎么见面,再说我才去几天,跟他也就撞见过一次,不过他混得不错。”林乐受人恩惠,保密这样简单的事还是得信守承诺。实则自打去景阳还没见过薄南风,一般的景阳员工根本不太知道薄南风本尊,只听说他们的总裁平时很少去公司。每次又乘专人电梯,不是高层元老,哪有荣光随随便便见到。 宋林爱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其实单论薄南风本人,我是觉得他不错,各方面条件都没得挑。只是跟纪梦溪一比,我还是觉得江南跟他不是最合拍的。江南跟纪梦溪各方面都合,婚后的矛盾肯定会少,结婚和恋爱绝对是两回事。” 孙青点头,她也这么觉得,所以那么喜欢薄南风,在江南选择纪梦溪的时候还是保持沉默。过日子是个技术活,但两个人当然还是坎坷矛盾越少越好。这样一比对,纪梦溪就比薄南风感觉靠谱一些了。 宋林爱早退,被一通电话招走了。 她说是于群,林乐和孙青不是特别相信。 宋林爱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于群的出租车开了过来。宋林爱打开车门上去,一股子烟味。 “以后就不能不让你的客人抽烟?”空气不好,接下来的客人怎么受得了。 于群没看她,嗓音沉闷。 “我抽的。” “你什么时候烟瘾变这么大了?” 于群打着方向盘不说话也不看她,才觉得两人已经冷战很久了。而她也不关心自己很久了。 哀莫大于心死,心一横,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意欲跟她摊牌。 “我知道你跟我过日子一直过得不舒坦,只怕早就后悔了。现在这样,我也觉得特累特没意思,我们离了吧。” 宋林爱不可思议看他,没想到离婚这样的字眼会从于群的嘴里听到。以往都是火大时逞英雄的吼一吼,哪一次宋林爱要真说离了,他不哭着求到宋家来? 现在于群气焰沉沉,听起来似乎动了真格。宋林爱瞪了他一会儿,甩过头:“你别发疯,我不离。” 于群吼起来:“你现在这么折腾,不就是跟我过够了,想离婚么?宋林爱,你这样没哪个男的能他妈的忍受得了。” 于群鲜少跟宋林爱大声讲话,宋林爱吓了一跳,偏过头仍是那句:“我不离。” 于群还想再说,她已经扑了上来吻他。于群将她当成一个疯女人扯开,宋林爱便又粘上来,两个人死死的较着劲,一场温情更像是气恼时的动起粗。宋林爱是亲他也是咬他,于群许多天没感受这样灼热,渐渐喘息浓重撕咬成一团…… 江南上午开庭,所以起得格外早。 破天荒的自己做了早餐,不是简单的牛奶面包,只是手艺很不到家,蔬菜粥煮得清汤清水,不知那样恰到好处的粘稠度薄南风是怎么调合出来的。 又想到他,江南对于这种无处不在,感觉无奈。伸手拿过手机拔他的号码,跟昨晚,乃至几天来的结果如出一辙,千篇一律的关机。江南食之无味,拿起包出门。 一出楼门看到纪梦溪,倚在车身上抬头往上看,看到她家那一层。 这样的动作很稚气,江南笑出声来:“你不用每天过来接我,很麻烦的。” 纪梦溪已经为她打开车门,举手投足风范又绅士。 “麻烦什么,我这几天没案子审。” 本来刘春玉这个案子该由他来审的,而且由纪梦溪担任审判长简直众望所归。可被害者家属从哪里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前几天开庭时当庭申请纪梦溪回避,而且批准了。 于是整个案子更换合议庭成员重新来审,江南本来提着一口气,心脏有一刻几乎要跳停。 因为刘春玉的司法鉴定出来之后,那一轮激烈的争论对决中,纪梦溪还没有被换掉,江南觉得最后刘春玉确定遭受刑讯逼供与纪梦溪的英明裁决有很大的关系。毕竟在中国审判惯例中极少有这种果敢的认定,他这样又是大胆的破了常规。刑讯逼供几乎遍地都是,很少有人像刘春玉这么幸运遇上这样的法官。 江南害怕纪梦溪一被申请回避,连这一部分事实都要被打回原形,重新发回审判再认定,没想到这一部分会做为审判外的鉴定程序被排除,更换合议庭之后只重新进行无罪辩护那部分的审判。 江南听到这个结果之后,兴奋得当晚的觉都睡不着。知道如果不是纪梦溪暗中和同事做了极尖锐的讨论,刘春玉的这个案子不会拿出来被考究,引发思考刑讯逼供弊端在中国审判中存在的窘状。 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想感谢他。 “梦溪,刘春玉这个案子之所以这么顺利,你真是帮了太多的忙了。” 纪梦溪打着方向盘,侧首笑笑:“说什么呢,这还不是我一个法官该做的。再说那场确定刘春玉是否为刑讯逼供的辩护中,我真的是被你给争服了,不光是我,其他法官也觉得你说得句句在理。私下里都说你这几年历练得越来越锋利了。”纪梦溪晃了一下神,他说的真话,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江南竟有如此锋利的美。若有所思的钩动嘴角,继而道:“证据确凿,说辞精锐合理,即便中国不推行真的承认刑讯逼供,我们当法官的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太扭曲现实了你说是不是?” 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中院门口了。 “你先下去吧,我去停下。”纪梦溪帮她解开安全带。 江南抱着资料就要下去。 纪梦溪忽然叫住她,眼眸一深,还是问:“找到了吗?” 江南愣了下,半晌,摇摇头。 纪梦溪把车开到停车场,却没有下来,抽起闷烟。他知道这些天江南都在找一个人,没说上天入地,但那份心思他看得出来,却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而那个人又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是不受他掌控的,而如今却像陷入一个莫名其妙的旋涡里。通通“身不由已”,“情不自禁”。真是这世上最可怕的词汇,以前理不觉得。 纪梦溪问过江南:“为什么要找薄南风?” 江南不想瞒他,就跟他坦言:“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病得很严重从医院里离开了,我担心他一个人会出什么事。” 江南说她不知道为什么,纪梦溪很相信。她以为只是疼惜,其实她不是。薄南风众星捧月可不是一个人,也只有江南会觉得他需要被当成孩子一样的疼惜。但也只有一个女人这样以为,心里才会软软的时刻想去疼爱一个男人。 现在的江南,就在下意识那样。 纪梦溪想起薄南风之前曾对他说过的话,那里的笃定字字顶天立地,不像一个碌碌无为的年轻人的狂放之词。纪梦溪看到江南现在的样子,忽然怕起来,或许这些疼,是有人刻意为她编排的程序。疼过了,就不爱了,也有一种说法,是疼过了,才能看见爱。他觉得,或许这些都是薄南风有意让江南看到的。 毕竟她总是那么傻。 审判进入法庭调查阶段。 公诉人宣读起诉书之后,由被告人刘春玉陈述。 刘春玉这一轮表现很好,起码没有紧张得语无伦次。把该说的或者不该说的搞混淆。一直工整的面向审判席,把她正当防卫的过程按着之前江南和许涛的交待完完整整的讲述了一遍。 在接下来的询问被告人环节,刘春玉的做答也是按着叙述案情时的主旨去说。 接着询问证人,鉴定人。 首先是当晚的报案人。 说案发当晚看到刘春玉慌慌张张的从家里跑出去,等到过去看时,被害人王金龙已经死了。 公诉方问:“当天你有没有听到打斗声?” 证人摇头:“没有。” 许涛扶了一下镜框,也说:“我看你出据的证言表示当天你回来的很晚,而且喝了不少的酒是不是?” “是。” 许涛点头,面向审判席:“法官,首先证人回来的时间极晚,早已过了案发时间,而且他喝了酒,处于头脑不清状态,对于案发当天是否发生过争执打斗,起不到什么说明作用。” 公诉方又传唤另外两位证人,都是刘春玉的街坊邻居,证明案发当天的确听到两个人的争吵声,不过只是一会儿。公诉方问起是否与案发时间吻合时,均摇头否认。 江南质证。 淡然抬眸:“你们是一起住了很长时间的邻居吧?刘春玉和王金龙是否经常吵架?大约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这样?” 证人想了一下;“他们从这两三年就这样,关系似乎不好。不过也不是每次都听到他们吵架,只是王金龙老是打刘春玉。” 江南紧追不舍:“你是说,他们并不会时常吵架,即便有的时候王金龙打她,而你们并没听到争吵声对不对?” “对,都是看到刘春玉脸上有伤,猜想她又挨打了,实际上我们是没听到。刘春玉就是这样的性子,不会大吵大闹。” 辩护一方提请证人出庭,系刘春玉多年的老邻居。 证人称,刘春玉性格温婉,多年来一直受王金龙的毒打。而且下手很狠,经常看到刘春玉面目红肿,还进过医院。 另一证人称,王金龙近两年性情变得火爆,脾气反复无常,易动粗。 公诉方不质证。 经过一系列证人及证言的出据之后,接着出示鉴定结论。 案发当天将被告人刘春玉逮捕之后的鉴定结果显示,刘春玉身上有明显的伤痕,痕迹明显,是最近才遭受到毒打。对于被害人王金龙的勘验结果则表明,他在被杀害之前喝过酒,体内有大量的酒精成份,没有其他的药物成份。 最后出示物证。 刘春玉提到的棒球棒和匕首。 鉴定结果显示,棒球棒上有被害人王金龙的指纹,而匕首上有刘春玉的指纹。 公诉方和辩护方均不质证。 法庭调查完毕,接着进入法庭辩论阶段。 江南集中精力,首先将案情和疑点整合。 “案发当日,没有人亲眼目睹案发过程。至于邻居没听到打斗,这一因素的存在并不异常,据证人所言,这基本是常事。所以不能由此推断,就是刘春玉有预谋的杀人,所以才悄无声息。而刘春玉身上有明显的伤痕证明当日的确受到被害人王金龙的毒打,而棒球棒上也有王金龙的指纹存在,一切都符合刘春玉的供述,说明那一天王金龙的确对刘春玉实施人身伤害。而且王金龙喝了酒,人在意志不清的情况下行为癫狂,什么样的危险举动都做得出,在他拿起棒球棒打向刘春玉时,已经严重且实际的威胁到了刘春玉的生命安全,此刻刘春玉在慌张失措的情况下拿起桌上的匕首捅向王金龙实属正当防卫,是适时适度的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法律的明确规当人在合法权益受到侵害而得不到公方救助的时候,可以采取正当防卫,刘春玉此行此举不仅符合法律规定,而且没有过当……” 江南将许多日脑海中存储的信息量提练精华,汇集而出。 许涛侧首瞧她,密集而谨慎的做补充说明。 两人一唱一合,路数刁钻,气势宛如虎视神州雄踞六合。 被告人做最后陈述时,刘春玉泣声当场,说出的情愫和无奈感人心肺,江南知道句句为真,全是她掏心窝子的话,绝不是逢场作戏。 这个女人有这个女人的无奈,也是现实生活的无奈。 ------题外话------ 明天估计要在一起喽~ (八十二)飞蛾扑火也甘愿 今晚的饭局有十足的彩头。(.) 江南赢了官司,而纪梦溪进来时就说了,赢的漂亮!连他那些审理本案的同事都那么说。 纪母眼含喜色,虽然以纪家的经济条件,纪家的儿媳妇可以不用很会赚钱。但纪母喜欢事业独立的女性,不仅可以做好纪梦溪的贤内助,也该很明事理。不比那种闲置在家的,整日家长理短,豪门是非多,不比普通人家。 笑着问江南:“今天很辛苦吧?听说你们律师打官司不容易,吃完饭早点让纪梦溪送你回去休息。” 江南的确很累,法庭上说了太多话,连大脑也是急速运转,忽然停下来,就像很不适应,有休克的错觉。扯出笑:“好。” 双方父母第二次见面,之前纪梦溪带着纪母登门拜访过一次。彼此认识了,很有话聊。即便江南坐在一旁只吃东西,不言不语也不会冷场。 依江南的意思,没打算今晚吃这顿饭。一场硬仗刚打完,由里而外的疲惫。除却官司,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波三折,江南早上还想,官事结束后不管输赢,第一时间回家睡觉。没想到会被直接拉到这里吃饭,推门进来除却纪父,双方父母都在,头当即就大了。 纪梦溪为她拉开椅子,笑得很温和。 小声说:“我也是临时接到命令,他们自己约的时间。” 江爸爸耳尖,颌首望过来:“是我定的时间,你纪伯母来好多天了,也该进地主之谊了。” 纪母对这个时间没什么意见,来这里的心意本来就是要跟江家的人把孩子的事情定下来。而且她也过来许多天了,打算这两日回去。本来纪父也要过来的,临时有事又脱不开身,纪母顺便带他表示过歉意。 其实江南不是不满意,感觉力不从心,怕自己精力不足招待不周。 实则几个长辈说话,反倒没太有小辈掺言的地方。 纪梦溪知道她这一天下来很辛苦,庭审从上午八点多一直延续到下午,短暂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中饭也没顾上吃。别说他多心疼,这会儿把她爱吃的东西一股脑的夹过去。 “多吃点儿,我们吃饱了就闪人。” 纪梦溪平时在众人面前绝对的谦谦君子,一凑到自己老妈面前,就会露出几分孩子气,一看就是被长辈们宠大的。 两人很快就吃饱了,现代的年轻人饭量没有很大的。而那边几人还说得如火如荼。 纪梦溪主动站出来说:“叔叔,阿姨,妈,你们慢慢吃,我先跟江南回去了。” 江南拿上包,跟几位道过再见后出来。 纪梦溪伸手拉上她的,两人并肩往电梯里走。纪梦溪一时间颇有感慨:“看来你是对的,当初如果你不是那么勇敢,坚持要给刘春玉无罪辩护,就不会有她的今天。看来你赌一次是对的,否则那点儿微薄的东西对她来说跟没得到一样。” 这样的感慨从中院出来时她就有了,不说感慨万千也差不了多少。之前的矛盾挣扎记忆犹新,那是段痛苦且不见光的日子,除了薄南风几乎没人赞同她,有了后来的勇气只觉是突破万险。不是她的功劳,如果不是薄南风,她连这样做的勇气都没有,还只会兀自苦恼。所以说今天庭审的胜利最应该告诉的就是他,可是她还是联系不上他。 江南发现她又开始想他,知道这样很不好。又像是没有办法的事,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越是见不到,越是觉得想,而且这想念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寸寸放大,逐渐清析起来。甚至今天在法庭上她还有一瞬息的恍神,想起为薄南风辩护的时候,他不羁的陈述,说她当日的衣服漂亮。结果她今天就穿了当时那件衬衣长裤,觉得自己傻得要命。 手掌慢慢抽回来,这样被纪梦溪牵着,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个人,江南觉得快要疯了。 只是一切来得太快,不给她回神的时间。 出了电梯,纪梦溪拭探她的额头。 “看着不精神,是不是又轻微烧?”纪梦溪也知道江南压力一大就会有这样的毛病。 江南摇头:“不是,有点儿累。” 想问他,如果双方老人今晚就把事情敲定了怎么办?想想又觉得傻了,到了这个年纪早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如果。 有什么心神不宁的,一切都在料想的可接受范围之内。即便纪母不擅自主张的过来,纪梦溪也是打算等官司结束带她回纪家走一趟的。 江南做事不说件件利落,但极少这样辗转反侧的时候。看什么都没有心情,只想快点儿回家里睡。 被纪梦溪牵着出来,听到他跟人打招呼。 转首望过去,是一个跛脚的中年男子。见到纪梦溪眉开眼笑,先表达谢意:“您就是那天的法官吧,真得谢谢你,我去法院了,申请到二千元的救助款,孩子的学费交上了。如果不是你提醒,真不知道怎么弄。” 纪梦溪不过言语上提醒一句,算职权范围内该做的事。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家是附近的?” 男子摇头:“不是,我家是城东郊区的,我在这里的后厨找了个打零工的工作。” 江南难怪听着熟悉,想起刘春玉也是那里人。随口问了一句:“城东郊区哪里的?” 男子打量她一眼:“陈家。” “那里啊。”转首对纪梦溪说:“我这段时间为了刘春玉的案子去过几次。”那里的人不算富裕啊,虽然是城郊,经济发展却没被带动起来。 男子听到熟悉的名字略显激动:“哦,你也认识刘春玉,我们住得很近。”接着又一阵感叹:“人真是说没就没啊,王金龙跟我关系一直不错,其实他那个人不坏,就是压力太大,生活有压力,家里遇到那么多不顺,本来已经很焦灼了,他的岳父岳母又不太看得上他,整日冷言冷语。王金龙算是被逼疯了。但他其实对刘春玉还是很有感情的,死之前跟我喝酒的时候还说,他对不起刘春玉,这辈子没能给她幸福,他就不该活,非得死在刘春玉手里才能赎罪安心。没想到真没了。” 纪梦溪送人回去时,男子言语中透出的惋惜一直在江南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之前有一个诺大的疑问一直不得解析,刘春玉认准是在王金龙的酒里下了药,否则他那个体格,刘春玉根本杀不了他。但勘验结果却显示没有药物成份。他们在最后的辩护过程中,也是利用体力悬殊这一点推翻有预谋的故意杀人。如果不是情况紧迫出其不意,刘春玉不在任何外力驱使下想杀害王金龙很难。其实江南在辩护的时候暗中疑惑,那些药到底去了哪里? 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根本就是王金龙有意寻死。想来刘春玉要杀他,他一开始就知道,假装服下那些药,心甘情愿被她杀死。江南觉得,他是存有希冀的,想要刘春玉被判死刑跟他生死相随,又想让她能够脱罪好好活着。所以他死了,却没服下那些药让警方证据确凿。 江南刹时间心里说不出的感触,靠到车窗上想落泪。他们是有爱情的,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爱着对方,虽然无可奈何,到底有多少爱却只有他们自己最知道。 庆幸有生之年遇到薄南风,让她这一次站起来没有继续懦弱下去,救回刘春玉一条命。只怕就连王金龙,也是希望她好好活着的。 纪梦溪常年在各种复杂案件里行走,也听江南说起迷药的事,再听完男子那一番话,心里也想出个七七八八了。攥上江南的手,类似感慨:“你这一次真的是做对了,我们都错了。所以,江南,你真的很了不起。” 江南一直想听一句肯定的话,许久前听到了。这一刻又听到,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看了纪梦溪一眼:“如果不是薄南风,我根本不会这么做。其实这些年我常常很矛盾,不想妥协,想按着自己的想法做。可没有哪一次是不妥协的,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即便赢了官司,有的时候仍旧很苦恼,甚至分不清是对是错。直到遇上薄南风,是他说可以做,在我最懦弱最需要激发的时候给了我一句肯定,才让我懂得什么叫心安理得。哪怕真的赌输了又如何,有些人值得并宁愿冒这样的险,因为有些人活着,不单是有条命在就足矣。每个人看待生命的价值不同,什么才叫得到满足也一定不同。梦溪,你说是不是?” 纪梦溪狭长眼眸中彻底浓云滚滚,黑不见底。早在他知道薄南风是景阳总裁的时候,就知道那人有怎样的远见和见地,不能只用一个二十四岁年轻人会有的东西去估量。却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乘风破浪,孤勇刚健的人! 百味陈杂的看向江南,有些东西他不得不去想。早在许多年前所有认得江南的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懒洋洋的小姑娘时,他便一眼看穿她骨子里有一种极尖锐的东西,像有一天会破土而出,长成最明媚健康的样子。他想到那样的江南该是极惹人注目的,便一心想将她藏起来,总算那些东西只是些萌芽,一直没有长成擎苍的样子。却原来,她需要那么一个人出现,一碰到,就深入骨髓,把所有暗生隐藏的能量激发出,让她像颗夜明珠般璀璨。 五年后再遇到,第一眼瞧见的江南仍旧安逸,原来不是她按着谁预期的样子在成长,而是那个能促使她生长的人,还没有遇到。 纪梦溪将人送到楼下,嘱咐:“案子都结了,早点儿休息吧。” 江南问:“你不上去坐坐?” 纪梦溪将人揽过来吻在额头。 “不上去了,怕影响你休息。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江南跟他道别:“那好,你开车慢点儿。”上楼后缩到沙发上打电话,开了共放,女音公式化的悦耳,提示她电话关机,再拔,依旧如此。江南一遍遍的拔下来,直到指尖发麻,扔下后去洗澡,呆板又机械,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几天却日日如此。 纪梦溪没直接回家,找了地方喝酒。 他很少有这样的习惯,哪一天想喝了,家里什么酒都有,喝多喝少倒头就睡。现在不行,纪母不住酒店去家里住了,知道他平时没有自斟自饮的习惯,这个时候喝酒免不了会让她担心。 纪梦溪又觉得不醉一醉,心里便没法消停。 中间纪母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到家了,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纪梦溪按着太阳穴,安抚:“妈,我遇到一个朋友,聊一会儿就回去,不会太晚,你先休息吧。” “好,那你别太晚,自己小心点儿。” 杯子在手中打了几个转,纪梦溪微一颌首一饮而尽。拿上外套回去。 一推门进来,纪母从沙发上站起身,就猜她不会早睡,非等到他回来不可。纪梦溪是整个纪家的独苗,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纪母身上掉下的肉,自然格外疼他,好算纪梦溪不是什么纨绔的世家子,素来懂事,很少让纪母担心。 “妈,不是让你先休息,又等我。” “我以为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想着要给你做什么宵夜吃。”给他倒了一杯水,问他:“把江南送回去了?” “嗯,早送回去了,她这几天太累了,想让她早点儿休息。” “来,跟妈聊会儿天。”纪母拉着纪梦溪坐到沙发上,有些事装在心里很多年,现在似乎是时候说出来。 “以前你死活不肯娶秦雪,妈那么逼你,你恨不恨我?” 纪梦溪执着杯子的手蓦然顿住,有情绪,抿压一口清水压下去。 纪母扯过他的手,轻轻的拍:“你不说妈也知道,你恨过。以前你说你喜欢江南,非她不娶,我不理解那是一种怎样深厚的感情,没想到取舍对你来说那么难。如果不是我跪下求你,妈知道你不会放开她的手。说到底是我当年做得过份了,如今我看到你看她的眼神,才明白你是怎么样的喜欢她。傻孩子,你这个清淡的性子,看到江南的时候连眼神都不一样了。妈还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几乎可以瞬间影响你的情绪,那个感觉跟五年前你同我说起她的时候,是一样幸福的表情。 这几天晚上我思来想去,越发觉得对不住你。秦雪当年就活不长了,她是多么任性,而我们又是多么自私,要把你的幸福搭进去。这些年我也常问你爸,当年我们那样做是对是错?觉得是把你给耽搁了。如果五年前我们不那么为难你,你跟江南早就已经在一起了。这五年妈妈看你一个人孤单的过,连笑都很少有,也从来不交往女孩子。更加确信自己当年是做错了。我们那么多理智的成年人,当年如何要为难你们几个孩子,秦雪她从小就任性,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不能因为她快要死了,就让你放弃幸福跟着妥协。当时你放手了,也拉不回她的性命,还好今天你又和江南走到一起,否则妈妈真担心是毁了你的幸福。” 纪梦溪盯着波光粼粼的水杯,有种无力穿透四肢百骇,连话都不想说。即便美梦依旧,隔着几年的时光,也不是再续前缘。有些东西看似如初,哪里不一样了,只有他们自己最知道。 一个道理隐在道义之下,他们那么多人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想明白,有人年纪轻轻,却一下看得通透,这是什么道理? 纪梦溪声音沉沉:“妈,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也累了,上去洗个澡。您早点儿休息吧。” 纪母跟着站起身,叫住他又说;“妈准备明天回去,也来了很多天了,回去跟你爸爸说一下你和江南的事。至于你和江南订婚的事和她的父母都商量得差不多了。只等选个好日子,你们可以先准备礼服之类,早点儿准备时间充裕,以免不合心。” 江南没有起床的时候,纪梦溪打来电话。 “江南,我送我妈去机场,她今天回去,让我跟你说一声。” 江南本来睡眼惺忪,听到后一个激灵坐起身。 “啊!你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阿姨今天早上回去,几点的飞机?我现在去还来得及吧?”江南风风火火的就要下床。 纪梦溪隐隐笑出声来,全是宠溺的味道。 “就是刻意不跟你说,让你好好睡。不用来送她,你接着睡吧,我妈她也是这个意思,就是跟你说一声。” 江南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很愧疚:“你把电话给阿姨。” 纪母一张口更客气:“小南,把你吵醒了吧?” “不是,阿姨您要回去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来不及送您,而且之前一直忙也没抽出时间陪您四处逛逛,实在不好意思。” “我也是昨晚才决定回去的,你和梦溪的事跟你爸爸妈妈都商量得差不多了,我得把好消息带回去。知道你这段时间很辛苦,好好休息,都是自已家人,不用客套。” 两人寒暄几句挂掉电话。 江南身姿一仰重新躺回床面上,却睡意全无。时常看电视看小说,里面有太多的恶婆婆,听说嫁入豪门很恐怖,不是一般善男信女所能招架。可是看到纪梦溪和纪母,觉得他们反倒更高人一等的知书达理。江南只能用运气好来定义,苦情戏里的落网之鱼被她给碰上了。如此一来,嫁给纪梦溪有多种好,天时,地利,人也和,她还有什么可琢磨不定 江南打电话把这种感觉说给宋林爱听,她是情场高手。 宋林爱很明确的告诉她:“如果一个人是心甘情愿很想要嫁给一个人,不会有这么多的思量和比对,你这样分明是在拿好处诱惑自己。我想问,你说服自己了吗?” 江南一个激灵,被宋林爱的这个“说服”给刺激到,什么时候嫁给纪梦溪要对自己威逼利诱了?这个人不是她所能嫁的最好的人选么?江南抱着脑袋嗡嗡:“爱爱,你能不能说几句宽心的话给我听?” 宋林爱素来凌厉,想听婉转的,不如打给孙青。那是个堪称菩萨心肠的女人,定然不舍得荼毒她。宋林爱叹口气,还是要实话实说:“江南,有些东西其实你自己已经想得很清了,我说得再好听,真假你还是一下能分辨得出。如果你现在不是二十八岁,而是十八岁,我真会鼓惑你朝着心里的感觉去吧,跟你爱的那个在一起。可现在你要结婚了,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个很现实的女人,不是我想现实,是生活真的没法不现实。结婚以后不单只有爱情就可以,脾气,共同语言,经济,太多致命的东西了,所以我才说纪梦溪合适,你懂了吗?” 江南紧紧捏着电话,指尖泛白,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懂了。 “爱爱,先不说了,我有点儿事要出门,以后打给你。”太急迫了,衣服来不及换就出去了。 只攥着一块手机,车钥匙在茶几上随手抓了起来。等车子开到景阳的时候,给林乐打电话。跟宋林爱通电话的时候突然想起林乐来景阳上班了,而薄南风也在这里,一个公司的职员总会遇上的吧?! 江南这样想着,竟格外雀跃。以前一个人日日见,避闪不及,真若消失了,才发现世界连同心里的一块地方都空了去。 正好午休时间,林乐本来在用餐,接到江南的电话后跑出来,看她一眼,张口问:“遭遇打劫了?”这厮虽然不讲究,但出门的时候好歹也不会穿家居服。 江南顾不上自己的穿着,扯着她的胳膊:“哎,你看到薄南风了吗?” 林乐定定的瞧了她一眼,下一秒摇头。 “没看到,你找他干嘛啊?” 江南当即挫败,又不是太信:“真没看到?他也在这个公司上班,你们职员都不碰头的么?” 林乐没有骗她,自打她来景阳上班,一次也没看到过薄南风。她也纳闷呢,竟有这样的老板。 反握住江南的手:“真没看到,他几天没来了。你穿成这样急着出来,就是为了找他?” 江南不说雷厉风行数多年,职来本身造就了她不是个习惯软弱的人。这一刻却眼眶潮湿,快速垂下眸子掩饰情绪,只说:“是有点儿情事。” 林乐看了一下时间,拉她去附近的咖啡馆坐。 江南才有时间打量她,发现一段时间没见林乐变化很大,以前虽然也很时尚,但品牌和妆容不如现在讲究,整个人细腻又精神。 “乐乐,这段时间一直忙,还没来得及祝贺你。” 林乐知道江南喜欢喝什么,直接帮她叫了咖啡。 “别这么说,上次吃饭就落下你了,哪天有时间我单独请你。官司打完了吗?和纪梦溪打算什么时候订婚?” “官司结束了,至于什么时候订婚,日子由他们选。” 林乐一脸羡慕:“真好,你都已经嫁出去了,还找个纪梦溪那种既帅又有钱的法官当老公,江南,要幸福啊。” 不绝于耳的祝愿听到心里总像压抑。 江南在朋友面前不想强颜欢笑,除了父母似乎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薄南风,连纪梦溪都知道,而这种喜欢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淡下去,她不可能太过由心欢喜的。 林乐见她不说话,伸手过来拉她。 “江南,你不会喜欢薄南风吧?” 江南没有回避:“是啊,我就是喜欢薄南风。” 林乐一脸惊讶。没想到江南这么坦率。 “真的假的?你不是不喜欢比你小的男生?” “可感情的事谁说的准呢,我也以为我不喜欢,但我还是爱上他了。” 林乐惊得合不拢嘴,唏嘘:“你不会打算和他在一起,不跟纪梦溪订婚了吧?” 江南摇头:“不是那样。而且薄南风现在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林乐默了一下,才说:“江南,我觉得你跟薄南风不合适,你的性格太需要一个男人来照顾你了。而纪梦溪刚好是那种温和可以包容你的男人。而你们五年前曾经在一起过,你那么的喜欢他,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 这样的说劝众口一词,江南之前才听到,所以现在不是很想听。 道理她都懂,不比任何人的浅显,只是心很难管束。 岔开话题说些其他:“你现在的工作怎么样?” 林乐皱眉:“我一个新人,什么东西都不懂,觉得挺累的。不过这里的待遇不错,我想好好的干下去。” 江南鼓励她:“加油,慢慢来,等到适应了做起来就会得心应手。” 没聊上两句江南就要走了,林乐正好也得回去了。两人约好改天一起吃饭,林乐跟江南挥了挥手,向景阳大厦里走去。 江南没有立即离开,盯着那栋辉煌的楼隅看了会儿,觉得特别的窝心。不知道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就说他那个人不靠谱,听林乐那意思已经有段时间不来上班了,这样的人能保得住饭碗才怪。 “薄南风,你混蛋!”江南不知怎么,像中了邪,冲着景阳大厦撕心裂肺的喊了嗓。就跟心里特别不痛快的时候,几个小姐妹去江边趁着夜黑风高,肆无忌惮的喊几嗓,心里就会变得格外痛快。 可现在明显跟那时候不同,景阳大厦前不说人来人往,依稀的几个人还是有的,连带过路的,纷纷扭过头来看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林乐也才走到大厦门口,听出是江南的声音,回头望过去,瞠目结舌。江南有的时候是有些孩子气,但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除非她喝了酒,可她也知道她今天没喝酒。能这样说明真是积压得快要疯掉了,只怕连自己做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真是没想到江南会爱上薄南风,她认识江南不是一两日,她知道,能让江南情绪如此癫狂的,定然是她执着的。 林乐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转身进去,侧身时不禁怔愣。不远处的大理石柱上斜身靠着抽烟的,分明就是薄南风。额发很长,挡去一侧桃花眼,嘴角的弧度浅薄却也明显。林乐思忖着要不要凑上去跟他打声招呼,想到什么,只当视而不见扭头上楼了。 江南知道自己出了糗,可她不在乎,心里痛快不少。也知道薄南风压根听不到,但那不能否认他就是个混蛋。 上车离开,快到家了才想起来出门的时候忘记拿包,而钥匙还在那里面。狼狈到家都回不去,大晌午的时候直接跑去买醉了。 江南的酒量绝对谈不上海量,四五罐下去就已经醉了。摸索手机打电话,没想到这一次竟然通了。一时感觉很委屈,张口呜咽:“薄南风,你是混蛋么。你跑到哪里去了,姑奶奶喝多了,姑奶奶的钥匙也落在家里了,姑奶奶回不去家了可怎么办?” 那边明显怔了下,的确是缕男音。 问她:“那姑奶奶您现在在哪儿呢?” 江南终于找到他了,就想扬眉吐气:“姑奶奶凭什么告诉你,姑奶奶又不想见到你。”吸了一下鼻子:“我在正青春。” 那边似笑了声,千叮咛万嘱咐:“姑奶奶你可千万别乱跑,我马上过去。” 离正扬本来才跟相亲对象接上头,江南的电话就打来了。记得以前给薄南风做证人的时候彼此存过号码,结案了就再没刻意联系,便静静的躺在电话薄里。 离正扬站起身:“不好意思,今天突然有点儿急事,我姑奶奶出了点儿问题,改天再约吧。” 对面的小姐屁股还没坐热,男主角却被他姑奶奶的一个电话招走,一脸郁闷。 离正扬赶来的时候人早醉得不轻,他一贴上去,抓住他的衣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呜呜……薄南风……” 离正扬盯着她一张脸愣了下,江南很少化妆,所以这样的哭法,如水洗一般却不见半点儿花脸的狼狈。只是好奇她现在的样子,离正扬每次见她都是以职业女性出场,无论气势还是妆容通通出类拔萃,此刻认不得他是谁,哭得毫无防备像个孩子。 西装外套被她紧紧抓着,已经骂到薄南风的祖宗辈上。离正扬觉得好笑,扬起眉毛,将人抱起来往外走。 江南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一觉醒来人就已经在床上了。 不过她做了梦,梦里薄南风回来了,就坐在她的床边,身体温度明显,连香气都觉得熟悉,她紧紧抓着他安心得匪夷所思,几天来从没睡得这么安稳过。薄南风用指腹摩挲她的唇角,仿似责备她喝得太多,俯身咬下来,带着惩罚性的味道,江南当时觉得疼,又很眷恋那样的感觉狠狠的回咬她。直到透不过气来,他松开她揽到怀里,喘息着让她好好睡。 江南最招架不住人这样的轻声哄骗,没几下便能睡着。 怕他离开,又怕真的只是一场梦,闭着眼睛唤了嗓:“薄南风。” 他“嗯”了声音,说他还在。她便真的睡死过去。 醒来后房中空空如也,只有光辉,是属于暗夜中的灯光霓虹,从窗子里透进来。所以恍惚之后,怅然若失。又觉得他没有骗她,他说:“我还在。”却不是一直在,所以她醒来,无论是梦还是哪一个,孤身一人也没什么不可思议。 一伸手碰到床边的便条,离正扬留下来的。 江南读到最后的署名,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喝多了就犯傻,竟然把电话打到离正扬的手机上去了。说过什么,做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了,其实她很不想承认她的酒品并不怎么好,所以不知道有没有做什么混帐事。 后来出门的时候发现门锁完好,自己的钥匙就放在茶几上,看来离正扬帮她请了开锁工。 想打电话说声谢谢,难以启齿,最后只发了条短信,斟酌字句,最后只说:“今天我喝醉了,打错电话麻烦你了,谢谢你把我送回来。” 没想到离正扬会回她,而且回得很晚,她都快睡着了,收到他的两个字:“好重。” 江南将头埋进被子里苦叹一嗓。 难得休息一天,纪梦溪带她去看礼服。 出来的时候还在犹豫:“现在看会不会太早了?”日期都还没有订。 纪梦溪很了解家长们的行事作风,一旦说了,吉日挑起来其实很快,到时候再筹备这些只怕要来不及。 “趁现在工作不忙先选好,款式合适尺寸或许会不合适,也好有时间做调整。” 他说得有道理,江南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反对,这些事杂七杂八,很有得忙,正好现在手里没案子,不筹备更待何时。 路上两人一直不说话,江南靠着窗子都快睡着了。 纪梦溪侧首看过来,问她:“昨晚没睡好?” 江南“嗯”了声,她这几天晚上的睡眠都不好,闲下来了,反倒夜不能寐。时常大半夜爬起来看电视,坐在沙发上听楼道里有声音总会很警觉,越是那样越没有困意,有的时候觉得困了,天却已经快亮了。 纪梦溪一脸心疼的样子:“是不是晚睡习惯了,所以闲下来反倒睡不好?” 江南讷讷:“可能是那样。” 纪梦溪决定试完礼服带她去医院看看。 这家店是s城最有名的店,以前江南陪同事来过一次,很喜欢,无论款式还是布料,都很时尚新颖。 纪梦溪的衣服好说,男人但凡称个场合的都穿西装,而他素来穿手工制作的,不用刻意准备。 来这一次是专为江南准备的。 店员带她去挑最新的款式,看她的气质觉得有合适她的,也会主动推荐。考虑到是订婚宴,一般这样的场合免不了敬酒,中间繁复的事情很多,建议穿修身简洁的,这样行动起来会比较方便。 江南看了几件她推选的觉得不错,却没说选定哪一件。转身的时候看到一款雪白的颜色的,通体都是白色,胸口有晶莹明亮的白钻。身后是长长的鱼尾纹设坟,一层层的晕染开,泛起白浪一般。江南指着那件,不觉然笑起来:“你说,穿上那件会不会感觉像是下雪了?” 纪梦溪看了一眼笑起来。 江南却僵住,胸口疼得厉害。 店员刻意说:“那条比较适合酒会穿,倍显华丽。” 纪梦溪直接说:“就这一件吧,拿给她试一下。” 江南被怎么带上二楼试衣间的,都不甚明了,一直跟在店员身后,四周是明亮的色泽,更加晃得她心神不宁。穿上了嫁衣,才感觉这是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子了,哪里来得悲情,让她连微笑都学不会。 本来是标准身型的设计,江南穿上以后却略显得大了,她最近太忙,又瘦了不少。 店员看了一下,问题不大,就腰上稍稍用别针关一下,就能看出效果。她去找别针,让江南先下去给纪梦溪看看。 江南提着长长的裙摆从试衣间里出来,才注意到二楼的墙壁上贴的都是镜面,穿透式的,整个空间都似罗列起来,空间大到不可思议。江南头脑发晕,似一时记不得来时的路,是从左边的楼梯上来?还是右边?她提着裙摆两边打量,急得喉咙酸痛。奔走的时候猛然看到镜中的自己,高跟鞋,曳地裙,像极了落荒而逃的仙度瑞拉,想起那天在医院里的长廊上,也像这样急得哭起来。那时是找一个人,这回是在找一条路,她不过就是没有方向感,又不是白痴,通往楼下的路又怎么可能找不到。她想找的,根本就不是这一条路。 还有她的王子,到底是哪一个?全天下的人几乎都一眼看出她的真心,而她的真心就在她的肺腑中,怎可能不比其他人清析。 江南从楼上下来。 纪梦溪抬眸,唯一的感觉就是每走一步都摇曳生姿,那是一团明亮的雪白,压不去她的半点儿风华,白皙的皮肤仿如透明,珍宝一样璀璨。 这是他最想娶的女人,从许多年前开始,许多年后终于梦想成真。 纪梦溪笑容温和:“好看。” 江南走近来,想扯出一个微笑给他,动一动嘴角,却已湿透颜。 她还算是一个耿直的女人,否则不会没头没脑的正义。最懦弱的一次便是现在,敢爱不敢言!没人知道她多喜欢薄南风,也没人知道她多么小心意意,她不过是太喜欢他了,所以怕极了他会离开。 以为不拥有便不会失去,可是她这样难过,只怕会一辈子。比起会失去,又好到哪儿去? 纪梦溪若有似无叹气,伸出手帮她擦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不是猜,是笃定。 江南哽咽了一声,攥紧他伸过来的手,盯紧他:“纪梦溪,你不是问我怎么会睡不好么?薄南风消失了,我很想他,怕他晚上回来了我听不到,于是我就一直坐在客厅里等他,整夜整夜的等,从来不敢睡觉。我很想嫁给你,觉得这是最幸福的选择,可是我们回不去了。我爱上的薄南风,我有那样的预感,到死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我想要勇敢一次,哪怕是飞娥扑火。纪梦溪,真的对不起你。” 纪梦溪觉得自己就是在等这一刻,连功课都做足了,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心痛不可遏。 这是个狠心的丫头,五年前单纯傻气,五年后为了爱依旧可以奋不顾身。但这样的江南,真是让他没法不喜欢。 若说他败了,只是败在五年的光阴上,败在他对江南的喜欢上。才会被薄南风这样算计,心知肚名中他的圈套放手让她离开。薄南风说的对,以前她经受过那些痛苦,再不欠他什么了,如果他还有那么些喜欢她,就不要为难她,在她做出选择的时候请放手让她离开。这是对她最好的成全,和最大的抚慰,是他纪梦溪欠了江南的。 纪梦溪觉得这一刻是对当日在法院停车场薄南风那番话的应验,那个男人算计好了会有今天,江南的心思薄南风懂,他的心思薄南风依旧懂。包括他们的软肋他都掐得很正,薄南风知道他真心实意喜欢江南,不会看她被撕扯得鲜血淋淋,那人亦舍不得她疼,便请他这一刻到来的时候高抬贵手。纪梦溪简直哭笑不能,指腹轻轻磨蹭她的脸颊,有太多的舍不得。 舍不得放手,舍不得让她嫁给别人,也舍不得她疼。这个女人他在青春年少的时候遇到,喜欢了太多年,早不知道再怎么去喜欢别人,而她却要永远的离开了。 纪梦溪慢慢扯出笑,有泪滑出眼眶。把江南拉近了,抱在怀里。 “既然那么爱他,你去找他吧。” ------题外话------ 没办法,今天写不到见面那一刻了,反正这就是铁定在一起的表现了~嘻嘻 (八十三)薄南风,我爱你 江南抬起头看他,泪眼湿透。当真是回不去了,或许他们当初的在劫难逃就是为了遇上薄南风,江南没想愚弄谁的感情。只是放手之后才发现,原来飞蛾会扑火,真的是宿命。 逃不掉的! 玻璃门推开,江南提着长长的裙摆跑出去。 纪梦溪回头看的时候,真有一种落雪的错觉,那样明媚干净的颜色,阳光下像极了一场初雪。 店员从楼上下来,发现新娘已经走远了。 纪梦溪身材挺拔站在明亮的店中央,一身落寞静静交织,呆怔了好一会儿,掏出卡递给店员。 “那件衣服我买下了。” 江南站到路边看奔腾不息的车水马龙,一边啜泣一边打电话,一如既往的关机,这个号码好像废弃了一般,再不会有人用。江南咬着唇齿用力想,最后打到离正扬的号码上。 离正扬再度跟美女接上头。绅士的伸出手一脸歉意:“不好意思,那天突然有事就先离开了。” 美女见相亲对象风度翩翩,摇头笑笑,表示她并不介意。 话题才要展开,离正扬的电话又响。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扯动嘴角:“不好意思,我姑奶奶来电。” 他起身出去接电话。 美女就差掀桌而起,哪家的姑奶奶这么不长眼色,关键时刻又来? 江南笃定离正扬跟薄南风有联系,那一天她醉酒,但感觉不会错,是薄南风特有的气息,她不是一次接触,即便在睡梦中她也分得清。 “你跟薄南风有联系对不对?那天是薄南风开的门对不对?” 果然是当律师的,离正扬没想到醉成那副模样,醒来还能理智分析。那天绝对是薄南风开的门,他把人叫过去之后,在门外就交接了。不过便条是薄南风让他留的,确实是他的笔迹。纳闷她是怎么分辨的?还是南风走的不利索,穿帮了? 离正扬知道现在这样瞒也瞒不住,而且听出她是哭着打这通电话,心下一软索性说:“去机场了,天明十点的……”嘟嘟一阵盲音,那边已经挂了。 江南摆手招来出租车,坐上就说:“去机场。” 出租车一路跑得飞快,司机时不时从镜中望过来,以为这是一个婚礼当天惨遭抛弃的苦情女主,正要赶去机场追回来。一个女人梨花带雨,任谁看了也会心生不忍,所以不用江南提醒,司机也是加足了马力。 没想到好事多磨,离机场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又堵车。这种状况实在不多见,司机不停的按喇叭,探出头去看了看,看样子是前面发生了连环车祸,所以车子堵成一条长龙,竟然一眼望不到头的。 司机回过头来:“得等一等,估计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手机一直在掌心攥着,屏幕上的时间跳动得惊心动魄。江南没想到薄南风说离开便真的要永远离开了,那么他那些喜欢和非她不可算什么?又委屈又难过,已经哭了一路。这会儿听到司机这么说,反倒不哭了,反应了一下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想也没想推开车门下去了,直往机场的方向跑去。 日光打在身上,灼而痛。跟她心上的感觉如出一辙,可是很满足,方觉心还是活着的,可以为了一个人狂肆的跳动。过去的许多年里,江南以为再不会为一个人傻傻的或哭或笑,不会拉着一个人的手臂乞求留下或者带她离开。以为不可能,便下意识不想再那么做。而如今却仍能为了追逐一个人在一条看不到头的路上奔跑,原来没什么不可以,只是那个让一切皆有可能的人不曾出现而已。 女人的爱情很简单,只要让她觉得那就是爱了,哪怕前方悬崖峭壁,也会纵身跃下。 江南抬手抹去眼泪,哽动得喉咙又酸又痛。一心想要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全不顾及路上的行人是用怎么诧异的眼光看她。 眼见到了登机的时间,薄南风站起身拍了拍阮天明的肩膀:“这回让你替我回去,麻烦你了。” 阮天明一个微笑的动作尤未作完,目光瞥过去,瞠目结舌。(.好看的小说) 不等薄南风转身,已经有人哭着喊他的名字。 “薄南风。” 那一声“薄南风”真是唤到他的心坎上,薄南风没有转身的时候便在想,这一声叫的可一点儿都不温柔,像极了老夫老妻时自家老婆撒泼的模样,而他却很是喜欢。如同倦鸟归家的时刻,他迟迟不归,女人就站在自家的门口那样唤他,哪怕带着无尽的怨念,至少心里有他,到了某一个时刻情不自禁会惦念,便想要把他找回来。那种归家的温情,是薄南风从来梦寐以求的东西。 阮天明冲他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去安检。 江南大半天只看到他一个背影,以为是怎样的决绝。之前本来就心里难过,这会儿连心痛带委屈,想不哭都难。江南这一次哭得十分惨痛,人来人往的地方,而她却视而不见,眼中只有一个薄南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也有很多话想要问明白。 “薄南风,你不是说非我不可的么?还说走就走,你骗我呢对不对?你不出现,不接我电话,就是因为你后悔对我说过那些话了对不对?薄南风,你是混蛋么?我早就知道你不靠谱,我还那么喜欢你,我就是傻了。你既然这样,干嘛还来招惹我啊,你是不是知道我爱你,所以你才故意的?” 一刹那跟排电影似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薄南风转身,淡淡的钩起唇角,要笑不笑的盯紧她。这一身实在漂亮,名副其实的万众瞩目,繁华三千都要被比下去,她说她年纪大了,却分明眉目如画,剪水双瞳,连水灵都是天生的。又这么孩子气,哪里比他薄南风大了。 “穿这么漂亮跑这里骂我,你真是越来越花样百出了。” 脱下外套走过来给她披上,捏紧她的下巴很严厉:“除了在家不准再穿这种抹胸的衣服。快说!说你知道了!” 江南泪眼婆娑,他就这么走过来了,反倒不可思议。 “你不是要走了么?” 薄南风眯起眸子:“有点儿良心吧,你在这里,我往哪儿走?”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傻丫头,送阮天明啊。”薄南风好笑。捏着她下巴的手没放开,眸子眯得更甚:“说啊。” 江南之前哭得太厉害了,这会儿浓着鼻子说话:“我知道了。” 薄南风桃花眸子微微弯起:“要永远这么听话就好了。” 江南盯紧他的眸子,还有话问:“你那天说的,我可以唾弃你,践踏你,欺负你,那是我的权利。但我管不着你甘愿被我唾弃,被我践踏,被我欺负,想娶我,爱我,心疼我,那是你的人权。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薄南风非你江南不可。”薄南风嗓音清淡,却郑重其事;“江南,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你尽管把你的心你的人交给我,那些你害怕的东西都不存在。我说我会好好爱你,是真的,不管生着还是死了,我都带着你。没有留下你孤零零独自一人的那一天。我知道爱惨了一个人那就叫犯贱,可是遇到你,我还是忍不住。” 江南抓住他的手在脸上轻轻的蹭,这些的确是她之前一直害怕的,可她现在不怕了,真的不怕了。她也想好了,没有那么一天,他们的性情一个比一个决绝,江南知道。薄南风现在就敢说,他要她,即便是死了,也会拖着一起带到身边。同样,她爱上他了,便也不会让他有离开的一天。 “薄南风,如果你有一天对我不好了,不喜欢我了,或者嫌弃我老了,我就拉着你去死。” 这样的情话说出来最能动容薄南风的心,他想要的不就眼前这个女人,倾心以对的这一天终于被他等来了。 咧开嘴角笑:“求之不得。” 极亮丽的一幅画面,男女都太过出挑,已经有人开始拍照。不适宜太久的站下去,薄南风拉着江南走人。走一步才发现她脚上只穿了一只鞋子,蹲下身掀起裙子一角,阴沉着脸:“怎么光着脚?” 江南没心没肺:“估计是跑的时候弄丢了吧。”之前太急了,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薄南风发现那只脚都出了血印,俊眉蹙紧,就像她是借用了他的一只脚然后没有爱惜给弄破了。半蹲到她面前,唤她:“上来,我背你。” 江南现在才觉出糗来,转首看了看,还有好多人在看,什么样表情的人都有。脸上烧得厉害,迟迟不肯趴上去。 “算了,我自己可以走。” 薄南风不耐的回头:“我告诉你,你再不上来,我就抱你出去。” 江南马上趴到他的背上去,她那么瘦小,薄南风起身时毫不费力,手掌把她的裙角握好,后面长长的鱼尾纹还是扫到地上。 男子一直背着女子走出大厅的画面唯美至极,像落入凡尘的王子和人鱼公主,从此终成眷属。被人捕捉到记录下来,信息便捷的年代随手就可传到网上去。 江南纤细的胳膊揽紧他的脖子,许多天不见,太想他,紧紧的贴着他。 “薄南风,刘春玉被无罪释放了,而且我还知道,其实她的丈夫也是刻意要死在她的手里。” “什么感触?后悔帮刘春玉脱罪了么?” 江南摇头:“没有,觉得我做得很好,所以才要谢谢你。” 那晚思及过来,觉得十分感动,便也想要在爱情存在的有生之年,好好爱。 刘春玉他们的爱情让她懂得,嘈杂的市井生活里也有爱情,只是被一些东西覆盖,就像着了厚重棉衣的纤细体魄,很难看出她的曼妙所在,但看不大清楚,却不能否定他们的存在。 “薄南风。” “嗯?” “我爱你,很爱。” “嗯,我更爱你。” “薄南风。” “嗯?” “如果你有一天敢不爱我了,我真会拉着你一起死。” “嗯,求之不得。” (八十四)哥哥教你礼上往来 自打毕业以来,江南很久没有跑过那么远的路了,又是不停啜泣,心一着地,才觉出累来。(.无弹窗广告)薄南风的背让她感觉踏实,连香气都是她所熟悉的,眼皮越来越沉,没多一会儿便睡着了。 薄南风听不到她再说话,唤了几声很安静,确定她睡着了。把人放到车上,用外套裹好。抬起她光着的那只脚,心里叹她是傻丫头,皮都磨破了,就没觉出疼么?听说她跑了很远的路,之前还一脸天真,只说那时候一点儿都不觉得疼,甚至不知道鞋子什么时候跑掉的。薄南风扯出纸巾帮她把细碎的杂质擦干净,许是觉出疼了,下意识缩了下,皱紧眉头。薄南风抱到面前一边擦拭一边轻轻的吹气,清理干净再去抚平她紧拧的眉毛。这样的江南分明就十分的孩子气,却还敢说四年的时光让他们很难逾越,若说真有那么一条沟壑,需要回过头来等一等的,也是他。 薄南风凭生经历的那些,江南永远也不会经历。一年的时光就那么长,可人与人在这段等长的时间里所受的磨砺,却很难相同。 不急着驱车离开,修指抚上她的眉眼轮廓,这是一个神奇的女人,风霜在她的脸上并未留下什么痕迹。明眸皓齿,皎洁如初,明月一般的女子,薄南风寻寻觅觅,似找了她许多年。 江南的电话打不通,江妈妈就打到纪梦溪的手机上。 “梦溪啊,小南的电话怎么不通?你们试礼服试得怎么样了?” 纪梦溪以一个姿态坐了太久,全身血液不通,动一动麻木酸疼。 迟了半拍接起来,语气温和:“阿姨,今天没有试礼服,院里突然有事,我回去工作了,试礼服的事以后再说吧。” 江妈妈迟疑:“哦,原来是这样。也不急,等你们都有时间了再说。那小南她去哪里了?电话怎么打不通?” 纪梦溪盛满笑,倒是像怕自己会哭出来。 喉结动了动:“她去找朋友了,估计电池没电了。您不用担心她,等到冲上电她会联系您的。” 江妈妈挂了电话,纪梦溪久久维持一个接听的动作,像是忘了这是一场结束。直到许久以后,那只胳膊再承受不住这样的酸触无力垂落,那么多的感触如潮水般纷至沓来,纪梦溪方觉得,心那么疼,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花白的日光打到脸上,刺目到睁不开眼。纪梦溪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曾这样漫无目地,不知道下一秒该干什么,或去哪里。只以为会地老天荒,却这么,独自一人。疼痛是种极度无耻的东西,它只会欺负软弱的人,不休不挠,也不放过。 像注定要被记忆纠缠,永无节制。 纪梦溪二十岁的时候遇到江南,那时候她不过十九岁,还都年轻稚嫩,她脸上有着婴儿肥,眼睛很大,也很明亮,看人的时候像一片慧黠。 他每天早起跑步,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围着操场一圈圈的跑。跑到第二年的时候她便出现了,每天早上站在操场的中央背英语单词,发音纯正,嗓音软软的像很曲折,有点儿奇怪,却很动听,最早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南方人,后来才知道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 慢跑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一眼望过去,她穿纯白色的运动服,简单的绑一条马尾,有时候看一眼课本,有的时候背在身后不自觉的转圈圈,认真的心无旁骛。这样的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每天踏进操场的第一件事总要朝那片绿萌处看一眼,她在,他便安心,钩起唇角笑一笑,跑许多圈也会步伐轻快。有时看不到,灰气丧气跑上两圈作罢。 那些日子她站在操场中央眩目得像一个圆心,他以相近等长的半径围着她不知道转了多少个轮回。却没哪一次提步走上去,问问她到底多难学的东西啊,怎么老是背那几页。连他耳沾目染都学会了,而她仍旧不厌其烦。 终于有一天肯走上去,是那个浓雾迷漫的清晨,天气有点儿冷,她穿着薄外套,冻得鼻尖发红。以为她不在的,跑了两圈才看清楚,原来一直安静的蹲在地上,衣服色泽很浅,几乎和浓雾混作一坛,他走到跟上,就发现她很居丧。 纪梦溪从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主,上了那么多年的学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主动跟女生搭过话。那时候对江南像是好奇的不得了,看她将那本英语单词都快捏烂了,似笑非笑:“这么长时间还没背过?” 他即便不看,也知道她长年累月的就背这么几页,纪梦溪英语好,听力自然也没话说。 江南没抬头,嗓音闷闷的:“你说,中国人为什么要学外语啊?老祖宗的文化博大精神,还不够学的么?” 纪梦溪忍着笑。 “现在全世界都在学中国话,我们不学他们的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可是,学不会怎么办?四级那么难过。” 才知道她为什么苦恼,原来四级失利。江南的英语的确不是很好,据说高考纯是蒙上来的,好算运气不错,没拖她的后腿。 纪梦溪托腮想了一下:“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事与英语相关的?找点儿动力比硬逼着自己绝对有效果。” 江南想起来,有女生因为喜欢的人热爱摇滚,自己也去学,直接演变成自己的性趣爱好,做起来定然信心百倍。可她那时没有那样的动力,也不记得很早以前跟他说那番话的男生就是纪梦溪。直到后来跟他在一起了,她的四级还没有过,纪梦溪曲指敲着她的脑袋瓜子说:“江南,你男朋友英语好成那样,咱是不是夫唱妇随步调协调一点儿,先把四级给我过了。” 那时候她已经升大三,每天被他揪着上自习,按他制定的学习方案四级过了,六级也是那样过的。 纪梦溪想起那段过往,心口是暖的,觉得江南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过他。那时候她那么厌倦的事物,却能因为他一句话做得很好,她虽然不喜欢摇滚,常说自己比不上,其实他就在想,如果当年他喜欢那个,她也一定会跟随的吧。 薄南风说得没错,江南以前曾用心的喜欢他,丢下她是他的辜负。他们打相识就像一个圆,他永远站在圆周上的任何一点上看着她,她是圆心,却注定要隔着那不近不远的一段长,是他们缘分里的半径长,抹不去,到不了,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烟蒂烧到指腹,疼得下意识缩回手。一段回忆嘎然止息,纪梦溪恍了下神,看时间晌午已经过去了。 几个未接,是家里打来的。 打着方向盘的时候回过去:“妈,订婚的日期等等再说吧。” 纪母揣测他话里意味,不明所以。 “发生什么事了?” 纪梦溪薄唇抿紧:“不是,是我的问题,我这段时间案子多,很忙,不想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觉得一切都太仓促。” “再忙还能耽搁结婚的大事了吗?你不是很想立刻把江南娶进门。” 纪梦溪不想再说下去:“妈,就这样吧,我现在有事,以后再说。” 江南这几天快要困死了,所以一旦睡下,怎么也醒不来。身上的礼服已经被薄南风褪下去,小小的身子缩在软棉的被子里,阳光打在身上,温暖又舒适。 薄南风才有工夫掂着手里的礼服仔细看,有不满情绪,瞥了她一眼,“咔嚓”一声礼服在手中变成碎片,被他三下两下丢进垃圾袋里。几天没回家住了,虽然不乱,还是从头到尾打扫一遍。大约一个小时再回卧室,江南还没醒来,薄南风本来要带她去医院包扎脚上的伤口,怕再睡下去耽误的时间太长伤口会感染。伸手进去在她滑溜溜的身上磨蹭,江南怕痒,睡梦中仍是缩着身子躲他。 他的床上能往哪里躲?被薄南风轻轻一带收个满怀,一只手臂自她胸前环过去,指腹摩挲她平行于天空的漂亮锁骨。 “懒猫,起来吧,带你去医院。” 江南还没有睡醒,又知道是他,猫一样往他的怀里拱了拱,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去,半晌没有动弹。 薄南风爱惨了她现在的样子,腻歪歪的也很是可人,扳过她的脸颊亲她的嘴巴,江南没法呼吸,睁开眼睛不悦的咕哝:“我好困……” 薄南风拖住她的舌头轻缓适中的咬了咬,收得不算太狼狈,手指扳着她的脸头碰头的喘息。不能再贪婪下去,只怕缠下去就会没完没了误了正事。 “先去医院,回来再睡。” 江南被他一个吻闹腾醒了,很是不满瞪着眼睛看他。薄南风大半个身体压在她的身上,怕压到她双肘撑着,重心由其不稳,江南稍一用力翻上来就已经把他压到身下,忘记自已是赤裸的,可不怕砸到他,整个身体实实在在趴到他的身上,揽着他的腰身一侧脸压到他的胸口上。薄南风一颗年轻的心跳动得十分强烈,咚咚如鼓,清析响彻江南的耳畔。躺了一会儿江南下巴抵着他的胸膛就那么定定的瞧着他。 薄南风桃花眸内色泽深得不太像话,抿着唇看她,似乎是紧张。 江南看他那个样子觉得好笑,就真的笑了出来。 薄南风刻意绷起脸:“你笑什么?” “你紧张什么?” 江南口齿伶俐。 薄南风眯了眯眸子,往她的胸口瞄,喉结明显动了动。 “我要是光着身子趴你身上,你试试什么感觉?” 江南顺着他的眼风扫一眼,两团肉抵在他的胸膛上,像两个被压扁的柿子,往下缩了缩,狠狠瞪他:“薄南风,你怎么那么下流?” “你不下流?”薄南风嘴巴上不饶人:“你不下流你赤身裸体的压着我,你是女人么?” 江南静静的瞪了他两秒钟,薄南风已经准备好一张脸让她抽了,不想她猛然扑上来,逮住他性感的薄唇狠狠吻,吻过一通红着脸张圆眼睛,竟然得意洋洋:“我就对你下流了怎么样?” 跟他比下流?薄南风什么时候肯吃亏,一个翻身把她压回到身下,劈头盖脸的亲回去,比她亲的还狠还邪还迫切。 松开她,挑衅的挑挑眉:“还来么?” 江南气结,这个时候还跟她较劲,就不知道让着她。紧紧攥住他的衣领,头一抬,咬上他,薄南风疼得闷哼一声,死丫头,又咬他! 江南将人一松,大义而凛然,舔了舔唇上的血迹。 “薄南风,你就不会服个软?” 薄南风舔了下伤口,再看江南咬了人反倒先委屈上了。肯定不舍得咬回去,手臂一收揽紧她:“床上服软,那还叫男人么?准许你欺负我,平时怎么样都行。但床上得各凭本事,我就要这点儿民主,你给不给?” 江南心一横:“不给!” 薄南风动手扯自己的衣服,俯身啃她的嘴巴。 “不给就先办了你。” 江南看他来真的,本来这几天休息不好,全身的骨头还散着架呢,他年轻体力又好,跟他比不了。抵着他的胸膛开始放赖:“薄南风,你不是要带我去医生么?不去了是吧?那就来吧,让我的脚废掉算了。” 薄南风果然松开手,整个人无比郁闷的趴在她的身上不动弹,一张脸都埋进她的脖颈里,呼吸灼热喷薄在她的皮肤上。须臾,爬起身,坐到床沿上一边系扣子一边催促她:“快点儿起来。” 江南坐起来,从身后紧紧抱住他。感觉到薄南风的身体明显震了下,连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江南静静揽着他,一双手臂越收越紧,拿光滑的肌肤碰触他。原来女人的尘埃落定就这样简单,嬉戏调情的时候坦然以对,不用强迫自己的心喜欢或者不喜欢。像这样,心里觉得很好很幸福,不用强迫自己去忽略这种好,装成拒之千里,不屑一顾的模样。江南还是习惯坦坦荡荡,之前那样不是她的行事作风,连她自己都觉得十分讨厌。 把下巴抵进他的肩窝里,软声软语的嗡嗡:“薄南风,其实我很早就已经喜欢你了,比我们第一次上床的时间还要早,可能见到你就已经开始喜欢了。只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就发现已经非常非常喜欢了,所以很害怕。毕竟你比我年轻,比我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挥霍。我觉得自己会越来越爱你,怕有一天你离开了,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所以就装作对你若不其事,甚至讨厌你。”她微微哽了下:“你不在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很想你,想到连事情都做不好。原来不跟你在一起,我还是没办法好好的活。” 薄南风抓住她一双手腕,半晌没说出话来。 江南等了一会儿,把他的脑袋扳过来,问他;“你听了不高兴么?觉得我这么喜欢你是一种负但?” 薄南风目光灼灼的盯紧她,觉得她真是很傻的丫头。手掌罩上她的后脑勺轻轻一收将人按到怀里来,用下巴蹭她的发顶。 “你怎么那么傻,哪有姑娘家跟人这样表白的,这些话不是男人们该说的么,就不怕让我知道你这么喜欢我,会变得被动?” 江南从他怀里挣扎着起来,扬起头:“你会么?不论你喜不喜欢,我都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有时候是挺坦率挺傻的,我已经被人舍弃过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所以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宁愿拉着你去死。” 薄南风俊眉蹙紧,双手捧着她一张脸,桃花眸子轻轻一眯深不见底。 “谁说我不喜欢?谁说我会感觉负担?江南,幸好你是这么喜欢我,你要对我三心两意才麻烦。即便我真的得不到,我也不会便宜别人,无论你是选择别人,还是将一半的心分给别人,我都会拉着你宁为玉碎,心不在我薄南风身上的,我也不会让别人得到。江南,我这辈子最不会做的事就是把你一个人丢下,我不是早就说过,活着我拖着你,死了我也拖着你。逃不掉的,谁让我爱你呢。” 江南明明掉着眼泪,“扑哧”一声倒笑了,主动凑上来,看来是高兴,眼眸中波光粼粼一片明亮。说出的话很大胆:“要不然做一次再去医院吧。” 薄南风凝视她,下一秒重重弹在她的额头上。 “想得美,真当我没脾气想上就上,快穿衣服去医院。” 江南拉下脸皮主动求爱,却被冷场,老大不满意的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皮穿衣服。这会儿装的跟正人君子似的,之前不知道是谁死皮赖脸缠着她不放来着。 薄南风见她慢腾腾的,过来帮她穿。看到衣服想起那件礼服的事了,问她:“之前那件衣服是怎么回事?跟纪梦溪去试衣服了?” 江南顿时瞠目结舌。 “完蛋了,那衣服好贵的,我穿着跑了算怎么回事?”抓着他的袖子:“礼服呢?快还回去吧。” 薄南风淡淡的:“被我扔掉了。” 江南抬手抽他:“薄南风,你怎么那么败家呢,你知道那个值多少钱么?你扔哪儿去了啊,捡回来啊。” “都撕碎了。”不等江南抬手再抽,他已经十分委屈:“怨得着我么,料子那么不结实,总不能让你穿着那个睡,我一脱就碎了。纪梦溪给你买的,还是那种破质量,你穿我眼前来晃什么意思?成心给我添堵是不是?” “当时不是急着去找你,忘记换下来了么。” “既然那么急着找我,你还跟他去试什么礼服啊,真打算嫁给他了是不是?” “不是,薄南风你怎么不说理呢?谁想嫁给他了?” “不想嫁给他你穿那件破衣服是什么意思?” 江南生起抱头的欲望,被他给说晕了。摇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索性躺回床上去:“不去医院就算了。” 薄南风要笑不笑的把人拖起来,不声不响的替她穿好衣服,鞋是不能穿了,直接抱到车上去。 走到楼门口的时候见到一楼的大妈。 一脸别样的咂咂舌,眉飞色舞:“瞧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小两口吵架了吧。什么事说开不就得了么,瞧这样多好。” 江南脸一直红到脖子,埋进薄南风的怀里头都不敢抬。 薄南风跟大妈打过招呼,走远了,冲着她笑:“瞧你这出息,这就不好意思了?” 江南嗔怪:“我哪有你脸皮厚。” 薄南风咧嘴笑,露出八颗漂亮的牙齿,男人最爽朗明媚的笑容。 “我是厚脸皮,我要不厚脸皮你能跟我么?” 江南窝在车上的时候,才想起要怎么跟爸爸妈妈交代今天发生的事。要是让他们知道试礼服的时候她中途跑路,大好的姻缘就被她这么给毁掉了,非得气得吐血不成。毕竟纪梦溪在他们眼中是多么好的乘龙快婿,为此江妈妈还刻意跟她说过要安份。结果却被她闹腾成今天这个模样,只怕是个人都接受不了。江南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小事叛逆,大事遵从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总不至于太跑偏。 薄南风看出她握着电话愁眉苦脸,知道是在心里犯嘀咕。 “担心叔叔阿姨会生你的气?” 江南苦着脸点点头:“估计会骂我大不孝,肯定气得要命。”砸了两下脑袋:“我太冲动了,这事可怎么跟他们说呢。”兴许现在他们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正等着她一开机就兴师问罪呢。 薄南风安慰她;“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呢么,我亲自去跟他们说,就说是我喜欢你,什么事都是我做的不就行了。” 江南一脸唏嘘:“可别,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他们对你的第一印象多重要,这关系到以后呢。本来就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到时候就实话实说,大不了挨一顿骂,我是他们的亲生骨肉,肯定不会被怎么样的。” 她那个样子明明就很担心很害怕,却仍旧不想让他出头,唯怕他在他们那里落下坏印象,以后都没有办法相处。薄南风忍着笑,不自知的弯起唇角。 “你就那么害怕他们看不上我呀?关以后什么事啊?你怎么想那么远?” “怎么不关以后的事啊?”江南心急口快。转首看他那一脸坏笑,舌头差点儿咬掉,薄南风就是这么邪恶,分明想从她嘴里套话。 瞪了他一眼不说话,转首看窗外。 薄南风伸手将她的头转过来,笑得艳光流转,邪肆风流的。 “你已经想要嫁给我了是不是?” 江南愤愤:“薄南风,你想得美。” 薄南风斜眸睨她:“就嘴硬!”收回手闲适的打着方向盘:“放心吧,他们既然会喜欢纪梦溪,也会喜欢我,不会让你左右为难的。” 江南攀上他的手臂:“你可别乱来,枪打出头鸟。这事还是等我有时间了先跟他们说一说,探探口风再说,否则你现在一出现,极有可能他们把火气都撒在你身上,你信不信?” “我又不害怕。拐走了他们的女儿,挨几句骂也没什么吧。” 江南哼哼:“到时候就怕不是挨几句骂的事。” 孙青难得闲暇时间上一回网,随便浏览一下网页,就看到惊人消息。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下来,那一男一女绚烂辉煌的,即便略微模糊,她还是一眼看出,那两人分明就是薄南风和江南么。一个笑容邪魅,秒杀万千女性,一个盛装登场,光天化日跟玛丽莲梦露似的。看图片背景是在机场。不确定又从头看了一片文字,确定是在机场。竟还是段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据说现场十分感人,而且美得慑魄,就被人传到网上。 马上给江南打电话,竟然关机。 又给宋林爱打。 宋林爱刚从常帅的车上下来,男子拉下车窗跟她招手道别。宋林爱就那样笑容恍惚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边接听孙青的电话。 “你没上班?” “上什么班啊,你现在能上网么?有爆炸性新闻哎。”孙青大惊小怪。 宋林爱懒洋洋的:“美朝打起来了?” 孙青不跟她胡扯;“倡导世界和平,打你个头啊。不是美朝,是江南和薄南风好上了。都被人传到微博上去了,在机场,画面老唯美了。”咂咂舌:“还真挺般配的呢。” 宋林爱手一抖,知道江南执意起来,什么事都敢做,那才是个名副其实的傻大胆,但这事她还真没料到。 “真的假的?把地址给我发过来,我去看看。”马上手机登陆,孙青的速度也快,宋林爱对着几张图片挨个斟酌,不得不说,那样的场景的确美得没有话说,光看图片都觉得动容,何况是置身其中的人,难怪会被人传到网外,这样唯美浪漫,可这也太劲爆了! 给孙青打回去。 “你联系到江南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孙青还在逐字浏览,“啊”了声:“没联系上,她一直关机。”然后开始放马后炮:“江南跟我说她就特别喜欢薄南风,早该想到有今天的。” “那纪梦溪那边不就吹了?”宋林爱叹。 “估计是吧,都闹成这样了。不过两人都要谈婚论嫁了,双方父母那边可怎么收场?有江南受的了。” 宋林爱和孙青平白的讨论一番,发现没有当事人,一切都是白讨论。只能静观其变,等江南站出来给个说法。 还好不是名人,这种热火朝天,感人肺腑的段子在网上传一传就会自动烟硝云散了,一般关注这些的都是年轻人,年轻稍大一点儿的都很少关注,像江南爸妈那个年纪的自然不会去看。而且这种场面怎么也跟伤风败俗搭不上边,顶多会被当成时髦的tvb情节浏览一下。比这劲爆的东西多着呢,现在属情感火辣季,公共场所情难自抑当众zuo爱的都有,他们这样实在太过小清新了。即便真被亲朋好友看到也没有什么。 这样一想,当朋友的也不用太替她担心了。至于感情的事,何去何从,江南的心里似乎就已经有了决断。 孙青心中有点儿小激动,身为少女的时候她做梦都期盼某一天能有这么一个男人跟她当众表白一番,真要那样,就算将来喝风吃糠她也愿意。就约宋林爱:“晚上一起出来吃东西吧。能约上江南和薄南风本人更好。” 宋林爱体内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 就说:“好啊。”临挂电话的时候又说:“叫上林乐一起,我给她打电话。” 林乐当时心情不好,电话里都听得出。 宋林爱问她:“出什么事了?不开心?” 林乐肯定,又否定的,宋林爱也搞不明白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了。最后只听她说:“今天脑子不好用,复印的时候两份重要文件都弄错了,被人说得很难听。” 宋林爱知道混职场有多难,由其他们那种大公司,估计整天热火朝天都跟打仗似的。她说是重要文件,到底有多重要她也猜不出。就安慰她说;“别放在心上,以后注意一点儿就没事了。” 林乐似乎不太想说话,问她有没有事,那意思是要挂断了。 宋林爱马上说;“你今天上网没有?我给你发个网址,有江南和薄南风的照片,估计两人在一起了,我们孙青都想问问怎么回事呢,晚上一起吃饭,你来不来?” 林乐似乎很没兴致:“不了,你们去吧。”然后又说:“爱爱,要没事我先挂了啊,还忙着呢。” 宋林爱握着电话一阵纳闷,看来真是心情不顺,这么大的一个八卦,林乐她竟然没兴趣。 脚伤没什么大碍,不过擦破了一点儿皮,都已经清理干净了,上几药就没事了。 之前也不觉得疼,别说走路,跑起来都箭步如飞的,这会儿一点儿都动不了了,坐在沙发上指使薄南风做这做那。 薄南风坐过来。佯装抱怨:“你故意的是不是?” 江南顺势靠上来:“你不是说我怎么样都可以,说话不算话了是不是?” 薄南风将人移到边上去。 “远点儿,我去洗澡。”才起身又看她:“你还没开机?真就那点儿出息?不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江南淡然如老僧入定:“瞧见没,都几点了,我妈要是知道了,以她的个性杀来五次都能往返了,还怎么可能这么消停,既然他们不知道,我干嘛找不自在,以后再说吧。” 江南看似心里有数,而且自己爸妈,还能比自己更了解的?薄南风在这方面没有多少发言权,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反正不会让她受夹板气就是了。拿上衣服就走。 江南叫住他:“干嘛去?” “洗澡。” 江南色咪咪:“好香艳。” 薄南风回过头,不正经的坏笑:“要不要一起?” 江南伸出那只完好的脚踹他,构思了一下又觉得很好。 薄南风灵巧闪过,笑了一声往浴室去。 才脱得干净,水花打到身上,浴室内浮起一层淡淡水雾。一个人住惯了,哪会有锁门的习惯,一下被拉开,江南瘸着一条腿扶着门框站在那里,半点儿不知羞的观摩他。 果然年轻,皮肤光滑紧致,肌理分明,平时看不出多么壮实,其实肉结实得很,一丝赘肉都不会有。 薄南风怔了下,立刻转过身去,到底是穿着的比较理直气壮。 “你挺大个姑娘怎么不知羞,看不见我在洗澡么?” 江南倚在门框上没动弹,环胸打量。要是光着的那个人是她的话,估计比这还要不自在。啧啧,不过没想到薄南风这么厚脸皮的人也会有羞涩的时候,觉得很好玩,便忍不住的想要逗弄他。 “你洗你的么,我跟你说话又不碍着你什么事。我忽然想起有事问你。” 薄南风扭头瞪她:“出去!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江南没动弹。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你洗呀。我问你听着就是了。” 她这个样子未免太过嚣张,自得的就差冲着他的裸体吹口哨。 薄南风偏首笑,害人害已她估计不甚明了。 江南才有些得意洋洋,薄南风步伐大得惊人,转眼晃到眼前一伸手已经将她拽了进去。太突然了,热水打到身上,从棉布料的居家服里渗进去,粘乎乎的贴在皮肤上,出奇滚烫。“啊……”她嘴里一声惊呼尤未喊完,已经被他用唇齿堵上,咬着她的下唇舌头伸进去,整个人被他按到浴室的墙壁上,前后紧贴着的,通通严丝合缝。 薄南风修长的手指掐着她的腰,隔着布料细细摩擦。顺着前襟缝隙一点点的伸进去,水雾与热气交织,他眼中的流光邪气,似微微含了点笑。 “好看么?让哥哥告诉你什么叫礼上往来。” 他一颗颗解她的衣服扣子,手指利落,目光如同蜿蜒的细蛇,顺着手指一路往下。嘴角的钩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暧昧,直对她吹起口哨。 江南一张老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连同身上的皮肤都呈出粉红色。 转眼衣衫滑落,被他瞧了个遍。 薄南风眼底色泽越来越重,睫毛扇动了下,连水汽都掩不住赤果果的渴望。目光滑上来,手指抬起她的下颌亲吻她。声音嘶哑,甚至有些颤抖:“你是故意的。” 江南本来还有丝羞却,虽然早是他的人了,还没这样毫无避及的坦诚相见过。但他气袭息来的时候,这样的感觉便通通消失不见。伸手缠上他的腰,贴上他,紧紧的,薄南风身体先是绷紧,接着吻得更加深入。江南那么热情又那么坦诚,几乎是咬着他的唇齿:“我就是故意的。” 她既然是这么的喜欢他,便想知道心甘情愿的契合是种什么滋味。以往心是束缚的,身体也是,即便被他坦平在床上,也像扣了一道枷锁,她不想那样矫揉造作。 薄南风被她一句话刺激到,身体早已涨得生疼,一把将她转过身按到墙壁上,一下至末埋身进去。 江南返手抓紧他的手臂,被突如其来的感觉涨满身,轻呼出声:“嗯……啊……” 那种酥麻温润的熟悉感再度袭来,薄南风轻咬着她的肩膀闷哼。 反扣住她的手腕按到头顶,一连数十下,听她细细的吟,连眼眸都变得迷离。一边重重承受一边回过头受他的唇齿纠缠。 江南如斯,薄南风也兴奋异常,变得花样折腾,直到她哭着求饶。江南只觉得是要炸开,呼吸开始不畅。攀着他,几乎要哭出来:“南风……啊……不要了……” 薄南风正是兴起的时候,哪那么容易松口。动作越发狠戾,咬她的耳畔的嫩肉,逼着她叫“哥哥。”。 江南意乱情迷,声音软得滴出水:“哥哥……南风……” 每每如此听在薄南风耳里最是受用,重重又是几下。江南受不住,不停哼哼。 江南被抱回卧室的时候身体瘫软,只差神智涣散。 薄南风揽着她双目炯炯体力仍旧很好。 将她揽在怀里,一声一个“宝贝”的讨好,哄骗着想再行进入。 浴室里连续要了几次,江南要死了,咬着牙不允。 薄南风大手探下去,轻重适度的按摩,蹭过来说私密的情话。 江南比不得他的厚脸皮,到底被催化,见他翻身上来,又让他得逞。 (八十五)别以为就我们做那事 覆上来重重压着,狠狠吻她。(.好看的小说) 江南困得要命,越来越不配合。又觉难耐,喊他的名字吵着不要了。 薄南风又怎么允。把她拖起来抱在怀里。 江南忍不住轻呼:“啊……啊……” 浪花一般扑打在他的心头。 薄南风最喜欢她此刻娇滴的模样,媚眼如斯,水草一样攀附,才像真正的非他不可。 江南被放倒在床上,重重喘气。 薄南风帮她清理。躺过来,细细咬她的手指,问她:“疼不疼?” 江南闭着眼哼哼,又来这一套,自己餍足了才想起问她的死活。勉强撑起一丝力气踹他,滑溜溜的,觉得很好玩又多补了一脚。 第二脚被薄南风闪过,灼热的胸膛贴上来抱住她,让她不老实,将她的双腿压制住。低低的笑;“踹坏它,让你守活寡。” 江南才知道猛然反应,抬眸看了他一眼。 故意说话气他:“我找别人。” 薄南风身体猛然一怔,笑容湮灭,一张俊颜冷凝,桃花眸内风起云涌。 江南蓦然睁眼,哭丧着脸:“南风,我错了。”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薄南风已经覆上来,狠狠的:“江南,你!找!死!” 真是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江南嗓子都哭哑了,怎样的撕心裂肺啊,那么求他都不管用,薄南风霸道得紧,重重的几下,捏紧她的下巴,一遍遍逼迫她喊他的名字,似非要她铭记于心,到底谁才是她的男人。 “说!我是谁?” “南风……薄南风……” 薄南风挑眉一笑:“说你是我一个人的!”故意重重的一计。 “啊……”江南哭着尖叫,因承受不住双手胡乱抓着。嘤嘤的啜泣:“我是你一个人的。” “乖,哥哥疼你。” 江南被折磨得根本睁不开眼,就听他在耳边一遍遍温柔的喊她的名字。等他尽兴的时候早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才揽着她睡。 当晚只有孙青和宋林爱两人吃的饭。中间拔打了江南的电话无数次都是关机。 孙青很挫败,就蛊惑宋林爱。 “你打薄南风的电话试试看,他们两个人肯定在一起呢。” 以前薄南风打过宋林爱的手机,号码刚好被她存了,翻找出来拔过去。通倒是通了,却一直没人接。 那两人几乎一整晚都纠缠得难舍难分,再大的铃也形同虚设。宋林爱试了几次放弃,告诉孙青:“死心吧,我看他们两个是有意的。” 孙青撑着脸,这事她相信江南能干得出来。常年跟罪犯打交道的人,反侦察的本事肯定也学了不少。她们做朋友这么多年,有多八卦江南比谁都清楚,出了这样的事肯定能猜到她们会没完没了的问这问那,才会像这样躲起来。 想找个八卦听听都这么不容易,两个局外人里里外外也分析的差不多了。江南那无非就是一个三角关系,诚然在感情的世界里三角形绝对有它的不稳定性。但依江南的性子,如果她认准了,就不存在什么选择性的问题。 宋林爱放弃了,招呼着孙青。 “快吃吧,早晚有一天能逮到她,到时候再问。过段时间就算我们不问她,她也会主动打电话跟我们聊起来。” 孙青吃了一口东西,含糊说:“对了,这事别在江南的爸爸妈妈那里说露嘴,否则事情会很麻烦,让江南自己想法子解决好了。” 宋林爱瞪她:“你当我傻么,嘴巴那么欠。” 孙青嘿嘿笑。 “我不是怕你一不小心说露嘴么。”毕竟两人的娘家跟江南家离的都不远,时常买菜都能碰到,长辈们说话露口风是常有的事,不得不防。 “对了,你和于群到底怎么回事啊?” 吃饭还堵不上孙青的嘴。 宋林爱咀嚼的动作慢半拍,抬头看了她一眼:“冷战过去了,基本算合好了。”男人女人还不是那么回事,床头打架床尾合的。即便心里真的有隔阂,两个人看着孩子的份上又都不想离婚,于群不想,她也是真心的不想。其实两个人除了生活上的拘谨偶有些不愉快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了,至于一个常帅,宋林爱笃定用不了多久就再不是问题了。这也是她现在死咬着,不同意于群决裂的原因。 孙青又在那边说那些居家过日子以和为贵的道理,宋林爱不反驳,也不怎么往心里去,低下头吃东西,时不时漫不经心的应一声。等孙青说得口干舌燥自然就不想说了。 江南觉得做人不能太无耻,那时从店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连带那么昂贵的衣服也一同穿着走了,就把纪梦溪一个人留在那里,过后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出门之前先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听筒里纪梦溪嗓音沉沉,“嗯?”了声,问她:“有事?” 江南咬着唇,由心一阵悲伤,不心生感触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没想到跟纪梦溪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许多年前她一心想要嫁的男人,每人放了一次手,倒像真的是扯平了。情深缘浅,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那个……昨天我走的太急了,衣服都没来得急换,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半晌,纪梦溪才说:“没有,我把那件衣服买下来了,反正你很喜欢,就送给你了。” 估计是不太舒服,纪梦溪的声音吵哑,听起来略微古怪。 江南多问了一句:“你身体不舒服?” 纪梦溪一腔情绪几乎就要破口而出,他是不舒服,最难受的地方莫过于心里。他想说,放手让她离开他怎么会好过,他昨晚整夜没睡,记忆排山倒海,几欲将他的心都要撕碎了。纪梦溪很后悔,五年前五年后后悔的却是同一件事情,就是放开了她的手让她离开。 微微的一声哽动,将情绪压下去,一出口温和平静:“没有,只是工作太忙了。” 江南听出他要挂电话了,忙说:“我把礼服的钱赔给你吧。” 纪梦溪只淡淡的说;“不用了。我手头还有事,先挂了。” 薄南风看她切断电话走过来,揉揉她的短发。(.) “怎么?心里不好受?” 江南歪过来,枕在他的肩膀上。的确有种酸触的味道,倒不是因为其他,只叹世事蹉跎。纪梦溪毕竟是她的初恋,那些美好的时光如今碎了一地,倒叫人十分感伤,宁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最好没有遇到。 “薄南风,如果当年不是秦雪,我真的就会嫁给纪梦溪。” 薄南风把人直接揽到怀里来,让她平躺到他的腿上,盯着她一双大眼睛。 “那现在呢?现在你还想不想嫁给他?” 江南不老实,双手捧上他的脸颊,知道他这个样子是在吃醋。微微一笑;“现在当然不想了,要想当时就不会那么傻的跑去找你。倒是你薄南风,如果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就真任我嫁给纪梦溪了?” 薄南风就知道她会问起,曲指漫不经心的刮了两个她的鼻梁,实话实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我才等着你。江南,你这个人勇敢又执着,只是太执拗了,其实你只是喜欢跟自己较劲,别人有的时候说什么根本不管用,非要你自己转过那个劲来,才能心安理得的想去干什么。就好比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而我也喜欢你,但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就只认自己的死理,觉得那最有道理。非得等到有一天你自己看清了,原来你心里最想做的也是跟我在一起,才会心甘情愿的来找我。” 但正因为她这个简单又执着的样子,才让她整个人都觉得讨喜。就好比花花世界城府花哨的女人见多了,难得有个这么单纯傻气又耿直的,便让人觉得格外喜欢。 江南也觉得自己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她有些认死理,一般决定的事也很难动摇。 回味了一下,转而有些不太满意:“那如果我直到跟纪梦溪结婚了,还想不明白呢,你也打算任由着我嫁了?” 薄南风手一抬,将她整张脸凑到面前咬一口。 “你想得美,你真要愚钝到那种程度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反正不会便宜纪梦溪,管你想不想得开的,先把你抢回来再说啊。”他抿嘴笑了一下,前一句是真,后一句半真半假的:“到时候我就当众一说,你把我睡了,怎么也得负责吧,到时候他们不同意我也把你硬性带走囚禁在身边,你信不信?” 她怎么不信,薄南风什么事做不出来啊。 “不过,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喜欢你呢?” 薄南风这一刹笑得格外邪气,连声音都变得暧昧:“你平时整个一个大骗子,江律师,是不是跟你的职业有关啊,天天口是心非的。不过你有两个时候最诚实。” “什么时候?” 他将人搬近了,凑到耳畔去说,吹得她一阵麻痒:“在我身下欲生欲死,和醉酒的时候。那时候你哭着说你爱我,想跟我在一起,又怕跟我在一起呢。” 江南彻底红了脸,只差从他身上跳起来,窘得无地自从。是否真说过这些话她自己压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但看他等得那么笃定,定然是说过了。江南也很不好意思,从他身上跳下来,明摆着转移话题:“超市你还去不去?不去我可自己走了?” 薄南风是想去超市的,但没想带着她。 “你脚能走了?” 江南一点儿都不娇气,走了两下给他看。 “怎么不能走,不就是破了一点儿皮而已么,再说我也不能一直憋在家里吧。” 薄南风将她的包扔给她,负责当劳动力。 “来,我背着。” 江南心安理得的趴上去,让他背着下楼。 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很麻烦。 薄南风看了两眼货架,问她:“多拿几盒吧?你喜欢哪个牌子的?” “什么?”江南看过去,当即红了脸,飞快的瞪了他一眼,贼溜溜的看四周是否有人。 薄南风好笑:“你那副做贼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别以为就我们才做那事,它摆在这里不就是叫人买的么。” 已经有人看过来,其实只是不经意,江南还是感觉非常不好意思。 拉着他;“走吧,又用不到。” 薄南风将人揪过来,才想起问她:“前几次怎么弄的?” 江南就是年纪大,其实既没经验,脸皮又薄。小声嘟囔:“前两次我吃药了,这次没来及买药呢。”她觉得吃药就挺方便,像薄南风这种没有节制的,用起来估计也很不方便。 薄南风淡淡的眯起眸子,语气毋庸质疑:“以后不准吃药,对身体不好。”一边捡了几盒最贵的扔进去,实则他以前没用过,自然不会闲来无事去研究,只觉得越贵的越保险。 在这种事情上徘徊实在很难为情,江南拉着他走。 薄南风跟在身后盯紧她,半晌,讷讷:“要真怀上了,你就给我生下来呗。” 江南回头看他,感觉薄南风刚才说那话时的样子特别幽怨。自己的孩子皮还没褪呢,就想要养孩子了。 “现在怎么行?我们的事家长都还不知道,而且我还想工作一段时间呢。”要孩子实在不在算计之内。 薄南风想了想,把人拉近来。 “要不然我去做个结扎手术吧,这种东西情急的时候忘记用怎么办,真要怀上了,你不得恨死我。到时候你想要打掉肯定是不行的!” 江南抬手抽他:“你胡说八道,那样对身体就好了?” 薄南风从来都不躲不闪的任她打,打完了牵过手来吹一吹,痞里痞气的问她:“疼不疼?”非等江南想入非非红了脸,才放开她说正事。 “现在医学枝术发达,肯定不损害身体,什么时候你做好心理准备想给我生孩子了,我动一次手术不就得了。” 他说的倒很轻松,但江南心里唏嘘,还是要再想一想。 买了许多生活用品和食物回去,她这几天脚受伤,已经请了假闲置在家,大部分时间肯定要在家里吃,自然要储备一些。 回去的时候想起问他:“薄南风,你不需要上班的么?”上次去景阳,林乐就说他一直旷工,江南怀疑他根本是被景阳给开除了。转过身盯紧他:“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被景阳给开除了?” 薄南风猜想江南这样的女人肯定不喜欢游手好闲的男人。正琢磨着要将他是景阳总裁的事告诉她,没想到江南已经先他一步开口。 “你要不喜欢那个工作开除就开除了吧,反正我也养得起你。你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太有压力,工作我们慢慢找么。你又不是特别笨,找个工作肯定很容易。”江南过来揽紧他一侧手臂,实则是有些心疼他,想起薄南风说他十几岁就被亲生父亲丢下,他最害怕的就是寂寞,而养父似乎连他的生死都不是十分关心,这样的薄南风没法不让她心疼。事实上薄南风的人品她还是很信得过的,不相信他会是个碌碌而为的人,否则怎会说出那些理智又激励人心的话来。而且江南既然选择了他,就很认命。不想给他太多压力,最后要像王金龙那样。抬头看他一眼,枕上去:“薄南风,我不怕你穷,也不怕你没有好工作,吃的穿的我都不在意,我既然选择跟你在一起,你什么样子我都认了。” 薄南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半晌似笑非笑。 宠溺的蹭了蹭她的发顶,要笑不笑的:“放心,别的女人有的,我都会给你,别的女人没有的,我也要给你。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受委屈的。” 纪梦溪是个守口如瓶的男人,即便江妈妈打不通江南的电话,打到他的手机上,心里再不是滋味,也会风度应对,把事圆成的十分周全。这种事江南现在不说,定然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等她想好了,自然会给自己家人一个交代。 但知道这事的人毕竟不多,风声却不胫而走。 江南不仅半路判逃,还哭着喊着的追着一个男人到机场的事江爸江妈转眼就都知道了。 江妈妈直接在电话里动了雷霆大怒,勒令江南马上回家把事说清楚,否则这事永远没个完。 江南握着电话郁闷至极,她也不是逃避,只是没想到要跟他们怎么说起这事,毕竟从头至尾它有些罗乱。而她相信纪梦溪不会说,如此一来,在她开口之前这事该很严密的,没想到东窗事发。 意识到这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不回去解释清楚,只怕要将两位老人气坏了。 这之前还刻意给纪梦溪打了一通电话。 他直接就问她:“你不信我?” 江南百口莫辨,还真不是不信他,只是问问他有没有不小心说露嘴,让江妈妈起了疑心。但考虑到纪梦溪这样缜密的人,忽然意识到这通电话打的卤莽又多余。 而纪梦溪叹口气,已经先说:“江南,我对你的真心不是闹着玩的,就怎么可能不心疼你。如果我想说,你走掉的那一天我便什么都说了。” 江南什么也不说了,连声道歉:“纪梦溪,对不起,我也是一时着急,其实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挂了电话回家里,这会儿薄南风还不在家,出门时给他打了通电话。 薄南风那一时正在办公室里,接到电话刹时急迫。 “我陪你回去。” “大少爷,别跟着添乱了,我先看看怎么回事。” “我不放心你。” “有什么好不放心,放心吧,没事的。”江南这一刻反倒冷静。再说两句挂断电话。 (八十六)说他是混混之流 江南有自己的思量,江爸爸江妈妈再怎么苛责她的时候,不过说几句重话,毕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怎么真狠得下心,没多久就会眉开眼笑,不说大力支持,顶力相助,只要没有原则性的错误他们一般会跟着妥协。(.好看的小说)江南这次回去,一半就是抱了这样的希冀。 到家时拿了钥匙开门,一进来就看到江爸江妈表情严肃的坐在沙发上,看阵势明显是在刻意等她。 江南赔上笑:“爸,妈。” 江妈妈冷着一张脸:“过来。” 江南灰溜溜的瞄了两人一眼,走过去。 “啪!”猝不及防的一声响,江南一侧脸颊偏向一边火辣辣的疼起来,如何没想到会被甩上这一巴掌。 江南捂着脸不可思议,江爸江妈以前再大的火气也没说真动手打过她。眼底有痛,看向他们的时候,发现比她还痛。 江妈妈气得声音颤抖:“江南,你多大的人了,做事的时候怎么不用脑子?你看看你现在做的这叫什么事?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长大了就不把我和你爸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什么事情你都敢做,没头没脑。” 江爸爸虽然没说话,听江妈妈这样说时脸色已经一片铁青,他心脏不好,单手按着胸口艰难喘息。 江南知道自己有错,不声不响的突然就让局面扭转到这一刻,是她任性。但再怎么错,她不过就是喜欢一个人,真心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眼眶有泪,鼻头都憋红了,上来一阵却很倔强,扬着头不让眼泪跌落下来。 吸紧鼻子说:“爸,妈,我知道这件事我做得欠考虑,也没立刻就跟你们说明白,这些都是我做的不对。可是,跟纪梦溪的事情,只能到这里了,我有了喜欢的人,真的没办法跟他生活在一起。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我之前也想按着你们的意愿走,让一切风平浪静,可是,我真的已经不爱他的,我做不到。” 江妈妈虚指着她,咄咄问:“你不想跟纪梦溪结婚了,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你喜欢谁?网上那个男人吗?”不等江南点头,江妈妈已经痛心疾首:“江南,我真没想到你越大越回缩了。你已经早过了能拿感情,拿婚姻当儿戏的年纪了你懂不懂?生活不是童话,想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你现在就是往火坑里跳,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他除了一张脸长得漂亮,还有什么可取之处?那就是个不着调的混混,他比你小那么多,整天游手好闲,你跟他玩不起。你现在听听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说你脑袋发热,被人给迷惑了。男人长得再好看能当饭吃?那个男人他怎么可能是真的喜欢你,无非是一时新鲜,他懂什么叫责任和义务?到头来被人家给抛弃了,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做人怎么活?” 江爸爸彻底咳了起来,喘息也越来越不顺畅。 江妈妈慌了,江南也慌了,喊了一声:“爸,你没事吧?”赶紧去给他拿药,倒到手中喂给他吃,江爸爸抓着她的手腕却死活不肯吃。 肺腑像老旧的风箱,每说一句话都气喘连连。 “江南……你……清醒点儿吧,你到了这个时候……不能再任性了……你妈说的没错,那个人年轻,他不是真的喜欢你……真等你自己回过味来,一切都晚了……你这是要把自己毁掉呀……” 她从不会这么让人不省心,这回却把江爸爸给气得发了病。 江南到底急得哭起来:“爸,你先把药吃了,有什么话我们再慢慢说。你们肯定都误会了,对他哪里有偏见……” 江妈妈蓦然打断她的话:“你就别说了,真想把你爸气死是吧?”然后开始劝说江爸爸:“你先别跟她拗气,把药吃了。” 江爸爸也是个犟脾气,江南不松口应承,今天的药他是不会吃。 江南蹲在一旁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心里难过又委屈,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们:“我不就是喜欢一个人,你们却这样逼我。你们又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外人知道什么?他们不就会东家长西家短的看别人的笑话,我有什么地方值当让他图个新鲜,年纪还是长相?你们口口声声说他除了长得漂亮就一无事处,可长得漂亮还了得么,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偏偏就看我傻,来骗我?”江南呜咽着嗓子说话,也不知道那些难听的话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说得条条是道的,分明就是挑拨离间。都知道当父母的最怕自己的孩子在感情路上走弯路,只怕会误入歧途,万劫不复,由其到了她这个不尴不尬的年纪……这些江南都懂,可是有什么话慢慢说啊,为什么非得这样逼她? 江爸爸咬着牙,她也不松口,硬是把药送到他嘴边。江南这些年别的没练就,语言攻势还是有的。 “爸,没你这样难为人的,拿命来吓唬我,你知道我会害怕,刻意的是吧?你了解我的脾气,你要真不吃,将来更没人管得了我,我兴许回头就嫁给薄南风,他要真把我抛弃了,还不得怨你今天任性不好好吃药,心平气和的归劝我。你这样跟威胁有什么区别?非得逼我就犯,让我心里难过你才好受是吧?你这样治标不治本,就算我现在答应你了,可我心里还是喜欢他,你觉得你这样有用么?” 江爸爸越发后悔当初让她选择律师这个破职业,别的什么都没学会,就忽悠人的本事有长进。气势汹汹的张开口把药吃了,江南直接递来水,顺着轱辘咽下去。心脏病来的快,去得也快,江妈妈帮他抚着胸口顺气,渐渐平静下来。 江南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看他没事了,坐到对面的沙发组上抹眼泪。 反正在自己家里,也顾上丢人。 江妈妈扶着江爸爸坐好,拿来抱枕让他靠上。 如今江南这个脾气他们算摸得十分透彻了。但凡是她认准的事,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拉回来的。跟她讲道理也是白费神,还不够她反驳的。天生就是干这一套的,除了动之以情,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江妈妈思及此处开始抹眼泪,其实他们当老人的也不是想逼她就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哪里谈得上逼迫。就想让她清醒理智一些,终身的幸福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恐怕不只是他们,天下多半的父母面对这种情况都会心生惶恐。 “江南,你现在就是鬼迷心窍了。外人的话说的的确不好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你自己想一下还想不明白么?你说你喜欢他,喜欢什么?光皮面好就是万能的,就能当日子过?他现在或许是喜欢你,对你百般讨好,什么都能依顺着你。可年轻人他有什么长性。万一哪一天他厌倦了,你怎么办?你不是年纪还小,走一些弯路不会致命。可你现在还挥霍得起吗?等他哪一天够了,拍拍屁股走人了,你呢?纪梦溪还会再要你么?有些东西不能错过,江南,你就不能不让我和你爸在你婚姻大事上没完没了的操心啊?” 江南心里堵着一口气,当时她忌惮的那些,现在又通通返回头来被家长忌惮,果然不能免俗的人之常情。 她拉长了音,有些不能理解:“妈,你们没跟薄南风真正接触过,怎么能定言他就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呢?” “你能看透人的真心么?江南,你阅历就那么些,而且一般你们这个时候的年轻人眼睛都是盲的,根本看不出他的不好。[]总之,你和纪梦溪的事不能草率的说算就算,你和那个什么薄南风的事我们不同意。你看他那个花俏的样子,就知道是个不靠谱的花花公子。”江爸爸极少这么断言,这次却是毋庸置疑。 江南想起他们曾跟薄南风在医院打过照面,当时江爸江妈都很喜欢他来着。 “你们不是在医院里见过他,当时看你们不是很喜欢他,也没说他这个人是花花公子啊。” 江爸爸就差拍案而起:“那能一样么?当时我们是不知道他对你有这样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如此。” 果然是不一样,此一时彼一时,那个人纵然看着有千般好,可真要把他们的女儿拐到手的时候,还会另行品评考究,千般的好也可演变成万般的不好。总之薄南风长成那个样子,就是对岳父岳母的大不敬。一般太花哨的模样,老年人都不太喜欢,觉得不踏实。 江南挫败,可以说谈得十分不快,船行无水搁沙滩,马匹难过雁门关。陆续又说了很多,反正对薄南风的品评是不太好,什么混混之流的都用上了,据说这还不是他们说的,而是从旁人口中听到的。江南狐疑:“他们怎么知道薄南风这个人的?” 江妈妈气吁吁:“这种丢人的事都传到网上去了,说的多难听的都有。你去机场追他,穿着那一身衣服,有不被关注?这事都传开了,以后我们还怎么在亲戚朋友面前抬得起头?” 难怪这样大惊小怪,一进门就不可饶恕的给了她一巴掌。这在寻常百姓家的确算得上大事了,弄不好说出去就成了丑闻。江南倒没看到网络上是怎么传,不过她隐隐猜得到,一定是有人把当天机场的照片传到了网上,当时分明看到有人拍照的。这事就类似以前自己浏览网页的时候,看到富二代开着多少辆名车对女大学生当众求婚,然后被人传到网上小议一番,不止一次看到,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不知道上面是怎么说的,莫非真说得很难听,在亲戚朋友间都传开了? 江南不敢问上面到底怎么说,怕会更加引来他们的怒气。 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管怎么样,我和纪梦溪一定不能结婚了,爸爸,妈妈,这事我也不想骗你们,其实早想说了,我跟他真的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一句话说罢,江爸爸当即又气大发了。这回手忙脚乱吃药都不管用,只得拔打120了。 救护车没多久便过来了,江妈妈吓得瘫软,江南这个时候不能退缩,跟着医护人员将江爸爸抬到救护车上,一起跟着去医院了。 江爸爸若真有个好歹,江南这一辈子都别想心里安生了。只怕大街小巷逢人就得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整张脸埋进掌心里,这一刻的心脏也觉得格外的疼,觉得特别难过。原来爱一个真的很不容易,不说千难万险也差不多,难怪会有那么多的人一开始豪情满怀,最后筋疲力尽,再也走不上去了不得不放弃。 江南攥紧拳头,相信她和薄南风一定不会有那么一天。 薄南风整个上午坐在办公室里没动弹,时不时抬腕看时间,想给江南打一通电话问她怎么样了。按键的时候又迟疑,如果真是谈完了,江南一定会打给他。 难得薄南风会这么安稳,连白子仙都觉得不可思议。一般不是有高层的重要会议,薄南风不会来公司,即便真来了,也是无声无息的转眼就走人,每天跟个过路人一样。 去茶水间的时候看到林乐。 知道这是薄南风引荐进来的人,白子仙知道门道,怎么也得高看一眼。跟她打招呼:“林小姐,你好。” 林乐本来心不在焉的恍神,听到有人叫她,蓦然看过来。见到是白子仙之后,笑容拉得很大;“啊,白秘书,你好。” 景阳公司虽然不是人人都知道总裁是谁,却都知道白子仙是总裁的贴身秘书,最有机会和脸面近距离接触的一个,都知道总裁很信任白子仙,所以全公司上下想巴结她的人不在少数。 林乐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每天混“基层”,最知道大众的心声。 斟酌了一下,开口问起的时候说:“薄南风今天来公司了吧?” 白子仙快速品味了一下这个称呼,笑笑:“啊,薄总的确在办公室里。” “我有点儿想找他,如果他在这里,我就不给他打电话了。” 其实白子仙将人带上五十三楼的时候也是一路思量,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妥当。什么人什么时候想见薄南风,可不是随口说一句就可以,内部的闲杂人员反倒见不到,公司以外的重宾也都是预约。而林乐那样说话明显标识着他们熟悉,就想着薄南风平日里肯定有朋友的,而这个林乐定然算其中一个。 以为没那些讲究,白子仙让人在外面等候,敲响总裁室的大门。 薄南风略微不耐烦,嗓音沉沉的唤进。 白子仙双手推开精雕木门,看着他的脸色说:“薄总,林小姐说找你有事。” 薄南风皱了下眉头,方想起这个“林小姐”指的是谁。 原本环胸闲散地倚靠在办公桌上,听完后坐到沙发上,掏出一根烟点燃之前眯起眸子看她。 “白秘书,你做我的秘书很多年了吧?公司里什么规矩你不懂?” 他虽把话说得漫不经心,白子仙却一刹绷紧了弦。一般这样十有八九就是惹他不快,其实薄南风这个人平时很好说话,否则也不会时而那样的孩子气。只是他有原则,但凡称得上原则的也都是硬性规定,别人打破了,他就会很不高兴。 平时闲杂人不能随意上到五十三楼便是其中之一。 白子仙脸上维系一丝镇静,忙跟他道歉。 “薄总,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我马上带林小姐下去。” 薄南风已经将烟点着,抬眸:“行了,让她进来吧,下不为例,你出去吧。” 白子仙转身请林乐进来,顺带把门关好。 林乐也不知道怎么,现在见到薄南风总觉得连气场都跟以前大不相同,闲散中自成一股威严,以前见他的时候可不会这么紧张。 由其之前隐约听到她和白子仙的对话,这会儿忽然不知要怎么称呼。动了动唇:“薄总。” 薄南风指间的烟只抽了两口,掐灭后按进烟灰缸里,修指白皙修长,连指甲都修剪得干净圆润,呈出饱满的色泽,越发觉得这个男人连细枝末节都十分优雅。穿一身笔挺西装,比其他时间看着成熟稳重。林乐发现他格外钟情黑衬衣,其他颜色的也见他穿过,独这种颜色最频繁。许多是脸面长得阳光的缘故,这么浓重的色调却不显压抑,仍旧觉得生机盎然。 薄南风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下话话。 “有事情?” 林乐坐下后一抬头,对上他清淡目光,仿如细雪飒飒。 下意识搓着手,很难为情的说:“我把重要的文件复印错了……” 薄南风恍若笑出来:“这种事情你不会想要我替你搞定?”俊眉微蹙:“我这人还真没帮人善后的习惯,一般我闯了祸都是阮天明替我平事。再说公司里有几个人认得我是谁,即便我真站出来,谁晓得我是哪根葱。[]” 他即便这样说,林乐莫名其妙的却不扫兴。薄南风这样稳重里透着不羁,有难以言喻的邪魅情怀,是女人最抵挡不及的。 薄南风越是如此,林乐越觉得他神秘又广大。实则就没报什么希望,不过觉得许多天没跟他打过照面,上来看一看而已。所以听了薄南风婉转的话,大大咧咧的没放在心上。 “没让你帮我了,这种小事再来求你,那多不像话。工作中我出了错误,肯定会自己努力去弥补改正啊。就是觉得有段时间没见了,晚上我要约江南一起吃饭,你去不去?” “不去。”薄南风几乎想也没想。他不喜欢跟一群女人厮混在一起,不像以前,要想方设法找机会跟江南碰头。现在不同了,那个女人白天再怎么,晚上都是他抱着睡。嘴角浅浅噙了笑,一闪而过抬头道;“你们女人聚餐,我一个大男人去了多不方便。” 林乐“嗯”了声,没说走,又试探性的问:“你跟江南怎么样了?” 薄南风看了一眼手机,略微颌首,才说:“就那样,她没跟你说?” 林乐笑得勉强,觉得薄南风眼中瞬息的情绪似乎很欢快。 “这几天都忙,也没抽出时间一起玩。” 此刻薄南风的电话响起来。 薄南风唇角明显钩起来,按下接听键。 “嗯?怎么说?” 江南累得不想说话,江爸爸才从抢救室里被推出不久,好算没什么事,也不用手述,打一针几千块的药就没事了。江妈妈怕江爸爸醒来看到她仍会情绪激动,便将她给打发了。出了医院才有时间给薄南风打这一通电话,心里边不好受,连说话的声音都软软的。本来早上挨的那一巴掌,就算是铁砂掌,现在也该没事了,却像是疼起来。一听到薄南风的声音便开始委屈,连江南自己都觉得没出息。 半晌,憋出一句;“我很想你。” 薄南风听出这是有事,激动得站起身。 “在哪儿呢?我马上过去。” “医院。” 林乐看他要走了,站起身。 “是江南有什么事吗?” 薄南风来不及跟她解释,只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扔下这一句出门。 林乐愣了下,呆怔半晌才离开。 薄南风开车赶到时江南正坐在医院的台阶上等他。 草坪上那么多的长椅她不坐,偏偏坐到台阶上。远远的看过去,缩小成一点,看着尤其可怜。 薄南风眼睛好,看到后大步走过去,伸手拉她:“可怜兮兮的,这是让谁心疼呢?” 江南被他拉起来,身体一倾,额头抵到他的胸膛上。嗓音闷闷:“让你。” 薄南风捧起她的脸:“还真找对人了,我是真心疼。乖,告诉我怎么了?叔叔没事了吧?” “嗯,抢救过来,打一针没事了。”吸一下鼻子:“我被我妈打了。” 薄南风眯了下眼。认真打量:“打哪儿了?” 江南指指右脸颊:“这里。” 时间太久了,而且看出来老太太是心疼女儿,实际上也没真的下狠手,到这时早看不出半点儿痕迹了。薄南风瞧了瞧,给她吹吹。 “你妈打一下有什么委屈,她多不容易才把你生下来。” 江南瞪他:“薄南风,你胳膊肘儿往哪儿拐?怎么不知道心疼我?我是因为谁才挨得打呀?” “谁不心疼你了,我心疼不疼你知道啊。”笑笑把她拉过来,“总不能怂恿你去跟你们讨回来吧?我就怕你挨打,说我去跟他们说么,你偏不让。” “你去他们肯听才怪?保不准拿扫把打你,打得更狠。” 薄南风要笑不笑的:“不怕,我皮厚。” 江南扯上他的俊美得不太像话的脸;“我看你是脸皮厚。” 薄南风要进去看看江爸爸,被江南硬性拦下。现在连她都成危险份子了,薄南风一进去,依江爸爸那个脾气非得旧病复发。 没办法,只能先回去。 路上江南给他讲述这一家人是怎么闹翻天然后跑到医院里来的,讲完后觉得很无奈,一脸泄气的靠到玻璃窗上。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左右为难,一边是她死心踏地要爱的男人,一边是她至亲至爱的家人,真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想想舍去哪边不是疼? 薄南风侧首看她,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不忍。 眼波流转,就差摸摸她的脑袋当宠物一样疼惜,说:“是我害的你。” 江南转过头,扁着嘴说:“可不是你害的。” 薄南风哭笑不得:“你就非让我心里难受,不会说点儿婉转的。” 江南倾身凑过来,嘟起嘴巴:“本来就是你的错么,谁让你慢腾腾的不快点儿跑,比我晚出生那么多年,你怎么好意思,不是找不自在么。”就因为他年纪小,是个男人又非长成那样,所以全家人都觉得他靠不住,就连她的姐妹们都那样认为,不是他的错是什么? 又拿这个说事,提起这个薄南风比谁都郁闷。看她明闪闪的眸子近在眼前,眼中笑意稀疏,犹如零星之火,温温的燃在他的心里。知道她不是真的在意,跟着懒洋洋的嘻皮笑脸;“晚出生怨得着我么?” “不怨你才怪,那么晚被生出来,你怎么那么懒呢?” 没听说过出生晚了,要怨被生的人懒惰。 薄南风眯起眸子:“不是我懒,是我爸妈懒,你要觉得出生太晚不好,那我们勤快点儿,别让咱们的孩子也晚了,将来被人嫌弃。” 江南白眼球抛给他。 “你天天就想这些。万一是将来是个女儿,又生早了怎么办?” 薄南风笑起来:“是个女儿我们也不嫌弃,只要她喜欢。” 江南瞥一眼,难怪会被嫌弃,偏偏一个大男子熠熠生辉,眉目间万种风情的,怎么看怎么靠不住。 想起来问他:“你在网上看到我们在机场的照片了么?” “没看,天天跟你在一起,哪有什么闲心上网。” “我也没看见,估计是被说得很难听。”否则亲戚朋友之间不会有那些流言蜚语,对两人的评价也很不堪。决定回去看一看,信息时代,他们真若觉得那种场面很热门,当tvb剧情看一下就好了。如果真是肆意恶评,江南还真打算维权,分明是侵权么。 宋林爱的电话终于打进来。 被江南接起来的时候,先喘两口大气,才说话:“真不容易,还以为你的电话禁用了呢。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啊?” 江南就知道她想扒什么底。 “你也是从网上看到的?” “嗯,孙青先看到的,然后给我打的电话。你和薄南风可真行啊,闹这么大,果然跟年轻人呆久了,感情就能变得跟打了鸡血似的。” 既然都看到了,还问什么。她不过是重新审视了自己的爱情,最后毅然决然的跟着感觉走了。 “网上说的很难听?我爸为这事都住院了,他们都被气得不轻,你还来调侃我。” 宋林爱咂舌,当即问:“怎么可能?值当么,事情闹得又不是特别大。你爸妈上网么?怎么可能看到,我今天再上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就你们那条晒幸福的,早被海淹了,全国人民几个亿,还有人海外的呢,就你跟薄南风那条充其量算唯美中的小清新,连个限制极的劲爆都谈不上,怎么可能长青不倒啊。” “什么晒幸福?”江南听的有点儿蒙,不是说的很恶劣? 宋林爱脱口说;“就你们两个的照片啊,别说,虽然不是特别清析,不过你们两个都上镜,你虽然长得很一般,但穿得实在不一般。没多少文字,简单的说了一下多幸福多浪漫之类的,这些你该能猜到吧。反正是些正能量的东西,又不是负面的,叔叔值当生那么大的气么?” 是啊,若真是如此,自然没必要生那么大的气。可江南听他们说起的时候全不是这个意思,整个内容不说是负面的吧,绝对称得上伤风败俗了。但从宋林爱口中听到的,却完全是两回事。 不想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回味,江南甚至怀疑江爸爸江妈妈是否真看到网上的那些东西,还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即便真传到网上,再有网友跟帖,总有见不得别人幸福的说些难以入耳的话不稀奇。可上传的人无非是当日机场的人,如何也不会知道她和薄南风的身家来历,什么混混之流,游手好闲简直无稽之谈,总不能因为薄南风长得很炫目,就做出那样的猜想吧?不知道的人看着他也很像富二代呢,眉清目秀,穿着从来很有品味,哪里不入流瞧着像流氓了? 江南这样一想气大发了,分明就是有人在江爸爸江妈妈面前恶意诋毁挑拨么。 到底是什么非要自己去看一看。就说:“先不跟你聊了,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你把地址发给我。” 宋林爱一瞧现在的苗头也不敢说这说那,乖乖的照江南的旨意办。 薄南风回去换个衣服的空,江南已经坐在客厅里把电脑打开了。 很快找到那一页,的确有几张他们的照片,有相对而立的,还有薄南风背着她出机场大厅的,拍的角度这么看的确还挺唯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画面,最多是薄南风捏着她下巴的那一张看着有些许的暧昧,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短短几行字,从头看到尾看下来,除了幸福和甜蜜,没有半句诋毁恶俗的话。 其实想想也知道,这个年代大家的思想都很开放,比他们更过激的男女不说随处可见,即便共公场所真看到了也不足为奇,何况他们这样工整的,除了她穿的有些不合适宜的华丽,跟普通男女有什么不同? 薄南风跟着瞄了两眼,竟还能笑得出声:“呦,挺漂亮么。” 江南都快气炸了,“啪”一声按合本子。嫌弃他没心没肺跟着添乱,扬起头:“去给我倒杯水,姑奶奶气死了。” 又是这句“姑奶奶”昨天离正扬给薄南风打电话还刻意说起这茬,就因为这个姑奶奶相亲连续砸了两场,有本直接被参到皇太后那里了,离正扬说昨天被招回去跟他好闹了。他们老离家几代不生女娃了,别说姑奶奶,祖奶奶的影都摸不着了。 皇太后只以为他是叛逆不想相亲故意想出的幺蛾子,根据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抵对原理,每日的相亲又加了两场。也就是说,离正扬接下来的生活便是每天没日没夜的奔波在相亲流水线上。 就跟薄南风抱怨:“再这样下去,我的公司都得垮掉。” 薄南风想了想,问他:“你想让我帮你撑一下?” 离正扬当即否定。 “不是。”然后又一个转折:“要不然你代我去相几场,让我回去看几个企划案,那些个女人也没见过我,只要去个男人她们也分不出个四五六来。” “既然是个男人就能盯场子,你让黄宇去啊。” 离正扬只差哀嚎:“就他那个德行,到后来还不全给我睡了,到时候她们都跑我妈面前要名份,我怎么办?” 的确是很要命。 但薄南风爱莫能助,只道:“行,以后我把家里你姑奶奶看好了,保证不再给你添乱子,你安心的相亲吧。” “这就完事了?”离正扬难以置信。 薄南风笑了笑,挂掉电话。 端水回来时,蹭着江南坐下。 “以后有什么事给你男人打电话,别动不动就找离正扬。” 江南眼睛瞪得比铜铃大,不服气:“我什么时候有事没事找离正扬了?” 薄南风看过来,捏起她的下巴眯起眼:“顶嘴是不是!” 江南猛然想起是打了两回,气势才要弱下去,当即又高涨。 “薄南风,你凭什么说我,我倒想打你电话呢,你关机啊,有本事你以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关机,别接我电话……” 江南一口气没说完,薄南风笑得邪气,扑上来咬她的嘴巴,这男人就这点儿本事,争不过就吻得她五迷三道,把人压到沙发上上下齐手。本来就想把事胡弄过去,没想真办了她。结果一失控,气喘吁吁,两人都热了起来。薄南风大手一边扯她的衣服,一边蹭到她怀里嗡嗡:“宝贝,想要。” 感觉到她也湿了。 脱了裤子顶上她了,才想起措施这码事。 江南迷离着眼眸推他:“你没戴……” 薄南风气火攻气,咬牙切齿,买回来直接扔家里了,江南家里还没有。起身时狠狠咬她:“不能这么算了。” 整理好去对面,等开了门拿上东西再回来。 江南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接电话,而且表情煞有介事。 薄南风过去抱住她,江南瞪了他一眼,曲起胳膊肘儿推他,拿口型示意他安份。 电话是纪梦溪打过来的,原来江妈妈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到医院去,是江爸爸想见他。 纪梦溪这样聪明的人已经想到江家二老会跟他说什么,至于这件事最无奈的莫过于他。没人比他更想跟江南在一起,他有自尊心,而且很强,但仍旧通通都不在意,只要江南肯嫁给他。但她不愿! “我想,以叔叔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也只能顺着他说。至于后面要怎么办,还得看你。” 纪梦溪的意思江南懂,整件事的发起者是她,收秋的自然也得是他。 知道纪梦溪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仁至义尽,用心良苦。真心的想要谢谢他:“纪梦溪,这件事是我欠你的,谢谢你现在还肯替我安抚我的家人。” 那端静寂几秒,江南叫了一声:“纪梦溪?” 纪梦溪才开口说:“没事。” 似乎一切都山穷水尽,他们已然没有话讲。纪梦溪觉得多维系一秒的联系,就分多生出一份眷恋,几乎迫不及待的挂掉了电话。 江南握着电话曲膝坐在沙发上,上衣被薄南风之前给拱乱了,显得那么破败又落寞的。 薄南风满腹情绪的扫了她一眼,冷冷的,“啪”一声把那盒杜蕾斯扔到茶几上,叼了根烟默然坐到沙发上。 江南才想起之前是什么事被冷场,难怪他会有情绪。 笑嘻嘻的贴过来:“生气了?有电话打来我能怎么办?再说现在是白天。” 薄南风习惯用火柴,手指很长,捏着纤细的火柴梗轻轻一划,动作很帅气,半眯着眸子点着了。才扭过头来看她一眼。淡淡的抿了唇:“你以为我是因为做不成,才不高兴的?” 江南一怔;“难道不是么?” 薄南风狠吸了一口,一转首全吹到她脸上。 江南呛得咳起来。 薄南风已经站起身把烟掐灭,室中淡淡的烟草香,只觉得是刚刚好。 他拿上车钥匙向外走,背对着她说:“我只是看不惯你脸上的落寞,好像放开他,你很舍不得。跟着我你后悔了一样。” 等江南望过去,薄南风已经出门了。 那时候不过晌午,薄南风这一走,整个下午都没有回来。江南没敢给他打电话,薄南风有的时候就像个孩子,闹起脾气真的很执拗。 请假在家,又不能去医院,所以没事情可做。给江妈妈打电话想问一问江爸爸的情况,结果打了几遍都拒接,看来这次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没有办法,约上孙青一起出门。 说起宋林爱的时候,孙青说她很古怪,总觉得她阴谋重重的。 江南问她:“怎么古怪啊?和于群又闹翻了?” 孙青摇头:“要真那样,还叫什么反常规啊,简直家常便饭。他们两个早合好了。” “怎么合好的?” 孙青一阵诡异笑声,用无限暧昧的语气说:“听爱爱说,他们前几天晚上在大马路边来了个现场版的3d车震,于群怎么说也是臭男人,掉进温柔乡管他多大的脾气也被哄得五迷三道。” 江南张大嘴巴,不可思议。 他们那样的都没被传到网络上去,她和薄南风那事是不是有点儿亏了? 孙青也正要问她这事,忘记宋林爱的事了,拿胳膊肘儿撞了她一下:“你真打算跟薄南风在一起了?我觉得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肯定不容易的吧。” 这一点被她给说着了。 江南叹口气:“是不容易,我爸我妈一直都很看好纪梦溪这事你也知道,简直就是他们认定的理想中乘龙快婿。又不知道是谁跟我爸妈说了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话,结果我爸因为这事气得都住院了,到现在两人都不想看到我。”说起来,简直一肚子苦水。 孙青疑惑:“怎么可能被他们家长看到?我和爱爱还刻意说这事了呢,觉得他们老人知道的可能性不大,为此我们两个刻意保密,回家也没跟家里人说,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知道也没什么,关键有些人太郁闷了,根本就是不怀好意的煽风点火么。他们又没见过薄南风,至于把他说的跟个流氓混混那样不堪么。你也知道我爸妈最看不好那种游手好闲的人。” 两人越说越郁闷,可现实生活就这样,身边总不乏这样的人,见不得别人好。前段时间都说江南找了个法官当男朋友,又系出豪门,估计是遭人妒忌了,现在好不容易出了这码事,就借题发挥。 林乐下了班再赶过来,江南和孙青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扔下包问:“等很长时间了吧?饿不饿?” 孙青的确是饿了。 可江南没有味口。 吃饭的时候,林乐支着筷子问她:“怎么了?看着不高兴?” 没用江南说,孙青把这些倒霉事给林乐讲了一下。 林乐也很惊诧:“真有这样人?”吃了几口东西,问江南:“你真打算跟纪梦溪一拍两散?” 江南垂头丧气看了她一眼:“现在不是打算的事,是已经一拍两散了。” 林乐顿了下,东西也不吃了。 “江南,我觉得你这个决定太卤莽了。你这样做,不是成心想气死叔叔阿姨么,再说纪梦溪对你那么好,你们之前又有感情基础,都谈婚论嫁,家长也见过了,却说散就散,是不是太草率了?” 江南撑着脑袋看她,觉得时光可怕,对女人由其可怕。再不是大家拍着肩膀豪情万丈互道男人神马的都是浮云的日子了,连林乐这个女人都向现实妥协了。让江南有种大江东去浪淘尽,岁月催人老的感觉。 的确过了美男现身,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白目年代,江南唯剩叹气的份。 “连你也这么觉得,看来我这次真是众叛亲离,孤军奋战啊。” 孙青抬起头,嘴里塞满青菜和米饭。 含糊不清:“别灰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论是纪梦溪还是薄南风,在我看来都是绝世好男人,比我们那口子强。”表完忠心,接着低头吃饭。 林乐却吃不下去。 “江南,没跟你开玩笑,你刚才不也说了,几乎所有人都反对,那你怎么还非这么做不可呢。对于薄南风你了解多少?就这样放弃纪梦溪是不是太冒险了?” 说句不负责的话,江南除了知道自己对薄南风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除此之外一无所知。说白了,真是场名副其实的飞蛾扑火,江南这样大的年纪,这么理智的法律职业人,竟这样毫无条件的爱上了薄南风,简单的只是一种感觉。但就是因为如此,她才知道自己多爱。 没想到林乐这么激动,她担心的事也不是全无道理,跟江爸江妈的立意主旨大体相同。 江南苦着脸:“乐乐,你别生气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最后不欢而散,好没道理。 但这世上没道理的事太多了,哪有精力件件想明白。 江南回去的时候给薄南风打电话,竟然关机!恨得咬牙切齿,回到家的时候先敲对面的房门,没人响应,确定他不在家。才转过头来开自家的门,屋里也是漆黑一片,打开灯,屋内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走之前散落的东西依旧散落,知道薄南风真是没回来,否则他不会看得下去。 洗了澡,换上睡衣到床上看书。卧室门打开着,这样楼道里一有声音也能听得到。 纪梦溪下午在医院呆的时间不短,两位老人对他有怎样的看重,纪梦溪心里很清楚。当初为了能做他们的女婿也是用了心思的,真是尽心尽力的想哄二位老人开心。 会走到今天,大家心里都很悲伤。 江爸爸江妈妈仍旧只认他这个女婿,告诉纪梦溪放心,只说他们会劝说江南回头,还说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但江南这次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没有人比纪梦溪更知道。 纪梦溪当时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空气中迷漫阿司匹林的药水味,灌满他胸腔肺腑,难过真是达到极至,像被人开膛破腑了那样的疼。下意识想抽一根烟,又想到场合不对,手臂似在微微的颤。很想说,他也舍不下这段姻缘,真想跟江南好好过一辈子,天生地久。 可是他知道,没有那一天了。 便只说:“叔叔,阿姨,我了解你们的心意。不过我和江南的事冷静冷静再说吧,毕竟我们中间出现过误会,一晃五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中间一定会有隔阂。不是她的错,而是我们都想静心的想一想该要何去何从。” 出来的时候,江妈妈一直送他到医院的停车场。 还是嘱咐他:“小南这回的确做得很不像话,是太任性了,我们会好好说她,你还得原谅她,再给她一次机会。阿姨知道这样也很难为你。” ------题外话------ 八十五章的完整版在留言区顶端哈~ (四十七)看着是否稳重 纪梦溪心里难过,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想对着江妈妈挤出一个礼貌的笑都很难,只嘴角动了动:“阿姨,您放心,我和江南的事我们会用心考虑。” 江妈妈不好再说什么,嘱咐:“小心开车。” 纪梦溪从踏进医院的那一刻直到现在都像没能缓过神来,只觉得是铺天盖地的哀伤,让人连呼吸都很困难。 本来明天要开庭,当晚有很多的东西要看,实在不宜喝酒。却不想回家,讨厌一个人的苦闷,越安静越想念,越想念越心痛,才发现那是一张不可戳破的网。像茧子裹上身,越是挣扎,越发勒紧。红尘万仗,弥足深陷,大约就是这个道理。 可也怨不得人,纪梦溪最近想得最多的,就是江南口中的那句“扯平”,缘分尽了,两不相欠罢,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觉得讽刺,一仰首,杯中液体喝尽。 再倒上一杯,没等抬起,电话响了。 是沈书意打来的,问他:“在哪儿呢?” 纪梦溪把酒吧的地址告诉她。 沈书意来的很快,正好在这附过不远,一进来借着灰暗的灯光寻觅,看到熟悉的脸颜。 其实早就想给他打一通电话的,好巧不巧,那天上网的时候看到了江南和另一个男人的照片。略微一想,旷男怨女间的那点儿事也就通透了。想到纪梦溪那天笑意温和,揽着江南的样子,心里一惊,猜他会难过。 坐到他跟前,连他手中的杯子一起夺下来。 “怎么喝这么多酒?” 看出他已经有几分醉了,眸子狭长,看人的时候浅浅眯着。 纪梦溪胳膊长,一伸手抢过来,眨眼喝掉了。 酒品好的没话说,即便喝醉也没有要犯浑的样子。只是笑意比平日多,就那样言不由衷的钩着唇角,半点儿真心都没有,让人看尽悲凉。有一天说他纪梦溪被人抛弃,说出来只怕都会被人当笑话听,相信才怪。 沈书意胸口发闷,也不跟他打什么腔调了,直接问:“怎么了?和江南感情出问题了?” 纪梦溪没有回答她,只是微笑的表情一下凝住,目不转睛的盯着某一处,半晌,淡淡说:“其实当年我跟江南在一起之前,就已经喜欢上她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以为是后来才喜欢上的,原来那么早。” 沈书意这样的局外人根本就很难听懂,他们大三的时候传出纪梦溪和江南在一起的消息,之前只听说两人关系很好,纪梦溪把江南当小学妹,入学生会之前便时不时的关照她。吃饭时候也撞见过几次,纪梦溪都带着她,但很少是单独的,那时的江南看着又傻乎乎的,就没往别处想。原来早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很喜欢江南了。 沈书意拿过一个杯子,也为自己倒上一杯。 看他仍旧有话要说的样子,只静静的听着。 纪梦溪天生就不是个热火朝天的人,但也极少这么消沉,他的安静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应该是冷淡,对什么都没有多少热情。却是个样样都能做到最好的人,当年在大学里一直被奉为传奇。 这一刻由内而外透出的那股子消沉落寞,让沈书意一度感觉陌生。 纪梦溪给她讲起当年江南在操场背书的样子,从秋天讲到冬天,原来他一日一日就是那么看着她。那时候的感觉多纯粹啊,纪梦溪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就是每天看着她跟一枝冬梅似的在绿萌之中转来转去,觉得很欢喜。哪一天看不到了,心里空空荡荡。如果早知道那就是情动,只怕他们在一起的年头还会更久一些,记忆也会更深一些。 他给她讲了很多,句句关乎江南,他的哭,他的笑,他的开心,他的难过……他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为那么一个叫做江南的女人。纪梦溪喝多了,所以不觉得自己说了太多的话,包括当年他放开她的手,是怎么样的痛不欲生,没有人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一刻说出来了,沈书意也隐隐感知得到。 听得心里跟涨了潮似的,没觉得自己哭了,只觉得脸上痒痒的,抬手一抹竟全是泪水。 她真的很难想象,纪梦溪这么一个淡薄的男人,实则情浓似血,他若不说,别人又怎么会知道。 吸了几下鼻子,架起他。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纪梦溪还是能走,只是走不稳当,被她掺扶到车上,将人送回去。 车上纪梦溪半梦半醒时呓语了一句,不清析,可沈书意还是听明白了。 他说:“江南,我爱你。” 江南两本杂志都已经翻完了,楼道里响了太多次,却没哪一次是对面回来人的声音。[] 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要十二点了,薄南风不仅没回来,连个电话都没打,江南给他打过去,却次次关机。 江南一阵气恼,索性关机睡了。躺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安生,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摸过手机又打开。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电话的短信提示,说明压根没人联系过她。 猜不出薄南风去干什么了,下意识是在等他的电话。等得时间太久了,不知不觉睡着了。早上睁开眼反应过来看手机,依旧一片空空,再给他打,仍是关机。 江南气得牙龈痒痒,没想到薄南风会夜不归宿。 洗漱后换好衣服,早饭也没吃便出门了。直接开车去医院,就算他们不想见她,可爸爸住院,她也不能真的安下心来不管不问。 路过卖早餐的地方,特别买了青粥和点心。 刚上到楼梯的转角处,隐约看到医院走廊的墙壁上树着一个人,眼熟的不了了。只知道他夜不归宿,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江南快速走过去,薄南风眼见也扫到了她,侧首望过来,第一句话就问她:“这么早,你吃早餐了吗?” 江南没说话,盯紧他,总觉得怪怪的,似乎哪里不同了。打量了一会儿,伸手捏上他的耳垂,问他:“耳钻呢?”薄南风耳朵上一直有一颗小小的黑钻,很小很晶亮,却黑的十分纯粹。江南刻意问过他,以为他那是臭美。后来薄南风说那是他爸爸妈妈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其实是他妈妈耳钉上的一颗钻石,丢了一只,就剩下这么一个,后来被刻意改制成男士的就一直戴在耳朵上。这么小小的一颗才不容易丢掉。 顺着耳朵向上看,就明白了。难怪觉得不同,原来头发的颜色也染过了,乌黑笔直的一头短发,即便医院走廊光线暗淡,仍像泛着光泽,收拾得利落干净,连耳廓修剪的痕迹都很漂亮。 江南死死的盯着他不说话。 薄南风看她眯着眼一直打量,对她眨了眨眼。 “这个样子不好看?”自顾自微笑,看出是有些紧张:“现在这样看着会不会不那么花哨,稳重一些?” 江南就知道他是这样的心思,所以心口那里酸得厉害。还以为他整晚不归,是叛逆不羁跟她闹什么脾气呢。原来是跑来这里负荆请罪,即便他不说,她也了解自已爸妈的脾气,肯定是在这里站了一夜,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这个样子怎么能不叫人心疼?! 抬手捶在他胸口上:“为什么要改变,以前的样子就很好。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怎么管得了,谁说你像混混了?我从来没这么觉得。”方觉得那些不了解就随意出口中伤的人,真是可恨又可恶。哪只眼睛看他像混混之流?八成是比不过,所以心里嫉妒。江南就有这样的好处,从不妄自菲薄自己身边的人和事。 手被他握进掌心里,江南安静下来,抬眸看他。 “在这里站了一夜?他们没让你进去对不对?” 薄南风说话的时候眉梢飞起,即便一夜没睡,漂亮的眼睛却光亮而有神。 “不让我进去才正常啊,我就是打算三天内攻克的,我跟你打赌,我站到后天晚上,他们肯定让我进去。阿姨绝对心软,昨晚一点多她还刻意出来让我回去。” 江南觉得感动,薄南风的油滑得像条泥鳅,这种事上却傻得稚气,连她都不会用的法子。靠着他:“你傻啊,站到后天你怎么受得了?晚上为什么不开机?” 薄南风弹她的脑袋:“傻了吧,傻了吧,还有脸说我。我要开着机时不时有人打来,他们肯定以为我在一心两用消磨时间,好感肯定要被打折。而且昨晚要你知道了,你不就跑过来了。” 别说,如果昨晚就知道他在这里站了一夜,江南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跑过来。 其实薄南风的想法很简单,老人没什么别的心思,不过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幸福。这无可厚非,将来若他有了孩子,也会是这么个心思。他都理解,所以唯一突破的法子,就是给他们定心丸吃,让他们接纳。但见不到面,便连个机会都没有,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不跟她再黏糊下去,轻轻推她。 “不是来看叔叔,进去吧。不过早餐我已经买过了,估计不会吃,你进去看看。” 江南催促他:“你看你眼睛都熬红了,等我出来跟我回去睡吧。” 薄南风本来垂下头揉眉心,听她说话侧首露齿一笑,一张完美的脸,线条柔和,和平日的桀骜相比,竟像大相径庭。 “我不回去。” 江南瞪了他一眼:“不回去也得回去。” 进去之后没人给她好脸色看,江爸爸直接躺在床上眼都没有睁。江妈妈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只当视而不见。 江南看了床头柜一眼,薄南风送来的东西完好的被摆在那里,果然没人动弹。江南就把自己带来的早餐放上去,装作不识眼色的问:“我爸昨晚感觉怎么样?让他起来喝点粥吧。” 江妈妈半天才说:“你们这样在他面前晃悠,他不烦心才怪呢,还能有好。” 江南知道她指的谁们。 扭过身:“妈,不是我让薄南风在这里的,他昨晚跑来我都不知道。也在这里站了一夜,你们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听他说说?” 江爸爸烦燥的翻了一个身。 江妈妈心领神会就开始下逐客令。 “行了,你快走吧,你爸需要安静。把他也带走,别在我们眼前晃悠。” 江南还想再说话,已经被江妈妈推着出来,到门口的那一路她索性就喊:“妈,你别老听别人说,那个网络上的照片我看了,根本不像你听到的那样不堪。你到底听谁说的啊?” “砰!”一声,门板已经关死了。 薄南风很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撇撇嘴,还能笑得出:“瞧你这人缘混的,还他们的亲女儿呢,待遇也比我强不到哪儿去。” 江南抬手抽他。 “你还笑得出,走,跟我回去。” 薄南风靠着墙根站着就是不动弹。 江南上来拉他,他不想走,如何能拉得动。 扯开江南的手,也不笑了:“我说真的呢,真不回去。我总不能一直躲起来让你出头说服他们吧。我舍不得看到他们打你,也舍不得他们骂你。让他们接纳我,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缩在后头指望自己的女人。你快走吧。” 江南最后到底一个人开车回去了,薄南风死活不依,她也了解他什么脾气。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些顶天立地,关键的时候就变得死心眼。 其实江南没他这么激进,就想着实在说不通就一天天的拖,反正她年纪一天天的大上去,江爸爸江妈妈肯定比以前还急。而她就非薄南风不嫁,就不信他们会不妥协?毕竟他们就这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心疼她。 可江南也知道这样会让老人操不少心,战线也会被拉得很长。也是万不得已的法子。 (八十八)回家生孩子 薄南风这么一个花枝招展的男人,往医院的走廊上一立,跟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似的,反倒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每每有医生护士打此经过,都忍不住要多瞄那眼。由其年轻漂亮的小护士,有事没事的都要从这里装假路过,只为多看一眼。 薄南风被人这么观瞻也不是很自在,不过走在大街上回头率就高,总算有几分习惯。这么被人看,也仍能漫不经心的垂着眸,病房门不开的时候就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什么时候门一响,他就立得笔直,定然是江妈妈,咧开嘴角叫人:“阿姨。” 凭心而论,如果薄南风不是江南现在死心踏地要喜欢的男人,江妈妈真是不讨厌他,就没法讨厌。小伙子要模有模,要样有样,对人也十分礼貌,由其那一笑,十足的笑容灿烂,剑眉斜挑入鬓,偏又眼光柔和,泛着微微的桃花色,就没有女人会不买帐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江妈妈甚至想过,自己要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该多好。 所以看他在这里站了一夜,如今眼见就中午了,即便年轻,身体也很难吃得消。江妈妈老早就想出来了,怀疑年轻人没耐性或许吃不了这苦头已经走人了。没想到一开门正撞到,跟昨晚的状态如出一辙,没半点儿要打退堂鼓的意思。 板着脸劝他:“你别在这里站着了,江南的爸爸也是个犟脾气,就算你一直站下去,他也不会跟你说话的。” 薄南风自顾微笑:“没事,叔叔现在身体没恢复,不想见我能理解。等他休息好了,肯定就会见我。” 他说话时的样子还不是自信满满那一种,甘愿里透出的执着,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江妈妈想再说劝他的话,也像无从下口了,摇摇头回病房。 薄南风靠回墙壁上,这里没有椅子,即便真有坐着等也不像话。从昨晚过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倒没觉出饿来,只是站得时间久了,一双腿酸疼。 抬腕看时间,马上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早上出去的时候,已经订好了餐,这会儿开了机,叫人饭送过来。紧接着又关上了。 江妈妈在里面转了两圈,女人家就是心软,倒也不是想接受他。 凑到床边来说软话:“要不然让那孩子进来,看看他想说什么,然后打发他走得了,从昨晚就在那里站着,别站出个好歹来。” 江爸爸哼她的妇人心。 “年纪轻轻能站出什么好歹来?用不到那个时候自动就走了。” 江妈妈想想也是,现在的年轻人哪有傻的,一个比一个吃不得苦。由其薄南风那种细皮嫩肉的,肯定还要差上一些。 “那行,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吃的。” 这两天江爸爸心里压着火,怎么可能有胃口。闭着眼睛:“不想吃。” “不想吃能行么?怎么也得吃一点儿,你这身子骨垮了,没人心疼你。”江妈妈瞪了他一眼。也不管他喜欢吃什么了,自作主张出去买。 不想门一开已经送上门来。 薄南风有对老人家卖萌的嫌疑,就猜到她会不要,一张口软声软语;“阿姨,您看我都买来了,就多少吃点儿吧,否则你出去买也没人照顾叔叔。再说,这饭不是我做的,吃着也不用心里不痛快。” 江妈妈一脸犹豫,他早上送来的,还在那里放着呢。连带江南拿的,通通原封不动。江爸爸说不吃白眼狼的东西,放久了会变味,她正想着给扔出去。 不过薄南风这个表情实在很难为人,他说饭没有错,其实他也没有错,就像江南说的,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如果没有纪梦溪的先入为主,让两个老人称心如意又死心踏地的认准,或许对薄南风也不会这么难以接受。 江妈妈叹气,机不逢时谁都没有办法。顺手接过来,告诉他:“以后别买了,你也快点儿回去吧,你和江南的事不可能,你们两个不合适,我们不会同意的。” 合不合适当事人最知道,性格没有不妥,骨子里又都有些倔强,倔大发了就成了小叛逆。而且连尺寸都特别的合,这一点薄南风和江南绝对感同身受。 江南中午特意准备了好吃的,打算去医院。 没出门林乐就打来电话,说她今天请了假,要去医院看望江爸爸。 江南问她:“现在在哪儿呢?我也正要过去,马上出门了。” 林乐自己开着车,就说:“医院门口会合吧,到了给你打电话。” 等江南到医院的时候林乐已经到了,站在那里等她,太阳眼镜摭去小半张脸,看到她后摘下来,笑得很是明媚。 “你开车的速度永远像龟爬。” 江南从来不拿速度来飚自己的生命,看到林乐刻意请了假过来,还很不好意思。 “没必要刻意过来的,已经没有大碍了。我爸的病你也知道,发作起来很快,一般只要过了那个劲就没事了。” “用不用我帮你拿?”林乐伸手,被江南躲过去。 “不重,我拿着吧。” 林乐跟她一起往病房里去,边走边问:“叔叔是被你气病的吧?” 江南不否认:“的确是,不知道我爸和我妈从哪里听到那些有的没的,气得不轻,现在连我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林乐看她一眼。 “江南,我不说了么,这事你做的的确不慎重,难怪他们会那么生气,我们这个年纪也不小了,很多事情经不起蹉跎,你真该再好好考虑一下纪梦溪,父母们是过来人,其实他们看人会比我们更准。你也别一意孤行只看重感觉,你说句实话,你相信感觉这东西会天长地久么?” 又来打消她的念头,江南这两天绝对是苦中作乐,自讨有趣,实则她的心里也很烦乱。每每听到这种似乎是忠言逆耳的言辞,也会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所谓的离经叛道? 其实有一点她一直肯定,选择跟薄南风在一起,定然是孤注一掷。如果这一注她压对了,薄南风肯对她长长久久,那很好。如果薄南风哪一时真的做了薄情郎,她的下场真的会变得很难堪。想想也能猜到,那个时候落井下石的人会更多,而且说什么难听话都会有。人言可畏,所以父母这么反对,是有他们的道理,她理解。他们也是想到了这些,觉得她前路堪虞,才死咬着牙想将两个人别黄了不可。 她甘愿去赌,但做父母的不甘愿,因为赌注是她的幸福,当事者迷,或许没多少害怕,不知道爸妈是怎样的心惊胆战,在他们眼里,子女幸福与否,最是这天底下的大事。关心则乱,如果是他们的幸福,反倒不会这样。 看江南不说话,林乐伸手揽上她。 “好好想想吧,不要错过自己的幸福。” 已经上了楼梯,江南一眼就看到薄南风,他在哪里都那么引人注目,茫茫人海,好像只一眼就能看到。她想好了,那就是她的幸福所在。也不动摇,因为不想错过。没什么害怕,大不了上天入地拉他一起。 已经笑逐颜开,步子加大加快一些,那一端薄南风张开双臂接着她。 “怎么笑得这么贼?不会对我动什么歪心眼吧?” 这个男人真是魔力,江南看到他就很开心,嗅到他熟悉的清香,心便会踏实。方觉得做再多的遐想都没有用,只要一看到他还是会死心踏地。 刹时间拔云见日,顺着他的话茬儿开玩笑:“嗯,找好了买家,要把你卖了换点儿钱花花。” 薄南风“哧”一声笑了:“把你男人卖了换钱花?这是谁家的恶婆娘啊。”双手交叉揽在她的腰上,他整面背闲散的靠在墙壁上,把她也收满怀。“跟我说说,买家给了什么好处。” 江南踮足,话是凑到他耳畔上说的。薄南风微微偏首配合,两人气息相距可闻。 “买家给了你好处,晚上有美人暖床,你愿不愿意?” 薄南风钩起唇,桃花眸子半眯着:“暖床的美人叫什么?” 江南吐气如兰:“叫江南,服侍好的话,就爱你一辈子。” 薄南风大掌掐上她的腰身,低低叹:“妖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高兴,眉舒目展的:“让哥哥考虑一下。江南,你越来越坏了。” “也不看我跟谁学。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跑,我还不是跟你有样学样。” “你说我坏?” 江南哼哼:“我没说,你自己说的。” 薄南风暧昧的冲着她的耳朵吹气:“我坏也是对你坏!” 江南怕痒,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躲避时一偏首,想起林乐跟着一起过来的,不过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没什么可在乎。以前林乐谈着朋友的时候吃饭什么的也会拉上江南,然后饭桌上两人就会当她不存在一样旁若无人的秀恩爱。 退离一步远:“别闹了,林乐也来了。” 林乐此刻正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若有所思的将人看着。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偶尔听到浅浅的笑声,不过两个人的脸上都一直洋溢着笑,大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明快得照眼欲明,她却只觉得瞳孔生疼。薄南风个子高,微微的偏下头倾听,跟江南离得很近,两人姿态暧昧。 薄南风听江南一说,才转头看过去。之前就只看到江南了,真没注意到一旁的人是林乐,而且两个人还是一起上来的。 现在不是在公司,林乐自然不会叫他“薄总”,见人看过来,视若平常的跟他打招呼:“薄南风,你怎么也在这里?” 薄南风看了一眼江南,只说;“来看叔叔。”一伸手,掌手罩到江南纤细的脖颈上,皮肤光滑,美好得跟白天鹅似的。漫不经心的摩挲两下:“出来以后跟你说点儿事情。”想了一下:“算了,回家以后再说吧。” 也是看到林乐了才想起这回事,景阳总裁的事该跟她说了。江南那么大的心里阻碍都攻破了,肯定不会因为他是景阳总裁将他拒之门外。抿唇一笑,难得连他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她都不嫌弃。 江南扯下他的手。 “你比谁笑的都贼。”让林乐先进去,顺带让她把给江爸江妈的那份午餐拿进去。知道薄南风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让他无吃。 薄南风也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可有的时候即便很饿也不想吃东西。 “你吃了么?我不吃,你吃了吧。” 江南看他眼皮都像抬不起了,整个人懒洋洋的。 “不吃饭,不睡觉,你想死是不是?快吃!” 薄南风见她虎视眈眈的模样,不忍她担心,才硬压下两口。很久不这么糊弄自己了,饭要站着随便吃。而且江南的手艺让人不敢恭维,薄南风扯动嘴角:“就这么糊弄你老公,你这样的,也就我要你!换个人,两天半休了你。你说,我怎么就对你心死踏地了呢。除了脸蛋美点儿,哪有可取之处。” 时时刻刻不忘损人,江南拿眼睛白他;“不好吃?” 薄南风挑挑眉:“你自己偿偿,把糖当盐放了吧?我说心肝哎,你毒死我不要紧,至于对你的生身父母下狠手?” 江南色变,马上抢过他手里的勺子偿一口,皱紧眉头,没地儿吐,强硬咽了下去。 “你怎么不早说?” “我又不嫌弃,你什么样我不知道?连你我都吃了,还有什么咽不下去的。”薄南风阴风阵阵的说话好本事,江南这样的嘴皮子,上天入地,心服口服的,也就薄南风这一人。 “你以后别碰我。” 她要进门,被薄南风一伸手拖到怀里来。 “这几天我连觉都捞不着睡,怎么碰你?”拿侧脸颊蹭她的脖颈:“算你欠我的,过后给我补回来。别讨价还价!” 江南进门来的时候,那盒饭正抱在林乐的怀里,见她进来,愁眉不展:“江南,你这做的什么东西呀?” 原来江爸爸和江妈妈都吃过了,当老人的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薄南风到了饭点就送吃的,江妈妈实在不忍心一扔再扔。至于江南送来的,本以为便宜林乐的,没想到还真是捡了大便宜。 “你自己做的?”林乐吐出来,问她。 江南嘿嘿直笑:“一着急,放错东西了。” 又问江妈妈:“你们吃过了?” 看江妈妈不说话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林乐放下东西,扭头问江南:“薄南风怎么不进来?” 江南苦大仇深的看了眼自己的爸妈,他倒是想进来啊,有人不允许。 “爸,妈……” 江妈妈干脆不给她游说的机会,直接说:“你要想惹你爸生气,干脆别来。” 江南拉下脸子,不再说话。 林乐察言观色,左右看了看。坐到江妈妈跟前去,她们几个人打初中就是同学,平时一起上学,节假日在家里凑堆,住的也不远,在这些长辈面前从来无拘无束。 看着是为薄南风说好话的:“阿姨,你们是不同意江南和薄南风的事么?” 江妈妈瞪了江南一眼。 “她任性总不能由着她胡闹,而且她和纪梦溪的事已经订下来了,改不了。” 林乐笑呵呵的:“阿姨,其实薄南风那个人真不错,就是年纪比江南小点儿,但现在年纪小一点儿根本不算什么事,再说四岁多,他们这样也算不上差距。”林乐在移动公司做久了,把推销产品那一套拿出来,绝对说得江妈妈一愣一愣的。说她身边的同事就好多姐弟恋,照样过得合乐美美,现在就流行这个。 江妈妈总不能明着反驳林乐。只说:“我也不是说薄南风那个人不好,他那个人虽然不错,却不一定就适合跟江南结婚过日子。而且江南和纪梦溪有感情基础,虽然分开了,可时隔五年又走到一起,说明两人有缘分,而且不浅。” 说到缘分了,林乐揽上江妈妈的胳膊。 “阿姨,其实江南和薄南风也挺有缘分的。你看啊,江南给那么多人做过辩护律师,最后没有联系的,偏偏就薄南风不仅联系还相互喜欢,也说明缘分不浅么。” 江南脑袋“嗡”一声炸开,想堵住林乐的嘴,这厮就是有这样的毛病,有时说起话来口无摭拦。 但明显来不及了,江妈妈还真不知道江南和薄南风是怎么认识的,听林乐这么一说,当即起了疑心:“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就连江爸爸都一起看了过来。 林乐这仿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极度难为的看向江南,一脸歉意。 说话如覆水,易出难收。 江妈妈看了江南一眼,越发觉得有猫腻,催促林乐:“乐乐,你说啊。” 林乐吐了吐舌头,干笑:“阿姨,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你快说。”江妈妈再看不出她们的把戏。 江南踱过来:“妈,林乐不知道,你逼她干什么,我说。” “你别说,一边呆着去。”江妈妈阻却她,拉着林乐的胳膊:“你跟阿姨说。” 林乐才勉强说:“阿姨,其实他们认识的也挺正常的,当时薄南风因为强奸杀人的案子被抓起来,江南是他的辩护人。咱江南可厉害了,本来一审被判死刑了,是江南给他翻的案。” 江南一肚子苦水滔滔不绝的往外涌,狠狠瞪了林乐两眼,嘴巴老是不把门!其实薄南风是被冤枉的,说出来也没什么。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说,“强奸杀人”,他们干这个的,专业术语听多了不觉得有什么,但寻常老百姓不同,光看字面意思就会下意识排斥,甚至毛骨悚然,觉得天大的事了。 才不管他是不是被冤枉的,起码印象分又要下滑几个档次。江南之所以觉得不能说不该说,就是因为他们对薄南风本来就有成见,觉得他表面花哨,是不务正业的混混之流,再跟“强奸杀人”扯上关系,那可真成地痞流氓了。就算江南说他是被冤枉的,他们也肯定会说,这满大街的人不去冤枉怎么就偏跑去冤枉他?说明还是有值得让人怀疑的地方。 江爸爸又咳起来,指着江南:“马上给我滚出去,如果你不跟这个薄南风划清关系,就再也别来见我们。” 林乐傻眼,白着脸站起身:“叔叔,阿姨,是不是我哪里说错话了?薄南风是被冤枉的,那事根本不是他做的,这事真怨不到他的头上。他也挺可怜的,父母去世得早,多亏江南拉他一把。我觉得他是真心的感激江南。” 江南拉着她走,算了,越描越黑,再加上一条欠缺管教。男孩子教养不够,能有什么出息?她猜江爸爸江妈妈肯定会那么想。这样一比,跟纪梦溪那种家教良好的人一比,又天上地下了。彻底不成气了! 江妈妈果然说:“就算不是他做的,怎么偏偏要怀疑他?说明还是有把柄落人手里,自己不检点。” 全按她所想的去了,江南头很疼,太阳穴突突直跳,又觉得无力。 薄南风的确很让人怜惜,但他不可怜,他虽然父母早逝,但他一个人也长得很好。江南甚至觉得他内心少有的纯净,似水一般,天下没哪一个男人能比得上他。她只是心疼他! 病房门打开,江南拉着林乐手出来。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可以说抑郁阴沉。 林乐不停跟她道歉:“江南,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江南的确很生气,但又真的像无从怪起,林乐这个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早就有,而她今天似乎说的也没什么不妥,全是冲着两人的好说的。那哪一句挑出来,都是在为撮合两人做贡献。江南松开她的手:“没事,我爸妈就那个脾气,等过了这一段我再跟他们解释,你先走吧。” 薄南风盯着江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着她给个说法。 林乐再三道歉,最后跟江南和薄南风说过再见后离开了。 江南什么也没说,直接过来拉上薄南风的手:“走,我们回家。” 他是没有父母,养父对他看似也怎么不关心,以至于薄南风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会跟她说,他很害怕舍弃和寂寞。但江南不想让人看不起他,无论是鄙视还是怜悯,别人用哪一种眼神看薄南风的时候她的心里都很不痛快。 江南的火气上来了,倔强的像只小老虎。 薄南风以为又吵起来了,她受了委屈,拉到怀里哄。 “发什么脾气,你自己的爸爸妈妈说你两句有什么好委屈的,他们怎么样还不是为你好。要是觉得特别不舒服,把这帐记我头上,回头我跟您跪搓板,你看行不行?” 江南不笑,反倒抹了一把眼泪。 “走,我让你跟我回去。”在这里站着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要到了,而他甚至没怎么吃东西。 薄南风表情也很严肃:“我不走,我说过了,我能说服你爸妈,让他们接受我。为了跟你在一起,我愿意这么做。乖,你快回去吧。” 江南已经哽咽,遇到他的时候是有些迟了,如果五年前情窦初开的时候就遇到,哪怕他只有十几岁,江南觉得自己还是会被他给吸引。这就像是命中注定的,怎么也逃不开。 “我们回家生孩子,就不信我挺着大肚子过来,他们还是不让我跟你在一起。” 江南这个劲头不像是说笑,她很认真。 薄南风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手指在她的脸上留连。喜欢她这个勇敢又冲动的模样,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简单得就像一张白纸,世事这么险恶,人心这么叵测,庆幸他爱上的女人仍能简单如斯。 哪怕懊恼冲动的时候会不用脑子,想出的法子也可能是最糟糕幼稚的,但薄南风仍旧觉得她无可挑剔。越是这样,才越觉得做什么事都值得。 把她抱在怀里,淡淡说:“江南,谢谢你!” 半晌,又道:“这个世上,只要有你一个人肯对我好,我就觉得很满足了,你就是我的全世界。除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他们对我的误会可能真的很深,今晚我就去求你爸,把事情跟他说清楚,我相信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 江南鼻梁都酸了,咬着唇齿说不出话来。 自从遇到薄南风,她就变得格外勇敢,很多事情都不怕了,即便也会冲动,但那样没什么不好,让生活变得很真实。 薄南风好不容易才将人骗走。 敲响病房的门板。 江妈妈过来开门,明显是不想放他进来,想关门,被薄南风挡住。从门缝里求她:“阿姨,你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保证不会吵到叔叔,我说几句话就走,保证不打扰到你们。” 事情莫明其妙变得那么糟糕,任谁都没有想到。 江妈妈迟疑了一下,反倒听江爸爸在里面说。 “让他进来,我正好有话要说。” 〔八十九)让她在掌心中好好的 江妈妈顿了下,错过身让薄南风进来。[] 半下午的日光倾国倾城的照进来,将整个病房照得通亮一片,有一缕就打在薄南风的脸上,明灿灿的。走廊上太阴暗,站久了迫使此刻他半眯着眸子,没抬手去挡,板板正正的站着,给江爸爸问好。 江爸爸气血还没完全恢复,再一次次的气火攻心,冷着脸靠在床头上。极度不耐烦的打量薄南风,想起同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印象还是不错,两人聊得也比较投机,还夸他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这一刻觉得太完美了,不真实也不现实,就认定他是靠不住的。 一张嘴语气颇为冷硬:“跟江南在一起,你想都别想。别打她的主意,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同意你们两个人在一起。” 薄南风站在室中央静静的听着。很虔诚的与江爸爸对视,是这个男人养育了江南,给他心爱的女人生命,他没有道理不尊敬他。 江爸爸见他不言语,索性把心里话全说给他听:“我们不管你是好是坏,是如何长大的,总之,我们不放心也不可能把江南交给你这样的男人。你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而且江南她适合有一个安稳的家。这些你给不了他,就算你能给,我们也信不着你。江纪两家已经商定好了她和纪梦溪的婚事。江南不是做过你的辩护人拉过你一把么,如果你心存感激,那就放开她的手,让她安稳的结婚过日子,别拖累她。”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江爸爸咳起来。 江妈妈马上坐到床边给他顺气:“慢慢说,别激动。” 轻微的一声响,江妈妈看过去,陡然一怔。 薄南风双膝着地,已经跪到地上。 他不是软弱的男人,有着非比寻常的生活经历,不说出来别人永远想象不到。因此也没人知道他有怎样的硬骨头,这世上没什么是他害怕的,死也不过如些。如果你不曾看过他走过的路,便不会知道他的膝下压着多重的千金。 上穷碧落下黄泉,值当他薄南风去跪的,真的没有几个。 江爸爸也愣了,他只是一吐心声,也不是邪恶的想要逼迫一个孩子。 况且他们江家人不是真的不明事理,无非就是不看好这段姻缘。 江妈妈赶紧过去扶他。 “你这是干什么,站起来好好说话。” 薄南风躲过她的掺扶,略微扬首迎接江爸爸的目光。(.)干净清澈的一双眼,因为困倦染上腥红的血丝,有光照进去,恍若一片悲伤。 喉结动了动,鲜少这么难过,这回真是心绪沉沉。‘在一起’远比‘我爱你’要艰难许多。 他说:“叔叔,阿姨,我恳求你们给我一次机会,不是江南离不开我,是我不能没有江南!她对你们来说是生命,她对我来说也是。我这样说,你们不会相信,以为我信口开河也说不定。她在我心里到底有多重,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游手好闲的混混之流,即便我将将十九岁的时候就没了父母,但该学会的道义我一点儿不比别人少,我知道什么叫礼仪廉耻,知道什么叫有情有义。你们觉得我是花花公子,可长这么大除了江南我没有喜欢过谁,在遇到她之前我也一直都是一个人。 是啊,江南曾伸手拉我一把我很感激,但更多的是温暖,等她走到我生命里来的时候,我忽然很害怕舍弃,才发现原来一直都是一个人,直到她出现了,忽然觉得想靠近,走近了就很温暖,就不孤单。我对她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存心消遣。你们或许觉得我年纪小,还不定性,可江南在我眼里,就是个傻丫头,除了想好好疼她,不想让她感觉那么疲倦之外,其他的我都没有想过。我不想说我会照顾她永永远远,生命或长或短,但我想说,如果我活着一天,就会让她在我的手掌心里好好的。” 薄南风抿紧了唇,看来是在极度隐忍情绪。 江妈妈忽然觉得很心酸,扭过头去静静的抹眼泪。 薄南风抬起头,那束光映着他一双眼过份明亮,像是雪山之巅融化掉的那一片湖面。 声音越发清淡,只怕重一点,有什么东西就要垂落。“我想不出,爱一个人有什么错。我也不想没有父母,人之初我就长这个模样,比她晚出生四年多比谁都无奈,那些都非我所愿,可我没有办法。为什么因为这些非我所愿的东西,我就不能爱她,不能跟她在一起?叔叔,阿姨,如果你们一直不松这个口,某一天一定会将她拉回去。这样撕扯没人会坚持一辈子,但凡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选择亲情,哪怕让自己痛苦一辈子。江南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所以我很害怕到最后被舍弃的那一个是我,而且一定会是我。这是苦苦求你们的原因,我知道让江南再爱我都没有用,如果你们不同意,更多的爱只会加重她痛苦的年限,极有可能就是一辈子,我不想她那样的活。(.)只有你们的成全,她才会真的幸福,否则我们再相爱,终是镜花水月。” 薄南风嗓音徐徐,却句句说在刀刃上。亲情和爱情如果有一场博弈,伯仲并不难分。 所以江爸爸才要说这是一个聪明人,他明知胜负,不想输,而且非赢不可,一眼便看到能通全局的死眼所在。 “叔叔,我先出去了,不打扰您休息了。”薄南风站起身,微微晃了一下,转身往外走。 室中一刹变得安静,江妈妈心乱如麻,去窗口透气。 天下父母心,果然样样非他所愿,天下没哪一个孩子愿意孤苦伶仃,将帐都算到他一个人的头上,不公平。 江南打算用怀孕逼人就犯的戏码没用上,而宋林爱却用上了。 常帅刚将衬衣整理好。 宋林爱从卫生间里出来,将测试的结果扔到常帅的面前。 冷静道:“我又怀孕了,你看着办吧。” 常帅系领带的手一下顿住,前一刻不信,下一秒慌了神,拿过去看。一张脸瞬间惨白。 “怎么可能?不是我的。” 宋林爱反倒淡定自若许多,环胸反问:“不是你的是谁的?我和他一直冷战,多久没做过我会不知道?常帅,你已经跑过一次了,这次不会还想不声不响的就跑掉吧?” 虽然担心,常帅还能维系一丝理智:“我们每次都有措施,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宋林爱反问回去,冷笑:“再好的措施就没有意外么?我们多么频繁你心里应该有数。” 常帅是个刁钻的男人,虽然一直偷吃,嘴巴擦得却很干净,不仅会给自己设一道保险,之后也会看着宋林爱把药吃下去。 宋林爱相信他对其他的女人会更甚,毕竟宋林爱天生也是个怕麻烦的主,以前不用他说,她自己也会吃。所以有的时候常帅急着离开,或者兴奋过头,对宋林爱便不太注意。 没想到这就怀上了?! 常帅想也不想:“马上去把它拿掉。” 宋林爱扬首看他的这副嘴脸,没有多伤情,反倒趾高气扬,对于几年前的傻气,宋林爱一直对自己耿耿于怀。近五个月的时候打胎,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男人舒坦之后,麻烦留给女人,已经是件丧良心的事了。如果再消失匿迹的话,那就是不可饶恕。 几年后再见到常帅的时候,宋林爱感觉到由心生起一丝迫切,也曾经为是男欢女爱中的旧情复燃,记得就连孙青问起的时候,她还傻傻的这样以为。后来渐渐发现,原来是心有不甘,就想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她找不到其他的办法,就只能如此。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好好的商量一下,已经有过第一次了,这次我不会白白做掉。” 常帅怔了一下,即而一个激灵。再精明的男人也有欠思考的时候,常帅就是,几年后见到宋林爱,惊喜加意外,足以蒙蔽一切。 “这次你是故意想阴我?” 宋林爱笑容妩媚:“你说的太难听了。”不过她还真是有意的,千方百计要从他身上拿点儿什么,算是对过往的补偿。宋林爱在情感上从来不拘小节,但也没有吃亏的习惯。 当年那一丁点的喜欢再相见才知道微薄得经不起半点儿蹉跎,如浮灰一般,轻轻一吹就没了。而现在她不过拿她该拿到的。 常帅爆怒的站起身。 “想算计我,你休想。” 宋林爱站起身:“既然你态度强硬,不想商量,那我找你老婆说事。” 常帅一伸手拉住她,眼睛转动不停:“好,你说你要多少?” 宋林爱就知道常帅怕老婆,几乎整座江山都是因为娶了那个女人拿到的,不怕才怪。 她伸出五根指头。 常帅挑眉:“五万?” 宋林爱哼笑:“几年前你用这个数字打发我还有可能,五十万!” 常帅犹豫不定。 “你要的太多了,我回去考虑一下,明早给你答复。” 宋林爱笑笑:“也好,不过最晚明天早上,否则我真跟你老婆要。” 相信不会出差子,就不信他风月场子里打滚,除了她宋林爱就没出现过意外,这种事情男人肯定都用钱来打发的吧? 宋林爱回去的路上觉得轻松,拿到这五十万能解决不少事情。 包里电话响起来。 一接通,就听江南连喊郁闷。 宋林爱问她:“怎么了?又是你那三角形的不稳定性?” “什么啊。”江南否定她,问:“在哪儿呢?要没事来我家吧。” 宋林爱直接把车开过去。 一进门江南已经泡好了奶茶,递给她一杯。 宋林爱脱下外套,挨着她坐过去。 “到底怎么了?” 江南把医院里的事给她说了一遍。 宋林爱也抱怨:“林乐这张嘴啊,有的时候她说话真像不过脑子。不过你也别生气了,她也不是故意的,肯定不想越帮越忙的。” 搁谁都是这么想,江南也没说怪她。怎么说请假去看江爸爸,再替她撮合,都是出于一片好心,尽管帮了倒忙。 宋林爱咽下一口,又问:“薄南风真的在医院走廊站了一天一夜等你爸妈接受呢?” 江南点头,皱眉:“别说多心疼了,觉不能睡,饭也没吃。结果还被说成是一无事处的混混。”江南这个耿直的性子是在为他报不平。 “别说,你这样一说,我还挺看好薄南风。之前一直觉得你和纪梦溪合适,当然,现在我也这么觉得。毕竟这是个现实的社会,不过我确定你现在更爱薄南风一些,这我得实话实说。基本上你绝对算个理智的人,但我发现你面对薄南风的时候,就坦护得没有下限。”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是你不觉得而已。”宋林爱有些口渴,一口气喝完,突然想起:“这么说,这次你这事林乐添不少麻烦啊。” “也不能这么说,就今天说错话而已,再说她不是故意的。”江南实事求事。 宋林爱说:“之前你不是说有人用你和薄南风传到网络上的东西作文章么。这事我和孙青刻意说过要守口如瓶的,那天你说完那些话我也挺纳闷,回家的时候问我妈了,我妈说她是听咱们附近那个张婶说的。”怕江南想不起,跟她比画:“挺胖的那个,跟我妈一起信耶稣的,我妈是聚会的时候听她说起的。然后那天我回来时在路上碰到她,刻意下车问了一下,听说她是从林乐的妈妈那里听来的。还说你和薄南风的传言就是从那一片里出来的,我想着会不会是林乐担心你,也不想你和薄南风在一起,怕他靠不住,才说起薄南风那个人的。说得难听肯定不至于,只是传话这个事一个人嘴里一个样。” 毕竟在宋林爱他们看来,薄南风除了长得好看,的确挺像游手好闲的一个人。估计林乐心里就那么定义,然后能说出那些话也不算什么。 江南冥思苦想,不太相信是林乐说的,平时看着林乐对薄南风的印象和品评都非常的好。 (九十)竟是景阳总裁 宋林爱撞上她的肩膀:“林乐也是一片好心,我们明显都是支持纪梦溪的,说到底都想看你一辈子过得安稳又幸福。薄南风跟纪梦溪比起来,怎么感觉像是一阵风似的,估计是他长得让人太没有安全感了。” 林乐站在纪梦溪那一边江南倒是看得出,每次碰面都苦口婆心,一副怕她误入歧途的样子。猜她也该没有别的意思,流言蜚语的事很难说,从最后一个人嘴里听到的,和第一个肯定千差万别。 想起问她:“听说你和于群合好了,既然合好了,就别再闹了。我知道我问这事你肯定不太愿意说,但做为朋友我非说不可。你跟那个常帅还是越早划清关系越好,这种生活方式绝对是种病态。小九一天天长大了,明白的事情会多起来。无论是对孩子,还是对家庭,你现在都很不在状态。你说你想看我过得幸福又安稳,其实我也由心希望你那样。爱爱,听我的,跟他断了吧。” 宋林爱难得没将话挡回去,对她回以一笑:“放心,我和常帅的关系这回真的是到头了,过了今天不会再有联系了,听你们的,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江南许久以后想起宋林爱当时说过的话,和她说话时的表情,觉得她那时是真心的,真心实意的想回归于家庭,好好的跟于群和小九过日子。 江南听宋林爱主样说很高兴,当即又问:“为什么过了今天?你跟常帅谈好了?” 宋林爱没多说下去,只叫她放心。 “你想不想我?” “想。” “那你跟不跟我回家?” “不跟。” 江南掐腰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瞪紧此刻闲靠在墙壁上的薄南风。觉得他可真是死心眼,眼见就站了一天两夜了,真以为自己年轻,就无所畏惧了是吧?气得吹了口气,左右打量,哪里不是一片沉睡的死寂,连个值班的医生护士都看不到。放眼望去,也就剩他薄南风一人,日月星辰,不休不眠的。 薄南风伸手过来碰触她。 被江南气愤得闪过。 瞪直了眼睛:“你身体受得了吗?再说,你站到现在有什么结果?还不是那个样子。” 薄南风钩动嘴角,似笑非笑。走廊灯光绮暗,还不及他一双眼明亮,这男人头发长得快,额发明显长了,隐约摭去眸,自缝隙里透出邪气的流光,不知他哪里来的欢心。 知道江南这是心疼他,不过这回她可猜错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样质的变化,没人比薄南风更清楚。能生出这种女儿的父母人品也该差不了,一个人的品行往往跟所生活的环境有极大关系,由其江南这种从小被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却难能可贵的没有其他娇小姐的坏毛病。足以说明江家二老是怎样的人。 而且人心都是肉长的,由其天下父母心,没有什么比真诚更能打动人。 今晚他再送饭的时候,江妈妈收受的明显比之前痛快,看了他一眼,只问:“你吃了吗?”没说让他痛快消失,或者其他能刺激人的狠话。 后来天晚了,江妈妈还刻意出来一次,看他也是个死心眼,就说:“你要真想这么站下去,先回去睡觉,明早再来。” 薄南风乐了:“阿姨,您休息吧,我不困。” 有了这样的缓和,就说明之前他那样说那样做,江家二老不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没说接纳他,但至少会思及他的品行或许没那么糟糕。 他上演的不是一出苦情戏,就是想表一下他的决心。让他们知道爱上江南,不是他年少轻狂。 她不让碰,他就偏要碰。总算人来人往的走廊里清静下来了,就剩他和她。薄南风伸手将人捞到怀里来,不管她如何挣扎,狼吞虎咽的吻下去,这样一碰触才觉得可真是想她。 唇齿纠缠时,大手抚上她的腰身,探进去,常心灼热,须臾便将江南撩拨得滚烫。薄南风眯着眸子看她,喉结动了动,啃咬她的锁骨往下,另一只手掌何时凑上来的,不停揉捏。 江南本来气在心头,这一会儿却连骨头都被他给拿得又酸又软。揽着他的脖颈往上凑,软软的叫了声:“南风……” 自打她坦然自己的情愫,对他的碰触便格外敏感。 薄南风按压她抵上自己明显的身体变化,喘息微重:“宝贝儿,想你……” 这里铁定是不行,抽出手来,抚着她的肩膀推开一点儿距离喘息。 江南眼眸迷离,注视他的时候软的都像滴出水来。 “你跟不跟我回家?” 薄南风钩起一侧唇角:“拿这个诱惑我?要不去车里?” 江南一抬腿踢上他,正好踹在他的小腿上。 “想得美。” 薄南风皱紧眉,喊:“疼!”蹲下去半天不起身。 江南伸出一根指头戳他的背:“薄南风,你起来,装的是不是?” 薄南风半晌,很痛苦的说;“谁装谁孙子。” 江南一下慌了神,跟着蹲下去,盯着他的小腿,伸手上去揉。 “真踢坏了?我看看。” 薄南风把腿伸到她面前,江南就跟抱着条金腿似的煞有介事,捋起他的裤腿,看看是不是踢坏了。薄南风不动弹,任由她看,反倒定定的盯紧她,手掌覆到她的后脑勺上,眸内笑意沉寂,安静下来,刹时感慨憾万千。 他说的是真的,是真的怕,怕挣扎一场只是空,抓不住她,就像挽不住指尖的风。他知道,如果江爸爸江妈妈不妥协,铁了心的不认可他,这个女人早晚有那么一天会离开他的对不对? 江南没看出什么问题,抬头看他盯着自己发呆。 “疼傻了?不会是骨头出问题了吧?”没用力啊,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薄南风一倾身,抱住她。 “你怎么那么傻。” 他就是这么觉得,根本不懂得他的良苦用心,他用再笨再折腾自己的法子,不过是想让江家二老认可,少撕扯她一下,让她可以不那么难过。她真是傻,不知道如果他们不妥协,有一天她愿不愿意都得离开他。 江南只以为是被他骗了,抬起手打他。 “薄南风,你又耍我。” 薄南风揽着她轻笑:“我爷爷的孙子。” 把人提起来,捋顺她的额发,敛起笑:“不跟你闹了,快回去睡觉,你明天不是还得上班。” 江南的心哪有那么大,他在这里不休不眠,她怎么能睡消停。还不是三更半夜的爬起来过来看看他。 “薄南风,你怎么不听话?我自己的爸妈我了解,我跟你保证我能说服他们。” 薄南风半眯着眼。 “我跟你打赌,再过两天我就能跟你爸妈好好相处,信不信?” “要输了呢?” 薄南风咧嘴笑:“这辈子不上你的床。”又挑眉:“赢了呢。” 江南哼哼:“赢了就赢了,你还想要什么。” 薄南风挑上她的下巴,坏笑:“这辈子让我上你的床,上你的人。” 江南被他说红脸,男人脸皮厚,浑起来什么话都敢说。江南不看他,要躲,薄南风捏紧她的下巴不允。 “你还没承诺我呢。” 江南装傻:“承诺你什么?” 薄南风嗓音清淡:“嫁给我。” 江南跟他对视,发现薄南风不笑不痞,一本正经看人的时候,那双眸子除了妖娆还有英气,是能打动人心的。 忽然笑得很明快,又大又欢喜的一个笑,晃得薄南风恍若睁不开眼。 “我本来就是要嫁给你的啊,你还要什么承诺。”江南攥上他的手,按到胸口那里:“薄南风,我知道你怎么想,你怕你说服不了我爸妈,你怕他们一直坚持,最后我会妥协,为了亲情舍弃你。我知道你很害怕一个人。”她已经凑上来,伏到他的怀里,连嗓音都那么坚强。“我答应你,不离开你,不让你寂寞,我会永远好好爱你。如果全世界都反对,那么你勇敢一点儿带着我私奔吧。我了解我爸妈,他们不是不讲道理又不通人情的父母,他们不是不喜欢你才不肯接纳你,他们需要一个转换的空间和时间,只要他们真正了解你是怎样的人,不可能不喜欢你。正因为他们心疼我,也不想看到我此生都不圆满。但不嫁给你,那就是我的不圆满。” 薄南风止不住那笑意扩散开,低头吻她。 “真甜。” 宋林爱晚上没回家,怕于群起疑心,所以带着小九在娘家住的。 早上天没亮就接到常帅发来的短信,约她到城南的别墅见面,说钱他已经准备好了。 宋林爱穿了件长外套,找了借口出门。直接开车去了常帅的别墅,见面之后两人来过几次,所以轻车熟路。 到达之后,发现别墅的门没锁,是敞开的。宋林爱直接进去,客厅内空无一人,她喊了几声。 “砰!”一声响动。 惊怔回眸,那门已被关死,没什么常帅,而是一个四五十岁身体微胖的女人,不说一脸横肉,将她撕成碎片的厌恶还是有的。 宋林爱狠狠打了一个冷战,知道自己似乎是上当受骗了。 警惕性的问:“常帅呢?” 女人冷冷的打量她,对于宋林爱她并不觉得陌生,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调查过她的底细,原本那时就该见面的,不过宋林爱后来打掉了孩子,又安安稳稳的嫁人,这事才不了了之,没想到如今冷饭重炒,让她觉得愤慨又没意思。 坐到沙发上,一副当家祖母的架势:“常帅你是休想再见了,有什么事情跟我谈。我想你该猜到我是谁了吧?啧啧,宋小姐跟几年前一样漂亮,也跟几年前一样不要脸。不过,像你这样的女人我不是第一次见了,这种事还是我来处理比较妥当。” 宋林爱心中早已点起了火,但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如果常帅没有时间,那以后再说吧。” 她想走,可既然来了又如何走得了。 门口多出两个男人,宋林爱迈出一步就不敢再动。 问那女人:“你想怎么样?” 女人倒也干脆;“听说你想要钱?可以,不过给多少是我说的算。做手术的钱,和营养费我出,这之后滚得远远的,否则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宋林爱虽然此刻看似受制于人,但她也绝对不是个软柿子肯任人捏来捏去。 “就这么想把我打发?怎么可能。” 女人看她这样是给脸不要脸了。站起身:“对于你这种女人这样打发都是便宜你。只是我们也是要脸面的人,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玩一玩不想把事情搞大,但如果你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让你在这里混不下去。” 没人跟她多费口舌,女人一个眼色,那两个男人直接过来将宋林爱牵制住。 宋林爱挣脱不开怕起来,隐隐感知他们的目地是什么。不等发出声音,手帕捂到嘴上,片刻不能呼吸之后,眼前一片漆黑。 总算她不是太傻,来的时候心里略微慌然。这种事给其他人发短信肯定不可能,便给孙青发了一通,告诉她常帅城南别墅的地址。 孙青那个时间还没有起床,开机之后打过去,宋林爱的电话接不通,一直处关机状态。 一个小时后再打,仍旧如此。 孙青向来没什么主心骨,如此一来也怕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到江南。便把电话打了过去。 江南在医院陪了薄南风大半夜,回到家才要躺下。听到孙青这么说之后,担心得半点困意都没有了。几乎是想也没想,拿起车钥匙出门。 “你别着急,我马上过去接你,我们去看一看。” 路上思萦起宋林爱昨天的话,觉得古怪。记得前几天孙青说起宋林爱的时候也吵着古怪,只是那时候烦心事多,无暇顾及,便没往心里去。 越发感叹宋林爱这个没脑子,婚外情的事自古以来就没什么好下场,第三者都人人唾弃,何况两个人都有家庭,不是作是什么。 孙青老早就出来等了,远远看到江南的车,冲她挥手。 上去之后,六神无主:“会不会出什么事啊?”宋林爱一般私会常帅哪会跟她们吱会,没人赞成她那种行为,说一次骂一次,宋林爱不会那么自讨没趣。但这次却主动跟她报备,还说如果她不打电话来,就让她打过去。孙青小说看得不少,脑海中浮起先歼后杀的血腥画面,竟自己把自己吓哭了,主要这个时间太不对头了,就算私会情人,那个时间点爬起来,也太不正常。 江南瞥她一眼,小心开车。 “别自己吓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其实她心里也没谱,宋林爱除了在感情的事上犯糊涂,甚至可以说没清醒过,但这个人其实不傻,如果她给孙青发了那样一条短信,就说明事态不一般。 按着短信里的地址摸过去以后,也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这里是新建不久的别墅区,但凡能在这里买房子的,那都是富得流油的。江南和孙青都是第一次来,下车看到第一眼就感慨,真他奶奶的奢侈,建设得跟皇宫似的福利堂皇。 顾不得开眼,找到宋林爱说的那一处。可大门紧锁,两人根本进不去。 孙青又掏出电话给宋林爱拔过去,一如既往的关机。 问江南:“怎么办?要不然报警吧。” 江南正在思考,身后有人叫她。 “女王?” 江南傻了半天,直到来人拍到肩膀上,才回转头,意识到这声“女王”叫的是她。 又是那个眉眼端正出彩的男人,上次在高林的宴请上算帮她突围的那一个,当时就这个称呼,以为是帮她称脸面故意喊着玩的。没太关注,后来只问薄南风:“那个高林的男朋友你认识?是你朋友?” 当时薄南风正在帮她整理文件夹,漫不经心的“嗯”了嗓,只说;“跟离正扬我们都玩得不错。” 黄宇一见果然是江南,顿时表现出兴奋。 “女王,还真是你,一早来这里,是找南风?”转而一想不太对,薄南风不是在医院? 孙青见到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总有几分好奇,拉着她:“这是谁?” 江南也不知道他是谁,就连薄南风也没跟她说起名字。受孙青感染,扭过头:“是啊,你是谁?” 黄宇蹙了下眉头,刹时痛不欲生。薄南风的女人竟然不认得他是谁,亏他起了个大早,才去医院给他亲岳父送了一个轮椅,不带这么没良心的。 苦着脸:“女王,您不认识小的?我是南风的朋友黄宇呀,可不是他没跟你提过我,或者你没问起过?”这得是个多没心没肺的女人啊。 江南没料到他这么大的反应,她那意思只是问他叫什么名字而已。没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啊。 黄宇又问了一遍:“来这里找南风?他不是在医院,而且一大早才让我送了个轮椅过去。” 江南没来得及问送轮椅干什么,通通顾不上。只摇了摇头:“找一个朋友。她说来这里了,但来了之后发现没有人。” 黄宇顺着她指的看过去,狐疑了一下:“是个胖女人?” 孙青接话说:“爱爱可不胖,很苗条呢。” 黄宇今天起得早,薄南风昨天半夜给他打电话让他一早去弄个轮椅送到医院去,他不敢耽搁,天不亮就爬起来了,出来的时候看到从这里面出来一个胖女人……又一想,不对啊,后面还跟着两个男人,似乎又架着一个女人…… 猛然抬眸:“那你们的那个朋友一准是出事了。”他大场面见多了,那样的画面绝对有问题。 江南只觉晴天一声霹雳,就像印证了心中揣测。 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黄宇把事情给她描述了一遍,不过当时起得早,天不是特别的亮,架着的女人什么样真没看清,而他又急着离开,也只是匆匆一眼。 孙青这回真吓哭了。 “江南,爱爱肯定出事了,我们报警吧。” 江南心也凉了半截,除了这样她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 倒是黄宇,表现淡定:“这里的主人叫什么?”s城的富人,十有八九都有些交情,即便没有交情,也都是打过照面,托人说上一两句话还是不难的。 “叫常帅。”江南比较冷静,也是想到了黄宇这个身价,想他们上流社会的人或许会有联系。 黄宇颌了一下首,立马变得轻快:“原来是常帅那孙子,女王,那你急什么呀,还报什么警啊,那些吃黄粮会办什么正经事。给你男人打一通电话,也就他一句话的事,常帅保证乖乖把你朋友送回去。” 他说的可一点儿都不悬乎,就常帅那个公司,半年前差一点儿让薄南风给收购了。后来景阳又看重了更好的,手微微一松,才让他们有了活口的机会,到现在还残喘着没能恢复元气呢。常帅每次在会所中撞见薄南风,就跟撞到财神爷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江南猛然想起,上一次她没头没脑差一点儿挨了常帅的耳光,就是薄南风出手解的围。以为会所中随便遇到的,没想到薄南风对常帅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她不信:“薄南风真能救爱爱么?” 自己的男人反倒来问他,黄宇示意她;“你打个电话试试不就得了。” 就连孙青也说:“是啊,给薄南风打个电话问问,看他是不是真能帮上忙?” 死马当活马医,来不及多想,江南立刻给薄南风打过去。 薄南风才将早饭送进去,电话便响了。 笑吟吟:“才回家多长时间就想我了?” 江南没时间跟他贫,张口就问:“薄南风,爱爱好像被常帅给带走了,你能不能帮忙?” 薄南风默了一下,淡淡说:“乖,别着急,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然后电话就切断了。 黄宇在一旁挑眉:“怎么说?是不是一句话的事?” 江南看他:“他告诉我别着急,说一会儿打过来。” 黄宇笑:“那就是能办。”抬腕看时间,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他还有事赶时间,就说:“别站在这里等了,你们再出什么事。去车上等南风的电话吧,放心,有他出马什么事都不叫事。”没头没脑的扔下这一句,便走了。 留下那两人一头雾水。 孙青想不明白:“这薄南风怎么能跟常帅说得上话?” 江南也想不通,她这个不八婆的心态也好也不好,一般偶有疑惑的小细节一般都忽略不计了,过去就了事,非得等再遇到的时候,就这么云里雾里。主要也跟工作有关,平时就是个扣细节的活,几乎全部精力都用上了,也知道那样辛苦,所以自动忽略生活锁事,时间久了,便对什么都不上心了。 薄南风的电话没多久便打过来了。这样让她们焦头烂额的事,没想到他解决起来这么轻松痛快。 “去仁和医院吧,宋林爱被带到那里了,不是常帅做的,是他老婆干的。” 江南甚至没来得及问薄南风他是怎么办到的。反正有的是时间,但宋林爱这个比较紧要。 当即和孙青开车过去。 到达仁和医院的时候,宋林爱麻醉的药劲才过,刚刚转醒,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至于其他人在这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江南和孙青坐过去,问她:“爱爱,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 宋林爱被江南扶着坐起来,一时间想不明白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怎么来了?我在哪里?” “医院,听薄南风说你是被常帅的老婆带到这里来的。” 宋林爱反应了一下睁大眼,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江爸爸打住院开始一直在病房里闷着,今天早上第一次出去透气,回来后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只是回来的时候看到病房门口的薄南风觉得有些别扭,这个轮椅是他托人送过来的,江爸爸身体还没恢复好,走几步便会觉出累,有了这个方便不少。 依他的脾气是怎么也不会用。 还是江妈妈劝他;“既然买来了就用吧,我们不接纳他归不接纳他,我看那个孩子还行,再说小小年纪没了父母挺心疼人的,现在比咱小南还小呢,你看江南除了工作,什么事做得好?这孩子也不容易。” 江爸爸就是嘴硬,实则心肠也很软。薄南风昨天那一跪,他的心当时就“咯噔”一声,自己的孩子都从来舍不得那样苛责,却逼着别人的孩子给自己跪下,何况还是个没爹没娘的,心里如何是个滋味。 今天没说像之前那么执拗了,江妈妈推着进来的时候,远远看到薄南风站在那里一身倦怠,等他们一过来,立即撑起笑,一副很精神的模样,倒让江爸爸有几分赏识。看似是个能吃苦的,两天两夜不睡,一直站在这里,即便是个年轻人,也很难吃得消。 要进门了,又停下,转首看过去;“有什么话等我出院了再说,你们现在也别来惹我生气,看着堵得慌,回去吧。” 薄南风不走,也不说他是来打通关的。 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我就在外面站着,不进去打扰您,这样有用到我的地方,吱会起来也方便。” 江爸爸看了他一眼,没说其他进去了。 上午有亲戚来探病,五六个人。进来之前看到薄南风在那里站着,还不明所以,问江妈妈:“这个是谁啊?” 江妈妈笑得很尴尬,看了一眼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薄南风笑意从容,将眼中的疲倦都掩得很好,没有半分闲散。 微笑着说;“我是江南的男朋友。” 看出众人脸上僵了一下,想来是听说江南的事了,只是不好大惊小怪,笑着了事。其中一个热心肠,又不明此道的人,拉上他:“既然是小南的男朋友在这里站着干什么,进去吧。” 一时间氛围陷入尴尬。 薄南风接过几人手里的东西,帮忙拿进去。 进门后,来人跟江爸爸打过招呼,问过他的身体状况后客套寒暄了几句。 江妈妈问其中最年轻的一个。 “小东,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没上班?” 江东“嗯”了声:“出了点儿问题,就休息一下,正好过来看看叔叔。” 其中一个女人哀怨:“可不是出了问题,说他商业贿赂,正查这事呢。你说就小东这种性格,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好不容易才进的景阳,要真因为这件事情被开除了,以后可怎么办。” 女人一时情绪激动,江妈妈安慰了两句。忽然想起,薄南风也在景阳上班,看了一眼,说:“哎,南风,你也在景阳上班是吧?” 薄南风半是认可的点了下头。 江妈妈扯上江东:“你不是也是在景阳上班,这么说你们还是同事呢。” 叫做江东的男子看过去,将薄南风打量一遍,很确定的说:“我没见过他。”又问:“你不是在景阳上班吧?”景阳虽然很大,员工也很多,但工作的时间长了,同事间都打过照面,全脸生的肯定没有。 一刹那,全部目光扫向薄南风,滋味百变,耐人寻味。 景阳职员的确有脸面,但如果是冒充的,委实是件丢脸的事。 江东转身又对江妈妈补了一句:“我确定他不是景阳的职员。” 江妈妈脸都快变色。 薄南风还是那样从容不迫的站着,从神色到微笑,都倜傥的没有话说。 没直接接男子的话,反倒问:“商业贿赂的事确定你没做吧?你负责哪个公司的案子?” 江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还是说了一下:“j&c。” 薄南风淡然的扫了他一眼,跟之前的闲适比起来,多了丝精锐。 已经开始拔号,须臾,只听他淡淡说;“白秘书,通知相关部分,尽快查一下江东负责的那个j&c商业贿赂的事情,把结果拿给我看。这件事有出入,让人事部通知江东回去正常上班。” 白子仙即刻应下,而且自要当成个大事马不停蹄的去办,薄南风从不插手高层以下员工的事,说明这次他极度重视,无一人敢怠慢。 挂掉电话,看向江东:“准备一下回去上班吧。” 江东连带这一屋子的人都些傻眼,半晌没回过味来。 江东只听他说“白秘书”,猜想该是白子仙,景阳的秘书里就一个姓白的,也是多少人景仰的一个人物,毕竟能近得了最大boss的人,便问:“白秘书是你的?” 薄南风飘飘的吐出几个字:“我的贴身秘书。” 江东整个人几乎一刹就傻掉了。 不等做出反应,薄南风的电话又响,却见薄南风的神情一下软下来,几乎是笑意相迎,转换得倒快。 “嗯?江南,又怎么了?” 江南语气庄重:“薄南风,限你半小时到我跟前来,否则我就红杏出墙,我说真的,别以为我吓唬你。” 说完“啪”一声就挂了。 薄南风要离开,看了江爸爸江妈妈一眼:“叔叔,阿姨,我先回去了,江南找我有急事,之后我再过来。” 病房门关紧,江东这一震才好似回过神来。他几乎做梦也没想到,就这么看到景阳的最高领导人,戏剧性也就罢了,竟还这么年轻?! 女人才想起问:“白秘书是谁的贴身秘书?” 江东一字一句:“景阳总裁!” “他是景阳的总裁?!”女人惊叹。当即看向江妈妈:“江南的男朋友是景阳的总裁,你竟然都没跟我们说起过……” “是啊,不是说无业游民么?” …… 江妈妈失措的看向江爸爸,他们的确不知道这事,绝不是掖着掩着,哪里知道是这样大的一个人物啊,小小年纪的,景阳总裁那该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几乎就不敢想…… 哪里知道竟是真人不露相。 江东连语调都变了,带了景仰:“我们总裁为人处事业界出了名的低调,不是会张扬的那种人,几乎没多少人认得他。但乘风破浪,本事超群却是出了名的,都说有一双翻云覆雨手,只是没想到年纪这样轻。” 感慨间电话来了,说白秘书亲自下达的指令,招他回去上班,当真看出神了。 薄南风一回来直接拿钥匙开江南家的房门,考虑要不要把对面的房子退了。 进来后钥匙扔到鞋柜上,看江南坐在沙发似在刻意等他。 薄南风一坐过去就将人抱满怀。 “怎么了?真想我?” 江南拍开他的手,一脸严肃,搞得薄南风都跟着生了紧张,思及哪里惹到她了,想不出,又凑上来问:“怎么了?乖?” “薄南风,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对不对?” 江南冷眼看人。 薄南风不自觉坐直了身,瞒她的事肯定有啊,而且不止一件。 微微弯起桃花眸子,是要讨好。 “都没想瞒你,只是有些事没来得及说呢。” 江南不想跟他东扯西扯打太极,直接问:“常帅怎么回事?你怎么认得他的?还有黄宇,离正扬那些有钱的公子哥们,你怎么会跟他们厮混在一起?”这一下江南的脑子倒好用了,以前不喜欢抠这些细节的,现在通通想起来:“你在城南那里是不是有房子?”今天黄宇问她是不是去找薄南风,绝对不会是白问的。 薄南风笑不出来,江南这个表情太严肃了,只怕说出来,不会那么容易接受。真正到了这一刻才觉出事态严重,不似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江南喜欢他,却是喜欢他的那个样子。如果他把一切说出来,让她觉得他跟以前不同了,会怎样?薄南风甚至怕她会不接受,或许不再像以前那样不顾一切的喜欢他。 薄唇抿紧,踌躇着看她,双手扣紧她的肩膀,唯怕他一将事实说出来,她就气得转身离开。 才说:“江南,你听我说,无论怎样,我都不是有意骗你,或者想要愚弄你。我只是想跟你走得近一些,哪怕被你当成流浪狗一样粘着也好。我就是简单的想跟你在一起,没有别的想法。其实早在酒吧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后来被官司缠身,就想到要阮天明去事务所找你,让我可以近距离接触你,这就是开始。没想到接触之后才发现更喜欢,便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于是就有了后来的那些事。 常帅我的确认识,在业务上以前打过交道,他差一点儿栽到我的手上,我在城东也有栋别墅,其他地方还有,都是之前购置的房产,自己也不太放在心上。至于黄宇,离正扬,阮天明,我们是多年的朋友。” 即便他不再说下去,江南也隐隐能猜出他的身价,离正扬,黄宇那几个以前虽然不认识,但据林乐说,哪一个都是s城响当当的富家子,而他却跟几人熟到呼来喝去。连那些常人望尘莫及的房产,他都说得随意又漫不经心,就像手里的一个玩具模型。在她们看来,常帅已经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他薄南风一句话便能让人灰溜溜。 江南做梦也没想过,这个让她担心这担心那的男人竟是个隐匿颇深的贵公子。 避开他的手,到现在他也没给她揭那张底牌,江南微微扬首:“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薄南风略微痛苦的蹙眉,半晌,才有些认命的说:“景阳总裁。” 以前不觉得这样的身份炫耀,也不觉得不好,这一刻却希望自己不是,哪怕是别人眼中不值一文的小混混,至少她是不嫌弃的。 江南脑子“轰”一响,真像被雷给劈到了,何止是贵公子,简直就是太上皇。 细碎的记忆纷至沓来,方觉出讽刺,名表,名车,出入高档酒店和娱乐场所,划坏了别人昂贵的车子也毫不在乎,原来根本就是身价斐然,小事一桩,只有她还傻傻的替他担心,以为多大的事。 薄南风见她要笑不笑的,只觉得那神情比哭还难看,彻底慌了神,想伸手抱她。 两次皆被江南闪过,眼睛里已经储满水汽,眼睛大的缘故,亮晶晶的。动一动,两行清泪滚而下,直像滴进薄南风的心里,滚烫滚烫,他下意识蹙紧眉。 江南抬手抹了一把,抬手打到他的胸膛上:“薄南风,你对我根本就不真诚,这么大的事你骗我,让我像个小丑一样担心你的生计,你很开心,很得意是不是?” 薄南风当真是白口莫辩,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不好受,就想伸手去安抚她。 “江南,你听我说……” 江南吼起来:“你什么都别说了,你个混蛋,你是景阳总裁,你有钱,你多么了不起!”起身就走。 薄南风怕极,跟着起身去拉她,从后面紧紧抱住。 “江南,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有意骗你。这些东西我自己都不在意,又有什么好隐瞒,真的只是喜欢你,想接近你才那样做的。后来不说出来,是怕你会觉得我有钱,便是个无所不为的花花公子,我真的只是那么想。” 江南低头咬上他,薄南风吃痛,收回手。 江南走得很快,转眼进了房间,薄南风跟进去,才到门口她又折出来。将纸和笔甩到他的脸上:“写封保证书,立字据,如果你因为有钱变坏,或者包小三小四,或者不再喜欢我了,你的所有财产都归我所有。包括你的公司,房子,车子等等,你给我净身出户,快写!” 薄南风抱着纸张怔了下,半晌,偏首似笑非笑,最后松口气,到底没忍住,爆笑出声。 江南笑不出,快被他给气死了,冷着脸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 “你笑什么?到底写不写?不敢写你出去。” 薄南风一颗心那样大起大落之后,终于着了地。只要看她一眼就不自知的想要笑弯唇,哪有这样的女人啊。在意的东西似永远和别人不同,就想进她的脑袋瓜子里看一看,她是从哪个角度看世界的,薄南风发现他那么好奇。 钩了钩唇角,笑得开怀:“有什么不敢写,我都是你的,这些东西你不说也是你的。” 江南冷哼:“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那么有钱都不说,是不是怕我看上你的钱,贪图你的财产?你不就是怕我冲着你的钱去,花你的钱是不是?” 薄南风伸手一捞,将人带到怀里来。语气温温的:“真没那么看你,就是怕你因为这些钱不喜欢我了,怕你觉得有钱的男人都是坏男人。” 江南不中他的迷魂计。 退出来:“你没钱的时候我也没觉得你是好男人,别磨蹭,去茶几上写。” 薄南风拿着纸和笔转身去写保证书。 江南一腔不平的跟密友打电话,抑郁抱怨:“你说我找了个什么人吧?” 薄南风飘飘的扫了她一眼,那样委屈,低下头接着写。 江南瞪了他一眼,接着讲电话:“我问过了,他竟然是景阳总裁,怎么是这么个东西呢。” (九十一)四年多出的本事呢 江南气坏了,长成那样还有钱,早知道他是这副德行,当初就该慎重再慎重的不让自己爱上他。放眼望去,满是风险。 孙青电话没抱住,惊得差点儿扔出去。 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再再确认:“你说什么?薄南风是什么总裁?” “景阳啊,景阳!”江南越说越生气,几步过来一脚踹在薄南风的腿上,这回再让他装孙子,装了她也不信。“景阳总裁,你说他什么东西吧?都什么人啊?” 孙青真心替江南欢喜了一会儿,能找个有钱的才好,让她此生衣食无忧,又觉得江南此刻的心态有问题,安慰她:“你别生气,虽然他没告诉你,但现在没结婚也不晚啊。其实薄南风除了长相好点儿,有钱了点儿,也没别的缺点啊。” “这还不叫致命的缺点?”江南爆了一句粗话:“奶奶的,全都是变坏的资本,没一样让我瞧着顺眼的。”怒瞪向一脸无辜的薄南风,问他:“你说,你到底会不会变坏?” 感情薄南风就在跟前呢,孙青举着听筒安静一下,让他们先把内部矛盾解决了。 薄南风蹙着眉,嘴角微微上翘,样子很讨巧,分明想跟她撒娇。 “变什么坏啊?又不是今天才这样的!也不是遇到你以后才能分清公母,能睡女人的,照样还不是身心干净,守身如玉就等着留给你一人了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江南才不信他,就嘴皮子厉害,哄人的是他,损人的也是他。江南坐过去,揪上他一侧脸颊的面皮,忘记讲电话的事了。追问:“你说,你在遇到我之前真没喜欢过别的女人?真就我一个么?你是不是常去娱乐场所找乐子,我就不信会没有女人?” 薄南风想抱她,伸手过来就被江南一下拍掉,很明显将话说明白之前想都别想。郁闷的不行,又觉得她这样很好笑,就那样要笑不笑的:“真就喜欢过你一个人,我情窦初开得晚啊,直到遇上你江南,心才那么狠狠的跳动了下,觉得,呦,这个女人哥哥喜欢。” 江南呵斥他:“别贫,好好说。” 薄南风收了笑,看着她的目光软软的:“真没骗你,就喜欢过你一个女人。上娱乐场所我也没主动叫过女人,都是黄宇叫,有的时候一人一个,但我没动过别的心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热热场子喝喝酒。” 江南眯起眼:“没有过肢体接触?”在他说话之前又补了一句:“说谎就滚出去。” 薄南风想了下:“什么样的才叫肢体接触呢?有的时候往怀里靠一靠,最多手臂压上……” 江南是爆力狂,顿时朝他身上抽了几巴掌,起身就走。 “都压上了,还说没有肢体接触。薄南风,你不要脸。” 薄南风莫名其妙,反应一下,一起身将人拉回来,这回索性不给她反抗的机会直接按到怀里,死死攥着她的一双手腕。 似笑非笑:“你想哪儿去了,听我说完啊,我说的压不是我们两个在床上的那种你压着我,我压着你。你往哪哪里?还说我不要脸。她侧身想往我怀里靠,手臂压到我的胳膊或者腿上不是很正常?我都给拿开了啊。你要不相信,以后我带你去,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你还想以后?不完没了了是吧?”江南挣脱不开,就要下口咬他。 薄南风无奈偏首,被她给闹糊涂了。 马上哄:“谁想有以后了,以前我也没想过啊,不是跟你解释呢,江南,你胡搅蛮缠,气我是不是?”修指捏上她的下巴,不是想咬人,将她的脸扳过来,跟她嘴对嘴的咬。舌头撬开她的牙齿拖出她的,纠缠的吞咽。江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薄南风桃花眸内点点滴滴的全是笑,散着邪气的流光。手也不老实,从她松垮的领口伸进去,捏疼她。 江南呜咽:“薄南风,你无耻。” 薄南风干脆将人翻转过来,身体一倾,将她整个人压到地板上。 挑眉笑:“无耻?哥哥还很下流呢。” 饿了几天,坏起来比狼还要凶猛,身体力行的教教她什么叫做无耻下流。几下扯掉她的上衣,又去拽她的裤子,发现江南今天穿的裙装,真是要多方便有多方便,探进去扯那块布料,江南还什么都没问清楚,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他。 “薄南风,你欺负我。” 薄南风咬她,挑挑眉,那意思像是说,就欺负了,怎么着? 不知哪里发出的声音,哇哇的大惊小怪。 “打起来了?江南,他打你了?” 薄南风才将她的内衣扯到腿弯处,猛然顿住,眼角抽了下,无声的盯紧她;“你没挂电话?” 江南“哇”一声坐起身,手忙脚乱的去拿电话,什么也没说,就像按掉一颗定时炸弹那般挂断了。 脸上烧起来,一腔怨怼:“丢死人了,都怨你。薄南风,看你做的好事。” 薄南风索性继续之前未完的动作,扯下来扔到一边,捞起她就往卧室去。 “我想做的好事还没做呢。” 将人放到床上压下来,没说真将人就地正法,揽着她将整张脸沉进她的锁骨里。 安静说话:“什么都是你的,钱是你的,房子是你的,车子是你的,我更是你的。说出来了,你没有安全感,实则之前不想说,也是因为我没安全感。身家利益对其他男人是怎么样的,我不管,但在我这里都比不上你。如果这会儿叔叔阿姨肯把你嫁给我,让我马上转移过户,我都心甘情愿绝不含糊。为什么你这么聪明的女人,偏偏要跟我的真心犯嘀咕,我对你到底有多喜欢,你到现在还感觉不到么?” 江南的确是感觉到了,所以很多事也才愿意为他做。 伸手环上他的脖子:“那等你长大了,会不会不这么爱我了?”再或者会爱上别人? 薄南风抬起头看她,笑得无奈;“江律师,我现在还没长大么,哪里不够大?嗯?”看江南眼神闪烁,扣紧她的下巴:“宝贝儿,这四年在你眼里就那么要命么?是,你都不穿开档裤了,我才出生,好像多么了不起。可是对于两个成年人,四年的时间算得了什么,值当你这样在乎。你心智成熟了,我也是。以后别老想那四年,就想我是你的男人,可以供你依靠,让你依赖,劫难来袭的时候会保护你。就算我比你小四岁,也是一个男人,知道要怎么疼我心爱的女人。” 冲她微微眯眼,又垂首下去。 “别人在乎,在你也在乎,就不知道心疼我。我倒怀疑是不是大四岁,没我高,没我成熟,没我会挣钱,没我阅历丰富,这四年多只吃闲饭了是不是?” 江南拍他的背,但仍是很开心,又很安心。本来也没有多在乎,就是喜欢他,所以无论怎么就都是喜欢。 强装严肃:“保证书你写好了么?” “嗯?” “保证书。” 薄南风孩子气的“唔”了声:“你是要拿去公证的吧,正规格式不会写,你教我。平时的合同都法务部起草。” 江南猛地想起:“许涛怎么回事?”问出了,就觉得自己猜到了。“是你故意的是吧,让他当景阳的法律顾问,然后同意跟我一起变更刘春玉的诉讼请求?” 薄南风头也没抬,以为他睡着了,半晌:“要不怎样,你为那事那么揪心,我看着心疼。” “我的一日三餐,和许涛给我的药,都是你弄的对不对?” “除了你男人,谁会那么心疼你。你就折腾我行。” 薄南风被问得头疼,讨好的蹭蹭她:“让我睡觉行不行?” 而江南还有那么些好奇:“林乐呢?她去景阳你知道吗?或者她知不知道你是景阳的总裁?” 薄南风困倦的眯起眸子;“要不是她知道了,又同意保密,怎么可能进景阳,主要还是因为她是你的朋友。” 江南默了一下,林乐的确保密了,而且堪称守口如瓶,连江南都不知道,原来林乐的嘴巴还有这么严丝合缝的时候。字里行间一丝破绽都没有,让江南死心踏地的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喃喃:“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些说你一无事处的话就肯定不是从林乐嘴里说出来的,她分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么。” 薄南风翻身下来,怕压坏她,侧身揽着她。 “什么意思?” 江南把宋林爱那天说的话给他说一遍,最后说:“本来我以为林乐说的,现在一想,既然她知道你来头不小,那些你是混混之流的话,就肯定不是她说的了。” 薄南风若有所思的眯着眼,须臾,凑上来啃她脖上的肉。 “能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么,困死了。” 他明明说困死了,手脚却又不老实,江南知道他想干什么,听他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本来就剩那一条长裙了,被他在被子里除去,大手很有温度,探进去,江南弓着身子娇呼。 “啊……” 这一声让薄南风很受感染,心头都痒了。再度翻身上来,跪坐起,一路吻下去,江南不可思议,他却真的咬在了私密处。 江南抓紧他的手:“南风……”实是有种难言的滋味,刺激又羞却,就想让他停下来。“别……那里不行……” “有什么不行,你哪里不是属于我的。”薄南风抬眸看她,嗓音沙哑。 辗转啃噬,等他再重新覆上来,江南早已神智涣散的湿透。 薄南风邪气的钩着唇,将身体抵上她,恶意的厮磨。咬着她耳后的那点儿嫩肉问她:“想不想要?” 江南揽紧他,动作早已看出她是怎样的急不可耐。 呓语那般;“想要。” 薄南风缠上来吻她,就是不说进入,最后埋首脖颈里,沉沉道:“不给你,想要自己来。”翻了身下来,平躺到另一侧再不管她。 江南那一刻的滋味就像是被人蓄意掏空了,连灵魂都空了下去,却迟迟再等不来她想要的。知道薄南风是故意的,之前他在医院那么想,最后她给了他一脚,今天又只差对他大刑侍侯,薄南风不记仇才怪。 果然,薄南风浅浅的眯起眼,笑问:“真不要?不要我睡了。”他翻了个身,把被子扯到肩头上背对她。 江南身上还烧着火呢,本来就想他,再被他刻意撩拨,肯定要坠入魔道不得生还。伸手去扳他,哼哼唧唧的叫了一声:“南风……” 薄南风没睁眼,明知故问:“干嘛?” 江南保证,他一睁眼,那里面肯定都是邪恶的笑意。咬紧牙,总不能说她身体里像烧着一把火,有多么的需要他。憋了半天没说话,执拗的性子上来了,起身就要去浴室。 被薄南风一把拖回来,压回到身底下。 “哪儿去?就这点儿本事,想要你不会自己上来。” 江南嘟着唇:“我不会。” “你不会?”薄南风拿不争气的眼神看她,她不爽快了,他也不见得就会好受。身体一沉,硬生生的挤进去。两人均微不可寻的哼了声。 薄南风胳膊抵在她的头两侧,动起来。 “早出娘胎四年多,你不是很了不起,这点儿事你不会了?” 江南憋屈的要死,哪一时要是占了薄南风的丁点便宜,让他不痛快,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被他想方设法的讨回来,永远得不偿失。 薄南风几天没睡,实在困得难受,只做了一次,退出来顾不上清理就睡了。 江南转过身面对他躺着,缓缓临摹他的眉眼轮廓,越发觉得他长得好看。但如果他不是长这个模样,江南依旧会很喜欢。薄南风说,别的男人是否把其他看得最重,反正在他看来,她是排在第一位的。其实江南爱他,也与其他任何都没有关系,只因他就是他。 宋林爱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 孙青推开门,看到她坐起来,问她:“好点儿没有?要不要喝水?” 宋林爱想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跑到孙青家的床上来的。就问:“我怎么在这里?” “本来你在医院的,我和江南过去的时候看你神智不清的,我们两个就把你带来我家了,你一直睡一直睡,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出事。” 经孙青这么一说,宋林爱彻底想起来了。 “江南呢?” 孙青笑了一下:“回家拷问薄南风去了,你知道么,原来薄南风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景阳职员,原来他是景阳总裁。太吓人了,谁能想象得到。”孙青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抚着胸口,还是感觉惊心动魄,若是说哪个企业的小老板还好点儿,景阳总裁这个实在太惊忪了。连宋林爱也吓了一跳,张圆嘴巴,就听孙青接着说:“这回多亏了薄南风,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常帅他们才把你放了的,我们直接找到医院,还好你没什么事。把我和江南吓坏了,差一点儿报警。薄南风这次真的救了你,对江南又好,以后你就跟着我一起支持他吧,这人真不错。” 宋林爱愣愣的,机械的点点头,的确很感激薄南风,不过她心中还有放不下心的事。 “于群或者我妈有没有打电话来找我?”急忙找她的电话。 孙青告诉她别找了。 “我们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你的电话,是不是放在车上了?从早上就一直打不通。” 宋林爱急切的摇头,不可能在车上,当时进到常帅的别墅里时,她紧张分明狠狠的握着电话来着。 孙青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问她:“你怎么会被带到医院里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常帅的老婆带她去医院会有什么事,无非是想强行帮她堕胎。宋林爱从医院里一醒来就想到了,惊恐不已,或许那个女人已经知道她肚子里空空,根本没什么孩子,是她用来恐吓常帅拿钱的把戏。 据常帅说那个女人疯狂起来很恐怖,平时再怎么放任他不管,一旦真动起手来什么事都做得出。 孙青看她一脸恐慌,忙问她:“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宋林爱向她借手机。 “把你的电话给我用用,我给于群打个电话。” 孙青看她那个样子像是疯了,赶紧去给她拿电话。至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江南之前还嘱咐她,等宋林爱醒了,问清楚之后跟她说一声。 宋林爱一拿到手机,立刻给于群打过去,关机。又给宋妈妈打,响了两下接起来。 “妈,小九呢?” 宋妈妈责怪她:“你还知道自己是当妈的,把孩子扔我这里天不亮就走了,到现在还不回来。小九在这里吃饭呢。” 宋林爱暗暗吁了口气,总算放下心来。 嘱咐:“你好好看着小九,我马上就回去。” 宋林爱这次从想到做的确是卤莽了,没想到常帅的老婆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这一次直接中了她的下怀。她拿假怀孕骗人这种事,估计不会善罢甘休。宋林爱也不是完全不用脑子的人,这次的出入是她闪失大意。但后续总不能再一路糟糕下去,她怎么样都还好说,别连累到其他人。 跳下床,又打给江南。几乎哭着说:“江南,你再让薄南风帮帮我好不好?我知道借着我们的朋友关系一再麻烦他很不好。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江南本来睡得迷糊,被她一哭反倒精神了。 坐起身:“爱爱,你也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事情太复杂,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约上她:“你现在方便么?要不你出来一下吧,我去找你也行。” 没什么不方便,薄南风只眯了一会儿,就爬起来去医院了,午饭时间他帮订了餐,说革命尚未成功,不想这么半途而废。揽着她蹭了一会儿,洗澡换过衣服很快出门了。 江南起不来,借着晌午的困劲一直睡到现在。告诉宋林爱别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在家呢,你过来吧。” 宋林爱打车过来的,车子丢在南山别墅那边了。 一进门泪痕宛然。这在宋林爱身上还真少见,江南知道这回是出了大事,赶紧拉她过去坐。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宋林爱把她假怀孕想从常帅那里捞钱的想法说了一遍,连带今天早上的骗局通通说给她听。 江南听得心有余悸:“爱爱,你疯了么?你这回的胆子也太大了。” 宋林爱受了重撞猛然反醒,也认清这样做是铤而走险,别无他法,才来求江南帮忙。其实她也不想才一知道薄南风的真实身份,就借着江南这层关系没完没了的有求于他,会让江南夹在中间难为。 怕江南多想,解释说:“江南,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好,过后我好好谢谢薄南风,以后不拿这种罗乱的事麻烦他。”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先说你的事吧,你想让他怎么帮你?” 江南虽然一直看不好宋林爱做的那些事,但这回她真遇上麻烦了,她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觉得薄南风也不会介意。 宋林爱拉上她的手:“你让薄南风跟常帅和他的老婆再说说,无论如何别动弹我的家人,我听说那个女人狠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我怕她会伤害到小九。” 经她一说江南也怕起来,有钱人的隐讳很多,类似这种背后下黑手的事不说随处可见,也数不胜数。又隐匿游移在法律之外,细想起来是件十分恐怖的事。 不敢耽搁,马上给薄南风打电话。之前还那样难为他,保证书都写好了,来客厅的时候才发现写得有模有样。原来她的男人不是什么游手好闲,只一张皮面显眼的人,分明就神通广大。 薄南风听了她说的,“嗯”了声,答应马上给常帅打电话。 即便常帅不听他也有办法,拿他的软肋在薄南风看来,就如同吹口气那么简单。 自然惟命是从,但还是晚了一步。 薄南风冷起脸,默了一下只说:“如果你再有什么行动,我保证你和你的公司会死得很惨。” 常帅脸都白了,不敢说话,却信得要命。薄南风那个背景的,什么事做不出,想搞死他只怕要如同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轻而易举。 薄南风的电话很快打过来,直言:“你朋友这回要很麻烦,在她被人从别墅带走的时候,其实她和常帅的那些事,常帅的老婆就已经跟她老公说了。不过之后他不敢再动什么心思,尽管放心。” 江南是开了共放的,薄南风的字字句句宋林爱听得同样清析。 颓废的跌坐到地板上,头脑晕眩。 喃喃:“江南,我完了。” 江妈妈看他挂了电话才说:“是江南的电话?有事你回去吧。” 薄南风收起电话笑笑:“没事,叔叔吃饱了?外面太阳好,我带他出去透透气。” 江妈妈拉住他,说话前神色犹豫。 薄南风说:“阿姨,有什么话您就说。” 江妈妈才说:“江东的事这回真谢谢你了,那是本家的一个亲戚,都不远。他进景阳也挺不容易的,出了这件事全家都以为要开除了,担心的不得了。所以很感激你,他爸妈非说要请你吃饭,我本来想你肯定也很忙,就想帮你推了,可……” 薄南风笑意从容:“阿姨,看哪一天方便,我请大家吃吧。我也不是特别忙,这几天江南正好没按案子,自己知道弄吃的,我也没什么事做。” 江妈妈之前的难为烟消云散,这样一来跟那几个亲戚也好交代,否则还以为家里认识一个权贵,就掩着盖着躲得远远的,唯怕人粘上来。 只是听到薄南风的话后震惊又不可思议,之前就听江东说了不少,说得所向披靡的,宛如是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人。而且在业界也是名声大噪,就是低调不张扬,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所以连江东自己都说,打死也想不到竟然这么年轻。 由此可见,这是个多么神奇的人。 薄南风推着江爸爸出去透气,江爸爸这回没说反对推拒的话,看出来是对薄南风有话说。 果然,才出住院部的大楼,江爸爸便开口说:“我知道你是个不一般的人,之前你一直没跟我们提起过,江东出说了,说你这个人低调,不喜欢张扬自己的身份。”他顿了一下,下意识觉得这是一个好品质,由其是个年轻人,极难得。 “我知道你身价斐然,只怕在整个上流社会也是数得着的,但我们嫁女儿,不是卖女儿。不会因为你这些财富或者身价,就觉得你们适合在一起。至于你和江南到底该不该生活在一起,不是由这些条件决定的。不过如今来看,我们也有对你枉加评判的地方,或许江南说得对,我们没有接触你,并不了解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而事实证明,只听外界的传言的确不可信,那些言辞有太多不实的地方。所以,我们对你人品的考量,不应该只听谁说。我想表一下我的态,我们现在不会同意你和江南结婚。毕竟纪江两家已经商量过她和纪梦溪的婚事。但也不是就让江南不能选择你。我们只想慎重的看一下,也让江南自己慎重再慎重,至于你们两个人是否合适,还得走走看。” 即便这样,薄南风还是看到希望,虽然没说同意将江南嫁给他,至少松了口,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供他们考量。 薄南风表现出欣喜:“叔叔,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江爸爸自然不会再让他每天呆在这里。也知道他那样的人,不会真的闲来无事。 就说:“你一会儿就走吧,不用天天刻意呆在这里,你不就想等我松这个口。现在口我也松了,你也别天天站在这里了。” 薄南风下午的时候被打发走,直接回了景阳。 白子仙见电梯门打开,薄南风君子步伐晃出来。 马上站起身:“薄总。” 薄南风淡淡抬眸:“把林乐叫上来。” 白子仙愣了下,马上照他的话办。 事实上薄南风思及不清,女人所谓的挚友是种什么概念。像林乐这样,他满足了她想要的,就替他一个“外人”守口如瓶,甚至到了,他都觉得不用再瞒的时候,她仍旧自若且完好的帮他掩着。这在薄南风看来,并不是一个朋友该做的事。 确切点儿说,他觉得这不正常。 反过来如果是江南,只怕早在她那个朋友踌躇不定,甚至没做出选择之前,她就不顾一切的说出来了,又岂会看她的朋友沧陷在烦恼中无法自拔。哪怕有所失,难道不是一个朋友该做的么? 而且就连江南也说了,林乐是个常说话不经大脑的女人,就连那天在医院她还说错话。既然如此,他的身份至始没被说破,是不是太偏巧? 林乐没想到薄南风会叫她上来。 进来之后,叫他:“薄总。” 薄南风颌首示意她坐下,而他则坐在办公桌后眯着眸子看人,气度和平是绝对不一样。 林乐坐下后说;“我还以为你仍旧在医院呢,听江南说你几天没睡觉了,那样身体不就垮掉了。” 薄南风没继续这个话题,漫不经心道:“我和江南在一起这事你怎么看?” 林乐怔了下,问他:“为什么要问我的看法?” 薄南风若有似无的钩动嘴角,做为江南的朋友,她这样反问回来,本身就存在问题,分明没有立场么。或许她以前的生活环境太简单了,不知道说话是门艺术,窥探真心最好的法子。一个人有时有口无心的一句话,也能任人听出破绽来,稍稍一想,便是别有用心。 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清淡:“你不是江南最好的朋友,随便问问。我现在正是打通关的时候,无论她的家人还是朋友,都想得到认可,这样对于我跟江南的关系也有好处不是么。” 林乐有所悟,点点头倒说了场面话:“我和江南是好朋友,最想看到的就是她幸福。只要是她认准的,觉着合适,我就支持。” 薄南风笑得相当满意。 抬腕看时间,站起身:“好了,你去工作吧,我要出去。” 林乐也没料到一句话便将薄南风打发,站起身先走了。 薄南风却觉得,他实在不是一个三言两语便能轻易打发的人。这个女人太含糊了,据江南所说,她的态度既不中立,也不偏袒,分明是反对么。他做事讲求利落,不会平白等她变成祸患的那一天。 接通内线,反白子仙叫进来。 “通知下面专门负责的高管,让他盯紧林乐,之前不是出过两次错误了?再有一次,通知她走人,这件事可以不用通过我,当我不知道。” 白子仙看了他一眼,已经心领神会,林乐那样的,想让她再出一次错,实在容易。 退出之前又被薄南风唤住:“帮我约j&c的许经理,明晚一起吃饭。还有,把我的律师叫过来。” 白子仙点头:“好的,薄总。” 宋林爱回家了,江南心神不宁。本来想陪她一起回去的,唯怕于群知道那些事了,两个人会打起来。 但宋林爱说了:“于群既然都已经知道,却连一通电话都没给我打,说明他不想吵也不想闹。江南,我们好像走到尽头了,估计要好好谈一谈。” 既然如此,她一个外人的确不好掺和进去,只是不放心,就说:“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而且好好跟他谈,千万别冲动,别动不动就说出不过了或者离婚的话。” 宋林爱整个人没有半点儿精神头,木讷的点头:“我知道。” 薄南风开门进来了,江南甚至不知道。直到他抱上来,她吓得惨叫:“啊……” 薄南风郁闷:“抱一下,你至于么?” 江南才看清是他,抚着胸口;“你进来怎么不出声?吓死我了。” 薄南风曲指弹她的脑袋;“说谁是鬼呢?” 江南没心情跟他闹,倚到他的身上去,说她很担心宋林爱。 薄南风揽着她靠到沙发上,捋着她的短发说;“这种事情别人管不了的,就算最好的朋友,也说不上什么话。两个人之前的裂缝别人再努力也修补不了,至于你那个朋友宋林爱,还得看她和她老公的缘分尽没尽。”亲亲她:“行了,你别瞎操心了。我去睡一觉,你把客厅的卫生收拾一下。”太乱了,他看不下去眼,放开她起身要走。 江南抱住他一条腿,扬起头十分稚气:“你有钱了,就指使我干这干那,连卫生你都不再替我收拾了是不是?” 薄南风颌首苦笑,又坐回来,把她的手扒开,攥到手掌心里。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不管你谁管你,我不是几天没睡困了么,我去补个觉以为你没事就随手干一下,你要不想做,那就等我醒了再收拾。”抱起她往卧室走:“不许胡闹,你陪我睡一会儿。” 江南揽着他的脖子,也发现自打跟了薄南风,似乎真的变幼稚了。 没走几步,薄南风又想起个事来,觉得该跟她坦然。 “你有个本家的亲戚不是在景阳上班,叫江东那个。”停了一下,咧嘴笑:“都起的什么名字,还有叫江西,江北的吧?” 江南拍他:“说正事,别瞎扯。”不过还真有。 薄南风又接着说:“那天想起你说过,我查了一下,正需要一个契机跟你家人说明我的身份,但跑上来就跟他们说我是景阳总裁,觉得这不合适,不说显摆吧,连我自己都觉得没劲。由其老人家,会觉得我不深沉。正好江东负责j&c的案子,暂给他弄了个商业贿赂的套子钻一下。你别担心,就暂时,肯定不会有事啊。正好既帮我量明了身份,又能在朋友亲戚里澄清上次那个不堪流言的事,我不是混混的话亦会自动传开,也省着你站出去无力的为我辩白维护了不是。事实证明效果很好,自然而然的深入民心了。叔叔阿姨已经同意让我公平竞争了。跟你坦白一下,我不是恶意。” 江南伸出指头点上他的脑门,由心的说:“薄南风,你真是正牌的商人,太阴损了。” 薄南风还想说。 江南已经抱着头亲上去,狠狠的吻过之后笑着说:“做大事者就要不拘小节,你做的很好。不用觉得抱歉,给那个江东升职加薪就补偿了,他得到了实际的好处,还能把功德记到你头上,我们也算一举两得,深入民心的第二步,你说对吧?” 薄南风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似笑非笑:“果然是奸商的老婆!哥哥喜欢!明晚跟j&c的许经理一起吃饭,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不喜欢商业应酬。”江南放赖。 薄南风哄她:“这算什么应酬啊,随便吃个饭而已。要不然,你不担心他们又找女人助兴?” 江南揪上他的耳朵:“薄南风,不怕死你试试看。” 林乐打电话来,约江南一起吃晚饭。 江南刚刚盛妆的打扮完毕,一会儿要陪薄南风去跟人吃饭。 就说:“乐乐,今天不行,要不明天。薄南风请人吃饭,要我陪他一起去。”蓦然想起她和薄南风还是上下属关系,哪里来的一丝别扭,江南默了一下,没说其他,等她回复。 林乐只说:“那算了吧,我找孙青一起。” 江南挂掉电话时薄南风走近来。 问她:“谁来的电话?” 江南看向他:“林乐。”后知后觉的想了下;“听着她的语气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啊。” 薄南风轻描淡写的看人,没发表意见,拉上她。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江南才站起来,他又说:“以后别剪头发了,留长了。” “为什么?这样不好看?” 薄南风笑笑:“好看。怎么都好看。只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长发,还有……”倾身凑近,暧昧横生:“我想长发的你,在床上的时候肯定格外妩媚。” ------题外话------ 没有二更哈~太忙了~ (九十二)我只是想你 江南侧首怒瞪他:“薄南风,之前你是装的吧?其实你坏的不得了。” 薄南风拉着她步子很大,回头微笑:“不说了么,我就对你一个人坏。” 两人过去时j&c的许经理已经到了,见薄南风带着江南进来,立即起身客气的打招呼。 “薄总您好,这位是你夫人吧?”迅速思萦了下,不记得有人说薄南风已婚,而且明显年纪不大。但带女伴还是头一次,猜想关系非一般。 薄南风跟他握过手,自若从容道:“是我夫人,江南。”又对江南介绍:“这位是许经理。” 两人问候过,一坐下来,已经开始上菜。 薄南风扬着他的招牌笑意,不深不浅的自始维持。拿起手边的杯子:“这次的事情有劳许经理了,来我敬你一杯。” 许经理紧跟着端起杯子:“承蒙薄总看得起,日后还倚仗薄总多关照。今天我已经出面跟贵公司解释过了,关于江东的事实属误会,说是本公司的职员会错了意,把需要上帐的折扣露记了,都解释过了。而且薄总放心,这件事就我和贵公司私下交涉的高管知道,业界内没有透露半点儿风声,即便是以后,对江东的前程和名声不会造成任何不利影响。” 轻碰之后,薄南风微一颌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许经理办事我放心,以后合作的机会还长。” 许经理得到薄南风这样的夸赞,即时眉开眼笑。 那两人客套的说着场面话。 江南动着筷子吃东西时注意薄南风的神色,跟那个痞里痞气的薄南风恍若两人,面带微笑,那笑容无可挑剔,又无懈可击,像极了生意场上的得道高人。从言辞到举止,懒洋洋的,却又像滴水不露。 真是长了见识,见识到了什么才是高人。难怪她一个专注玩语言游戏的人却时常在薄南风这里甘拜下风,原来这样的把戏他玩的更是得心应手。而且这样的男人行事说话很明显讲究策略,哪怕生活中的小事也遵循这样的习惯。是受这种氛围长久熏陶的缘故,更像是与生俱来的本事。 江南不禁想起打他们相遇,就是他安排好的,然后一步步她爱上他,并且非他不可。他不过纤云弄巧,指点迷经,便能让一切如他所愿。薄南风表面上都是那么漫不经心的,反过头再看暗下可不这样,简直另一番的水月洞天。他是拿捏透了所有人的心思,钻研棋路,才能如此步步为营。 发现以前都是小瞧了他,难怪说起他小,他有那些的不服气,心腹之中的谋略远不是她能比的。随意遇到一件事情,他稍作手脚,就能让一切难为变得合情合理,而且方法得当。像这次,身份量出的巧妙,还虏获了大把的人心。而且江南知道他为什么今晚会带她过来,实则是想向她表明心迹,告诉她,他虽然攻于算计,对她却是坦然的。那些攻心计的做法无非是想得到她一颗芳心!即便是商人玩弄手腕的一惯做派,他也坦荡得让她没有话说。 这样的薄南风哪里是个二十四岁的毛头小子,江南忽然觉得,他就该是景阳总裁!否则白有这样的滔天谋略。 出来的时候,江南垂首不说话。 进了电梯,薄南风把人拉到怀里。 “怎么?觉得我可怕,不喜欢我了?”下巴轻轻磨蹭她的发顶:“我让你自己亲见,就是想让你慢慢了解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些事情只我说,你或许会不太相信。其实我也不是两面派,你面前的我是真的,外人面前的我也是真的。我对你的喜欢,占有,是我做为一个简单男人最本能的反应。但是商海可怕,我若仍是你面前简单真实的样子,会是死无葬身之处。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前还是以后,无论我对你用了什么手段或者计策,都没有恶意,只因为我爱你,但凡我用到了,我就会对你坦然。只希望你还是把我当成你的薄南风喜欢,这一辈子我就对你这么一点儿要求,你成不成全我?希望你不要感到生疏害怕或者心存忌惮,这是我最害怕看到的,因为我要跟你过一辈子,这样的一面早晚你都会看到,不如我现在就一点点呈现,让你了解。” 江南从他怀里退出来一点儿,扬首看他。 “薄南风,我觉得你可真不是个简单的男人,你的强大,的确让我有些害怕。” 她只是实话实说,毕竟她见识的东西也实在不少,可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连笑容都灿烂阳光的男人,实则腹黑强大到让人不可思议。她没有一点儿感触是不可能的,最早的时候她甚至担心他的衣食是否无忧,怀疑他是个拜金男。原来他不仅不是,还是个足以翻云覆雨的人。而这个人现在就站在她面前,是她喜欢的男人。 江南连做梦都没想到,某一天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男人。其实跟纪梦溪在一起的时候,还有深感不真实的时候,像个童话,她是灰姑娘,他们是高不可攀的王子。现在只觉得更加的不真实。 在电梯抵达之前,傻傻的问他:“你真是属于我的么?” 薄南风小心意意的盯紧她:“我连保证书都写了,今天也通知律师将房产那些都过户到你的名下,你却还问我,我是不是属于你的。” 江南摇了摇头,仿要晃散那满脑的遐想。这都不是梦啊,他再强大,再不可思议,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平凡的男人,会任她呼来喝去,照顾她生活起居的男人。而这个男人现在正努力的想要娶她做老婆。 冲着自己的手臂狠狠的掐一把,竟然不疼!又狠狠的掐一把,还是不疼。 喃喃:“莫非真的是做梦?” 而梦一醒,他就像一个影廓那样散去了? 薄南风俊眉微蹙,慢条斯理又无可奈何:“你掐的是我的手臂。” 江南张圆了嘴巴,没说再掐自己一下,而是问他:“疼不疼?” 薄南风解开钻石的袖扣,捋起衬衣袖子给她看。 “都掐紫了,能不疼么。” 江南没有去安抚他,死心踏地的点点头。 表情煞有介事:“那就不是做梦。”然后慢热的踮起脚尖,揽上他的脖子,表现出兴奋:“既然你这么有本事,又这么会赚钱,是不是以后我不用拼命接官司,你也会养着我?我也可以像其他富婆那样,穿名牌衣服买奢侈品,你都会给我对不对?” 薄南风咧开嘴角笑:“对,别的女人有的,你都有,她们没有的,你也会有。以后咱们家的家务我做,你的衣服我洗,饭也是我的,你只负责花钱。哪一时你不想工作了,就回家来,我好好的养着你。你觉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好的没有话说。 江南收受得心安理得,毕竟这是她自己的男人,又不是偷来的富有,有什么不能欣然接受的。而且商场如战场,即便奸诈,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该俱备的品质。 “老公,你真是太棒了。” 就是这一声“老公”叫得薄南风心花怒放。别说金山银山捧她面前,即便把命给她,也是情愿的。 电梯门打开,而他们还紧紧粘着,再晚开一会儿,就要亲上去了。 江南对这一声响很烦燥,不耐的望过来,怔了下。等电梯的不是别人,正是沈书意。 马上放开,正了神色跟她打招呼。 沈书意想笑,却没笑得出。知道这样很不好,但基本的礼貌她实在没法维持。那天的纪梦溪几乎为了这个女人都魔障了,而她却若无其事的,和一个年轻漂亮的男人公然的亲亲我我。按理说不关她什么事,江南视谁为珍宝又看谁是草屑,全不关她什么事。但那个变宝为废的人是纪梦溪,就没法不让沈书意心生感触。 觉得江南竟这样不知好歹。 扫了薄南风一眼,只以为是个表面花哨,中看不中用的公子哥。没想到江南也会犯这样的傻,而且是在年纪不小的时候。 话一出口,便有些难听:“听说你和纪梦溪分手了,还以为找到了更好的。江南,你还有小女生的心思,真让我不可思议。原来你喜欢花哨的男人,能不能力的倒不当一回事。这样的做法,跟你的职业和阅历比起来,极不相适,你没觉得么?” 也只是匆匆一句,江南和薄南风已经走了出来,而沈书意也上了电梯。 连个再见都没来得及说,那冰冷的电梯门缓缓合上。 江南其实知道沈书意为何会有这样的愤慨,不单是看不下去眼,还有情敌之间特有的排斥和不友善。沈书意以为是个秘密,却不知江南许多年前就已窥破了她的心思,这个女人绝对是深爱着纪梦溪的。 谩讽她不理智,江南倒觉得,爱情的世界里她跟自己没有分别。 薄南风见她憋着口气。问她:“这人谁啊?你学姐?” 江南“嗯”了声:“跟纪梦溪是一届的,现在也来这座城市工作,听说是在瑞横挂职锻炼。” “瑞横?”薄南风听出些门道,这个他可不陌生,又问:“叫什么啊?” 江南气怏怏:“叫沈书意。”然后又把帐算他头上:“薄南风,就你长成这个模样,让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你既不靠谱又不是东西,你可不能负了我,让我丢脸。气死我了!” 薄南风似笑非笑:“讨好你男人,回头我帮你出气。” 江南不信他:“你怎么替我出气?下次碰到她,你出头替我骂回去?可别丢人了。” 薄南风挑挑眉,不置可否。 孙青见林乐一晚郁闷,一顿饭快吃完了,才问出来。 原来林乐又出乱子,这回比上次合同复印错乱的麻烦还大。据说,要给公司造成不小的损失。 孙青唏嘘:“这么严重。”方想起来:“你到底是怎么进的景阳啊,是不是你早就知道薄南风的身份了,怎么没跟我们提起,你太不够意思了。” 林乐没话说,只道:“我也想跟江南说啊,你以为不跟她说我心里舒坦,但薄南风不让说。而且他们自己的事,即便是朋友也不好插手,我怕越帮越忙。” 孙青不发表建议,只问:“那你这回打算怎么办?有办法补救么,还是想让薄南风帮你?”孙青这人心眼实,犹豫了一下说:“爱爱遇到麻烦了,也是让薄南风帮的忙。如果你再去找他,我觉得不太好。多让江南掉价啊,好像我们这些朋友就冲着人家的身价去的,会不会以后让江南在他面前低一头。” 林乐已经不太高兴。 “你想什么呢?我说什么了,也没说让薄南风出头吧。” 即便是做行政那样简单的工作,林乐还是发现力不从心,景阳和小来小去的公司不同,对职员的业务素质要求很高。哪一时忙起来了,全员上下都是快节奏。对她的要求也是严丝合缝,之前在移动公司散慢惯了,而且对金融那一块也十分陌生,好多事拿到手里几乎都很没头绪,大小找不到北的感觉。打起十二分精神还是免不了出错,回家的时候也有意恶补这一方面的知识,想瞬间成长,以适应景阳的文化氛围。但她发现,术业有专攻,真的很难。不是皮毛通一通就能以不变应万变的。 觉出累了,跟以前的生活实在反差太大。每天搞得自己疲惫不堪,到头来仍会出这样或那样的差子。其实不用别人说,她也不太有脸去找薄南风,甚至不想让他知道。他小小年纪,景阳都是他一手开创,却能玩转于指掌游刃有而她这把年纪,却连一个内部小小的零件都掌控不好,有什么脸。 林乐顾虑到这些,便考虑到乖乖离职的事。 今晚找孙青出来,就是想排遣抑郁,没想到比来时还要烦燥。 听孙青讲起江南和薄南风了,说她在听筒里听到两人的对话,美滋滋的:“江南可幸福死了,我亲耳听见的。薄南风不仅在给她写保证书,保证如果他对江南有二心,所有一切财产都归江南所有。而且还说,连他自己都是江南的。嘻嘻,明说他没喜欢过别人,对江南一见钟情,守身如玉,看来这个男人的清白真是交代给江南了。”闺密之间,口无摭拦,讲起话来尺度无下限,由其孙青这种连儿子都生了的过来人,啧啧叹:“江南说薄南风的技术好得没话说,这样一想,你说薄南风这种人不是真极品是什么?真是让江南捡个大便宜,原来晚嫁是有好处的。” 林乐也晚嫁,可她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所以当孙青说起这些的时候,只觉由心烦躁。像有什么东西堵着,连脸色都变了。 一句话顶回去:“孙青,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琐碎了?” 孙青愣了下。 琐碎么?以前不是一直都这样,甚至讲起黄段子来,林乐比谁都活跃。她真不觉得哪里琐碎,只觉得林乐今天反常倒是真。 既然聊得不开心,孙青也不想再呆下去了。时间不早了,儿子今晚又回来,她也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看林乐的冷脸。 拿起包要走,但还是安慰她:“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工作就这样,虽然是为了糊口但也得做得开心,否则一定干不长久的。” 林乐意识到自己之前态度有问题,悔改:“孙青,我今晚说话冲,你别往心里去啊,我不是冲你,就是觉得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很烦燥。” 孙青不往心里去。 “我理解,放心吧,根本没往心里去。我儿子今晚回来,我得早点儿回去了,你也快回家吧。” 林乐自己在街上晃到很晚,如果之前将江南约出来了,求薄南风开口帮她的话肯定就已经说出口了。现在忽然庆幸江南没来,她不想看到江南得意洋洋的样子。她们都是一把年纪嫁不出去的女人,相亲的男人不说有一个排也差不多了,只是江南运气好些,其他的,她不觉得她比自己强在哪里。林乐以前从不会恶毒的去想这些,如此却像跟恶魔交换了灵魂,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江南能遇上薄南风那样的好男人,几乎逢天青睐于一身的好男人,带到哪里都面上有光,而自己却遇不到。 坐到路边的上椅上,将脸埋进掌心里,觉得难过,感觉老天对她十分的不公平。 如今这个举步维艰的局面是怎么造成的?在她看来,都与薄南风和江南有关。 如果不是江南引来这么一个男人,她会好好的在移动公司安稳的呆一辈子,哪里会将自己丢到这样疯狂的海啸中,任自己疲惫又不堪的。(.) 两个人的生活有时候也很麻烦。 以前无需担心考虑的问题,现在必须要想一想。 “薄南风,你把我的睡衣洗完放哪里了?” 薄南风坐在客厅里浏览网页,修指移动鼠标漫不经心。听她这样问,侧首望过来:“衣柜的第二个格子里,你的内衣放在第三个格子里,袜子被我放到最后一个格子里了,你别老乱放东西,自己能找得到?” 江南习以为常的“哦”了声,转身去拿。又像想起什么事情,过来坐到他身边的沙发上。 戳戳他的背:“你不回去睡觉?” 薄南风忙里抽闲,瞟了她一眼,问得也是理所应当:“回哪里?我在这里睡。” 打薄南风从医院回来这几天就一直睡在这里,两人吃住都在一起,没觉得不妥,他用她的浴室,睡她的床,晚上行夫妻之事,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江南觉得这就是名副其实的婚前同居了,可她从来也没想过结婚之前要跟一个男人这样过的。如果江爸爸江妈妈知道了,肯定劈头盖脸的骂她,说她是傻姑娘,怎么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 她倒不是觉得这样古怪,毕竟两人的关系发展到现在实在没什么好矫情。现在当着薄南风的面换衣服甚至都不觉得不自在。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超前,风险也大? “你总不能老住我这里吧,现在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再说,你的房子就都空着?”她的空间本来就这么大,当时买的时候就是想为了方便工作,自己独居,够一个人住就好了。现在多出一个大活人来,从生活到工作一下都变得拥挤起来。 薄南风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楚楚可怜:“你赶我?那我睡到半夜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江南眯着眼,听他胡扯。 “这样就一起生活不好吧?我爸现在身体不好,我妈照顾他是没时间过来。哪一天她闲下来了,给我送东西,撞见你在这里多不好。”嗓音一下变轻,隐隐顾虑:“再说,我们一起住,不安全的吧?” 薄南风听出她什么意思了,扔下鼠标,转过身正儿八经的看她:“怎么会不安全,哪一次没有措施,我们不是很注意。阿姨不允许你跟我一起住是吧?” 江南家教绝对算严格的,江妈妈怎么可能允许她婚前跟人同居。 薄南风见她那个模样就知道是了,妥协:“省着你再挨打,以后白天我不踏进你的生活领域,晚上你妈该不来吧?” 按理说晚上不会过来,一般什么时候来也会先给她打一通电话,但不保证次次如此,总会有例外的。 “你非得在我这里住?你总不能不回家了吧?” 薄南风苦着脸,负气的背过身去,挺大个男人说闹脾气就闹脾气。 “才几天你就够了?!” 这以后真领了证,过开日子了,也动不动就将他往外赶? 蓦地又转过身来,捏紧她的下巴:“不是,江南,你到底把不把我当你男人啊?” 江南好笑:“怎么不当了?看看你,跟你说两句就发脾气,你要不想回去就住下去。反正别让我妈发现,否则把你那点儿好通通打回原形。” 她真的没吓他,别看江妈妈平时喜欢心软,有的地方严厉起来也是很威武的。 不想江南一语成谶。 早上七点多的时候门铃响了,那个时间点江南才爬起来洗漱,薄南风从厨房里听到想也不想的去开门。 门板一打开,僵了下。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总算穿得妥贴,方觉得不分场合穿着工整是个好习惯。大场面见多了,不至于太慌张,看到江妈妈脸色微变,仍旧笑脸相迎,尽量表现得从容:“阿姨,您来了。”请她进来,带上门才说:“江南在洗漱,我起得早,就过来帮她做早餐。”打死也不敢说昨晚睡在这里。 江妈妈那表情显是不信。点点头没说其他,却四处打量,似乎想找出蛛丝马迹。 薄南风跟在身后,比她更快一步的扫视一圈。沉下心,量江妈妈火眼金睛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早将客厅收拾过了,所瞧之处一片整洁,这也是他每天不落的习惯。 但就因为整洁,反倒让江妈妈发现问题。 扭过头:“你一早就过来了?还是昨晚就在这里?” 薄南风站直身,回她:“我住对门,早上过来的。” 江妈妈看了下地板,薄南风跟着看,有拖过的痕迹,估计和这房间是一起整理的,现在闻着味道似厨房里的早餐也快煮熟了。一般哪有年轻人会热忱到这个地步,早早爬过来做这些家务,即便真的是对门。江妈妈做了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也知只有身处其中的时候,才有眼不见为乱,想借个空就收拾的紧迫感。 薄南风一脸黑线,什么都不说了,老人家到底洞察出了什么,他也心知肚名。 而且恰逢江南也从洗手间里出来,那一脸东窗事发,卖国求荣,唯怕别人不知她做了亏心事的表情,没法不让江妈妈一眼看穿。 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至于话都说不利索? 江南“唔”了半天,才说:“妈,你怎么来了?” 以前她都会说:“妈,来了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扑空了怎么办。”那时候好歹语气里有丝期盼,现在倒好,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恐惧。 饭也别吃了,叫上江南:“你不上班?正好,你爸今天出院,这两天照顾他我也累了,你回家住几天帮我照顾他。” 姜还是老的辣!江妈妈也不说让他们解释,却已不动声色先发制人。 江南一肚子苦水。 本来还想反抗:“妈,我明天就上班了,回去住多不方便。” 江妈妈瞄了薄南风一眼,眼风再扫回来:“住在这里就方便?你爸,你不想照顾是不是?” 得,江南也不挣扎了,看出江妈妈这次是故意的。 “那我也得换件衣服收拾点儿东西吧。我明天就要上班了。” 江妈妈拿着包坐到沙发上,耐心十足:“行,你收拾,我坐这里等你。” 江南狠狠的瞪了薄南风一眼,昨晚她说什么来着?要是他肯乖乖的回家睡,会有这么些事情? 薄南风不会傻到像她一样在老人家面前挤眉弄眼,尽量一脸忠诚。 若无其事的问江妈妈:“阿姨,您吃早餐了么?我正好做了早餐,您和江南吃完再回去吧。” 江妈妈坐着没动弹。 “我不饿,你们吃吧。” 也不知薄南风这孩子是真傻得看不出,还是真不在意是否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反正江妈妈是觉得,真沉得住气,不像江南那样,不经炸。而且不论你怎么表现出今天这事你有意见,他都态度诚肯。即便知道年轻人做了什么草率的事,想找个借口说上两句,都挑不出毛病。 薄南风已经把小菜和粥收拾上来,只看样式就十分丰富,江南在家里也很难吃到这么丰厚的早餐。能看出颇为细心,手艺也不一般。 直接过来请江妈妈上桌,正好江南穿好衣服出来,拽着江妈妈的胳膊把人拉到椅子上。 “妈,再急也不差吃个早饭的工夫,我都饿死了。” 江妈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有些不可思议。 问薄南风:“这都是你做的?” 薄南风一脸谦虚:“是我做的,跟阿姨的手艺肯定是没得比。小的时候自己做饭做习惯了,现在一日三餐也是习惯自己动手。” 江妈妈喜欢会做家务的男人,觉得这样的男人不仅贴心,而且顾家,是内在品质的体现。所以以前纪梦溪去家里露过几手之后,直接就认准他那个女婿了。 江南就知道江妈妈有这样的心思,故意把每一样菜都夹到江妈妈的碗里让她尝一尝。对于薄南风的厨艺她绝对有自信,吃了几十年的干饭了,不会做,但好不好吃一下便能偿出来。就薄南风这个手艺不说正宗也绝对差不了多少了,甚至江妈妈这种做了几十年饭的,比起来都有点儿欠火候。 江妈妈自己一尝,也发现了,看了薄南风一眼,暗暗赞叹他做得好。 本来肚子里装着不名火,一顿早餐吃下来,又像被平了不少。竟然舒畅许多。 薄南风说他从小做习惯了,今早的阵势她也见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只怕都是准备早餐的空闲时间里收拾的。这种自力,是她最期盼江南会有的,奈何江南从来也学不会。 如今倒遇到个男人肯为她整理。 所以,坐到车上往回走的时候,没说对着江南一顿狠批。只问她:“你是不是跟薄南风同居了?” 江南打着方向盘出一头冷汗,半晌:“嗯”了声。然后又说:“妈,我们绝不是闹闹了事的,我都这个年纪了,对错我分得清。而且他是做什么的,你们也知道,就该能想象得出,他也绝对不是那种幼稚的毛头小子,谨慎的程度不会比任何人差。你要相信我们都很理智。” “理智?”这种事上他们这个年纪有理智的么?江妈妈白了她一眼:“别以为我唠叨,你是个女孩子家,就得学会保护自己,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 女人要自立,自爱,由其男女关系上,更不能轻率。江南把江妈妈的教诲想了一遍。 “妈,我都记得,怎么不记得。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把男女关系当游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我和薄南风真的都是认真的,我们就打算结婚生活在一起的。” 江妈妈本来是要说她,却被江南反过来开导。 “妈,你看我和薄南风已经这样了,你就在我爸面前说点儿好话,让他接受薄南风得了。” 江妈妈不会跟她松这个口。 “你爸的工作我做不了,还有,你也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这种事你不能不放在心上。反正这段时间你住家里,别回去住了。” 白子仙反馈了一下高管对林乐的处罚决定,据说是如果限期不能补就错误,估计要对她执行开除的处理决定。 薄南风甚至快要忘记这回事了,听白子仙这样说,只蹙了下眉头,算是想起并知晓了。没再说其他,只道:“瑞横的沈书意不是一直预约要见我,这回看她什么时候有时间直接带到我办公室来。” 白子仙想起,沈书意昨天过来恰谈业务时,还刻意提起过要和薄南风见面的事。而这几天薄南风连公司都没来,就被她擅作主张挡回去了。 “昨天沈小姐还说过要见你,既然这样我马上给她打电话。” 薄南风示意她可以出去。 沈书意一直想见薄南风,舅舅几次提起这个人,说得风声水起的,据说年纪还不大。一再再说,多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不仅会有长进,对于以后的业务开展也十分有帮助。在沈书意看来,舅舅还很少这么夸赞一个人,说明这个景阳薄总是真有不同。她倒不是直接冲着跟他打交道来的,就是好奇,能一手创建景阳的年轻人,会是何种气宇不凡的人。便一直想见他的庐山真面,奈何总也见不到,才越发觉得神秘。 接到白子仙的电话通知之后,实实在在的开心了一回。 看还有一些时间,刻意精心准备了一下,只想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也算是礼貌。 下午一上班,直接开车去了景阳。 白子仙在五十三楼等着她,一看人上来,笑脸相迎:“沈小子,您好,我们薄总在办公室里等您。”说着前边带路,推开大门通禀一声:“薄总,沈小姐来了。” 沈书意被请进门,一时心跳加速。迈进的第一步入目就觉得室内装修典雅大气,有欧式的精美,线条流畅却又不拘小节,她对装饰那一块也颇感兴趣,下意识觉得景阳总裁是个极有品味的人。 男子坐在办公桌后,应声抬头。 沈书意心脏一刻跳停,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下来。此时的薄南风正眯着眸子漫不经心的看人。 她心脏怦怦跳着,深吸口气,不敢相信这就是景阳的薄总。 薄南风扬了扬眉,有极好的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又有着寻常子弟没有的淡冷之气。 沈书意只觉得跟那一时见到有很大不同,那时这个男人看着江南,脸上的流光都是软的,从眼睛里透出来,类似神色温柔,便只看到他的眉眼生得太过出彩。揽着江南,倒像个平常男子,竟看不出此刻的气魄。 沈书意怔了很长时间,实在有失格调,可是没有办法,一切都太突兀。之前才嘲讽过江南眼神不济,转首就是当头一棒。 “沈小姐,怎么不说话?请坐吧。” 白子仙端来茶水又出门。 沈书意稳下神:“原来你就是薄总。” 薄南风笑笑:“听白秘书说沈小姐一直要见我,之前抽不出时间,今天终于有幸见一面。” 沈书意之前想说的话,臆测好的台词,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薄南风眯起眼来:“沈小姐是江南的校友?” 沈书意硬着头皮:“是,我们是一个学校一个系的,我比她高一级而已。” “觉得她找了个我这样的,很让你们当师姐的揪心?”薄南风说这话的语气放松,像十足的玩笑。 却听得沈书意头皮发麻,那一晚她的确说得过火,明着暗着说他除了长相,是个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人。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薄南风权高位重,下意识觉得能比过纪梦溪的男人该不多,其实那话不是冲着他,更多是报不平逞口舌之快,却实实在在的讽刺到了他。 “薄总,您别这样说,那一天我说话的确不妥,在这里跟你和江南郑重的道歉。” 薄南风风里来浪里去,不是一个会揪着女人的过耿耿于怀的人。但这一次江南不痛快,而且还是关乎纪梦溪的,于是他也非常的不痛快起来。 连玩笑都不同她说了:“你负责景阳和瑞横哪一块的业务往来?” 有一部分是那样,景阳涉及面很广,横跨几个领域,沈书意也只是负责两个公司零售那一块而已。 听到他问,便照实了说。 薄南风直言:“跟你们负责人说,让他推举新的业务员,否则我们景阳将和瑞横终止一切合作。至于损害赔偿,我会让财务部打到你们的帐上。” 沈书意没想到他变脸比翻书还快,而且做事这样毫无顾虑的,倒真的像年轻气盛。可她又知道那不是,而是一种气魄,就因为她找了他心爱女人的晦气。 沈书意真是大开眼界,长这么大没见过哪个男人为自己的女人出气,这么兴师动众,又不当一回事的。也只有实力真正雄厚的人,才敢有这样的气势。 只是不平,板起脸:“薄总,你凭什么要换掉我?我一直很努力,并没在哪个地方出过差子。” 薄南风笑了:“你的确做得不错,只是我看着不痛快。你也知道,我年轻,不懂事,脾气也不好,沈小姐不是早该猜到。记得和你们的负责人说。” 他要离开了,叫白子仙进来送客。 真是年轻人无所畏惧,他那一句倒像是“我年轻我怕谁。” 沈书意从景阳出来时,憋了一肚子火。 薄南风却很欢心,给江南打电话,把事情说一遍。 江南哼了声:“薄南风,你有的时候怎么那么幼稚?” 薄南风没想到她不领情,气不打一处来,顶回去:“我年纪又不大,偶尔幼稚一回怎么了?” 这个样子看着倒真的像个小孩子。不过江南知道他在扮猪吃老虎。 “别来这一套,你怎么腹黑,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 实则薄南风就是心里不痛快,这世上的男人拿他跟谁比都行,唯独这个纪梦溪不能提,一旦真有人不怕死,拿他去跟纪梦溪比较了,比不过还不行。江南付诸在纪梦溪身上那许多年的感情,是他此生最忌惮的东西。所以才要说沈书意当真是不开眼。 书意当真是不开眼。 江南被软禁在家,而且江妈妈规定,下了班直接回来,不到明早上班,是不能出门的。就嘱咐他几句:“你晚上别给我打电话了,我妈看得可严了。” 薄南风郁闷:“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像未成年一样看着。老婆,我想你怎么办?” “忍着。” 江南冰冷无情,谁让他不听话,这个结果还不是他造成的。 “我是想你,又不是想上你,怎么忍?” “薄南风你……”怨怼的话不等说,江妈妈在一旁叫她。 隔着无线,连薄南风都听到了,不敢再缠着她,哼哼唧唧:“江南,我真想你,你别在你妈家住太久,行么。” 江南话都没敢说,挂断了。越是让江妈妈知道两人这样没完没了的牵扯,回去住的日子越是无期。 江妈妈问她:“谁打来的电话?” 江南随口诌:“爱爱的。”提到宋林爱了,不知她和于群谈得怎么样了。 明天要上班,忙起来便没时间过去了。便跟江妈妈说:“妈,我去爱爱家走一趟。” “不是才打完电话,还去干什么?” “爱爱和于群闹别扭呢,我想去劝劝。” 这样一说,江妈妈也担心起来。 “那行,你开车去看看吧,正好我去菜市场,顺路,你回来的时候接上我。” 江南进出都被看得这样紧,江妈妈是看出来她对薄南风铁了心,所以明知不看严点儿,根本管不住她。 之前本来就没跟宋林爱通过电话,也没问她在不在家,去了之后扑了空。 是于群开的门,照面就一身狼狈,胡子没有剃,青茬已经冒了出来。看到是江南,愣了一下。 张口嗓音嘶哑:“她不在家。” 昨晚几乎吵了整夜,天际泛白的时候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心灰意冷。觉得没必要,知道不能缓和,几年的夫妻情份立刻生份了起来。再吵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一早天没放亮宋林爱拖着倦怠的身体出门,于群没有拦她,自然不会问她去了哪里。 江南往客厅里看了一眼,室内一片狼藉,或许还动过手。宋林爱有气急砸东西的习惯,于群真恼了,也会伸手打她。估计真是撕打过,东西碎了一地。而电视开着,明晃晃的,却没有放声音,里面人说的什么估计没人真的去听。 “你们吵架了?” 于群侧身让她进来,其实跟江南的关系没到熟悉得说心里话的程度,只是太憋闷了,喘不过气,越发压抑得像要活不下去。 他说:“其实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那些事即便不说,我也猜想得到。但真当有人把那一幕拿给我看的时候,那种感觉名副其实的鲜血淋淋,我觉得……我没有办法再跟她走下去了。” 江南也了解于群心里是种什么滋味,那样的现实对于谁来说都太过残忍,宋林爱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将于群给伤着了。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安慰他:“于群,你先别这么说,也别这么想。其实爱爱她是想回头的,她之前真的有跟我说过。她还是很看重你和这个家庭的,再说你们有小九,孩子都已经那么大了,她又是真心想悔改,有什么是不能原谅她的呢,你们先别冲动的做决定,冷静冷静再说好吧。” 没跟于群说太多,急着找宋林爱,就先离开了。 回到车上给她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又去问孙青,只说没见到人,事实上孙青还不知道宋林爱和于群的这档子事。 没等找出个结果呢,江妈妈的菜已经买好了,约定了跟她碰头的地点。 江南开车过去时,在路口接上她。 江妈妈上来就问:“爱爱和于群又吵了?” 江南头疼:“比那严重,估计想要离婚吧。” “怎么闹到离婚的地步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啊,至于这样?” 江南没说,这是宋林爱的隐私,她不好四处张扬。 只说:“性格的问题吧,我也不太清楚。” 回来时把江妈妈放下,要拐到宋家去看一看。 江妈妈之前还不放心:“你去哪里?” 江南无奈的拉长音:“妈,爱爱都这样了,我哪有什么闲心干别的啊。” 江妈妈这才放她离开。 去了之后并没看到宋林爱,小九呆在姥姥家,宋林爱去不去的,小家伙也不是特别在乎。 宋妈妈见江南去了,招呼她进去坐。说起宋林爱了感慨:“天天也不知道她忙什么,好不容易找个班也不说好好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肯定被人给辞了。之前还说来看小九,又几天跑没影了。”压低声音对江南说:“你跟阿姨说,她现在到底干什么呢?是不是又跟以前的什么人联系上了?” 一来二去,家人肯定有察觉的啊。所以才说宋林爱傻了,连宋妈妈都有所悟,又何况是于群,跟他同床共枕的男人。只怕早就知道了,一直以来隐忍也是宽容,想来同样是不想摧毁这个家庭。走到今天这一步,着实让人很无奈。 (九十三)疯狂的事 跟宋妈妈简单聊了几句,便离开了。[.超多好看小说] 出来后又给宋林爱打了几通电话,一如既往的关机。才回家上到楼上的时候,电话响了,以为是宋林爱,看了来电显示一阵失望,是事务所的同事打来的。 问她:“江南,你明天上班了吧?有个抢劫案子,今天当事人家属过来了,说明天再过来。” “行,我明天一早就过去了。”江南没有多问,疲惫的挂断电话。 江爸爸江妈妈都在等她吃饭。 见人回来,当即问:“爱爱怎么样了?” 江南摇头:“不知道,没见到她人,现在再打,连电话都关机,不过听于群说一早上天没亮就走了,真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她一下又要忙起来了,接了官司肯定顾及不暇。晚上就给孙青打电话。 “我明天估计又有新案子,你盯着点儿爱爱,她和常帅的事于群知道了,两人闹翻了,现在爱爱人也找不到了,郁闷死。” 孙青听罢,跟着生起紧张。 “不会出什么事吧?你给林乐打电话了么?上次不是她找着爱爱的。” 江南靠到床头上:“不知道乐乐忙什么呢,不接我电话。” 孙青狐疑了下:“难道还为工作的事烦心呢?” “她工作上出什么事了?”江南随口问起,实则林乐当初那样不声不响的进景阳,知道真相后她不是一点儿感触都没有。几次碰面都视若平常,明明知道薄南风的真实身份,说起来的时候却总是劝她迷途知返。江南尽量安抚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觉得林乐是为她着想。也许是她中了蛊着了魔的缘故,为了薄南风都快甘愿与天下为敌,所以当林乐故作一无所知,站到纪梦溪那一边的时候,她才会生出莫名感触。 是自己在作怪,江南再一次暗暗声明。 听孙青说了林乐的近况,原来是工作中出了纰漏。 孙青没再深说下去,又转回到宋林爱的身上,江南也便没多问。 只把宋林爱的事跟她细说了一遍,孙青一时间感慨也挺多,可顾不上,就说:“行,你忙你的,明天我去同学朋友家找找。我觉得爱爱那个性格不太可能会有事,她心多大啊。我们两个别吓自己。” 除了这样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两人闲聊了几句,最后说了句“保持联系”就挂断了。 觉得很想念薄南风,虽然早上才见过面。而且中间通了不止一次电话,但像这样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出想他。江南觉得丢脸,一把年纪了,实在不适合像个思春少女那样犯什么相思病。她也很郁闷,发现自己就要没薄南风不行。却不知道薄南风现在是不是正乐得一人,根本将她抛之脑后? 思想挣扎了一番,电话还是打出去了。 担心他自由了,又会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娱乐场所寻欢作乐。电话很快被接起来,江南出口便问:“你在哪里呢?” 薄南风张口比谁都哀怨:“你说我在哪里呢?” 江南料定他耍花样:“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警告你薄南风,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你说……” “我在你家楼下呢,我很想你啊。”薄南风嗓音沉沉,说完又唤她的名字:“江南,我好想你。” 江南一下便发不出声音,甚至能想象到薄南风这样说话时就在眼前的样子,定然俊眉微蹙,嘴角淡淡的钩起,有那么些的孩子气。每当此时,她总会止不住心软,就像此刻。 快速下床趴到窗前,楼层不是特别高,总算路灯明亮,一眼看到他。也正扬着头看上来,穿浅色外套,斜靠在车身上,见她把窗子打开,站起身跟她招了招手,脸上的表表根本看不清楚,江南却仿似看到他脸上明晃晃的笑意。 越发觉得想他! 江南眼眶潮湿,问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薄南风跟她遥遥两相望。 “两个小时前就过来了。” “怎么不打电话?”江南嘟囔了一句。 “打了你妈也不让你下来,倒让你觉得不痛快。你去睡吧,甭管我,我站一会儿就走了。” 江南“嗯”了声,没有动弹。本来以为他没有那么想她,或者去了什么高级会所花天酒地,没想到他这么傻。 薄南风催促一句:“还不去睡?” 他的视力特别好,仰头看她没有离开,招了招手,示意她快去睡。 哄骗她:“听话。”然后又问:“你想不想我?” 怎么不想,要是不想,就不会挣扎着想给他打电话了。江南实话实说:“想得要命。” 薄南风笑了,声音爽朗,轻而易举就能被她哄得很开心。心满意足之后,安抚她:“乖,去睡吧,我真马上就走。” 江南关上窗子缩到床上去。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儿回去睡吧。” 道过“晚安”挂上电话。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或者更长,睡不着,江南又爬起身。从窗子上看下去,发现他依旧没有离开,倚在车身上抽烟,烟火明灭,孤寂的灯火下他整个人长身玉立,人也显得格外安静。晚风吹起他笔直的发线,连衣角都带得飞了起来。 簌簌响彻江南的心底,刹时间觉得无比安心,静夜悠长的时候,有这么一个男人在灯光阑珊处守候着她,芝兰玉树,有种不言而喻的满足。竟让江南觉得,比什么都好。 她没有开灯,坐在窗台上一直看着他,隔着一扇明净的玻璃望出去。薄南风一根烟抽完,掐灭之后仰首看上来,太暗了,除了一扇窗什么都看不到。他还是盯着望了许久,一直没有离开。大约两三个小时过去,才见他上了车,车灯闪烁,慢慢开出小区。 当事人家属来得极早,江南过来时已经等在事务所了。 是位年迈的老人,江南问起的时候才知道是当事人的爷爷。 江南想了一下:“那您孙子多大了?” 老人家说:“十四岁。” 江南警觉:“十四岁生日过了么?” 老人家点头,江南暗暗的绝望了一下。言归正传,问他:“您孙子是抢劫当场被抓获的?以前做过这样的事么?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我保让除了这次,以前他从没做过。在银行门口抢劫一个女人的钱包被当场抓获的,我孙子其实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命苦……” 老人叙述得十分苦涩,江南听完后大致情况了解了下,确立委托关系之后,准备三证,打算明天去看守所会见当事人陈资。 上一个官司结束之后,江南事态百出,便在家休整了一段时间。而许涛马不停蹄,早已接了其他的案子。辩护律师没有同时接两个案子的规矩,总算抢劫这类官司要素比较明确,不存在多大的争议,江南独挑大梁,并不会觉得吃力。 看来不是太平年,同事们都忙得一团红火,个个有官司带。等江南一抬头,只剩下一个负责行政的小姑娘了。 见她拿上包要出门,问:“江律师,要出去?” 江南笑笑:“是,出去办点儿事。”想起已经是中午了,问她:“你不去吃饭?” “马上就去。”意味别样的笑了下:“我知道你肯定是跟纪法官一起去吃饭吧?有几次中午下去吃饭的时候看到纪法官在下面,你没来上班没跟他说么?” 她说的是纪梦溪,江南反应过来后,当即怔下了,没说其他,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不知道纪梦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肯定不是来找她。之前两人维系恋爱关系的时候,纪梦溪的确习惯借着中午的空闲叫上她一起吃饭。但现在两人结束了,而且情感断裂如断垣残壁,冷炙一样伤情。江南觉得,即便日后在大街上碰面,纪梦溪可能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已经到了楼下,四处望了望并没有人,江南不是一个会自作多情的人。当即发动引擎离开。 孙青班都没有上,一早就请了假。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把能联系的同学朋友都问遍了,没人见到宋林爱。不得已,给江南打电话。 江南遇事比她冷静,不像孙青,动不动就能急得哭出来。想一下:“我看这事还是得跟宋家说一声,真万一出了什么事呢,或许宋阿姨能想出她去了哪里。”人多力量大,不是不无道理。“我们这样掩着是不是不太好?”再说跟她自己家人说有什么,到了难收场的时候,早晚是要知道的。 孙青觉得也只能这么办了。 坐上车的时候抱怨:“林乐这几天也不知是中了邪,打电话问她知不知道爱爱去了哪里,一张口却跟吃了枪药似的。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么。”扭过头来:“你有没有发现,林乐自打换了工作,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个江南倒没注意,自打她进景阳,她就一直忙,两人既少见面又缺乏交流。而且林乐又是刻意瞒她,她变成什么样她如何会知道。 打着方向盘说:“你不是说她工作上遇到问题了吗,估计是心情不好吧。” 孙青点点头。 “一准是,我觉得她心里肯定对我有意见。那晚她找我吃饭,就说心情不好。我听到她工作出差子了,告诉她别找薄南风,我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怕我们这群人一知道人家的身份全贴上去,让你在他面前没脸。想来林乐听到那话是不高兴了,所以也不想理我。” 江南侧首,看孙青撑着头一脸郁闷。 安抚她:“你别乱想,乐乐肯定不会生你的气啊。人一忙就容易心情火爆,等她这事过了,保证低三下四的来找你。” 转过头认真看前边路况,依林乐的性子,既是借着薄南风进了景阳,现在难关过不去了,却反倒没来找他,也不跟她提起,不像她的行事作风。 孙青看出异样,好奇的转过头:“不是去宋家?” “先去找一下于群,爱爱找不到了,总得让他这个当老公的知道吧。”江南主要觉得人能在一起不容易,结了婚生了孩子,那更是天大的缘分。就这样散了,总觉得可惜。 孙青赞成她:“让于群急一急,估计两个人的关系就能缓和呢。” 但也只是朋友间的期许,都知道这种事对于男人而言是一辈子过不去的坎。 如果只是听一听便罢了,天长日久,事事无痕,心里忌惮的痕迹或许也能淡下去,就像爱一个人,或者恨一个人,时日久了,都有可能改变。可这次有些特殊,常帅的老婆不知怎么弄到两人的视频,江南怀疑那栋别墅里一早就装有监控,所以当于群收到那么屈辱又不堪的画面时,只怕会深烙在脑海心田一辈子,如若形成了阴影,就真的有可能一辈子抹不去。 所以才说,宋林爱这一回是做了伤人的事。 江南和孙青抵达的时候,于群果然在家。 这个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心情出去工作的,家里还是一片狼藉,只比江南过来的那个早晨更加零乱。于群不修边幅,进门是冲鼻的酒气。 江南皱眉,打量他一眼问:“阿姨呢?” 于群的妈妈本来跟着一起住,但江南发现两次过来都没有见到人。 于群太久没有说话,独自闷在屋子里,一张口嗓音粗糙:“我知道这事的那天,就把她送到我大姨家了。”那时他心里烧着火,将宋林爱杀死的心都有了,大吵大闹定是免不了。但他妈年纪大了,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出事当天,于群就先不声不响的把老人送走了。 孙青咂舌:“你们真打起来了?瞧瞧屋子里乱的,也不知道收拾一下。” 她本性使然,家庭主妇的心思又开始泛滥。伸手就要打扫,就像以前每次去江南家,看哪里不顺眼,随手就帮她干了。 江南拉住她,都什么时候了,还关注这些。她们是来找于群说事的。 开门见山:“爱爱这两天一直联系不上,电话也没开机。我从你这里回去时去宋家看了一眼,他们还不知道这回事。我想,你是不是去找找爱爱,万一她再想不开出什么事。她是做得不对,但你们夫妻一场,也别把事情做得太绝,过后再让自己后悔,她怎么也是小九的妈妈对不对?” 江南发现,她这样说,于群的眼眸仍旧死寂,燃不起一丝颜彩,说明真的是心灰意冷。 像薄南风说的,他们何去何从,还得看他们的缘分是否尽了。可这一刻江南却隐隐觉得,在于群和宋林爱面前本来有一条长长的路,可如今走下来似乎已经到了尽头,不得不挥手道再见的时候。 想起那一天宋林爱倚在她的肩头,满含希冀的跟她说那些话,说她和常帅无厘头的关系就要结束了,那语气似她和于群还有小九的日子马上就能好起来。 她知道宋林爱这次弄出假怀孕这一出,是想从常帅身上拿到一笔钱就了断。而这笔钱定然是拿来还于群之前车祸事故的赔偿金。宋林爱千错万错,错在头里,错在走错路,选错法子,于是将自己陷于绝境。但或许她的心里真的没有那么肮脏。压力大,可是没有办法,就用最傻最笨拙的,不想低估了这个世界的丑态百出,连头都回不了。 于群不说话,不说找也不说不找,坚决的钩着头。 孙青看着着急,推了他一把:“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和江南都很忙的,看你和爱爱这个样子都急死人了。你到底去不去找她啊?爱爱这回做得的确太过火了,连我们也说她。但是,也不能看着她出事啊,你们到底想不想过,至少把人找到,才能心平气和的谈是不是?” 于群掏出一根烟想要点上,被江南毫不犹豫抽过去扔到地上。 她的耐心已经尽了,索性诉衷肠:“于群,宋林爱的确很傻,她走了一条女人最不能走的路,不仅会被人看贬,还很愚昧无耻,我们平时都是这样对她说的,所以我也不防直言。但是你就一点儿错都没有么?你工作不稳定,开出租车以来不是三天两头闹出事?光罚款就交了多少,你自己说。小九那么大了,生活难免会让人感觉出沉重,而且,你一直知道爱爱在做什么傻事的吧?你不是男人么,是男人怎么不管住她?哪怕打几场,也别让她有机会去被其他男人染指。可你是怎么干的?隐忍,生闷气?是什么狗屁法子。你这样跟放任和默许有什么区别?” 江南越说越火大,觉得这样的一对人有手有脚有脑子,却硬生生活到这个窘状真是窝囊得没话说。她觉得,要是她敢出去跟其他的男人眉来眼去,薄南风会把她的腿打断,让她门都出不了。哪里会这样窝囊? 再说下去,只怕就要上去抽她了。 江南真动起怒来,可不管这些。 孙青看出苗头,赶紧拉住她。扭过头说于群:“是啊,爱爱有天大的错,可你也不是一点儿错没有。婚姻的经营需要两个人努力,你也太袖手旁观了。现在出事了,你这样算什么?” 虽然说的不好听,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要多尖锐有多尖锐,但总算是把于群骂醒一点儿。没说幡然醒悟,至少不再昏愕,同意出去找宋林爱,之后两人好好谈谈。 还要去宋家,而江南下午还有工作,时间短暂,就要离开了。 临出门前,缓了一步,回过头。 “于群,不管你信不信,其实爱爱这回是真的想回头。她想跟你好好过日子,我想她向常帅勒索那五十万,也是想替你把赔偿金还清。” 见于群震了下,不知他信或不信,但江南相信那一时的宋林爱没有骗她。 阮天明下午三点的飞机。 薄南风上午便接到他的电话,在他抵达之前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他。 阮天明见到人就笑问:“你和江律师怎么样了?那一天该是场好戏吧?” 薄南风玩世不恭的噙着笑。 “别说,还真是场好戏。” “江律师同意跟你在一起了?” 薄南风苦笑:“她是同意了,可她爸妈还没松口,现在将人都管制起来了,故意谗我。” 阮天明怔了下。 “竟然有人看不上你薄南风?没跟他们说你是干什么的?” “知道了,可人家也说了,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这个我倒能理解,所以也等得。” 阮天明静静的偏首看他,一直好奇,要怎样的一个女人能收了他薄南风的骨头。原来是江南,只能是江南! 都知道阮天明要回来,几个人也许久没碰头了,正好约在今晚。 黄宇订了地方,据说之后还要去喝k,反正节目丰富。 薄南风自打跟江南在一起,夜夜贪欢尚且来不及,哪有时间跟他们一起鬼混。 而离正扬一条相亲流水宴还没走下来,也是各自奔波。 黄宇将场面弄得很大,几个人赶过去时,经理都到门口去迎。玉树临风的几个人同时出场,注目的人自然而然的多起来。 薄南风不喜欢,皱了下眉头。 就站在黄宇一侧,所以经理凑上来说的话清析入耳。 “今天给几位少爷准备了惊喜。” 男人想要的惊喜是什么?不外乎利益和女人。这种场合除了女人自然不会是其他。 薄南风想起江南的遵遵教导,其他女人压一压胳膊腿儿的都是天理不容的。 才一进包间,美酒美人一应聚全。难怪说是惊喜,个个不仅长得水灵,连气质都首选了干净上层的,看着倒像是“新鲜货”。 黄宇夸经理懂事,对着几个女人指派。 “一人一个,把这几位爷哄乐呵了,亏待不了你们。” 薄南风端起酒杯晃了晃,淡淡的眯起眸子:“我的免了,便宜你了。” 这话是对着黄宇说的。 黄宇苦了脸:“别介啊,这样你就没意思了。”以前虽然不吃荤,但美人在怀还是不排斥的。“你这样是金盆洗手?” 薄南风这个样子,女人们看了倒是春心荡漾。偏偏他不入戏,连神色都淡冷寡欢。 “我跟你一样么,我有老婆的人,再风流不像话。” 黄宇当着几个女人面叫起来:“那叫什么老婆啊,人家女王答应嫁给你了么?”再说,他什么时候风流过。 室中的灯光不明快,离正扬坐在薄南风的对角线上,一抬眼望过来,微抿了唇没说话。 有美女已经坐过来,忽然觉得没兴致,一伸手移开,倾身倒酒喝。 整个场子至始没能热起来,薄南风不喜女色,这一点众所周知。 今晚就连离正扬都对美人视而不见,喝了两杯酒就看出烦了。 太明显,阮天明瞄了几眼,问他:“怎么?你被南风传染了?” 离正扬挑了挑漂亮的眉毛,靠到沙发上一脸无奈。 “这段日子没干别的,光相亲了,女人见多了,现在看到就反胃。” “扑哧”一屋子的人全乐了,这个词倒新鲜。没听说过哪个男人女人见多了,会有不良反应的。 黄宇提议:“下次再见,你给我打电话,我去帮你办了。” 离正扬斜眸睨他,哼笑:“真把你叫去了,回头那些女人个个都得反胃。” 黄宇从女人怀里挣扎着坐起身。 “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让女人怀上了?爷保险着呢。” 薄南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不知道那女人在忙什么,一天了,电话没打一通。 摸出烟起身出去。 靠到走廊的墙壁上点着,之前喝了两杯多,这会儿有点儿熏然的感觉,知道不能再喝了。 阮天明随后跟出来,靠着他也点着一支。 “老爷子对这个季度的运营状况很满意,他托你消化的事情都办得很好,夸你来着。只是问我你这次怎么没回去,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薄南风弹掉一截烟灰,淡淡的眯着眼。 “你怎么说?” “说公司的事情忙,你脱不开身。”吐了一口烟圈又说:“听说苏瑞下个月回国,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薄南风“哦”了声,没说话。 半晌,抬腕看了眼时间,站起身:“得走了。” “江律师不是在娘家?”阮天明不知他急什么劲。 薄南风按了按太阳穴,懒洋洋:“是啊,不看一眼,晚上睡不着觉。” 以前只知道毒品厉害,没想到相生相克的女人更厉害,薄南风觉得江南天生就是为他而生的,又极不该生。像罂粟花那样,一旦沾上边,尝到滋味,就会像毒像蛊,漫进他的四肢百骇,怕这辈子都休想戒掉。 晚上家里有亲戚上门,说是听江爸爸出院,来探病的。其实是知道江南回家住了,冲着她来的。 连江妈妈都不得不承认。 “这些亲戚实际上是冲着薄南风来的,东子的事估计都知道了。”不禁感叹:“现在的人啊,好事往上凑,坏事躲不及。” 但她暗中也很自得,逢人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就会顺带夸上江南,只说要不是孩子好,有本事,能一个法官看不上,偏又找了个更好的。然后一脸羡慕的说:“你们老两口可真是有福气,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将来吃不完喝不完的。” 江妈妈为着江南,硬了多少年的头皮,如今才真正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舒畅。这种心情转换得太突兀,却不能否认那感觉真的很好。再现实理智的人,也喜欢听好的,人类的共性,亦是没办法的事。 江南看出江妈妈的这点儿小心思,一晚上都笑容满面,坐在一堆亲戚中间,连眼神里都透着骄傲。 倒是江爸爸,大多的时候还是沉默,不提她和薄南风的事。 走的时候江东的妈妈扯着江妈妈问:“你说,小东现在升职了,薪水也长了。我们都知道,还不是因为咱家小南,人家薄总故意照顾。都是小南的功劳,这……待遇也太好了,要是不请南风吃顿饭,表达一下谢意,怎么好意思。” 江妈妈被说得也是面上有光,成了众人里的功臣一般。想了一下,说:“南风那孩子挺忙的,你们也知道,我到时候问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吧。” “是,是,我们都知道他肯定忙,不像我们一样。行,那你问好了时间,就给我打电话。” 江南坐在沙发上面不改色,心里却不得不叹,薄南风这只狐狸,是真狡猾。 他肯定早料到有这一天了,所以不温不火起来。眼见江妈妈就要被收买了,而且她保证,江爸爸绝对也不讨厌他。否则根本不会松这个口,亲戚上门来的时候,也没说嫌弃吵闹起身上书房。 重复看了几次电话,不早了啊,怎么还不响。 若不其事的放到一边,盯着电视看,没说回卧室。 须臾,铃声响起来。 江南心底一丝雀跃,声音开得很大,有一点点漏音,而江爸爸江妈妈明显刻意留意。所以轻而易举听出是谁来的电话。 孙青在电话那头很急迫:“江南,你快来一下吧,爱爱的事,急死我了……” 孙青激动得声音几乎都是颤抖的。 不仅听得江南心慌慌,江爸爸江妈妈也跟着坐不住了。没用江南自己说出去一趟,江妈妈已经先出口问:“是孙青出什么事了?还是爱爱?听着挺着急,你赶紧去看看。” 江南慌手慌脚的挂电话,拿上外套还感叹:“可怎么办?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换上鞋风风火火的出门。 江爸爸还在后头说:“要有什么事,赶紧来电话。” “啊,你们别担心,我去看看。” 即便这个季节,一般十点之后,也会渐渐安静下来,人来人往越发减少。何况已经十一点多,薄南风从车上下来,电话没响,躺在手里一直安静。念她没心没肺,倚到车身上抬首往上看。连灯火都是暗的,看来已经睡了。掏出一根烟,才叼到嘴里不等点上。 身后一只胳膊环上来,一下抽掉,那身高明显不及他,几乎全身的力量都挂在他的身上。 笑意盈盈:“禁止吸烟。” 薄南风怔了一下,没转身也没动弹。心却跳得厉害,连空气中的香气都感觉适宜,她洗过澡了,有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 山不就我,我则就山。江南一把将人扳过来,努了下鼻子:“傻啦?” 薄南风伸手环上她的腰,将人抱紧,贪婪吸噬她身上的味道。 感叹:“傻了,也是想你想的。” 揽紧她又说:“江南,你妈妈这样是在折磨我,她不知道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夜里睡不好,醒来恍忽是梦到了她,转身触摸身侧,是空的,心也跟着空下来,不得坐起身抽烟,那味道又不是自己喜欢的,都是苦涩。 江南就是心疼他,才跟江爸爸江妈妈玩那样的花花肠子。白天跟孙青分道扬镳时商量好的对策,晚一些打电话,急得火上房最好。江爸爸江妈妈一直把她那几个闺密当自己的孩子,到那时即便她自己不张口,也会被推出门。 昨晚她在楼上看着,他离开的时候已经是过半夜了,愣头愣脑的在楼下站着,却跟她说只站一会儿就走。江南心疼的不得了,知道这样很没志气,但跟喜欢的人要什么志气呢,喜欢就是喜欢,心疼就是心疼,想他就是想他。分明想跟他时刻粘在一起,生活在一起的,本来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家里人不同意,她无可奈何,可自己的心却管不住,就觉得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 “你昨晚跟我打完电话后什么时候走的?” 薄南风过来亲吻她的嘴角,碰一下就离开。 “挂掉就走了。” 他再凑上来,江南偏头闪开:“你骗人。” 薄南风想也不想,又改供词。 “抽完一根烟就走了。” 江南咬了他一口,听到他轻微的“咝”了声,眯起眸子:“怎么又咬人?” 江南扬首揭穿他:“你说谎。” 薄南风知道她是看到了,或许就在楼上看着也说不定,知道她鬼主意多,有的时候说傻很傻,说聪明又很聪明。 叹口气说:“跟你睡习惯了,自己回家很没劲。晚上梦到你了,感觉孤单,觉得更想你。今晚不打算回去的。” 薄南风坦诚,反正也不是心怀不轨,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跟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区别? 看她不说话,理了理她额头的散发,问她:“白天干什么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忙死了,爱爱找不到了,跟孙青跑了大半天,又接了新案子,接下来会很忙。” 晚风习习的吹着,之前不注意,现在隐隐闻到异样味道,薄南风从不用这种香水,而且嗅出来是女人会用的牌子。 推开他,板起脸:“你今晚去哪儿了?”还有酒精的味道,江南脸色更加难看。 薄南风扬了扬眉毛,硬性拉回怀里。 “阮天明回来了,去喝酒了,我很老实,连女人的边都没沾。” 江南不信。 薄南风蹭上去,软软说话:“真没碰,你得信我。” 下一刻有车子开进来,车灯照得周遭一片通明,江南缩进薄南风怀里,挡去那一片光。 意识到不能再在这里站下去,小区里的人好多都认得,如果被人看到,明天再跟江妈妈说起,以后这种法子便不管用了。 就是这一个隐身躲避的动作,被薄南风抵在他和车子之间,才发现他有怎样的变化。 薄南风今晚喝了酒,这一刻觉得她更是醉人。光火明灭,心底闪过她的千百种颜,压得她更紧些,喃喃:“江南,江南,我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如果你不要我,我就一无所有了。” 江南看到他的眸子明亮,像满天细碎的星子,定定的看着她,酒香阵阵,若有似无,竟连她也跟着醉了。等他吻上来的时候,将人推开。 “出去吧,好多人都认得。” 真是疯狂,江南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也会做这样的事,以前想都没有想过,并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做这种癫狂到丧失理智的行为,跟她的观念不相符。 但当薄南风亲上来的时候,才知道情之所至,根本不由已。身体还是急速升温,每一个细胞都炸开了,似听到“劈啪劈啪”的响动。知道这一带鲜少有人,这个时间点上更加不会有人经过。不是特别害怕,之前只是紧张,真正被他抱在怀里,吻得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胆子大起来,倒什么都不怕了。只是渴望,铺天盖地,回应的也很热烈。 薄南风唇齿间有淡淡的香,丝丝的酒气十分醉人。 大掌仿似带了火,探进去,瞬间将她点燃引爆。短暂积攒下来的厚重思念,一下爆裂,像大力拉扯之后骤然断开的橡皮筋,绷到皮肤上灼热疼痛,薄南风和江南便是那样的感觉。 薄南风重重的喘,去撕扯她的衣服,知道之后还要将人完好的送回去,不至于急切到顺手撕裂。上身不过开了几颗扣子,纯黑的胸衣若隐若现,被拉扯下来。他嗓音已经嘶哑:“乖,坐上来。” 江南依言坐过去,那样的姿态刚刚好,慢慢而来的酥麻感动物的触角一般涨满全身各处。满足的哼了声,揽着他的脖颈起伏。 几吨住的车子总算平稳,室中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哼哼唧唧的喘息声。因为贴合得近,深情注视彼此,眼眸均是明亮又迷离。 薄南风双手扶在她的腰身上,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就跟午夜梦醒时,独自一人,觉得想念,便像睡不醒的人,心一直被魇着,就都是这一个人。连思绪都转不过来,除了思念到心痛,不能做其他感想。 一次之后不满足,将人压到下面,再进入。 江南的电话响起来。 挣扎着要起身去接。 被他按着停不下,哼哼:“电话……”声音软到崩塌,知道是谁打来的,所以不能不接。 薄南风攥紧她一双手臂,因为她的分神,重重惩罚,速度明显加快,短而迅猛。 江南忍不住呜咽。 薄南风闷哼一声,手臂一伸在电话挂断之前拿起来,替她按了通话键放到她耳边。 江南不能立刻说话,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怪异的声音,狠狠的瞪他。 薄南风还在她身体里,一咧嘴角,拿口型示意:“还不快说。” 是江妈妈,催了她两次问:“怎么样了爱爱?是不是有什么事?” 江南脸红,缩了缩身体:“没什么事,我马上就回去。” 江妈妈又嘱咐:“既然没事,那就快点儿回来吧。” 总算挂了电话,推推他:“起来。” 薄南风只是想她,埋首进她的锁骨里,动了动,刻意让她有所感知,厚颜无耻的问她:“它不满足,怎么办?” 江南想走,没走成,又是一场挥汗如雨,他才将人拉起来,替她清理好。 再去弄自己,漫不经心说话:“我们结婚吧。” 江南愣了下,扭头看他。这样的大事,非是得经过父母同意才踏实,而且她觉得那一天并不遥远,而且即便这样不结婚,她的心和人也是和他的紧密连接在一起的,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可担心。 但薄南风却像没那个安全感,就像唯怕一觉醒来,她就不再是他的了。 其实今天中午他去了事务所,中午之前就到了,早上和晚上见不到,也只有那个时候。但是,却看到了纪梦溪也在楼下。 江南没等到,两个男人倒是一起吃了个饭。 纪梦溪也不瞒他,说起他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和感受,薄南风觉得既真诚又真实,一个男人会有那样的感觉并不突兀,如果是他,只怕也不会幸免。 纪梦溪说:“我爱江南,爱了很多年,这是一种习惯,无论她跟不跟我,都是我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也不知道自己此生能不能改得了。像一种惯性,爱了就只能一直爱下去,即便想停也停不下。或许你觉得可笑又落破,我就是这样一种感受,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心痛得没办法呼吸,像潮水那样往上涌,致命的时候抓不到她就像抓不住那根保命的救命稻草,你知道那种绝望和惊恐是一种什么滋味么?所以空闲的时候,总要找些事情做,做以前会做的,让自己努力的去想,其实这世界和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会来这里,还会做许多以前两人一起做过的事,只是想要安慰自己不那么难过而已。” 薄南风没有半点儿想要嘲笑他的意思,其实当初他笃定纪梦溪会放手,就是因为相信他的人品,还有,他是真的爱她。 所以才会听进他那些蛊惑的话,在江南想要离开的时候,不再撕扯,不让她疼,却转首让自己狠狠的疼。 (九十四)你对她是什么感觉 男人的爱情不比女人,比起那种缠绵悱恻的撕心裂肺,要更肝肠寸断些,只表面不动声色。[] 江南开着车往回走,镜中看过去,薄南风的那辆宾利一直送她进了小区。 下车之后跟他招了招手,拿出电话快速编辑短信,让他早点儿回去睡。然后站在那里不动弹,一直注视着他所在的方向。 薄南风知道她是想看着他离开,慢慢的调转车头,往小区外开去。 几次做下来,江南的骨头都要散架了,通体疲惫,上楼后草草的冲了个澡,去睡了。 薄南风才从车上下来,温软扑满怀,接着就是一股刺鼻酒气。 蹙了下眉头,将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扶起来,看清她一张脸。 “林乐?” 林乐喝多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一杯一杯的灌下去,再喝不下去的时候发现自己醉了,大脑一片一片的白,落雪那般。所能想起的,不过就是这么一个男人,说不出什么时候受他吸引,只知道江南喜欢,她也喜欢。坐上出租车直接来了这里,终于将他等来了。 虽然醉了,但确定是他。身体软棉没有一丝力气,却紧紧的揽着他的腰,整个身体都贴到他的身上。 舌头硬得不会打弯:“你怎么才回来?” 这是她见过的最不靠谱的boss,哪有点儿老板的样子,整日就这么漫不经心的。但就因为与众不同,所以万众瞩目。 薄南风眉毛彻底拧紧,硬是把人从身上撕扯下来,让她靠到车身上。 “怎么喝这么多酒?你家在哪儿?” 他想将人送回去,醉成这样腻在他这里算怎么回事。 林乐一双眼迷迷糊糊的挑开一道缝隙,答非所问:“因为我难过啊,我在景阳就要混不下去了,实在太辛苦了,根本不是我所能应对的,我不喝酒怎么行。”话到此处,觉得委屈,凭什么江南可以随意指使他做这做那,都像是理所应当的,而她还没有开口,就有那么多的闲杂人告诉她不许做什么。是谁说这个男人是江南的?林乐指着他:“你告诉我,你不是任何人的对不对?” “我的确不是任何人的,我是江南的!” 薄南风淡淡的扔下这一句,按了按太阳穴,知道从她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了,索性给江南打电话。 手机才举到耳畔,出其不意被林乐一把夺了过去。 薄南风手上一空,烦燥的侧首看她:“拿来。” 林乐之前还嘿嘿的傻笑,只当是跟他开玩笑。酒糟麻痹短路的缘故,隔了这么久才想清他说了什么,接着掉起眼泪,又簌簌的哭起来。 “你们都欺负我是不是?江南有什么好,她整天迷迷糊糊的,还有女人比她更邋遢的么?脾气比我的还暴躁,动不动就伸手打人,她到底有什么好?” 这样的问题不需要别人问,薄南风暗自问过自己许多遍,是啊,江南有什么好?但他喜欢她,无需她的任何好,只因为她就是江南。 淡然眯起的眸子精锐得像一把利箭,直插在林乐的心头上。 他就那么慢条斯理的扼杀她:“江南再怎么不好,却永远不会对自己朋友的男人,做这样无耻的事?” 林乐蓦然怔愣,定定的睁大眼眸看着他。醉意都硬生生的醒了大半,心口那里被什么戳破,透心的凉意蜂拥而至。 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薄南风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电话,一号键便是江南。 声音不自知放轻:“嗯?睡了?” 江南迷糊的“嗯”了声。 薄南风显然是哄着她:“没什么事,林乐喝醉了,在你的小区里,她家地址是哪里?” 江南全醒了,问了几句,被薄南风安抚,最后报了她家地址。 问薄南风:“要不要我过去?” “不用,你快睡觉吧。” 一只手拖着林乐的手臂,一只手去打车门。 林乐抬手抹眼泪,挣扎着不肯上车。 薄南风也不是对每个女人都很有耐性,被她闹得烦燥,“砰”一声关合车门,发出剧烈的一声响。 林乐震荡了一下,吓得半晌发不出声音。 薄南风抽出根烟点上,冷漠的眯起眸子。 他这个人做事不喜拖泥带水,由其这种在他看来畸形又可笑的男女关系。不至于跟一个女人玩暗的,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的开除决定,是我默许的。当初允你进景阳,看得是江南的面子。但现在来看,江南在你心里也算不得什么了。如今你执意打破这层依附关系,自然没了再在景阳呆下去的道理。我觉得你不傻,又没想到你是真傻。傻事做到这里就得了,让江南知道你什么模样,心里也会难过。不要企图在我们之间动什么手脚,信不信你在整个s城都无法立足?” “让江南知道又怎么?”林乐吸着鼻子,像要豁出去。 薄南风云淡风轻的看人:“如果你执意要让她不痛快,不安生,我会加倍的讨回来。” 林乐头顶上有雷霆万钧,震得她几乎站不稳。 薄南风扫了她一眼,掐灭指间的烟。 “看你这样,也不是回不去,既然如此,我不送了,慢走。”他错身向楼里走去。 林乐扶着他的车身,终于瘫软的一点点滑下去。她有相思不可言,那些奇异的东西都安放在心里,从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过,哪怕暗中做那么离间的事,也都是小心意意。不知道薄南风是怎么将她看破的,林乐由内而外生起一丝丝的羞辱,只觉难堪到极至。 不多时江南又打过来。 问他:“你把林乐送回去了?” 薄南风拿上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没送她,看她那样子也不是不能走。” 江南“哦”了一声。 薄南风笑得邪恶:“去洗澡,要不要一起?”哼哼唧唧的唤她“宝贝”。他那个样子真是说不出的暧昧又邪肆。 一句“色狼”脱口而出,江南发现这个男人是喂不饱的。 早上去事务所里打了一个转,拿上东西后直接去了看守所。 十四岁的孩子真的没有多大,即便是个男孩子,消瘦的肩膀单薄,越发显得小。胳膊腿儿的哪里有点儿男孩儿的样子,真难想象这样的孩子会胆大的跑去抢劫。 陈资拿不卑不亢的眼神打量她,充满了忌惮和防备。或许是把她当成审训人员,那种排斥从神情里完全流露出,是一个孩子特有的耿直。 江南首先跟他做自我介绍,让孩子先把防备卸下来,冲着他扬起笑:“我是你的辩护律师,跟你是一伙的。” 陈资对于这个同伙似乎相当满意,眼神犹豫了一下。 江南接着说:“我们两个完全在一个战壕里,你对我说什么,我都会为你保密,否则不公法律会制裁我,连我自己也会觉得自己不仗义。我的加入,就是助你打胜仗的。你也不想被判很重的刑是不是?你还这么小,大好的人生才要开始。” 一句话,陈资整个人黯淡下去,缄默的有丝悲凉。 江南见他嘴角抿得很紧,像是害怕,又像在极力抑制自己不要哭出来。 低着头,就那样喃喃说:“我不想要什么大好人生,我也不怕死,我只想让我爷爷有生之年能过得幸福,至于我怎么样,都不重要。”他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晶亮,是双干净又剔透的眸子,哽了一下:“如果没有一笔钱我爷爷就死了,我不怕做牢,只想让爷爷好好活着。如果能用我以后的人生,换爷爷一个安乐的晚年,我心甘情愿。” 江南最怕这种真情流露,实则她这人心很软,这样的至情至义是她最不能招架的。 “傻孩子,你用人生换来的,你爷爷又怎能享用得安乐。昨天他去找我,提到你的时候一直流泪满面。你跟我说,你为什么要去抢劫?” 江南拿出录音笔,已经开始准备记录。 陈资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许是决定相信她,便不再那么排斥。静静的讲故事给她听:“我几乎已经记不得我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模样,他们虽然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对于我来说,却更像是一对陌生人。我的记忆里,关乎这两个人的,永远都是空白的。在我的生命里只有我的爷爷,他是我最亲的人……” 是陈学良一手将他拉扯大,一个老年人,如何能精细的把一个孩子养大,不过是靠收废品为生,有的时候去打些零杂工,即便如此,爱却并不匮乏,陈资说这些年无论穿的还是吃的,老人家都会紧着他。 营养供需不上,儿时经常患病,几次拿不出医药费,他的爷爷跑去卖血。 陈资说:“我一日一日的长大,而我的爷爷就那样一天一天的消瘦苍老下去。有的时候我很恨我自己,觉得我是吸爷爷的血长大的,更恨我的爸妈,他们既然养不了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做爷爷的负担。” 不久前陈学良被查出得了重病,手术需要大笔的费用,但以他们的经济状况想拿出那样一笔治疗费是不可能的。陈学良直接从医院里出来,病都不治了。 但陈资很害怕,他怕爷爷撑不了多久就会倒下去。到时候扔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一点儿温暖和依靠都没有了。 “为了筹集医药费,除了抢我没有别的办法。于是我就到银行门口等着,其实我也很害怕,但一想到爷爷,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正好一个女人取了钱出来,我就直接跑上去撕扯抢了她的包。” 以他那样的小身板哪里是能做这种事的人,当场就被银行的保安钳制住并报了警。 但他这种情况已经构成抢劫罪,检察院也一定会按着这个罪名提起诉讼。 江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析之后,从看守所里出来。 明晃的日光照在头顶上,里里外外竟像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阴暗,一个灼热,一前一后又太过短暂,所以一时间很难适应。 这回的案子的确简单,陈资系首次做案,不是惯犯,虽然抢劫罪是重罪,却可以从他的初衷考虑,总算主观恶性不大,甚至可以说没有。 相信法官们定会根据实际情况着情考虑,给他从轻处罚的决定。 江南没有觉得棘手,只是可惜。不管如何从轻,判刑是免不了,不仅陈资的人生以后会有污点,只怕不等他刑满,他的爷爷就已经不在了。这对于一个从小没有父母关爱的孩子而言是怎样残忍的事,江南甚至觉得,这个孩子会一下垮下去,再站不起来。 每当心情纠结的时候就想给薄南风打电话。 随便听他说点儿什么,都会信心百倍。薄南风平时虽然是个毒舌男,可真到关键时候从不说打消她念头的话,江南觉得他能看进她的心里去,知道她想听什么。 江南选好了地方,边喝茶边等他。 薄南风来得不慢,扬扬洒洒的一脸笑,进来后没有直接坐到椅子上,扔下外套转到她身后,给她揉捏肩膀。 “很辛苦?” 江南身姿后仰靠上他。 “不是特别累,就是去了一趟看守所,听了一个故事而已。” 薄南风手上力道轻重适宜,问她:“什么案子?” “抢劫案,在银行边蹲点,抢了一个女人的钱包。不过这次的当事人有点儿特别,他只有十四岁。”实际年纪是那样,其实看着还要小很多,估计是长年营养不良造成的。 薄南风挑了挑眉:“这样的官司不好打?” 江南头一歪,枕在他的一侧手臂上。薄南风动不了了,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告诉她别调皮,江南索性整个人转过去,双手缠在他的腰上,这样坐着刚刚好,倚靠着他很舒服,薄南风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干净清爽,明明有时也抽烟,烟草气息却淡得几近没有。 薄南风顺势环上她。 江南这才慢腾腾的说:“一点儿也不难打,案情简单,一目了然,双方能用的证据就那么多,连大力搜集都免了。按着他年纪小,又是初次,使劲做从轻处罚的辩护就好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刑事辩护律师,这一类几乎是最简单的,要素简单明了。 但薄南风看她的反应,可没有半点儿轻松的感觉。 “既然这样,怎么还不高兴?” 江南颌首看他,南辕北辙:“薄南风,你觉得我这个人善不善良?”她倒不觉得自己善良,但有的时候看到不平事会比较容易心软。 薄南风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善良倒不觉得,就是特别傻。” 这话他早就说过,当时他在看守所的时候,也曾用这种语气开她的玩笑。 江南白他一眼:“你才傻呢。” 然后又说:“他没有爸爸妈妈,从小跟他爷爷长大的,可是他爷爷生了重病,他为了给他爷爷筹集医疗费,才抢劫的。” 只是觉得可怜,想发表一下感慨,知道他们都不是救世主,说了也没有用。而且改变不了什么的,陈资实实在在就是犯了抢劫罪,她能做的也只是上到法庭上的时候竭尽全力帮他辩护,甚至好话说尽,让法律对他轻判几年,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薄南风把人抱到怀里来,下巴抵上她的发顶轻轻蹭。 “你能有这样的感触,就足以说明你是个有良心的律师了。”他说了句极度现实的话:“其实在很多人的眼里,律师是很阴险很没有良心的那一类人,跟做传销的差不了多少,不分里外人的都会坑一坑。黄宇说即便游戏花丛,找女人,也不会找这个行业的,在他看来倒尽胃口。这话听起来很恶劣,细想想是这个行业带给人的直观感受,又怨不得人。现在打官司,哪有多少人肯讲良心,都说我们做生意的无奸不商,其实太多行业都是无毒不丈夫。有些无奈即便之前你不说,我也能够理解。要知道你跟别人是不同的,无论你想做什么,不论别人怎样说怎样看,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江律师,你真的已经很捧了!” 就是这样一句话,江南听在心里就会倍感温暖,许多年来的迷茫和拷问有了答案,一点点认清楚什么是值得她去做的,并且无怨无悔。 江南将他揽紧:“薄南风,怎么办,我越来越爱你了,好像已经离不开你。” 薄南风松开她点餐吃,漫不经心的抬眼瞟她。 “离不开我就嫁给我啊。” 提到这个江南垮下脸:“不要急么,眼见我妈现在就松动了,过不了多长时间,我保证他们会点这个头。”而且自江爸爸出院,纪梦溪只去家里看过一次,听江妈妈说放下东西没聊两句就走了,说是赶时间。江南知道他那样是不想再跟他们深度纠葛下去。 江爸爸江妈妈也不是不会看时局,那一头进行不下去了,总不会让江南老大年纪的候着一头热。而且薄南风这边日渐深入人心,就没有不成的道理。 江南把道理跟他摆一遍,薄南风抿了一口茶水,不悦的眯起眸子:“那结婚之前怎么办?就这么两边分居?江南,没你这样的,把人睡完了,就往边上一撂,把你对你当事人的一半热情放到我身上,那也行啊。” 有些话江南难以启耻,昨晚她没有为了他跑出来么? 薄南风像能看透人的心思,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笑弯唇角:“你想什么呢?怎么还脸红?” 江南脸更红了,狠狠的瞪她。 杯子在他的修指间悠悠打转,薄南风慢条斯理的挑挑眉:“那样舒不舒服?” 江南大半张脸都要埋进茶杯里。 闷声哼哼:“不知道。” 薄南风无耻没下线,倾身凑上来,抬起她下巴一脸轻佻,似笑非笑:“下次我们去偿试一下别的地方,看看会不会比那好。” 江南拍掉他作恶多端的大手,咬牙切齿:“再胡说八道,以后不叫你吃饭。” 此刻门打开,服务生开始上菜。 薄南风安份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像真的收敛,等人才一退出去,桃花眸子淡淡弯起:“以后去我的办公室看看会不会比那还激情。” “滚出去!” 薄南风嘻皮笑脸的:“那个时候你要能叫得像现在一样大声就好了。” 江南想说话,他夹了吃的放她嘴里。 “吃饭别说话。” 腻歪一个中午就得分开个忙个的了,江南现在挂心的事多,除了工作还有宋林爱,人还找不到呢,难免让人愁眉不展。 薄南风安慰她:“别太担心,现在没接到任何坏的消息,就说明她是安全的。” 江南有些困苦地看他:“你说,爱爱和于群会不会真的离婚?”小九怎么办,才那么小。 薄南风眼睛和嘴巴一样毒,想了一下说。 “不知道宋林爱是个什么命,她那种女人不是哪个男人都驾驭得了。于群那种人,很难让她得到满足。” 顾名思义,强绑在一起也是悲剧。 这倒是真的,宋林爱的心思很活,爱情里游走不定很多年,性情已经养成了。她那样的人其实最适合嫁入豪门,衣食无忧,成功的男人或许更能收敛她那颗心。所以薄南风才会说,不知宋林爱是个什么命。 这样一想,于群跟宋林爱似乎真的不太合适。 又问到林乐,薄南风没同她多说。 只说:“那个林乐要被开除了吧,不是我不伸手,是她真的不适合那个行业。” 江南也没什么话好说,林乐资质潜,对于景阳那种高端企业,专业对口的尚且有许多人无法胜任,何况林乐那种堪称门外汉的。 于群把他所能想到的地方都去过了,没能找到宋林爱。 宋家已经知道这件事,急得团团乱转。但又怨不到于群的头上,毕竟宋林爱做出了那种出格的事。 连宋爸爸都气倒了,指着宋妈妈骂:“都是你惯出来的。” 宋妈妈除了抹眼泪,别的也干不了。宋林爱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这么多年,没谁当她是抱养的,一手拉扯大跟自己亲生的,又有什么分别? 也想到报警,但这样一来,事情就张扬开了,以后宋林爱还怎么做人?只怕丑事一暴露,和于群的关系更加没办法修复了。 想想宋林爱不是个软弱且没有主见的人,自杀的事应该还不至于。 宋妈妈怀疑:“爱爱会不会去找那个常帅了?他那样,爱爱一定气坏了。” 于群听到后,马上给江南打电话,把宋妈妈的猜想跟她说了一下。 可江南跟常帅也说不上话,只能求助薄南风。 薄南风倒不会觉得厌烦,痛快应下后安慰她:“你别着急,我打电话过去问问,如果宋林爱真去找他,倒好了,我让人去把她带回来。” 薄南风不仅是打电话问了,还派了人去跟着常帅,一旦宋林爱露头,他们这边马上就能警觉。 于群整日抽闷烟,滴水不沾,孙青过来时,发现他的眼眶都要凹下去了。 知道他对宋林爱不是没感情。 就劝:“如果爱爱找到了,你们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小九都那么大了,别提离婚的事得了。” 于群低着头,半晌:“我们回不去了。” 孙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怎么,心里“咯噔”一声,像很惶恐。她甚至从来没有思及夫妻之间会有这么残忍的一天,回不了头,就只能做陌路。 她真的没有想过,虽然现在的人拿离婚并不当一回事,简直稀疏平常,可她觉得那很遥远,便没想过。这天下还有比夫妻之间更熟悉的两个人么?最是亲密无间,坦然相对。这样的一个人最后却要变成陌生人,孙青真的不敢想。 那天从于群家回去之后,路上给方青山打电话。觉得有点儿想他,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方青山出门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来没有喜讯报给她。 这回又要让她失望:“等几天就回去。” 一个嘴拙,一个心性朴实,连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而且孩子都那么大了,早也过了那样的时候,说完正经的,再没有话聊,直接就挂断了。 孙青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看,通话时间一分三十二秒,大抵从来是这个样子。热度的维系就在那两分钟以内,再长一点儿都像十分困难。 想起江南说,每次和薄南风通电话,聊着聊着总会忘记时间。有的时候电话在手掌心里都烫得慌了,才想起要挂断,一看,一两个小时都已经过去了。 孙青那么好奇:“你们都聊什么啊?” 江南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随便说,有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生活中平常的小事。”但只要从薄南风嘴里说出来,就像花样百出,让她觉得欢心。 孙青一脸羡慕,即便跟方青山在热恋的时候,似乎也没过这样的感受。 由心的说:“看来找个年纪小的也不错,瞧你,整个人又精神又有活力的。” 是恋爱的人才会有的模样。 江南本来在客厅里翻看法条,有亲戚上门来找江妈妈聊天,看到江南更是一脸热切,直接问到她:“你男朋友没过来?” 江南看了江妈妈一眼,笑笑说:“他忙。” 来人扭头对江妈妈啧啧叹:“年纪轻轻事业有成,肯定很忙啊。” 江南手头上一堆工作,是真的没有时间闲聊。抱起书本资料回卧室了。 坐在床上看很不舒服,等客人走了,又抱着出来。 才坐上一会儿,门铃又响了。在江妈妈把门打开之前,几乎一脸哀怨:“妈,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工作啊?整理完这些我明天还用呢。” 江妈妈也很为难,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不让进来吧。 指使她:“把你爸喊出来,你去书房看。” 可这毕竟不是办法,江爸爸心脏不好,才出院,最需要的就是静养,所以才将自己关在书院里做些修身养性的事。 江南明明很欢心,表现出来的却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我去书房,你让爸爸去哪儿?老在卧室里呆着,你也不怕再把他憋出病来。”极不情愿的收拾手边的一堆资料再度回卧室。边走边抱怨:“你说我工作这么忙,你非把我叫回家里来住,家里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还三番五次的来客人,我这工作还怎么做啊?你这不是跟着添乱么。” 江妈妈听在心里也有几分动摇,知道江南做起事来一向认真。否则生活自理能力这么差,当初也不会执意要一个人买了套房子出去住。 江南每天一边抱怨,一边期盼家里最好天天马不停蹄的来客人。这样不用她自己说,江妈妈就会帮她收拾行囊将人打道回府了。 这事江南没跟薄南风提起,要是让他看到希望,而江妈妈又一转性,不放她回去了,岂不是让他更加失望。 而且能看出薄南风这两天也很忙,他顶个那么大的头衔绝对不会每天什么事都没有。听他说也时时刻刻需要工作的,只是不会把自己局限在公司里头。除了开紧要的高层会议之外,其他时间秘书都会把该办的事拿到外面来供他过目。 像他那种能够忙里抽闲,整日看着闲散自若的,也是一样好本事。 江南去法院复印材料和证据目录的时候看到了纪梦溪。 抬眸看到背影有一刻恍惚,甚至觉得那不是他。而纪梦溪也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正好回过头来,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只是他瘦了好多,像骤然消减一圈似的。俊颜本来就生得刚毅,此时线条更加清析,俊朗中带一丝深沉,整个人都显得严肃萧条起来。 江南极力扯出一个笑,问他:“还好吗?” 纪梦溪薄唇淡淡的抿紧,回答得更直接:“很不好。”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转首他处:“你觉得我怎么会好。” 江南再笑不出了。 他的样子不像说谎,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如此消沉的纪梦溪。可是,感情的事没有办法,江南勉强不了自己,就不怕别人说她残忍或者没有良心。她只想在爱着的时候不辜负,不背弃,所以她会好好的对薄南风,倾心以对。 对于纪梦溪,能说的就只有抱歉。 “真的很对不起。” 当两个人,四目相对,就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的时候,那便是真的走到穷途末路。没有爱了,才会觉得如此抱歉,执手相看泪眼,也像仅能说出这一句,其实比这天下的任何话语都要残忍。就相当于明确告诉一个人:“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再爱你了,哪怕不舍和依恋。” 纪梦溪的心更疼了,看着她,淡淡的笑了嗓。 “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南看着他转过身,一直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纪梦溪的心里或许真的不好受,可是怎么个疼法,她隐隐知道。因为当年她也曾如此疼过,狠狠的。 扯平罢! 江南除了这样机械的想,再想不出什么其他的东西来。早知道会如此,五年前分开了,到死都不再遇见多好。 在江南下班之前,江爸爸和江妈妈郑重的在客厅里谈了一次。 “江南和纪梦溪这事虽然可惜,但看似真的没有办法了。”之后纪梦溪都不再上门来,惦念的时候也只是打电话问一问。而且纪家那边也被纪梦溪安抚,没再问两人订婚的事。不仅如此,亲朋好友间江南和薄南风的事都传开了。 江妈妈犹豫了下,不得实话实说:“其实薄南风那孩子我一直也不讨厌,打第一次见到就顶喜欢。只是以前想着,他和江南年纪有差距,便觉得年轻不靠谱,不踏实,但现在来看,似乎不是那样的人。而江南这样,梦溪不可能心里没有忌惮,硬是把两人撮合到一起,也不见得好。你看小南她现在一心跟着了魔似的,硬是把她圈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不如让她和薄南风在一起得了。” 江南眼见年纪就不小了,总这样不是办法。 江爸爸这几天也在不停思考这事,江南的确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同薄南风这种关系,在周遭传得沸扬,再黄了,江南以后怕真要不好找了。 “我看她住这里工作上也的确不方便,江南那个性格,哪一天真将她逼到不能忍受,硬性搬出去也没有办法。” 而且他们不是不看事的人,薄南风和江南现在真想强行在一起,就算当父母的也不见得就真能管得了。但那两人年轻却没说跟他们对着干,江南虽然不情愿,还是乖乖的跟着江妈妈回家住了这么多天。就说明,是顾及江爸爸的身体,不想将他再气出病来。对老人这样慎重,算懂事。 江爸爸直接对江妈妈说:“等江南回来,让她收拾一下回去住吧。还有,那些亲戚不是让你约上薄南风一起吃饭,你也别拖太长时间。” 江爸爸这样一说,就算是松口了。 江妈妈心里有数,等江南下班回来的时候,一进门把她叫过去坐。 那时候江爸爸已经回卧室。 江妈妈把该嘱咐的话说在前头:“你和薄南风都年轻,有些事不能不注意,你也不小了,一定要有个心眼。” 江南知道她指的哪一回事,笑着过来揽上她:“妈,你放心吧,我都懂。”吐了一下舌头:“女人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对不对。” 江妈妈抬手抽她。 “多大人了,还胡说八道。” 江南跟她撒娇:“再大也是孩子,我不就跟您一个人说么。”听她这意思是有意将人放回去,江南心里一高兴,嘴巴就跟抹了蜜糖似的,最后江妈妈终于下达指示:“我看你在这里也工作不下去,是挺不方便,回你那里住吧。不过,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妈,你放心吧,我多大的人了,能没有数么。” 江南喜滋滋的收拾东西,至始没给薄南风打电话说她今晚就要回去,打定注意要给他个惊喜。 怎么也是孤枕难眠,薄南风不急着回去。 在帝豪跟离正扬撞见了,那是他的大本营,而离正扬去那里谈生意,散场的时候在走廊里遇到,就约定晚上两人一起去吃饭了。 离正扬名下的产业有餐饮这一块,s城顶级的,直接带薄南风过去,路上打电话让那边先准备。抵达之后,半点儿时间不耽搁,进包间菜就已经上齐了。 席间薄南风问他:“相亲有结果了吗?就没遇到一个有感觉的?” 离正扬发现男女间的情动之事很神奇,又很邪门,说不清楚。有的时候那么留意,或者干脆用了心去找,却不一定就遇得上。偏在哪一时,不经意的一回眸,或许就发现了,心跳异常,想多看一眼,看着便想微笑,才知道原来喜欢的是那一个。远没自己想象中的华丽又惹眼,甚至黑白分明,是最为简单的模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的心。 钩了钩唇角,别味道:“还真没遇着。”半晌,若有所思看向他:“你对江律师是种什么感觉?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 听阮天明说薄南风在酒吧见到江南的时候,似乎就动心了,否则辩护那样的大事不会去找一个丫头。在他们看来,江南就是个丫头,阅历不见得会比他们丰富,虽然连离正扬都小她两岁,但他们生长的环境,再到接手家族企业,耳沾目染见了不少东西,心思早在许久以前就不明镜了。所以第一次见到江南,再看她那双眼,不可思议,怎么会那么明亮?! 薄南风靠到椅子上,淡淡的眯起眸子想了一下,似漫不经心的笑着。 “当时也不觉得多喜欢,但看到的时候感觉很喜气洋洋的一个人,心情沉闷的时候,就让阮天明找来了。越到后来熟悉了越觉得,这个女人的毛病真多,脾气也不好,甚至傻乎乎的,远没以往看到的精明。但越是瞧着不省心,越不放心,非要亲自动手打理她,才觉得安心。”薄南风皱了下眉头,声音变得悠远:“现在觉得似乎这些年就是在等她,只能是她。” 就是这样纯粹的感觉,如今见不到,连觉都睡不踏实,像是身体的一部分,哪一时离开了,便觉出空来。 (九十五)给我生个孩子 离正扬看了他一会儿,木讷的牵动了下唇角:“原来这样的感觉就是爱上了。” 薄南风寻声望过来。 “哦?听你这意思,是动了心思?” 离正扬风尘中打转,女人见多了,什么样的都有,也有过动心的,可没哪一种像薄南风说的这样。也觉得那只是心动,不是喜欢,更不是爱,觉得趣味盎然,过后不见也不会想起。现在似才微微懂得其中道理与酸涩。 薄唇微紧,微不可寻叹了句:“好像是有那么点儿。” 席间离正扬喝了不少酒,都知道薄南风什么破酒量,没人让他陪着喝。 一顿饭吃下来,离正扬有些醉了。 薄南风要将他送回去。 被离正扬挡下:“不用,你先回去吧,这是我的地盘,找个代驾还是事么。” 这倒也是,他自己的酒店,招一招手,都有一票人,薄南风不担心,自己先开车回去了。 今晚的酒喝得太猛,味道也像别样,醉了之后,没有那种痛快淋漓的感觉。憋在心口像火烧火燎,男人最不能动的就是感情,真是玩不起。以前似听黄宇说过这一句,其实黄宇最早也不是这样,视女人如衣服,要漂亮华丽的,却又没哪一件是钟爱珍惜的。家里有琳琅满目的衣柜,扯出一件穿过了随手扔掉,不会去找,下意识的不想再穿。 这样的放荡是种情殇,只有离正扬知道。有些男人不是一生下来就风流成性,年少无知的时候,热血沸腾,毛头小子的爱情最真最不要命,肯那样付出的时候,如果遭遇背叛,就像一把尖锐的利刃切在胸口,不仅沟壑深邃,只怕筋骨都断掉了。等到不再流血疼痛的那一天,实则也是麻木,玩弄别人,或者被别人玩弄,因为心底那一块是僵麻的,所以永远不痛不痒。 离正扬看着那时黄宇跌倒再站起来,觉得可怕,越发不让自己爱上一个人,没想到情似劫,来得时候突兀到无法设防,像极了场命中注定。 他心知肚名,他这一回的更加要不得。 车子停下后,薄南风没有立刻下车,知道家里空空,所以坐在哪里都一样,没有半丝急迫。江南这几天手中的案子吃紧,晚上有工作要做,告诉他不要过去。 他不是个听话的男人,却肯听江南的话。她说不去便不去,晚上早早的归家,乖乖的一个人睡。 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燃,半晌抽下来揉到指掌间。下来后才一关上车门,背后有人叫他。 听到声音皱眉,转身时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觉得女人要是到了这个地步,那可真是太无趣了。 林乐这回没有喝酒,清醒的很,真真切切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将薄南风俊颜上明显的无奈尽收眼底,心脏抽搐一瞬,心思也便越笃定。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薄南风云淡风轻的钩动嘴角,目光冷冷的看人:“等我?你是脑子有毛病吧?知不知道我是谁的男人?”薄南风不喜欢太过狡诈的女人,但如此愚钝的也很是排斥,操手靠到车身上,像看一个笑话:“你这个样子,我不跟江南说,是怕她听到朋友的无耻背叛会心里难过,不是让你没脸没皮的这么一而再。” 眼风凛冽的自她脸上划过,站起身就走。 “薄南风!”林乐激动的叫出声。 薄南风直觉手臂被人扯上,力道很大,不设防的转身,怀中被温香软玉填满,气息一直蔓延到唇齿上,却不是他贪恋喜欢的味道。眯了下眸子,看清林乐已经冲上来吻住。如何没想到她会癫狂到这个程度,心底里的排斥直接反应到动作上,一把将人推远。 “神精病!” 林乐猝不及防被推搡出去,一个不稳狼狈地跌倒在地。 薄南风厌恶的看也不看她,转身走远。 温热的仲夏夜,林乐穿了露出手臂的短装,手臂着地之后,蹭破一大片皮肉,灼心的疼。太突然了,半天没恍过神来。抬起头看他,背影很是修长,步伐又大又决绝。清泪漫出眼眶,转眼又笑不可遏。 她也没想过有一天要无耻的背叛自己的朋友,由其是江南,那么些年两人志同道合。但当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切都要变得跟以前不同。 薄南风心里厌恶,却不值当因为这件事给江南打电话。瞧她那个样子就是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主,要是知道其中一个成了败类,还不知要怎么难过。正为官司费心的时候,更不能拿这种事烦她。 没心情做其他,洗过澡直接去睡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电话响了,眯着眸子,看清是江南打来的。 不是特别清醒,声音沙哑,懒洋洋的:“宝贝儿。” 江南一张口气急败坏。 “薄南风,你混蛋!” 薄南风被她一句话骂醒,当即撑着身靠坐到床头上。 首当其冲表明立场:“又怎么了?我发誓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乖乖的在家睡觉呢。”而且一再声明:“今晚我跟离正扬一起吃的饭,他没有黄宇那些坏毛病,绝对连只母蚊子都没着边。” 江南劈头盖脸的骂:“薄南风,你这个大骗子,你根本就不在家。” “谁说我不在家啊?我又没喝酒。”再怎么也不至于睡错床。 “你说你睡在家里,那我怎么没等到你?”江南问出来了,又略微迟疑,想起薄南风的房产不止一处,莫非他在别的家里? 薄南风听出一点儿眉目,问她:“你没在你妈家?” 江南闷着嗓子:“没啊。” 薄南风瞥了一眼时间,当即恼火的跳下床,电话仍旧贴在耳际,咬牙切齿:“江南,你找死!要是敢让哪个野男人占了丁点儿便宜,看我不扒你皮。快说!哪儿呢?”薄南风一边套裤子,一边去开门。 正是睡得迷糊的时候,两人根本说两岔上去了,薄南风火气上来了,以为不在家又是在哪里喝得五迷三道,否则好好的怎么会说等不到他。 指掌刚一触及门把手,蓦然反应,滞了一下,上衣来不及穿,拿起钥匙去了对面。 门板打开,客厅内灯火辉煌,短发白裙的女人坐在沙发上,像一朵随风飘摇,干净又柔软的蒲公英。美好得那样毫不设防,却像瞬间抓住了薄南风的心。 他微怔,恍若笑出来:“怎么回来了?” 江南听到开门声回头,看到是薄南风之后,按掉电话站起身。脸上神色不好看,除了委屈就是抱怨,甚至不知他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她怎么就不能回来,不仅回来了,还打算刻意给他个惊喜,精心化了漂亮的妆,裙子也是自己中意的,平时不太有场合穿得到,以为今天刚好用上排场。没想到等来等去,他却没有回来。不得已,再打电话过去,就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瞪了他一眼,此刻的薄南风只穿一条黑色长裤,两腿修长,上半身裸着,年轻的胸膛和肌理。看他那样子是在对面睡了,那不是她的家么。转身去阳台:“我早就回来了,以为你会很惊喜的,原来你并不高兴。” 窗子打开着,吹起她裙子的一角,神采飞扬。 薄南风将电话扔到茶几上,大步走过来,手臂环上去,自身后揽紧她。 深深的吸一口气:“谁说我不高兴?想死你了!这样说话你有良心么。”恶趣地咬疼她:“嗯?良心呢?让小狗吃了。” 薄南风硬性将人扳转过来,借着灯光打量,实在漂亮,眉眼清澈精湛,由衬这一身白裙,长及脚踝。早在搬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将里里外外铺上长毛的地毯,此刻的江南光脚踩在上面,像坠入凡尘的仙子。 这样动情,不说几句真心话怎么行。 俯身含住她的唇角,暧昧吐气:“是真想你,叔叔阿姨再不让你回来,我就得上门去求了。怎么也是我的人了,就不能嫁给我,让我心满意足。江南,你说你爱我,快要不能没有我,我才是真的不能没有你。这些天就睡你床上,从来想的也都是你。” 压下来,手掌在她平坦的腰腹摩挲。 江南整面背贴挤到玻璃窗上,感受他压下的重量,室内这样明亮,窗帘大开着,一眼便能一目了然。 有丝担心,却又心情激荡。 “你真的想我?” “嗯,想得要发疯了。”薄南风将她的裙子往上扯。 江南揽着他的脖颈,喜气洋洋的告诉他:“是我爸妈让我回来的,我看某人瞧准时间可以上门提亲娶我了。” 薄南风怔了下,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紧她。半晌,单薄性感的唇角慢慢攒出笑,直到露出洁白整齐的八颗牙齿。似不敢相信,确认一句:“真的?不是看到可怜哄我开心?” 江南含着笑,重重点头。 下一秒他整张脸凑过来,吞噬她的唇齿,啧啧有声。缠在她腰上的手臂轻轻一提,让她坐到窗前的那排栏杆上,一手扶着她,一手去扯自己的皮带。 江南盯着他的动作,生起紧张:“这里不行,能看到。” 薄南风眼风向她身后扫了眼,玻璃窗上映着她纤细的影,其余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一片漆黑,连灯光都影绰不清。 喘息重起来,长长的手臂一伸,“哗啦”一声响,暗色窗帘关合。江南那雪白的裙摆一直被他捋起到腰上,双腿脚纤,灯光打上去,细腻如瓷。 薄南风慢慢看上去,落到那一处,眼瞳里燃起火,一团团,一簇簇,微微的动。 江南被他盯紧得全身不自在,挣扎着想要下来。 被薄南风按住动弹不得,大手去撕扯她那一层布料,觉出她已经湿透,身体抵上去。 进去之前扬起头,虔诚的看她:“江南,你是我老婆,是我的女人了对不对?” 江南那里难耐,下意识靠上去抱紧他。 “我本来就是你的。” 感觉他挤入一些,缩了一下身,方想起:“措施。” 薄南风知道她现在不想生孩子,所以每一次都不勉强,有的时候太急迫了,想不起,但只要她一提醒,他会乖乖的照办。这一次听到她阻止,反倒挺直了身不迟疑,没头没脑的冲撞进去。听江南软绵绵的哼了声,没动,揽着她说:“既然你是我的,给我生个孩子又怎么?你见哪个男人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给自己生个孩子的?你要忙,想工作,我自己带自己养行么,我们保证让你省心,你只要给我生出来就行。”他都已经这么软声软语的讨好,江南听在耳里哭笑不得,发现他这样年轻,却很想要个孩子。有的时候即便想起来了,也不会刻意去防范,非得她提醒,才不耐烦的拿出来。这回又说得这样委屈,好像只是借她的肚子用一用,像感觉已经很麻烦她了,就跟她再三保证,保证以后他们爷俩儿都让她省心。 漂亮的眉毛折起,埋在她的身体里不安生也不满足她,颌首盯着她:“我不管,今晚我就要弄进去,要怀上了,你就给我生。怀不上,就等你想生的时候再生,你看这样行么?” 薄南风放赖,这个时候跟她讨价还价,江南几乎要哭出来。 拥着他:“你快点儿。” 薄南风腰身动了动:“快点儿干什么?” 江南四肢百骇都像酥痒起来,捶打他的肩头。 “你明知故问。” “我就明知故问了,你待怎么?有本事自己来。”知道她没这本事,哪次卖力的不是他,一副条件谈不妥,就要罢工的无赖模样。掐着她的腰,浅浅的进出。“说你愿意给我生孩子,快说!” 江南捧着他过份漂亮的一张脸,不觉然的想要微笑。 明明就很霸道,却又动不动的孩子气,不分时候场合。看她迟迟不应,低头咬上她的柔软。 “嗯……啊……”江南惊呼,破口应他:“给你生,给你生……” 薄南风轻笑一嗓,狂风暴雨的冲撞。 夜风仍旧徐徐,夹杂起伏婉转的吟哦,在窗帘的簌簌响动中碎成了一片。 几翻云雨,抱起她回卧室。 太多个夜没能拥着她睡,想念早已近似贪婪,再这样实实抱在怀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时候,就没法不癫狂。薄南风打定主意整晚不让她睡,难得松口他可以肆意而为,这样的机会如何都短暂得值得珍惜,明知不可能一下便中,还是想一再再努力,何况此番又是自己极度迷恋的感觉。 放到床上,不给她喘息的机会,重重的一个挺身压上去。 江南痛苦哼哼。 修指挑起她粘湿的发,亲吻她的背。 “喜不喜欢?” 又被他逮到,江南早已体力不支。 “南风,好累……不要了……” 薄南风啃着她的肩膀厚颜无耻:“你睡,我自己来。” 江南沉下眸子,他身下的力道便加重。 实在受不住,被送到云端,再跌落。嗓子都喊得嘶哑,他不懂餍足,变换姿态的折磨。 结束时,薄南风伸出双手抱住她的身体,用了一些力气,就想这么直到永远。沉默安静地伏在她身上,不离开她的身体。 江南以为他睡着了,想开口唤他。 薄南风支起身,退出来,身体明显一凉。低头帮她清理,之后过来吻上她的额头抱紧她。 缕缕晨灰似雾迷离,透过窗帘打进来,总是朦胧不清的样子。 江南本来累极,不想小死几回之后,此刻却清醒了。虽然闭着眼,还是清析听到他问:“是不是你的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孩子了?” 江南没睁睛,往他肩窝里蹭。 “怎么会那么快,再说不一定就怀上的。” 薄南风不说话,良久:“如果我当了爸爸,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他。” 江南心里一根弦弹了下,侧身来抱紧他。 “嗯,快睡吧。” 纪梦溪只听说外面有人找他,见到了,发现并不认识。 “你是?” 林乐笑着打量他,这样玉树临风的男子,从长相到气度都是绝佳,足有让人痛不欲生的资本,难怪五年前江南会因为他狠狠的痛过一场。 “你是纪梦溪纪法官吧?我是江南的朋友。” 纪梦溪见过孙青和宋林爱,但没见过林乐。不知道她来找自己做什么,还是礼貌的请她到办公室里坐。 才问她:“林小姐找我有事?还是江南出了什么事?” 林乐坐下后,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握在手里先说:“我知道你很爱江南,其实江南她也很爱你,只是暂时迷枉,分不清心里的感觉而已。我是她的朋友,不想她这么错过你,当年江南因为你的离开,曾痛不欲生,足以说明她有多爱你。而你也爱她对吧?你既然那么爱她,肯定不想她不幸福吧,如果你不把她追回来,真的看他跟薄南风在一起了,那么我敢说,一定有江南痛苦的那一天。” 话落,将照片放到他面前。 纪梦溪顿时迷紧眸子,瞳孔极度紧缩,深不见底。照片上那一双相拥亲吻的男人他一眼便认出,一个是薄南风,而另一个就是眼前的林乐。 骨节泛白,冷凝她:“你拿这些照片来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是江南的好朋友?” 林乐看他瞬间紧张到就要绷断的表情很满意,越是如此越说明江南在他心里的份量。 “是啊,我跟江南的确是好朋友,但我们两个人都喜欢薄南风。而你也看到了,不论薄南风多喜欢她,跟我也保持有这样的关系。即便薄南风爱我,真的没有爱江南那么深,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江南知道我们三个人有这样的关系,一定会很痛心。我爱薄南风,不想失去他。而我也不想看江南痛苦,你也不想对吧?只有你把江南找回来,最后她既不会面对被舍弃的痛苦,也不用面对这尴尬的三角关系,到时候大家都能美满幸福,你说是不是?” 林乐简单的说完那一番话便离开了。 纪梦溪握着那两张照片呆怔许久,血液都冷滞了,才回过神。 手中的照片倾刻变成碎片,拿起外套出门。 打江南的电话,关机,又打办公室的,说她此刻正去看守所会见当事人。 纪梦溪挂掉电话后直接去看守所找她,等了几十分钟见人出来。扔掉烟走过去,拉着她上车。 江南手腕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攥得生疼,看到纪梦溪吓一跳。 “纪梦溪,你拉我干什么?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纪梦溪背对她,义无返顾的拉着她上车。他是放手了,放手得生不如死,放手得心不甘情不愿,放手得后悔又难耐。不过是想让她幸福,以为那个男人会给她,再疼再痛他都能够委屈自己。可现在这样,叫他如何能够放任不管。他后悔了!早就后悔了。 既然那幸福别人给不了,那么他来给,这一辈子不管他在哪里,即便是天涯海角,哪一时她不幸福了,他都会翩然而至。 江南被纪梦溪硬性按到副驾驶上,不等反应过来,纪梦溪已经上来发动车子离开。 她郁闷得不行:“我的车子还在这里呢。” 纪梦溪不听,知道有些话说了也没有用,让她知道只会平白无顾的痛苦,他不想看她那样。 侧首只说:“江南,我后悔了,我不想放开你的手了。薄南风能给你什么?我也通通给得起。” 又是这样的话,当时薄南风也如是说过,他嫉妒眼前这个男人,一度像发了疯。现在纪梦溪反过来亦是如此,江南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像个硕大的雪球滚来滚去。 慌了神:“你胡说什么呢?我跟薄南风已经快要结婚了,这样的玩笑可开不起。” “我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么?”纪梦溪斩钉截铁的说。 江南挫败,的确不是,纪梦溪说话做人都是有板有眼,极少会像薄南风那样半真半假。可是,你看,一切早没了改变的余地,即便是品评他的时候,江南都会不知不觉的拿他来同薄南风对比,只怕无论她遇到这个世界上的谁,都会拿来跟薄南风比较。不可能一样,也不可能是他,所以此去经年,除了薄南风本人,她谁都再接受不了。 不高兴了,板起脸:“纪梦溪,你停车!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跟你开这样的玩笑,你停车。” 纪梦溪不但没停下,反倒越开越快,闯了一个红灯竟然视而不见到,看路线是直奔江家去的。直到快进江家的小区,那车子才慢慢的减速。 江南一路晕眩,觉得纪梦溪疯了,这哪里是他会做出的卤莽举动。 企图言语说服他:“纪梦溪,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想法,但是我们真的不可能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感情的事情勉强不了,就像五年前我没有办法不爱你,而现在我也没法再爱你一样。我已经有了薄南风,死心踏地的想要跟他生活在一起,我很明白自己的心,这辈子除了他,谁都不可能。” 纪梦溪紧紧握着方向盘,修长白皙的指,一节节青白变色。江南此刻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寸寸凌迟他的心,那么漫不经心,可他却疼得就要没办法呼吸。 谁说女人柔情似水?这个女人坚硬冰冷的像一块石头,从不对自己姑息,更不会去姑息别人。当年爱他的时候,不管自己死活,非疼到心死,才让自己得以还生。而如今,复苏后的江南便这样毫不退缩的折磨他。纪梦溪一直觉得公平,再公平不过的能量守衡,他不怕疼,他只是害怕江南竟然已经这么不爱他。 车子在江家楼下停下。 纪梦溪下车后绕过来,打开车门拉她下来。 江南不可思议:“纪梦溪,你是不是疯了?” 纪梦溪的理智是出了名的,泰山崩于前都可淡然处之,笑颜以对的男人,何时这样欠思考的行事? “上楼,我对叔叔阿姨有话说。” 光天化日,人来人往,江南是很不想上去。可是站在这里吵嚷更加不是办法,拉上他的衣袖:“我们有什么话,找个地方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不行么?” 没什么好谈的,他不可能对她说薄南风做了什么,哪怕让她一辈子误以为他这一回是中了邪,哪怕说他发疯也无所谓。 他就是想把这个女人抢回来,再不让她受一丝丝的伤害。 纪梦溪看了她一眼,神色毋庸置疑的坚定,已然没有什么好商量。 “上去吧。” 江南自然不肯,迟疑着不想迈步。 偏巧江爸爸从小区外过来,见到纪梦溪还很异外,看到跟江南在一起,就更加的不可思议。 来不及多问,请纪梦溪上楼。 江南已经十分沉闷,连说话的情绪都没有了。 上了楼,才发现一团糟。没想到薄南风竟然也在,跟江妈妈坐在沙发上聊天,还有另外两个亲戚。 薄南风一眼望到她和纪梦溪,当即冷了脸,江南知道他那个样子就表示十分火大。 江妈妈怔了下,不自然的笑。 “梦溪,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狐疑的看了江南一眼,不知道她这又是唱得哪一出,请纪梦溪坐下。 本来之前聊得和绚生风,而江爸爸下楼就是刻意去买酒的,加上几个亲戚中午是打算好好的喝一顿。 江南过去挨着薄南风坐下。 薄南风反倒远离她一些,指掌自然交握,看似仍旧轻松,可江南注视着他呢,发现太过用力,交叉处已经泛起青痕。很想伸手握上去,告诉他:“你别多想,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可薄南风不看她,静静的抿着嘴角,薄凉得不太像话,江南的心都要冷了下去。 江爸爸已经转首问纪梦溪:“梦溪,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吧?” 纪梦溪看了江南和薄南风一眼,同江爸爸对视。 “叔叔,我的确有事,我和……” 江南不傻,知道他要说什么,何况在路上他已经说过了。知道那样的话一旦说出来,才平抚的局面又要天下大乱。她不知道这场风波又是怎么被斡旋起来的,只知道必须要在萌芽中压制下去,否则又是免不了的血雨腥风。 快他一步,而且嗓音清亮:“爸爸,是我请他过来的。我和纪梦溪毕竟校友一回,上学的时候他总照顾我这个小学妹,碰上了,就邀请他一起来家里吃饭,正好南风也在这里,毕竟有喜事想在今天跟大家说一下。” 薄南风望过来,笃定她在胡诌。 纪梦溪和其他所有人通通转过头来注视她。 江南硬是往薄南风身边凑了凑,揽紧他的胳膊,做笑逐颜开状:“我跟南风打算尽快结婚,我已经怀孕了。” (九十六)你是不是女人 知道对着纪梦溪说这样的话讽刺至极,可是没有办法,除了这个,她想象不到能用什么话将纪梦溪想说的堵回去。(.)揭过去的那一页如果再重新翻开,将是对他更大的伤害,她不会再回头了,无论他有怎样的真心。与其没完没了的在这个旋涡里打转,真不如一刀痛快的砍下去,还能早死早超生。 连薄南风都微不可寻的怔了下,眯着眸子看她,滋味百变,不可能是真的,即便真的怀上,以她大大咧咧的性格不会现在就注意到。 抬头去看纪梦溪。 没有反应,更像是不能反应,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只是没了往日的温文尔雅。 江爸爸和江妈妈半天没言语,实在是因为震惊,而且无论如何没想到江南会在这个场合公然说出来,还在是守着纪梦溪的情况下。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反倒几个亲戚,反应过来后,当即表示祝贺。 “这是大好事啊。”对着江妈妈笑开颜:“你们马上就要抱外孙了,不是件大好事是什么。咱们小南是时候该生个孩子了。” 的确很突然,但真品味过来,江爸爸和江妈妈还是高兴多一些。江南的年纪真的已经不小了,是到了该生孩子的时候。 只是当时的氛围可想而知的百味陈杂,好在纪梦溪有电话打来,是中院的同事催他回去。之前见到那张照片头脑发热,一心只想着江南,没头没脑的跑出来,连下午要开庭的事都忘记了。 有个借口退场也好,起身说:“叔叔,阿姨,我院里有急事,打电话让我回去,改天再来拜访。” 江妈妈站起身:“不吃了饭再走了?差这么一会儿。” 纪梦溪神色寡欢,是真的笑不出。 “下午要开庭,时间不能耽搁。” 江爸爸将人送到门口,说了几句话后折回来。 时间差不多了,薄南风去厨房做饭,之前就跟江妈妈说好的,今天他下厨,让大伙尝尝他的手艺。 看来是聊得欢心,大有收卖人心的味道。 江南颠颠的跟到厨房,在他屁股后面打转。 薄南风默默做事,当她不存在一般。 江南从他身后探出头去,嗔怪:“南风,怎么了?真生气了?” 薄南风连扫她一眼都不肯。 动作熟稔的生火热灶,菜是之前洗好切好的,只等着炒热炖熟了。 薄南风做事的时候向来认真,如果只他一个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是这么安静。江南曾偷偷的打量过他,但他现在这样,明显是心里仍旧窝着火。她知道他忌惮什么,无非就是一个纪梦溪,江南用了很多年的时间喜欢那个男人,甚至两人亲热的时候,还听薄南风发狠一样的叨念,说江南的初吻喂狗了。 今天这样的情况下狭路相逢,怎么想都不是件愉快的事。虽然被她给糊弄过去了,风平浪静总算没生什么事端。可个个都是长袖善舞的人精,岂会看不出她是在唱大戏。 薄南风实在好奇,如果江南没及时将话茬拦下,从纪梦溪嘴里会说出什么?而他不相信纪梦溪是个会信口开河的男人,引发他如此的,总有点儿因由吧。 江南就猜想,薄南风一定是以为她又怎么去招惹到纪梦溪了。 缠上他的手臂:“我真的不知道纪梦溪今天怎么了,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一从看守所出来,就被他拖上车了……” 薄南风抽出手去拿佐料,仍旧面无表情。就好像他对她的任何有关纪梦溪的说辞都不感兴致。 有些真话说出来,让听着的人反倒觉得更像是假的。江南也曾很多次感受到这种语言上的无力,主要今天冲出场的人是纪梦溪,如果是一阵龙卷风的话,估计会有说服力,但真的就是纪梦溪。 所以连江南都说不下去了。 在他身后默默的打了一会儿转,薄南风几盘菜都已经炒出来了。 她伸手去吃,拿起一块放嘴里,觉得好吃,又伸手去拿。 “啪!”一声,薄南风毫不留情打在她的手背上。 “出去!” 最看不上这种不讲卫生的人,薄南风想不明白到底看上她哪里。全身上下没一点儿能让人看得过去的好习惯,虽说是个女人,但即便坦平在床上的时候,也不觉得多女人。 瞪了她一眼,恶狠狠的。 江南打了一个冷战,要伸出的手即刻缩了回去。 下一秒从身后揽紧他的腰,侧脸在他笔挺的背上轻轻的蹭。 “南风,今天的事真的不是我挑起来的。我再傻也不至于把纪梦溪带到家里来吧。如果他真是我带来的,那我干嘛还说那样的话,让他说明来意得了。我真的只是跟他在看守所外面遇到,被拉过来的。看在我对你守身如玉,一心一意的份上,你就让我吃一口。”江南可怜巴巴,拿出平日薄南风对付她的那一套。 薄南风怔了下,转过身淡淡的眯着眼。 “怀孕的事?” 江南向门外看了看,实话实说:“骗他们的啊,要不然怎么办,当时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不过看来也好,这样一说,即便他们不急,江爸爸江妈妈也该催促他们结婚了。 薄南风可不像她的大脑那么简单,这种事是说说罢的么,江妈妈不会拉着她去医院做检查?孩子不是怀上了,只放到肚子里等着生出来就可以了。 不过薄南风倒怀疑:“有没有看一下到底怀没怀上?”想了一下,还不到她的生理期。 肯定是没有啊,江南觉孩子那个东西若真怀上了身体应该有反应的吧,比如说呕吐,精神不振,宋林爱怀小九的时候就时常给她打电话抱怨辛苦。可江南现在好吃好睡,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薄南风抿了下嘴角:“晚上回家我帮你测测。” “怎么测?” 薄南风弹她的脑袋:“是不是女人?” 接着挑起她的下巴,捏疼她:“纪梦溪真的跟你没什么事?” 江南就知道只要她和纪梦溪挨上边,他就会耿耿于怀。之前一进门就看出他脸色都变了,如果没有长辈在场,肯定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打起来。 疼得直皱眉,扯掉他的手。 “真的没有,你怎么不信我?我当着长辈的面脸都不要了,你还怀疑我。” 实则薄南风也不是真的感觉难以置信,只是纪梦溪那样的存在,让他实在很不痛快。 一顿饭吃下来和乐融融,薄南风的手艺绝对没话说,连几个亲戚都赞不绝口。 只是吃过饭,江妈妈把江南叫到卧室里说话。 “我嘱咐你什么来着?你就是不听话,这么不小心?” 江南除了赔笑,没别的话说。今天是编了谎话的事忽然没勇气说,打算事态缓一缓再告诉她。 只说:“妈,这事谁有办法,反正早晚都要生的。” 江妈妈也是这么想,而且依江南的年纪现在生也不早了,近几天她和江爸爸商量,也是想和薄南风仔细聊一聊两人的婚事,就知道这样粘乎在一起早晚要出事。 考虑到江南这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没法照顾自己,江妈妈难免要不放心。 “你回来住吧,这样吃的住的,我也能照顾。” 江南连忙摇头,怀孕又不是真的,哪里来这么大的功劳。 安抚她:“妈,不了,我还要工作呢。再说你天天照顾我爸已经很辛苦了,南风会照顾我。” 江妈妈劝不动她,就嘱咐了一些事情和注意事项,江南也都是草草的听,反正又不是真的怀上了。 走时薄南风将她送到看守所去提车。 薄南风说要回景阳一趟,放下她就走了。 江南回事务所的路上又接到薄南风的电话,说宋林爱有消息了,下午去找常帅,被他的人给控制住了。 顾不上回事务所,又调转方向去薄南风说的地方接人。 宋林爱不知道这两个看管她的男人是谁,还以为又是常帅的老婆派来的,只是不再像上一次那么害怕,甚至没有惊恐的感觉。 扬起首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两个男子倒十分客气,带到包间之后,让用务生给她上来的饮料,说:“你等一等吧,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然后就站到门口看着她。 宋林爱几天没吃没喝了,腹中却满满的,什么也咽不下去。本来真已经想到死了,又想着太过便宜了常帅,即便真的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没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坐不住,不知道要被看到什么时候或者带到哪里,不耐烦的问。 两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不等宋林爱再发作,包间门打开,江南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眼看到宋林爱好好的坐在那里,总算安下心来。 “宋林爱,你吓死我了。”江南吐口气,呼呼的喘。 宋林爱没想到让她等的人会是江南。惊讶的问她:“江南,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是我?薄南风的人一直跟踪常帅,就怕你什么时候去找他做傻事。” 这样一说起来,两个人都心有余悸。 其实宋林爱这次去找常帅,真的是要做傻事的。 (九十七)怀上了 江南听她说起来:“我这几天一个人想了很多,这一大圈人让我伤害得差不多了。其实我想你也早就听说了,我根本不是我爸妈亲生的,现在出了这种事,还有什么脸。我从小到大都不让他们省心,如今这样的事一出,还让他们跟着我一起丢人。我是很想死的,但也不能这么便宜常帅。” “那你想怎么样?拉他一块去死?”江南问出这一嗓,差点儿背过气去。宋林爱这个毛燥的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永远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宋林爱点点头,她真的是这么想。 那天早上从家里出来,车子漫无目地开了很久,停下来时自己都不知道身在哪里。身体连带灵魂里的那种空灵,真的很难让她有勇气活下去。于群那天早上指着门的方向大吼:“去死,宋林爱,你这样的女人怎么不去死。” 世界安静下来那一刻,她便想,是啊,她这样的女人由内而外的破败,怎么不去死。 打她生下来,就是注定被舍弃的命运,而她把自己本就残缺不全的人生活成这个模样,的确没有再延续下去的道理。当时头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去死这么一个想法,怎么走到水里的都不知道,直到河水灌进口腔,连喘息都变得困难的时候,才被这冰冷的气流呛醒。想挣扎已来不及,不是害怕就这么死掉,而是后悔没拉上常帅一起,真是便宜了他。 哪里钻出来的人也不知道,腋窝处缠上来一双手臂,下一秒她下意识的攀紧,听说逆水而亡的人不论甘愿与否,等到有人触上来的时候,都会死死抓住。此刻的宋林爱就是一只会锁命的水鬼,捞紧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双手臂。 那双手臂紧紧的圈住她,用力的往岸上拖,原本平静的水面扑通出大片的水花,白浪翻滚。 直到上了岸才将她放开,宋林爱灌了不知多少水,堵塞呼吸,连胸腔都一阵一阵的疼,趴在地上剧烈的咳起来。 男人一身衣服早已经湿透,湿淋淋的包裹住伟岸的身躯,默然的看着她。 “想死死远点儿,你死这里以后还怎么钓鱼。” 宋林爱腹中的积水吐得差不多了,不可思议抬头看他。男人三四十岁,端端正直的一张脸,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深不见底,尽显一个人的冷漠。原本算她的救命恩人了吧,可宋林爱却说不出感激的话来。原来他也不是想真的救她,就是怕她死在这里污染水迹而已,什么道理?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 男子抿起唇;“对于一个不想活的女人,我该怎么说话?你连命都不在乎了,还在乎别人跟你说话的语气?” 是不是有点儿厚此薄彼了? 宋林爱一直毒舌,却被这男人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的确有够讽刺,她连命都不在乎了,还在乎这些。 另一个男人跑过来,听语气是这个人的助理,让他去换衣服,把这里交给他处理。 男人起身后只说了一句:“如果她还想死,让她死得远一点儿。” 晦气的不得了,难遇一次英雄救美,结果英雄系数蛇蝎。 宋林爱被来人拖起来。 问她:“小姐,需不需要帮什么忙?” 宋林爱肚子里全是火气,喝了那么多的水都没浇灭,一出口也很呛人:“你能帮我死么?” 来人也只是微微一笑,看来是习惯了毒舌与冷漠,所以应对起来稀疏平常。 毫不在意的只是说:“我们这里是私人水域,专供娱乐,不供人结束生命寻找投胎转世之道。” 瞧瞧这话说的,让人死起来都很没有心情。 宋林爱穿着那身湿衣一直开出去,好不容易找到宾馆入住,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回来,仍旧觉得不甘心,总不能任常帅毁了人生,还这样逍遥自在的吧。 江南咬牙切齿:“宋林爱,瞧瞧你那点儿出息,原来就是想同归于尽,你可真英雄。小九怎么办?你都不管了是不是?” 听她这样说,还庆幸宋林爱遇到这么一个毒舌男,说出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到底保住了宋林爱的命。 宋林爱至始攥着咖啡杯子,双手仍旧冰冷,伸过来握住江南的手:“江南,真的谢谢你和薄南风,我这么一闹腾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你代我谢谢他,这段时间实在太麻烦他了。以前我一直觉得他没有纪梦溪成熟,不能给你想要的安稳和幸福,现在看来,他什么都给得起。江南,我是真心的想看你幸福,希望你和薄南风能过得幸福。” 若说糊涂,宋林爱看不开的也只是情爱,事理她还是明朗的。 江南反握住,把温度传递给她。 “爱爱,谢谢你。你不要这样说,家里人都很担心你,其实关心你的人很多,这几天就连于群都在一直找你,无论他那天说了什么,都是气话。你失踪这几天,大家都急疯了,一切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人会觉得你丢脸,也没有人觉得你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做错了事,再改正就好了,人活这一辈子总会做错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反倒是如果这次你真去找常帅做了傻事,那才是伤所有人的心。” 半晌,宋林爱点点头:“我知道。” 之前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很冰冷,找不到温暖的源泉,就觉得,死了吧,死了一了百了。但真当看到熟悉的人,感受到温暖了,也觉出贪恋,又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很想死,只是害怕面对,心生绝望而已。 所以,这重生,归功于薄南风。如果不是他安排了人手,她真能杀了常帅再自杀。 能看出来,宋林爱这几天很疲惫,江南把她送回宋家去,车上没说话,宋林爱倚在座位上睡着了。 正好于群也在,看了宋林爱一眼没说话,脸上的焦燥却退去几分。 宋妈妈喜极而泣,抱着宋林爱不停的骂她傻,念叨:“瞅你做的那些事,还有脸跑了。你这个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省心。” 但就是因为不省心,才让人觉出关心。 小九也很想妈妈,过来抱住宋林爱的腿,一声声的唤她。 像是场久别重逢,再多的责怪和怨怼,到了这一刻都好似平息了。 江南只呆了片刻,她还有很多事要忙,就先走了。 路上给孙青打了一通电话,告诉她:“爱爱回来了,被我送回家里去了,你别担心了,她没事。” 孙青唏嘘:“这个死丫头,吓死我了。我下午请假去宋家看看。” 江南不跟她多说,收了线。 薄南风抬腕看时间,从看守所直接过来,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 给纪梦溪打电话,还在关机中。听说他今天开庭,看来是真的。 掏出一根烟点上,吸到一半,电话响了,纪梦溪开机时看到未接电话的短信提示,给他打过来了。 不知道他是谁,没有彼此的号码,其实薄南风也没存,只是记忆力好,对数字又很敏感,那次在电影院的时候,江南睡着时他看了一眼,便记住了。 纪梦溪问他:“你好,哪位?” 薄南风一手将烟掐灭。 “薄南风。(.)” 这次没有一见面就大打出手,两人坐到茶楼里心平气和的说话,实在难得。因为两人互看不顺眼,依旧一腔火气,只是通通强压着,不让自己发泄出来而已。 薄南风早说了,他不相信纪梦溪今天拉着江南突然造访江家是空穴来风。 “我很好奇,如果江南没插那一句,纪法官会说出什么来?” 纪梦溪坦然迎视他的目光:“说我后悔了,说你给不了江南幸福,说我还是决定要娶她。” 他说得字字轻淡,薄南风却听得俊颜一片凛冽。 桃花眸子淡淡眯紧:“你觉得她跟了我,你还能把人要回去么?” 注定没法和气的谈下去,纪梦溪当时放手让江南去找他,无非是因那是她想要的,那些幸福只有薄南风能给。而现在他所知道的,却是他无论如何也给不了,事情一旦败露就只有伤痛。隔着桌子,倾身攥紧他的衣领:“薄南风,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不知道?你想跟江南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朝三暮四?” 薄南风不动声色。倒很想听他把话说完,看来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有意激怒:“朝哪个三暮哪个四?纪法官,你不会没睡醒,说梦话呢吧?”他对江南怎么个一心一意法,只有他自己最知道。 纪梦溪松开他,照片是没有了,碎片还有一堆,出来时捎上了,早知道有面对面的这一刻,当时即便再火大也不该将那些东西撕掉。 薄南风低头盯紧那些碎片,如纪梦溪所想,自己做过什么,即便是堆残缺不全的碎片,也该一眼看出所以然来。 他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林乐出其不意那一下是早有预谋。冷笑一嗓,竟有愚蠢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随手一扫,碎片落了一地。颌首看向纪梦溪:“这种女人的话你也信,能对自己朋友做出这种事的人,你觉得她会是什么好鸟?如果我真跟她搞在一起,不该只有这一张照片。”姿态,角度,场景,是否有个切换才更据说服力?薄南风按了按眉骨,笑得云淡风轻:“只这么一张明显是抓拍,你让她再拿出除这以外的第二张给你看看,哪怕就是这同一幕的其他场景也好。” 薄南风笃定她拿不出,当时那一下他将人推出去的有多迅速他心里有数,快门闪得再快,也不会一时间捕捉到几张。 眼见纪梦溪神色松懈,明显也是有所思。他不是脑袋空空混饭吃的国家公职人员。自始没有思考,只是因为这次关涉到的人是江南,太过上心反倒心绪大乱,认人不清。 薄南风不打算再坐下去,站起身:“纪法官,江南她是我的,就一辈子是我的,不论她愿不愿意,都得生死相随,没有半路被人夺走的道理。” 不紧不慢的扔下这一句走人。 纪梦溪孤身坐在茶楼里直到日落,周身袅袅茶香是他喜欢的味道。头脑一点点清析起来,早在林乐拿出照片的时候,他就该问更多,何况他是这个职业,洞察的本事本就过人。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那一刹那他被怒火攻心,几乎什么都想不到,想不起。只有一个江南,头脑中盘踞不下,一想起有朝一日她要承受这种背叛和玩弄所带来的伤害,便怒不可遏到丧失全部理智。 不想他纪梦溪竟有被人当枪使唤的一天。 茶水早已冷透,漫进肺腑更是又凉又苦涩。很辛苦,觉得快要撑不下去,就想回家闭起门来休息一段时间。或许他这是走错了路,当初不该如此,不该因为留恋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更不该想跟放手过的人重修旧好。做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或许烦恼便不会这么多,比什么都好。 阮天明接到薄南风的电话之后,直接去了帝豪。很久不见薄南风这个杀气腾腾的样子了,只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南风,出什么事了?”阮天明思绪快速旋转,过虑如今哪里出现纰漏的可能性最大。 薄南风火柴已经划掉半盒子,他有这样的习惯,思考或者做一些事情之前,就会做这样的小动作让自己静下心来。每次如此,之后似总能看到薄南风心狠手辣的样子。阮天明知道,他不是干净得白纸一般的公子哥。 所以当薄南风说出“林乐”两个字时,阮天明当即意会,这个女人何其不知死活,不说破了薄南风的底线,却引发他的盛怒。 问他:“怎么做?” 薄南风收起火柴盒,浅淡的钩了钩唇:“将她的资料传输出去,看哪个单位敢接收她。不认得我们景阳,不给薄面的也无所谓,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阮天明点点头:“你放心吧,我知道让手下人怎么做。” 薄南风起身站到窗前,眺望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眼中却寂寥深邃。 “她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今晚把人给我带到这里来。” 阮天明甚至没问他这样做的来龙去脉,完全接受旨示之后离开了。 薄南风懒懒的靠到窗棱上,夕阳西下的光,渡了一身火红金亮,竟也是倾国倾城的模样。薄南风思及着要不要给江南打这一通电话,如今她那个损友注定留不住,即便不戳穿放在身边也早晚是个祸害。 实则他和纪梦溪有相同的顾虑,如果可以风轻云淡,什么都不让她体味自然最好。 致友和爱人,反目成仇的时候会成为这世界上,最致命的伤。 便想小心意意的将这世上诸多的丑陋不堪掩饰好,哪怕少见一次,少历经一回也是好的。这是一个男人竭力该为一个女人去做的事。 阮天明办这些事根本不在话下,他们想孤立挤兑一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最是行之有效,既能将一个人逼疯甚至崩溃,却不会揽责上身,即便最后那人找不到生路死掉了,也跟他们没半毛钱关系,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林乐早两天就从景阳里出来了,无声无息的进去,任人惊讶的劲头就跟某一时出门,一下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欢天喜地的程度像燃放的礼花,“砰”一声,眨眼间色彩斑斓。 只是美伦美幻得并不长久,硝的味道还没散去,绚烂就已经落幕了。她便像现在这样,灰头土脸的闲置在家。 林母甚至想不明白,她是怎么被开除的。 见她苦闷的憋在卧室里,忍无可忍的冲进去:“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回事?进去的时候不是挺顺当的,怎么才这么两天就被景阳开除了?” 这话她出去都没脸跟别人说,之前林乐进景阳的时候,全家眉开眼笑,几乎逢人就说。现在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了,她再这样,不是打全家人的脸么。 林乐扯过被子一下盖过头顶。 “妈,你出去,我想睡一会儿。”她快成了跳梁小丑了,还有人比她更烦躁么。 林母一见她这样,当即火大。 “你都睡几天了?想一辈子睡下去是不是?你得起来把事情说明白啊,你看看你现在这都办的什么事。移动公司那个工作多稳当,当初还是你爸托人把你弄进去的,结果干得好好的你又跳槽,连个商量都不跟我们打。行,你进景阳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不说你。但你倒是好好干啊,可我发现,你这孩子做事怎么没有长性子呢,样样三天两头。现在连个对象也找不到,现在工作再丢了,你还真想老家里了是不是?你听听外面人都怎么说你,说你眼高手低,难怪到现在找不到个对象……” 林母说得句句实话,却也是最令大龄剩女痛心的话,还有比这更刻薄的诘问么? 即便现在没人张口说话,林乐的肠子也都是打着结的,林母再这样喋喋不休,一语命中,几乎断了她的所有活路。 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被子扯到一边。 林母愣了下,此刻的林乐跟鬼一样,脸没洗,妆没化,暗泣的时候太多了,眼睛肿得跟桃核一样。到底是年纪长上去了,躺得时间久了,再脱水,真跟干瘪的蔬菜没什么两样。 即便没有林母这个见鬼般的表情,林乐也自知不能看。 气疾败坏:“妈,你别说了,我出去找工作还不行么,我就不信,我这么大的人不去移动公司,不去景阳,就能饿死。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就是不想随便嫁了,怎么样?” 上妆出门,站到楼门口了,才觉出漫无目地。 找什么工作?先不说有没有那样的心情,现在便是连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她没有一技之长,文化水准在这个硕士博士遍地走的年代,和个文盲又有什么区别。何况现在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连个大方向都没有,简历也没准备。 只是在家呆着是不行的,已经够烦燥了,林母林父再时不时的唠叨拿脸色给她看,她觉得自己不疯掉也会崩溃。 开着车出去,想给朋友打电话出去喝一杯。拿出电话,铺天盖地的茫然无措。打给谁? 就算江南对她如初,可她心知肚名,回不去了。而之前孙青打来电话都赶在她正在气头上,语气不善,即便孙青再好说话,能当软柿子捏,三番两次也一定有了脾气。至于宋林爱,听说人不见了,找没找到她都不知道。自己一再再走下坡路,已是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打通电话问一问。 下班高峰期都已经过了,路上总算畅快,没叫任何人,一个人去喝酒。 才从车上下来,迎面两个男子已经将她架上了。 林乐色变,想叫,被人拿布按到嘴巴上,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药性不大,只是短暂的晕睡,最后是被冷水一样的东西泼醒的。看清之后才知道不是水,是加了冰块的酒。顿时警觉,抬起头环视四周。 是个大型包间,灯光不算明快,但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林乐的眼球转了转,最后定格在窗子处。一眼认出那个背对她而立,静心看窗外夜景的男人是谁,笔挺修长,看一眼都觉青春洋溢。 她没有看到阮天明,实则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刚刚那一杯酒也是他泼上去的。 见人已经醒了,唤:“南风,人醒了。” 薄南风转过身,拿无温的眼光看她,像看一个陌生人,比路人甲碰到路人乙还要无关紧要的一种眼神。 林乐狠狠的怔了下。 这样的薄南风让她陌生到极至,跟当时在景阳的五十三楼见到的薄总裁还一样,阴冷得似满身杀气。 薄南风已经走到她身边蹲下,闲闲的扯出一个笑。 “你这个女人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忘记我之前是怎么对你说的话了对不对?” 林乐虽没见过什么世面,甚至没跟豪门里的人做过朋友。但有些段子电视小说里看到过,忽略了他的问题,略微惊恐的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薄南风坦言:“我不想对你做任何事,怕脏了我的手。而且我不想触犯法律,何况我爱的女人还是律师。想置你于死地,根本用不着我动手。你给纪梦溪什么了,我也想要那样东西。” 林乐了然,原来是因这件事找到她头上的。没想到这么快,前后一天的时间都不到。知道能牵制薄南风的也就纪梦溪了,他们都是上流人,猜想实力该不分伯仲。 不知道事态发展到什么地步,但林乐敢说,薄南风既然能将她绑来,就说明不是一点儿效用都没有起。 装傻:“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薄南风哼笑一嗓,坐到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看她。 想置一个人于死地,果然用不到他亲自动手。阮天明一巴掌就已经扇了上去,男人的手劲大到何种程度可想而知。 林乐痛呼一声,趴到地上眼花缭乱,半边耳朵都像要失聪了,很久回不过劲来,泛着灼热的痛翁翁作响。 阮天明最不喜欢的,就是毒如蛇蝎的女人。 “南风,我看她完全不识时务,去她家里翻好了,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干了什么缺德事。” 薄南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慢条斯理的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林乐肯定是怕的,这些事连带她为何会从景阳里出来,所有的来龙去脉,因果关系,她的家里人以及那些朋友通通不知。她也很怕败露,连人都做不了。 这个阵式她没见过,不怕是不可能的。 “相机在我的梳妆台上,都在那里面,没有其他备份。” 阮天明接收到薄南风的眼神,已经拔通林乐家里的电话,是用她包里的手机。放到她耳畔,通话之前说:“耍花样,让你们一家人给你赔葬,让他们把东西送出来。” 林母半晌才接,接起来又抱怨:“你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别说你去找工作,哪家公司晚上应聘?” 林乐皱眉:“妈,你去我梳妆台上拿那个相机,我有朋友要借用,他去家里拿了,你给送出来。” 林母想问她在哪里,没等出口,阮天明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薄南风抬腕,已经开始掐算时间。 “如果十五分钟我的人还拿不到,林乐,信不信我送你去外太空?” 像足了一句玩笑。 那表情和语气,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没多久,阮天明的电话响起。接起来只说了一个“好。”看来是拿到了。 挂断后对薄南风说:“拿到了。” 薄南风片刻不肯多呆,伸展了一下身姿,又是无害倜傥的模样。 告诉阮天明:“直接销毁了,我得回家给江南做饭。”走出一步,方才想起还有一个林乐,吩咐:“放她走。” 一切恢复如常,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夜色依旧斑斓,城市的灯光微漾,只有林乐清楚之前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事。 驾驶座上缓了很久,握上方向盘的时候双手仍旧微微发抖。是她将事情想象得太过简单了,她只以为薄南风看着漂亮,气息也很阳光,初时觉得是个玩世不恭,却算得上无害的大男孩儿,便到后来仍是以为。现在忽然知道自己错了,他是遥不可及的上流人,也是景阳集团的总裁,以前就常说,有钱人的手段不可估量,其实可怕又暗黑。竟然是真的。 可是,现在想清也来不及,春心似水难收,不爱远比爱上要困难重重。 何况,却是能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男人,越能吸人眼球,打动女人的芳心。 江南饿坏了,见薄南风晚归,一脸抱怨:“早知道你这么晚才回来,我就在外面吃了再回家了。” 薄南风将一个塑料袋子放到茶几上,脱下外套要着手给她做饭。 顺口说:“今天有点儿事耽搁了,要不是想着给你做饭现在还回不来。你傻么,饿了不会先找点儿东西垫一垫。” 江南之前一直忙着整理东西,即便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也不想动弹。心里有了依赖才会如此,知道多晚他肯定会回来给她做饭吃,所以就饿着肚子一直等,若是以往早就自己弄吃的了。 扒茶几上的袋子:“买的什么东西?” 薄南风本来往厨房走,听她问话回头看了一眼,轻描淡写;“验孕棒,吃完饭我帮你看一下。” 江南张大嘴巴,说不出是惊还是难为情。 一吃完饭,薄南风就来拉她。 “过来,我帮你。” 江南红了脸,从他怀里退出来。 “不用你,我自己可以。”她拿了东西去洗手间。 薄南风好笑,有什么可难为情的,操手靠到洗手间门口等她。见人许久不出来,抬手敲敲门:“到底好了没?用不用我帮你?” 门板应声而开,江南拉长脸从里面出来。咬紧嘴唇,攥拳打他。 “薄南风,你这个比禽兽还禽兽的家伙。” 薄南风怔了下,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说了句:“别胡闹。”眯起眸子,接着咧开嘴角笑了:“怀上了?” 江南呜咽一声,拿额头撞他的胸膛。 “可怎么办,我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呢。孩子这个东西我得怎么把她生出来啊。” 太措手不了,虽然之前谎话是她说的,但那是权宜之计的信口胡谄,却是笃定自己没怀上。如今肚子里多出一条生命,是件无比重大的事,跟其他的任何事情还不一样,说不出紧张还是怎么,就像太多的不设防,一时间让江南有束手无策的感觉。 而薄南风已经将人拦腰抱起。 笑容比头顶的灯光明快。 “哟,还真怀上了,今天你这谎算扯正了。” 江南一脸苦闷的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薄南风,我有点儿害怕。” 薄南风抱着她坐到沙发上,知道她有哪些心理障碍,软声软语的哄她:“傻了吧,女人会生孩子是天性,就跟我们男人会让女人怀上孩子一样。有我在你害怕什么?等他在你肚子里长大了,自然而然就会想出来。我知道太突然,你心里没底。我们马上就结婚好不好?” 名不正言不顺,就怀了他的孩子,的确是心里没有底。但江南最在乎的不是这些,而是突如其来的千金重,一刹压到了她的身上。这个孩子于她而言太珍重,流着她与薄南风共同的血液,说来就来了,怎么可能一点儿感触都没有么。 “我是觉得他太重要了,所以很紧张。” 薄南风捧起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傻丫头,你对于我来说,比什么都珍贵,我同样还不是欣然的跟你在一起,除了幸福,没有紧张或者不安。原来我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想结婚,想有一个家庭,哪怕要肩负为人夫为人父的重担,也甘之如饴。” 江南凝视他:“你真的很想我给你生个孩子?” 薄南风挑眉:“我这个样子还不够明显么?还是我平时不努力,让你感受得不深切?” 说完眼睛在她身上乱瞄。 江南直接揽上他的脖子:“薄南风,你怎么会那么喜欢我呢?”好没有道理,跟他比起来,她实在没有什么好。 实则她更想问,她怎么会这么喜欢这个男人。越来越觉得是命中注定,注定要遇到然后一辈子纠缠不清,眼见她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江妈妈一大早就打来电话。 “江南,今天跟我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你的身体状况,我也好放心。” 江南没时间,直接说:“妈,今天不行,我还要上班呢。”假戏做成真,连说话的底气都足了。 “是工作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妈,我又没说不去医院,你不用担心了,等我哪时有时间了,南风会带我去。” 薄南风此刻正蹲在地上给她系鞋带。 江南打着电话时低下头看他,他头上有一个很漂亮的穴,这样瞧着,实在清析,她一只手不老实,伸上去摸。 薄南风抬头瞪她,让她专心讲电话。 江妈妈说不动,但也不是特别担心,薄南风对江南明显细心又体贴,早听江南说每天的饭都是薄南风给她做着吃,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没说有这样好的待遇。 “那好吧,你跟南风去吧。什么时候你们都有时间了,一起过来吃饭,商量一下你们结婚的事。” 江南惊了一下,喜出望外。 “好的,我们这两天就过去。” 薄南风已经系好,站起身,把鞋柜上的包拿起来,问她:“说什么了,这么开心?” 江南跟他一起出门。 “我妈说让我们有时间过去商量一下结婚的事。”说起来了,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他:“你们家里那边怎么办?怎么得跟他们说一下吧?是你打电话,还是我们一起过去慎重的拜访一次?” 江南知道薄南风这边比较特殊,所以想听他的决定。毕竟她也不了解,之前一直不问,是发现薄南风自己也不愿意说起。她怕一旦问多了,会触及他的隐讳,哪一时他想告诉她了,即便不问自己也会说起来。 由其看他那样似和养父母的关系不怎么好,有官司在身的时候,没人过来问一下,之后也不见他说要回家看看的话。想想也是,他亲生父母去世的时候他都已经十九岁了,那个年纪很难再有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 薄南风淡淡的垂着眸子,下一秒若无其事的扬起嘴角。 “先跟叔叔阿姨商定好再说,到时候通知我家里那边一声就行了。” 他没再深说,江南也就不问。 下楼的时候,薄南风说:“这个案子结束了,就别接官司了,生孩子之前都给我在家乖乖的呆着。”她这样实在让他不放心,每天奔波累不累还不说,吃饭喝水肯定都不规律,又不能时时放在眼皮底下盯着,薄南风很难安下心。 江南也是这么想,一个官司一般耗时都不短,再过几个月肚子慢慢的就大起来了,总不能挺着肚子工作。 “我知道。还有,你去忙你的吧,不用送我,否则你又不方便开车。” 薄南风坚持把人送过去,只说:“没事,给白子仙打个电话让司机去接我。中午我去叫你吃饭。” 江南愣了下,转而自若:“中午我跟朋友一起,你别去找我了。放心吧,我不会乱吃东西,知道按时吃饭,你都嘱咐多少遍了,你都快成我保姆了。”江南笑,又觉得很开心。 从昨晚知道她怀孕开始就一直嘱咐她上班的时候要注意饮食规律,反复说了几次,唯怕她不长脑子。不过才怀上,对身体会有什么影响? 薄南风敲她的脑袋:“还知道我为你操多少心啊,那就多长长脑子。” 江南初认识薄南风的时候,觉得年纪差距很明显,那一道沟壑似一眼看得出。时间久了,反倒不会这样觉得。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明显薄南风为她操心的时候更多。 林乐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心脏一刹那跳动得很强烈,转而又觉得讽刺,做贼心虚,看来自己现在就是这样。江南明显还蒙在鼓里,给她打电话再正常不过。 握着电话手掌湿热:“江南,有事?” 江南电话里乐呵呵的:“中午一起吃饭吧,这段时间忙,好像很长时间没跟你一起吃饭了,现在爱爱也找到了,终于松一口气。” 林乐问她:“爱爱找到了?和于群怎么样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两人肯定要谈一谈,想等一等再给爱爱打电话。” 林乐说:“也是,有时间我过去看看她。” 两人约定地点一起吃饭,江南还是那么开心,早一步到了。看人没来,一边看资料一边等她。 不多时,林乐推门进来,几天不见似乎瘦了,脸色也没前段时间见到红润。 江南放下文件夹,冲她招手:“乐乐,这里。” 林乐扯出一个笑,坐过去。 “你早到了?” “没有,刚刚到。” 将菜单递给她:“点菜吧,大件已经让他们做上了。” 林乐没胃口,随意点了清淡的,放下说:“够了,就这几个吧,多了吃不完。” 江南抬眸打量她,没话说,拿起杯子抿压一口水。 想起了问:“这几天干嘛呢?上次听孙青说工作不顺利?” 林乐恍惚抬头。 “我不在景阳工作了,业务实在不熟练,学也学不会。” “那些东西得慢慢来,谁要才一接手,肯定都不适应。不过你比较强,若是我,估计不敢挑战。” 林乐意有所指,嘲讽似的说:“我是有勇气了,还是挑战失败。” “没跟薄南风说说?”江南问起得随意,话里听着似一切稀疏平常,当时她进景阳就是借着薄南风不声不响,以林乐的性格,出了问题,第一时间想到退缩,而没去找薄南风,这实在不是她的风格。或者找过了,薄南风没说,所以想听听林乐怎么说。 林乐只是摇摇头:“之前去景阳的时候已经很麻烦你家薄南风了,现在我自己能力有问题,做不好,总不能再去找他。” 一句话说得大气而风华。 菜已经上来了,两人不再说,低下头吃饭。 半晌,江南又问:“那打算再找什么工作?” “没想好呢,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一顿饭吃下来,说些杂七杂八的事,林乐似乎不太舒服,明显看出没以前精神,说起话来也不那么活跃,大都是江南问起了,她才答一句。 后来江南讲起之前的糗事,说薄南风在江家的时候,纪梦溪不知发什么疯,把她硬从看守所里拉回去了。 林乐停下吃饭的动作,抬头问她:“后来怎么样了?” 江南现在还似心有余悸,拍拍胸口。 “别提了,吓出我一身的冷汗。纪梦溪要真把在路上跟我说的那些话跟我爸妈说了,那还不又得天下大乱,可有我受的了。我的幸福实在经不起这么个折腾法。”江南盯着她呵呵的笑过。 林乐跟着笑:“总算没出什么事就好。” 两人从餐馆里出来,一个往南,一个向北,分道扬镳。 江南坐到车上之后,没有立即发动车子离开,靠到椅背上,之前欢快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疲惫。看来真是怀了孕的人会变娇气,或者这几天真的是太忙了。吃饭的时候看林乐似乎压抑,结果吃下来连她也跟着压抑了,胸口闷闷的,动都不想动,更想好好的睡一觉。 下定决定结束这个官司就好好回家休养生息,反正薄南风养得起她。 宋林爱在客厅里和小九一起看电视。 宋妈妈从卧室里出来,坐过去,明显有话要说。 见宋林爱跟孩子一起盯着电视没心没肺的样子,叹口气,还是说:“爱爱,你不回家跟于群好好聊聊啊?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你总不能一直带着小九住在这里吧。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聊开就得了,日子总要过下去。” 宋林爱明知是躲不过,这几天仍是在躲。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群,似乎有预感,觉得回不去了,便下意识不敢面对那样的结果。其实会怎么样,她已经猜到了。 想了一下,抬头:“好,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进门发现婆婆回来了,看到宋林爱进门,恍了一下神,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话。就猜她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宋林爱先张口:“妈。”又问她:“于群呢?” 婆婆叹口气,转过脸去:“在卧室里躺着呢,这几天都这个状态,也不上班了。” 宋林爱去卧室找他,推开门一股刺鼻酒气。于群这个人一直很干净,不喜欢室内有奇怪的味道,现在却不讲究了。 没用宋林爱叫他,听到门声已经料定是她。本来合衣躺在床上,接着坐起来,看了她一眼,没等宋林爱先说,他便说:“我们离婚吧。” 那一瞬息宋林爱的鼻骨酸疼,美眸中涨满水汽。 却强力隐忍,不让自己哭出来,嘴角噙着笑,表示她没有多在乎,毕竟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不是么? 于群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他坐在床上,她站在地中央,就那么冷静又安然的对望着。同床共枕许多年,没有感情是假的,似乎就要在这一刻把一生忘尽,看清她的模样,从此恩断义绝,就再也没有关系。 宋林爱昏昏噩噩许多年,似蓦然知道自己错了,错在哪里。可是,来不及了! 那么遏制,一张口还是险些破音。 “非得这样么?小九怎么办?” 于群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最是不愿,也最无可奈何,这些年从来只有宋林爱提分手的份,他不说,即便气急的时候吼一嗓,缓过劲来,还是会巧言哄她开心。可如今真的没有办法了,他觉得自己不能接受这样一个老婆,有些东西似丑陋的图腾烙印在他的心里,一辈子挥之不去。 抬起头,声音很平静,明显这些天日日夜夜在想,终于想明白要怎么做,便是至此分道扬镳,婚姻就此落款。 “即便有小九,也只能这样了。我会好好照顾她,她什么都不会少,还是有爸爸妈妈。” 宋林爱不是个肯卑微低头认错的女人,她觉得此生长得最扭曲的那根肋骨,就是爱情的,明知长得不正,却宁可错下去。 扬着首,不让自己落泪:“离婚可以,小九我不会给你。” 甩上门出来,婆婆不在客厅,收音机沙沙的响着,还是那样零碎而散慢的生活节奏,一切却已变得不同。 (九十八)离我的生命远点儿 陈学良过来找江南的时候,眼见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同事整理东西陆续离开,江南请他进来坐。 状态远不如上一次,精神颓靡,人也瘦了一圈。才要说话,当即温了眼眶:“江律师,我孙子是不是这回真得坐牢了?那孩子打小就命苦,跟着我长大,吃的穿的,都不如别的孩子,没享过什么福。如今又是我拖累了他,他才只有十四岁,如果真坐了牢,将来还怎么做人?”老人家开始抹眼泪,拿油渍的衣角轻轻的蹭:“真是让我死不冥目啊。” 按法律的明确规定和公诉方对证据的掌握,认定陈资犯抢劫罪肯定是免不了的了。而且江南在后面对案情的了解中知道,被害人在和陈资的撕扯过程中摔倒在地,左边的手腕断了,还有其他处擦伤,现在正在医院住院治疗。这次肯定免不了是刑事附带民事赔偿诉讼。也就是说,不仅陈资会被判刑,陈学良还得赔偿受害者因住院而受到的一切经济损失。 哪有什么钱赔,就是因为没有钱,才迫不得已走上抢劫的道路。到现在陈学良的病都没有钱医治。如果最后不仅孙子要坐牢,还得拿出赔偿款,对于这个本就无望的家庭不是雪上加霜么? 江南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思来想去都没有办法安慰,别说陈资证据确凿,即便是莫棱两可,当律师的也不能给予这样的承诺。 唯一能做的就是劝他放宽心,保重身体,如今他是陈资唯一的牵挂,也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如果这个老人倒下了,只怕那个少年很难好好的走下去。 注定早回去不了,之前就给薄南风打了通电话,说她早回去不了。 薄南风那个年纪还有点儿玩性,就说和离正扬他们去坐一坐,让她往家走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他也就回去了。 跟陈学良聊完,据正点的下班时间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 送走他,回来收拾东西。 孙青的电话又打来,问她:“在哪儿呢?我约了爱爱一起吃饭,你也过来吧。” 江南想了想:“好,我这会儿在事务所呢,直接过去。”已经听说了,宋林爱和于群这几天正在商量离婚的事,这个时候心情如何也好不了,正愁平日没时间安慰两句,一起吃饭正好。 还是回不去,便没给薄南风打电话。 孙青刚跟江南通完电话,宋林爱就进来了。 问她:“给谁打电话呢?” “江南,她说她一会儿过来。” 宋林爱马上有所思:“哎呀,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哪天有时间了,得请薄南风和江南一起吃顿饭,我这回的窝囊事做的,给薄南风也添了不少麻烦。” 孙青打量宋林爱,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电话里说起她和于群的事时,就让她想开点儿,宋林爱嘻嘻哈哈的,说她不在乎。孙青是不太相信,这个女人不似江南的大大咧咧,其实心里有数,只是习惯装模作样,好像自己百毒不浸。 “江南和薄南风个顶个的好说话,肯定不觉得麻烦,把你的事都当自己的事办了,你是没瞧见你失踪那两天反江南急成什么样,又接了官司,快成陀螺了。”喝了一口茶水,又问:“倒是你,真的没事吧?” 宋林爱媚眼如斯,眼妆画得比平时重,像是刻意为之,掩饰若有似无的红肿。 语气轻松:“不是,孙青,我怎么发现你现在特别罗嗦呢,不是早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么,我没事,真的没事。离就离吧,反正这几年过得也不痛快。由其我这样的女人,估计没哪个男人想娶回去当老婆。荼毒于群这么多年,也该手下留情,放手了。” 孙青听着这话很凄凉,其实宋林爱的语气里还是含着笑的,可眼神里没有,一片寂静无光,像乌云摭掩星子的夜。 之前的迟疑变成笃定,宋林爱不是不在乎。 小九眼见就要四周岁了,这样一想,宋林爱和于群结婚的时间不短,再怎么都是风雨同舟走过来的,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在乎。 孙青心里跟着生起难过,不想再引发更多,转移话题。 “你怎么也说我罗嗦,前几天林乐说我,差点儿没跟她绝交。” 宋林爱方想起:“对了,林乐现在干嘛呢?怎么也不跟我们联系了,我觉得她才像失踪了呢。”自打林乐去了景阳就很少联系,这段时间更是一通电话都没接到。 提到林乐了,孙青有些郁闷:“不知道她怎么了,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你跟她一起出来吧,就看她一脸苦闷,烦到话都懒得说的模样。你再多问,她就火了。有的时候通电话也是,感觉像很不耐烦。其实我也理解,在景阳工作不顺心,又被开除,是挺晦气。搁谁谁都会烦。但也不能没完没了啊,我们是她的朋友,有的时候吃个饭或问一问,还不是表示关心她。就像这次,找不到你人了,我和江南心里着急,想着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吧,江南的电话她不接,到我这里语气又不好。现在过日子,谁不烦啊,我也不想给她打了。” 提起这些事扫兴又火大,其实孙青还真是个好脾气,只是林乐这回做得的确有点儿过份了。 有些话憋在孙青的心里还没有说,觉得林乐很不够朋友,这回宋林爱失踪,一圈人都在找,起码说明关心。唯独她林乐似真的没放在心上,但这样的话也就她自己心里想一想,没法跟宋林爱说,一旦说了就成了离间了。 其实宋林爱这个人也不傻,很多时候甚至比一般人敏感,为人也就刻薄一些。 反倒直言:“会不会嫌弃她被开除了,而薄南风却没为她垫句话,心里记江南的仇呢?” 孙青激动得拍案:“林乐要真这么想,那太不讲究了。江南以前帮她的还少么。再说,她进去的时候就是薄南风帮的忙,关键她自己也说干不了,总不能没完没了吧?” 扭头叹了口气,反应一下说:“要这么说,我觉得她一准也记我的仇呢。那晚她叫我出来吃饭,是我跟她说的,不让她再去求薄南风了。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你说那会儿薄南风在忙你的事,总不能一股脑的都涌上去吧,到时候让江南在薄南风面前怎么抬得起头?好像我们娘家人都跟惹事精似的。” 宋林爱受了薄南风恩惠,一些话真的是没法说。总不能说薄南风和江南只能帮她不能帮林乐吧,平孙青的气火:“行了,你也别生气了,都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过两天就没事了。” 看了一眼天色,问她:“江南怎么还不来?咱先点菜吧。” 江南过来时,菜都已经上桌了。 觉出饿了,时间本来已经不早,由其肚子里还多出一个,下意识觉得耗费的能量多了,抄起筷子就吃。 席间几个人漫不经心的说话,没人刻意提起宋林爱离婚的事,太伤春悲秋了,此刻氛围正好,撑也得撑下去。 宋林爱问她:“你现在和薄南风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江南抬头:“这回真快了,正商量结婚的事呢。”大有意味的笑了下:“而且我怀孕了。” 孙青本来正在喝茶,一口水没掩住喷了出来。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没跟我说。” 宋林爱就坐对面,指着孙青骂:“你太恶心了。”但顾不上说这个,都一脸好奇的对准江南:“行啊,你们够速度,未婚先孕,那真得快结婚了。等到肚子大起来,再穿婚纱都不漂亮,而且那几天很辛苦的,到时候再带着孩子,有你受的。” 孙青近来搭不到自己老公的边,就意淫别人。 “薄南风到底是年轻哈,这么快就把你的肚子搞大了。一晚上几次?” 江南斜眸睨她:“孙青,你近来很幽怨啊。” 孙青不否认:“你要说我不幽怨,那我就觉得你眼神有问题。方青山一星期之前回来一次,你说,不过夫妻生活的夫妻,还那叫夫妻么?” 女人凑到一起,总有那么些的肆无忌惮。宋林爱对男女之事还是比较通透的一个,提醒孙青:“你盯好你家方青山,你们虽然结婚几年了,但年纪也不大,他对你没兴致一回两回能理解,长时间这样,就不正常了。” 孙青经她一说,心里竟然惴惴不安。 江南拿胳膊肘儿怼她:“你家方青山不是说要做一番事业么?到底想好干什么没有?让他回家想啊,老这么在外面跑,也是斟酌不定,再说投资不是小事,两个人商量着来不是更慎重。” 孙青嗯嗯的应:“晚上我给他打个电话。” 宋林爱白她,知道孙青掌不了方青山的舵,方青山那个脾气,孙青真要将他说烦了,不得打起来。 吃过饭,宋林爱又提议去喝一杯。 实则也不是真饮,就想找个有氛围的地方说说话,让自己觉得世界不是太孤寂。 她是真的不想现在就回家,宋林爱怕极了一种安静,这几天只要一静下来,凡事涌上心头,有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无力感。再一想到几年挥霍的青春,和小九,心里灼烧似的疼。到底是个女人,注定不能铁石心肠。 选定地点之后,江南给薄南风打电话,太晚不回去只怕他要担心。 薄南风那一时正跟离正扬几人在会所里闲聊,正等得心焦,她电话打来了。 “嗯?回家了?” 江南说;“没呢,还要再晚一些,跟孙青和爱爱去喝一杯。你吃饭了么?我已经吃过了。” “没良心的东西。”薄南风啐她:“我为了等你还饿着肚子呢,去酒吧不行,你现在不能喝酒。” “没说喝,就去坐一坐,聊聊天。” “哪里?” 江南只以为他是不放心,把酒吧名字告诉他,没想到这一拔人也过去了。 反正在哪里都是消遣,换个地方坐也能换个情趣和品味。 只离正扬有些犹豫:“换场子我就不去了,回家睡觉。” 黄宇直接过来扯上他。 “难得不用相亲,你唱什么反调,一起去。”扭头看了薄南风一眼,笑嘻嘻的问:“女王携女眷出席是不是?正好凑个局。” 薄南风淡淡的扯动嘴角:“都是已婚妇女。” 黄宇笑得灿烂:“已婚妇女也是女人。” 来的时候分人开车过来的,这会儿不行,酒精含量已经超标,开车不安全。 离正扬最知深知浅,出来后懒洋洋的:“谁捎上我吧,喝多了,开不了车。” 薄南风今晚滴酒没沾,本来空着肚子准备回家给江南做饭的,再说他那个酒量时常也觉得喝不喝的,没意思。 叫上离正扬:“坐我的车吧。” 黄宇喝的比谁都多,邪气一笑:“怕什么,哪个孙子赶拦你,这回我找他上司把他那身皮扒了。” 上次没喝酒还被人把车拖走了,最后还是离正扬过去接上他。黄宇哪吃过这种亏,由其还当着女人面。第二天就去交警大队了,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连他的车都认不出。很有几个熟悉的,事实上s城不认识黄宇的人不多,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泡女人一掷千金的主。离正扬最常说的话:“s城再想找出个比你黄宇更败家的败家子,只怕不容易。” 黄宇不以为意:“女人不就是喜欢钱么,除了钱她们还能看到什么?” 阮天明已经揽上黄宇的肩膀:“得了,坐我车吧。倒不怕有人拦你,怕你把车开飞了。” “怕我开到黄泉路上去?我真没喝多。” 阮天明笑笑:“喝大的人,从来都说自己没醉。” 黄宇坐到车上了,问他:“你今晚怎么不喝?”肯定不是薄南风那种滴酒不沾,但以阮天明的千杯肚量,十杯八杯可不是跟没喝一样。 阮天明打着方向盘瞄了一眼,跟上前面薄南风的。 随口说:“晚上还有事做。” 黄宇闲闲的撑着头,调侃他:“有女人?” 阮天明转过头来:“说起女人了,真想起一个茬,就是你那张嘴添的麻烦,把南风都气大发了。” 黄宇哇哇叫;“我这张嘴添的麻烦可多了,到底是哪一次啊,死你也得让我死个痛快明白。” “南风的底不是你跟那个林乐揭的?地个女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阮天明把事从头至尾给他说了一遍。 黄宇听罢,爆跳如雷:“当时就知道是女王的朋友了,哪知道是这么个货色。不过她出门没照镜子吧?南风她也想勾搭?别说是南风,就算是我,肯定也选女王啊,有得比么?女人不是粉厚一点儿,胸大一点,就能虏获男人心的。呃……”神色一转,补充得略微勉强:“当然,女王的也不差,差不多能到b了吧?”见阮天明那个眼神,一挑眉:“你别拿那种下流的眼神看我,女人三围多少,我搭眼一瞧都比尺子量得准,用细看么?不过,这话你可别跟南风说。[.超多好看小说]” 黄宇没想自己万花丛中过,竟也有看走眼的一天。最初瞧着那个林乐像是个简单的丫头,没想到跟早先那群也是一个德行。 “那她可真是活腻歪了,跟我们还敢玩阴的,正闲得皮痒呢,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手段。” 阮天明问:“你想怎么做?” 黄宇不噱:“这你就甭管了。” 阮天明是不管,无论什么手段,林乐现在想在s城混下去只会一天比一天难,一个人如果连工作都找不到,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这家酒吧以前四个人就常来,算是大本营了。 今天本是三缺一,最早是孙青招集的,她没说叫上林乐,宋林爱和江南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也没说给林乐打电话的事。 不过孙青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来就说:“林乐也在这里,我看到她了。” 宋林爱下意识四处张望:“哪里呢?怎么不叫她过来。” 孙青给她指了一下:“那里,先不叫她,我看她今晚有桃花,一个男人坐过去了,明显是想跟她搭讪,长得还不错,咱们这会儿出场会不会把她的桃花运给搅了?” 宋林爱和江南顺着孙青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身紧身裙装的林乐坐在不远处,身边果然坐着一个男人,总体来说一表人才,连穿着都十分讲究。 宋林爱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是不能打扰她,那男人长得还行。等他们聊一会儿我们再过去。”林乐空窗期不短了,现在工作失利,能找个男人也不错。 江南看了一眼,低下头喝水。 宋林爱转过头来:“咱们聊咱们的,先不管她。” 话才落,那端状况百出。 “啊。”一嗓破音尖叫,一听就是林乐发出来的声音。 状况太突然,几个人慌张的望过去,惊得合不拢嘴,甚至忘记做出反应这一说。只是不晓得哪里窜出来的女人,估计出现得突兀,连林乐都没有防备,已经被那女人撕扯着甩到地上。看不出那女人块头不大,力气倒不小,穿了长裤所以无比方便的骑跨到林乐身上压制住她。 “你个贱女人,狐狸精,勾引别人男人是吧?”男人起身去拉,被女人扭头一起骂:“我就知道你在外面有女人,原来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巴掌抽到林乐身上,尽是难以入耳的话:“不要脸,我让你当小三,看我不撕拦你这张脸……” 宋林爱想起身,还被孙青给绊倒了。 还是江南反应迅速,身体也很灵活,不等那两人爬起身,已经几步踱了过去,拎起女人肩头的衣服一把将人拽了下来。 女人亦是没想到,毫不设防的就被江南扯到一边去,扭头看清江南一张脸,想反扑,江南脸上没有表情,甚是阴冷,自然不会受她那一下。没说抬手打人,只是再度伸手狠推了她一把,那一下正好怼在胸口上,女人接连退后几步。 江南冷冷道:“你找错人了,这个女人不是你男人的小三,问清楚了再打人,你再不分青红皂白,信不信我也撕破你这张脸?!” 女人瞳孔张得老大,死死的盯紧江南,女人之间打架一般不会这个气场。什么江湖豪情的,全扯不上关系,而江南此刻看人的劲头,倒像是山头论剑的高手。 愣了一下,顿时也有些莫棱两可,转首看向自己的男人,问清楚:“是不是她?” 男人实在没脸,明显不是林乐,不过是之前才选中的目标,刚坐过来搭句话而已。周围几个客人也都看到了,这会儿听到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一听便知是打错人了。 林乐也站了起来,孙青和宋林爱都已拥到江南身边,气势刹时间壮大起来。 女人也有些慌了神,站在原处手足无措。 男人感觉到实在没脸,拉起女人的手就往外走。 孙青没想到这事就这么完了,指着女人:“哎,这就走了?” 宋林爱按住她:“得了,让他们夹尾巴跑吧。” 只有江南站着不动,酒吧颇俱格调的灯光静静打在脸上。 林乐一张脸渐渐恢复血色,迟疑了一下,转首看向江南。 “江南……” “啪!” 江南这一掌掴上去得更是凌厉,眨眼一瞬间的事,仿似带起的掌风都有了冷意。 才要缓和的氛围顿时又凝紧,比起先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抽气声,局面转变得实在诡异。之前才仗义出手的两个人竟然反目成仇,谁都瞧得出,江南刚才那个气势是真心维护,像极了朋友之间的两肋插刀。 宋林爱和孙青都已经傻了眼,愣愣的看着,怎么也没想到江南会伸手打林乐。 林乐那张脸再度变得惨白,一点点,灯光一照,竟然跟厉鬼一般。 倒是江南,至始都没什么表情,从她冲过来替林乐解围,再到声色俱厉的将那女人威慑,一张脸上就都是这个冰冷的表情,跟凝固上去的一样。 就在江南推搡那个女人的时候薄南风那一干人已经到了门口,怕江南吃亏,个个步子很大,这会儿走到重围里,见危机解除,方才顿住步子。 只是江南没有看到,视线机械的移上去,落在林乐的整张脸上,像一只网,让人逃无可逃,无所遁形。 林乐眼风扫到后进来的那几人,再看看宋林爱和孙青,反应了一下,讽刺的笑,以为江南这样是故意来找她摊牌,给她难堪。 手臂才要抬起。 不知江南这回反应怎么那样快,已经攥上林乐扬起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抬起,狠狠的又是一巴掌。 看着她,没吭声,好一会儿说:“林乐,麻烦以后离我的生活远一点儿,我不想看到我的朋友变成鬼,那样我很难过。” 林乐瞳孔张得老大,心头那里狠狠的痛了下,觉得自己似乎也十分难过。 那只半扬起的手臂被江南松开,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垂了下去。 忽然不知道能说什么,但她知道,江南什么都知道了,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只问:“你早就知道那些事?” 江南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看她表情僵凝,看她连一句理直气壮反驳她诬赖她的话都说不出。动了动嘴角:“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肯说。那天我叫你一起吃饭,你还决心欺骗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完了。”眼眶储满泪,灯光一照明闪闪的,轻轻一眨眼,便跌落下来。如同这些日的心,都是这么跌跌撞撞,被好朋友背叛的滋味真心的不好受,江南一再再麻痹自己,可是没有用。她以为她可以装作一辈子不知道,原来不可能。 她跟这天下的任何一个女人一样唾弃染指自己男人的坏女人,就这么简单。 “这是我最后一次做为朋友在你被人欺负的时候帮你,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在我背后做手脚,我绝不会对你客气。” 江南这一刹哽得厉害,按理说认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开心才是。可她没有那种感觉,太多东西灰飞烟灭了,一段时光,一段岁月,有太多美好的东西,还不似那些肥皂泡,所以碎裂的时候总会让人的心里很难过。 一扭头看到薄南风那张略带惊讶的脸,不知道他也跑来这里了,这会儿看到一阵委屈,瘪了瘪嘴。已经被一步靠近的薄南风扯到怀里。 “乖,我们回家吧。” 薄南风拥着她出去,也是惊到极至,觉得江南这个女人可真是聪明,竟然可以不动声色。明明就很难过,那些天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 所以才要说林乐这样的女人不知好歹,江南这样的朋友世上难求。而她就这么失去了,只怕再遇不到这么死心踏地的挚友。 薄南风把人带到车上,帮她系好安全带。江南一句话不说,拼了命掉眼泪,抽搐的像要喘不过气来。薄南风坐到驾驶座上伸手拍打她的背帮她顺气,轻声哄:“乖,不哭了,不哭了。” 早知道她会这样难过,所以顾虑再三,还是不打算告诉她。如果林乐知道悔改,不奢望对江南能像以前一样,只要不在背后使绊子,不会让江南有现在的伤心就好。不想她早已通通洞察到了,而且按她自己说的,还是给过林乐机会的。 江南抽抽搭搭哭了一路,薄南风打着方向盘一路犯愁,怎么哄也哄不好了,就怕她哭得背过气去,时不时伸手过来帮她顺一顺气。 到楼下时,总算哭得不那么厉害,却沉默着不肯说话。 薄南风打开车门,她就下来,牵起她的手,就跟着他乖乖上楼。偶尔抽泣一声,也跟小孩子那样无声无息。 进了门,薄南风帮她把鞋子换下来,就听她说:“我饿了,想吃东西。” 薄南风把她的包扔到沙发上,揉了揉她柔软的短发,看着还是心疼,揽过来在额头上亲了亲。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做吃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还吃什么饭。想了一下煮面条好消化一些,又不敢做太多,连面带汤就半碗。端出来时江南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直勾勾的盯着,薄南风怀疑她根本没看进去演的什么。 放到茶几上,把电视关掉。叫她:“过来吃吧。” 江南默默的接过筷子,半碗面条没几口就吃下去了。抬起头:“我还想吃。” 薄南风的表情不容商量:“不行,你吃过晚饭了,这些已经不少了,一会儿就睡觉,胃会不舒服。” 江南没再坚持下去,难得这么听话。拿过包,抽出里面的文件夹看样子是打算再看一会儿资料。 薄南风皱了下眉头,蹲到她面前耐心的哄。 “江南,你听话,很晚了,去洗澡睡,这些东西明天再看。” 江南不依,泪痕宛然,只神色看着似已经恢复正常。说话的语气也跟平时无异:“看完了再睡觉,反正也没多少东西,整理一下就好了。” 薄南风索性坐下来。 “快开庭了吧?案情有没有新的进展?” 江南摇头,叹口气说:“肯定是要败诉的,陈资不仅会被判刑,陈学良还得赔一部分钱,那个家庭几乎要垮掉了。” 薄南风托上颌想了一下:“你不说陈学良是那一家的主心骨,我们给陈学良出上医疗费,让他去把病治好吧,让别人送过去,不说是我们给的。按理说这样的人政府应该给予救济,但依中国的现状来说,又不可能。其实我早想跟你说这事了,你看看好不好?” 江南跟着想了一下,觉得这样很好。 “反正你很有钱,少买一只表就能省出不少,你打算让谁送过去?” “一会儿我给白子仙打个电话,她明天自然就会把事办了,你不用担心。” 江南点点头,接着看资料。 薄南风移了下位,跟她并肩坐过来,手掌探进她的衣服里覆到她的小腹上。 嘴角微微弯起:“有没有什么感觉?听说宝宝在肚子里的时候会踢人。”他作势往她的怀里蹭:“让我听听,有没有什么动静。” 江南拿笔杆子敲上他的脑袋,这只土包子,一看就没当过爸爸。 “现在他也就跟豆粒那么大,怎么可能会动?要好几个月才能踢妈妈呢,现在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薄南风眼角眉梢都是笑:“几个月肚子能大起来?” 江南回想宋林爱和孙青怀孕的时候,好像五六个月就很能看出来了。跟他说:“怎么也得四五个月吧。” 薄南风眉头一拧,类似委屈:“好久。” 桃花眸子一弯,又说:“我听说怀孕前几个月不能碰你,很危险,注意的事情还不少,我们明天就去医院做个检查,顺便问问医生有哪些注意事项。” 江南“哦”了声,似乎不想聊天,催促他:“你去洗澡睡觉吧,别打扰我工作。我要看一个法条。” “非得现在看?明天再看吧。” 江南不理会他,沉着头,半晌,又说:“其实我觉得很可惜,陈资生不逢时,眼见这一生就要毁了。法律明确规,年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的人犯了那指定的8种犯罪需要负刑事责任,而抢劫罪就在其中。而不满十四周岁的人一律不负刑事责任,所实施的任何行为都不够成犯罪。其实陈资不过刚刚过了十四岁的生日,户口本上的显示来看,仅差几天而已。” 更让她觉得难过的是,当他问起陈资的生日时,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把日期说出来,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了,快要记不得。陈学良也不过,生活的担子太重,便不再有心力去记得这些事。 陈资不觉得有什么,江南听了却很难过。现在哪家的孩子不是众星捧月?生日当天,礼物,蛋糕,样样俱全。她上学的时候,甚至有同学过生日的时候家长会摆生日宴,请很多的亲朋好友。 那个时候谁会想到,这世上有很多的孩子从来就没有过过生日。 江南的心口又开始拧劲的疼,如同有一只手掐在那里,今天竟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难过。一直安然静好的世界,再呈现在她眼前,竟扭曲得不成样子。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不堪,竟像遍地可寻,离得她这样近,却一直没有发现。 薄南风定定的看着她,心疼她,疼得蹙紧眉头。知道她为什么非得执意今晚研究这些官司,无非就是想给自己找许多的事情做,而这些事情又是可以让她难过,动她心弦的,由此来冲淡另外一些,她以为那样做就会好过许多。却不知这样只是将痛意叠加,存在的半分不少,不过是被暂时覆盖,后来的居了上,再深入半分,直到像现在这样,让她感觉痛不可遏。 薄南风一伸手把人带到怀里来,紧紧的,喉结动了动。不想她再这样若无其事的装下去了,让看着的人和感同身受的人一样辛苦。 “江南,我求你,想哭你就哭出来,要打要骂怎样都好,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行么?” 事实上薄南风心中也很没底,他知道江南知道一些东西了,却不知道她到底了解多少,会不会成功被林乐制造的那些假象离间,觉得他对她是存有二心的? 江南推开他,当即站起身:“我要去洗澡,准备睡觉了。” 薄南风一抬手拉住她,紧跟着站起身从身后抱紧她。 “你不能这么吓我,你跟老公说,你都知道什么了?是不是觉得我跟林乐做什么事了?你怀疑我跟她的关系?” 江南呜咽起来,其实她知道的少之又少。不过就是那天薄南风去找纪梦溪的时候她也去了,也是觉得其中有古怪,否则依纪梦溪那样的歉歉君子不会变得那么反常,等她过去时,看到薄南风也等在那里。没多久纪梦溪便出来了,两人一起去了中院不远处的茶楼,她一直跟上去,听到两个人所说的话。 全身都僵了,不可思议,动都动不得,却泪如雨下,外间那扇屏风后坐了多久自己都不知道。只出来时人去楼空,茶也凉,连纪梦溪都已经离开了。 她走过去拾起那些碎片来看,竟有心气把它们一片片的拼接起来,看出两个完整的人形,却有无数的裂痕,如何也无法修复。那些痕迹碎在她的心里,江南那一刻便隐隐觉得,很多事情,完了。 这样的认知一出,双腿瘫软,无力的坐到地板上。 觉得她干了一件傻事,便是想得太多,想知道的也太多,那一刻后悔了,可是回不去。做过的不能当它没做过,看到的也不能当做没看到。这样的心理或许和于群的很像,原来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勉强! 开车回去,大脑空白,却神奇般的想明白所有事情。她不是傻子,干这一行推理也是常有的事,最早传入江爸爸江妈妈耳中的那些流言蜚语,定然是从林乐口中说出去的。林乐在病房里看似不经意说出的话,还有她一直以来的劝导和蛊惑,原来都是有意为之。 最后的最后,她又变本加厉,弄了这么一张照片来离间拆散。江南便在想,那一次的醉酒,是林乐的真情流露对不对?喝醉了便想要去找薄南风,只因为她对他心存遐想,脑袋一热,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江南了解林乐,这所有疯狂的事她都做得出。 她这是要怎么? 非将她们这么多年的友情一朝粉碎彻底才甘愿是不是? 难道在林乐的眼中,她们那么多年的情份在遇到一个男人的时候,就变得这么卑微不堪,毫无半点儿珍重可言? 总算薄南风是好的,茶楼里那番话听到心里,痛心又感动。 所以那晚才会问他,薄南风,你怎么会那么喜欢我呢?明明那么难为,却不想让她因此受到伤害。 转身抱紧他,放声哭起来。 “我至始没想你会背叛的事,压根没你什么事。我就是很难过,不知道林乐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那么好,她怎么可以对我做这种事?我有多喜欢你,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伸手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江南呜咽,把她听到和想到的那些事情说给他听,说她知道为什么他瞒着这事不跟她说。 薄南风和纪梦溪如果有可能的话,估计会一直瞒下去。连她自己也这样想,如果可能,倒想永远都装作不知道,可他们都太傻了,有些事情一旦变了,就跟内里的腐烂一样,皮表再完好,也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薄南风一边觉得她这样敏锐很可怕,又一边幸庆她的心思剔透。 可是,这世上只怕没人会知道江南是怎样的难过。 今天在酒吧里,当她顺着孙青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心中一阵叹息,这个粉墨登场的女人哪里是她的闺密,是她的挚友林乐?想起那天中午两人一起吃饭,窗边日光鼎盛,一束束打到脸上,明快得像天下任何都无所遁形。她抬头看她,就觉得那个样子的林乐真是叫她大失所望。 那一顿饭吃得实在辛苦,她辛苦,相信林乐比她更累。坐到车上的时候,江南甚至想,林乐对着她怎么还笑得出?哪来那么多的力气伪装微笑。如果是她的话,只怕会自惭形愧到哭出来。哪怕有再多的居心叵测,面对好友的注视都得原形毕露,再高深的本事也难再隐藏下去。 但林乐没有,无论她提起自己对薄南风的喜爱,还是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的大失所望,甚至提到纪梦溪找上家门的事,那些过往她通通说起,不信林乐做过的事,会没有感知。可她仍旧装出安然的样子,在她面前表现得滴水不露,甚至连一丝难安都没有。 江南痛心不已,真想张口就问出来,林乐,你的良心呢?到底还有没有? 到底撑下了全场,两人微笑着在餐馆门口挥手道别,像极了两个戏子。 如果那一天林乐将事情跟她坦然,她是打算原谅她的。不计前嫌,再多的恩怨都一笔勾。 林乐有值得她这样做的理由,那些年她们的情深意重都不是假的。 酒后吐真言,林乐喝多的时候,会揽着她的肩膀,豪迈的说:“江南,没有男人你还有我,我会陪你过一辈子,永远不会成为负心汉。” (九十九)离婚 她是永远不会成为负心汉,却仍是背弃了她。 江南好几个晚上都梦到林乐,笑得很大声,干净又明快。当孙青和宋林爱都扯家带口的时候,唯她们两个迟迟的找不到男人嫁出去。 相亲像赶场子,过了一场又一场,太糟糕了彼此会打电话过去救场,勾肩搭背装成蕾丝边的时候都有,看那龌龊的男人目瞪口呆,然后愤然离场。 她们都曾在或许这一生都不能跟喜欢的男人过一生的黯然恐慌中挣扎过,几乎是手挽着手,一起烂醉如泥的时间无数。 喝醉了又唱又跳,那个时候再多的难过都不觉得难过,心想,这样过一辈子也好。看一看彼此,有人陪着便不觉得孤单,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什么不好? 江南再不敢想那些简单又纯粹的日子,林乐去看她庭审,出来后拍手叫绝。有当事人家属含恨的上来撕打她,林乐也是那样毫不迟疑的出手相助,高她许多,直接将她拉到身后护着,举高手臂反击回去。江南永远记得那天她染浅粉的指甲油,阳光透明如细碎的花蕊。 她们总会在彼此有难的时候冲到头里,往往比自己劫难来袭时还要勇敢。那种无所顾及,即便真的受了伤也感觉痛快。 江南曾天真的以为,这世上唯工作和密友不会背弃她,却原来,是错的。 她和林乐也有长长的一条路,江南无数次在梦中看到那段路,一眼望不到头,蜿蜒又笔直,可真是长。却为何那么长,仍旧没能白头到老,要像现在这样早早分道扬镳。女人和女人之间也有一种恋情,同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相亲相爱,可分离的时候,却是一样的痛彻心扉。 江南从睡梦中哭醒,已经不是第一次。 薄南风被吵到,朦胧睡意嗯了声,连声音都是哑的:“怎么了?宝贝儿,又做恶梦?”拿起床头的腕表看时间,过半夜两三点,离起床还早,把人抱到怀里来,让她的头枕到肩窝里。“乖,睡吧,有我在,不怕。” 江南一张脸湿透,往他怀里蹭了蹭,还没有完全睡醒,只是心疼得厉害。缠上他的腰再度被哄睡,时不时抽搐一下。 薄南风冷峻的唇抿成一条线,却很难再睡得着。已经不是第一次,看着就心疼。 江南吃过早饭上班,薄南风过去帮她穿鞋子,提醒她:“晚上下班我去接你,去那边吃饭,阿姨说要商量结婚的事,今天别再拖拖拉拉的到了正点仍下不了班,全世界好像就你江南一个人上班。”他的事情不比她少,可也没说天天忙得晕头转向。 哪能跟他比,江南哼哼:“嗯,我知道。”微弯着身子,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觉得他大惊小怪,她又不是肚子大到已经弯不下身,这种事情没必要他天天给做的。 薄南风抬头看她一眼,满脸的不相信。每次跟她说起来的时候,都说自己知道。可真当他过去的时候,又总是不可思议,经他一提醒,才猛然反应,说她又是忙过头了。体检的时候这样,回去商订婚事的时候也这样。 站起身,狠狠弹她的脑袋:“少让我操点儿心吧,娶了你,老得都快了。” 江南只差对天发誓:“这次我绝不会忘。”开了门,又转回来:“明天我休息,去医院体检,看看你儿子长成什么德行了,这样安排你满意了吧?” 薄南风哭笑不得:“我儿子哪个德行啊?” 江南笑了声,已经出门了。 至于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南为什么会控制不住情绪扇林乐的巴掌,宋林爱和孙青是从黄宇口中听到的,黄宇此生最愤慨和痛恨的就是女人的薄情和背弃。在别人倾心以对的时候狼心狗肺,跟在别人的心上砍一刀有什么区别? 江南酒吧里那一番话他听听得真真切切,如果不是真把林乐当朋友,又怎会那么个隐忍法。 所以那一晚黄宇说起这事的时候,没有半点姑息,简直一五一十。 那时候林乐早就已经离开了,薄南风带着江南一走,她缓过神,什么话没说直接出了酒吧,喊都喊不住。 后来听黄宇那么一说,才知道林乐怎么还有脸再呆下去。 孙青气得手掌攥紧,心里跟着难过,难怪提到林乐的时候江南总是闷不作声,发生了这样的事,做为最好的朋友她还能说什么。 宋林爱已经站起身。 孙青拉她:“爱爱,你干嘛?” 宋林爱胸口起伏:“我要去再扇林乐两巴掌,江南那样真是太便宜她了。” 不敢再闹下去了,谁的心里都不好受,估计江南也想草草并早早的将这事忘掉,一辈子不再提起最好。硬是把人拉回来:“得了,林乐挨那两巴掌也该清醒了,如果她自己不反醒,我们打她再多下都没有用。” 黄宇喝了一杯酒,露出点儿笑容,女王虽然被挚友背叛,总算不是太惨,也不是个顶个那样。 接下来几天没人给林乐打电话,不可能再联系她啊。 孙青甚至在一次上班等公交的时候看到她,林乐开车经过,又退回来,冲她招手,示意让她上去。 孙青瞄了一眼,心里发堵,正好过来一辆公交,看都没看,一步踏上去了。坐在位置上就想,这么多年的朋友,林乐做那些事不是相当于要将江南的心给撕碎么,越想越难过,等回过神,车子已经开到火车站,跟她上班的地方相差十万八千里,彻底迟到了。 林乐不傻,看到孙青那早的反应,就知道事情败露,大白于天下了。其实在她颠三倒四要做那些事的时候就想好了,跟这些人的情份到头了。 林母日复一日的唠叨:“林乐,你到底找不找工作了?总不能天天这样呆在家里吧。你现在既没工作,又找不到人嫁了,你不着急吗?” 其实没人想天天这么说她,可林乐这个不争气的样子看到老人眼里心焦无比。林母事到如今门都没脸出了,以前逢人就说,现在逢人就问:“你家林乐不去景阳上班了?我看天天在家呢。” 林母只能推说:“啊,这几天身体不舒服。” 但一个借口不能用太多次,不想解释,索性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今天推门进来没说找工作的事,听说林父又找人去移动公司问了,看看有没有望再回去。 告诉她:“你明天准备一下,你张阿姨给介绍个对象,你去看看,要是人差不多就别挑了。” 林母的话没说完,林乐手中的杂志已经甩了出去。 “妈,有完没完了?是不是我现在在你们眼里,只要是个男人肯娶我,管他残疾,有病,还是地痞流氓,我都低三下四的嫁给他最好,是不是?”林乐胸中这股火憋到极至了,如今再提起,就不但是愤慨和排斥这么简单了,还有悲凉。之前那一出,她已经败于人下,如今连她自己的亲妈都将她往绝路上赶。 林乐眼里的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说的明显是气话:“行,你们不是觉得我没人要了么,明天我也不管那人什么样,只要是个男的我就嫁。让你们省心,行了吧?” 林母搞不明白她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就是一句劝异的话而已。见过那么多,个个都不满意,可不是那些个男人里就真的没有一个像样的? 林乐已经拿上包出门,懒得多看一眼,将门甩得砰砰响。 坐到车里眼泪流的更加肆意,用手背胡乱的去抹。仍是想不明白,她哪里比江南差?为什么她们都能找到人嫁了,而她现在却要承受这样的压力? 车子开出去,快速出了小区。简历投出去几份了,可一直接不到的让她去面视的通知,全部石沉大海。硬着头皮上门去问,现在自己心里的伤疼还未平抚,就觉得没有那份心力。 眼泪越积越多,多日来的委屈跟洪水一样爆发出,车子也开得快起来。没有注意到红灯,直到一个人闪现,才恍过神,手忙脚乱的去踩刹车,总算没有造成人仰马翻的悲惨局面。男人侧身闪过去,反应过来,指着她放声大骂:“你他妈的怎么开车的?没长眼睛是不是?” 靠到倚背上呼呼喘气,心跳得厉害,直到交警过来大力敲响她的玻璃窗,林乐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交警示意她把车开到路边,让她出示驾照并进行了酒精测示,一切都没有问题。但闯了红灯还是要罚款,开了罚单给她。 林乐只是默默的接到手里,交警说什么都只顾着点头,一句话没说。 就是有点儿吓傻了,手一直在微微颤抖。还好没真出什么事。 交警嘱咐了几句,放她离开。 林乐打了几次火,才将车子发动,觉得自己狼狈不堪,心里难过到极至,眨眼泪如雨下。却忽然发现,连个能够倾诉的对象都找不到了。 宋林爱要出门的时候,宋爸爸还是将人叫住:“你先等一等,要不然将于群叫家里来,我跟他好好谈谈。” 离婚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是大事,还不到视若平常的时候。由其小九已经那么大了,一个破碎的家庭对孩子的心理成长肯定会有影响。 江妈妈也劝:“是啊,你和于群再慎重考虑一下,就算为了孩子,就不能将就着过么?说离就离,再好好想一想吧。” 宋林爱正在换鞋子,听他们这样说眼眶温热,鼻子发酸,这一步她也真心的不想走。可是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义无返顾的走下去。 回过身撑起笑:“你们不用跟他谈了,我们都谈好了,离婚是唯一能选的路。” 宋爸爸宋妈妈看向小九,直叹气。小九还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只以为宋林爱是向往常一样出门,甜甜的跟她说妈妈再见。她还不到四岁,不懂得什么叫离婚,更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从此以后就要分开住,再不是一家人了。这样浅显的道理,她这个年纪根本都还不懂。 宋林爱也看过去,匆匆一瞥,马上拿起包出门。 于群在民政局门口等她,比宋林爱早到一步,脚底下一地的烟头。 宋林爱走过来,看了一眼没说话,两人心照不宣的往里走。 想起当年,觉得时光飞速,像昨天的事。 宋林爱前一晚给他打电话,说:“我怀孕了。” 于群默了几秒没说话。 宋林爱又说:“你说怎么办?” 下一秒于群便说:“我们结婚吧。” 宋林爱那个时候也没多想结婚,觉得有没有婚姻对她而言都不太有所谓。所以,听到这句话时并不感觉欣喜,就是觉得保险措施没做好,现在这个局面挺麻烦的。 但不到一年之前才掉过一次胎,这一回无论如何都得把他生下来,便只能结婚。 第二天也是约到这里见面,场景和今天的似乎也没差多少,她过来时于群已经到了,抽了一直的烟。她看到后抱怨:“你一身烟味,熏死了。” 于群扬扬洒洒的一脸笑;“头一次结婚,紧张。” 宋林爱瞪他,觉得他那个样子跟个傻小子似的,没好气的顶回去:“你还想结几次?” 其实男人再老实,偶尔都会贫一下。何况于群并不是内向的那一类人,否则当初两人不会设置那种结婚的先决条件。 就说:“那可说不定。”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是说得定的事,眼见他们离了,他还可以再结。命运在轮回之初就像被设计好了一样,转来转去回到原点,应验了许多年前于群在这里说过的话。 现在宋林爱想起来,觉得那个时候于群肯定是有些喜欢她的,虽然是因为她怀上了孩子,才跟她求的婚,但领证的那一天,于群几乎一整天都合不拢嘴。宋林爱那时候还只将他当成一个男伴,发生这样的事最多的感触定然是挫败,难有欢喜,很难想象自己就真的被这么套牢了。 几年的婚姻生活,床弟之间,于群也曾也对她说过:“爱爱,我爱你。”极至欢快时的情话,宋林爱从来不会真的放在心上。以前也有男人跟她说过,可她知道没哪一个男人是真的爱。 以为婚姻不过如此,有一个男人就需要一个女人,组合到一起,过沉乏而木讷的生活,柴米油盐,直到老死的那一天。她再怎么不着调,可也没真的想过离婚的事。气恼时逞口舌之快,安静下来,觉得身边的这个男人再不好,再没本事,却是她的丈夫。即便不愿,也只是怪自己的命不好。 证件拿到手里,觉得人性。很早前就听说,离婚证这个东西也从绿本变成红本了,好聚好散,拿到手里该是同样的喜庆。 生活得不开心,不如意,彼此像枷锁,拷牢了这么久,突然打开了,或许真的是件好事。 从里面出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于群转身对她笑笑:“我请你吃饭吧。” 宋林爱点点头:“好啊。”想了一下:“吃麻辣烫吧。” 于群有点儿打笑的意思:“又是不要麻,不要辣,不要烫吧?”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宋林爱的毛病多,多到有的时候让常人无法忍受,甚至会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于群有时想,是不是天下的美女都这样? 说她鸡蛋里挑骨头,于群调侃时便说:“你这种人,毛病多到就好比去吃麻辣烫,却跟老板说,不要麻,不要辣,不要烫,但你又非来吃这个,你让人怎么办?谁瞅着你不像是故意找茬的。” 每次说到,宋林爱即便不恼羞成怒,也会爆跳如雷。 这个女人时时刻刻都有脾气发,是这世上火气最大的女人。 于群不笑了,点着一根烟,吐了口烟圈看向她:“以后脾气要改一改,不要动不动就大动肝火,或者张口骂人。时间久了,真的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忍受。生活已经很辛苦了,如果女人不懂得温柔,男人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遇到好的,就嫁了,经济条件不要像我一样糟糕,爱爱,你真的不适合过苦日子。不要再做傻事,男欢女爱,吃亏的往往都是女人。” 宋林爱快要不能呼吸了,扬首看天,阳光又是刺眼,像奋外悲伤。 吸紧鼻子说:“于群,你怎么这么罗嗦,我都已经不是你老婆了。不是请吃饭,快点。” 上了车,开到常去的那家小店,里里外外都是人,声音吵杂。 宋林爱一度厌恶这里,她不希望自己的男人一生仅能带她到这种地方吃饭。让她觉得很没出息。 本来这次于群想请她吃更好的,是宋林爱执意。 挑了张桌子坐下,叫了两碗麻辣烫,等了很久才上来。 之前两人就各自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其实宋林爱平时很少吃辣,她在乎外表,吃太多辣对皮肤不好。很少吃所以不适应,辣得直出眼泪,看来是辣极,哗啦啦往下掉,就那样垂着头通通砸进碗里。也不觉得恶心,仍旧大口大口的吃。 于群把纸巾递给她;“擦擦吧,好恶心,要是嫌辣就别吃了。” 去抢她的碗,被宋林爱抱在怀里。 抬起头,吸了下鼻子,笑出一眼的泪花:“于群,这些年真是跟你过够了,如今这样别提多开心。我知道你嫌弃我脏,其实我也嫌弃你。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哪里适合在一起过日子。以后再找老婆眼睛擦亮一些,别找市侩的,别找贪慕虚荣的,别找水性扬花的。总之,可以很不漂亮,但千万别像我这样。由其不能找个对小九不好的,你是她的爸爸,要知道心疼她。如果我们两个当初不那么浑,又怎么会把小九带到这个世界上,她太无辜了,我们都对不起她。以前跟你一起过日子,天天都想找你的不痛快。现在分开了,算是很熟悉的人了,所以还是希望你能够遇到一个良人,可以很好很幸福的过一辈子。” 宋林爱没想过会和于群有这么一天,捆绑在一起的时候像仇人,每天怒目而视,恨不得千刀万剐。而如今分开了,反倒说了有始以来最平和最期许的话。才发现几年的同床共枕生出那么多的依恋,是任何一段萍水相逢都比不了的。 从店里出来,宋林爱不用于群送她,非要自己打车回去。 转身被于群唤住,连带一只手臂被他紧紧攥在掌中。宋林爱没有回头,就听他说;“爱爱,生下小九,我不觉得是当年做过的荒唐事,我觉得很好,谢谢你肯为我生下她。” 宋林爱脸上有清泪缓缓流下,一脸妆早就花了,只怕此刻已是面目全非。 于群送开她的手。 “下一周小九过生日,我们一齐给她好好的庆祝一下吧,以后恐怕没有这种机会了。” 宋林爱只是点头,每点一下,泪水都更加狂肆。 (一百)一起洗 朱丽一阵旋风似的飕进来,冲江南说话时神情暧昧:“江南,外面有人找你。”凑近来,眨了眨眼:“大帅哥!” 江南纳闷,没等问她是谁,朱丽已经跑去一边和其他几人八卦。 肯定不会是纪梦溪,整个事务所几乎没人不认识纪梦溪的。想了一下,就只能是薄南风了。没想到他会这个时间过来,而且也没说打一通电话。 江南快速出门,男子背对她站着,玉树临风的一道影。 “薄南风,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江南应声而至,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唤错了。 离正扬已经转过身,微微一笑,俊朗的面容璀璨如天边的星子。 “是我。忙不忙?” 江南愣了一下:“哎,怎么是你啊?还行,不是太忙。” 离正扬挑挑眉:“过来办事,顺道路过这里,想起你在这家事务所就上来了。”他举了下手上的袋子:“回来时朋友送的,都是甜品,我不喜欢吃这个,你们女人可能爱吃,就拿上来给你。” 江南很不好意思,请他到楼下的咖啡厅去坐。本来上次喝醉酒,冒失的打错电话已经很麻烦他了。这次又送东西过来,江南诚挚的说:“上次谢谢你送我回家,我喝醉的时候挺没个人样的,让你见笑了。”而且那几天薄南风人间蒸发,她又忙心情又不好,没顾得上整理,房间乱得不成样子。 离正扬看着她,连笑容都没怎么变。 把袋子里精致的糕点拿出来给她吃,松软甜香,一看便知不是普通店中卖的,是专门烤制的。“快吃吧,听说吃了这个无论心情怎样,都会变得很好。”然后才说;“那天你没麻烦到我,我只是负责送你到家门口,南风就过去了。” 江南就知道自己没有感觉错,睡梦中揽着她睡的那个人的气息分明就是薄南风。 但还是要谢谢他:“不管怎么样,都太麻烦你了。”问他:“你不吃么?”看离正扬蹙眉拧了一下,排斥的摇头。 “我不喜欢吃甜食,从小就不喜欢。” 江南呵呵笑起来:“其实吃甜食很好的,心情容易变好。你刚才不是还说了么。” 这一点离正扬知道,以前不只一次听女人说过,心想或许真的管用。想到她那天在酒吧跟朋友决裂,心情肯定不好。他这几天心神不宁,不知道挂念什么,思来想去,就让家里的厨子烘制了这个给她带过来。 本来就已经过了晌午,江南之前一直忙,还没顾上吃饭。正好离正扬送来的点心很好吃,一下吃了很多。 离正扬把咖啡推到她面前,时不时提点一句:“慢点儿吃。” 江南吃起东西的时候很认真,津津有味,直到吃饱为止,也不跟他客气。 离正扬的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没想着离开,忘记下午有会。只是看着江南吃东西的样子,怀疑跟他平时吃到的不一样。直到电话响起,秘书工整的提醒他下午开会的时间,才猛然反应,这一趟过来的时间不短了。 江南吃得几分饱,看他接过电话“嗯”了几声,抬头:“你要有事先走吧,我也吃饱了,谢谢你送我这些甜点。” 离正扬还是说:“反正顺路,我又不吃,扔了怪可惜,得谢谢你帮我消化了。”不等站起身,他默了一下又说:“会背叛你的朋友,那就不是真的朋友,早晚都会背叛,不值得难过。” 江南一怔,睁大眼看他。 离正扬不像之前闲闲的倚靠在沙发上,要起身,背挺得很直,说起话来也像无比认真。 江南点点头,这些天也是这样安慰自己,既然注定走不到头又何必勉强。即便真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微笑也会心存忌惮,回不到原点,还会一辈子不痛快。莫不如现在就割袍断义,以防让一切变得更加难堪。 “嗯,我也是这么想。” 离正扬站起身,个子高,看人时微微垂着首,温润如玉。 “真心难求,没人能保证诸多朋友里个个都是没有二心的,私心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不用说别人,我们自己都会有,你说是不是?只是有的人可以掌控,有些人把持不住自己就成了魔,像你朋友那样。[]其实看开了,就觉得再正常不过的事。太伤怀了,是跟自己过不去。” 离正扬漫不经心的几句开劝却句句说到点上,私心谁都会有,人有觊觎别人的喜好,只看是否把持得住。 送他离开,点心还剩下不少,江南带上去分给同事。每个人拿到手里都赞不绝口,甚至有人问:“哪家有卖?太美味了。” 江南摇头:“我不知道,别人拿过来的。” 下午薄南风一早就过来了,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便打电话催促。 “自己撑握好时间,我已经在你楼下了。” 江南惊讶:“这么早?那多浪费时间,你先去干别的,这回我真没忘。” 薄南风接她短:“哪回你说自己真忘记了?”现在是想着,越是到下班时间越是记不得,她这个破脑子什么样,薄南风岂会不知道。 江南咂咂舌,没办法只得任他等,其实那个时间她还不在所里,正在去公安局的路上。 陈资的官司马上就要开庭了,中间的锁事也越发的多起来。 真是快到下班时间才回到所里,而且还是紧赶慢赶,远远看到薄南风斜身靠在车身上,夕阳西下,天际一片晕炫的红,如火如荼,背景华丽,薄南风一身浅衣,如此瑰丽的日落盛景,美色当前,还是成了陪衬,只觉日月星辰的光华都被薄南风一人占尽。 江南从车上下来,走近了,越发觉得陶醉,他的额发上都像渡满金光,宁静而奢华。听到有人过来,抬起头,闲散地眯着眸子。 微微一笑:“可以下班了?” 江南指指楼上:“先把东西放上去,马上就可以走了。”过来抱住他,薄南风顺势揽人入怀。低头亲她,江南拍打他的胸膛嗔怪:“会有同事看到。” 薄南风邪笑:“我自己的女人,亲一下还怕别人看到么。”本来还只是想亲一下了事,听她一说反倒扣紧了,狠狠啃噬,活生生的变生舌吻,按着她的身子恨不得揉进骨子里。一股火被点着,喘息重了些,揽着她,下巴抵到她的肩窝处,低低说:“江南,我想你。” 江南靠着他,也像失魂落魄。知道他指的是哪一种想,他想要她。发现她怀孕到现在也有好多天了,薄南风一直规矩,每次亲热一旦要进行到那一步时,就会自动停下,要么去浴室冲澡,要么直接拖上她的手,每次累到她手醉,他还像欲求不满。 即便薄南风不说,江南都觉得这样很难为人,他那么年轻,每天又跟她粘在一起,不可能没有那方面的需要和冲动。 薄南风顾虑得多,只是怕伤到她。其实江南还没想这些,不记得这样娇气的,以前听孙青她们说起的时候,注意是注意,似乎也没到了不可以的地步。 离开他一点儿,眨眨眼小声说:“今天晚上。” 薄南风皱眉:“还是算了,别的方法也能解决。” 江南拉着他:“一定没事的,一会儿我打电话问问爱爱。” 薄南风扯动嘴角笑,那样天真开心的模样就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跟她保证;“就一次,我轻一点儿。” 两个人的声音不大,可江南还是红了脸。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讨论这种话题不适宜,转身要走。 薄南风天生就是坏坯子,看出她难为情,反倒厚着脸故意逗她。 “急什么,反正也是要下班了。”一伸手又把人带到怀里来,那时候已有下班的同事向这边望过来,神色暧昧得只差冲着江南吹口哨,又都识趣的不说话,快速离开。 薄南风明知故问:“你同事?” 江南瞪了他一眼,只差落荒而逃:“快放开我,丢死人了。” 薄南风挑眉:“多大的人了,瞧你那点儿出息。”话毕俯身,含着她的下嘴唇轻缓适重的咬,江南挣不开,瞪大眼睛看他,离得这样近,清析看到他眼中邪肆的笑意,坏笑着说没脸没皮更让她脸红心跳的话:“其实你用嘴也可以满足我。(.好看的小说)” 江南脸彻底红到脖子根,一把推开他。 “薄南风,你怎么不去死。” 薄南风不再拉扯她,闲散的靠到车上,似笑非笑:“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江南转身上楼,听到后转过身不可思议。 “你胡说八道。” 薄南风含着笑嗓音低低的:“那天晚上你喝醉了,身上又来着,嘴巴吸了什么,可不是还没想起来?” 怎么会想得起,这种事情当时都记不得,回过头懊恼不已还有什么值得好回味。江南窘得半死,偏偏薄南风懒洋洋的看好戏。 大言不惭:“你这个表情是不好意思了?” 江南瞪了他一眼上楼:“去死。” 去江家的路上,给宋林爱打电话,才知道今天她和于群正式的把离婚手续给办了。 江南一时间感慨万千,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说明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劝她:“离了说明缘分真的到了,只能往前看,以后的日子好好的,你和于群还有小九一样会很幸福的。” 宋林爱“嗯”了声:“我也是这么想,两个人明明不合适,就为了一段婚姻的完整硬性捆绑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打开枷锁放彼此一条生路。”宋林爱的语气一直是宁静且含着笑的,眼眶中却布满水汽。 跟于群分开后,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直接回家,而是找了地方慢斟慢饮,把这风风雨雨的几年从头到尾想了个遍,觉得是完整了,便安慰自己说:宋林爱,这样也好。 有什么不好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才想起问她:“江南,你打电话有事?” 江南觉得这个时候问那些问题不合适,宋林爱肯定正在揪心的时候,安慰几句就打算挂了。 宋林爱不信,她们打小就一起长大,抹了一下眼说:“有事你就说,我跟往常一样,不要老觉得我现在可怜兮兮的。我早就想离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正合我意。快说吧。” 江南难以启齿,支吾一下总算问出来。 宋林爱了然,隔着听筒笑话她:“出息吧,多大年纪了这种事情不知道。前几个月是有危险,但也不是一次都不可以。没太有关系,让薄南风注意一点就好了,频率和力道上你们自己掌握,不会伤到你就好了。” 宋林爱这个解说的至始一脸坦然,知道她经验浅,怕她听不懂,尽量说到细处,江南反倒先不好意思了。 表示她知道了,然后说;“爱爱,我明天休息,要不你来我家吧。”这个时候朋友聚在一起,让世界吵闹起来,或许比一个人静悄悄的要好。 宋林爱打笑:“看看再说吧,怕打扰你和薄南风。”又说:“下周小九过生日,我和于群打算给她庆祝一下,毕竟以后都可能没有这种机会了,到时候你带薄南风过来啊。” “嗯,一定去,再忙也去。” 江南的车子开在前面,先到小区停下,薄南风的紧跟着也停了下来。 正好江妈妈打电话来催,说菜都已经做好了,问他们两个什么时候会到。 江南告诉她:“到楼下了,马上。” 因为今晚商订的事特别,江家二老当成大事一样很慎重,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极用心的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 江南一进门便闻到,扔下包:“哇,好香。” 江爸爸已经把好酒拿出来了,招呼着薄南风这个准女婿过去坐。 江南跟薄南风一起坐过去,提前跟江爸爸说:“爸,你别灌他,顶多两杯,他酒量不行。” 之前就说薄南风不能喝,前两次吃饭的时候江南就已经说了。而且不等别人劝,江南就一脸专制的先替他挡下,别说多坦护。 江爸爸看了薄南风一眼,抱怨:“瞧见没,这是护着你呢,从来也没当着外人这么护着她亲爸爸。” 薄南风抿动嘴角笑了下。 “叔叔,我是真不能喝。” 江南嗔怪的看自己的爸爸:“爸,这个时候你还挑理,我哪是护着他,我是实话实说。” 江妈妈也说:“自己家人,都少喝两杯。”劝江爸爸:“你更得少喝,医生怎么说的?” 结果大家表示一下就算了,江南搬出果汁,给每个人倒满。 江爸爸跟薄南风商订两人的婚事:“南风,你看,你跟江南既然已经决定在一起,现在江南这个身体,我和你阿姨想着,你们还是早把婚给结了,你说是不是?” 薄南风点头,自是乐得如此,盼望的不就是能娶到江南的这一天么。 “叔叔,阿姨,我也是这么想,你们二老能同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把江南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江妈妈心满意足,桌子下拉起江南的手,这一会儿就有了托付的感觉。 江南也觉得自己心跳动得厉害,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像感触良多,虽然每天跟他生活在一起,吃住都是。那个样子跟夫妻的生活模式已经没有不同,况且她肚子里还有了他的孩子,薄南风要娶她,似乎是板上定钉的事。但这一刻听他跟两位老人再慎重说起,心中滋味别样。类似于理想的东西变成现实,幸福把心撑涨得很满,方觉得,这一辈子是真的要跟他在一起了,太圆满,不可思议。 当时在看守所看到薄南风第一眼,如何会想到,这个人就是她的老公,是那个注定要跟她生活一辈子的男人。 至于结婚登记的日子,江家二老不参与,只看他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去民政局把证领了。 谈到操办的俱体细节,江爸爸迟疑着问:“南风,你看,要不要跟你的家人见一面。虽然这种事情你自己可以做主,但我想,你和江南结了婚,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他们养育你,也是恩情,我们不碰一次面,是不是会显得不太礼貌?” 谈到这个问题时,江爸爸还是比较慎重的。从一段时间的接触也能看出,薄南风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婚姻这种事,肯定也是自己说得算。不过再怎么,也是养育过他的人,无论时间长短。那些人将来不可避免的要和江南接触,如果早能见一面,有什么问题,提早也就解决了,谨防日后再出乱子。 结婚的确也是两个家庭的事。 薄南风说;“叔叔,我已经跟我爸说了我和江南的事,其实家里也没什么人,就一个养父和一个妹妹。我爸平时不太管我,自打我自己独立创业以来,就更不干涉我的事了。我想,等到什么时候我和江南都有时间了,回去拜访他就不晚。” 这样一说江爸爸和江妈妈就放心了,既然已经招呼过,那细节的事就可以进一步商订了。 江南说她自己的想法:“婚礼的事,我和南风自己商量就行了。证还没领呢。至于怎么举办,我们制定个方案。爸,你现在身体不好,我妈天天照顾你,哪有时间张罗操心这些事。” 薄南风笑着说;“是啊,婚礼的事我会用心张罗,反正工作的事情也不是太操心。到时候再请叔叔阿姨过目,哪里不满意,我再调整。” 薄南风做事,江爸爸江妈妈都很放心,要不是没有能力,也不会小小年纪把一个景阳打理得风声水起。 当晚聊得十分愉快,一直聊到很晚,薄南风和江南要走。江爸爸江和妈妈甚至恍惚,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江妈妈惊了下:“这么晚了,你们要不然今晚就住这里吧。” 江南摇头:“不了,回去,明天我休息,还要和南风去医院呢。” 江家二老不再留。 到了楼上薄南风没开自己的车,直接上了江南的车。 江南侧首:“你上我车干什么?不开你自己的回去?” 薄南风懒洋洋的靠到椅背上。 “不想动,明天让司机过来给我开回去。” 江南白了他一眼,想着不开便不开,晚上喝了酒,对于他那个酒量而言,已经不少了。 开到半路,薄南风漫不经心的凑过来,枕着她的肩膀叫她:“老婆。” 江南“嗯?”了声转头看他,下一秒嘴巴被他含住,他一只手掌罩到她的后脑勺上控制住,肆无忌惮的亲吻她,唇齿有淡淡酒香。 江南简直要疯了,吓出一身冷汗,顿时踩刹车,推开他心有余悸:“薄南风,你想死是不是?” 薄南风坐回副驾驶上,玩世不恭的咧嘴笑。 慢条斯理瞥了她一眼:“就知道是这个结果,那点儿本事吧。这就吓到了?我要是现在要了你,你还得不活了?” 又是那种惯有的叛逆不羁,像毛头小子,每当这个时候,江南才真觉得,他果然只有二十四岁,也算无所畏惧的年纪。 懒得听他胡说八道,不理他,继续开车。 薄南风侧首,眯眼看着她:“你是我老婆,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死?” 江南瞪他:“不愿意。” 薄南风安稳的坐回去,靠到玻璃上撑着头,不再说话。 江南偷偷打量他几次,一直安静,看似真的生气了。 叫他几次不吭声,江南觉得好笑,伸手拉他:“真的生气了?” 薄南风甩开她的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半晌,哼哼:“你这样的算什么老婆啊。” 他那样子好似不陪他死的,就不是他老婆一样,可江南也没真的说不愿意,开车着呢,说什么死不死的。 但薄南风性子上来了,不管那一套,转身捏紧她的下巴,冷冷的:“愿不愿意我都拖着你,还有你选择的份了。” 江南从他手掌里挣扎出,叹口气:“小孩子,逗你玩呢听不出来?” 薄南风一双桃眸子微微弯起,薄唇抿紧一点儿:“说你愿意,愿意陪我生陪我死,老公有惊喜给你。” 江南猜他会有什么惊喜,但无论是真是假,她会陪他出生入死都是真的。 转过头,没笑,一字一句:“我选择你的时候,你决心是要陪你上天入地的。别看你薄南风在别人面前呼风唤雨,既然被我攥到手里了,你就是我的,休想跑掉,哪有让你一个人活着或者死了的道理呢。”江南眨巴两下眼,说完笑笑,继续看前方路况。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行云流水,半点儿扭捏都没有,真是她心里所想。 薄南风静静的看着她的侧脸,半晌,抿紧唇角无声的笑开怀。 当晚定要行鱼水之欢的,憋了那么久,心里严重的戒备好不容易松弛一点儿,两个人几乎都是迫不及待。 进门后江南扔下包去洗澡。 薄南风本来说要去冰箱里拿水喝,反应了一下,跟上她:“一起洗。” 江南回头瞪他:“你就不能等我洗完了你再洗么?”倒不是其他,像薄南风说的,该看的不该看的哪里没看过,再拿捏不嫌矫情?只是浴室的面积太小,水蒸汽漫上来的时候,越发显得小,仿连喘息都很困难。江南为此特别不喜欢洗澡的时候里面多出一个人来。 薄南风平时就没脸没皮的往里挤,虽然也觉得面积不大,是挺难伸展。不过他也不介意再小一点儿,贴得近些有什么不好? 扯动嘴角,笑得漫条斯理,已经拿上衣服进去。 说好一次的,激情上来的时候,便不是两人说得算。 薄南风哪一次逮到她不是狼吞虎咽,这段时间隐忍得难受,听江南那些宽心的话,备受鼓舞,即便一次也是个持久战。 浴室水汽氤氲,薄南风贴上来。 直到江南身心俱疲的时候,他仍旧有滋有味。 抱起她去卧室,以为一场征战结束了,才要松一口气,发现他完全不知疲倦。 哀叫:“南风,好了吧,累了一天睡觉吧。” 薄南风不同意,将她放到床上,压上去。 ------题外话------ 本来后面还有,但审了很久不过,改得烦了,明天一起传吧~ (一百零一)这世上你最懂我 江南哼了声,跟他按在头两侧的手掌十指相扣,这一刻收紧,声音软绵:“南风……不行,好重……” 薄南风桃花眸子轻轻迷着,重重的桃花色,妖娆的不成样子,如何想不到男人在床上也有这样的时候。(.无弹窗广告)听到她的话“嗯”了声,到底放缓了动作。 “想不想我?” 江南指掌还被他十指连心般扣紧。看头顶细碎的灯光,觉得是想他。 直言道:“想你。” “想我怎样?这样?” 薄南风俯下身跟她咬耳朵。 江南迷迷糊糊的还是应他。 讨好薄南风有很多好处,不仅让她备感舒心,还不会太强她所难,这个男人标准的吃软不吃硬。当然,更多的时候软硬不吃。 风雨停息,江南早疲惫得睁不开眼,床头只开了一盏睡灯,灯光昏暗。 薄南风过来抱住她:“宝贝儿,一会儿再睡,老公有惊喜说给你听。” 江南累得睁不开眼,枕着他,想起是有这么一句话,他在车上时说的。之后竟然忘记问,半晌,有气无力:“什么?” 薄南风贴着她,手掌搭在她的小腹上,就像抚着自己的孩子。 “我去陈资出生的医院查过了,找到当年的老医生,说陈资的出生日期比身份证和户口薄上的要晚,当年陈资的妈妈难产加大出血,生命垂危,几乎是在死亡线上捡回条命,所以记得很清楚。我跟他说了陈资的事,他说愿意开据证明。按医院开据的证明,陈资抢劫的时候根本不满十四周岁。” 也就是说?陈资会因不达法定年龄,不追究法律责任! 江南蓦然睁大眼,那一瞬间再多的睡意也都烟消云散,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说真的?” 江南猛地转过身盯紧他,期待薄南风一句肯定的话。只要他轻轻的说个“是”字,或者点下头,陈资小小年纪就不用因为生活的无奈搭上一生。江南几日来愁眉不展的事,也能拔云见日。 事实证明,薄南风从不会在关键的时候让她失望,这个男人就像她的阿拉丁,也像她的圣诞老人,满足她任何一切难以达成的愿望。 而且,他永远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并想要什么。 薄南风笑了笑:“是真的。” 江南已经抱住他,滑溜溜的像条鱼似的塞满怀。 “老公,你太好了,这个对我的案官司太重要了,你救了我也救了陈资一家人。你太伟大了!” “这回知道,让你哄我开心值得了吧?” 江南感激得五体投地,非要以身相许。 “我们再做一次吧,这回我保证不吵着累,乖乖的配合你好不好?” 说着主动去亲吻他。 薄南风只是回吻,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半晌,偏开首:“一边去,今晚够多了,会伤到孩子。” 江南高兴,开始节操无下限,八爪鱼似的缠上来,强烈要求献身给他。 薄南风手掌托住她的下颌,修长的手指温暖而有力,一下下抚她的嘴角,坏笑一下,语气暧昧:“那换个地方。” 江南又不傻,涨红脸盯紧他,一张口却愿意:“好啊,美人,你乖乖躺好。”他有让她这样做的理由,怎样讨他欢心都不为过,江南知道!何况这是她爱的人,怎样都好。 薄南风反倒怔愣,已经被她压到身下,倒吸一口冷气:“江南……” 那种被别样温润反复包容的感觉一刹漫布全身,极度触电一般的快感。 陈学良得到好心人资助,已经做过手术正在医院中疗养,江南去看过他两次,发现他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挂念他的孙子陈资。 江南开庭之前去看他,带了好消息过来。 “我们搜集到了对你孙子陈资极其有利的证据,就是他的实际出生日期比户口薄上的晚,也就是说陈资在抢劫当天,实际年纪并未达到十四周岁的法定年纪,这在法律上明确规,是不需要负任何刑事责任的。” 陈学良喜出望外,当即傻了眼。 半晌,问她:“真的吗?江律师,你这不是在安慰我吧。” 实在是天大的惊喜,江南起初听薄南风讲起的时候,也怕是个美丽的谎言。但薄南风已经把证明交到她手上了,开据的十分详细,不仅有当年的医生证明,连带当时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都出俱了相同的证明,甚至还有医院的。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还能查找到这些,实在难得。 告诉他:“当然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按照现在收集到的证据来看的话,如果不出意外,你的孙子当庭就会被释放。” 这一点太致命了,看似只是出生日期相差几天的差异,却可以让全局轻轻松松的反败为胜。 江南想起来问他:“这么重要的东西,当时问起陈资的年纪时怎么没跟我说呢?”只把有关陈资年纪证明的基本证件拿给她,别的再没多说。 陈学良恍了一下神,慌张看她。 半晌,讷讷:“一定是他们当年怕我担心,故意没跟我说,只说母子平安,我就没多去想。” 陈资的案子上午九点十分开庭。 早上薄南风送江南去中院。 今天正好也是小九的生日,江南预计庭审时间不会太长,案件脉络都很清析。到时候审判一结束,跟薄南风直接过去定然来得及。 江南换好衣服出来。 薄南风叫她吃早餐,打量一眼,邪魅的钩动唇角:“好看。”江南工作的时候,和居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采,一种邋遢,一种干练又知性,似连成熟的女人味都若隐若现。 江南看他那副轻佻的嘴脸像狐狸,白了他一眼,坐下来吃饭。 “你把我送到中院之后,回公司?还是去见朋友?” 薄南风哪里也没打算去。 挑了挑眉,慢条斯理:“中院啊,你去开庭,我找纪梦溪聊天打发时间。” 江南早如惊弓之鸟,一口粥呛到嘴里,抬起头瞠目结舌。那眼神像是说,薄南风,你疯了。 薄南风抄起筷子敲到她的脑袋上。 “瞅你那点儿出息,搞得我跟第三者插足,从别人手里把你拐来的一样。你跟我不是两情相悦?偷偷摸摸,你就那么怕着他的面?” 江南讷讷:“薄南风,你又不说理,我那样说了么?” 薄南风轻哼:“你那表情还用说了?我真稀罕见他。你当年给我办的那点儿丢人事,挺大个姑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喜欢人家,你怎么有脸呢?” 情不自禁又翻老帐,就知道他对江南喜欢过别人那事无比介怀。 说起来了又要火大,大早上的实在不是为这事争吵的好时候。一会儿还要开庭,江南需要冷静,什么话都顺着他:“对不起,我错了。我当年有眼无珠,竟然喜欢别人。怎么就没想到以后能遇到一个叫做薄南风的绝世好男人,好好的等着他呢,是我没眼见。薄公子,我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奴家这一回吧,我这厢有礼了。” 江南嘻皮笑脸,还真的站起来给他鞠了一躬。 薄南风也冷不下去了,淡淡的描了她一眼。 “快坐下吃饭。” “谢谢相公。”江南媚眼如斯,笑得花枝乱颤。坐下后敛神:“说正经的呢,你要有事就去办,我开完庭以后,给你打电话。” 小九的宴请在中午,即便江南跟宋林爱是极好的朋友,去太晚了总也不太好。而且今非昔比,宋林爱那一家已经那样了,其他人还是少出乱子的好。 “你打电话,我再过去,不是耽误时间。我去观众席旁听。” 江南看他:“陈资系未成年人,这起抢劫案不公开审理。不能旁听的。” 薄南风想了下,问她:“你给小九准备生日礼物了吗?” 才一问出,江南就有想死的冲动,天天把小九生日挂嘴边,日日想着要去,要去,天大的事也得去。反倒把生日礼物这回事给忘记了。 垮下脸:“没准备,可怎么办?” “你那破脑子!你去开庭,我去准备礼物,然后我再去中院接你。” 一拍即合,这是最好的办法。 陈资站在被告席上望向江南,小孩子的眼睛很清亮,尽管生活一直不如意,甚至可以说历经过太多挫折的磨砺,宛如黑暗,但眼神依旧可以如斯清澈。足以说明陈资仍旧有一颗向善的心,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是值得挽救的。否则才是真的将他一手推入深渊,一个已经十分不幸的孩子,会变得彻底不幸。 江南笑着回望他,给他打气,将勇气传递给他。 早在之前去看守所的时候已经跟他说过了,他的爷爷经过好心人的帮助,已经成功做了手术,疗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连带对被害者的民事赔偿,那个不知名的好心人,也一并资助了。 只要他能勇敢完好的从这次的旋涡里走出去,以后好好做人,再不做这种糊涂愚蠢的事,他和爷爷的生活会变得更有希望。 江南能看出,在她跟陈资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勇气倍增,几乎是一刹就看到了光明,连眼眸都染得透亮。江南便笃定,这一个,也是值得她伸手去拉一把的人,无论怎样。都值得!这是薄南风教给她的。 法官宣布开庭。 一切庭审活动按步有序进行,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庭审进入法庭调查阶段,公诉人宣读起诉书,请求以抢劫罪对陈资做出相应的处罚决定。 江南当庭出示陈资未满十四周岁的证明材料,并请求法官批准证人出庭做证。 分别是当年为陈资接生的主治医生,和当时的一名小护士,以及医院资料管理人员。 主治医生如今已经退休,但经过回想,如是说:“当年陈资的确是我负责接生的,之所以印象深刻,是送来的时候已经快要生了,直接被推进手术室。生产过程极不顺利,难产加大出血,偏逢医院的血库正好没了与陈资母亲李天华相配的血型,情况十分危急,而那时候李天华已经昏迷不醒很长时间了。当时手术室中所有的医生护士都料定母子两条性命是保不住了。后来有人给捐献了血,没想到李天华又奇迹般的复苏了,看来是有肚子里的孩子做支撑,再加上母亲特有的意志,总算恢复些神智。那一次二十几个小时以后才从产房中出来,母子平安。整个生产的过程太波折了,所以这些年过去了仍旧记得。” 医生叙述完。 公诉方问了几个细节性的问题。 “十五六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清楚准确的日期是哪一天吗?” 主治医生摇头:“俱体时间是记不得了,过去太多年了,但清析的记得那天是星期天,本来不是我值班,说好要陪爱人回娘家。后来同事有急事,让我替一天班,为此爱人不高兴,还大吵了一架,但却救回一对母子的性命,所以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仍是清楚的记得那个星期天。” 这样说出来,一点儿都不跳脱,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人一生总有几个特别的日子,多少年过去了,哪怕一生终结,再想起,仍旧隐隐记得那一天的心情,或者天是怎样的蓝法,云是如何的洁白,是每个有血有肉的人都会拥有的真实感触。 那些个特别的日子,像记念日一样,会被铭字于心。 江南当即说:“将陈资出生那一年的日历拿出来推算,他出生那一天是星期天,而以户口薄等有效证件上面标明的日期推算,那一天并非星期天,充分说明记载有误。而据我们查到的,和几位证人的提供,证明材料上显示的时间正好是星期天,足以说明,陈资实际的出生日期和证件上记录的不相符,而他真正的出生日期实则在案发当日未满十四周岁。” 接着传唤另一位证人,当年一起奋战手术室的小护士,如今也已变成了一位中年妇人。 她称:“当年是我和宋医生一起为李天华接的生,那一天的状况很惨烈……” 她用了“惨烈”这样一个词汇,只因当年生产那一幕实在惊心动魄,她从头讲下来,唏嘘不已。因当年年纪小,自然没有老医生见多识广,在她一个刚结婚不到三十岁的女人来看,那一个场面足以撼动她一生。实实在在为陈天华捏了把汗,在看她长时间昏迷不醒,以为无法挽救的时候,她和另一位年纪相当的同事当时就哭了出来。那一幕看在心里不好受,血肉淋漓的。 女人讲到这里,眼睛里已经含了泪,望向陈资,几乎是带着哭腕语重心肠的说:“这天下哪个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都很不容易,很辛苦,那些苦只有当妈妈的知道,别人体味不了,也描述不了。孩子,你妈妈当年生下你真的很不容易,如果她不爱你,不是想全力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早在那时候你和她都已经死了。她忍受那些痛,只是想让你好好的活着。” 有太多母亲产房里生命垂危的时候,都会拉着医生的手,气若游丝的说:“保孩子。” 三个字不多,足以包涵一个母亲的血肉情深,大爱无疆。 诚然,在外人看来,保大人的希望更大一些,这是一个母体,没了这一个,将来还可以有下一个。只有妈妈的心里不这样想,那个小家伙哪怕只在她的肚子里呆了一天,都是她的骨肉,被她疼在心坎,比自己的命金贵千倍万倍。面临生死决择的时候,方觉得,只要自己的孩子能活着,她死不足惜。 这就是妈妈,世上只有当妈妈的人,在这样生死关头的时候,才会有这样义无返顾的情愫。 陈资恨了他的母亲太多年,恨到最后,连样子都不愿去回忆,宁愿自己一日一日过下来,早早忘却。以至于最后的最后再想起,连血脉连带出的那点儿相思之苦都不要有。 他做不到,于是一直活得痛苦。 今天即便是哭着,却也心里痛快。从不知道,他是这样被一个人爱着,而那个人当年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却肯为他撑着一口力气,将他义无返顾的生下来。原来,早早的离开他,真的只是无奈,没人嫌弃他是多余的,才会像后来那样舍弃。 陈资坐在被告席上哽咽无声,整个庭审氛围一时感伤到极至,不光是他,连带所有的庭审人员都跟着潸然泪下。 江南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又酸又甜的,许多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将心撑得满满的。手掌下意识按在小腹上,她那里也有一个小生命,流着她和她心爱男人的血液,她也愿意倾尽生命来保护他,是母亲的天性。江南从未觉得如此幸福满足过,遇上薄南风,没人知道她是怎样的庆幸和满足。 再多的坚难和困苦,只要有他在,她都愿意走下去。只因这份懂得,她愿不离不弃。 最后一位证人是负责当年资料管理的工作人员,十几年前的东西很大一部分都找不到了。 包括陈资的,可是,她说:“虽然那一天的资料没有了,可是我的头脑中还是有印象的,那一天是宋医生做的手术,我记得很清楚。” 法庭调查结束,接着进入法庭辩论阶段。 江南将所有时间整合,力在说明陈资犯罪当天,实际年龄未达法律规定的追究刑事责任的法定年限十四周岁。所以应当对陈资做不追究刑事责任的判决。 而且陈资犯抢劫罪系当场被抓获,受害人实际遭受到的经济损失并不大。实际的损失只是住院期间的医疗花费和误工费,而被告人陈资的法定监护人陈学良已经将赔偿金送到被害人手里,说明已经知道反醒并做出实际表示。这一系列事实都表明,陈资的主观恶性不仅不大,甚至没有,法律应当给于合理判决,给孩子一条新生的机遇。 这是一场特别的审判,从头至尾可谓声情并茂。整场下来,大家都沉浸在一种无可奈何的心酸当中。 所以等江南辩护完,陈资再做最后陈述时,在场已经有人落泪。 庭审进入评议阶段。 江南提着一口气,虽然紧张,但是十分放心。结果似乎已经板上钉钉,陈资前路光明。 如今才发现有了分享喜悦的对象,即便是在肃整的法庭上。抚着自己的小腹,轻声道:“妈妈今天棒不棒?” 问完这一嗓笑了,又说:“爸爸才是最棒的,他是天下最了不起的爸爸。” 评议结束,法官当庭宣判。 陈资虽然犯抢劫罪,可案发当日实际年龄未满十四周岁,故不予追究刑事责任,当庭释放。 江南出来时,听到陈资对着爷爷放声大哭,她没敢回头,只怕多看一眼,自己也会掉下泪来。 大步出来,薄南风就在阳光下等她,笑容和绚,眼光灿烂,永远干净清澈如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不设防的照进她的心里,将她生命的每一个角落点亮。 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名唤,薄南风。 江南老远笑弯眼角,步伐走得更快一些,也不管中院那个时间人来人往,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穿了高跟鞋,脚跟轻轻一抬,扬首吻上他的嘴角。笑嫣如花:“老公,我爱你。” 薄南风痞里痞气的笑:“江律师,怎么你也是一女白领,光天化日毫不矜持的对男人投怀送抱不太好吧?你刚刚是开庭了,还是被洗脑?” 江南幸福得就要爆炸,才不去想那些体统或者体面,她就是高兴,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是她江南的才好。 “今天的官司谢谢你,不仅是我要谢你,我也替陈资谢谢你。你给他的恩重似海,他可能一生都不懂得,但我懂,我觉得他以后会生活得很快乐,至少比以前要快乐许多。(.好看的小说)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恨变成了爱,都是你薄南风的功劳。”他不仅让他获救,还让他懂得了爱,是真正的重生。 薄南风做了太多事,看见到的,看不见的,他都做了。这个男人只是装得玩世不恭,像个十足的坏男人。实则他真的只对江南一个人“坏”,而他到底有多善良,只有江南最知道。 他果然不承认:“谢我什么,我不过就是帮你找了一条证据,到底能不能用得上,我还真就不知道。” 哪里有什么证据,都是他一手编造出来的,江南知道他神通广大。不知用什么法子,不仅封住了一些人的口,还让一些人肯站出来为陈资做证。江南甚至怀疑,这些医生和护士根本就不是当年为李天华接生的人,他们只是受人所托。 江南眼睛明亮,笑意斑斑的盯紧他,声音压得很低,但他足以听得清析:“陈资已经过十四周岁了,他户口本上的生日日期是真的。其实陈学良也知道那些证明材料是假的,只怕李天华生陈资的时候他是在场的。他之所以不说,是怕说出来了,陈资就没有救,所以故意连我都隐瞒。”但她还是想到了,陈学良的那个表情太恍惚,这个证据来得太欣喜又突兀,还有那样的庭审,动情得让人忍不住泪下。于是她就在想,倒像是一堂教人感恩的课,让人懂得什么是爱,由其这天下的母爱,大到无私,容不得人去猜疑嫉恨。十月怀胎,是一个女人的磨难,也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生命的恩惠。谁能说这天下的恩惠是祸? 所以要说他真的很好,知道她想要什么,想要看到什么。陈资说起父母的时候,痛苦的模样似针扎在她的心口,那种感触她不止一次跟薄南风提起过,也说过她的很无奈,他都记在心上。 于是才有了那样的庭审,证人像表演家,把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说得有模有样。如果,薄南风只是想找人做伪证,帮她打赢这场官司,让当事人无罪,让她没有那么多的惋惜而心里好过些,完全可以不必那样,只将事实摆出来就好。要达到那种说话熟练,真像铭记于心的程度,定然花费了很大的本钱。 公诉方细心查证过,结果都是最后这样的天衣无缝。 但总算陈资也相信了,江南觉得压在他心口那块大石头,朝朝暮暮之后终于放下了。 薄南风眯起眸子,半晌,似笑非笑:“江南,你明明看着很笨,又像是什么事都能看明白,根本逃不过你的眼。” 江南倚身在他的怀里,手臂勾紧他的脖子,只说:“我不是事事都能看明白,我只是明白你。因为能想出你会怎么做,就能猜出事情是怎么样的。”江南绝对算不上城府或者精明的人,看事情也不会事事通透,时时了然。很多木讷的时候,自己都叹自己的愚钝。只是有他在的时候,就会心如明镜。 既然她都看明白了,薄南风只得直言。 “反正都是做伪证,骗人的把戏,何不让效果达到最佳。况且这件事有一举两得的空间,用我们商人的理念来看就是如此。可以让陈资被释放,也可以让他解开心中的结,看开一些事情。这世上,没有比痛恨自己最爱的人更辛苦!像你说的,他不过就是一个孩子,索性帮他卸下心里的担子,让他健康成长有什么不好。我只是觉得通过这一件事情可以达到,就索性都做了。” 晌午的日光灼热,薄南风淡淡的眯着眸子,整个人漫不经心。 “其实也不全是假的,除了那个日期,陈资的妈妈生他的时候,真的是难产加大出血,虽然其中没有那些波折,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让陈资看清一些事,何必那么恨,恨来恨去,都是些没有结果的东西。深爱的人,无论怎么恨最后会发现仍旧是爱。蓦然回首,会发现中间那些痛苦都不值得。” 只是陈资太小,他看不明白,可有一日他终会明白。但如果是那样,中间这些痛苦岂不是白受了。 江南就觉得是这样,果然也是这样。 所以才说这个男人是最棒的。 “这是我看到的最完美的结果,我一直期盼这样,做梦都想。但是我没那样的本事,最后你帮我完成了。” 薄南风揽着她坏笑:“所以你这么公然对我投怀送抱是想报达我?” 江南跟着一起笑:“不仅是这样,还想告诉你,我现在没有任何紧张的感觉了,觉得怀了你的孩子真是无比幸福的事。我会像这天下所有的妈妈一样,好好爱他,努力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这个工作很糟糕,江南以前就这样觉得。机械性运转,没有人情味,甚至年纪一把的时候会被别人误解成灭绝师太。一年一年下来,经验明明越来越丰富,却由心倦怠。就连江爸爸都后悔让她选择这一行。 遇到薄南风的时候,这一切就都改变了,带过的案子却让她弄懂了自己身上的许多事,明白许多道理。例如爱情,和为人母的甘愿和疾苦。 不能聊太久,那边的生日宴估计已经开始了。薄南风眼风扫了一眼,拉着她上车。 江南把文件和包都塞到车里,雀跃的坐上去。 纪梦溪在薄南风看过去的时候,错开视线。望向远处的天空,万里无云,如水湛蓝。 江南扑向薄南风时的脚步太轻快,看到他心里重似千金。 总有种错觉,混淆的分不清时光。 只看着江南欢快的表情,那一头的人不敢看,以为仍是自己,像此刻的薄南风一样,对她展开双臂接着,揽到怀里任她怎么笑怎么闹。 故事发生在两个人身上,或者更多人身上,总有许多的痛苦和幸福可以被复制。看到的时候方想起,我和她曾经亦是如此,那一对和我们好像。 伤感就是这么被引发的,心痛便跟着反反复复。站了太久,连腿都开始酸疼。 过往的人跟他打招呼:“纪法官。” 纪梦溪点点头,回过神转身去办公室,竟忘记自己出来这一趟是要去干什么。 到达的时候生日宴已经开始了。 在饭店里订了几桌,都是自家人和日常交好的朋友。厅外就听到唱生日歌的声音,有人喜庆的唤小九的名字,祝她生日快乐,说些喜气的吉祥话。 薄南风和江南推门进去,老远就跟她打招呼。 “小九,祝你生日快乐,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薄南风把生日礼物给她,包装很精美,据他说是本季度新款的儿童服装,问她:“女孩子都喜欢穿漂亮衣服的吧?” 江南点点头:“估计是。”接着嘻皮笑脸:“我小的时候就没那些讲究,听我妈说只要不露肉我就很开心,其实我觉得,那时候即便露肉,我肯定也很开心,根本就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么。” 瞧她那点儿出息。 薄南风瞟了她一眼,轻飘飘:“你不穿的时候最好看。” “薄南风,你下流。” 薄南风慢条斯理,看也不看她:“我除了这个,也没什么优点了。” 宋林爱给两人留了位子,招呼着他们过去坐。 接过薄南风手里的东西说了句:“让你们破费了,今天的官司打得成功吧?” 薄南风挑挑眉:“你看她那个表情就知道赢了。” 江南让薄南风先坐,自己去逗弄小九。 今天她穿了花裙子,跟小公主一样华丽漂亮,比起江南,小九同学似乎更喜欢薄南风,蹭到江南怀里。江南一乐,以为是跟她亲近,抱到座位上,原来小美人奔的人是薄南风,冲他伸出小手。 薄南风没抱过孩子,左右掂量了一下,找好角度接过来,抱在怀里。冲江南得意洋洋:“看你这人缘混的,连个孩子都知道当你当桥使唤。” 江南故意在小九面前垮下脸:“小九,你这样不厚道,阿姨的心都碎了。” 薄南风伸手弹她的脑袋;“你有心么?”低下头,摸摸小九的脸蛋:“别听她的,你这个阿姨她没心没肺,哪知道伤不起是什么东西。” 一圈人被逗笑,这一幕和谐又自如。大都认识江南,但不认识薄南风,就问:“这男的是谁?小南的男朋友?” 宋林爱回答的声音很大,像替两个人骄傲。 “什么男朋友呀,江南的老公,都是当爸当妈的人了。”冲江南眨眼:“不要看小九现在挺好玩,等你们自己的出生了,就知道了,带孩子累死人,可不光是好玩了。” 江南有些不好意思,瞪了宋林爱一眼,嫌弃她嘴巴勤快。 薄南风倒很欢畅,看江南那个害羞的模样,越发笑得开心。 桌子下拉她的手,指尖捏着她很用力,重一下轻一下的,江南脸红得更甚。 宋林爱过来接过小九,撞了一下江南:“哎,你唱歌不是不跑调,去唱一首助助兴。” 话一出,这一桌子的人鼓掌叫好,气氛一下便热上去了。 江南骑虎难下,她唱歌不算特别动听,但不会跑调倒是真的。 薄南风侧首,眯眼看她:“你还会唱歌?” “谁不会吼两嗓子。”江南站起身,反正没什么外人,也不扭捏。 孙青本来坐在离这张很远的一处,隔着两张桌子,听到欢呼声,自高奋勇站起身:“我跟江南一起唱。” 宋林爱大声提醒。 “心脏不好的,可得注意了,孙大跑调来了。” 那么赶巧,两人才站到前面,要唱的曲目还没选定。 门板打开,林乐抱着一个大洋娃娃走进来。她是不请自来,听到小九过生日,买上礼物就过来了,往年也都是这样。无论是宋林爱家的,还是孙青家的,她们都会刻意买上礼物给孩子过生日。 一眼看到最前面的江南和孙青,愣了下。 氛围依旧热着,除却那几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妈妈招呼林乐过去坐,还顺手拽了一下宋林爱。 “傻站着干什么,快让林乐过来坐啊。” 宋林爱一直站着没动。 林乐看了她一眼,对江妈妈笑笑,顺便把礼物送到小九面前。 “宝贝,祝你生日快乐,越长越漂亮。” 小九嗓音甜甜:“谢谢阿姨。” 宋妈妈过来拉上林乐:“快去那边坐,挨着江南那边有位置,专门给你们几个留的。” 林乐顺着宋妈妈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是薄南风,不过一个背影,他正看着最前方的江南,压根没注意到这里。或许一早看到了,现在有意不看。 对宋妈妈笑笑:“不了,我还有事,刻意抽个中午的时间过来,马上就得走了。” 宋妈妈没劝住,林乐转身出门。 宋妈妈推了一下宋林爱;“傻了,去送送人家林乐啊。” 宋林爱这才迈开步子出门,步伐很大,一直追上她。 “林乐……” 林乐停下来,回头看她,酒店走廊空旷,墙壁明镜,同时照出两个人修长的影。 宋林爱说;“谢谢你来给小九过生日。” 林乐看着她,自嘲的笑笑:“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看不起我,其实我早就已经想到了,如果有一天我和江南之间爆发了冲突,你们一定会站在她那边,跟她做朋友。” 宋林爱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说江南左右逢源,比她林乐会讨好人。还是说他们一群的势利眼,哪边更得势就往哪一边倾? 她们从小一起到大的朋友,无论江南还是林乐,都是相同重量。她们今天这样,无非是谁有理,站到了谁那一边。 宋林爱的火气向来大,非要问个清楚明白:“林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儿听不明白呢。” 林乐苦笑:“别说你听不明白,到现在我自己都不明白了。江南到底胜在哪里,不论是男人还是朋友,通通偏向她那一边。以前还觉得她大大咧咧,现在不得不服气,能当律师打官司的人,肯定是有些有段的,现在看来还不少。” 宋林爱手痒痒,那天的冲动又来了。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笑起来:“林乐,如果我宋林爱不是也给人家当过小三,没什么脸,今天我非得抽你。但我们又不一样,我再怎么水性扬花,可我永远不会觊觎自己好朋友的男人。别的女人看不好男人,被我抢来了,那是她们活该。但借着自己朋友的信任,背后做手脚,那算什么本事。你不是想不明白江南哪里比你强么,她比你讲义气,也比你更真诚。有的时候遇到事情,永远不用担心她会是背叛的那一个,但你有的时候却下意识的让人不得不防。” 她实则不想把真实感受说出来,但没有办法,似乎真的到了撕破脸的时候。林乐的心分明让狗给吃了,那她还讲究什么。 林乐狠狠的看了她一会儿,笑得极为讽刺。 “有没有你们这些朋友我不在乎,我当时要做那些事的时候,就是准备好了要失去一些东西的。” 她转身离开。 宋林爱僵在走廊里,逞了口舌之快,也不觉得舒坦,没有谁玩弄谁,也没有谁不想珍惜谁,都是最好的朋友。 但她说的也不全是假话,跟江南靠在一起会觉得更踏实,似乎不会在她身上感觉到背叛。所以林乐说得也不全是错,的确有偏心。相信不单是她,孙青也如此。 再返回来,江南和孙青撕心裂肺的唱一首《朋友的酒》,名副其实的撕心裂肺,眼角的泪花都快要飕出来了,那表情说不上是哭是笑。 “……往事后不后悔,慢慢去体会,此刻朋友这杯酒最珍贵,快把酒满上,干了这杯大声歌唱,好朋友好朋友,今宵多欢畅,理想改变了我们的模样……” 很显然林乐进来时,大家都看到了。 宋林爱也加入行列,啼笑皆非,没人好好唱,都是扯着嗓子吼,当下面在座的都是一堆南瓜。 三个人面面相觑,大声唱,大声笑,不看下面,唱得一乱欢畅。就像以往在ktv,五音全不全的,拿起话筒就都是麦霸。 有些时光你还那么留恋,而它却已经义无返顾的走远了。如同指间的风,挽也挽不住,就像歌里唱的,昨日一去不复回。本来开心比什么都贵,可现在大声唱了大声笑了,仍旧觉得不开心,这是什么道理? 当天三个人无一例外都醉了,别人都已经散场,她们仍旧没完没了的喝。 江南醉得最厉害,扯着宋林爱和孙青讲笑话,讲的什么根本没人听得清,三个人都像是傻了,一阵阵哈哈大笑。 薄南风看不下去,过来拖上江南。 “不能再喝了,走,回家。” 江南不走,孙青也拉她,吵嚷着不醉不归。 薄南风头疼,看了几个女人一眼,一把将江南拦腰抱起向外走。 江南挥舞着手臂,软软的唤他:“老公,老公,我还想喝。” 薄南风说;“不能喝了,我儿子都被你给灌醉了。” 江南摸摸自己的肚子,嗔怪:“他才不像你,他是海量。” “海量也不能这么灌,我怕孩子一生出来,别的先不干就先耍上三天酒疯。” 走到门口跟宋妈妈告别:“阿姨,我先带江南回去了,她喝多了。” 宋妈妈没想到她们今天疯得这么厉害,还不明所以:“以前几个人凑到一起就爱闹,可也没像今天这样,这么灌自己的。行,你快带江南回去吧。” 薄南风把人放到车上,快速转过去上来。 不等发动车子,江南腻上来,攀着他的胳膊枕在肩膀上,不闹了也不笑了,一开口,声音安静:“南风,有时我在想,如果你不出现,或许我会和林乐一直那么好下去。不能说林乐很坏,其实我也不好。为了保住你,我舍弃了她。但如果她没错,错在你,我想,我肯定舍不得为了她而舍弃你。” 说完这一句,便睡了,跟朦胧不清时的梦呓一样。只怕再醒来,她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可薄南风却记了一辈子! 她说,无论他有没有错,她想,她都舍不得舍弃他。 薄南风把她抱到怀里,就那样爱不释手的看了很久。 沈书意难得给纪梦溪打一次电话,纪梦溪却在机场的路上,说他要回家里一趟。 她愣了一下,不是逢年过节的,根本不是公务员休假的时候。 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回家?”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累了便想回去休息两天。 纪梦溪淡淡说:“没什么事,回家里看看,很久没有回去了。”又问她:“有什么事吗?” 沈书意只觉得扫兴,笑了下:“没有,本来晚上想请你一起吃饭的。” 老早就想约他,想起他那个叫人心酸的样子又不敢,便一推再推,直到今天,还是扑了空。 纪梦溪回得周到:“这次是我走得太突兀了,下次吧,等我从家里回来了,请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纪梦溪这些年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从上大学开始,便很少在家了。 那时候是住校,后来谈了恋爱,恨不得所有空闲时间都跟心爱的人腻在一起,哪有时间回家。后来终于毕了业,又发生了秦雪那件事,不仅没能在家里呆上一段时间,反倒飞得更远了,在国外一住就是几年,秦雪去世了,他也不回来。纪家人都知道,那些年纪梦溪心里有气,实则是不愿回来。 勉强不了,就随着他去。终归是纪家的子孙,早晚有一日是要回来的。 盼了几个年头,修完学位归来,很快就进了高院。 那时候真是想回家都没那份心气了,忙得昏天暗地,连法定的假日都捞不着休息,但总算是在一个城市,哪一时家里人想了,去单位看一眼。 没想到好景不长,没在高院干上多久,又辗转到了s城。 纪梦溪这回是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了,来的时候就想着,要死心踏地的呆上一辈子。 没想到也有疲惫来袭,自感无法承受之重的那一天。 纪母没想到纪梦溪没打一通电话就回来了。 又喜又惊:“梦溪,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 纪梦溪旅途劳顿,话都懒得说,其实北方的两个城市,别说是单程,往返也不需多少时间。但纪梦溪仍是累得话都不想说。 他的房间虽然一直空着没人住,可每天下人都会按时打扫。所以一进门连准备的时间都免去了,纪母看他那个样子,直接打发他上楼休息。 下人很久没见到纪梦溪,跟着开心的不得了。 纪母手足无措了会儿,才想起让厨房早准备食物,将纪梦溪平时喜欢吃的那几道菜都做上。又吩咐管家:“给他大伯打电话,就说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 管家乐呵呵的去打电话。 纪家家族不大不小,凑一大桌子的人却轻而易举。这一代纪家就这么一个独子,众人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宝贝疙瘩,不过没长成纨绔公子哥,也真是难得。 纪梦溪下楼后无耐,没想到这样多的人,强撑起笑打过招呼,又应付几句。其实没什么胃口,哪一样都很少吃,但出于礼貌也不能一抹嘴走人。 吃了饭又陪几个长辈到客厅里聊天,聊完事业聊女人。 纪伯父问他:“你和那个女孩子到底怎么样了?上次听你妈说要成了,这会儿又没信了,到底什么时候带家里来让我们看一看?” 纪梦溪手里原本端着一杯茶,溢出一滴,烫得手背生疼。 缓缓抬起头:“散了,没缘分,以后再找。” 纪母一边听着,心里又开始不是滋味。本来就要十有八九要成了的,两家甚至要商讨结婚的事。纪梦溪突然有一天打电话来,就说;“以后别往江家打电话说我和江南的事了,我们两个分开了。” 晴天霹雳,只觉得不可思议。 纪母听罢心事重重,她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女人,亲眼看到纪梦溪对江南的态度和看她时的眼神。这些年他的心里有她,而且一直没有变过。如果说两个人不能在一起,那么只能说明,后悔的人是江南。如同冷水兜头灌下,五年的时间过去了,谁也不能保证江南没有喜欢上别人。他的儿子是优秀,或许江南当年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他。让一个女人等一个男人五年不难,但如果是分开了,却还一心一意守着,只怕很难。何况江南已经早到了嫁人的年纪…… 纪母警觉起来,当时害怕的便是纪梦溪对江南那种小心意意的珍重。如果真有这种不好的事情发生,受伤的必然得是他。 追问之后,纪梦溪很不耐烦。 这样有教养的孩子,很少跟长辈这么说话。情急之下却吼出来:“今天这样不是你们想看到的吗?当年我放开她的手时,就注定了今天的结果,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不是么?” 纪母叹息,到底还是五年前的宿疾。如果说真的有报应,也该是报应到她的头上。当年如果不是她苦苦相逼,纪梦溪永远都不会松开江南的手。 “行了,很晚了,梦溪忙了一天,让他早点儿上楼休息吧。” 怕一家人再不停的揪问下去,已经吩咐管家帮他准备洗澡水。 时间真的不早了,几个长辈知道纪梦溪这次回来是要在家住上几天,也便不急于这一时,纷纷离开。 纪母跟着纪梦溪上楼。 纪梦溪一边解衬衣扣子,一边问:“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他这次是去国外考察,时间估计会久一点儿,主要不知道你回来。明天我给他打个电话问一问。” 纪梦溪说:“算了,别打扰他工作,我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走了。” 到哪里都不清静,家里亦是如此。早知道这样,该一个人去外地呆几天,找个陌生的地方赏景也会比现在轻松。 纪母小心意意的问他:“你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吧?” 纪梦溪脱衬衣的手顿了下,没抬头,语气沉沉:“妈,我骗不了你,也不想骗你。怎么会好,我只喜欢过江南这么一个女人,不管因为什么,我都永远不能跟她在一起了。” 喉结轻轻的动,再说不下去。只道:“妈,您去休息吧,我也要洗洗睡了。” 纪母退出去替他关好门。 纪梦溪此一生本该顺风顺水,如今历的情结来看,是受了长辈的害。 阮天明开门进来,神色有丝严肃,靠过来对薄南风说。 “老爷子的电话。” 薄南风淡然抬眸,起身出去听。 张口唤他:“爸。” 想是问他结婚的事,听他淡淡道:“是,我们打算明天去登记。先跟你说一声,哪一时大家都有时间了,带她去看你。” “是个律师?”那端有意问了一下职业。 薄南风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清淡:“是,不过就是上傻丫头。” 那端静了下,半晌才说:“小瑞这两天就要回来了。” 薄南风眯起眸子:“哦,那很好啊。” 那端叹口气;“要不然你回来一趟吧,登记的事情往后推几天,用不到这么着急吧。或者你把人带回来让我看一看,我也能帮你参谋一下。” 薄南风只说:“爸,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只能是她了。”那意思已十分明确,参不参谋,都没有用。至于登记,也是毋庸置疑的事。 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撕破脸,都了解薄南风的脾气。老人斟酌了一下:“小瑞的性格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也是我的儿子,你们算是很亲的人了,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话落,电话“啪”一声挂断了。 江南发现薄南风整晚心不在焉,进门后看了她一眼,问她:“吃饭了吗?” 江南本来在看电视,嗔怪:“你失忆啦?之前不是刻意给我打电话问我吃没吃饭,不是跟你说了跟孙青一起吃过了么。” 薄南风坐来过,笑笑:“怕你不听话,所以问问。”伸手抱她,被江南闪过,吵着他的身上有烟味。薄南风自己抬起手臂闻了闻,站起身:“我去洗澡。” 洗了很久才出来,江南甚至怀疑他在泡澡。出来后头发也没吹,随意擦了擦,额发还在滴水。已经过来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打横抱起她回房间。 话实在少得可以。 江南揽着他的脖子:“你今晚怎么了?” 薄南风挑挑眉:“怎么?我今晚很不正常?” 江南点点头,说不出他哪里不正常,像有心事。平时他一进门似乎不会这么安静,总有办法惹得她又吵又叫,今天她却觉得自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太让人省心了,反倒不可思议。捧起他的脸:“告诉老婆,是不是阮天明,黄宇那几个公子哥欺负你了。” “要真是呢?” 江南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誓死要替他出头的架势,张口却说:“那咱以后不跟他们玩了,离他们玩点儿,省着受欺负。” 薄南风拧起眉头,哭笑不得。 “就这点儿本事?” 江南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反正我也不想你跟他们混在一起,你年纪本来就比他们小,怕他们把你带坏了,或者再欺负你。以后没事就在家里呆着。” “在家里呆着有什么意思,你整天上班又不在家。” 江南“嗯”了声。 薄南风无声无息的进占,动作慢条斯理,盯着她,发梢的水滴都砸到她的脸上。 江南伸手去抹,他已经抬手帮她抹干净。 觉得睡灯太明亮刺眼,手臂一伸,关掉它,室内陷入一片漆黑,突出其来的黑像从四周漫上来,一时间竟很难适应。江南下意识抬手找寻他的,被他撑进掌手中。 “明天我们去登记,你记不记得?” “记得。” “那我们几点过去?” “专心点儿。” “嗯……啊……” 一大早,江南才爬起床,宋林爱的电话便打过来了。喜气洋洋的问她:“听孙青说你今天要和薄南风去办结婚登记,真的假的?” 江南坐起身,清了一下嗓子:“当然是真的,这事还能开玩笑。” 宋林爱拍手叫好。 “那太好了,晚上给你庆祝一下,告别单身,你可一定得来啊。” (一百零二)去登记 薄南风翻了个身,被她讲电话的声音吵醒,蹭过来手臂一伸环上她的腰。(.无弹窗广告)没有睡醒,那样子还像有点儿起床气,哼哼了一声。 江南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拍拍他的脑袋安抚,示意他继续睡。 和宋林爱又聊了几句,最后敲定时间和地点,说好忙完后过去。 薄南风没抬头,已经蹭到她的怀里,一张脸埋在她的身上。哑着声音:“谁的电话?去哪儿?” 江南躺回到被子里,才说:“爱爱的,晚上她们约我一起吃饭。” 薄南风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捏着她的下巴,指尖用力,下一秒身子上提,亲亲她的嘴角。 “不准再喝酒了,儿子真会被你给灌傻。”那一天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便纵容她,醉了比醒着要舒服一些。 江南跟他保证:“放心,孩子出生前坚决不喝了。” 薄南风捏捏她的脸:“乖。” 掀开被子,侧脸贴到她的肚子上,静静听里面的动静。 江南笑他:“不是跟你说了么,得几个月以后才有动静呢,现在他也就是一团肉。” 薄南风嘴角上扬:“也不知道长得像谁。” 江南开心的跟他讨论:“我希望他像你,长得漂亮。”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要是女儿长得像你好了,要是个儿子就像我,长成你那样也很麻烦,男孩子没必要太好看了。” 薄南风笑嘻嘻的:“像我们两个。” “是啊,应该是爸爸妈妈的特点都占一些。你看我,眼睛长得像我妈的,很大,鼻子什么的,就随我爸。” 薄南风盯着她打量:“你这长脸怎么一年年的像不怎么变。” 江南白眼球抛给他:“我们认识还不到一年,我的脸就有了变化,那得老得多快啊。” 今天要去办理结婚登记,所以请了假不用去上班。两个人都慢悠悠的起床,江南穿衣服的时候,薄南风已经利落的下床准备做早餐了。 江南起来后刻意化了一个妆,平时工作忙,有时间化也没时间卸,时间久了反倒对皮肤不好。所以没有化妆的习惯,而且江南的皮肤一直很好,光滑细腻,不用摭瑕也是白皙水嫩。今天日子特别,是要被记上一辈子的,便想要盛妆打扮。 心情好,连妆化出来都格外满意,而且她今天刻意穿的裙装,从内而外的典雅,女人味十足。 出来吃饭时,连薄南风都忍不住惊滟。 “呦,哪家的仙女啊,掉到我们家里来了。”看江南朝他走过来,邪笑:“你可别过来,我怕自己把持不住,我可是有老婆的人了。” 江南瞪了他一眼,问他:“好看吗?” 薄南风不笑了,点点头,郑重其事:“太好看了。” 江南对他的赞扬很满意,赏一个吻给他:“这回知道我江南不是姿色平平了吧。”转身就要回座位上吃饭。 被薄南风从后面抱住,吻在她的脖颈上。 “我初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最漂亮的,那一天我心脏跳得厉害,跟猛然嵌进我心里似的。” 林乐就觉得,其实江南,薄南风,他们三个人的纠葛是一早注定的,是场孽缘。 江南说,薄南风注意到她,是那天在酒吧里,她官司打得不顺心喝高了,然后毫无形象可言的站在酒吧的沙发上又唱又笑,严重破坏了当时的氛围,连酒吧里的歌手都唱不下去了。 但就是那样,薄南风才看到她的。猜想是一见钟情,否则不会拿辩护那样的大事开玩笑。 而实际上那天的酒是林乐跟江南一起喝的,当时她也熏然,跟江南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笑得也很大声。但第一次见薄南风的时候,他却不记得她,可见当时便没注意到,而林乐却实实在在的就在那里。 颓废到车座上不想动,跑断腿却一点儿收获都没有,没脸回去不说,被林母揪着不放的问这问那,比什么都烦心。(.) 不知道一切是怎么了,连个普通的工作都找不到。她不知道s城的人口如今已经繁盛到这个地步,所有的工作岗位都供不应求? 近一段时间都在马不停蹄的找工作,移动公司那边的熟人早已给出明确答复,现在人员满额,不招新员工。意思很明显,就是她没戏了。 林父不好意思舍下那张老脸再问,当初做得好好的,是她林乐起高调,一路风光跳槽的,现在混不下去了,再回头,难免人家会有想法。 那天回来甩下冷脸,只说:“工作的事我管不了,你自己有多大能水就吃哪碗干饭吧。” 林乐像受了嘲讽,那时候也不相信自己会像如今这样无路可走。她有工作经验,无论长短,总算在大企业中呆过,写到简历里,就不信找不到一个略微像样的工作。 当时气昂昂的出门,心中憋着一股气,现在渐渐的,也被磨平了。无论如何没想到会这样困难,头抵着方向盘,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举步维艰,如今她算是走了下坡路了。 不能风光的一心只想进有头有脸的企业当个白领,降低标准,先有个地方接纳她就好。不用像现在这样像个无业游民一样整日游荡,无论对外还是对家里人也都有话说。 再消耗下去,连生活保障都要没了。以前一月工资虽然挣得不算太少,但花钱大手大脚,没存下什么钱。现代人的生活开支大,只怕维持不了多久就得伸手向家里人要了。 怎么还有那个脸呢,不能再坐下去了,新的一天开始,工作还是要找的。 江南没有开车,搭薄南风的车。 去的比较早,甚至比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还要早到。 薄南风抬腕看了一眼时间:“来早了,得等一会儿。” 他下车去透气,江南跟下来。贴着他站着,一同靠在车身上。 薄南风一抬手臂将她揽到怀里。 “过了今天,你可真是我薄南风名副其实的老婆了,我也是有妻儿的人了。” 江南听他这话似乎十分感慨,转首看他,薄南风没有穿西装,平时穿休闲的衣服就会显得格外年轻,眉眼丽得惊人。 “怎么?你很紧张?” 薄南风咧嘴笑:“紧张什么,领不领证你都是我老婆。” 没等多久,工作人员陆续开始上班。 江南从薄南风的怀里站起身,一转首,发现阮天明竟也来了。 从车上跳下来,冲她略带歉意的点点头,朝薄南风走过来。 江南转身看去,薄南风一张脸已经冷透。极少看到他那个表情,即便她真将人惹到盛怒,似也没有那样的寒意,像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 “你这个时间过来干什么?”薄南风语气不善,似乎是真的烦燥。 阮天明仍旧和颜悦色,好好跟他说话:“老爷子病了,很厉害,让你立刻回去。” 怕江南听不懂,转首给她解释一句:“老爷子就是南风的养父。” 薄南风眯起眸子:“他刚给你打的电话?” 阮天明点头:“是。在车上我已经订好了机票,他让你务必回去。” 江南跟着生起紧张,望向薄南风:“既然这样你回去吧。” 薄南风拉着她的手:“先去把手续办了。” 阮天明拦住他:“南风,也不急于这一时,老爷子电话里催得很着急,你还是快回去看看吧。我怕他责怪你,到时候再怪到江律师头上。”也都是不无可能的事,毕竟薄南风的结婚对象是江南。 江南拉了拉他的衣袖,不想看他这样为难,就说;“是啊,你回去吧,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回来了我们再登记也是一样,又不是非今天不可。” 阮天明拉上他:“江律师都这么说了,我们走吧,飞机快到时间了。” 似只能如此。 薄南风把自己的车钥匙给江南:“自己开车回去慢点儿,我很快就回来,一回来我们就立刻来办手续。” 江南接过钥匙微笑着冲他点头:“好,你快去吧。” 那两人很快上车。 打开车门的一瞬,薄南风回头看她。今天的江南真的很漂亮,短发长长很多,披在肩头,发梢懒懒的弯出一个卷,被早晨的阳光渡成金色,明晃晃的一片。妆容反倒淡下去,是她一惯清丽如水的模样。 站在那里冲他浅浅的笑着,想起那句,微微一笑很倾城! 跟她招了招手,快速上车。 江南望着阮天明的车子扬尘而去,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垮下去,说一点儿都不扫兴那是假的。以为今天就要尘埃落定的,没想到出了这么一个岔子。其实她也紧张,毕竟没见过他的长家,经过他们同意。怕薄南风这一回去,他们说不许两人结婚了。她知道薄南风不会负她,但有人站出来反对总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抬头向民政局里看了一眼,这短暂的时间就已经排了不少的人。 早上宋林爱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还催,要早点儿去,每天去那里人办登记的人也不少。还告诉她,拿到证了,立刻打电话给她们分享喜悦心情。 电话里声音欢快,江南还骂她:“傻样,我都没紧张成那样儿。” 其实只是嘴上说说,心里既激动又紧张,否则不会那么早醒来。实则早在宋林爱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望着天花板想事情。领了证就是有夫之妇了,以后的生活再不能像以前那么随心所欲,还有,出门的时候穿什么衣服,还有…… 当时心里想了多少,现在就有多空洞。发一了会儿呆,电话响了。 接起来,是宋林爱。 问她:“亲爱的,领完证了吧?” 江南笑笑:“还没呢。” “人很多?要排很长时间的队?不是提醒你们早过去么。” “不是,薄南风临时有事情先离开了,哪天有时间了再过来。”江南语气轻松。 宋林爱却扫兴的哀嚎:“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就差这么一天。本来我和孙青等着你好消息,还想着庆祝呢。” 江南知道她们都很关心她,这些年跟父母一样,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嫁了。 “爱爱……”话没说完,一下停顿。 迎面而来的车子车速很快,所以停下来的时候倍显突兀。 江南傻眼,看车门打开薄南风从上面跳下来。 神采飞扬的朝她走来,步伐很大,像极了阔步冉冉的公子。 “在给谁打电话,电话打不进来,还怕你离开了。” 薄南风已经走到跟前,一伸手拽到怀里。 宋林爱在那一端催促:“喂,喂……江南?怎么不说话?” 江南才想起还在通话中,马上回了一句:“薄南风又回来了,一会儿再给你打过去。”然后挂断,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之前电话的确有插播,没注意,想着一会儿再回过去。 薄南风扬了扬好看的眉,似笑非笑:“再急的事也得把证先领了,怕你哭鼻子,回家再睡不着觉。” 江南“扑哧”笑了,脸上痒痒的,抬手去抹,一脸水渍,竟然真的泪流满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我没怎么样的,真的没什么想法,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有。”薄南风捧起她的脸,吻干她脸上的泪:“再急迫的事,也没有我娶你重要。早该办登记的,现在你连孩子都给我怀了,已经很委屈你。” 江南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这回真的是要喜极而泣。没有立刻离开是觉得恋恋不舍,感觉很可惜,就要和薄南风成为一家人了,却突如其来的有了变数。但如果不是宋林爱的那通电话,现在也已经离开了。 哽咽了一下:“那你不是赶不上飞机了?” “好多航班,又不是现在不走,就走不成了。” 拉着她去办手续,走两步还笑她:“早上才说你漂亮,现在就给我丢人。”拿指腹轻轻抹了两下她的脸,示意她的妆有一点儿花。不过防水的,化得又淡,所以不是特别明显。 江南嗔怪:“还不都是你。” 顺利办完手续,大红的证件拿到手里滚烫。觉得这一刻的幸福天下任何都比不上,真正成了一家人,一辈子都是彼此的人了。跟做梦一样,这种感觉,是以夫妻模式同居一百年的幸福都比不上的。那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是女人竭尽一生孜孜以求的东西。 难怪有那么多人只拥有一个人还不满足,打破头的争取一个名份,原来真的是种不一样的感觉。 江南要给密友打电话报告好消息,薄南风要返回机场。 出了民政局的大门嘱咐她:“乖老婆,千万别喝酒啊,要是让我知道你不听话,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江南推了他一把:“我知道了,你快走吧。薄南风,你好罗嗦。” 薄南风捏上她的下巴,灼灼的盯紧她,似笑非笑:“你叫我什么?” “薄南风啊?”江南理所应当。 薄南风手上力道紧了几分。淡淡的眯起眸子:“叫什么?嗯?” 江南恍然,不禁笑弯嘴角:“老公。” 薄南风咧开嘴角,笑得灿烂。 “这样才乖,以后不许叫名字,就叫这个。” 江南好不容易将人打发走,上车给宋林爱打电话。 “爱爱,我和薄南风已经办完结婚登记了。” 宋林爱没想到,吵嚷着玄幻,又问她:“薄南风刚才回来,是跟你办手续去了?” 江南“嗯”了声。 宋林爱拔高声音:“我说你们两个怎么那么热血情怀呢,做点儿事情非得搞成这样跟拍电影似的,晃我们一下,你们才开心是吧?”听筒里声音小了一下,看来是跟身边的人说:“领证了,放心吧。” 江南叫屈:“我们也不想啊,谁知道事情这么赶巧。” 宋林爱说:“不管不管,今晚你请客。” 江南答应得爽快:“好,今晚随便吃随便玩,我全部买单。” 事情还很多,昨天跟江妈妈打电话说今天要来办结婚登记的时候,就说中午让她和薄南风过去吃饭。他们在家准备,嘱咐她:“务必得过来。” 现在薄南风是去不成了,她这便自己开车过去。 纪梦溪觉得无可奈何,长辈的面子不好拔。 纪伯父一早热切的过来,是真的对他上心,这么多年都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爱,什么事不是首当其冲的为他着想? 眼见二十九,小三十的人了,周围多少女孩子喜欢,却仍旧单身。整个纪家指望他传宗接代,一心盼着他早结婚。 上门来就说:“梦溪,大伯给你介绍的这个女孩子条件不错,珠宝设计师,才从国外回来,你不是也在国外呆过,跟她肯定有共同语言,大伯都问过了。知道你标准高,一般的女孩子我也不给你介绍。我跟她爸爸有几次生意上的往来,跟咱们纪家算门当户对,今天要是有时间就过去见一见。”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而他又是真的没有事情做。不好直说不去,不仅是拔大伯的面子,只怕纪伯父对那头也不好说话。 应下来,约好上午九点在“新资”咖啡厅见面。 如何没料到回家一次就撞到这样的事,以前门当户对的女孩子有的事,有意无意的引见过,他表现得没有兴致,长辈们也就自动不了了之。直接说去相亲的,还是头一次。也是想起江南那一次了,说是相亲这回事无奈又尴尬,就想着,不防去试一试。 他早到一些,守时是美德,八点半便到了。 叫了一杯咖啡浏览网页。 美人姗姗来迟,纪梦溪等了一段时间仍旧不见人,抬腕看时间,已经九点二十了。起身打算离开,站起身时,咖啡厅的大门被推开,浓妆艳抹,却很适宜的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一眼注意到他,视线第一时间的望过来。 苏瑞后来跟纪梦溪说起这第一眼,不确定那个人就是他,只是放眼望去,没哪个比他更风华绝代,就希望是他。而且来的时候已经听说,是个极优秀的世家子。苏瑞以为,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就该是那个模样。 踩着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过来,问他:“你好,是纪梦溪吗?” 纪梦溪惊讶她怎么会一眼认出他,面上却纹丝不动,点点头:“你好,我是,你是苏瑞小姐?” 苏瑞放下包,本就长相艳丽的女人,笑一笑,更是风华万千,吸引所有目光。 “你好,对不起,我来晚了。”看出他那个样子是打算离开,大大方方的伸手请他坐。扫了一眼桌上的杯子,叫咖啡时顺便问他:“你还要喝什么?” 早上本就没吃东西,空腹喝了一杯,已经到极限了。 摇头:“谢谢,我不需要了。” 纪梦溪看了苏瑞一眼,回忆早上大伯跟他说过的,似乎年纪不大,二十三四岁,其他的没用心听,都记不得了。 苏瑞是个直性子,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往,看他长相英俊,气度不凡。不相信是需要相亲的男人,周身花团锦簇才对。 狐疑:“你这样的男人也需要来相亲?家里人逼着来的?”想了下,又说:“我猜你有喜欢的女人。” 纪梦溪微不可寻笑了下,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这样也好,氛围会比较轻松。 闲散的靠到沙发上:“我这个年纪,没有喜欢的女人不正常。但也谈不上家人逼着来的,自己也想过来见一见。” 苏瑞挺直腰板,半真半假的问他:“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纪梦溪得体的笑笑,不吝啬夸赞:“很漂亮,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高雅许多。”话音一转:“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女人素面朝天,不比你这么华丽。” 苏瑞眼中已经有了欣赏的光。 “没想到你这么直接坦率,你这个性情我倒是真的赞赏。来之前我爸说你是个法官,我还以为是个矫情又乏味的古板男人。” “谢谢夸奖。”纪梦溪从容接过来,问她:“那你是被逼着过来的?我猜你一定也有喜欢的人。” 苏瑞喝了一口咖啡:“也不算,我是被我爸爸利诱来的。我的确有喜欢的人了,可我爸爸说不合适,很不赞同我喜欢他。我怀疑我爸爸在从中作梗,我本来回国好几天了,可我昨晚听他打电话说我还没有回来。其实我一直想去找我喜欢的人,但我爸爸一直找人看着我。昨天跟我说让我来相亲,我不来,他就说,如果相不成,就放我去找他。于是我就来了。” 纪梦溪偏首轻笑:“也就是说,今天相亲的结果是,不论我好不好,都注定是被看不上的命运?” 苏瑞反问他;“我不跟你是同样的命运吗?” 纪梦溪点点头,又抬腕看时间。 “我看我们差不多可以回去交差了。” 苏瑞倾身问他:“你回去怎么说?” 纪梦溪懒洋洋:“就说对方太优雅漂亮了,怕驾驭不了,不敢高攀。”挑眉:“你怎么说?” “就说对方太玉树临风,气宇轩昂了,怕靠不住,嫁了也会有其他女人觊觎。” 这样无厘头的一场相亲,好算过程不是特别辛苦。纪梦溪没有直接回家,开着车兜了几圈。最后去了母校,在校园里慢慢走,回忆还是很鲜活,几年过去了,涌到脑海里,仍旧一如初见。笑嫣明媚的,调皮的,可爱的……哪一样都是令他深深陶醉的。 这么多年,他从没哪一天忘记他和江南一起的日子,哪怕零丁,都深烙在脑海里,看到任何场景总能想到与她相关的。便会想,曾经我们也是这个模样…… 已经到了午休时间,在下课铃响起之前,整个校园已经陷在吵闹中。闲散无课的学生三分成群的涌向餐厅吃饭,稚气的一张张脸,看着十分感触。自己也曾夹杂在这群人中间,脸上带着与此相类似的表情。那个年代什么东西都是最纯粹的,连带喜欢一个人。 (一百零三)我不是你的男人 有的时候在宿舍楼前等她下来一起吃饭,那是个慢动作的女人。(.无弹窗广告)打电话的时候吵着快了,等上二三十分钟都是常有的事。 纪梦溪把人拉过来,哼哼:“不是说快了,怎么这么慢?”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还穿着睡衣,想着换件衣服很快的,没想到收拾完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 江南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其实纪梦溪等她的每一分每一秒从来不感觉烦燥。在喜欢这个女人之前,也常看到其他男人站在女生宿舍楼前等一个人,不分四季流转,那时候觉得好傻,后来觉得真幸福。 等待江南的时候甚至想,等到以后两个人结了婚,江南定还是改不了这个慢动作的毛病。每次出门时叫她,也还是慌慌张张的换衣服,或是化妆,扭头苦着脸唤他;“梦溪,你等等我。” 他觉得江南就该是那个表情,带着嗔怪,有撒娇的味道。直觉那样“吵杂忙碌”的过一生真的很好。 纪梦溪点燃一根烟,抬眼望过去。 许多年前就时常坐在这里等着她,看她雀跃的跑出来,像一直跑进他的心里来。 几年过去了,除了校园中那些绿树被砍了去,建筑物都还没有变,灰色的楼隅,分布校园四处。欢声笑语,跟那些年也似没有什么不同,变了的,就是进进出出这一张张陌生的脸孔。 他眯紧眸子极力去看,看到眼眶酸痛,仍旧没有当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 都是过去的时光,回不来了! 薄南风推门进来,一眼看到管家。 问他:“老爷子呢?” 管家见到薄南风回来了,迎过来跟他打过招呼:“少爷,你回来了。”接着指了指楼上:“老爷在卧室里休息。” 薄南风点头:“我上去看看他。” 老爷子年纪一天天大了,越发喜欢安静。卧室在二楼走廊的最深处,走廊铺陈软毛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薄南风一直走到最里面那扇门前停下,曲指叩动门板。 响过两声,里面有人唤进。 薄南风推开门,老爷子没在床上休息,而是坐在外间休息室的沙发上,明着在看报纸,实则更像是专门等他。 看出他脸色晦沉,薄南风微不可寻的抿了下嘴角,叫人:“爸,听说你病了,有没有看过医生?” 老爷子抬眼看他:“检查过了,老毛病,没什么大事。”招呼他坐下。 开门见山的说;“小瑞已经回来了。” 薄南风十指自然交叉,笑笑:“是么,这么快,人呢?” 老爷子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打见薄南风第一眼的时候就看出他叛逆,太有主心骨的人一般都不服管束。现在看来更是如此。猜他已经料到苏瑞早已经回来了,张口问:“听阮天明说你的航班时间该比这早到,怎么……” 薄南风不等他说完,直接答疑:“我错过了航班,本来今天要去办结婚登记的,已经到民政局门口了,就顺手办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 老爷子没说话,半晌:“你现在结婚了,也好。是到成家的年纪了,是件大喜事,只是小瑞那个性格,我希望你能安抚她,不要让她受到伤害。毕竟你们是两兄妹,怎么说也是最亲近的人,我不想看到你们闹得不愉快的样子。而且小瑞为你做了那么多,绝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能比的,你也该知道她对你的情义。”话到此处,一下疲倦起来,沉沉的只说了句:“我会给你办个豪华的婚礼,选定了日期就告诉我。行了,你去看看小瑞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薄南风将人扶到床上,无声的退出去。 还在二楼,就听到楼下唧唧喳喳的笑声,很欢快。 “刘叔,薄南风他真的回来了?”苏瑞不可思议,所以问得很大声。 薄南风比苏瑞大一个半月,但苏瑞从知道他的名字开始就一直连名带姓的唤他,一次哥也没叫过。 管家肯定的说:“是,少爷的确回来了,在楼上跟老爷聊天呢。” 苏瑞只差插上翅膀飞上去。 薄南风站在楼梯上,笑着望下来,懒洋洋的:“呦,苏大小姐荣归故里了。” 苏瑞脚步顿住,扬首看上去。 相识几年了,看他一眼,还是会心跳加速。细细看他这大半年和之前有什么不同,胖瘦没怎么变。穿着闲适,有奢华的显贵,即便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是十足的贵公子模样。 嗔怪:“头发怎么回事?”以前不是这个颜色的,还是一起去理发店时她帮忙选择的颜色。染上去的确好看,由其那一时是晚上,店中灯光明亮,一股脑打在他的脸上,即便天天看着,仍旧惊讶,世上竟有这样的男子。五官完美得跟勾勒刻画出来的一般,配上炫丽的颜色,更加美伦美幻。 薄南风随意抚了一下。 淡淡说:“这样不好么?不是显得更成熟。” 苏瑞已经走上来,揽他的胳膊。 “可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薄南风侧首:“但我现在的的确确就是这个样子,和原来不一样了。” 苏瑞不明所以他话里的意思,软声软语:“好啦,好啦,现在这样就这样,反正你怎么样都好看。” 薄南风抽出手,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掏出一根烟点上,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瑞一直盯着他傻笑。 薄南风扫了她一眼,催促:“问你话呢。” 苏瑞才说:“回来好几天了,想去s城找你,可是爸不同意。” “既然他不同意,那你就不要去。”薄南风靠到沙发,漫不经心的说。 苏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薄南风,我怎么发现你这个人冷血,是没有良心的呢。我去s城为了什么?难道你就不想我么?” 薄南风淡淡的眯起眸子,坦然得让人咬牙切齿:“我就是没有良心!小瑞,我虽然是你哥哥,但不能总照顾你,会有一个男人出现并照顾一辈子。” 苏瑞再笑不出,一而再的声明:“我从来不当你是我的哥哥,你怎么就不可以照顾我一辈子?你不是男人?” 薄南风的烟只吸了一口,伸手按进烟灰缸里。 “我已经有要照顾一辈子的人了,就算我不是你的哥哥,也不能是照顾你一辈子的男人。”他是别人的男人。 苏瑞杏眼先是不可思议的睁大,接着又渐渐眯紧。原本眼角有丝上翘,含了笑就异常妩媚,此刻却冷冰冰的。 “你有喜欢的人了?” 薄南风点点头,站起身:“不单是喜欢的人,我已经有老婆了。” 苏瑞不相信她不过离开短短的几个月,薄南风就会有这样大的变化。他不喜欢结婚,以前连女人都不喜欢。现在却说他有老婆了,谁信? 薄南风的胳膊被她抓紧:“你骗我呢对不对?是不是刚才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她知道老爷子一直反对她和薄南风在一起,很早以前私下里就跟她说过不止一次:“嫁给哪个男人,都要比跟薄南风在一起更好。薄南风这个男人太凉薄了,根本不适合托付终身。”但苏瑞从不觉得他坏,何况男人有一点儿坏反倒得女人喜欢,至于那些凉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 苏瑞从没想听老爷子的话,为此曾极度愤慨的反驳他:“既然他在你眼里那么不好,当初你为什么又非要认他当义子?” 老爷子无可奈何的叹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他适合当儿子,却不适合当你的老公。” 反正不管别人怎么说,苏瑞认准了薄南风,这辈子就没想过再变。 薄南风斩钉截铁:“没有,爸什么都没跟我说,他只说要帮我准备婚礼的事。是我真的遇到了一个让我动心的女人。” 苏瑞一张脸变白,盯紧他一字一句:“薄南风,你混蛋。我不相信你的话,休想骗我。我会自己去s城看。” 她回房间去收拾行李,如今亲也相了,彼此看不上,那么她就可以自由来去了。谁也别想拦她。 薄南风按了按太阳穴,对管家说;“刘叔,让老爷按时吃药。我先走了。” 晚上早早碰头,地点是宋林爱选定的。 豪华的饭店,知道江南的老公有钱,所以今晚这顿不打算给她省。 就是孙青进来的时候有点儿心虚。 入目金碧辉煌,扯了扯宋林爱的胳膊:“爱爱,这里好贵的,有钱人才过来吃,我们这样宰江南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宋林爱妆容优雅,举止大方。对她抛了一个媚眼;“这还叫狠?也不看江南嫁了一个多有身价的老公,别说来这里吃顿饭,就算江南要买下来,估计薄南风都不会含糊。” 两人进了电梯往包间里去,孙青点点头:“别说,就薄南风对江南那个百依百顺的样子,真就不会含糊。” 江南比两人晚到了一些,以为吃晚饭,没必要半下午就过去。五点的时候开车过来,宋林爱和孙青已经等急了,电话催了几次。 问她:“江南,你不会看我们选了一个高级饭店,不敢来付帐了吧。” 江南好笑:“我再有两三分钟就到了,你们先点菜。” 宋林爱在电话里笑得十分奸诈:“早就点好了,放心,不会给你省,龙虾,鲍鱼全挑大个儿的上。连带这里的招牌菜,通通上桌了。” 江南猜她虚张声势,去了之后,也发现哪里真像电话里说的那么气势恢弘。 “不是说全是招牌菜么,就这些?”还是平时小店里吃的那些,就是样式做得花哨了点儿,一个真正罕见的都没有。 宋林爱笑笑:“本来是真想点来着,一看价钱太吓人了。由其是孙青,她怕这么贵的东西吃多了会消化不良,我也就不点了。” 孙青刻意做出惊悚的模样:“是啊,那一道菜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订那么高的价。是我们吃它啊,还是它吃我们,这不明摆着宰人么。” 江南今天高兴,也不怕被宰这么一顿,宋林爱和孙青讨论的时候,她已经又让服务生加了几道菜,名副其实的招牌菜。 宋林爱惊笑:“江南,你来真的?看来嫁了个有钱老公出手就是阔绰了啊。”递了个眼角给孙青:“我看她以前什么都不用干,天天在家里当阔太太就行了。” 孙青垂涎三尺:“好羡慕,我要是天天什么都不用干,只吃吃睡睡就好了。” 宋林爱调侃:“你也有望当阔太太,哪一天等你家方青山发大财了,你也请我们到这里摆一桌。反正你们都有人养。” 三个人一边吃一边闲聊。 江南问起来:“你家方青山的创业旅程到底有眉目了吗?” 孙青颓废了一下,提到自家男人似乎十分扫兴。 怏怏说:“甭提了,有什么眉目啊,带出去的几个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昨天又回家里要。那会儿我还在上班呢,说等一会儿,忙完了再去取,他就火大的冲我吆喝起来了,从来都是那个臭脾气。找项目?”孙青哼了声:“我看他找个屁吧,跟他那些哥们搅和在一起,能有好项目?” 孙青郁闷起来,其实她比方青山还小上一岁,但因为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就懂事,更知道照顾别人。结婚这么多年,方青山一直就像个被惯坏的公子哥,脾气不好,责任感也不像其他男人那么重。劝起孙青的时候都说:“将就将就他,年纪大一点儿就好了。” 可到底什么时候才叫大?那一天现在看来似乎遥遥无期,难免让人绝望。由其看到薄南风之后,孙青越发笃定,不是年纪也不是时间的问题,不成气就是不成气。狗改不了吃屎,不信方青山这个火爆的性情有一天会变成小绵羊。 话题既然说到这里了,孙青有些亢奋,索性把近来的委屈一股脑的倒出来。 “方青山这个人有的时候真是挺让我心寒的,前几天他回来,我想着很长时间不在家了,做顿好的给他吃。结果拎着菜一回家他就说三道四,我知道他在开玩笑,不过他说话时的那种讽刺很难让人受得了。我就生气了,结果他上来就打我。” 宋林爱放下筷子:“现在他还对你伸手?” 孙青叹气:“上来脾气就那样,以前写那些保证书什么的根本不管用。什么现动一次手,剁一根手指之类的,全是屁话。你现在跟他再说,你听他说什么?那你也信,我要说死,还得死了么。” 方青山这样的确有些过火了,连江南都不可思议。 “那岂不是一点儿没变,他还跟以前一样么。” “所以我怀疑他一辈子只能这样了,江南,薄南风对你好,你是没感觉,过日子男人要是不行,真是不顺心。” 宋林爱默在一旁不说话,若说婚姻失败,只怕没人比她更失败。 江南问她;“你没跟方青山好好谈谈?日子总不能一直这样过吧。” “谈了,他说以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们谁也别干涉谁。你听他说的这叫人话么?” 宋林爱一语道破:“你多留意他一下吧,看看他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 孙青说气话:“我懒得管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说起不开心的事了,连宋林爱的也一并勾起来了。 这几天正忙着找工作,不仅自己生活要开销,于群的债务离婚的时候,也担下来一部分。起初于群不同意,但宋林爱不想无止境的占他便宜,财产都分了,债务理应担一些。于群考虑到她现在没工作,小九的生活费暂时就不需要她拿了。 宋林爱感慨:“工作不好找,几乎没有顺心的事。” 各种不顺,一件件的摆出来。 当晚又是一醉方休。 江南长记性了,肚子里怀着孩子,滴酒没占。 眼睁睁的看着宋林爱和孙青醉到几欲不醒人世,瞧着不能再喝下去了,唤上两人回家。总算还能走路,虽然摇摇晃晃,彼此掺扶出了包间。 那么多不如意,喝高了反倒衬心起来。宋林爱一出门就开始高歌,饭店走廊地毯铺陈,踩上去一片软绵。宋林爱索性连高跟鞋都脱了,赤脚踩在上面。 这边孙青要吐,江南顾及不暇,分身乏术,只能先由着宋林爱去闹。 扶着孙青,问她:“想吐?走,我带你去洗手间。” 这一下热闹了,三个女人一台戏。过往的人都看,连服务生都跑过来问:“需要帮忙吗?” 江南干笑:“没事没事,就是喝多了。” 此刻一个包间门打开,走出几个西装革履的权贵。 “江南?” 江南抬头,才注意到最先端的是离正扬,正开口唤她。 离正扬过来谈生意,也是才散场,开门的时候就听到吵闹,没想到会看到江南那几个。 江南彻底尴尬起来:“啊,好巧,我们来吃饭,喝大了。” 宋林爱本来一手一只高跟鞋跟在后头,这会儿听到声音望过来,直指着离正扬身边的男子不可思议的哇哇叫:“怎么是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江南顺着她的指向望过去,男子就站在离正扬的左手边,极其风度的一个男人,容貌端正,只是眉毛微拧的缘故,所以异常严肃。 看清后马上一身冷汗,顾不上孙青了,马上按下宋林爱指着别人的那只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赔不是:“真对不起,我朋友她喝多了。”瞪了一眼宋林爱:“爱爱,别胡闹。” 又接着转首示意离正扬:“别管我们了,你们先走吧。” 离正扬那个样子显然是为难,怕她一个人应付不来,本来想转过身让手下人先帮着照看,他把客人送下去。 没想到宋林爱已经挣脱江南的捆制,直接跑到男子面前。 就差指着人家的鼻子骂:“我说,你是男人么,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没有人性的人。” 钟庆丰倒好笑了:“真没见过?我再怎么没人性,也没说逼着你去死。” 宋林爱震了下,反应过来又被他气得发抖,早知道这个男人口下无德,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能气得人肝肠寸断。 想死了,揪上他的衣领:“你就非这么刺激我,你才高兴是吧?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就不能发发善心,你这个样子很欠扁你知不知道?” 江南真的已经疯了,轻唤了一声姑奶奶,过来拉开她。 “爱爱,乖啊,你喝醉了。”再对男人赔笑:“先生,实在太对不起了,她一喝多就喜欢胡言乱语。”其实还纳闷,宋林爱是怎么认得他的。 离正扬跟江南交换了一下眼神,伸出一侧手臂:“钟先生,请。” 钟庆丰慢条斯理的复看了宋林爱一眼,也没说恼,正了正领带,跟离正扬一起步入电梯。 离正扬婉转的问起来:“钟先生认识宋林爱?” 钟庆丰实话实说:“算不得认识,上一次她在我的私人领域自杀未遂,是我阻碍了她,看样子是怀恨在心。” 天下意有这样的相遇,离正扬将人送走,再返回头来帮江南的时候跟她说起。 连江南都忍不住大发感慨:“真是太离奇了,不过得好好感谢他,要不是他,宋林爱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问他:“你跟他是朋友?” “生意合作伙伴,也算有些交情。” 江南点点头,这样就能找得到了,等宋林爱酒醒,跟她说一说。 离正扬一直帮她把两个醉鬼拖上车,仍旧不放心,问她:“我送你们回去?” 江南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 离正扬想了一下问:“今天有高兴的事?” 江南笑笑:“我今天和薄南风办手续了。” 离正扬脸上的神情僵住,那句“恭喜”就卡在嗓子里,到底没有说出来。半晌,只道:“小心开车。” 离正扬一双腿跟灌浆了一般,盯着江南远去的车子久久愣神。 夜风徐徐的吹着,夏季这样短暂,眼见就要过去了。已经有了冷意,却不是慑骨的寒,可离正扬仍旧觉得冷进心里,像说不出的凄凉。 〔一百零五)我老婆从来不惯我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电话响起。 是黄宇打来的,唤他去续场。 离正扬本来当晚喝得不少,是不打算去了。听出黄宇语气沉顿,问他:“有事?” 黄宇平时呈现给外人的,就是一个纨绔的公子哥形象,哥们面前才时而说一句真话。 低低沉沉:“黄肖夫妇今天回家。” 离正扬想也不想,问他:“在哪儿呢?我马上过去。” 难得黄肖夫妇会回来,一想黄老爷子的生日快到了,每年都是如此,于黄宇而言就像每年都会濒发的洪灾。 知道黄宇今晚注定是不醉不归了,黄家本来兄弟情深,黄肖从小就护着黄宇这个弟弟,直到黄肖娶了老婆,这种感觉就彻底变了。 离正扬抵达的时候,黄宇已经喝得半醉。 借着灯光眯着眼看人,看清是离正扬后,唤他到身边坐,酒已经替他斟好。 “怎么不叫天明一起?”若说酒量好,还数阮天明,要想买醉跟他喝才爽快。 黄宇哧哧的笑:“阮天明那个跟屁虫,南风都回家了,他还能留在s城么?” 话落,包间门应声开启。 阮天明西装笔挺甩着步伐进来,解开扣子把外套扔到沙发上。 “谁说我不在s城的?喝酒不叫我,不地道啊你。” 黄宇笑得就更大声了,指着阮天明:“你小子行,寻着酒味过来的?” 离正扬也问:“是啊,怎么找来的,以为你不在s城。” 阮天明一天往返的旅途劳顿,略见疲色,按了按太阳穴:“本来早上是离开了,不过南风把老婆放家里不放心,急着赶回来,我就跟着回来了。来这里办事,看到黄宇的那辆新迈巴赫了,就猜他一准在这里。” 黄宇懒洋的靠在沙发上,轻笑:“你说南风那小子天天在我们面前都装爷,怎么到女王面前就跟孙子似的呢。女王有什么好担心的,给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去轻薄她。” 这一次次的事他见得可不少了,看着挺纯情的丫头,发起威来还真不是闹着玩的。 阮天明讪笑:“南风也不是怕别的,今晚江律师和姐妹们吃饭,他怕她不听话喝酒。” “喝点酒怕什么?南风这么做,我得替女王叫不平了,感情酒还不让喝了。” 离正扬本来新开了一瓶红酒,正为阮天明倒满,听到他那句:“江律师怀孕了。”骤然洒出一滴。 没人看出门道,黄宇打笑:“正扬,你之前没少喝吧。”知道他今晚有生意谈,所以很晚了才给他打电话叫来续场。 离正扬俊颜上的笑很飘渺,不似真的。 “看来是喝多了。” 江南从驾驶座上跳下来,一心想着怎么把两醉鬼拖到楼上去。 胸前忽然多出一只手来,缠上她,轻轻一带,整个后背严丝合缝同人贴紧。 要惊叫,已经被转过身拖住舌头亲吻。 江南睁大眼,看清自家男人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先是不可思议他怎么回来了?下一秒,已经被他压到车身上,不过大半天没见,就已经这般想她。 江南双手抵到他有胸膛上,硬生生将人推开,唯怕再任他胡闹下去,就有可能上演限制极。车里还两个看戏的呢,虽然个个醉得蒙头转向,就差不醒人世。 呼呼喘气:“薄南风,你怎么到处占便宜。” 薄南风不承认,义正词严:“谁想占你便宜啊,尝尝你有没有喝酒。” 江南的身体被他的坚硬抵着,哼了声,向下瞄了眼,身体都有变化了,说他没不良企图,骗鬼去吧。 把他推开一段距离,把车门打开,将那两只呈现在他眼前。 “今晚她们醉成这样,得睡家里。” 薄南风本来在车门打开那一刹,就皱紧了眉头,听说还要睡家里。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安置我?” 江南笑笑:“你住隔壁,反正那本来就是你家。” 薄南风咬牙切齿:“什么你家我家的?我们领证了,你是我老婆,我们是一家的。” 江南不跟他争,凡事妥协顺从:“行行行,我们是一家的,你今晚先睡那个家,要不然这两只怎么办。帮我把人拖上去。” “让他们睡对门好了,两个女人,正好合合美美。” 江南不同意:“才喝醉了,晚上睡来口干想喝水什么的,谁管?” 薄南风扫了她一眼,不管她怎么说,今晚他不会妥协。 “今天我们才领证,怎么也算洞房花烛夜吧,你去陪她们两个算怎么回事?你把吃的喝的都弄好放到床头柜上,就这样,还能渴着饿着,那索性也别活了,多大的人了。” 孙青吹了风,还能挑起眼皮。蒙蒙胧胧的听了句,说:“是啊,江南,你别管我们两个,我和爱爱还有话说。” 就这样将两人送到对面去,吹了风还能走,只是头脑不太清析,个个吵着想睡觉。江南不放心,一直跟进去,发现无论喝水,还是上厕所,两个人都能自食其力,门都没有开错,总算放下心来。 两个人都不洗澡了,喝了一大杯水后,就去卧室睡。一边走还一边招呼江南:“你甭管我们了,快回去休息吧,你个孕妇。” 江南哭笑不得,嘱咐:“有什么事,打电话或者来敲门哈。” 宋林爱回头看她,咂咂舌:“得了吧,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和孙青怎么敢打扰。” 江南回来时,薄南风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听到她进来,侧首望过去,把电视关掉。走过来,替她把拖鞋换上。 “都睡了?” 江南疲惫,嗯了声:“都睡了,澡都没洗。” 薄南风看了她一眼:“瞧瞧你们都多大的人了,次次喝酒都能喝大,哪有点儿女人的样子吧。” 江南敲他:“别胡说八道,就你们男人喝高了优雅。” 薄南风抓住她的手,放在嘴上亲了亲,表情一时变得暧昧。 “去洗澡。” 江南折腾一晚上了,这会很累,懒得动弹。 “你先洗吧,我歇一会儿再洗,不想动弹。” 薄南风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来,抿动嘴角要笑不笑的:“就因为你不想动,所以我给你洗。” 在客厅帮她把衣服扒光,抱着进浴室。 江南被他盯看得不好意思,不敢看他的眼睛,岔开话题:“你怎么当天就回来了?老爷子身体好点儿了吧?” “嗯,没什么大事。今天这个日子,总不能把你扔在家里独守空房。” 薄南风眼瞳中已经有温度烧上来,说话还算冷静。 问她:“今天回妈那边吃饭了?” “嗯,拿上证就过去了,他们准备了一桌子菜,高兴的不得了。不过我跟他们说了,你家里有事,他们本来还让我告诉你,多照顾几天。家里这头让你不要挂心,没想到你当天就回来了。” 薄南风说:“明天再过去一趟吧,买上酒,我和爸好好喝一杯。” 江南看不起他:“就你那个本事?”三杯高度酒,就能不醒人世。 薄南风低下头咬她一边柔软,嗓音沙沙的:“看不起我的本事?” 江南轻呼,忘记此刻人为刀俎,她为鱼肉的立场了,怎么能言语上刺激他。 其实自打江南怀了孩子,床弟间薄南风都十分注意,立保不会伤害到她。 只是当晚氛围温馨,看出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好,进入之前薄南风前戏做足,揽着她说温软的情话。 逗得江南沉在他的臂弯里浅笑连连。 薄南风灼灼的盯紧她,身体一沉,缓缓而行,低头吻她的嘴角:“老婆,我爱你。” 江南揽紧他,觉得幸福异常。感动得鼻骨发酸,觉得这样就是女人最安好的一辈子。 回吻他:“我也爱你。” 薄南风连动作都很轻缓,慢条斯理,似水悠长。 被反反复复的温润包容,细细感受。 难得一晚江南反倒不想睡,风雨停息的时候,再度揽上他,轻轻蹭。 薄南风笑:“还想要?” 江南就主动投怀送抱。 苏瑞来得很快。 最先找到阮天明,给他打电话说:“我已经来s城了。” 阮天明当即色变,叫她:“大小姐,你和南风说了么,你要过来?” 苏瑞清了下嗓子:“没有,不过他该能想到我会过来。” 阮天明帮她安排酒店住下,之前自是得先跟薄南风报备。 当时薄南风正在江家吃中饭。 接到电话只说:“那就给她安排酒店住下。” 江南问他:“谁来了?” 薄南风收起电话:“我妹。” 江南怔了下,甚少听薄南风提起他的家人,关于这个妹妹,提到的次数更加少之又少。如果不是说她来了,江南甚至已经忘记他还有个妹妹。 恍惚回过神:“既然你妹妹过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呢?就算我们不去接她,也得给她安排住处啊。” 薄南风对她笑笑:“不用管她,阮天明会安排。那丫头从小娇生惯养,很任性,没人管得了她。” 话虽是这样说,但怎么也是一家人。 江南当即说:“那我们晚上请她吃饭吧。” 薄南风想了想:“也好。” 阮天明帮苏瑞把皮箱拿下来,没多少东西,几件随身的衣服和奢侈品。珠宝设计师,站在时尚前沿的工作者,对自己的方方面面也一直讲究。 苏瑞从下车就盯紧阮天明。 直到看得阮天明毛骨悚然,镇定都再装不下去。问她:“大小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非把我看出个洞是吧。” 苏瑞自若环胸:“你不是跟薄南风通过气了?他怎么说?没说要过来见见我。” 就知道是有关薄南风的事,在阮天明看来,此刻也没什么事比有关薄南风的更难讲。依苏瑞的脾气,要是知道薄南风此刻在岳父家吃饭,压根不打算来着她的面,不杀到江家去不可。 稳了一下神说:“公司有重要会议,南风脱不开身,说晚上过来。” 苏瑞挑了挑眉,那样子明显是不信。所以陪着他假悻悻的唱戏。 “哦?是么,那可真是脱不开身。这样好了,我去景阳等他,这样他一散会我就能见到他。”说着,调头就要往外走。 阮天明伸手拉住她:“得了,大小姐,你就别刻意捉弄人了。我实话跟你说吧,南风根本没在景阳开会,他带着他老婆出去玩了,这会儿还在其他城市呢,据说晚上之前会尽量赶回来。” 即便是扯谎,也不能说此刻在江家呢,阮天明也怕真要闹到门上,引起老人家的忌惮。 苏瑞半信半疑,但在阮天明的神色里看不出破绽,而且又说是和薄南风那个什么老婆一起出去的,慢慢的信起来。料定如果阮天明是说假话的话,肯定不会说跟他老婆一起,明知她会火大。 总算被安抚,先送到房间去。 阮天明离开时告诉她:“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打电话,要是想去s城的哪里转一转,我带你去。” 苏瑞摆了摆手:“行了,谢谢你了,我要想去玩,会叫薄南风带我去。” 阮天明离开,下到酒店大堂时见到黄宇。 看来是听大堂经理说了,他前一刻才带了个大美人上去,所以此时刻意等他。 见到人就问:“有情况啊?把人带上去了,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什么事办起来能那么快。” 阮天明瞪了他一眼,掏出根烟点上。叹口气说;“甭提了,来了个祖宗。” 其实苏瑞这个人本质不坏,任性的确是有一点儿,只是在面对薄南风的事时,会时常失去理智。 如今薄南风不声不响的把婚都结了,而苏瑞喜欢薄南风又是有目共睹,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黄宇眯起眼:“什么意思?这个美女是野兽?” 阮天明言简意赅:“南风的妹妹,喜欢南风。” 黄宇石化,有几秒钟不能反应。反应过来哇哇叫:“luan伦?感情是女王的情敌啊。” 这种人他不敢觊觎,喜欢薄南风的,也不是想争就争得过。 拉上他:“看你给南风打掩护也怪辛苦,请你吃饭。” 阮天明忙活几个小时了,的确没吃饭呢,腹中空空。 两人一前一后开车离开。 薄南风早已经换了电话号码,苏瑞不知道,也没有问阮天明,就等着薄南风亲自来找她。 那个男人多聪明,知道不将她安抚,以她的脾气指不定会闹出事。所以,她什么也不干,就心安理得的等着薄南风找上门来。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电话响起,是陌生号码。 苏瑞扫了一眼,心知肚名,却自动忽略。 时隔半会儿,这个号码再度打来。 苏瑞笑了笑,意态懒散的放到耳畔,问他:“你好,哪位?” 薄南风已经略见不耐烦:“苏瑞,你少跟我装模作样。吃饭,去不去?” 苏瑞微不可寻笑了声。 “呦,你薄大总裁日理万机,这会儿有时间了?” 薄南风冷冷笑:“没时间,挂了。” 苏瑞挫败:“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薄南风,你对女人就不能有点儿耐心?”动不动就这样,哪一次不是她哄他? “谁说我没有耐心?”他对自己的女人素来耐心十足。 苏瑞听进心里酸溜溜:“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不是请吃饭么。我要吃大餐,请我去你们s城最好的饭店,你自己照量着办吧。” 薄南风倒跟着笑起来:“苏瑞,你没睡醒是不是?谁说我要请你吃饭了,我是提醒你该到吃饭的点了。” 说完“啪”一声挂断了。 江南看得一愣一愣的,本来商量好要请人家吃饭的,结果眼睁睁的看着薄南风把电话给打砸了。 狠狠的白他一眼:“薄南风,你怎么回事啊?不就是要请你妹吃饭么,你怎么说话呢?” “烦她。” 薄南风脾气上来了,也知道苏瑞是什么性子,一般讲话的氛围到了这个程度见了面十有八九她会挑三拣四故意找茬,若他自己还好说,现在有江南,总不能连同着找她一身晦气。把自己老婆拉到怀里来,语气仍旧愤愤:“都什么人啊,哪个女人都以为自己是江南呢,我凭什么将就啊。又不是我老婆,爱吃不吃。” 江南看他那个模样,本来心里生气,又忍不住发笑。 “薄南风,你有的时候跟个孩子一模一样。” 薄南风眯起眼睛看她:“等咱儿子生出来,跟他一比较你绝对会发现我是个成熟的男人。” “你多出息,跟刚出生的孩子比。” “刚出生怎么了?刚出生那也是男人啊,是男人就有可比性。”挑起她的下巴,懒洋洋的扯出笑:“而且,小孩子是不能让女人怀孕的。所以,说我是孩子这种话,最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到底是不是男人,还有人比你江南更清楚么?” 江南抡起拳头打他。 薄南风多本事,没理争三分的主。 江南跟他讲正事:“你别闹脾气了,跟你妹妹又不是别人,快再给她打个电话问她喜欢吃什么。” 薄南风拉着她上车:“不打,我们自己去吃。你不是想吃火锅么,今晚就吃那个。” 林乐晚上一身倦怠的回到家。 进门林母就问:“找到工作了?” 真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上来,林乐堵得直想掼上门转身就走。看了林母一眼没说话,直接回了房间,当天的晚饭都没吃。 林母实际上不相信她每天早出晚归真的是去找工作了,s城也不算个小城市,会连一个适合她的工作岗位都找不到?林母怀疑她现在不知把心思用到什么地方了。 跟林父交换了一下眼神,去厨房端菜。 林父也很无奈,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却是一身的麻烦事,嫁不出去,又找不到工作,让老人都跟着操心。 林乐现如今哭都哭不出了,折腾的时间太久了,最早进每一家公司的时候是自信,觉得自己的条件可以。几次打击下来,渐渐恢了心,再去应聘的时候就是胆怯,硬着头皮进去,结果总是那以让人灰心丧气。婉言拒绝都是好的,有的言辞里透出厌恶,像是似意撵她,唯怕她招来什么麻烦一样。 打了几天退堂鼓,想想又不是个办法。这么大的人了,老窝在家里啃老,更加没有脸面见人了。 最后历经的次数多了,遭遇任何对待,听到任何犀利的言辞都只剩下麻木,好似连感想都没有了。进去的时候就想到了,也知道奇迹很难发生。 林乐躺在床上想不明白,如今这是怎么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像被整个世界拒之门外。她不仅没了朋友,没了工作,如今就连世界都跟她反目。林乐讽刺的笑,她江南真是好大的本事,女王级的人物,竟是招惹不起的么? 泪流干了,眼眶干涩,哭都不想哭了。 第二天没去找工作,知道去了也是浪费时间,根本什么结果都不会有。直接开车去江南的事务所,不到九点的时候,江南开车过来。 看到林乐怔了下,不觉得两个人还有什么好说的,绕过她就要上楼,却被林乐挡住去路。 “我们谈一谈吧。” 江南看了她一眼:“好吧。” 两人到附近找了地方坐下,林乐叫咖啡。 江南摆了摆手:“谢谢,我不喝。”也不知道对孩子好不好,一般除了白水,其他的东西都不太敢喝了。 林乐似乎十分敏感,盯着她看:“你怀孕了?”问出来了,心里“咯噔”一声,之所以这样猜,是因为江南这个人实在没什么讲究。以前咖啡没她喝得更凶猛,工作沉乏,大都喝那个提神。 江南没说什么,只淡淡的“嗯”了声。估计她也听到风声了,两家住的不远,家长时而见面。 林乐本来有许多话想要质问,如今这一计重磅的炸弹扔下来,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江南还赶时间,催促她:“你不是有话要说,快说吧,我得去上班。” 林乐讪讪的笑了嗓:“你多好,现在嫁了人,还有班上。不像我,什么都没有。” 江南怔了下,看她:“你还没去找工作?” “找了,天天都在找,可没人肯给我一个机会。之前觉得自己可能是运气不好,但现在反应在过来了,或许不是,分明是我惹到什么人了,被人下黑手使绊子。”林乐阴阳怪气。 江南听到心里实在没法舒服。 “怎么?你觉得是我在背后下黑手?”偏首好笑:“林乐,醒醒吧,我就是个小律师,没有操控世界的权利。”看她的样子似乎十分幽怨,江南不喜欢跟这样的女人说话,不仅扯不清,反倒会越描越黑。 “如果你是要来质问我这个,那我可以明确的跟你说。我跟你绝交,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过你是升官发财,还是飞黄腾达,我没有意见。” 她站起身要走。 林乐急急的说;“你是没有这个权利,但是有人有。”转首盯紧她,几乎是一字一句:“江南,你枕边的男人多可怕,你还不知道么?” 江南刹时间感到寒心,握紧手里的包。 “林乐,你如今这个样子,真的是让人倒尽胃口。你现在都不照镜子的么?我甚至想不明白,以前是我看错人,还是你如今才变成这个模样。” 江南云淡风轻的说完,快速出了咖啡厅。 连头顶的阳光都惨淡起来,本来出门的时候还感觉阳光明媚,却被她破坏了一天的好心情。 江南已经走远,林乐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江南那一番话每个字都坚硬如钉,颗颗打进她的心里去。这世上她最要不得的就是江南的怜悯,厌恶,或者其他的任何情绪。 谁说她就败在她的手下?要她那么去看她。 扔下钱,咖啡没喝,拿起包直接走人了。 出了咖啡厅被人唤住。寻着声音转过身,看到一个妆容浓烈的女子,首饰倒是十分华丽,穿着也像价值不斐。 可林乐一时间真要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了,犹豫着问:“你认识我?” 女子已经走到她跟前,香风拂动。 笑得阳光灿烂:“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你的小学同学,宋佳佳啊。” 林乐恍然,原来是她,两人小学的时候的确是同学,而且一直同班。只是小学没毕业宋佳佳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就不上学了。没想到现如今她混得这么好。 本来两个人的感情算不得深厚,但宋佳佳热情倍至,见到老同学似乎十分开心。 非要中午邀请她一起吃饭。 远不到吃中午饭的时间,宋佳佳本来要去逛街,就问她:“乐乐,你今天有事么?要是没事,就跟我一起去逛商场吧。老同学好不容易见面,有礼物要送给你。” 林乐现在能有什么事,最多最难打发的就是时间了。心想着也好,倒不是看中她说的礼物,见她这样似乎混得可以,如果借着同学这层关系能给她找个工作,倒是件不错的事。 两人一商定,就直接去了s城最大的商场。 林乐平时花钱就已经算得上大手大脚了,没想到宋佳佳出手比她更大方。无论衣服,鞋子,还是包包,都只看名牌,那些林乐也觊觎,不发工资却不敢奢望的东西。 而宋佳佳一送就是一整套,从上到下,足花了几万块。 实在太贵重,林乐收受不起。推辞:“佳佳,都太贵了,我不能要。” 宋佳佳从见面就跟她讲同学姐妹情深,这几个钱也像真的不放在眼里。 林乐也记得她当年上学的时候就是个实心眼。 就听她说:“你一定得拿着,也不是多好的东西,再说,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送你几件东西还不是应该的。当年我们家穷,你也没少照顾我。” 至于是否照顾过她林乐倒不记得了,隐约跟她交情似没有多深。 逛下来,时间差不多了。两人直接去吃饭。 林乐好奇:“佳佳,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很赚钱的样子。结婚了吗?” 宋佳佳笑笑:“没结婚呢,男人不好找。至于工作,做点儿小生意,倒是挺赚钱。”转首,又问:“对了,你现在干什么呢?” 林乐惨笑:“本来在景阳,后来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出卖,搞得现在连工作都找不到。” 宋佳佳惊了下:“被好朋友出卖?天呢,会有这样的事。” 林乐笑得越发苦,也不想多说。 只说:“你们那里找人么?要是招人,能不能也给我介绍个工作。” 宋佳佳没说推脱,也没有一口应承。 吃饭的时候说:“如果你真找不到工作,想来我这里干的话,就给我打个电话。但我们那个工作挺特别,不是所有人都做得了。” 俱体做什么没跟她细说。 林乐心里思量了下,还是记下她的电话号码。吃罢饭分手的时候,拿上她送的那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在女人看来,绝对是闪闪发光的,几乎没有女人不喜欢。 林乐一退场,宋佳佳马上拔通手里的电话。 神色恭敬:“黄少,都按您说的做了。” 那边黄宇漫不经心的吐了一口烟圈,问她:“什么反应?” 宋佳佳想了一下:“我看她似乎挺动容的,听说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了,说起的时候特别郁闷。” 黄宇心中暗暗叫好,这样就对了,不信林乐走投无路的时候不来上套。 挂断前嘱咐她:“跟她保持联系,反正是刷我的卡,时不时多送些东西贿赂她,最好是在她有困难的时候出现。然后劝导她去大富豪。” 宋佳佳乖巧的应下。 黄宇“嗯”了嗓,挂断电话。 助理敲了敲门进来。 “黄总,大宅那来人了,说这两天一直联系不上你,想问问,你这边的朋友哪些需要下帖子。” 黄宇起身时摆了摆手:“跟他说,哪个也不用,我自己的朋友我会通知。” 助理没说马上退出去。 黄宇最讨厌人这个吞吞吐吐的样子,冷了脸:“有什么屁快放。” 助理站直身:“夫人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说今晚全家人一起吃饭。” 黄宇沉沉道;“知道了,出去吧。” 苏瑞觉得全天下她最没辙的男人就是薄南风了。哄着他都不是,时而想耍一耍小性子,在他这里也不被买帐。 足有半年多没见面了,终于从国外回来,如今尾随他又来了s城。本来她也是有情绪的,而且还不少,没想到短短几句话,饭都不跟她一起吃了。 当时气得哭笑不能,真想这辈子不再理他。 睡到半夜醒来了,发现想得要命,还是不能没有他,非他不可的。给他打电话,竟然关机。缩到床头坐了大半个夜,苏瑞觉得,这世上能让她卑微的,就薄南风这么一个男人了。 景阳大厅前台见人走过来,马上扬起职业性微笑。 “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苏瑞看了她一眼:“找薄南风。” 前台又问:“您有预约吗?” 苏瑞已经烦了,当着她们的面给薄南风打电话。 接通后,直说:“薄南风,我知道你在公司,我在你们楼下。” 薄南风实则也是在等她,告诉她直接乘电梯上来。 苏瑞一直上到五十三楼,白子仙已经在电梯门口等她。 见到人微笑:“苏小姐,你好,薄总在办公室里等您。” 苏瑞被请到总裁办公室。 薄南风坐在沙发上喝茶,见到人就那样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笑着。 “来s城玩得开心?” 苏瑞冷冷瞪他,这个混世魔王,她这两天怎么个憋屈法他会不知道?! “薄南风,你绝对是让女人给惯坏了。”所以,从来不懂怜香惜玉的刻薄。 薄南风颌首:“谁说的,我老婆从来不惯着我。”看到苏瑞变了脸色,话语没说停下,反倒像尖刀一样,一寸一寸的往里推,直推扎进血肉里。而他仍旧慢条斯理:“一看我就是家教良好。” 苏瑞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被他明副其实的刺激到,端起桌上的茶水泼上去。 “薄南风,你有必要这样么?” 薄南风没闪躲,水顺着脸部线条往下滴。他扯动嘴角,似笑非笑:“还来么?要不要秘书再给你上一杯热的?” 苏瑞索性连杯子也扔了出去。 “你无耻。” 薄南风不笑了,瞳色深不见底,盯紧她:“我就是无耻,不仅无耻,我还无情无义。每次我都像这样把你气得半死,你觉得我有什么好?你想要的幸福,我一样也给不了。苏瑞,你何必这样犯傻?” 苏瑞早知道,薄南风抛砖引玉,实则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一番话。 他从来不肯好好对她,不会哄着她,不会讨好她,苏瑞早就知道,但还是喜欢他。 “薄南风,我就是犯贱才喜欢你。我早知道你不是东西,但即便这样,你也不能是别人的。” 薄南风淡淡的眯起眸子。 轻描淡写:“可我已经是别人的人了,而且只能是她的。” 这样一说,苏瑞倒想见见是什么样的女妖精能把薄南风的魂都勾了去。 怒极反笑:“我倒是好奇了,想见见拥有你的人到底什么样。” 薄南风一张宛如桃花盛开的俊颜彻底冷下来,接下来才真是他今天想说的话。 “苏瑞,离她远点儿,别对她出手,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苏瑞已经咄咄逼人的问出来:“你想怎样?杀了我么?”觉得难过,清泪顺势而下,吸紧鼻子:“薄南风,我以前为你做的那些事算什么?我们之间的感情在你眼中就这么浅薄,浅薄到随时会摧毁我?” 薄南风定定的看着她,缓缓说:“不是摧毁你,是摧毁我自己,把欠你的通通还给你。你知道的,不欠你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我的女人,你不能动!” 他有多狠,没人比苏瑞更知道。分明是在威胁她,如果她敢动一动他的女人,他就要死给她看么? 这样的谈话实在无味,苏瑞还没等坐下,就要转身离开了。 薄南风一伸手拉住她,脸上笑意稀疏。 视若平常那般,曲指在她的脑门上狠狠弹了下,弹出响,她飕出泪花,他反倒笑了:“走那么快干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这脑子得给我长记性,记得我刚刚说的话。” 那可不是玩笑! 松开她,玩世不恭的挑了挑眉:“走吧,别傻愣着了。哥请你吃饭。” 苏瑞欲哭无泪,薄南风整天就这么装疯卖傻,却跟人玩狠的。 才被这么忠告过,说实话,他请的客,她还真就不敢吃。 头也不回的出门,扔下一句:“算了,你薄南风的鸿门宴,哪个不要命的敢吃。” 出了景阳给阮天明打电话。 都太熟悉了,说起话来直来直往:“我心情不好,请我吃饭吧。” “为什么是我请。” “不管谁请,只要是吃别人的,我就很开心。” 阮天明猜到她在薄南风那里吃了亏,话又说回来了,看苏瑞那个趾高气昂的样子,什么时候在薄南风跟前讨过便宜。所以才说江南厉害,竟将人管束得服服帖帖的。 吃饭的时候,苏瑞问起来:“薄南风不是说他有女人,你见过么?” 在这上面阮天明不扯谎,扯了也没有可信度。点点头:“见过。”然后语重心长:“真的,放弃南风吧,不是说你不好,能及上你这么优秀的女人恐怕也不多。但男人看中的是一种感觉,一种能让他心跳加速的感觉,却不需要多么光彩夺目,何况那个江律师真的很特别。她有一种孤勇,也很纯粹,所以有让南风看一眼就心跳加速的魔力。” 苏瑞心口处压着什么,这一会儿连喘气都难了。只能拼命的喝酒,极力让呼吸变得顺畅。 阮天明压下她手里的杯子。 “少喝点儿,这么喝容易醉。我只是跟你实话实话,你要是这样,我连真话都没法跟你讲了。” 苏瑞缓了一下神,又问他:“是做律师的?能不能帮我约她见一面。” 阮天明想都没想,当即否决。 “这个不行,你知道我听南风的话。而南风怎么护着她我也很知道,如果南风知道,不会对我手软。” 苏瑞听到最后,听出讽刺,感情那么耀武扬威的薄南风已经会对一个女人惟命是从了。而他们分开没有见面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变化天翻地覆,连她都快要不认得他了。 苏瑞喝多了,阮天明没法将人带回去,扒着桌椅死活不肯离开,吵嚷着:“给薄南风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他不来,我也死给他看。” 阮天明没办法,最后那通电话只得打。 薄南风去接江南,眼见人已经下来了。 “她又任性?不用你送,让她自己走回来。” 阮天明头疼:“关键是醉得一滩泥了,哪里走得了。她说你要是不来,她就死给你看。” “那就让她去死。”听阮天明婉转的说了句“这不太好吧。”薄南风抿紧唇,慢条斯理:“那你就再让她喝几杯,直接把她灌得不醒人世扛回去得了。” 说完挂断了。 江南问他:“谁啊,大白天的喝多了。” “苏瑞。”薄南风腻上来,把人往怀里带:“老婆,我好想你。” 江南把人推开,眯起眼:“我怎么发现你没人性。” “那就对了,我要是有人性,我就滥情了。” 江南发现他对他那个妹妹一副很不上心的样子。 “你跟苏瑞感情不好么?” 薄南风若有所思:“老婆,我跟她认识的时候,已经十九岁了。那么大的男人女人你说要怎么好?”沉吟须臾又说:“其实我对她不是没有感情,我很感激她,也觉得该对她好。但仅是亲人或者朋友层面的好,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我也觉得她大老远来到s城该对她友善一些,可是我更看重你的感受。我觉得让所有人不开心,总好过让你不开心要好。我很怕你误会我和其他女人的关系,以前就在乎,如今有了孩子更在乎。” 一个林乐就曾让他倍感头疼过,而苏瑞还是林乐不能比的。 薄南风不是个会感情泛滥的男人,他说很感激苏瑞,定然是苏瑞帮助过他,有值得他去感激的理由。江南知道如果因为她,非是得让他冷言冷语,也很不公平。一直以来薄南风为她做的已经很多了,江南觉得人不该一味的索取而不懂得付出。 抚上他的眉:“我哪有那么小气,她是你妹妹,无论她做什么,性格是任性还是怎样,你对她好一点儿是应该的。” 薄南风“唔”了声:“你别乱理解,我没想对她多好,我只对你好。” 江南被他逗笑:“薄南风,你是花花公子,就嘴巴甜。” “你尝尝,我出来的时候抹蜜了。”说着他真的亲了上来,全不管是否人来人往。 两个人去吃饭,本来中午没有碰头的习惯,有的时候薄南风有应酬。而大多的时候江南忙,自己吃饭省时省力,不会耽误太多的事情。但今天不同,她有事情想问他。 薄南风帮她点好餐,手掌托上腮:“说吧,有什么事想问你老公。” 江南努了下鼻子,不得不说,薄南风真聪明。 “林乐的事,是你做手脚了?” 薄南风不答反问:“她找到你这里来了?” 江南默了一下,点点头:“她说你很可怕。” 薄南风冷冷的笑:“老婆,你得记着,她比我更可怕。你这个朋友算是交瞎了!我可怕就是为了让她怕我,否则她太肆无忌惮了,就该想着去害别人了。”修指漫不经心的叩动两下桌面,直觉女人间的戏码很没意思,但因着对面坐的是他的女人,就不得不耐心地给她指点迷津。坑了别人,总好过自己的女人被别人坑。 “据我所知,她现在要走投无路了。如果是一个弱女子,越是孤立无助,举目苍凉的时候,才越会去用心思及自己的境遇,好的坏的都会想,真正去思及了,才会酝酿出许多感想。这个道理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道理差不了多少。但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迷途知返,不知道的,就说明那是真的坏,基本上已经坠入魔道了。而林乐现在还能跑来找你怨怼,而不是做其他良心认知的感慨,说明你这个朋友魔性又见长了。乖,你听老公的,离她远点儿。” 薄南风识人看事精准通透,他的本事传授她一层,都够她用之不尽。 如果江南之前就听薄南风上了这一课,聊聊数语听出林乐语气中的幽怨,压根不该跟她坐下来喝那一杯咖啡。 开始上菜了,薄南风有习惯,吃饭就正儿八经,别拿一碗面条之类东西的糊弄他。简单一点儿,还是四菜一汤。 把她的碗里填满,抬眸:“就这点儿事?心软了,想替她说情么?” 本来真有这个想法,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不想小肚鸡肠,念念不忘。听了薄南风那一番话倒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薄南风已经说:“别说你是我老婆我不给你面子,这个请你求我,我也不会给。妇人之见,有的时候真的要不得。” 他除了是她老公薄南风,还是铢毫必计的精明商人。扯平的事有时还可以勉强打个商量,但倒赔的事想都别想。 如果这会儿对林乐姑息手软了,她以为你就那些本事。工作一稳定了,忧心的事情一少,闲暇的时间一多,信不信她还会卷土重来? 再说也不是不能活,去其他城市,离得他们远远的,他不会再断她的生路,她也不再有机会做挑拨离间的事。两全十美,岂不是很好。 “我不是一条生路都没给你的朋友留,只看她是不是真的想往正道上走了。”催促她:“别想了,快吃饭,把碗里那些都吃完。” 江南喝了一口汤,抬头:“老公,我想吃梅子,就是超市里卖的那种成包的,被烘干的那一种。” 一句话而已,不知薄南风怎么就那么高兴。 钩起嘴角:“知道嘴谗了,倒真像个正牌的孕妇了。行,你想吃什么,一会儿吃完饭老公带你去超市里买。” “我没时间,下午还有事呢。” “那我去给你买。” 在事务所附近吃的饭,江南下午要帮同事起草一个合同,吃完就回去了。 薄南风开着车去超市,隐约知道她想吃的是哪一种,但买的时候,还是把货架上所有的梅子都买了,各种各样,还有其他许多酸味的东西,装了两大袋子回来。一直送到江南的办公室去。 江南看着他提的两大包吓了一跳:“这么多,怎么吃得完,一包就好了。” “又没让你一下子吃完,放起来慢慢吃。” 有人听到说话声,望过来,是女同事,几乎两眼放光,兴冲冲的让江南介绍:“这位是谁啊?” 江南笑了笑:“我老公,薄南风。” 女同事几乎不可思议,等薄南风一走,扯着江南说:“你捡到宝了,在哪里找的?好帅。还来给你送吃的,真是好男人。” 一句话说得江南喜气洋洋的。 〔一百零六)锁事 薄南风闲下来,才想起给阮天明打电话。 “把苏瑞送回去了?” 阮天明先把气喘顺了,才说:“刚送回去,按着你的法子又劝了两杯,真是醉死了,一路扛回来的,看着细胳膊细腿儿的,想不到那么重。” 薄南风“嗯”了声:“好好看着苏瑞,让人跟着她,直到她离开s城。” 阮天明明白薄南风话里的意思,跟他说起来:“今天喝酒的时候,苏瑞说起让我帮她引见江律师这事来着。我肯定不会那么干,但她有腿有嘴,自己也该找得到。” 薄南风直言:“让她离得江南远远的,在她的锐气磨平之前,别让她着了江南的面。” 话是这么说,可阮天明根本控制不了苏瑞。且不说那是个大小姐,其实苏瑞的心眼也是多得很,绝不是街面上看到的那些只长相好的毛丫头。 不得实话实说:“指望我出面看着她那肯定不行。” 薄南风揉了揉眉心,其实他谁也信不着,除非他自己什么也不做的盯着她。但那样不现实,近段时间除了公司的事不说,还有和江南的婚礼要筹备,已经是忙得团团转了,哪有闲心做那样的事。 “你尽量吧,限制她的自由肯定不现实,只要别让她闹出事。” 阮天明应下来。 “好。”又说:“要不你跟江律师说一声,让她躲着苏瑞就是了。” 薄南风当笑话听:“女人的好奇心比男人的野心还重,不说还好,说了反倒成了事,不仅江南自己心里会寻思,保不准苏瑞不去见她,她也想见见苏瑞了。” 阮天明拍下额头:“瞧我这脑子。” 又问了一些婚礼筹备事宜,看看哪些地方需要他去张罗。 这次婚礼薄南风和江南的家人商量过,不想大肆的操办,亲朋好友都请到了就好。就在酒店举行,关于婚礼的流程设计有婚庆公司,当事人省心不少。至于有特别要求的地方薄南风会另外让婚庆公司改动。 现在最紧要的就是买上婚戒向江南正儿八经的求一次婚,虽然证领了,孩子也有了,但该有的环节他不打算省。猜想江南肯定也喜欢,有男人跟自己求婚只怕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过的场景。 江南平时再神精大条,这一点也该不例外。 嘱咐阮天明:“黄老爷子要过生日了,黄宇跟你也说了吧?替我备一份厚礼。其他的,我想起来再说。” 江南跟宋林爱通过电话,知道她就在附近的场商,然后说:“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到了,接上你一起。” 等过去时,老远望见宋林爱站在超市门口跟她招手。 车子缓缓开过去,等她一上车问:“来逛超市?买什么好吃的了?” 宋林爱调侃她:“你是猪啊,就知道吃。逛什么商场。我在这里找了一份工作,卖精品男装。” 江南了然,点点头:“好好干,听说这家商场里的工资不低。” 宋林爱说了句:“就那样吧。” 但不论是好是坏,她都打算死心踏地的干下去,直到有更好的发展,否则现在来看也没别的出路。(.无弹窗广告) 江南开车之余,转首看一眼,觉得宋林爱那样好。她虽然喜欢玩情感游戏,对两性也不是很当一回事,可她的骨子里难得还有一丝保守。起码她混不下去的时候,能放低身价从最不起眼的工作做起,而没说想些歪门斜道,从此误入歧途。 宋林爱看她抿着嘴角笑得一团欢畅。 问她:“江南,你怎么笑得那么奸诈?是不是找了主,合计着要把我卖掉?” 江南颌首:“别说,还真找到了一个人。记得你喝醉的时候在酒店里骂过一个人不?” 宋林爱那天晚上真是喝大发了,抱着头想了一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没想着有这么一回事,应该不是我会干的,我酒品很好的,是孙青吧?” “你得了,坏事就往孙青的头上赖。我有证人你信不信?你要实在不信,咱把酒店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一看。” 宋林爱笑她:“你还真兴师动众,玩笑都开不起了。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不过,我把哪个倒霉蛋给骂了?” 江南哭笑不得:“什么倒霉蛋啊,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宋林爱一个头两个大,施施然的笑起来:“江南,你当我们混江湖呢,还救命恩人。” 江南提醒她:“你跳水那一次没人救你?” 宋林爱足足怔了几秒,不可思议的叫起来:“我真的把那个毒舌男给骂了?”问过一嗓,彻底懊恼起来,敲着自己的脑袋跟南瓜一样响,嚷嚷:“我瞧我这破脑子,那么重要的时刻我怎么忘记了。江南你说,我怎么那么有本事呢。”过来扯上她打着方向盘的手,神色激动:“你快跟我讲讲当时的情景,我是怎么把他骂个狗血淋头的?我当时是不是特别英勇?你看着那画面爽快么……” 宋林爱的情绪彻底被调动起来了,问起问题跟连珠泡似的。 江南翻白眼,甩开她的手。 “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的,看不见我在开车么。”然后开始训斥她:“宋林爱,你长长心吧,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还倒霉蛋呢,要不是人家,你现在有可能小命都不保了,才是真正的倒霉蛋。如今,你不仅不知道感激,还说三道四,你可真行。” 宋林爱怏怏的坐回去。是,她也承认自己的命是那个男人捡回来的,虽然他不是好心的想去当英雄,却仍是手欠的挽回了她的性命。实则她也不是真的很想死,事后想想挺后怕的,觉得生活再不幸,还是活着好,何况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值得她要去珍惜的人。因此越发觉得那个毒舌男贱得很是恰到好处。 漂亮的眉毛皱巴起:“可你不知道啊江南,那个男人的嘴巴有多毒。当时他哪里真是想救我,他是怕我死在那里污染他的水质。而且你不知道他当时的那个表情和所说的话,让人连死的情绪都没有了。” 江南被她逗笑,叹了句冤家,觉得他们像极了冤家,所以才聚了头。以宋林爱的性格,上来脾气,或者认起一个死理,不说一根筋吧,八头大牛是拉不回。[.超多好看小说]如果不是当时那个钟庆丰独特的说话方式,兴许没人劝得了宋林爱。那一时死不成,转首又找别的方法死了。 意味深长:“宋林爱,真的,你长长脑子吧。我倒觉得那个男人很聪明,让你连死的情绪都没有了,不是聪明是什么?!” 看了一眼前方路况,接着说:“那个救你的男人叫钟庆丰,离正扬认得他,听说还有点儿交情。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去跟人家说句谢谢?或是对不起也行啊,你是没看到你那天晚上喝醉了多让人下不来台,两只拎鞋子的手去撕扯人家的衣领,我瞧着他那身衣服得有几万块。而且人家是跟离正扬谈生意的,还知道我们跟离正扬认识,多砸离正扬的场子啊。” 宋林爱有些被说服,细想了想,也觉得该那样,扁扁嘴:“好吧,不为别的,冲着离正扬的面子,我也得去说句话。否则好像我们这一圈人都跟地痞流氓似的没有素质。” 江南很高兴,马上联系离正扬。 同他说起钟庆丰的事,先问他:“爱爱想跟钟庆丰当面致个谢并道歉,你看,会不会很唐突冒昧?” 离正扬声音随和:“这没有什么,钟庆丰那个人面冷,其实不难说话。而且救了宋林爱那样的大事,当面道个谢也是应该的。”知道江南的用意,不等她开口,先说:“我帮你朋友联系他,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让他们见个面?” 江南千恩万谢:“那太好了,离正扬,这事真是太谢谢你了。” 说完正事,两人随意聊了两句挂掉电话。 宋林爱说起离正扬来:“我觉得离正扬这个男人其实还不错,看着挺正直,而且要貌有貌,要能力有能力,似乎也远不如那个黄宇花心啊。” 江南咂舌:“哪个男人跟黄宇一比,也都不花心呀。” 黄宇那个男人她不敢恭维,看着就跟一只花心大萝卜似的。 “你说,哪个女人将来做了黄宇的老婆,那得多亏。” 宋林爱知道她指的哪一方面,笑起来:“千帆过尽的男人经验多,谁说亏了,赚了也说不定呢。” 两人扯了一路,一直把宋林爱送到家。自打跟于群离婚以后,她就住在娘家。不过这两天也在四处张罗着找房子,想着搬出去住。 处处需要花钱,为此连车子也处理了。上班下班挤公交,就寄希望于江南。 “什么时候你上下班要是顺便了,可得记得捎上我。”太久不坐公交的人了,偶尔坐像很不适应。由其早人,人特别多,摇摇晃晃的,老有晕车的感觉。 江南哂笑她大小姐命,调头回家。 一进门,闻到饭香。向餐桌上望过去,几道菜都已经上桌了,厨房里仍旧传出炒菜的哗哗声,猜想薄南风今天回来得早,手脚麻利到不可思议。 换上鞋子直奔厨房,趁人不备,从身后环上他的腰。 “老公,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 薄南风手里正忙活,偏首看了她一眼:“别闹。去洗手,准备吃饭。” 江南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上亲了下,才要转身出去。被他大力带到怀里,铺天盖地的吻砸下来,吻得她差点儿不能呼吸。 薄南风似笑非笑:“要亲就好好亲,你糊弄谁玩呢。” 江南脸都被他亲红了,喘着气白了他一眼。 “讨厌。” 洗完手坐到桌子前。 菜都已经上来了,薄南风为她盛好饭,连筷子一起送到她手里。 江南嘴巴谗,等不及了,已经伸手捏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嘴巴里满满的,竖起拇指,含糊说:“真好吃。” 捧着那碗白米饭的时候还在想,嫁给薄南风好处多多,人长得好,视觉是种享受,又会赚钱,又会做家务,年纪小却肯宠着她……笑得越发由心,觉得自己是真的拴到宝了。 薄南风眯起眸子看她:“不好好吃饭,傻笑什么呢?” 江南扒了一口饭,抬起头。 “你管得倒宽,我还不能笑了么?” 薄南风哼笑:“娶了个傻媳妇。”然后真就这么有模有样的唤她:“哎,傻媳妇,你什么时候请个假,咱们去试婚纱,拍结婚照啊?” 江南才猛然反应:“是啊,我都要忘记结婚还得干这些事呢。”不是领了证,怀上孩子就完事了。 瞬间觉得焦头烂额,好麻烦的,她不善于打理这些锁事。苦着脸问他:“我没经验啊,不知道要筹办哪些事。” 薄南风无可奈何:“你当别人就有经验?老婆,我这也是头一回。”瞧她那个傻样又忍不住发笑:“不用你操心,只管吃只管睡就行了,印帖子的事,妈给我打电话了,说他们已经弄好了,只要我们把这边的朋友名单列出来拿过去就好。至于婚礼事仪,我和婚庆公司勾通呢,细节方面我会和爸妈商量着来,没打算征求你的意见。所以,如果你有意见的话,可以保留。但这个试婚纱,和拍婚纱照的事,我再大的本事,一个人也完不成啊。” 江南瞪他:“你那些能耐呢?还用得到我了。” 薄南风不求她,坦然说;“那好,我去租个女人帮我完成。” 江南呸他。 “薄南风,你怎么不去死。” 薄南风挑了挑眉毛笑起来:“你舍得?我要真死了,哭不死你。”大手伸过来,攥紧她的:“说正经的呢,什么时候去试婚纱啊,你得有点儿女主角的感觉,我怎么瞧着,结婚这事就我一个人乐呵呢。” 谁说江南不乐呵了?做梦都能笑出来。 那一天晚上真的梦到了,弥撒台前,薄南风西装革履,站在红毯的一端冲她微笑,眉眼如画。睡梦中她还记得那扇门打开,她穿着白纱裙,后面的鱼尾纹长得不可思议,像滚滚流云,连她自己都陶醉不已。漂亮是漂亮,只嫌那缀在身后,连速度都慢了起来。她想加快步伐冲他飞奔而去,被白纱裹住脚动也动不得,急出汗来,而他已经看出端倪,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江南伸手奔向他,虽然那一刻梦醒了,但那一时的欢喜和心动,醒了之后仍旧清析入骨。伸手揽上他,味道是她熟悉的,心口满满当当,是种极为踏实的感觉。 “我明天就准备请假的事,然后试婚纱,拍婚纱照好不好?” 薄南风笑了声:“这个觉悟,像我老婆。”把她爱吃的夹到碗里,嘱咐她:“快吃。吃饱了带你去散步,以后不能吃了东西就睡。” 江南露出不满情绪:“我不要散步。”每天工作都累死了,哪一时不用看资料,狠不得立刻飞到床上去睡。 薄南风骂她;“懒死吧,不去也得去。” 等他收拾完碗筷,拉着她回卧室换运动装备。 江南躺到床上装死,就是不想动弹。 薄南风先不理她,等他换好运动装,过来慢条斯理的威胁:“要我给你换?嗯?”见她拿枕头挡着脸不吭声,修指去解她的扣子,大半个身体压上来。倒笑了,名副其实的坏笑:“你这么不想出去运动,莫非是想在床上?” 他用了然的口吻,像是一下领悟,本来还在解她上衣的扣子,这回直接辗转到下面,拉她西裤的拉练。 江南再受不了他,坐起来:“薄南风,你无耻无下限。”然后气冲冲的去衣柜里翻衣服。 薄南风一脸无赖相,懒洋洋:“我哪天要是不无耻了,那就只剩下流了。” 离正扬给江南打电话,说他已经跟钟庆丰说了宋林爱要当面答谢的事,本来钟庆丰推说:“这点儿小事没有必要,既然是离总的朋友,都是应该的。” 离正扬说:“不光是那次搭救的事,还有那一晚的冒犯,宋小姐还想当面跟你道个歉。” 许是给离正扬面子,钟庆丰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那好吧,你把宋小姐的电话号码给我,订个地点请她吃中饭好了。”那个时候眼见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 时间选得刚刚好,正好那个时候宋林爱也休息。 离正扬临了说神奇:“钟总平时也挺忙的,能拿出一顿饭的时间,真是很给面子了。” 既然人家这样给面子,她们这边更不好懈怠。怕宋林爱那个女人挤公交又迟到,就打算将人送过去。现在就去商场接她,走前给她打了一通电话;“你快准备一下,我五分钟就到了。”然后又问:“那个钟总给你打电话了吧?” 宋林爱在洗手间里补妆呢,连着说:“打了,打了。” “那好,你快点儿。” 江南过去将人捎上,宋林爱翻看短信,先是一惊,然后报备钟庆丰发来的地址。 江南跟着惊了下:“好高档。” s城名流权贵才会来的高级餐厅,宋林爱以前来过一次,还是常帅带着,每道菜都贵得吓人,听说厨子是国外请来的。 离江南的事务所倒是没有多远,十几分钟便到了。 江南没下车,告诉宋林爱:“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儿,别口无摭拦,竟说恼人的话。” 宋林爱冲她抛媚眼:“放心吧,我怎么可能再让你为我操心,一句答谢的话我还是会说的。” 江南点点头,一直看着她进去,才放心的想要离开。 发动引擎的手又停下,车窗外听到凄凄哀哀的声音,不像是争吵,只觉得男声异常熟悉。 ------题外话------ 今天忙,明天补回来~ (一百零六)求婚 好奇心驱使,寻声望过去。 是黄宇,看来似要去提车。举步想走,被女人拉住一侧手臂。 知道黄宇是s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不说阅人无数,染指过的美女也多不胜数。这个女人却连江南都忍不住惊滟,实在漂亮,不单漂亮,更是气质过人,甜美得让人想起儿时吃糖的感觉,不会觉得腻,唇齿留香,异常美好。 黄宇不为所动,面对美女不同寻常的冷淡。烦躁的抽回手:“回去吧,我的事你以后不要管。” 女人似是不放心,眉眼间都是焦色:“你喝了那么多的酒,怎么能开车?每次我回来你都是这个样子,你到底想颓废到什么时候。” 黄宇冷冷笑起来:“闵倩,你当你是谁,我值当为你买醉?你说话的时候到底要不要脸?” 他将话说得无尽刻薄,女子不但不生气,反倒有些悲凉的看他。 “黄宇,你能好好的么?不要再这样了,找个喜欢的女人好好的过日子。我们之间的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你和别人的路还很长,你能不能理智的些。我们再没可能了,你伤心又有什么用,我希望你能爱上别的女人,开始新的旅程,而不是这个样子让我愧疚……” 这是一种卑微的救渎,无耻的怜悯,只能让可怜的人更加低至尘埃。最后转身的人已经很是被动了,再被人这样子的怜悯,好像真的非她不可,除了痛苦,本已经一无所有,却仿要连自尊都失去。江南盯着这一幕时便生出这样的感慨,天下大多的男欢女爱都有可以复制的共同点,快乐是那样的快乐,伤心是那样的伤心,连歌里都会唱到街头那一对和我们好像,怎么可能不像?滚滚红尘中的旷男怨女。 江南清析看到黄宇眼中的凄凉,跟她当年的也很像,无可奈何,又痛不可遏。明明是两个人的沦陷,偏偏一个转了身,而另一个却像久久缓不过神来。觉得自己贱到卑微,不想那样,哪怕对全世界哭泣,也想对这个人微笑。你抛弃了我,背弃了诺言,我不需要负心人怜悯。因为,你那样浅薄,你不配。 车门打开,她义无返顾的走下来。 直到走过去,拉起黄宇一只冰冷的手掌,那两个人才从拉锯式的极度悲伤中回过神,注意到她的存在。 江南笑嫣如花,黄宇许多年以后再想起,只觉得温暖,像阳光一样照进心里,很多年了都没有那样温暖过。 “听说你喝酒了,我过来接你。”拾起一丝碎发别到耳后,江南笑意温婉:“不是跟你说了么,以后白天不许喝酒,是我不好,早上不该惹你生气。” 黄宇看着她愣了下,但转眼恢复如常,神色里有慰籍,他这样知头醒尾的人物怎会看不出江南是在危难时仗义相助。 那一刻的柔软不是假的,第一次觉得,除了身后那一个,这世上原来还有人让他心里很软很宁静的时候。他像个无助的孩子,没人知道那一刻他多么贪婪一个人的救助。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抹了一下她的脸颊,一闪而过,淡淡的钩起嘴角:“还知道惹我生气了啊,我当你不知道自己错了。谁让你不好好吃饭,工作那么忙身体怎么撑得住。你从来都当我是花花公子,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好,多心疼你。” 江南眼风微调,看到闵倩惨白的一张脸,越发觉得没有意思,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在唱大戏。知道他离不开,放不下,走不掉,所以说得冠冕堂皇,一旦有一天他真的可以转身离开了,她就会无所适从的落寞起来。 感知到他的手掌渐渐温起来,江南仍旧笑着:“越忙越不想吃,不过我跟你保证,以后只要是你做的,我就好好吃。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家睡觉。”堂正的看了闵倩一眼,方才注意到般:“哦?有朋友?” 黄宇已经把人拉到近身处,坦坦荡荡的看向闵倩:“闵倩,我大嫂。”又对闵倩介绍:“这是我喜欢的女人,所以我说了,我喝醉不是因为你。你的那些担心也是没有必要的,我知道这世上还有值得我去深爱的人,而且我已经找到了。” 看向江南:“我们走吧,你下午不是还要上班。”他瘪了瘪嘴,竟然也会撒娇:“都说了我养得起你,就不能不上你那个班每天陪着我。” 江南把他拉到身后去,把手伸向闵倩。 指尖交握时说:“谢谢你放开黄宇的手,让我得已在最好的时间里遇上。我知他的情,知他的义,知他的冷暖,所以,只要他不转身离开,我永远不会放开他的手。不重承诺的人,根本不配谈爱情。” 这些年她常常幻想一个场景,真希望当年那个最最悲凉的时候,在心冷透之前,有一个人可以牵起她的手,对就要转身离开的纪梦溪说这么一番话。她哭得很狼狈,可是他不打算留下,她便忽然后悔起自己的卑微。 只怕黄宇这样骄傲的人,定也不喜被人这般践踏,哪怕对方是他最爱的女人。 闵倩狠狠的怔愣住,明显失了风度。 黄宇将江南拉过来,神色里有感激,款款说:“我以后再不胡闹了,不做一件让你难过的事。无论你要不要我,我都会好好的活,为你而活。” 车子一直开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停下。 江南已经换了嘴脸:“你要上哪儿?自己下去打车吧,我得回事务所上班。” 黄宇皱起眉,恢复玩世不恭的恶劣模样:“女王,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么?你怎么不重承诺。” “我跟你重什么承诺,再说我这个人本来也不重承诺,下车。” 黄宇是不敢惹她,这是薄南风的女人,性情本来也很火爆。怏怏应;“下车就下车,反正你就跟南风一样没良心。”慢动作开门,下一秒转过头,神色一本正经:“女王,今天……真的谢谢你!这么多年,我在她面前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痛快过。”卑微进尘埃里,又像是没有办法。 他这个样子让人看了还很不忍心,从来没看过黄宇这样的说话方式。 江南倒有些受之不起的笑笑:“没什么,就是看你当时似乎挺难为的,我一下没管住自己,就多管闲事了。还怕你生气,怪我砸场子呢,你不怪就好。” 黄宇淡淡的笑了下:“这一次没管住得好,不过,你真是挺不让人省心,难怪南风那么潇洒的一个人沾了你的边,要跟个老妈子一样。搁谁谁也得那样。”他没头没脑的说完,问她:“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不听?” 江南知道他要讲什么,心里也正好奇,问他:“能说?” 黄宇示意她下车,他想抽一根烟,可车上空间太狭小。 江南跟着下来,黄宇指间的烟已经点着,轻轻的吐了一口烟圈,淡淡地眯起眼看远方的晴空。 嗓音亦很清淡:“本来不能说,这个故事除了离正扬,谁都不知道,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刚才那个女人是我爱的女人,太爱了,所以才会被她毁掉。” “遇到她的时候才二十二岁,那时候在国外读书,休息日朋友聚会时遇上的。第一眼就对她很有感觉,那时候跟现在还不一样,不化妆,淡淡的反倒很好看,真像水一样流淌进我的心里去。便开始追她,觉得她与众不同,连朋友都那么说,还说不要玷污这样纯洁的事物。真是用了心思,捧上去的是真心,跟现在用金钱去打动女人完全是两回事。 她家庭条件不好,一边读书一边打工,留学生有太多人的日子并不好过。追求她的时候才发现她生活条件的艰辛,但是很努力,似咬紧牙关过活。我从小优越,没见过那样的女人,像一根坚硬的刺,越发觉得她真的是与众不同。她说,她想找一个风雨同舟,困苦的时候携手共度,谁都不抛弃谁的人。那时多傻啊,就说我做得到,陪着她打工,重活累活我都冲上去替她做,那时候一个人要做快两个人的活计,很累,常常晚上回到住处,躺在床上合衣便睡了,醒来已经是早晨。但不觉得苦,很开心也很踏实。她说她不喜欢有钱人,她不信任他们的真心。我能理解,她的妈妈就是带着她改嫁给了一个有钱人,没多久遭遇抛弃,在她心里烙下阴影。我便掩着我的家势,一心想着,只等她看到我的真心时再告诉她。告诉她,我跟那些有钱人不一样,我会好好的照顾她一辈子不离不弃。” 黄宇将烟抽得很大力,接连几口,呛得自己咳起来,似真的痛苦。 看了江南一眼,虽是钩动唇角笑着,但他眼中沉甸甸的哀伤是骗不了人的。 听他接着缓缓说:“女王,你知道么,原来我真的是看走眼了,我错得竟然那么离谱,去相信一个女人的真心,活该我被践踏。” 他发狠似的说,因他终是遭到了背弃。 记得那一天的场景,异国他乡下着大雨,他穿得单薄,站在不断滴水的廊檐下。直到那时他还是欢喜的,尽管前一刻他才将属于她的那份工作做完,脏掉的衣服来不及换。去她的住处找她,只想告诉她:“下雨了,外面冷,你的工作我早起三个小时都做完了,你好好睡。” 他黄宇从小到大,哪里受过那样的苦。家里没一个人不疼宠他,如果要他们知道,他在国外做这些辛苦的工作,只怕会心疼得落泪。可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不觉得辛苦,尤记得第一天上工,细嫩的双手磨出血泡,最后磨破了,洗澡的时候沾到水,生疼入骨。再后来磨出茧,一层厚厚的死皮,不过是想用这双手将真心捧到她面前。 然而,那一天是霹雳,像历经了一场灭顶之灾。隔着那么多道繁重的雨幕,他仍是清析的看到自己的哥哥揽着他心爱的女人,共乘在一把伞下笑容洋溢。而他像个傻子,被漫天的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一个最疼爱他的哥哥,一个他最爱的女人……像尖刀利刃在心里划出口子。 黄宇执烟的手开始颤抖。 那烟已经快烧到指腹,江南伸手过去,无声无息的给他拿下来。轻轻的:“都过去了,不怕。” 黄宇像在黑暗中逆行,听到声音就是见了光,一下将目光聚集到她的脸上。一点点凝神,恢复焦距。 喉结动了动;“那一刻我站在雨中一动也不能动,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世界太吵杂了,我那样冷那样怕。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我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她回来时看到我,惊怔不已。叫我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做梦,看天色,漫天的红霞,原来从早到晚,我就那么怔了整整一天。我质问她为什么会背叛我。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么?她说,苦日子她过怕了,真的是怕了,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她还说哪个女人都想嫁个有钱人,丰衣足食的过一辈子。” “我只是想不明白,世界上那么多有钱人,为什么要是我的哥哥。她说,他们是在机场遇到的,早就遇到了,她去送朋友,哥哥手机没电,借用了她的电话,最后留下了联系方式。我哥再来看我的时候,也是为了见她,最后就那样走到一起。闵倩说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是我,只是她想要的我给不起。” 跟童话一样的背弃,接下的不用说,江南也想得到。后来闵倩无疑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能那个时候已经和黄肖谈婚论嫁,所以一场惊魂。当时她那副失魂落魄的嘴脸什么样,或许真跟言情剧里的一般无二。花容失色,口味尽失,躲到后花园里痛哭一场也说不定。 却把黄宇变成一个不再相信真心,游戏花丛的公子哥。看着现在的黄宇,任谁能想象,二十二岁的他,是个甘愿为一个女人吃尽苦头的男人。 闵倩说她这辈子最爱黄宇,江南相信。早在她的神情里就已经看出,这一生要怎么后悔,只怕也只有她自己最知道。 江南听完笑起来,拍拍黄宇的肩膀。 “其实也没什么,远不到绝望的时候。”她神情活跃,眼眸弯起,全不像是在听一个悲剧,帮他数算:“其实你跟我很像,我五年前被一个男人狠狠背弃,痛心到一度以为自己不能活。跟你当年该是一模一样的感受,无论原因是什么,结果都是那样,别人无论是爱还是不爱,却是真的转身了,而我们回不了头。 你选择游戏花丛,而我选择关闭心门,不再贪恋红尘。以为要那样一辈子的,毕竟已经快要三十岁的人了,还没对谁动过心思,不是一辈子是什么。但是你看,我还是遇到了薄南风,发现,那些痛,那些爱,那个人,淡如一抹硝烟,竟什么都不是了。我没有爱无能,也没有一地心死,还是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心跳加速,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他。薄南风很在乎我爱过一个人,他嫉妒的要命。可我不那样感觉,我觉得,一切不幸都是值得的,只为遇到他,让我看清他有多么好,教我珍重和知足。认清这个男人值得一辈子去珍惜,去呵护。 你二十二岁受过伤,如今不过二十五六岁,还不及我痛苦的年限长,你悲观什么?闵倩说得也对,你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女人,好好的跟你过一辈子。你现在觉得她在你心里重如千金,无法释怀。有一天你也会发现,其实什么都不是,不过一段岁月,一个女人,与你历经的这些任何一段风花雪月的事没有不同。” 黄宇打电话回去,说晚上回家吃饭。 老夫人接的电话,还惊了一下。一再确认;“你真回来?”以往这个时候,怎么唤他都是拖拖拉拉,一家人想聚全了,总是不容易。 黄宇嚷嚷:“妈,你什么意思,我自己的家,我还不能回了是吧。” 老夫人就啐他;“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是我们不让你回来啊,还是你自己不肯回来。” 黄宇挂掉电话,想起跟江南对话结束,问她:“这个弥天大谎扯出去了,我家人要是让我带人回去,我怎么办?” 江南翻了翻白眼,漫不经心的:“那我可不管,关我什么事。” 黄宇发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女王竟然跟她老公一样无耻。明明是她先想出的救火的法子,最后却说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感情不是你自高奋勇冲锋上的阵?” “我日常做事本来就只想开头,不想结果。” 也就是说,她只猜到了开头,完全没去想结果。黄宇彻底无语。 当晚回家的时候,薄南风喜滋滋的。 江南一抬眼就看出来了。问他:“薄南风,你笑得那么得意,交桃花运了?” 薄南风板起脸瞪她:“瞎说,怎么?你想要个妹妹?” 江南白了他一眼:“你敢,有本事带回来给姐看看。” 薄南风已经粘上来,从身后抱住她。 “呦,跟哥哥耍横,让我看看姐长什么模样。”说着挑起她的下巴,温香软玉塞满怀,笑起来:“别说,姐姐长得还真是有模有样,来,给爷笑一个。” 江南拍他的手:“没个正经,你去死。” 薄南风懒洋洋的:“你不笑,那爷给你笑一个。”美男露齿一笑,蓬荜生辉。 江南发现他今天真的很高兴,追问:“你快说啊,到底怎么了?” 薄南风眯起眸子:“什么怎么了?”靠到沙发上,连同把她抱到怀里。 江南捧着他的脸:“你明明笑得很开心,说吧,你晚上干什么了?” 还能干什么,跟黄宇一起喝酒了,确实开心。听到真心话了,不开心才怪。原来往事如风,她什么都不放在心里了,说她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他,连带那些不幸,也只是为遇见他并懂得知足珍惜而做的准备。 想到这里,不笑了,弹了下她的脑袋;“傻媳妇,以后可不能跟谁都那么实在,说话也得注意。你以为遍地的男人都跟你老公似的对你这么掏心掏肺么。”想起来,觉得不省心,叹口气:“怎么长这么大的吧,到底长没长脑子啊。” 黄宇他们这帮人个顶个的都是大滑头,卑劣手段玩习惯了,跟她面对面的时候,那还不相当于大灰狼对小白兔。眼见自己的话都被录了音,亏她还是个律师,竟然没注意。 江南哪里会想到黄宇中间拿出电话看时间那一举是开了录音键,而且转首就乐呵呵的捧到薄南风面前邀功请赏。今晚这一顿就是薄南风付的帐,太不应该了,在离正扬的地盘上,白白的给他创收几万块。 当时拿过电话已经警告过黄宇:“再敢跟我老婆玩这种心思手段,看我不废了你。” 黄宇一口菜没呛死:“有你这么重色轻友的么,我这么卑鄙下流又无耻,我为了谁啊?再说,女王是你媳妇,那修为能低了么?你是没看她怎么云淡风轻给我捅娄子的。” 薄南风问他:“捅什么娄子?” 黄宇马上低下头乖乖吃饭。 “我跟你说南风,江湖道义,你还真别问,这是我跟女王的秘密。” 薄南风问不出,就想着从江南这里找一下突破口。 “老婆,你今天见到黄宇了?” “嗯,见到了,送爱爱的时候看到的,和他大嫂一起。” 薄南风点点头:“就完事了?都说什么了?” 江南抬起头;“这个我怎么能说,人家的事不好在背后说的,再说我听过就忘记了。” 催促他去做饭:“你快做饭吧,你吃了,我和孩子还饿着肚子呢。” 这两位是大爷,薄南风再怎么装大爷,也不敢真怠慢,放开她起身去做饭。 江南冲着厨房吆喝:“老公,我已经请下假来了,明天我们去试婚纱,直接拍婚纱照吧。” 薄南风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她这样说,乐了:“这回表现还不错,速度倒快。” 江南神情狗腿。 “也不看跟谁学,觉悟能低了么。” 照之前一样,吃了饭不能立刻放赖去床上睡。薄南风洗碗的时候指使她:“快去换衣服,别一会儿我都穿好了,你又慢腾腾的。” 江南真心不想散步,在家看电视也行啊。 面朝下趴在桌子上哀号:“薄南风,你太没有爱心了,你怎么能欺负一个孕妇,逼她做不想做的事呢。” 薄南风不为所动;“少跟我来这一套,装的跟良家妇女似的,快去!” 江南知道最后肯定拗不过他,还是得乖乖回房间换衣服。 天气渐渐凉下来了,短袖的衣服已经穿不住。夜风一吹,呼呼的冷风。 薄南风手掌捂热了,把她的手攥进掌心里。牵着往前走,江南懒洋洋,跟在后面一步不想动弹。 他笑了下,回头唤她:“走不走?走两步有那么痛苦么?你这样,将来孩子生出来肯定也懒。” 本来最早不排斥走路的,时常一个人看东西看烦了,还会出来跑几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如今怀了孕似乎整个人都变懒了。江南知道还有一种原因,便是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如此,一旦被一个人捧在掌心,细心呵护起来,就会变得娇弱又懒惰,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弱不禁风,连走路这样的小动作,都想靠一靠他。 彻底放起赖来:“老公,你背着我吧,我肚子里还带着一个呢,走起路来多辛苦。” 薄南风眯起眼,神色冷静的提醒她:“还没显怀呢,去医院的时候你不是也看了,就是一小团肉,手脚都没分化出来,有多重?”转过身去继续牵着:“早说了,别跟我来这套,我不会肆无忌惮的惯着你,自己走!” 江南戚戚哀哀的跟在后头,薄南风电话响了,松开她的手去摸电话。 看样子是阮天明打来的,薄南风问他:“怎么了?” 阮天明叹息:“苏瑞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指望那几个人根本看不住,苏瑞的鬼心思太多了,怎么跑出去脱离众人视线的都不知道。 薄南风淡淡说:“她肯定换装了。”一个女人茫茫人海怎么找,何况是这个时刻。 就猜她一早料到有人跟着了,所以耍花招故意躲开。这是个时常连老爷子都拿她没办法的人,打小就时不时被人盯着,甩人的本事可想而知的一流。 薄南风不是太担心,江南就在她手边上,能有什么事。 “估计去哪里玩了,不用管她,让人守着看她什么时候回来,再回来就不要看丢了。” “好,我知道了。” 江南摸不清薄南风这是唱的哪一出,防自己的妹妹就跟防贼似的。但肯定不是讨厌,连他自己都说了,是很感激苏瑞的,那这样何必? “你妹来好几天了,不见见不好吧?”家长没去拜访,好不容易过来一个亲人又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薄南风收起电话,重新拉起她的手。 “那丫头很任性,我正在想办法,在我们婚礼之前把她潜送回去。” 江南还想说话。 薄南风已经捧起她的脸,在嘴上轻啄了下:“不用操心,我心里有数。” 不知苏瑞任性到何种程度,连见一面薄南风都不允,只当她是洪水猛兽。他的家庭本来就很复杂,江南也便不多问。 沿着小区外面的马路一直走,有一个街区小公园,虽然季末,还有未谢的花生机粲然的开放。 今晚的灯光似乎格外明亮,以前从不记得这个时候这些花还能看得这样清析,沾了一点儿灯火霓虹的颜色,所以连美丽都是影影绰绰。 江南惊讶,伸手指给薄南风看。 “老公,你看那些花,没想到晚上看这么漂亮。” 才说完,有人燃起火花,一丛丛一束束的直冲天际,火树银花,落雨纷飞,转首照亮半面天际。太璀璨了,城市的灯火又哪里比得及。 很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烟火,不是过年过节,这里从没有人燃放,所以便不知道是没人有这个兴致,还是法律规定不许。 只记得新年的时候,站在楼上会看到烟花盛开的景色,但跟现在的还不一样,远没有此刻的盛大模样。 江南颌首盯着天际目瞪口呆,各式各样的花形,亦是五颜六色。刹时间小公园内人来人往全部驻足,热闹非凡。有人欢快得直拍手,就差载歌载舞。 光彩接连不停的绽放,地上地下锦花迷漫。 江南一转首,却找不见薄南风人了,顾不得再看,四处看了看,仍旧没有看到他。怕是被挤上来的人潮冲散了,没拿电话,想联系都不可能。急得就要四处去找,才一转身,他已经盈然眼前。 桃花眸子微微弯起,嘴角眉梢都是笑意,比这漫天锦绣还要好看。 本来就绝世独立,单膝着地风度翩翩。他说:“江南,嫁给我。” 江南显然是得了意外惊喜,睁大眼睛盯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各路人马都凑齐了,一抬眼看到宋林爱,孙青,还有离正扬,阮天明,黄宇。一切跟变戏法一样,眨眼间欢聚一堂,共同见证他们的美好,分享他们的喜悦。 感动的不得了,孙青那个善感多愁的已经跟着喜极而泣。宋林爱扬着大大的笑,不停拍手:“答应他,答应他……” 跟做梦一样,只觉电视剧或者小说里才会看到的场景,有类似的,读起来甜蜜,没想到亲身经历了,还有无法言喻的激动。忍不住想要掉眼泪,看着他,慢慢泪眼婆娑。 前世今生都像是在等他的,这一世到底遇到了,近在眼前,眉眼轮廓都清析如斯。仿在梦里就温席过千遍万遍,弥足珍贵到自己都没有话说。 叫好的人越来越多,阮天明将这一幕拍摄下来打算供两人永远铭记。 薄南风脸上的笑意一成不变,灯光打上去,一层层,一缕缕,甚是迷幻。 薄唇动了动:“老婆,嫁给我。” 宋林爱扯着嗓子喊起来:“江南,你再不收下,我可收了。” 江南低着头盯紧他,噼里啪啦的掉眼泪,真被他感动到了。钻石戒指映在眼里闪闪发光,像瞳孔中的泪。 她伸出手,薄南风笑得更甚,迫不及待的给她戴上去,再迫不及待的将她拥入怀中。掌声响彻得更加凶悍,却仍旧不及她的心跳声。 跟狂欢夜那样,世界吵闹得一团欢快。有情侣借着这一股热潮拥吻,不会觉得唐突,一切氛围都刚刚好。这是一个笑语欢天,爱意弥漫的时刻。 但江南还怀着孩子,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薄南风不想让她再站下去。 蹲到她面前,回首唤她:“上来,老公背着回去。” 江南默默的趴到他的背上,手臂揽紧他的脖子,慢慢从人潮中走出来,繁华三千抛到身后。沿着一条路,朝着一个更明亮的方向往家走,两侧是光影斑驳的路灯。一条路刹时悠长起来,一直走下去就能天长地久。 江南生起感触:“以前看过一个故事,男主就是这样跟女主求婚的,他们之间有山高海深的仇恨,他想她嫁给他,也是别有用心。可是,他却是真的爱她。” 薄南风“嗯”了声,问她:“叫什么名字?” “容岩和白君素。” 黄宇见主角都退场了,转首看了看:“回去吧几位,没咱们什么事了。” 阮天明收起拍摄工具,扛着还怪沉。嘟囔:“好像至始就没咱们什么事啊。” 黄宇笑了:“谁说的。”把孙青指给她看:“你瞧这位,哭得激情洋溢的,还叫没事?是你冷血不入戏。” “你说,南风是不是今晚得请咱们喝一顿?就这么走了不地道。” 黄宇讪笑:“你得了,女王是孕妇,南风肯定是带回家哄着睡了。” 阮天明狐疑:“行啊,我怎么瞧着你对女王更加敬畏了。” 黄宇挑了挑眉:“臣服于女王脚下,是我们凡夫俗子的责任与义务。” 离正扬低头掏出烟,问过争论不休的两人,没人抽,自己点上。 要散场了。 宋林爱和孙青一起,已经拉上她,跟几位招手:“我们先走了,再见。”又拍了孙青一把:“行了,大好的事你哭得惨兮兮,别给江南丢人了。” 孙青振振有辞:“人家不是感动么,真替江南高兴。” 宋林爱便不说她了,之前鼻子也是酸酸的,不管她自己是怎么样,总算朋友们都尘埃落定了。 黄宇之前是搭阮天明的便车过来的,这会儿拉上离正扬。 “我回大宅,你送我回去。” 离正扬转身:“为什么是我?” 黄宇已经蹭到他的车上,咧嘴笑:“还能为什么,你顺路呗。” 其实今晚离正扬也没说要回家里住。 既然黄宇蹭上来了,就往家的方向开。 手中的烟还夹在指间,车厢内淡淡的烟草香。吸了一口问他:“这个时候不是不想回家?” 黄宇看了他一眼,又转首窗外,他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想了很多事,他总不能一辈子如此,陷在一个阴影里让自己狼狈地不生不死,那很不现实。江南说得对,没有什么一辈子,蓦然回首的某一天,就会发现自己曾经执着的那些像个笑话。背弃是丑陋的,根本不值得也不适合被人铭记一辈子。 淡淡说:“今天听了女王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总不能一辈子如此。” 离正扬掐灭手里的烟,半晌:“你能想明白自然好,早就该释怀了。” 黄宇彻底看过来,盯着他肯定的说;“正扬,你喜欢女王对不对?” 离正扬怔了下,握着方向盘的虎口泛白,蓦然侧首看他,薄唇抿得很紧,却没说一句否认或者承认的话。 黄宇接着说下文:“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你看什么人用什么眼神,我都清清楚楚,没哪个女人让你离正扬看着的时候欢喜又哀伤。”不再看他,只是劝阻:“别让自己再陷下去了,你这个不比我痛快多少。跟南风那么好的朋友,只怕要伤了和气。” 良久,离正扬只是缓缓的说;“我从没想过要怎样。”喜欢一个人,有的时候那真的只是自己的事,与其他人没有关系。 得不到,说不出的感觉的确苦涩,但因为喜欢那么一个人,心活起来,也是好的。 黄宇本来说好要回家吃晚饭,后来又听到阮天明说薄南风今天要跟江南求婚,一干人都要去看热闹,他也不想落下。就跟老宅那边通了电话说晚饭不回去吃了。 本来老夫人还抱怨:“就知道是这样,他根本就不会回来,就戏耍他老妈在行。” 没想到才吃过饭不久,人反倒回来了。 管家见人进来,扬着声音唤:“二少爷,你怎么才回来?晚饭已经用过了。” 黄宇摆摆手:“我已经在外头吃完了。” 把外套递给下人,一进到客厅,全家人都在,黄老爷和夫人坐在一排沙发组上,一侧就是黄肖和闵倩。 闵倩这个贤惠媳妇本来在替两位老人倒茶,听到管家那一嗓,手一抖洒出一些。滚烫的茶水,烫得轻呼。 “啊……”直像疼进心里去。 黄肖把她的手握到手里端详,问她:“烫坏没有?怎么那么不小心。” 闵倩没说话,眼风撩过去,黄宇已经走进来。闲散的跟两位老人打过招呼,大大咧咧的坐到沙发上。 黄肖让下人带着闵倩上楼抹药,有一块地方已经烫红了。 不等起身,黄宇轻笑:“呦,大嫂这是怎么了?皮薄肉嫩的,烫坏了?”眯起眸子看了一眼,坐直身子说:“这些活让下人做啊,轮得着你一个少奶奶做了,这回看我大哥不心疼。” 黄宇本来说话就难有个正经,再风凉的话从他口中听到,都稀疏平常,听到闵倩耳中却异常辛酸。 像根利刺那般按进她的心里去,以前听黄肖说起他那个弟弟,那时哪里知道黄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二少爷就是那个跟她在国外同甘苦共患难的黄宇。只听黄肖说:“别看我二弟玩世不恭的,哪个女人要是嫁给他才幸福。他自己就不被豪门里的规矩束缚,将来肯定也不让他的媳妇被束缚住。一准两个人一起自由自在的。”闵倩当时就羡慕那样的幸福,她也想嫁入豪门,却又忌惮豪门里的忌讳和讲究。由其她这种出身的,一般很难被豪门看得起,所以嫁给黄肖几年,处处面面俱到,小心意意,顾虑周全,唯怕哪里疏漏被嫌弃,别说多辛苦。 听黄肖说完,记得自己还曾打笑:“还真是,哪个人要是做了你弟妹,真是福气。” 只是她没有那样的福气。 真是被烫疼了,眼泪都要夺眶而出,在自己失态之前马上起身上楼。 黄夫人瞪了黄宇一眼:“你的嘴巴就不能改一改,说话老是像不中听,也不看看是谁,那是你大嫂。” 黄老爷子哼了声,倒不指望他会改变了,从来都一股脑的怪到黄老夫人的头上。 “他那样还不是你惯的,小的时候就皮,一要教训他,你就横拦竖挡的,现在好了,连你这个当妈的也知道不好管了。” 黄夫人叹气;“是我横竖拦着不让管么,哪一次不是他大哥护着。” 这倒是,小的时候黄宇就容易闯祸,每一次黄老爷子气不过拿出鞭子的时候,黄肖总要挡到前头,说:“要打弟弟就先打我吧,我替他受罚。” 黄宇抬眸,黄肖正静静的看着他。 如今大了,哥俩个的感情反倒远不如以前好。比起自己的哥哥,黄宇更喜欢跟外面的那些哥们在一起。黄肖每年难得回一次家,他却打电话叫都叫不回。 其实黄肖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黄宇的叛逆就像一夜间的事,忽然一下就跟他疏远了,一步不想凑近。看着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黄肖想了很多年,都没发现症结所在,也曾想跟他好好谈谈,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误会,一家人总要说个明白。 但黄宇不跟他谈,仍旧漫不经心的笑着:“能有什么事,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自己长大了,总不能一直让你那么护着,闯了祸自己承担,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而黄肖的心里却像是空下去一块,这一理所应当,走得实在太远。他一直还只把他当成孩子,疼爱都来不及,他在国外读书,无论去开会,还是专门抽时间去看他,总担心这样那样的,怕他吃住不习惯,又怕他那个性情跟别人起冲突,不服输又不服软,恐是连个帮手都没有……所以跑去的次数很勤。 直到遇上闵倩,多了一份思念,次数更加多了起来,只是对黄宇的照顾淡了一些。 后来黄夫人跟他说:“肯定是那样,别看黄宇那个牛脾气,你打小就护着他,其实他很依赖你,对你这个哥哥也有一种占有欲,天真的以为你是他的呢也说不定。你一交了女朋友,冷淡他了,他就像被女朋友甩了一样,不仅不要你了,连小倩都一起排斥。小宇那个性格啊,很能做得出来。” 吃醋的方式有很多种,黄宇当年的转变家人就这么定义,黄肖想不通,也就信了。 但什么醋吃到现在,酸气还过不去?何况黄宇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的女人更是比谁都多,莫非真是坛陈年老醋?! 闵倩抹好药,又从楼上下来。眼眶微红,灯光下像只雪白的兔子。 黄宇瞄了她一眼,笑笑:“大嫂以前挺坚强个人,现在变娇气了。” 话一出口,全家人都不可思议的望过来。 闵倩的脸色更是煞白。 黄夫人问出来;“你以前认识你大嫂?” 黄宇还是那样半真半假的笑着:“瞧我说一句话,你们还想我看看穿两个洞啊。这还用认识么,想想大嫂的出身也该猜得到吧。” 当年他觉得她身上最好,最难能可贵的,如今反倒成了讽刺,让她看来像个笑柄。当年他是瞎了眼么?会看上这么一个败絮其中的女人。黄宇此时此刻,就真的这样想。 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累了一天了,我去睡了,晚安。” 薄南风一早就接到这样的消息,说苏瑞不见了。 阮天明连连在听筒里叹气:“那丫头鬼得很,估计什么都看得很明白了,知道她再一回来,我们肯定盯得更紧,竟然一晚上没回来,我去房间里看了看,有用值钱的东西都收走了,看那样子肯定是不会回来了。” 想了一下:“你去景阳看看,会不会你一现身,苏瑞也就现身了,她不就是想见你么,而你又不肯见她……” 不等他说完,薄南风拿起车钥匙,对还没醒来的江南说。 “你一会自己弄点儿吃的,到‘丽飞扬’婚纱店里等我,我办完事马上过去找你。” 昨晚他又折腾她,缠着她做了两次。江南现在即便什么都不做,就很容易疲倦,这一下更是连床都起不来了。迷迷糊糊的应他,也没问他去干什么,嗯了声,转身又睡了。 薄南风探身过去,在她侧脸上亲了亲,又说:“乖,一定得吃早餐,慢点儿开车。” 江南又多睡了一个多小时才起床。 家里很安静,一时间还像很不适应,现成的早餐肯定是没有了。本来手艺就不到家,现在更懒得自己弄吃的,反正没什么胃口,索性就不吃了。 换好衣服,收拾妥当之后去‘丽飞扬’,s城专门设计婚纱的店,有潮流一线的设计师,随意一件,都精湛考究。 虽然款式很多,但江南觉得不难选。梦中就有大概的轮廓,就想按着与那相仿的样式来,即便没有太相像的,有点儿那个意思的也可以。没想到运气很好,进店之后,跟店员描述了一下,当即向她推荐了两款。其中一款实在得她的喜欢,竟跟梦中的相差无已。 江南叫着;“太神奇了,我就喜欢这一款。”怕别人选了去,当即定下来,还交了押金。 店员要服侍着她去试一试。 江南摇头笑笑:“不急,我在这里等我老公一会儿,等他过来帮我长个眼。顺便选其他样式。”这样一次就试下来了,省着反反复复的换,很麻烦。 店员笑容温和:“这样也好,那您先来看看其他款吧。” 江南又在她的引导下大致看过一遍,有几件都很漂亮,样式各异,风格也大不相同。心里有个大致印象之后就不急了,只等着薄南风来跟她做决断。 店员请她到沙发上休息,上来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 “您先喝茶。” 江南怀孕以来就不喝了,谢过之后放到一边,翻看茶几上的杂志。 没多久,店门打开。 彼时的阳光本就明媚,而此刻江南正面朝阳光照射的一方坐着,店面一侧都是玻璃制品,日光照上来,明晃晃的一片淡白宝光。太明亮了,江南听到开门声眯起眸子去看。 是个时髦的漂亮女人,每一个细节都精心到挑不出半点儿瑕疵。一张脸年轻又水嫩,偏还有成熟的妩媚,真是种巧夺天工的结合。 高跟鞋踩踏地面声音青脆,店员第一时间注意到来人。 笑脸迎上来:“您好,是选购婚纱么?” 来人将店面瞄了一眼,视线最后落在江南身上。指了指:“我找她。” 店员点点头:“您过去坐吧。”然后退走了。 江南反倒狐疑,将记忆搜寻一遍,天上地下不记得认识这号女人。如果见过,肯定要过目不忘的,不会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女人一边走一边审视她,那双不太友善的利眸像是要在她的身上穿出洞来。 最后坐过去,又冷冷的看了她几秒。在她眼里江南实在太过一般了,一张脸长得还算清秀,可跟薄南风一比,就逊色太多了,哪里配得上他。哂笑,想起阮天明说她气质过人,看来男人和女人欣赏事物的视角果然不一样。 到底还是江南最先问出来:“你是哪位?我没见过你。” 苏瑞轻吐:“苏瑞。” 江南愣了下,不可思议:“你就是南风的妹妹?”啧啧,说得跟洪水猛兽似的,没想到这么漂亮,惊为天人。 苏瑞烦燥地皱了下眉头。 “我不是他的妹妹,我们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不仅如此,我们关系非浅,这些他都没跟你说过么?” 江南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看苏瑞的态度不像是专门上来认亲,倒像来者不善。她笑笑:“我不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南风知道你来这里吗?”还有,她正了眉色:“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苏瑞漂亮的眼睛眯起来,本来她是不认识江南。可昨天晚上便认识了,那么张扬,要薄南风跪下跟她求婚的女人,不是江南是谁?苏瑞眼含阴霾,连气息都冷了起来。大小姐当惯了,连气势凌人也像与生俱来。 心口怄着气,看江南平静的样子,连手都痒起来。薄南风什么时候肯对哪个女人那么低三下四过,即便是求婚。跪到地上盈满笑,一遍不行就再来一遍,真是等到地老天荒他也甘愿?苏瑞都不知道薄南风还有那样的好脾气,赫赫威名的太子爷,肯把一个女人一路背回去。灯光很好,影子拉长,偏偏她看得很不是滋味。 薄南风根本不该是那个样子,都是这个狐狸精! 目不转睛,一把抓起茶几上的杯子,顺手一扬,全泼到江南不着粉妆的一张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别妄想把南风从我手里抢过去,我们共同经历的,你永远比不了,我们的感情,你更加的比不了。你不过就是一个自以为名正言顺的第三者。” 江南莫名其妙,哭笑都不能了,那一杯水来势凶猛,顺着下巴滴答滴答往下淌。幸好不是滚烫的,否则满脸的皮都要褪去一层。不是洪水猛兽,却跟那也差不了多少。 倒搞不清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关系了,被她一说,崎岖又好笑。 “丽飞扬”的店员看到事态百出,想上来阻止。又犹豫着不前。 苏瑞不等江南说话,已经站起身,拿上手边的包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江南怔怔的坐了一会儿,什么世道?领了证,怀了孩子,却还要说她是自以为是的第三者,她真的是想不明白。 坐了一会儿自己也倦了,阳光倾斜过来洒在身上,将脸上的水汽一点点蒸干。本来店员在苏瑞一走,就递上来的纸巾,江南接过来,却顺手扔在一边,完全忘记擦。 这会儿拿上包,站起身。 店员立刻走过来,问她有什么需要。 那目光怪异,或许只是心里觉得,但江南仍旧觉得不舒服。只说:“那套婚纱不要了,订金当违约金赔给你们了。”说着又拿出一倍的价款给她,买卖合同彻底清了。 才上车包里的电话响起来。 江南看也没看,已经发动引擎。 最后车子开回家,一路上电话已经不知响了多少次,听得烦燥,拿出来看也不看的关死。 江妈妈没料到她会不声不响的回来,又惊又喜:“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往后面看了一眼,是在找薄南风,看到没有人跟上来,关好门,问她:“南风没跟你一起来?不是说今天要去试婚纱的么。” 江南把包扔到沙发上,扯出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他临时有事,而我也想回家看看,就过来了。妈,我早上起早了,想睡一会儿。” 江妈妈是过来人,知道女人怀孕时不比平常,易疲惫。就说:“那你快回房间睡一会儿吧,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带着她回房间,帮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轻轻的关上门出来。 赶紧给江爸爸打电话:“老江啊,小南回来了,你顺道买只老母鸡回来,中午炖点儿鸡汤给她补一补。” 江爸爸应下,又问她:“还需要什么?南风一起过去的?” “不是,小南自己来的。” 薄南风过来之前打电话就一直没人接,从景阳出来,上了车就往“丽飞扬”开,一路上打了不知多少次,都是没人接听。再打就已经关机了,俊眉蹙起,握着方向秀的手不断收紧,心里微微紧张。 快速开到“丽飞扬”,一把推开玻璃门。直接问迎上来的店员:“之前有没有一个女人来试过婚纱?一米八的身高,皮肤很白,很瘦。” 因上午接待的客人就江南自己,又是才走,所以记得太清析不过。 “是有一位小姐来过,不过之前已经离开了。” 薄南风眼毒,看到店员神情闪烁了下,笃定有事情发生。又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店员把之前两个女人对峙的事跟薄南风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薄南风没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不用想也知道跑不了是苏瑞了。还以以她要找的是自己,没想到跑江南跟前做乱了。 冷峻的唇抿成一道线,转身出了“丽飞扬”。 这回没打江南的手机,知道再打也是关机。直接打给苏瑞,亦是不肯接他的电话。 薄南风火气上来了,发起狠,打给阮天明:“上天入地,今天也得把苏瑞给我找回来,就算用绑的也不能让她跑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不等阮天明说话,“啪”一声挂断了,直接开去江家。 江妈妈听到门铃声,打开一看,没想到是薄南风,喜上眉梢。 “南风啊,快进来,刚才我还问小南呢,你怎么没一起过来。她说你临时有事去忙了。” 薄南风微不可寻松了口气,之前在楼下看到她的车,已经安心不少。 进门后说:“妈,我去看看江南。” 江妈妈指了指卧室:“说早上起早了,睡着呢。你去吧,我去准备几个菜,你们中午在这里吃。” 江妈妈去厨房了,薄南风放轻步伐去江南的卧室。 房间里静悄悄的,江南裹在被子里只露一颗脑袋,那头发已经长长不少,披散在枕头上。 薄南风知道自己的老婆受了委屈,坐到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匀,只是眼角有半湿不干的泪痕,一看便知是哭过的。 躺下来,从身后抱住她,身子前移,完全将人揽到怀里。 江南被他这样的动作惊醒,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了,执意想从他怀里出来。 薄南风缠着她腰的手很紧,声音沉沉:“往哪儿去?” (一百零七)我有什么是不敢的 江南没说话,执意要从他怀里脱身。 薄南风收得更紧,整个身体紧紧贴上她的。 “乖,别动,老公抱着睡。” 江南知道是争不过他,安静的背对着他,也不说话。 薄南风心里不是滋味,知道她心里更不是滋味。男女间的事还不比其他,本身就极度敏感,发生在谁的身上都是千丝万缕,想不多想,只怕难。 由其是苏瑞那种嚣张的性情,只怕什么尖锐刻薄的话都说得出。薄南风皱了下眉头,靠得她更紧吸取她的发香,寻常般问她:“怎么不在那里等我?去找你扑了空,有选中的款式么?” 江南默然不语,那个样子好像真的已经睡着了。 薄南风知道她没睡,这个时候只怕要气死了,又怎么睡得着。心里指不定已经焦灼成什么模样,手掌从衣领探进去,按在她心口的位置。那手掌很暖,而江南心脏跳得厉害,被他这么轻轻一按,顿时又像平静许多,像隔着肺腑要把怒气给她硬生生的压下去。 若有似无的叹息:“老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这里面不好受。骂我呢是不是?说我薄南风是负心汉,薄情郎,还是朝三暮四的花花公子?” 无论他问什么,江南都不答话。许久,似听他说烦了,既然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出去。 但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薄南风也不允,紧紧的抱着她,让她跟他一起躺在床上,手脚并用的把她钳制住。 “要睡就好好睡,走了算什么?” 江南也不是没有脾气,他说得没错,从苏瑞一出现她就开始委屈,到现在胸中的怒火都不平。好一个兄妹深情,那样一个美人儿只怕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样一想更堵得难耐,想起身,却怎么也挣不开,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就是不肯张口说服软的话,死死的咬着牙,下一秒低头咬上去。 撕裂的疼意自手指一直蔓延到心底,薄南风吸了口气,却仍旧没有放开。 江南咬得决绝,而薄南风却打算就算这一根指头废掉也绝不放开。 唇齿中腥咸一片,能感觉到流动的温热液体漫进口腔中,像在食他的肉喝他的血。江南终于还是不忍心,缓缓松开,委屈到极至,“哇”一嗓哭出声。像小孩子那样,连身体都微微哽动。 总算室内隔音,江妈妈又在厨房里忙活,听不到这里的响动。 实则江南早顾不上想那么多,就是这一腔泪忍得实在很辛苦,在“丽飞扬”的时候就想放声哭出来。但被人泼了那一杯已经很挫败丢脸了,怎么能任自己再落破下去。 有一个闸门不能开,一旦开了就会洪灾泛滥。 江南在薄南风的怀里哽成一团,干瘦的背贴着他宽厚胸膛,每哽一下撞击着他,都像撞在他的心尖上。又疼又怜惜。 薄南风那一根手指的伤口只怕深见白骨,血液滴滴嗒嗒的往下淌。他浑然觉不出疼,只是将她整个人收进怀里。她瞧着是这样委屈,可是他的一些委屈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深埋在心底跟矿藏一样,哪一时翻出来了,这世上也有太多人欠了他的。 可他遇上江南,便不论大小,都得疼着她哄着她。 “现在知道委屈了,既然那么委屈怎么不打电话跟我说?我不是你男人么?在外面受了委屈就不会第一时间理所应当的让我给你出气?关机算什么能耐。平时你那些本事呢?无论她多嚣张的跟你说什么,就不会当着她的面给我打电话,诉苦也好,告状也罢,哪怕是质问我她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也能让她清楚看到,我是谁的男人。她要还是想不明白,你可以把电话给她,让我来告诉她。江南,你就连这点儿自信都没有么,你怕什么?怕我退缩不能理直气壮的说我跟她什么都没有,还是怕从我口中听到跟她相似的话?” 薄南风本来一颗心软得不行,说到这里不禁火大,把人从怀里推出去,反倒挣扎着坐起身。找了个什么女人,信不着自己的男人却反倒跑去信别人。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和苏瑞是有交情,但跟男欢女爱没他妈的半毛钱关系,谁说她在我眼里就是个女人了?你怎么就信她说的?她想要得到我,什么话说不出。你的脑子呢?没点儿甄辩能力了?看林乐的时候眼睛不是很独道。”听她哭得抽抽搭搭,再旺的火气也有些骂不下去了,看她背对着他的身体那么单薄,瘦得就像一片纸。打怀上他的孩子以来,也没有停止工作,还是那么忙,没给她刻意改善过饮食补养,肚子里多了一个,不仅没有长重量,却反倒瘦了两斤。他不是不心疼她,也不是不知她受了委屈心里难过,要软声软语的好好哄她。 薄南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口气,发现哪一辈子是欠了她的,这一生才要被她拿得死死的。就是连一场硬脾气,都不能好好的发。一伸手把她抱到怀里来,将她上半身放到腿上,看到她泪流满面,曲指去拭,疼得蹙紧眉,那一根指头跟要断掉似的,流了不少的血,仍是没有凝固,所以看不到伤口的深浅,只觉动一动都是钻心的疼意。 他不去管,换了拇指帮她擦泪:“有什么脸哭?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值当你跟我反目?你在法庭上的那些魄力和尖锐呢?不都是女人么,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你自己么?就不会站起来抽她两巴掌,问她什么东西敢对你出手?” 薄南风不让她侧过首,捏着她的下巴硬是让她仰面对着他,血液顺着他的手腕一滴滴蜿蜒进她的胸口里,像带着体温蠕动爬行的小虫子。江南就闭着眼睛不看他,默默流泪。 时间太短暂了,从苏瑞出现,再到她退场,就像一场流砂风暴,本来她还没有从她的身份角色的怔忡中回过神来,她机关枪似的说完那一番话,扬手就泼了她一脸的水。那时候江南的脑子里的确一片空白,如果不是与薄南风,这个她太过看重的男人有关的事,她一定会比那清醒,不说有时间反击,但至少不会枉然到连神都回不了,又如何会那样便宜了苏瑞。 她闷不作声的,薄南风可真是气。低头吻她,吻得她透不过气来,直到憋红了脸,方睁开眼“呜呜”的敲打他胸膛,薄南风才将人放开。 定定的瞧着她,一双瞳似要嵌进她的眼中。叹息;“女人最不喜欢离间自己感情的女人,却最是信奉她们的话,轻而易举的一句就比自己男人的几百句管用,相克相生,真是女人最大的弱点。”手臂抬高一些,抱到怀里同她交颈而谈:“江南,是我不好,早该跟你说明白的,但又怕说白了,原本没有什么的事反倒引来你的忌惮。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那种滋味我怎么会不懂。每次想起那些喜欢你的男人时,我也是这样一种感受,跟这一模一样,你也没说要来哄哄我,只说过我小气鬼,但我相信你是爱我的,为了我可以不顾一切。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我没你那么好运,同样有喜欢自己的人,你的那么安静风度,我的却个个鸡飞狗跳,不是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真是焦头烂额。别人的心我管不住,但我能管好自己的,可以永远这样心无旁骛的爱你。你信不信我?无论什么时候,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保证自己是一心一意的爱你。你什么都可以怀疑我,唯这不能。老婆,以后的路还很长,说不出哪一时还会出现这种让人不得安宁的人,看重了,是那样,看开了,其实就是一粒尘,我们仍旧爱我们的,又关他们什么事。我对你的爱不会因为其他任何受到影响,我敢说!” 有这样一种情感叫固若金汤,无坚不摧。再多的外敌来犯,城外如何动荡难安,那是他们的事。城墙内相爱的人依旧相爱,不会被这天下任何离间,闹再多次也是一样的道理。 林乐和苏瑞是一样的故事重复一样的角色,谁也料不准一生会遇上几只,只是人物变了,连心情也变了。 江南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她不怀疑薄南风对她的感情。只是苏瑞这个角色的现身了,即便心知肚名,做为女人仍是十分嫉妒。 江南闷着嗓子,抽搭:“苏瑞那么漂亮。”漂亮死了,比她高,比她瘦,样样都比她出色,像个不真实的瓷娃娃。 “她是漂亮,不过那又怎么样,这天下漂亮的女人多了,还不是只有你能打动我。足以说明你江南在我薄南风的世界里,是万里青山中的那一点红,唯有你是不同的。” 接着沉下嗓子嘟囔:“苏瑞是漂亮,纪梦溪还帅呢,你当我就不委屈?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嚣张跋扈的女人,她们什么样你不是没看见。可纪梦溪呢,跟你工作相关,到现在还会被申请回避,足以说明在旁人眼里你们也关系非浅。他那样的多容易打动女人,苏瑞跟他比得着么?” 半晌午就闹了这一场脾气,连婚纱都没试成。以前两人从不在这种事上较劲,即便跟林乐都绝交了,可两个人的感情没受到半点儿影响。 只是这个苏瑞的气场林乐没法比,一副正室犯十足的劲头,任谁看了都不会爽快。 江南没打算就这么原谅薄南风。 而薄南风说着说着脾气也上来了,相似的原理一类推,纪梦溪那一波被做为同样嫉妒的热议话题扯出来了。完全是江南感染了他,就那样把她扔到床上坐起身。 正好门外江爸爸来敲门:“南风,小南,吃饭啦。” 之前才领了证,现在正怀着孕,江南不想江爸爸和江妈妈担心,怎么样也得爬起来吃饭。 起身时不经意瞥见薄南风扯床头柜上的纸巾擦手指上的血迹。蓦然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连衣服都染红了。心头一惊,脱口而出:“咬破了?” 薄南风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现在知道心疼了?” 江南抿紧唇没说话,实则她是真的心疼了,一个根头流那么多血说明伤口真的很深,可她低下不头说软话。 薄南风反倒说:“没事,让你喝点儿我的血,全当给你和儿子补身体了。去换件衣服,你那样吓到爸妈。” 他连扯了几张擦不净,最后不得用几张叠起来先将伤口简单包扎上,之后再处理。 江南从柜子里找出衣服,换衣服的时候慢腾腾,时不时担心的往薄南风那里看一眼。 薄南风已经抽出纸,大步的朝她走过来。 扳着肩膀一把将人转过来,胸衣染上了,用完好的一只手伸到背后灵活的帮她把暗扣解开,江南来不及按住,已经被他一把抽了去。薄唇一抿,神色都暧昧起来,盯着她那柔软的两团肉:“我帮你擦擦,你别动。一会儿妈等不及了进来摧,肯定会以为我们做那事了。” 江南不想跟他说话,脸却红了,白了他一眼,想转过身去找衣服缓解尴尬。 薄南风按着她的肩膀不允:“没擦干净呢,哪儿去。” 不似他的,裂开的口子是血源,而她身上的已经快要干了,有几块拿纸拿不去。 江南受不了他趁机占便宜,时不时在她的柔软上捏一下或有意挤压的轻佻举动,想说:“算了,回家洗个澡就掉了。” 不等说,他已经低头含上去,似笑非笑的嗓音异常磁性:“我帮你舔干净。” 江南胃里搅了一下,心想,他就不觉得恶心么? 有什么恶心,他又不是没舔过她。 江南痒得直想发笑,他舌头柔软,重一下轻一下的,似故意撩拨。她终于忍不住说话:“好了,不用你帮忙了。” 薄南风两边的便宜都已占过,管它有的没的,然后将人放开,神色正经:“干净了,快穿衣服吧。” 不想让老人等太久,江南换衣服的时候,薄南风去客厅里跟江爸爸聊天。 江爸爸问他:“今天去照婚纱照了?” 薄南风答他:“没有,本来是要去的,是我临时出了点儿事情,就推到明天了。” 江爸爸点点头:“其实也不急,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什么时候再弄。证都领了,其实这些事都是走个过场。” 吃饭的时候薄南风手上的伤口露馅了,就在他的右手上,吃饭拿筷子的时候,江妈妈一眼看到,大惊小怪:“呀,南风,你的手怎么了?” 江妈妈有些晕血,而薄南风的伤口很深,那几张纸早就染透了。 薄南风马上放到桌子下面,看了江南一眼,笑着说:“没事,我手笨,之前给江南削苹果的时候不小心伤到手了,就是一条小口子。”他站起身:“我去洗一下。” 江妈妈抚着胸口;“那么严重也不说包一下,这孩子。”瞪向正低着头吃东西的江南,怪她没心没肺:“就知道自己吃,南风的手伤成那样,你不去给包一包。家里不是有药箱么,用纸缠一下怎么行,别再感染了。” 江南本来不想管他,受不了江妈妈的念叨。 起身去洗手间里看他,这么长时间了,洗出来的水仍是红的。 江南生冷的唤他:“过来,我帮你包一下。” 发现薄南风实在不娇气,这样一道口子却像不太看在眼里,一直冲她眉开眼笑的讨好:“老婆,你别心疼,一个小口子,真不要紧。” 江南才不说心疼,淡淡抬眸:“你那样,别人怎么吃饭?想恶心死谁。” 薄南风扁扁嘴。 “心疼就说心疼,这样说有意思。” 江南去拿来药箱,坐在沙发上帮他抹药包扎伤口,拉过他的手时,心惊肉跳,当时自己生气,脑中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劲,现在一看血肉模糊,那半根指头的肉皮都翻开了,隐隐的似能看到里面的骨头。江南不敢深看,仔细的去研究,担心真是咬坏了。一根指头就那么粗,皮薄,只怕把骨头也咬坏了。 问他:“疼不疼?” 薄南风仍旧没脸没皮的笑着。 “不疼,真不疼。” 江南只给他简单的包了一下,这样非得去医院不可了,饭再吃不下,站起身对江爸爸江妈妈说:“我先带薄南风去医院了,包不好,伤口很深。” 这样一说,江家二老都出来了。催促他们:“赶紧去,赶紧去,这种事不能耽搁。” 江妈妈嘱咐江南:“南风的手近一段时间都不能沾水,家务什么的都别让他做了,要不然,你们两个来这边住一段时间吧,吃饭什么的,也不用你们自己动手。” 江南拿上包急着走人,应了句:“回头再说。” 薄南风跟在她身后,觉得她大惊小怪,一直说:“这点儿小伤,用得着去医院么。” 江南根本不听他那一套,下楼后逼着他坐上车一路开去医院。 医生看到也吓一跳,问他:“这伤口怎么弄的?” 薄南风漫不经心:“我老婆咬的,我家教很严格。” 江南又气又羞,没想到薄南风会实话实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医生看了一眼江南,笑笑:“家教再严也不能用这么大的刑啊,你看这都咬成什么样了,你再用用力,你老公这根指头就断了。” 江南猛地睁大眼,真这么严重? 医生抬眼:“你不信?” 薄南风接过医生的话茬,打马虎眼:“医生,你别吓她,我媳妇胆儿小,就是破了一层皮对吧。” 医生温温的看着薄南风,转首又说:“是啊,没大事,就破了层皮,以后这层皮可不能总破。这回没事,但不保证下回就没事。你得知道心疼你老公。” 江南低着头,眼眶温热,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 医生起身去拿东西。 薄南风凑过来低着头看她:“怎么?哭了?”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是说了没事么,傻媳妇。这么心疼我,还真是你亲老公。” 江南推开他:“你边上去,谁哭了。” 医生再进来,一鼓作气包扎好,嘱咐一些注意事项以免伤口发炎感染。 薄南风多问一句:“做饭没事吧?” 医生真笑了;“看来你家教不是一般的严,最好别做,沾上水很麻烦。” 江南似乎还不是很放心,缠着医生问:“不用给他的手指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有没有伤到?” 医生瞅着她:“这会儿知道是自己的老公了,放心吧,没事,以后可别这么下狠口的咬,家教可真够严的。” 两人从医院里出来,江南走前头,薄南风乖乖的跟在后头。她上车,他也跟着上去。 路上薄南风给白子仙打了一通电话,吩咐她:“让司机去我岳父家楼下把车给我开回来。” 挂了电话,侧首问她;“咱们是不回妈那边了吧?” 江南没答理他,专心的打着方向盘盯紧前方路况。 薄南风真是服软了:“老婆,还生气呢?都见血了,你还不原谅我,婚纱到底还试不试啊?不穿婚纱你也一辈子是我老婆,不拍可别后悔。老了的时候,跟你闺密回忆起来,就你一个人没拍过婚纱照,咱儿子想看看咱们年轻时的样子都没有照片,多惨,有你哭的时候。” 激将法也不管用,江南压根不理他。 薄南风直接将另一只手凑到她嘴边:“咬吧,什么时候解气,什么时候算,这只手归你了。” 江南一抬手,面无表情的打到一边去。 回到家后,江南一马当先往楼上走,薄南风甩上车门跟上来。 又撞见一楼的大妈,偏偏对夫妻俩儿闹脾气这事格外有研究。 一看江南那个表情,就问:“小江,又跟你老公闹不开心了?” 江南跟她点点头没说话,直接往楼上走。 倒是薄南风,跟大妈笑得和绚:“大妈,不是她跟我闹,她从来不跟我一般见识,是我又皮子痒痒了。” 大步跟到楼上,江南开了门,鞋子都没换直接去了洗手间。 薄南风看了她一眼,瞧她那样子是真的很生气,想着要怎么哄,自己先把鞋子换下来。 没隔一分钟,江南从洗手间出来,“砰”一声,将一块搓板扔到地上。 操起手臂看着他:“别回房间,在这里给我跪搓板。” 薄南风怔了下,俊眉蹙紧,直接强调:“老婆,我是男人。” 江南神色轻松,一直不曾有笑,这会儿反倒笑嫣如花:“我知道啊,你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漂亮到会招蜂引蝶的男人。跪不跪?” 是男人他都不想跪。 薄南风自然不敢直言,只问她:“哪里学来的这套惩处措施啊,以前怎么没看到家里有搓板。” 江南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薄南风一伸手拉住她:“别介啊,我说我不跪了么。跪多长时间啊?” 江南没说话,抽出手去沙发上看电视。 薄南风在一旁跪搓板,当天只穿了一条休闲裤子,布料没有多厚,没多久两个膝盖生疼。薄南风也不是没骨气,跪已经跪了,总不能再干求饶这种丢脸无下限的事。 江南不说好了,他就一直笔挺的跪着。 直到阮天明打来电话,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问他:“南风,忙着不?” 薄南风懒洋洋的应了声:“有点儿忙,找到人了?” 阮天明说:“是,按照你的吩咐,把人锁在房间里了。正扬的酒店,他跟员工打过招呼,叫也不会开。” 薄南风说:“很好,等我抽出时间再处理那事。” 挂掉电话抬眸看去,江南倚在沙发上似乎已经睡着了。曲膝缩在消发上,小小的一团,头耷拉下来枕在沙发上。只穿了件半膝的裙子和长袜,怀里塞着一个抱枕。就那样睡着了肯定会着凉,薄南风起身拿毯子给她盖上。第一下竟没起来,太疼了,猝不及防又跑了回去,身高和体重在那里摆着,下冲的力道可想而知。脆弱的膝盖实实在在的砸到搓板的凹凸上,硬是疼出一头的冷汗。缓了一会儿才能再度起来,拽了薄毯给她盖上。 才一搭到身上,江南蓦然眼开眼。眼睛很大很明亮,里面有水汽,亮晶晶的一层碎钻,美得也是惊心动魄。 薄南风当即说:“我没想偷懒,给你盖……” 江南一伸手环上他的脖子,紧紧的,薄南风在她的力量道下猛然下沉,几乎一头栽到她的怀里。 听到江南微微的啜泣声,心里酸到极至,低低说:“真的那么难过么?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江南哽着喉咙说不出话来,只一阵阵的摇头。其实她想得很明白了,从江家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他说得没错,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与其他人无关,没有权利要求别人做出的事件件顺自己的心意,配合着自己的主旋律让故事十全十美。除了自己的心,别人的我们谁也控制不了。所以便不能把别人的开心或者不开心带到自己的故事里,想开了,会发觉,那些根本跟自己的故事没有关系。 无论多少人来了又去,她和薄南风的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也不论别人说的是好是坏,他们的情已经注定,还不是会不离不弃。明知道那些人别有用心,还有意无意的去中别人的下怀,不是傻了是什么? “让你跪你就跪么?你傻了?” 薄南风慢慢的伸手揽上她的腰,把人收进怀里,轻轻的叹:“是啊,我就是傻了,爱上你江南,我就是傻了。” 林乐捏着手里的名片看了又看,每次手痒,但最后总是忍下来。她不想在人面前太卑微,事实上对宋佳佳的工作也有怀疑。 但不得不说,宋佳佳给她的那些东西实在诱惑。每次穿戴在身上的时候,觉得华丽不可方物,连格调都变了。如果能一直穿着那样的衣服,让自己变得璀璨而亮眼,就不信会得不到男人的青睐。 林母又在客厅里唠叨。 一边抹茶几一边说:“乐乐,你到底什么打算啊?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我看你最近也不跟江南他们走动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工作的事你去找找他们,看看能不能帮得上你。” 这些事每天摆在眼前,没法不说。 林乐越听越烦燥,伸手把门关死。可林母念叨的声音仍旧不绝于耳,不管她爱不爱听,有些话当父母的总得说。 林父之前也跟林乐商量过:“要是在s城实在找不到衬心如意的工作,那就去你大姨那里看看吧。” 林乐低着头没敢说话,她现在不是找不到如意的,而是连基本可以糊口的都找不到。又下意识不想去其他的城市,人生地不熟的,只觉得现在没了那样的心力。 化上妆出门,坐在车里想了很久,才给宋佳佳打了电话。 宋佳佳还是那样热情,一张口就说:“啊,乐乐,好想你,有时间么,一起吃饭。” 林乐默了下:“嗯,有时间,一起吃饭吧,我请你,算是谢谢你。” 自打上一次两个人在街上意外相逢,宋佳佳不是一次叫她出来逛街,东西没少送。由其上一次一起吃饭的时间碰到一个同事,不开眼,当面问她:“乐乐,现在有钱了么?家里最近需要用钱,你要是手里宽裕,看看能不能给我?” 林乐这才猛然想起,在移动公司上班的时候借过她两千块。大大咧咧的时间一久,就要忘记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实在尴尬,按着她的脾气二话不说,拉着她去取钱。可现在最关键的是她的卡里连两千块钱都没有了。 而宋佳佳毫不犹豫的从包里拿出一沓钱递给她那个同事,话语说得无尽体面;“我还欠乐乐一些钱,先替她还你,这里是两千块,都不是欠钱不还的人,被人这样追着屁股要,觉得很不自在。” 经她这么一说,要钱的同事脸一红,反倒不好意思了。 跟林乐解释:“乐乐,你别多想,我也不是刻意来跟你要钱,正好碰上了,就想着先问一问。” 林乐不想跟她多说话,摇摇头:“没事。” 这样一来,欠了宋佳佳就不止一次。光说谢谢都不顶用了,但现在的林乐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回馈。总算宋佳佳一副并不当一回事的样子,只说两个人是朋友,互相帮忙都是应该的。 约好见面地点,林乐轻车熟路,早一步过去等她。 宋佳佳还是那么时尚亮眼,一进店恨不得照瞎所有人的眼,不光时髦,还很有品味,引来无数人侧目。 连林乐都十分羡慕。 等宋佳佳一坐下就说:“佳佳,你真的好漂亮。” 宋佳佳笑笑:“漂亮什么,其实论底子,我还没你好呢。不如你高,不如你白,脸也没你长得精致,你要刻意打扮一下,那才漂亮呢。” 林乐微微心动,却嘴硬。 “谁说的,你很漂亮,我可比不上你。”越发对她的工作感兴趣,心中痒痒,便想了解:“佳佳,你方便跟我说一下你的工作么。” 宋佳佳倒十分大方:“当然可以,但如果你要想见识一下,明天晚上我可以带你去我工作的地方看一看,当是去消费了,我请客。你亲眼看一看,比我跟你说要有感触。” 林乐心脏跳得厉害,说不出为什么,像此番要去犯险。 问她:“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又不是什么需要保密,或者见不得人的工作,正好也让你对我更了解一下,毕竟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过了。” 本来林乐心里还有一层防范,实则到现在也没解除。只是没想到宋佳佳答应得这么痛快,一点儿踌躇都没有,就想,她的工作性质或许不像自己想的那样。 两人说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宋佳佳让她出发之前给她打个电话,然后在也大富豪门口等着她。 散场之后,林乐不想太早回家,一个人漫不无地的开着车压马路。 宋佳佳打电话问清黄宇在哪里之后,直接去了大富豪。 黄宇是这个娱乐会所冠盖满惊华的幕后老板,没有这么硬的根底,这样富丽堂皇的场子不会开得这么招摇又相安无事。 宋佳佳一进来,直接乘电梯上到九楼。 包间里没有别人,就黄宇自己,之前听说宋佳佳和林乐一起出去吃饭了,刻意来这里等她。 宋佳佳把林乐这几天来的变化跟他细致说了一遍,还说明天林乐要来这里看一看的事。 黄宇悠悠的晃动手里的杯子,对于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没想到林乐就这么一点儿矜持,便迫不及待的要往火坑里跳了。名副其实的火坑,即便不是,他也会将它变成万丈火海,让她有来无回,万劫不复。 淡淡抬眸:“把经理给我叫进来。” 宋佳佳站起身,没多久便回来。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跟进来,站到室中央,恭敬的唤:“黄总,您找我有事?” 黄宇意味不明的噙着笑:“明天这里要来一位重要的客人,把场面活给我做足了,另外安排一位‘显贵’的客人,我有用。具体的事让佳佳跟你说。”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之前就已经跟宋佳佳说过了,她当是很明了。 若说不明白的,她只是想不通透,林乐如何惹到这位爷,像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当他一个有身价的大老板跟一个普普通通的茶小妹玩这样的游戏。 之前好奇心驱使问起过,黄宇只说:“林乐这个女人很不懂事,不知道如何做人,本少教教她。” 现在看来,却不是那样简单。 是不一样了,黄宇之前没想致林乐于死地,侮辱一下就罢了。不过现在他是女王的忠实部下,愿为她俯首称臣的主,所以像林乐那种直接背叛女王的,他觉得没有心慈手软的必要了。 宋佳佳见他起身要离开,踌躇了一下,很小声;“你今晚不留下?” 黄宇听到她问,望过来。还是微微的笑着,一张英俊的脸颜无可挑剔。若说哪里不同了,只是疏离。 俯身过来,在她侧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下,即时离开。 叼上一根烟点上:“我以后都不会留下了,别把心思放在我这个花花公子身上,等林乐一入瓮我会给你足够的钱让你离开。离我远远的,好好过日子。” 宋佳佳怔愣在原地无法动弹,直到他出门,门板闭合明明没有声音,仍像震荡得她泪如雨下。 认识他有一段时间了,来大富豪没多久便认识了这个金主。她不是顶级漂亮的,甚至初来的时候连气质都很乡土,但黄宇还是注意到了她。像是从她的身上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或许也是那个贫穷的样子。 因为他说过:“一个女人贫穷时的样子其实一点儿都不丑,哪一时华光滟滟了,反倒没了初时的美丽。” 她知道黄宇有很多女人,哪一个都是其中一个,没有不同。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大富豪的人,是他手下的员工,早被他给舍弃了,眼都不会眨一下。 可宋佳佳却很小心意意,就是怕他有一丝厌恶。如今她发现,比不让一个人厌恶更难的是喜欢,无论她变得多么华丽。 离正扬过来时,阮天明正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抽烟。 看到他过来,递了一根给他。 离正扬闲散的靠到沙发上,眯起眸子问他:“里面那个女人就是南风的妹妹?” 阮天明“唔”了声,算是应承,吐口烟圈又说:“这丫头算是把南风给惹恼了,所以才把她看管起来,等南风过来呢。”抬腕看了一眼时间,不知道薄南风哪一时才能忙完那些琐事赶过来。打电话催了几次了,之前只说忙,再后来就说哄老婆睡觉了,让他先别打。刚才又打,说就要过来了,但现在也不见人。 他在这里坐了很长时间了,全身都酸。 离正扬默了下:“不是兄妹么,怎么会惹毛南风?” 阮天明叹气:“又不是亲的,女人沾到南风有爱慕的倾向不是很正常。这个苏瑞就是,而且她胆大到今天去找江律师的麻烦,听南风那个意思,像是对江律师动手了,南风气得要死。” 离正扬指间的烟一下握紧,生生断成两截,微不可寻的按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问他:“那江律师没什么事吧?” “应该没事,苏瑞不是个真没大脑的女人,只是脾气大了点儿。不过估计江律师言语上受到刺激了,苏瑞那张嘴啊,不敢恭维。” 离正扬不说话了,这事看似真的闹得挺大。最早阮天明给他打电话,说要在他的酒店里限制一个人的人身自由。让他帮忙跟员工打好招呼。离正扬问起来了,才知道是薄南风的妹妹,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阮天明见他一直沉默,问他:“在你这里干这种事不会出问题吧。” 离正扬淡淡的扯动嘴角:“在我这里杀人放火,也没有关系,反正南风会自己摆平。” 问他:“你要在这里一直等南风过来?” 阮天明反问:“要不然怎样?他让我好好看着,再看丢一次,他会轻饶我。你没跟黄宇一起找乐子?” “找什么乐子啊,黄宇像要改邪归正了,多惨的事。之前打电话了,说办完事还要回家。”真不知道他和他那个大嫂是怎么共处一个屋檐下的。 他不陪着阮天明等了,到了该离开的时间,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守着吧,真是难为你。” 离正扬走后,总算没等太久,薄南风从外面进来。 阮天明马上从沙发上跳起来,见他手上拿着什么,不明所以,还没问出来,薄南风已经说话:“在哪个房间?” 阮天明跟他报备。 薄南风接着挥了挥手;“你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办。” 步子那样大,转眼进了电梯。 大半天苏瑞憋在房间里就跟困兽一样,就算以往老爷子在她不听话的时候派人监视她,但也没说到了要把她锁在房子里的程度。现在倒好,将她当犯人一样对待。即便阮天明不说,她也知道是薄南风的主意,其他人还没有那样的胆子。 饭都吃不下,空了一天的腹也不觉得饿。倒是很好奇,就算她去找过江南,薄南风又能将她怎么样? 那个女人再碰不得,他再生气,料他还能将她吃了不成? 听到开门声,苏瑞几乎一刹从沙发上跳起来。 薄南风才推门进来,她已经走到跟前,扬手就要打上去。手脚利索,怎么也是学过几年台拳道的人,伸手不光是花架子。 但来人比她更快,早已料到她有这手。破了她的招数狠狠钳制住她的手臂按到墙面上。 “你这只爪子再学不会安份,信不信我给你剁掉?” 苏瑞皱紧眉头,呼疼。 “痛死了,薄南风,你放开。” 薄南风一手按着她,桃花眸子紧紧眯着,薄唇拧成一道线。哼了声:“你也知道疼?你今天伤到我的心头肉了,你怎么不问我疼不疼?” 苏瑞眸内燃起火,坚硬的与他对视:“哦,那个女人就是你的心头肉么,那么娇气,我没将她怎么吧?不过,你信不信我能将她怎么?” 薄南风笑了声,不理会苏瑞赤果果的威胁,扬了扬好看的眉毛:“你不是很喜欢泼人,好玩么?我好奇那是一种什么感受,你一张脸长得如花似玉的,连我老婆都觉得漂亮,我在想,留着是不是太给她添堵了。”右手抬起来,将一个透明的瓶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个是高浓度硫酸,估计一杯就能到位。”捏起她的下巴:“告诉哥,你泼我老婆是用了多大的杯子?” 苏瑞一双眼睛缓缓的眯起来,咬牙切齿:“薄南风,你敢?” 薄南风紧着问她:“苏瑞,我有什么是不敢的?” 苏瑞瞳孔张大,惊魂到生起慌张。是啊,他薄南风有什么是不敢的。静静的对视半晌,苏瑞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压平心口跳动的速度,盯着他一张无害脸,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是不会出手伤害她的,她笃定他不敢。 薄南风像是读进她的心里去,亦是盯紧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苏瑞,你压错了筹码,猜错了,我敢!在你看来,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弥足珍贵,在我看来,美丑都是一样的。伤人的话这些年我总是不想多说,可你非要逼着我如此,让我自己都觉得很没意思。我从来只当你是妹妹,便没哪一时把你看成女人!” 他将她放开,转身坐到沙发上,顺手将硫酸放以茶几上。借着灯光,看到苏瑞一张脸已经白得不成样子。难得也有她害怕的时候。 苏瑞站着不动,就那样愣愣的看着他,用极度陌生的眼光。不知道薄南风今次来什么意思,是跟她算帐来了,还是想连总帐都算一算? 薄南风点上一根烟,闲闲的夹在指腹中。颌首看向她:“你倚仗着你为我做的那些事,足以让我对你姑息一辈子,我不否认。但除了江南,任何人别想在我这里恃宠而娇。” (一百零八)人们常说的夫妻相 苏瑞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一条青白的痕。(.好看的小说)半晌,问他:“那我们算什么?” 薄南风几乎毫无迟疑:“兄妹,朋友,以前算什么现在依旧算什么,在我这里一刻都没有改变过。”他风轻云淡的说完,一刻若有所思:“别问我为什么是江南,就只能是江南。” 苏瑞嗓音哽动,是想问来着,歇斯底里的问他:“我不好么?天下的好女人不多么?为什么偏偏非那个女人不可?” 他有先见之明,她再问不出。走过来颓废的坐到沙发上,噙着泪花说:“薄南风,我若是执意呢?” 薄南风淡淡抬眸,若有似无的笑:“你要执意,那我们的终结只能恩断义绝,连这样平静的说话都不能。” 他说过,别去动他的女人,可她不听话,偏偏要去伸手碰触。薄南风不敢说他是真的怒了,毕竟总算江南没有任何闪失,但他没想得过且过。 “苏瑞,你实在聪明,知道我说不能碰的东西就一定碰不得,连个商量都不能打。江南算一个,不单是针对你。别跟我撕破脸,那一天来临的时候肯定难看又心痛,我不想,觉得你也该不想。” 他已经掐灭了手里的烟,直接拿起桌上的浓硫酸打开,凑到嘴边扬首就要喝下去。 苏瑞吓得惊呼,一刹那泪如雨下的睁大眼,伸手过去死死的抱住他一双手臂,真是吓坏了,呼呼的喘着气,瞳孔失焦:“南风,你不要……不要……”苏瑞一边摇头一边掉眼泪,这一刻那样恐惧,想过他可能不是她的,却无论如何不能想象他死了,不在这个世上。 薄南风就像一条蛇,不论别人欢喜或者恐惧,他总能拿捏得准,然后蜿蜒而入,直看到人的心里去。 缓缓说:“如果你执意,结局只能如此。但你信不信我老婆会陪着我?上穷碧落下黄泉,即便你逼死了谁,我也不是你的,只能隔得越来越远。”他没说,江南就像穿肠的毒,他早已经服下了。所以,不论活着还是死了,都已经有了归属,没有分别。 苏瑞手脚冰冷,盯着他的大要脱窗,眼泪大颗大颗的淌下来。 吸紧鼻子:“薄南风,你好残忍。” 薄南风推开她的手,知道那惊魂一瞬她什么都懂了,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出来,哗啦啦的流进地毯中无声无息,被湮灭了,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苏瑞用水洗的眼睛惊诧的看他。 薄南风玩世不恭的笑起来,连瓶子一起扔到垃圾筒中,拍拍她的脸:“傻丫头,哥怎么舍得毁掉你这张脸。嫁不出去赖上我怎么办,指望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呢。” 苏瑞怔愣的当空,他已经站起身:“我会给老爷子打电话,明天让阮天明把你送回去。” 他走了,室中空空,仅有一点儿烟草味。 江南找到宋林爱卖男装的地方,她还没有下班,穿着职业套装,连一头长发都挽得十分利索。 给江南找了一个凳子,告诉她:“你先等我一会儿,还有十几分钟下班了。” 江南坐下来:“不着急。” 之后两个人去吃午饭,江南问她:“那天你和钟庆丰一起吃饭,聊得怎么样?”从那天之后就一直有事,两人再没碰着面。 一提到“钟庆丰”三个字,宋林爱翻起白眼。 “江南,你别跟我提他,简直就是个奇葩。” 江南紧张,听这语气估计又是不欢而散,莫非真是冤家? “怎么回事啊?不是吃饭么,也能折腾出事?” 宋林爱连连说:“这次的事它怨不着我,真的怨不着我,我本来也是想好好跟他道个谢,顺便说句对不起的。可你知道他怎么样么?”宋林爱气得直挽袖子,讲给她听。 本来那天打扮得就特别漂亮,怎么也是去s城数得着看的餐厅。宋林爱进去时步伐优雅,一直被服务生带进指定的包间。 钟庆年已经到了,手里捧着一本文件闲闲的翻,听到开门声抬起头。 宋林爱跟他打招呼:“钟先生,你好。” 钟庆丰不动声色的笑笑:“宋小姐,你好,请坐。” 宋林爱坐下后跟他说起自杀当天的那回事,本来想正儿八经的跟他说声谢谢。 就见钟庆丰慢条斯理的说:“要是知道你是离总的朋友,怎么也得行你个方便。如果以后还想自杀,欢迎到我的私人水域去,这回保证没人敢打扰宋小姐。” 他用一种官方的体面声调说这话。宋林爱却早已火冒三丈,觉得跟这种人是八字犯克,命里犯冲。以她的脾气一刻也坐不下去了,只怕再坐下去,非得掀翻桌子。就那样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听得江南都愣了,别说,还真是朵奇葩,好毒的嘴巴,肯定也是谈判桌上的高手。回过味来哈哈大笑:“爱爱,别说,这个钟庆年说话还真有个性,果然能把人气得半死。” 宋林爱扬着眉毛;“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这回不是我不想好好的把话说体面了,关键他那个人太气人了,老让人有揍扁他的冲动。” 江南安抚她的怒火:“行了,行了,过去的事了,别想了。” 宋林爱喝口茶水降降火,想起来问她:“不是要去拍婚纱照,选婚纱么,搞定了吗?” 江南蔫蔫的低下头:“别提了,节外生枝,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能搞定才怪。” “什么意思?又出什么事了?”宋林爱停止咀嚼,跟着生起紧张。 江南头疼,没说下去的欲望。 随口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么,薄南风有一个妹妹,她来了。” 宋林爱思想简单:“原来是他们家那边过来人了,一个妹妹能呆多久,也不用天天招待,等她走了你们再拍也不晚么。反正你这肚子还看不出什么。” 江南嗯嗯的应。 她也是这么想,哪一时有心情了再去拍好了,不过薄南风很急,今天早上还苦苦央求过,只怕她也撑不了太久。 宋林爱吃过饭就走了,她得上班,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走的时候跟她说;“没事的时候去看看孙青,听说方青山回来几天了,最近孙青怨气丛生,担心他们两个闹别扭。”临了叹了一句:“就方青山那样的,跟他离了算了。” 江南拍了她一下:“别胡乱说话。” 回去的时候,江妈妈打来电话。 问她:“你和南风怎么吃的饭?” 江南一五一十的报备:“早上他去买的早餐。”还是她逼着去的,怕他自亲动手会沾到水,薄南风倒不在意,一副不打紧的模样。 江妈妈叹气:“我就想着你们两个没法吃饭,你和南风今天中午过来吧,顺便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江家那边的房子也不是特别大,几个大人晃来晃去的多不方便,薄南风肯定也住不习惯。 就说:“不用了,又不是没法做饭,他的手伤到了,不是还有我么。(.)” 江妈妈也不是觉得自己女儿娇气得下不了厨,毕竟才怀孕没多长时间,只是不相信她的手艺,以前就喜欢糊弄,现在依赖薄南风久了,怕是连以前都不如了。 哂笑:“你啊?还是算了,你做出来的东西都不知道南风会不会吃。别逞能了,你们两个快过来吧。” 江南拉长声:“妈,真不用,你就别操心了啊。我们要真是吃不上饭,你不说我们也过去蹭了。” 她正开着车,不方便长聊,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快到家的时候电话又响,还以为是江妈妈打来的,看也没看,接起来就抱怨:“妈,你看我又不是两三岁小孩儿了,还能老不争气么。我已经飞速又茁壮的长成大人了,你不要老是质疑我的能力,我多不容易才把自己嫁出去啊。连我自己爸妈都说不行,薄南风退货了,你们看着办。” 半晌,那端低低的笑了声:“南风直会退货么?这世上好多下家的。” 江南张了一下嘴巴,懵了。 马上拿起来看,一张老脸红透,哪里是江妈妈,分明是离正扬的电话。 “呀,原来是你,我以为是我妈呢,你怎么不说?” “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么?” 江南更感无地自容,是啊,电话一接通她就跟连珠泡似的,就是没想给江妈妈反驳的机会。 接着道歉:“真不好意思啊,你打电话有事?” 离正扬淡淡的“嗯”了声,这个男人的嗓音总像是温温的,似含着笑,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江南问他:“什么事?” 离正扬又说;“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不说那家的糕点好吃,朋友又有送,想着让你帮帮忙消化掉,扔了怪可惜。” 竟有这样求人的,他说出来还一副很难为人的样子,收授的人却觉得,分明是占了便宜。 江南下意识推脱:“我没上班,而且那么好吃的点心,都给我也不好意思,你拿给其他的朋友吧,或者给你家人带回去吧。” “我的朋友都是男人,他们都不爱吃这种发腻的东西,家里人也都收到了,我这份他们也不稀罕,你要不肯帮我这个忙,那我只好扔了。” 江南也是嘴谗,或许真跟怀了孕有很大关系。其实自打上次吃过一次之后,后来还想过几次,就想吃那一口,可是买了几家的店尝过,都不是那个味道。而恰在此时离正扬又送过来请她消化,江南表示谢意之后,问他:“我去哪里找你?” 离正扬问她:“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刚到家。” “那我过去吧。” 两个人在小区外面的一家饮品店里碰头。 离正扬长手长脚的走进来,笔挺高大,手上拎着一个精美的食品带子,只是比上次还大了一些,看来份量很足。 江南欢快的“唔”了一声,接到手里:“离正扬,谢谢你啊,还让你专门跑一趟。” 离正扬坐下后笑笑:“我这会儿没事可做,送过来也快,怕你磨磨蹭蹭的,还热着呢,快吃吧。”转而又补了一句:“放心吃,我来的时候已经跟南风报备过了,省着回头他把我当老巫婆,怀疑我给你送的什么毒苹果。” 江南跟着笑起来:“他那个人看着讲究,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其实就是事多。不过吃点心他从来不管我。有的时候,他也会买回来让我当零食吃。” 离正扬眸内流光一闪,说;“其实南风是为了你好,怕你大大咧咧的吃坏肚子。毕竟你茁壮的长成这么大也不容易。” 江南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又点点头:“你不用替他说好话,我都知道。” 听到离正扬打电话说要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望眼欲穿到流口水了,这会儿一拿到手里大快朵颐。吃到嘴里才满足,想的就是这个味道,找啊找的都找不到,这会儿能吃到嘴里了,身心都是种满足和愉悦。 发现离正扬很神奇,每次她情绪偏颇变故,他都跟变戏法似的,拿着这样美味的甜点过来。人一吃饱心情就变得格外好,什么烦恼通通抛到脑后。 吃了一会儿,问他:“你这些到底是在哪家店里买的啊?我怎么都找不到呢。” 离正扬修长的指悠闲的转着手里的杯子。 “不是店里买的,是朋友自己做的。从国外回来的一对夫妇,对做点心很有研究。什么时候想吃了,让南风跟我说一声,托人送过来很方便的,都是极好的朋友。” 江南了然,难道大半个城的甜品店都试过了,仍是找不到。 江南虽然瘦了,却实实在在的比以前能吃了。比上一次吃得还多,只看样子就觉得十分美味。 离正扬把水递给她,时不时嘱咐:“慢点儿吃。” 江南跟离正扬其实也不是特别特别的熟悉,这个男人平时搭眼一瞧就有模有样,跟黄宇那种自来能侃纨绔公子哥还不一样。不过他是几个人里面最温润的,面对面坐着,即便不了解,也不是每一会儿都有话讲,却自在到不会冷场。 离正扬便是这样的感觉,觉得午后的时光静好,什么都不做不想,只这样静静的坐着,却能安逸进心坎里。 半晌,漫不经心的问她:“南风的妹妹来了,听说你们见过了?” 江南咽下一口,努了下鼻子。 “甭提了,薄南风的妹妹比薄南风还要难缠,一见面,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她就泼我一脸水。” 离正扬打量她的神色,发现说起来的时候很轻松,不像特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不放在心上?事过当场也是气得半死不活,不过后来确实是被薄南风给安抚了,自己也想得很明白,薄南风说的句句在理。她就是惊怔得乱了方寸,那个时候有很多种回击的法子的,弱到那种程度她真该找面墙撞死。难为她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 江南实话实说:“昨天气得要命,选中的婚纱都退了,照片也不想拍了,直接从‘丽飞扬’回家了。后来想一想,何必呢。这个年纪了,被小姑娘气得失了风度,想想都很狼狈。” 离正扬淡淡说:“那也没有什么,苏瑞我也是昨天才见到,一个陌生人忽然冲到面前说话,任谁都不能那么快反应。”由其苏瑞对薄南风是那种情愫,他听到的时候也惊了下。 江南喝了一口水顺气,赞同他的话:“没错,实在没想到。” 离正扬挑了挑眉:“现在没事了?” “嗯,没事了,起码不生气了。”她抬起头,诚实得让人想不到,煞有介事的说:“不过我在想,要用什么法子报复她,总不能任她踩到脚底下就算了,何况我也不是个粉饰太平的女人。” 离正扬笑了下,饶富兴致:“想到了吗?” 江南摇头:“没呢。” 离正扬提醒她:“那你可得快点儿,听阮天明说,昨天苏瑞泼你一杯,把南风气坏了,借了我酒店的房间锁了一天,晚上还是带着浓硫酸过去的。走后让人送了吃的,又锁起来了,今天说要把她送走。” 江南惊讶的睁大眼。竟有这种事,薄南风一个字都没跟她提,搞这么大。 斟酌着:“那我真是得快点儿了。” 回家的时候给薄南风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那一时薄南风,苏瑞,阮天明才到机场。 一路上苏瑞闷着头不说话,薄南风做到这一步太无情了,分明是想硬性将她潜送回去。 竟把她当犯人待。 薄南风去一边接电话,说:“在机场呢,怎么了老婆?” 江南直接问他:“你要把苏瑞送走?” “要不然呢?留她在这里给你添堵,然后你再让我跪搓衣板?” 提起这个事了,江南也很郁闷,没想到他会真跪,连她都不可思议。本来以为他会讨价还价的,而且以江南的功力自然争不过他,最后定是要顺理成章的跪不成。而他竟无声无息的跪下了,又不说跟她求饶,江南没有台阶下,心疼得要命。昨晚他回家后,她看了一眼,皮薄肉嫩的,膝盖已经变色了。 问他:“疼不疼?” 薄南风笑得眼光灿烂:“强身健体,很舒服,疼什么疼,睡觉!” 江南哼哼:“不愿意跪,当时你怎么不说?还有,苏瑞怎么也是你妹妹啊,请来吃顿饭再送走吧。否则这么冷硬,闹得又这么僵,你们以后还怎么相处?” 薄南风跟苏瑞以前怎么处,以后还怎么处,但不敢保证苏瑞也会那样。 偏首看了一眼,知道苏瑞有气,很且气得不轻。否则以她那个性情不会一路上不声不响,连一句尖锐的话都不说,顺从得太反常规了。 想了一下:“也好。” 真要将人这么送回去,一点儿缓和的余地没有,只怕会激起苏瑞其他的负面情绪。他是急不可耐的想把人打发,但理智又告诉他,太过强硬的对待苏瑞,没什么好。 挂掉电话走过看,看了苏瑞一眼:“不想走就留下吧,今晚我和你嫂子请你吃饭。” 苏瑞静静的抬眸,昨天被囚了那么一天,状态不是很好,再加上一晚上没睡,整张脸非常憔悴。连妆都没有花,还是昨天残余的,早就晕花一片。默不作声的看着薄南风,良久:“我知道你对旁人是种什么手段,但我没想到,你也会这么对我,我以为我在你眼里是不同的。” 薄南风按了一下眉骨,懒洋洋的:“苏瑞,你怎么还是想不明白。我这样对你就是不同,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我把你送回去是正当应该的。我只怕你呆久了,会将自己毁掉。” 她怎么不明白,他已经说得这样明确。她不是不属于这个城市,任何人对于任何城市而言都是游子。她真正不属于的,是一个叫做‘薄南风和江南的城’,所以薄南风才要把她送走。而且苏瑞也料到了,非是等她彻底回心转意的那一天,薄南风不会让她再过来,即便真的过来,也不会有机会靠近江南。她能想象出四处是网,说不准哪里就有监视。 薄南风担心她着了魔,想去摧毁那座城,伤人伤已,让他们连最初都回不去。他这样,就已经是对她最细致入微的考虑。 她说他冷情又无情无义,可她又知道他不是那样,所以喜欢了就没法再放开。 苏瑞心中弥漫着凄凉,话都说不出,酸酸的只想掉眼泪。 这就是薄南风,干脆得那么绝情。什么事他都能一眼看穿,所以哪一种是最好的,他看得到,别人却不见得就看得到。他说得最好,苏瑞却实在难以承受。或许人总是如此,非在坠入万丈深渊的时候才会想,我怎么就不知道悬崖勒马?一晌贪欢的念头很可怕,根本停不下。 阮天明有些看不下去,感情实在是种伤人的东西。 劝两人:“是去搭飞机,还是返回去。” 薄南风扔掉手里的烟。 “回去,晚上跟江南一起吃饭。” 他这老婆没有别的,就是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傻的时候傻,火候总是掌握着恰到好处。律师不是白当的,对世事的认知敏锐得也实在可以。他想到的,她也想到了。而且他猜江南这样实质上是在顾全他,怕他在苏家那边没法做人,毕竟是寄人篱下的养子。 只是她做了,也不会说出来。 当晚地点是江南安排的,就在离正扬名下的酒店。 离正扬走的时候已经跟她协调好了,一回去就安排此事,等他们过去的时候,可以直接用餐。 其实离正气很好奇,江南如何那么笃定薄南风会把人带回来。 江南只说:“毕竟兄妹一场,送走的不是时候。”估计薄南风的心里也不痛快,即便是朋友,非得这样对待心里一定都会愧疚,何况他说过,苏瑞是个值当他感激的人。想来这些年在苏家,苏瑞没少照顾他。 薄南风不过是太顾及她的感受而已,而江南觉得,自已又不是个易碎的玻璃瓶,没必要他这样时时小心意意的护着,时间久了哪个男人都会累。况且不过跟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对阵,却要拉上自己的男人护在前头,也是夹在中间,这样子的左右为难。 苏瑞不想这样破败的出场,她和江南这个女人这一辈子都是敌人,所以输什么不能输气场。返回之后先去下榻的酒店收拾。 薄南风回家接上江南。 江南已经打扮好了,化了比平时略重的桃花妆,细腻如瓷的脸颊显得格外有光彩,衬得五官异常精致。而衣服穿得简单,一件乳白色及膝短裙,光滑厚实的锦缎面料,简洁大方到没有一丝累赘的装饰。只在及胳膊肘儿的裙口处嵌了细碎的钻石。黑丝袜,同色高跟鞋,明滟又纯净。 连手腕和头发这样的小细节这次也没有忽略,立体满钻的宽手镯和发卡,都是大气的欧美风,简洁又时尚。 薄南风推门进来,抬眼看到,足足怔了几秒,定定的看着她没说话。虽然这一张脸看得习惯了,每日同床共枕的女人。可是那一刹那还是觉出不同来,像冰天雪地中的一株莲。那是种相当矛盾的感触,觉得她跟往日不同,又觉得那就是江南才有的气质,所以只是惊滟,没有不可思议。 薄南风方觉得,为什么会被她吸引。美人他见得多了,可这样美的,只有江南自己。 江南见他进来,拾起长外套搭在手腕上,问他:“现在就走?” 薄南风终于不再发傻,踢了鞋子进来,扔下车钥匙一伸手把人拉到怀里就要亲。 江南偏过首,硬是不允。 “你别碰我,一碰妆就花了。” 薄南风手掌用力,扣紧她的后脑勺,不管不顾的吻上去,扎实深长,竟还是个法式热吻,就差温度烧上来,当场就把后续的事也做了,在这里要她。 江南气疾败坏,觉得他可真是疯了。 挣扎着推开他,气喘吁吁:“薄南风,你故意的吧?你要把我的妆弄花了,讨厌死了。” 薄南风眯着眼睛看她,伸手拉她又要往怀里带,沉着嗓音说;“就是不想让你这个样子出门,化得跟妖精似的给谁看呢?要是喜欢化,在家的时候化了给我看。去洗了!” 江南瞠目结舌的看他,就是不动弹。又来了,薄南风时而就会像这样的发神精。而且他有个习惯,说话半真半假,有的时候江南很难分得清。之前本来觉得挺好看的,经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没底了,毕竟以前不太化这种妆,怕自己不能很好驾驭。 知道苏瑞那种女人都是站在潮流前线的,她是没法比。画虎不成反类犬,岂不得不偿失。 捧着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就想听一句真话。 “薄南风,你老实告诉我,真的不好看么?” 薄南风目光灼灼的将她望着,哪里是不好看,简直太好看了。他觉得从没哪个女人给过他这样的惊滟,无论是一张看过多少次的脸,看一眼,还是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撇了撇嘴:“好看,本来长得就好看。你这样出门,我不喜欢。” 江南捧着他的脸没放开,半晌,“扑哧”一声笑起来。原来是他吃醋,自己带着那张脸天天出门,她还不放心呢,可也没说不让他出门了。可他倒好,这些小事都耿耿于怀。 薄南风冷脸,捏起她的下巴:“你笑话我!” 江南笑得更欢,良久,止住笑,很认真的说;“本来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妆,第一次化还很不适应,还是洗了化个淡的吧。” 薄南风拉住她:“这次算了,以后不要再化了。”修指挑起她的额发:“化很长时间吧?” 江南诚实的点点头:“可不短,快两个小时了,不是怕给你丢脸么。” “丢什么脸,天天都很长脸。”推开她:“你等我一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帮我的黑衬衣搭条领带。” 江南去卧室里给他准备西装和领带,去那样的场合穿得不伦不类太不像话。 林乐将车开得很慢,事实上心中还有顾及,犹豫着要不要在到达之前调头返回去。 这种感觉相当于人在河边行走,灼热的夏,全身满是油腻的汗,对满河的清水已经十分渴求向望。又惧怕河水太深,这样一脚踏入就再也上不来了。 林乐不是一点儿理智都没有,毕竟宋佳佳此刻拥有的那些珠光宝气对她实在太俱诱惑。 包里的手机一下响起来。 林乐吓了一跳,伸手摸出来。 是宋佳佳打来的,声音温柔友好:“乐乐,往这里走了吗?” 林乐慢半拍的“啊”了声,说:“快到了。” “那好,我去门口接你。” 一到门口,有专门人员过来帮她泊车。 林乐老远看到宋佳佳,穿着单薄大方,是一个知名品牌本季的新品,林乐在杂志上看到过,记得价钱也很惊人。 宋佳佳已经笑着走过来挽上她的胳膊:“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林乐笑笑:“怎么可能不来,昨天都跟你约好了。还要把昨天你替我还的那两千块给你。”如果不是这件事,心中也不会这么斩钉截铁又笃定。连两千块都快拿不出了,几张卡全部翻出来,不过刚好凑齐,再多一点也还不起。 她现在算是山穷水尽了,又不好张口冲爸妈要,一直都是打肿脸冲胖子,到底多难过,也只有自己最知道。 宋佳佳反应了一下,仿才想起。 “啊,原来是那两千块啊,我都没放在心上。别还了,我们又不是外人,干嘛跟我见外。” 又问她:“以前来过吗?” 林乐摇头:“没来过。”只在外面看到过,怎么可能到这里来,据说全是天价消费,名流权贵才会出入的场所,平常人哪敢到这里消遣。 而且这个大富豪说出来有点儿说头,市面上据说做的都是正经生意,跟一般的娱乐场所无异,只是更富丽堂皇,消费也更高一些。但百姓私下里却不这样说,觉得里面肯定有文章,一直合法经营,只能说背后的大老板关系硬。 林乐四处打量,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不够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场子,富丽得跟宫殿一般。就连光滑的地面,都能清析照出人的影子,四周每一个角落,都透着奢华与高雅。连带进出的男子,即便相携也是翩翩,跟她想象中的交际场合完全不一样。 宋佳佳一脸淡笑的看她的反应,没说话,一直把她带进电梯。 才说:“我们去上面坐,正好我今晚有朋友,一起去喝一杯吧。” “朋友?”林乐惊了一下:“原来你有朋友,要知道这样,我就改天再来了。不会耽误你的事吧?” 宋佳佳至始拉着她的手,掌心温温的,跟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耽误什么事啊,带个姐妹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其实跟你说吧,也不算朋友,说是客人更准确一些,我的工作就是这个。” 林乐被带进去了,才知道宋佳佳所谓的工作就是陪人喝酒聊天。 不出所料,也没什么意外,毕竟来之前也都料想过。甚至暗中琢磨了一下性质,估计就是人们常说的坐台小姐。 原来进去的时候心情还很忐忑,可见到宋佳佳说的那位客人之后,稍稍安下心来。男子西装革履,太有风度了,跟她想象中的那些男人完全不一样。 见人进来,绅士的点了点头,请宋佳佳和林乐坐下。 宋佳佳拉着林乐的手坐到一侧的沙发上,跟男子介绍:“这是我的一个好姐妹,今天过来找我玩,就一起带过来了。” 男子礼貌的跟她打招呼:“林小姐,你好。” 林乐受宠若惊,心里乐了一下,就男子说话那一下,她就感觉自己不排斥。深浅太适宜,半点儿热切都没看到,反倒尊贵入骨。就猜想眼前的人绝对大有来头,肯定极有身价。 宋佳佳很周到的帮客人和林乐倒满酒,然后坐回去,几个人都是一边饮一边闲聊。 主要是宋佳佳说,讲一些小笑话,或者说些热门话题,男子时而点点头,跟着议论一句。话不多,嘴角若有似无的微笑。 有的时候低头传一下短信,看出公务繁忙,即便休闲的时间也要顺手打理。 氛围一直很好。 男子时而也会同林乐交谈两句,哪个都不冷落。 林乐渐渐放松下来,话也多了起来,她带动起气氛可是很有一套。以前密友们在一起,也常这么漫无目地的聊。说起话来引得两人都跟着笑,聊得十分开心。不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竟像浑然不觉,男子抬腕看表,彬彬有礼的站起身。 “今天跟两们聊得很开心,谢谢帮我打发闲暇的时间。”然后掏出现金算做小费。 宋佳佳大方的接过来,道过谢意送男子出去。 林乐一直看着,松口气,却又像异常激动,连拳头都握紧。 宋佳佳很快返回来,把一沓钞票给林乐:“这些给你,没想到你这么会热场子,看,把客人哄得多开心,他走的时候还夸你了呢。说你伶牙利齿,很会说话。” 林乐看了一眼,那一沓可不少,足有几千块。推托:“不行,我不能要,这是给你的。” 宋佳佳拉过她的手,硬是塞了进去。 “哎呀,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有呢,无论客人给不给小费,我都是有薪水加提成的,一个月也有几万块。”她说得很轻松,真像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只说:“你快收起来吧,本来就是给我们两个的,今晚表现比我还好呢。你拿着,以后咱们两个一起吃饭,到时候你付钱总行了吧。” 林乐这才勉强收起来。实则心里就已经长了草,微风一吹,就似要长成擎苍之势。问她:“你们每天就做这样的工作么?客人都是这样的?” 宋佳佳笑了下:“客人肯定一人一个样,不过举止风度上差不到哪儿去。你也能看出来,来这里消费的都是有钱人,上流社会的人,我们是不认识,其实个个很有身价。他们在这里都办卡,每天出入的基本都是会员,想想也都知道,肯定不会做太出格的事,脸面在那里摆着呢。主要也是这里长期形成的氛围使然,业界精英,每天工作生活的压力很大,人往往会这样,跟越是熟悉或者了解的人聊天反倒得不到放松。于是他们就会过来,什么都不做,只是找人喝喝酒,聊聊天,随意的说,也可以发发牢骚,说说他们生活或者工作中的不愉快。我们只要当好听众,时不时安慰一下,就是本职工作了,其实很简单。” 宋佳佳说得很详细,大有介绍她来这里的意思。刻意带她四处参观了一下,娱乐设施实在太齐全了,简直就是一个奢华的帝国。 人也看着非常友好,宋佳佳人缘不错,常有人跟她打招呼,亲热的叫她“佳佳”,看到林乐,还问她;“带朋友过来的?” 宋佳佳就跟他们介绍:“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林乐。” 林乐被满室的堂皇灼得睁不开眼,就似一个贫民窟里的姑娘进了皇宫,掂着破旧的裙衫,举手投足间都是无措。跟宋佳佳一比,在气质上就像差了一截,而她就像那个从尘土中扒出来的,一身的土腥气让自己作呕。 入目皆是繁华,每一个过往的人都风度翩翩,连一个喝醉了稍逊风度的都没有。 宋佳佳有意无意的说道;“我觉得一个月拿几万块的工资对我的诱惑力还不是特别大,掌握语言技巧把客人哄开心了,一个晚上光小费就能拿几万块,比工资多太多倍。而且自打我来,从不记得哪个客人离开的时候是没给过小费的。” 林乐心中已经开始数算,脑子不够用了,觉得是天文数字,一年可以赚多少?以前想都没想过。难怪宋佳佳平时出手大方,似根本不将钱放在眼里,原来挣得也是容易。 转首问她:“是什么人都能来么?”要是那样,赚起钱来是不是太过容易了?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事? 宋佳佳摇头笑笑:“当然不是,对于这里招聘的员工,标准是很高的,无论气质,长相,身高还是谈吐都要经过细致考核。有的人可以去当空姐,而大富豪却不一定会要她。其实我这个条件一开始也是进不来的,是托了一个朋友介绍,她跟这里的领班认识,才给了我一次机会。即便进来了,也不是马上就能上岗,还要经过各种培训,无论你的整体形象,还是说话技巧,都要经过严格培训,毕竟这里每一个人代表的都是大富豪的形象。” 这一点要乐倒不怀疑,所以才有自卑的感觉,觉得自己土到快要成了原始人。本来她走到街上也算个美女,跟他们一比,就像是有了贵族和平民之分。 她不否认自己的心理渐渐扭曲,越发看重身价利益这些浮华的东西,向往耀眼夺目的,就像珠宝,就像金钱,就像地位,就像薄南风…… 那些美好的事物如今不知怎么,就像是淬了罂粟的毒,不知何时染上的,却戒也戒不掉。 林乐将车窗全部打开,夜风不可思议的全部灌进来,吹得她像一片纸,险些要飞出去,于是紧紧握住方向盘。 不知怎么了,头脑中都是欢声笑语,很大声,那么多人的,好纷乱。 她曾经挥舞着丝巾一路高歌:“我是穷人我怕谁,让所有的有钱人都见鬼去吧……” 太多人附和着笑,有宋林爱的,有江南的,还有孙青的。 她和孙青以及宋林爱勾肩搭背,唱一首豪放的歌,歌词记不清了,只有旋律。 江南在开车,笑得很大声,跟着一起唱。 那一次是她遇到了刁钻的女客人,确切点儿说是个面目可僧,不可一世的富婆,不把人放在眼里,百般刁难之后,还向领导投诉她。忍不下那口气,一下班就呼朋唤友去喝酒,狠狠的鄙视了这天下所有的有钱人。 林乐没有喝酒,却觉得自己醉了,风吹进眼睛里,温度差太大,飕出好多的泪。 她觉得,自己这是要告别一种生活了,永远。 当晚勉不了要去买醉。 薄南风和江南出门的时候给阮天明打电话,让他把苏瑞送过去。 当晚薄南风穿一身银灰色西装,黑色硬领衬衣,领带是江南帮他选的颜色。 踮起脚尖前后都看过,然后帮他板板整整的系好。薄南风站着不动,稍稍的钩着头,双手缠在她的腰上。每次他早上出门要穿西装的时候,江南都会如此。这样平凡的细碎,却让江南觉得无比温馨。 瞪了他一眼,吵着:“不公平啊,连个妆你都不让我化,自己却打扮得人模狗样。” 薄南风笑:“两口子有什么好攀的,谁不让你化了,这不是没洗掉么。再说我平时不也是这么穿。” 他是衣服架子,裹一块布上去只怕都要效果惊人。江南想了想也是,总不能让他不穿衣服,或者穿得破破烂烂的出门吧。 苏瑞先到一步,阮天明一直把她送到座位上。 其实是怕她找不到,而他正好又跟这里的经理熟悉。 而苏瑞今天刚好心里堵着气,就阴阳怪气的撒到他的身上。 带一丝讽刺的说;“把我送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怕我跑了么?真把我当犯人了是不是?” 阮天明无奈的笑笑:“苏大小姐,你想太多了。得了,你等着吧。” 没多久薄南风和江南便进来了。 本来从苏瑞那个角度看过去,最先看到的只是薄南风,迟疑怎么是他一个人过来。下一秒,江南便从他的身后错出身来,灯光下那一脸灿然的桃花妆,活灵活现,像开在三月的早春里。苏瑞骤然眯紧眸子,看清他们紧紧相连的一只手,江南正被薄南风牵着。而她那一脸明媚如花,竟像是开在薄南风的脸上。亦或者说,苏瑞一直觉得薄南风好看得不太像话,脸上像开着一束桃花,而那枝让她神魂颠倒的桃花,此刻却又像在江南的脸上看到。她心底生起一种奇异错觉,这两个人竟像是隐隐重合的。 莫非这是人们常说的夫妻像? (109)疼?忍着! 江南走过来的时候,苏瑞的脸色并不好看,还没从刚才的认知中回过神来,冷眼看人。 反倒是薄南风,视若无睹,已经懒洋洋的开口:“傻了?你那些礼貌呢?见到你大嫂不会叫人?” 苏瑞仍旧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她根本便没将她这个“大嫂”看在眼里。 扬起头狠狠瞪了薄南风一眼,就知道在她这里作威作福。 殊不知江南并不在意,拉了拉薄南风。 “你别这样,快坐下吧。”连笑容都没怎么变,好像已经将苏瑞无端泼的那一杯茶抛之脑后。 酒菜已经点好,人一到齐,就可以开始用餐了。侍者抱着八二年的红酒过来给每人倒上,江南不能喝,就放在手边。 苏瑞端起杯子轻轻的抿,动作高雅,脖颈纤细完美,骄傲的像一只白天鹅。 江南若有似无的打量,她用心,苏瑞比她还用心。无论穿着还是打扮,都美好得无懈可击。 两个女人无声无息的颠峰对决。 薄南风也意外两个女人见面是这样的场面,本来之前提起苏瑞先前的举止时,江南就差咬牙切齿,毕竟现在的女人,哪个都是家里的明珠,没谁天生就是被踩在脚下的。 将切好的牛排换给江南,唤她:“快吃东西。” 江南点点头,拿起刀叉。酒杯就放在紧靠桌沿的地方,被手肘不小心碰到,一杯液体顺沿淌下。杯子倒偏了,有几滴溅在薄南风的衣服上,西装裤上更多。反倒是江南,那个角度一滴没有溅上。 慌了手脚,帮他擦拭,发现不行,他今天衣服的颜色太浅,只怕越擦越糟糕。 “你去清理一下吧。” 只能如此,薄南风起身时在她脑袋上弹了下,还是笑着的:“迷糊老婆,回家你给我洗。” 他去洗手间,两个女人隔岸观火。 整个餐厅里除了这一桌并没有其他客人,江南也没想到,原来离正扬这么用心,竟然清了场。 灯光并非十分明亮,很有格调,静静的洒了两个女人一脸。 苏瑞目不转睛的看向江南,毫无避及,发现很美,说不出哪里美,五官长相分明都不如她,气质却安详而甘甜,清新得无与伦比。在她看来,那里面满满的自信和冷意。跟那天见到的怔忡全完是两回事,发现错看了她,这个女人还有些本事。 侍者早已经上来又为她斟上。 江南道过谢意,告诉他:“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来。” 侍者识相的退下去。 苏瑞哼笑了声:“你有话对我说?”而且她猜,那一杯酒她也是故意的。 江南觉得苏瑞好聪明,这样一来交谈就容易许多。缓缓笑了声,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继而又放下。 说起来话来端庄又淡然:“那一天你泼我那一杯让我耿耿于怀,甚至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若是把这一杯酒泼到你的脸上,看你花了妆,是不是很爽快?”点点头,自言自语般:“一定十分爽快,但细想想,这样一来,跟你又有什么不同?” 苏瑞顿时睁大了眼,对于她风轻云淡的鄙夷气恼非常。 江南神色淡淡的,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变:“你不要多想,我不是说你那样不好。只是你那样不是南风喜欢的样子,我既然想抓住他的心,就要努力做出他喜欢的模样,远远躲开并且不让自己沾染那些他不喜欢的,这是一个人抓住另一个人的心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苏瑞蔻丹手指收紧,越发笃定这个女人不简单。 江南盯着苏瑞一张板得严肃的脸,自若的说:“那天第一次见面,我的确狼狈至极,说实话,太震惊了,直到你走都回不过神来。不是真以为你和南风有什么,只是嫉妒,一个女人最本能的嫉妒。你自己定很知道自己的条件,漂亮又知性,不像一个二十四岁女人会有的饱满风韵。 说实在的,看到你之后,觉得不可思议,你颠覆了我头脑中的一些东西,那是一种落差。是种喜欢的落差,觉得你没我想象中的可爱。你知道你哥是怎么跟我说起你的么?他也说你们交情非浅,他感激你,并且得一辈子对你好,不说其他,只说你任性,但那话听起来是种宠溺,我的家人也常说我任性,我知道那么说的情感是什么。但你面对我的时候,不是任性,是跋扈和嚣张。你也说了,你和南风的感情很深,那么你该十分了解他的性情,他爱恨分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都很清楚吧?千万别让他看到你被爱冲昏头的样子!会让你的优雅大大折扣。这是我给你的逆耳忠言。 现在的你,还是他可以接受并喜欢的样子,但如果你将那一天的嘴脸延续下去,或者变得更糟糕,你信不信他会离你越来越远,甚至是背道而迟?别说你只是想把他从我这里抢走才那样,一旦他去你身边了,你就会变回他喜欢的模样,不可能!他跟我说过,一个人一旦坠入魔道想回头很难。我保证,即便你用手段把他抢走,你们也一定不得善终。其实这个道理你已经想过了对不对? 喜欢一个人的真正做法不是将他推开,而是怎么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你们认识那么久,他都不曾喜欢你,说明那不是他想要的。你已经这么好,他却不想要,说明你们没有缘分。你将自己变得糟糕了,信不信你们赖以维系的那些东西,会丁点不剩?喜欢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不是非得在一起。能守在身边,或者远远的看他幸福,那都是好的。毁掉了,算什么爱?” 苏瑞最早来赴这场约的时候,带着深深的鄙夷和挑衅,就不认为江南有什么好,更不以为她会有什么能耐。想着,不过就是场鸿门宴,一个无用的女人在外面受了气,拉自己的男人来讨公道。苏瑞实在看不起这样的女人。没想到,江南会给她大大的意外。 “你很擅长语言攻势,你也很聪明。”隐隐沾了薄南风的通透,对人心的把握也算精准。 她的确想过,就因为太了解薄南风了,所以才要一遍遍的想,那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男人,她太过执意了,只怕真会将两个人斡旋到恩断义绝的境地。(.无弹窗广告)苏瑞那么在乎他,不可能不害怕。 江南大大方方的笑:“我是个律师,毒舌妇,说话习惯夹枪带棒,嫁出去之前是男人眼中的灭绝师太。” 苏瑞笑了下,其实江南和她还有点儿相像,都是尖锐的女人,个有个的尖锐,只是江南的锋芒隐匿得更好些,或许真与年纪有关,远不似她这么张扬。但她能感觉得到,真若过起招来,其实江南一点儿也含糊,更不像是个会对人手软的主。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比矫揉造作更得人心一些。 江南拿起自己手边动也未动过的酒,举起杯子敬她。 “这杯酒我也不泼了,面对你,我的确有太多的自叹不如。不过一句话我得说在头里,即便有那些个不如,但薄南风这个男人是我的,不论你们的交情是深是浅,而我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我没有把自己的男人供手让人的道理。我的确讨厌其他女人觊觎我的男人,但我不害怕。你现在要是真的无法放手,可以向我下战书,我欣然接受。可我不喜欢阴暗的东西。” 之前已经有过这样不愉快的例子,结果也是真的不好,多年的感情一朝崩溃,无论多久再想起来,都会多少的有些不痛快。 苏瑞纤纤玉指,是设计珠宝的手,灯光下白皙透明,伸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动了动嘴角,一饮而尽,倒也十分干脆。 然后将杯子递给江南。 “战书我下了,这个男人我永远不会放弃,你若真有本事,就一辈子看好了别松手。不过,我不会背后玩坑人的宵小。” 江南心满意足,薄南风的妹妹总算不是太傻,知道以退为进。她不是完完全全的被她说服,而是自己一早也想得七七八八了,有个台阶下,真是刚刚好。江南为了自己的男人,索性就顺了这个台阶给她。 薄南风这个慢动作到现在才回来,估计郁闷得想死,他有轻微洁癖,而江南也知道,红酒洒到身上,擦也擦不掉。 才走几步,还远不到前厅,后面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追上去。或许睡迷糊了,不知道前厅有客人,一心只盯着薄南风看了。拿了干净的纸巾过来。 “先生,我帮您擦擦吧。”没经过薄南风允许已经动起手来。这样年轻,只怕还以为是个单身的世家子。 苏瑞不动声色:“看到了么,你要真想防守,可得处处防好了,无孔不入的女人多了。”又何止她一个,抿了一口红酒,接着说:“薄南风就是那种随时时都带着风险的男人,他不动,也会有人往上扑,这样的人看起来只怕会很累。” 江南赞同她的说法:“有道道。”笑了声,静冷地说:“所以在春花开得烂漫之前,就要扼杀在萌芽里,省着她要忍受无果而终的痛触。” 她已经站起身走过去,一下拿开女人抚在薄南风胸前的手。 “它要是不懂得规矩,不如剁了它。” 女人被突如其来的江吓到,怔愣了一下缩回手。悄悄的打量薄南风。 而薄南风已经爽朗的笑出声,一伸手抚上江南的腰揽在怀里。告诉那女人:“这是我老婆,听不懂?她是告诉你,以后遇到有妇之夫,你那手规矩点儿,小心被人剁了。” 江南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座回上走,薄南风马上跟上。 眼风往桌上一扫,俊颜即时清冷,不等江南坐下,已经捏紧她的下巴旁若无人的吻上来。 江南傻了眼,这可不是犯浑的时候,伸手推他。 薄南风伸出舌头在她嘴里翻搅,几乎是沿着她的口腔,一寸寸的舔噬过。 连苏瑞都眯起眸子,不知薄南风这是唱得哪一出? 薄南风才将人放开,神色终于缓和,微微牵了下嘴角:“没喝酒啊,那你的杯子怎么空了?”之前他走的时候,分明看到侍者过来将她的杯子倒满,觉得她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身子,该知道注意才是。 江南别过脸去,一张脸呼呼的发热。多大的人了,行起事来仍旧桀骜不羁,担心她喝酒,问一下就好了,这样多让人难为情。 苏瑞抿紧唇,心里不是滋味。以前薄南风也跟她说过,抽烟喝酒不好,无论如何没想到他顾及起江南会是这个样子。 包涵情绪的讪讪道:“她的酒被我喝了,怎么,一杯酒都不能喝了么?” 薄南风了然,安下心来,牵着江南的手坐回去。 闲散道:“喝什么酒啊,她得开车,酒驾了得么,她是知法犯法。” 江南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乐在酒吧里给宋佳佳打的电话,喝高了,满脑子都是宋佳佳那一句:“如果你想来,我可以帮你介绍。”一遍遍跟单曲循环那样,到底还是心动了,又觉得自己无路可走,颤抖着手指给她打过去。 宋佳佳含着笑,受高人指点,所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乐乐,还没休息吗?” 林乐努力不上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异样,只说:“没呢。”又问:“佳佳,你真的能帮我介绍那份工作么?” 宋佳佳跟她保证:“当然,我们是好姐妹,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什么时候想过来,跟我说一声就好。不过不要太晚,现在这里正在招人,垫一句话很容易,如果他们不招人了,即便有熟人也会很麻烦。” 林乐表示她懂,不过她现在还不能应承下来,即便她也知道自己最后一定会去做这份工作。 就说:“明天好么,明天之后我给你答复。这样会不会晚?” 宋佳佳笑起来:“当然不会,其实也不用这么急。那好,你什么时候想好了,给我打电话就好。” 林乐挂断电话握在手中,饮一口酒,想一句话。女人执意起来其实很可怕,即便是爱一个人,也可以让自己变成疯子,甚至完全毁掉。就像…… 就像背叛江南,她明知道是错,可是她停不下,便非那样做不可。 宋佳佳接过林乐的电话之后,当即给黄宇打电话报备。 那时黄宇刚到家,手里的钥匙抛给下人,让他们去泊车。边往客厅走边问:“联系你了?” 宋佳佳不说不说:“黄总,您真是料事如神。林乐果然打来了,她问我能不能帮她介绍,一切都按您嘱咐的东西说的。” 黄宇表示满意:“你今天表现不错,等着她跟你联系吧。” 说完挂断电话。 黄夫人马上叫他。 “小宇,快过来坐,我们问你点儿事情。” 黄宇只顾着接着电话,没看到一家人都在。 中规中距的老样子,一家人坐着,闵倩跟个中世纪的小媳妇儿似的,半蹲半跪的煮工夫茶。 多看了一眼,记忆的风吹过来,闵倩曾用脆生生的嗓音说:“我不喜欢做家务,也不擅长,我以后可不像做个家庭主妇。” 但她的命运却是那样的重复,一个字也没能免幸,倒没看出她半点儿不适应的样子。看来女人是个不能惯的物种。 拿起眼前的杯子递给她,使唤着甚是方便。 “我不要茶水,去帮我磨一杯咖啡。” 闵倩知道他喜欢哪一种的。 怔了一下,看他,只说:“我马上去给你倒一杯。” 黄夫人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顾左右而言他,连同闵倩一起叫住,直接问:“你有女朋友了?” 黄宇下意识看了闵倩一眼,视线转回来,懒洋洋的反问:“我什么时候没有女朋友?” 他可是s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没几个像样的女朋友了得么。 一句话堵得黄夫人说不出话来,被他气得半死。 又变着法的问:“正式的女朋友?” 黄宇靠到沙发上,有些不耐烦:“妈,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我哪个女朋友不正式啊?我都是认真的。” 有人信他的鬼话才怪,换女人快及上换衣服勤快了。 黄肖笑起来:“妈,你想问他什么你就直接问吧,别跟他绕圈子,你明显绕不过他。” 黄老爷子也说:“是啊,你就直接问出来得了。” 黄夫人想想也是,跟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能担言的,再说这些年他一直没个定数,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 看着黄宇,直言:“你大嫂说那天上街的时候看到你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你介绍说是你的女朋友,看样了关系跟你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妈就想问问,哪家的姑娘啊?要真有那么一个人,你带家里来让妈看看。” 黄宇已经冷了脸,万般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直接冲着闵倩去了:“我的事以后你们都少管,嘴欠是吧?” 客厅里的氛围顿时僵下来。 闵倩无论如何没想到,脸刷一下白了,紧紧的咬着唇,一股酸意直冲鼻腔,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 黄肖也人些看不下去,毕竟是自己的老婆。但这话从黄宇嘴里说出来,又不觉得太不正常。黄宇的玩世不恭是出了名的,而且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私事。所以连黄夫人问出来的时候,都婉转着想了又想,就是怕把他问烦了,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要知道这事是从闵倩嘴里传出来的,黄肖直接就会拦着黄夫人不让问,明显是找事么。闵倩再怎么,跟黄宇也是平辈,当黄宇会给她多少面子?这些年,也没说给过她面子。 伸手拉过闵倩:“这话是你跟妈说的?以后二弟的事你别跟着瞎掺和,回来住几天二弟的事你了解什么啊,就乱说话。” 黄肖虽然觉得闵倩委屈,但也只能回房里再安抚。 黄老爷子瞪了黄宇一眼:“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跟谁说话都没大没小的。” 黄夫人也附合:“是啊,就算是你大嫂说的又怎么样?我们不都是关心你,才提起这事的么。你冲她吆喝什么,怕别人都不知道你嗓门大是不是。再说,你也不小了,整天这么混什么时候是个头。到时候名声彻底臭了,我看哪个女人还愿意嫁给你做媳妇。” 黄宇站起身,就要摔脸子走人了。 “不愿意嫁就不嫁,不是我喜欢的,你当我就愿意娶。” 黄夫人急了:“你别走啊,到底有没有那个女人啊?” 黄宇回过头:“谁也别调查我身边的女人,你们要敢去碰她,把人给我吓跑了,我就出家去当和尚。” 黄夫人看他气乎乎的上楼,反倒笑起来。 虽然是句威胁人的话,但听他那意思是真的有了。而且以前跟他提到哪个女人,也不见他有这样大的反应,想去查就查,大不了他回头跟那人一拍两散,让大家都白忙一场。这次倒好,火药味十足。 一屋子人哪一个不精明?什么内幕都听得七七八八了。不仅有,还是被黄宇另眼相看得紧呢。 上楼休息时,关上门黄肖拉过闵倩才敢说:“今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小宇他就是那个脾气,火气上来了,爸妈都敢顶。” 闵倩很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倦怠的摇了摇头:“肖,我没事,本来就是我多嘴。好了,我想睡了。” 错开他去床上,一步一个艰辛,没有回头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打落牙齿和血吞,也是她自己寻来的。黄宇的确年少轻狂,可当年却不是这个模样。 黄宇静静的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睡不着。想起楼下时闵倩的模样,若是许多年前,或是江南救他于水火之前,估计会心疼得抓狂,以前只有她闵倩不当他黄宇是一回事的时候,他把她当宝一样捧着,她却狠狠的践踏。现如今风水轮流转了,出口伤她,也仅是微微麻木,没了料想中的痛不欲生。 江南被按到门板上,连手臂都被薄南风紧紧捆制住,扯到头顶上。大手从裙摆探进去,去撕扯她的长筒袜和内裤。 俯首吻她,渍渍的声响传出,标示着他的急不可耐。 在车上就不老实,趁着她开车躲闪无门,大手在她身上胡乱的摸,江南越是叫唤,他就越兴奋。那一根灵活的指将江南的长袜都捅破了,像蛇一样,引得她惊呼连连。 不过就是心痒,早在进门看到她的时候就痒,忍耐了一个晚上,终于没有再忍下去的道理。 “老婆,要不然先把车停下,我们做完再回去。” 江南抬脚踢他,忘记他的手指在哪里,连麻带痛,咬紧牙关尽量不去激发他。以前有过这样的经验,他偿到了甜头就想再试一次。 “薄南风,你老实点儿。” “怎么老实?你告诉我?”他蹭过来,哼哼唧唧的:“老婆,想要你。” 江南看他厚颜无耻的样子,俊颜近在眼前,被他那样蛊惑也实在动情。硬是撑到家里,他大步把人带上楼,门板才一开启,就上演这样限制级的一幕。 江南半眯着眼:“回房间吧。” 薄南风已经将她价值不斐的裙子扯破了,扔到一边。情急起来不管多贵重的东西什么都能顺手扯坏。江南抱怨过几次,他就安抚:“明天老公给你买更好的。” 脱到唯剩一件胸衣的时候,听到金属拉链的响声。 他已经挤身进去,江南还有些干涩,微微疼,搅着他反倒刺激。 “疼?忍着!” 一手撑着门,一手托起她,动起来。 天已经黑透,窗帘没有拉上,幸好进门时没有开灯,一切都在黑暗中摸索。江南才不至于太过紧张,担心被外面的人窥探。 激情过后,薄南风顺手将她捞进怀里,抱到沙发上休息。躺上去,把她放到胸口,江南累得说不出话,听他怦怦有力的心跳。 半晌,推了推他:“去洗澡。” 薄南风拉着她不允,一个反转压下来。 “不要……我还没够……” 江南轻呼:“啊……”适应之后,喘顺一些,骂他:“坏蛋……” 早上阮天明给薄南风打的电话。 薄南风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的“嗯”了声。听他说;“苏瑞今天早上离开,想要见见你。” 薄南风摸起腕表看时间,问他:“几点的飞机?” 阮天明说:“上午十点半。” 这也才六点不到,还有时间,哑着声音:“还早呢,让她等。”挂掉电话,翻个身把老婆揽进怀里又睡了。 江南醒了一下,问他:“谁的电话?有事吗?” 薄南风已经快睡着了,半晌,动了动,下巴抵到她的发顶上寻个舒服姿势,懒洋洋:“没事,苏瑞今天要回去了。” 江南看了他一眼,拱进他的肩窝里接着睡,昨晚太累了,身体酸痛,眼皮都睁不开。 薄南风清醒一点儿,问她:“老公昨晚表现好不好?” 江南握起拳头打他,男人就是这么厚脸皮,做了什么非得露骨的问出来,没脸没皮的。 薄南风握紧她的拳头,扯动嘴角要笑不笑:“你想什么呢?嗯?想哪里去了?” 江南睡意没了些,脸红。 “你说的什么?” 薄南风彻底笑起来,风流倜傥的:“我说你昨天和苏瑞谈话,我那个时间给的充裕不充裕?老公是不是很懂得配合你?”挑起她的下巴,神色暧昧起来:“你刚才想的是什么?嗯?” 江南脸更红了,打掉他的手,又不可思议。瞠目结舌的看他,没想到他是刻意让出去的,难怪那么长时间都不回来。越发觉得他是人精,有什么事是他看不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跟苏瑞说?” 薄南风揽着她:“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足够了解你。吃了亏,不声不响本来就不是你的风格。再说,连苏瑞都看出来你是故意的,我又怎么看不出?” 如若不是两个女人交涉过,以他对苏瑞的了解绝对不会是那个表现。都太镇定自若,善罢甘休了,哪里是这两个女人会有的正常反应。非是两人谈妥了,方才没有短兵相接。如果他没猜错,一来一往,路数刁钻,定然是江南略胜一筹。女人的年纪平添的不止是风霜,还有许多美好珍贵的东西,是年少轻狂的女人不会拥有的。例如见识,阅历,对心绪沉稳的打磨也是一种增进。非是得吃一堑长一智,经历得多了,才懂得如何笑看人生,不动声色。 其实不论手段,还是心性,苏瑞都是个能混到风声水起的好料子,那种魄力江南这样的或许及不上。但江南有的一些东西苏瑞也没有。 江南狠狠瞪他:“你这种人最可恶,什么都看得懂,把别人当小丑戏弄,看大戏呢是不是?” 薄南风抓起她的手,一根一根的咬着她的手指玩。 “瞎说,我是看你应付得来才退场,还能看你再受委屈么?” 揽紧她,嗓音沙沙的:“我就不是个好人,可江南,我对你是有良心的。” 江南望进他的瞳孔里,厚厚的窗帘摭挡住外面的光线,实则还很昏暗,不太能看清时间和曙光。就觉得他的瞳孔明亮,一点点被一些情欲覆盖,深得看不见边底,是无边的诱惑。 薄南风将她拉过来,紧紧的贴着她,又不是小姑娘了,那变化她该懂。以往早上从没有时间这样闲聊过,一般江南醒来就要急着做这做那,洗漱换衣服都要来不及。薄南风就马上去给她做早餐,匆匆忙忙的。哪里像现在,发现正是渴求的时间。 沉进她的软发里:“现在行不行?” 有什么行不行的,虽然怀了孩子,但一直注意。时不时去体检,从大人到孩子都正常得没话说,医生唯一嘱咐的就是让江南多吃饭,她那个身子骨实在太瘦子。 江南不出声,抬起一根指头轻轻描画他的眉眼。 薄南风看了她一会儿,看她咯咯的笑起来,翻身上来。 苏瑞此生见过最大的大爷非薄南风莫属了,她在谁面前都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打小就不懂得迁就人,偏偏遇到薄南风之后,犯起贱来,竟还没完没了了。想起那句老话叫什么来着?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别不信,这一世的人或许真是寻着前几世的恩怨情仇来的,欠了谁的,便要像这样还给他。 人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做孽。 否则死了之后再打入轮回,还是要被人翻倍的讨回去。 薄南风上午有会,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怎么也得给江南弄好早餐,让他吃完才能出门。看了一眼时间,开车过来时就让阮天明直接把苏瑞带到景阳去,这样该说的话一说完,他顺道上去开会。 阮天明和苏瑞早到一步,在景阳的停车场等他。 薄南风一到,苏瑞就打发阮天明退场了。 “你不用送我,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打车去机场。”见阮天明看向薄南风,明显是在争得他的同意。苏瑞无可奈何的笑,看来薄南风前世还是个救世主么,遇到个人就肯这样对他死心踏地。笑了声:“你放心走吧,等一会儿薄南风也会做这样的决定。” 薄南风冲阮天明示意:“你先回去吧。” 苏瑞当天穿了一身亚麻长裙,外面打了宽松的小衫,难得不穿高跟鞋,雪白的板鞋,没那么妩媚了,倒像个清纯的小姑娘。 薄南风眯起眸子。 苏瑞已经出口提醒他:“觉得熟悉?”走近来,情深的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穿就是这个。当年我和朋友去外地踏青,遇到重伤在身的你……” 薄南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起来了,大约就是这个模样,可穿的衣服俱体是哪一种颜色他想不清了,只记得大体上就是这种风格。 不知道她为何说起这个,苏瑞也不是个会轻易谈起往事的人,她喜欢往前看。 薄南风等着她说起下文。 苏瑞贪婪的盯紧他,接着说:“你老婆很厉害,原来不是个脑袋空空的弱女流。如果昨天不是她先有话对我说,并且成功说服我,我就会给她讲一个故事,一个有关你和我的故事。”看他骤然眯紧眸子,尽是泠泠冷光,乐呵呵:“知道你不愿我说起,而我也真的不想像她说的,变成你讨厌的样子,所以我没说。只是公然的跟她下了战书,我一定会努力的把你抢回来。” 薄南风伸手挑她被风吹散的额发。 只淡淡的说:“苏瑞,你这是何必呢,我们这样不好么。” 苏瑞直来直往:“不好,一点儿都不好。”她吸了一下鼻子,仍旧坦率的笑着;“我做梦都想得到你,对于我来说,这一辈子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薄南风告诉她:“你别傻了。” 苏瑞不为所动,时间差不多了,要离开。 扬起头:“薄南风,我要走了,你亲我一下好不好?看我暂时收了魔性不给你找麻烦的份上,亲我一下不为过吧?” 薄南风抬手扶上她的肩膀,轻轻一带,倾身上前,下一秒,呼吸相距可闻。 “呸!” 薄南风做了一个口形,懒洋洋地将人推拒开,收回手扯动嘴角似笑非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什么都不好,就是家教好。”然后不笑了,盯着她:“在我面前作,那就是作死。” 苏瑞气得直吐气。恶狠狠的:“薄南风,你果然是个混蛋,流氓。”气得拿起行李箱转身要走,想起什么,又转回来。 “我既然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君子一回撤了你的人,尊重一下我的人权,不要把我当犯人看管?” 薄南风知道她这回是真的要走了,昨晚就已经通知阮天明撤了那些手下。 冲她摆了摆手:“放心走吧,早已经撤了,你的人品我暂时信得过。” 听听,多么讽刺,为了他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得到的却也不过如此。 薄南风进了景阳大厦。 苏瑞觉得还是留恋,到底没能狠心的转身就走,一直定定的望着,直到他进了景阳,连背影再看不到。她才拦下一辆出租,向机场走去。 宋佳佳整夜没敢关机,一直小心的听着电话铃声,唯怕哪一时林乐打来电话错过了。黄宇已经说了,她会很快做决定。 林乐说她要想一想,当时听她的口吻像是要做某种决断,似乎唯有如此,才能下得下那样的狠心。实则对那份工作,除了诱惑,她也不是一丝的恐惧和防备都没有。宋佳佳看得出。 苏瑞付了车费下来。 才取下行李,没走几步,被一个陌生女人唤住。 她转过身看了看,确定是在叫她。而她又确实不认识眼前的女人。狐疑的问:“你认识我?有事吗?” 林乐摇了摇头:“不认识。” 怎么会认识,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虽然知道喜欢薄南风的女人一定不少。猜想也都不是泛泛之辈,没想到这么亮眼,所以真有些想不明白,薄南风是哪根筋不对头了,偏偏要把江南视若珍宝。 本来早上刻意去江南家的小区等,只是想看一看薄南风的。昨晚喝醉了便萌生这样的想法,睡了一晚越发强烈。一种不可言的相思鼓惑着她,天不亮便爬起来去了江南的家。 坐在车里等了很久,总算等到薄南风出来。板整的西装穿在身上严丝合缝,觉得他这个样子的时候最是动人,走起路来步伐闲散,步子却很大。一直盯着,他发动车子她也远远跟上,不敢靠太近,一直夹杂在早晨上班的车流里,跟到景阳去。 等她抵达时,阮天明已经走了,只看到薄南风和苏瑞两个人。听到两个人的谈话,确定两个人关系特别,而且很明显,苏瑞喜欢薄南风。那种喜欢的程度只怕跟她的疯狂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她那么喜欢,也没一次未曾敢在薄南风面前这样豪言壮语。 所以她觉得苏瑞特别胆大,有她没有的勇气或者说能耐。或许牵制江南,就需要这样的女人。 苏瑞等得不耐烦,皱了下眉头,催促她;“对不起这位女士,我赶飞机。” 林乐走进来,笑笑:“我是知道薄南风和江南所有故事的人,你不是喜欢薄南风么,想不想听?” (110)这辈子不可能是你 苏瑞打量她,在她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就确定这是个别有用心的女人。[] 可偏巧这世上的女人又大多都有好奇心,由其是关于自己喜欢的人的。也看出林乐是笃定了她会听,只是摸不准她的身份。跟江南或者薄南风有关系是一定的了,但至于是哪一种,苏瑞猜想,她也是喜欢薄南风的人。 斟酌了一下,问她:“你想说什么?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林乐直接说:“我们是不认识,但我知道你喜欢薄南风。而我也喜欢,但我得不到。不仅得不到,还是受自己朋友的害,现在惨到连生存的余地都要没有了。” 苏瑞也仅是挑了挑眉,并没有多好奇。他了解薄南风,知道他有怎样的本事和手段,让一个人无路可走又无路可逃,对于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而且他很能做得出。 冷笑了声:“你去招惹薄南风,的确是不太想活了。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你不识好歹。” 林乐变了一下脸,否定她的说法:“不是薄南风,是江南。本来那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密友,曾经无话不说。可她出卖了我,为了一个男人她背弃了友情,最后怕我抢她喜欢的人,一直将我赶到绝路。” 苏瑞倒好奇:“她有那样的本事?” 林乐反问:“你觉得她没有?”她和薄南风的对话她可是听到了,是苏瑞亲口说的,江南既本事又聪明,她不就是江南蛊惑走的么,不是本事是什么? 苏瑞怔了下,没说话。 林乐就识相的接着补充:“一个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会背弃的女人,你觉得她是怎样的人?如果薄南风没有这样的身价地位,你觉得她会想要跟他在一起吗?当初她不知道薄南风的身价时可是犹豫不定了很久呢,不论薄南风为她做什么。(.好看的小说)她都无动于衷,还是选择跟别人订了婚,而且我们这些朋友都清楚,除了薄南风,她跟那个世家子也是感情深厚,这么多年一心迷恋的也是那个男人。后来知道薄南风的身价,才转投到他这里来的。江南最大的本事就是知道怎么拿捏情敌的心理,然后将人逼退,她的职业使然。你既然深爱着薄南风,又不打算放手,现在离开了,你觉得再回来还有什么胜算?江南已经怀了薄南风的孩子,你几时回来?只怕等你再回来,她已经生了。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还有你插足的余地么?” 苏瑞头脑中嗡然作响,也觉得是被人愚弄了。凭生最厌恶的就是别人的欺骗。亏江南昨晚一番话说得大气英华,想不到竟是这么卑劣的女人。 忽然想起薄南风的举止来,也难怪一杯酒他都会紧张成那个样子,以他薄南风的不羁,会害怕知法犯法?分明是怀了孩子不能喝酒,又故意隐匿着不说。原来谁都没想对她坦然,通通心有戒备,一开始就是防着她的。先将她支走也不过是个缓兵之计,把她当傻子一样玩弄于鼓掌。等他们把孩子生下来,她还有什么理由挤身进去? 真难想象薄南风也有下贱犯傻的时候,那么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他却当宝一样护着。是找不到女人了么?追求他的女人,且很是像模像样的该是不在少数吧? 林乐又说了一些离间的话,话里话外讽刺意味十足,一根杆子将这一船的人都打翻在水里。 苏瑞彻底烦燥起来。 林乐暗暗打量她的神色,觉得功德圆满,便想要全身而退。 只说;“该说的话我都跟你说了,这些内幕你不知道,所以比较容易被江南欺骗。我也是看不下去,不想再有女人傻傻的被她荼毒,所以才好心提醒你。而且我还要忠劝你一句,如果你想留下来报复她,最好不要让薄南风看出你的真实情绪,江南将薄南风吃得可是死死的,几乎惟命是从。我怕薄南风一旦知道你别有用心,你会什么也做不成。”之前她有过经验,不论过去多久想想还是很后悔。所以心里即便憎恶江南,却也满心忌惮,不太敢出手。 苏瑞拿尖锐的眼神看她,这些需要她来提醒她么?薄南风是什么人,她比谁都知道。 也没问她到底姓谁名谁,直接爆粗口:“滚。” 林乐没想到苏瑞是这么嚣张的女人,瞪了她一眼,讪讪的转身离开。 苏瑞此刻心烦意乱,已经快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纪梦溪远远走过来,看到苏瑞一个侧脸,恍惚了一下,隐隐觉得熟悉,又感觉不可思议,该不会巧到这种程度。 过来叫车的时候,再看一眼,方确定。果然是她,那日相亲的女人,没想到她也来了s城。转而一想不对,看样子更像是离开,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林乐一个车身的轮廓,猜想是她的朋友来送机,所以恋恋难舍。 苏瑞觉得身边有人,偏首一看。也不禁惊了一下:“纪梦溪?!”她一出口即是笃定,这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男人,初见印象极好,没想到又遇到。 经她这么一唤,纪梦溪真是无比确定了。 绅士的伸出手:“苏小姐,你好,好巧。” 苏瑞将之前的事往后放一放,先跟他寒暄:“是啊,实在太巧了。别叫我苏小姐了,就叫我苏瑞吧。在这里还能撞见,实在是太有缘分了。”想起来问他;“你怎么来这里?来旅游?” 纪梦溪笑得温润:“不是,我在这里工作。” 苏瑞颌首表示了然。 纪梦溪问她;“你这是要回去了?” 苏瑞静静的想了一下,转而笑起来。 “是啊,本来是要回去的。不过现在看到你又不想走了,我虽然来几天了,但是一直没有空出时间四处好好的转一转。你既然在这里工作,应该对这里很熟悉了吧?介不介意有时间的时候给我当个导游,带我欣赏一下这里的风景。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难得异地遇到相亲过的人,这样的缘分不是常有,不用一用只怕就可惜了。” 纪梦溪这种家世出身的人,重的就是礼仪风范,何况这样的请求也算人之常情,所以便不推脱:“既然你这么决定了,那好吧。我只是工作很忙,所以抽出来的时间可能不会很多。” 苏瑞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你要是没时间,指点一下哪里好吃好玩就可以了。” 两人一起搭计程车回市中心。 纪梦溪要回家,苏瑞去找酒店住下。两人分道扬镳的时候,苏瑞记下了纪梦溪的电话号码,又把自己的给他。告诉他:“常联系哦。” 繁华地带,随处可见的酒店宾馆,苏瑞找了一家住下 坐到沙发上皮笑肉不笑的给薄南风打电话,洗去这一身嫌疑。 “薄南风,跟你报备一下,我没有回京。”马上提高了声音:“不过你也别多心,我不是后悔了才又返回来的,完全不是因为你们两口子。这样短的时间,承诺还不至于变,我自己说过的话更加的不会忘,所以你只管放心,暂时相信我就好。我只是遇到了稍微心仪的男人,他邀请我在这里看两天风景,就留下了。你不希望我缠着,那我总要适当的给自己一些其他的机会吧。说真的,真不想喜欢你喜欢的那么卑微。不过你放心,你不希望我见江南,留下来的这段时间我只跟朋友一起,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说这样的话实在无可厚非,留下的并不唐突,也是苏瑞会有的风格。 薄南风“嗯”了声,只是祝福她;“希望这次你真的撞到心仪的男人了,马上被拐走吧,哥有时间了去庙里给你上根高香。” 黄宇起来晚了,从楼上下来时,客厅内空空,一家人早已各干各的去了。 一出门撞到闵倩,手里拿着洒水的工具,看样子是才浇过花回来。 黄家有一个巨大的花房,各种稀奇的品种,建起来的时候就花巨资打造,现在更是价值不斐。都是下人打理,不过闵倩回来的时候,就喜欢腻在里面,帮着下人一起打理。她喜欢花,这个黄宇一早就知道。 看了她一眼,穿上外套就要闪身过去。 闵倩没看他,声音有些悲凉的说;“对不起,昨天的事是我多嘴,给你造成困扰了。” 黄宇本来没话跟她说,听了这一句又退了回来。他再怎么游戏花丛,但手底下产业一堆,智商却并不比任何一个人低,只会更高。所以闵倩小小的心思,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提醒了他。 “别再跟我动那样的心思,没意思。你现在既没有立场也没资格。别再想借着我妈的口确定看看我说有心爱的女人是真是假,无论真假,这辈子都不可能是你了。” 顿时像是有一只手掐在闵倩的脖子上,只感觉呼吸困难。 黄宇说过这一句就闪身离开了,跑车的声音很大,几乎从她耳畔划过。 一直希望他有放手的一天,没想到他真的放手了,她竟觉得日子异常难过。 (111)拿什么回报你给的爱情 林乐是从机场直接去的大富豪,路上给宋佳佳打电话,说好让她在停车场接她。 见了面后就说:“佳佳,我想好了,你要能帮我介绍来这里工作最好。” 她就像一个踮起脚尖够云端的凡尘少年,只想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希望可以离得她喜欢的人更近一些。 宋佳佳自然乐得帮忙,一口应承:“我当然能帮你介绍,虽然来这里不容易,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个忙我怎么也得帮。” 林乐高兴又感动,过来拉上宋佳佳的手。 “佳佳,真的谢谢你。现在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你是对我最好的。” 宋佳佳笑着告诉她;“不用客气,都是应该的。”然后带着她去见大富豪的一个领班之一。 女人淡妆,穿制服,是个白皙高挑的漂亮女人。吐气如兰,像是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 林乐便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变得如斯华贵,不用做一个埋在尘埃里的小人物。而且她想过了,就算最后不是薄南风,这里权贵名流来来往往,总会遇到一个心仪的嫁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比江南落破。 宋佳佳帮她引荐:“这位是宋姐,也是这里的领班。宋姐平时对我最好了,而且她绝对算这里的老人,很说得上话,谁都会给她几分面子。” 称作宋姐的女人笑笑:“佳佳,你过奖了。” 宋佳佳又说:“宋姐,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最好的朋友林乐。” 林乐马上跟宋姐问好:“宋姐,你好。” 宋姐打量她,点点头:“你好,早听佳佳提到过你,条件不错。佳佳说你聪明伶俐,看来是真的。” 几人去了宋姐的办公室聊。 经过宋佳佳的一番斡旋,宋姐同意跟负责人事的同事说一声,让林乐明天就来做人事录用的登记。至于后期的学习培训俱体时间那边会通知,宋姐说:“那一块的详细事宜不是我负责的,不过通过培训之后,正式工作的时候,我倒是可以疏通一下让你到我手底下来做事,跟佳佳一起,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没想到有这么多的好事,顺利得让林乐心花怒放。本来很紧张,这回心里渐渐有了底,放松下来。 结束完谈话之后,宋佳佳和林乐从里面出来。 林乐挽上宋佳佳的胳膊:“佳佳,多亏有你帮忙事情才能这么顺利,否则我肯定进不来。这前前后后都需要你帮忙,真是太麻烦你了。所以,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宋佳佳从容的笑:“今天中午还真不行,有人请我吃饭了,提前约好的。” 林乐扫兴:“不能推了?” 宋佳佳摇头:“真不能,不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大有深意的笑了笑:“你看,我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不是?” 林乐一下反应:“男朋友对不对?” 宋佳佳有些不好意思了:“还不算,不过那个男人一直在追求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觉得考核差不多了,这几天正寻思着是不是答应他。” 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聊。 林乐问她:“怎么认识的?那人是做什么的?” “就是工作时认识的,是个公司的总经理,不过是家族企业。” 林乐惊呼,一脸羡慕:“那不就是富家子么。” 宋佳佳点点头:“嗯,是那样。但正因为是富家子弟,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就信不过,不过,观察了这么一段时间觉得人品还可以。正好他来接我吃饭,你搭一眼瞧瞧,看看人怎么样。你是我的好姐妹,眼光我信得过。过后我让他请你吃饭。” 林乐雀跃:“好啊,好啊。” 出门的时候正遇上,男子已经到了,立在一辆拉风的跑车前面等她。 宋佳佳一出来跟他招手,唤他:“浩帆。” 男子风姿款款的走了过来,笑容和绚。 “忙完了?可以走了?” 宋佳佳点点头,然后拉过林乐给他介绍:“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林乐,下次我们一起吃饭吧。” 男子伸过手同她交握:“林小姐,你好,佳佳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改天我请吃饭。” 林乐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宋佳佳,绝对的优质男啊,年轻多金,五官端正,要什么有什么,不飞蛾扑火,还犹豫什么啊。 回去的路上心情激动,下意识的以为大富豪是一方风水宝地,她会在那里成就她平凡的灰姑娘之梦。 由于心情好,回去的时候路过菜市场买了很多菜。 一回到家就喜气洋洋:“妈,我们今天改善火食,吃好的。” 林母见她乐得合不拢嘴,问她:“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林乐扔下包,把菜拿到厨房,回来揽上林母的肩膀。自打她这段时间走下坡路,林母每天在耳畔念叨,林乐一直心烦,母女俩很久没这样心平气和的好好说话了。这回看她这个表情真像有好事的样子。 对于她的好事不过是那几种,要么工作,要么男人。如今两者有一个可取之处,林家就是烧高香了,皆大欢喜。 林乐揭晓答案:“我找到好工作了,朋友介绍的。一个月的工资就几万块,加上提成什么的,一个月拿个十几万是没问题的。”她这还是往少了说,听宋佳佳说的那意思,林乐估计她一个月会拿几十万。 林母真是乐开花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 “什么工作啊?薪水这么高?这不是比在景阳上班还好么。” 林乐去倒水喝,笑笑:“那当然,景原那点儿薪水跟这哪能比。”知道老人的思想保守,有些东西说出来他们可能不理解,不想浪费口舌的解释,就说;“人家是做生意的,让我去做管理层,薪水肯定高啊。” 林母感叹;“那就是说相当于领导了?” 林乐想了想,马虎应:“相当于那样吧。” 林母乐坏了,美滋滋的去厨房做饭。之前因为林乐的事家里一片愁云惨淡,今天终于拔云见日,而且顿时间还是光茫万仗,别提多高兴。就像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不再堵在心口,连气都喘得格外顺畅。就为了林乐的事,林母都快不敢出门了。 宋佳佳被男子带到酒店的包间。 黄宇和离正扬两个人围着个若大的桌子坐,再没有其他人了。这两个人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厮混惯了,动不动就在一起吃饭喝酒,可比情侣亲昵。 宋佳佳跟两人问过好。 离正扬示意她过去坐。 黄宇本来在打手机游戏,这会儿收起来,目光望过来。 问她:“她上套了?什么时候过去?” 离正扬只以为叫个女人过来就是热热场子,陪吃饭。没想到黄宇这样是跟她有正事谈。 他们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很多事也就格外讲究。放下手里的杯子:“要不要我避嫌?” 黄宇笑了声,看他:“你避什么嫌啊,又不是谈机密。不过就是觉得林乐那女人不识好歹,想教教她怎么做人,给她点儿教训罢了。谁让她找女王的不痛快。” 离正扬没想到他这段时间就是在忙这回事。 问他:“江南知道这事吗?还是南风知道?” 黄宇玩世不恭的笑笑:“这点儿小事值当跟他们说了,我自己就办了。再说,林乐那个德行,让她吃点儿苦头不是应该的。我哪敢跟女王说啊,翻过去的一页了,不想让她再听到那个名字添堵,再说,女王是正人君子,万一姑息岂不是便宜林乐那贱女人了。” 反正不论别人说什么,这一回他是不打算便宜林乐。什么女人啊,太嚣张了,当这一群人都是傻子呢,利用一个又一个。 离正扬也没想插手,不过提醒他一句:“你最好和南风说一声,省着跟他添乱子。” 黄宇摆摆手:“这事不用你操心。”对他眨了眨眼:“再说,我帮女王出气,你有什么不乐呵?” 提到出气了,离正扬跟他提个更狠的。把那天苏瑞在“丽飞扬”泼江南的那一杯跟他讲了一遍。 黄宇当即不淡定的火冒三丈:“苏瑞?不就南风那个妹妹,感情她好大的胆子,女王的茶水都敢泼。你说天下怎么竟这样的女人呢,你喜欢男人你没本事得到,不痛快你就去死啊,去找别的女人麻烦,算什么本事,有意思么?” 若是其他女人,这事很好办。拖过来要怎么惩治都好说,但是薄南风的妹妹,黄宇真有些没胆,薄南风的人他不太敢碰,再怎么不亲,也挂着一家人的名头。 就问离正扬:“女王受委屈了,南风怎么说?就没说收拾收拾他那个妹妹给女王出气?” 离正扬靠到椅背上,懒洋洋:“在我酒店的房间里囚禁了苏瑞一天,晚上掂着浓硫酸去的,对于自己的妹妹,这也够狠了吧?” 黄宇心满意足:“这还差不多。改天我去见见他那个妹妹,听阮天明说长得特漂亮,莫非是个蛇蝎美人?” 一顿饭吃下来,两个男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 宋佳佳坐在一旁规矩的吃饭,时不时给两个人倒酒,添汤。 听黄宇说得最热切的就是“女王”,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以前从未听黄宇说起过。但他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提到这个人的时候又像是十分崇敬。便在想,黄宇的改变是不是因为她? 江南是被薄南风拖着来的。 本来在家睡得好好的,打算养足精神这几天好去上班的。 没想到薄南风早早就回来了,之前那么折腾她,骨头都快散架了,而他却生龙活虎的,一点儿看不出什么。不仅给她做了早餐,顺手干了一下家务,还去公司开完会,不得不说人年轻果然就不一样。 薄南风将她从被子里拽出来,先除去她的睡衣,再将内衣到外衫一件件的往上套。 江南歪在他怀里,懒洋洋的:“你不是去开会了么?干嘛回来给我穿衣服。”推开他,倒回去:“我要睡觉,困得要死,你下次开会的时间就不能长一点儿?” 薄南风又把人拉起来,说没脸没皮的话:“你以为开会是床上活呢,时间越长越好。” 江南骂他:“薄南风,你不要脸。” 薄南风说:“是,我薄南风不要脸。” 江南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简直比禽兽还禽兽。” 薄南风又说:“是,我薄南风比禽兽还禽兽。” 江南瞪他:“你就不会说点儿别的?你是鹦鹉么。” 那好,薄南风就说点儿别的。 揽着她,不让她软绵绵的身躯重新倒回去,哄她:“我要脸并且禽兽不如的老婆,今天跟老公去试婚纱,然后去拍婚纱照好不好?” 江南斩钉截铁:“不拍。” 作势就要倒回去,薄南风拉着她,哼笑:“还由着你说不了,真惯得你不像话了。” 快速帮她把胸衣穿好,拎起衬衣又扔到一边,去衣柜里拿新的,她才倒下,他已经转了回来,硬是帮她从里到外的穿好了。 江南哇哇大叫着抗议:“薄南风,你这是强jian民意。” 薄南风慢条斯理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飘飘问她:“你信不信把我惹毛了,我现在就强jian民女?” 江南没拗过他,事实上,只要是薄南风认准的事,江南一般都很难拗过他。江南觉得,薄南风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当“丽飞扬”的店员把上次江南看中的那套婚纱拿过来时,江南大大的惊了一下:“还在?你们没有把它卖出去?” 这家店是s城最知名的,而s城每天有多少人结婚,其中又有多少权贵。这里面的婚纱和礼服的更新换代快得不可思议。可以说应接不暇,前一刻看到了,下一刻就被人买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他们不会出相同的款式,每一款都是仅此一件。 江南上次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走人,事后还痛心了好一阵,难得遇到一件那么喜欢的,简直就是梦寐以求。[.超多好看小说]因为一个比自己小的女人狼狈逃窜已经很可耻了,却连订好的婚纱都要供手让人,只怕这世上再没比她更窝囊的女人了。 店员看了薄南风一眼,对江南笑笑说;“是您爱人让我们给您保留下来的,那一天你们才走,他就打来电话说,让我们把您看中的留下来,接着就有人来付款了。” 薄南风本来闲闲的坐在沙发上,听到提到他,侧首看过来。 江南也正看过去,阳光洒了他一身。店中的沙发远没有家里的宽大,又是比较矮的一种,薄南风个子高,腿长,伸开来才舒服。 见她只看人不说话,挑了挑眉:“说话!你一副受了气似的小媳妇模样看人是什么意思?” 江南能有什么意思啊,不过是想质问他。 “你把这件婚纱买下来了,怎么不跟我说?” 薄南风按了按眉骨,眯起眸子:“当天被你折腾得半死,早忘记这事了。” 不是半死是什么,先是差点儿咬断他的指头,去医院包扎后,接着回到家就跪搓衣板,现在能找到他这样窝囊的男人只怕也不多了。 江南事后也无比心疼,其实薄南风一点儿错都没有。那一天她却将脾气一股恼的全撒到他身上去了,由其他跪搓板的那一时,江南窝在沙发里无心看电视上的画面,心都有些疼碎了。不知道她这是在干什么,薄南风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却要被她这么折腾。她凭什么呢?不就是明知道他爱她么,凭着他什么都肯为了她做么。既然如此,她还这样无理取闹的让他受苦,她怎么就不能对他讲讲良心呢。 眼眶一热,又要湿了。想起那天的事,心里酸的不得了。 薄南风看出端倪,桃花眸子眯了下,站起身走过来,挑起她的下巴想要瞧清楚了。 “这又怎么了?怎么说哭就要哭了?”都说怀孕的女人脾气不好,情绪也会反复无常,看来是真的,揽到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哄:“没真说你,哪次真舍得说你了,不就是吓唬吓唬你,谁让你总是不听话。” 搞得他也糊涂了,不记得刚才有凶过她,看她这样,就下意识的以为自己之前说错话了。 发现快被她搞得魔障了,整天神智不清的。刮了下她的鼻子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那点儿出息吧。等儿子生出来,非得笑话你。” 店员已经很识相的退出老远,前厅里不过就他们两个。 江南抓着他的手,吸紧鼻子,本来没想哭的,实实在在是被他给逗哭的。 抬起头:“薄南风,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明明各方面条件都要比她好太多,以她的资质根本就是望尘莫及。而且他的年纪本身不大,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可在她面前却顶天立地,跟她那些密友的老公都不一样。她们的需要放在家里养着侍奉着,说起来的时候各种揪心,都说像个公子哥一样。然后就会感叹,现在的男人怎么都这么不成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熟稳住一些呢?其实她家的不是这样的。她从来没有为薄南风操过心,反倒是遇到这个男人开始,她的一切生活都由他打理,一下变得井井有条起来,觉得一天比一天更离不开他。 薄南风便常常用感叹的口吻说:“江南,什么时候你才能长点儿心,别让我这么操心。” 她面前这个男人才是个真正的公子哥,可江南不是大小姐,却享受着全天下最好的待遇。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修来的他。 薄南风轻笑:“傻了吧,傻了吧,你是我老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在他看来,多么理所应当的事。 店员服侍着江南去将婚纱试穿给薄南风看,换衣服的空,薄南风在外面帮她选礼服。 数算下来,婚礼当天要换好几套,索性就多选几件。 江南其实试过一次的,那次是和纪梦溪一起,也很漂亮,款式是她自己看中的。只是心境不同,没这样雀跃又欢喜,更多的是迷茫与无措。 机械的看过一遍,灵机一动想起来,就指了那一件,后来想明白,那一时候其实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薄南风,除了他,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想起他随意的一句话,说梦中穿了白纱的她像极了落雪纷纷,于是她就动容了,不知不觉的想要穿成他喜欢的模样。其实那时一心想要嫁的人也是他,只是自己没整理明白而已。如今回首再看,心如明镜,人是如何也骗不了自己的心的。 女人就这样简单,为了爱哪怕飞蛾扑火,如今薄南风是冠盖满惊华,如果他真的一所有,江南觉得许久前,那还是会舍弃纪梦溪推开那一扇玻璃门,奔着她的爱情即便是赤着足跑过去。 我没什么能用来回报你给的爱情,只能越来越爱! 店员帮她拖着婚纱长长的后摆走出来,江南如同一枝开满了的山茶花,以最饱满清新的样子站在那里,只觉得是这世间万物不及的美好。 薄南风眼角晃过一抹明快的白,转首望过去,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一点一点的笑起来。 目光柔和的说;“好看。” 是他一直想看的样子。 江南脸颊微红,问他:“真的好看么?” 薄南风走过来,点点头:“真好看。” 然后扬起嘴角邪笑:“也不看是谁的老婆。” 江南白了他一眼:“臭美。” 陆续又试了几身,哪里有不合身的地方接下来修改。其实试衣服是件麻烦活,几次下来折腾出一身的汗。 薄南风看着都心疼,等江南再出来,把人拉过来说;“咱不试了,再把你累出个好歹来。”转首对店员说:“其他几件全包起来吧,甭试了,到时候哪件能穿,捡哪件穿。” 让江南去把衣服换掉,然后准备带她去吃饭。 店员去开单子,人手一下就显得紧缺起来。本来店员是够用的,偏巧上午一个极重要的顾客那里出了差子,店长带着负责的店员上门去赔礼道歉了。店员就想着先去服侍江南把衣服换了,再去开单子。 薄南风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估计江南这会儿也早就饿了。 就对店员说:“你去开单子吧,我帮她换。”然后掏出卡让她拿去刷。 男人这个时候是最帅的,连店员都红了脸。 薄南风见她两手拽着长长的裙摆走起路来十分困难,索性将人拦腰抱起来去更衣室。 江南提了一口气,怕丢脸,也不敢大惊小怪。 薄南风先帮她把隐形拉链打开,看到光溜溜的上身,脸就黑了。 “怎么不穿胸衣?” 不过就贴了两块透明的东西而已。 江南白了他一眼,去取衣服。 “本来就不穿么,否则效果就没这么好,多难看。由其穿那种小礼服的时候,更讲究。” 薄南风那委屈的模样,倒像是把他给扒光了一样。 “婚礼当天也不穿么?” “当然,不是跟你说了么,穿胸衣不好看。” “那得多少人看?”薄南风冷下脸:“不行!穿那么伤风败俗给谁看?要么就不穿礼服,要么就戴胸衣。你看着办!” 江南真是哭笑不得,偏偏在这种小事上他没完没了的不肯妥协了。 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包好了,店员把卡还给薄南风。走过来时,对江南小声说:“小姐,您可真幸福,您老公对您实在太贴心了,现在这样的男人可真是难找。” 她们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店员,平日接待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客人。所以言语上表现出极大的尊重,称谓上全都是“您”。这让江南想起以前去京城的时候,发现那里就有那样的好习惯,一切的服务领域的人称呼起来就是“您”,让她觉得很好,微微一笑,再配上这样的称呼,让人感觉倍受尊敬,便也想去尊敬别人,是种极好的风气。 回以一笑:“是吧,我捡到宝了。” 薄南风问她:“什么?” 江南过来挽上他的胳膊拉着他走人;“说你长得帅呢。” 宋林爱要去吃午饭了,反倒被客人绊住了脚。 看清后,郁闷得想死,钟庆丰!真是冤家路窄,偏巧店长也在。所以再多的不满,也不能表现在脸上,只怕会砸了饭碗,强颜欢笑:“先生,您需要什么?这边都是本年度的新品,您可以看看。” 钟庆丰跟着部下一起来的,他没说,但猜想是那样,两三个男子都跟在身后头,一副不敢逾越的架势,说起话来也是小心意意。 “装路人甲?”钟庆丰这个毒舌男冷笑:“装得还真像,来卖场工作可惜了,该去当演员。” 宋林爱胸内怒火翻腾,吃人的心思都有了。要不是后面有高一级的领导人盯着,她非跟他撕破脸走人:“找茬?姑奶奶不伺候你了。” 但现在这话毕竟不敢说,暗暗的过了一遍,消化掉。仍旧一如既往的笑着;“钟先生可真会开玩笑,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吗?” 钟庆丰视线在衣柜间扫过一遍,又落回到她的脸上。 “你能帮我什么忙?” “呃?” 一句话问得宋林爱哑口无言。 真是有些懵了,好多客人来了都习惯性的这么问。但从没见过哪个死变态再反问回来的。宋林爱实在是招架不住他,怀疑他根本不是来买东西的,更像是来砸场子的。 索性缩在一旁不说话,他看中了哪一件,她再过去服务。 店长此时也已经凑了过来,礼貌的跟钟庆丰说话。 “先生,您看中哪一件?可以试穿看。” 钟庆丰眯起眸子打量她:“你是这里的店长?” 店长点点头:“对,我是。” 钟庆丰转身对手下人说:“需要整改的地方跟她勾通一下,这个布局实在凌乱,让我都没有看下去的欲望,怎么刺激其他客人消费。” 这样一说,店内的人刹感五雷轰顶,听意思像是权贵?! 钟庆丰扔下一句话,本来转身要走,淡淡的看了宋林爱一眼,又挑瑕疵:“你出门的时候掉脂粉堆里去了?” 不等宋林爱反应,那几个随同的员工已经变了脸色,个个忍着笑,憋得脸面通红,一脸的猪肝色。 宋林爱才反应过来,他这一句讽刺的话是什么意思。真是刻薄到家了,世界上竟还有这样的物种,怎么不去死?! 不等反驳回去,钟庆丰迈着步子已经离开了。 大头一走,几个手下生龙活虎,耀武扬威起来。 把不足通通指了一遍,又刻意提点了一下店员的妆容问题,说:“我们的员工要的是高雅,不要俗气。你们员工代表的是我们品牌的形象。下次钟总再来,不要再让他看到这些不满意的地方。马上改过来,下午我们会过来检查。” 原来是钟总,好大一根葱! 后又听几个人说起,这个品牌其实就是钟庆丰一手创立的,这些年发展壮大了,国内国外风声水起的。听说人也是才从国外回来,以前一直在总公司那边,如今主力扩展国内市场,所以跑来这里安邦立户。也才像之前一样莅临指导,听闻是个一丝不苟的工作狂。 被他们这样一搅和,中午吃饭的时间都被占用去,在店长的指挥下马上纠正那些让人不满意的地方。唯怕下午早早杀个回马枪,整理不及。 等忙出几分头绪,又饿又累,再蹬着几寸高的高跟鞋,感觉快要虚脱了。 不过连店长都说:“爱爱,你的妆其实不算浓,我觉得刚刚好,现在女人化大浓妆的还有的是呢。” 宋林爱也这么觉得,以前是有化浓妆的习惯,有的时候会顶着烟熏妆出门,不化妆反倒不适应。可她这人分寸拿捏得可以,什么时候要穿什么,配怎样的妆,都是有讲究的。这里是高级卖场,每天进店来的都不是一般的客人。她自然不会把自己弄得跟只花蝴蝶似的,不过是描了淡淡的彩色,想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 没想到会被这样挑三拣四,即便饿得前心贴后背,一想到钟庆丰,中午饭都吃不下去了,窝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翻来覆去的看,真的一点儿都不重。恰到好处,若说有些妩媚,也怨不得妆,是她的眼角本来就生成那个模样,五官都很出脱,便易给人一种妩媚的错觉。 靠到洗手台上给江南打电话,叙说她的悲惨遭遇。 然后大大感慨:“恨我自己长成这个模样,不像你,怎么看怎么都像良家妇女。” 江南却惊讶至极,先不理会长相的事,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缘分。 “你没搞错吧?确定钟庆丰是你们那个品牌的创始人?”那真是太了不得了,谁不知那个品牌响当当。 宋林爱实在难对他有什么好感,嗡嗡着嗓音说:“我打听过了,真的是。四十几岁的老头子,据说很早创业,想想也差不多,时间对得上。” 江南赞叹:“那真是了不起。不过看他那样就是个成功人士的范,只是你们两个的相遇,真是说不出的花样倍出,千奇百怪,一般想想都想不到。”笑了一下,问她:“那你化的妆到底重不重啊?又不是去k歌,也别化得太张扬了。” 宋林爱哇哇叫:“江南,别人欺负我,打压我,给我找晦气,你竟然也不相信我的一片丹心照玉清。真的不重啊,就是你前两次看到的那样么,要不要我发个照片给你,让你眼见为实啊?” 江南说;“算了,算了,我信你了还不成。的确不浓,估计是你们老板今天出门没撞大运,心情不佳。便想找个出气筒发泄。你就当自己今天出门也没撞大运,回头转转运就好了。” 宋林爱哼了声:“我这是没撞大运的事么?我这分明就是走了狗屎运。” “呀呀,我吃饭呢,你提什么狗屎,想恶心死谁吧。” “你吃饭呢,我还没吃呢,跟谁一起?” “薄南风。” 宋林爱“哦”了声:“那我不跟你聊了,打扰你们吃饭。我也要去吃饭了。对了,婚纱试了么?婚纱照呢?” 江南一一报备:“婚纱都试穿过了,吃过饭就去拍照。” 宋林爱说:“你真得抓紧了,眼见结婚的日子就到了,可不能再大大咧咧。像你们这种不想举行订婚宴,只举行婚礼的,已经很仓促了。” 没办法,谁让江南提早怀孕了呢。薄南风怕太折腾,她的身体吃不消,而她自己也是不想折腾。何况江家二老都特别的好说话,觉得孩子都有了,证也早拿了,直接举行婚礼就已经很周到了。再说举行仪式这种事本来就是个过场,喜庆一下就得了,平时他们两个也都挺忙的。 薄南风抬眸看了她一眼,问:“宋林爱撞什么大运了?” 江南跟他提起这个人:“钟庆丰!那个救宋林爱一命的男人,嘴巴超毒,不过倒怪好笑。你认识这个钟庆丰么?” 薄南风说得很随意:“不是特别认识,了解一些。我们公司的业务几乎不涉及这个领域。不过,正扬跟他应该很熟悉,他们有业务往来吧。” 江南点头:“对,离正扬就是跟他挺熟,上次爱爱喝高了,胡乱诽谤人,就是离正扬和钟庆丰谈生意那一次。后来爱爱跟他吃饭,也是离正扬安排的场,只不过饭没吃成,当场就砸了。” 薄南风挑了挑眉:“怎么回事啊?” 江南“扑哧”一声笑了:“还不是那个钟庆丰,爱爱的那张嘴巴本来已经很毒了,打遍天下无敌手,哪个女人看到她不嘴软,她跟我们当律师的还不一样,她那个真叫个毒。不过一山更比一山高,宋林爱闯荡江湖诸多年这回算碰到高手了,次次在钟庆丰那里败下阵来。据爱爱说,钟庆丰讽刺起人来不动声色,这回又遇上了,爱爱正气得跳脚呢。” 当时宋林爱结束了和江南的通话,又在洗手间里发了一会儿呆,觉得现在的江南可真是幸福。高兴又羡慕,竟然也想谈恋爱了。她前一段时光撞到的男人是不少,却又像没有哪一个是真的疼爱她,心里空空荡荡的,就没感觉直正的圆满过。 黄老爷子明天就要举行寿宴了,黄宇又跑家里来折腾。 人不仅是回来了,还叫了一辆小型卡车过来。一直开进大宅的院里来,停在喷泉旁。 管家急急忙忙的来客厅里报告说:“二少爷回来了,还带着一辆卡车和一帮子的人,看来是要搬家里的东西。” 黄老爷子不在家,上午去和朋友打球,中午一起吃过饭,怕是又去找其他消遣。 黄夫人听到管家这么说,跟黄肖叹了句:“这活祖宗又要搞什么。” 黄肖出来看,黄夫人和闵倩也一起跟着出来。 黄宇已经吩咐来会去搬。 还在指手画脚的说:“挑那些品种好的,而且要正开着花的,有观赏价值的,那些绿了吧唧,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开花的,不要。” 黄夫人叹了一声:“我的活祖宗哎,你这又是唱哪一出啊?” 黄宇看过来,理所应当的说:“不干嘛,去花房里搬几盆花,咱家这么多,也欣赏不完,我拿去送朋友。”女人不是都喜欢花么,正好女王心情不好,搬些稀珍品种拿去慰问,估计心情就会好上许多。 黄夫人的汗珠子一把一把的往下掉。那些可都是她的宝贝,家里几个大老爷们倒是都不喜欢,可是她喜欢,朋友里都是出了名的。所以不论别人送礼,还是自家人出门,看到稀珍的好品种都会买回来。积少成多,才形成了今天这样大规模的花房,而今天黄宇这个小兔崽子竟然弄辆卡车过来搬,要个一两盆她还可以割爱,这样怎么行? “小宇,你别瞎胡闹。你又没消遣的事做了是不?闹到家里来了。”她这个儿子实在让人没办法,样样都很出色,优秀得没话说,偏偏就是长不大,谁也管不了他。 闵倩干在一旁着急,似乎又不太有说话的立场。她真的是无比喜欢这个花房,每次回老宅,觉得最开心的事就是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好去处。走在里面,心情都不一样,一切烦恼都能暂时忘记。 (112)她喜欢你 连黄肖也说:“是啊,小宇,这些都是妈的宝贝,你也知道那都是珍贵的品种,一盆值多少钱。麺魗芈浪送什么朋友啊,需要找这么一辆车过来搬。” 这要是搬一车不说整个花房空了吧,小半个也没了。 “你要是真想送朋友,去买些好了。现在市面上也有很好的,你想送多珍贵的找不到。既然是专门送礼用的,你去那里搬上几盆,也比来家里弄强啊。” 黄宇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如何也说不通了。 “要是一般的朋友我就去花市上给他搬,这个不行,我能随便应付么。” 他在家里就是十足的混世魔王,从小被宠到大,几乎没人能管得了。就怕黄老爷子,小的时候他要是不听话了,还会拿出鞭子家法伺候。可是如今长大了,也没小的时候那么怕了,主要是翅膀长硬实了,也算小小年纪有所成。豪门里的公子哥风流一点儿算不得什么大事,便不再有人管他。 而且他放肆得很有准头,如果是黄老爷子喜欢的东西,动之前他肯定会考虑考虑。但现在这些宝贝是黄夫人的,知道就算他搬空了也拿他没辙,所以就这么无法无天的。 黄夫人过来抽掉他的烟:“你给我说明白一点儿,到底是送什么人啊?要来家里搬我的东西。我发现你小子越来越不把你老妈放在眼里了,就算是紧要的朋友,你妈还比不了了是吧?” 黄宇烦燥,还不忘偏首招呼。 “都给我下手轻点儿,碰坏了让你白搬。”然后才对黄夫人说:“妈,瞧你,不就搬你几盆花么,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 黄夫人好笑了:“黄宇,你给我说明白,是你兴师动众,还是你妈我兴师动众?你叫这么一帮人来搬我的花,还敢说几盆,你成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黄宇笑笑:“以后我再给你买,就先借我用一用。” 看他这个样子是非搬不可了,黄夫人气得要命,就想要问清楚:“到底送给谁啊?至于出手这么大方。” “女王。”黄宇又叼上一根,懒洋洋的说:“她心情不好,我总得想法子哄哄。我看你们女人都喜欢花,就搬过去让她乐呵乐呵。” 黄夫人彻底要气翻天了,骂他:“你为了哄一个女人开心,就不管你自己妈的死活了。你个败家孩子,拿这些东西去讨好一个女人,你知道这些加起来值多少钱么?” 黄宇仍旧没脸没皮的笑着:“女王要是开心,送一座金山我也愿意。”冲黄肖使了一个眼神;“安抚一下。” 那意思太明摆着了,今天这花他是非搬不可了。 黄夫人拉着他:“通通给我搬回去,一盆也不能拿走。”转身叫管家,让他们上去拦着那些人动手。 黄宇见黄夫人来上劲了,转身说:“妈,这可是你说的,你今天要是不让我把这些花拉走,你信不信我以后不回家了,什么娶媳妇生孩子的那些破事,谁也甭指望。” 就知道拿这样的事威胁她,黄夫人一下便犹豫了。这种混帐事黄肖做不出,但黄宇一定做得出。上一回耍性子说一年不回家,果不其然,连过大年都没见着他的影儿。反正他在外面房子多,即便永远不回来也有地方住。 黄肖也见拦不住,就过来劝说黄夫人:“妈,他想搬就让他搬吧,不就是几盆花么,能给你哄个儿媳妇回来也是好事。回头我再帮你买一些,再大的花房很快也能填起来了。” 黄宇乐了:“是啊,妈,哥都这么说了,你就应承得了。” 黄夫人质问他:“什么女王?不是像以前你交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吧?”要真是那样,这些好东西送出去还不是打水漂了。 黄宇义正词严:“妈,以前我追女人什么时候动过您一盆花了?别拿她跟那些俗了吧唧的女人比成么。我的偶像我送几盆花怎么了,我怎么发现你们都那么狭隘呢。” 黄夫人大巴掌抽上去,动她的宝贝,还说她狭隘,怎么就生了他这么个混帐儿子。 薄南风和江南拍完婚纱照回去时,黄宇就等在小区里。太声势浩大了,小区里好多人都来看。有识得物种的,搭眼一瞧就知道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品种。 还以为黄宇是来卖花的,告诉他:“年轻人,你这每盆花都价值不斐吧?在我们这里卖不出去,谁舍得花大价码买盆花啊。”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生活区,哪有多少有钱人。 黄宇倚在自己的跑车上,被他逗乐:“大爷,您看我长得特像花犯子?” 大爷打量了他一眼,摇摇头。 “不像。” “那不就得了,这花不卖,通通都是送人的。” 薄南风和江南远远就看到,车子一直开过去。 黄宇看到薄南风的车,笑着跑过去,直接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替江南把车门打开。 仿似没看到薄南风那般,弯着眼角说:“女王,这些花都是送你的,看看还喜欢么。听说你心情不好,看到这些有没有好一点儿?” 黄宇这个败家子,即便是掠夺也是有讲究的。不开花的不要,花开得颜色不喜庆的不要,颜色喜庆,却不饱满的也不要。挑来捡去,上品都弄来了。在卡车的架子了一排排的摆放着。色彩斑斓,真真正正的百花齐放。 江南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却惊得目瞪口呆。 “哇,这么多花,好漂亮。” 黄宇高兴起来:“漂亮吧,都是送给你的。” 薄南风一旁看着,就已经冷透了脸。 过来把江南拉到怀里,直接问黄宇:“看清这是谁的老婆了么?你梦游呢?!到我眼皮子底下玩这个是什么意思?” 黄宇诚实的说:“我知道女王是你的老婆,我是有些意思,却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不过就是想哄女王开心的意思。” 江南后知后觉的“啊”了声,然后说:“我很开心啊。” 黄宇说:“不是听离正扬说你被其他女人挑衅,我想着,人已经走了不能帮你出气,就搬来这些给你。” 薄南风扶了一下他的肩膀,颌首示意了下他跑车所在的方向。 “马上滚。我老婆再怎么郁闷也用不着其他男人哄。” 江南拿胳膊肘儿怼了他一下,让他好好说话。毕竟人家黄宇是一番好意,就算是无话不说的好哥们也不能这样啊。 笑着对黄宇说:“啊,原来是那事啊,早就没事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也不懂什么花,到我手里也养不活,多可惜。而且家里也没地方摆啊,你还是拿回去吧。” 黄宇一脸郁闷:“女王,没你这样的,我搬都搬来了,你再让我拿回去。不相当于我吐出来的,你再让我咽回去么,多埋汰我。” 薄南风发现这还没完没了了,抬腕看时间。 “黄宇,你公司最近运作很平稳没事做了是不是?” 黄宇看他,丑话说前头:“不带背后使绊子的。”他和薄南风的公司有一小部分业务往来,实体利益的确是有所牵涉。前段时间公司的运作出了点儿问题,薄南风同业拆借搭了把手,怕他现在撤回去,让好转的局面再度塌陷。 “你来给女王送几盆花怎么了?没想到你薄南风也有草木皆兵的那一天。”嘴上虽这么说,实则不敢多留。只对江南说:“女王,反正这些花就给你了,你爱怎么处理是你的事了,我的心意到了,就这样啊。走了。以后谁再敢公然挑衅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立刻过去把她办了。” 江南推都推不掉,黄宇走得实在太急了,一阵风似的,留下那一大车的花,总不能一直放在小区里吧,得想个办法消化掉,别提多发愁。 转首问薄南风:“你说怎么办啊?” 薄南风一把将人从怀里推出去,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不知道!” 江南自打跟了薄南风脸皮也学厚了,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过来缠上他的胳膊,今天还彻底的反醒过,以后要好好的对他。 于是哄着他:“你生什么气啊,黄宇是你最好的朋友,他们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再说,下次再有什么事情发生,我肯定第一个就要给你打电话,因为你是我老公么。” 江南软声软语,薄南风的心情慢慢好起来。吃醋不止是女人的专利,男人对于在乎的事物也会如此,而且表现得要更为强烈。 倒不是真的害怕她被谁拐跑,自己交的朋友人品自然信得过。那是那种无条件完全占有的心态,是连窥探都不允的。 最后没办法,让人全部搬到对门去。反正薄南风现在不在对门住,里里外外的空间也不算特别的小。 江南是打算先放一放,然后看看能不能还回去,如果不能就拿到江妈妈那里,她和江爸爸倒比较喜欢养花。指望她和薄南风肯定没有那个时间。 听邻居说这些花都是珍品,贵的要命。 薄南风和江南是不懂,年轻人又是快节奏的年代,只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就已经很大了,难有闲情逸致照顾这些花花草草。真若有那样的时间,大都回家睡觉,或者花费在与秘友的休闲上。 黄肖发现闵倩一下午心情沉闷,多少也能体会到,闵倩很喜欢花。每次两人从外面回来,闵倩最常挂在嘴上的就是老宅的花房,每天腻在那里,一呆就是很长时间。甚至连他都搞不明白,那里有什么好,问过她,只说:“在里面心会很安静,能想起很多快乐的事。” 自黄宇将那些花挑选一遍拉走之后,闵倩就吵着累了,要上楼去休息。 晚上快吃饭的时候黄肖上来叫她,从被子里挖出来。笑着问她:“真有那么难过,你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跟失恋了似的。” 闵倩揽着他的脖子,摇了摇头:“才不是,就是有点儿舍不得那些花。” 黄肖安慰她:“也实在没有办法,你当妈愿意给他。你是没看到妈一下午怎么过的,气得想起来就骂黄宇。小宇那个性格他想要的东西,无论什么办法,一定都会得到。他既然盯上了,早让他拿走早省心,否则也脱不过去。看来他是真有动心的女人了,这里面有很多花也是他托人弄来的,多珍贵他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哪见过他舍得送女人的,毕竟是自己亲妈的宝贝,这次真不一样。等到这次回去,我们也买一些放在家里,你就可以天天看了。” 闵倩默然的笑笑,没说其他。 下楼的时候只在想,黄肖说黄宇想要得到的东西总能得到。放开她的手时,却一次比一次洒脱。 苏瑞给纪梦溪打电话的时候,人已经在中院门口了。 纪梦溪收拾东西正准备下班。 接起来:“苏瑞,你好。” 苏瑞问他:“要下班了吧大法官?晚上一起吃饭。” 纪梦溪为难起来:“今天晚上不行,很抱歉,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了。要不明天,我请你。” 他从中院里出来,沈书意也已经到了。 三个人撞个正着。 两个女人都冲着他招手,然后互相发现对方看过去。 苏瑞倒没有什么,跟纪梦溪不过萍水相逢,一个人呆在酒店里想烦心的事,觉得坐立难安,便想找个人喝一杯。如今能约出来一起喝酒,却心无旁骛的人选,能想到的也就是纪梦溪了。 原来约的是位女人,想起相亲那天纪梦溪说过的话,饶富兴味,就怀疑沈书意是他所说的女人。 沈书意没有苏瑞这样坦然,她是个中正的职业女性,以前在政府工作,现在是国企白领。跟苏瑞这种珠宝设计师的时尚比不了,就显得逊色不少。 本来听到纪梦溪回来,才舒展的心又拗起劲来。知道纪梦溪的身边不乏美女,但看到和想象中的感觉完全是两回事。 苏瑞倒是大方,实则也是好奇,原来这个男人喜欢的女人是这样子的。 过去跟她打招呼:“你好,我是苏瑞。” 沈书意回握住她的一只手。 “你好,沈书意。” 自然都自我介绍过了,也省着纪梦溪说话,吃顿便饭而已,既然都到场了,就主张:“大家既然都认识了,就一起吃吧,我做东。” 苏瑞没有意见,看向沈书意:“沈小姐不介意吧?” 沈书意怎么不介意,本来这一顿饭是和纪梦溪很久前就约好的。好不容易将人盼回来了,想知道他心情调整得怎么样了。听说薄南风和江南马上就要结婚了,本还想看看他知道这个消息后什么反应。 如今苏瑞加进来了,自然不能说了。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闷。 纪梦溪从小养成的习惯就是不在饭桌上多言,世家子的良好风范,礼貌又周到。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并不是跟每个人一起用餐的时候都是如此。 苏瑞性子活泼,年纪比他们都小,说起话来无所顾及。其实跟陌生人一起吃饭没什么好,连纪梦溪都不是特别的熟悉,沈书意绝对算陌生了。 好奇心作祟才跟过来的,饭桌上察言观色试探问:“你们两个是男女朋友?” 沈书意马上抬眸看过去,一时间竟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样的氛围最诡异,那种心情不能言说。明明你就对这一个人很有感觉,即便别人什么都不说,心里面就已经很不宁静了,看着他的时候都像与众不同。再一被开敏感的玩笑,心头猛然一跳,神经都绷紧了。 纪梦溪靠到椅背上,笑得温润倜傥:“不是,我们两个是同学,大学时一个学校一个系的。” 苏瑞点点头,觉得纪梦溪说的不像假话。她对纪梦溪的印象说不出的好,举止优雅,谈吐淡然,有正人君子的坦荡。以至于他说出一句话,会让人轻而易举的选择去相信,连防备都卸掉了。这样的男人一般也很擅长语言攻势,苏瑞怀疑他读过心理学,而且造诣颇深。 沈书意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吃饭。 苏瑞看她眼中的清光一瞥,隐隐猜到是出妾有情郎无意的戏码。 席间只苏瑞喝了一点儿酒,纪梦溪没喝,他是执法工作者,回去要开车,这一点儿自觉还是有的。 沈书意也没喝,推说自己晚上还有工作要忙,实则是没有情绪。 吃过饭从里面出来时,苏瑞大大方方的提议:“纪法官,我喝了酒不想开车,你送我回去吧。” 然后看向沈书意,女人特有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不高兴了。 纪梦溪没有推脱,嘱咐沈书意开车小心。 沈书意道过再见离开了。 苏瑞并没有上车,站在空气中吹风,实则一颗脑袋清醒得很,她的酒量可不弱。 看向纪梦溪,笑笑:“这个女人喜欢你。” 纪梦溪背着风点燃一支烟,回以一笑:“我知道。”早有一个女人就曾同他说过,所以吃饭的时候才想拉上苏瑞一起,包括送她回家,他实在无力承受一个女人的喜欢。他实在太想一个人了,心里满满的,谁都盛不下。扫了苏瑞一眼,中正的说:“你的好奇心很重么。” 就猜他知道,这样聪明的男人。苏瑞跟他要了一根烟点上,不长抽,第一口吸猛了咳起来。直到喘顺才说:“也不是对谁都好奇,只是比较好奇你喜欢的人而已,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想知道你这样的男人,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模样。” 纪梦溪没说话,很难说是什么模样,她到底什么样,似乎也只有心里最知道 苏瑞知道他是哪里人,问他:“在京城不好么,为什么要跑来这里工作?听说你以前在高院?”相亲之前关于这些,还是听人说过的。 纪梦溪眯起眸子,若有似无的笑了声,淡淡说:“我是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了一个城市。” 苏瑞了然:“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说是明白又不明白,什么样的女人啊,这么万众瞩目的男人都不肯接受。 纪梦溪要送她回去。 被苏瑞拒绝:“不用了,谢谢。刚才只是助你一助,你在饭桌上的冷淡情绪告诉我,你对那个女人不来电。” 纪梦溪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聪明。 苏瑞去开自己的车,上去前拿手指在耳朵上比了下:“有时间打电话,一起喝酒。” 纪梦溪点点头;“好。慢点儿开车。” 他发动车子,没有直接回家。脑子里没有想法,实际上只是漫无目地,等停下来的时候,灰心丧气,又觉得可怕。离开几天,什么也没戒掉,亦什么也没忘记。思念更深更苦,竟不知不觉开到了江南家的小区。 夜色如歌,星光点点。 坐在车里,想起那些触手可及的岁月,送她到楼下,抚摸她的脸颊,指腹的温度现在似乎还在。真是得不到,所以倍感贪恋。 其实已经听说江南要结婚的消息了,一回来就听到中院的同事说起。 说她近段时间已经不接案子,只做些简单的事务,近来请了假,就是为结婚做准备的。 .. (113)别把我从女王身边拉走 纪梦溪下意识抬起双手来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一双手,却是掌心空空。 如今的夜晚已经有了秋天的冷意,坐在车里还感觉不到,仍像有灌堂的风吹进心里去。纪梦溪裹紧外套,点燃一支烟。 黄老爷子的生日宴今天举行。 惯常的设在黄家大宅,空间大,里里外外都极为宽敞。而且黄家有自建的园林,到了这个季节仍旧生机盎然。 宴会的一切流程都已经准备妥当,整个黄家陷在一片忙碌的喜悦中。 黄老爷子一个朋友送来一种珍奇的金鱼,放在水晶打造的鱼缸中自由自在的游泳,身上色彩斑斓的鳞片都在闪闪的发着光,喜庆的不得了。 黄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金鱼,太漂亮了,那些耀眼的颜色不知是怎么生出来的。 一家几个女眷围上来观赏,都是头一次见,所以赞不绝口。 黄老夫人双手捧在价值不斐的鱼缸上,连说话都小心意意,像一张口就要把这种不真实的美好吓得破散。 “倩倩,你看这个多漂亮。” 闵倩说:“是啊,放在爸爸的书房里,看一眼心情一定很好。” 其他女眷跟着一同附合。都觉得送礼的人很有心,知道黄家有收集这些奇珍异宝的喜好,竟送来这样的一尾鱼。 半晌,有人插话进来。 “呦,这鱼长的俊俏,哪儿来的啊?” 黄老夫人顺势答:“朋友送来给我们家老黄的。” 话落听出不对,抬头去看,几个围观的女眷也跟着看过去。难怪是缕男音,竟然是黄宇。 本来就长得帅气,今天西装革履,更加玉树临风。 大手已经捧上来,将鱼缸端在手里:“妈,把这个给我吧,我拿这个去送个人情。” 黄夫人有吐血的冲动,她这个儿子近来一出一出的闹,竟然迷上送礼了。 定然没有商量的余地,斩钉截铁:“不行,这是你一个伯伯送给你爸的生日礼物,你拿去送人算怎么回事啊。” 黄宇不撒手,已经抱在怀里。 “那我去问我爸要。” 黄夫人急了:“你给我放下,你要抱到哪儿去?”到他手里的东西,还能有去有回? 黄宇英气的眉毛拧紧,守着一群半老徐娘,二十五六岁了,反倒流露孩子气。 “我不放下,妈,我发现你现在怎么那么小家气呢。不就是一条金鱼么,哪天我去给你弄一大缸回来。你就让我把这个拿走得了。再说,我冲我爸要,他一准也会给我。” 黄夫人动辄就要上来抢了,就看不上他现在这个白眼狼的德行,人家都是有了媳妇忘记了娘,他这个还没怎么样了,就一个劲的胳膊肘儿往外拐,什么好的都往外捣腾。 “我可跟你说啊黄宇,不行就是不行,今天这个场合你给我规矩点儿。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多大的人了,往那儿一站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当着你这些阿姨婶婶的面就不嫌臊得慌。” 黄宇最不怕的就是丢脸,玩世不恭的扯动嘴角。 “我臊什么臊啊,哪个阿姨婶婶不是看我长大的,我想要什么她们不满足我。就你天天抠得跟什么似的。妈,今天这个日子你别逼我跟你闹,这条鱼我看上了,非拿走不可。我在鱼在,你要想把鱼拿走,你就先掐死你的宝贝儿子吧。反正你也不缺儿子。” 母子两个一时间就在客厅里扛上了。 黄宇不管不顾,反正他脸皮厚,从小就是混世魔王,也不在乎有什么好名声。之前送去那一大车花,眼见把江南给愁坏了,也没起到什么讨她欢心的作用,这两天就琢磨着再送点儿什么弥补一下。这样碰巧的事,怎么可能说错过就错过。 要不是当着这些宾客的面,黄夫人真想上去抽他。 “黄宇,你别跟我犯浑,快放下!也不看看今天什么场合。” 黄宇就是看准了今天的场合,才欲所欲求呢。要是平时只怕还要费一番口舌。 “妈,你不打算要你这个儿子了是不是?你今天要不把这鱼给我,我立马跟婶婶们走,我改口叫妈,明天就娶媳妇,带着我媳妇一起叫,一辈子不认你,你信不信?” 几个女人倒是喜欢这样的儿子,黄宇从小到大是皮了点儿,可是品质不坏,哄得一圈长辈几乎没人不喜欢。所以才说是宠坏了的公子哥。 闵倩轻轻的咬着唇,一直在一旁看着。觉得黄宇闹的时间不对,就想劝说一句:“你要想送朋友,回头跟爸商量一下吧。” 黄宇冷冷的看过来:“住口!有你什么事。”见闵倩一张脸白透,又去问黄夫人:“妈,你给不给?” 黄夫人都要被他气迷糊了,为了一条鱼争执起来不好看,再说无声无息的拿走了反倒没事,一声张开让送礼的人知道那才是真正的难看。 摆了摆手:“快走吧,快走吧,别让我看着心烦。” 黄宇一走,指给几个亲朋好友看:“瞧见没有,这段时间就跟个土匪似的,老来家里捣腾东西,之前你们说花房里空了,那都是他干的好事。” 那之后黄夫人跟整个黄家上上下下都勾通好了,以后有什么好东西,都别在黄宇面前露。 黄宇将帖子早发下去了。 薄南风,离正扬,阮天明一前一后都到齐了,前后没隔几分钟的时间。 给黄老爷子送上贺礼之后,拿上酒到一边聊天去。 阮天明看到三缺一,之前来的时候就把黄家大宅前前后后看遍了,也没找到黄宇的影儿,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不该缺席的啊。就问:“黄宇去哪儿了?” 离正扬抬眼看了看:“谁知道去哪里鬼混了,不管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也不看今天什么场合。” 话落,电话响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黄宇打来的。 问他:“女王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你给我发过来。”原来一直没存她的号,平时也没有着边的时候,便想不起来问这事。到江南家小区了,掏出电话才想起来,哪有她的号啊。肯定不敢打给薄南风,就去问离正扬。 离正扬挂掉电话,短信给他传输过去。 阮天明问他:“黄宇的电话?忙什么呢?什么时候回来?” 离正扬看了薄南风一眼,实话实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去找江律师了,向我要她的号码。” 薄南风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刹时布了一层薄冰,连唇角都抿紧,有种杀人的劲头。[] 放下杯子就要走。 阮天明拉住他,明知故问:“你去哪儿啊?” 薄南风几乎是从唇齿中挤出的字句:“有他这样的么,天天在我老婆的眼皮子底下晃悠,当我纸糊的是不是?” 一把甩开阮天明的钳制,向外走去,那步伐可真是快,转眼就没影儿了。 阮天明哧哧的笑起来:“黄宇真是活腻歪了。” 离正扬悠悠晃动手里的杯子。 “南风一去他就吓破胆了。”抬起手腕,已经开始计时:“我赌二十分钟。” 江南昨晚就约了宋林爱和孙青中午一起碰头吃饭。早到一步,刚坐下,就有电话打来了,是陌生号码。 试探着接起来:“你好,哪位?” 黄宇声音欢畅:“女王,是我啊,黄宇。我在你家楼下呢,给你带来的好玩意儿,你在哪儿呢?” 江南头大,最怕黄宇给她送东西。跟离正扬那些点心什么的还不一样,太声势浩大了,每每收到都是愁事。就那一卡车的花,到现在放在对面还没搬完呢。江爸爸和江妈妈每天当个事一样,一小车一小车的往家弄,总不能像黄宇一样雇佣一辆卡车。为此连家里一个客房都倒出来放花了,阳台上也是,满满的。昨天江妈妈打电话来说:“小南啊,这样好的花,枯死都可惜了,可是放在家里太拥挤,照顾不好,只怕活不长。你有其他的朋友喜欢花的,就送一送吧,实在没处放了。” 这不,江南不得约上密友看看能不能收授两盆。老放在对面也不是办法,她和薄南风都懒得打理,早晚不得死掉。 而且薄南风特别烦感,巴不得忽如一夜冬风来,那些花通通死掉最好。每次去对面找东西,都要有意无意的抬脚踢碎两盆。江南说起来的时候,他连眼皮都不抬,事不关已的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那么碍事,怨得着我么,没看到!” 没想到他又来! 江南只差要哭给他看:“能不送东西么?太贵重了,而且给我这种俗人我也不懂欣赏啊。” 黄宇怀里还抱着鱼缸呢,唯怕里面的水洒出来,所以小心意意。 “这回的不麻烦,保证你也能欣赏得了。搬你办公室上放到办公桌上,每天看着那绝对是种享受啊。” 既然可以放到办公桌上的,那肯定不大。就问他:“什么东西啊?” “一条小金鱼,你别害怕,品种一点儿都不名贵,我去市场的时候花五元钱买的。老板见我长得帅,还非得搭送我两条,我都没要。” 这样还能勉强接受,一直拿他的东西也很不好意思。 “下不为例,这次的我收下,以后千万别送了。”又说:“可我这会儿不在家,我跟朋友在外面呢。”想起薄南风去他们黄家参加宴请了,或许能碰上:“对了,南风去给老爷子祝寿了,要不然你先交给他吧。让他回家的时候拿回去。” 黄宇一缩脖,打了一个寒战。 “女王,你这样不是将我往火坑里推么?明摆着让我去送死,南风对我一直无情无义这事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怎么办?”江南很为难,眼见孙青和宋林爱已经进来了,再回去肯定不现实。 黄宇就说:“那我先给你拿着,等到什么时候你有空了,我再送过来。”临了又说:“哎,女王,这是我的号,你存起来啊。” 江南挂掉电话。 宋林爱问她:“你老公?” 江南把号存起来才说:“不是,黄宇,你们不是认得他。前几天给我送了一车的花,品种名贵的吓人。据说每一盆都价值不斐,可是就是没处安放。别人送的东西拿去买又实在不好看。你们两个看一看,要是有喜欢的,去搬几盆回家。送亲戚也行,总比打理不过来枯死强。” 宋林爱两眼放光:“呀,一盆值不少钱的东西,你都到处送,果然财大气粗了你。” 只有孙青不热烈,从坐下就没怎么说话。 江南看出来了,问她:“孙青,你怎么了?” 不等孙青说话,电话又响。 这回是薄南风打来的,她欣然接起来,就听那端嗓音低沉:“江南,你要敢跟黄宇接头,回家看我不扒你层皮!” 江南冤死了:“胡说什么呢,我跟爱爱和孙青在一起呢。”猜想他哪里得到的风声,知道黄宇要送东西的事了,咬着舌头叫苦。 薄南风终于缓和一些:“这还差不多,黄宇那小子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江南实话实说:“打了,说要送一条小金鱼,还说不值什么钱。” “你要了?” “他都送到家门口了,我能不要么?不过现在我回不去,他说有时间再送来。” 薄南风咬牙切齿:“还真是傻媳妇么?黄宇那个败家子的手里有不值钱的东西么?” 江南就是入世太浅,生活小事根本不去在意,非得要薄南风来指点。才猛然反应,是啊,那些花他也不当一回事的,否则能一车一车的送么。但她亲见了,不得不惊,根本就贵重得烫手。 皱起眉头:“那怎么办啊老公?跟他说不要了,反正也没拿来呢。” 薄南风叹口气:“行了,好好吃饭吧,这事你别管了。” “怎么了?老公查岗?”宋林爱兴灾乐祸。 江南白了她一眼:“瞎说。”不理会她,问孙青:“说吧,你怎么了?” 孙青已经喝了一杯水,往沙发上沉沉的一靠。 “没什么事,跟方青山吵架了。” 其实也算不上吵,只是方青山不痛快,话说,他什么时候痛快过? 抬起眸子继续说:“昨晚去他妈那边吃饭,他喝了点儿酒,让我给倒水。我就去倒,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他了,当着那一些长辈的面就骂我。” 孙青眼眶红了,可是哭不出。只觉得倦怠,一日一日的磨下去连夫妻情份都浅薄了。 她不愿意再说下去,强撑起一丝笑:“叫东西吃吧。” 宋林爱和江南对视一眼,无声叹气。 宋林爱心直口快:“你老公就是个神精病,你说他不痛快冲你吆喝算什么本事啊。我就说吧这些个八零后的独生子哪有几个靠谱的?都被家里惯得不像样子。你老公最格外,一点儿都不成熟。” 方青山就是不成熟,这一点连江南也是这么觉得。一个大男人二十八九岁了,有班也上不住,还整天趴在电脑前打游戏聊qq,再者就抱着电话玩微信。他真的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正儿八经过日子的男人会有的状态。薄南风不过就二十四岁,却从来不见他有时间玩这些。也见过他在家拿着本子上网浏览网页,江南时不时的也会靠上去瞄一眼。不是股市,就是财经市场的走势分析。即便真的闲来无事,也是开网页看新闻。 当然,一个男人有一个男人的活法。或许薄南风那样,也会有许多人觉得他活得无趣,小小年纪就一本正经,连个挥霍的日子都没有。 但江南觉得一个靠得住有担当的男人,就该是这个模样。只是这些话她不好说出来,好像是炫耀自己家的来反衬别人的不幸。但无论如何,方青山这样的状态都需要改一改。否则一个家庭都指望孙青自己撑着,迟早有垮下来的那一天。 她一个月才拿多少薪水?空调销售旺季不过就那两三个月,就算一个月能拿到五六千甚至六七千,可是旺季一过,还有那么几个月只拿保底收入呢,一年下来每月平均也就三千左右的工资。而现在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根本再养不起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江南想问题很透彻,不喜欢限于皮表。其实她平时不太在孙青面前说方青山的不是,即便有情绪也不会像宋林爱那么直白。毕竟两个人过日子,再不好再不好,自己说得,别人一说味道就变了。而且说多了,也容易激发孙青和方青山两个人的矛盾,没什么好处。 “孙青,我觉得你们夫妻相处的模式得变一变。你性子温婉,当贤妻良母一点儿错都没有。但也要适当而为,你得有自己的主张和见解,保持独自的尊严,有做事的底线,有些东西能破,有些东西它就破不得。 其实你老公这样,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你惯出来的。从你们一结婚,你就太体贴周到的侍奉他了,无论工作忙不忙累不累,回家都要按时给他做饭。加班晚了,他吃不上饭还要对你发脾气,你觉得这个时候再忍让,那还是贤惠么?那绝对是窝囊。我看你们家类似的事情不少,而你总是没有原则的包容他。搞得他现在一点儿身为丈夫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都没有。你是他娶的老婆,又不是找来的老妈子,夫妻间该是相互扶持和鼓励的。这样一路走下去才长远,而不是一个高一个低,那个低至尘埃的总有一天会撑不下去。你得学会独立,也给自己一些空间和优待。对他好是应该的,但不是毫无原则。跟他好好谈谈吧,让他先找个工作稳定下来,总这么晃下去,事业又不见半点儿起色什么时候是个头?” 宋林爱附合:“江南说的对,你老公在家时有人惯,现在结了婚你还那样毫无底线的迁就他,也难道他一直那个德行站都站不起来。女人也得为自己活,眼中不能只有孩子和男人。男人其实很不是东西,还很犯贱,你越把他当回事,他反倒越不把你看在眼里,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给彼此一点儿空间吧。他要还是不正经上班,那你们就分开住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看孙青和方青山这个样子,又不得不说人就是个命,仿连姻缘都是老天注定好的。 就因为孙青是这种性格的女人,所以才遇有了方青山那样的男人。也正因为方青山是那种男人,所以才娶到了孙青。 江南笃定,这一对和宋林爱与于群不一样。他们注定离不了婚,所以只能调和将就,等年纪长上去一些,心绪成熟了,或许日子便不会这么难过。毕竟方青山这种人离了宋林爱就很难活,他也知道,就因为什么都明白,所以几年前闹得那么狠,一个大男人低三下四,抹着鼻子连保证书都写了,就是不肯离婚,可见他也是无论如何不会放手的。而孙青最大的特点就是心软,江南保证,只要这样的戏码一上演,她马上就能束手就擒的妥协。 薄南风路上给黄宇打电话,黄宇手里抱着个大鱼缸,一路开得缓慢,这会儿不得把车停到路边接电话,一张口跟他装疯卖傻。 “哎,南风,怎么打电话过来,你没去我家大宅?正扬他们都想跟你喝一杯呢。” 薄南风慢条斯理的笑了声,问他:“去过了,听说你在满世界的找我老婆,我问问,需要帮什么忙么?” 黄宇干笑:“是,我是跟正扬要过女王的号码,不过,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给女王送一条鱼。南风,你是没看到,这条小金鱼的小模样长的,哎,你说,咋有这么好看的鱼呢。”被薄南风冷着嗓子呵斥,让他说正题,黄宇“哦”了声,才又绕回来接着说:“我就想着,上次送那些花看样子女王不是很喜欢,我就想送条金鱼弥补一下。” 薄南风按了按眉骨:“黄宇,你觉得你这样对我老婆合适么?”不等黄宇说话,他又道:“花花草草的送完了,下次你打算送什么?送蛐蛐?还是送鸟?你能别把你纨绔公子的劲头传染给我老婆么。你觉得她一个女律师养成斗鸡玩鸟的习惯合适?” 黄宇情真意切的说:“是不合适,我那下次再斟酌一下别的,我们好好培养女王。” “你给我滚远点儿,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管,再让我看到你在我老婆面前晃悠,别说我不把你当兄弟。” 黄宇扯着嗓子叫起来:“南风,你想什么呢?就算你调戏我老婆,我也不能调戏你老婆啊。” “谁他妈的调戏你老婆了?” 黄宇自抽一个大嘴巴:“一时情急说错话了,不是说你调戏了,我是说你可以调戏。就算你真调戏了,我也不可能亵渎女王。我和女王之间那是无比纯洁的革命友情,讲的是江湖道义,跟男女关系扯不上事。” 薄南风不管能不能扯上,总之离他老婆远远的那就对了。 “再让我看到你往江南跟前凑,黄宇,你给我记住了。” 黄宇没敢直接回家,怕将鱼送出去之前,抱回家里又被打没收了。 给秘书打了一通电话,让她到公司门口来接。 跟祖宗似的递她手里,一再再嘱咐:“要是它有什么闪失,你就收拾东西走人。” 秘书紧张的不得了,捧在手里只差微微的颤。 “黄总,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 黄宇没养过鱼,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好不好养,几时喂食之类的。 走之前又说:“死劲盯着点儿,别给我饿着渴着的,记得喂食喂水。掉一点儿称扣你一个月薪水。” 如花似玉的秘书怔了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他。 似有话想说,斟酌了一下又没敢说。应了句:“是,黄总。” 黄宇这才心安理得的回家。 黄家大宅一片喜庆,里里外外弥漫欢声笑语。 黄宇一路走过,跟无数人笑着打过招呼,远远看到离正扬那一拔人。阔步走过去,唯见薄南风不在,气喘顺了。 笑盈盈:“呦,哥几个早到了?” 离正扬有意调侃:“你那模样俊俏的小金鱼呢?” 黄宇不笑了,爆了句粗口:“操,都知道了?” 离正扬示意他静耳聆听,夸大其词的说;“自己听听,在场的哪个人不骂你。你行啊,为了一条鱼,跟一群女眷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你不寒碜?” 黄宇乐了:“我寒碜?我那是为了一条小金鱼跟她们争么?我争的不是一条鱼,是对女王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你们懂什么啊?” 阮天明向后面看了一眼,转身去别处找吃的。 离正扬跟着看了一眼,二话没说的也去找吃的。 黄宇见众人遁走,扯着嗓子唤:“都走什么啊,喝一杯呀。” 话落,手中的杯子已经被人清脆的碰出响。 黄宇看清来人,收了所有面部表情,转而又赔笑:“南风,我还正找你呢。”揽上他的肩膀:“还是你够意思,肯跟我喝一杯。” 薄南风冷潮热讽:“你更够意思,对我老婆的衷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那么多女人都不够你打理,现在竟要一门心思的把我媳妇培养成国家的栋梁之才。”薄南风乐了下,轻描淡写的挑挑眉:“你说,你要真把我的女人培养大发了,不跟我过日子,去建设祖国了,我的损失谁赔呢?” 黄宇时常很怕薄南风是有道理的,按理说这个男人年轻,又长着一张艳光流转的全民偶像脸,该是没有多少杀伤力才是。可黄宇瞧着他那个冷飕飕的说话劲头,漫不经心的狠毒,一点儿都不觉得他嫩,绝对是个行走江湖的高手,杀人于无形,他真是怕得很。 哭丧着脸:“南风,你不信我?” 薄南风笑了笑,他信,但再怎么信得过,心里也是不爽快。 那天除了薄南风,几个人都有点儿喝大发了。 薄南风这个酒量不能喝,所以想喝多也难。醉死了肯定不好看,但若想好看,表示一下就得作罢,没了那个醉与非醉的过度期,就大多的时候都是清醒的。 黄宇酒后壮了胆,主动过来缠上他。 眼光迷离,跟他撞杯子,自己到底说的什么只怕自己都快搞不清了。 只是神色沉重,望着薄南风时的瞳色更重,他说:“南风,你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会动。我们是什么交情,是这个世界上可以两肋插刀的交情,我要是动了你的人,那我黄宇还算是个人么?当年你为我和正扬出手,我就死心踏地的认下你这个朋友了。可是,不管我多怕你,我都得对女王好。没人能制止我崇拜她,对她她,对她惟命是从。这是我黄宇的有情有义。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疼么?不是身上破了口子,流了血就叫疼。看不见的伤口,那才叫真疼。”他敲着自己的心口,震荡得声音都嗡嗡的响:“心里头破了口子,溃烂生疮,长年累月,你还小,或许不懂,那个感觉才真他妈的疼。我陷在一种痛苦里很多年,久到以为自己都觉得无望,有些东西像梦魇像泥坛,陷下去了,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 这些年你觉得我走马观花快活么?我很痛苦,拥有再多的女人也是恨也是空。我自认自己不是个愚人,但有一个迷局走了太多年我却走不出。是女王!”他盯着薄南风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句:“是女王在我需要的时候拉了我一把,那么多人都没有,女王轻轻松松的搭了一把手,我就出来了。你知道她跟我说那句‘不怕,都过去了’的时候,我什么感受么?真的是不怕了,从没有那么安生过。就在那最黑暗的一点上,女王伸出手告诉我都过去了,其实只是一团有毒的瘴气,不是真的,驱散了根本就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南风,如果说我黄宇以后还能有爱情,还能和一个女人幸福的过一辈子,那些都是女王给我的。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重生,我的幸福都是她给的,没人知道指一条路对我的意义是什么。有时候一个人转一辈子都有可能陷在一个局里,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哪一时一个人或许只要轻轻一指,便能瞬息通透了然,我就是那样。” 黄宇这一番话几个人听得清清的。 离正扬眸光如闪,静静的抿杯中的酒。 黄宇几乎已经站立不稳,真是喝高了,否则有些话他一辈子不会对外人讲。说完话,只觉得口干,一昂首又灌下去一杯。 薄南风拿肩膀撑着他,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适宜。 只说:“醉了,去休息一会儿。”接着叫来黄府的下人,让他将黄宇掺回房间去。 黄宇将人拔开,怏怏的念:“我能走,都别扶我。”转首复看了薄南风一眼:“南风,我是个看重恩情的人,所以,你不能把我从女王的身边拉走。如果她不好,我就一定会站出来保护她。”有些人,不说是再生父母,却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没有那么一个人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候给你指点迷津,只怕一辈子都不能快乐的过。 薄南风坚硬的拳头撞到他的肩膀上,蹙了蹙眉:“你是真他妈的要命,非盯上我老婆了。去睡吧,醒了把金鱼给她送过去。” 黄宇傻乐,这才转身往大宅里走。 下人跑过去想要掺扶,被他拔到一边,坚持说他能走。 一直歪歪扭扭的上了楼,下面一团和乐,有优雅的丝竹声声。楼上的私人领域反倒异常安静,主人和下人都在下面忙活,客人更加不会私自闯入。 黄宇扶着墙面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下一秒胳膊被人掺上,只听那人说:“你喝多了,我扶你。” 黄宇怔了下,不用转头去看,当那双纤细的手扶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年华似锦,曾有一双人执手而握,以至于很多年黄宇都记得那一双手粘上身的时候是种什么感觉。事隔多年,就要忘记了,这细软便再度缠上身。残余的梦魇都要彻底醒来了,还有什么意思。 他毫不犹豫的抽出胳膊,仍旧没看她:“我没醉,可以自己走。” 如果你曾放开了我的手,不管我的死活。那么,我活着不幸的时候你最好装死。如果这就是你说的爱情,那么,我不要了。 通通都还给你! 黄宇终于肯面对她,看她已经泪流满面,不理会,玩世不恭的笑起来:“闵倩,你多优雅,多漂亮,多楚楚动人。可是,我不再爱你了。” 闵倩紧紧的捂着唇齿,不让呜咽声溢出来。他说他不爱了,可是她早已经后悔了。在她放手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黄宇……” 黄宇抬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捏起她的下巴,轻轻的扯动嘴角:“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当年你为了金钱和地位,背弃我们的爱情,选择跟我哥在一起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们从今往后的势不两力。多么纯洁的小姑娘,我以为是真的,把你当宝贝一样疼爱,亲吻你的嘴唇都觉得是种玷污,原来不过就是个华丽丽的骗子。” 闵倩拼命的摇头,不想听下去,也不想让他说下去。 可黄宇不打算就这么饶恕她,一切都太轻易了,这些年的疼痛他找谁去赔付? “你说,当年你才多大,二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怎么有那么高深的演计。什么唾弃荣华富贵,什么想跟一个人倾心以对。呵,哪里学来的台词?你告诉告诉我。我当年怎么就信了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当年我哥带着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你知道我就是黄家二少爷的时候,你心里怎么想?有没有后悔愧疚到无地自容?” 闵倩忍着啜泣,一直将自己的唇齿咬破。 无需谁问起的这些,那些个痛只有她自己知道。谁说她不爱呢?谁又知道放手的时候,她有多疼?真是天意弄人,老天从来都不肯善待她,就这么反反复复的戏弄。 她伸手拉上他的衣角,仿佛是触到一点儿温度,哽咽着说:“是啊,我后悔又无地自容,自嘲又难过。你看,老天它多神气,又成功的戏弄了我一回。我想要的从不曾真正的拥有。你说我像个戏子,是啊,人生如戏,不唱戏又怎么行。我爸妈从来感情就不好,打我懂事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家庭破裂的水深火热中。总算妈妈带着我嫁给了一个有钱人,以为苦尽甘来,原来不是,也不过是场玩弄。继父从不把我们娘俩个当人看,时不时毒打我妈妈。在我十几岁的时候,他就想向我伸出罪恶之手,半夜闯进我的房间。如果不是我妈听到我的尖叫声,从背后将他打晕,我那时便已经被欺负了。 那一天晚上我妈带我离开,我们逃到国外。从那时起我真是恨死了有钱人,这样的无情无义又猥琐。我不怕穷,我只想要一个爱我的男人真心对我,将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足够了! 可这样简单的愿望老天也不肯成全,我妈病了。没有钱医治她就会死掉,可是我指望打零工能有多少钱,我以为你是个穷小子,又怎么伸手向你要?那时候遇到你哥哥,他对我一见钟情,而且他是个正人君子。我便想,嫁给他吧,人总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活,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妈死在异国他乡……” 她再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倾身过来抱住他,从后面缠上他的腰身。时间在一刹那间恍惚了一下,仿佛还是过去,他们彼此拥有,坐在异国花白的日光下,向往两个人的天长地久…… 闵倩触及到他的体温了,哭得更是厉害,侧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听他有力的心跳。便想,这个男人是我一直深爱的,最想过一生的男人。 快要说不出话来,痛极反笑,带着残破的呜咽:“命运为什么对我这样不公平,非要处处与我为敌。我以为只要我嫁了有钱人,我妈就有救了,可是我才结婚她就死了。多么讽刺,一只只手在背手推着我前行,从来身不由已,每一步都不满意,每一步都痛苦,只有这样老天似才心满意足。你说你痛,我又何偿不痛。当年我没有骗你,从来没有骗过,我就是不怕吃苦,想跟你过一辈子。我一直都只爱你一个人……” 走廊尽头传来尖锐的破碎声响,一时间炸开来,显得格外突兀。 两人如梦初醒,转身望过去,黄肖高大的身躯站在彼端默然的将两人望着。显然什么都听到了,苦苦掩盖多年的秘密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光天化日。 闵倩如遭电击,蓦然放开手,失措的唤他声:“肖……” 人去楼空,黄宇的醉意早已经醒了大半。倚身墙壁站了许久,摸索着掏出一根烟点上。 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头脑中只闪现几个大字,天意弄人! 烟火一直烧到指腹上,十指连心,所以肝肠寸断。 烟盒里空空如也,揉碎后扔出去。又去摸索电话,翻出号码拔过去。 喉结动了动,哑声说:“东窗事发了,女王,我该怎么办?” 江南本来在开车,听到黄宇的语气,知道又似那天的茫然无措。心性再成熟,也不过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孩子。 江南声音平静,一丝累赘的话语都没有多问,只说:“你什么都不用做,这些年你做得已经很多很好了,足够了!东窗事发是早晚的事,世上事只要做过了,早晚都要有见光的一天。原本是你们三个人的恩怨情仇,你挣扎了这么多年,吃尽苦头,谁的都不欠。至于他们会怎样,那是他们的事。无论结果是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黄宇静静的将听筒贴在耳朵上,安静的聆听,一直不发出声音。 有液体滑下来,打到白色衬衣的袖口上,烙下水印,却仍旧无声无息。 江南见电话没有挂断,微不可寻的叹口气:“听话,去床上睡一觉,睡醒了就忘记吧,什么都不要记得。” 跟催眠术一样,他转身回房间。 江南觉得黄宇算是这场角逐里最卑微受苦的一个,如果他坏一点儿,或是自私一点儿,故事不会平静的发展到现在。她觉得,如果可以,黄宇是想掩盖一辈子的。 无论结果是什么,黄肖和闵倩当年都得到了自己想得到,或者该得到的。没有什么可遗憾,人生又怎么可能都是尽人意的十全十美。 黄肖爱闵倩,他如愿以偿的娶她为妻。而闵倩无论是为了金钱还是地位,也按着她所想的拥有了,即便是场交易,也算物有所值。 唯独黄宇两手空空,知晓所有的丑陋和背叛,这些年过去了却只是一声不吭的默默承受。很难想象他那种性格的男人,当时是怎么转的身?那一刹那只怕活着比死了更难受的吧。若说真的有所亏欠,也是黄肖和闵倩欠了他的。当年他那样,实则就是成全。 所以江南相信,如果黄肖真的疼爱他那个弟弟,即便知道真相,也会想明白他的初衷。如果黄宇心里没有他这个哥哥,便不会忍痛的走到今天。 对于黄宇,一切都已经够了,再算不到他的头上。 (114)腻腻歪歪爱恨情仇 薄南风回家的时候,江南早已经到家了。 换了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开门声看过去:“你回来啦。”起身去接他手里的西装外套。 薄南风顺手把领带扯下去,扳着自己老婆的脸狼啃。 “想我?” 江南推开他:“才不想你,喝酒了?” 薄南风“嗯”了声:“那种场合能不喝么,除了我都醉了。去给老公拿衣服,我去洗澡。” 江南去卧室帮他拿换洗的装备,转身时抱怨:“回来就洗澡,路上的时候也不知道先打个电话,我把洗澡水给你放好啊。” 薄南风眯着眸子看她,哧哧的笑。觉得江南越来越进入状态了,知道这是跟他薄南风过日子了。 江南抱着衣服出来,从门缝给他递进去。 薄南风想拉她进来,江南死活不肯:“我洗过了,才换过的衣服,一进去全湿了。” 薄南风这才松开她的手,不跟她闹了。 江南先把暖风开大,又去拿出吹风机在外面等他。 等薄南风擦拭头发出来,她把人拉过去,自然而然的给他吹头发。纤细柔软的指穿梭他笔直乌黑的发线间痒痒的。 吹风机嗡嗡的响声中,两人自在的闲聊。 “今天跟宋林爱和孙青一起吃的饭?” “嗯,难得两个人都有时间,而且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吃饭了。孙青心情不好,正好我和爱爱开导她一下。”又问他:“今天黄宇是不是喝多了?” 薄南风嗓音低低的:“是喝多了,还公然跟我示威,死活要帮我一起把你培养成国家栋梁之才。没有他操不完的心了,连我的老婆他都惦记。” 江南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你说什么呢?”沉吟了一下:“我觉得黄宇那个人看着像不着调,挺玩世不恭的,其实本质不坏,而且还很正直。”那么有情有义,能坏到哪儿去? 薄南风不跟她开玩笑了,自己的好哥们,自然了解他的秉性,何止是正直,简直有情有义。 拉上她的手:“要是他再来给你送什么东西,你就收着吧。反正他有的是钱,不让他败一败他皮子痒。” 江南笑了声:“你之前不是不让我收么?” 薄南风手上重重的一扯,江南整个身体不设防的下沉,已经坐到他的腿上。 薄南风桃花眸子淡淡眯紧:“收东西可以,其他的事不可以!江南,这辈子你要敢对其他男人存什么心思,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能宠你到天上去,信不信我也能毁了你。” 江南反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咬,跟小狗一样,连表情都像。自打上一次将他咬伤了,心里就烙下阴影了,只怕这辈子都再舍不得咬他了。 嘟了下唇:“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我才不会,四处沾花惹草的不是你薄南风么。” 薄南风嘴角懒洋洋的一动,似笑非笑:“江南,你多大了?” 江南神色一转,不高兴了:“你想说我老了?” “我想说你太嫩。”薄南风敛了笑,凑近她,声音低低的:“瞧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大人。让我咬咬试试,是不是能咬出水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就成了一缕气,拂在江南的心头痒痒的。 薄南风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将人往下压,唇齿早已经覆上来亲吻她。吻得专注而用力,舌头纠缠上她的恶狠狠的吞咽。 才洗过澡,鼻息萦绕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甘香之气。 江南嗅着这气息,被他吻得动了情,手臂缠到他的脖颈上热切回应,须臾就是灼热而滚烫的喘息声。 孙青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候就给江南打电话。 之前才跟方青山大吵了一架,很久没吵得这么凶悍,真是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吼。又能吵出什么结果呢,两人都意识到了,方青山一生气拿上外套甩门走了。孙青瘫软的坐到沙发上,忽然觉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一张口就对江南说:“江南,我觉得我跟方青山快吵得没有感情了,真是受够他了。现在孩子也长大了,又不常在我身边,觉得也没几年前那么留恋了,我感觉自己现在想离开就能离开。”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多的苦恼。 江南太了解孙青,即便方青山对她再怎么不好,她再怎么心灰意冷,也不可能真的做到对这个家撒手不管。还是会一心想要撑起这个家,甚至今时今日一过,方青山又成了她的责任之一。她还是会把工资的一部分拿出来放到那个固定的抽屉里,按时按月的补全,供方青山便捷的挥霍。 “为什么你要总想着去养他呢?”江南没顺着她要离开的那个话茬说下去,明知孙青办不到。“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找工作?你怎么容许他在家里闲置那么久,什么都不干就只上网聊天呢?” 孙青愣了下,不觉得是在养他,就觉得是种习惯,从一结婚开始,就一直是这样的生活模式。 而且她常说;“方青山什么都不会做。” 就因为他什么都不会做,便什么都替他去做。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去学怎么可能会做,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面面俱到,八面玲珑。 江南叹口气:“看吧,你果然都没觉得这是病态。孙青,说句真心话,你们之间有许许多多这种别人看着很是问题的问题,而你们却浑然不觉的东西,都以为那是顺理成章,便日复一日的重复下去。时而的不痛快没有用,发再多次的脾气也没有用,要想着怎么釜底抽薪的解决问题才最关键。我可告诉你,这世上没你想的那么多理所应当,更没有方青山想的那些。你对家庭负责是好事,但一半一半,谁都有责任不是。努力去改变你老公,试着去改变你自己。你工作不是很忙么,那家里的事就让他去做。他要说他做不了,那就让他出去做。他要还说做不了,你直接问他会做什么?还算不算个人?” 真的很想说,冷战一段时间吧,给彼此个空间好好想一想。既然离不了就改变,老是这样跟密友抱怨,安慰得了一时,却不能帮她一世。 “你老公太闲了,所以才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无是生非。但凡是个有妻子和孩子的男人都不该那样无所事事的活着,早晚会激发家庭危机。” 江南这次连她不痛快的理由都没有问,原因大同小异,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性质都是一样的。开导了没有用,不如将她点醒。 以前就只针对那一件事劝她,劝她看开又想开的。可是没过多久,似类的事情还会发生,但再打电话过来,还是一成不变的主旋律,真成了老生常谈。连宋林爱都跟江南抱怨过,说孙青的问题让她乏味。 孙青挂了电话窝进沙发里,想江南的话。方青山的确太闲了,所以才有那么多的时间聊微信玩女人。被她抓到,也能那么若无其事,理直气壮的说:“我没事干,我打发时间怎么了?” 的确不怎么,只是很他妈的不是东西。 去卧室收拾东西,直接给她的婆婆打电话。 “这周孩子别送回来了,我回我妈家住一段时间。” 老年人都敏感,由其孙青和方青山这种时常爆发家庭危机的。 当即问她:“怎么了?为什么回娘家住,你和青山怎么了?又吵架了?”才想张口说:“青山那个脾气你也知道,打小就那样,你就多让着他点儿……” 被孙青一句话顶回去:“吵架是新鲜事么?哪一天不吵?你自己儿子打小被你们惯成什么样你们自己会不知道么。不是吵架,是我不想跟他过了。你儿子不是说他长得帅,你们方家又有家底,找我委屈他么。那你们就给他换一个,我虽然是家里的老大,可也不是任谁欺负的,没义务像你们一样把他宠到天上去。他一点儿本事没有,闲着在家上网,聊女人,我还得包容他。我做不到,正好现在给他换一个吧,有招惹的女人了,直接扶正就得了,还省事。” 孙青从不记得什么时候跟她的婆婆这样重语气的讲过话,尽管她的婆婆一直过份的护犊子,其实整个方家都这样。但她能忍就忍下了,可这一次实在过火了。 孙青的婆婆没想到是这样,自己儿子什么样,自己怎么会不知道。但没想到这种事被孙青抓到了。 还是有些不能相信:“小青,你不是说的气话吧?这种事可不以乱说。” “我有没有乱说,你把你儿子叫回去一问还不就知道了。你们家方青山除了这个,他还有什么本事?” 她这回真是受够了,不等她婆婆再说话,一扬手电话把摔了出去,四分五裂。 也没有多少东西要收拾,只提了一只随行的箱子。银行卡,抽屉里的现金,全部收走了。 晚上去找宋林爱一起吃饭。 宋林爱还没下班呢,让她到边上等一会儿。 孙青气火攻心,如何坐得住。 “等你下班我再过来,去逛一逛。” 宋林爱手边正有一个客人,也没太看明白她的神色,就说:“那你去吧,别逛太久。” 接着视线又转回来:“先生,这一件衣服真的很适合您。跟您今天的领带颜色也很搭。”单纯是出于一个服务人员的周到和礼貌,见他的领带歪了,微笑着去帮他扶正,那样才更能看出衣服端正的效果。 这一幕上演时,门口有人踏进来。 另一个女店员已经笑着迎了上去:“先生,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忙。” 上次钟庆丰过来时,不是这个店员的班,自然不会知晓这位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宋林爱得空瞥了一眼,脸上职业性的微笑凝固,苦大仇深的看了一会儿。 钟庆丰没理会那店员,眼风也正飘飘的看过来。 宋林爱哪里是他的对手,招架不住,索性别过视线不看他。她宋林爱还从没被哪个男人如此威慑,连对视都得先败下阵来。 顾客买下这件衣服,连带之前选定的衬衣,让宋林爱去开单子刷卡。 钟庆丰高大的身姿往店中一站,也不说话,搞得之前问过的店员都没办法。 只礼貌的说:“那您慢慢看。” 这种男人气势太压迫了,神色又很冷淡,让人不敢靠近。 女店员年纪小,转过身时冲宋林爱调皮的吐了下舌头,表示她很无奈。 走近了,宋林爱划着价,没抬头,压低声音说:“那位爷是咱们品牌的创始人。”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听到明显的抽气声,毕竟刚出茅庐的小丫头,就差吓破了胆。 有些无措的看向宋林爱,有求救的意味。 宋林爱开完单字抬起头,冲她洒脱的笑笑,示意她不用担心。大老板频繁莅临指导,估计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她们尽心尽力做事,有什么好怕的。 微笑着接过客人手中的卡,等他签好单子将袋子递到他手中。一路送到门口:“先生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宋林爱是这样一种人,头脑精明,有主见,也不是吃不了苦,要是认准了一件事情只要杀下心来好好干,就一定会干得漂亮。 她坦然也有坦然的道理,就算是大老板面前也无所畏惧,靠力气挣饭吃,有付出才敢要回报,又不是吃白食的,靠老板的恩泽。而且之前他指出的不足也都改过了,眼见这些天都是素色素面,只淡淡的打了唇彩,长相摆在那里,更谈不上给品牌丢脸。 见钟庆丰还站在店里,几上走过来:“钟先生,您有什么需要?”不等钟庆丰说话,交班的同事进来,她只是笑笑:“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其他同事说,对不起,我要下班了。” 钟庆丰淡冷的看人,慢条斯理:“我的品牌理念是庄重而典雅的,实在不适宜配上你那样的笑。” 什么意思?说她笑得轻浮? 宋林爱总有办法被他激怒,而且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转过身,不屈不挠的盯紧他:“钟先生,你又有哪些地方不满意?”没完没了的找茬是不是?分明看她不顺眼。 钟庆丰淡淡的笑起来,他的嘴唇生得很薄,因为冷淡,总是若有似无的轻抿着,便显得格外薄,隐隐成了一条线。 宋林爱这还是第一次看他笑,恍了一下神,像有什么短暂的麻痹脑部神精。不难看,反倒想起了他之前用过的词汇,典雅!这个男人微微一笑,竟让人有典雅的感觉。 不可思议的怔了下,宋林爱微微晃头,觉得自己可真是疯了。这样一个处处挤兑她的男人,竟还能有这样的好感。 不想听他说下去了,反正早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就算你是我的大老板,我现在下班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钟庆丰按了按眉骨,白衬衣露出一截,板板整整的,和外套的颜色相得益彰,是宋林爱最关注的男人的小细节,总觉得很优雅。 只是说出的话太气人了:“本来就没什么事要说,开了一天的会很烦闷,过来找找别人的晦气放松一下心情。” 他说得多坦荡,一手插到裤袋里转身往外走。 宋林爱气得直吐气,之前那个年轻女店员见人走了才敢凑上来。 不可思议:“爱爱姐,你不是说他是咱们的大老板么,你怎么敢跟他那样说话?” 宋林爱倒觉得,那样说话便宜他,要不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而这里的薪水实在可以,非上去抽他的嘴巴。 孙青跟丢了魂似的,转了那么长时间才摸回来。 宋林爱早已经换过衣服,等不来人,打她的电话又不接。不敢走掉,怕她回来找不到人扑了空。 过了很久才等到,远远看到人,气得直跺脚;“不是不让你走远了,我早就下班了。电话也不接……” 说不下去了,发现孙青脸色不好看,而且她说了这么多,她却只是默默的听着,一句嘴都不回。 伸手拭她的体温:“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孙青一抬头,便已泪流满面。 哪有女人活得像她一样窝囊,嫁一个男人很多年,死心踏地,尽心尽力,无论是对这个男人,还是对他所有的家人,她都可以拍着良心说,我孙青做得很好!可换来的是什么? 这世上人都说,人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她孙青自打嫁到方家,受的苦可是不少,可又有谁看在眼里? 这年头暗渡陈仓的人不要脸,做了苟且之事,还想登堂入室。孙青不过是性子温婉一点儿,却也不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宋林爱有些慌,扳过她的肩膀:“怎么了?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孙青胡乱抹了一把,吸着鼻子说;“之前一个女人给我打电话,直接问我是不是孙青。我问她是谁,她就明说她跟我老公睡过觉……” 不等她说完,宋林爱就已经爆怒了。 “她什么意思?挑衅?” 孙青紧紧捏着手里的电话,何止是挑衅,实在太讽刺了,听进耳中,千疮百孔。那一刻才觉得,心真是切切的疼了起来,如同有人割下一刀,又撒一把盐,是什么滋味? 宋林爱觉得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她品质不好,也跟别的男人做过那样的勾当。可宋林爱知道什么是见不得光的事,寻求的不过是种快感,也没说哪一时这样挑衅过别的女人。 实在太嚣张了。 问孙青:“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么?在哪里工作?” 孙青仍旧吸着鼻子,声音哭得沙哑:“是个小网管,很年轻。不知道叫什么,不过我有她的电话号码。” 宋林爱当即说:“给她打过去,约她见面,就说你要跟她好好谈谈。” 孙青哪有那样的魄力,越气越说不出话来,真到跟人对峙了,即便天大的理,只怕也仅剩词穷的份。而且现在的小三都很嚣张,都敢公然挑衅她,说明也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主。 到时候若再是个所向披靡的,以孙青的性格还不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啊。这个时候最不能输,一旦输了就是全盘皆输,到时候不仅小三敢将她公然踩在脚底下,只怕方青山也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所以,这一回合争得东西很多,致关重要。 宋林爱就没想着指望她,孙青那张嘴跟她一比还差远了呢,而她连自己都信不过。这种谈话和其他任何时候都不同,气场不能弱,话语更得尖锐,而且反应也要很迅速,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被呛得半死也说不定。 “你只管给她打,谈判的事肯定不能指望你出面,知道多重要么。你只管将人约出来就好。”又问她:“她不是没见过你长什么模样?” 孙青点点头:“她说只知道我的名字,是方青山跟她说过的。” 宋林爱说;“很好。”示意她快打吧。 然后转过身也去打电话。 “江南,孙青赤果果的被小三欺负,已经踩到头上了,敢打电话来挑衅,说他跟方青山上床,你说还有天理了么?我们约她见面,不能输,所以你得帮她谈判啊。” 这种事没什么人比江南更合适,江南那张嘴尖锐起来不是闹着玩的。而且宋林爱不得不说,关键时刻江南很敏锐,反应也要比一般的女人快许多,再加上工作上积累的经验,最知道怎么随机应便。不知道那女人什么来头,怕是个硬角色,一般人只怕应付不来。所以思来想去,让江南过去最合适,就不信那个女人比专业的辩护律师还要强悍。 又是这种事,每次都要拉她上场打冲峰。江南头疼,想起宋林爱那一次,激怒了常帅,险些没有挨巴掌。总算这回是个女人,而且她跟苏瑞也交过手,算有点儿经验。 说实话,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毕竟薄南风的桃花也不是这样开。 “这样做能行么?你确定那个女人不认识孙青?” 宋林爱跟她保证:“肯定不认识,一个网吧的网管,我们多大年纪了,谁还往那里跑,认识才怪。你就去吧,只能指望你了,也不能看着孙青被人这么欺负啊。而且你没见孙青她多可怜,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江南倒不是不肯帮孙青出头,只是以前出过差子,这回就想着思缕万全,做得保险一些。毕竟除了给那女人下马威,让她见识一下正室的厉害之外,还得考虑到孙青和方青山以后的退路。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不能只由着性子来。 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下,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妥,那个女人的确太嚣张了,何况是欺负到自己密友的头上了,没有便宜她的道理。 就说:“你们在哪儿呢?我过去找你们。” 三个人在约好的地点碰头。 江南出门的时候刻意换了身衣服,让自己看起来端庄华贵,以便一会儿见面的时候在气势就能打压到她。 宋林爱看了她一身的妆扮后,很满意:“漂亮,又有品味,给你打一百分。这身衣服贵死了,你可真奢侈。” 江南白了她一眼:“我老公给我买的,要不是为了给孙青撑门面,我平时也没想着穿。” 宋林爱打笑她:“呦,不舍得,放起来当宝贝供着啊。” 江南不理她,过来缕了缕孙青的头发,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知道她受了委屈,安慰她:“别气奄奄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儿我给你出气。连我们的孙青都敢欺负,我看她是活腻歪了。” 孙青“扑哧”笑了,说她:“江南,你现在说话有浪子豪情的味道,跟你老公学的吧?” 别说,还真是。薄南风平时说话霸道又嚣张,她每天跟他生活在一起,皮毛肯定还是学来一些,只是远没薄南风那么炉火纯清。 看她笑了,跟着乐:“我这是嫁什么人学什么样,不过还没学成,说的时候像流氓是不是?” 孙青一脸的血泪交加,忽暗忽明的灯光下那么伤情又心疼人。 江南把人揽到怀里来,拍了拍她的脑袋;“今晚我就要当流氓了,看我怎么给你以暴制暴。” 放开孙青,转身问宋林爱。 “人到了吗?” 宋林爱看了一眼时间,孙青在电话里跟她约定的是七点半,这会儿时间已经到了。 “肯定来了吧。” 江南问明白咖啡厅的名字和桌号,问两人:“你们是坐在车上等消息,还是进去看现场?” 宋林爱是很爱凑热闹,估计孙青也想看,不亲见不爽快。再说,都进去的话,万一是只母老虎,打起来了也好有个帮衬。 所以,坚定的说;“看现场。” 为了不让人起疑心,宋林爱和孙青先进去的,进店之后选了一张沙发坐下。往那一号桌瞄了一眼,女人已经到了。看一眼火冒三丈,真年轻,嫩得都要掐出水来。浓妆艳抹的,仍旧掩不住五官的精致。 也难怪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宋林爱哼笑了声:“漂亮是漂亮,不过就她那身装备和气质,能被江南秒杀掉你信不信?” 孙青信,女人指望年轻和长相想所向披靡其实很难,内在的东西很重要,太匮乏了,就像一缕春色,时光总是短暂,她又能多长青?最动人心弦的实则是内在的美好,所以女人才要很充裕,浓香的自信和知性从骨子里散发出,才最是持久不散的魅力源泉。而不是看她的服装有多华丽,或者拍了多厚的粉。 这个女人除了年轻,跟江南一比,实在贫瘠得可以。 孙青竟像微微的松了口气,和宋林爱一起叫东西喝。 黄宇再度奔上送礼的征程,怀里抱着鱼缸将车子开得缓慢。 江南就要推门进去的时候,接到黄宇的电话。缓了一步,又退出去。 “喂,黄宇,你有事吗?” 黄宇乐呵呵的:“女王,你在家吧?我去给你送金鱼,之前不是说好的事么。” 江南想起这回事,而且薄南风也明确交代过了,黄宇一送来,就让她收下。 这可这个时候…… 踌躇着说;“要不然你等一会儿吧,我这会儿有急事需要处理。” 黄宇一听到“急事”两字就乍毛。 “出什么事了?女王,需不需要我帮忙?” 江南连说:“不用,不用。” 黄宇非是追问,她才说:“一个朋友被人欺负,我来给她出头。” 黄宇平生也最爱干这种出头的事,一听到江南去了,想起上次在会所里看到的一幕。抽一口冷气,怕她吃亏,非问她地点,嚷着要马上过去给她助阵。 江南实在拗不过他,就把地点跟他说了一下。 没想真拉他来助阵,女人的事他跟着掺和不合适,就想着安抚他一下,等他过来时,她这边也该处理得当了。压根就没想打个持久战,跟那种女人有什么好说的。 黄宇一踩油门才要加速,方想起手里还抱着个价值不斐的鱼缸呢,它碎了倒不要紧,再给江南纯金打造一个他也送得起。偏偏就是这条鱼,万一水都晃出去了,活活干死,拿什么送给他的女王? 想了一下,实在没有办法,叫人过来取也来不及了。偏巧附近没他能寄存的地方,一打方向盘,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抱着鱼缸站在马路边寻觅了一眼,那一个穿着白裙子,宽外套的女人几乎是他在人群中一眼看到的。眯起眸子,不禁又多看了一眼,大步走过去。没等人反应,把鱼缸往她怀里一塞。 “小姑娘,我有很紧要的事情赶着去办,人命关天,你先帮我看一下我的金鱼,一办完事我马上过来拿,不会太久。” 不等长发女孩儿说话,黄宇已经道了谢,往车上走,车门打开了,又回身说了句:“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夜幕中没有繁星,却是霓虹点点。 映着黄宇一张帅气的脸闪闪发光,女生盯着他看过去,黄宇步伐大而倜傥,冲他微微笑,接着矮身上车。 那一辆豪华的迈巴赫眨眼间开走了。 江南目不斜视,一路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了女人一眼,也在心里暗暗的叫了嗓,真年轻。 女人抬头看她,明显一愣。或许是太过出乎意料了,没想到方青山的老婆孙青会这么优雅漂亮,有种气息仿似富丽堂皇。 方青山每次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说他的老婆是个俗人,不懂得打扮,只知道赚钱和看孩子。 莫非是哄她的话? 江南笑嫣如花,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在她的身上划,坐来说。 “妹妹,你好,我是孙青。”微一颌首,露出白暂的颈项,那里有一块闪亮如星的黑钻石,也是薄南风带她逛街的时候买下来的。 女人明显注意到了,目光停留一瞬,越发怀疑起方青山的话。 而且江南明显来者不善,她竟然讽刺的叫她“妹妹”,女人以为头一糟她会更想扇她。 江南见她不说话,到底是年轻,什么思量都表现在脸上。除了一腔热情还有什么?就这个样子,也敢跟人出来谈判,这年头不怕死的人还真是多。 更加放松起来,连警惕都去了一半。这样的女人,跟苏瑞实在是千差万别。 直接出口问她:“妹妹,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毕竟我家方青山实在不成气,除了玩一玩低级下流的东西,高雅的他也欣赏不了。你看,整个家都是我撑着。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百元的现金拍到桌子上:“也不知道其他男人睡你一晚是什么价位,一晚上十块,都拿去吧,多出来的甭找了。” 女人没想到江南会这样侮辱人,从审视中彻底回神,脸色由红变青,最后变得惨白。 反手把钱扔回去,吐字竟带脏字:“你他妈的侮辱谁呢,你才是出来卖的。” 江南摇了摇头:“啧啧,果然只是年轻,原来一无是处。也难怪方青山不让我去找你,说玩玩就了事了,不用担什么责。他说你这种人人尽可夫,起初我还不信,现在看来,青山跟我还是很说实话的。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笑容没有变,盯紧她挑了挑眉:“这钱你真不要?还是说,不是这个付费的法子?你这种货色,这样付帐也的确亏,不知道你这种人买断了是什么价位?” 女人不可思议,倒不是因为她说得话实在太过难听。而是江南的气场,她眉眼间和乐自得,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气恼么,还是她本来就不爱她的丈夫? 江南了然:“看来你不懂买断是什么意思,就是我想替方青山包你一生,以后不准其他的男人再上,看看要多少钱?” 女子咬牙切齿:“无价。”自以为答得多么天衣无缝。 江南一下便乐了:“我只为你很便宜,原来真是贱到家了,竟不需要付费的。” 哪里“扑哧”一声,跟着讽笑。 江南不想再跟她磨牙下去,收起笑冷了脸:“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吃什么亏,让方青山断续用着吧,反正我专心自己的事也真不愿意理他。如果你觉得他好,想拿走,请自便!不过他应该不会真的想要你,太恶心了,他啊,挣不来钱,无非就是想图个小便宜。”伸手过去挑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敢来挑衅我,不知道天高地厚是不是?姑娘,十年以后,等你没了青春没了美貌,我看你还拿什么挥霍。信不信等你到了我这个个纪,你会很惨?那时候你要还能像今天一样招摇,我对你俯首听命。不过我保证,这些上过你的男人,没一个会真的娶你!” 女子想挣脱,意欲将脸扭向一边。 江南手指一松,“啪!”一声,顺着她偏转的方向,扬起手狠狠的打上去。 神色里透出的冷意,阴风阵阵,像锁命的女阎罗:“我警告你,在我面前收敛一点儿,信不信割花你这张脸。” 女人气大发了,眼眶腥红。从江南一进来,先是拿气场压迫她,从头至尾滔滔不绝,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如今又打她,女人也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起身要反抗,江南以前吃过这样的亏,这回提早就已经有了防备,不等她起来,接着又补了一巴掌。 女子重新跌回去,捂着脸骂她贱人。 江南扬起嘴角笑:“怎么,想打架么?”转身看身后看笑话的那两个人:“江南,爱爱,这女人很嚣张,不听话呢。” 孙青愣了一下,没想到江南反应这么快。 宋林爱已经走了过来。 “这么一个贱坯子,不听话就让她听话好了。” 才想伸手,女人吓得一缩身,被江南拦下。 “我们两个就别了,这么娇滴滴的小美人,我也下不去手。”回头看孙青:“江南,你过来。给她两巴掌。” 孙青走了过来,步伐艰难,所以走得缓慢。就像靠近来了,就要看清一个事实,一个血淋又惨淡的真相。 江南知道如今最恼火最想动手的人其实就是孙青,她心里有多少恨,只有她自己最知道。那些个背叛丑陋不堪,就像毒药往她的肺腑中灌。今天要是不让她打上这几巴掌,只怕她会闷出病来。 两人站到一边,给孙青让出路来。一边一个,防止女人逃窜。 女人也不傻,见情形不好,叫起救命:“救命啊,要杀人了,救命啊。” 咖啡店里还有其他的客人,听到这凄厉的一声喊纷纷看了过来,甚至有人开始指指点点。 店中的经理自然不能任事态在自己的店里扩大,过来维持秩序。 宋林爱看向江南,意思是问她,怎么办? 江南推了孙青一把,让她快点儿动手。转身面向那一店的人。 声音平静,表情正直,不容忤逆的侃侃而谈:“怎么?我这样欺负一个女人,你们觉得很可耻?那么,这个女人抢我的丈夫,想离间我的家庭,就很伟大?这里也有女人,拍拍胸口问一问,如果你辛苦的撑起一个家,而你的丈夫不仅一无事处,不懂得疼爱你,还在外面竟做这种苟且的事,你们还能冷静优雅么?” 江南不过就是想拖延时间,倾听总可以静止一刹,若真有人围上来,只怕真的没法进行下去。 孙青泪如雨下,伸手去扇女人的巴掌。一下下重重的打在脸上,名副其实的报仇血恨。 咖啡厅里真的安静下来,这个社会再怎么沦陷,小三仍旧是个可憎可恶的代名词。 只是咖啡厅的老板不妥协,已经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偏逢此时,黄宇到了。 推门进来,看到这一端事态的变化,大步走过来。 “女王,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江南松口气,摇摇头:“没事。”看了看老板,示意:“他估计想报警。” 黄宇不管三七二十一,走过去一伸手,把电话拿到手里,接着摔得粉碎。 “你他妈的还有点儿良知么,就你这样的,也不怕你这店明天就破产。” 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一愣。 那端进行完毕,孙青的手都打麻了,而女人两侧脸肿得像个猪头。 宋林爱和江南去拉上孙青走人。 江南看了女人一眼,另唤了一声:“江南,别打了,我们走,谢谢你给我出气。” 黄宇护在身后,几个人全身而退。 一到停车场,孙青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抱上江南的脖子哇哇大哭起来。之前江南那一番话说进她的心坎里,她真想问一问世人,遭遇背叛的女人要怎么优雅而宽容? 江南心酸的不得了,轻轻拍打她的背,哄:“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如果谁再敢欺负你,还有我在。” 宋林爱一时也很动容,过来将两人抱住。泪如雨下:“你也还有我。” 孙青呜咽着说:“我知道……我还有你们,幸好有你们……” 她知道所有人的良苦用心,宋林爱拉上江南,就是不想她战败。而江南那样唤自己的名字,就是想揽责上身,即便是报负,她也不在乎。只想平她胸中的怒火,这些孙青怎么可能不知道。 “江南,谢谢你,要是给你惹了麻烦怎么办。” 江南温暖的笑笑:“没事,我有薄南风。” 是啊,她有薄南风,所以无所畏惧。不是依仗着他财大气粗,所以才敢横着走路。而是她知道,无论什么时候,薄南风都会护着她。 黄宇一边看着,也说:“怕什么,还有我呢,我会守护女王一辈子。” 宋林爱开车送孙青回去。 两人一走,黄宇转到江南面前,不似之前的神色,眯了眯眼:“女王,你可真是仗义,次次见你都是为别人出头。不过要是让南风知道,非得骂死你。也是,你就不能长点儿脑子,怎么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呢,还是你们干律师的都这样?”缓了口气,接着说;“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卤莽了,再想砸谁的场子,给我打个电话,以后我跟着你一起行走江湖。有我你会安全点儿,放手干就行了。但以后自己可不能再干这傻事。这回你是碰到个没势力的,万一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呢,你知道现在的世道有多乱。” 江南没想到黄宇教育起人来还有板有眼。 想笑,硬是抿着嘴角憋着。 黄宇瞪了她一眼,倒先笑了:“想笑就笑出来,小心憋出内伤。” 下一秒,江南哈哈大笑。 黄宇又被她笑得身不自在,神情一敛:“别笑了。” 江南渐渐不笑了,也是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黄宇,真的谢谢你。不过这不是卤莽也不是逞能,而是我能为朋友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正是我思考过了,所以才决定要做。我跟你生活的世界不一样,平凡而锁碎,没有那些大风大浪的凶险,考虑的事情自然简单。恨了就打,喜欢就爱,否则对人对已都不义气。就像你今天看到的,更多的不是凶险,而是辛酸和无奈。我们生活在这个阶层的人就是如此,什么名利之争,利益相搏都不是,就是这点儿腻腻歪歪的爱恨情仇。” 黄宇盯着他,很想问一问离正扬,为什么明知道不可以还会爱上这个女人。觉得神奇,其实他也想这样简单,恨了就打,喜欢就爱。其实就是江南这点儿腻腻歪歪的爱恨情仇,拯救了他的整个人生。 笑笑:“你是女王,说什么都有道理。记得啊,我以后都跟你混了,听你使唤。江湖凶险,你可得照顾着我。” 江南没说话,包里的电话响起来。 是薄南风打来的,忽然想起很晚了,肯定是他一回家找不到她人又急了。 马上接起来:“啊,老公,我跟朋友在外头,忘记时间了,马上就回去。” 薄南风先是问她:“用不用去接你?”被江南拒绝后,又嘱咐她;“慢点儿开车。” 江南收起电话,神色匆匆:“那个黄宇,我不跟你聊了,南风让我快点儿回去。” 黄宇看她要走了,才蓦然想起。要送江南的小金鱼还在路人甲的手里呢,一时间比她还匆忙:“那个,女王,我也先走了,你慢点儿开车。” 车子按来时的路线返回去,这一折腾时间不短,路上行人稀疏,笃定那一尾金鱼是有去无回了,任谁看到价值不斐,还打算要还给他。当时当真是急傻了。 抵达后快速跳下车,原本是个超市门口,本来人流往来,络绎不绝,这一刹和着晚风只剩萧条。 才转身要走,眼风扫到路边的大树后。 一个干瘦的身影蹲在地上,静静的盯着眼前的鱼缸。白色的长裙一直扫到地面,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又大又漂亮。黑色的长发如丝绦般垂落,发梢也快沾到地面,隐约看到一张细巧的侧脸。 黄宇只觉得不真实,那时候浸在月光里的人太唯美,像个幻觉。 “怎么蹲在这里?”黄宇走过去,蹲下去问她。 女孩儿本来吓了一跳,抬起头认出是他,接着又是一脸惊喜:“啊,你终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都想着还要不要等下去。还给你。”她把鱼缸端起来,送到黄宇面前。 黄宇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去接,触到她的指尖冰凉。才发现她穿得的确很少,难怪会蹲到这个挡风处。 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下:“你这个小丫头怎么那么傻,别人让你等你就等,要是不来了怎么办?” (115)此生最厌倦的事 黄宇失笑,嘴角微微弯起来:“原来是个傻丫头。” 女孩儿气鼓鼓的站起身,之前只着着瘦了,原来长得还不低,穿了一双平底的鞋子仍能抵达黄宇的下巴。跟根竹竿似的,看着弹性十足。 “你说谁傻呢?怎么有你这样的人。”她好心好意等在这里,就为了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便吹了大半夜的冷风,如今连句感激的话都没有,任谁听到这样的话只怕都得气恼。 黄宇没想到这丫头的脾气还挺大,抱着鱼缸乐呵呵的:“小小年纪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脾气。你这么晚没回去,你家人该担心了吧?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女人冷冷的看他,觉得她可真是傻了。 “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往他面前靠近一步,似想让他更加清楚的看清她;“看好了,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大四了。”一口一个小姑娘的唤她,看他的样子也没说很大么。 原来已经上大四了,黄宇还真是没看出来。 女子不理他,的确已经太晚了,只怕宿舍楼的大门就快锁了,看了一眼时间,匆匆忙忙的到路边拦车。 黄宇跟过去,追问;“哪个学校的?我送你。” 女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只淡淡的说:“不用,我自己打车。”恰有出租车停下,坐上去开走了。 薄南风见江南进来,扔下手里的杂志,慢条斯理的看过去:“不是说今天晚上不出门?见哪个朋友了?”眯起眸子打量她,明显是刻意装扮过的,起初那身衣服买来时,嚷嚷着太华贵了,哪里舍得穿。 薄南风的瞳色深了深,再启音已经有了情绪:“见什么贵重的朋友需要粉墨登场?” 江南扔下包,坐了过来。伸手要揽他,被薄南风一偏身闪开,看那意思,话说明白之前休想碰他。江南咂咂舌:“还能见谁,孙青和宋林爱啊。” 薄南风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不说话。 江南拿起茶几上他用过的杯子,先喝下一口水,才跟他细说:“真是跟宋林爱和孙青一起,后来黄宇也去了。没什么事,孙青的老公在外面跟一个女人有不正当关系,那个女人今天打电话挑衅孙青,孙青气不过约她见面,我和爱爱去帮她助阵。” 薄南风蹙了下眉头,懒洋洋的:“瞧你们那点儿出息,都多大的人了,还想打群架。” 江南一眼扫到茶几上的杂志,竟是国内知名的旅游杂志。好奇的看了看薄南风,不知今天太阳打哪边出来了。以前薄南风除了翻财经,还没见他看过其他的。 薄南风打开折合的那几页,指给她看:“这几个地方适合新婚蜜月,环境不错,几个地方以前也去过。你看看去哪个,要想都去也可以。” 江南嘴巴张起来,原来是在参谋这个。薄南风这段时间很忙,婚礼的事她一点儿都没插手,整天跟无事人一样,一直是他与江家二老在筹办。估计张罗的差不多了,毕竟好事将近。这又关注开新婚蜜月了,以前孤身一人的时候真想过,时不时也会畅想几个地方,期许着将来嫁出去了跟老公一块儿去。后来怀了孩子,领了证,反倒什么都不想了。觉得这样就很好。 犯起愁:“这么多好地方,我还真没想过这事,都快把新婚蜜月这件事给忘记了。” 话毕,头上被他狠狠弹了一计。 就听他说:“瞧我说什么来着,感情结婚是我一个人的事啊。” 江南一手抱着杂志,一手揉脑袋,不满的皱起眉:“薄南风,你老是弹我的脑袋,总有一天要把我弹傻。” 薄南风云淡风轻的笑笑:“现在也没见多聪明,傻了更好,省着气我。” 时间不早了,抽出她手里的杂志。 “反正你每天也没事,明天再看。走,洗澡睡觉。”抱起她往浴室走。 感觉很久没见过纪梦溪了,所以当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江南怔了下,竟有些意外。 请假之前去中院跑业务,就听说纪梦溪那几天请假回家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好多问。没想到已经回来了。 纪梦溪约她出来吃饭。 江南自然不会推辞,对于这个男人,即便没有爱了,但感激仍在。如果他不是个坦荡的君子,当时只怕不会那么痛快放手。不仅是他,连带纪家的长辈,也没说再给她添一丝罗乱,所以江家二老才那么容易的接受了薄南风。纪梦溪做了什么,江南清析看在眼里。 就算那一次他无端闹了一次脾气,差一点儿让事态难堪,但知道原因了,不仅不会埋怨,反倒更加感激。 很干脆的笑了声:“好啊,去哪里吃?” 地点是纪梦溪早就选好的,还是那家私房菜馆。 江南开车过去时,一路上就在想。她和纪梦溪只是没有缘分,或者说缘分尽了。但她不能抹杀一个事实,纪梦溪曾在她青春年少的时候给了她无数的美好和感动。尽管他们以悲剧收场,但江南会永远记得这个人,把他当成一种岁月来缅怀。连带那些感动,都因为沾了青春飞扬的郁郁葱葱而纯粹起来。 如果他愿意,江南倒觉得两个人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纪梦溪还是老样子,倜傥温润得不落凡尘。 见她进来,帮她把椅子拉开,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眼。瘦了,不过精神状态很好,微笑中都透着明丽。纪梦溪的心口反倒酸起来,那个人对她无微不至,最重要的,这一切都是她想要的,如愿以偿,怎么会不开心不幸福。 想问她过得好不好,转而却问:“最近忙不忙?” 江南道过谢,坐下,实话实说:“不忙,很久没这么闲过了,每天跟朋友一起聊聊天,吃吃饭。” 纪梦溪风度的笑笑:“不是马上结婚了,怎么会不忙?” 江南把额前细碎的发别到耳后。 “这些都用不到我操持,薄南风和我爸妈他们都搞定了。” 主要她这性格大大咧咧的,而结婚的事太锁碎,若让她去办,只怕会露洞百出。谁不知道她江南除了打官司,几乎一无事处。 纪梦溪盯着她的小动作,方觉得时间真是快。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她不再是他的,竟似连模样都改变了。那一头毛茸茸的短发已经长到肩头,随意的拢着,很俏丽。 端起杯子喝了口清水,润过喉后得以发声:“是么,那样很好。结婚的时候别忘记下帖了,小学妹,怎么也得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做过许多的梦,幻想过许多的场景,就是没想过,有一天要看心爱的女人穿上嫁衣嫁给别人,而他的角色,不过是个跟她再没关系的看客。纪梦溪突然很害怕,怕就这样跟她越走越远,远到一回头,连个背影都要看不到,要他怎么活?哑音顿时沙哑,只得敛了神:“吃饭吧。” 饭桌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快要吃饱的时候江南才说;“听说你前段时间回家了,有什么事情?” 纪梦溪靠到椅背上,轻微的摇头:“没事,之前接的案子太多了,觉得吃不消,就想着回家休息几天。” 杯子在修指中悠悠的转,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这次我回母校看了一眼,很久没回去了,觉得很多东西都改变了,跟以前大不相同。” 江南“哦”了声:“我两年前去那边出差,也抽时间去了次。的确变了很多,那些树都被砍了,觉得整个校园里空空荡荡的,没以前漂亮了。” 他们那个是个老校区,跟新校区的规模和建设远远比不得。楼都是旧的,除了两栋后来建成的宿舍楼,其他的颜色灰黑。整个校园也就巴掌大的面积,不过因为离市中心不是特别远,所以这不大的一块面积也变得难能可贵。最早进校园的时候,跟预想中的差太多。别提有多扫兴,几乎每一个人都说失望。可渐渐的发现,这样不大的一方净土却是最好的。因为在整个京城他们学校的绿化是最好的,走在校园里两旁都是树,摭得一地落影斑驳,一年四季都有极好的景致。 那一次去了实在大感失望,放眼望去整个校园光突突的,本来面积不大,显得那么贫瘠。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失望里透着伤怀,不得不说,时光走了,许多事情真的已经再不相同。 出来时纪梦溪坚持要送她。 两个人都开了车子,江南觉得那样很不方便。就说;“真的不用,我也开了车过来,你去忙吧。” 纪梦溪看了她一眼,这一次没争求任何人的同意,兀自掏出一根烟点上。 这于其他的男人或许是家常便饭,但纪梦溪是个风度讲究进骨子里的人,不会一时想起一时忘记。这会儿明显心不在焉,抽了两口又掐灭。 淡淡说:“那好吧,自己开车小心。” 江南跟他招了招手:“再见。” 转身走出两步,又听纪梦溪在背后轻轻的唤她,江南回过头,问他:“还有事?” 纪梦溪深邃的一双眼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喉结动了动:“江南,要幸福。” 江南嘴角慢慢扬起,几乎是一点点的,将一个满足又幸福的笑呈现给他看。千言万语都只在这一个暖暖的微笑中,她过得很好,里面有他的功劳,谢谢他的成全。 心里跟着一阵酸,头脑中晃过多年前的光与影,太多关于他的。这些年过得很不痛快,觉得不能释怀。但到了今天,一切都成往事,是江南梦寐以求的尘埃落定。 “谢谢,你也要幸福,我们都会幸福的。” 回去的路上,路过宋林爱的卖场,顺道上去看她。 电梯上到二楼的时候,江南忽然回眸,刹时间跟苏瑞四目相撞,感觉不可思议。 苏瑞前一秒怔愣得脸色都变了,下一秒却扬起灿烂阳光的微笑。 亲热的跟她打招呼:“江南,你好。” 江南退回去,回以一笑,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苏瑞扁了一下嘴,难得流露天真的神色。很是难为的说:“要是让薄南风知道我跟你撞上了,不知道又要怎么说我。这回你可得跟他说,我们是意外遇到的,不是我上门主动找你的麻烦。”之后才说正事,正经的回答她:“本来那天是要回去的,在机场遇到了朋友,非留我在这里玩几天,实在推辞不掉,到底没走成。还怕薄南风起疑心,所以那天回来的路上就给他打电话了,为了让他安心,所以跟他保证直到离开都不出现在你面前的。” 苏瑞说得戚戚哀哀的,这样一听是薄南风欺负人了。江南又不是纸糊的,没必要这样草木皆兵的护起来。而且苏瑞把自己说得这么无害,所倒让江南愧疚起来。 “南风就是那个脾气,直来直往的,其实他没别的意思,就是说话气人,你也别怪他。” 苏瑞笑笑:“他什么德行我肯定知道,所以根本不往心里去,否则早被他给气死了。”转而又说;“其实就算这次离开了,等到你们结婚的时候,还是要来参加的。再怎么说,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这几天我想明白了,即便真跟你争,也是一条又长又艰辛的路。而薄南风自从有了你,明显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也不想像你说的那样被他讨厌,所以就想,等到你们结婚的时候,怎么也得像模像样的送上祝福,非要让他瞧瞧,我苏瑞不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小气女人。” 江南没想到苏瑞会这么通透,还下意识觉得这是个聪明的女人。 苏瑞说她还赶时间,没跟她说上几句就要离开了。走前一再申明:“江南,你放心吧,初次见面的事怎么也不会再发生。” 转过身去笑意敛起,慢慢淬上冰冷的狠意。 心中谩讽,江南果然是个演计高超的实力派,温婉可人起来竟跟真事一样。苏瑞实在唾弃这样的女人,觉得她又怎么配得上薄南风。 黄老爷子的寿宴一举行完,黄肖夫妇就会离开黄家大宅,回他们住的城市去。这是惯例,因为黄肖公司的总部不在这里,打一结婚,就带着闵倩住在那里。除了逢年过节,一般没有时间回来。 这次走得更急,宴会第二天黄肖就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 没什么东西,不过随行的几件衣服和工作用品。 饭桌上对大家宣布:“我今天就回公司了。”这回他没说‘我们’,这样细小的异样也没被别人注意到。 只黄宇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事不关已的接着吃饭。 闵倩坐在黄肖身边的椅子上安静的数着碗里的米粒,食不下咽,听到黄肖这样说,连头也没抬。 黄夫人不舍得儿子离开,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总共也没住上几天,还没有亲近够,却又要离开了。 “你和倩倩难得回来一次,那么急着回去干什么,就不能再多住几天。” 黄肖放下筷子:“妈,我公司有急事,必须得回去。” 黄夫人还是不甘愿:“什么急事啊,就急这么一两天,以前也没见你们这么急过,不是还能多住个一两日么。” 黄老爷子抬眼:“孩子们有自己的工作,你别跟着瞎搅和。” 黄老爷子正牌的商人出身,知道打理公司的艰辛,突发状况很多,时间上往往不是自己说了算。 黄夫人委屈,恋恋不舍的看着儿子不说话。 黄肖肯定不会再多呆下去,时间再长一点儿,他和闵倩之间的矛盾就会被大家看出端倪。而且不得不说,这一两日两个人忍得都很辛苦,既不想让黄家上上下下的人看出半点儿不妥。却又无论如何装不出相敬如宾的样子,更别说相亲相爱,睡在一张床上,都会辗转反侧,每每夜深人静,黄肖就会蹭到客房里去睡。再久下去,只怕自己就要疯掉。 黄宇吃饱了,最先站起身。 “我去公司。” 黄夫人不可思议:“这么早?” 他这个儿子她太了解了,一般喜欢睡懒觉,就连公司的会议都极少安排在上午。有的时候就算起来了,也不会说马上去公司里走一趟,非是得四处逍遥够了,才有精神头干正经事。 黄宇听出黄夫人话语中的讽刺,转过身蹙眉:“妈,你那是什么意思啊?我什么时候晚去过?” 眼风撞上黄肖的,正若有所思的将他看着。 黄宇淡淡的瞥过,视若无睹的拿上下人送上来的外套出门。 黄肖接着站起来,也说了句:“我吃饱了。”转身无声无息的跟了出去。 黄宇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刻意放慢步伐,等他追上来。 他已经背着风点着一根烟,知道他会找来,有些话他一定很想问清楚。黄宇吐了一口烟圈,想想也好,他正巧也有话想要说清楚。 黄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聪明人,说起话来不跟他绕弯子:“当年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闵倩有关系。” 黄宇庆幸在东窗事发之前遇到江南,点醒他,将前尘旧事看破,面对黄肖的质问,觉得坦荡如斯。竟真的感觉,再多的是是非非也是他们的事,跟他没有关系了。 “我没有骗你,当年我没想骗任何人,如果可以,我是最想把真相说出来的那一个。而且我告诉你,我和闵倩是有关系,可是,当你出现的那一刻,当她背叛我的那一刻,我跟她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浓烟呛嗓,喉结动了动,盯紧他:“三个人,你们两个通通如愿以偿,你觉得事到如今,有什么是能问得到我的?当年你们最想要的,只怕就是跟我没关系,一心只想跟彼此有关系。现在再来问我当年的事,你觉得还问得着么?我跟她的那一段被你们这一段割裂了,我已经忘记了。所以你们是分是合,都不要再来同我说些什么。那一段故事,是我此生最厌倦的事。” (116)婚前恐惧症 是真的厌倦,反反复复不过就是自己的执念,早失去,得不到,还跟自己有什么相关。(.好看的小说)亏他那么想不开,不厌其烦的记了这么多年。以江南那个耿直的性子,没劈头盖脸的骂他傻透腔了,还能那样和颜悦色的规劝,也真是给足了面子。 黄宇亦知道自己的哥哥不傻,无论他有没有听闵倩说起那段故事,心里也猜得七七八八了。连带他这些年为什么那么不待见闵倩,他也一定猜到了。 也是,这样的爱情有多烂俗,尽管天意弄人,前后替换的人选是他们两兄弟。可世界之大,这样的事多着去了,只怕每天都在上演,所以不难想清楚。 黄宇掐灭手里烟,看他一眼:“对不起,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黄肖也不拦他,看他接过下人手里的钥匙上车离开。 是啊,这种事即便不听当事人说起,脉络也会思及得八九不离十。黄肖并不是介怀黄宇跟闵倩有一段感情,他无法接受的,其实是自己。 他一直疼爱他这个弟弟,从小到大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通通紧着他,闯了祸,有谁想动他一根手指头,他都心疼。黄老爷和黄夫人年轻的时候忙事业,他们哥俩儿并不时常跟父母在一起,黄宇几乎是他一手带起来的,怎么可能不疼他。一直都让着,到最后却抢了最不该抢的。 但或许正因为那些年他什么都让着他,所以黄宇也才想把他想得到的让给他。就那样,即便不舍,仍是选择不声不响的成全。 以至于闵倩后来说:“你们兄弟当年都说爱我,其实没哪一个把我看得最珍贵,你们更看重彼此的兄弟情份,更关爱彼此,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黄宇的车子已经开出很久,黄肖才想起转身上楼。是不该问,他们血脉相连的兄弟,又如何会不懂他。 回到房间时,闵倩把自己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 知道黄肖的计划中没有她,但她仍旧得跟着他一起走出黄家。 这些年她媳妇的本份一直做得很好,公婆连带整个黄家的人没人不说她贤惠。 黄肖说话从来没这样刺人心房过,几乎一针见血:“你不用非跟着我,这些年你角色扮演到现在,觉得很辛苦很勉强吧。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闵倩静静的听着他口中的那些好自为知,轻一眨眼,清泪滚滚。 吸紧鼻子却说;“我们一起走。” 这本来也是个倔强的女人,有的时候不是看不明白别人的脸色,只是太多的无可奈何,不得不逼迫自己把棱角都磨平。 下楼的时候,黄老爷子和黄夫人都等在楼下。 黄夫人最是不舍,过来拉住闵倩的手说:“以后你和肖要常回来住一住,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我和你爸也很想你们。”而且她一直想要个孙子,人上了年纪都会热切这样的想法,毕竟两人结婚的时间也不短了,再专注事业,也不能忽略了这个人生中的大事。 斟酌了一下说:“倩倩啊,你和肖结婚有年头了,年纪也都到了,是该要个孩子了。你们年轻人要是不愿意带,妈帮你们带着,不会耽误你们什么事情的。” 闵倩连笑都笑不出了。 黄肖将黄夫人拉过来:“妈,行了,你就别天天操心这些事了。我们还赶时间先走了。”揽在怀里抱了抱,以示安慰。 又跟黄老爷子说了几句,往外走。 管家已经备好了车,下人帮忙把东西拿上去,送两个人去机场。 路上各自看着窗外,谁都不说话。 秋意越来越浓,转到深秋。落叶纷飞,起了风,跟彩蝶一般。这一条路很长,彼直的一条街,路两侧都是这种相同的树,哗啦啦的落叶声,从在一里仿都听得见到。闵倩默默的看着,想起法国的梧桐。其实一个人走在树下的时候很凄凉,并没有多少唯美的意境,那个浪漫的年华过去了,就只剩下苍凉的。 看到这些无根的树叶一片一片的往下掉,像极了自己的宿命,也是这样坠啊坠的,不知道要何去何从。秋风簌簌的一吹,连自己都不知道哪里算得上归宿。 黄府的下人把东西放下,就离开了。 黄肖仍旧没说话,拿起属于自己的东西向里走。 闵倩叫住他:“肖,等一等。” 知道这就是要分道扬镳了,黄肖的性情她了解,同床共枕这些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每每提及黄宇那个弟弟时,再混世的魔王到他这个哥哥的嘴里也都成了宝,得意洋洋的,说黄宇虽然打小就皮,可是聪明得很,显少有那么聪明的孩子,连他这个哥哥都不如。笑痕展现在脸上,划在她的心里,就成了血痕。是啊,当年是她背信弃义,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找来的。但凡她勇敢坦率一点儿,也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天,思来想去,都是她造的孽。 但足够了,她拥有的已经很多,这些年黄肖对她真的很好。她如愿以偿的过上了阔太太的生活,让她渐渐明白,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像她的继父那样猥琐。还有很多像黄肖这样的,君子坦荡荡。而且当年他也的确给她出了大笔的医疗费帮她的妈妈看病。至于结果,只能说她妈妈的命不好,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受苦受难的。眼见她嫁了有钱人,还那么好,就要享福了,而她却死了。 闵倩强忍着不让自己掉泪,还是勉不了通红了眼眶。不敢看他,扭过头擦了下,再转首尽量保持微笑:“肖,这些年谢谢你对我的好,谢谢你当年给我妈妈治病,谢谢你让我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谢谢你……”有太多要感谢他的话,说起来了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 她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冷的,热的,好的,坏的,她都件件看在眼里。这些年无论累不累,苦不苦,她都想好好扮演一个好太太的角色,不是想蒙混谁的眼。就是觉得该回报他,这个男人值得她这样做。 哽咽了一声,清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她想微笑,已不能。 才发现这些年跟在他身边已经成了习惯,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给的温度,真要分开的时候蓦然觉得那样舍不得,就像要从自己的肉上割下去一般。 其实这些天她在脑海中反反复复的想这一幕,想象着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会怎样?每次想起的时候都对自己说,一定不能哭,这一生已经无限卑微了,即便是错,也要扬起首走,让自己看起来没谁不可的洒脱。可这一刹真来了,心疼得厉害,或许……早在她还以为自己爱着别人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他。[] 只是人总是犯贱,得不到便觉得是最好的,时不时探出去头想要张望。真正拥有的,却从不想去珍惜。 不敢再想下去,抬眸:“我知道你一定会跟我离婚,好吧,我们离婚吧。到了今天,也不觉得再亏欠你什么了。当年虽然是带着目地嫁给你,可这些年我也是真的想去弥补,而且我真的尽力了。你一定很生气,气我愚弄了你们两兄弟,毕竟你们当时都那么爱我。”到底破涕而笑,却比哭着伤情:“其实你们没哪一个是真的爱我爱到没我不行,他为了你这个哥哥放手了,如今你知道了,也要放开我的手。我就在想,如果当年你知道我和黄宇的关系,即便你说你再爱我,仍旧会毫无顾虑的放开我。若说到爱,我远远不及你们兄弟的情深。” 所以扯平吧,实则谁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一心一意,过去的,就过去吧。 闵倩跟他道过再见,又说:“什么时候需要办离婚的事宜,我会回去,先走了。”去哪里呢,实则无处可去,这个男人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转身就走,步伐很大,只怕下一刻心疼得厉害,就舍不得放开了。要拉着他的胳膊卑微的乞求,说:“这些年过去了,我发现自己非你不可。” 没走几步,手臂被人攥紧。 闵倩几乎一刹那放声大哭。 黄肖轻轻一带,已经将人拥进怀里。 只是难过,只是无所适从,没真的想将她推出去,甚至没想过离婚的事。 “你别走,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冷静冷静,我只是不能原谅我自己。一想起小宇当年的心痛,和他这几年过的日子,所受的苦,就觉得我这个当大哥的对不起他,我怎么可以那么伤害他。” 黄宇来大富豪的时候还很早,以往从没这么早的来过。这个时候是大富豪最冷清的时间段,有许多职员晚睡,还不到爬起来上班的时候。 宋佳佳那个时候也还没来上班,接到大富豪工作人员的电话说黄宇到了,并且要见她,快带起床收拾,很快赶过来。 宋佳佳推门进来,没想到黄宇大早上的就叫酒喝。看他那个样子是有心事,她不敢多问,只说:“黄少,是林乐的事么?” 黄宇听说林乐也来这里几天了,就想问问事情到了哪一步。 宋佳佳直说:“还没有真正上岗,处培训阶段,不过她上手很快,估计用不了半个月,就能正式工作了。” 黄宇冷笑:“陪男人睡觉还用上手么,哪个女人不会。把上岗前的培训都给她免了,我又不是真的让她来大富豪工作的。适当的时候给她安排一个男人,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凶险。他不是很觊觎别人的男人么,本少就送她一个。” 宋佳佳跟在黄宇身边有一段时间了,很知道他话里话外什么意思。 应承下来:“好的,我知道了黄少。” 黄宇将杯中液体饮尽,不再多说,站起身离开了。 宋佳佳马上联系林乐。 当做好消息一样的告诉她:“乐乐,跟你说件好事。人事部的领导说你很聪明,学东西比一般人都快。可以对你缩短培训时间,马上就能上岗了。” 林乐从床上坐起来,兴奋的叫了声:“哇,真的佳佳,竟有这样的好事。” 其实她倒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只是那些东西学起来有些乏味,什么礼仪形体的,样样都很讲究。她平时不是专注那些事的人,当成正事来学的时候,就跟上学时那个让她头大的文化课。听到宋佳佳这么说,如释重负。 “佳佳,一定是你在中间替我说好话了,否则他们肯定不会这样优待我。佳佳,真是太感谢你了。” 宋佳佳笑了声:“说什么傻话,大家都是朋友。” 等林乐挂掉电话时,林母已经站在她的卧室门口好一会儿了,听到她那声惊叫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放下手里的菜跑过来。 原来是在讲电话,看她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猜想不是坏事。等她挂掉电话就问:“谁的电话?” 林乐美滋滋的晃了晃:“佳佳的,她打来告诉我,说领导夸我机灵,学东西快,打算对我缩短培训时间。马上就可以上岗赚大钱了。” 林母听林乐这么一说,也跟着高兴起来。 真是大起大落的波折,林乐这一段时间走下来,就跟做坐过山车一样,时上时下,而且在他们看来要么顶点要么低谷。 林母碍于前车之鉴,嘱咐她:“这次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可得好好干,别三天两头又说你干够了。搞得我和你爸都快没脸出去见人了。” 林乐郁闷:“妈,大早上的人家正高兴呢,你能别提以前那些扫兴的事么。以后啊,你和我爸天天出门,我保证你们面上有光。” 林母啐了句:“这还差不多。” 要出来了,忽然又想起来问:“对了,这段时间怎么不见到你跟江南,爱爱,孙青她们联系了?怎么?闹别扭了?听说江南马上就结婚了,就这两天的事,你过去随个份子,有什么事就说开了。” 林乐沉下脸:“妈,你有完没完了,快去做饭吧。我的事以后不用你操心。” 房门一关紧,静下来,下意识去看时间。心里再多的高兴也都烟硝云散了,的确没两天江南和薄南风就要结婚了。把那一天用黑笔勾画出来,数算了一下,就是三天以后。 林乐盯着那一天,颓废的坐在床上,就跟那一天一到,世界末日也跟着到来了一样。连呼吸都困难起来,真难以想象,薄南风就要娶别人了,而她就像做了一场恶梦,睡醒后大汗淋漓。 蓦然想起苏瑞,跟她诋毁江南也有很多天了,那一天看她的愤慨不像是假的。林乐保证,苏瑞当时绝对是上了她的大当。可是,这些天过去了,为什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为此她还密切关注了这几个人,上班或者下班,有意无意的去扫一眼,倒没看出一丝异样。怀疑自己看错人,压错了宝。那个苏瑞只是瞧着嚣张,实则也是个软柿子呢。 马上换衣服准备出门,下午才有培训的课程,听宋佳佳那意思也不用去了,什么时候上班,宋佳佳会另行通知她。如此一来,空闲时间一下多了起来。 苏瑞没想到林乐会找上门来,连她住的酒店都知道,可见也是个别有用心的女人。 下意识不喜欢她,知道这也是薄南风的追随者。那讨厌还不比江南,这种人最无耻,明明心存怨念,没本事讨伐,就寄希望于别人。 苏瑞冷眼看人,直接问她:“我跟你又不熟悉,不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林乐早见识过苏瑞尖酸刻薄的模样,心态上比上一次平稳许多。 竟还能含着笑说:“没什么,我们如今是一个战壕中的战败者。江南和薄南风马上就要结婚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我想你的心里也定然不好受,就过来慰问一下。” 苏瑞好笑,她从来就没把自己跟林乐这种女人划归为同一类。不屑的哼了声:“你还真是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别跟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把我当抢使唤,你配么?你这样的女人薄南风一定不喜欢,我也劝你别挣扎了,放手吧。别以为我是因为你说了什么,才想要做什么,我做事从来都不用别人教。我既然喜欢薄南风,就一定讨厌你,识相点儿,别再往我跟前凑和。” 最后蔑视的看了她一眼站起身离开,她苏瑞想好要怎么做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要怎么做她早就想好了,时间不到,自然沉得住气。 林乐同样厌恶死了苏瑞这样目中无人的大小姐,每每看到她那副冷嘲热讽的尖锐嘴脸,都恨不得一巴掌打上去。那种由心的抵对和排斥可以说彼此彼此。 气愤的站起身,拿上包走人。虽然谈得十分不愉快,可是看到苏瑞那副笃定又不肯示弱的嘴脸,终于安下心来。 苏瑞晚上的时候给薄南风打电话,好声好气,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薄南风,你既然娶别人已成定局,婚礼总该让我参加的吧?我想看看你做新郎时什么模样,总算我们交情不浅,实在不想错过你这么重要的时刻。” 像极了高台上入老僧入定的戏子,苏瑞连语气中微微的伤情都拿捏得很好。 可薄南风这个男人,有的时候真是无情到软硬不吃。不能说强烈排斥她过来,但总觉得还是不来的好。 索性直言:“我是不希望你来参加,不单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考虑。那种场景估计你不会想看。” 他说得没错,心爱的人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估计这天下没哪个女人想看这么血淋又残酷的现场,她苏瑞又不是百毒不浸的钢铁不坏之身。但这一次却是非去不可。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脆弱,我苏瑞还不至于。捣乱更加的不会,你知道的,我是个观念时尚的女人,即便你结婚了,在我看来,同样是可以争取的,不是件值得争得鱼死网破的事。结了可以再离,不是么。”她转折了一下,让自己的语气软下来:“不过这都是后话,毕竟是你重要的日子,我还是想去看一看。就让江南先拥有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比她更适合你。” 太强硬了,只怕会激发她。 薄南风听她的语气是真的想来,而他又一直口口声声的说两人只是兄妹,或者朋友,站在哪一个角度看,她想来都无所厚非。他太过反对,反倒引发敏感情绪。 按了按眉骨,只得说:“那好,你过来吧,我让阮天明给你下帖子。” 其实没必要这样,但薄南风说这是礼仪,结婚该讲的排场即便是自己家人也一样不能省。 苏瑞知道他对她仍旧不是百分之百的放心,是想让阮天明盯着她。 阮天明听出他是在跟苏瑞通电话了,怔了一下:“苏瑞没回去?” “没有,说走的那天遇到朋友了,又被拉回来玩了几天。”薄南风懒洋洋的说;“回头你给她送请帖过去,那天你亲自去接她,盯着她点儿。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也别让她单独接近江南。” 薄南风想事情从来周全,这一点阮天明太知道了。 “你放心吧,保证不会让她闹出事来。你就安心的和江律师举行结婚大典吧。再说苏瑞那个时候不至于,她也不说个出而反而的女人。” 薄南风点点头,起身出去打电话。 就算进苏家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在抚养层面上,情感没有多深厚。可怎么也是一家人,结婚这种事,跟长辈报备一声是必然。 电话先是被管家接起来:“少爷,您有什么事吗?” 薄南风问他:“老爷子睡了吗?” 管家说了句:“没有。”接着将电话交给沙发上的人。 半晌,那端低低叫了一声:“南风啊。” 薄南风说;“爸,我后天举行婚礼,想着证都拿了,不过走个过场,所以现在才跟你说。你身体一直不太好,就没打算让你辛苦跑这一趟。” 老爷子的话很中正:“你这孩子,结婚的日期既然早就订了,却到现在才告诉我。之前我还催老张问一问你,他说这种事不用催,日期一定下来,你就会跟家里人说。没想到你也和小瑞一样,做事也有这么没头没脑的时间。都到了现在,还不跟女方家长正式的拜见一下,是不是显得我们诚意不到?” 薄南风笑了下;“您说哪里话,他们不会这么想。我早就跟他们说过了,家里除了你和苏瑞,也没什么人了。而您身体不好,他们都知道。” “既然这样,就等你们办了喜宴,把媳妇带家里来让我看一看。我会让人把你们的结婚礼物送过去,家里人虽然去不了,但也不能做得太掉价,让别人以为你没有家人。”转而一想,又问:“小瑞在你那里没闹出什么事吧?” 薄南风淡淡的说:“没有,她很听话。” 老爷子说;“这样就好,我就放心了,等你的婚事办完回来时,让她也回来吧,别在外面疯了。” 其实老爷子一直坚信一句话,解铃还需系铃人。由其苏瑞那个性子,她要是喜欢起一个人来,谁也逼不得她不喜欢。他一直坚信,无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真能劝得了她的,也就只有薄南风有那个本事。毕竟苏瑞情系的人是他。所以,既然管不了苏瑞,就索性放她去闹,反正薄南风总有办法制服她。只要不是能伤害到她的法子,他倒希望薄南风能使得苏瑞不再喜欢他了。 本来领了证,在法律上就已经是合法夫妻了。由其江南这种职业的,对这种事看的更是开。以前甚至觉得办不办仪式都不重要,可有可无的。 可是,真到自己有这么一天的时候,发现心情跟冷眼旁观那会儿完全不同。 说不出是种什么感受,只觉得离那天越近越紧张,也或许是太过兴奋的缘故,竟渐渐焦灼不安起来,连自己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由其这两天宋林爱和孙青几乎一有时间就上门,都是过来人,有经验了,想起一些事就嘱咐一下。细碎的地方都帮她想好了,省着那一天的时候四处抓瞎。 有了这两个人助阵,江妈妈就轻松不少。 前两天的时候还将江南叫家里住了一晚,也是跟她细细的商量了一下当天的事宜和安排。看看有什么地方想不周全,大家互通一下意见。 说起来的时候,发现都紧张。 还有其他的情绪掺杂在里面,连当事人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 江妈妈和江爸爸虽然一把年纪了,可女儿就这一个,以前天天在家里晃悠的时候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恨不得一天一根高香,盼她快点儿嫁出去。如今真嫁出去了,又百味陈杂。身上掉下来的肉,捧在手上二十几年当宝贝一样,好不容易养大了,就成了别人的人了。以后要跟着别人一起过日子,那种割舍的滋味不好受。天下当父母的总是这样矛盾。 江南情动,也觉得舍不得了,吸着鼻子掉眼泪。 “那我不嫁了。” 江妈妈拍了她一下:“竟说傻话,哪有女人不出嫁的。” 明知道是句傻话,其实嫁不嫁都是薄南风的人了。证都领了,就被薄南风整日攥在手上。用他的话说;“生死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没你后悔的余地。” 其实江南也不是后悔了,怎么可能后悔,嫁给他都快成了她现在毕生信念了。就是被江爸爸江妈妈的舍不得感染,发现自己亦很舍不得。 江妈妈第二天就将人送回去了,怕在这里住久了,江南又胡思乱想。薄南风这段时间已经很忙了,总不能再给他添乱子。将人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最安生,连江爸爸江妈妈都说,这世上最吃得准江南的,其实非薄南风莫属。 今天孙青一下班就直接过来了。 江南一个人在家,薄南风今天有事一早就出门了。 礼服的腰身有一点儿大,是当时没来得及试,薄南风就让店员包起来了那件。江南觉得问题不大,也不想拿到店里去改。正好孙青针线活不错,这点儿小事根本难不倒她,拿来同色的线帮她改。 一边说:“其他几件都试了?要有没试的赶紧试一试,看哪里不合适我再给你改。” 江南洗好苹果端过来。 “其他几件都试过了,没问题,就这件腰身肥了。” 孙青抬起头看她,江南怀孕也有两个多月了,小腹仍旧平坦,一点儿看不出来,就是太瘦的缘故。 叮嘱她:“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多吃点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别怕发胖,否则孩子的营养供不上。” 江南啃着苹果问她;“我什么时候怕发胖了?”其实她吃的一点儿都不少,由其跟薄南风生活在一起,他手艺好,做出的东西很对她的胃口,又专捡她喜欢吃的做,怎么可能少吃了。 孙青扁扁嘴:“也是,你就是不太长肉。看来营养都被孩子吸收了,所以你才不长肉的。” 江南问她:“你和方青山怎么样了?上次那事一完,他有没有去找过你?那个女人没再找你麻烦吧?” 孙青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抬头:“那个女人找我什么麻烦啊,她压根就不认识我就是孙青。不过方青山去我妈家找过我一次,我没见他。估计气坏了,后来打电话我也没接,反正在我妈那里,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大吵大闹。” 江南“嗯”了声,叮嘱她:“也别闹得太僵了,非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要真还想跟他过下去,两人都平静一段时间后就找他好好谈谈。但不论怎样,你以后这个全职的家庭主妇观念也得改一改,男人也喜欢欣欣向荣的事物。你这样靠谱的,在方青山看来,或许反倒很乏味。他哪里知道你的好啊,不是每个男人都懂得欣赏自己老婆的好。” 孙青一再应:“我知道,你放心吧。” 从江南家离开时,天已经快要黑了。 江南留她吃晚饭。 孙青死活不肯:“不吃了,回家吃,我妈今晚包饺子。再说,薄南风还没回来,你会做什么呀。” 江南垮下脸:“孙青,你忒不是东西。” 回去的路上,孙青的电话又响,不用猜就知道是方青山打来的。 拿出来想也不想,一下按掉。 却没料到方青山就等在小区门口,见她走过来,正好拦上去路。 孙青的火气还没消,根本不正眼看他。错过身就想过去。 方青山叫了她一句,一伸手死死攥住她的胳膊:“孙青,你想怎么样?” 孙青又好气又好笑,偏首看他;“我想怎么样?方青山,是我该问你,你想怎么样吧?” 方青山紧紧的抿着唇,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酝酿什么脾气。孙青甚至怀疑他可能又要出手打人,也是瞪直了眼睛一脸防备。 半晌,听他问:“你行啊,听说你一身华贵的去示威,还拉个又帅又多金的男人助阵。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个本事,听说那个男人不仅紧张的护着你,还把那家的咖啡厅都弄得倒闭了。你说我在外面胡作非为,你自己呢?” 孙青怔了下,他说的华贵她懂,可那个又帅又多金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仔细一想,了然,原来说的是黄宇。那一天黄宇跑过去给江南助阵,那种男人只看表象就知道不凡。 没想到歪打正着,反倒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面不改色迎视他:“方青山,不是只你一个人有本事可以在外面勾三搭四。那个货色我也看到了,是年轻,不过除了年纪,其他的我还真就看不上。跟他争你,呵,真不值当我去那么做。对于你的品味,我想也就只能那样了。很好啊,跟你很般配。我不过就去帮你审视一下,你们就光明正大的一起过好了。正好我跟你过得也很烦燥,我们就离婚吧。” 方青山愣了下,没想到孙青会这么轻松的说出“离婚”两字。 孙青一用力抽回自己的胳膊,快速往楼里走。 “别再跟来,你要不怕丢人,我们就把事情闹大。” 方青山再怎么闹腾,也心知肚名这个家要由孙青撑着,就连他自己也是。所以从来没想过离婚的事,有些回不过神。 好日子转眼即到。 前一晚江南几乎一夜没睡,还从没这么沉不住气过。 反倒薄南风,早早就睡了。这些天他忙坏了,知道明天才真算个体力活,亲朋好友应付下来,费时费力。由其江南现在这个身板,一切就都指望他了。 早早洗了澡上床,拉上江南一起。 “乖,去睡觉吧,今晚谁都别折腾,明天有我们折腾的。” 江南睡不着,刚躺下没多久,就从薄南风怀里挣扎着起来。 薄南风惺忪地眯着眸子,借着床头灯看她。 “去哪儿?上厕所?” 江南睡不着,躺着又难受,就想到客厅里看一会儿电视。告诉他:“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出来后喝了一杯水,去沙发上把电视打开。没什么好看的,现在这个激动的心情,哪有心思看电视。围着一条薄毯坐着,下巴垫在膝盖上目不转睛。 不知道其他女人结婚的时候心情是怎么样的,由其如愿以偿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是不是都会激动到身体打颤?估计没哪个女人像她一样没出息,这一点江南不否认。她其实就在工作的时候最镇定,其实他的时候都很孩子气。 不知坐了多久,被人一把提到怀里来。 江南吓得提了一口气,转首看到穿了睡衣的薄南风,已经把她抱到怀里。 “怎么睡着睡着又爬起来看电视?有什么好看的?” 江南随口说:“我睡不着。”又问他:“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说明天很忙,要好好睡么。” 薄南风半睡半醒的时候最好看,整个人没有平时的锋利,懒洋洋的,由其那双桃花眸子轻轻的一眯,性感的不得了。 男人中的睡美人。 江南捧着他的脸打量,发现他还困着呢。 薄南风头一低,扎进她的肩窝里。哑声说:“是想睡,干等你不回去,看看你干什么呢。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做点儿吃的?” “不饿,就是还不困。你先去睡吧,我看一会儿电视想睡了,就回去了。” 薄南风不动弹,半晌,挑起她的下巴:“跟老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发现她这几天睡眠质量就不高,早想问了,又实在太忙,白天抽不出时间见面。等回到家又累得不行,一沾到床,就睡着了。 江南偎在他怀里,漫不经心地玩弄他的手指。 “也没什么,这两天都像心情激动,老感觉不困。” “紧张?”薄南风扬了扬好看的眉毛。 江南点点头,过来揽上他的脖子,老实说;“很紧张,觉得你才要娶我一样,心里说不出的感觉。觉得像得来不易的幸福,觉得很重要,所以来临之前心里很不踏实。”又拿起他的手按到胸口上:“你试试,是不是跳得特别快。” 薄南风眉舒目展的笑起来,声音爽朗。夸她:“江律师,你真本事,原来你这么大的人物也有结婚恐惧症啊。真稀罕。” 江南甩开他的手:“跟你说正事呢,算了,不跟你说了。” 薄南风马上把人抱紧,哄她:“我也跟你开玩笑呢,有什么好紧张的。你这就是婚前恐惧的体现,根本用不着恐惧。这个仪式办不办,你都已经是我老婆了。要早知道你不喜欢,我们不走这个过场,直接去蜜月得了。”说到这里任性起来,干脆说:“你要真觉得不舒坦,那明天的仪式就不举行了。反正特繁琐,我还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 江南笑起来:“你得了,我们现在说明天的仪式取消了,别人肯定以为怎么着了呢。再说我也没说特别紧张,就是激动,毕竟我是第一次结婚。” 薄南风好笑:“好像我结了多少回,业务熟练似的。”也拿起她的手按到胸口上,目光软软的,似笑非笑:“老婆,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知道,我这里满满的都是你。我相信两个人在一起是天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的事。而且你已经是我的了,就永远只能是我的。” 说了些安慰的话,见江南状态好了许多。关上电视抱起她回卧室。 暧昧说笑:“本来担心你明天吃不消,想让你积攒点儿力量,这些天都不碰你。看来你是太闲太轻松了,才有时间胡思乱想,我们去做点儿运动消耗一下体力,你就想睡了。” 薄南风一抬脚将卧室的门板带上。 下一秒,江南已经被他抛到床上,重重的压上来,伸手撕扯她的睡衣,唇齿凑上来亲吻她。声音带着蛊惑:“就当提前洞房花烛夜好了,预支我的福利。” 江南偏头躲开他,想说话。 “你哪一天不要福利。” 一句话没说利索,已经被薄南风吞咽掉。 手指灵活,很快将她身上的衣服剥干净,从上往下,一路带着电流。 吻了她的唇齿一会儿放开,让她自由喘息,直接移到胸前,当即听到她生动的抽气声。微抬眸,桃花眼内艳光流转,似生了邪气,看江南难耐的咬紧唇,俯下身吞咽。 薄南风嗓音沙哑:“宝贝儿,张开。”说话间身下的大手动了动。 宋林爱陪江南在化妆间里上妆。 不一会儿孙青也来了,昨天晚上同事的电话没打通,今天早上才联系上,让人去替班。 过来看了一眼,啧啧赞:“真漂亮。” 江南在镜子里笑笑:“谢谢。” 宋林爱扔下手里的杂志,也是一脸羡慕的说:“是啊,太漂亮了,羡慕嫉妒恨,搞得我又想结婚了。” 孙青白了她一眼:“你还想结,我都想离了呢。” 话一出口,被宋林爱狠狠的拍了下。 “去死,江南结婚的大好日子,你说什么离不离的,别把你婚姻中的不良情绪带给江南,方青山跟人家薄南风能比么。” 孙青怨声载道:“就因为不能比,比不上,所以才要离了,找更好的啊。”说完摆了摆手,自己都烦燥:“不提这些事,说起来我心烦。”问江南:“薄南风呢?去跟新郎道个喜。” 宋林爱兴致勃勃:“我也去,我也去,薄南风今天一定帅气了,去养养眼。” 这个时间肯定在外面接待客人。江南就说:“去宴会厅找找看吧。” “那行,我们去看看,马上回来。” 宋林爱扯着孙青一起出去。 门板才一关上,江南的电话响起来。 事务所里的领导打来的,今天要去外地出差,又正逢江南今天结婚,所以刻意抽了之前的那点儿时间过来。 (117)找死 江南的妆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出于礼貌就先出去跟领导打声招呼,况且还说带了礼物让她拿上来。 婚纱也已换上了,拖着长长的摆就是走路的时候略微不便。两只手轻轻的提着裙摆,走得缓慢,总算除了一个摆其他地方都是修身设计,方便许多。 苏瑞从车上下来,一把甩上车门。看了眼跟下来的阮天明很是郁闷,昨天送去帖子,知道她下榻的酒店之后,今天便早早过去接她。这样寸步不离的,实在让人头疼。 扭头说:“你去帮薄南风忙活吧,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阮天明不说其她,叫上她:“走吧,都得进去,一起上去。” 苏瑞没办法,又不能表现得太不甘愿,牵强的动了下唇角,跟他向酒店里走。 楼梯走了一大半,听到脚步声抬头。 看到一身白色婚纱的江南隆重出场,简直像从三千繁华之外的碧波烟尘中无端坠入下来的,明晃晃的一片白,却绚丽到苏瑞睁不开眼。各色美人苏瑞见得不少,却难见江南这样的,那一个提着裙摆的动作,像极了华丽舞曲中要与王子共舞的那一礼,优雅而从容。奔跑时又像极了十二点钟声响起前,王子眼中慌张无措的仙度瑞拉,楚楚可怜亦是楚楚动人。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动人心弦的。 起初见江南的时候是在“丽飞扬”的婚纱店,不能说其貌不扬,但无论如何跟惊滟也扯不上关系。其后再见,她就如同修仙的高人,一点点的蜕变给她看,千变万化到苏瑞的心口发堵。 难怪薄南风要对她死心踏地,这个江南分明是个妖精。 阮天明也看到了,眼神中明显布满赞扬,夸赞她:“江律师今天像仙女,好看。”然后和苏瑞一前一后走上来。问她:“穿这身要去哪儿?” 江南看到两人上来,停下来跟他说话:“我事务所的同事过来了,又急着赶时间要离开,我下去打声招呼。” 接着又跟苏瑞问好。 苏瑞脸面带笑,堪称友善的那一种,伸出了手:“江南,恭喜你。” 江南松开扯紧裙摆的手,回握上去:“谢谢。” 顾不上多说,招呼着两人先到里面去。 阮天明说:“行,都不是外人,你快去忙吧。” 江南说了声:“好。”匆匆忙忙的往下走,跟苏瑞擦肩而过。 就是那一下,如同撞在苏瑞的脑子里,一下将人撞醒。看了眼紧跟不去的阮天明,觉得有些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 没有转身,迈起的步伐轻轻一动。 意料之中的,听到身后蓦然响彻的惊呼声。 “啊!” 阮天明和苏瑞同时回头去看。 苏瑞踩着江南裙摆边锯的脚轻轻一移,神不知鬼不知的错开来。跟着阮天明一起大呼小叫:“啊……江南……小心!” 太突然了,连江南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急着往下走,有一股向前的冲力,身后突然被什么拉了下。下意识用力,结果猛然向前,像是被倏地放飞一般,惯性使然,身体跌落球一样往下滚。 尖叫声响起的前一秒,电梯门打开,三三两两的人走出来。 均听到那一下的尖叫声。 都知道薄南风的功夫好,可是没想到会这样好。 怎么出去的都不知道,反应和速度都是一流的。宋林爱心头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甚至没想明白听着这么熟悉和心惊,是因为辩识出了谁发出的声音。身侧西装革履的薄南风已经窜出几步远,太灵敏了,跟拍动作片一样。一下跳到楼梯的护拦上,一只脚才踏上去,整个身体就已腾空而起跃到了楼梯上,那护拦和楼梯还隔着四五米的距离,不知道薄南风是怎么跳上去的。名副其实的身手敏捷! 只看着的人都惊心动魄,唯怕他那一脚踏了空,直直的掉到楼下去,只怕会比江南摔得更惨。 薄南风什么都没想,来不及想,看到江南倾身往下,心里一沉,就有一个想法,那是我的老婆孩子…… 指尖想触及,还是来不及,只捞到她一个衣角,用力一带,脚下早已踩了空,身体随着江南下沉的力道没有章法的向前坠。总算捞紧裙角防止她暂时滚落的动作,用力一带将人扯到怀里来,护在胸口上,手臂才一缠紧,已经双双失去重心地着了地。薄南风坚硬的脊梁负荷两人的重量砸到楼梯的棱角上生疼。似将骨头都磕断了,却并不觉得疼,只觉得欣慰,总算是接住了。 转眼两人天翻地覆的滚下楼。 上面的人早已经看傻眼,似乎一切的动作都在那几秒间,是屏幕上加了特效的快动作,眨眼开始,眨眼落幕。心惊肉跳,有几秒钟仿连呼吸都停止了。 苏瑞愣愣的睁大眼,不知道薄南风从哪里飞身而来。吓破了她的胆,只是为他担心。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刚刚那样有多危险么? 惊恐之后,铺天盖地的酸触涌上来。想起过往,薄南风在她怀中血流不止,那一张脸渐渐血色尽失。他们躲在异地,还没等来援救的人,连医院都不敢去。 苏瑞怕得要死,只觉得从来没有那么怕过,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掉到他的脸上,止都止不住。除了当年妈妈去世,苏瑞不记得自己何时哭得那么惨痛过。 薄南风从昏迷中醒来,连说话都气若游丝,却还能扯动嘴角笑起来。 只是痕迹浅淡,即便狼狈得快要死掉,仍旧倜傥自在的说:“怎么?怕我会死?”就是那一刻的薄南风让她感觉是无所畏惧的,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从容又顽强的男人,朝气而蓬勃,有顶天立地的的生命力。 苏瑞抱着他的身体,想替他按住流血不止的口子,可是没有办法。液体仍旧不停的从她的指缝间渗出来,涓涓如流水。她得更甚。 “要不去看医生,你真的会死掉的。” 薄南风疲惫地闭上眼,看出他很辛苦,定也十分疼痛,可是他年轻的脸上很坦然,俊眉微微皱一下都不肯。良久,轻语喃喃:“我不会死,我这条命还有用呢,不到死的时候。(.好看的小说)” 苏瑞问他:“你不怕死么?” 薄南风低低的说:“怕,怎么不怕,就因为不能死,所以更怕死。” 他明明说过他害怕死去,如今却又不顾及自己的生命。他就真的那么在乎江南么?比自己的命还金贵?所以义不容辞? 江南一睁眼,人就在薄南风的怀里了。 看到他脸色苍白,薄唇紧紧的抿着,伸手捧起她的脸颊,冰冷的一双手,竟像微微的打着颤。看她睁开眼,脸贴上她的轻轻蹭,嗓音低沉:“乖,不怕,老公抱着呢。”又抬起头去检查她的全身,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问她:“哪里疼?嗯?告诉老公,哪里不舒服?” 薄南风目光一刹僵直,盯着一处便不再动,桃花眸子紧紧眯起。即便大厅有光打进眼眸,仍旧深黑一片。江南穿了雪白的衣,所以身下的红漫上来,触目惊心。 江南看他那个样子是吓坏了,其实自己倒没有什么。滚下来的时候全身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被紧紧护着,没觉得怎么疼,却怀疑薄南风哪里碰伤了。 看他发呆,抬手去拉他的袖子,扯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我没事,你疼不疼?” 薄南风目光呆滞两秒转向她,喉结动了动,缓过神,将她揽到怀里抱紧。疼到极至,声音沙哑,呓语一般:“宝贝儿,怪我没保护好你!是我不好。” 早已有人打了120,楼上几个人一股脑的涌了过来。 看到薄南风和江南那个样子,反倒没人敢伸手动弹。 宋林爱捂上嘴巴扭过头,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她是过来人,不止一次怀过孩子,知道江南这样,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孙青深深的低着头,也咬紧了嘴唇。觉得很难过,盼江南结婚盼了很久,久到自己都跟着担起心,着起急,终于等来这一天,这样美好的时候却要发生这样的惨剧。 蹲下身,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伸手抚上江南:“没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所有人的表情都太过悲情肃穆了。 江南恍了一下神,想起去看自己的裙装,看到那一片红,抓着薄南风的手紧了些,明显慌了:“南风,孩子……” 薄南风不让她看,把人带到怀里,把她整张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 “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你还有我。” 薄南风的声音越发低,尾音处垂下眸子,便已红了眼眶。 宋林爱盯着他,忽然那一刻懂得情感的难能可贵。觉得是在薄南风的身上看到一种东西,坚忍不拔,曾经那么不屑一顾,如今却只觉得美好,好到动容又心碎。她以前不懂,现在终于在别人的身上学会了。 而且她懂得薄南风的心情,再怎么所向披靡不过就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又是第一次为人父,难免有现在的恐慌。他的心里一定不比江南好过。 四处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就连江爸爸和江妈妈也赶到了。 江妈妈吓得身体瘫软,险些晕倒过去,被江爸爸一下掺扶住。来不及站稳,已经颤巍巍的走过来。 心疼得直掉眼泪,拉着江南的手:“孩子,没事,你不会有事的。” 江爸爸眼眶也红得厉害,蹲在江南身旁,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本来大好的日子,他们老两口乐得几天都睡不好,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江南之前情绪还有些失控,一直追问薄南风:“孩子是不是没了?” 薄南风就一直揽着她,把她按在怀里轻轻哄,告诉她,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江南渐渐平静下来,窝在他的怀里轻轻哽动,方觉出疼来。下身血流如注,她怕得要死,不是怕自己死掉。她怕自己没本事,不能把她和薄南风的孩子好好的生下来。她答应过他的,要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努力的做一个好妈妈。 救护车来得很快,薄南风把人抱上去。跟着一起去了医院,宋林爱跟着一起,让孙青留下来安抚江家二老的情绪。 只怕都赶过去,情绪激动反倒会更加闹出事来。 孙青紧紧抱着江妈妈:“阿姨,你别担心,一定不会有事,我先扶你去做做。缓一下我们再去医院看江南。” 离正扬帮着孙青也把江爸爸和江妈妈扶去休息室。 心情焦灼到极点,如何能安下心来等消息。一将江家二老送到休息室,即刻吩咐酒店高层马上妥善处理今天的事,把围观的人通通疏散。一分钟也没多留,开着车去医院。 阮天明比他快上一步,薄南风抱着江南上救护车的时候,他就跟着冲了出来。 苏瑞在后面叫上他:“天明,我跟你一起。”伪装得也是一脸急迫。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江南那一脚是踩空了,毕竟她穿着婚纱,走路实在很不方便。 只怕就连江南自己也恍惚,怀疑是不小心被自己的裙摆绊倒了。 离仪式举得还有一段时间呢,黄宇赶来时,场子已经全乱套了。 一进大厅问经理:“你们离总他们呢?” 经理叹口气:“别提了,出事了,都去医院了。薄总的夫人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黄宇狠狠的怔了下,抿紧嘴角一句话没说,转身向外跑。 阮天明和苏瑞赶到时,江南已经被推进手术室里急救了。 薄南风被那一扇门挡在外面,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江南进去前一刻,定定的看着他,薄南风猜想她很害怕,一张小脸即便化了精美的妆仍旧苍白若纸。估计是想让他陪在身边,薄南风知道她是傻大胆,只在犯傻的时候胆子才会特别大。可是,她是妈妈,孩子就长在她的肚子里。是去是留她定然比他这个当爸爸的还要清楚许多。不敢再想下去,薄南风紧紧按着胸口,碎裂了,痛不可遏。也想陪着她,可是没有办法。 那一张脸连同那道关紧的门就那样深深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记得了就是一辈子。觉得他的出现是罪,害苦了她,哪里对得起她。 江南,那不过就是一个傻丫头。 阮天明过来扶上他的肩膀,也跟着难过,安慰他:“不要太担心,江律师吉人天下,会没事的。” 薄南风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垂下眸子,吸紧鼻子说:“天明,你说好好的,当初我为什么要去招惹她。为什么要让她给我辩护,我分明就是别有用心。她说得对,我年轻,我什么也不怕,想得到什么就去拿什么,如果最初我不出现,她现在嫁给纪梦溪,是不是会过得很幸福?远比跟我在一起要幸福。” 这样一想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还是阮天明去事务所里找的江南。起初她并不愿意接这个案子,是他死皮赖脸硬是赖上了,谁让薄南风就喜欢那个姑娘。 不知道他怎么想起说这些,都已经在一起了,江南最后也选择了他,何必再去翻那些老帐。其实人生怎么可能一帆风顺,一点儿磨难都没有呢。除了今天的意外,江南跟在薄南风身边也没受过什么苦,至于薄南风是怎么对江南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说百依百顺,也差不了多少。况且今天的事半点儿怨不得薄南风,不是因为江南嫁给了他,所以才受苦受难。 阮天明以一副老大哥的口吻说:“你不要想太多,我知道你心疼江南,她吃半点儿苦你也看不下眼。但到底怎么样,不是还不知道么。就算这个孩子真的保不住,你们还年轻,也不是绝望的时候。” 薄南风靠到墙面上,半张脸贴上去。那一滴清亮的泪从眼眸中滑下来,无声无息。像被人抽出了肋骨,从没见过这么软弱的薄南风。 他说:“我再不要什么孩子了,我只要她。” 毕竟只是个孩子,以为生孩子是多凶险的事,以为江南是因为怀了他的孩子,才会有今天的险境。仿似如果他不要她生孩子,她就能一直顺顺利利的。 阮天明心疼得要命,重重的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别说傻话,江律师一定会没事的。” 苏瑞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看着,就像之前在酒店里,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觉得薄南风此时的柔情似水异常刺眼,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从不知道他会是这个模样。 自己被人千刀万剐时,仿都不知疼,还能漫不经心的笑着。伤一下她的女人,就像疼得受不住,心疼到半死不活的样子。 鼻子酸涩,偏首抹了一把眼泪。靠近来:“薄南风,你的女人又不会怎么样,你至于这样要死要活的?” 苏瑞一句话,薄南风才注意到她。 猛然怔了下,转首看她。桃花眸子淡淡眯紧,瞳光一点点深邃至不见底,凝集成风暴。下一秒,扬手掴上去,重重打到她的一侧脸颊上。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苏瑞,你找死!” ------题外话------ 宝贝们,我今天病了,少更点吧,不想凑字数。而且到小转折的时候了,不能随便下笔~ (118)不会这么完了 苏瑞被薄南风出其不意的掴了这一巴掌,猛然偏向一边,连声音都断裂。半边脸火辣辣的疼起来,却还不是最紧要的,耳畔嗡嗡的响,半晌听不到他说的什么,世界一片吵杂,掺和了无数的杂质,失聪了一般。足见薄南风这一掌用了多大的力气,如同打在她的心上。 薄南风不给苏瑞缓神的机会,已经掐上她纤细的脖颈将人按到墙面上。眼眸腥红,红血丝清析可见,像喝醉了酒的人。冷气喷薄在她的脸上:“别以为别人不知道,我就不知道。苏瑞,我跟你说过,在我面前作就是作死。” 苏瑞捂着脸,任他毫无留情的掐紧他的脖子,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却连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说。 阮天明过来将薄南风拉开,再掐下去只怕会出事。 “南风,这事不怪苏瑞,我一直跟她在一起,是江律师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 以阮天明的感官来看,不过实话实说,当时的情况是苏瑞跟她一起转身上楼,而江南自己冲下去的时候跌倒的。他知道薄南风心里一直忌惮苏瑞,唯怕她闹出事来,所以才让他小心盯着。 “但是,南风,这事你不能冲动。我知道江律师现在这样你心里难过,可这事真的不怨苏瑞。苏瑞没有碰到她。” 薄南风被阮天明硬性拉开,呼呼的喘着气,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盯紧苏瑞。 苏瑞脖颈上勒紧的力道一松,大口大口的吸着气。良久,抬起头冷漠的回望他。伤心又不可思议,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连同眼前这个男人都似是而非的陌生了起来。 “哧”一嗓笑起来,眼中飕出泪花,一字一句的问他:“薄南风,这就是我救活你的下场?你就是这样子回报我的?” 薄南风俊眉蹙起,狭长的眸子淡淡眸紧,这一天他也不想看到。于是一再再的叮嘱她,可她仍旧触犯他,知道他有不能触碰的底线,可她到底是不给彼此留有余地。如果可以,薄南风真想一辈子将这个女人当妹妹待,比这天下的哥哥们都疼宠她。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即便跟江南是没得比,可薄南风无论如何都没想要伤害她。苏瑞现在还不知道,她这样是将两人斡旋到了怎么的境地,只有薄南风最清楚,这一步迈开了,就不能再回头了。 总有那么一天,苏瑞会发现,所有的不堪回首,都是她一手造成的。非是得到了无法挽回的那一天,才追悔莫及。 薄南风默然的垂下眸,这样的苏瑞让人不忍看。 彼时离正扬也从走廊的一端跑过来了,走近来,急急问:“江南怎么样了?” 看了一眼兄妹俩古怪的情绪,转首看向阮天明。 阮天明松开拉扯薄南风的手,摇摇头:“不知道,还没出来。” 紧接着黄宇也过来了。 亦是见面就问:“女王怎么样了?不是还怀着孩子呢,从楼梯上跌下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离正扬将他拉到一边去,实则每个人都急,但也不能乱了阵脚。告诉他:“别乱讲话,不会有事的,这里的医生团队是最好的。” 黄宇早急出一身的汗,三下两下把领带扯下去。就想不明白了:“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会让女王跌下去的?今天什么日子啊能那么不小心?” 离正扬火大,照他胸口来了一拳。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哪个不急。” 说话间眼风撩到苏瑞身上,离正扬虽是个内敛的人,但看事通透。一过来就见薄南风和苏瑞虎视眈眈的模样,而江南跌下去的时候,苏瑞也刚好在场。便怀疑这事是不是就真的同她有关? 苏瑞捂着那半边脸,泪珠子仍旧落个不停。失魂又落魄的盯紧薄南风,倒像是受了无尽的委屈。 其实她今天去婚礼现场,没想着要用那种方法致江南于死地的。电视上看到太多次的情节,连自己都不屑。而且容易引人猜疑,现实生活中的男人,哪里会像小说里的那么傻。但之前的状况,除了那么做,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行得通。而且嫉妒的怒火烧上来,考虑的事情自然就少了。 不过到现在江南生死未卜,就算她相安无事,也没有证据说那就是她做的。毕竟阮天明这个大活人就在身旁,清清楚楚的看着,她什么都没有做。 讽笑了下:“薄南风,你什么时候开始看都市言情了。江南一出事就赖到我头上,凭什么?就因为我喜欢你么?所以不论什么原因一旦她出一事,你就毫无道理的怪到我头上。我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么?” 薄南风冷若寒冰的视线再度盯紧她,眼见苏瑞打了一个冷颤。 没想到聪明如斯的苏瑞也有这样犯傻的一天,非将自己逼到死路上,才足惜? “苏瑞,我欠你什么我很知道,大不了就是还给你。我薄南风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你如果想要回去,那你就拿回去。可你不能动我的老婆孩子!以前我从不觉得你的任性是不堪,但苏瑞,你现在像个魔鬼。” 苏瑞的耳畔仍旧嗡嗡的响着,连带他字字铿锵,恨意绵绵的发声,刺的耳膜生疼。像要听不清他说的话,因为模糊,所以怀疑自己听到的不是真的,薄南风不会对她如斯。 除了阮天明,这个时候别人实在插不上什么话。但兄妹两个这样针锋相对,看似很不是个时候。 阮天明也时常见薄南风和苏瑞这样互不相让的对垒,可毕竟没哪一次像现在,人命关天,再闹下去只怕感情真的就要破裂。 劝不动薄南风,就来劝苏瑞:“南风现在心情不好,说出的话不好听。你就别跟他僵持不下了,也别添堵了,我先送你回去。”拉上苏瑞,就要把人带出去。 薄南风一伸手将人拔开,像个刽子手,连目光都杀伐果断。 “苏瑞,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如果江南有半点儿闪失,我让你拿命抵。” 苏瑞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甚至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薄南风怎么就认准这事非与苏瑞有关。 苏瑞一张脸惨白,跟鬼一样看着他。想问他,凭什么?动了动唇齿,发不出一个音节,只怕问出来了,心里会更加难过。[] 薄南风不想再看到她,指使阮天明:“让人把她看起来,回头再跟她算帐。” 阮天明心惊;“南风……” 想劝,薄南风一抬手,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把她带走,老爷子那边我自己会去说。” 事情显然闹大发了,连阮天明都跟着面色沉重起来。 苏瑞像是心灰意冷,半点儿解释的话也不再说,任由阮天明拉着出去。 宋林爱连着打了几通电话说明情况,从外面回来。 迎头碰上泪流不止的苏瑞和阮天明,来不及多问,匆匆忙忙的往里走。 抢救室外站了三个男人,本来早上见到的时候还都西装革履,服帖规整得没有话说。这会儿一个比一个零乱,领带都扯掉了,衬衣的领口大开着,每一个都像喘不过气来。薄南风的外套早不知丢到哪去,想起来是在救护车上脱掉了…… 想起什么,马上走过来:“薄南风,你去看一下你的手臂吧。”怀疑他抱着江南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撞伤了,之前在救护车上看他脱掉外套时,疼得眉毛打结。 薄南风站着不动,像个执拗的小孩子。 “我要在这里等江南。” 宋林爱心头一软,险得掉下泪来。平静了一下,劝他:“你去找医生检查一下,也不会耽误什么时间。有我们都在这里等着呢,江南不会有什么事的。” 离正扬和黄宇走过来。 问他:“手臂怎么了?” 薄南风靠在墙上不动,他是觉得没什么事,连痛都不觉得。 还是宋林爱说:“估计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伤到了,之前看他脱外套似乎很疼。” 离正扬过来拉了拉薄南风:“走吧,去检查一下,江南这里有这么多人呢。” 薄南风盯着抢救室大门的眼睛近乎呆滞,半晌,嗓音沙哑:“我哪儿都不去。” 如果他离开了,江南需要他的时候找不到一定会很害怕。他的女人再怎么那个女王,在他眼里也就那些本事。为了别人的事勇往直前,没有人比她胆子更大的。茫然而坚定,这也是他所看到的,江南最美好的东西。但那仅限于别人,她自己反倒生活邋遢,没有自理能力,缺乏方向感,也很忘事。结个婚都害怕,更别说现在…… 薄南风一点儿都不相信是江南自己不小心跌落下去的。她怎么可能不小心,只有他知道她有多么小心意意。 她说过,陈天资的庭审很打动她,无论怎样,她都要做一个好妈妈。 到底是没去,几个人等在手术室的门口度日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才从里面出来,外面的人一下涌上去,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松不了。 宋林爱扯上医生的袖子:“江南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看了薄南风一眼,接着垂下眸子说:“大人抢救过来了,但孩子没保住,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那一口气终于是吐了出来,却没人觉得轻松,随之又压了一块石头,重如千金,如何也放不下了。 江南被推出来的时候还在晕迷中,薄南风一把抓紧她的手握在掌心中,温度浅薄,比他的还好一些,没他的这样冰冷,好像是死透了。终于触到一点儿暖意,梦寐以求的。所以紧紧的攥住,这一生一世都不想再放开了。 不知道怎么会遇到她,又不知道怎么会喜欢上。越来越喜欢,越来越爱,觉得不能没有她。 薄南风伸手去抱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还好,还好……”还好有你在…… 宋林爱打了电话报平安,总算大人没事,至于不可豁免的惋惜,谁都没有办法。 等江南醒来的时候,江爸爸江妈妈就都已经赶过来了。 江南寻觅到薄南风的所在,张口便问:“孩子呢?” 薄南风伸出修指整理她的头发,一下一下,抱着她轻轻的说:“孩子跟我们没有缘分,宝贝儿,这是我们勉强不来的事。” 江南愣了下,其实早已经预料到,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就惶恐就绝望。觉得很害怕,心里空空的,想让他拉一把,那时候想不明白,其实不是拉一拉她。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无能为力了,就想让薄南风拉一把,把他们的孩子留下来。那么傻,他比她更加的无能为力。 她的丈夫是无所不能,可是,这个孩子本就该由她这个妈妈好好保护。是她没本事,没本事把她保护好。 江南窝在他怀里放声的哭起来,当初的欢心雀跃有多少,如今就有多绝望。前两日才跟薄南风一起去书店,又买了许多关于胎教的书籍。薄南风说了,说他会给孩子唱歌,还会给孩子讲故事,说不论孩子像了哪一个,肯定都会很聪明……不想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竟然这么浅薄。 “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他……” 江妈妈这个时候再痛心也不敢哭出来,最多的是欣慰,在一旁劝她:“小南,别难过,孩子没了是意外,大家都没有办法。你和南风还年轻,以后可以再要。” 江爸爸说:“是啊,南风说得对,你们跟这个孩子没有缘分,留也留不住。不要难过了,医生说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 太多劝慰的话,江南一句也听不进去,哭到泣不成声。 连同薄南风的心都一并哭碎了。 拿她没有办法,知道她心中的落差,定是会空下去一块。只能抱在怀里耐心的哄:“乖,别难过了……不怪你,他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也没有办法。以后还会再有的……听话,乖乖的睡一会儿。” 薄南风哄了很久,江南哭累了,才渐渐的睡去,睡梦中仍旧不踏实,时不时抽搐哽咽。 江爸爸和江妈妈连续几天忙活筹备婚礼的事已经要疲惫不堪,如今江南的事一出,两个老人像瞬间老了不少。都知道江南和薄南风还年轻,又是第一个孩子,肯定吓得不轻。心里的难过不用想也知道,便不敢表现得太沉重,给孩子们添负担。 江南的哭声一止,病房安静得慎人心肺。 孙青把眼泪擦干净,过来劝江爸爸和江妈妈先回去休息。 “叔叔,阿姨,你们先回去休息一晚上,这里有我们照顾,你们也忙了好多天了,身体会吃不消。” 江爸爸和江妈妈不肯走。 孙青过来掺上两人:“回去吧,医生也说江南没事了,只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恢复。等她醒来看到你们,反倒会怕你们担心,还是先回去吧。” 江妈妈看了一眼床上,薄南风整个人一直沉寂,除了哄一哄江南,几乎一句话没说。一直将人抱在怀里,这一会儿睡着也没说放下。江妈妈鼻骨一酸,又掉下泪来。都是孩子,江南是,薄南风更是。看在眼里也觉得心疼不已。 走过来:“南风,小南睡了,把她放床上睡吧。你也去休息一下。” 薄南风抬起头:“妈,你和爸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她。” 江妈妈眼里的泪止也止不住,觉得江南遇上薄南风,是她修来的福份。 “坐一会儿就去休息一下,不用一直守着。你也别难过,虽然这事很痛心。但你们还都年轻,孩子可以再要。要想开一点儿。” 以后的事薄南风都不敢想,他不敢奢望让江南给他生多少孩子,只要她好好的,别再这样吓他,他就心满意足了。 江家二老一走,离正扬马上过来拉上薄南风。 “快走,跟我去检查一下手臂。” 这之前他一直盯着薄南风的手臂看,发现他右手越来越不听使唤,这一会儿抱着江南有些久了,竟像微微的打颤。 薄南风不走,离正扬和黄宇两个就直接把人驾了起来。 黄宇提醒他:“别搞出声,把女王吵醒了,肯定还得哭。” 薄南风果然不敢挣扎,跟着离正扬和黄宇一起去做检查。 宋林爱和孙青留下来照顾。 表面上是没什么明显的伤痕,不过大片的肌肤变了色,青紫一片,触目惊心的。动一动觉得疼,医生让去拍了片子。 不禁唏嘘,手臂断了,而且已经错了位,看样子十分严重。 不可思议:“已经这样了,没觉出疼么?” 还真没觉出疼,从酒店开始,就一直是他抱着江南,后来打了苏瑞,也是用的这只手臂。直到送江南去了病房,才渐渐觉得不听使唤…… 离正扬静静的盯着他,看薄南风脸上前所未有的麻木,那样子如何能觉出疼。或许也是疼的,只是跟心里一比,就微不足道了。 果然,这世上他最配拥有江南,谁也比不得。 要马上进行手术,错位的时间太长,对接骨没有好处。 黄宇去给薄南风办理手术和住院的手续,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郁结。大喜的日子,两个人都却折腾到医院里来了。 ------题外话------ 一直到二十九号哈,咱都一天五千更,之后就多了哈, (119)别让我操心 手术之前薄南风回病房看了一眼,江南还没有醒。[]伤心加上麻醉的药性,整个人很昏沉。精神颓靡,即便睡着,也时不时哽咽一嗓。 薄南风觉得心疼,在床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 直到黄宇过来找人,推开门看他果然在。走过来,扶着他的肩膀小声说:“走吧,不然小心你胳膊废了。” 宋林爱和孙青一起过来跟着劝:“是啊,南风,你去吧,有我们照顾江南,你不用担心。” 薄南风倾下身在江南的额头上吻了下,定定的看她两秒转身出去。 宋林爱一直将人送出去,一转身,看到孙青又在抹眼泪。 告诉她:“行了,你控制一下情绪别哭了,要是让江南醒来看到,又得跟着难过。” 孙青愤愤不平地:“这老天爷怎么回事啊,就不会保佑一下好人么,偏偏在今天发生这样的事。” 宋林爱都已经替江南他们想开了,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发生,可是要来的挡不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等江南醒了,别在她跟前说这些事。省着她心里又过不去,好在她和薄南风都年轻,没了将来再怀就是了。”想起其他,又说:“我看薄南风的手臂伤得挺厉害,之前一声没吭,也没说疼,哎。” 孙青从椅子上坐起来,说了句:“遭罪。” 看看薄南风也没有多大,比方青山还小了一大截,可处事的方式上却差得太远了。也远没有薄南风成熟,到现在快三十岁的人了,仍旧不懂得一个男人的担当和责任。所以才说人比人,气死人。 离正扬胸口闷,闷了一天了,到现在撕疼起来,不知道自己这大半天的时间是怎么挨过来的。 从电梯里出来,看到现象发生那一刹开始,心就提着,到现在即便着了地,仍像无根的浮萍。觉得那不是底,是万丈不平的深渊。 走出医院大楼,掏出根烟点上。执烟的动作一顿,望出去的目光滞了下。 觉得那个男人熟悉,想起来是中院的法官。当时薄南风的案子他做为证人出庭作证,这个年纪轻轻的人,就是当时的审判长。还记得他的名字,叫纪梦溪,之所以记得这样清,是听薄南风不止一次酸溜溜的提起,说江南许多年前念念不忘的,一直都是这个男人。 于是,莫名其妙的,也被他忌惮了起来。 离正扬迈动步伐,上去跟他打招呼。 “纪法官,你好。是来看江律师的?” 纪梦溪听到有人跟他说话,也才恍如隔世一般的回了神,像深临梦魇太久,这样镇定自若的男人,眼里仍旧明晃晃的闪过一丝慌恐。 离正扬笃定,他很担心也很害怕。 于是又补了一句:“你放心吧,江律师没事了,只是很可惜,孩子没保住。” 纪梦溪回望过来的一张俊颜刹时间雪白,眸子眯了眯。方才想起眼前的男人是谁,他的记忆力本来不弱,可是这个时候头脑不清,而且异常混乱,从来没有这么混淆不清过。即便大案要案临头,他也是出了名的临危不乱。可,这一刹那不行,纪梦溪觉得自己的脑筋是不转悠的,根本没办法思考。从听到江南从楼梯上滚落的那一瞬间开始,大脑便一片空白,太多的没想到,但跟她的性命堪虞比起来,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接过离正扬递上来的烟,才张口说话:“谢谢。她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不好过是一定的,之前醒了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被南风给哄睡着了,才安静下来,估计没一段时间,只怕缓不过来。(.无弹窗广告)”看了他一眼:“纪法官跟江律师不是朋友,进去看一看她吧。” 纪梦溪手指间夹着烟火,明明闪闪的,绽在他乌黑且深不见底的瞳孔中。 进去亦或不进去,这也是他给自己设置的一个两个选项的选择题。他已经来了很久,久到自己都忘记时间,只记得自己的车子就跟在那辆救护车的后面,而后看着薄南风抱着她下来,裙摆上的血红颜色让他心惊,惊到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想一个问题,进去或者不进去?如果有一个你心心念念的人,她活得不好,看不到,便想着,她或许是好的,心里便能安生一些。如果亲眼目睹了那些不好,便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放任下去。 江南跟他说过,她过得很好很幸福。他除了远远的看着,似乎做什么都是多余的。有一个人将她护在心口上,她觉得温暖,那便是最好的。 所以,他想了大半日的时间,仍旧只是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烟火快烧到手指,没吸一口,想起来掐灭。 “谢谢,既然她没事了,我就不进去了。还有事,先走了。” 开着车往回走,一双手握着方向盘狠狠打颤。发现走不了,不得打到路边停下。车内很封闭,没有风,却像有柳絮吹拂到脸上,痒痒的,伸手去探,泪流满面。于是什么都不再想,立即掉转车头开回去。 宋林爱听到敲门声去开门。没想到是纪梦溪,看来走得很急,呼呼的喘着气。 一出口声音沙哑:“江南呢?我能不能看她一眼?” 宋林爱一直觉得纪梦溪也不容易,当初她是挺纪梦溪的,觉得他和江南各方面都很合,倒不是因为受过他的恩惠,被他买通。不过后来薄南风和江南走到一起了,让她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现在看来,薄南风是值得江南去选择的。只是惋惜了这个男人。点点头:“去看看吧,她睡着了,你轻一点儿。” 叫上孙青出来,然后关紧门。 病房内一刹那安静得无与伦比,只有江南浅淡的呼吸,像花蕊一样羸弱。 纪梦溪觉得不真实,便不得凑近去看。阳光打到她的脸上,一层层若有似无的光晕,越发显衬得脸色苍白,透明一般。曲指抚上去,想起男人才会有的执念,明明是深思熟虑很久,以后漫长的人生中,又时不时会翻出来去想,当年放手得是对是错? 跟薄南风唯一不同的,这个男人的指掌温热。轻轻抚在她的脸上,有些疼有些痛,再爱她也替她担不了分毫。 江南睡梦中觉得脸上痒痒的,有什么打到脸上,下雨了一样。扬首看上去,果然是漫天的细雨纷纷,每一下都打在脸上,不冰冷,却是带着温度的。 觉得很漂亮也很唯美,梦里是一方净土,任何的疼痛和伤心都没有。更不觉得失落,心情温和而饱满。就想要寻觅一个人,让他跟着一起感受。 纪梦溪听到那声呓语缩回手,像被烙铁烫伤。 江南隐隐笑了一声,来自睡梦中,很轻微,然后说:“南风……” 长睫似蝶如翼,薄光中轻轻的眨动,似乎就要醒来。 纪梦溪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出门。 阮天明一直没有离开,知道苏瑞不会跑,薄南风那一下下手太重,估计将她的心都打碎了。半侧脸一直肿着,从回来到现在一句话没说,无声无息的进卧室里去睡了,看着沉而乏。 他不知道薄南风怎么一口咬定这事跟苏瑞有关,在他看来,这次苏瑞真的是冤枉的。但他又从不质疑薄南风的判断力,他跟了他那么多年,就几乎没见他有出错的时候。 只是不想看到这对兄妹反目,如若真与苏瑞有关,以薄南风的性情,只怕真的会撕破脸。 阮天明打了一个冷战,焦灼的站起身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子打得大开,晚风席席的吹进来,将头发衣衬都鼓吹起。觉得心烦意乱,不得掏出根烟点上狠狠的吸。 只等手边的电话响起来,然后听薄南风说,他要过来了…… 不敢想,觉得苏瑞的死期要到。 转了两圈,还是一把将卧室的门板推开。 苏瑞蜷缩在床上,跟他料想的一样,根本没有睡,目无焦距的盯着室内的天花板,灵动的大眼无光涣散。想来这一刻的苏瑞已经绝望了。 怎么可能睡得着,那半边耳朵到现在仍旧嗡嗡的响,时而清析时而迷幻的。幸那只是一只手掌,掴上去,不过是疼。不是利剑,如果是,估计薄南风仍会当场要了她的命。 苏瑞吸紧鼻子,一千遍一万遍的想过,情节到了这里,仍旧情不自禁的酸触,想要掉眼泪。觉得时光太快,一晃而过便到了今天。如果当时她和他没有死里逃生,是不是就不用像今天,执手相看泪眼。哪怕过了那道奈何桥,谁也再不记得谁,至少他的人生里程中,陪他走过最远最艰辛的一条路的女人是她。 而不是现在,时间走了,连情感都淡薄下去。即便她知道薄南风重情重义,如果她安份守已,他会对她很好,好一辈子。可是苏瑞知道,再好也不及江南。凭什么?江南为他薄南风做过什么,又凭什么要拥有他所有的在乎和偏爱。 如果薄南风永远不喜欢一个女人,即便她得不到,也可以好好的陪在他身边,一如既往的安静听话。甚至学着乖巧。可她容忍不了一个女人超越她,在她看来,这世上没哪个女人和薄南风的情感,能够超越得了她。 在薄南风的世界里,她便该是那个无双而不被超越的女人。 可她不是,江南已经远远在她之上。 阮天明不知道她那个样子是在想什么,如果她说不清楚,不能给薄南风一个满意的说辞或者答复,信不信他真敢跟她恩断义绝? 连他都看得焦燥起来,走近一步,问她:“苏瑞,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苏瑞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看他也不说话。 阮天明一把将人拉起来,气得亦是咬牙切齿:“是不是真的与你有关?你知道江律师怀着孩子……” 苏瑞冷冷的跟他对视,也暴躁了起来。 “是啊,我知道她怀着孩子,我就想一失两命怎么了?” 阮天明扬起手,真想一巴掌打上去。 苏瑞也不退缩,扬起脸迎上前。盯紧他:“你打啊,你打啊,想打就打。” 她今天已经被人掴了一掌,连听觉都快失去了,便不差这一掌。 阮天明的手轻轻的颤,最后还是缓缓的放下来。 觉得苏瑞不但糊涂,还糊涂到家了。难怪薄南风那样气,他一直给她生路给她活口,有些路是她无论如何也走不得的。就像早在很久之前,薄南风就曾交代江南怀孕的事,不要在苏瑞面前走露半点儿风声。阮天明可以说这一点他们做得很好,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知道,又都是内部圈子里的几个。离正扬和黄宇跟苏瑞没有接触的机会,而他和薄南风更加的不会说。本来密不透风,天衣无缝,可苏瑞仍旧是犯了傻。 但凡薄南风有所防备的,就是窥探出一丝丝危险的气息,或者觉得她有可能坠入的歪门邪道。薄南风想到了,并努力帮着她不去走,可苏瑞仍旧不知死活,不是太让薄南风大失所望?他对她的迁就和包容,难道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懂? 也难怪薄南风会说她这个样子像个魔鬼,连阮天明都要这样觉得。 摇了摇头:“苏瑞,你太残忍太可怕了。”难道她不知道么,这样一来,她不仅会把她和薄南风的关系逼上绝路,还有可以送薄南风于风尖浪口的凶险境遇。 阮天明不再多想,转身出来,拿上外套下楼。 薄南风那一只手臂处理完,连片刻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转回江南的病房。 江南已经醒来了,坐上床上发呆,刻意在等他。一醒来就听宋林爱和孙青说薄南风去处理胳膊的伤口了,没跟她说断掉了,连骨头都错了位,怕她担心。 她想静一静,宋林爱和孙青看了一眼时间,正好出去给她买吃的,把空间让度开。 薄南风一坐过来,江南过来抱住他另一侧胳膊。 很担心,问他:“是不是很严重?” 薄南风一只手被吊起来,所以西装外套只能披在身上,随着摇头的动作滑落,告诉她:“不严重,就是擦破点儿皮。” 江南吸紧鼻子,已经红了眼眶。低着头不看他,就知道薄南风会骗她,哪一次不骗她?疼也说不疼,严重也说不严重,难过也说没有什么…… 薄南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的一个动作,江南眼眶中的泪水滚落,大颗大颗的像断线的珠子。 薄南风心头一软,将人抱进怀里。 “怎么说哭就哭了?女人的眼泪真是流不完的么?” 江南窝在他的怀里呜咽,觉得对不起他,从来都对不起他。 “你骗我的对不对?” 薄南风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半晌,淡淡的“嗯”了声:“就是骗你的,怕你担心,也怕你听了难过,知道你会心疼我,每一次都是。骨头断了,还错了位,谁让你那么重,压得我半死。”用一只手捧起她的脸,盯紧她:“所以,你得好好的,别让老公整日为你操心。你难过我就很难过,你心疼,我比你更心疼,不仅要心疼你的心疼,还得心疼你。你看,老公就这么大,心胸也就那么大,能顾念多少事情。所以你得好起来,别让我为你担心。你都已经不小了,不再是个小孩子,很多道理你明白的对不对?” 江南不停的点头,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他说得对,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凡事不能都由他一人撑着。她难过的事,他也很难过,却还要去顾念着她,他不过就是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还很年轻。江南也觉得要勇敢,不能让天踏下来,把他一个人的脊梁压断了。 夫妻间来本就是应该相互扶持,患难与共的,不是么? 薄南风将人抱得更紧些,拿侧脸轻轻的蹭她。 软软的说:“不是让你不要依赖我,反倒你一直依赖我。你要永远的记着,这世上最苦最难力的事,我都会替你撑着。只是你的心绪要学着自己打开,不能一心沉在阴影里,要善于自己走出来,有些事情别人再心焦也帮不了你。不只是现在,以后也是。知道么。” 江南抓紧他的衬衣,不住的点头:“知道,我都知道。” 薄南风拍拍她的背:“好了,不哭了。我做的已经很好了,你很勇敢。” 江南爬起来,打量他的胳膊。 “医生怎么说?” 薄南风轻松自在的说;“没怎么说,就是小手臂的骨头断了一下,已经接上了,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笑了笑:“放心,不会残废掉。” 江南瘪了瘪嘴巴:“残废掉我也不嫌弃。” 薄南风揉她的脑袋;“瞧我这老婆,好坚忍不拔的决心,不过别光嘴巴上说说,要真残了,你可得养我。” 告诉她:“反正已经结婚了,去我的房子住吧。其余住不到的,想卖就卖了吧,现在房价高,放在手里也没有用。都已经在你名下了,钱也都是你的,卖了之后让爸妈给你存着,你别搁在手里。我们年轻,花钱没有节制,让他们给存着更保险。反正我们现在年轻,能赚钱还花不到。” 结婚前薄南风就跟她商量过要搬过去住的事,江南的房子很小,以前就是为自己一个人筹备的,所以住起来空间还觉得可以。等到薄南风一入住,明显就觉出小了。 江南都依着他:“也好,你正好把对门的房子退了。我那个就留着,至于其他的,也不是说卖就卖,得找到买主再说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那几座房子地段好,想买的人不少,我会联系他们跟你谈。你一个当律师的,这个该很擅长吧。这些事老公就不操心了,你自己一手办了得了。” 宋林爱和孙青给江南买了青粥回来,还担心她不想吃。没想到都不用劝,看出吃不下,却还是压了下去,吃了大半碗。 薄南风看着放心,让宋林爱和孙青先照着一下,自己出去还有事办。 告诉江南:“别担心,一会儿就回来了。” 阮天明已经在酒店大堂徘徊很久,心乱如麻,又跳动如鼓。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而且马上会来。 薄南风手上打着绷带,还是开车过来了。连通电话都没给他打。 阮天明一直盯着大厅的门口看,一见薄南风穿透夜色而来,心口那里跳得更急了。 几步迎过去:“江律师怎么样了?” 薄南风扫了他一眼:“没事了,不过孩子没保住。” 阮天明心里“咯噔”一声,叫他的名字:“南风……” 薄南风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抬手,还是那句:“不用你操心,闹出事来,老爷子那边我自己会说。” 阮天明跟在他身后,紧张的劝:“你别冲动,这事弄清楚再说。即便真是苏瑞做的,也肯定是一时糊涂。你们怎么也兄妹一场,真弄出事来,老爷子那边会不好交代。” 薄南风要是害怕这些,今晚便不来这里。 有些事他年复一年的等,或许等的就是这一天。 抬眸:“没你什么事了,下去。” 阮天明撑着电梯门,没动弹,第一次这样忤逆他,一步跟着跨了进来。 “南风,这事不是闹着玩的,你得三思而后行。你现在有江律师,即便不为自己想,你也得为她着想。” 薄南风怔了下,看光滑的电梯壁里投射出的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很扭曲,人不人鬼不鬼的。他觉得厌倦,垂下眸子。半晌:“就是为了她,有些事情才总也逃不过。” 薄南风觉得,他的人生总不乏无尽思考的时候,永远是难题,剪不断理还乱,非是得到了自己都厌倦无奈的一天,便不得不将顺序打乱,重新洗牌,重新来过。 阮天明一直跟了进来。 薄南风直接去了卧室,两步来到床前,一把将苏瑞拎起来。 冷冷说;“我们的帐该算一算了。” (120)不得不想的事 苏瑞没料到薄南风的突然出现,手劲也大得要命,直像将她的骨头都捏碎了。(.无弹窗广告) 疼得叫起来:“啊……” 阮天明一步向前:“南风……” 薄南风目不斜视,语气毋庸置疑重了半分:“出去!” 阮天明看了看他,又担心的看了眼苏瑞,无奈的退出去。 这样的薄南风,连苏瑞都感觉害怕。知道他来算什么帐,想否认,更想知道他是怎么一口咬定是她的。他连个现场都没看到,而就连近在身侧的阮天明都没发现破绽,就因为不信任她的人品? 薄南风看她不动弹,几乎连拖带拽的把人拉到客厅里。 伸手一甩,苏瑞已经半趴到沙发上。头发零乱,海藻一样倾泻下,摭去半张精湛的脸,就剩一侧红肿不堪的,越发像个疯子。 薄南风淡然而远目地瞧着她面目全非的样子,不要说苏瑞觉得陌生,连他都觉得很陌生。哪里跟当年那个肯与他患难与共的苏瑞一个模样,恨意果然可以摧毁一个人。 苏瑞站起身,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薄南风面前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下气度和尊严。还是决定抵赖到底。 “薄南风,你凭什么对我这样?怎么?你老婆死了,想拿我抵命?” 话将一落,薄南风已经攥紧她的衣领提上来。桃花眸子凛冽眯着,却含了笑,恶鬼锁命一般:“苏瑞,你有胆再说一个‘死’字让我听听?” 苏瑞胸口憋着气,说不上敢不敢了,只是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半张着嘴巴,像一条快要窒息而亡的鱼。 没人知道她多恐惧,而不是薄南风这个像要吃人的样子。薄南风明明近在咫尺,他的话该字字清析,听进耳畔的时候却沙沙的带了杂质,她不相信他的那一下真将她打聋了。 气得发起抖,倔强看人:“薄南风,你是人,不是狗,别胡乱咬人。是谁告诉你江南是我推下去的?是江南,还是阮天明?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最后咆哮起来。 连门外的阮天明都听到了。 而薄南风却无声无息,松开她,从裤袋里拿出一块雪白的布料,是在救护车上的时候从江南的裙摆上扯下来的。送到苏瑞面前。告诉她;“睁开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这是江南裙摆上的鞋印,是你故意踩上去的对不对?”苏瑞脸白,没想到薄南风细心到这个程度,连一个鞋跟的印记都不放过。不等她说话,他已经将那块布摔到她的脸上:“还想狡辩?苏瑞,我没想到你会堕落如斯。” 转了一圈,去拿她今日穿过的高跟鞋,她不是不承认,索性扔她面前。 “自己比对一下,看我是不是冤枉你。” 苏瑞无话可说,想辩解也不能。当时那一下是用了力的撕拧过的。而江南裙摆的布料雪白,痕迹再清楚不过。 怕到极至,反倒无所畏惧,抬起头望向他:“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想怎么?” 薄南风冷笑:“行啊,好有骨气,哥哥喜欢。” 顺手一扯,又像抓小鸡似的扯过来:“不怕死是不是?那很好啊。脚贱?那就废了它,省着再替你作死。”下一秒苏瑞被按到沙发上,薄南风已经伸手去拉她的脚。 苏瑞怕起来,脸色更是惨白惨白。薄南风的血腥她见过,握到手里,轻轻一转,只需“咔嚓”一声,真能将她那只纤细漂亮的脚裸拧断。 吓得惊叫:“薄南风,你放开,你混蛋……” 阮天明推门进来,几步奔过来,阻拦薄南风下一步的动作。(.好看的小说) 苏瑞知道阮天明现在成了她唯一的指望了,薄南风已经被她气疯,即便江南没事,孩子也一定有事,苏瑞想得很清楚,所以惊忪连连。薄南风这样狠,什么事情做不出。早在她对江南出手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恩断义绝了。求救于阮天明:“天明……天明,救我……” 阮天明瞳孔中有慌色,死死拉着薄南风的手。 唇齿发颤:“南风……不要……”薄南风要他做什么,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这么久以来,阮天明拍着良心自问,从没对薄南风有过二心。这一次是头一次在薄南风做出决定的时候他没有照办,反倒伸手干涉。 “南风,我知道江律师这次受苦了,你既难过又心疼。苏瑞任性,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就放过她这一次……”声音滞了一下,他仍是说:“如果,你这么伤了她,我将跟你现在的心情一样难过。我们这么多年,算朋友了是不是?” 这是阮天明的心结,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以为一辈子不会说。却在这样一个时候,连自己都毫无防备的状况下脱口而出。 几个人一下怔愣。 苏瑞和薄南风均望向他。 阮天明目光闪烁了一下,不去看苏瑞,而是坦荡的对上薄南风的目光。他们是兄弟,有些话不用多说,只一眼,他便可以懂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薄南风起身扔下苏瑞那一只脚,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走出门,阮天明跟出来时便问了这一嗓。 阮天明靠在酒店走廊的墙壁上,想了很久,什么时候对苏瑞动心的? 他们三个人的相识,像极了一首音乐的单曲循环,有一样的旋律和节奏。苏瑞救了薄南风的命,而薄南风为他出生入死过。他们都是恩怨分明的人,于是就那样把别人给予的好死心踏地的铭记于心,如果可以,愿对彼此好一辈子,来报达那段恩情。 他认识苏瑞的时候,苏瑞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初时就是这么一个任性的大小姐,可还是打动了他的心。喜欢一个人,有的时候可以不问好坏,只看中一种感觉,简单到连自己都不可思议。即便她在他的面前时而会无理取闹,宽容得却从不觉得勉强。人就是如此,对喜欢的人可以无限包容,好的坏的看在眼里都很快乐,像是童年美好的童趣,是种极为简单的快乐,发于心。 连阮天明也承认,苏瑞是有大小姐脾气,可也率真,而且敢作敢当。那个时候的阮天明跟在老爷子身边,一日一日的看着她,便渐渐的喜欢上了。 可他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心意,知道苏瑞喜欢的是谁,心里面就只有那一个男人。为了薄南风,她连死都不害怕,不是深爱是什么?! 知道自己今天给薄南风出了一个难题,这次是让薄南风彻彻底底的为难了,他真的不想难为他,可是没有办法。 薄南风气坏了,即便是对苏瑞,也什么事都做得出。他知道江南受到伤害,薄南风有多痛心。因为薄南风想要伤害苏瑞的时候,他也是恐惧而心痛的。 但他这样对薄南风,就不算是个人。 薄南风回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一只手臂不敢开快车,而且疼意已经泛上来,额角生汗。更难耐的是心里,薄南风觉得难做,鲜少这样踌躇不定过。苏瑞伤害了江南,他不能姑息,可阮天明跟他兄弟情深他更是不能不顾及…… 宋林爱和孙青没有离开,一直陪在病房里。(.好看的小说) 薄南风不回来,江南也睡不着,就静静的躺在床上一直等他。 孙青的电话骤然响起,当下安静的环境中显得突兀。 宋林爱颤了下,下意识说:“吓死我了。” 孙青从包里摸出电话,是方青山打来的,毫不犹豫的挂断,并关了机。 宋林爱一猜就知道是谁,问她:“你家方青山?你们怎么样了?” 孙青坐到椅子上,百无聊赖:“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懒得答理他,天天去我们家楼下缠着,烦死人了。” “他家里人什么态度?就没说要教训教训他?” “说了,昨天晚上我婆婆给我爸打的电话,说今天要来我们家坐坐。我爸说我今天没时间,他们就定在了明天。”不奢望能谈出什么结果,她那个婆婆一直护犊子,全家人几乎都那样,要真说起方青山的不是,不信他们会心平气和的不翻脸。想起别的,跟宋林爱说:“那天我们去教训那个贱女人,黄宇不是后来赶去的,那个女人看来是跟方青山说了。所以方青山现在一直以为我搭了一个高富帅呢,见面就对我冷嘲热讽,问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正好,我也不解释,让他以为去吧。把我逼极了,我真在外面找一个,又不是没追我的人。” 宋林爱笑了笑,说:“孙青,你真长本事了。” 此时病房门打开,风尘仆仆的薄南风进来了。 刻意放轻手脚,担心江南已经睡着了。 孙青转首望过去:“啊,薄南风,你回来了。” 江南也坐了起来,眼波泠泠,一片清水般问他:“你怎么才回来?”吊着个手臂就四处跑,好像已经做完手术很久了,真当自己很顽强? 薄南风本来落脚都不敢太重,见江南坐了起来,松一口气,撇了撇嘴:“怎么那么不老实,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看向宋林爱和孙青:“今天麻烦你们了,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江南这里有我就行了。” 宋林爱和孙青本来就没打算回去,指望薄南风怎么行,他的手臂下午才接上,也需要别人照顾。今天都折腾乏了,就他们年轻人还有点儿战斗力,晚上就连江爸爸江妈妈过来,都被她们给打发回去了。 孙青过来叫薄南风:“你还是回你的病房里休息吧,你的手臂也经不起折腾。” 宋林爱说:“是啊,去休息吧,江南有我们两个就行了。” 薄南风不走,已经坐到江南的病床前。问她:“还疼不疼?” 江南一副乖巧的样子,蹭了蹭他的手掌心:“不疼。” “嗯。”薄南风淡淡的应。 想跟她说起苏瑞的事,江南这样聪明,怀疑她也隐隐猜到几分了。想说他现在还没有办法,不是对苏瑞下不去手,而是他和阮天明实在兄弟情深,因此他实在顾念,不想在他的心口上拧一下。那种疼是什么滋味,薄南风很清楚,可以说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才刻骨的经历过。知道那疼痛的滋味对所有有情有义的男人来说,一样可怕。 他想起从苏瑞的房间里出来,进电梯之前阮天明给他的答案。 他说:“好像已经很久了,估计是太久了,我也不确定,好像是在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开始。” 薄南风的太阳穴跳动的厉害,像要爆裂了一般。二话没说的进了电梯,也不看他,直接下到底层。 苏瑞十四五岁的时候,阮天明不过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还没有现在的他大。那时候的男人若安静的喜欢上一个女人是很纯真的感情。但如果许多年的时间过去了,没有说出来,却也没有改变过,那就说明是真的喜欢,已经喜欢进心坎里。只要能看着,得不得到,说不说出,都不觉得有什么。薄南风就想,现在的阮天明跟他一样,是走火入魔了。 这个时候只怕没人比阮天明更加的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喜欢一个人没有办法,其实阮天明也不想跟他唱反调,毕竟这些年从来没有过。所以,阮天明心中的苦触,薄南风懂得。既然懂得了,就不能装作不知道的肆意而为。 离正扬从来医院到现在一直没有离开。 薄南风出去时,他一个大男人不好腻在病房里,看过一眼就去外面抽烟,吹冷风,仿似呆在这里心绪就能平和一点儿,即便什么都做不了,至少不会无所适从。 这会儿薄南风回来了,叫他过去休息。 “我找人帮你调了病房,就在隔壁,没什么好担心的,快过去休息吧,医生说你这样的也需要休息。”又看了眼江南:“不用担心,有我照顾着。” 他今晚不走了,就是打算留下来陪床。 薄南风不动弹,江南推了推他:“你快去休息吧,我也困了。” 薄南风就说:“那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宋林爱“噗嗤”一声笑起来:“薄南风,要不要我们先退出去,你给你老婆讲个睡前故事先把人哄睡着了,我们再回来?” 林乐接到宋佳佳上班的通知。 盛妆打扮后雀跃出门。 宋佳佳在大富豪的门口等她,看了下时间,在那片灯影下悠悠打转。 觉得任务来的有点儿急,本来黄宇说要给林乐物色一个“极品”,但他所谓的“极品”什么样,手下的人也不好说,不能走马灯似的看,得细细的找。 没想到黄宇今晚突然过来了,一脸烦燥的问起林乐的事。 手下人只得说,还在搁浅中。 黄宇就彻底有些烦了。 手中的杯子冲面前的工作人员扔了出去,液体洒了人一身,却一动不敢动。 黄宇爆粗口:“一群废物,这点儿事都他妈的办不利索,养着你们吃干饭的?” 他也只是烦燥,便想找个端口发泄。实则江南那个样子她很心疼,大好的日子演变成这样,谁的心里也不痛快。他不似离正扬那么沉得住火气,可以一天呆在医院中静观其变。他不行,越是呆在那里,想得越是多,也就越烦燥难安。便想,都他妈的什么事呢? 思来想去能供他发泄的目前来看,也就林乐这一个茬了。反正也是曾经冒犯过江南的人,现在江南又不痛快了,这倒是个很好的人选。 宋佳佳便不得不给林乐打电话,说工作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她今天晚上就可以过来试一试。 黄宇虽然性子有的时候会很急,但做事周全,该思及和防备的一点儿不会疏忽。 告诉宋佳佳:“先给她签个合同,让她后悔都回不了头。” 商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一本万利,即便把人往死里坑。 所以,林乐一过来,宋佳佳笑呵呵的迎上去。 “乐乐,你终于来了。本来白天该叫你过来的,不过太忙了,人事部的同事跟我说的事就给忘记了。他们让我通知你白天过来再签一份合同,这是大富豪的规矩,毕竟培养出一个新人要花精力和金钱,无端走人肯定是不行的。晚饭的时候忽然想起这事了,还怕人事部的同事下班了,错过这个时间,好说歹说又把人留下,让你今天过来把合同签了。” 林乐抓着宋佳佳的手千恩万谢:“佳佳,真是太谢谢你了,这段时间一直让你费心。” 她今天心情好,所以说起话来喜气洋洋的。 连宋佳佳都一眼看了出来,问她:“有什么高兴的事么?看你心情很好的样子。” 林乐一边跟她往电梯里走,一边说:“是有点儿高兴的事,觉得今天运气很好,连老天都帮我。反正就是心里特别痛快……” 她一边走一边乐呵呵的说。 宋佳佳把人带到一个包间里,指着一个男人给她介绍:“这就是我说的人事部的同事,可是看着我的面子等你一天了,有什么事他会跟你细说。” 男子跟林乐握过手,请她坐下,把手中的合同拿给她看。 林乐捧在手里细细看,上面有工作年限,最低是三年,如果中途退出,或者无故不上工,要赔付高额的赔偿金。她有些手软,拿在手里踌躇不定。 宋佳佳跟男子对视一眼,然后在一旁云淡风轻的说。 “乐乐,别被它的条款吓到,都是唬弄人的东西。等你进来了,就发现这点儿赔偿金算不得什么。一段时间就挣回来了,主要进来的人,似乎没哪个真想离开的,都是一心嚷着要续约。” 林乐听宋佳佳这么一说,安下心来。接过男子递来的笔哗哗的签上,又按了手印,功德圆满。 宋佳佳喜笑颜开,说:“乐乐,今晚你真幸运,正好有一位客人,你去试试,当头一天开张了。你不说你今天运气特别好么,兴许能拿到可观的小费。” 林乐说不出自己什么心情,觉得激动又紧张,脸色都变了,出了一掌心的汗。 宋佳佳这次不陪她,推说自己也有客人。让领班直接带她过去,还是上次给她介绍过的。 林乐转身看了宋佳佳几次。 宋佳佳冲她微笑着摆手:“去吧,不用担心,这里的客人都很好侍候。” 然后转身去了一个包间。 男子闲散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盯着眼前的大屏幕,另一个包间的现场直播。屏幕上一个矮胖臃肿的男人正好姿态不雅的喝酒,直面看上去,有爆发户的风范。 须臾,屏幕上的包间门打开,领班带着林乐走进去。 宋佳佳看了一眼,走到黄宇面前站定。 黄宇盯着大屏幕的目不斜视,半晌,淡淡说:“我已经让人把钱打到了你的账户里,足够你丰衣足食的花一辈子。按我之前说好的,离开这座城市,再也别回来了。”目光扫过来,仅是一瞬:“把电话号码也换掉,让这个水深火热的女人再抓不到一点儿熟悉的东西。”他要让她彻底沧陷陌生的慌然,让她感受他今天所感受的,用以缓解自己。 宋佳佳几乎一刹那泪流满面,舍不得离开,不论是这个城市,还是这里的人…… 她一直乖巧懂事,不招惹别人的厌恶,就是希望能留的时间久一些。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免不了要被驱逐。 宋佳佳知道黄宇虽然表现上看着玩世不恭,其实说一不二。既然他给了她离开的这一条路走,她就只能一无返顾,不回头的走下去。 只是想不明白:“黄少,你是为了那个女王么?”虽然不知道他口口声声的‘女王’是谁,可宋佳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黄宇饮尽杯中的液体,宋佳佳不讨厌,所以一直以来还算是喜欢。也正因为此,临了愿意指给她一条明路走。 “做这些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我自己。至于我以后想怎么活,是因为我自己看开了一些事而已。” (121)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宋佳佳还是舍不得,每次一想起离开,即便在睡梦中也能疼醒。虽然知道留在这里没结果,恐一生都得荒度,但人犯起傻来,连自己都无可奈何。 “我能不能留下?” 黄宇眼皮没抬,淡淡的丢给她;“不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没看她,接着说:“明天就离开,再别让我看到你。” 屏幕上的猥琐情节渐入佳境,男子起初只是言语污秽。这会儿肥腻的大手已经时不时的触及林乐的胸口和其他敏感处。 林乐觉得恶心,身体一再再的往后退。笑都笑不出了。 进来的时候就紧张,觉得难以招架,她的运气并没有宋佳佳说得那样好,一来就遇到类似于那天的温文尔雅的男人。眼前人不仅面目可僧,连目光都猥琐。林乐进来时看了第一眼就想退缩。 可领班不允,话都没多说,冷硬的扔下一句:“好好招待客人。”然后对着沙发上胖成一团肉的男子笑了笑,转身出门。全然没有宋佳佳引荐那一天的和蔼可亲。 林乐不愿过去,男子一伸手,把她拉到沙发上。 “啊……”林乐猝不及防,一头栽了下去。 不等爬起来,男人已迫不及待的压上来…… 巨大的力量砸下来,林乐头昏目眩,气都喘不顺。慌乱的推他:“先生,您冷静一下,我们喝一杯吧。” 男子呲牙咧嘴的笑:“喝一杯也好,那就喝一杯。” 目光在林乐身上满意的流转一圈,像在打量一块满意的猪肉,只差垂涎三尺。 林乐搞不清这是怎么一个状况,向门板的方向看了一眼,颤巍巍的去给他倒酒。 男子言语迫切:“快喝,喝完了好办事,老子的钱也得花在正地方。” 林乐扯动嘴,脸色苍白,越来越觉得势头不对。又不太敢轻举妄动,勉强稳了神,陪他喝下一杯。 男子就这样,时不时的伸出手来,碰碰这里,摸摸那里。 林乐全身像有无数只的虫子在爬,恶心得想死。躲也躲不开,不得板起脸:“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儿,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陪酒小姐。” 不说还好,一说男子反倒笑了。嘲讽至极,如同听了笑话。 满嘴酒气说;“你不是那种是哪一种?我告诉你,别跟老子装什么清纯高贵,这种地方的女人有干净的么。我来的时候就说好了找鸡,你送上门来了,竟还说你不是一般的陪酒小姐?”乐了一声,往上凑:“是不是一般的陪酒小姐,你是陪睡的吧。” 男子言语越发难以入耳,林乐愤慨的站起身想走。 男子一伸手大力将人拽了回来。 林乐又气又恼,不打算陪他玩下去了,挣扎着起身拿起茶几上的酒泼上去。 却彻底将男子惹得恼火,骂了一句:“贱人,给脸不要脸。”不管林乐如何挣扎反抗,硬是拖回来按进沙发里…… 林乐听到衣服“咔嚓”的碎裂声,绝望到尖叫,扯破嗓子的哀嚎:“救命……救命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啊……”男子就那样闯进去。 林乐一下呆滞,目光涣散的望着头顶色彩斑斓的天花板,那肮脏的一下如同戳到她的心口上。难过到反胃,随着男子的动作一下一下的直像吐。 却如同一条死鱼被按在砧板上,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男子狠狠的压着她,毫无章法的蹂躏。 林乐拼命的掉眼泪,嗓子嘶哑,叫也叫不出。绝望如潮水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瞬间将她淹没,一涌上来就是名副其实的灭顶之灾。 男子一直顶到心口,一下一下的戳,切切的疼了起来…… 误打误撞,还当真是个“极品”。 黄宇看着大屏幕,一对纠缠的男女,觉得满意。 真是个恶心的男人,他黄宇自认染指过的女人不少,却从没对哪个女人像疯狗一样,不说温文尔雅,也是体贴周到。起码个个当个女人待,不像这只土豹子,用这种下三烂的玩法。非是折磨一下才爽快,玩爽了,点着烟在女人的身上烫,看身下的人疼得一团抽搐,反倒笑得露出满口黄牙。 显然做起来也没什么技巧,就是变着法的折腾,什么下流的法子都有,上下没他不好奇的,将林乐当成一块猪肉似的掂量。 连黄宇都觉得龌龊,一抬手关掉大屏幕。那一时觉得对林乐这样的惩处也算差不多了,还觉得是她时气不济,偏逢他心情不佳,做了他的出气筒。后来便觉得,这样也是便宜她了。 林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蜷缩到车里哭得没有力气。连衣服都被扯破了,缩在包间的沙发上衣不蔽体的,还是一个同事给她扔了一件,让她穿上后走出来。 那个混蛋一到时间提上裤子走人了,出来时还啐了她一口。 “不是说是个处么,屁。” 门板没合上,就听到大声冲领班嚷嚷:“有你们这样骗钱的么,送来个什么东西,早被人上过的破烂货。” 领班的声音倒是和颜悦色:“是么,那对不起了先生,多收的钱我们会赔给你。” 林乐隔着一扇门听着,泪如雨下,如何委屈自己都说不清了。 想明白后疯了一样给宋佳佳打电话,一直关机,怎么打都是关机。 她便冲出来找,逢人就问:“看到宋佳佳了么?” 每一个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她,那样子太明显了,蓬头垢面,一看就知道才被别人蹂躏过。 摇了摇头,都说:“宋佳佳已经辞职不干了,早走了。” 林乐呆若木鸡,就如同头顶一道响雷炸开,将她整个人都劈傻了。 坐在车上哭得太久,最后呜呜咽咽的再发不出声音。 林母打来电话,时间很晚了,意欲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林乐盯着电话不敢接,紧紧的咬着唇,想过死。紧紧的握着方向盘又没有那样的勇气,最后伤心欲绝,还是开着车子回去。 林父林母早就已经睡着了,抱着衣服去浴室,足足洗了两个小时,皮都要搓掉一层。 林母起来上厕所,发现她还在洗澡。敲了敲门,唤她;“乐乐?还没洗完?” 林乐哑着嗓子应:“马上好了,你睡吧。(.)” 江爸爸和江妈妈才来看过江南,说回去给她和薄南风炖点儿汤,晚上再过来。 薄南风推着她出来晒太阳。 金秋时节的阳光十分璀璨,万道金光晒下来,金灿灿的一片。 江南扎在那道光影里,薄南风帮她取了外套过来,觉得是那样的美好,像一幅染了金边的画框,底色是一片倾城日光,框在他的心里,这一刻的时光宛如岁月静好。想起那一句,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化。 把外套帮她披在肩头,说了一句:“江南,我爱你。” 俯身压下来,下马抵到她的发顶上。 江南转首望向他,笑盈盈的。不知怎么,这次不幸降临又过去,他们忽然像长大了许多,默契得如同老夫老妻。只有风浪来袭,劫难和恐惧相伴而生的时候,才知道彼此多么重要,多么依赖。紧紧的抓住手,不敢放开,不想放开。触及到了,就不会冷,踏实而自在。 江南想起那一刻被推进手术室,身体都凉透了,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哪里见过那样大的阵仗,可薄南风一个安慰的眼神,心绪便能渐渐宁静下来。人生哪能都是一马平川的大道,总算还有他陪在身边…… 拉着他到医院的长椅上坐,看他只穿了件黑色衬衣,帮他拉了拉衣领,问他:“冷不冷?” 薄南风钩起唇角笑笑:“不冷。” “过两天我们出院回家养吧,不喜欢呆在医院里,闷死人了。而且每天他们跑来这里看,也怪不方便。” 薄南风都依着她:“好,不过先问问医生你可不可以出院。” 江南点头。说完了生活琐事,说正题。 “那天你去找苏瑞了对不对?” 薄南风瞳孔一下变深,深到不见底,像一抹幽潭。就说她聪明,小事糊涂,大事通透,是真的。 “怎么知道是苏瑞?” 江南笑了笑。 一开始也不知道是她,甚至没往她的身上想。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踩到裙角跌落下去了。 可后来闲暇的时候便免不了要去细想,想不思及都难。她虽然大学时学的法律,却是理科生出身。当年物理学的不错,当时那一下,如何才能发生,仔细想一想就知道自己没那样的本事。顶多会扭成一团,被自己绊倒失了重心跌下去。却不会产生反作用力,惯性向下。就像两个人拔河,两端均用力,一端莫明松开,就会产生像她当时那样的效果。 而阮天明和苏瑞比起来,她更相信阮天明。至于苏瑞是不是故意的,她不敢说,也不想说。 不过这几天从薄南风的反应来看,隐约猜出梗概。 薄南风将人拉近来,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日光洒了他一脸,也是缓缓的流动。他瘦了,整个人却很有光彩。 淡淡说:“如果我说你的事跟苏瑞有关,恨不恨她?” “如果我说我不恨她,是不是太虚情假意了?” 薄南风薄唇一抿,隐约被她逗笑。 “恨是应该的,我也恨她。” 江南实话实说:“恨死她了,巴不得她此生不幸。”反手握住他的手,带了转折性的说:“但我知道你和苏瑞的关系,出了这样的事一定让你很为难。如果真的感觉难为,那就算了。人在做天在看,做了坏事的人,即便你不去讨伐,老天也不会放过她的。”她倒觉得,以苏瑞那个性情,没什么比薄南风跟她老死不相往来更难堪的。 薄南风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别为我想,我不是对她下不去手。而是天明,你知道么,天明喜欢苏瑞,他既然跟我张了这个口,我就不能不顾念。” 江南怔了一下,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只以为薄南风的难为是因为他和苏瑞有交情,而且不浅。没想到是因为阮天明……阮天明喜欢苏瑞,乍一听到不可思议。再想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苏瑞怎么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知性,漂亮,而且聪明的不得了。阮天明他们时常在一起,对她生了感情一点儿都不意外。 薄南风这样一说,越发理解他的处境,如果是她,也免不了要狠狠的迟疑。这世上最不能辜负的,就是朋友,否则便是无情无义。 即便被别人背叛,也不要想着先去背叛别人。没有一颗赤诚的心,永远也交不到肝胆相照的朋友。江南认准了这样的傻气,不知道是好是坏,但起码论心无愧。就算真的不幸到了反目的那一天,她也可以坦坦荡荡的走下去,哪怕是骂一句还是打一巴掌,都觉得是应该的,不会因为词穷或者手软而退却,这样一想就是好的。 告诉薄南风;“我理解,你对阮天明的感情,我都懂。如果是爱爱或者孙青像阮天明那样求我,我想我也一会狠不下心来。所以顺其自然吧,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薄南风没有话说,这是他的老婆,有的时候也像知已。 阮天明到底是给薄南风打了电话。 声音沙哑:“南风,如果你真的很想为江律师出一口气,我不拦着。” 然后呢?他让苏瑞吃了苦头,也一并摧毁了和阮天明多年来的情义。这么多年相互扶持的兄弟,却连这么一个人情都不肯卖给他?将来薄南风还怎么有脸跟人谈感情。 其实薄南风知道,就算他嘴里嚷着以命抵命,也不可能真的将苏瑞活生生的杀死,这不现实。也不能那样做。 可他跟苏瑞的情份算是走到尽头了,回不了头,就只能算得清清楚楚。以后他不会再对苏瑞有半点儿包容,苏瑞也再不能依仗着那些好,在他薄南风这里雷池一步。 岂不知苏瑞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曾救薄南风于水火,跟他生死与共过。所以便以为薄南风再怎么都不会舍弃她。没想到她错了,不是法宝也不是王牌。薄南风还是毅然决然的想要跟她一刀两断,不得不说,薄南风真是太残忍了! 她从没见过这么凉薄的男人,才想起老爷子以前说过的话,这个男人不适合她去喜欢。是真的不适合,可是等苏瑞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喜欢,早已无法自拔。 几日来薄南风第一次和阮天明坐在一起喝酒。 阮天明很消沉,发生那样的事他觉得很没脸。就连医院都没敢去过,他阮天明还未曾有这么抬不起头的时候。 薄南风也不说话,扬起头就要喝酒。 被阮天明一伸手拦住:“你胳膊有伤,不能喝酒。”从他手里拿过这一杯,昂首替他干掉。 然后二话没说,又默默斟上两杯,满满的两大杯,接连的一饮而尽。 高度酒,入腹辛辣,跟火烧的一样疼。阮天明抬手抹了一把嘴角,也从来没这样焦灼过,那火真是烧进了人心里。 薄南风闲散的靠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他。 两人持久沉默,谁都没开口说话。 薄南风垂首要点上一支烟,只一只手行动很不方便,下一秒阮天明已经把火递上来。 手掌没有收回,被薄南风握住。 阮天明蓦然抬头去看。 薄南风正淡淡的瞧着他。 下一秒,漫不经心的收回手,吸了一口烟,吐口烟圈淡淡道:“带她走吧,你不是想护着她,那就带她离开这里,别让我在s城再看到她。” 阮天明见薄南风懒懒的眯着眼,话也像是漫不经心的说。可字字落到他的心里,仿若千金,有不能承受之重。 喉结动了动:“南风,这次是我欠了你和江律师的,来日方长,若有需要的地方,我一定报达。” 许久之后,薄南风想起今时今朝阮天明跟他说过的话,觉得是祸是福,是命里玄机。其实他此时便想说,我不需要你的什么报达,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他们是同样的人,有多凶险没人比薄南风更知道。如果说他是企及光明的,便想将手中的火种一分二,也照亮那些跟他同甘共苦的兄弟们。 可他到底没有说,男人们总是忌讳这样矫情感性的话,即便想说,也是默默的放在心里说。 薄南风站起身,伸手拿过外套。 看了他一眼:“我跟苏瑞有朝一日一定会是反目的结果,你夹在中间一定很难做人。阮天明,我们兄弟一场,我不想为难你。允许你背叛我,从哪儿来的就回哪里去,我们就这样了了吧。” 阮天明瞪直了眼睛想说话。 被薄南风一抬手掌轻轻的按下去,接着缓缓道:“不是我料准了你会背叛我,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自己永不会背叛我们的情份,所以我才想要推你转这一回身。”情感总是相互的,他对他忠贞不二,他便得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情义回馈他。他有自己的算计,却没道理让自己的兄弟跟着不痛快。“走吧,我们就到这里,以后你不用再对我惟命是从。日后再有事发生,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不难做。” 按上他的肩膀:“其实我太懂你的难处,如果是有人动了我心爱的女人,不如往我的心里扎刀子。兄弟和女人让我陷入两难,没有的时候,觉得是兄弟为重。可女人也就这么一个,亦不是说舍弃就舍弃。才相信那句‘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是真的。这世上不是只我有理由‘无情无义’,却不允许我的兄弟如此。” (122)千树万树梨花开 他薄南风从来不强人所难,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他懂。(.) 阮天明和他没有不同,都是男人,而且不是滥情的男人。做朋友这些年没见他对哪个女人动过心,原来也是认准了,不管蒲苇是否韧如丝,磐石都是无转移的。 所以放他走,不打算再以兄弟之名撕扯他的肉身。那种难过和痛触看在薄南风的眼中,也疼在他的心里。他只是凉薄,却不是真的无情无义。 这些年同阮天明一路扶持着走到今天已是不易,情同手足就是这个道理。想起江南那天喝醉,飕泪高歌,人生几十年,总会有风雨来陪,潇潇洒洒赴了会,散场的时候除了珍重便没什么好道。他和阮天明就是,当他那三杯一饮而尽的时候,他们的‘昨日’就已经是一去不回头了。 薄南风开车往医院走的时候,想起诸多珍贵往事,也曾觉得欢唱,想过覆水难收的时候,却没想到一切来得这样快。 阮天明曾替他走过的路,舔过的血,让薄南风觉得,为了他放弃再多都是值得。 阮天明呆愣在光色晦暗的包间里忘记动弹和离开。手中捏着一只半透明的杯子,杯中液体如血,赤红一片。微漾在唇齿间,是无尽的苦涩。半分爽快都没有。一棵大树擎苍直上,他和薄南风长到那一条根上,如今把他推出去,觉得很多东西都斩断了,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供输自己生长所需的养分。薄南风知不知道,这些年他把他当什么? 他甚至想过,就这样跟在他的身边一辈子。阴暗里呆久的人,都期盼光明,这缕光贴进薄南风的时候就能看到,即便抓不到也觉得不远了。于是有希望,想要活着,觉得活着再苦再累也是好的。薄南风不单是他的哥们,还是他的信念。他到底明不明白? 液体晃了晃,杯子碎裂掌中。 腥红的液体顺着指掌流下,浑浊不清的,也不觉得疼。木然的站起身,觉得有些东西崩塌了,生命便没有意义。 一些痛活该他自己找来,谁让他爱上不该爱的女人。 阮天明酒量惊人,今天却觉得自己醉了。扶着门框出来,步伐乱得没有章法。看长长的一条走廊,明明很明亮,却感觉阴暗。像极了他走的路,如同混淆在一条长长的隧道里,不见光,长年累月的阴暗潮湿。白天行走其间的时候不觉得害怕,夜晚梦到了,却十有八九都要惊醒,冷汗泠泠。长夜漫漫便再不敢睡,抽烟直到天亮,看着曙光来临的时候,麻木的想,唔,又是新的一天。 可这新的一天,和昨天又有什么区别? 回到酒店时,苏瑞就坐在沙发上。客房服务把饭送进来,摆在那里一点儿都没有动。 苏瑞这几日几乎没怎么进食,有的时候一坐就是大半晌午。累了便无声无息的回房间去睡,阮天明过来时也不跟他说话,甚至不去看他一眼。 阮天明也不叫她,看一眼就离开,亦是什么都不说。 有些话不能说,一说即破。真是破了,便连原点都回不去。他早想好的结局,不偏不倚的来了。(.好看的小说)他无可奈何,却也无话可说。 这次也是,推门看她坐在那里,片刻后转身离开。 却被苏瑞叫住:“阮天明,你等一等。”几天没说话,一张口像被一斧劈开的天地之初,茫然而疼痛。 阮天明步伐一顿,连开门的手一并僵住。 转身望过来,苏瑞目光干涩含血,正将他望着,真是无所遁形的一个对视。 阮天明怕极。 想闪躲,苏瑞已经张口说话:“请你不要喜欢我,我们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除了薄南风,我谁都不会喜欢。除却他,任何男人的喜欢都让我厌倦。” 阮天明垂下眸子,良久,走过来。即便带着金丝眼镜,仍旧看到目中灵锐。 盯紧苏瑞,话语中情绪浅薄,就像说一件与已不相关的事:“苏瑞,如果可以,我倒真是希望自己不要爱上你。太痛苦了,让我连兄弟情份都要舍弃。”喉咙一紧,顿了下:“可是,没有办法。”这世上的情感大抵只能如此,爱上就是爱上了,如同泼出去的水。 蹲下身,以便与她平视。 嘴角抿了下:“如果我说了什么,请你忘记。有些话这辈子我便没打算要说出来,既然说出来了,也无关紧要。有些情绪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我不会强行加到谁的身上。所以半分负担你也不用有,那只是我一个人的喜欢,与你无关。” 站起身要走,之前扔下一句话:“收拾好你的东西跟我离开,不走也得走。” 苏瑞坐在沙发上不动,耳畔仍是嗡嗡的响。确定薄南风那一掌是将她的耳朵打到失聪,只能朦朦胧胧的听到一点儿声音还是若有似无的。 怕得掉起眼泪,在阮天明出去前吸紧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阮天明没走到门口又停下,转身看她泪流满面。 也是预感到了,折回身问她:“是不是耳朵不舒服?” 一句话,苏瑞两行清泪淌得更加肆意。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阮天明已经过来伸手拉她。 苏瑞坐着不动,用力的挣扎反抗,呜呜咽咽的像是一只困兽。 阮天明就直接将人扛起来往外走,不顾她的剧烈挣扎直到扔到车上,带她去医院。 不出所料,那只耳朵的确是出了问题,听力减弱。至于治不治得好,还得仔细检查过再说。 苏瑞坐在椅子上发呆,阮天明靠到一旁的树上点着一支烟。 烟气袅袅,眼风扫过去,淡淡的看了苏瑞一眼。他爱一个女人,可他对这个女人并不好。到现在他不仅忤逆了兄弟,还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到伤害……阮天明忽然觉出无力。或许薄南风考虑得对,他这样只会一天天的陷入两难,直到那么一天,跟谁都违和起来,自处都难。 轻风吹过,乱了苏瑞鬓角的发。 阮天明修指拂上去,帮她捋顺。自嗓音中挤出的一句话,重而沙:“对不起……” 苏瑞听到耳中,双手紧紧的抠着木椅,不说话也不看他。 江南恢复得很快,心态放宽的原因,所以不论身体还是精神状态,一日比一日好很多,起色明显。 难得过了段平静的日子,跟与世隔绝一般。像在一片孤岛上,只有她和薄南风两个人。白天有的时候薄南风会出去,回来的时候就会给她带一些小惊喜,吃的玩的都有。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带几本故事书来,江南懒得翻,她睡觉之前,薄南风就会坐在床边的倚子上给她念。有的时候干脆缩到床上来,揽在臂弯里读给她听,等她睡了就放下,然后没多久自己也便睡了。 秋季的阳光总是灿而暖的,即便有风,呆在室内看着也是明晃晃的一片,洒进来倾国倾城。 薄南风最爱在江南睡熟的时候细细的打量她。 其实江南长得很漂亮,五官要细细的看,才越发觉得精致,小巧而玲珑。只有眼睛最大,睁开的时候黑白分明,真真正正的剪水双瞳。睫毛也长,在眼睑处烙下影,密密匝匝的两排。底子是雪白的肌肤,也像上等的瓷器。 薄南风觉得这样的江南美好得不真实,伸手触上去,曲起指轻轻的摩挲。江南怕痒,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说:“薄南风,别闹……”薄南风钩起唇角,不自知的笑开怀。看她睡得香甜,不忍扰她清梦,揽得更紧一些,跟着一起睡。 中午阳光最好的时候,两个人会去晒太阳。医院里有许多树,叫不出品种。江南随意指了一棵问薄南风的时候,薄南风也说:“不知道。” 落叶沙沙的响,清洁工每天推着车子扫来扫去。 江南每次看到都惋惜:“要是一直不扫,积下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多舒服。”就跟家里的长毛地毯一样,是薄南风铺的,光着脚踩上去都很舒服。 每每此时薄南风看她一眼笑笑:“就你思想古怪。你要是院长,清洁工不打扫,看你变不变脸?” 江南直翻白眼:“一看你就是资本家剥削人的思想。”一想也是,他本来就干这个营生。 薄南风哼哼:“没你这么阴阳怪气讽刺人的,你以为当资本家容易么。” 江南撇嘴:“是不容易,工资是你给别人发。” 薄南风弹她的脑袋:“你还别不信,真是不容易。” 江南说等她的身体养好了,马上投身到工作中去,打一个漂亮的官司,身上这股子晦气就一扫而光了。 薄南风想了想,说:“也好。” 宋林爱一到下班时间,片刻不多留,马上换衣服打算走人。 偏偏大老板又来找茬。 在她看来就是那样,虽然钟庆丰是打着巡查的幌子。多大的卖场啊,需要顶级boss时不时的过来巡视。听说其他的卖场也不这样,前几天才听同事说,有些场子他一次都没去转过。然后大家沾沾自喜,说这是老板对本卖场的重视。所以一个个每天精神百倍,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最主要的是不知从哪个渠道听来,钟庆丰到现在还是单身汉,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有气派有风度,哪个女人见了不春心荡漾? 要是以往,宋林爱也会,只是这个人是钟庆丰,就让她很难有胃口有感觉。除非她是活腻歪了,想找那么一个人天天的给她添堵。 才换了衣服出来,钟庆丰就已经站到店中央了。 宋林爱看了一眼,连招呼都没跟他打,就打算贴边蹭出去。 钟庆丰没转身,话已经飘出去:“一个假装路人甲的戏码玩太多次,你就不觉得厌倦么?” 随手去看货架上衬衣的做工和规格,仍旧没有转身。 宋林爱步伐收住,换班的同事们已经拿古怪的目光打量她。都知道钟庆丰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猜测两个关系非浅。 宋林爱自认自己的脸皮不薄,可跟这么一个毒嘴的男人有牵扯她还是很不愿意的。 火气上来了,一而再,再而三,戏弄人是吧?好没道理。 称谓都忘记了,直呼大名:“钟庆丰,你故意找茬是吧?我怎么你了,你至于时不时到这里找别人晦气么。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钟庆丰慢条斯理的回过身,笑都懒得笑,表示性的动了动嘴角。 “这不是我的地盘?” 宋林爱哼了声:“我管是不是你的地盘,但你总不能碍着我的事吧?” “我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哪一次不碍我的事?” “那是你太把我当一回事了。” “我当你什么都不是。” “既然这样,就什么都不是事了。你气成这样,是跟自己过不去?” “……” 宋林爱头顶冒烟,站都要站不稳。一跟钟庆丰说话,就会大脑缺氧,供血不足。这个男人的嘴巴就像刀子一样,掐七寸,断软肋。 说不过他,甘拜下风,维诺的跟他打招呼,笑得虚情假意:“钟先生好,欢迎大驾光临。我要下班了,再见。” 钟庆丰负手而立,看着她直言:“你的笑意真假。”抬步往外走。 宋林爱水洗的一张脸拧起来,无可奈何,也往外走。 钟庆丰步伐不急不缓,但在宋林爱看来实在是太慢了。都是要出门,两个人走的是一条路,宋林爱不敢走得太快,快过老板,只得放慢步子一忍再忍。 须臾,钟庆丰回过头。 宋林爱惊了一下,马上摇摆双手声明,像惊弓之鸟:“我可没跟着你,喏,这是出去的路。” 钟庆丰似笑非笑,不似店中那样古板且不苟言笑,有了几分真心和喜气,竟也像活灵活现的有了温度。 “去哪儿?我送你。” 宋林爱怔了下,认识钟庆丰也算有段时间了,从来没这样和颜悦色的跟她好好说话过。竟然不适应,回不过神来。 钟庆丰咳了声:“问你呢?去哪儿?” 宋林爱下意识答:“医院。” 要去医院看江南和薄南风,所以才会这么急。 钟庆丰微点了头,一马当先:“走吧。” 依宋林爱的意思打死都不想坐他的车过去,分明没有理由么。一直坐到钟庆丰的车上,宋林爱握紧安全带,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钟庆丰侧首看了看她,觉得好笑。 摇了摇头:“你怕我?” 宋林爱哂笑:“我干嘛怕你,就算你是老板,大不了开除我,我再找其他的工作好了。” 不是怕,是防备,哪一时他突发进攻,她不至于束手就擒。 钟庆丰反问:“我为什么要开除你?” 宋林爱也想不明白,就觉得钟庆丰是看不上她,可以说是排斥。所以直言:“你不是讨厌我么。” 钟庆丰打着方向盘看过来,挑了挑眉毛:“哪个跟你说我讨厌你的?” 是没人说过。 宋林爱翻了翻白眼:“反正你不喜欢我。” 钟庆丰又笑,晦莫如深的:“又是哪个跟你说我不喜欢你?” 宋林爱一个转首窗外的动作蓦然怔住,不可思议的睁大眼。她脑子此刻不太好用,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有丝丝暧昧,但钟庆丰又不像是个会搞这种氛围的人。想不明白了,问他又觉得尴尬,索性当作没听清,似是而非的却不再问。 钟庆丰也没往下再说,一路安静的开车。 他开车时的样子很严肃,但跟宋林爱拌嘴时的样子还不同。宋林爱偷偷的打量,发现他这个男人是百变仙君。但细想想,此刻的样子似乎并不让人讨厌。 宋林爱一进来,江南就看出她面带桃花。 直接问:“宋林爱,你走桃花运了?” 宋林爱下意识拍脸,下一秒拿眼睛白她。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江南哂笑:“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了。”眼风瞟上孙青,问她:“你看她是不是?” 孙青看人没江南那么锐利,何况这两天分神的事情多,大都心事重重的,做什么更是缓了半拍。 “哦?”了声摇摇头:“没发现。” 宋林爱走过来,伸出一根指头戳她:“我发现了,你桃花惨败是不是?” 孙青叹气,跟她拽词:“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江南“噗嗤”笑了,问宋林爱:“那你的是不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告诉你别瞎扯了,江南,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江南笑了笑,问她:“怎么过来的?” 宋林爱没说,只道:“打车过来的。”不过司机是个大牌,将人放到医院门口就离开了。 林乐疯了一般,满世界的找宋佳佳。找的时候才发现,对她一点儿都不了解,住哪里?家里还剩什么人?除了她还有哪些个朋友?这些她竟通通都不知道。一夜之间宋佳佳就像人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她想一想也知道自己这是中了什么人的圈套。这么长时间所发生的事一幕幕的涌现脑海,发现设圈套的人处心积虑,分明是想整死她。 那一次之后,她不可能再想着去上班。 ------题外话------ 乖,我几天出门在外地,后台存稿,自动上传,留言回来再回复哈 (123)你很恨我 大富豪的人给她打来电话,催促着她去上班。林乐不会傻到任人这样宰割,却一点儿反抗都没有。 义正词严的拒绝,表示她不会再去,如果大富豪的人还这样没完没了,纠缠不清,甚至将她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说出去的话。她也会把大富豪里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捅出去,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和严惩。 可对于林乐的威胁大富豪的人根本不屑一顾,反倒告诉她:“林小姐,你省省吧。像你这样的女人我们见多了,你什么时候看到法律来约束大富豪的正常运营了?如果你不想死的很难看,就乖乖的按照合同办事,否则到时候捅出去的不是你,而是我们大富豪。”然后邀请她:“林小姐今天没事就来一下吧,有东西给你过目。” 林乐颤巍巍,那种地方自是一辈子都不想去。想起来都胆战和呕吐,没想到是那么肮脏的地方。知道自己如果一旦堕入其中,就像深陷泥潭的人,只会越陷越深,恐要一辈子翻不了身了。 越是这样想,对宋佳佳的恨越是入骨三分。 可这样天上地下的找,宋佳佳却一点音信都没有了。林乐不傻,所以倍感绝望。宋佳佳一定是跑了,她肯定也是受人之托,一旦事成就远走高飞,留她一人在这水深火热里。 想起那天那个猥琐的男人那样玩弄自己的身体,林乐禁不住毛骨悚然,过去再长的时间都记得。恶梦一般,想起来就打颤,甚至连续几天从睡梦中惊醒,一条幽深黑暗的胡同里肮脏又恐怖,午夜孤身一人,摸不清方向,便遭遇不幸…… “啊……”一嗓坐起身,脸色惨白,仓促地喘着气。 林母听到声音推门进来,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是被魇住了。 叹口气:“多大的人了,做个恶梦还能吓成那样。”接着又警惕起来:“乐乐,你怎么又不去上班了?不会又出什么差子了吧。”诉起苦:“你就安稳一点儿,别再耍性子让我和你爸为你操心了。有个班就好好的上,你看看邻居们背后都怎么议论你,我和你爸都抬不起头来了快要……” 林乐心力憔悴,无力与谁争辩。 奄奄抬眸:“妈,你出去吧,我收拾一下就去上班。” 早早去了大富豪。 大富豪里的工作人员看到她,心领神会,将她带到一个包间内。 林乐张口就说不干的事,他们要想强迫她,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法律她还是懂一些的。 工作人员笑了笑,不置可否,示意她先看大屏幕。 当日那一幕的完整回放,呈现在林乐的眼睛里,扭曲变型,看自己被迫被那个变态折合成各种姿势和形状,每一种都是屈辱不堪的。连带那些细如毛虫的吟哦声,回荡在整个包间里,像极了污秽不堪的魔咒。 林乐瞳孔张到最大,充血到边眶破裂,从来没觉得自己雪白的一团身体那么难看,跟别人的叠合在一起,简直是不堪入目。 情绪失控,哇哇的大叫起来。上前去撕裂那些影像,企图让他们瞬间消失。可是没有用,各种声音交织,汗水与泪水交融,无论她怎么想要抹杀,都是不争的事实,不屈不挠的存在着。 林乐折腾累了,蹲在地上哭起来。 那么绝望,觉得一生就要这样毁掉了。她的公主梦才开始做,就以这样残酷的方式醒来了,才发现所有的富丽堂皇都是假的,根本不过梦一场,实实在在的镜花水月。 恨起来,为什么她的命运总要跟江南相差甚远,她到底哪里不好? 工作人员轻蔑的看人,提醒她:“今晚你有客人,以后都要记得按时上班。否则我们不仅会将这个公布于众,还会让你交纳巨额赔偿金。林小姐这样聪明的人,应该是懂得的。” 转身要走,被林乐一把抓住胳膊,疯了一般的逼问他:“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是谁想害我?是江南指示你们干的对不对?还是薄南风?到底是谁?” 她要疯了,大富豪的工作人员看在眼中也很烦燥。扒掉她的手,只说:“林小姐,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多问,你不配知道。” 林乐怔愣,颓到地上,撕心裂肺:“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江南那个贱人对不对?我就知道她不会让我好好的活着。她不会……呜呜……” 黄宇心情很好,来看江南的时候刻意带了大束大束的鲜花。他这人有个喜好,做事讲排场,即便是送花也是大动干戈。叫人搬来一些,摆得医院走廊上都是。 他开心就以为江南也会很开心。问她:“女王,看到这些花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儿。” 江南对黄宇这个送礼的嗜好一直很无语,叹口气:“你以后别老送我东西了,太稀奇古怪了,哪有人送花送这么多的,整个花店都被你搬来了吧?” 黄宇不承认;“怎么会。” 离正扬闲散的立在一旁,揭他老底:“南风允他送东西,他若不显摆一下特权,觉得自己特别没有存在感。” 黄宇扭头过去反驳他:“离正扬,你小气,不舍得送东西给女王,就不要刻意打压我,也想一并把我拖下水。我对女王的一片忠心,女王一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江南点了点头:“知道,江湖共勉,倚剑天涯的一对壮士对不对?” 黄宇满意的打了一个响指。 “你瞧人家南风娶的老婆,多上道哎。” 几个人说说笑笑。 想起问:“南风怎么还不回来?打算中午一起吃饭的。”黄宇看表。 薄南风之前出去接电话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有什么事。 离正扬不担心:“不用管他,一会儿准保就回来了。”自己的老婆没人比他更上心,眼见就中午了,江南吃饭的时候他不回来才怪。 黄宇想了下:“也是。”又过来调侃离正扬:“女王也快出院了,这些花瞧着是多了点儿,给你个机会,拿出几束去送小护士,我看整个s城的医院里,就这家的小护士最上档次。(.好看的小说)制服诱惑哎,要不你去试一试,就以你的偏偏公子哥形象,多俊俏的也能拐到手。省着阿姨再让你相亲了。” 离正扬拿胳膊肘儿撞他。 “黄宇,少跟我来这套。” 说起这茬了,江南也好奇起来。想起以前撞到离正扬相亲,还被拉过去救场。便问他:“听说你一路相亲很繁忙,没有看上的么?” 黄宇吭了声没说话,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江南和离正扬。 江南问起这话太伤情了,怎会瞧得上,分明就有瞧上的,只怕心的三分之二都被占满了。男人是种古怪的生物,认准的,只觉得美好到不可方物,就算再有天仙下凡,心结打不开就怎么也看不上眼。 黄宇看着离正扬看江南时的眼神,觉得他中毒很深。那个样子实在让他惆怅,他认识这个男人太多年,也见他有喜欢的,但没哪一个是这样的。偏偏又是薄南风的女人,离正扬要吃的苦头,只怕不会比他少。 离正扬飘飘的笑着:“我才多大就娶老婆,怎么可能所有男人都跟南风一样。” 江南想想也是,听说男人比女人还要害怕跌进婚姻的牢笼。像离正扬和黄宇这种玩兴正浓的时候,结婚的想法肯定不会强烈。 黄宇嘻嘻哈哈的过来揽上离正扬,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深入,有些痛触浅尝辄止,舔一舔就好,不要太过深思。 “南风不回来,要不我们带女王去吃东西吧。反正医生说现在出院走动也没问题,我们带着女王去吃大餐。去你的酒店,你打个电话安排一下。” 江南直摇头:“算了,你们两个去吃吧。我就不去了。” 说话间薄南风推门进来。 离正扬问他:“我们去吃饭,你去不去?搜刮我,不用你们掏钱。” 薄南风不贪这样的小便宜,俊眉微蹙,一脸严肃的样子。 “你们两个去,我老婆不能去。” “凭什么啊?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女王。”黄宇嚎嚎叫。 薄南风目光懒洋洋的扫过去,慢条斯理:“是我一个人的女人。”指着门板:“你有意见?滚出去!” 离正扬哧哧的笑,过来扯上黄宇。 “跟我走吧,今中午的饭哥陪你吃,看不出南风想吃人么。” 黄宇又不是不懂察言观色,薄南风神色里的凝重他也看得出,无非想触触老虎的胡须。发现不好玩,没怎么废力的,让离正扬把他拉走。 而他大吼大叫,一副并不畏惧权威的样子。实则怕得要死,薄南风的拳头很硬的。 薄南风扫了里里外外姹紫嫣红的鲜花一眼,先不说话,开门叫护理。 “把这些通通给我扔出去,太碍事了。” “多可惜。”江南坐在床上皱眉头。 薄南风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乖,回家的时候老公给你买,咱买梨花,也一大车一大车的买。比他黄宇还暴发户,你说好不好?” 江南被他逗笑,几乎是前仰后合。 “我发现你对黄宇有偏见。” 薄南风哼了声:“我对他的不是偏见,是意见。要是哪个女人每天巴巴的这样对我,你心里痛快么?” 江南中正的点了点头:“不痛快。” 薄南风把人拽到怀里来。 “这不就得了,以后离他远点儿,别让老公看着碍眼。” 是到吃饭的时间了,薄南风打了电话叫了江南喜欢吃的外卖。 吃饭的时候江南问他:“刚才谁的电话?有什么事吗?” 薄南风桃花眸子眯起来,看了她一眼:“阮天明的,他明天要带苏瑞回京去。不过苏瑞的耳朵出问题了,你出事那天我打了她一巴掌,估计要失聪。” 江南含进口中的饭一下噎住,不可思议的抬起头。虽然不喜欢苏瑞,甚至有一刹那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可是,没想到她会失聪,而且是薄南风一巴掌打出来的。那一下定然重得很。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爱到癫狂,不惜搞破坏的时候,再被这个男人这样伤害,只怕比死了还难受。苏瑞虽然可恨,这样一想又很可怜。 事实上她更担心薄南风,毕竟他寄人篱下,现在苏瑞这样,他要怎么跟苏家人交代? “那怎么办?你养父知道么?” 薄南风微抿嘴角,怕她担心,所以一直把话说得很轻松。 “我跟他通过电话了,说这两天就回去。这事当面跟他说好,就算苏瑞的耳朵不出问题,也是打算回去把这里发生的事跟他说一下的。让阮天明带着她先走,等你出了院,稳定下来我再回去。” 江南担心起来:“你养父会不会把你怎么样?” 薄南风笑了笑:“放心吧,什么事都不会有。” “那苏瑞呢?她会不会恨死你了?” 薄南风挑了挑眉:“肯定会,就算她不恨我,我也恨死她了。” 恨着比爱着好,恨了就想作乱,乱了就会重新洗牌。大家都得重生,有什么不好? 江南想问他难不难过,话到嘴边没有问出口,觉得他一定难过。 即便真问他,薄南风也会老实的说,不难过是假的。 苏瑞以前对他的好不是假的,他想回馈她给的那些好也不是假的。薄南风甚至想过,除了爱情他给不了她,她可以在他的生命里肆无忌惮。可是苏瑞她就是太任性了,不肯听他的话。薄南风觉得他的生命就好比一个大房间,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摆设。苏瑞是客,走进来了,依仗着他们的交情,看着什么好可以使劲的搬,想要什么就拿什么。但早在她踏入的一瞬间,他也同她说过,有那么几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伸手碰的。可苏瑞不长记性,动了他的禁忌,还打翻在地,薄南风也很没办法,只能对她大动肝火。 估计缘分就这么多,用完了,就不再有了。 也好,有些东西左右一辈子给不了她,不如让她彻底死心。 再呆一天,江南就可以顺顺利利的出院了。其实早几天就已经可以了,只是薄南风不放心,让她在医院里多观察几天。其实江南一点儿都不娇气,觉得身体早已经恢复着差不多了,完全可以工作了。 早上出发前阮天明给薄南风打电话,没说别的,只说;“苏瑞很消沉,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他那意思薄南风听得清,苏瑞为什么消沉?还不是因为薄南风。好歹兄妹一场,薄南风心里再怎么记恨苏瑞,也不能看她干干的把自己熬死。何况是回家,只怕被老爷子看到了,薄南风也很难交代。 薄南风接电话的时候江南就在一边。听到阮天明说的话,等薄南风一挂断,就说:“要不去送送她吧,事情闹得太僵持不下了,你回去的时候怎么跟你爸交代?” 薄南风“嗯”了声,拿起外套出门。 航班还早,阮天明和苏瑞等在酒店里。 苏瑞站在窗前一直远望窗外,整个人很安静。也许是听力下降,世界一刹那安静下来的缘故,连她整个人都跟着静了下来。因为以前不这样,前后落差太大,就像是种死寂。 这两天阮天明陪她检查的结果并不乐观,至于到底能不能痊愈,还得治疗一段时间看效果。 在这里医治不是办法,阮天明便决定马上回京。 薄南风推门进来,阮天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出门。 苏瑞听力不好,并未听到门板开启又合上的声音。很多天了,一直是这种时好时坏的状态,按理说要一点点的适应了才对,可她仍旧没办法。怒火中烧,越是听不清,越想将全世界的吵杂都纳入耳中,因为不可能,所以徒劳之后就会陷入深深的恐惧中,觉得自己很害怕,怕得想死。很多次焦燥的流眼泪,不相信自己就要成为一个聋子。毕竟她苏瑞一直以来都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就像设计珠宝的时候,大多的时候材质她都会自己去亲自挑选甚至打磨,非弄出自己心满意足的东西。 薄南风走近不唤她。 苏瑞下意识转身,感觉有人靠近来。没想到是薄南风,怔了下,眼睛睁大,渗出丝丝惶恐。这还是继那天他卖了阮天明人情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已然像隔了光阴,只一眼万年时间已过。以前的薄南风早在苏瑞的心中风干成木乃伊,那么美好且风流倜傥的薄南风,连微笑都温暖动人的薄南风消失了,所以眼前这个极度陌生起来。 苏瑞觉得薄南风可真是本事,求仁得仁,万事都顺风顺水随他的意。他不希望她爱他,她便真的恨起他。苏瑞觉得,这恨一点儿都不比爱少,如果她有本事,倒是很想杀了他。 她眼中的恨意太过迢迢,薄南风清析看在眼里。轻轻的钩动唇角:“你很恨我?” (124)中毒颇深 薄南风的声音本来很轻,但就是这一句,苏瑞还是好死不死的听到了。真是问进了她的心里去,转而自嘲的笑,她说什么来着。果然件件顺他的意。苏瑞倒想知道,是他真能猜中她的心思,还是本就希望如此?! 别过头,不让他看到她眼中的晶亮。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恨,这世上我最恨你了。” 薄南风走近来,窗子大开着,吹起他略微长长的发,松松散散的,隐隐闪着光泽。 苏瑞瞥见他一个侧脸,冷硬的线条,俊美又凉薄。他这个样子她是早就知道的,连带他的性情,一切都心知肚名。 须臾,薄南风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捉住她一点儿眼风。带着苦楚的,淡淡说:“我一直想得很明白,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不能既不欠你的,又不辜负我爱的,太多这种权衡利弊的时刻出现,而人的选择却往往只有一个。至于其他人看不看得开,那是别人的事,我从不强求,正如我不强求你会懂我。如果你恨,我只能任你去恨。一个人一生要遇到太多的人,总不能面面俱到到让每个人都无可挑剔,那样的人便不是个人。我薄南风不是圣人,有人狠狠的辜负伤害过我,而我又反过头来再去辜负伤害别人。似乎每个人都是以此来达到能量的守横,我也不例外。纵然有些东西还不清,我也认了。所以,苏瑞,你要恨就狠狠恨,我不奢望你我有冰释前嫌的一天。我们都是眼里不揉砂的人,你恨我,我也恨你。”他转过头,眼望苍穹,声音却很轻:“我只是希望你别将自己毁掉。” 这是苏瑞此生听过的,最最悲情的逆耳忠言,从薄南风的嘴里说出来,像刀子一样直捅心口,锋利得让人忘了疼。 她这一生见过的最坦率的男人非薄南风莫属,连一句哄人的话都不会说,即便是伤人的话也说得掏心置肺,让听着的人又痛又爽快。 说不出是哭是笑,质问他:“你今天跑来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从此恩断义绝了是不是?你来就是为了跟我撇清关系的么?”苏瑞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咆哮起来。她早知道薄南风残忍,却不想竟这样残忍。她最怕的就是这一天,可这一天还是来了。难道薄南风不知道激怒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么?还是他为爱已经冲晕了头脑,对一切都无所畏惧? 薄南风低头看她,深秋时节,即便酒店的客房很暖,窗外的冷风吹进来,苏瑞那样光着脚站在地毯上还是显出违和。薄南风看了一眼,去拿鞋子。 苏瑞想要的答案得不到,却又像已经明明白白的拿到了,所以倍感绝望,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心口窒息一般的疼起来。 薄南风找到鞋子又过来伸手拉她,苏瑞灵魂被抽空,玩偶一样木讷的伸他拽过去,然后被按到沙发上坐好。薄南风蹲下来,开始给她穿鞋子。 “以后天冷了,不能再光着脚站在地上。” 苏瑞默然的坐在沙发上盯紧他一双手,手指白皙而修长,动作起来也是温柔又贴心。但是苏瑞却看得很难过,一点儿没有被关爱的温暖。反倒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一滴一滴砸到腿上,有烫人的温度。她知道这是薄南风最后一次对她好,从此以后,他们是陌路,是某人,只是再没了以往为所欲为的交情与纵容。苏瑞不过任了一次性,竟然半壁江山都失去。说起来,不是江山没坐稳,只是易崩塌。再或者是座高山不假,却不是她苏瑞的靠山。 一下把脚收回来,用泪眼婆娑的大眼狠狠瞪着他:“薄南风,你欠我的是命,不是想不还就不还的。” 大富豪是什么地方?怎样的富丽堂皇不说,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 现在的林乐除了屈辱和难堪实在不知自己还能有什么感触,至于对宋佳佳的恨,已经深邃到快要麻木不仁,知道是再找不到她人了,也知道她是受人所托。幕后一定有一只推手,借着宋佳佳的手把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来。 想过报案,跟家里人说,或索性不来,再不受他们的牵制,最后又觉得没哪一样行得通,想难为她的人阴云一般隐在迷雾里,更像一群亡命之徒。她不知道他们会将事情做到哪一步。而且有他惧怕的东西在他们手中攥着,如果真的泄露出去,不仅她没法做人,连她的家人都要跟着一辈子抬不起头。 林乐想过种种,最后含着泪决心压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对江南的怨念,这一辈子都没法平息了。 一晚上没回家,昨晚遇到一个醉汉,包了全场,几个像她一样的女人陪酒陪到大半夜,还要被人上下齐手,如今胃里仍旧翻腾不息,走起路来一双腿软棉无力。 心里泛起绝望,什么钻石男,金龟婿,通通都是骗人的,这里的确不乏有钱人,却个顶个的是变态,哪有一个真心的把她们当女人看。 走不动了,正好包里的电话响起来,扶着墙站定后接听。 是林母打来的,问她:“怎么一夜没回来?” 林乐自然不会实话实说,编了借口说:“昨晚跟客户喝酒喝多了,就直接在酒店住下来。” 林母还是不太放心,问她:“真是这样?” 林乐忽然异常烦燥起来。 声音提高一个分贝:“不是这样是哪样?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以后这些事你就别问了。”林乐握着电话手软,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太悲情了,觉得自己简直像一只落破的狗。 林母也发现林乐近来的火气越来越大,看她的反常,就担心:“乐乐,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了?”年轻人在一起难免不懂谦让,时而发生碰撞都是常有的事。 林乐草草的说了句:“妈,你想多了,我马上就回有了。”接着挂掉电话。 看到有人自一端的包间里走出来,背影修长而熟悉,边打电话边往电梯上走。 林乐恍了一下神,立刻认出那是黄宇,一起面对面的喝过东西,自然不难认出。只听他说:“我这会儿在大富豪呢,今天我回公司把事情处理完,明天女王出院,我再过去。” 林乐本来悲伤至极,一听到黄宇口中提到的“女王”刹时间怒火中烧。江南太不是人了,总算朋友一场,就算后来她背叛了友情觊觎薄南风,她也不用狠到将她逼到这个悲惨污秽的境遇。而她竟然高高在上,接受所有男人的膜拜,称她一声女王。林乐像蓦然挨了一棒,看清一个事实,这一切的屈辱不堪果然都是江南一手造成的,而黄宇定然是她的帮凶。 她疯了一样的冲上去,而电梯门已经严丝合缝的关紧,显示的数字缓缓向下。 她使劲的去按上面的开关,急得哭出声,喉咙里都像哽了一口鲜血,最后想起来,黄宇在电话里说,江南还在医院。她直接从楼梯下去,疯了一样的往医院跑。 有些帐跟江南一定是要算清的,江南她实在欺人太甚! 车子一路横冲直闯的开到医院,去到住院部打听江南的病房所在。 纪梦溪停下车子,下来时跟林乐打了照面,只是林乐神色慌张急迫,并没有看到他,直接往住院部去了。 等他提着东西上来的时候,林乐已经在病房里大吵大闹。 出其不意到江南都以为她疯了,时至今日的林乐风度全无,也不比以前大大咧咧的那样丈仪豪爽,江南盯着她那副扭曲的嘴脸,失望至极,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由心的不想看低她,可是没有办法。 林乐夺门而入,张口便质问:“江南,这一切的事都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让黄宇利用宋佳佳来欺骗我。整天装得跟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一样,原来你才是最卑鄙无耻的女人。没想到你会狠毒到用这种法子报复我。我以前真是看错了你。” 江南头疼,太阳穴突突的跳。这一段时间状况百出,而实际上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无奈的:“林乐,这里是医院,你一来就这样大吵大闹的合适么?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到底因为什么值当你跟疯了一样来这里大吼大叫,你总得说出个所以然来吧。” 林乐认准了江南这是在装模作样,实则不就是不想认帐。 早已气恼得失去理智,几日来受到的羞辱,连同那些不堪的画面电影胶片一样徐徐在头脑中放映而过。眼眶红透,既然她不承认,她也不想多说什么。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本来对江南就是一腔怒火和忌惮,正借着这个头脑发热的时候撕打上来。 名副其实的突发状况,江南怔了下,林乐已经对她发起攻势。嘴里嚷骂着:“我现在这样你该满意了吧,看看全世界的男人都被你给迷惑住了,就我林乐成了下贱的女人。江南,原来你才是那个最邪恶的人,太可怕了。活该苏瑞弄掉你肚子里的孩子,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找来的,报应。”先动手的人是她,满腹经纶道理的人也是她。 江南这副小身板跟林乐是没法比,没她高,也不如她敦实,而林乐又是蓄意作乱,被嫉妒或者气愤冲昏头的女人很可怕。连江南也发现林乐的手劲大的不得了,一下将她按到床上几乎不能反抗,眼睁睁的看着她那只扬起的手就要劈头盖脸的打下来,下意识闭紧双眼。 没等来料想中的疼痛,只听林乐一声痛呼:“啊!”钳制住她的力道也随之松开。 江南睁开眼,就看到纪梦溪一只手紧紧攥着林乐的手腕将她拖起来,下一秒轻轻一甩,林乐便已跌了出去。 纪梦溪没想到她是来这里作乱的,自打上一次想明白那件事之后,纪梦溪对林乐这个女人可以说是厌恶至极。任谁遇到这样的朋友,只怕都要是此生最大的不幸。但顾不上管这些陈年旧事,纪梦溪以对语言独有的敏锐,早在她的话里听出问题。敏感的问出来:“你刚刚说的是哪个苏瑞?”本也不相信世上竟有这么巧合的事,她说的苏瑞和他近来才认识的会是同一个人。但许多信息已经在头脑中整合。想起那日在机场碰到苏瑞,看到的那个车的轮廓就像是林乐的,之前在停车场瞄到一眼。 而且苏瑞在s城这些天,两人一起喝过酒,酒到忠肠处,听起苏瑞调侃自己的惆怅,就说过自己喜欢的人马上要跟别人结婚了。那时候想起自己也有这样的苦触,并也在苦苦的煎熬着,竟像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以他对苏瑞的观察,是心有不甘,会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也没什么不可思义。 纪梦溪一问出来,连江南也一同反应。 至于她婚礼上发生的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是苏瑞所为。甚至连江爸爸江妈妈,以及离正扬黄宇他们都不知道。而林乐一个不在现场的人怎么会知道?她又是怎么认识苏瑞的? 林乐恍了一下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拿来起包要走。 江南过来拉住她:“林乐,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了,你是怎么知道苏瑞的?我怀孕的事是不是你告诉苏瑞的。”否则便想不出苏瑞是哪里得来的消息,毕竟薄南风有意掩着。 江南严厉起来,也是目光耿直尖锐,如利剑一般让人不敢直视,只怕说一句肯定的话,就会万劫不复那般。 林乐眼神闪烁,不再像之前那么理直气壮,毕竟是个孩子,就算没有生出来,但也是一条人命。江南肯定十分在乎,如果让她知道真是她告诉苏瑞,并且从中蛊惑。江南一定会将这笔帐算到她的头上,把她当作杀人凶手一样对待。 努力挣开江南的手,不等她再问,逃也似的出了门。 而江南心中迷乱,其实那个答案已在肺腑中来来去去的徘徊,早在看到林乐的眼神时就已呼之欲出,只是不敢相信,林乐真如薄南风风所说,坠入魔道中毒颇深,拉都拉不回了,只能离她远远的。 纪梦溪难过又愧疚,不想自己认识的苏瑞,竟是伤害江南的人,而她却没有极早的洞察出。 看她枉然的样子,直接说:“不用问,就是同她有关系,那天我从家里回来,在机场碰到苏瑞,她那时盯着离开的车看就是林乐的。” 纪梦溪将前后发生的事跟她简述。 而江南却已恨起来,原本以为苏瑞只是太爱了,爱得太深太切,那天看到她的时候难免心绪失控,忍不住对她出手。还想着,不能说痛下杀手那么严重,只怕那一刻苏瑞做了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人往往在关键的一点上脑中空白,毕竟江南想起跟苏瑞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觉得她骨子里的一点儿帅性不像是假的。却没想到她这么邪恶,原来早有预谋,之前碰面时的那些好,以及对薄南风的安抚,都是她的有意为之,假意安抚。痛定思痛,不过是为了等婚礼那一天的到来。 呵,为了害惨她,她苏瑞还真是用心良苦,竟然在s城潜伏了这么多天。而且还是和她昔日要好的朋友同流合污。 江南呆不下去了,拿起衣服出门。早上薄南风去送阮天明和苏瑞,不知几点的飞机,怕再迟一步两人就要离开了。 也不知道追上去能干什么,对于那样的人质问两句或唾骂几声有什么用?都是不痛不痒的吧。分明都已经于事无补,可江南心中憋着一口气,非是得站到苏瑞面前,问一问她:“你这样还算个女人么?还算个人么?”就不怕风水轮流转,哪一天报应到她的头上去。 纪梦溪跟出来,问她:“去哪儿?我送你。” 江南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吸着鼻子说:“去酒店找苏瑞。” 一路上纪梦溪将车子开得很快,江南一直坐在副驾驶上掉眼泪,这一次没有哭出声,就那样无声无息的默默掉泪。越是如此,纪梦溪越是心慌意乱,车速想慢都慢不下,闯了红灯都置所未闻。江南寻常可不是这个哭法,像小孩子那样咿呀咿呀的哭出声,而且会哭很久。相反,真是心里难过,受了大委屈的时候反倒不会那样哭。早在许多年前,纪梦溪就已掌握了这样的规律,知道江南此刻心里定然异常难过。 握住方向盘的手一再再收紧,直到虎口一片青白。 江南眼望窗外,咬紧牙关努力吸气,一直不让自己哭出声。 纪梦溪心疼得就要崩溃,扭头看了一眼:“难过就哭出来,别忍着。” 他话音将落,江南“哇”一嗓便哭了出来,有山雨欲崩之势。 忍得实在太辛苦,所以撑不下去。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傻,是不是太轻信于人?这些年的职场混下来,到底混出些什么。不知道要给薄南风添多少罗乱。 “纪梦溪,你知道吗,其实薄南风一直对苏瑞有所防备,反倒是我,顾及许多,怕伤了他们一家人的和气,也相信苏瑞不会。倒是我一直劝说薄南风放下那些防备,没想到人性却是这个模样。” (125)你了解薄南风么 纪梦溪一时间很难说什么,谁都不想矛盾被激发继而扩大化,江南这样做无可厚非。薄南风年纪小,难免有性情冲动的时候,如若江南再不压制,闹出事来没什么好。 车内半晌静寂,江南转首窗外呜呜咽咽的抹眼泪。 纪梦溪专心开车。 幸好一切都来得及,苏瑞还没离开,和阮天明一起从酒店大堂里走出来。也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半点儿的精神头都没有。 薄南风在最前面,没打算再送到机场,就想着去提车回去了。 抬首看到纪梦溪的车子停下,而后江南跟着下来。虽不至于泪流满面,却泪痕宛然。 薄南风一下色变,顿时紧张起来,满是敌意的看了纪梦溪一眼,毫不迟疑的大步朝江南走了过去。 带到怀里问:“怎么了?”曲指去擦她的眼泪,冷冷的看向纪梦溪。 纪梦溪不看他,直接望向苏瑞。所有的揣测得到证实,就只有悲叹的份。是她不假,那个跟他相过亲,机场遇到又留下,同他说起心事的那个人。没想到世界竟然这样小,兜兜转转还是撞上了,纠葛千丝万缕,却是紧密相联的。 很难想象就是这个女人,用那双设计珠宝的妙手将江南生生的推下楼。一度觉得这个女人聪明,原来犯起傻来跟其他女人没有不同。 苏瑞撞上纪梦溪的目光,怔了下。再一偏首看到江南,也隐隐的不可思议。 江南没回答薄南风的问话,已经走了过来。 面容冷得生起冰,这一刻不哭了,索向披靡起来。看向苏瑞的目光就如同在看一个可怜又卑微的幼小生灵,苏瑞穿着高跟鞋,女人里绝对算高挑的,却被江南这一望直望进了尘埃里。 江南是真的瞧不起她,打心眼里瞧不起。 冷笑:“苏瑞,我还以为你是个骨子里多么洒脱率真的女人,原来我看错了你。本还想着你的手段虽然卑劣,但或许只是一时间为爱冲昏头脑,原来你早有预谋。你是听了林乐说我怀孕的事,所以才决心留下来的对不对?你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还算是个女人么?” 苏瑞没想到这个时候这种事会被拉出来当众对质。自然不敢点头,这里的哪一个人说起来不是角色尴尬?下意识看向薄南风,只见他眼中风暴骤起,凝聚成深不见底的黑潭,有吞噬人的欲念。虽然脸皮都撕得差不多了,还是有丝希冀存在着,怕被他看轻,更怕变成他讨厌的样子……而此时此刻,薄南风眼中的厌恶那样明显。苏瑞心尖上寒了下,不敢再看。知道有些话是说不清了,其实她想留下来,并非完全因为江南怀孕的事…… 阮天明已经问出来:“江律师说的都是真的?你是早就预谋好的?而且还是和林乐一起合谋?” 那个林乐是什么货色,他们都曾亲见,在这个圈子里的风评就不好,由其黄宇每次提起,都是挖地三尺的贬低。说女人做到那个份上,莫不如死了算。如果苏瑞有意要和这样的女人搅在一起,实在太伤人的心。 苏瑞胸口憋闷的想死,不想跟这些人平白的牵扯下去。一眼扫过众人,伸手拿过阮天明手里的包,本来就没抱什么幻想,知道全世界都会憎恶她,与她为敌,反正也不在乎。她在乎的人不过就那么一个,但这个人也明确表示要跟她分道扬镳了。苏瑞忽然兴致寡淡,连解释都不屑。看阮天明这个样子是不想跟她一起回去了,那好吧,她自己走。 薄南风步伐大而快,已经挡到面前,捏紧她的手臂。力道太大,连她的骨头都要捏碎了。 苏瑞皱起眉,发现薄南风越来越不当她是一回事了。心底再度漫上绝望,冷冷的笑:“怎么?你还想打我?再打聋我另一只耳朵?” 薄南风桃花眸子狠狠眯着:“你留在s城,果然是一开始就算计好的。苏瑞,看看你自己,不觉得悲哀吗?你这个样子让我看着恶心!” 苏瑞眉头拧得更紧,不可思议的眯起眼睛,厌烦这些人的虎视眈眈,就好像个个都想要了她的命,抽她的筋,喝她的血。岂不知她苏瑞也不是好欺负的。 一下抽出手,疼意火辣辣的烧上去,眼眸腥红,却是看向江南的。 “我留下来的确是有目地的。”淡淡的看了一眼薄南风,朝江南走过来,逼近后问她:“你对薄南风这个男人了解多少?” 阮天明两大步走过来,扯上苏瑞的肩膀:“苏瑞,够了,时间到了,我们得去赶飞机。” 苏瑞站着不动,看也不看他。 “怎么?你怕我揭薄南风的底?既然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不是早晚都会知道。薄南风这样坦荡的男人,连自己是什么人都要欺骗自己的老婆,心里该很不痛快吧。”盯紧江南,一字一句:“他的一切我都知道,那一天我去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个,告诉你,薄南风是什么人。[]告诉你,你们不合适,你爱错人了。既然他不敢跟你说,那就由我来说好了,反正我苏瑞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江南血液一点点凝集起,身体有些僵硬。抬头去看薄南风,薄南风俊雅的一张脸,半是惆怅的低靡,半是无可奈何的痛触。薄唇紧紧的抿着,看出来是想说话,又像是无话可说。江南竟觉得那一刹的薄南风楚楚可怜起来,没见他怕过什么,这一刻倒像是真的怕。于是她也怕起来,精神崩紧,知道下一秒就会从苏瑞的口中听到惊天大事。那些她想知道,而一直没有问出来的。或许也是薄南风一直想对她说,却没有勇气说出来的事。 阮天明彻底拉紧她:“苏瑞,你闹够了没有,该走了。” 反倒是薄南风,定定的站在那里一脸茫然,并不拦着她。 薄南风那么通透的男人什么事不是心知肚明,有些事瞒不住,就算真的可以瞒住,也是非说出来不可的。但再神勇的人也有勇气不足的时候,有些事跟那些闪闪发光的耀眼荣耀和身份还不一样,好似隐在阳光下的阴暗面,让他羞愧难当,又难以启齿。只觉得像伤疤一样丑陋,如果可以,真想切除掉洗心革面,即便痛不可遏……天大的胆子有的时候也不敢真去捅破天,不怕大祸临头,只怕有些事比祸患还要另人绝望。 知道挡也挡不住,这一天早晚会来。薄南风眼角凉透,无限期许的静静地看着江南,指掌攥紧,又不知自己在期许什么。 江南明显已经放在心上,并洗耳恭听。 苏瑞挣开阮天明,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析:“薄南风根本不是你所看到并认为的那种干净又阳光的男人,你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液么?呵,我想你肯定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吧?他可不单是景阳总裁这么简单,他的身份太显赫了,黑道赫赫有名的太子爷你听说过么?阴狠毒辣,让人望而生畏。他之所以行事低调,极力掩饰景阳总裁的身份,就是不想暴露他的真实面目。这下你该懂了吧?你怎么也是个律师,社会正义的倡导者,不觉得你和薄南风格格不入,是两个世界的人么?” 苏瑞这么平静的声音,听在江南和纪梦溪的耳朵里宛如一道乍雷平地而起。有半晌的时间耳畔只是嗡嗡的想,头脑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思及不清。 由其是江南,想起知道薄南风是景阳总裁的时候,当时一股血液冲上脑门,满心满脑子的没想到。这一回更加的没想到,薄南风到底是什么?是典籍?一页一页的翻,却总也翻不完的样子。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读不懂,认不清,想不明白。即便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也是像雾像雨又像风的样子。 苏瑞这回做得很棒,的确是个重型炸弹。凭空扔下来,把心湖都炸乱了,涟漪四起。如果这翻话若真是当天婚礼现场说出来,只怕真的会引来天下大乱,弄不好,还会为薄南风惹祸上身。 薄南风眼瞳中那点儿微薄的光彻底幻灭,像个无家可归的孤儿那般看着江南,看到最后,没了期许,就像看尽她眼中的排斥,知道即便饿死冻死,她也不会再想要带他回家。 他想说,三番两次想要告诉她,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如今假借他人之口说出来,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最后定定的看了一眼江南,目光默默的收回来。不禁退缩,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血流成河的臭水沟,有什么资格再伸手拉她一下,告诉她,江南,你不要嫌弃我。 这世上,又怎么可能有女人不嫌弃。由其江南这样干净透彻的女人。 转身上车,接着发动引擎离开。 苏瑞顺着他离开的方向望过去,也觉得残忍,薄南风那个绝望又孤苦的背影就像一个人挣扎在死亡线上时的样子,想得一个人的疼爱和关护,可是没有,要想活着并好好的活着,只能杀伐果断,哪怕手染鲜血。这世上并非件件事情都是干净的。 江南也转首看着,薄南风步伐很大,一头扎进阳光里,高而瘦,以前从不觉得他单薄,这一刹看着似只有骨头,越发显得年轻。只是孤寂,从四肢百骇中漫出来,浸透衣衬,把日光都渗得冰冷。 江南想,此刻薄南风的全身一定凉透了。他冷不冷? 目光转回来,盯紧苏瑞。 嘴唇浅浅的一钩:“苏瑞,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告诉我薄南风的真实身份,并承认你是早有预谋。这样一来我很放心,你作到这个程度,足以让人看明白你的蛇蝎心肠,厌恶至极,连假象都不会存在了,我再不用担心南风会被你的美貌所蛊惑,除了这张脸,你简直匮乏得可怜,竟是连一点儿良心都没有。薄南风对你是有良心的,这一点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样,让我替他感觉不值。” 苏瑞没想到江南会是这个反应,脸色慢慢由青转白,怀疑江南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是压根没有听清她的话? 江南听得再清楚不过,那些话犹如钢钉一样冷硬,扎进心里怎么可能不痛不痒,毫无知觉。 只是无论如何要撑下这一场,不能让从中作梗的人再将好戏看尽,那可真是便宜了她。 扬起手狠狠的打上去,苏瑞这张惨白的脸当时一片红肿。 江南仍旧紧紧的盯着她:“这一巴掌是我敬你的狠毒,恶毒到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苏瑞,同是女人,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苏瑞反应过来,觉得是遭受了巨大的侮辱,扬手想要打回去,手臂却被人紧紧攥住。 懊恼地回首去看,是阮天明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面无表情,只眼中波澜四起。 “苏瑞,这一回的确是你欠江律师的,就该让她讨回去。” 苏瑞咬牙切齿:“阮天明,你放开。” 阮天明不仅没放开,手掌反倒收紧,跟心头一个频率缩紧,紧紧的缩成团,不心疼是假的,可是,欠下的总要还回来。 江南第二巴掌补上去,接连就是两下,声声带响。 声调又冷却一分:“这一点是我替南风打你,打你头脑犯浑,不知好歹。打你背信弃义,无情无义。你曾经对他的那些好,那些你引以为傲的交情非浅,苏瑞,真是被你一点点的给糟蹋尽了。事实证明,薄南风没选你是对的,你这样恶毒,如何配得上他。” 接着又是一下,苏瑞却毫不反抗之力。阮天明一直抓得很紧,就那样让江南防似一下下打到他的心上。 这也是他欠下的,不还怎么可以。 江南眯起眼睛:“这一巴掌打你有眼无珠,谁说薄南风是指掌染血的恶人?苏瑞,你就是这样看你喜欢的男人?”哼笑了声:“果然,你跟他是不合适的。他选我自有选我的道理,我从不觉得他黑暗,在我眼中他干净又温暖。我只是心疼他!谢谢你告诉我他小小年纪活着不易。” ------题外话------ 丫头们,今天晚上才从外地回来,忙得没时间弄。从明天开始就要一点点的补回来了,今天更得少了晚了,抱歉! (126)你怕不怕 淡漠的看了苏瑞一眼,所有的恨和嫉妒烟消云散,如斯可怜的女子,连什么珍贵都不知道。亏江南以前还觉得她聪慧,原来是她看错了人。伤害她不要紧,现在竟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伤害,这种人太强势了,幸福其实很柔软,且得来不易,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抓得住。 苏瑞震惊得几乎回不了神,盯着江南眼眸中的风起云涌,已然到了不屑一顾的地步,昭然若揭的告诉她,她瞧不起她!苏瑞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看尽自己的落破,心里某个地方更疼更恐慌,直觉自己是做错了,只怕要永远失去。 江南转身就走,眼眶中积攒了一些温度,随着步伐的移动跌落下来。 不敢伸手去抹,只步伐又大又快。 纪梦溪已经走过来,拉上她的手腕默不吭声地将人拽到车上去。 一场荒唐的闹剧继而落幕。 苏瑞蹲到地上呼呼的喘气,就像一段征程跑得很急迫,停下来,就像现在这般,只有残喘不息的份。江南说的没错,有些好本来攻不可破,却被她一点一点亲手打破了,消磨殆尽。苏瑞很明白,有那么一段路是走到头了,仓促且毫无防备。抬头去看,迷雾斑斑,已然无路可行。忽然很无措,不想在人前哭,眼泪却肆无忌惮的淌下来。 阮天明立在一旁静静的抽烟,日光中踪影迷离不清。这一时间的阳光已经十分鼎盛,晃得人睁不开眼。眯着眸子看过去,苏瑞反过劲来,正轻轻的啜泣。他知道她很伤心,他们都一样伤心。爱情走到这一步,每个人的都是绝地,没有逢生。不单她苏瑞一个。 伸手拉她:“走吧。” 苏瑞甩开他的手,听出决然的恨意:“你别碰我!” 阮天明狠狠的怔了下,想要再伸手,僵在半空中动也动不了。 纪梦溪默默开车,专心看前方路况,一句话也没说。 江南靠着窗子,以手撑额。 窗外一片热闹繁华景象,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城市似乎永远都是沸腾不息的,像没有人伤心,也没有人难过。擦肩而过的,即便不是欢声笑语,也是面无表情。是伤心的人不出门,还是人心隔肚皮,实则太难看清? 江南想不明白,煎熬得撕心裂肺,一只手抓紧衣襟,同样不说一句话。眼睛紧紧盯着窗外,望得时间久了,所有现实的东西反倒斑驳不清起来,像影廓一样一一在眼前晃过。 薄南风转身离开时的那一个背影如同烙印在她的脑海里,连带他的眼神,伤心而绝望…… 让江南再度想起第一次见他,眸若桃花,眼光灿烂,嘴角轻轻上挑,明媚得好似阳光一样,那样温暖,一直照进她的心里去。从没见过那么阳光的男人,耳目一新,如何也不会想到,这竟是一朵开放在黑夜中的荆棘花。 纪梦溪许久才偏过头来问了一句:“去哪里?” 江南想也不想:“随便带着我兜两圈,回头我帮你加满油。” 纪梦溪视若寻常那般说:“不需要,我们法官虽然工资低,这点儿钱我还是有的。” 半晌,江南转过头看他。眼眶有些红,但神色正常,说出的话也与往常无二。就像之前的一切是黄粱一梦,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无弹窗广告) 只道:“是啊,当法官那么辛苦,工资却一般。当初为什么要选这个?去检察院也比法院强啊,起码忙半年闲半年,不用像现在时不时加班,加班费却那样微薄,不过就那么几百块,不抱怨么?” 纪梦溪冲她轻微的笑了声。 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说:“有些事情是很难用价值来考究的,就是想做这个,做的时候就没想做这个好不好,累不累,苦不苦。后来投身其中了,更加不会去想,一切都像顺理成章,觉得身在那个角色,就该做那些的事。不论加班,审案子,还是其他,都觉得是自己该做的。我有时候就在想,或许这就是信仰,跟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差不多,不分对错,或值与不值。” 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她:“那你又为什么非得当律师,现在这个行业不好做,不觉得辛苦么?” 江南内心轻轻的叹,到底还是扯到了自己身上。其实她那样问,就是想解自己身上的难题。看不清自己就去看别人,这世上事很多是可以复制并以此类推的。都说当事者迷,旁观者清。看懂了别人,再来映射自己,或许会简单许多。 她没有纪梦溪那么高大,志向一早就在心里生根发芽,每走一步都是按着自己的意愿来,不慌乱也不茫然,认准了便能做到最好,而且做起事来无怨无悔。她不是,最早选择律师这个行业,是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就顺应民意去做了,那时候家里人还挺支持,并帮她找了最好的律师事务所实习。凭心而论,一开始只是浑浑噩噩,即便第一个官司打得十分漂亮,可以说为她以后的成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可江南却不那么觉得,她常常想,如果时光倒流,她或许不会那么做。有一些瑕疵后知后觉,非得功力深厚的时候,才能一眼看出。别人没觉得不妥,当时的自己亦是如此,可后来大段的时间她常常扪心自问,当时那样做到底好不好? 现在又有了那种感觉,而且强烈到汹涌沸腾。只觉得有些事做过了,许久之后,才开始冥思苦想,到底是对是错?当时推开那一扇门,不管薄南风他人在哪里,万水千山都要为他奔赴而去的那种决心,时至今日再看,是不是真的很鲁莽? 问题打着漩涡似的涌上心头,理智已经不能充分解达,反反复复的只是想不明白,遇上薄南风并嫁他为妻,是对是错? 这个男人全身都是难解的密码,她一早就知道,却没想到繁琐到另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江南这样一个简单的女子,觉得自己一时间很难招架。对错更是思及不清,甚至快要记不清自己到底做过什么。 下午三点多纪梦溪才将她放下来,围着s城转了几圈。之前院里有事给他打了几通电话,都按上了。 江南坐在副驾驶上一直安静,纪梦溪怀疑她想得太投入,压根忘记是在他的车上。 果然,等回过神时,几个小时都已经过去了。看了一眼时间大大的吃惊:“已经这么晚了,耽误你工作了吧?把我随便放下就好,我打车回去吧。” 纪梦溪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薄唇轻抿:“我送你回家。” 直到小区将她放下来,江南问他:“要不要上去坐?” 纪梦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跟她说几句劝慰的话,但这些话实在轮不着他来说。[.超多好看小说]他知道,江南不会白发了几个小时的呆,很多事情她定然已经想得很明白。几年前不觉得她通透,迷迷糊糊的像个小孩子。几年后才发现,那不是她本来的样子。 她想不清自己的感情就去想工作,工作再繁复,总要比感情简单许多。其实很多茫然的事都是大同小异,想不清对错的时候,就问自己值不值得,若连这个也想不明白。便问一问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发现没有理由,很多事真的只是跟着自己的心走。他猜,问题的答案她或许已经得到了。 送走纪梦溪江南转身往楼上走,本来今天该出院的,东西也没收拾,就这么直接回来了。都顾不得想,太多东西已经占满了她的整片脑海。 总算钥匙带在身上,就在外套的口袋里。打开门进来,家里没有人,很安静。里里外外都是一片整洁,薄南风所到之处,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在他入住以前,江南的家里极少这么干净过。 只卧室里有几件衣服没洗,有她的也有薄南风的。他们都住院,薄南风中间回过家拿东西,顺便换过衣服,因为手臂不方便就都先放着了。江南拾起来拿去洗,没像以前那样直接扔进洗衣机里,而是按到盆子里加上洗衣粉一点点的搓。从衬衣到长裤,洗得缓慢,等到拿到阳台晾晒,太阳都快下山了。火红的日头坠落天际,半面天都是红的,火红火红,安静而热靡。打开窗子,吹进来的晚风却是冷的。 江南缩回手,又把窗子关上。接着拖地板,擦茶几……衣柜,门板,连带厨房,哪一个角落都没放过。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客厅里的电话一直响,江南累得虚脱,安静的倚着门框坐下来,就任沙发上的手机肆意高歌。响过几遍不响了,世界蓦然陷进沉寂,无边无际。转首能看到厨房的窗子,灯火阑珊,远在世界的尽头。没开客厅的大灯,室内的光色很暗,到处都是朦胧不清的,有微微浑浊的轮廓,似烛光的外焰。 江南眼望四处,觉得太黑太压抑了,有什么东西堵着她的心口,呼吸困难,越是用力心口越疼。感觉思念如潮水一般疯涌而至,她很想念一个人,太想了,想到泪眼婆娑,像是得了相思病的人,而且病入膏肓。 站起身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薄南风去哪里了,他怎么还不回家? 呜咽声自嗓子里溢出来,一刹便哭得汹涌。 “老公……” 哭到喉咙嘶哑,又酸又痛。在客厅里无措的打了几个转,才发现世界安静得可怕,到处都没有声音,唯心里最吵闹。少了那么一个人世界就像是空了,抓起手机给薄南风打电话,语音提示他关机。 江南拿起外套出门,跌跌撞撞的跑下楼,到了楼门口猛然想起什么。又匆匆忙忙的返回头,去开对面的房门。 室中没有开灯,有微弱的光火渗透出,在客厅中轻轻摇曳。 江南的心一下沉静下来,再多的慌乱在见到那束火光之后尘埃落定,踏实得不可思议。 其实她想得已十分透彻,就算时光倒流,回到重新抉择的那一刻,她还是会一无返顾的推开那扇门为他奔赴而去。不论前方是什么,是苦海,是深渊,只要是他薄南风,她都会去。她就是很傻,甘愿为自己认定的执着到死。她和薄南风之间的山高水长别人看不到,多么弥足珍贵只有她自己最知道。就像纪梦溪说的,有些事情即便不好,哪怕受苦受难,但其中价值有的时候反倒不会去想。像是一种信仰,哪一时自心底里生出来了,便会由心向往。 不论薄南风是怎么来到她身边的,她都爱他。且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薄南风直接坐在地上,安静的靠在沙发上玩手中的火柴。 他有这样的习惯,喜欢看火柴梗在手中燃烧殆尽,那短暂的光明和温暖让他贪婪又向往。烤着肌肤的脉络,即便灼疼,也会觉得真实。那一撮撮的火光如同烧在他的心里,看着的时候,便觉得,再怎么微茫,看着却这样好。于是想拥有更多,这样想着,就会勇气倍增,会更努力,让自己好好的活下来以便争取更多,哪一日或许真的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平静而安好的吸收这样的光与热。不用像现在,看着这束光,就如同在冷硬厚实的墙壁上凿开一个洞,羡慕又期许,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唯怕下一刻就幻灭,世界恢复黑暗和空寂,他这样的男人,仍旧还是很害怕。 “啪。”一声响。 江南将客厅的大灯点亮,走近来,看到他修长的指间一根火柴燃尽,薄南风就那样愣愣的盯紧忘记吹灭。江南在火烧到他指腹的时候伸手拿过来,轻轻一吹,只余一点儿硫味。 不等薄南风侧首望过来,她已经坐到沙发上自身后抱紧他,紧紧揽着他的脖子。 问他:“你怎么不回家给我做饭?我快要饿死了。” 薄南风眼眶红透,这一刻又温热起来,茫然得像个孩子。火柴盒掉到地上,轻飘的没有响动。抬手攥上江南的,指掌冰冷,没有温度,连身上也是冷的。在她过来并将自己抱到怀里之前,薄南风以为自己就要被遗弃了。以为命运就是如此浅薄,他总要被重要的人舍弃。 喉结动了动,没敢回头,嗓音沙哑:“我以为你嫌弃我,再不要我了。” 当苏瑞将真相说出来的时候他便那样想,望着江南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干净到映出蓝天和流云的样子,哪里再容得下他。到底是怕了起来,像一只过街逃窜的老鼠,他从不认为像那样混得风声水起有什么了不得,连站到阳光下都觉得讽刺。阴暗处呆久了,骨子里都生疮霉变,那一刻他隐隐嗅到腥臭的腐烂味,是从自己的身上发出来的。而江南就站在那里,定定的将他望着,眼里的流光繁复,他说不清,不知是厌恶,还是失望,或者伤心。 苏瑞说得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江南干净得像一张白纸。而纪梦溪也在那里,手持正义之剑。唯有他薄南风,落破得连个人都算不上。 哪里配?! 江南鼻骨酸透,无声的吸着鼻子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这样的薄南风让她心疼,软软的,想象不到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听说世界的另一面凶残又黑暗,那是个人吃人的世界,而且吃人不吐骨头,命贱得像草屑,血流成河也是常有的事。他们蔑视法律,不把正义道德当一回事。了断恩仇的方式也带着血腥气,就有同事接过有黑道背景的案子,卷宗一页一页的翻下来,让人看尽绝望。 抱得更紧些,心底里不平的呼吁咆哮,这个男人跟他们是不同的,他温暖又善良,如果说他的手上曾沾了什么,江南觉得,一定非他所愿。 到底还是哽咽起来:“你怎么那么傻,我为什么会嫌弃你。你是我老公,是最好的男人,这天下没人比得上。”抽搐了一下,忽然哭得很大声:“我只是心疼你,有没有受过伤?吃过多少苦头?你的年纪这么小,一定被很多人欺负过,那个时候的你是不是很害怕?可我那么晚才认识你,没有陪你走过来,我觉得很难过。我很害怕,想起来就很害怕,怕到心疼欲裂。不敢找你,不敢照到你的面,怕一见到你,我就更加难过自责。是我对不起你!我不管苏瑞说什么,别人说什么,你就是薄南风,只是我一个人的薄南风。什么景阳总裁,还是黑道太子爷,跟我都没有关系。” 江南温热的泪一滴一滴打到薄南风的脖颈里,连衬衣都湿透。 薄南风才终于觉出一点儿暖意,仍旧没回头,紧紧的抿着唇齿不说话。身体却微微的颤起来。低着头,有液体滑落,湮灭身下的地毯中。 淡白宝光爬满他的发梢,微薄的一层光亮,像晚秋时节的冷霜。那么好看,又俏丽生辉。半侧消瘦的脸太过紧绷,线条更是锋利得宛如刀削。 下一秒用力一带,将身后的人狠狠纳进怀中。手臂圈紧,紧紧的抱住。拿同样湿透的脸轻蹭她,感慨时光萧瑟,如果爱上她早一些再早一些,估计便不会走上这条没有光明的漫漫长路,每一次都觉得是走在黄泉路上,彼岸花开花谢,再繁华雕琢的景致都跟他没有关系。 “江南……”想说他很怕,怎么会不怕,那条路深黑,风里来浪里去不过独身一人,多少次从鬼门关上爬回来,只有喘息的份,甚至忘记疼。 问出来了,却只道:“你真的不嫌弃我脏?” 江南被他死心踏地的按在怀里,哭得话都说不出,只拼命的摇头。 她不在乎他曾经做过什么,她认准了他,就是喜欢,哪怕轮回甘堕,她也陪得。 挣扎着起身,捧着他一张脸,盯紧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你很害怕是不是?” 薄南风薄唇抿得很紧,亦是不说话,却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很轻微。 半晌,声音哑透:“很怕……” 那时候他不过十九岁,远不是现在的模样。十足的毛头小子,而且她不会想到,那时候的他有语言障碍,是个连说话都不完整的人。父母竟外身亡,灾难压下来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 他被追杀,满世界逃窜,几次死里逃生,鲜血淋淋的从死亡线上爬回来,也因忍受不住痛苦想干脆死掉算了,他那样只怕活不久。不过十九岁,如何同人周旋到底。 有一段惨痛的过往,像斑驳一样弥漫在薄南风的心里,被尘封起来。没有人知道他痛苦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想幸福,想快乐,想简单的微笑,想像所有十八九岁的少年那样在阳光下肆意奔跑。可是,命运告诉他,不可以! ------题外话------ 身世明天讲,完整~ (127)你依旧是我的骄傲 肝肠寸断的过往像凌厉的风拂上身,千刀万剐的疼意,想起来,连骨头都开始抽搐。薄南风抱着江南的手臂一再再收紧,快要将她的骨头也勒断,直融入骨髓里。那些年他便这样想,哪怕身体里有一丝暖,一路走下来也不会深感绝顶荒凉。有今日,没明天,他常常觉得自己定然没命见到明天的太阳。于是,他努力要比所有人温暖,就仅有这微薄的光和热了。 江南抓住他的手,跟他十指交握,告诉他:“我在这里,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有一种不离不弃叫生死相随。 薄南风吸紧鼻子,一滴清泪砸到她的脸上。 江南想起那个雨夜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等她,风雨交加,他的身体也是凉透,说他很害怕舍弃,唯有眼泪是热的,跟瓢泼的雨水混淆在一起,瞬间冷却。 她越发庆幸当时那么鲁莽,返回头将他拾回来,并再也放不下。这一生遇到薄南风不管是对是错,都是好的。 江南无比认命。 薄南风抱着她一起蜷缩在地板上,自己觉得冷,便想要温暖她,严丝合缝的抱着,连心跳都是重合的。 他知道江南一直很想知道他和苏瑞的那段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他现在就要说给她听。 “十九岁之前,我的生活一直优越,但不快乐,我跟你说过我很自悲。怎么能不自悲,我有很严重的语言障碍,便是连话都说不全。那时候我不喜欢出门,甚至不去学校,怕极了别人异样的目光。独自呆在家里,以为会那样囚上一辈子。可命运连那样的日子都不肯给我,在我还没有过十九岁生日的时候,劫难来袭,我爸爸意外身亡。没过多久,我妈也死了,都以为她是为我爸爸殉情,只有我知道,她是被人害死的。其实一切都不是场意外,而是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我甚至不知道我爸爸手中有什么紧要的东西,让他们那么想得到,得不到就要杀人灭口。我妈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拉着我的手挣扎着只说出两个字……” 逃吧…… 像咒念一样,从她的口中吐出来,用尽了她全身力气,传输进他的四肢百骇。太多个午夜梦回,只梦到那一个场景,像电影片段的反复回放,没有节制。献血从她的口中溢出来,将浅色地毯染得一片斑驳。她一双眼睛睁得很大,歇斯底里的狰狞,只是不放心,这世上还有她的孩子,连句完整的字句都不会说。 薄南风紧紧攥着她的手,想说:“妈,你别死,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可越是急迫,越发无能为力,他张大嘴巴,任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淌,在她有生之年,却连一声:“妈……”都没喊得出。她死不冥目,直到断了气,眼睛仍旧睁得很大,眼眶充血,死寂沉沉的盯紧他,眼角有未滴完的泪,顺着眼角向下。她不想走,走了她的孩子怎么办?可是没有办法,这世上有太多难全的事,只能当作夙愿未了,了却余生。 许多年前的那一日薄南风僵坐在地上,盯着自己的妈妈,觉得那么惨痛又辛苦。不想她再累下去了,知道她那样多辛苦。冷透的手掌覆上去,不再让她看他泣不成声悲痛欲绝的模样。亦只能在心里说:“妈,安息吧,去找爸爸,我一个人可以。” 他想扯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终是不能。 那一日余晖落尽,天边残阳如血,打在他的身上,也像披了件血衣。没人知道,那一天是他的生日,整整十九岁的生日。十九年前他的妈妈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十九年后的这一天,他的妈妈却死了。所以他才会说,这天下的母亲哪一个都很辛苦,实则不易。 可他连一句安抚感激的话都不能说,活生生的像个哑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去赴黄泉路,拉着他指掌的手青白一片,是她全部的力气,可仍旧是想抓也抓不住。 逃吧,逃吧…… 那两个字像回声,许多年前永远是他睡梦中的主旋律,幽怨得全世界都哭泣。他张大嘴巴像鱼,想说话想呼吸,可哪一样都不能。于是一次次从睡梦中惊醒,都是喊着那声:“妈……”慌然的坐起身。然后大汗淋漓,目无焦距,心口疼得实在厉害,像要窒息了一般。黑暗中拼命的掉眼泪,对不起她,这些年过去她还是不能安心的去投胎转世么? 逃吧,逃吧……可是往哪里逃呢? 薄南风的声音很轻,哽咽到嘶哑,下巴埋在她的肩窝里,目视不知明某处,机械性的往下说。说他的悲惨过去,说他的痛不欲生,说他从刀刃上走过来,如果他不要别人的命,别人便会要了他的命。 “我听了妈妈的话,十九岁开始逃亡。可是,有些人决意想杀你,又怎么逃得掉。太多次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于是很认命也很安心,太痛苦了,活着这样不幸莫不如死了好。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一了百了?” 他笑着问她,江南却答不出。喉咙里含着血,只怕一张口就要吐出来。十九岁……她在做什么?还在校园里,有青春可供肆意挥霍,每天没心没肺笑得很大声,拿色彩斑斓的眼瞳看世界,太平盛世,国太民安,笑声充斥耳膜,安好如斯。而他呢?恐惧活着,又不能死去,全非自己所愿,在血雨腥风中打滚。不知疼不知痛,如若可以,能够保命足矣。 他不是一下长成现在这副通透的模样,世事看一眼便知,何去何从都能在心坎里淡然落定。人若想一夜间长大,数十年的心酸疾苦就也得一朝偿尽。 薄南风就是如此,他的世界一刹那天踏地陷,数事态沧桑,他想活着,哪怕断掉脊梁也得适着爬起来。 “那段时间真的是趟着血河走过来的,踩着很多人的尸体,血淋淋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逃不掉也要逃。总不能就让我的爸爸妈妈白死了。”他看了江南一眼,不再掉眼泪,瞳中雾蒙蒙一片,接着说:“那时候最害怕的,就是睡着的时候听到响动,猛然惊醒,什么都不想,下意识的抓起外套就要跑。有的时候赤着脚跳下床了,才发现,哪里有什么人,不过是路人,不过是过客。[]我只是怕极,太多个困倦到筋疲力尽,无能为力的时候,连眼皮都合不上,便有人呼和着来杀我。真的没了挣扎的力气,更加觉得死了其实比活着容易许多。最长的时候,十几天眼皮不敢合一下,倦怠从骨子以及心底里迸发出。日日如同惊弓之鸟,草木皆兵,连一个正常人要怎么活着都快忘记了。” 那样的毛病后来许久都改不掉,午夜还是不能听到声响,听到就会跳起来,惊忪得全是防备,慌张的看世界,慌乱的一心想要逃亡。为此他刻意去看了心理医生,足足治了一年半才有所好转,夜里终于不再惧怕声响,可以像个人一样活着。 揽着她,声音很轻,说起来痛触仍在,却像是很久远的事了,实则不愿想起。 “语言障碍也是那时候慢慢好起来的,被逼无奈,有些痛非要吼出来,才觉得好些。即便不言痛,也总是要向人求救的,如果我不说话,如果我连这样简单的事都不能表达,我就只能死掉。那时候是我最恐惧的时候,源于灵魂深处的惊恐,比心里发出来的还能够要人的命。像个初生的婴儿,明明什么都没有学会,只觉得一切来得太快,太过残忍。灭顶之灾一样的压下来漫过头顶,要怎么活?遇到苏瑞就是在落破的时候……” 那一天他记得,命运太凶残,险些就要丧命。黑衬衣都湿透了,粘稠的贴在身上,他知道那是什么,一股子的血腥气,空洞的肺腑跟着一阵阵翻搅,早已说不出哪里疼。连奔波逃跑都没了力气,就想着,放弃吧,不是次次都逃得掉,也不是永远能够死里逃生。有时候他想,如果那个时候没遇到苏瑞,真的就已经没命了。所以那以后的时间里,他才想要包容苏瑞的任性抱达她的救命之恩。 那一天他被人赶杀到绝望的边缘,是苏瑞捡到他,在异地b城。估计苏瑞那种黑道中长大的大小姐一眼就看出他是个麻烦精,不知道她为什么仍旧想要救他。而且只看了他一眼,就义无反顾的决定救下他,带着他躲避穷凶陌路的追杀。 在苏瑞联系的救兵抵达之前,他们几乎是命悬一线。早没了反抗的能力,躲闪不及,而他又重伤在身,身上不知破了几个洞,据苏瑞后来说,血液像涓涓流水,而他整张脸眼睁睁的一点点再无血色,那时候她真的笃定他就要死了。 只有薄南风咬紧牙关,还在死死撑着,那么多的心有不甘,他的爸爸妈妈都含冤含恨而终,他有什么权利说死就死。早已经被磨砺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有大半年的时间他都是那么惨败凶险的活着,双手染血,即便不是恶魔也已魔性缠身。 他伸出手掌,对准灯光的方向,淡淡的眯起眸子,嘴角有轻微笑意。和许多年前的那个场景一样。 他说:“前一晚我发高烧昏迷不醒,做了美好的梦,睡梦中我站在阳光底下,看到爸爸妈妈洋溢的笑脸一如曾经。我觉得那是种莫大的安慰,那么长的时间里,唯一安然的一个梦。醒来时仓库的夹缝里就有这样的光射进来……”明晃晃的从他的指缝渗透进来,一直照到他的脸上,好温暖,是皎洁而透彻的。眼皮一抬,目光移至江南的脸上,素脸朝天,又被泪水洗涤,他伸手触上去,嘴角仍旧微微的钩着:“那阳光像极了你的眼睛,清澈而好看,原来这世上竟有这样明亮的东西。那一天在酒吧第一眼看到你,我几乎傻了眼,原来你这样漂亮。” 江南呜咽的说不出话,这个故事太过惊心动魄,她庆幸自己没有犯傻犯浑,觉得他不再好,一伸手把他推出去。这样的薄南风一点儿不会让她觉得讨厌或者嫌弃,有的只是心疼。 “老公……” 薄南风放开她,寻个舒服的姿态枕到她的腿上,揽紧她的腰身,紧紧靠着。 故事还在继续,一如既往。 世上事有因有果,很多东西都是被注定好的。 薄南风后来一直对阮天明好,对他很好,多少次舍命将他从利刃上夺回来,哪怕重伤再身也在所不辞,是因为他就是当时抵达的救兵。赶过去并将他们找到之后已经过了三天,他的气息要尽了,奄奄一息。苏瑞捂着嘴巴呜咽,知道他活不成了。 一张俊颜苍白的纸一样,浅薄得风一吹好像就会散去。眼神涣散,身体亦是冷透。血液想来快要流干,看他蜷缩在那里,宛如三魂七魄已经散去,最后一点儿迷离宛如古时摇曳的豆灯,灭了,便阳寿已尽。 薄南风疲惫的躺在旧仓库乌黑的地板上,一生最卑微的时刻,想张口乞求别人搭救,可就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不再有。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等待着舍弃,那是种必然。那间破仓库早被层层包围住,能杀出去本就不容易,任谁也不会带上一个毫无生机起色,必死无疑的绊脚石。 入了尘,归了埃,薄南风嘴角扬起笑,将将要到二十岁,却得命丧。那里很冷,竟是他薄南风的葬身之处。 灰蒙的眼睛就要闭上,一只手臂伸过来,掐紧他的手臂已经硬性的将他拖了起来。抬眸,对上阮天明的一双眼。 告诉他:“别死,否则我们就白来了。” 薄南风此一生记得那个眼神以及那只伸上来的手,知道太多时候人都需要这样一只手臂,搭一把,便能活下来。 阮天明觉得是薄南风在保他的命,其实薄南风是在报达他的救命之恩。那一年他们杀出重围着实不易,薄南风便想,等他某一日强大了,不禁要将那些人赶尽杀绝,亦要对得起这些人给予的恩情似海。 从那以后一步踏入,真正走上黑道。有了老爷子的庇护不再颠沛流离,凭借那一身的本事不仅为苏老爷子稳固了江湖地位,大面积开阔疆土,并成了黑道上赫赫有名,所向披靡的太子爷。 老爷子年纪日复一日大上去,如若不是遇到薄南风,不会像现在这样行船稳健。而薄南风初入茅庐一定程度上也需要老爷子的人脉和庇护,便是如此拧成一条绳像今天一样。 他们可以说是相辅相成,又相互利用。 渐渐的很多事情老爷子只能依仗他,薄南风在那条道上像沙尘暴一样迷漫开,已经很多年不见那么锐利又锋芒的年轻人了,几乎像要颠覆整个黑道。 打那时开始就跟苏瑞在一起,他做了苏老爷子的义子,他们以兄妹相称。 薄南风说:“如果当时不是苏瑞拖着半昏半醒的我四处逃窜躲避追杀,早在几年前我一定已经不在了。那一时刻她肯伸出手,对我来说就是恩情。” 江南懂得,苏瑞再怎么无理取闹,可薄南风的命是她保住的。如果当年不是她带着薄南风逃窜,如果她没有搬来救兵,重伤在身的薄南风又怎么可能逃得过? 所以,不论苏瑞做过什么,薄南风都该要放她一马,现在连江南都这样想。 这天下事不能总是丁是丁卯是卯的比对衡量,看价值是否对等。有些事发生在不同的时候,倾注的情感和价值也是不一样的。苏瑞许多年前为薄南风打开了一个逃生的路口,得以让薄南风有命活到今天,让江南遇上。江南便觉得,苏瑞再怎么不好,搭救了薄南风这一点却无论如何不能抹杀。 也才知道薄南风这段日子多么难为,他果然该对苏瑞很好,即便她做错了事。如若一次机会都不给她,只怕任谁的心里都不安生。 江南低下头看他,薄南风已经躺在她的腿上睡着了,身体微微蜷缩着,灯光打了他一身,万丈霞光那般。手掌还被他紧紧握着,血脉相通,连温度都融成一致,越发觉得对不起他。她遇上他,是在他最好的时候,跟着他半点儿风霜雨雪都没经受,只有他细心的喝护。那些痛苦和坎坷被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扛了过来,如今成了他人生的宝贵经验,传给她,告诉她该要怎么正直而不茫然的活着。江南想,无论发生什么,这一生一世都要跟他同甘共苦的过。就这样紧紧抓住他的手,告诉他,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想舍弃他,即便迫不得已,她也不会放开。 阮天明会打来电话江南很意外。 夜深人静的时候,薄南风已经睡了,那个故事太冗长,江南知道他很辛苦,便开足了暖风让他好好睡。 到客厅里接听阮天明的电话。 男子在那一端嗓音沉沉:“江律师,这么晚了打扰你很抱歉。” 江南头脑中是初见他风度翩翩的样子,哪里像是道上混的。 只说:“没关系,你有什么话想说?” 阮天明喉咙轻哽:“我只是想说,南风他很可怜,这些年我很心疼他,很多事不像苏瑞说的那样,我们双手染血的人不是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太多的时候我们也不想,那太可怕了,像是梦魇。”他感叹了句:“可是……没有办法。” 一直叹进江南的心里去,是啊,光天化日下行走的,尚且有那么多的衣冠禽兽。并非行走在暗处的,个个十恶不赦。 心中十分难过,可怜这一群人,竟要如此的身不由已。 声音模糊的说:“我知道。” 那一端持久沉默,阮天明点燃一支烟,才又同她说起:“当年我看到他的时候,只有十九岁,分明还是个孩子,骨架精瘦。在死亡线上挣扎了那么久的人,如何丰硕得了。我甚至怀疑他是怎么忍受那些煎熬,明明该死了,却硬是撑着一口气,倔强又痛苦,即便让一个陌路人看着,都那么的于心不忍。江律师,你知道那时的薄南风是什么样子么?” 阮天明闭上眼,记得那片光,微薄如灰尘洒了地上人的一身,不像是活着,反倒是死了许多,都那样蒙了尘。 他是想放弃他的,也是他提醒苏瑞,放弃吧,他活不了了。再看一眼,薄南风的眼神那么倔强又哀伤,可是没有恐惧。僵硬的躺在地上,仿一眼就让人看透众生的苍凉,不过一个孩子,怎么会被世界遗弃得这么彻底又凶残。满身的血迹斑斑,手指修长白皙,是那种不正常的苍白,白骨一般紧紧抠着地面。他便在想,如果他还有一丝力气会想干什么?爬起来跟着他们离开,他也不想就这么干干的死掉。阮天明还是读懂了他,薄南风就是有那样的硬骨头,那微微的奈何一笑,活生生的戳进他的心里去,动了恻隐之心,就想要伸手拉他一把。不管是死是活,那就是他的命了。他只是不想一个孩子由生到死,要像这样极端的惨烈。 阮天明手中的烟吸得更狠,沙沙的说:“江律师,这些年南风是怎么舔着刀刃过活,你想象不到,有多少人想要了他的命,如若没有那一身的硬骨头和本事,他很难活到今天。他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不是他的错,是命运太过难为他。苏瑞说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只是想说,其实南风也是干净的。我之所以这样死心踏地的跟着他,就是因为在这一条死寂的路上看不到光明,是南风,他让我觉得再茫然的前路也有曙光,会到来的,你说是不是?” 他轻轻的笑,像给自己打气,也给江南打气。反倒像个孩子似的被薄南风蛊惑。 江南泪流满面,跟着笑起来,毋庸置疑的说:“是,一定会到来的。” 阮天明又说:“江律师,苏瑞的确做了卑劣的事,我不是想为她开脱什么,只是她的心情我多少理解。我们几个人的交情,是与性命交织的,倾注了太多的情感,所以当有一天与自己希望的背道而驰时,难免就要失去理智。在苏瑞的眼中,薄南风一直都是她的,这些年都是,忽然有一天不是了,她定然要想不开。那种落差不会比死了好受,其实这些年苏瑞对南风也是真的尽心尽力。” 这一些江南都懂得,当年苏瑞只一眼就决定救下薄南风,萍水相逢,她就愿意为他置身险境。就连薄南风都说了,如果援兵再晚到一时片刻,他和苏瑞都活不了。这样的苏瑞,后来对薄南风的好又怎么可能假得了。对他的占有欲更加的不会少,所以有一日薄南风离开了,那便是致命打击。 江南不想难为阮天明这么一个良苦用心的人,不说其他,只道:“谢谢你当年肯伸手拉南风一把,这样的恩情我也会记得一辈子。所以,苏瑞做过什么,我都愿意忘记。” “谢谢你,江律师。”阮天明道过这一句挂掉电话。 推开房门,看到另一间房的灯仍旧亮着。他们错过当天的航班,决定明天再走。当晚苏瑞喝了不少的酒,又哭又笑,被他拖回房间便睡了,这一时想来是醒了。 苏瑞缩在床角,眼角飕泪,却自然而然的想要笑弯唇角。想起很多美好的过往,都是关于薄南风的。到底是跟当年不同了,这样一想,似连身高都变了,比初见又高了一些,也没了那时的骨瘦如柴,连脸部轮廓都过分锋利,如今妖艳得像个妖孽,又坏又无耻。 笑声溢出来,想到她去赴同学的酒会被欺负,他去救场,假装她的白马王子,迷倒一大片人。当时灯光璀璨,他脸上的不屑明晃晃的,丝毫不去掩饰。出来时说了一句:“跟她们较劲有什么成就感,一堆胭脂俗粉。”轻飘飘的随口吐出来,十足的混世魔王。苏瑞看着,却欢喜进了心坎里,以为在他的心目中,她和一般的女人是不同的。 笑容一点点垮下去,原来所有的不同,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若说这世上真有女人不同,那也只是江南,而不是她苏瑞。 扭头看窗外的灯火阑珊,想起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他赤血淋淋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不去救他,或者跟着他一起死掉,岂不是很好。苏瑞现在想起来,觉得即便真是那样,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薄南风懒床不做早饭还是第一次。 从身后揽上来,吓了江南一跳,挣不开,被他紧紧抱着,下巴在她的脖颈里轻轻的蹭。 “睡过头了,怎么不叫醒我起来做饭?” 江南煮了粥,还做了小菜,这会儿正在把买回的油条和小笼包拿出来放到盘子里。被他蹭得酥痒,一边歪着脖子闪躲一边说:“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啊,我又不是不会做饭。” 拿胳膊肘儿轻轻怼他:“快别闹了,你洗漱了吗?准备吃饭了。” 薄南风放开她,懒洋洋的去洗漱。 吃饭的时候告诉她:“这些事以后你别做,医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 江南抬起头笑笑:“哪有那么娇贵,我问过医生了,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了。”看了一眼时间又说:“东西还都在医院呢,今天过去拿回来吧。你去,我有别的事要做。还有今天是宋林爱的生日,晚上要一起吃饭唱歌,说是要带家属。老公,给个面子,让我去显摆一圈,听说还有其他的同学呢。” 薄南风闲闲的钩动唇角:“显摆什么啊?” 江南说得理所应当:“当然是显摆一下我嫁了个帅老公,告诉他们剩女也有春天。” 薄南风要笑不笑的:“会贫嘴了。” 江南又拿老话去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嫁个猴子满山跑。” 那一口匆匆忙忙的咽下去:“我得走了,先回妈家转一趟,然后去给爱爱买生日礼物,还有孙青那个不让人省心的。”说着过来揽上薄南风的脖子,在脸上狠狠的亲,嘴巴油腻腻的全都蹭到他的脸上去。“我走了,忙完了给你打电话。” 薄南风看着她风风火火的出门,拎包拿钥匙,一边换鞋一边看时间。一切琐碎的旋律一如曾经往昔,什么都没有改变。薄南风贪婪的望着江南,觉得对她的爱与感激是相伴而生的。她这样真是让他无比安心,昨天之前所有的顾虑和惊恐就被她这么不着痕迹的轻轻打消了。 让他觉得,她是真的不在乎。她这样是想告诉他,在她眼中,他跟昨日之前一样耀眼光茫,足可以让她带出去显摆,说他是她的骄傲。 薄南风微抿的嘴唇轻轻的弯起来,脸上的油腻也不去擦,似还留着她的唇齿香。等到门板关上,才低下头将碗中的粥通通喝掉。 江南先走找纪梦溪,刻意赶在他上班前等在中院门口,唯怕他一工作起来就没了时间。一般到了这个月份一直到年底,法院都要开始加班了,平时只怕忙得不可开交。 纪梦溪看到她愣了一下,很好奇:“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开始上班了?怎么不再休息一段时间。” 江南“唔”了一声,伸出手:“把车钥匙给我。” 纪梦溪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已经把钥匙递到她的掌心去。 江南手掌一合,笑起来:“你去上班吧,我帮你把油箱加满。” 纪梦溪才晓得她的用意,偏首笑起来:“你还真当回事,不用,虽然油价高得快没天理,可我也付得起。” 江南知道他是大财主,含着金勺子长大的世家子,只怕富得足以买下个油田。但一码归一码。 “我昨天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知道你加得起,是不是每次去加油站都帅气的丢下两字‘加满’?” 纪梦溪被她逗笑,晨光下很开怀,竟然会如此舒心。 须臾,敛了笑,定定的看她:“还想跟我说什么吧?” 江南也不笑了,一本正经:“就知道你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是想贿赂你来着,可不可以当做昨天什么都没听到。我只想他简简单单的活着……” 纪梦溪望着她的瞳光更深邃,此刻的江南看起来用情至深,即便是当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模样。心里泛起酸触,苦涩一笑:“我是那样的人么?” 江南扬起大大的笑容,如花般绽放开来,眼角却已湿润。 “就知道你不是,所以贿赂的想法成了报达。”对他扬了扬手:“你去上班吧,加满之后我会将钥匙给你送回来。” 就是这样一句话,纪梦溪心不在焉,觉得是在等她,想她会回来,会回来找他。 直到开庭前有同事将钥匙送到他的手上,说:“江律师让我给你的,还让我跟你转达一声谢谢。” 纪梦溪握着那温度尚存的钥匙呆愣几秒,有一些色彩斑斓的肥皂泡升至一定的高度碎裂了,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多长的梦啊,到现在仍是醒不来,她真的被别人带走了,再不会回来。 去江家的路上给黄宇打电话。 问起林乐的事:“林乐说她被设计进了大富豪,是你做的么?” 黄宇一看到江南来电,就已经心潮澎湃了。此刻再听她这么一问,颤了下。 小心意意:“是我让人做的,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那个朋友太不地道,想替你出口恶心。女王,你不会生气了吧?那种人不能对她心慈手软。” 江南紧紧握着方向盘,两侧车流轰轰而过,淹没得好似是一段时光,她开得缓慢,有节节败退之感。 心很沧桑,说话也变得无力:“没有,没有心慈手软,就是想要打电话谢谢你。还有,她不是我的朋友。” 她不想装得友善,有些东西可以姑息,而且些却不可以。林乐跟苏瑞还不一样,苏瑞给她的疼,就像手执利刃一下捅进去,疼也疼得干脆。而林乐那样的,却是蜿蜒着进入,一下下的剜她的肉,那样的疼,是真的狠毒。 她和薄南风不欠她什么,于是没什么扯平不扯平的说法,有的只是林乐欠下的,她没有不讨还的道理。 这样一说黄宇就安心许多,接下来要做什么,更加放得开,不用担心有朝一日被江南知道,将林乐弄得太惨没法交待。又问她:“出院了?去接你怎么没看到人,不是让你们等一等我的么。” 江南笑笑:“昨天就出院了,东西今天才去拿回来,你那么忙,就没打算用你接。” 两人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昨天从医院里出来的太突然了,谁都没有通知。江爸爸和江妈妈过去时扑了空,连带孙青一起,给她打电话又一直没人接。总算早上的时候打通了,心有余悸,问她:“出什么事了?” 江南编了借口草草应:“昨天阮天明要回京,我和南风去送他了,结果就直接回家了。” 为了表示她很好,让江家二老放心,于是说:“我上午过去,到时候再说。” 成功安抚两位老人之后,中午不打算留下吃饭,就给薄南风打电话。 那时候薄南风还在开会,编辑短信发送过去。 江南有些赖皮的说:“你得陪我吃中饭。” 薄南风桌子底下跟自己的老婆互通往来,这会只怕早散场不了,临时发起的,本来就已经开晚了。 回给她:“估计早不了。” 江南很少这么任性。 “我不管。” 薄南风笑笑:“肯定陪你吃啊,饿了先吃点儿东西垫一垫。” 江南给他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连带餐厅的地址一起。 出乎意料的,没等多久他便到了。那辆乍眼的车子从餐厅的玻璃窗前晃过去,江南一眼认出,是她的男人。 果然,车子停下,男子翩然的走下来,那一身手工西装穿在身上严丝合缝,有模有样,整个人都是泛着流光的。 灿烂一笑,露出八颗牙齿。 “饿了没?” 江南吸着饮料,问他:“不是说要开很久,怎么这么快?” “怕你饿着,就早散了。” 江南吐了吐舌头:“这么一说我成罪人了。” 薄南风一手接过菜谱,轻弹她的脑袋:“红颜祸水。” 江南一下攥紧他缩回的手,当着服务生的面也不顾及,放到嘴里咬疼他。 薄南风故意大力吸力:“断了,断了,谋杀亲夫是不是?”描了抿嘴笑的服务生一眼,似笑非笑的望回来:“也不嫌丢人。” 江南放开他:“咬死你。” “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 薄南风先不理会她,先偏首冲着服务生点好菜,然后把菜谱交给他让他收走。接着倾身凑过来,趁江南不备,隔着桌子吻上她。 江南瞪直了眼,面贴面的看着他,看到他眼中浓浓的笑意,邪气横生。 “不是要咬死我,我自己送上门来了,你还满意?” 江南脸红透,推他一把。 “你下流。”望出去,已经有人暧昧的笑起来。 方青山的父母今天都到孙青家里去了,中午留下吃的饭,还有方青山一起。 孙青跟两个老人打过招呼,没理会方青山就直接回卧室了。 不想谈,觉得没什么好谈的。上一次也是像今天这样,大部队都来了,最后不仅没谈出所以然来,反倒伤了和气。就因孙爸爸说了方青山的不是,两家老人差一点儿翻了脸,就差大吵大闹。 最后方青山恼火了,站出来吼了几嗓子,拉着自己的爸妈走人了。 孙青连气都不气了,只剩下绝望。 反倒是孙爸爸,气得晚饭都没吃。怨怼孙青:“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早在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就不同意,现在偿到苦头了吧。” 孙青嫁的人家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儿子是他们打小宠出来的,现在这个德行也是他们宠溺的结果,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他们再浑噩也知道方青山那样的,没有孙青这个主心骨,日子就过不下去。 所以僵持几天又打来电话,说那天做得过火,上门来赔不是。 孙青将话说在前面:“要谈两个人的事可以,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这样一天天的熬着,我也觉得没有意思。不过,如果你们还想像上一次那样来闹腾,那就干脆别来了,我跟方青山直接把婚离了痛快。” (128)至少还有你 方母肯定是怕的,孙青的语气越发强硬,方家人有事没事也会暗自斟酌。 就连方青山都没以前那样脾气火爆了,毕竟这次闹的时间不短,而孙青这个温婉的性子也像铁了心似的僵持不下。就真的担心她外面是不是真的有人了,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时不时会想。方青山再怎么折腾,却不想真的跟孙青离了。 所以这一次方家人上门来态度良好。 方家一对老人不仅针对上次的事说了抱歉的话,还当着孙青的爸妈数落方青山的不是。自备酒菜上门,中午的时候一起喝的酒。 酒过三巡,方母终于说明来意。 “亲家,你们看,两个孩子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是青山的不是,我们在家里都说过他了。让小青跟我们回去吧,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再说有孩子,也想妈妈,离了肯定不是事,我们方家舍不得这么好的儿媳妇,就青山也离不了小青啊。” 孙青在娘家呆了有段日子了,孙母也劝了几次,总呆在家里不是个办法。 要么回去,日子接着过,实在过不下去,就考虑离婚的事。一直拖着肯定不行,在家住的日子太久了,方青山几次被孙青堵在门外,其他人也不是一次见到,已经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开始问这事了。 有些话孙母觉得不好说,回来便商量孙青。 现在既然方家给台阶下那就回去算了,老人说得也有道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个儿子,婚不是说离就离的。 孙父松下口:“看看孙青什么意思吧,我和她妈也想着让她回去。” 把孙青叫出来,问了她的意见。 出来的时间的确够久了,孙青这些天也反复思量过。方青山来了很多次,语气不像以前那么强硬,甚至说起他和那女的已经断了。只要她肯回去,他就改,保证再发脾气绝对不跟她动手。 站在客厅里犹豫了一下,心中还是叹气。知道方青山的脾气不是说改就改,以前跪她面前泪流满面的时候都有,真到犯起浑来还是六亲不认。可是过日子这东西不是一已私欲,全家都跟着揪心,下意识不想再折腾下去。可就这么回去,实在无奈,跟回到原点又有什么区别? 后起悔来,没提前跟江南或才宋林爱打一通电话,现在几多双眼睛看着,才感束手无策。 方青山已经开始说话:“孙青,你跟我回去吧,我跟你保证,以后收敛我的脾气。你不高兴的事,我不再做,我已经找到了工作,以后能好好上班了。” 孙青拿疑惑的眼光看他,被蒙骗过太多次,早已不信他。 内心苍凉的不得了,偏过头叹气:“让我再想想吧。”转身回房间。 婆婆的脸当即拉得老长。 “你真把一家人晾那里了?” 宋林爱不可思议,很难相信这是孙青会有的魄力。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几方重权贵一聚集,她就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无论愿不愿意,都得乖乖跟着回去。 孙青撑着额,表现出倦怠。 “这些天一直思考你和江南的话,也觉得这样活着没意思。每天灰头土脸的做个家庭主妇,全心全意到什么程度了,最后还是免不了被嫌弃。真想不明白,男人是贱么,对他们百依百顺了,反倒各种毛病。” 宋林爱拍拍她的肩膀:“你要有这种觉悟就对了。其实生活需要情调,不是你只要全心全意就能过好,一层不变的生活会让人厌倦。婚姻也需要经营,把你对男同桌的本事拿出来对你老公,估计你和方青山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看一眼时间,差不多了。 扔下独自思考的孙青,去给江南打电话。 “你和你老公什么时候到?” 江南那一会儿正在给她选生日礼物,薄南风就在一边,两个人都不紧不慢的。本来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呢,搞不明白怎么这会儿就催。 “不是约好六点么,现在四点还不到。” 宋林爱哼哼:“是想着六点吃饭来着,其他人也都没来呢。不过孙青今天有状况,方家又上门谈判了,那姐妹这会儿郁闷得欲生欲死的。要不然咱先去唱个歌热热场子?省着她东想西想的。” 反正礼物也选得差不多了,无声的交给薄南风让他去付账。 她在这边应下来:“好吧,去哪里唱?”临了感叹:“生活啊,就是个折腾。” 选定的地点不远,薄南风手臂还没有全好,江南把人推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自己开车。 薄南风抬腕看时间。 江南侧首问他:“你还有事?” 薄南风“嗯”了声,又说:“也不算事,本来约了黄宇五点见面,既然去找宋林爱她们,那我给他打个电话改时间得了。” 江南说:“也好。” 打通后跟他说起另约时间的事。 黄宇随口一问:“怎么改了?那你现在干什么呢?” 薄南风眯了眯眸子,淡淡说:“江南的朋友今天过生日,时间撞到一起去了,错不开。” 黄宇最爱凑热闹,这些富家公子哥从小就不惧生,到哪里都敢出头,而且热场子的本事了得,三言两语全是自来熟,再陌生的人瞬间也能成焦点,打得一片火热。 兴致被撩了起来,问他:“女王的朋友,哪个朋友啊?” “宋林爱。” “认识啊,那我也去。你们去哪儿唱啊?要不要叫上正扬一起?” 大部队一下被扩充,本来很单薄的一个团体因为黄宇和离正扬的加入,瞬息光芒万丈起来。锦衣男女各自翩翩,到哪里都极引人注目。 几个人都带了礼物过来,连黄宇和离正扬也没落下。一进包间拿出来,递到宋林爱手上,说过生日祝语之后。几个男士脱了外套,随性地坐到沙发上有说有笑,若大的包间一下就洋溢起了热情。让人心里热闹又爽快,而且几个人言语虽然幽默,时而有倚剑江湖的浪子豪情,实则个个修为良好,风范又绅士。 再沸腾也没有乌烟瘴气的混乱感,反倒是氛围一直很好。 宋林爱觉得这个生日过得很圆满,虽然还只是一个开始便有了这样的感觉。倒不是手里沉甸甸的礼物价值不斐,所以分外高兴,就是这样一群人,让人磊落又舒心。 孙青也有这样的感觉,本来心头积攒了浓重的阴云,这会儿烟消云散,也是有说有笑。 发现真是来对了,连视角也变开阔。女人么,果然不能只拘泥在那一方小天地里,每天只有柴米油盐,老公孩子,看外面的世界就像井底之蛙。就该像这样走出来,接触各型各色的人,见多识广,每天便不会暗淡无光,日复一日把自己变成焦灼的怨妇。反倒被男人嫌弃,以新换旧,轮为旧爱的下堂妇。 有人吆喝一嗓:“点歌唱歌啊。” 江南自高奋勇的跳起来。 “好,我先来。” 看了薄南风一眼,他的外套也早已经脱下,硬领黑色衬衣贴合在身上,是他最喜欢的颜色,衬着他那张白皙又棱角分明的脸,很好看。 薄南风对上她的视线,扯动嘴角笑一笑。那样子像是看自己调皮又跳脱的孩子。 就是这一眼,老夫老妻还像是带了电流的。薄南风发现江南的眼光很俏楚,栩栩如生,全世界唯有那双眸子最色彩斑斓。 江南点了一首老歌。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她最喜欢林夕做的词,不论是写给林忆莲的,还是王菲亦或其他人的,言辞里浓厚而寻常的情深让她喜欢。 前奏缓缓响起,包间内的谈笑风声渐渐安静下来,多少人好奇,江大律师唱歌是什么模样。 黄宇含笑望着,已经把几个人的酒杯都倒满。 江南站在最前面,郑重其事的像是参加学校的会演,目光齐整的望着台下。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猜她很紧张,于是眸色认真的盯着下面某一处。顺着去看是薄南风的方向,身体随着乐声有节奏的轻轻晃了几下唱起来。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 为了你我愿意 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 让我们形影不离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只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 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 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 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只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 声音清脆又质朴,干净而不凌厉,不像以往说辩词那样。柔软得轻风一般拂上面,咬字清析,音准也没有问题。 只唱到最后齿音模糊起来,紧紧握着话筒很专注,眼睛更是一眨不眨,更像是个小孩子。 表示她真的是用心在唱。 其实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想对薄南风说一些话,有些话压在她的心口犹如千金重,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也想说:“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她跟世俗的眼光不一样,可以说她无厘头,但她确实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他们那么不容易一路走到今天,知道他更加的不容易,那些故事听在她的耳中,如同尖刀一下下划割在她的心口,你问她痛不痛?痛得要命。 她就是那么想,直到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直到不能呼吸,她都不离不弃。 薄南风目光灼灼的将她望着,桃花眸子淡淡眯起来,薄唇抿得很紧,他不如她勇敢,只怕一张口,比她还要声音模糊。 喉结动了动,想唤她:“老婆……”嘴巴轻轻开合,已然发不出声音。 不想她再唱下去了,只怕就要哭出来。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他也懂得。她那么简单,他一眼都能看穿,良苦用心他早已感知到。 站起身,朝她走过去,似笑非笑的嗓音也是轻轻颤:“傻媳妇,不要唱了。” 拿过她手中的话筒放到一边,拉着她就要坐回来。 手掌一触及到江南的,被她反握住,很用力。喉咙里原本轻微的哽动忽然忍不住,如洪荒般爆发了,轻轻一拉他,等他回过身,已经踮起脚尖揽上他的脖子,呜咽的哭出声。 很难过,心疼得受不住,有什么压在上面,相见恨晚,她总是迟了半拍。只觉得对不起他! “薄南风,对不起……” 薄南风愣了下,手臂环上她的背轻轻哄:“哭什么,别丢人,多大了不怕让别人笑话。” 哪里有人会笑话,有人跟着难过倒差不多。 薄南风笑看众人一眼:“是我惹到她了,先拉出去哄哄,你们继续。” 话毕把自己媳妇带出去。一边走一边哄骗声不断。 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那一幕毕竟没有人亲见,便是连听都没有听起过。 不过都相信江南那么大的人不会空穴来风,而且是个律师,小小年纪风声水起,自控能力还是有的,只表示情之所至,真是有什么事情触到了心坎上。 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那首《至少还有你》是专门唱给薄南风听的。 离正扬想出去抽根烟,考虑到他们在外面,没动弹,直接点着了。 包间内还是很安静,江南这性情爱起来恨起来似都不管不顾。黄宇侧首看向离正扬,觉得他的心里不好受,连他也难过。走马观灯,遇到很多女人,也想遇到这样的,可到底没有遇上。要么薄情,要么寡义,要么为了小小诱惑就能将他舍弃,快对女人失去信心了。江南走出来了,告诉他,还是有望遇到不一样的。(.好看的小说) “哭什么?”薄南风一边软软的问她,一边给她擦眼泪。 江南一下一下的抽搐,像很委屈,拉着他的手:“就是很心疼你。” 薄南风钩起唇角哧哧的笑起来,什么话都没说,把她拉起怀里抱紧。许久才说:“傻媳妇。” 都过去了啊,连他父母的魂魄都散去了,好久不再梦到,知道有些事情该要伸手揭过去了。 按原计划接下来还有饭局,都是宋林爱的朋友和同事。 黄宇和离正扬表示那个场子就不赴了。 黄宇穿上外套扭头看向离正扬:“你回家?我不跟你顺路,我去大富豪。” 离正扬按了按眉骨,表示对他很无语:“你还真是恶趣横生。” 黄宇不跟他磨叽。 “你懂什么。” 两人跟这一波人道过别,开着车各自分道扬镳。 车厢内安静下来,又将车窗打得大开。黄宇的脑子渐渐清静下来,思路越发明朗。江南上午才给他打过电话,问起林乐的事,晚上就上演这么一出,前因后果想一想,觉得该不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摸出电话先给大富豪的经理打电话。 “林乐那个女人呢?” 彼端恭恭敬敬:“今天晚上没她的班,据说昨天的客人闹到今天早上才走。” 黄宇一手打着方向盘哼笑了嗓,想当初遇到林乐这个女人时,见着还有那么些的豪爽劲,如今彻底沧落成妓女了,倒还是不懂得安份。不得不说,这种太过不知好歹的女人真是死不足惜。 漫不经心说:“给她打电话,马上回去上班。” 经理当即应:“是,黄总。” 林乐一直睡到傍晚才从床上爬起来。 林母叫她吃饭,抱着脑袋去洗手间,只说:“没胃口,你们吃吧。” 这一段时间林乐很不在状态,每天就这么半死不活的,精神很颓靡,每次回来,都一副累极的模样。问她什么都是不耐烦,林母嗅到她一身酒气,一般也都不再深追究,只以为是应酬多了才搞得一身疲惫。 如今就连林父也觉得她这样子很不对劲了。 坐在椅子上问她:“乐乐,你最近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 林乐扶着洗手间的门框,欲哭无泪又无话可说。说什么呢?说她被套牢了,像只蝉蛹一样被越束越紧,每天陪男人睡觉,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摇了摇头,快速转身进去:“不是,只是太累了。” 不等出来,电话又响。 林母拿着追到洗手间门外,砸响门。 “乐乐,电话。” 林乐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有异样声音发出。每次电话一响,她都怕,再没有朋友同事可打来,昔日的同学更是在时光中败退下来,每次都跟锁命的一样,是她最最恐惧的。 林乐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终有一天要疯掉。 没能幸免,即便不是上班的时候,照样可以被成功胁迫。 经理给她限了时间:“二十分钟,如果你赶不过来,不要怪我。大老板的时间宝贵,不是你能耽误得起的。” 林乐握着电话失神,头脑中反反复复都是那声“大老板”,她一直都想知道是谁将她赶到绝路上来,虽然早已认准心中揣测。但马上就要亲见了,心里的感觉很不一样。 匆匆忙忙妆也来不及化,换上衣服便出门了。她不在乎会耽误了谁的时间,只是想看一看,那个让她咬到骨髓中的人到底是谁。 经理等在大厅,林乐一进来,扫了她半人半鬼的模样一眼。转身带路。 “跟我来吧。” 林乐摒弃凝神,一直跟他上到三楼的包间里。 门板推开,里面光色迷暗,绚丽多彩,在林乐看来却像是幽冥之境。 而那个坐在沙发上闲闲将她打量的男人,就像地府的阎罗王。林乐猜到是黄宇了,面对面打了一个冷战,脸色煞白。 半晌,嘴角动了动:“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对不对?” 黄宇闲散地眯起眼,倾身端起酒杯。 微微一笑:“是我,又怎么样?” 林乐大脑中白了一刹,神思再归位,滔天恨意涌上来。眼眸充血,张牙舞爪的冲黄宇奔过去。 双手还没着到黄宇的边,经理已经把人死死拉住。 “你想干什么?疯了是不是?” 林乐又哭又闹的,嘴里谩骂声不断,不是疯了是什么。 黄宇冷眼凝视,半晌,笑了笑:“疯婆子,原来你是属狗的,动不动就要张口咬人。” 站起身,轻轻一抬手,一杯酒如数泼到林乐没化妆的脸上,对于这个女人他简直厌恶至极。 “你省省吧,别在我面前撒泼放赖。怎么?这样的生活不好么?你这种女人,慢慢便会适应,用不了多久,你自己都会沉迷其中,到时候只怕还要来谢我给你这样的机会。否则你这种一无事处的小人物,活着也是挣扎与煎熬。” 林乐几次想挣开经理拉扯的手,扬手掴上去,黄宇那张蔑视与谩讽兼备的脸,一度让她抓心挠肺。 黄宇最后瞥了她一眼,进入今天的主题。 “让你来大富豪是我一个人的注意,跟其他人没有关系,我就是看不上你,没有办法。以后给我安份一点儿,你有胆要敢去找江南一次麻烦,信不信我让你的视频传遍大街小巷。连带你爸妈,以及各路亲戚人手一份?” 林乐如同被施了魔咒,狠狠打了一个冷战,动也动不了。 黄宇瞧着她那副破败的模样,笑得越发吟风弄月。 伸手扣紧她的下巴,一字一句:“你得长脑子,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不怕死你大可以试试看。将我逼极了,不过就是把你的名声搞臭。你再动江南一根指头,信不信薄南风会要了你的命?” 话毕笑起来,林乐瞳孔张到极至,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半晌,黄宇对经理招了招手:“看她精神很好么,不是有客人,带她出去工作。” 薄南风不是个特别喜欢热闹的人,以往江南的朋友有什么活动他都不参加,这一次却没说什么打算一陪到底。 不过江南有些不忍心,薄南风不似黄宇那种见人就可粘得上去的公子哥,外人面前他有些凉薄。这些人都是以前的同学,他插不上什么话,却反倒引来别人的注意。猜他一定很不自在,所以开饭之前,就跟宋林爱说:“爱爱,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这饭你们先吃吧,我跟薄南风就先走了。” 薄南风蓦然抬眸,江南的举动没想到。 宋林爱跟江南做了那么多年朋友,一个眼神都能心领神会。也猜到薄南风的不便了,什么也不多说。 “那行,你们先去忙吧,改天我再另请。”然后站起身:“我送你们出去。” 江南站起来跟其他同学说了几句话,拉着薄南风出来。 薄南风问她:“怎么走了?不是说还有节目。” 江南看了他一眼:“你又不喜欢,而且我也不适应这种场合,很多人好久年没见了,说不上什么话。” 转身对宋林爱说:“改天再请你吃饭,太闹了。” 宋林爱笑笑:“知道啊,什么也别说了,今天谢谢你们两个来给我过生日啊,太开心了。还买了那么贵重的礼物,怎么好意思。” 江南拍了下她的肩膀:“还不是应该的,那行,我们走了,一会儿你和孙青一起回去吧。” 出来时时间还早,正是城市最热闹的时候,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 问他:“我们现在去哪里?” 薄南风想了下:“先去吃饭吧。” 江南过来挽上他的胳膊:“也好,去吃火锅。这附近有一家店味道可以,以前我们几个就常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话闲话,说起过往,觉得是两个时代。那时候动一动都是小分队,想找个男朋友过两人世界,总也遇不上对的人,于是一年一年的蹉跎下来,都是看身边的人成双入对。现在自己嫁了人,再说起那段最寻常的时光,反倒成了过去。方觉得,时间如流水,万物也真是神奇。 薄南风看她低着头抿嘴笑,伸手捏她的脸颊。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贼。你今晚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不知道的,还能为我薄南风娶了个傻老婆呢。” 江南不说,扬起头问他:“吃完饭去看电影好不好?很久没去电影院看电影了,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好片子可以看。” 薄南风也很久没去看了,以前就不怎么去,上一次还是跟江南一起去的。想到精彩处,他比谁笑得都贼兮兮。 咧开嘴角,露出八颗牙齿,爽朗又灿烂的。不等江南问,他反倒先问:“上一次也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看的对不对?” 江南白眼球抛给他:“是又怎么样,有什么好笑的。” 薄南风似笑非笑的,倾身凑过来:“上一次看完电影某人好像对我现身了,这个倒很有记念意义。” 江南愣了几秒钟,脸颊红透。简直刻骨铭心的一天,即便薄南风不去说,她也时而会想起。那一天他刮坏别人的车子,害她好一番担心。当晚便下起大雨,她心神不宁,跟中了邪似的跑回去,看他孤身一人坐在雨中,大雨似将她的心里防线冲垮了,鬼使神差的便什么都发生了。 薄南风定定的看她,笑得越发没有天理。 江南掐他的胳膊:“薄南风,再笑你就去死。” 薄南风蹙眉喊痛,仍旧没脸没皮,声音飘飘的说:“报复我是不是?那天你是什么疼法?” 江南扔下他半条胳膊自己往前走,这个男人邪恶起来十足的坏坯子。江南脸皮薄,跟他比不了。 “你要不去我自己去吃。” 薄南风两步追上来,一伸手环住肩膀收到怀里。 “闹着玩呢,生什么气。到现在还会不好意思,脸皮还真薄。” 宋林爱这边散场的时间不早,吃了饭又唱歌。 由于之前唱过一场了,孙青席间喝得有点儿多,没什么兴趣,就先打车回娘家了。 宋林爱陪着一帮人闹完全场,好多人明天还要上班,不敢使劲折腾,十一点多大家在ktv门口散了。 将人一一送走,世界陡时宁静下来,万念俱寂。城市的灯火也是宁静而悠远,仿在阑珊的尽头。之前太喧哗吵闹了,所以静下来心头如潮起潮落,骤感说不出的落寞。 一个到她这个年纪嫁不出去的女人,独自一人的时候,都要有许多感触,类似伤春悲秋。何况是她一个千帆过尽,结了婚又离婚的单身女人。白日欢颜展笑,状似活得洒脱自在,只在一个人的时候,各种滋味涌上心头。怕极了这种孤寂,越来越多的懊恼和悔恨,为什么曾纪不好好珍重。珍重自己也珍重别人,要像今天这般食了恶果,苦触自行吞咽,好难过。 不急着回去,掏出手机给小九打电话。握在手里想起孩子睡觉早,这个时间早已经睡下了。 手臂无力垂下,抬头看远空的星星。城市里很难看到星星,霓虹灯太盛,天际也被渲染得浑浊不清。 即便这样扬着头,还是眼眶湿润,有液体缓缓流下,伸手去抹,泪流满面。笑自己哭得好没道理,想拿纸巾去擦。 前方有人凉凉说:“深更半夜,又哭又笑的,你这样的女人不是神精质是什么?” 宋林爱怔了下,转首望过来。是钟庆丰,早猜到是他了,语气永远漫不经心的锋利。 可宋林爱却没了之前听到时的怒火重重,莫明其妙的,见到一个还算熟悉的人反倒渐渐安下心来。深秋冷夜,至少不是自己。 钟庆丰已经走近来,盯着她:“生日快乐。” 宋林爱大大方方的:“谢谢。” 几天没看到他了,没人找她的麻烦,连卖场都安静下来。不过想想也是,他们这种大老板每天日理万机,没道理天天出现在那里。 宋林爱压下一些无厘头的企及,什么都不去想,这个男人反倒出现了。 而且带了礼物过来,捧到她面前。 宋林爱接到手里很好奇,问他:“怎么知道是我生日?” 钟庆丰实话实说:“看过你的简历。想起今天是,就从国外回来了。” 说实话,宋林爱受宠若惊,不知道这句话可不可以理解成他是想到今天是她的生日才刻意赶回来的。 不论真假都不敢再那么去想,宋林爱的骨头被磨平了,以前的自己连自己都厌倦,那些男欢女爱的游戏再没有兴致去玩。所以不会给自己各种桃色暗示,她不过就是一个离了婚的破败女人,干嘛有事没事往自己脸上贴金。 才这样想过,钟庆丰已经慢条斯理的说:“我是专为了给你过生日才赶回来的,直接从机场过来的。” 宋林爱惊怔的看他。 他是看过他的简历,可那些都是花哨的东西,连她自己都敢说不实。他并不了解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有一个四岁大的女儿。你第一次遇到我,我想自杀,也是因为跟一个男人牵扯不清,东窗事发没脸再活下去了才想着去死。我是个失败的女人,几乎一无事处。” 一口气说完,粒粒数自己的不堪,发现她还有脸活着,也真是不容易。以前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大不了被全世界看贬,但她仍旧可以不顾有别人的眼光活着,哪怕苟延残喘。现在自卑起来,有种叫做道德人义的东西撞击心房,隐隐痛想来,后悔有那样的过去,想重新来过,但愿那些事都没有发生。 可她知道不可能,所以莫明其妙的感觉哀伤。 低下头,捧着手里的东西不再说话。 脖子上突然一暖,猛然抬头,看到钟庆丰把自己那条浅灰围脖搭到了她的脖子上松松的缠了一圈,还带着他的温度和古龙香水的味道。 “穿那么少,你们女人似乎都不怕冷,要风度不要温度?” 宋林爱有些慌张,眨了眨眼:“谢谢你。” 钟庆丰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光含笑:“你是没什么好,不过诚实也是优点。”笑出来,难得温温的说话:“既然你这么诚实坦率,我也诚实一点儿说话。我情路不顺,甚至有些害怕。二十五岁的时候,有喜欢的女人,快要结婚了,却在婚礼前两天出车祸去世。三十岁的时候结了婚,妻子难产,母子双亡,那么多好医生都没有救治过来。”神色有丝痛苦,灯光下薄薄的一层哀伤:“估计我就是那种人们常说的克妻,所以这些年都想要一个人过。” 两个人远不到可以互吐心事的地步,说完之后均是一愣。 宋林爱没想到钟庆丰经历过那些痛苦,想说句安慰的话,想了想,只说:“那些说法都不可信,骗人的,相信才是傻了呢。” 钟庆丰笑笑;“你不仅诚实,还很勇敢,这就是好的。” 接着问:“去哪里?我送你。” 宋林爱推拒:“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不是才下飞机,回去休息吧。” 男人十有八九很专制,钟庆丰这种人更是。 已经去开车:“等着我。” 宋林爱二十九岁的生日过得很飘忽,跟做梦一样,觉得不真实,很多年没做这种少女梦了,有男人送着回家,坐在车里还有心跳加速的感觉。看着窗外,连呼吸都困难,手里捧着礼物脸颊滚烫。 那种激动,只觉得是此生难忘,这个生日跟往年都不一样。有久违的浪漫撼动心房,每一寸的时间都难能可贵。 回到租住的小屋里给江南打电话,想把今晚的事说给她听,密友间总是习惯分享喜悦或悲伤。 十二点多了,江南和薄南风才从电影院中出来,看的是晚场电影。法国片子,时间很长,等一路笑下来,就已经十二点多了。全场也没几个人,出来时,整个电影院都静悄悄的。 宋林爱的电话像午夜铃声一样打来。 问她:“江南,你睡了没?” 江南缩紧外套,打了一个吹欠,反问:“怎么睡?才看完电影出来。” 宋林爱大惊小怪:“你和薄南风一起去看的?也太有闲情逸致了吧?” “是啊,时间选的好狗血,主要喜欢的片子排的时间不科学,若大的放映厅一进去就我们两个人,真好笑。”挽着薄南风的胳膊进电梯,问她:“你这么晚打来电话什么事?喝大了?” 宋林爱笑嘻嘻的仰躺到床面上,妆都没有卸。 只说:“今天晚上钟庆丰来给我过生日了,还送的生日礼物。” 江南漫不经心的“哦”了声:“钟庆丰啊。”下一秒惊叫起来:“你说谁?钟庆丰?那个跟你一见面就抬扛的钟庆丰?” 宋林爱把电话挪离耳朵远一些。 “震聋我的耳朵了。” 薄南风也在江南的额头推了下:“小点儿声。”此刻整个大楼似就他们两个人,轻微一点儿声音都带了回声,而她却这样大惊小怪。 江南点点头,收敛一点儿下意识压低声音。 只是好奇:“他怎么会来给你过生日,你们的关系不是不好么?”问完之后灵激一动,或许不是不好,而好的相反面。这世上不乏古怪的人,喜欢有两种表现形式,一种是很亲近,下意识往上凑。而另一种便是必意挑衅,有事没事找对方的不痛快,其实也是引人注意的一种方式。一般比较轴的男人酷爱后一种。江南思考得差不多了,不等宋林爱说话,直接定论:“他喜欢你。” 宋林爱哼了声:“我怎么知道,估计不可能,我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招男人喜欢,残花败柳一样的存在,连我自己都唾弃。” 江南斥责她:“不要这么贬低自己,你没什么不好。而且情人眼里出西施,喜欢这种东西很难说的。他说是刻意来给你过生日么?” “是啊,他说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就从国外回来了,而且是从机场过去的。”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不是桃花朵朵开了是什么? 江南真心为宋林爱高兴:“亲爱的,你的春天估计真要来了,如果遇到心动的好男人,就一定要把握,让自己幸福。” (129)你算个人么 宋林爱不敢奢求,全世界的幸福都被她给糟蹋尽了,还有什么资格要幸福。[.超多好看小说] “江南,你说我真的还能幸福么?” 江南郑重其事:“当然,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谁都有幸福的权利。既然觉得以前活得不好,不快乐,那就改变一下方式,再不像从前那样,一定就可以幸福。” 午夜电影看完,又接到密友这样一通电话,江南的心情好得没话说。 倒是薄南风,一直静静的看她讲电话。出了电影院背风点燃一支烟,自打江南怀孕,已经很久没抽烟了。 江南收起电话腻上来,晚风有些凉,跟他凑得更近些。 叽叽喳喳:“还记得那个钟庆丰么,他好像喜欢爱爱。” 薄南风吸了几口烟,掐灭后转首看她。 “那很好啊,省着你以后为她的事操心了。” 江南感叹:“是啊,爱爱要是能幸福,真是件挺好的事。” 朋友就是如此,把彼此的事挂心上,可以一个比一个更幸福,却不想不幸的时候拉一个来垫底,否则那就不叫朋友。 薄南风要回家一趟了,阮天明和苏瑞已经走了好几天了。若是安好的回去,倒也没什么。如今苏瑞的耳朵出了问题,是好是坏还都不知道,不回去给老爷子一个交代说不过去。 那是他的家,来来去去也是他的自由,如果是以往,江南不会担心。反倒会蛊惑他有事没事的回去看一看,本来就不是一脉相承,时间久了只怕会变生疏。 如今一想到他要回去,却放不下心来。 一再问他:“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反正我们也结婚了,就当回去见一见家长,理所应当的事。” 薄南风把人拉到近身处,知道她很担心。让她坐到他的腿上,安抚:“你不用担心,什么事都不会有。再说我打苏瑞那一巴掌也不是无缘无故,她任性,我一个当哥哥的打她一巴掌怎么了?这些事义父他会理解。”把她细碎的发别到耳后,扬起好看的眉毛,飘飘的笑着:“现在不是带你回去的最好时机,苏瑞正在气头上,指不定怎么发疯。那是她的家,谁知道她又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等这一段平息过了,我再带你回去。”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江南觉得她现在和苏瑞就是那样。不要说她看不起苏瑞,想来苏瑞更加的看不起她。苏瑞定然觉得她是坐享渔翁之利了,薄南风打天下的时候她不知人在哪里,到如今跟他共享荣华富贵,有什么脸? 江南抬手捧起薄南风的脸,扯出一个极温暖的笑:“如果一切做得很勉强,那就什么都不要做。我不怕贫穷,也可以努力挣钱养你。早在决意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以为你是一无所有的,那时候就想得很明白了,但我还是愿意。” 薄南风不笑了,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眸子缓缓如流水一般,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深邃。 嗓子沙哑:“江南,我后悔晚向你迈出了一步,如果早一点遇到你并且爱上你,我肯定会好好的站在阳光下,不用像现在感觉配不上你。” 江南一出口就骂他:“傻瓜。谁说你配不上我了,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是我江南高攀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就是等着你呢,不是命中注定是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笑起来。 江南要送他去机场。 薄南风走的也是不放心,站起身说:“不用了,让黄宇送我,正好跟他有事说。你不要一个人住了,没人照顾你,去妈那里住几天,回来后我去接你。” 这话他昨晚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江南嗯嗯啊啊的应,不是特别想回去。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其实想回事务所工作的。 怕他不放心,当即敷衍:“好好,都听你的,你就放心的走吧,不用担心我。” 送到楼下,黄宇已经到了。看样子来了有一会儿,脚下两个烟头,听到说话声望过来,从车身上树起来。 率先跟江南打招呼:“女王,早上好。” 江南笑笑,问他:“早来了?” 黄宇漫不经心“嗯”了声:“反正也不急,怕打扰你们休息就没打电话。” 江南再三嘱咐他:“到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薄南风笑着,捧起她的脸倾身吻下去,扎实深长的一个吻,像要把她吞进肺腑中吃了算,省着放哪里都是不放心。 黄宇看了一眼别过脸,天际火红的日头升起来,如火如荼。 吻了一会儿放开她,薄南风揽着她跟她头碰头气息不稳,沙沙的说:“记得开机,我给你打电话。” 江南一个劲点头,自打在一起就没分离过,春天过去,夏天来了,眼见秋末冬初。就连薄南风也说不准这次回去要几天能回来,人还没有走呢就开始想念,觉得心里落下一片空。江南昨晚吃饭便没什么胃口,想想他不在家,只怕晚上觉都要睡不好,以前习惯一个人,后来他加入,没什么不习惯。现在他短暂的离开却这么不自在,不是天生要在一起是什么。 强迫自己不要表现出太多依恋,以免他走的更加不放心。 轻轻的推了他一下:“我知道了,二十四小时开机。你快走吧,别让黄宇等太久。” 薄南风定定的看着她,薄光打了她一脸,璀璨耀眼,告诉她:“你乖点儿,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回妈家去住,我怕你不按时吃饭。” 即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心里的滋味却不比她的好受。一丝坚硬也没有,柔软的水一般。 只怕再不走,下一秒就改了主意决心捎上她,明知道不合适。放开她,大步朝黄宇的车上去。 江南眼望他回过身跟她招手,容颜俊朗,宛如谪仙如世。似曾相识,蓦然一个感叹,觉得是在哪一世见到过,影影绰绰的,竟真的由心生起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江南步伐猛地向前,似要抓紧他一个衣袖衫角,问一问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薄南风已经矮身坐进车里,黄宇冲她挥了挥手,也跟着坐进去。[] 江南维系一个上前的动作,无奈的笑起来。真是傻了,又不是三世情缘的戏本子,哪里那么多似曾相识,又哪里来的那些“我们是不是哪里见到过?” 人对一切喜欢的人或事总有多于常人的亲近感,磁场合适,下意识吸引靠拢。就像这世上没什么命中注定,可人们却执意那样以为。就像执意相信跟喜欢的事物是有缘分的,其实只是自己想靠近,勇气足不足的,都要给自己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顺理成章。 黄宇扭头看过来。 “不放心女王?我们会帮你照看着。” 薄南风撑着下颌默然的望着窗外,是不放心,以往即便在眼皮子底下,小半天见不到,都会打几个电话问一问行踪,担心她吃不好喝不好的。如今是要去异地,没揣在兜里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半晌,只道:“林乐就交给你了。” 黄宇就猜这几天他是想跟他说林乐的事,只是一次次的被各种事情耽搁。这样一想林乐还真得谢谢他黄宇,若真落到薄南风手里,只怕比现在还要生不如死。 “放心吧,我比谁都痛恨对女王不忠的人,林乐这种小角色,指腹稍稍用力都能捏死她。不过这事不能急,一步一步逼死她,到头来非让她生不如死。” 薄南风不发表意见,怎么个死法他并不在意,只要结果不好过。 有些话自那晚江南情绪失常之后就一直在他心坎打转,漩涡一般。由其这段时间阮天明也不回来了,担心是否发生什么事。今早见两人一副依依难舍的模样,江南的眼眶都红了,由其他临上车时回眸那一看,直疼进心坎里。 便问他:“最近没发生什么事吧?不会出院前一天有晦气的事情发生?” 薄南风转首看过来,微微一笑:“都好。” 黄宇一伸手,拳头落到他的胸口上。 “要有事一定得跟哥几个说,不为别的,就算为了女王也义不容辞。” 薄南风哼了嗓:“离我老婆远点儿。” 江南上午接到江妈妈打来的电话,原来薄南风走之前打电话交代过,他不在这几天,让那边的老人帮忙照看着。 江妈妈就说:“南风让你回来住几天,那你就收拾一下东西过来吧,省着他不放心。”叹口气,又唠叨:“按理说你比他大那么多,不应该每天让他操心才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年纪也真不小了,一点儿不让人省心,都是我和你爸把你惯的。” 江南刚翻腾过家底,怀里抱着卷宗来沙发上坐。 抱怨:“妈,哪有你这样的,整天打电话说我的不是。他不放心归他不放心,又不是我一个人真的不可以。不过去了,还有工作要做。” “不再休息几天?南风没说你要工作的事啊。” 江南安抚:“我早在医院的时候就跟他商量过了,出院后可以工作。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忙一下也好,闲的时间太久了,骨头都生锈了。你和我爸不用管我,我就不回去住了。” 也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即便薄南风不在家,上门的人也是前仆后继。 孙青连娘家都快呆不住了,据说方青山这次铁了心的围追堵截。 江南一开门看她提着行李过来,就知道是来避难了。 关上门问她:“怎么?方青山被你这次的铁石心肠威慑了?” 孙青把包放她家地板上一扔,坐到沙发里郁闷。 “还真是,主要我这次跟他死磕的时间太久了,他再不敢把我当软柿子捏。”撑着脑袋看了江南一眼:“其实我真想离婚,就是心疼孩子。” 江南惊了下,坐过来。 “怎么?这次真大发了?不可调和?” 孙青下意识按上心口:“觉得挺没意思的,想为自己活着。天天跟你们在一起,发现你们活得多精彩,就我一个人死心沉沉的。” 江南无话可说,还是那句老话:“你离不了,等你把这事一提上日程再试试看成果,全家老少齐上阵,你就等着束手就擒吧。” 看一眼时间不早了,本来打算叫外卖的,现在来了个现成的煮饭婆。推了推她:“有什么事晚上再说,今晚你做饭。” 孙青只要一跟江南凑到一起就无比认命,越发觉得居家过日子的本事都是天生的,偏偏人家江南没生这个本事,就自然有了不用做的命。 脱下外套站起身,自动去冰箱里搜刮食材,发现没什么东西可用。又退出来,叫上她;“去超市吧,没什么想吃的啊。” 江南一下午都在翻那些陈年旧案,许多年前的东西了,连带凭生接的第一个案子,那起无头案,抱着看了一个下午,竟还惊忪连连,这会儿也想出去透口气了。就说:“好啊,我换件衣服。” 跟薄南风那种人生活得久了,连自己也开始讲究,再不会有事没事的穿着居家服出门了。 孙青在客厅里等她时,门铃响起来。 一开门竟然是黄宇,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跟孙青打过招呼,问她:“女王呢?” 孙青侧身让他进来,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换衣服呢,我们打算出门。” “去哪里?我送你们。” “超市。” 这样一说,黄宇索性就不换鞋了,站在门口等着江南。 江南拿着包出来,看到黄宇一愣。 “怎么过来了?” 黄宇抓了一把造型前卫的头发,笑笑:“怕你一个人在家活不了,送了些吃的过来。送南风时看他一副极不放心的样子,不帮着照顾点儿像话么。” 江南觉得不好意思:“没必要这么麻烦的。晚上有事吗?要是闲着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也不需要孙青在家里做了,如今又来了一个,正好凑个饭局。 坐到车上了,孙青问:“要不要给爱爱打个电话?吃饱了去你家里搓麻将。” 黄宇自镜中望过来:“这个提议好,给那美女打一个吧。” 孙青马上掏出电话给宋林爱打过去。 时间赶得巧,正好宋林爱要下班了,早回去也是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就问她:“去哪里碰头?” 孙青报上几人吃饭的地点。 宋林爱风尘仆仆的赶过来,没有化妆,一张脸干净白皙。本来底子就好,不化妆感觉更明媚。最近不知是怎么了,反倒素面朝天的出门。以前可是不化妆不敢出门的。 孙青拉开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下,看一眼,发现她脸色红润,大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 八卦着问江南:“是不是觉得爱爱精神状态特别好?我猜她走桃花运了,这次我猜得没错吧?” 江南心知肚名,自是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一眼。 大有深意的一笑:“果然没错,这次你算猜对了。” 宋林爱看了黄宇一眼,狠狠的剜那两人。 “别胡说八道啊。” 黄宇闲闲的往椅背上一靠,似笑非笑:“不用拘谨,可以当我是闺蜜。” 跟黄宇一起处事太多次,知道他这人是几个男人里啊活跃的,像这样一起吃饭,还真就不会感觉拘泥。也是说说笑笑,想扒什么就扒什么。 孙青凑上来,问江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爱爱跟你私通过什么了对不对?” 江南只说了三个字:“钟庆丰。” 孙青没反应过来,黄宇倒一下听出门道。 “钟庆丰这个男人了不得啊,成衣界的大亨,比我们年纪是长一些,不过绝对算年少有成。正扬跟他特别熟悉。”问宋林爱:“怎么?你们有交情?要想了解他可以问问离正扬啊,各方面他都该知道一些。” 宋林爱难得脸红:“别听她们两个胡说,有什么交情啊。”然后闷下头吃饭。 此地无银三百两,那羞涩的一笑心事表露个七七八八。 黄宇只笑笑,不揭人老底。只说:“说真的呢,什么时候有兴趣了,倒真可以问问离正扬。” 江南直接对黄宇说;“行,改天和离正扬一起吃饭,我倒很想知道这个钟庆丰是什么样的人。” 孙青兴致也高:“到时候叫上我,我也想知道。” 一顿饭吃下来热火朝天,江南去结帐的时候,被黄宇拦下。 “让女人结帐不像样,你老实呆着吧。”黄宇也有威严的时候,能看出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一上来就忘记维诺的叫她女王了。 三个女人等在门口,江南的电话响起来。 薄南风下飞机之后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这会儿又打来。 问她:“吃饭了吗?” 江南去一边接听,说温软的话:“吃了,和宋林爱他们一起吃的。你呢?吃了吗?你义父有没有为难你?”还想问他见到苏瑞了吧?是不是又哭又闹,还有阮天明呢……话一出口,发现担心的事情特别多。 薄南风让自己放轻松,一副安抚的口吻。 “吃过了,刚吃过。义父没有难为我,白天他一直有事,我打算一会儿再找他聊一聊。至于苏瑞在医院里疗养,到现在还没见到她人。总之你放心,什么事都不会有。”嗓音暗了下,叹息一般:“我只是想你。” 江南当即酸了眼眶,眼望四处的灯火霓虹。实说实说:“我更想你,你不在家心里都空了一块。老公,你快点儿回来。” “嗯,早点儿把事情办妥,然后马上就回去,等我。” 江南一个劲的点头,江妈妈说的没错,快三十岁的人了,当真不是小孩子。自己一早心知肚名,处事还算成熟理智,偏偏在薄南风面前的时候,觉得自己不经风雨,什么都要依仗着他,把他当山一样的依靠着。只在他的面前,本事,年纪和阅历通通都是在退化的,连之前都不及了。像个任性的小孩子,终于知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不是古人病奄奄的夸张说法了。 理智只是因为那个让你心凌乱的人还没有来到。 两人在一边通电话,暂时忘记那边有人在等。 黄宇看了看,抽出根烟叼到嘴上。闲话家常那般提起林乐。 “你们以前跟林乐也是很好的朋友吧?现在关系怎么样?” 宋林爱和孙青下意识不想听到这个名字,自打上次酒吧的事一出,两个人是再没跟她主动联系过。而林乐也没联系过她们,一段过往倒像是就这么被搁浅了。其实这样一想,两人是有些偏着江南的,事态一出,几乎毫不犹豫的倾斜过来,有的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就这样放弃林乐太轻易了,不知道林乐的心里会怎么想。估计会绝望,觉得是自己交友不慎。 黄宇见两个人都一时沉默,漫不经心的说起:“林乐这个女人可是不识交,女王这次婚宴上之所以搞出那么大的事,就是被她给害惨了……”他把林乐跟苏瑞勾结那档子事跟宋林爱和孙青说了一遍,最后讽笑:“如今这样一想,苏瑞似乎是被林乐给当枪使唤了,本来是她一心想置女王于心地,却因为没那个本事,于是就寄希望于苏瑞。别说,她还真是找对人了,苏瑞什么事不敢做,把女王害得也的确够惨。” 本来这场纠葛他也不知道,是薄南风几天前打电话时提过一嗓,今早又问起对林乐的惩治,前因后果他才算明白一些。 等江南挂了电话再回来,灯影下就只剩黄宇一人了,烟抽了一半,见她走过来,掐灭在指掌中。 笑脸相迎:“打完了?没打够就再说一会儿,我等得起。” 江南面对他的调侃无话可说,挺大的人了,是有些丢脸。看了一眼,狐疑:“宋林爱和孙青呢?” 黄宇随意一指:“说去处理些事情,女人的事情我不好问。不过那个孙青让我告诉你,晚上给她留门,她回你那里睡。” 最后黄宇只将江南一人送回去。不方便上楼,送到楼下就走了。 阮天明从医院回来时,薄南风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有些疲惫,笑起来的时候也很苍凉。跟着坐到他对面,问:“什么时候到的?” 薄南风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弹掉一截烟灰说:“中午便到了。苏瑞现在怎么样了?” 阮天明自打回来,就一直陪她做治疗。其实这边的人有得是,远轮不到他去陪护。是他自己坚持,总觉得苏瑞搞成今天这个模样,他也有责任在里面。说不出是不是愧疚,就觉得对不起她。男人不能时时刻刻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本来就是错。 默然的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水,对着薄南风勉强一笑。 “还是之前的样子,得慢慢医治。主要是她的状态不是很好,不太配合医生的治疗。” 没说让薄南风去看一看她,这种要求的话如今谁也跟薄南风说不着。苏瑞有今天多半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即便是离开,仍旧投下重磅炸弹不管薄南风是否安宁,之后要如何自处。她通通没去想,就连阮天明也觉得那样的苏瑞坏透了。但他没有办法,就像中了毒的人,想转好,只怕是最难的事。不爱一个人,远比爱上一个人要难。 轻轻的抿压一口茶水,问他:“江律师有没有生你的气?怪你没有提前告诉她?” 回来后他便一直琢磨这事,觉得苏瑞说的不无道理,江南那种工作性质的人,和他们的确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所以担心她接受不了,不只是怨怼薄南风隐瞒身世这么简单。 薄南风笑笑,眼角光色灿灿,是真心微笑。 隐隐宠溺的说:“她和一般的女人从来都不一样。” 这样一说,阮天明就放心了。看来是没有怨言。也是,早在江南一心为薄南风翻案的时候,他就知道江南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否则薄南风也不会死心踏地的爱上。在阮天明的眼中,能让薄南风动心的女人只怕不多。 管家从楼上下来,对薄南风说:“少爷,老爷让你上去。” 薄南风按灭手里的烟上楼。 老爷子最近身体状况不稳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吃药疗养。很多事已经不亲手去打理,都交给手下人。 抬头见薄南风进来,示意他过来坐。 方问:“怎么没带媳妇一起回来?都是一家人了,也该带来让我见见。” 薄南风淡淡说:“她才出院,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适宜出远门。”看了一眼老爷子,仍旧漫不经心的说:“而且跟苏瑞闹得这样不愉快,觉得暂时不让她们碰面的好。” 苏老爷子一刹那若有所思。知道薄南风此次回来的目地是为了什么,他的聪明机智他早就知道,从来不会当他是个鲁莽小辈对待。 半晌,也只是点点头:“是啊,女人小产很伤身子。是苏瑞不对,她这次实在太胡闹了,我听说之后气的不得了,她一回来就狠狠的教训过她了。这个孩子从小就任性,要早料到她会做这种混帐事,当初你结婚,我即便用绑的,也要让人将她带回来。是爸对不起你们,我没有管教好小瑞。” 薄南风轻描淡写的将话茬接过去。 “爸,您别这么说,也不全怪苏瑞,她是伤害了江南。不过我那一下也出手太重了,导到她的听力有了问题。当时正在气头上,有失准头,这次回来,就是专给爸和苏瑞赔不是的。我会联系最好的医生帮她治疗。” 苏老爷子一抬手按下他的话:“不怪你,是小瑞自己作出来的,医生我已经帮她联系了。只是听说她不配合医生治疗,一直以来她都只听你的话,你明天有时间就去看看她。毕竟听不到声音这事太突然了,她一时也很难接受。”眸光一暗,讳莫如深。看过来,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让你这么动心,爸倒真想见一见。” 薄南风迎上他的目光,坐姿有几分端正,薄唇微抿,喉结动了动,轻声说:“我这次回来,也是刻意要跟爸说这件事。这个女人没什么特别,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女人。只是,我却非娶她不可,这是我一定要娶的女人……” 两人谈话一直到深夜,很久没这样长谈过了。 最后苏老爷子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决定去休息。站起身,拍了拍薄南风的肩膀:“爸都了解,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什么都不用多说了,去休息吧。” 从楼上下来,阮天明还没有离开,坐在沙发上抽烟,略显心神不宁。 下人们都去休息了,客厅内一绽明亮的大灯,散着花白的光,打到阮天明的周身,也成了苍桑的雪白。 薄南风看着他,叫了声:“怎么还不去休息?” 不知阮天明哪里来的这些愧疚,其实这些恩怨情仇远没有他什么事。若说有一点儿关系,只是他们交情非浅。 阮天明一下站起身,几乎是盯紧薄南风。 “老爷子有没有发脾气?” 薄南风微微一笑:“怎么会,他什么时候对我发过脾气。” 上上下下的兄弟们都知道,老爷子对薄南风有多宠爱。当自己亲儿子一样溺宠着,大大小小的事,只要薄南风一句话,什么事做不了主?薄南风在整个黑道是太子爷,在帮会中那绝对算个爷。 抬腕看了下时间。 “时间不早了,你也去睡吧。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跟老爷子太久没见了,谈谈心而已。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看苏瑞,这次回来我会多呆几天,太久没回来了,很长时间没跟兄弟们聚一聚了,很想念大家伙。” 就像一种超能力的变身,走在s城,是白灿灿的阳光下,是业界的黑马,景阳的总裁。一回来,便又走到另外一个世界里,是带着嗜杀之气的薄南风,黑道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太子爷。就连薄南风自己都觉得不同,是一种心态,内心的柔软变坚硬,自会杀伐果断。 阮天明一钩唇,烟火烧到指腹,扔进烟灰缸里。只说一句;“好啊,兄弟们还不停问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薄南风感叹:“这不就回来了。” 江南盯着电视困得直打吹欠,看了几次表,眼见夜深,孙青仍是没回来。 有短信提示,以为是孙青发来的,马上拿起来看。 原来还是薄南风。 “老婆,睡了没?” 江南缩到沙发上抱膝回给他。 “没呢,等孙青那个挨千刀的。” “几点了还不睡?她确定过去?” 江南又接着打了两个吹欠。 “不知道,我打电话问一问。” “快问一下,要是不来乖乖去睡觉,很晚了。” 孙青按下接听键的时候还很伤心,喉咙中有腥咸的感觉,跟宋林爱坐在出租车的后面,纷纷默然不语的望着窗外。压低嗓音,状似平静的说;“回去,马上到了,爱爱也去你家住。” 然后挂断,依旧看窗外寂静的光与影。如同看一段时光那般,是能让人痛彻心扉的。 之前是去找林乐打架了,听完黄宇的话,有血液涌上脑门,气不可遏。 宋林爱显然也是那种感触,两个人第一次这样默契,拉上手,只对黄宇说了一句:“告诉江南,今晚的麻将不打了,我们去处理点儿事情。”招来出租车,直接去了林乐家。 路上给她打电话,发现号码还都安安稳稳的躺在她们的电话薄里,再怎么忘恩负义,却都没说彻底想将谁遗忘,毕竟是多年的朋友,如何就真的狠得下心。 或许林乐低一回头,跑过来说一句服软的话,她们便可能通通都要不计前嫌。心中还有希冀,时光是共同的时光,没人真的忍心一下抹杀。 可谁也没想到,林乐竟然这样不争气,对朋友做到这个地步,跟丧尽天良又有什么区别? 宋林爱给林乐打那一通电话的时候,几乎是泪流满面。她绝对算一个狠心的女人,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狼心狗肺。嫁了人,跟其他男人牵扯不清,后来又离了婚,那样子不是相当于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宋林爱就常常这样讽刺的想,她可真是没有良心!可她对朋友总还是坦然的,从没想过不仁不义,如今林乐这样,简直是在刺痛她的心。 林乐没接到电话,那个时间正在陪客人喝酒。像黄宇说的,真的是会慢慢适应的。只要小费足,也能陪着笑。 当晚的客人没有留宿的,便宜占得差不多了,塞了小费走人。 林乐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垮下来,拿起茶几上的酒大口大口的灌下去,然后拿起包走人。 喝太多了,世界摇遥晃晃,车是不能开了,出了大富豪招来出租车回家。 很晚了,宋林爱和孙青穿的都不多,单薄的风衣,小裙装,冷风一吹全透了。冷进骨子里,瑟瑟发抖。可是没人抱怨,更没人吵着离开,甚至没说进楼道里躲一躲。就一直站林乐家的楼下等着,连一句交谈都没有,觉得很难过,无疑是件比悲伤更悲伤的事。以为那样就已经足够了,没想过有一天要像这样撕破脸。 只许久之后,孙青问了一句:“会不会在楼上?已经睡着了?” 宋林爱摇头:“不可能,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估计是在吵闹的环境中。” 然后两人都不再说话,接着等。 到底是将人给等来了。 林乐像个粉墨登场的小丑,一张脸化着大浓的妆,说实在的,她不适合。有一种人浓妆艳抹总适宜,可这样的林乐看在宋林爱和孙青的眼里,无论如何觉得讽刺至极。 林乐下车后看到两人也愣了下。实实在在的怔愣,像隔着大段的时空和岁月,连面对面都觉得陌生起来。酒醒大半,还知道是一群女人的爱恨情仇,平地而起的感伤。 问出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宋林爱步子很大,三两步走了过去,一伸手扯上林乐已经微有凌乱的头发。不给她回神的机会,一巴掌已经打了上去。 啪啪就是两下,哭起来,撕心裂肺:“林乐,那样对江南你他妈的还算个人么?你的良心呢?让狗吃了是不是?她曾经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们小学初中都在一起,你对她下毒手,对她的孩子下毒手,你就不怕遭报应么?” 林乐哇哇的尖叫起来,想反抗。 孙青也已经欺身过来,手劲太大,一下便将人给拔倒在地,就那么顺势的按到地上。早顾不得是哪里,劈头盖脸的打下去,脸上,头上,身体上……泪眼朦胧,只觉得是恨极,那滋味并不好受。身体某处跟着疼,疼得呼吸困难,却说不上哪里疼。 孙青这一会儿恨不得将林乐吃下去,咬牙切齿:“林乐,我没想到现在的你这么歹毒不要脸。” 两人一下下的抽上去,像是来了断一段情仇,拼死也要为江南出一口气。林乐她这样,真是太残忍了。 “你怎么做得出?” 宋林爱嘤嘤的问她。 吵闹声太大了,楼上已经下来人,连带林家二老一起。早在楼上就听到是林乐的尖叫声,夜半三更时想起,撕裂得宛如鬼哭狼嚎。 林父和林母看清后,确定是林乐,马上过来拉扯,将扭打成一团的几人分开。 其他的邻居也过来帮忙。 林乐吓得早已六魂无主,一被林母脱起来,马上缩到身后。 宋林爱和孙青已经气疯了头,被一群人拉开,仍旧不管不顾的努力上前,只觉打得不够爽快。 嘴里依旧不停的破口大骂:“林乐,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连好朋友你都算计,害得江南流产,你高兴了吧?” “你就不怕坏事做绝,将来不得好死?” “你会遭报应的,林乐,你要是幸福了,那都是老天不开眼。” …… 整栋楼的人都听到了,又是口口声声的念着林乐的名字。 林家二老再愚,也听出发生了什么事情,宋林爱和孙青为什么会打上门来。不光是他们,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不可思议。毕竟做得出这种事,的确是丧尽天良。 一时间议论纷纷。 林家二老面上挂不住,一边说:“别听她们胡乱说话。”一边把林乐往楼上拽。 .. (130)重回事务所工作 渐渐的,连周遭的邻居都散了场,铺天盖地的才真叫落寞。 宋林爱和孙青站在原地抹眼泪,很长时间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只觉得是回不过神。 打完这一架心里也没觉得多爽快,好似很多东西都散尽,只是比来时更难过。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不说话。直到快到江南家小区,宋林爱才扭过头说:“把眼泪擦干净,别让江南看出来。” 孙青从包里拿出纸巾猛吸鼻子,又递给宋林爱两张。 付了出租车钱,两人默默的上楼。 江南等得快疯了,听到门铃响,从沙发上跳起来。 见果然是两人回来了,无比郁闷:“不声不响的跑哪儿去了?还打麻将呢,能按时回来睡沉都是好事,不靠谱。” 宋林爱的嗓子有些哑,看了她一眼,马上垂下眸,转首把客厅内的大灯关上,只开了盏微薄的。 “太刺眼了,受不了。不好意思,让你等了。我去喝点儿水,然后洗澡睡觉。” 说完去厨房找水喝。 江南发现两人似乎怪怪的,扯住一个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孙青也不傻,随口诌了理由安慰:“没你什么事,去找方青山谈判了。” 她这么一说,江南便信了。孙青习惯大事小情的拉孙林爱助阵,而这次跟方青山的问题又成了难啃的骨头,束手无策时叫上宋林爱一起过去没什么稀奇古怪的。 成功安抚江南之后,两个人纷纷的洗了澡。实在太晚了,之前历经那么一场,谁都没有心气多说话,一爬上床都睡了。 陌生电话打来的时候,江南正在去律师事务所的路上。 接起来,听对方说:“江小姐你好,听说你城南的别墅要卖,是真的吗?” 江南打着方向盘,蓦然想起这事,的确跟薄南风商量过,说将那些住不到的房产趁现在房价高通通转让掉,否则也是搁置。[]没想到薄南风已经把转让的消息发布出去了,想明白后,应来人:“是啊,有那个打算,你想看看房么?” “江小姐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是想过去看一下城南的房子。” 上午是不行了,思索一下。 “下午三点好吧?你们要是也有时间,那时候我们电话联系。” 两边敲定之后,又给薄南风打电话确认这事。 薄南风倒是不操心:“你处理这些事该很得心应手吧?自己照量着办就好。价格也有参考,带人看过房子再说吧。” 只要出得起价钱,那一代的房子没得挑,当时购置的时候就是一窝蜂,不是太有头有脸的想买还买不到。这会儿要转手,也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江南确定他想卖掉之后,心里有了底,先去事务所把手里的事办完,下午抽出空带人去看房子。 其实薄南风那几栋房产她也不是每一栋都去看过,不过城南的去过,闲暇的时候薄南风带她去看过。本来最早两人商量着要住那一栋的,可后来考虑到离上班的地方都不是特别的近。反正不是乐不思蜀的人,现在的房子虽然小,住着还挺习惯,先空出一栋不卖,搬家的事就暂时不说了。 一大早是许涛给她打的电话,说手头有案子,景阳这段时间的工作特别多,他抽不出时间,就问江南:“要不然你接吧?案情我了解过了,不是特别麻烦,以你的本事一个人应对起来也绝对没有问题。” 江南本来就打算这两天上班的,既然这样赶巧,就应承下来。 “那行,我今天去事务所找你,我们见面聊。” 其他人不知道江南嫁了个什么人,可许涛心知肚名。早在江南不知道薄南风的真实身份时,许涛就曾收受过薄南风的恩惠,迎合江南的举止,保她顺心顺意。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就去景阳当法律顾问,许涛自然念江南的好。(.)所以再见面,客客气气的。 给江南倒了杯水,问她:“最近怎么样?” 江南笑笑:“很好。”只是太久没工作了,人变得懒散许多,一进来看到进进出出的同事,身上一道松懈的弦立刻被拧紧了。时刻准备着进入战斗状态。 接过水,问:“案情到哪一步了?” 许涛拉了一张椅子坐过来。 跟她详说:“人已经被逮捕了,受害者自己报的案,受害者家属说犯罪嫌疑人有向他们索要过财物,这样看,检察院一定会以绑架罪提起公诉。其实我还没去见过犯罪嫌疑人,只是接到家属的委托。想着手头上的事太多,实在脱不开身,就问一问你要不要接。身体能吃得消吧?” 江南笑笑:“可以,完全没问题,这个官司我来接。” “那行,我把犯罪嫌疑人家属的联系方式给你,还有其他材料,之前我都整理过了。”起身去办公桌上拿来给她。“你先好好看看,哪里不明白我再跟你说。” 江南接在手里:“谢谢你啊。” 从头到尾看下来,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再会见当事人之前,江南想亲自跟犯罪嫌疑人的家属面谈一下,出来按着许涛给的号码拔过去。 很快被接起来,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你好,你找谁?” 江南报清来路:“你好,我是++律师事务所律师江南,你来找过许涛是吧?如今这个案子到了我手里,你看看是否要办理委托手续。我同事说他都跟你说过了,如果同意的话,我们见一面。” 女人一听江南是律师有些激动,连忙应。 “你好啊江律师,要委托,要委托。你看我去哪里找你方便?” 江南直接说:“来事务所吧,我等你。” 女人来得很快,不是本地人,为了方便,就在事务所附近的宾馆住下了。 之前听许涛说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这么一看,很苍老,只面相要比实际年纪大很多。 江南请她坐下,跟她自我介绍之。确定委托关系后,简单说起案情。 女人叫简妆,被逮捕的犯罪嫌疑人是她的丈夫王长发。他接到公安机关的通知时,王长发就已经被逮捕了。她连夜赶来s城,听说这家事务所的律师很权威,于是便找来了。 江南问起来,简妆只说:“我家长发肯定不会绑架谁,勒索钱财什么的更不会。那不是什么受害者,而是我们的儿子……” 女人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江南不停的劝慰,仍旧无法安抚她的情绪。一时间谈话很难进行,能看出女人是真的伤心,连情绪都无法控制。而江南还有很多疑问的地方,可以说是越听越糊涂,怎么被害人又成了犯罪嫌疑人的儿子?问不出所以然来,就当算干脆着手备齐材料去看守所会见当事人。到时候一聊起,就什么真相都一目了然了。 看了一眼时间,午休的时间过去大半。同事们出去的出去,吃饭的吃饭,整个事务所里出没两个人。 江南结束今天的谈话,对女人说:“行,你先回去吧,我会尽快备齐会见材料亲自去看守所会见你的丈夫,到时候有什么事我会直接跟他谈。我们保持联系,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 简妆抓住江南的手,眼眶哭得通红,可怜兮兮的满是期许。 “江律师,长发的事就麻烦你多费心了,他天生就是个老实人,从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全家老小就指望他呢,求求你一定要让他没事。” 江南只得安慰:“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把人送出去,一转身,薄南风的电话便到了。 问她:“吃饭了吗?” 江南坐回椅子上,轻轻的笑;“没呢,之前有点儿事耽搁了,这会儿正准备去吃呢。你吃了吗?” 薄南风神思敏锐,一下嗅出她话中嫌隙。不笑了,能想象出他正板着脸,故作严肃的问:“干什么呢?是不是有事瞒我?” 江南只得实话实说:“在事务所呢,实在不想再休息了,正好有案子,就过来上班了。” 薄南风叹口气:“不是不让你上班,等我回去不行么?差这几天?你一个人不回妈家住,吃饭怎么办?” 江南拿下圆珠笔漫不经心的敲打桌面。 “以前怎么办,现在还怎么办呗。在遇到你之前也是我一个人,生活工作照样还不是两不误。” 所以才说人被关爱久了会变得娇弱,越发的弱不禁风。以前江南不说自己是钢铁不坏之身,女人的娇气却没有。忙起来有的时候一天故不上吃饭,照样生龙活虎的。现在薄南风不在家,连工作竟都不允了。 薄南风一再再提醒她:“按时吃饭,再忙也得吃饭,别让我担心你。” 江南嗯嗯啊啊的应是,拿起外套出门。 薄南风也没顾上吃中饭呢,半晌午的时候和阮天明来医院里看苏瑞。那一时苏瑞正被拉着去做检查,折腾下来就已经到晌午了。 苏家的下人大楼里出来,直奔这一处走过来。 “少爷,小姐已经回病房了。” 薄南风扔下手里的烟,要进去看望她。发现阮天明站着不动,叫上他:“站着干什么,不进去?” 阮天明摇了摇头:“你进去吧,苏瑞不想见我。” 打从s回来就一直持续这种状态,苏瑞不仅不看他,便是连一句话都懒得同他说。那一天他钳制住苏瑞的手腕,任江南打那几巴掌,以苏瑞的性子,定是一辈子不会原谅他。阮天明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打算原谅自己。他对别人仁义,对自己爱的女人却是不仁不义。他和苏瑞的爱情注定是无望的,跟铁树开花还比不得,是场孽缘,一辈子就只能无望。 -- .. (131)除了无耻没别的优点 手里的烟吸得更猛烈,觉得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有时候绝望就像燎原的青草,春风吹又生,总是那么没完没了的。阮天明此刻的感觉就是,如果说他的生命极少有光明和希望,每天奔波在一条通黑暗淡的路上。那么,喜欢苏瑞,便是最绝望灭顶的一条。如果没有这些事,他是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说出来,只当作自己无聊而又刻骨的想入非非。 薄南风一伸手拉上他,大力的扯着他向前走。 声音淡薄,听不出情绪。 “这世上对苏瑞最好的,就属你阮天明,如果苏瑞连这一点还看不明白,那她可真是不知好歹。” 阮天明愣了下,抬头看他。 薄南风背景挺立,玉树临风,时时刻刻的无所畏惧。想起一些故事,本来不是说出来的好时候,而阮天明却是想起来了。 或连薄南风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他那样的死心踏地,只以为初见,是他伸手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其实阮天明想说,那一刹那他盯着薄南风的眼神就知道即便生命垂危,那个少年也不是说死就死的。有一种坚韧长在他眼中,傲然挺立于天地间。只怕真等死亡来临的时候,他又会爆发出奇大无穷的力量,再难再决绝,他仍能突破死亡线走出去。他帮他一把,只会让他更容易一些,其实改变的不是结果。所以,他薄南风的命不是他救的,他只是顺应了天意而已。老天不让这个男人死,让他顶天立地,他就像注定的佣兵者,推他上位,不过都是些命中注定的东西。 阮天明那时候就在想,那么赶脚的追杀,猎物不过就是一个十几岁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处心积虑,围追堵截,有什么难?但他却一直活到今天,他便想,除却这一次,肯定还有无数次薄南风都像现在一样奄奄一息,恐旁人连带他自己都觉得死定了。可最后照样不是活了下来,所以他想,这次亦不会例外。 阮天明在这条道上走的年头更多些,也不是泛泛之辈,有些事情他一眼看透。既然有希望,便不是无用功,当时就决定伸手拉上他。 薄南风觉得他的命是他捡回来的,所以要对他肝胆相照,恩情被放大,滴水成汪洋,无边无际。 其实这些年薄南风为他流的血,早已经够了,再多条的命也该还完了。除了这些,他给他的东西更重。阮天明心知肚名,这些年一直是薄南风将来带在身边,刻意坦护,否则他阮天明不会好运活到今天。 他手上沾的人命更多,人不怒,天也会怨。很多次他被阵势套牢,非死不可。最后总是薄南风带人赶过去,就像天兵天将带队而来,破开那一处死角。他看着他,就觉得乌黑的天被撕裂,苍穹一角有光射进来,大束大束的,绽在他腥红绝望的眼瞳中。每一次似都有这样的错觉,很漂亮很明媚的光亮,觉得不可思议,地狱中混迹的人怎会看得到。以前也看不到,从没看见过,可薄南风一出现,便有了那束光。他所向披靡,跟在他手下的人便觉得,天神拥护倦怠,一样不会死。 薄南风从来都把兄弟的命当已任,当年他是怎样逃生的,他便会像那样帮别人逃生。义不容辞,又侠肝义胆。 薄南风就是他们眼中的那道光,让阮天明乃至很多人都觉得,他的出现是顺应天意,是那个注定要带离他们走出黑暗的人。就唯有他,只能是薄南风。 所以不管他年纪几何,大家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即便是死,也死得无怨无悔。光明到来之前,总有皑皑白骨做铺垫,供他踩着上去,爬到至高点,伸手撕破天幕,让星子之光照进来,与日同辉。 江南说得没错,这世上薄南风是最温暖干净的人。她能看到他的好,让他觉得珍贵又难得,那果然是个不一般的女人,慧眼识金,有其他任何女人都不及的玲珑心智。阮天明也一直这样觉得,薄南风这个人本该是个天使,不染纤尘,只是命运捉弄,暂时伦为此道。他一定会将自己血洗干净,爬出去,阮天明坚信这是早晚的事,那一天或早或晚,但那一天一定会到来。他不会弃手下的兄弟们不管不顾,也一定会带上他们一起上路。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等到那一天,被他带在手边,站到阳光下……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薄南风充满敬仰? 阮天明靠到医院走廊的墙壁上,想再点着一根烟,想起来,只叼到嘴上。平光镜下的眸子眯紧,定定的望着对面的墙壁。轻而易举的想起来,一生最不会忘记的场景,美好到让他愿意相信有明天,而且明天的阳光会很温暖,打到身上,懒洋洋的漫进四肢百骸,连血液都疏散开…… 到底有多少人阮天明也不知道了,数不清。只知道身体几处的骨头断裂,躺在地上动也动不了,只能任人宰割,像砧板上的鱼肉。 那一刹他是咬紧牙关等死的,薄南风却来了。 无数次,他总有本事千钧一发间保他的性命,让他痛也能笑出声,这是他的神,可真是他阮天明的保命牌。 薄南风打架好本事,阮天明猜他以前就不乖巧,是个坏孩子。否则哪里练就这一身的本事,连他一个老江湖都自叹不如。 事后薄南风才同他说起,也是在类似这样的环境里。他惨败,几处骨折,躺在病床上休息。 薄南风就倚身在病房的窗框上,同他说起来。 他以前乖的不得了,也不是乖,只是没有机会同别人打架。语言障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很难说,他不知道站在人前要怎么自处和微笑,避及起来,把一栋房子当生活的空间也当坟墓。以为来到这世上,匆匆的像那样走一遭就完事了。仔细想一想,这世界恐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没想到命运不允,还是伸出一只手将他生生的拽了出来,太不设防了,跟他料想中的还差太多。他设想中的,如果那一天到来了,更多的是讽刺或者嘲笑,但他长得总算不是太差劲,如果他不说话,街上形色匆匆而过,或许也不会引来多少笑声。 但现实不是这样的,没有嘲弄和围观,哪怕别人把你当怪物一样的眼神。这都是他无数次温习过的,所以真的到来,也不会觉得多么可怕。但像这样,他实在没想到。阴冷残酷,血流成河。除了惨痛和活着不易,那一段时间他几乎没有别的感受。如果不是背负家仇,就去死了,何必要这么活受罪,人不人鬼不鬼的。困了不能睡,饿了吃不到,伤口腐烂流脓,都顾不得,能想到的,只是怎么逃跑和活着,力保薄家不被赶尽杀绝。(.无弹窗广告) 不得不说,这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孩子来说,实在过于沉重。要怎样的硬脊梁,才能撑下来并活着?! 阮天明从来都觉得薄南风不是一般人。 他说:“人是种无极限的动物,到底有多大的爆发力我们自己根本无法估量。我那么不想死,死命挣扎,就总有法活着。又累又饿到连走路都走不动的时候,可杀起人来仍旧不会手软,而且坚硬有力,几乎一招致命,奔跑起来,更是健步如飞。自己都惊诧,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望了床上一眼,神色惯有的淡然:“我救你们的命时,就像在保自己的命,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一句话便将阮天明感动,望着他,决意死心踏地,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没什么不值得。 只有他最知道,薄南风闲闲的一句话,其实是倾注了怎样的情深。他是如何保命的,他再清楚不过,咬碎牙齿和血吞。用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那都是回馈不起的恩情,比天大,比海深。原来,他阮天明已经欠他良多。 人只在自保和想保护一个人时,才会变得无比强大,薄南风的强大是在告诉他们,手足情深,他是很当一回事的。 阮天明当时就像现在,听到或想起那句话便怔愣。 薄南风转首看天际的朝阳,晨光乍起的时候,日头自世界的一端徐徐而上。光辉还很淡薄,却雨露均撒,泽陂苍生,分外豪迈生机的景象,从不觉得早上的太阳竟有这样亮的光晕。如果不是顺着薄南风的眼风望出去,只怕一辈子也看不到。 通通打到他身上,本来就是个光芒万丈的男人,这一刻身背锋芒,只觉是璀璨得让人睁不开眼。 薄南风漫条斯理的说:“看到了吗?天际有多明亮,跟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很远对不对?” 是啊,太遥远了,远到阮天明觉得这辈子也到达不了。 心中即时便生起这样的感慨,早不是一次。 而薄南风却很轻松自得,觉得是好是诱惑,更是无边无际的希望。他看世界的角度永远和别人不同,所以世间万物,事态变迁也总有另一番的道理,是寻常人家,凡夫俗子根本就琢磨不透的。只要相信他就好! 阮天明听到他懒洋的笑声,淡淡说:“是很遥远,正因为遥远也才更容易到达。如今的生活这样乱,这样黑暗,又没有希望的苦苦挣扎是好的,一直斡旋到天边去,连这个世界再呆不下去了,就会一直被赶到世界的边缘。你看,那个世界的光火多明亮,定然比这个世界更能容讷我们。”微钩着头,不管是不是在病房里,很随性的掏出根烟点上,他那样无赖,连进房看到的小护士都只是红着脸,很难说一句不准抽烟的硬气话来。轻轻的吐了一口烟圈,似笑非笑:“好好保着命,不论什么法子能让自己见到明天的太阳就好。今天痛一点儿,苦一点儿不要紧,折腾得越剧烈越好,怕就怕它太安逸。生出惰性,让人不想离开,反倒没什么好。” 就是那一刻,阮天明看尽他身上的光和热,认定他是温暖的男人。注定不是池中物,这样的环境他不愿呆下去,也从来不认为自己跟这深邃的泥潭是混为一体的,这样污浊的世界怎么配?他会破开这黑暗的一角走出去。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走出去。至于幸福,那是走出去的事,所以现在苦不苦累不累的,可以不去计较,总有翻翻讨回来的一天。他那样是告诉他,要惜命。 只有不想死,拼了命也不想死的人,才能活着,他们这个圈子更是要有这样的觉悟。 而想活着跟贪生怕死不一样。 阮天明就是那样从薄南风身上看到太多东西,最耀眼的还是温度和光亮,在这个世界里从没见过这样与众不同的人,薄南风对众人的招唤纯粹来自心灵,无比顺从,又无从抗拒,像甘醇烈酒,只能一饮而尽。从那时开始,真的是念念不忘那带给他希冀的一天,开始懂得,每次薄南风从天而降,感受到的光热不是错觉,是薄南风身体里迸发的,被他感知到了而已。 一根烟早在手中变成碎末,烟丝落了一地。 病房内谈得也不热切。 薄南风坐在病房的沙发上,两条长腿随意的伸展着,看向苏瑞的目光懒洋又冷淡。 苏瑞本来是不打算同他说一句话的,便是连看都不想看到。可他那样的目光让她感觉到讽刺,他那么漫不经心什么意思?她是垃圾还是什么?就这么想让他轻看? 到底忍受不住,扭过头望向他,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说:“薄南风,如果你来这里是想羞辱讽刺我的话,那你干脆就不要来。你觉得我这样还不够惨?我的一只耳朵听不到声音了,我失去一半的听觉,你该高兴满足了吧?” 薄南风嘴角噙着一抹钩子,眉眼间漫不经心的神色没变,慢条斯理:“你想多了,我是来看望你的,不是来讽刺你。如果你执意那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不过那是你认知出了问题,不能反过头来找我的茬,怎么也怪不到我的头上来。” 好笑了,他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是来探病的? 苏瑞觉得薄南风总有办法轻描淡写激发她一腔情绪,这样气死人不偿命的男人,她到底贱到何种程度啊,要拼了命的去喜欢。 “是啊,我是认知有问题,除了认知我还有很多地方有问题,各种问题,连带脑子都有病,这回你满意了吧?” 薄南风微微一笑,闲闲说:“现在医学发达,极少有治不了的病,你虽然有病,但不算大病,别放弃治疗……” 一句话不等说完,苏瑞已经拎起床病上的枕头狠狠的向他砸了过去。被他气得大呼小叫:“薄南风,你怎么不去死。你来这里是刻意来找我的不痛快的是不是?我耳朵出了问题是你一手造成的,现在这样,你还来找我的不痛快,不觉得自己很无耻?” 薄南风轻一抬手臂,接到手中。 凉凉的看向她:“你对我做了那么多的缺德事,我再一心想让你痛快,你不觉得我很贱?”站起身,迈动长腿走过去,把枕头完好的放到床头。再转首看向她,提醒一个事实:“我除了无耻,就没有其他什么优点了。” 苏瑞到底被他气得掉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滚,委屈得要死。喜欢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从来不觉得他好,却永远不懂得悬崖勒马。 人吓人吓死人,人若有意气起人来,也是足以将人气死的。苏瑞反应过来,薄南风这个样子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来找茬,故意挑衅她。到了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薄南风的邪恶,这个男人是时时刻刻都不肯吃亏的。欠了他的就是欠下了,不讨回来那不是他的风格。 实则薄南风也就是有意的,苏瑞这个大小姐被惯坏了,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收受的多了,反倒不将这天下的好看在眼里。也才会觉得他的不好是与众不同,引人注目的。这是何必?分明就是一种病态。 “苏瑞,收敛一下你的大小姐脾气,就算是我薄南风欠你的,但不代表这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欠你。阮天明他欠你什么了?别不知道好歹。你这样的女人,到如今还肯对你真心真意的,也就他阮天明一个人了。那么好的男人你满世界的找,也不一定就找得到。别恃宠而骄,明知道他对你好,就肆意践踏。别以为就你们女人的心是心,我们男人的便都是石头做的,捂不暖,打不碎。爪牙别太利了,一个不顺心就与天下为敌没什么好,到头来伤人伤已。”挑起她的下巴,狠狠捏在掌中:“记得我今天跟你说过的话,否则总有你苏瑞后悔的一天。” 苏瑞倔强的别过头,连他的手一起拨开。 “薄南风,你少在这里教训我。你当你薄南风是什么人?救世主么?句句话都是警世名言,记不住就会不得好死?我对阮天明什么样,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多管闲事。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也警告你一句,人得学会自求多福,别太嚣张肆意,这世上就没有真正屹立不倒的大英雄。你薄南风再是这黑道上鼎鼎威名的太子爷又怎样?照样还不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薄南风眼眸深邃,偏偏笑意飘飘,翩然又绝世。 “苏瑞,你既然是这个态度,那我真是一眼看穿你的前世今生了。我是不是天桥上算命的,不过,我说的话你还真别不信。我笃定你会死得很难看,让咱们拭目以待。” 好好的一场探望,最后成了极锋利的唇枪舌战。 几日没见到他了,扪心自问,苏瑞也是想他的。人一走,病房空寂,后悔又自责起来,干嘛非得那么尖锐。明知道他是什么脾气,说一说软话又如何? 但转念一想又咬牙切齿的恨起来,就算知道他什么人又如何?没必要就得低眉顺眼地迁就他一辈子。这场喜欢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她苏瑞付出的不少,却一直卑微得紧。再看他薄南风,在哪个人面前不是一副大爷相,即便是在她爸跟前,也自来不见得卑微。而在江南面前,却甘愿做个孺子牛,除了说他贱骨头,苏瑞也想不出其他了。 反正她和他的关系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如果薄南风不来跟他认错,她也是一辈子再不打算低这个头的。情深缘浅,有些东西尽了就是尽了,勉强不来,再强求也是徒劳。 以后漫漫人生路里能做的,就是无论多么想念他,都得执意埋葬。她不仅有尊严,而且比许多女人都甚,高傲得不容人蔑视。如今跟薄南风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在挑衅她的极限了。苏瑞不打算再妥协,除了在一起,就只剩下势不两立。 林乐这几天的日子不好过,只觉是有无数的人在戳她的脊梁骨。 那一天宋林爱和孙青骂得很汹涌,气坏了,所以很多话控制不住,随着懊恼的情绪都一股恼的全盘脱出。不想把事情赶到绝境上,知道那样一来,林乐以后没法做人了,但当时怒火冲天,什么也顾不上。 就连林父林母也觉得没脸出这个门了,唉声叹气的,感觉丢人! 第三者跳出来拦路挡道,破坏人家家庭已经很无耻了。而像林乐这种不仅觊觎好友的男人,还把人搞到流产的,这还叫个人么?连自己都觉得理亏,又怎么有脸在外人面前辩驳。 林父想起来就冲着林母骂:“你说你养的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林家的脸算都被她给丢尽了。以后见到人家老江家的人,我们怎么说?你现在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哪个不说林乐不要脸?” 林母心中也窝火,连出门买个菜都得挑人烟稀少的时候,有些话好说不好听。其实那一晚就问过林乐了,那一下不是她亲手推的,不过是给一个女人烧了点儿火。没想到江南婚礼当天就闹开了,还真的出了事。 觉得冤枉:“这事也不能全怪林乐,林乐又没碰她,江南婚礼当天,她压根就没有去。再说了,年轻人,说话还有靠谱的啊。很多时候话赶话,林乐心中不满,有不痛快的时候说几句难听的,那也不是什么大错,又没真的去把江南怎么样。都过去的事了,见了老江家的人有什么不好说话的。他们要真是问上门了,我就直说,这事怪不着林乐,她也没说伸手把江南的丈夫抢过来吧,流产这种事她也没沾个边。啊,宋林爱和孙青的话就可信了?还朋友呢,闹到这个地步,都什么事啊?” 实在闹太大了,知道不好收场,林母怎么也不敢往自家身上揽了,怎么能抖搂清了,就怎么来。 林乐那一天被打得不轻,跟个花面虎似的,脸上轻一块紫一块。这几天班都上不了,更不出门,就一直沉奄奄的窝在卧室里。有的时候睡觉,有的时候坐在床头发呆。 林母担心她受了太大的刺激,会出心理问题。 就跟林父商量:“要不要带她去医院看看?你看她这样门也不出的,不会憋出个好歹吧?” 林父正在恼火的时候,一起身走人。 “还不都是她自己作的,谁也别管她。” 隔着那一扇门,林乐什么话都听得到。连家里的人都如此怨怼,更何况是外人。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让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一再再赶到绝路上。 林乐抱着膝,也绝望,也难过。那一晚的场景粒粒在目,宋林爱和孙青被恨意侵蚀后的一双眼,冒着火光,像要把她吃进口中咬碎了一般。不知道她们哪里来的那些恨,只看到她对江南的不好。为什么就不看看江南对她是什么样?江南是掉了一个孩子,可她也就不见得比她幸运,比她好。那种肮脏的屈辱虽然不会要了她的命,却是种永远抹不去的痛触,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无数个夜里她被恶梦吓醒,有男人压上来,肮脏的蚯蚓一般,进入她的身体,真是一种灼心的羞辱和痛触。 醒来后呼呼的喘,冷汗泠泠,告诉自己不怕不怕,只是一场恶梦。可她又深知,那不是梦,就是她现在活生生的现实写照。走马灯似的陪每一个男人睡觉,各种各样的陌生男人,什么样的变态都有。只要她一不顺从,想要反抗,大富豪的工作人员就会拿出手里的东西来威胁她。她怕,怕丑态天下,怕连这样屈辱的活着都不能。她们个个假装正义之士,为什么不去讨伐江南?是江南把她推到这条路上来的,一切的不好,都是江南自找的。 装什么纯良?林乐如今最痛恨的就是江南出尘不染的那副嘴脸,如今就连宋林爱和孙青都被蛊惑了,彻底让她们变成陌路。这就是江南,多大的本事! 电话又响,不用响也知道是哪里打来的。 林乐忽然愤慨厌恶至极,拿起来看也不看,狠狠的丢出去,摔到墙面上碎成两半。到底是不响了。 客厅内安静下来,没了争吵声。 林父气得喘不过气,出去透气了。而林母趁这个时间人少,拿上钱包去菜市场买菜。 林乐从房间里出来,直接进了主卧。若大的房间直通阳台,有阳光照进来。开门的一刹她下意识伸手去挡,仿那道光太明亮,刺着她的眼,很不适应。一个动作尤未做完,彻彻底底的怔愣住。自己这样算什么?像个见不得光的鬼,而且还是含冤而亡的厉鬼。 不想她已经落破如斯,连像一个正常而普通的人一样活着都不能。 眼眶湿润,却掉不下泪来。早已经哭干了,无数个日夜,就是这样没有止境的煎熬着。没人比她更厌倦,真是想摆脱。 半晌,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上东西出门。 家里实在太寂境了,一直静进她的心里去,好像已经脱离这个尘世很久了,什么繁华热闹,离她竟然那么远,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林乐的意念更加坚定,她果然再不属于这里。 林乐自杀的消息,江南是从江妈妈那里得来的。 本来备齐了三证就要去看守所会见当事人的,包里的电话响起来,一看是江妈妈。 问她:“妈,这个时间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江妈妈声音很沉:“林乐自杀了。” 晴天霹雳,本来碧空万里,却真如一道响雷打下来,直劈进人的心里去。 江南怔愣得回不过神,心里蓦然豁开口子,很多感触疯涌而至。凄凉又难过,失了神,把车打到路边停下,恍然是梦,身临其中被魇住了,那么难受,却醒也醒不来。 人总是如此,认得的人不论是好是坏,芳华早逝总是让人感伤的,如同流淘砂,在掏干心里的一段记忆。 江妈妈的声音还在耳畔:“本来听到有人说,你婚礼上流产的事与林乐有关系,我和你爸听说后气得要命。打算上门去问一问,今天才到他们小区,就听邻居说,昨晚林乐吃了大量的安眠药,天没亮救护车就过去把人拉走了。现在是生是死,我们也不知道……” 江南的确恨林乐,恨得咬牙切齿,恨她的背信弃义……可真若如此,还是难以置信。 车子一直开到医院,路上给宋林爱和孙青打电话。 宋林爱的一直打不通,倒是孙青的,响两下便通了。 还在工作,问她:“怎么了?” 江南声音有些颤抖:“林乐吃安眠药自杀了。” “……” 那端没了声音,持久不下的沉默。像退去的潮水,之前是轰鸣,之后便像现在死一般的静寂。 孙青除了痛心,还怕起来,电话拿不稳,心脏跳得很急,全身都冷透了。 来来回回只是那句:林乐吃安眠药自杀了…… 怎么会死呢?孙青挂了电话看自己的指掌,怀疑是她和宋林爱一起杀死了她。 慌张的请了假,拿上包出来,才想起给宋林爱打电话。打不通……急得她喉咙冒烟。 顺手招来出租车直接去医院,抵达之后不知道是哪一间,又给江南拔过去。 江南早她一步到达,已经问明白了,折腾许久,洗了胃,但总算是抢救过来了,据说只要过了危险期就没事了。 她没去病房看她,如今这么尴尬的关系,往上凑没什么好事。即便是真心的前来慰问,也会被说成是幸灾乐祸的想来看热闹。 也告诉孙青:“你也别去看她了,在医院门口等我,我过去找你。” 早在电话里就听江妈妈说了,林乐家的邻居说她可能是受了刺激感觉没脸了。并说起来那天宋林爱和孙青打上门来,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江南想起来,问题肯定就出在那一晚。准是黄宇跟两人说了什么,上来一阵都是火爆的性情,什么事做不出?回来竟还瞒着她,就连孙青这样的老实人,谎话都说得顺风顺水的,她竟然没有多加考虑。 孙青这会儿慌张无措,不说六神无主也差不了多少了。正需要主心骨的时候,江南让她怎么,还不乖乖的听话。 去医院门口等她,站不住,急得来回打转,时不时张望一眼。 等反应过来有人跟她打招呼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蓦然回首,脸都是白的。 “离正扬?!” 离正扬浅笑,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翩然的世家子,连神色都温润和绚得无可挑剔。 笑问她:“怎么那么紧张?吓到你了?” 不怪她,是孙青自己心里有鬼,所以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是亦怖亦恐。如果林乐真死了,只怕她和宋林爱这一生都得活得晦气。 顺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放松平静。 “没什么事,一个朋友出了点儿事,我过来看一看。” 好蹩脚的说法,即是朋友,又急得火上房,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承认自己太焦灼了,慌张得气都喘不顺。挫败的一翻眼,实话实说:“不是什么朋友,是林乐吃安眠药自杀了,担心她有什么事,估计是我和宋林爱搞出来的,所以过来看看。我在这里等江南呢,你怎么来这里?” 离正扬点点头表示知晓,然后说:“我来给我爸爸取药,他高血压外加高血糖,很严重。”然后安慰她一句:“别担心,现在这年头,吃安眠药想死也不太容易,受点儿罪是真的。” 听不出什么感慨,事实上离正扬这种中正的公子哥实则最无情无义,对谁都好,对谁又都不好,在意的东西很少。由其是林乐这种跟他没什么交情,还让他由心烦感的,只是当着人面不好说,倒觉得死了正好。 孙青这会儿慌张无措,不说六神无主也差不了多少了。正需要主心骨的时候,江南让她怎么,还不乖乖的听话。 去医院门口等她,站不住,急得来回打转,时不时张望一眼。 等反应过来有人跟她打招呼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蓦然回首,脸都是白的。 “离正扬?!” 离正扬浅笑,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翩然的世家子,连神色都温润和绚得无可挑剔。 笑问她:“怎么那么紧张?吓到你了?” 不怪她,是孙青自己心里有鬼,所以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是亦怖亦恐。如果林乐真死了,只怕她和宋林爱这一生都得活得晦气。 顺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放松平静。 “没什么事,一个朋友出了点儿事,我过来看一看。” 好蹩脚的说法,即是朋友,又急得火上房,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承认自己太焦灼了,慌张得气都喘不顺。挫败的一翻眼,实话实说:“不是什么朋友,是林乐吃安眠药自杀了,担心她有什么事,估计是我和宋林爱搞出来的,所以过来看看。我在这里等江南呢,你怎么来这里?” 离正扬点点头表示知晓,然后说:“我来给我爸爸取药,他高血压外加高血糖,很严重。”然后安慰她一句:“别担心,现在这年头,吃安眠药想死也不太容易,受点儿罪是真的。” 听不出什么感慨,事实上离正扬这种中正的公子哥实则最无情无义,对谁都好,对谁又都不好,在意的东西很少。由其是林乐这种跟他没什么交情,还让他由心烦感的,只是当着人面不好说,倒觉得死了正好。 不等孙青再说话,手臂被人扯紧,猛然转过身,方青山那种铁青的丧尸脸浮进眼眶。 即时头大,连太阳穴都隐隐的疼起来。方青山这种不开眼的男人,估计会四六不分的闹出事,孙青这一时正心情焦灼,下意识不想跟他纠葛。 一把抽回手,冷眼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青山气坏了,怒目瞪紧,死死盯着离正扬。 讪讪冷笑:“我说么,急匆匆的从卖场出来,连班都不上了是去干什么,一副心焦至极的模样,原来是来这里找男人。我就说你不对劲么,跟了你几次,果然啊,孙青,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难怪天天想着跟我离婚,跟我没完没了的闹腾,原来是为了这么一个公子哥。你本事不小啊,攀到高枝了就想舍弃这个家了是不是?” 孙青气得直翻白眼,怒火一丛一丛的往上拱。就知道这种状况下方青山这种混帐男一定会不开眼,到底什么话到他嘴里都跑了调变了味。还是当着这么一个毫不相甘的男人爆自己家的丑料,便想,方青山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指着他:“方青山,你别胡说八道,我没时间跟你胡搅蛮缠,你给我滚。”难怪有的时候,方青山会意有所指的问她行踪,或冷嘲热讽,原来时不时的在跟踪她。 这种龌龊的事他都做得出,沦落到此,孙青真是失望透顶。 方青山脑热,不会孙青一句话就乖乖退场。以前那个女人就跟她说过,孙青找上她时,有类似白马王子的男人救场。现在打量离正扬的模样,有型有款,跟白马王子的形象正好合拍,就笃定跟孙青牵扯不清的男人一定是他了。 冲离正扬来上劲:“怎么?是你跟我老婆有一腿么?她是有夫之女你不知道?你们这种小白脸还真是重口味,什么样的女人都想泡。” 孙青拉了他一把,怒吼:“方青山,你混蛋。乱说什么呢,不关他什么事的。”就对离正扬说:“不好意思啊,他这人有病,你先走吧。” 离正扬微微含着笑,常年游戏在各种场合的人,事态见多,八面玲珑又威风的离正扬,这点儿家庭伦理再看不清楚,岂不是白混一把年头。 按了按太阳穴,表示对这样的戏码他很厌倦又瞧不上。刻意一伸手把孙青拉到近身处,这趟浑水淌一淌无防。方青山这种男人于他而言连麻烦都够不上。 飘飘的说:“这就是你老公?难怪生活的不痛快,果然只看着就不成什么气。当时挑人的时候年纪小吧?眼神这么不济,选这么个人渣结婚。”看向孙青,嘴角无奈的钩了钩,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下:“可不是我舍得说你,太轻率了。不过总算你现在还看轻,有机会选更好的。” 孙青蒙了,没想到离正扬肯陪人唱大戏,这个男人青风道骨的,实在让她没想到。 哪个男人被人这样诋毁,都会气不可遏,何况是方青山这种狗脾气的人。拳头攥紧抡上来,出其不意。 而离正扬反应更快,轻轻一抬手接过他这一拳,握进掌心中用力。像他们这些世家子哪个从小不学点儿防身术,就算不为了雄霸天下,还得谨防被别人欺负或者绑架勒索的惨案发生呢。方青山这样,真是不知死活。 方青山在离正扬缓缓的用力中疼得扭曲嘴脸,须臾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引得江南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到他们了,快速跑过来。 “怎么了?” 孙青提了口气,本来怕离正扬吃亏,这会儿一看局势转变,提起的气松了下。不心疼方青山,那副德行就得给他点儿教训,动不动就想伸手打人,这回终于提到铁板了,疼死活该。 见江南过来,只说:“不管他,又犯浑,作死呢。” 离正扬见江南过来,松开手,却不得不提点方青山:“以后做人别太目中无人了,你实在太弱了,没有半点儿张扬的资本。这样好的女人不知道疼惜爱护就是你眼瞎了,如果你不懂得珍惜,我离正扬真的会把人带走你信不信?” 方青山听到“离正扬”三个字,只觉得不可思议,连眼睛都慢慢睁大。 ------题外话------ 晚上还有更哈,弥补咱昨天的少更嘻嘻~ (132)再不能放开 择了附近的咖啡厅坐下说话。 孙青气奄奄的,今天闹这么一场实在太没面子了,就连离正扬都扯了进来,宛如光天化日扇她的脸。 把滚烫的咖啡当烈酒,捧到手里就往下灌。方青山那个混帐,回头非要了他的命!旧怨未了,又添新愁,就连林乐的事情都暂时搁浅了。 江南一伸手拿下她手里的杯子,“咚”一声往桌上一撂。 “怎么?看别人服安眠药自杀,你想把自己烫死?”操手靠到沙发背上:“好啊,你来,反正离医院很近,救护车来的更方便。” 一句话提醒孙青,瞬间挫败下去,活得实在太失败了,这一件件恼人的事前仆后继的,赶脚得大气都顾不得喘一口。 紧紧抠着杯子,拿脑门撞桌面。 “你说我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吧,怎么所有的不痛快都跟我沾边啊。”猛然抬起头,跟她确定:“林乐真的抢救过来了?” 江南叹口气:“是抢救过来了,我刚才晚过去找你,就是想多等一会儿看看状况,据说危险期也过去了。”言归正传,开始审问她:“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孙青垮下脸,宋林爱比她会赶点,很少有电话打不通的时候,偏偏今天死活不通。所有惊心动魄都跟她没有关系了,现在就连审训都得她一人担着。孙青必然要联想到自己的时气,觉得自己这是命不好。 江南那一双眼多锐利,跟鹰一样盯着她,职业病作祟,一旦跟她的职业性质沾边的事江南就会立刻变得机警而敏锐,像此刻这种询问案情的事,让她做起来别说多么如鱼得水。盯着人一双眼,就有让人无所遁形的本事。而且洞察的能力一下也会变强,跟平时生活中面对柴米油盐的大条女简直判若两人。 每当此事孙青都对她心服口服,一点儿不想跟她撒谎,知道没有用。最后她总有办法让她和盘托出,别看孙青过日子比她强,耍心机就太嫩了,江南坐在法庭上跟人耍心眼玩手段的时候她在家里抱孩子呢,能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人么。实话实说:“要搓麻将的那个晚上,我和爱爱的确去找林乐了。就在她家楼下打了她,而且还把她一顿好骂,当时时间有点儿晚了,把整栋楼的人都惊动了,估计……”顿了下,小心意意的盯紧江南,那样子怕一脱口她会抽她嘴巴,犹豫着说:“一激动脑子就白了,只顾着生气了,什么都来不及想,估计把她害你流产的事也都说出来了。” 太鲁莽了,本来不打算说的,只一对一的教训一下林乐为江南出口气得了,毕竟她那么不是人。没谁真的想把这事捅出来,到现在江南都不说,肯定也是想瞒着,不想让老人跟着一起揪心。这事真要一捅破麻烦了,直接关系到两个家庭,以后江林两家算彻底撕破脸了。 孙青一脸愧疚的盯着江南,认命的说:“当时没考虑那么多,真的很抱歉。我想叔叔阿姨肯定都知道了,搁谁都会气得要命,这事要大发了吧?” 江南安静的看着她,转而看向窗外,暂时没什么话说。 说什么好呢,是麻烦了,江家二老知道这事跟林乐沾边,肯定得恨起来。从此算是决裂了,只望长辈们见面时别再闹出事来,主要年纪都大了,不想让他们跟着再揪一次心。所以她打算今天就过去,反正不幸都已经发生了,哪说哪了得了。 可一点儿不责怪谁,反倒十分感激。到如今能有两个侠肝义胆的朋友愿意为她出头,她很高兴。甚至可以说感动,早想给林乐两巴掌了,连自己都想扑过去撕碎她那一张罩了面具的脸。 隔着桌子伸过手,拉紧孙青的。眸子静若流水般望着她,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孙青,谢谢你和爱爱肯为我做那些事。一点儿都不怪你们,也惹不下什么麻烦。之前不想告诉你们,是不想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跟着不痛快。我现在想明白了,跟林乐那种人犯不着,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像坠入了魔道,都要不忍心看她了,当时在一起做朋友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后来的事。 我着急,只是怕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让你和爱爱一辈子都过意不去。如果因为为我出头,惹下这样的晦气,我也很过意不去。” 孙青嘟起嘴,她心软,江南这样一说倒想哭了。吸紧鼻子说:“不过我和爱爱把事情一说,叔叔阿姨肯定特别难过。叔叔那个身体受得了吧?当时太气了,什么都想得不周全。” 江南笑着安慰:“我气大发了,比谁都考虑得不周全,谁都一样。我爸妈那边没什么事,我一会儿就过去安抚一下,跟他们把事说开就没事了。那种事谁都不想没完没了的揪着不放。只要林乐这边没事,我就放心了。” 说实在的,孙青也松了口气。虽然林乐腹中的药不是她们灌下去的,即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法律想制裁也找不到她和宋林爱的头上。只能怨林乐心里承受能力太差,其他的同谁说得着? 可人最忌讳心理上背负枷锁,由其是对一个死人,那可真要变成一个死结,有可能一辈子都打不开。不是晦气是什么? 而且那么那么的恨林乐,打几巴掌出一出气,却没想过真要她去死。有太多的于心不忍,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没有办法剔除。想来即便是江南,也没想她就这么死了。有时候恨是恨,真的拿命去抵命?那不现实。况且有那些美好的东西,虽然很不幸的变成了镜花水月,却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江南下午的时间本来排得很满,林林种种的事,估计到下班也忙不完。中间出了这么一个差子就全耽搁了,只能放到明天办。 出了这种事,不能再干别的了,当务之急,要先回江家一趟。走前嘱咐孙青:“虽然你们是想为我出气,出发点也是好的。可以后再不能这么鲁莽了,有什么事一定得说出来,别莽莽撞撞的就去做。这样没事还好,要是真有什么事,你和爱爱岂不是落人口舌。” 孙青不停的点头,是真心受教,再不敢这样了,到现在仍旧心有余悸。 两人从咖啡厅里出来,江南才又想起来问她;“和离正扬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他和方青山还动起手来了?” 孙青一脸郁闷:“别提了,还不是方青山那个找事精。”扯着江南:“哎,你说他变不变态,竟然跟踪我,而且已经不止一次了。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我来这里看林乐,正好碰到离正扬,方青山就以为我跑来是跟他私会。而且怀疑我们有一腿。” 好笑死了,孙青说出来自己都当笑话听。人家离正扬一表人才,又是堂堂正正的高门里走出来的富家子,会跟她一个姿色平平的已婚妇女牵扯不清?也就方青山不动脑子会那么想。 这样一说也是有根由的,讲给江南听:“其实他以为的人是黄宇,那一天我们找那个贱小三,你不是顶着我的身份去的么。后来黄宇过去了,对你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那个女人准是回头跟方青山说了,他就一直以为我跟一个有钱有势的公子哥牵扯不清。今天不巧,离正扬撞上了,这样一想真对不起他,改天得专门跟他道个歉。” 太无厘头了,江南很无语。对于她和方青山的事情不多表态。 只说:“得,你们两个每天跟演舞台剧似的,年纪也都不小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我得回我妈家去了,那边肯定炸开锅了。” 还没走,手里的电话响起来,一看果然是江家那边打来的。 接起来说:“马上就到家了。” 扣了电话,跟孙青挥手道别。告诉她:“别想太多,把这事跟爱爱说一下,就说林乐已经过危险期了,没什么事。” 孙青不停拔打宋林爱的电话,可一如既往的没人接。怀疑她是不是提早听到风声,跑路了。 反正下午请了假,就直接到宋林爱上班的地方去找她。 宋林爱鼻子里出音:“这点儿事至于就跑路了么,你当我跟你一样出息啊。我不接电话是因为我的手机掉厕所里去了,冲水冲傻了,不维修机都开不了。” 孙青讪笑:“是手机进水了么?我看是你脑子进水了。”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孙青打包票,宋林爱这会儿心里一准打鼓呢。只是听说了林乐没事,不像她听到那一刻那么惊慌失措而已。 宋林爱转身说要去厕所。 洗手间的门一关,呼呼的喘气,很大口。的确吓坏了,如何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觉得不可能,林乐不是那么脆弱的人。那种事情她都做得出,不会她们打上门了,她反倒承受不住。不是说坏人的心是铁打的么,不练就得百毒不侵如何会成为一个坏女人? 肯定还有别的事导致林乐心灰意冷不想活下去了,正好借着这次的事想来个一了百了,而她和孙青很不幸的为她这次自杀事件的导火锁背了黑锅。 出来后把她的想法说给孙青听。 就猜想;“你说她是不是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啊,我瞧着她怎么不对头呢,你看她那个妆化的啊,跟野山鸡似的。我再怎么,也没说化得跟她一样啊。” 孙青眯着眼看她,咂咂舌:“宋林爱,你真邪恶。不想担责任就东想西想的。行了,林乐的事我不想管,这个女人以后在我孙青这里就是路人甲,是好是坏关我屁事。我们以后行事动动脑子就行了。” 宋林爱“哎”了声,又问:“江南怎么说?没怪咱俩惹事吧?” 孙青笑了下。 “她那个脑子,完全是逆向思维,一开始我也怕的不得了,毕竟这种焦人心肺的事过去就得了,再翻出来就不对。不过她没怪我们,还谢谢我们两个替她出气呢。” “我就知道她肯定没说的,当天晚上回来跟她说一下就好了。” 本来商订好等宋林爱下班,两个人一起去吃饭的。 没等下班呢,钟庆丰却来了。 孙青立在不远处看他,只觉得这个男人真是气度不凡,气场十分压人,像天生的王者。心中讷讷,难怪会收了宋林爱的骨头。直觉能驾驭宋林爱的,就该是这样的男人。 其实之前就见过钟庆丰一次,还是在头脑不清不楚的情况下,但孙青还是一下想起来了。知道今晚和宋林爱的饭是铁定吃不成了,这几天就听说,钟庆丰对宋林爱越来越表现出上心。这把年纪的男女,一般不会将暧昧玩得太久,很快便能直奔主题。由其钟庆丰这种男人,孙青觉得宋林爱好事将近。 主动跳出来说:“爱爱,今晚不跟你一起吃饭了。忽然想起来我妈让我早点去接孩子。” 不等宋林爱说什么,也不看她翻起的死鱼眼,对钟庆丰笑了笑,逃之夭夭了。 钟庆丰抬腕看时间,提醒她:“你还有三十秒钟下班,去换衣服吧,我等你。” 宋林爱看向钟庆丰,而身后的一干同事就看向她。即便她没有回头,但就是知道。不仅现在如此,这些天同事们看她的眼光就开始异样,甚至有人问她:“是不是就要换工作,或者从这里调走了?”宋林爱知道她们怎么想,以为她凭借美色不择手段攀上高枝了,所以眼光中才会流露出不屑,她都清析看在眼里。 如果是以前,宋林爱不会有什么感触,哪个女人太惹她不痛快,暗箭都不用,当面就敢扇她巴掌。可这一回却感觉屈辱,她现在堂堂正正做人,业绩好也是凭借实力和努力,不容人这么诋毁。 当时一口气忍下来,这会儿看到钟庆丰这个罪魁祸首,气血翻腾。 直接说;“以后你别过来找我,即便是老板和员工也不合适。我跟你又不是很熟悉。” 钟庆丰挑了挑眉,泰然不动的看人。 “怎么?有人说什么了?” 后面几个女人默然的低下头,掌心开始出汗。 宋林爱转身去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只说:“没有,别人怎么嚼舌根子我不会往心里去。我自己做得正,就不怕别人说。”抬头瞄了那几个女人一眼,今天在洗手间里还听到她们背着她议论纷纷,这会儿都装起贤良了。好笑的哼了声:“有些人之所以爱扯别人的闲话,还不是因为得不到。被嫉妒冲昏头脑的人最爱搬弄是非,颠三倒四。我一套我见多了,嘴是别人的,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换了衣服从里面出来,钟庆丰还站在卖场的外面。他来这里不是视察工作的,再说这里的事还用不着他一个大老板前来指导。他来这里的意图很明确,就是等宋林爱下班的。 见人出来,松开环胸的手。 “既然做得不开心,那就不要做了。有让人嫉妒的资本也是好事,总比那种像个疯子拼了命嫉妒别人,却没哪一样能拿得出手的女人好。一辈子除了把自己变成一个恶毒的妇人,就只能一无事处了。”视线冷冰冰,直接射望进去,几个女人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冷战。 钟庆丰是个毒舌男,常来常往的说话都气焰凛冽,何况是真心想要损一个人。 宋林爱拿眼风瞄他,不得不说,他们说话的风格倒是像,行事做风也像。 钟庆丰走近来,轻微钩动嘴角:“向人示威的最好办法,就是向她们宣告你的成功与幸福。她们越是嫉妒什么,你越该让她们看看你是如何将他完全占有。这是气疯人的最好办法,也很解气。”曲起臂弯,似笑非笑:“要不要试试看?” 宋林爱转身往卖场内看了一眼,揽上钟庆丰的那只胳膊。也是笑得和绚,百媚倾城。 “好啊。” 刚一扯上,就被钟庆丰伸上来的另一只手扣紧。 “我这个人有讲究,可不是随便能被人用的。你这会儿既然拉上了,就一辈子别想着放开,否则我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宋林爱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看着他那张狐狸嘴脸,心想,可真是个气焰嚣张的商人,而且无往不利。 钟庆丰则是一脸得意。 江家氛围低沉,本以为是场意外,没想到是有人刻意为之。而且还是他们都认得的,不说从小看着林乐长大也差不了多少,江家二老一直把江南这几个姐妹当自家孩子看,以前对林乐就很不错,没想到她跟江南已经反目,竟还做出这么丧良心的事。 安慰的话江南说了许多,不想再说了。 只道:“都过去了,谁都别想了。当时不敢跟你们说,就是怕你们思虑太多。林乐现在这样也算得到报应了。而且爱爱和孙青那么一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什么人了,以后对她嫁人肯定也有影响。” 江爸爸江妈妈也不想深说,毕竟失去孩子的人是江南,伤痛遮掩还来不及,哪敢一遍遍的没完没了。 只觉得心寒不已,一想起林乐有害江南的心思,就全身打起冷战。 江妈妈看时间不早了,站起身:“行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也不能把她杀了让她偿命。像小南说的,她这样也算报应了。我去做饭,江南你今晚在这里吃吧。” 江南哪有那个时间,本来下午就一堆的事。当事人没见成,资料还是得整理的。 就说:“算了,我不吃了。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先回家了。” 江爸爸叫住她:“急着走什么,再忙也得吃饭啊。就你这个样子,难怪南风不放心。” 又提到薄南风,发现可真是想他。 江南摸出电话,去里屋。 “我去给薄南风打个电话。” 说起来想他了,薄南风觉得他更想念江南。 电话里软软的,是在哄她。 “你听话,我这两天就回去了,马上就能见到我。” 江南抱着电话“嗯”了声,告诉他:“你不用急着回来,把那里的事都处理完了再回就行。我没别的事,就是有点儿想你。”把今天发生的事跟薄南风说了一遍,又说:“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都压下去了。就连林乐都没死成。” 薄南风语气里透出对林乐的厌倦:“你那个朋友跟千年老妖似的,还真是没完没了的花样百出。” 听黄宇说她现在的日子过得水深火热,生不如死。还能这么折腾,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精力旺盛,天生的惹事精。 关于这个女人,江南现在也没话说,不过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实则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呢,瞧林乐现在将自己变得多狼狈。江南怀疑她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下去? 不说她了,问起别的:“你回去看到阮天明了?他现在怎么样?跟你一起回来么?” 当时离开,是阮天明自己要送苏瑞回去。那事本来由他做也最合适,而薄南风当时的意思是不想让他再回来跟在自己身边了。他跟苏瑞的关系闹到这个地步,已然不可调和。而阮天明夹在中间会变得很为难。但薄南风从没想过舍弃他,这些天也在努力思考这事。 压了压太阳穴,笑笑:“他还好,不过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我还没问过他。” 江南一直觉得阮天明这个人不错,对薄南风也是死心踏地。而且她眼明,知道阮天明虽然深爱苏瑞,却没有被爱冲昏头脑,依旧是个好人。至于其中的无奈,只怕是个人都会有。太过撕扯纠结他,本来就很不对。 便说;“随他的意吧,阮天明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要太难为他。” “我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我会好好想清楚。”清了清嗓,一出口却幽怨:“我更想你,没事打什么电话,刻意勾起我的思念是不是?” 夜里微寒,即便裹着风衣,还是有冷气侵蚀,悠悠入骨。 阮天明坐在医院露天的长椅上,披星戴月。那些微薄的寒光打了一身,越发显衬得这个男人很孤寂。 听到有人走过来,等他回了神,那人已经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 月光很明亮,再加上医院里的灯,一眼便看清来人是谁。穿了件雪白的呢子斗篷,帽沿有细碎的绒毛,风一吹很是柔软的摆动。而苏瑞就将帽子带到头上,连脸都看不清,只能从身形辨认,这个人是苏瑞。 而且阮天明记得她以前穿过这件衣服,而且那时的样子分外清楚。 掐灭手里的烟,直接说;“这么冷出来干什么?快进去。” 苏瑞没有转头看他,环手抱住自己自故自的说话:“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我不喜欢,不稀罕。也不希望你对我这么好,你对我的好在我感觉,不是好,是压力,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你可以说我苏瑞很贱,是啊,我就是贱,一身的贱骨头。有男人对我不好,可我偏偏却喜欢,而且爱得死去活来。 我就是疯了,但即便疯了也没有办法。我知道你一定会说你的爱跟我没关系。像这样怎么叫没关系?你就这样整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默默的对我好,这叫没有关系?所谓的没有关系,是碍不着我什么事,那才叫真正的没有关系。如今已经有人来为你报不平了,说我苏瑞多么不识好歹。我从没想要依仗你对我的好做些什么,真的,阮天明,这些都不需要。 你也不要觉得亏对我,那是我跟薄南风两个人的恩怨,谁也插不上手,别把你自己牵扯进来,那些所谓的愧不愧疚,都只是你一个人的自以为是,没人说这故事跟你有半点儿关系。请你离我远一点儿好么?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这样,不值得,我也不会接受亦或感激,永远都不会。” 苏瑞感觉太烦燥了,话到激情处站起身,那斗篷穿在她的身上很好看,像可爱的精灵。可她发怒的样子却可怕,时不时挥舞着手臂宣泄着她内心的烦燥与难安。 阮天明一句话不说,也只是静静的盯着她。都说爱情中人的眼睛是盲的,心也是盲的。谁说现在的苏瑞是恶魔,在他看来跟曾经一样美好,是个可爱而纯净的精灵。或许……也仅是他心里那个苏瑞的模样。 他这个不言不语的样子,到底把苏瑞激怒了。转过身盯紧他恶狠狠的:“我说了这么多你听不到怎么?还是说你的脸皮已经厚到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痛不痒?”气得直跺脚:“我再说一次,离我远点儿。要么你就去死,死的远远的。” 扔下一句转身就走。 (113)等我 阮天明坐在月光下沉默寡言,在一场无望的爱情角逐里他就是这么被嫌弃的。可是,他不在乎。只怕每一个真心想爱的人,都不会在乎。 只身坐到天明。 等有电话打来的时候,手指僵硬,按了通话键。 声音迟缓:“南风,有事?” 薄南风不想多留下去,打算这两天忙完这边的事就直接回s城。很久没一起喝酒了,便约上他。 “白天我陪老爷子出去,晚上一起喝酒怎么样?” 阮天明想也不想应下来:“好,到时候我等你电话。” 薄南风从来不劝他,不要犯傻了,这世上的好女孩儿多的是,何必非她苏瑞不可?!薄南风从不说这样的话,没有什么傻不傻的,爱上一个人本来就是犯贱。什么傻事都做得出,再多再珍贵的东西都能舍弃,自己受一点儿非人折磨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把心掏出来喂食给她吃,也是愿意的。就已经傻到这个份上了,还怎么回头是岸? 连他自己都这样,又如何劝得了别人。便想,有时谁爱上谁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就是这个命了,便别想着跟天意一争到底。执着并义无反顾的爱下去,束手就擒罢了。 临了只说:“别在医院傻呆着了,回家睡一觉,省着晚上续场子你撑不下来。” 阮天明笑了声:“放心,喝酒这种事,续一百回场子你薄南风也不及我。” 薄南风说:“那就好。” 今天跟老爷子一起出门,安排很满。起个大早,去打高尔夫。早点也在那边吃了,见的都是老爷子的几个老朋友,席间话语随意又热络,即便大家都知道,老爷子还是有意无意的提及到薄南风是他的儿子。 听起来甚是热切,父子连心到毫无芥蒂,羡煞旁人。谁不知道薄南风呼风唤雨的本事,苏老爷子认了这么一个义子,也算后继有人了。 一个老者以茶代酒敬苏老爷子一杯:“世侄一表人才,又年少有为,老哥真是福气。有了这么一个好帮手,可不是清闲不少。谁不知道你老哥比以前更威风凛冽了,这道上的哪个敢不给你面子。” 苏老爷子端起茶水,乐呵呵的看了薄南风一眼,对那人说:“是啊,上天总算待我不薄,在我身体堪虞的时候,还能有南风陪在我身边。本来以前没什么指望的,苏瑞那一个毛丫头,被我惯的又实在不像样子,自打有了南风,这心总算着了地了。” 几个人一干而尽,席间说说笑笑,竟说赞许的话。 薄南风坐在几个长辈之间倒是没怎么说话,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谦让或认可。这样的应酬实在谈不上喜欢,都是些长袖善舞的人,哪一个看起来不是慈眉善目,动起手来可不这样。即便是袅袅茶香,风味盎然,在薄南风看来,也掩不住一股子呛鼻污浊的血腥气。连他自己都如此,何况是这些行走江湖的老人。 扭头看俱乐部外那一抹璀璨阳光,片刻失神,想象着这个时刻江南该去事务所上班了。 有人唤他:“世侄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有没有中意的人选?要是没有,伯父倒认识几个好姑娘。” 薄南风转过头来,悠悠晃动手里的杯子。只淡淡的笑:“不急。” 苏老爷子一边接过话茬:“甭给他介绍,现在的年轻人哪个定性早?还不到收心的时候,好姑娘也得辜负。咱们一把年纪了,不跟着趟这淌浑水。” 几个人笑起来,很大声,无尽爽朗。 “也是,也是,年少轻狂。别说是现在的年轻人,我们年轻的时候哪个不是这样?” 一顿早餐就吃了近两个小时,出来时已经是半晌午的时候了。 坐进车里苏老爷子有几分疲惫,觉得心脏不适,让人拿出药来吃上一颗。 薄南风坐在一旁帮他周到的递水拿药。 小小的一粒药丸穿肠而下,下一秒,紧着握上薄南风的手。 眉眼间俱是慈色:“南风啊,以后爸手下这些事就全都指望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薄南风直觉今天不只是打打球,吃吃饭,聊聊章,需得细细参透。 点点头:“你放心吧爸,我知道该怎么做。” 苏老爷子心满意足,收回手又说:“再去见见其他的几个朋友,也有些时候没聚一聚了,近段时间身子骨一直不好,也懒得动弹。正好你回来了,也让他们见一见。” 司机发动车子向提前约定好的地点去。 薄南风跟苏老爷子并排而坐,时不时话两句家常,说些不大紧要的事,倒是面和心善。 可薄南风知道,潭水深千丈,看似平静无波。只要轻轻的投一颗石子进去,就会激起波澜四起,甚至浪千重。前一刻对他赞赏有佳的那些前辈们,转首就可演变成嗜杀人命的锁命人,围追堵截,只怕比曾经逃亡的时候更难过。他若想好,可以很好。若想不好,就有可能变得极不好。薄南风这样聪明的人,如何会参不透其中用意。 没多久便抵达,三个人都已经到了。聚在包间里等候,见人进来,热切的站起身。 跟苏老爷子寒暄几句,问过近况之后。转首薄南风:“好些日子没见世侄了,上次问起来,听说不在京,去哪里高升了?” 薄南风笑道:“四处跑一跑,在哪里都是混饭吃,没什么正事可做。” 其中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么,志在四方。不过我们倒是极看好你,是个有魄力的年轻人,将来必要成大器的。” 这句话倒是真的,没半点儿恭维的意思。做他们这一行的许多时候也要讲求个天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杀伐果断,快义恩仇。其实有许多门道和讲究,而如今来看,薄南风绝对是入门神速的。否则那么多层出不穷的后辈们,黑道太子爷的位置如何就让他一下给坐稳当了。 “伯伯过奖了,南风不敢当。” 几个人坐下来边吃边聊,说起近来黑道不好混,许多生意做的都不如以前顺风顺水。[.超多好看小说]法律加大了严惩力度,各大关卡也掐得十分严厉,很多生意的盈利额与往年比起来呈直线下降趋势。 这一点薄南风倒是有感觉,苏老爷子一些生意经他手的也不少,黑了洗白,他是个不可或缺的环节。而这一年经手的明显少了许多,也或者不是少了,而是苏老爷子另有安排,不再经他手了也说不定。 有人感叹:“这是逼我们不平静呢,非是得闹出什么事来。” “看看再说,反正也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真若逼急了,不用我们反,自然就会有人反。” 这是一个黑暗面,阳光有多普及,这个世界就有多广阔。不是三两支的势头这样简单,灭了就能一了百了。数算起来,多不胜数,大大小小的帮会,枝桠繁茂,不是一夜之间长起来的,想赶尽杀绝,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折腾到下午回苏府,老爷子这大半天的时间体力透支,回来后就要上楼休息。 走几步,回头问薄南风:“听说你要回s城了?哪一天走?” 是要回去了,出来太多天,有很多的不安心。 “后天。” 苏老爷子点点头:“还有时间,多去看看苏瑞,怎么说也是你妹妹。再任性你也不能真把她舍弃了,让她先把听力治好了是正事。否则一个女孩子家,嫁人都要成问题。” 薄南风只说:“我知道了爸,你放心吧。” 今天即便再多的事也得推后,会见当事人王长发是主要。再耽搁下去会影响官司进展,毕竟时间都是有数的。江南一早拿上三证,收拾好东西直接去看守所了。 和那女人一样的风范,不像三十几岁的人,岁月的痕迹很明显,就像是立在风雨中刻意雕琢过。这个年纪鬓角就有霜白,实在很难想象是经受了怎样的磨砺。江南甚至下意识想,等薄南风到了这个年纪,肯定不会是这个模样,估计和现在不会有太大的不同。 可三十几岁的样子,谁又料想得准呢。时光重叠,事事都会老去的。 顾不上那些无关紧要的感慨,跟他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你妻子为你找的辩护律师,江南。” 王长发实在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吐出的话让人不可思议。 他说:“你回去吧,我不需要辩护律师。我本来就有罪,我不怕法律制裁。” 江南惊讶,太无厘头了。一个对她哭天抹泪的说,王长发是好人,他是被冤枉的,一辈子不会干违法乱纪的事。而当事者本人却直言不讳的说自己有罪。看他那个样子,倒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被判刑,急需法律惩处。 不过也不是格外不能理解,一般被逮捕,呆在看守所里的犯罪嫌疑人心情往往很焦灼,所以情绪难免要反常一些。这一点江南很清楚,毕竟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再离奇的事都变得寻常起来。 由其当日又在简妆的话里听出三言两语,觉得案情似乎另有隐情。这不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的关系,似乎还有什么内在的牵扯。 他再怎么狂燥,她都是泰然不动。 王长发见她小小年纪,表情中正,稳如泰山的模样。 叹口气:“真的不用你为我辩护,我认罪。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我没有怨言,所以你回去吧。跟我媳妇说,让她回家去,不用管我。” 江南盯紧他,没有顺着他的话茬说下去。 只道;“你媳妇在外面很难过,跟我说起你时哭得泣不成声。你让她别再管你,回家去,是你觉得她一个家庭主妇没有心么?是啊,你服法认罪这很好。可你那一家老小呢?他们怎么办?跟着你一起受苦受累?” 王长发干瘦苍白的指紧紧抠着桌面,看出内心不平,情绪激动,却极力的隐忍压制。但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松口妥协。打定心思不用江南为他辩护,有关案情的事更是只字不说。 江南从没见过这么顽固的当事人,不管她怎么好话说尽,就是不为所动,也不打算配合。死磕下去肯定不行,没有意义,大把的时间都要浪费过去了。 只好收起东西准备走人。 “既然你这样,我们也真是没得聊。我同你说的话你静下来的时候也不防想想,有些东西我是不知道。但如果你说出来,我或许能帮你想到更圆满的解决办法,总比你这样一头雾水的闷着管用。或许在你看来的好法子,对其他人而言却是一种伤害。我觉得人但凡活着,就不能这么自私。”背上包,起身又说;“我走了,你好好想一想吧。” 出了看守所,一坐到车上立刻给简妆打电话。把今天会见的弊端说给她听:“我见过你丈夫王长发了,就在几分钟之前。可是他很不配合,一点儿有关案情的事都不说。如果他一直是这个态度,这个官司我没法接,很难入手啊。你看怎么办?” 她这样一说,那端倒是平静,没有半点儿惊诧或者沮丧懊恼的不良反应。江南笃定这个官司的背后一定还藏着什么,不单王长发知道,其实简妆也是心知肚名。而且料准王长发会有这样的异常反应,所以听到的时候反倒稀疏平常。 江南最不适应的就是这样隐晦的当事人,委托关系一旦确立,真的就是一个战壕里的人了。他们可以完全透明化,她一心求得的也是为了保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保密义务也会做得很好,一切顾虑完全可以摒弃。只有这样相互配合,才能共求良方。像现在这样摭摭掩掩的,简直举步维艰么。 “如果你们有什么事刻意隐瞒我,那我只能拒绝辩护了,这也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利。不是不想跟你们合作下去,只是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这样纠纠结结的,让我真的没办法下手。” 简妆听出江南语气中的不悦,老实说:“江律师,不瞒你说,我知道他顾虑什么。要不这样吧,我们晚上见一面,我把事情说给你听。[.超多好看小说]” 在晚上到来之前,江南先去法院那边复印有关这起绑架案的相关资料。检察院已经提起公诉了,之前收到法院通知,律师可以去翻阅资料,昨天她已经向法院提交的申请,得到准许。 东西不是特别多,勘验,检查,证据连带卷宗等一系列东西,不过十几页纸。没花多少时间便通通搞定了,装到包里。 出来后发现马上到了中院午休的时间。 站在中院的大厅门,抬头看了一眼日头,就给纪梦溪打了通电话。 想了半晌接起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正好来中院办事。” 纪梦溪说:“好呀。”然后接着说:“我看到你了。” 江南四处张望:“你在哪里?” “篮球场。” 江南闻声望过去,黑长裤白衬衣的纪梦溪在篮球场上跟她招手。那样子即刻显得青春年少,像极了校园时代白雪翠竹的少年郎。 连额发都是微微跳动的,笔挺而修长,虽然风度翩然,但眉眼不见老去,依旧年轻俊俏的模样。 江南微微笑起来,想起往昔的纪梦溪,大抵也是现在这个模样。大学的时候系里打比赛,纪梦溪就是系篮球队的,也是校队。有的时候没有课,或者中午不睡,就跑去给自己系加油。纪梦溪在球场上神采飞扬的样子,一度引得女生们尖叫连连,把他视作偶像那样追捧。这样一想,纪梦溪年少的时候绝对是很多女生的梦中情人。 走过来,脸上的笑意还没收敛。 纪梦溪已经拿好自己的东西,问她;“笑什么?” 江南摇摇头:“没有,发现你们中院的待遇就是好。瞧瞧这设施,基层法院就是没得比。”绿茵草坪,篮球场,乒乓球场……还修建了喷水池,太不像话了。难怪有的时候去区法院,跟他们聊起来的时候,个个一副痛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羡慕得直想死。 纪梦溪温温的笑着,流海上还有晶莹的汗珠。说:“我们中院装得是门面,其实很少用得上。” 天已经不暖了,打完球本来就出了一身的汗,再着单件衬衣只怕会感冒。 江南提醒他:“你先把外套穿上吧,一会儿非得感冒。” 又是那样恍然的错觉,如梦一般直击纪梦溪的心脏,接着就是四肢百骸,眨眼全身各处漫布开来。原来她微薄的关心他都要动容并遐想连连,痴笑自己中毒太深。 没有穿上,执意要这么折腾自己。只说:“你得等我一下,我去洗一洗换件衣服。” 江南站在那里说:“好,不着急,你慢慢来。” 没等外久,十来分钟的事。再出来又是一身笔挺西装,绅士板整的不得了。连脸上的笑容都是无懈可击的,这样的纪梦溪不去当模特或者明星,跑来这里解决各种人间争议可惜了。 “去哪里吃?” 江南想了一下,这附近实在没什么好吃的,不过如果开车过去,走十来分钟的路程倒有两家很好的私房菜。 就问他:“有时间么?去别处吃?” 纪梦溪点点头:“可以,我不开车了,一会儿你得把我送回来。” 江南打笑他:“我都请你吃饭了,还得把你送回来呀。你自己打车好了。” 纪梦溪难为的一蹙眉。 “这个不行,我得省着点儿花钱,这个月的工资没发呢。加班费也跟着缩水,直接不让人活了。” 一般他是不抱怨的,真是很少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江南觉得纪梦溪这些年还是有点儿变化的,或许是在外面呆久了,少大爷的脾气也会收敛一点儿。肯定不会伸手冲家里要钱,即便纪家再怎么财大气粗,他还是得靠自己的工资活着。 但这是个潜力股,毕竟纪家几代人的财产就指望他一个人继承呢。谁要是嫁给他,绝对算是捞到金龟婿了。 江南开车的时候,想起沈书意。很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据说以前跟景阳还有业务往来,她就是负责那一块的。可薄南风任性,说看着她那副尖牙利嘴的模样不痛快,便让合作方更换了负责人,而沈书意一准是被安排到别处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问起来:“你跟沈书意还联系吧?” 纪梦溪侧首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声。 “昨天她还给我打电话约一起吃饭来着,不过太忙了,这几天都没太有时间。” 难得校友聚在一个城市,又都是异地他乡的,所以比一般人要亲近才是。 但纪梦溪直觉不想跟她走得太近,也不是她不好。不仅很好,反倒没得挑,只是不喜欢,走近了会排斥,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很致命。 江南颌首:“其实沈书意那个人还不错。” 纪梦溪再出口,拐都不打,直接将她的话峰堵回去。 “怎么?律师干得不顺利,想转行当媒婆了?别打我的主意!” 一提到本行,江南即刻一脸揪心。 “你别说,还真是诸事不顺,这回碰到了奇怪的当事人。连家属也奇怪,接触好几天,也没说缕出个头绪来呢。” 纪梦溪问她:“哪个案子?” “就是王长发那个绑架案,你知道的吧?检察院已经提起公诉了。材料已经转到你们法院来了,我今天过来就是复印的。” 本来案子多得要命,即便是中院里当差的,也不一定全都知道。何况除了刑厅的,还有民厅的呢。不过这个纪梦溪还真知道,又撞他手里去了。 好笑:“我这回不会又得白忙活一场吧?” 江南马上警觉:“什么意思?” 纪梦溪认命又好笑的说:“这个案子我负责,到庭上再被申请回避,法官我也当不下去了,索性回家得了。” 江南直敲方向盘,按理说她很喜欢纪梦溪这种通透又不死板的法官,绝对的正义之士。但若真被申请回避,又觉得是尴尬的事。只能说明在其他人看来,两人关系极不寻常,甚至非浅,足以影响到案件的公正审理。 但在纪梦溪看来,他倒希望永远如此。就算全世界都跟他没有关系,却也希望这个女人是跟他有关系的,哪怕只是旁人的一种错觉。 至少见证两人曾在一起过,年久之后,不会怀疑那些最美好的时光仅是自己一个人的臆想症。以这种方式证明着,就已经很好了。 简妆约定的时候不算晚,江南下班晚了,晚饭没顾得上吃,就直接过去了。 女人坐在那里等她,惴惴难安的模样。 江南跟她打过招呼坐下来,面容尽量放平和,不像之前电话里那么强硬,唯怕她有什么心理负担。 叫了东西喝,顺便给简妆也叫了杯咖啡。 话家常那般,问她;“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简妆左手搓右手,眼眶又红了。 江南最怕她哭,连忙把咖啡推到她面前。 “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先喝点儿东西润润嗓。” 简妆把温暖的杯子捧在手里,轻轻的抿压一口,就一直握在掌中打转。说实话,这种东西她不经常喝,并不太能喝好这个味道,苦苦的,还不如汽水来得爽快。 抬眼看江南,说起来:“其实我家王长发真的没绑架,他怎么可能干那种事。”叹口气,问她:“江律师,你能听出我是哪里人么?” 江南不是个语言通,不过南北方人说话差距很大。俱体的地方听不出,不过敢肯定她是南方人。猜想她的方言一定很重,即便像这样跟她用普通话交流,也改不了的一口家乡味。 “你是南方人,不过听不出是哪里的。” 简妆噙着泪:“我是d人。”她顺便说了句本地话给江南听。 果然是徒劳,江南摇了摇头,轻笑:“真的听不懂,怎么觉得跟韩语差不多。” 简妆笑了笑,又转回普通话:“我们讲正宗的家乡话,你们北方人肯定听不太懂。江律师,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个,是想让你知道,离得这样远,这些年我们一路摸过来多么的不容易。” 一句话彻底把江南说得一头雾水,d城和s城的确相距甚远,如果坐火车的话,估计要跑上很长时间。不过,现在的交通设施这么发达,想出国都容易,何况是在本国的两个城市间移动,怎么也不能说是不容易。 不接话,静等她的下文。 简妆眼角彻底湿透,忍也忍不住,却极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哑着嗓子说:“长发他没有绑架,那个孩子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孩子。早在他四岁的时候被人偷走了,这些年长发他一个人满世界的找孩子,一直找得很辛苦。为了这么一个孩子几乎熬干了我们全家人的心血。那么大了,怎么可能不心疼。找了这些年,终于打听到一点儿蛛丝马迹来到s城,守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确定那就是我们的孩子。他只是想把孩子带回去,能有什么错,没想到……” 她再度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虽然三言两语过程只是简单概述,但江南知道满世界找一个人真的很难。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何况只在孩子四岁的时候便被人给偷走了。年华一点点流逝,孩子也在一天天长大,用不上几年就连最初的样子都改变了,如何容易找得回?而像这种不放弃,长年累月一直找下去的父母,已经十分伟大了。 而如今在大人的心里明明是血脉相连的,那种深深的血浓于水一刻都不曾搁浅,否则不会满世界找到今天。但在一个孩子的眼中却成了陌路,甚至要将自己的父亲告上法庭,绳之于法。 在江南看来,这无疑就是一个悲剧。 简妆抹着眼泪也说:“我想长发是心痛了,这些年他吃了太多的苦头。为了找这个孩子,我们几乎倾家当产。我这个当妈的甚至都有过想要放弃的念头,觉得不可能找到,世界这么大,到哪里去找?可是他一刻都不想放弃,为了找这个孩子我们无怨无悔。有今天的结果,真是没想到。他一定不愿提起这件事,跟剜他的心有什么区别。” 这样一说,今天在看守所时王长发那个态度江南便能理解了。 千里迢迢,没日没夜,因着爱找到这里,这些年都没有放弃。江南看案例时了解到,那个孩子已经十三四岁了,到了什么都能领悟的年纪。或许因为这样,所以王长发也才深感绝望。 听了简妆的话,江南打算近两日再去一趟看守所,心中有了谱就知道如何下手了。 希望能够打开王长发的心结,其实在她看来,想要回这个孩子一点儿都不困难。无论那家人是以什么方法或者手段得到这个孩子的,都是违法行为。她会努力为王长发主张权利,甚至无罪辩护。 安慰简妆说;“你放心吧,听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了。我会再去看守所跟你爱人好好谈一谈。不仅会帮你们要回孩子,甚至会帮他无罪辩护。” 简妆灰黑的双眼终于透出一点光晕,有些不可置信地抓住江南的手。 “真的吗?长发真的会被无罪释放,甚至要回孩子?” 江南点头:“如果确定那个孩子的确是你们亲生的,通过鉴定证实之后。一切事情就都好说了。” 简妆得到安抚,终于安心退场。 而江南在原处坐了很久,不算是难办的官司,跟那些杀人案比起来,脉络绝对算简单的。 只是担心一点,那孩子跟养父母生活的时间久了,并不愿意回去。电视上就曾看过类似的,有的孩子甚至不愿意认自己的亲生父母。到时候他若真不想回去,谁也没有办法,就连法律都不能强制。如此一来,只怕更要伤了王长发那一家子的心。为这个孩子已经算愁断肝肠了,这些年也没说再要个孩子。如果说到头来连认都不认,真跟掏空一个人的心有什么区别? 阮天明来得很早,可过来时,薄南风已经在包间中等他。 他们多年的大本营,在去s城开天辟地之前,时不时就来这里喝酒。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只要一脚踏进来,还是能通通的想起来。 薄南风正给江南打电话,了解到她接了新案子,虽然简单却棘手。 宽她的心:“别着急,什么事都得慢慢来,别乱了章法,否则才真叫难办。先从你当事人的身上下手,看看他想干什么,把他的意图搞明白了,一切就不难缕出头绪了。” 凡事总有个端口,打开了,再多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江南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薄南风笑嘻嘻的:“不知道,说不准啊。怎么?你想我?” “谁想你啊。”江南接着补充:“我没催你,把事情忙完再说,只是好好照顾自己。” 阮天明进来好一会儿了,已经自行倒了酒去喝。薄南风不跟她多说,催促她快点儿去吃饭。 阮天明盯着薄南风,就要隐隐笑出声。不得不说人很神奇,薄南风自己明明就是个孩子,时而也会有些孩子气。偏偏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有模有样,这样一看,哪里会觉得江南比他大。只怕两个江南也不顶一个薄南风,到头来还不是要他事事为她操心。 薄南风挂断电话,瞄了他一眼。 “笑什么?” 阮天明冲他举了举杯子,只说:“没什么,江律师是个好女人,现在这样的女人很难得,得之,是一生的幸运。好好把握,别辜负她。” 薄南风懒洋洋的靠到沙发里。 微微的笑:“你觉得我对她还不够好?” 阮天明实事求是的说:“是很好,你也是个好男人,难见哪个男人肯对老婆这么好的。得到你,也是江律师的荣幸。” 薄南风倒不笑了,半晌,若有所思。 “是么?” 包间内灯光迷离,各是千秋百态的一张脸。到如今发生了太多的事,回到从前已然那样难。 薄南风扭过头来,淡淡的望着他:“我从不说你喜欢苏瑞有什么不好,爱一个人很难说好还是不好。不过,离她远一点儿,她的性格我了解,太激发了反倒没什么好。不如等她反醒的那一天,就会看清你阮天明是怎么对她的。不用非得像现在,要受这么多的苦而她却不一定就真的稀罕。” 苏瑞做得是有些过火了,薄南风都看在眼里。阮天明整日陪在医院,更多时候一天的时间连一面都见不到。不知他陪在那里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一种心安。薄南风知道,他是无所求的。 阮天明钩着头,点着手里的烟,烟火迷漫,淡薄的烟圈扩散开,看不清他整张脸。 “有些事果然是不能说出来的,一旦说出来就破了。就像我和苏瑞,连原点都回不去。” 薄南风轻笑:“站在原点也没什么好,还是破了好。即便是破,至少移动过,不管向前还是向后,有了结果便不用后悔。如果永远站在原点,再多的美好都是假象。只能说明两个人没有关系。”淡淡的眯起眸子,慢条斯理:“难道你真的就想那样,和苏瑞一辈子没关系?” 有些东西非是要说出来,才会无怨无悔。 这样即便是没有结果,可他敢保证在苏瑞的心中绝对是留有痕迹的。或深或浅,阮天明这个人都在她心中烙下一笔,比站在原地强。 阮天明细细的品,想来也没什么后悔。反正都是得不到,说出来也罢。起码对得起自己,没有委屈到要让自己的一颗红心一辈子都见不到光。 哧一嗓笑出来;“你说得对,满足了。” 端起酒杯跟薄南风碰杯子。 接着一昂首一饮而尽,告诉薄南风:“不是还要续场子,别醉死了,表示一下就好。” 薄南风真的没有喝,只是浅浅的抿压一口。接着酒杯在手中微微的晃动,慢条斯理的,杯中液体微漾,映着一室的光,幽暗深邃。 侧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三杯倒么?” 阮天明怔了下,看似是要讲故事,放下杯子。摇了摇头:“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之前他被诬告强奸杀人,还真用到过。江南也问过他,是病理所致,还是天生的。那时候他想,应该是天生的。现在他问起了,觉得或许不是那样。 自然不是,薄南风之前不说海量,比现在是强上百倍。 低下头,盯着杯中半是透明的液体,嘴角笑意浅薄,似是漫不经心。 飘飘说:“不是天生的,是病理所致。喝太多了,喝到伤,有那么一次就真的醉死了。等到再醒过来,也不知道是几天之后,以后再喝,就会像现在这样。” 抬起头看他,神色懒洋洋的,极力让自己表现出轻松,继续说:“那时候的日子太难过了,刀子划在身上怎么可能不疼。真他妈的疼,走路疼,睡觉疼,奔跑疼,连呼吸也是疼的,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就只能拼命的喝酒,把自己灌醉到不醒人世。那样短暂的麻痹之后,会好过许多。人身都是肉长的,没有哪个是真的金钢不坏之身,我薄南风也一样。天明,不要看我小小年纪,我到底受过多少苦,有些人一辈子也想象不到。我知道你也受过很多苦,活着不易。可跟我比起来,还是幸的。你看,那么惨痛,我都能好好活着,你要怎样?” 阮天明几乎是被他问到哑口,薄南风不会平白说一些废话是真的来同他话家常。 张了张嘴巴,无声湮灭。 薄南风笑起来:“你这样很不好,不跟着我了,你还可以跟着别人。不论我们的关系是怎么样的一种模式,我都清楚的记着你是我的兄弟。哪一天我要伸手碰触光明的时候,一定会回来叫上你。等我!” 阮天明铁血铮铮的汉子,在听到这一句时,眼眶温热。 紧接着端起杯子,将一大杯的液体含入口中。 他是想要放弃了,很多时候觉得无望,可还有这么一个人肯顾及到他,告诉他一个不离不弃的道理。 (114)爱你已久 握住杯子的手一点点默然收紧,看向他,不敢继续这样感伤的话题,只问他:“江律师知不知道你这不是天生的?” 薄南风摇头:“不知道。哪里敢跟她说,只怕要心疼死。她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阮天明点着一点烟,顺带抽出根递给薄南风。 笑笑;“的确不要跟她说的好,江律师绝对算个性情中人。” 薄南风不置可否,淡淡的笑了嗓:“整天傻乎乎的,哪有个成年人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 这一顿酒喝的时间不短,薄南风没醉,阮天明却醉得一塌糊涂。还说没有喝够,挥舞着手臂,吵嚷着:“不醉不归。” 薄南风只得将人拖回去。 车上阮天明歪在椅背上,似是做了美好的梦,哧哧的笑出声。 薄南风借着薄光打量,那一张脸长得很是斯文,行走在大街上,任谁也想象不到这人内心有怎么样的苦楚。 最早阮天明不是他手下的人,也知道老爷子不信任他,就安插了这么一个眼线来盯紧他。后来发现志趣相投,没用他揭穿,阮天明自己就全招了,打那以后投靠到他这边来,光明磊落地跟在他身边,却常常自嘲:“我这样是没有好结果的,将来一定要不得好死。” 道上的人更忌讳背叛,他那样就相当于背叛了老爷子。尽管后来老爷子打算重用薄南风,可阮天明却始终是个眼中钉。 薄南风信誓旦旦的说:“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 所以无论去往哪里,都将他带到身边,几年过去了,一切安好。如今再将他推出去,也难怪阮天明要灰心丧气,有些路再坎坷,一如既往的往下走,时间长了便不会怎么觉得。只是偶然再回头重新去走,才是真的茫然无措。 薄南风薄唇抿得很紧,安静地看前方路况。至此往后他和苏瑞的关系,对于阮天明来说就像一个劫,一个不得不过又很难渡过的劫。自古难两全的事情很多,于阮天明而言,这个绝对算一个。 那端呓语连连,即便是在睡梦中。 “我要去医院……” 薄南风握着方向盘的指掌收紧,车子离弦的箭一样射出去。 孙青被堵到家门了,一大早就碰上这样的晦气。被人堵在门口骂,猜想林家的人指定不敢去找宋林爱的事,就挑她这样的软柿子捏。 林母说话难听,起初站在楼道里,骂:“孙青,你算个什么东西,亏你和乐乐还是多年的好朋友,就那么欺负她,非把她逼死了才甘愿是不是?” “咒乐乐不得好死,现在林乐这个样子,你们满意了吧?狼心狗肺的东西。” …… 大早上,又是深秋时节,都市人不习惯早起,很多不上班的过了丰富多彩的夜生活还都沉浸在睡梦中呢,都被林母的大嗓门给喊醒了。 孙家都是老实人,孙爸爸孙妈妈从没跟人吵过架,林母如今堵到家门口了,也很束手无策。 林母在楼门口骂得不爽快,最后直接上到孙青家门口来骂。 最后没有办法,孙爸爸只得开门出来劝解。几个孩子都认识,家长之前自然也不陌生。起初和颜悦色的跟她说话:“你看一大早你发这么大的脾气,跟个孩子值当么。都是孩子的事,进来慢慢说。” 林母山岗上线,把孙爸爸伸过来的手拔到一边去,不识好人心。 “什么孩子的事,你家孙青都多大的人了。你是没看你们家孙青那天是怎么欺负我们家乐乐的,和人联起伙来打,瞧把人打成什么样了?还竟说那些有的没的难听话,败坏我们家乐乐的名声,这下好了,我们家乐乐自杀了,她满意了是不是?” …… 孙青本来都换了鞋子准备出门上班了,这样一来,又退回到客厅内。林乐跑去自杀,她心里也不好受,这种事翻过去了,谁会想再提? 就想着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等林母骂够了,自然而然就走了。 没想到林家人这么不识好歹,连江家都打算息事宁人了,不计较他家林乐做的那些缺德事,他们反倒不依不饶起来。 孙青本来出了名的好脾气,料想林家也是瞧准了这一点,火气没处撒,所以专找她家的晦气。 孙妈妈想拉没拉住,孙青“呼”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直接开门出去。 一大早就这样吵吵闹闹的,楼上楼下积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吵杂一片,将本就不宽敞的楼梯围堵得水泄不通。 林母气焰高涨,正是不听劝的时候。 孙爸爸已经赔笑到那种程度了,什么难听的话还是蹦豆子一样往外出。 孙青扶着门框笑起来:“林阿姨,您一大早跑来说这些话,就不觉得没脸么?” 林母一听孙青骂她不要脸,扬起巴掌就要打上去。 被孙爸爸拉下来:“你看,怎么还动起手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扭头狠狠瞪了孙青一眼:“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闹腾。” 孙青这一刹比谁都气,掐起腰。 “我凭什么不说啊,她这样一说,不知道的,好像缺德事真是我做的一样。是啊,我和宋林爱就是去打你家林乐了,怎么了?她抢好朋友的丈夫,一次次从中作梗,还有理了是不是?江南以前多照顾你家林乐啊,你自己拍拍良心说,人家江南的老公让你家林乐进景原上班,结果你家林乐是怎么做的?在中间瞎捣鼓,一心想离间人家两口子的关系,你觉得她做得很有道理是不是?” 林母在那里张牙舞爪的,自然不会承认。 一口一个:“孙青,你别胡说八道。” 孙青彻底恼火了,她现在世事也算见多了,并不像以前那样,像个放倒的擀面杖,谁想轱辘两下都可以。也不看她会不会站起来,打一下,谁疼谁知道。 就任林母在一旁骂,转首看向围观的邻居们。[.超多好看小说] 把林乐做的事件件数来:“一心想拆散自己好朋友的家庭,已经很不是人干的事了。结果她家林乐怎么着?竟还联合别的女人害得江南流产,而且是在人家结婚当天,你说她这是人干的事么?她害的是一条人命,人家老江家都没说到他们林家去闹,反倒不要脸的先打上门了。我说她没脸还说冤屈了么?我看,你们也不知道丢脸值几个钱。” 孙青气大发了,也有些口无摭拦。林母险些失去孩子,心中积压一些火气,也能理解。但她这样,不是自找不快?谁还没个起床气? 楼道里一时间议论纷纷,连孙爸爸这样的老实人也觉得头脑发热了。 劝阻的话不再说,有些不可思议:“也是,你家林乐的命是命,人家江南肚子里的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人怎么能干那种人呢,不是丧良心么?人家孩子的大喜日子,被你家林乐给糟蹋成那样,也不怪孙青去打林乐几下……” …… 最后林母是灰头土脸离开的。 只是把孙爸爸和孙妈妈气得不轻,一上午坐在沙发上憋气,什么事都没有做。 他们跟江南的关系不错,老早江南找不到人嫁了,实心实意的跟着着急过。如今出了这种事,也是心疼得要命。 这样一搅合,孙青班都不想去上了,没心情。就给同事打了一通电话,让人替一个班。拿上包出门,直接去找宋林爱了。 宋林爱一听这事,火冒三丈。 冷笑连连:“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林家这么不要脸的。” 孙青呼呼的喘气:“甭提了,今天早上你是没见林乐她妈的那张怨妇脸,真想上去给她撕烂了。怎么可以那么不要脸呢?”转而一想,更加气疾败坏:“她以为我好欺负呢,大早上找我晦气,她怎么不去找你呢。” 宋林爱拉着她:“要不然去医院骂她?” 孙青一挥手:“你得了,林乐现在多娇贵,死一次没死成,再死一次,她妈还不得拉咱俩给她陪葬啊。” 没有办法,宋林爱只得安抚她。 “行了,别气了,中午我请你吃饭。”然后又补了一句:“和钟庆丰一起。” 孙青下巴险些掉下来;“你们还真好上了?” 林母本来出去找地方发泄,最后反被人将了一军。回到医院后一身的挫败,看林乐病奄奄的躺在那里,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争气。 “你说你做的那些事,不是明摆着让人打脸么?我们老林家的脸算是被你给丢尽了。也不知你是犯的什么傻,看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之前心里一直有气,可被林乐恍了这么一下,命都勉强捡回来,没人再敢给她摆脸色。 如今几天过去了,她自己肯定也得反思这事。有些脾气便是想压也压不住了。 林乐侧身躺在床上,不说话,整个人都是面无表情。 林母早上被别人用话呛,现在又自言自语地像个傻瓜一样对着空气讲话。别提多气恼:“怎么不说话了?你那些本事呢。我说么,好好的在景阳你怎么干不下去了,原来是做了那些事。你听听孙青她们是怎么说你的?我的脸都快被你给丢尽了……” 无论林母怎么说,林乐看也不看,更是一句话不说。 才从鬼门关上爬回来,那种感觉并不好受。真跟死过一回无异,五脏六腑如同被调换了个,当时那种翻腾真不如死了好受。却恐惧得害怕死去,卑微地垂死挣扎,便想着,再不做这种傻事了,只求别让她死掉。 就连主治医生都鄙视这样的人,觉得折腾一点儿也好,不痛苦又怎么长记性。 至始冷着脸,告诉她:“痛苦吧?再有下次命都得没。” 枕头上湿了一片,林乐转过身去,面朝阳光的方向躺着。 知道这样一折腾不仅没人同情可怜她,更是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了。即便别人不说,她也知道自己接下去的日子不好过,只怕无不戳她的脊梁骨,把她当罪人看待。 不过这些她都已经不在乎了,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身子已经破败,不过就是一俱臭皮囊,陪一个男人和陪无数男人又有什么区别?这是个笑贫不笑倡的年代,攒够钱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有了钱,就摆脱这里的一切远走高飞,重新开始。 经过这一次,林乐把一切都想通了。认起命,既然无力反抗,不如就顺从下来,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这些天她反复思及的不过就是这些。什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那些鬼话只能说给古人听。她便要这样顺从下来,与其一天天痛苦的过,不如苦中作乐。每天赚到的钱并不比上班少,不过就是晚上辛苦一些,话说,这世上的人哪个不是辛苦的活着? 宋林爱带着孙青一起出席,倒是没什么不自在。 也不知道跟钟庆丰这样到底算什么。两个人没有将关系说破,只那时候钟庆丰一句牵上了,就再不能放开的话,让她整夜失眠,甚至心跳加速。几次爬起来,想找人煲电话粥,又觉得自己那个样子像个神精病,多大的人了还少女怀春,也不嫌矫情。压制打电话的欲望,逼迫自己上床睡觉却整夜辗转反侧,第二天早上醒来,一对熊猫眼,想不化妆都不行了,却摭也摭不住。 第二天还要被钟庆丰调侃,约她吃饭时候,似笑非笑:“怎么?想我想得没睡好?” 宋林爱这种修为的,虽不至于说面红耳赤,心跳却漏掉一拍。 之后钟庆丰又约她,一起吃饭,或者干脆接她下班,她都大大方方的应下来,倒是比之前自在又顺理成章许多。 不知道他们这样算不算将暧昧玩到巅峰状态了。 只是孙青没那么自在,笃定自己来错了,分明就是个电灯泡么。 席间偷偷的打量两人,暗波涌动,一看就已关系非浅。后悔的更是快要咬掉舌头,这一顿便宜贪的,比吃毒药还不痛快。 钟庆丰修为良好,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对两个女士的照顾却很周到。 孙青一直绷紧弦,紧张到不行,连胃口都受到影响。没吃几口就饱了,见那两人吃得津津有味,又不好提早说自己吃完了,硬是又多压下几口。 吃完饭,钟庆丰送宋林爱去卖场。转首对孙青说:“孙小姐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孙青忙招手:“不用,不用,我还没想好去哪里,打算四处逛一逛。” 宋林爱直接把人拉过来,对钟庆丰说:“你不用送我们了,我和孙青一起打车回去,你去忙吧。” 钟庆丰不强人所难,周正的跟两个道过再见,上车离开了。 孙青终于痛痛快快的喘了一口气,放松的程度就差现在就将自己扒光,席地而睡。直摇头:“再不跟权贵一起吃饭了,这吃的哪里是饭啊,简直就是惊心动魄,紧张得胃抽筋。” 宋林爱笑话她:“瞧你那点儿出息。” 孙青不否认她就是没宋林爱有出息,从来混在人民最底层,除了薄南风那几个,之前就没接触过有钱人,八杆子够不上。而之前也不知道薄南风是有钱人啊,否则也一定会拘谨,只是后来熟悉了,再知道心中的芥蒂也早就没了。但这个钟庆丰不一样,一开始就知道权高位重。像她这种丑小鸭,自来生长在淳朴的土壤中,见到上流社会里的人,就跟古时候的老百姓见到皇亲国戚一样,英雄气短,想不拘束都难。不像宋林爱,无论见什么人都能大大方方的,倒真是很好。 孙青自叹不如,有些本事学都学不来。难怪她这样的就只能嫁给方青山做老婆。又想到方青山了,一阵深邃的郁闷,命这个东西真是没法说。 陪宋林爱走回卖场去的,离的也不远,边走边说话,没多少时间就到了。 临走的时候,拉住宋林爱的胳膊,诚心实意的说:“如果觉得钟庆丰这个人不错,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女人一定要有个人陪着过一辈子,才不会感觉孤独无依。” 这样的话说出来多感伤,这世界上的女人哪个不想有个好男人一路扶持,和乐安稳的走下去,给她一世安好,给她岁月静好。 却不是哪个女人都有那样的命,孤苦伶仃的有,乌烟瘴气的也有。 宋林爱觉得自己要是那个孤苦伶仃的,而孙青却以为自己存属那个乌烟瘴气的。 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得一个人善待,宋林爱甚至觉得自己没资格,没资格幸福,更没资格得到一个好男人青睐垂涎。 笑了下说:“既然想要一个人陪着,为什么还想跟方青山离婚呢?” 孙青抚上额:“方青山那样的还叫男人啊?跟薄南风一比,他跟一坨屎有什么区别吧?哎呀,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不说了,不说了,你快点儿回去上班吧。” 薄南风进到病房里的时候,苏瑞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发呆。薄南风直接绕过去,闲闲的往窗框上一靠。掏出根烟就要点上,连神色都懒洋洋的。 “怎么?苏大小姐也学会伤春悲秋了?” 苏瑞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想答理他。 “要抽烟出去抽,没人想吸你的二手烟。” 站起身往里走,操手坐到沙发上。一侧耳朵上带了助听器,头发披散下,隐隐看到一个轮廓。 薄南风将烟叼到嘴里并没有点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拿到手里一点点辗碎。 谁都没有说话,病房中一时间很沉默。 苏瑞受不了这样的压抑,转首看过去,薄南风还是那个闲散的姿态,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苏瑞的心越发堵得慌,两人到了现在似乎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如此,不知道薄南风还来这里干什么。每次那种宛如最后一次带点儿祭奠味道的关爱或者问候,都如一根长刺硬生生扎进苏瑞的喉管中。肺腑中没有一处不疼的,连呼吸都会变得很困难。 骤然发起脾气:“你要没事就走,我想休息了。” 薄南风眼光望过来,若有似无的动了动唇角,站起身就真的打算走了。 苏瑞痛苦的别过脸,心口痛得厉害。无论到什么时候,薄南风都是这么妖娆又蛊惑人心的样子,即便是这样不将任何人放入眼中的漫不经心,亦美好到看一眼都会脸红心跳。便不甘心将这样的男子供手让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即便是碎,也要碎在她的手里。 下一刻,薄南风已经欺身过来,捏紧她的下巴,真是紧紧的。 “苏瑞,这可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善待阮天明。如果她在你的手里出了什么岔子,信不信我真的能要你的命?”薄南风这一走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阮天明,很是放心不下。可也知道,现在就算他肯带阮天明走,阮天明也不见得就会真的跟他走。没什么万全之策,能保他的,也仅有苏瑞一个人了。 苏瑞被迫看着他,一眼就已远至千山万水。再妖娆妩媚又怎样,不是她的,终不是她的,连说出的话都要像这样没有半点儿温情。他在威胁她?! 盯紧他,看他风流邪肆的桃花眸子,挺直的鼻梁,单薄的嘴唇……从上到下,一切都完美如记忆中的样子。可是陌生,陌生到好似从不曾相识过,只在梦中着过一面,所以念念不忘…… “我要是不善待他呢?” 薄南风松开她:“苏瑞,别说这么硬气的话。什么时候你心里会难过,只有你自己知道。” “你来就是同我说这样?” 薄南风抿动嘴角:“好好配合医生治疗,我问过了,康复的希望很大。” 苏瑞哼笑:“谢谢薄大太子爷的关心,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红枣吃,我还真有些受之不起呢。” 当晚苏瑞饭都没有吃,打薄南风来过,心情就陷入低谷。跟看护发了一通脾气到床上去睡了,说是睡,不过睁着眼睛生气罢了。 晚上七八点的时候,阮天明敲了两下门板,推门进来。 苏瑞没想到他还会来,那样骂都不能把人骂走,也实在无可奈何。 冷冰冰的:“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到你。” 阮天明不过看了她一眼,把苏家下人煲好的鸡汤放到柜子上,告诉她:“趁热吃了,不吃饭怎么行?” 苏瑞并不领情:“我是死是活不用你管。” 阮天明看过来,眸子一下凌厉,光色从平光镜里透出来,才觉得,这也是个威严的男人。 “苏瑞,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你这样有意思么?跟你自己较劲还是跟我较劲?” 苏瑞怔了下,阮天明倒是极少这样跟她说话。无论那层纸捅破之前还是之后,不说温文尔雅,脾气几乎是没有发过。 须臾,阮天明收了凌厉的气势,看她那样子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子,只是心高气傲而已,菱角又没有磨砺,永远可以划伤人的样子。叹口气,不管她是不是排斥,或者驱赶,挑了张椅子坐到病床前。 说话的语气似跟薄南风如出一辙:“苏瑞,在这个世界上你谁都可以忤逆,最不该为敌的就是薄南风。薄南风可以对你很好,比这天下任何人都好,你若真想与他为敌,那便是傻了。” 苏瑞一下暴怒,挣扎着坐起身,指着门板的方向:“阮天明,你给我滚。” 她也不想这样情绪激动,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每一个人都跑来跟她说教。又是她最最厌烦的那一套,好像这天下每个人都大义凛然,唯她苏瑞最不识好歹。 是啊,她苏瑞就是眼盲心拙,好坏不分。那又怎么样?也不看看这天下的人是怎么对她的?凭什么还要她感恩戴德。 指着自己的耳朵,气得打颤:“阮天明你看好了,我已经听不到声音了。这就是你说的天下对我最好的男人对我出手做的事,我不该忤逆他,那么他就可以这样对我么?我告诉你,当薄南风那一巴掌打上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恨死他了!这辈子只能越来越恨,越来越恨,没有回转的余地。” 最后阮天明被推了出去,一直推到病房外,听门板被“砰”一声的剧烈关合。 那一夜阮天明都没有离开,也没说再进入,就树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夜半无人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静悄悄的。他眼望着那扇门便想,里面有他最爱的女人,爱了很多年,打她很小的时候便爱上。不知哪里生出的留恋,觉得念念不忘又舍不得。所以不肯离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一眨一眨的看着,直到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来回有人走动,他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不过短短的一夜,却宛如一生一世那样久。 抬腕看了一眼时间,最后朝那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向外走。 一边走一边给薄南风打电话。 “南风,我去送你。” 之前便说过要来送他,薄南风觉得没那个必要,可阮天明还是来了。 扣紧他的肩膀,含笑的望着他:“回去吧,江律师一定很想你了。好好对她,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女人,你薄南风命还是很好,等了那么多年,倒让你给碰上了。” 瞳光温润,栩栩如生,三月暖风拂上来的时候,大抵就是这样的一个感觉。此刻的阮天明没带平光镜,一双眼尽在眼前,什么情绪都看得到。望向薄南风的眼光充满疼惜,像一个老大哥望着自己的弟弟。这些年他虽是薄南风的手下,内心深处却也一直将他当朋友当弟弟看待。 如今他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倔强到另人疼惜不已的毛头小子,成家立业,他很开心。 薄南风一伸手,反扣住他的。 嘴角动了动:“记得等我。” 阮天明无声的点点头。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推了他一把:“快走吧。” 机场大厅,原本人来人往的地方,似时刻拥挤而吵杂。没有风,却像有草被轻轻拂动,沙沙的响。 阮天明直觉那声音是来自他的心里,早已经预料到,更是专门在等这一刻。 等男子撞上薄南风一侧肩膀的时候,被他一伸手大力扯开,男子手中半寸长的刀子亮闪闪的已经刺出去,停不下,一直按进阮天明的身体里,接连就是几下,快而急,像是一种惯性,那是他们惯常的本事。常人的一下,他们就可以是连续不停顿的几下,即便是短暂的一刹那,也不给人留有活命的机会。 刺错了人,再来不及弥补,男人像风一样消散在人海中。 那一下突如其来到另人没有觉察。机场大厅依旧是吵杂的人来人往,尘世中的红红绿绿一如既往,没谁觉察感知一个人就要永远离这个世界而去。 薄南风一转身,阮天明已经含着笑弯下身,穿了深黑的上衣,一切都不明显。 可薄南风太清楚那是一种什么味道,血液的咸腥之气,一步向前,抱住阮天明逐渐下沉的身体,紧紧扣住他一只手臂。 眸子骤然眯紧,嗓音沙哑:“天明……”明明什么都知道,他怎么那么傻。 阮天明的确什么都知道,也知道这是他此生做过最傻的一件事,可是没有办法。有的时候穷途末路,与其苦苦挣扎倒不如了结了好。 太疼了,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变:“如果我不没日没夜,死皮赖脸的守在医院,怎么可能知道苏瑞要干什么。她现在已经为爱冲昏头脑,成魔了,我知道她得不到你,就一定也不想让别人得到。可我不打算粉碎她的计划,如果要了一个人的命,能唤起她一丝神智的话,我倒十分愿意那么做……” 薄南风扶着他的一双手臂都是抖的,咬牙切齿;“我要杀了她!” 阮天明满是期许的看着他,那一双眼里有浓浓的哀伤和企及:“南风,这一刀我替你挡下了,答应我,如果最后真的一切都回不了头,放苏瑞一条生路,那是我爱的女人。” 薄南风几乎是义不容辞的:“我答应你。” 阮天明微微的笑起来,那干脆的笑声自唇齿间溢出来,仿要用尽全身力气。 喉结动了动,连说话都开始勉强:“好兄弟,我们都不用再为难了。这一世我欠你的太多,还不还得完的就这样罢。来生我不打算做人了,预计做个牲畜也比如今要好得好。” 他不是绝望了,他是打算等薄南风的,他从来都信他,知道他一刻都没将他舍弃过,哪怕一分一秒。那一个朝阳四起的早晨,定格在他的脑海里永远记得,像图腾刻在心口上,抹也抹不去。那一刻的时间太明亮了,薄南风就像一个战神立在那里,闪闪发着光,尽是温暖和希望。阮天明那时候是真的被他说服,相信有明天,只要挺过去,美好的明天就一定唾手可得。 他死心踏地,要跟他一起开天辟地的,从没有迟疑后悔过。 薄南风眼角的泪滚下来,一滴滴打到他的脸上。 哑着嗓子:“我是要来接你的,从没想过要放弃你。只是怕你不肯跟我一起离开……” 阮天明定定的瞧着他,有那么多的安心,又有那么多的不安心。可是一切都没有办法了,以后的路他看不到了,只能由他们去走,是爱是恨,是好是坏,任由他们一路不回头的走下去。可他相信,相信薄南风是要把他带在身边,不离不弃的。怎么会不信?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漫漫长路,不想再为难他,亦不想为难自己。 推了他一把:“你快走,我撑不了多久。” 薄南风紧紧扣着他的手臂:“不,我带你离开,带你去找医生。” “没有用了。”阮天明再怎么含着笑,眼光依旧有泪。贴近他的耳畔说:“我们这样做时,又可曾给别人留有活着的余地?快走吧,让人发现谁也扯不清。”放开他的手,狠狠的推他:“走啊!走!” 义无反顾的转身,步履维艰的先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是有生之年薄南风最后一次看着阮天明,当年那个将他从修罗场上救回来,无数个日日夜夜跟他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同饮一杯酒,同啜一碗羹……以后再没见到过,只那一个背景,弯曲而坚硬,步伐很快,眨眼在他的生命中退场。薄南风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睡梦中见到那个背影,一直疼进心砍里…… 知道他的终结是什么,却没哪一次有勇气敢问起。觉得他还存在着,在世界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过平凡而舒心的生活,再没了打打杀杀的吵闹。 当所有人问起他:“阮天明呢?” 薄南风总是会笑着答:“躲起来去过好日子了。” 这一条路阮天明走累了,他也累了,他们便通通想要隐退江湖。 只是阮天明的速度更快一些,入行早,退出去得竟也这样早。 苏瑞在医院也知道错了,说不出是种什么心情。只知道电话拔出去的时候,手是打着颤的。一直抖,一直抖,阮天明那么讨厌的家伙,却没想着他就那样死去…… 不想着竟还通着,许久被人接起来。 她破口而出:“阮天明……你去医院了吗?” 阮天明没跟她探讨这样的话题,没有时间了,说什么都来不及,何况还有那些的美好可供回忆。他不想在那些没有营养的话题上浪费时间。能想起的,只有那么一件,当年她过十八岁的生日,没有人陪她,闷闷不乐。他走过去问她:“今天你生日,想干什么?”她想去看电影,他便陪着。午夜的爱情片,结局美好而浪漫,片尾曲唱的什么,到现在总还记得,仿佛昨天的事。 若大的电影院不过就他们两个,她与他隔着一张椅子坐,心中滋味别样,侧首间看她心无旁骛,笑得前仰后合,觉得是个简单而美好的人。散场时已是午夜,街上没了人来人往,晚风簌簌,他步子很大,一偏首,不见她,回头看过去,光影中俏丽如花的一个人儿,才发现,爱上她已然那么久…… 没了力气,眼皮沉沉。连嘴角努力绽开的笑都很微薄。 他说:“苏瑞,我不恨你……” 手臂垂落,电话掉到椅座下。里面有急燥的声音,一下下喊他的名字,宛如撕心裂肺。 阮天明觉得他太累了,撑也撑不住,将头沉沉的靠到椅背上,那天的阳光好极了,一大束一大束的,像万重的锦绣花开,绽在眼瞳中绵延起伏。 那是此生他见过的,最美好的阳光…… 很温暖,很灿烂,像极了一个人的微笑。 记得看到一个人胡乱写下的字迹,记在脑海中,现在仍旧一点点的默念出声…… 《爱你已久》 午夜电影十二点散场 隔着一个座椅很难过 这城市,满处繁华,一地烟火,始终与我无关 一条街只为寻你回眸 人来人往无数,你总在我眼中 漫漫长路你在手边,不过咫尺天涯 别过头看灯火,要多么璀璨能点亮我心中落寞 看着你,觉得很喜欢 心跳的速度开始不一样 发现爱你已久 对着灯光失眠 想一万遍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最难过 只是你不爱我 想放弃,那样的舍不得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又有什么好搁浅 爱你再久,不过我一人的镜花水月 看着你,觉得很喜欢 心跳的速度开始不一样 发现爱你已久 (115)那时,年少青衫 手里的烟抽到一半,有人过来按上他的肩膀说:“进去吧,老爷子同意见你了。(.)” 步伐滞了一滞,不否认他还有一丝犹豫,知道那是什么,是万丈深渊,是条不归路,踏上了就再回不了头。 男子回过头问:“后悔了?后悔了现在走还来得及。”一句话哽在喉咙里,也想让他回头,劝他这一步还是不迈出的好。 可他没有选择,爸爸欠了那一屁股的赌债,如今连性命都还压在人家手里,家里最值钱的,不过就是老家的那栋宅子,跟那些赌债比起来也仅是冰山一角。除了拿自己的命来交换,他再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 那一年他二十六岁,在那之前他也是纤尘不染,干净又简单的男子,有最美好的年少青衫。 可这一步踏出了,一切都再不一样。 老爷子同意他用自己来交换他那个赌鬼父亲,当天便能放人。并警告他:“别让他再来赌场闹,否则便没现在这么简单。” 那一天阮天明从苏家大宅的别墅里出来,看到她,那个坐在秋千上摇摇晃晃的白衣少女。十七岁,明艳俏丽得像是一株山茶花,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年华。阮天明眯起眸子,站在阳光下打量,一眼万年,只觉是明媚不可方物。 苏瑞也看到他,让秋千慢慢的停下来。即便只有十七岁,身材纤细高挑,及脚裸的长裙下摆,每走一步轻轻摇曳,像是赤足而行。越是离得近了,越发看清那一张脸,五官都是极精致的,像万里江山那一点红,足有魅惑人心的魔力。阮天明到底还是为她心动,苏瑞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他的心尖上,忍不住心跳加速。 更是死心踏地的想要留下来。 此后漫漫长路再想起,觉得是命,苏瑞就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蛊,服下去,便注定要败在她这里。 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人哪里挣得过命。 打第一眼开始,他的义无反顾就将自己推到一条不归路上,终点只有一个,就是灭亡,而且回不了头。也是到后来,阮天明才想清楚这么一个道理。于是想要死去,注定无法篡改,不如顺从天意。在他看来,早一天毁灭同晚一天毁灭没有任何区别。诚然早一步退出了,他们便通通不需要那么难为。有什么不好呢? 临死的时候,想起苏瑞初见那一天的微笑。洋溢在脸上,不是假的,那时候她才是真正的年少青衫,简单而纯净的小姑娘,再怎么凌厉都只是率性而为。 他是真的喜欢。 她问他:“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 阮天明当日穿一件雪白衬衣,松松垮垮的散在皮带外面,长相不凡的一个人。 几天来难得的一个笑,也仅是微微的钩动唇角,淡淡说:“阮天明,第一次来。” 苏瑞便伸出一只洁白皓腕来同他招呼:“你好,苏瑞,苏州的苏,瑞雪兆丰年的瑞。” 阮天明细细的品:“苏州的苏,瑞雪兆丰年的瑞……” 生命嘎然止息的那一刹那,他望着车窗外锦绣绵延的大束阳光,觉得洁白得像雪,想起那句瑞雪兆丰年,想起那个明媚的笑嫣如花…… 这一生再多的不圆满,死的时候却感觉那样满足。[]他不恨她,是真的不恨。 连痛都没有了,头脑中浮现的,只是曾经那些动人心弦的美好,大段大段的,如电影般在脑海中放映而过。剧终的时候,生命也跟着落幕,是那一日他们共同看过的那场电影,结局如斯安好。 他听到电话那端苏瑞挣扎着哭起来,再不济他们是朋友,有那些浓烈而干脆的回忆,不是么? 那一天他去车站送父亲回老家,父亲被人剁掉一只手,索性命还在。 阮天明非得把他换回去,是因为家里还有重病的母亲,是他结发的妻子,身染重病,维系一口气只为看他一眼,让人生有个了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份恩情便不得不报。 父亲总算在晚年将尽的时候浪子回头,拉上他:“你跟我一起走,我保证以后改掉那些恶习,好好的跟你们母子过日子。” 阮天明抽出手,对于眼前这个人他很陌生,穷尽一生也没给过他什么温暖,反倒是一路走来,无边无际的麻烦,大事小事,层出不穷。直到今天,将他推到一个转不了身的风尖浪口了。父亲后悔了,可他已经没得选。 “你走吧,我妈还在家里等着你。” 这段伤心的往事同苏瑞说起过,哪一天喝醉了酒,坐在苏家大宅的长椅上,一睁眼,苏瑞已经坐到身旁。就是穿着类似在医院穿的那件毛茸茸的斗篷。 不转首看过来的时候,连脸都看不清。 阮天明怔了下,坐直一些。说:“多冷,快回去。” 苏瑞双手按在腿上,转过来,反问回去;“那你不冷么?”然后一嘟嘴巴:“穿的比我还少。你喝了很多的酒啊,有不开心的事?” 阮天明那时候只觉得有些事小孩子是不懂的,那些个无可奈何,人间疾苦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又如何会懂。 可苏瑞笑了笑,说;“你说出来吧,我能懂的。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是啊,他们是朋友。两人曾打过勾勾,死心踏地的说这一番话。她被人绑架,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将她救了回来。胸口上插了一刀,幸好没有命中心脏,偏了分毫命便保住了。苏瑞真是感念他的恩情,被他护在怀里的时候很温暖,也没有那么怕了。就想着,如果他不死,他们就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阮天明那一时命不该绝,反倒因为这一件事被老爷子重用,带到身边。整日出入苏家大宅,跟苏瑞见面的次数也便多了起来。 那一天同老爷子谈完事情,出来时正碰上放学回来的苏瑞。还是个穿制服的年纪,就是那种色泽简单,款式松垮的校服被苏瑞穿在身上,也成了大家的手笔,设计得颇俱格调。 苏瑞把书包扔给大宅里的下人,笑呵呵的过来拉上他,一直把他带到偏厅里。然后就那样伸出一根手指,大大的扬起笑:“我们以后算是好朋友了吧?来打勾勾盖章。” 阮天明盯着她一脸明快的笑意失神,那一次死里逃生,哪里是一刀扎偏了,分明是心口上被丘比特的箭射中,飘飘然的爱上了。 直到她催促:“傻了么,快点儿啊。” 他才恍然回过神,同样伸手小拇指跟她打勾勾,他阮天明和苏瑞,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苏州的苏,瑞雪兆丰年的瑞。多少年过去了,他总是记忆犹新。 连带苏瑞那一瞬间的表情,他记在心里,到死都没有忘记。 苏瑞搓暖了自己的手,就来握住他的,发现他的一双手已经冷透,捂在怀里也帮他搓了搓,问他:“有没有暖和一点儿?” 怎么会不暖?简直要暖进心窝里。阮天明一颗死寂的心都要被融化了,从来不曾跟人提起家里的事,却下意识的想要同她说起。 “我今天接到亲戚的电话,我妈死了,癌症晚期,终于是挨不住了。”他的声音和神色一样暗淡,却并不惊讶,早在他出来的时候,妈妈就该是要死了的。弥留这么久,只是因为有放下不的人,是她此生未了的心愿。如今他的爸爸回去了,那一口气她势必会咽下去。一只手还被苏瑞握在指掌中,觉得没那么害怕和伤心了,才有勇气接着往下说:“我爸也死了,他是服药自杀的,陪着我妈一起走了。他这一生做得最有情有义的一件事,就是肯在最后那一个时间点上跟我妈生死相随,不至于让她由生到死都一个人孤零零的。” 苏瑞望着他,那一年她十八岁,他二十七岁,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一个毛头小子,连伤心都那么明显。 她将他的另一只手也拉过来,只说:“你怎么那么傻。” 她知道他是怎么走到这条道上来的,有意无意的也问起过。当时听来的时候就觉得他可怜,他那个父亲是个败类,打他下生,就没怎么抚养过他,半点儿为人父的责任都没尽到。满身的债最后却还要他来替他背,以至于最后作大了,收不了场,非是得自己的儿子拿命来换。 至于他那个妈妈一生是怎么凄苦度过的,即便阮天明不说,苏瑞也想象得到。守着无望的婚姻带着儿子在遥遥无期的等待中翘首以盼,很多时候浪子回头,比灰姑娘遇到白马王子还童话。于是,眼见他的妈妈就用了一生去等待,最后到底是等来了,却不过一死。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过了那座奈何桥,喝了那碗孟婆汤,是不是生死相随,谁又知道呢。只怕记不记得都是一回事了。 苏瑞觉得那样的阮天明很是心疼人,难怪会喝得醉意连天的坐在这里吹冷风,他这样不是傻了是什么。 “没事,你没有了爸爸妈妈,你还有我。我们是好朋友,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掰着指头同他数算:“你看,你现在二十七岁,我才只有十八岁,你要比我大上九岁。也就是说,你老死的那一天,我还年轻,所以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 阮天明听着,“噗嗤”一下便笑了。 如今的苏瑞再怎么不好,可他爱上她的时候,不过就是那么一个单纯而可爱的小姑娘。 虽然拙劣,却知道在他伤心的时候给他讲笑话听,哄他开心。 苏老爷子那时候还很年轻,身子骨硬朗,什么事一般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所以几乎没有时间陪着苏瑞,苏瑞很早就没了妈妈。据她自己说,快要记不得她长什么模样了。只是孤单的时候很想她,也会觉得自己很难过。 阮天明知道她什么时候最孤单。 所以直到苏瑞出国前,那几年的生日都是阮天明陪着过。 都是用了心思的,猜想她最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什么,然后变戏法般呈现到她眼前。年纪小的时候,眉开眼笑,扑上来揽住他的脖子,肆无忌惮的又笑又叫,说:“阮天明,你简直就是阿拉伯神灯,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她有多吃惊,阮天明就有多欢喜。一个人的情绪因着另一个人的起伏不定,是件简单到不可思议的事。 再后来年纪大了,心眼也会变多。他再准备什么礼物,她都意味深长。 “我就知道你准能猜透我想要什么。” 十八岁那年她想去看电影,白天要上学,就只能看午夜的。 太晚了,又是深秋的冷夜,电影院里除了稀疏的工作人员例行检票,几乎就再没有什么人。 那一场在第五放映厅里,电影院的尽头,踩着软棉的地毯,走进去,就只有他们两人。 苏瑞打一进去就爆笑不止,觉得太过无厘头,从没遇到过那样的情景,明明没有包场子,一场电影看下来却仅有两个人。 笑出泪,侧首望着他,口口声声的说:“阮天明,是我对不起你,时间选得太无厘头了。” 阮天明似笑非笑的找了位置坐,一马当先。 苏瑞便同他隔着一个座椅看完全场,那一个晚上阮天明有无尽的思量,就像看透一个事实。这一生他再怎么喜欢苏瑞,都永远隔着这么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永远也无法逾越并且抵达。就只能像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嬉笑怒骂,然后等待着有一天一个人的出现,她再不用他陪着,两个人变得再没有一点儿关系。 早在许多年前阮天明就将一切想得很是清楚明白了,那爱恋一日日深厚下去,却也被他一点点埋葬进心坟里,没打算说出来,以为一辈子都仅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薄南风出现的时候,他也曾恐慌过,很惶恐,知道那是个苏瑞愿意为他去死的男人。她多么怕疼,可贴上那个男人的边她就会变得很勇敢,甚至连死都无所畏惧。 许多年前他带人赶过去,看到苏瑞抱着一个美好到不可思议的男人哭得撕心裂肺。第一次听苏瑞吵嚷着说她很害怕,怕那个男人就要死了,她求他救救他。 阮天明为了这么一个人的到来筹划等待了太多年,以为一切准备都做足了。可真当这个人进入到苏瑞生命里的时候,他还是狠狠的恍了神,心里一块地方被抽空了,痛不可遏。那种失魂又落魄,没人懂得。 没人知道那一年他是怎么样死了又生。 即便是为了苏瑞,他也愿意伸手拉上薄南风一把。 喜欢一个人在一念之间,彻底失去一个人,也可以是一念间的事。 当苏瑞爱上薄南风的时候,他的喜欢就彻底变成一种单恋。从此苏瑞的眼中就仅有薄南风那么一个男人,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为他,眼中心里再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事,直逼毁灭的癫狂。 阮天明这个曾与她打勾盖章的男人,像一个作古的独幕剧,注定要一点点的退出场。 阮天明觉得,如果没有遇到薄南风,苏瑞会是个很好的小姑娘,好好的长大,不会脱离他预期的样子太远。可薄南风出现了,像是她的克星,苏瑞便注定要有所改变,她对他永远没有抵抗力,太过投入和专注,也是过。苏瑞对薄南风过火的执着和喜欢会将她变成一个疯子,一旦得不到,就会像现在,走火入魔,误入歧途。只怕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那种失落的心性和焦灼,像是要了她的命。 于是,她才会那样,得不到就打碎。她可以为了他去死,眼睛都不眨一下。也可以让他去死,大不了就是心痛。 阮天明觉得苏瑞是个可怜人,他们都一样可怜,深爱的人,不爱自己,甚至看也看不到。永远站在别人的影子里,手舞足蹈,以为弥足珍贵,其实远不是如此。 他也是想将她毁掉的,碎在自己的手里或者怀里,可他做不到。便要让别人去做,他放了手,就不再管她了,明知道薄南风会摧毁她。这样的放纵,跟自己亲手毁掉又有什么区别? 他再大爱无疆,却也是个男人。 到最后,他看着苏瑞,像是彼岸开出的花,原来这么遥远,他怎么才发现? 好一个如火如荼的样子,不着痕迹地,绚烂了他一世年华。 阮天明这一生就不幸,最最幸运的,是遇到那些人,那些事。 总算还有许多美好可供回忆,觉得自己的一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贫瘠。 那一年代他入行的兄弟死在血泊中,那个有一念之差,想劝他不要踏进来的兄弟。死前紧紧拉着他的手,说悔不当初,明知道有这么一天,却还要拉他一起。 那一年他二十八岁,不知道前方讳莫如深,不知道后悔,不知道没有回头路,就真的回不了头……只是觉得痛苦,呜咽着低泣,像是一只困兽。 是苏瑞过来安慰他,像曾经许多次一样,拉着他的手,告诉他:“我懂得你的难过,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如果活着很痛苦,死了也是好的。你的兄弟那么疼,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他现在的感觉一定比之前好。” 阮天明信了她,如今再回首,望一望来时的路,越发笃定这就是命中注定。苏瑞为他设定好了所有预言,他每走一步都不偏不倚,到底死在那个上头。从开始到现在,却发现他命运的转折根本不在自己爸爸的手中,那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要遇上的致命的,是苏瑞。 打初见,就像开起了一个开关,所有命运的车轮被启动,轰隆隆的转动开,走到哪一步都是设定好的,他没得选,被一步步的推着向前。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心生感叹,这果然是他的终点,宿命的了结。 是苏瑞说,如果活着很痛苦,死了也是好的。他也那么疼,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他现在的感觉就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候都好。阳光打过来,照进眼瞳,明媚如斯。 像极了一个人脸上洋溢的微笑。 那时,他们年少青衫。 ------题外话------ 阮天明的一个小番哈~ (136)回来了 江南收拾好东西去看守所,出来时接到江妈妈的电话,说:“我炖了鸡汤,你中午回来吃吧,从这里直接上班也不耽误什么时间。南风不在家,你肯定饥一顿饱一顿的。” 江南的时间排得很满,在此之前离正扬还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想中午一起吃个饭。也没敢应下来,只怕到时候时间又排不开。 就说:“中午再说吧,不一定有时间。行了妈,先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守所呢。” 再度见到王长发心里就比之前有了底,毕竟了解了其中繁复又蹩脚的关系,隐约知道王长发为什么执拗了,即便劝说起来,也有了明确的出发点。 王长发依旧不欢迎她的到来,打她坐下跟他面对面,便一直冷着脸。 江南也不在意,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好好的跟他说话:“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话问出来显得有些多余了,王长发如今这个态度显然还是认以前的死理。服法认罪,怎么惩处都好。 如果这真的是个犯人,做了违法乱纪的事,当事人自己又良心发现想要认罪的话,江南半个字都不会多说。那是他自己的权利,她也不想看着做了坏事的人逍遥法外。虽然是个律师,有保护当事人合法权利的义务,却也不是天生的三观不正。 但王长发这个明显是个特例,他本来就没犯什么罪。无非就是想带走自己多年前被拐卖的亲生儿子,搞到现在这样一种局面,只能说方法不得当。 如果他真的被认定为绑架罪判刑了,那才真的是没有天理。 王长发闷着头不吭声。 江南极有耐心的盯着他。须臾,若有似无的叹气:“就算你的心里承受能力真的很强,也考虑一下你爱人的感受吧。你看她比同年纪的女人老多少?再看看你自己。生活得这么揪心,无非就因为自己的孩子,不想改变点儿什么吗?”看王长发抬起头,她没有停下,接着说下去:“如果你现在认罪了,不仅要无端端的坐几年牢,你的家人也跟着受苦受罪。至于那些拐卖孩子的真正凶手,也要逍遥法外了,你觉得这样很好?” 王长发死死的盯着她,既然她已经知道他要带走的那个孩子是他的亲生儿子,就说明这些年的事她一定也已经听说了。 江南友好性的笑一笑:“我说了,我们是一个战线上的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跟我说。” 王长发便问她:“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家这些年过的很贫苦,日子只是勉强过。我们那里本来就贫穷,大山里走出来的贫困村,几年前才通上电,就连吃水还要到山里去挑,那种日子怎么个苦法,你们这些城里人能想象得到么?” 江南愣了下,没想到王长发会跟她说起这些。事实上她连用意还没想明白,也不是特别能理解那种吃水用电都受到限制的贫困山村什么样。 毕竟没去那种地方亲身的体验过,只是了解中国还有很多那样的贫困山区,孩子们做为留守儿童被搁置。好些人很大了才看到电灯什么模样。头脑中想象着一定很苦,但到底什么样,她真的想象不出。 像他们这种小资家庭长大的,虽然不曾大富大贵,却也没缺过什么。 摇了摇头:“想象不到。” 王长发的表情既茫然又痛苦,觉得是苦不堪言。 “走出来了,才觉得是两个世界,那个世界离你们的世界太遥远,远到无法想象。很难说我们是一个国度的人,生活水平的低下,只怕再走几十年,现到达不了现在的水平。可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世世代代就生活在那里。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可外面的人再进去,一定没有办法存活。” 他这样一说,江南隐隐晓得他要表达什么。 “你是怕即便把儿子要回去,他也无法在那个环境里生活是不是?” 按理说他有这样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虽是血脉相联的一家人,可那个孩子在现在的家庭中长大,适应的也是如今这个生活。一下子改变太多,孩子只怕真的很难适应。 王长发看了她一眼,再度默不作声。 江南便笃定如此,劝慰他:“就算孩子现在还不能适应怎么跟你们生活在一起,但那是以后的事,等你出去了,可以慢慢的商定再想办法,怎么也不是绝望的时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真相说出去,让你无罪释放,好能解决孩子的事不是吗?” 不想说了那么多话,王长发的态度仍旧坚定得让江南不能理解。 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说:“你走吧,我说了我有罪,不需要你的辩护。” 江南这一次真是火大,二话不说拿着东西离开。一般一个有着成年心智的人到了这种不开窍的程度就有些顽固了。江南甚至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挣扎什么,莫非真是被自己的亲生骨肉告上法庭刺激傻了? 这样一来,反倒早早结束见面时间。只是一事无成,难免让人觉得挫败。 电话回过去,打给离正扬:“中午有时间了,一起吃饭吧,我请你,大吃一顿。” 心中的怒火急需压制,觉得这个官司她打不下去了,考虑要不要今天晚上再跟简妆见一面,解除委托关系。 离正扬电话里听出她心情不好,来的时候带了甜点,知道她喜欢,几乎成了治愈的良药。 江南接到手里,道过谢谢,还说:“你朋友可真好,三番两次的送你点心吃。” 离正扬似笑非笑,脱下风衣坐到她对面。还说:“是啊,人真好。” 接着问她:“当事人不上道?” 江南撑着脸:“你怎么知道?” 离正扬挑了挑眉,温温说:“你说你上午去看守所会见当事人,现在又一副苦瓜相,不是会见当事人受挫了是什么?” 江南叹口气:“别提了,还真是不上道。见了两次面一点儿进展都没有,本来是场很容易打的官司,就因为这个人的态度让一切举步维艰,停滞不前。”她两手一摊,表示无语:“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在抗拒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不下去,只好考虑解除委托关系了。也是对当事人的家庭负责,总不好当着别人的辩护律师,却什么都做不了吧。” 离正扬点点头:“也是,都说律师不好干,遇到你之前以为都是说着玩,瞧着一个个风声水起的,看来是真的。” 江南好笑:“你以为呢,现在看到我这个苦逼相,有什么感想?” 离正扬煞有介事的想了下:“以后对我的律师好一点儿,人性化升级顺带加薪放假增福利。”然后一脸蛊惑性的看着她:“要不要考虑过来当我的律师,我这人很好说话的,保你做得舒心。” “你?”江南摇了摇头:“得了吧。” 离正扬没料到她是这么个排斥的表情,一蹙眉:“我怎么了?看着人面兽心?” 江南喝了一口茶水。(.好看的小说) “不是,就是看着你太好说话了,我怕到你手底下倦怠,自己昧着良心人面兽心。” 离正扬失笑:“这孩子诚实哎。”不理会江南的抱怨,说他才多大就叫她孩子。已经叫来服务生开始点餐。人很周到,一直问她;“想吃什么?” 江南想着是她请客,尽量表现得豪放,而且她也真的很想好好吃一顿,太压抑了,吃东西是最好的排解方式。手一挥:“大鱼大肉挨着点。” 离正扬钩了钩嘴角,讷讷:“原来是吃货。”转首给服务生指了几个,就不再点。回头压了一口茶水告诉她:“我看你一副大开杀戒的模样,怕你吃撑了。真要撑坏了,南风回来我没法交代。” 江南呜呼哀哉:“为什么不能大开杀戒,我现在很有欲望啊。” “有欲望才要压一压,你是律师,得理智又淡定。”然后问她:“南风说什么时候回来了么?” “只说快了,俱体哪天他没说。” 离正扬点点头:“不知道天明会不会跟着一起回来。” 离正扬这种面面俱到的世家子,哪一次跟女宾吃饭不是哄得人眉开眼笑,发自内心的欢愉不止。 偏偏江南就没那样的待遇,菜色本来就是他选的,吃起来了,又告诉她适可而止,江南想吃撑竟都找不到机会。 离正扬振振有词:“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学年轻人吃撑。” “谁说只有年轻人才有吃撑的权利啊?” 离正扬叫来服务生买单。出钞的速度倒是很快,不等江南争抢,已经付款完毕。 只说:“吃撑了没什么好,这种傻事交给年轻人去做好了,咱们这把年纪了,多么理智,再做这种事情不好。” 不过就是吃一顿饭,离正扬立的规矩一点儿不比薄南风少。 走的时候告诉她;“下午饿的时候不是还有点心,走吧,我送你回事务所。” 江南那一顿真是吃得刚刚好,竟像是离正扬的胃,被拿捏得也是刚刚好。 觉得离正扬有当好好先生的天赋,将来若哪个女人跟了他,肯定是要很幸福的。 江南自己开了车,不用他送。出来后分手道别,去取车。 离正扬告诉她:“慢点儿开车。” 江南忘记钥匙放到哪里了,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遍,没找到。又去包里翻,背了大包,半个脑袋都要伸进去了。 身后忽然有人袭上来,手臂自她胸前环过,用力一带已经将她收进怀里。整面背刹时贴到来人的胸膛上,严丝合缝。 江南轻呼,下一秒怔愣住,哑口无言。就只剩下想念。空气中的味道泛起清香的甘甜,香是来自某个人的身上,甜则来自她的心里,蜂涌而上,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天天隔着电话不觉得怎样,最多心底发酸,眼眶湿润,看不到,忍一忍,用工作填充也勉强可以度过。 怀念却不能相见,否则就要像现在这般,不分时间场合,不管她这把年纪是不是适宜,噼里啪啦掉眼泪,就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真想转过身,伸出手指一下下点在他的心口上。 “你怎么那么没良心,一出门这些天才回来。你的良心呢?” 不用她转身,已经被人硬性转了过来。铺天盖地的吻咂下来,连呼吸都被他给狠狠夺去。很是扎实深长,舌头在她的口腔内翻搅席卷,沿着口腔壁一寸寸往上,拖着她的舌头一起,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进肺腑中去。 江南的整个身体被他紧紧的箍着,手臂用力,揽着她的腰身不停按压,更像是要揉进他的骨髓中,同他融为一体。 江南一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上,渐渐软棉无力,一点点的伸展上去,揽着他的脖颈回吻他。本来光天化日之下还很是抗拒,这一会儿思念席卷来,哪里顾得上许多。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呼啸着想他,那么多天不见他,怎么可能不想念。 呜呜咽咽的唇齿声,薄南风这个混蛋,明明今天就回来了,却不跟她说。昨天打电话问起来的时候,还说自己不一定。 薄南风放开江南,附在她耳畔喘息浓重。 江南攥紧拳头就一下下打在他的身上,其实不痛不痒,哪还有什么力气,仅存的那些也都被他刚刚的吻给抽干了,跟着一起喘息。只是觉得委屈,问他:“怎么不说你今天回来?” 薄南风觉得实在太累了,从没哪一次出门要像这次这样疲倦,俯在她的脖颈里半个字句也说不出。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坐在飞机上浑浑噩噩,手掌一直是抖的。阮天明的温度仿还留在他的指腹上,却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心里硬生生的空下去,想要落泪。觉得难过至极,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兄弟如同流砂一般,在眼前滚滚流逝。他想伸手抓住,从指缝间渗出去,永远无能为力。 喉咙里哽着一口血,咸腥酸痛。眼前无数叠加而成的背影再怎么轮番转换都是阮天明那一个人。悲痛而刚毅的走出机场大厅,渐渐的和阳光融为一体,宛如透明。他只是不想连累他,便要早早退场,才觉得,他们这样的人竟是这么见不得光的。 薄南风身体轻轻的颤。 江南从他怀里退出来,捧起他的脸看。桃花眸子即便轻轻的眯着,还是看到他眼眶腥红,布满了红血丝。怀疑他这个样子是之前狠狠的哭过。 骤然心疼起来,猜想一定有事发生。心里跟着打起颤,鼓足勇气问出来;“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薄南风定定的看着她,看到这个女人就像看到一缕明光,迷失了这么久又终于要渐渐的找到方向。灰飞烟灭的一颗心也渐渐沿着凝聚起,不再惶恐到另自己无措。一启音,嗓音沙哑:“我好想你……”重新倾身抱紧她,喃喃:“看不到你,我很害怕……” 江南愣了下,同样伸手环住他,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打。知道不会这样简单,薄南风不是个不能自抑的男人,即便是真的想念,也不会濒临到崩溃的地步。定然有什么事发生了,并深深的触痛了他的心。 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候,看出他很辛苦。 就说:“你也累了,我们回家吧。” 可是钥匙呢?愣了下接着要去包里找,激情时刻,手臂软棉早已经掉到地上。 被薄南风捡起来,问她:“找什么?” 江南吐气:“钥匙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不远处离正扬漫不经心地“喂”了声,那串钥匙就在他的指头上晃啊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这一刻望着那一双人,举步不前。 到底问了句让人面红耳赤的尴尬话:“现在过去不会打扰到你们的热情吧?” 江南红了脸,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薄南风不用他送,大步的走过去,一伸手攥到掌心中。男人这个时候永远坦然,都是心知肚名的事,况且他们系合法夫妻,有什么事做不得? 早已敛了神,懒洋洋的问他:“怎么会在你手里?” 离正扬钩着嘴角似是笑着,眼中却疏无笑意。 “之前和你老婆一起吃的饭,她把车钥匙落到餐桌上了,里面的服务生给我送了过去。” 又问他:“天明呢?没跟你一起回来?”早在遇到薄南风的时候,就是跟阮天明绑在一块的,那个男人更像他的手下,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薄南风的大事小事都由阮天明一手操办,如今送一个苏瑞到现在都不见回,便非得问一问才能安心。 薄南风懒洋的目光一下暗淡,就像陨落的星子,忽明忽暗,深邃了整片天际。那么落寞又恍惚,但也仅是一刹。下一刻淡淡说:“他不回来了。” 离正扬好奇:“怎么不回来了?他不是跟着你混?” 薄南风垂下眸子:“一个人去过好日子了,跟着我有什么好。” 回去的路上,薄南风蜷缩在椅背上闭目休息,不知道怎么会那样辛苦,江南看着他,便是这样的感觉。 下午不想去上班了,给事务所的人打了电话。 薄南风挑来眸子,问她:“下午不去上班了?” “嗯,陪你在家。你吃饭了吗?” 薄南风嗓音沉沉:“没有,不想吃东西,就是困。”斜身躺过来,枕到她的腿上。车厢内空间狭小,而他脚长手长,本来极不舒服。可是这样挨着她安心起来,倒真的睡着了。 一直开到楼下,江南把人叫醒。 “起来吧,回家睡。” 薄南风“嗯”了声没动弹,双手抱着她的腿。 江南也不催他,抚着他的头一下下的等他睡足了。 离正扬把车子打到路边停下,愣了半晌,掏出根烟点上。之前看了别人的你侬我侬,心里并不好受。那滋味不是羡慕,是感伤。他离正扬虽然不似黄宇,可也不缺女人,什么样的都能找得到,可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后悔自己返回去,那一串金属质地的钥匙那一刻握在掌中像能烫伤他的皮肤。滋滋的疼意沿着神精末梢一路往上,直达心底。什么都知道的事,亲眼见了,却是这样一种感触。 有些感觉明知不能有,越压抑却越是滋长肆意,离正扬自持是个镇定的人,可如今心里明明已经长了草,已然到了这种荒芜的地步。 电话响起来,黄宇打来的,响了许久被他接起来。 听他说:“在哪儿呢?来大富豪找我,有好玩的东西给你看。” 离正扬心中压着石头,喘息不畅,没什么心致,又觉得接下来自己似乎没法心平气和的做事。只得找事情打发时间,便说:“好,我马上过去。” 黄宇笑嘻嘻的:“好,你快点儿啊,我等你。要是没吃中饭,正好一起来喝一杯。” 离正扬静坐须臾,掐灭手里的烟,发动车子调转方向去大富豪。 黄宇专指派了人在大富豪门口等他。一见车子开过去,马上迎过去,有人替他去停车,经理笑着打招呼:“离总你好,我们黄总在楼上等您。”转首把人带上去。 (137)想不想我 黄宇大中午的空着腹就在那里自斟自酌,心情仿似很好,看到离正扬进来,眉开眼笑:“怎么这么慢,快来坐,幸好精彩片段你没错过。” 视内光色很暗,只有几盏地灯。离正扬下意识转首往大屏幕上看,以为黄宇心情惬意在看什么电影,没想到竟还是现场直播。 黄宇翘着二郎腿,笑得无不讽刺:“你没瞧见之前她装得多圣女,在我面前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跑去找女王的麻烦。我说什么来着?果然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子,贱。” 离正扬坐下来,屏幕中的女子浓妆艳抹,眉眼间却洋溢着笑,跟无骨的蛇一样依偎在身侧西装革履的男子身上。说了俏皮的话,把人哄得也是眉开眼笑,时不时侧身过去在她脸上小啄。也不见到半丝气恼,倒像是天生在风尘中打滚的风流胚子。男人最无法抗拒的就是那样的温柔如水,也难怪黄宇要嗤之以鼻。 “之前不是说她服药自杀了,怎么?重生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黄宇乐呵呵的:“人非是得从鬼门关里走一遭,才能想明白许多事情,知道自己是该干什么的。” 林乐端起酒,敬了男子一杯。有一只手跟蛇一样已经滑进她紧身的超短裙中,侧了侧身闪躲过,把杯子送到男子嘴边。 “来,王总,我敬你一杯。” 男子执意不想喝:“白天喝太多的酒不好,还是你来喝吧。” 林乐劝个不停,不把人灌得五迷三道,如何欲所欲求。 “来吧,以王总有肚量,再喝几杯也不算多。再说,今天不是说要在这里陪我。你还想去哪里?” 男人经不住林乐软声软语的归劝,一仰首喝下去,最后那小半口捧起林乐的脸嘴对嘴的渡给她……小小的包间内开始升温,激情戏码就要上演。 离正扬拿起手边的遥控器一下关掉。 端着酒悠悠的晃了下:“没意思。” 黄宇“咝”了声:“你关掉干什么啊,好戏才开场呢。” 离正扬不屑:“切,有什么好看的。”他今天什么心情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都是低气流。 说话冷硬,一针见血:“让这么一个女人坏了一锅粥,糟蹋了这好地方。” 大富豪不是什么色qing交易场所,林乐这样的也绝对算是头一号,也算黄宇开天辟地给她的特权了,允许她在这里卖。 黄宇倒不觉得有什么。 嘻皮笑脸的:“这是我该做的,为了女王把整个大富豪都搭进去也值了。” 看出离正扬今天不在状态,凑近几分;“怎么?家里又逼你相亲了?”想起皇太后那一条相亲流水线,黄宇都忍不住跟着恶寒。 离正扬淡淡的:“不是。” 黄宇猜不出他是为了什么,但瞧着他那个样子是很不痛快。过来扯上他:“吃饭了吧?没吃陪我去吃饭。” 离正扬拿开他的手,站起身:“不了,刚刚吃过了,我回公司。” 人才走出几步,被黄宇叫住,包间内的大灯没有点着,视频被关闭之后,几盏地灯的光显微薄到几乎不可见。 黄宇没走近,就站在原地,很是正经的说;“既然难过,就快点儿放下,否则只会越发的不痛快。” 离正扬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是,很多事不是他说了就算。由其喜欢一个人,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那是种奇异的感觉,明知不可为,耳朵眼睛都闭上,不听不想也不看,可思念仍旧一寸寸的按压进心里去,拔都拔不出。 太可怕了,只能任自己疼。 想问黄宇:“你知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话到嘴边咽下去,真是傻了,黄宇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过去的那几年游戏花丛,就是因为毁在这个上面。 不跟他多说,二话没说的出了门。 黄宇盯着门板开起的那处明光,是走廊上传来的,跟这里大相径庭的水月洞天。知道离正扬很难过,心里正承受怎样的煎熬。不用任何人跟他说,总之他就是知道。 薄南风去洗澡,江南拿着吹风机等在外面。 洗得很快,一边擦拭头发一边走出来。 江南把人拉过去;“我帮你吹吹头发。”又问他:“要吃点儿什么吗?我给你做。” 薄南风不想吃东西,头发也懒得吹,半干不湿的时候就吵着可以了。要去卧室睡觉,问江南:“你要不要一起?” 江南不去事务所,可手头还有工作做。可薄南风那个消沉的样子让她看着实在揪心,哄着他:“你去睡吧,我在客厅看文件,要是饿了跟我说。” 这回薄南风没有缠着她,放下毛巾去卧室睡觉。 江南抱着文件夹很久不能进入状态,早在薄南风回京的时候,她就惴惴难安,担心是肯定的。他是刀锋上舔血的人,有怎么样的凶险即便没有经历也想象得出。他的那个义父不是简单人物,苏瑞是苏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却被薄南风一巴掌打到失聪。这些事江南不可能不顾虑,所以他不在的那几天,心中阴云笼罩,觉都睡不踏实。否则也不会见他回来了,百味愁肠断,当街哭个不停。 他虽然是好好的回来了,可江南还是料定有事情发生,否则薄南风不会如此神不守舍。 实在看不下去,把手中的文件夹扔到一边去。 给江妈妈打电话,问她:“妈,家里的鸡汤还有吗?南风回来了,没吃什么东西呢……” 不等江南说完,江妈妈已经说:“还有,准备了很多,本来就想着你不回来,打算晚上给你送过去的。南风要是回来了,我现在就过去?” 江南马上说:“妈,不用你过来了,我开车过去拿好了。” 轻轻的打开卧室门看了一眼,床上薄南风睡得很安稳,半侧脸沉在枕头里,被子一直扯到下巴处,窗外午后的阳光静静的打在床上,渡了他一身一脸,睡起来的样子像个小孩子。 江南安下心,又悄悄地把门关好。拿起外套出门。 宋林爱如今在卖场不说耀武扬威,反正是没人敢招惹她。以前那些不中听的风言风语,打钟庆丰有意陪她唱了一出大戏之后,再没听人说起过。 其实宋林爱倒不希望这样,都是打工的,自然想跟人和睦相处。可当今的人太多得了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宋林爱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在别人眼中现在的她却好极了,估计快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一旦有了这样的认知,想做朋友很难,她也便不再奢望。 每天本本份份的上班,本来每个月都有债务要还,还要支付房租和各种生活开支。前几个月于群不用她拿小九的生活费。宋林爱觉得那样不是办法,打算从这个月开始,每月支付一部分。这样一算计,锁碎也成了重担,不尽心尽力的应对,很难。 除了工作之余,一直想找个副业干干,前两天就让孙青给介绍。 连孙青都惊讶不已:“至于这么拼了?你也得适当缓一缓,别一下把自己逼太急了,你以前可是不工作的。” 宋林爱那一刹窝在孙青家的沙发里,以身说教。 “所以才劝你啊,考虑清楚再说到底要不要离婚。结婚很麻烦,离婚不见得就比结婚省心。不是离了婚就大路朝前,各走一边那么简单的,有很多后遗症,由其我们这种有了孩子当妈的人,考虑的事情更得多。包括以后你要怎么样生活,都得从头开始重新计划。你再好好想一想吧。”有点儿累,眼皮一沉睡着了。 这一句话却如同钉在孙青的心里,一直心烦不已,乱成一团麻绳。觉得想离婚的想法很坚定,现在想一想,似乎思考得并不成熟周全,至于离婚后的那些事她就一件没想过,只以为一离婚就是和方青山没有关系了。 前些天心烦不已的时候给江南打电话,说她想离婚,却觉得很乱很烦燥。 江南便说她;“那是你没考虑清楚,什么事都没缕出头绪呢。等你把一切都想周全了,肯定就不会这么烦燥了。所以想好了再提离婚的事,省着一家人都跟着折腾。” 孙青听同班的一个女人说他们那个小区有个算卦特别准的,就想着过去算一算,看看和方青山的路到底要怎么走才最是顺从天意。 那女人说:“哪天都可以,我们休班的时候吧,到时候我带你过去。” 今天正好休班,孙青一大早便给同事打电话摸过去了。 排队的人不是很多,前面两三个人,没等多久就排上号了。 没问别的,就问她和方青山的事。 那人张口便说:“你最近一直在生气,心情不顺啊。” 一句话争服了孙青,觉得他说得实在准。为了方青山的事她郁结很久了,整天都是闷闷不乐。即便开心,也仅是短暂的一刹,只要一想起她现在过的日子,就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 就问:“你看看我该不该跟他离婚?他以后能变好么?” 江南从江家回来时,孙青已经在她家的楼门口等她了。 路上已经通过电话了,江南知道孙青又是来倒苦水。 叫她上楼,一边走一边说:“又抽什么疯?没上班?” 孙青怏怏不快:“甭提了,我去找人算了一卦,连那个人都说我和方青山最好是离婚,否则就一辈子过得这么憋屈,想幸福很难。方青山那种人想变好很难了,即便年纪大一点儿,也不会差太多。” 江南手里捧着的保温桶差点儿没滑落,回头瞪了她一眼:“孙青,你没病吧?”想不明白的事,就去卜一卦,亏她想得出。 孙青跟着她进门,才说:“我也是没有办法,实在是太闹心了。”看她手里捧着保温桶,想起问:“没吃饭呢?你怎么也没上班?” 不是说又接官司了么,忙得上天入地的,和宋林爱凑了两次局了,就她缺席。 江南去厨房里拿碗把鸡汤盛出来,出来才说:“我吃过了,薄南风回来了,还没吃东西。” 孙青惊了下:“呀,你老公回来了,人呢?” “在卧室睡觉呢,这几天看样子是累坏了。” 顺带给孙青也盛了一碗。 “你快喝吧,补足了精神再血气方钢的说你算了一卦的事。我先给薄南风送过去。” 江南端着汤去卧室,孙青自己打开电视看。 薄南风这一觉睡得太沉了,醒也醒不来,又像是做了恶梦,所以即便睡着,眉头一直拧得很紧。 江南放下碗,坐到床边轻轻的唤他。 “南风……南风……” 薄南风微微挑开眸子,看清是江南,睡意还很模糊,嗓音沙哑:“老婆……”抓住她一只手,拖到怀里来,连同被子一起抱紧,接着又闭眼睡着了。 江南哭笑不得,又推了推他。 薄南风清醒了几分,仍旧没有睁眼。 “嗯?” “南风?” “你说,我听着呢。” “我从妈家拿来的鸡汤,还热着呢,你起来喝点儿再睡好不好?” 薄南风睁开眼,静静的看着她,睡意朦胧的眼中满是流光。离得这样近,就那么一眨不眨的定定瞧着她。 半晌,喉结动了动;“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你明知道我不是好人。” 好人坏人,不是嘴里说说这样简单。江南虽然觉得自己还不是很了解薄南风,至少没将他真正的看透,他身上有好多的秘密,非是等熟透了,表皮破开,她才能看得到。火候不到,似挖都挖不出。 可这些江南都不在乎,她是个简单的人,也想在这个复杂的世界用简单的视角看全世界,相信自己的感觉,哪怕被自己欺骗,她也认了。 世事不就如此么,你觉得他简单他就简单,你执意把他想复杂了,他也一定会变得很复杂。可江南不是后一类人。 拿过他的手轻轻的贴在脸颊上蹭。 “傻瓜。”同样盯紧他,微微笑起来;“你是我老公啊,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再说她对他的那些好,远不及他给她的。感情的事本来就无法对等,她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以至于不用亏欠他太多。 薄南风慢慢的钩动嘴角,弧度一点点上扬,很微薄,但是好看。凑近去,拿额头撞上她的,撞出响。同样骂她:“你才傻。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丫头呢。” 把她整个人提到床上来,揽到臂弯里。让她枕在他的胳膊上,知道她很担心他。他也想打起精神,不这么半死不活的让她担心。江南虽是傻,可也通透,很多想法她只是不问而已。时有八九已经猜到哪里出了差子,薄南风觉得实在没必要瞒她。 再启音,喉咙一下变得很干涩:“老婆,天明再也回不来了。” 江南心里“咯噔”一声,不可思议的转首看他。猜到或许跟阮天明有关,但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江南一颗心跳动得很急,没有章法,像在急急的往下坠。很多感想往下涌,又极力的往下压,不是不敢相信,是不愿相信。 半晌,瞠目结舌:“你什么意思?”想问他,你跟他绝交了么?他不打算再跟着你?可这一回,她不能迫使自己做这样简单的想法。若真是那样,薄南风不会有这么消沉的表现。 薄南风转首看向她,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东西。几乎是吸着鼻子说;“他为我挡了刀子,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这样说都是好的,薄南风明知道这是在欺骗自己,给自己飘渺的希冀,以为没见到他死去,他就有可能还活着。 多么愚蠢的想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阮天明说得没错,他们对别人这样做的时候,都是不留活口的。都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下手又怎么可能会姑息手软。 可那现实实在太过残酷,薄南风倒宁愿欺骗自己一辈子。 太过心疼了,就想一想,此去经年或许哪一天便在路上遇到。即便很陌生,也该一眼看出,那是他许多年前交好的兄弟。 江南一下捂住嘴巴,惊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很大,太大了,眼泪无节制地滚滚而下。在她听来,都是难以置信的惊心动魄。在那个灰黑的世界里,人的生命真的只如蝼蚁一般么? 像阮天明那样,仿佛昨天还近在眼前,好好的一个人,有说有笑。眨眼间就不在了,而且不是短暂的离开,是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不见。 想起她和薄南风的相见,是阮天明找的她。执手相看,很斯文儒雅的男子,带金丝框眼镜,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不合适宜的戾气证明他是个不同寻常的人。那笑容如今想起来,竟让人怜惜到撕心裂肺。 薄南风揽紧她,一再再的往怀里收紧。知道她很害怕,其实不想同她说起来,一辈子都不说起。在他看来,这样的残杀寻常到他可以不以为意。可江南不同,她是见惯了阳光的人,又是做这种职业,小小的不公就能拿法律来维权,跟他们解决纷争的手段相差太多。在她看来,他们这样估计要是最血腥的野蛮人。 只怕是吓到她了,轻轻的哄:“很害怕是不是?对不起,我就是那个世界里的人,很肮脏,见不得光。我知道不应该跟你说起这件事,可我真的很难过……” 怎么可能不难过,薄南风的命是阮天明捡回来的。就连他自己都那样说,如果当年阮天明没有伸手拉他那一把,估计他活不到今天。 江南是很害怕,也很难过,有太多的不可思议压制着呼吸连喘气都变得困难起来。 可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勇敢,因为薄南风一定比她更难过更害怕。 碰触他的双手已经冷透,江南反手把他抱进怀里来。 告诉他:“别想了……好好睡,没人说你是肮脏的,也没人说你见不得光……无论怎么样,你在我看来都是最好的……”她哽了一下,尽量让自己平和的说;“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人有很多无能为力的时候,有的时候只是没有办法,怨不得你。乖,睡吧。” 睡着了,便不会那么痛苦,淋漓尽致的东西会忘记,包括那些不随人愿的,通通都能麻痹掉。 薄南风在江南的哄骗中渐渐的睡过去,没有多困,只是铺天盖地的倦怠往上涌。 陷入无边黑暗中,因为有了江南的体温,一切变得和绚起来,连冷透的身体都渐渐回暖。 江南甚至忘了孙青还等在客厅里的事。 不过孙青也不急,家庭伦理剧看了一集又一集,顺便到江南家的冰箱里搜刮东西吃。 听到卧室门声,转首望过去。 “你老公喝个鸡汤的时间还真是长?现做的啊?” 江南愣了下,显然忘记她在那里。看到后狠狠的一拍额头:“忘记你的事了。[]” 孙青咂咂舌:“瞧我这悲摧的存在感。”见江南眼眶通红,那样子明显是哭过了,刹时间生起紧张,也不敢跟她打笑了。只说:“跟薄南风吵架了?” 这样长的时间还以为好好的温存了一番呢,不想竟是如此。 站起身,拉她过来坐,想安慰无从下口,就说;“别跟他一计较,毕竟年纪小,而且薄南风那个人已经不错了,别的女人烧高香都求不来。他平时对你多好了,偶尔发一发脾气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们什么时候要感觉婚姻生活不美满了,就看一看我,想想方青山他大爷的平时是怎么对我的,心情是不是会立刻变得好很多?就想想你们再怎么糟糕,其实也是不错的?” 哪有这样自嘲自己的,也就她孙青干得出。 打消她的念头:“别胡乱猜了,根本没吵架,又不是小孩子了。” 孙青再度确定:“真不是?” 江南摇了摇头:“不是,你就放心吧。” 孙青松口气,大咧咧的坐到沙发上。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就猜薄南风不会跟你计较,多好的人啊。”关掉电视机,问她:“我算卦那事就先不跟你说了,看你现在也没什么心情。我去找爱爱,她估计有时间。” 宋林爱也没什么时间,就中午休息一会儿,下午还得按时按点的上班。 不过下午钟庆丰过去了,几个高层陪着转悠一圈,巡查一结束,过来毫不避及的叫上宋林爱;“换上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同事们连一眼都不敢多看,甚至惊讶都没有,兀自镇定地做手中的事,只时不时的偷窥一眼。 宋林爱知道大家心理怎么想,她现在和钟庆丰的关系算是彻底赤裸裸地暧昧起来了。 手上还有工作,看了他一眼,没说去换衣服。 “我还上班呢。” 钟庆丰当着一堆下属面依旧那个调调:“陪我出去也是工作。”抬腕看一眼时间,平平的说:“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不跟我走,你照样会丢了工作。” 宋林爱偏头无奈。 钟庆丰这样的男人时时刻刻的霸道,连她这么多事又较真的女人都没了脾气。 最后还是换了衣服跟着他出去,不好在这里太过执拗了,反倒是向别人无休止的炫耀。 他既然说是有工作,那么她就从善如流的当工作待。 出来了才问:“去哪里?” 钟庆丰不喜欢司机跟着,每次见面都是他自己开车。打着方向盘的时候很认真:“去公司,帮你约了人事部的领导,你接下去的工作他们会给你安排。” 宋林爱握着安全带,怔了下,然后说:“等一等,你什么意思?要给我换工作?” 钟庆丰转首看过来:“给你升职加薪不好么?” 好,自然是很好,每一个工作岗位上的人都日日夜夜期盼着升职并加薪,谁会不喜欢?何况她宋林爱现在这种最缺钱的女人。可是,分明没有理由么。 安全带放下来,一本正经的说:“那我不去了。”转身去开车门,被钟庆丰一把拉住。 “任性什么?” 宋林爱讪笑:“你觉得我这是在任性?”跟他么?岂不是更加的没理由。他们算什么关系啊,朋友朋友谈不上,男女朋友也仅是沾了个边,最多算得上喜欢。还只是她一人的感触,不确定钟庆丰也跟她一个心思。 宋林爱表面笑着,心里却很难过。也不知道她这是长了张什么脸,狐狸脸么?让男人看一眼就很想泡?便以为她是那种一心想攀着高枝上。如今这样算什么?先给她点儿好处,等她一收受,再顺理成章的连本带息讨回来?她自认自己回馈的除了身体,就没有其他了。这样的交易成本岂不是太明显?! 说话声音大起来,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凭什么要给我升职加薪?理由呢?说出来听听啊。是看上我的身体了,还是我这张脸?先跟我玩故纵欲擒的把戏,现在发现我对你有那么些心动,要上套了,所以打算出手了是不是?你不知道么,我离婚很长时间了,身心都空虚的很,何必下这么大的成本,不就是上床么?” 宋林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激动。其实没那个必要的,别人的眼光她一向不是太在乎,否则以前也不会随心所欲的活。 又不是没被男人包养过,还曾为了一个臭男人当着这个人的面自杀过,如今再装清高是不是有些晚了? 宋林爱这么挫败的想着,却不得不说自己心里的确很难过。她是不好,很不好,或许有很多的男男女女都会笑话她,瞧不起她。她都不在乎,可是这个不行。至于为什么不行她却说不出。 只知道自己现在认真工作,半点儿非份之想都没有。即便真的走不下去了,哪怕厚着脸皮去家里啃老,或者伸出手向朋友借,也没打算要走回以前的老路。不论别人信不信,她是真的后悔了,想回头是岸。为什么还要这么羞辱她?是因为搭眼一瞧,就觉得她宋林爱是那种低贱的女人么? 太激动了,哭得稀里哗啦都不知道,就觉得难过又羞辱,就像曾经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被扒了出来,在她最不希望看到的人面前晾晒。那种屈辱真是由内而外的。空间太狭小,又哭得厉害,想下车,可车门怎么打也打不开。宋林爱拼了命,狠不得将那扇门拆下来,接着扬长而去。 手臂被人大力一扯,下一秒跌进一个怀抱里。她想挣扎想反抗,那双手臂就越收越紧,直到快要将她的骨头勒断,窒息地喘不过气来。才渐渐安份下不,只呼呼的喘气。 钟庆丰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不过就是一句想给她升职加薪的话而已,也没说要她拿什么来做回报。 郁闷的不行,叹口气:“我到底说什么了?能把你气成这样?你这个反应合适么?我说给你升职加薪就让你陪我睡觉的话了么?” 他是没说,可宋林爱觉得他就是那个意思,否则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对她好?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就说了出来。 钟庆丰好笑:“谁说是无缘无故了?你干得好,我才考虑要给你升职,你是你们这一组里业绩最好的,也是最勤快敬业的,我当老板的又不是看不见。”他说完了客观说主观,把人从怀里移出来,盯紧她一双眼睛:“的确不是无缘无故,因为我喜欢你,才想给你升职加薪,让你到公司去把你带在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你。没想要你拿什么当回报,我没想过要包养女人。如果你有意思,可以考虑嫁给我,直接转正这个可以。” 宋林爱傻了眼,泪眼汪汪的望着她,大脑一片空白,她这是遭遇表白了么? 钟庆丰见她不反应,动了动嘴角笑起来:“虽然你之前说的话不中听,不过也不全都不好听,那句你对我动了心思,我听着倒是很高兴。” 宋林爱晴天霹雳,终于反应过来,当即恼羞成怒。 “钟庆丰,你乱说什么呢?你了解我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钟庆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转身去发动引擎。 “你既然这么抗拒升职加薪,那么现在就先不去公司,带你去个地方。” s城的一家珠宝店,到了之后钟庆丰叫她下来。 宋林爱再傻也能想象出他这是要来干什么了,送珠宝是肯定的。宋林爱脸红心跳,却又觉得不会那样简单。 果然,钟庆丰已经走到卖戒指的柜台前。直接对那女人说:“麻烦把我们选一对婚戒。” 一句话,宋林爱彻底就懵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虽然心里是很喜欢他的,却没想过会嫁给他。那些林林总总的事即便做梦也没敢去想。 钟庆丰转身望向她:“胆子不是挺大的,这会儿怎么了?过来选一款自己中意的。” 宋林爱指着自己,有点儿犯傻地问他:“你真的想娶我?” “这种事情是能当玩笑开的?”钟庆丰挑了挑眉,转而又说:“还是,是你想对我玩故纵欲擒的把戏,实则对我没意思?” “呃?” 宋林爱恍了下神,自己怎么可能那样想。 钟庆丰退回两步,索性把她拉过来。 “自己选。” 简妆打来电话的时候,江南就想跟她说取消委托的事了,觉得有些无能为力,不仅是王长发的不配合。现在薄南风正在伤心的时候,她也不想自己太忙了,想多抽出时间陪着他。 可简妆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说:“江律师,我在长发的有服口袋里发现一支录音笔,里面有她和小扬的谈话,你看看是不是能用到。” 小扬是他们的孩子,现在的名字叫张扬。 每次都像这样,江南要放手了,又来了一丝希冀,他们干这行的人有时候好奇心也很要命。听完一个故事,那些不懂的,不明朗的,就想刨开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非得一层一层的揭下去……等到揭到底了,一个案子就已经忙活的差不多了。 听故事是很多人的爱好,他们当律师的每天参与别人的故事,也是变相的听人讲故事。 江南有丝动摇,便着想,那就再看一看,幸许真的有用,听听录音里说的什么。毕竟对于王长发的反应她也实在很好奇。 “那好吧,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两人约了见面的地点,已经下午四五点了,薄南风还在睡着,江南还要准备回来做晚饭,匆匆忙忙的出门。 见到简妆也没多说,告诉她;“我先拿回去听一听,然后细致的事再聊吧。” 简妆一心寄希望于江南,对她千恩万谢。 “那就麻烦你了,谢谢你啊江律师。” 江南每次面对这个女人都会心软,孩子,丈夫两边的揪心。估计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毕竟是位母亲,孩子丢了跟掏去她的心有什么区别?! 也怪自己太心软,做他们这一行的,一颗心个顶个跟石头一样硬。也不怪别人说,就是油滑,好多人有的时候会了打赢官司不择手段。那也是一种本事,奈何她学也学不来。 回到家的时候薄南风还在睡着,而且一直处于深睡眠当中。起初开卧室的门还都轻手轻脚的,怕把他吵醒了。最后发现根本不会,叫都叫不醒。哪里像是睡了,更像是陷入一种幽冥之境,魂魄走了,叫也叫不回。 想起医学上一些类似的症状,一些病人因为极度避及现状,下意识陷入睡眠中不想醒来。那种人十有八九都是太痛苦了,一些磨砺经受不起,又不能死去,于是就选择那种方式逃避。 江南知道薄南风不会,可他此刻一睡不起的状态跟那又有几分相似。醒了会难过,不想面对,睡着了就不会去想,觉得是短暂的安生。 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心疼的要命!觉得他这回睡的时间太久了,打回来就一点儿东西没吃,觉得该叫醒他,又不忍心。过来抚摸他的脸颊,一寸寸,想起他不过只有二十四岁,再能抵挡风雨又如何?如今断掉的是他的手足,心里怎样的疼法,江南不想也知道。 光是听着都吓破了胆,何况是眼睁睁地看着。 他说他见不得光,便是凑上去带他去医院或者陪他最后一程都变得艰难。这一页于他来说太残忍,如何能轻易揭过去? 帮他盖好被子,静静的退出去。 中午的鸡汤还没有喝,打算等薄南风醒来的时候热一热。 江南拿出电脑到茶几上听录音资料,顺带打来word文档做成文字版。 仅能听出张扬说的什么,至于王长发,一口纯正的家乡话,比简妆那天同她说的还要地道正宗。 江南反反复复听了几遍,仍旧辨别不出王长发到底说的什么。电脑屏幕上记载的都是张扬一个人的说辞。听到最后郁闷得不行,把录音笔扔到一边,头疼不已。 “怎么了?搞不定了?” 头顶上声音响彻,江南一抬头,薄南风已经把录音笔拿到手里,耳机往耳朵里一塞,贴着她坐下,像往常那样,拿胳膊肘儿怼怼她。 告诉她:“我帮你,是整理成文字形式吧?你去帮老公做点儿吃的,饿。” 江南没想到他醒来了,而且竟跟没事人一样。 “你不睡了?” “嗯。”薄南风没看她,眼见就已进入状态,修指白皙,把录音笔打开。然后双手放到键盘上,已经开始准备记录。薄南风做起事情很认真,无论做什么,跟平时的玩世不恭简直判若两人。 江南有一些愣神,没有立刻去厨房,下巴抵在膝盖上,侧首盯着他。 薄南风十根指头已经在电脑键盘上灵活的动了起来,他打字的速度特别快,一双手几乎不动,只指尖击键如飞。那些江南听不懂空下来的,他一行行的都给补足了。 江南觉得薄南风那个样子特别迷人,都说男人认真工作时的样子最有魅力,就猜想薄南风工作的时候什么样?是否也像现在这么认真严肃又一丝不苟? 薄南风拿起茶几上的录音笔暂停,取下耳机,似笑非笑的看过来:“怎么?觉得你男人长得很好看?看入迷了?” 江南被抓了现行,脸一板,没打算认帐,死撑下去:“少臭美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薄南风咂咂舌,明显是对她的厨艺不敢恭维。 重新戴上耳机,漫不经心的说:“煮面条吃吧,能吃饱就行。” 江南起身去给他煮面条,正好把鸡汤热一下,简单吃一点儿得了。那些细软的东西还很容易消化。 等江南端着面条出来,薄南风已经完成了手中的工作。把成果指给她看:“谈话内容就是那样,我从头到尾对了一遍,没有问题。” 江南大大的吃了一惊:“天呢,薄南风,你是怎么弄出来的?能听懂?你也太厉害了吧。” 她是一点儿都听不懂,不要看大家都是中国人,文化可是博大精深。而薄南风也是正宗的北方人,那些方言他是怎么听出来的?越发觉得他无所不能。 江南那样大惊小怪的,薄南风也仅是淡淡的扫了眼。 端过碗,飘飘的说了句:“笨。” 江南作势要拿筷子戳他。 薄南风躲过去,懒洋洋地扯着笑:“标准的恼羞成怒。” 江南挨着他并肩坐,真的不知道薄南风是怎么做到的?把自己那么糟糕的情绪都安抚住了。不过睡一觉而已,长长的一觉,又不是吃了忘忧草,一觉醒来就失去了记忆。 那些难过的,伤心的,通通再不记得。 江南再怎么好奇,也不敢提起。他想笑,她就陪着一起笑,他若觉得哭出来会好受一些,她也可陪着一起掉眼泪。 薄南风一口面条咽下去,表扬她:“今天面条煮得好吃。” 江南实话实说:“不是我手艺进步了,是中午从妈那里拿来的鸡汤你没喝,我就直接用来煮面了。” 薄南风点点头:“好吃。” 一大碗很快吃下去,问她:“还有吗?”那样子明显是没有吃够。 江南没敢煮太多,就一个人一碗,唯怕吃不完放在锅里就坨了。两个人的饭量都不是很大,以往一人一碗也就差不多了。 薄南风看她那表情,一阵郁闷:“没有了?家里没粮食了,怎么不多做点儿。我挣的钱没往家里交是不是?”伸筷子到她的碗里挑,哼哼:“好不容易下一次厨,还做得份量不够,不让你男人吃饱。” 江南瞧着他那个絮絮抱怨的样子,像受了什么委屈,只觉得很好笑。反正她也不饿,挑出一大筷子给他。 “再给你点儿行了吧,薄南风,你现在怎么又能吃又能睡的,不会有情况了吧?” 薄南风懒洋洋的抬眸:“我怀上了,你会对我负责吧?” 江南哧哧笑起来:“呦,薄美人怀上了。凭什么要我负责,是我的么?” “你不相信我的清白?我可是就被你一个人睡过,你别想不认帐。否则我带球跑,找别的女人亿万老公买一送一,你信不信?” “好狗血的剧情,tvb看多了吧?” 薄南风一心盯着碗里,吵着:“够了,够了,别再你也吃不饱。”又说:“哪里呀,言情小说看多了,网络写手不是都爱这么干。” 客厅里开着一盏淡白宝光的灯,白色的,显得格外温暖。江南跟他挤在一起,一人捧着一个碗吃面,觉得很幸福,幸福到极至。 不过就是一碗加了鸡汤的面条,以前又不是没吃过比这更好的,也没觉得这样好吃这样饥饿。许是连薄南风都没发现,根本就是自己的心态作祟。觉得跟这个人一起吃饭格外香,哪怕仅是一碗姿色平平的面条,吃进胃里都成了千姿百态,香滑爽口。 最后连汤都喝了。 薄南风放下碗,转身看过来。 “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去洗碗。” 江南最不喜欢干的就是这样,不跟他玩,直接放赖说:“输赢都是你去洗,反正我不洗。”把电脑拉过来,给自己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你看我还有工作呢。” 薄南风扳着肩膀再度将人转过来:“江南,没你这样的,次次都我洗碗是吧?有本事你把碗吃进肚子里,倒省着洗了。” “让你洗一次碗怎么了?” “是一次么?是次次好吧?” 江南拔开他的手,再转面对电脑。 “次次又怎么了?你不是我老公?忘记跟你说了,做我老公有附加义务的条款,终生洗碗,不得抱怨,就是其中一项。” 薄南风听她说得条条是道,要笑不笑的:“呦,原来还有条款,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早说我不要你。你这属于欺诈婚姻,我可以去法院申请无效或者可撤销吧?” 江南过来掐他的脖子,把他按到沙发上打。 “薄南风,你想得美。条款第一条就是一旦结婚,永不能离,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我的。你就安安心心的为我做牛做马吧。再想入非非,信不信我告死你,告你违约。” 薄南风顺势把她捞到怀里,一个转身压到身下去。借着灯光打量她,看看这些日子她可有什么不同。能有什么不同,又不是长长的几年或者几生几世,可他那个认真的样子却像是非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不同来。发现她又瘦了,大手从衣衫下摆探进去,在她身上胡乱的摸。 抱怨:“就剩一把骨头了,我可拿你怎么办。就不会多吃点儿,让别人以为你嫁给我薄南风就没吃饱过。” 江南环着他的脖子,因他的碰触痒成一团,缩到怀里咯咯的笑。 “你以为我嫁给你吃饱过呀。” 薄南风盯着她的瞳色变深,很深,深到不见底。凑近来,两人呼吸相距可闻,嗓音又暗又哑:“我什么时候没让你吃饱过?哪一次不是你要死要活的说不要了?嗯?” 江南红了脸,觉得薄南风真是邪恶至极。 推他起来:“你快去洗碗,我还要工作呢。” 薄南风不仅没动弹,沉下头反倒亲上她。狠狠的亲,几天来终于逮到了,就这样狼吞虎咽,非要把她吃得连渣都不剩。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她,一觉醒来枕边空空,连觉都睡不好。原来她的存在不仅成了习惯,而是致命的习惯。 沙沙的嗓音从唇齿间溢出来:“想不想我?嗯?” 江南跟着热起来,身体都被点燃了,怎么会不想?简直朝思暮想。 他们各有各的想念和惦记,放在心里别人可能读不懂,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热情几乎一下便被调动起。 江南一句梦呓般的:“想你……”像是一首唤魂的魔音,将薄南风体内的兽都一并唤醒了。 吻她的唇齿还觉得不够,想要更多,一路向下,手指灵活。所到之处衣衫半解,转眼丝丝凉意入侵,江南下意识要打颤,肺腑中却是难耐的心焦,情不自禁哼出声。 总算薄南风紧紧将人拥着,身体又是火热,把温度传至给她,两人一并火烧火燎,像是两团火,拥在一起越烧越旺,即将化为灰烬一般。 江南弓起身去迎合,反倒被他重重的压了下去,存在感已经那么强。捞满怀,身体上来一点儿,将头沉进她的肩窝里,呼呼的喘气便不再动。 “不行,你身体还没养好。” 江南意识涣散地望着天花板,也像眼花缭乱。 早忘记身体的事情了,呼啸着去迎合,也是想要他的。而且已经修养很长时间了,觉得是可以了。不过薄南风打那次之后一直很小心意意,说过等她完全恢复好了都不碰她。 等到情绪渐渐平息,薄南风马上把人拉起来,帮她系扣子。全身上下都扯乱了,胸衣索性拽出来扔到一边:“别穿了,反正一会儿就睡觉了。”只把外衣帮她裹紧,这个时候室内也不是特别特别的暖,又拿来毯子把她围好。 “我去洗碗,一会儿放了热水洗澡睡觉。” 江南坐在沙发上愣愣的点头。 孙青和宋林爱都喝高了,醉过太多次,这一回终于学聪明了。不在外面喝,买了酒回家喝。 宋林爱自己租住的小屋,简直怎么折腾怎么方便。 要喝酒这事是宋林爱发起来的,下午就给孙青打电话,吵着要一起喝几杯。 孙青本来心情也挺压抑,一呼即应,自带酒水上门来了。 没什么酒品,每次都是一喝就高,多了就又叫又笑,丑态百出,实则更像是借酒装疯。 孙青觉得宋林爱是心情不好,比平时都容易醉,喝得也特别猛。接连喝下好几灌,到最后就像现在这样,泪眼朦胧的看人。 嘻嘻的冲着孙青傻笑,说:“我真的很喜欢他,觉得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跟对任何一个男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孙青问她:“谁呀?哪个男人?” 宋林爱不回答她,仍旧自顾自地说话:“你看我就是标准的命不好,以前青春年少,什么都美好的时候,却不知道珍惜,把自己往死里作。现在终于知道那样不好,连后悔都来不及了。喜欢的人却又出现得晚了,哪里还配得上。” 孙青几乎要被她给转迷忽了,最后一琢磨,觉得她口中迟迟现身的良人是钟庆丰。 因为喝高了,所以即便听到哈雷彗星就要撞地球了这样惊恐的事,也不会表现得多惊悚。仍旧傻乎乎的:“你说的人是钟庆丰吧?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啧啧叹:“是个不错的男人,看着就有范,跟你宋林爱是天生一对。” 再别跟姑奶奶说什么天生一对。当年嫁给于群的时候,也有人曾那样追捧过,到头来却闹得不可开交的分了手。 宋林爱乍时不笑了,心中全是那样悲摧的感慨。天意弄人,什么才叫天生一对呢?即便钟庆丰不介意,她自己却很在意。 孙青已经过来搭上她的肩膀:“去跟他表白呀,反正你现在是单身,嫁给他好了。” 宋林爱盯着自己光突的手指失神。 今天下午那里便要被套上一枚亮晶晶的戒指,她觉得那一刻时间美好得像是在做梦。灰姑娘到公主的蜕变,她这辈子都没料想过的场景。或者一早做少女梦的时候也想过,只是后来许多年一直没遇到过这样的感动,就不再做那样的遐想了。 当钟庆丰执着她的手,准备替她把戒指戴上去的时候,所有陌生的感动,隔着大段大段的时光姗姗来迟,却转眼间铺天盖地。 宋林爱以为自己此生算是千帆过尽,男欢女爱中怎么样的美好和不美好都经历过了。原来不是,还有这样的感受是她所陌生的,从来不曾拥有过。望着他,前所未有的满足。 包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宋妈妈打来的,说于群要出差去外地,把小九送过去了,小九吵着想妈妈。 当头一棒打下来,又狠又准,又如同一盆冷水兜头灌下。连灵台都清明了,认清自己几斤几两。缩回手,抬头看向钟庆丰,这样的男人,她宋林爱又怎么配得起?! 如今的宋林爱破败到连她自己都嫌弃,家庭失败,还有一个孩子,有什么资格再做这样的公主梦。要被别的男人珍重?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公主,即便是,也是毒恶心性,被王子忌惮的那一个。若是平常男子,泛泛之辈,她没有那么喜欢,或许还可以在一起。不会去想配不配得上,可这一个不行。 摇了摇头:“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几乎一路逃出珠宝店,害怕他追上来,她就会心软。招来出租车便走,坐上去,手掌覆到脸上痛哭失声。天知道她宋林爱有多么悔不当初。 遇上他,很美好,便想将完好的自己好好的奉到他手上。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便不能好好的跟他在一起。 “孙青,我现在才知道,女人一定要懂得珍重怜惜自己,要把自己保护得很好。践踏了,等到某一天,一定会后悔得生不如死。” (138)相见恨晚 孙青也喝得差不多了,所以脑子不是很够用。(.无弹窗广告)但宋林爱这一句话还是听得明白,并且引起了她的共鸣。 觉得自己当初选择方青山,不顾及家里人的反对,死活都要嫁给他就是糟蹋了自己。现在活得那么不开心,要离婚仍旧诸多顾及。真是婚姻如坟墓,作死容易,再想起死回生,可就太难了。 宋林爱说她的良人迟迟不现,等遇到的时候,发现已经配不上。她也这样觉得,相见恨晚。 靠到沙发上,敲着瓶子唱起彭佳慧的《相见恨晚》,又想起那是江南的手机铃声,不得不感叹:“你瞧人家江南命多好,遇到薄南风。我觉得她就是那种特别能沉得住气的人,找不到心动的,心甘情愿想嫁的,就专心事业一直单着,宁缺毋滥。到底还是让她给等来了,多好。哪里像我们,那么迫不及待。盲目的就把自己给嫁了,表面上看着是很让家里人省心,其实谁难过谁知道。” 宋林爱歪歪扭扭的跟她靠在一起,她难过,是因为她今天平白错过了一场幸福,看心仪的男人流水一样在眼前匆匆而过,却没有资本抓住。所以,难过又惋惜,不知孙青这是发哪门子的感慨。 “你又没喜欢的人,干嘛跟风?” 孙青抱住头,心底里崩发出绝望。她的想入非非比宋林爱的还要不可能,名副其实的镜花水月,这一辈子只能当风景看。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尘埃落定的妇人心会有苏复的一天,到了这个时候还可以对一个男人再动心。而且轻而易举便动了,冷不丁触动她的心房,一个心跳加速的瞬间就发现自己爱上了。多么的要命! 宋林爱见她只管抱着头悲鸣,催促她:“你倒是说说呀,你对谁动心了?你不会也背着方青山在外面搞起婚外情了吧?” 孙青几乎是从心底里压出那三个字:“离正扬。” 说出来更是绝望得一败涂地,那感觉跟小女孩儿的时候听床头故事,仰望王子那样有什么区别。 不用宋林爱说什么,孙青自己就把念头全打消了。从来都知道不可能,打一心动就笃定是自己的非分之想,连喜欢都很非分。毕竟感情的事自己控制不了,便想着放在心里默默的算不算亵渎?若说人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那就是心了。 “我知道我和他不可能,没想过,真的,什么都没想过。离正扬是什么人啊,想娶这世上的公主都轻而易举,只怕想嫁他的女人围着s城转一圈都排不下。年轻,英俊,又是有修为的世家子,跟我简直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这些我通通都知道。就是觉得挺喜欢他,那一天他对方青山出手,一刹那觉得风度翩翩又顶天立地,从没见过那么帅气的男人……” 孙青说的是真的,这段日子每次想起离正扬,都在心底里膜拜,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对他的一种玷污? 宋林爱安静的听着,没有出口笑话她。以前或许会,指着她的脑袋说:“孙青,你这是犯傻,不过若真喜欢可以拿下她。”现在她再不会说那种轻浮的话,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了,放在心里又苦又涩,根本不能嘻嘻哈哈的当笑话讲。 只说:“离正扬的确是个很好的男人,值得许多女人去喜欢。你喜欢他也没有错,怪也只能怪大家没有缘分。” 太纠结了,便这样安慰自己,喜欢钟庆丰也是,不过就是喜欢他,可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若说有错,就错在她不够好,没有资格得到。 酒喝多了,就这样不好,极易伤春悲秋。到了这把年纪再没有什么傻事可做,若是青春年少时,或许会不管不顾的给那个人打电话,大喇喇的告诉他:“喂,我好喜欢你。” 现在不行了,即便装疯卖傻也做不出,又是真心的难过。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狂肆,等哭累了安静下来,夜已经很深了。 江南赖在家里不想走。 薄南风要去公司了,发现她还在沙发上坐着。 问她:“你不走?今天不去上班?”以前接了官司可不会是这种状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全世界好像就她一个人在工作最勤奋一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江南闷闷的转过头,怀里抱着一个抱枕,下巴抵在上面。 懒洋洋地:“老公,这个官司不好打,当事人根本不配合呀。” 薄南风本来已经穿戴妥当,准备出门上班了。听她这样说,又折回来,脱掉西装外套扔一边,挨着她坐下。 “跟老公说说,怎么个不好打?” 江南一歪头枕到他的肩膀上,这个男人在家时就讲究,要出门了,更是无比体面,衬衣贴合在身上有型有款,连钻石的袖扣都是他喜欢的精细。解开来,把衬衣袖口卷上去,打算跟她好好聊。 “去看守所见过两次当事人了,那个人很莫名其妙,不论我怎么说,怎么开导,他都认准了不需要辩护,执意说他有罪。其实他压根没什么罪么。既然当事人是这个意愿,我们当律师的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强说他有罪或者没罪吧?”统一战线达不成,再神通广大的律师也是束手无策。 薄南风手臂一抬,把人揽到怀里来。想了一下,挑挑眉;“他跟那个被害人是父子关系吧?那个小男孩儿不认他这个爸爸?” 江南惊了下:“你怎么知道?” 薄南风抬手弹她的脑袋。 “我昨天给你整理的录音资料你没看是不是?上面不就是你那当事人和那个小男孩儿的对话,你的当事人把真相都告诉他了,可他儿子明显是不相信么。” 江南了然,原来如此。她是没看呢,哪有什么时间看,昨晚他帮忙整理好,就吃饭了。后来关上电脑就直接洗洗睡了,压根没时间翻看。主要没热情,若是以往,即便通宵达旦,该看的资料挤时间也都看了。 薄南风提醒她:“你再好好看看吧,估计他的心里是不好受。天下父母心,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告诉她:“多动动你的脑子,光长着好看的么?” 江南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这一点我早想到了,也按着这个路子去开劝他。觉得什么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可他就是不开窍,我怎么发现那个人死脑筋呢。” 薄南风倒觉得,还是哪里有纰漏。 就问她:“你当事人怎么跟你说的?” 江南把两次见面的谈话内容跟他复述了一遍,很快,其实没有什么东西,第一次根本来没怎么聊。第二次扯得最多的,也不过就是王长发贫困的生活环境,关于案件的事倒是一点儿没提。事后她想了又想,也不觉得那些闲散的聊天内容跟这个官司有什么关系。 所以才说,才思这个东西很难因人而异,有的人似乎天生敏捷,只一下便能扑捉重点所在,就像薄南风这样的。 把江南歪曲在怀里的身体扶正当了,看着她好似看他不争气的儿女。 这次没姑息手软,狠狠的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下:“傻了吧,傻了吧,我以前跟你怎么说的?先别想着这个官司怎么能打赢,想一想你当事人想要的是什么。殊路同归,才有望站到同一条战线上,你们现在各怀心思,想的都不一样,这官司怎么可能有进展?等看透他想要什么了,要是觉得你不可以,或者不想做,那时候就放手,也心安理得不是。” 江南抱着脑袋痛呼,难为得要死,以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打官司,也没觉得其中有这么些的讲究。如今却发现,原来世事都不简单,她一个杀场老将在这个毛头小子面前反倒成了刚出茅庐的那一个。 再怎么心服口服,嘴上也不会服软的,否则还不被他给看贬了。 瞪直了眼睛:“我哪次没跟他好好聊?也是想知道他怎么想的啊,可他不说,我有什么办法。” 薄南风看她那个不服输的样子像个愤怒的小公牛,飘飘的笑起来;“还不服气呢。我说你说冤屈了么?你的当事人已经说了,你这脑子不够用,怨得着谁呢?” 江南瞠目结舌:“什么时候说的?” 薄南风指使她:“去把你的电脑拿来,老公跟你说说。” 江南得高人指点,层层迷雾就要拔开,心中也很急迫,乖乖的去拿笔记本电脑,拎过来开了机。如今连桌面都换成了薄南风的,斜身轻倚,奢华俊朗,堂堂的公子哥,眉眼间却有不凡风情。 打开昨天保存起来的文档,上面罗列清析一段对话。 薄南风指给她看:“看到没,这是你当事人说的那一部分,他把什么都说得很清楚了。而且能看出来,他把这个张扬现在的家庭状况调查的也很清楚,一看就知道之前是用过心思的。他就在言辞间提到,张扬现在的生活很优越,告诉他可那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要张扬跟他回去,还说会对他很好。但这个张扬不仅不信他的话,还很排斥的样子。” 江南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倒是一行行一字字的看完了,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仍旧傻着脸,狐疑:“有什么问题么?我一早就知道张扬不仅不认他们,而且不想跟他们回去。”否则也不会把王长发当成坏人一跑出来就报了案。 薄南风唯剩感叹的份:“你当事人跟你说他家如何贫瘠,不如人意,什么意思?” 江南没反应,要知道什么意思,干嘛跑来问他?! 薄南风只得说下去:“说明他也反思了,不想认张扬那个孩子了。不是被自己的孩子告上法庭自暴自弃那么简单,不信你去问问他。是不是想把这次的事当成一场闹剧。就当他真犯了法是在绑架张扬,当他们的血脉亲情都不存在?”临了,薄南风摸了摸江南柔软的发,再度感叹:“这就是一个为人父的大爱,不是他死脑筋。我的傻媳妇。” 起身拿外套穿在身上,告诉她:“别傻愣着了,快去穿衣服。” 薄南风这一句点拔如同敲在江南的心口上,刹时间拔云见日,很多东西奇迹般的清明了。骂自己傻,这样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没想到? 回过味来,一阵心花怒放,薄南风才套进一只胳膊,她已经嘻笑着扑了上来,恶狼扑食般,在他脸上狠狠的亲。 “老公,你太棒了。”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去看守所和王长发见面,急切想证实心中的揣测。 王长发没想到江南还会来,看着年纪不大,倒是个执着的人。 江南笃定这一次会解开他的心结,她永远对薄南风的话信以为真,而且不会附加任何条件。 望着王长发,志气满满:“你不想我给你辩护,甘愿承受绑架的罪名,是想让张扬在现在这种优越的环境下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是不是?你想成全他的幸福,就想把你们间苦苦寻觅了这么多年的血脉亲情亲手斩断?” 江南笃定她是猜对了,因为王长发淡漠的眼神正异样光彩的朝她望过来,一点点聚集,瞬间明亮,显然没想到她会看进他的心里去。江南亦是心潮澎湃,幸好薄南风这个时候回来了。否则她可能等不到这个时候,看不到这么宝贵的瞬间,就气奄奄的放手了。 王长发有些激动,连声音都微微的颤:“你怎么知道?” 几天来跟王长发的交流第一次开了口子,有望深入下去。江南松了口气,有了这个突破口一切就都好说了,像薄南风说的,只看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简妆把你身上的录音笔拿来给我听,上面有你和张扬的对话。你在里面提到过,张扬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很优越。”这一点江南也多少了解到了,在看卷宗的时候对被害人的家里也有了粗略的了解,城市中的工薪家庭,爸爸在外企,父母两个人的收入都不微薄。 如此一想,跟王长发所描述的生活条件的确差太远,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看的小说)这样一想,微微心酸,粗中带细的汉子,什么都考虑到了。而她却三番两次的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要薄南风一个男人来点拔她。 王长发陡时陷入沉思,却不是往时的缄默不语,闭口不言。有些情感积聚在心里不好受,难得有一个人懂他,说出来了更感辛酸苦涩。便非得像现在这样缓一缓神才能说出话来。 嗓子瑟缩难安:“我没想到时间会改变这么多东西,别人都说亲情是割舍不了的,以前我不信,就是拼死也得找到他。那孩子从小跟我最亲,也是我的心头肉,当年他被人偷走,我就跟丢了魂一样。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只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他甚至不记得我跟他有关系,还要像这样把我告上法庭。这些年漫漫长路走下来,从来没想过竟是自己的执念……” 王长发开始拭眼角的泪,想起这些年的寻子路,多少无奈疾苦,因仅存的那点儿希冀勇敢执着起来。找不到倒是好的,心窝是暖的,找到了,反倒跌入谷底,发现很多美好的东西只是自己以为。而他寻了那么多年的骨肉情深,早已不记得他是谁。 “他将我告上法庭我不恨,半点儿怨言都没有。这些日子我想得很明白了,怪不得孩子。当年他被人拐走,是我们没能保护好他。如今他长大了,记不得我们是谁,也是不可避免。我们这样破败的父母家庭,能给他什么呢?比起来,更像是居心叵测的坏人。” 他抬起眸子,望过来;“江律师,你说这天下的父母哪个人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幸福?只要孩子幸福了,受再多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真相对他来说是残酷且难以接受的,即便我真的让他相信我就是他的亲爸爸,又如何?呈现给孩子的不过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而这样他便会失去很多东西,一定会变得很不快乐,连他正常的生活都被打乱了。就因为他大了,心里一旦留下阴影便很难再走出来,我们总不能自私的去一手打碎他的幸福。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即便他肯跟着我们又能给他什么呢?江律师,我真的是放弃了,就当这些年我不是为了找他,就是看一眼,看他过得好不好。只要他过得很好,我怎么样都不在乎。” …… 江南从看守所里出来,还一直悔不当初。太鲁莽也太草率了,轻而易举的就想要放弃这么一个伟大的爸爸。如果不去读懂他,就会以为那是个愚昧的男人,没人会伸手想要帮他一把。其实他什么错都没有,只可怜这天下的父母心。 回到事务所的时候仍旧闷闷不乐。 进门碰到许涛,打量她的神色,问起来:“怎么了?不是去看守所了,会见不顺利?” 江南勉强笑一笑:“不是,很成功,几天来成果最丰的一天。”看他的架势是又打算出门,发现他这几天很忙,就问:“这几天看你的事情格外多啊。” 许涛已经有段时间没接案子了,的确忙,景阳公司那么大的一个财团,平时事情就不少,偏赶上这段时间略起风波,压到法务部头上的事情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即便江南跟薄南风是一家人,可有些保密义务还是不好违背。 就说:“景阳这段时间事情不少,都加班加点的忙活呢。”办公室里没有别人,才敢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你家薄总不忙么?” 江南很少过问薄南风工作的事,他什么事都很有分寸,不用别人问及。而且商业场上的事江南也不懂,两人在一起很少谈他的工作。而薄南风大部分时间都懒洋洋的,从来看不出怎么忙活。不过今天是去公司了,本来一大早就穿戴妥当准备出门,被她的官司绊住了脚。 “他还行,一般都那样。” 许涛急着出门,没说两句匆匆的走人了。 江南回到办公桌前,把u盘中的文档拷贝到电脑上。细细看王长发和张扬的那段对话。 薄南风标识得很详细,一些觉得是重点的地方,连几分几秒都标得很清楚,尾部打了一个括号说明。 江南直接点到那里听,对照着文字记录就不难听懂了,隐隐能够辨识说话人的语气。难怪王长发会心灰意冷,张扬不认他的态度很坚决,一口认定他是坏人,在离间他的家庭,图谋不轨。那语气中的憎恶和仇视估计要像刀子扎在王长发的心口上。 如今的孩子都有极强的防备意识,平时家长便会时不时的提点教导,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或者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等等。 真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孩子依着自己所受的教育,也会表现得极度排斥。而那又是个倔强的孩子,王长发的话很难被他听到耳朵里去。 江南问过王长发了,既然要把人带走,又怎么让他给跑了? 王长发也说那孩子的心眼不少,骗他说什么都信了,愿意跟他回去。等王长发一放松警惕,他却毫不犹豫的逃跑了。并直接去了公安局,可见对于王长发的说辞,张扬一点儿都没有信。 成了千真万确的漫漫寻子路,寻来寻去,却只能这样的无望。 换作任何一个人心都该冷了,而王长发也因此痛定思痛想要放手,索性让孩子去幸福,就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搭进去。 江南不能说他傻,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再傻再痴的事那都不是错,只是心口那里压着什么,闷闷的。 薄南风处理完手头上的一些事,看了眼时间给江南打电话,问她事情的进展情况。 江南直言不讳:“薄大总裁料事如神,真是佩服得心服口服。” 薄南风缓缓笑了声:“少贫嘴。”又问:“打算怎么办?帮他,还是就此放手?” 如果依循当事人的意思,是不需要她辩护了。反正王长发不打算再挣扎,就想事情这么尘埃落定,希望这次的事件在张扬的生命是仅是一出闹剧,闹过了就一了百了了。 可江南不死心:“你说王长发本来就没有犯法,就为了成全自己孩子的幸福,便承受这种子虚乌有的罪名,是不是太亏了?” 而且绑架罪是重罪啊,不是进去呆个一两日就能了事的。 薄南风好整以暇:“江大律师打算怎么办?” 江南不是个大脑一片空白的女人,了解了这些事自然是想出手帮王长发一把的,这样干干的认罪太可惜。就想求个万全之策,思来想去,也倒想出个法子,就说给薄南风听。 “非法拘禁罪照绑架罪轻许多,我想着要不要替王长发上门去求求被害者张扬的家属,让他们变一变之前提供的供词,就说王长发没有任何索要财务的行为,其实王长发本来也没想向他们要什么,只是在谈话中说了句他要讨回来,想讨的是什么?不就张扬这一个人么,却被人误解成索要财物。 如果他们肯变一下这个供词,这样一来,到了法庭上我倒可以极力为他变白,把绑架罪说成非法拘禁,量刑上会轻很多。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江南思来想去,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薄南风漫不经心的靠在椅背上,一副斜睨天下的尊者模样。听完江南的话,有一下没一下的曲指叩了两下桌面,半晌,慢条斯理:“听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薄总裁有更好的办法,要不要听?” 江南就知道薄南风鬼主意多,可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她不太信。若想依着王长发的意思去办,认罪是一定的,否则就不能毫无瑕疵的把这一页翻过去。唯一的活口就是在量刑上下功夫。而关于这一个端口江南思及的已经很透彻了,没比这更好的法子。毕竟其他的罪行跟绑架罪很难沾边。 而实质上,就光是这一点也不一定成事,还得上被害者的家门上求求看,但为了王长发那样的一个父亲,江南愿意那么干。 半信半疑:“薄总裁,你不会是在消遣我?” 薄南风飘飘的笑着:“我薄南风谁都消遣,就是不消遣自己的媳妇。听不听吧?不听算了,我还有事。” 江南受他挟制,哇哇的叫起来:“别挂呀,薄南风,我听,我听。” 薄南风倒变得好说话起来,懒洋洋:“没问题啊,晚上想着怎么讨我欢心,我一高兴,倾囊相授,保不准连我自己也送给你。” 江南对着电话骂起来:“薄南风,你无耻无下限。” 薄南风无赖起来也是很要命的。 告诉她:“不是说了么,我哪一天要是不无耻了,就只剩下下流了。” 不跟她多说,办公室的大门已经被人叩响。知道是白子仙来向他报告工作,也正在等她。就说:“乖啊,好好想想讨好我的法子,回家再说。”临了提醒她:“薄总裁再给你提供个诱君欢的消息,我给医院打过电话了,说你休息到现在,身体算是恢复彻底了。” 江南脸红心跳,公然骂他:“你不要脸。” 薄南风收了电话唤进,笑意尤深。 白子仙看了他一眼,把几沓文件夹抱过来。 “薄总,这是我们一年来所有的私帐,跟其他部门经手的那些不一样,都是按着你的吩咐专门让人统计出来的。至于之前的,明天下班之前,说是能够交上来供你过目。” 薄南风点点头,拿到手里一页一页的翻,很详细,他着重强调的几个重点都粒粒在目。 很满意:“做的不错,之前的也这样整理,一定要把那些数据细化。整理好之后把钱打到他们的帐号里潜散。还有法务部和其他部门的,这段时间不要让他们闲着,多派发些任务下去,怎么热火朝天怎么弄。等这边的事完了之前,不要让公司鸡飞狗跳的氛围停下来,什么时候我们私下的事做完了,再恢复他们的正常工作秩序。” 想了一下,又补充:“不是有大股东一直不安份,通知下去,撤销我之前的内部监控,让他们放手干。只把公司的业绩报表和财务报告每天拿来给我看,还有股市变动,每一天的我都要。” 白子仙面面俱到的记在脑子里,知道这些都是重机密的东西,只会默默的记在心里。也感觉出最近公司的氛围紧张,前段时间薄南风在异地,就每日通电话或者视频吩咐她着手去办哪些事。白子仙给他打工,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不该问的一句也不会多问。 薄南风也就是看中了白子仙的这一点,所以一直重用她。但也不是毫无防备,便是他做事从来不说理由。连人多问一句也不允,素来这样的云里雾里。 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时间还早。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就给离正扬和黄宇打电话。 问:“要不要一起吃中饭。” 黄宇每日都是消遣,换着地方和法子的游戏人间,由其对女人敬而远之了,闲暇时间一下多起来,巴不得有人勾搭,人多才热闹。一听薄南风回来了,兴高采烈:“一起吃饭好啊,带不带夫人?” 薄南风一句话顶回去:“你有夫人可带?” “我是没有,你薄南风不是有么。带上女王一起呀,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意思。好几天没见女王了,怪想她。” 薄南风不拽他,关于黄宇对江南的热切,无论是不是想入非非,薄南风心里永远不是个滋味。 “你找死!黄宇,你能别有事没事的对着我薄南风的女人垂涎三尺么?” 黄宇哇哇的喊起冤枉:“太子爷,我和女王很纯洁的啊。你即便信不过我,也绝不能玷污了女王的清白……” 薄南风“啪”一声扣了电话,又给离正扬打过去。 三个人一拍即合,吃饭的地点自然得清幽,就直接去了离正扬的饭店。 掰着指头一数,果然有段时间没见了。 黄宇打量薄南风,人好像是瘦了,头发又才修剪过,很清爽,而且是过份的清爽,直视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在嗖嗖的冒着冷风。黄宇下起识皱起眉头,一心要想一个贴切的词汇来形容修饰,想到了,一拍手,呼出来:“对,仙风道骨的。” 离正扬飘飘的看过来,一脸嫌弃:“你抽什么疯?” 黄宇漫不经心的抿压一口茶水,示意离正扬望向薄南风。 “你瞧人家多会长,这一年一年的反倒更年轻了。你说男人长成南风这样子有什么意思啊,也不知道女王会不会没有安全感。”黄宇一撇嘴,好替江南委屈。 离正扬倒是真看了一眼,薄南风本来年纪就不大,生得白白嫩嫩的,稍一瘦下来,眉眼间多了丝凌厉,被那些天生的桃花色一融合,反倒显得清爽。长成这个模样是好事,估计薄南风自己却很郁闷。 薄南风桃花眸子淡淡的眯着,的确郁闷,早上照镜子的时候,深度厌烦自己的这张脸。由其江南迷迷糊糊的蹭过来,还没睡得太醒,硬是挤到他的身前去,洗漱之前脸往镜子上一趴,大惊小怪:“怎么办,我都长眼角纹了。”眼皮一上挑,看到薄南风那张倒霉的脸也在,苦大仇深;“你怎么不长?凭什么你就不长眼角纹,我却得长?你那张脸怎么那么气人呢,薄南风,你站在这里是刻意给我添堵的是不是?” 薄南风比她更心堵,平白无故被嫌弃,他也不愿意,可自然灾害的事,是他说了就算的事么? 黄宇这话虽不好听,却说进他的心坎里。 “有什么办法能让人看起来沧桑?” 黄宇装模作样的:“千帆过尽啊,经历的多了,人自然也就沧桑了。不过你要是找女人,我可不会替你摭着掩着,女王那边我第一个打小报告,否则我太不是人了……” 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 黄宇正了一下衣襟,看了一眼没理会,仍旧一副煽动蛊惑的无耻模样。 完全不在乎薄南风和离正扬嫌弃的表情,继而滔滔不绝:“南风,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历经的女人太少了,所以才长不大。别看你结了婚,夫妻间他也是相互影响的,你看女王也是孩子气,你能成熟得了么。得逗女王开心吧?肯定得陪着她玩,能长大么。真的,找女人吧,女人好啊,多睡几个就什么都有了……” 服务生是个清秀漂亮的小姑娘,估计没见过黄宇这样的无耻之徒,表情中正的看了他好几眼了,最后手一抖,汤汁洒出一些。 立刻手忙脚乱,还不知道离正扬是这里顶级的大老板。只是一个劲的点头抱歉:“先生,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离正扬挥了挥手,倒不是很在意,面对黄宇这样的花花公子哥,不淡定说明小姑娘纯洁。这年头水性扬花不好,纯洁还有错了么? 反正没洒到身上,手边的拿纸一擦便了事。 “没事,你出去吧。” 服务生红了脸,不想第一天找个兼职做就能搞砸了场子。本来领班的肯让她来这个包间上菜,就是看她人青秀又机灵,正好当下的人手不够,自家老板,所以才敢让她一个新手上。 自己也很郁闷,皱巴着脸退场。 黄宇这才又抬眸看了一眼,等那扇门关紧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追了出去…… 若不是孙青的婆婆打来电话,孙青不会回去。 电话里有一点儿恳求的意思,好言好语的说:“回来吧,一家人吃顿饭,孩子也很想你了。你总不能一直不回来,不见我们这一家子人吧?” 太和颜悦色了,孙青面子上挂不住,还是回去了。 就料到方青山也在,摆这么一场鸿门宴估计是方青山把那天在医院发生的事跟家里人说了。真担心孙青攀上高枝就离婚了,方青山这样的公子哥不是这天下哪个女人都能将就。这个自知之明方家人还是有的。 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在,孙青到达的时候,已经围着桌子坐了一圈的人,就等她自己了。 一进门,包被拎过去,已经按到椅子上坐。 这种待遇还是很少有,在这个东方式的家庭里,孙青自认自己的地位不高。由其孙家一家子的人都老实,方家便有些不将人看在眼里…… 揪心的事不能想,想多了饭都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吃下去。 方家是她那个婆婆主事,她公公一直就怕老婆,大事小事的通通拿不了主意。 还是婆婆先扯着她说话:“回来吧,青山找到工作了,明天就去上班了。你看他这回是决心改了,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孙青盯着碗里的羹,任她婆婆在耳畔一阵唠叨,实则说的什么没怎么听进去。 其实没有今天这顿饭,她也想好要何去何从了。这样应承下来,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认了命,由其心里有了那么一个人,更加的认命,左右喜欢的一辈子得不到。至于不喜欢的,是谁都无所谓。就算跟方青山离了,也会是另一个不喜欢的别人。怎么样都很难过,而她和方青山至少是夫妻,至少有一个孩子,至少一起生活了那几年…… 宋林爱和江南说得对,离婚有很多的后遗症,她这样温软的性子可能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即便想明白了,也不一定承受得了。这一回又认了死理,还是决定妥协。 一边至始沉默的方青山也来给她赔不是。 “孙青,以前是我不对,脾气不好,动不动就跟你动手。我以后好好控制自己的脾气,若再跟你动一回事,出门让车撞死。”顺手拿来一张纸,保证书都写好了,放到桌子上。告诉孙青:“你收着,我以后保证像我写的这么做,要是改违背,我不得好死……” 方青山又开始对自己下诅咒,孙青听在心里却很麻木。几乎看也不看一眼,推到一边,只说;“你要真知道错了,以后就好好上班,我们好好过日子就得了。” 这一场风波闹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以这样没有结果的结果收尾了。 孙青便想,真是应了江南的那句话。她这样的性子离不了婚,真是上一辈子欠了他方青山的。 (139)装陌路人 饭罢,方青山载孙青回去。 孙青想起来还有很多东西放在娘家,就说:“你先回去吧,我打车回家拿东西。” 方青山这回好脾气:“我送你回去,直接给爸买几瓶好酒。” 一般方青山不会有这样的眼力见,如今良心发现肯定是把很多事都想明白了。知道孙青一走,整个家就散了。而且家里人跟他说的也很清楚明白,像他这种快要三十的男人还整日游手好闲,除了孙青哪个女人会这样包容他? 方青山浑是浑,却不是个傻透腔的男人。稍稍反醒一下,就决定先上班稳定孙青的情绪再说。 孙青不用他送,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先回家吧,我去找一下爱爱,然后再回我妈家。” 方青山巴巴地望着她,似想从她的话里看出真假,最后只说;“好吧,别回来太晚。” 孙青淡淡的“嗯”了声,顺水招来出租车直奔宋林爱工作的地方。 此刻没什么人,宋林爱半趴在柜台上发呆,面前放着一堆的小票,不知道的一眼看过去以为她在兢兢业业的工作。 孙青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宋美人,回神。” 宋林爱被她吓了一跳,猛然抬头看清孙青那一张脸后,抚着胸口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想吓死人啊?你今天不上班?” 孙青一出口像是破罐子破摔那样:“上什么班啊,天天拼死拼活有什么用。请假了,休息几天再说。打算出去玩几天散散心,你去不去?” 宋林爱笑她:“你孙青真大爷。我没那时间也没那精力,你自己去吧。” 孙青问她:“看什么呢?” “一些乱七八糟的票子,不打算在这里干了,想辞职呢。” 宋林爱叹口气,示意孙青过去坐。 孙青表现出吃惊:“干嘛不在这里干了?不是干的好好的么。而且你们这里的工资绝对算高的了,像哪里找待遇这么好的地方。” 宋林爱也知道,当初就是觉得这里不错,所以杀下心好好干,毕竟机会得来不易。 可现在没法干下去了,在钟庆丰的手下,拿他给开的工资,嘴上再吵着要跟他没关系。可心里不会真这么觉得,别扭得很,就想要当逃兵了。 在店里,很多话不好说。就问她:“你来找我有事?” 孙青很苦闷的说:“我跟方青山和好了,之前跟他们家人一起吃的饭。妥协了,不想再挣扎下去,你们说的没错,我不是个有魄力的人,很多事情你和江南做得出,我却没那样的勇气。”抬起头:“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窝囊?” 宋林爱认真的看她,摇了摇头:“不是,觉得你特别的负责任。有的时候人活着就是不能太任性了,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是有许多事情该要考虑的。” 孙青发现宋林爱死了那么一回没死成之后,人就变得特别好。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懂事很多。 本来连自己都唾弃自己,不想还有人理解她,觉得她这样做不是太窝囊。孙青异常感动,心灵得到一丝安慰。起来拍了拍宋林爱的肩膀:“爱爱,谢谢你。” 走的时候告诉她:“你再考虑考虑,别那么死心眼。就算男人不想考虑,也没必要跟工作过不去。再说,我觉得你的顾虑也没必要,你是独身。在爱情的世界里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不就是缘分和感觉。我们就觉得现在的你很好,如果他也那样觉得,就真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别太看不起自已了,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总不能一辈子扣着枷锁不放松,要学会给自己条生路。而且你跟我不一样……” 孙青满是希冀的看了宋林爱一眼,缓缓说:“爱爱,人难得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而那个人也喜欢你。这么难得,还逃避什么呢。顾虑得多了,失去的也会多。有时候爱情和生活还不一样,我倒是希望你和钟庆丰在一起。” 整个下午宋林爱心不在焉,分不清对错,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之前回家看过小九了,给她买了许多衣服和玩具。小孩子还是什么都不明白,不知道大人们已经分开了,便不能生活在一起。只拉着她的胳膊问:“妈妈,你怎么不回家?” 宋林爱是没有家了,那个好好的家被她一手给打散了。江南最常说的一句话,能量是守恒的。其实她也信奉,便害怕遭到报应,即便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也会不幸福。种种顾虑盘踞心头,越发心烦意乱。 林乐出现的时候,是和一个男人一起。 一眼看到宋林爱,怔了下,跟看到陌生人无异。朝她唤了嗓:“喂,来客人你们都不招呼的么?” 宋林爱回过神,和店里另外一个女人一起过去赔笑。 礼貌的话才要出口,看到林乐之后,都僵到了肺腑之中。 下意识去看林乐身侧的男人,西装革履,那种品牌她认得,穿得起这身行头的非贤即贵。看来林乐这一回真是钓到金龟婿了。 心中不屑,悲哀的叹她好本事。 有一种女人果然只适合当丑小鸭,而不适合飞身做凤凰,就像林乐这一种。耀武扬威的劲头更像个土财主,岂不知真正的阔太太远比这要奢华低调。 既然有人过去服务,宋林爱便转身想要走开。 反倒被林乐一下叫住:“宋林爱,还是你来吧,我们认得,服务起来也方便。” 宋林爱一脸职业化的表情,听到林乐这声招唤,没表现出抗拒,转首对另一个同事说。 “我来吧,你去忙别的。” 那女同事在两个女人间看了看,宋林爱的神色倒很寻常,反倒林乐的,更像故意来滋事挑衅的。 知道这种角色不好惹,这世上最不乏事多的客人,下意识也不想服侍,点点头如获重赦地走开了。 宋林爱大方得体的站到两人面前:“看好哪一款,可以试一试。” 林乐这一身行头价值不斐,就连手上的包都是上万块的东西,从头到尾的珠光宝气,只怕不能将别人的眼睛闪瞎。色彩斑斓的外表下,只那双眼睛最冷淡,望着宋林爱的时候充满鄙夷。 宋林爱心里难过又悲凉,装作看不见。没想到林乐真的就此毁掉了,面目全非的样子,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大大咧咧的林乐。 有些东西是真金还是粪土,宋林爱比谁都清楚,此一时彼一时,看着现在的林乐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心中感叹,总有她后悔的一天。估计比她还要悔不当初。 眼神暗淡下,那种不屑和视而不见被林乐赤裸裸地看在眼里,如锋芒利刃刺在心头,羞辱生疼。 声音一下变大:“你们这是什么服务态度,员工培训时就告诉你们来了客人傻站着一动不动就可以了?是推销产品,还是卖呢?” 男子也发现林乐情绪反常,执着她的手:“怎么了,跟这个女人认识?” 林乐不知道宋林爱有什么可嚣张的,在她看来,这真是个十足失败的女人,比她林乐更加不济。若是江南对她流露出这样的神色,她倒还可勉强接受,到如今连这个一无所有的宋林爱都要对她表现出可怜。就仿似一汪污水倒映着自己的样子,林乐在那里看到自己。心底明明什么都清楚明朗,所以恼羞成怒。 宋林爱望着林乐那副欲盖弥彰的惶张嘴脸,有些东西不用别人去揭,自己就知道羞辱不堪了。否则干嘛要这么大的反应? 别过脸去,叹气:“林乐,你要是来找我的茬,这里不欢迎你。” 林乐讪笑:“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你不就是个卖衣服的服务员,什么时候轮到你对客人说这些话了?” 宋林爱直感晦气,比那一日孙青被人堵到门上骂,还要郁闷无奈。看来那事被林乐记仇了,变着法的也要讨回来。没心情跟她吵,这里本就不是什么吵架的好地方。 转身要走,林乐拉上来。 “怎么?无话可说了,就想走?宋林爱,你还真是无时无刻的把自己当成不可一世的公主看待。觉得别人都不如你?你到底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资本呢?家庭?出身?还是你五花八门的情感经历?” 宋林爱定定的瞧着她,脸色慢慢发白。何苦这么咄咄逼人?现在她宋林爱很有自知之明,即便不用别人这么提醒她,她也深知自己几斤几两。 “如若她没资本,你这样的女人就更没有什么资本了。”男子中气十足,一句话平地而起,却是威严而凛冽的。 几个人闻声看过去,钟庆丰面色不佳的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地盯紧宋林爱,一心只盯着她,想问她伶牙俐齿的本事哪里去了?要被一个一无事处的女人这样欺负批判。 事实上宋林爱只是理亏,不悲伤是假的。是啊,林乐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她宋林爱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别人?!活得分明就如斯破败。 同林乐一起出席的男子显然认得钟庆丰,愣了下,马上笑脸相迎。 “钟总,您好,好久不见。” 钟庆丰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面色并未好转,紧紧的抿着唇。 毋庸置疑的问他:“李总今天带着女伴来找我未婚妻的茬是什么意思?还是你觉得我钟庆丰没脾气,到我的卖场肆意的闹一闹,我会视而不见的不放在心上?” 男子已经慌了神,钟庆丰什么脾气?在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桀骜,不苟言笑,触了这个大神的霉头没什么好,到头来恐要得不偿失。由其为了林乐这种彭水相逢,不过逢场作戏的女人,更加的不值得。 角色瞬间转换,不停赔不是道:“钟总,哪里知道这位小姐是你的未婚妻,若是知道,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更不敢来你钟总的场子上找不自在。今天的事钟总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误会一场,我跟这个女人也不是很熟悉。” 说话间行云流水的抽出胳膊,极力想和林乐撇清关系。 林乐铁青着脸,搞不明白钟庆丰到底什么来头,以至于他一出场,连风向都变了。 钟庆丰偏偏就有将人秒杀的本事,不管男子将话说得多尽人意,至始冷着脸。轻描淡写:“下一季度和李总的合作结束了。” 男子瞠目结舌:“钟总……” 钟庆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伸手紧紧攥住宋林爱的手腕,转身就往外走。 “你跟我出来。” 宋林爱哪有表态的机会,已经被他硬性的拉着出去。 将全场的人晾在那里,个个目瞪口呆。 林乐怨气横生地看向身旁的男子。 “你什么意思?” 男子没兴致去哄她,眉毛一拧;“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么?钟庆丰钟总没听过?没见过世面就别学人家横着走路。连他的女人你都敢招惹,还真是不知死活。”男人气疾败坏,扔下一句话转身也走了。 因为林乐这样的红颜祸水损失一笔生意不值得。 林乐顿时尴尬不已,像一只落破的水狗站在店中无地自从。 之前那个女人看明白林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上来冷嘲热讽:“你还不走?打算买什么么?告诉你,这里每件衣服都价值不斐,估计不是你能买得起的。” 一直出了商场,钟庆丰才将人放开。本来就是个气场颇冷淡的男人,这一回又是真的动了怒,眼睛淡淡的眯着,周身迷漫着让人窒息般的低气流。 偏首叹了口气,见宋林爱那个闷不做声的样子,像是怒其不争。 “怎么那么没底气?什么女人都能踩到你的头上去?之前跟我较劲的那些火气和骨气呢?就着饭吃下去了是不是?” 宋林爱垂下头盯紧自己的鞋尖,承认自己的确是越活越没底气了。为别人还好,为自己反倒就一点儿勇气都没有了。甚至怀疑自己曾经怎就可以那么趾高气扬的活着?除了这一张面皮是天生的好看之外,全身上下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只怕连个花瓶都算不上。 生活行走到今天,各种困苦难处蜂拥而至,现实得无可奈何。她终于认清自己,不过就是生活在夹缝中的最底层的人,除了安份,她什么都做不了…… 钟庆丰受不了宋林爱这样的沉默,一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这一回不允许她再像珠宝店那天当逃兵,有些话非得跟她说清楚不可。 “我就那么让你信不过么?要把我当瘟疫一样逃避,还是我长着一张不可信的脸,让你一看到就很反感?为什么不能嫁给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每一句都斩钉截铁,钟庆丰这一次像是被她给逼疯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执着她的手,再差一毫米的距离那戒指就要套到她的手上去。钟庆丰入世许多年,不会连一个女人的心思都会看错,那样的宋林爱分明是对他有感觉,也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不知道因为什么,就突然让她改变主意怕到当场逃跑的地步。 他嗓音凄厉,捏紧她的下巴质问:“你告诉我,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害怕什么?怕我对你不好,会负了你?还是……” “够了!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宋林爱也快要被他逼疯了,心里那些紧紧看守的防线眼见就要被钟庆丰轻易摧毁,怕得要死,反复加固也没说牢固到坚不可摧。她知道,只要钟庆丰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她就忍不住会动容。 一偏首,躲开他的牵制,清泪噼里啪啦往下淌。几乎是哽咽着说;“不是怕你,是怕我自己,我宋林爱做的缺德事太多了,我怕老天不会轻而易举的就让我幸福。你一点儿错都没有,只是你太好了,好到我不敢靠近。我何德何能,在做过那些混帐事之后,还要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珍重。你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样的女人么?” 他们初相遇就像一场机缘,因为他的出现,她才不至于死掉。但正是那种相逢的方式,难道他便没想过她到了何种不堪的地步,才想要自杀的么? 钟庆丰自言自语般:“你果然是在怕。”一步靠近来,不管她顺从不顺从,硬是把人拉到怀里。嗓音一下轻淡:“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那个时候的宋林爱不是属于我的,是好是坏我可以不去过问。我喜欢的,只是现在的宋林爱,就想着这个女人以后也要是我的。我钟庆丰虽然很霸道,却不会强求过去的岁月也要一并顺从于我。我过去就不好,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面面俱到。” 宋林爱贴在他的胸膛上痛哭失声。 “你怎么可能不在意,我以前就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我结过婚,却又不安份,如今还有一个几岁大的女儿,他们通通是被我的不安份抛弃的……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是怎么样的人……” “嘘!”钟庆丰轻轻拍打她的背,哄骗似的说道:“都过去了,那些不快乐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在意,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现在的你就很好,好到足以让我忽略你的过去,想好好的跟你生活在一起。” 宋林爱被他揽在怀里,看天上的云,感受耳畔的风,一切都是轻轻的,淡至心口,成了悄无声息的沧海桑田。 她觉得这一刻的时间很美好,足以让她感动念恋一辈子,不放松。 直至午饭时间结束,都没有收到任何客人的投诉,丛瑶才总算松了口气。 饭店那个最繁忙的时间段过去了,她也要下班了。 换了衣服跟几个共事的同事道过再见从后面出来。 黄宇等在那里很久了,从包间里追出来,仅扑捉到一个衣角,等他跑过去的时候,小丫头已经下了楼梯,腿脚倒是很快,果然年轻。 他在这个城市里想找一个人都不难,何况又知道是这个酒店里的服务生。不过黄宇这回不急,只打听过是这里的钟点工,摸清下班的时间后就一直等在外面。也算对她的回馈和报达,那一晚她捧着他给江南的金鱼缸在路边巴巴的等了几个小时,黄宇觉得他也该有那样的诚心。 丛瑶一出来,黄宇扔掉手中的烟,晃到面前来。 拎着嘴角跟她打招呼:“小丫头,还记得我是谁么?” 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丛瑶本来吓了一跳,看清黄宇那张脸之后,惶恐平定。却没太有好脸色给他,那一晚本来就算不欢而散,之前又听他在包间里漫不经心的说浑话。丛瑶对他记忆深刻,就算没这些过节,随便在马路上见到只怕也会让人多看一眼的男人。 其实今天中午打她一进门就认出他了,闲散的坐在椅子上,外套脱下,衬衣随意卷起,十足的玩世不恭的贵公子模样。丛瑶本来还担心他会认出她,可眼睛对视了,随之又错开,松了口气,发现他已经不记得了。也是,她这种平凡无奇的人,扔到茫茫人海就是一粒砂,很难被注意得到更别提记住。 丛瑶从头到尾又看了他一遍,这个男人不仅长得好看,还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时尚感。就知道这种人是纨绔的花花公子哥,丛瑶对这样的男人实在不敢恭维。 只装成陌路人:“你是谁?对不起,我不认识你,还有事先走了。” 黄宇一伸手拦住她的去路,飘飘的笑起来。 “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们,说谎话可不是好孩子。” 丛瑶皱起眉毛:“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大四了。” 黄宇会意地挑了挑眉,得逞的笑起来,眉舒目展的:“不是说不认识?” 丛瑶语穷,竟然被他算计到了。再不理他,侧身就想离开。 黄宇没说近身跟她接触,只是很中正的唤人:“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对你说声谢谢,那天晚上的事真的很谢谢你,没想到你是个那么实心眼的丫头。” 想起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小孩子,当晚是如何提醒他,黄宇此刻一眯眸,还能萦萦的忆起来。不过实在怨不得他,生得实在太小了,倒不是个子矮,只是五官轮廓都特别显小。 不知道为什么,黄宇看在心里似格外欢喜,不知哪里来的愉悦。打有了这样的认知开始,便像现在这样格外的想要亲近。 弯下腰,眯眸笑着:“你叫丛瑶对不对?” 丛瑶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黄宇笑起来:“很难知道么,问一下就知道了。你不是学生么,怎么跑来打工?” 丛瑶觉得两人远不到熟悉得可以谈论生活家常的时候。这一刹觉得黄宇不是太讨厌,那一句感谢的话说出来也很真诚。 神色里不再表现出过份的敌对,只说:“如果你要为了那天晚上的事跟我说谢谢,你的感谢我接受了。我还要回去上课呢,先走了。” 好倔强的丫头,黄宇想伸手拉她。抬起来,快要触及到的时候又放下,只觉心尖上被什么东西蛰了下,微痒。 问她:“你是哪所学校的?我送你。” 丛瑶没回头:“谢谢你,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好了。” 离这里不远的路边就有站牌,似怕黄宇跟上来再纠缠,快跑几步奔站牌而去。运气很好,将一过去,正好有公交驶过来。丛瑶一步迈上去,转首车门关上,松口气,安心的投了币。 黄宇漫不经心地打着方向盘,盯紧前面的公交车。一路时走时停的,一直开到t大门前的站牌停下,远远的看到丛瑶从车上下来,挤在人群中,小小的一点却是无比明丽,一路不回头地直接进了校门。 黄宇笑了笑,把车开到路口挑头回来。 路上给离正扬打电话,交代有他识得的人在他的酒店里当班,让他吩咐手下人照顾着点儿。 离正扬也猜到是今天中午那个,黄宇那一会儿跟着了魔似的追出去,再回来姿态摆正,黄段子也不说了。问起他跟那丫头什么关系时,只是敷衍的说:“算认得,欠人家一个人情。”不过离正扬还真好奇,他黄宇看中的女人竟有端盘子做“苦力”的,看来还没将人拿下。 “叫什么呀?我回头叫经理跟带班的说一声。” 黄宇报出来:“丛瑶。” 离正扬这个人本来不八卦,可黄宇的事情时而也会好奇一下。纯属礼尚往来,黄宇对他的事也会报以同样的热情。 这头告诉他:“好,你放心吧,我回头帮你安排这事。”转首就给经理打电话问起这个丛瑶的来历。 了解到,刚进来的钟点工,只每天中午最繁忙的那个时间段过来,还是在校大学生。 离正扬又问:“哪个学校的?” 电话那端的人想了下,说:“t大的,好像是学酒店管理的。” 离正扬了解得差不多了,挂电话前嘱咐了一下:“那个丛瑶是黄少的朋友,别难为她。” “知道了,离总,您放心吧。” ------题外话------ 丫头们,谢谢票票和打赏哈,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镜子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另,今天少更,明天补回来哈~嘻嘻 (140)光着吧 江南当天下班一点儿没拖拉,时间一到拿上包就往家赶,路上给薄南风打电话,问他:“你现在回家么?还是要工作到很晚?” 薄南风正在家里看碟,闲闲的应了句:“我本来就在家呢。” 江南悲呼着没有天理,这就是许涛所谓的忙到不可开交?!发现薄南风最繁忙的时候跟她比起来也是无比的轻松自在,而两个人的收入却相差万里,江南越发觉得即便是社会主义社会,阶级间不平等的现象仍旧十分严重。 咬牙切齿的:“纨绔子弟。” “纨什么绔呀,饭我都给你做好了。你见哪个男人像我这么任劳任怨的。”薄南风一手握着电话,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最后眼睛落到屏幕上,催促她:“别啰嗦了,快回来吧。” 挂断电话接着看电视,平时看新闻不觉得怎样,如今一看电影发现江南以前的电视实在太小了,立体感画面感均欠缺,再好的片子也都糟蹋了。 按了暂停键,起身去厨房看煮的排骨怎么样了。 江南的单位离家本来就不远,开车不过几分钟的路。拿钥匙开了门,进门一股扑鼻的饭香气,连空气都温暖安逸了起来。 薄南风正从厨房里出来,见她回来,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包。 “累不累?” 江南一边换鞋一边往厨房里张望,垂涎三尺的模样;“不累,做的什么好吃的呀,好香。” “炖的排骨。”薄南风顺手把拖鞋拿出来放她跟前,又补了一句:“以后天天给你煮汤喝,好好补一补。” 见她动作起来笨手笨脚的样子,直接弯下腰帮她把鞋子穿上。 “去洗手准备吃饭。” 江南去卧室换衣服,路过客厅见电视屏幕明晃晃的,扭头看了一眼。吃惊道:“呀,你也看泰坦尼克号?”笑着看了薄南风一眼,看不出这是个会看爱情大片的文艺男青年。 薄南风平时不太看纯粹关于爱情的电影,男人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血腥冒险的因子,一般除了陪女朋友一起看,这样的片子不太受男人追捧。由其这部片子第一次热播的时候,他年纪不大,不过就十来岁,对于这种爱情大片完全谈不上什么感觉。 也是偶然一天听江南说起来,那一天两个人在外面吃饱了饭,薄南风开车回来,江南沐浴着阳光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半睡半醒间瞌着眸子说:“好想再看一遍泰坦尼克号啊,你看过吗?忽然觉得很好看。” 一个电影名字被薄南风记在心里,今天早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江南的这张碟,想起她那一日说的话就拿出来放了。 这一部电影江南看过许多次了,这是她买的碟中少有的正版。只是后来工作了,便再没看过,太忙了,热映的片子都抽不出时间去看,何况这些被时光搁浅了的,更加的想不起。 暂停的位置还很靠前,杰克和罗丝初相识不久,一起翻看杰克画册的画面…… 江南来了兴致,随口跟薄南风说起来:“当时我看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人。你看罗丝那些叛逆不羁,在杰克的身上似都找得到。而她喜欢的,不被世俗认可的东西,竟也是杰克内在所拥有的,怎么可能不被他吸引?所以罗丝当年想抛弃所有,跟杰克在一起,都是说得通的,不是她头脑发热。” 薄南风没正儿八经的看过这部片子,听江南煞有介事的说,想了下:“吃完饭一起看,你先去洗手准备开饭。” 江南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出来,饭菜已经被薄南风摆上桌了。四菜一汤,主食是松软易消化的面食。发现薄南风比以前更加周倒了,接过他递来的汤碗。 笑嘻嘻的说:“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薄南风懒洋洋的一抬眸,慢条斯理:“因为你是我老婆。”下一秒变了神色,伸手过来弹她的脑袋:“以后再跟我明知故问你出去,饭也别吃了。” 江南揉了揉脑袋,不痛不痒的吃起来。 半晌,含着一口东西问:“听许涛说你们公司最近特别忙,没出什么事吧?” 薄南风抬起头,一脸嫌弃的说:“咽下去再说话,你恶不恶心。”接着才说:“没什么事,赶到这个季度了要忙一点儿也无可厚非。再说,又没让他们白忙活,工资也是连翻涨啊。” 江南点点头:“那样就好,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薄南风催促她:“好好吃饭,吃完去看电影。” 江南只以为是在家里看,没想到薄南风一收拾完,就让她去穿大外套,说是去他的别墅看。 只听他说:“那里有家庭影院,比在家里看着爽。要是太晚了,我们今晚就住那里,明天早起一会儿,也不会耽误上班。” 江南没想到为了看一部电影要是这么个折腾法。懒得动,就说:“在家里凑和一下看看得了,那片子里的情节我倒背如流。” “可我没看过。”薄南风说得理所应当。 江南本来坐在沙发上,听他这样一说,故作惨兮兮的望过来:“薄大总裁好可怜。” 薄南风不再指望她,已经去衣柜里拿上两个人的外套。然后把人拉起来,里面的就不要求她换了,秋末冬初的时候,外面冷得很,帮她把外套穿好,连带围巾一并裹得严实。 两个人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时间不是太晚,城市正热靡的时候。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薄南风开车,闲散地打着方向盘穿梭在如潮的车流中。江南一边说话,一边扭头看车外的人来人往。有一如往昔又宛如朝朝暮暮的小幸福,和乐而家常。日复一日的过去,被时间重叠掩盖,却又像这样,真真切切,又无时无刻的存在着。 薄南风说的这栋宅子江南真就没来过,不过这个别墅区倒是过来过。上一次和孙青过来找宋林爱,就是来的这一代。不仅如此,还碰到了黄宇。 江南想起来问:“黄宇也住这里?” 薄南风开了门,“嗯”了嗓:“他这里也有房子。不过今天是不是住这里不一定,黄宇那家伙标准的狡兔十窟。” 江南点点头,表示理解。 客厅内的灯打开,入目富丽堂皇。装饰风格完全是依着男人的品味来的,无论颜色还是线条,都大气而荣华。没有特别多的家居用品,除了一些必备的家具,和设计之初和墙壁融为一体的,便没了其他琐碎,整个空间显得特别宽敞。 薄南风往楼上指:“卧室,浴室和家庭影院都在楼上。走,洗完澡再看。” 江南没打量完毕,已经被他拉着上楼。 空间太大了,两个人走在走廊里,总觉得小小的,轻轻的,像是闯进城堡里的两个人。难怪薄南风不喜欢住在这里,说太大了,没什么人气。这样一比,家里空间虽然小,可是拥挤在一起,会觉得格外有闹趣,连温度都是暖的,跟这里比起来,也算有它的过人之处。 薄南风说:“住你对面之前,我就住这里,跟黄宇离得近,以前几个人常来这里闹腾,觉得还好。小房子住久了,反倒受不了这里了。” 之前说过把其他的几栋卖掉,独留着这一套,是有长远的打算。如果将来有了孩子,而且老人需要照顾,总不能再拘泥在那片小天地里。 跟江南商量起来的时候江南也同意,毕竟她那栋房子实在太小了,住一辈子不合适。本来婚前就想着,等结了婚,是要买一栋大房子的。谁也没料到薄南风是财主,省去买了,而且用之不竭。 江南没带衣服过来,薄南风就去取他的衬衣来给她穿。 “今晚穿我的衣服睡吧。” 江南没意见:“好啊。”跟着他过去。 衣帽间里青一色的都是男装。衬衣,外套,连领带和鞋子都井井有条的摆放着。各有各的格局,拉开来便是,摆放十分整齐,再匆忙的早晨瞄一眼就不难找到,一点儿也不会错乱。甚至在领带的格子间下面还有水月洞天,伸手一拉,原来暗藏玄机,各式各样的腕表齐齐摆放,大都是一个品牌的,颜色也以银白的冷色调为主。 这样一看,猛然意识到薄南风集团总裁的身份,竟隐隐的感觉相得益彰。有一些东西在江南的眼睛里似乎永远是虚幻的,不论别人说他如何如何呼风唤雨,她都不会去想,每天看他在眼前转悠,做最寻常的锁事,就以为他是寻常的男子,在她眼中没有异样。原来,竟是真的不同! 江南觉得自己可真是长见识,原来薄南风一个衣帽间都要比她家的卧室大,想想这段时间他跟她生活在一起,挤在那一方小天地里,起初是怎么忍受过来了,有没有觉得特别的不适应或委屈? 薄南风已经拿上衣服准备去洗澡了,回卧室找不到人,发现江南还在衣帽间里愣神。叹口气,踱进去把人拉出来。 “发什么呆,你不洗澡了?” 江南被他攥在掌心中感叹:“原来你真的是有钱人,原来我也不是做梦,真的是仙度瑞拉遇到王子了。亏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景阳的普通员工,而且还是那种特别不靠谱的,原来不靠谱的人是我呀。”伸手在他后背上点了点:“你说,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小职员的时候,你有没有在心里暗暗的笑话我?” 薄南风没回头,行云流水的回她。 “没笑话,真没笑话,这有什么好笑话的,是我一直没跟你说么。” 把衬衣拿给她,雪白崭新的一件。 江南拿在手里看了看,踌躇:“新的吧?当睡衣是不是太可惜了?” 薄南风挑了挑眉,直接问她:“要么你光着?” 江南瞪了他一眼,收到怀里来。 “你不心疼,我更不心疼了。” 薄南风笑笑,才说:“这里的衣服都是新的,找不出件旧的,穿吧,反正就穿一会儿。”嗓音淡下来,吐出的话暧昧。 江南抬头,不知是否是室中光色的缘故,只觉得薄南风俊颜之中艳色流转,泠泠的邪气重生。 怀疑他不怀好意。 一听到薄南风那句:“走,一起洗。”江南更加变得毛骨悚然,怎么也有种要被人拆骨入腹的紧迫感。怕起来,薄南风禁欲已经很久了,平时就是条狼,只怕真要将她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抱紧衣服,一脸防备:“你先洗吧,我怕太拥挤。” 薄南风眯着眼看过来,哼笑:“我看你不是怕拥挤,是怕我挤进去……” 一伸手把一脸反抗的江南拉到怀里来,半抱半拥着,脸上笑意依旧飘飘的,肆意而横生。 江南有些头晕,骂他:“薄南风,你怎么说粗口?” 薄南风沉下头过来咬她的耳朵,说是咬也不算,牙齿半张半合轻轻磕着,吟风弄月的往她的耳朵里吹气。 嗓音沉沉:“粗么?有更粗的,你要不要试试?” 江南骨头发软,脸已经彻底红了。曲起胳膊肘儿重重的一下:“薄南风,你再下流就去死。不想洗澡了是不是?” 薄南风被她撞了那一下,不痛不痒的,也不去理会。索性一弯腰将人抱了起来。不再逗她了,只说:“搞清楚,是你不想洗还是我不想洗?”见她眼睛瞪得老大,用额头撞上她的,抬起来似笑非笑:“别拿看色狼的眼神看我,你是我老婆,我那叫色么?那话还叫粗?” 什么时候他都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江南即便是个律师,也是得理不饶人的主,总不好在这样的话题上跟他没完没了。再说,凭心而论真的不算粗,他真没脸没皮的时候,比这下流的话都说过,江南那一时刻欲生欲死,听在耳畔中软软的,也没说多么大义凛然。现在再装模作样,到时候说不上要被他怎么笑话。 不再反抗,跟他去洗澡。(.好看的小说) 发现真是她多虑了,哪里会拥挤,空间大到空旷,跟家里的完全没得比。 薄南风有意笑话她:“怎么?嫌小?” 江南说不出话来,就用眼睛狠狠的白他。 出乎意料的老实规矩,说洗澡只是安份的洗澡。速度很快,别说是动作,就连嘴巴都异常安份。薄南风洗得快,像往常一样主动要求帮忙,其间也没说动手动脚。盯着江南光裸的身体,就像盯着家里那块搓衣板。 江南看到呆怔,也说不出是不可思议,还是微微失望低落了。 穿着薄南风的衬衣出来,罩在身上松垮而宽大。连衣服袖子都是空荡荡的。薄南风的肉再不多,可是骨头架子在那里摆着呢。江南又是女人中瘦小的。穿上他的衣服像道袍,抬袖甩一甩,又像是戏台上韵味盎然的青衣水袖。笔直纤细的双腿露在空气中,腿型很好,赤裸着双足踩在雪白的地毯上。一副艳光十足,又小鸟依人的诱人模样。 薄南风拿着干毛巾转身,还是不设防的怔了下,眼眸中的色泽加深,就像是上好的颜料在那三月的桃花上重重的涂抹了一下,满是滟滟春色。 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先是将大外套帮她披上身,一弯腰将人拦腰抱起来。 “野人么?不穿鞋子。”放到椅子上,毛巾兜头灌下来,擦拭几下扯过吹风机帮她把头发吹干。一头短发早已经长长,松松软软地过滤在指掌间,像上好的绸缎。 自己的头发没有吹,胡乱擦了几下叫上她去看片子。 江南窝在沙发上,看他在一边忙活。本来室中暖气很足,薄南风又帮她扯了条毯子盖上,全身暖洋洋的,人也变得特别懒。 自己的东西玩得太熟练了,转眼音乐响起来。 “啪!”一声响,室内的灯已经被薄南风按上。 江南吃了一惊,还真是奢华,这个感觉跟在电影院中看有什么区别? 薄南风已经走过来,半躺进沙发里,顺带将人收进怀里用毯子裹紧。江南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头枕在他的胸口上,周身暖暖和和的,耳畔能感受他心跳的力量,这一刻时间变得活生生起来,安静又惬意。 看片子的时候两个人一直不说话,江南几次抬头去看,怀疑薄南风睡着了。没想到薄南风看得那么认真,眼睛轻轻眯着,手肘压在沙发上,闲闲地托着颌。 见她频频张望,垂下眸子,飘飘问:“你干嘛?” 江南本来想说:“看你有没有睡觉。”眼睛扫回来,看到大屏幕上的裸体美人,变了说辞:“想问问你这个女主的身材怎么样?是不是超级棒?” 薄南风眯了眯眼,倒像是听了她的话,作认真思索状。低下头,看江南瞪着他等答案,似笑非笑:“没你的好。” 江南酸溜溜地白了他一眼:“薄南风,你说谎。”她自己什么身材自己会不知道,跟根豆芽菜有什么区别。全身瘦的一把骨头,最近腰身却有长胖的趋势。怎么能跟这样的美人比? 薄南风手臂一提,把她的上身移近,凑近来嗅她身上的味道。鼻息很暖,吹在胸前衫衣的缝隙间痒痒的。 嗓音暗哑:“真没说谎,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我只对你这一个女人有感觉。” 说话时那么映景,江南直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抵着她。 彻底恼怒起来:“薄南风,你这个色狼,明明看到别人有感觉了,还跟我扯瞎话。”作势就要起身。 被薄南风紧紧的钳制住,一伸手拿来遥控器直接将画面关掉。 室中陡然陷入一片黑暗。竟连零星的星子之光都没有,薄南风扔下遥控器过来揽紧她。身体轻轻一转,已经将死命挣扎的江南压到身下去。 无可奈何;“你怎么不讲道理,我是对她有感觉么?就没发现我对你有多忍耐?”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他快将自己焚掉了,她都不能发现蛛丝马迹,竟还拿这样的事来气他?! 薄南风诉苦,觉得冤枉至极。她那样压着她,前面演的什么压根没看进去。即便是屏幕中的人,在他看来也像是江南,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影影绰绰,跟无数个天日一样,没有反应才稀罕。 早就想如此,为了陪她看一部片子极力忍耐到现在,不识好人心,他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喘息重起来,江南却沉下沙发上意图反抗,说不通,便俯首下去亲吻她。 江南呜呜的想说话,细碎的话语都被他给吞咽进肺腑中。 渐渐的,她也跟着起了反应,呼吸一点点浓重。不再反抗,指掌坦平又攥紧,紧紧抓着他的衬衣。 薄南风很久没有这样,江南忽然像是紧张,便那样无助的攥紧他。 薄南风修指灵活,即便看不到,暗中摸索着将她那一排衬衣扣子打开,放开她的唇齿,重重的吻下去…… 江南抓着他衣服的力道更紧些,有些无措难耐地胡乱唤他。 “南风……老公……” 薄南风松开她,提身上来安抚,灼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侧脸颊上,室中更暖了,薄毯明明早已经滑落地板上,可那样被他贴近,还是直逼高温的状态。 嗓音沉重沙哑:“不会伤害到你……放松点儿……”。 “啊……” 帷幕拉开,注定难眠的夜…… 黄宇早上睡过头了,因上午有会,还不晚,所以是被秘书叫醒的。本来还有起床气,打爬起来就烦燥,郁闷得连话都不想说一句。直到开着车子出来,无意识往薄南风的别墅瞄了眼,眉眼一拉,顿时心情好起来。 自言自语:“呦,有邻居入住了。” 跳下车就去按响薄南风家的门铃,时不时向里面张望一眼。 昨晚两人睡得都晚,折腾了几次,感觉才好不容易睡着,门铃却响了。 薄南风翻了个身,睡意正浓,没动弹。 床头的电话响起来。 江南被吵醒,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接起电话,朦胧的应:“喂,你好。” 黄宇在那一边兴致勃勃:“啊,女王,是我啊,开门。” 江南顺手扯过薄南风的衬衣套在身上。困意尤重,忘记今夕何夕,甚至不记得是在薄南风的别墅里。只知道是黄宇,下意识便去开门。 第一缕晨光打到脸上,金灿灿的一层薄光,白暂的脸透明起来。睡意朦胧的一双眼,抬手摭住那道刺眼又突兀的薄光。 黄宇眯了下眼,也觉那光异常明媚晃眼,下一秒脱下西装外套披上来。 心有余悸道:“哎,女王,这个妩媚的模样可不能让别的男人瞧去,幸好今天早上来的是我。” 薄南风已经站到楼梯上,江南一出来,他便醒了。看到这一幕,蓦然间困意烟消云散。不等江南反应,几个大步踱过来,连黄宇都惊了一下,瞧他那个样子更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反应不及,人已经被薄南风推了出去,“砰!”一声,连门板都关死了。 江南额头在门板关死的瞬间重重的挨了一计。 就听薄南风冷冷道:“傻啊,穿成这样让别的男人看。”嫌弃地看了她身上那件银灰色西装外套,顿时觉得碍眼不已,一抬手扯下来。 黄宇刚想抬手再敲,表示他什么都没看到,不,就看到一点儿无伤大雅的妩媚,摇了摇头,也不算…… 正在苦苦挣扎的时候,那门又开了。才扯出笑,自己的西装外套兜头被扔了出来,不等说话,门板再度关死。 江南愣愣的看着薄南风,有些不知所云。那一下被弹得也十分无辜,瞠目结舌地问他:“怎么了?” 薄南风淡冷地眯着眼,将她由上至下扫了个遍。 转身就走:“怎么了你自己不知道?!” 江南抚着头怔了一会儿,才终于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马上低头审视自己,虽然只穿了件衬衣,不过还好,是薄南风昨天上身的那件黑色的,快要及膝了,扣子都系得好好的,不过领口开了两颗,也算无伤大雅。即便真跟人着了面,也什么都看不到。 何况是这个年代,夏天的时候满街竟是穿超短裙的女人,怎么也比她露肉。也没见人家要死要活的吵着自己被人占了便宜。 太困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楼,夜游神一样就到了门口。这一会儿方想起刚才把外套披她身上的人是黄宇。 气奄奄的追上去,薄南风步子很大,一步几个阶梯,很快就上了楼。 江南追上他的时候气喘吁吁:“生什么气?你怎么莫明其妙的?我又不知道是黄宇,怎么下来开的门都不知道。谁让你昨晚不让我好好睡觉,我都困死了……” 薄南风偏首冷笑,停下来。 江南一个不设防,猛然撞到他的背上,抚着鼻子呼疼。 薄南风完全不懂怜香惜玉,把她扶起来,连身都不让靠。 冷眸斜睨地望着她:“衣衫不整的让别的男人看还有理了是吧?”一伸手捏紧她的下巴,眉头打紧:“嗯?你还有道理了?没头没脑!” 要真衣衫不整的确是没有道理,可江南现在一口咬定自己穿得很完整,笃定是他薄南风在无理取闹。 扬着头,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谁衣衫不整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衣衫不整了……” 不等她说远,薄南风直接松了她的下巴,去揭她的衬衣下摆,蓦然一股凉意。 江南脸“腾”一下红透,哑口无言的抬头去看薄南风,见他的脸跟瞳光一样黑,深不见底的,薄唇紧紧抿着,一副极其骇人的模样。江南再怎么伶牙俐齿,也无话可说。 到了事务所,坐到办公桌前了仍旧挫败,怎么也从阴影中回不过神了。江南理亏得要死,再想起来,全身仍旧热乎乎的。本来要问薄南风关于王长发的事情,结果早上多了那么一个插曲,薄南风冷硬得话都不同她说了。 而江南自认也是个要脸面的人,不会追着他没完没了的问。不说就算了,她又不是没想出法子。穷途末路之时,便这样安慰自己。 打起精神工作,立刻掏出电话给简妆打电话。打算把王长发的意思好好跟她说一下,顺带商讨一下她的法子。 简妆呆在s城就是专为王长发的事,几乎什么都不干的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 两人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江南步行走过去,就在事务所的附近。几分钟后简妆也推门进来。 江南请她坐下,没有太多时间,所以一见面直入主题,不说寒暄的话。 “我去看守所见过王长发了,他想认罪,是不想破坏张扬现在的生活,就想将计就计,当成一场闹剧了事了。” 简妆心情复杂的坐在那里。须臾,眼眶微湿的说;“我就知道他会为了孩子委屈自己。” 这天下哪个父母没有为了孩子委屈过自己? 由其在王长发的心里,当年将张扬弄丢是亏欠了他的。到了今天没有什么可以为他做,任何的好都给不起,就只能用最愚笨的办法做这些力所能及的事。 江南闲暇下来的时候细细想,觉得没什么不可理解。 从孩子的视角出发的确是件残酷的事,现在的父母对他很好,在他心里是最完整又温暖的家庭。如果这个事实被证实,就是将他心中最完美的一些东西打散了,这辈子可能再拼接不全。对孩子来说是毋庸置疑的伤害。 而王长发考虑的很对,在张扬那个环境中长大的孩子,真的极难适应现在这个家庭里的生活。天堂到地狱的转换,只怕会让孩子低落的心理冷至冰点。不但毁了一个孩子的和乐安好,王长发多年以来心心念念的那些骨肉亲情也极有可能给不了他想象中的温暖或者抚慰。 当所有想象中的美好都变成一场泡影的时候,便会引发所有人的伤怀。 王长发思量比对,与其那么多人不痛快,不如依旧让他自己来背。这一辈子的血脉亲情或许什么都换不来,只是一场空,但只要自己的孩子好好的,不论他在哪里,似都是安心如意的。 江南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简妆听,如果王长发执意如此。她会尽力把罪降到最轻。 简妆到了这个时候早已经束手束脚,听到江南的话感动不已。 “江律师,真的谢谢你。长发的事我们就只能指望你了。” 江南才出里面出来,电话响起来,宋林爱打来的。 一张口兴高采烈:“江南,晚上一起吃饭吧,叫上薄南风一起,还有孙青。” 看苗头是要大宴请,问她;“有什么好事要跟大家伙宣布?” 宋林爱跟她卖关子:“晚上来了再说吧,记得叫上你家薄南风。一定得来啊,否则跟你没完。”挂了这边,又去给孙青打。 江南握着电话踌躇一会儿,灵光一闪,觉得是个好机会。 装模作样的给薄南风打过去。一接通,不带任何感情,中正的说;“爱爱晚上请客,让你一定过去,好了,话我已经带到了。” 本来要挂掉的,那边没有声音,反倒迟疑了下。试探性的问:“喂?薄南风,你在听吧?” 问完这一句,那端才慢半拍的开口说话:“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事?想挂?不想跟我说话你发个短信得了,何必这么难为。” 江南气鼓鼓的:“薄南风,你有意思没意思?” 薄南风叹口气:“没人比你江南更没意思。想问我事情是不是?有你这么没节操的女人么,讨人欢心了,答应你的东西不会要?” 江南更加的气不打一处来,还以为薄南风忘记了,原来他什么都记得,而且清清楚楚的记着。也是打算要跟她说的,却偏偏等她送上门来。这么浅薄的借口,只怕一张口就被他给看穿了。即便是夫妻两人,江南也觉得很没面子。 极硬气的说:“当我没给你打过电话,挂了。” “江南,你敢!” 江南有什么不敢,“啪”一声挂断了。 下一秒电话响起来,那端的人打了过来。 江南握在手里笑吟吟的盯着,转身往事务所里走,便没打算接起来。 电话接连响过几遍,不再响。回到事务气坐了十几分钟,那端都沉得住气的再没打来。 半晌午的时候,江南抱着资料去复印。才一站起身,门口有道刺目又显眼的风景,是自家男人倚着门框将她望着。 事务所里的其他同事也看到了,小小的议论声传来,有女同事暧昧的看向江南。 朱丽推了一下眼镜,离江南很近,嘴唇无声的动了动:“好帅。” 江南放下文件夹快速朝门口走过去,没想到他会过来。 张口便问:“你怎么跑过来了?” 薄南风握着电话咬牙切齿,还能怎么,他就是没有骨气。打一开始他薄南风对着江南的时候就是软骨头,对外人再怎么硬气,只要她一生气,他连搓板都肯跪。说出来只怕别人不信,有时想想连他自己都不信,怎么会对她迁就到这个地步? 火气上来的时候,时常还会捏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的说:“要不让你服帖,我跟你姓。” 可转来转去,他薄南风逃不过的,是她江南的温柔乡。 慢条斯理地瞧了她一眼,退出来,离他们事务所的门口远一点儿。 才说:“你多了不起,我薄南风最硬的时候,也没你江南生气的时候硬气。”真怕她生气,电话一打不通,拿起外套就过来了。 江南回头看了他一眼,拿眼睛瞪他。 薄南风懒洋洋的一钩唇角:“你怕什么?想哪儿去了?” 江南伸手拍他。 被薄南风一下握住,紧紧的抓紧掌心里,表情安静下来:“真生气了?嗯?” 江南看着他的那个样子很想笑,其实夫妻间日日生活在一起,时而有一些小摩擦都是很正常的事。可他和薄南风之间却很少有,每次她稍有不痛快,薄南风就会像现在这样来哄她。跟那些热恋中的男女一样,不厌其烦的,觉得自己真要被他给惯坏了。 而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其实没太有小女生的坏脾气。更多的时候不是真的生气,这次也是,不过就是装模作样。 板着脸不笑,定定的看着他。 薄南风软下来,把人往怀里收。 “上辈子欠你的,是不是女人啊,就不会服一下软?”稍稍服一下软,他什么事不都随她高兴。“今天早上敢说你没错?娶了这么个傻媳妇,怎么没头没脑的呢。” 江南怒目圆睁地看他,嘟起嘴巴抱怨:“谁让你晚上不让我好好睡觉,困死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揽上他的腰,说讨好的话:“是我错了,薄总裁大人大量,中午请你吃饭好吧?” 眼见就到了吃中饭的时间,两个人决定边吃边聊。 一坐下来,点好菜,江南马上迫不及待。 “昨天你说有办法,到底是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 薄南风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就知道没什么东西比工作更让江南热切。有的时候她对官司也有一种偏执的癫狂,就像很多男人对工作的热情,如此想来,江南绝对算一女强人了。 桃花眸子淡淡眸起,笑了笑:“别说,还真有好办法,指定比你那个强许多。”然后问她:“既然没有罪,便没想过无罪释放?” ------题外话------ 传晚了,改了很多遍,死活不让过,也很郁闷~对不起了丫头们~ (141)还是太弱了 江南垮下脸,觉得这种事即便薄南风这样的人精,也不如他们深知此道的,像王长发这种情况想无罪释放直接不可能。 但存有希冀,就任他说下去。 “你是什么意思?” 薄南风悠悠转动手里的杯子,告诉江南:“从张扬的养父养母身上下手啊,自己做了什么会不知道么。” 江南第一个念头就是和解,但绑架罪是公诉案件,不似那种简简单单的民事案件,只要当事人双方一和解,国家便不会插手此事。以王长发的情况,就算原告一方改变说词,不追究王长发的任何法律责任了,国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坦平手,索性跟他直言:“现在王长发有没有罪,已经不是张扬那一家人说的算了。这是公诉案件,已经演变成了国家和王长发之间的矛盾。检察院已经起诉到人民法院,不管张扬的养父母怎样做,审理甚至判刑,根本不受影响。” 薄南风放下杯子,手臂膛到桌面上,看了江南一眼:“死脑筋。” 江南瞪回去:“那你到底什么意思,说明白啊。” 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薄南风拿起筷子给她,让江南边吃边听。 然后说:“我知道公诉案件双方当事人没办法私了或者和解。可事实就摆在那里,王长发何止是没罪,这些年为了找这个孩子,单说他受的那些苦,让那些贩卖人口的犯罪份子逍遥法外,是不是太便宜了?” 看江南一副心焦的模样,就知道这次的官司她倾注了太多的个人情感在里面,以至于再看这个案子,便有些盲目不清了。 问她:“除了你的当事人,你了解过张扬养父母收养张扬的过程了么?” 一句话问得江南语穷,哪里做过什么研究,一点儿也未曾深入过。这个官司之前一直没什么进展,虽然她每天马不停蹄。王长发这边也才突破而已,便像现在这样冥思苦想,怎么既应当事人的请求,又能让他获罪最轻的法子。 摇了摇头:“真没细致了解过。”不过想着无关紧要,张扬当年是被人贩子偷走的,而张扬养父母肯定是做为下线将孩子买来了。 即便江南不说,薄南风也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说她可真是糊涂。 操手靠到椅背上,钩了钩唇角,要笑不笑的;“江律师,你还是太嫩了。”眸子淡淡的眯起来:“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张扬的父母是什么人?去翻一翻他们的学历就知道,不是一点儿见识都没有的人。买孩子这种事能轻易做得出来?要真生不出来,大可以去领养,手续齐备,国家法律又都允许,碍不着任何人的事,何必要跟人贩子手里买一个这样铤而走险?要你,你肯花大本钱去买?” 江南隐隐听出一些门道来,放下筷子,心中感叹,薄南风真是老奸巨猾。 “你的意思是?张扬可能不是那对夫妇买来的?或许他们是通过合法渠道把孩子抱来的?” 这些也不是不无可能,现在中国有相关的领养制度,只要手续完备,法律是明确允许的。如果孩子辗转之后,被送进哪个收养机购,或者干脆被遗弃,然后被领养。[]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薄南风轻淡地点了点头:“都有可能,不过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得到这个孩子的途径可能不合法。不过抱过来之后把他给合法化了。现在的人,什么法子不能有。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但俱体哪一种也说不定,所以才要你去深入的查一查。不管怎么样,只要那对夫妇收养张扬的手续是完备合法的,一切就好办很多。” 江南一刹眸中灵光闪动,心有灵犀般,行云流水接上他的话:“只要一确定张扬养父母的收养关系是合法的,也就是无论怎么折腾,张扬这个家庭都不会受到影响。却可以和他的养父母商定,私下让张扬和王长发做亲子鉴定。一旦确定他们有血缘上的亲子关系,王长发的绑架罪就不存在。而这些事完全可以避开张扬,还是可以让他什么都不知道。并不违背王长发的初衷,如此一来,王长发不用坐牢。如果他不想打扰张扬的生活,出来后安静退出是一种办法。若还有其他想法,王长发也可和张扬的养父母去商定,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至于那些人贩子公安机关会不会果,那些就不关王长发和张扬的养父母什么事了,对吧?!” 江南将薄南风的意图表述完整,顿时心花怒放,大有茅塞顿开之感。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薄南风就是比她江南技高一筹。 薄南风终于露出点儿笑:“这样看着,倒有点儿像我薄南风的老婆了。”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看她那样子也是明了。早就饿了,拿起筷子吃东西。 问她:“你吃饱了?” 江南不比他,时时刻刻都能沉得住心。听完这一番话,心里早就长了草,巴不得马上回事务所,然后想想从哪里着手办那些事,为整个晦涩的局面打开一条明路。 把包抱到怀里,一副随时走人的架势。没了什么胃口,只说;“你快吃,我吃饱了。吃完我们好走。” 薄南风不待见她此刻的模样,手臂很长,隔着桌桌轻轻一伸把她怀里的包抽出来扔到一边去。 “好好吃饭。” 江南“哎”了声,嘟囔:“我已经吃饱了。” 薄南风斜眸睨她:“瞧你那点儿出息,这么点儿事就坐不住了。”吃了一口菜,问她:“你想好怎么想查张扬养父母的资料了么?” 江南摇摇头,没想好呢。所以才要赶回事务所里好好想一想,正是束手无策的时候。 薄南风咽不下去了,偏首笑了笑。 “我当你多本事,以为都想好了,要急急忙忙的回去查呢,原来方法还没想出来呢。” 江南皱巴着脸:“那你说怎么办?薄总裁?” 她故意讨好的时候,模样很像一只哈巴狗,巴掌大的小脸,五官都挤在一起。整张脸又是白皙透明的,也很像刚出锅的包子。 薄南风看在眼里很欢喜,总是忍不住的心情很好。没办法,既然娶了她,事事就得帮她分担,谁让她是他老婆呢。 “这会儿知道薄总裁有用了?之前是谁抱怨晚上睡不好觉的?多委屈!” 江南眼巴巴地看着他,随他怎么说,只要肯给她指一条明路,今晚不睡也是可以的。 薄南风慢条斯理地低下头吃东西不理她。 江南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否则不会这么不紧不慢的,早打发她回去了。薄南风想出的法子总是很管用,比她漫无目地,一头扎进去没有条理的想法办强。索性也不急了,拿起筷子吃东西。 直到薄南风吃得差不多了,喝了一口水才说:“我让人去查了,晚上你下班之前白子仙会把资料传到你的邮箱里。包括当年那对夫妇领养张扬的过程,该都能查个八九不离十。” 难怪他不急,原来心中早就有了底,而且已经着手为她办了。 江南无话可说,感动就不用说了,觉得之前是她太任性了。薄南风什么时候真的舍得消遣她?就像他自己说的,他谁都消遣,就是不消遣自己的老婆。 “南风,今天是我太任性了。” 薄南风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哪一天不任性?” 江南垂下眸子,这倒是真的。和薄南风在一起,她总时无是生非,没事找事的那一个。 薄南风的修指已经伸过来,扣紧她的下巴,将她整张脸抬起来。 飘飘的笑起来,吐字却很重:“不过,你哪一天要是不跟我任性了,你男人我都活不起。估计真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便要被你讨回来。所以,任性也要任性得理所应当一点儿,是我欠了你的。” 江南却觉得,薄南风将话说反了,若说欠,也一定是她江南欠了薄南风的。 丛瑶推门进来,怔了下,总算手中的托盘很稳,没像上一次那样狼狈的洒出来。 若大的圆桌前围坐着几个人,黄宇就在其中。门板开启的时候,神色飘飘的望过来。硬领白衬衣,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俊朗,落坐在一群人中,绝世独立的不凡模样。 丛瑶马上垂下眸子,动作利落地端着菜上桌。 似乎是生意场上的事,一个男人滔滔不绝的说着当前金融界的变化,其他几人靠在椅背上听着,时不时轻轻的点一下头表示赞同。就黄宇一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似乎没有多少情绪,指间夹着一根烟,眯眸吸一口,透过重重迷雾看向丛瑶。 丛瑶全身的神经似都绷得很紧,熟悉的缘故,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菜一上完,马上如释重负的转身往外走,速度很快。 这一桌的餐点都是她负责的,来来回回几次再所难免。后几次都是硬着头皮来的,推开门下意识往黄宇的座位上看过去,人不在那里,座椅上空空的,只椅背上搭着件西装外套。 等她退身出来,一口气尤未松完,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黄宇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手中的烟没点着,漫不经心地看着她。见到她那个惊忪的模样。隐隐笑出声:“怎么,你很怕我?” 丛瑶瞠目结舌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谈不上怕,又下意识的是在躲他。即便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知道跟她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黄宇这样的公子哥,丛瑶素来不太有感。负面的东西见太多了,总想避而远之。虽然黄宇不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让人生厌的人,仍旧想离得他远远的。 黄宇看她这个样子是真很害怕,现在的女大学生不是个个都很狂放,很难见到这一种的。看她姿色可以,怎么也算清新靓丽,校园里追逐的人该不少。还能流露出这种小白兔见到大灰狼一般的惊恐,不禁让黄宇趣味盎然。 已经两步靠近来,微微低下头,淡薄的酒气和香气喷薄到她的脸上,很微薄。 “看来你真的怕我?你瞧着我这样子是会吃人么?还是我长得很吓人?” 丛瑶猛然抬头,离得太近,额头蓦然撞到他的下巴。 黄宇下意识后退,轻微的“咝”了声。抚着下巴看她,没生气,反倒哧哧的笑了起来。 丛瑶眼睛瞪得很大,脸颊上两朵红云。 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表情异常严肃:“是你自己离得近,不怪我。” “我要是怪你呢?” 黄宇玩世不恭的问回去。 丛瑶不打算再理会这个公子哥,扔下一句:“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来,分明是你自己走近的。”扔下一句话就要走。 黄宇一伸手把人拉住,感叹:“你这丫头当起逃兵腿脚倒是够快。谁说我要怪你了?” 丛瑶抽回手,有些搞不明白是怎么和黄宇扯上关系的,他似乎格外喜欢逗她。她修为不高,跟他比不了,除了逃跑想不出别的。 “你没事了吧?我还得去上菜呢。去忙了。” 没走几步,听他问:“你不是学生么,不在学校好好上课,来打什么工?” 丛瑶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窝里的睫毛微动,越发衬眼眸子亮闪闪的,满脸生机勃勃的样子。 “我喜欢呀,怎么,不可以么。” 黄宇以为她会说,她没有钱,迫不得已要来找事情做。 这个年纪的人哪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上学的时候打零工是一股风潮,由其是女同学,缺不缺钱的都想出去偿试。哪怕一天几十块,够吃零食和买花裙子也是好的。真是段简单到无可厚非的时光。 黄宇快记不得自己的大学生活什么样了,他上学很早,所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大学一毕业就去了国外,那一段时光太吵闹,似喧嚣了他的整个青春年少,所以之前的都不太记得了。 正因为有了那段时光,甚至很少回忆,刻意去避及,连带其他的,也都跟着有意无意的忘却了。 黄宇看着丛瑶脸上即便淡淡的表情,也似感觉到青春洋溢的味道,时不时的流露,是在他们这个年龄段及阅历的人身上极少看到的。忽然勇敢的回忆起过去,若有似无的嗅到校园里栀子花浓密的香气,觉得那么好。 望着她,过往的青春几乎是呼啸着来。才发现,思绪即便不跳跃,也没什么东西是不敢想起的了。之前坎坷的人生过往成了坦途,连心情都变得开阔起来。那段以为一辈子无法释怀的过去,到底还是被时光给搁浅了。这世上果然没什么是一辈子。 离正扬过来时,听酒店经理说黄宇在这里吃饭。 以为他另有所图,想上去看一看他。走出几步,又问:“是他自己,还是和别人一起?” 经理说:“好几个人一起,看样子是商业应酬。” 既然如此,他就不上去了。这种事情躲都躲不及,业界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混个脸熟,着上面了了不得,又得免不了喝酒。 上楼去往其他楼层转一转,在楼梯的转角处遇到上完菜出来的丛瑶。 已经不记得她了,之前那一下本来就没放在心上,至于长什么样子,当时也没用心去看。 可丛瑶记得他,并一眼认了出来。只是仍旧不知道他是这里的大老板,站到离正扬面前跟他打招呼。 “先生,你好。” 离正扬抬起头看她,是酒店里的制服打扮,知道她是这里的服务生。以为只是礼貌性的招呼,跟她点了点头,就要走开。 丛瑶叫住他:“等一等,那天的事真是对不起。” 离正扬还是没想明白,挑了挑眉:“什么?” 丛瑶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提醒他说:“那天不小心把汤汁洒到你身上了。” 离正扬眸子轻轻眯起来,当即了然。认真打量她,原来这就是黄宇千方百计上心的女人。 五官倒是生得很漂亮,可是特别显小的一个人。想起手下人跟他报备的资料,说这是一个大四的在读生。这么一看,实在不像,十足的高中生。 扯出一个和绚的笑:“原来是你啊,没事,其实没弄上,再说那事也怨不着你。” 丛瑶看他真的不放在心上,放松的笑起来。 离正扬示意她:“不打扰你,去工作吧。” 丛瑶点点头离开。 离正扬转过身,又将人叫住。多问了一句:“你跟黄宇是怎么认识的?” 丛瑶一怔,回过味来知道他问的是谁。想起那一天他们都在一起吃饭,还有一个更年轻的,看来都是朋友了。 就说:“算不上认识,只前帮他保管了一下东西。” 离正扬慢条斯理:“原来是这样。行,你去工作吧。” 下班之前,白子仙真将资料给她传过来了。 去打个水的空,再端着杯子回来,一眼看到电脑屏幕上的新邮件提示。 打开来,粗略地描了一眼,很详尽。薄南风推测的一点儿没错,张扬养父母都是高学历,而且是安家落户的s城人,以他们的家庭背景和所受到的教育程度看,的确不像是那种愚昧到会明目张胆做违法行为的人。 再往下,就是十几年前他们领养张扬的详细经过。资料显示,的确是在孤儿院领养的,异地的孤儿院,而且是办过领养手续的,这样一看,可算齐备。 江南心潮澎湃,到底被薄南风给估算准了。而且件件称心如意。 如此一来,只要张扬养父母不涉及违法,张扬和王长发的亲子鉴定就可以做了,只要不让张扬知道,一切暗中进行,对他的家庭将没有任何影响。 (142)好好做人 真是个万全之策,比那个由绑架罪向非法拘禁罪的过度还要好上许多,由此一来,王长发将不是罪轻的问题了,做得好可以无罪释放。[.超多好看小说] 盘算着择日再去看守所把这个决定跟王长发说一下,如果没有问题,便可以从张扬养父母那里着手深入了。 手边的电话响起来。 薄南风打来的,问她:“我已经到你楼下了,不是去赴宋林爱的宴请,要出发了吧?” 江南抬眸看时间,同事们都已经陆续下班了,一边关电脑一边说:“等一等,马上下楼。”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的时候,天际是如火如荼的残阳,所有绚丽夺目的光彩都反射到薄南风的身上去,将头发,脸颊,甚至桃花眸子都打成淡淡的嫣红,绮丽得画卷一般。 江南心情好,看到这样唯美的画面更加笑得合不拢嘴。三番两次的在心里说,她江南运气好,让她给捡到宝了。 薄南风眯着眸子看她,又是那副贼兮兮的样子。 “傻笑什么呢?可不是一个官司把你折腾得神精出问题了?” 江南仍旧笑嘻嘻:“自打我神精出了问题,我感觉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薄南风邪气的一扯嘴角,似笑非笑:“还真是傻媳妇。” 江南看了一下,没见他的车。 “你怎么过来的?” 薄南风懒洋洋的说:“司机开车送我过来的,坐你的车,一人开一辆不方便。” 江南点点头:“也好。”把车钥匙扔给他,主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告诉他:“你开车吧。” 薄南风上来了,问她:“你瞧着我长得特别像司机?” 江南闻声,转过头认真的瞧了一眼,觉得不够,直接将那张俊颜捧在手掌心中,反复看过。放开来说:“你长得十分多样化,司机,保姆,清洁工,厨师什么的,都很像。” 薄南风淡淡的飘了她一眼:“你长得像大爷。” “我是女的。” “那像祖宗。”发动引擎,又补了一句:“像女祖宗。” 路上聊起今天工作的事,江南转首看过来:“白子仙把资料给我发过去了,你回头替我谢谢她。” “嗯。” 江南兴致勃勃的:“真被你给猜中了,张扬的养父母和他之间有合法的收养关系,不是在人贩子那里买来的。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没了什么忌惮和隐晦,江南一时间摩拳擦掌,激动不已。 薄南风眼中带笑,宠溺地看她。 半晌,淡淡的说:“幼稚。这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一想就知道是那样的结果。” 江南也是经他提醒之后,后知后觉,觉得就该是那样。毕竟贩卖人口不像普通的商品买卖那样简单,各大市场只要设个摊位,看上了便能交易。这种事情一般乡下居多,那些普法意识不健全的地方最易出现这种人口买卖的事。像李扬养父母那种高级的知识份子的确不至于。 一开始江南一心只专注王长发了,顾此失彼,原告一方完全没花心思去顾及。只理所应当的以为李扬当年被拐卖,他的养父母也是其中违法乱纪的一份子。便没想过其间或许还有其他出入,毕竟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有怎样的变数谁也说不准。 所以对薄南风的料事如神心服口服,小小年纪想事情却如此周到,几乎每一个细小环节都逃不过他的眼,果然是铢毫必计的商人。 薄南风闲散地打着方向盘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张扬的养父母谈?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 他这样可真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江南笑笑:“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已经给我指明道路了,再拉着你,真显得我一无事处了。找张扬养父母那事,得先去看守所看过王长发再说。如果他连这个都不同意,即便是他的辩护律师也不好擅自主张这么做的。” 薄南风相信江南做起事来也是稳打稳算的主,既然余下的事她应付得来,他便不插手了。 “嗯,有什么地方进行不下去了,回头跟我说。” 江南觉得他这一句话像偎贴心口的良药,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觉得他无所不能,就算有天大的难处,也没什么怕了。 半晌,薄南风想起什么,又问她:“之前有没有人找过你,谈买房子的事?” 江南“嗯”了声:“有啊,你回京那几天,有买主要看房子。我带他们去看过了,不过我觉得他们出的钱不是很公道,就没松口。放着吧,反正又不急着出手,我去仔细看过了,把当前的房价也分析了一遍,觉得再多要个几十万完全没有问题。” 薄南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谁说我老婆傻,精着呢。” 江南咂咂舌:“除了你薄南风,谁会天天骂我傻,薄南风,我就是被你给骂傻的。遇到你之前我可不主样。” 薄南风哼笑:“不是你不这样,是你那圈子里的人都这样,相比而言,就突显出你是个人精了。” 江南愤愤平平的瞪紧他:“就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好,个个腹黑又狡诈的。”数算起来哪个不这样,离正扬还是黄宇……继而想到阮天明,心里顿时很不是个滋味。下意识扭头去看薄南风,心中百味陈杂。 自那天他从京城回来,浑浑噩噩睡过那一觉之后,就全当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别人提及阮天明的时候,也是一脸坦然,甚至连笑容都恍惚欲醉,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从不说阮天明已经不在了,只是再不会回来。 江南真像刨开薄南风的心看一看,看他的内心是如何的焦灼疼痛,以至于要将那真实的一幕当成黄粱一梦,摒弃在睡梦的尽头,宁愿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甘愿骗自己一辈子? 想到阮天明的时候,江南有的时候会下意识想起林乐。林乐那样不堪,三番两次的背弃她,可是割舍掉的时候,曾有几个瞬间还是疼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薄情寡义尚且如此,薄南风是怎么缅怀阮天明的?他们兄弟情深,甘愿为彼此两肋插刀,是她们远远比不得的。失去阮天明,同在薄南风的心口上插刀子有什么区别? 车内一时很安静,江南撑着头静静看车窗外渡了蒙蒙夜色的街景滑闪而过。秋天要过去了,冬天即将到来,竟连夜色都迫不及待的提前上演。 最黑暗寒冷的一个季节,一年中仿似最难耐的时节。 只当事人跟没事人一样,转过下个路口,薄南风仍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价钱差不多就卖了吧,也不差那几十万,省心。” 江南压抑一腔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宛若平常。 “薄大总裁多么了不起,几十万都能当芝麻甩。我一年拼死拼活,工资才多少啊?几十万块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薄南风动了动嘴角:“所以不是跟你说了,不让你工作,我养你。” 江南不屑一顾的样子:“不要,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独立的事业,否则就会受制于人。” 薄南风眼风飘飘的扫过来,很中正的说:“我怎么发现,我们男人不论有没有独立的事业,都要受制于人。还是就我薄南风是这样?”谁不知道他薄南风在道上是太子爷,在业界是集团总裁。[]回到家就长着一副家政服务的脸,没节操,没下限地受制于人。 约定的地点据江南事务所的位置偏远一些,等两人抵达时,所有人都已经到了。 孙青带着方青山一起过来的,也是两人和好之后第一次携手参加朋友的宴请。 薄南风和方青山第一次见面。等薄南风和江南一进来,孙青便给方青山介绍。 “这是江南的老公,薄南风。” 没说他景阳集团总裁的身份,只怕说出来会秒杀了方青山。这里在坐的男士除了方青山,哪个不是事业有成的权贵?! 钟庆丰显然也是认识薄南风的,即便年长许多,见到之后仍是恭敬体面的站起身,同他握手。 “薄总,你好,没想到在这里碰到。”看了一眼江南,意味别样的笑笑:“原来这位就是薄总的夫人,幸会。”之前见过面,蕙质兰心的女人,倒像是几个人中最理智的一个。 薄南风同他握过手,直接避过生意场上的事不谈。只说:“钟总,幸会,她们几个是多年的好朋友。” 江南也跟钟庆丰打过招呼,含笑望向宋林爱。来之前就想着有好事,没想到还真的成了。否则不会两个人一同出席请大家伙吃这顿饭,估计是要在今天宣布好消息了。 几个女人在桌上眉来眼去,是惯常的交流方式。 江南伸手去拿桌上的辣料。 被薄南风一伸手挡住,行云流水的说:“你最近上火,不能吃辣的。” 江南瞪了他一眼,还是乖乖的放弃,转首去拿其他的东西吃。 薄南风把剥好的虾子放到她的盘子里,顺带收走她盘子里的鱼肉,拿过去挑刺。默契到自己全然不自知,平时就养成的习惯,在哪里都顺理成章。在外人看来,却是让人异常羡慕。 宋林爱忍不住说话了,是对着薄南风说的:“南风,你都把江南给惯坏了。江南这样的,就得嫁个一无事处的男人,否则她的自理能力更退化。我看你就太全面了,娶了江南白瞎你这个人了。” 孙青咽下一口菜抬起头,不苟同宋林爱的话。 “什么呀,江南那点儿自理能力还用得着退化么?本来就没有,根本没什么东西可退么。” 饭桌上“哗啦”一声笑开了。 江南面对友人的调侃毫不色变,而是泰然自若地直接看向钟庆丰:“你看宋林爱她多主张自力更生,你别看她长得漂亮,就以为她是娇小姐,绝对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过流氓,捏得死小强的美少女战士,你以后可千万别惯她。” 这一句话说得恰到好处,刹时间将话题扯到今天的主题上。本来饭桌上除了几个女眷,几个男士就一直很少说话。没什么交集可言,就算薄南风和钟庆丰很有商业经念,这个场合却不合适。而且薄南风也说了,他和钟庆丰只是彼此知道,却没有真正的合作过。 原本今天这样的场合,两个人的事就该由宋林爱来说,可宋林爱紧张,不知道要怎么顺势说出来,就一直憋着没开口。 经江南这么一说,瞬间将矛头指对到钟庆丰和宋林爱的身上。不用他们自己说,顺坡下驴,好事也就全都败露了。 宋林爱有些不好意思,白了江南一眼:“乱说什么呢。” 江南咂咂舌,宋林爱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孙青一眼,两人唱起双簧。 孙青堂而皇之的说:“我们不要听宋林爱说,我们要听钟庆丰怎么说。” 钟庆丰绅士的笑了声。说:“好,听江律师的,不惯她。” 宋林爱拿胳膊肘儿怼她:“直接叫她江南,不要叫她江律师,别把饭桌搞得跟法庭似的,倒胃口。在我们这里,不管年纪大小,级品高低,通通直呼大名。” 江南抬起头打笑她:“宋林爱惧怕这样的氛围,因为她无时无刻不有一种作奸犯科的感觉,所以巨怕庭审。” 孙青“咦”了一声,盯紧钟庆丰:“给我们讲一讲,宋林爱用了什么阴险的法子把你拐来的?” 几个人一下闹开了,再不像之前那么有板有眼。氛围被调动起来,十足的有说有笑。 薄南风一边帮江南往盘子里夹菜,一边抬头看她。她打什么鬼主意他一眼就能看通透,这样的大戏只怕几个女人唱了很多年了,所以运作起来熟稔自如。 宋林爱直接伸出手去抓孙青:“孙青,以后再吃饭不叫你了,只叫方青山一个人,你被淘汰出局了。” 孙青下意识往方青山的身后躲。 咯咯的笑起来:“我不来,你问他会来么?” 方青山才将孙青安抚住,夫妻间有小别胜新婚的说法,何况他们大闹一场的。悔改之心即便是短暂的,起码如今是真心实意。人心难测,不仅是别人的,就连自己的也很难测。 宋林爱便问他:“方青山你来么?” 方青山看了孙青一眼,抿嘴轻笑:“她要不来,我还真就不敢来。” 孙青得意洋洋。 宋林爱“哎”了声,吵着:“方青山你太没意思了,也不知孙青用了什么险恶的法子,把你给威慑住了。” 一顿饭吃下来,热火朝天。 即便宋林爱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宣布,从今以后她便要和钟庆丰在一起了,大家也都心知肚名。 宋林爱从那天在卖场里被钟庆丰拉着出来,一颗心便有了归属感。以往劫难来袭,她总是被推出去的那一个。只以为她那样的一个女人是不畏惧伤害的,其实怕不怕,疼不疼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是做错了,便没有资格和理由言伤言痛。 但钟庆丰为她挺身而出的那一刻,宋林爱就想,之前不管爱过多少人,之后她都只爱这一个人了。 本来就很高兴,一顿饭吃下来心中更是爽快。 就连江南和孙青都高兴不已,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曾经的宋林爱陷入迷途不知归路,如今良人出现了,眼见也要尘埃落定,没什么是比这更好的事。 其实还有好多话要说,这样的夜最适宜的就是几个人去痛快的喝几杯,心无旁骛的醉一场。把心里那些话像喝吐了一样从胃里倒出来,之后定然可以神清气爽,好好做人。 可是不行,都带着家属来的。几人在饭店门口分手道别,席间没怎么喝酒,都可以自己开车回去。 深秋的夜很冷,由其北方,干冷的风沿着衣领往里钻。 薄南风替江南围好围脖,见其他人都走了。拉着江南:“我们也快回去吧,别冻着。” 江南站着不动,天的确是有点儿冷。不过心中感慨万千,很想借酒装疯一回,奈何喝的并不多。只是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看城市里的华灯初上,笑着问他:“薄南风,你说是不是快要下雪了?” 薄南风攥紧她的衣领,骂她:“傻啦,哪会那么早,往年什么时候下雪你不记得了?” 江南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那些个老旧的时光怎么可能还记得,通通抛之脑后……又想起那句“好好做人”,海子可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她也可以在遇到一个人之后,好好做人。相信不单是她,她的朋友们也一定都这样想。 她们做了一把年头的好朋友,总有那么多的志趣相投。 只是,去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早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的人生很荒芜,没有什么色彩可言。日子过得也很乏味简单,初雪是恋爱的好时候,而那时候她可能在收集证据,也可能在会见当事人,或者干脆在开庭……抛却这些与工作有关的,也或许是奔波在某条相亲的路上,看着漫天飞雪异常烦燥的按着喇叭,看积雪的路面车子越开越慢,慢慢积成一条长龙,蜿蜒进心里去。 原来过去的生活那么无趣,像个机械人一样,木讷的按程序行事。 想象着今年再不会这样过,等到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一定要把工作放一边,抽出一天的时间和薄南风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 然后像电影里无数个浪漫镜头一样,哪怕是在大街上拥吻他,也不会觉得是件丢脸的事。江南想,打她遇到薄南风的那天起,生活就是注定要有所不同的。 到底哪里不同,她还预知不到,可她就是知道一定会有所不同。 薄南风见她傻站着就是不肯走,直接把人收起怀里来。太冷了,这么怕冷的一个人,偏要在这个时候犯起执拗。 “脑子又发热?你听话,去车里闹腾行不行?” 江南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轻轻眯着,本来极怕冷,今晚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冷。就连都市里那些看到乏味的灯火阑珊,也跟着绚烂璀璨了起来,像死而复生。 挤在他的怀里:“先不走,看一会儿风景再走。” 薄南风低下头问她:“怎么了?” 江南颌首,静静的望着他。 “爱爱能有钟庆丰这样的男人陪着走下去,我很为她高兴。” 就算全世界都说她不好,可那都是她最好的朋友,不管她曾走在怎样的光影晦涩间,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她都希望她幸福,至少宋林爱对她江南很好。所以当宋林爱幸福的时候,她都很为她高兴。 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电影,还是上大学的时候跟纪梦溪一起去看的。里面有一句台词直到今天仍旧记忆深刻,“不管怎样,我爱她们,因为她们也爱我。” 说的就是她们女人间的情深似海,可以简单到“不管怎样”的地步。 薄南风看她这个样子是早回去不了了,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别站着,不想现在回家就走一走再回去。” 脱下外套薄南风只穿了单件的衬衣,江南要把外套还给他,他不允。 没办法,也不想走了。就说:“还是回家吧,这里车来车往的,也不是散步的好地方。” 薄南风蹙眉:“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 江南拉着他往停车场走。 “回家吧,怪冷。” 钟庆丰送宋林爱回去,车子开得缓慢,起码照平时的速度慢了许多。车内放着一首同样缓慢抒情的英文歌曲,宋林爱听不懂,却记得是哪部电影里的插曲。 须臾,钟庆丰问她;“晚上吃饱了吗?” 宋林爱:“嗯。”了声,转过头:“吃饱了,我们几个每次凑堆都吵得要命,你不适应吧?” 钟庆丰笑笑:“没有,晚餐很愉快。”想起什么,又说:“薄总的夫人很聪明。”一个人的智慧三言两语就能看得出,钟庆丰识人的本事了得,一眼就看出江南大智若愚。 细想一下也难怪,薄南风会娶的女人,一定有她的独道和过人之处。那样的女人虽然聪明,看着时,又觉得跟精明扯不上关系,才最是难得。 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最常做的就是相互挑衅和打压。但宋林爱不得不说,江南是几个人中头脑最清楚的一个。她做律师那一行绝对不是浑水摸鱼那样简单,否则也不会乘风破浪干到今天。 有些得意的说:“江南的确挺聪明,是我们这几个人中念书最好的。不过自理能力不太好,但她老公样样都好,所以说这也是江南的福气。” 钟庆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车内灯光不是特别明亮。加上窗外时有灯火划闪而过,斑斓又破碎。显得钟庆丰那双眼像汪洋大海,深邃无边。 宋林爱片刻失神,沦陷其中。 只听钟庆丰说:“我虽然没有薄总好,不过也会努力对你好。” 宋林爱的耳畔沙沙的响,幻听一般。她自认自己没有江南好,所以从来不奢望那样的幸福。如今钟庆丰走近了,真的跟做梦一样。 手掌被他攥进掌心里,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车速均衡。 “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问罢,自己率先笑了笑:“我没必要去骗你一个小姑娘,你说是不是?” 钟庆丰今天三十八岁,转过年便已三十九岁了。而宋林爱比他小十来岁,不论年龄还是阅历,在他看来,都跟小姑娘一样。 宋林爱什么都很清楚,她是各方面都不如钟庆丰,感情的国度里却不是真的一无所知。 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她都没了反抗的余地,只能像飞蛾扑火那般。就像江南当初说过的,即便前方是悬崖,认准了便会一无反顾的纵身一跃。 人有的时候害怕的不是寂寞,而是不勇敢。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畏惧重重,到头来一无所有。 反握住他的,回以一笑,那笑容倾国倾城。 “我相信你。” 宋林爱租住的小区离市中心不是很近,地域有些偏僻,但价钱便宜。通向小区之前有一个胡同,本来就很狭窄,晚上灯光灰暗,车子很难开进去。 钟庆丰跟着一起下来。 “我送你上去。” 冷风来袭,宋林爱裹紧外套,告诉他:“不用了,你回去吧。里面的路不好走,前面有一段路灯坏了。”她轻车熟路,还不觉得有什么,第一次走,进进出出都很困难。 钟庆丰已经过来拉上她的手,拥着她往里走。 “不好走才送你,这个地方离你上班的地方太远了,又太偏僻,你一个人上下班的很不安全,明天我在市中心给你找一套房子。” 摇出手机,借着屏光的亮往前走。 宋林爱盯着那缕光,已经暖至心头,只说:“不用了,住了一段时间已经适应了。” 钟庆丰在黑暗中侧首看她,待宋林爱与他对望,才说:“如果你愿意,可以搬到我那里去住。这种事情我不想勉强你,要看你什么意思。如果结婚之前你不想过去跟我一起住,我明天就让秘书在市中心给你租套房子。”接着又说:“选个时间,我去府上拜访一下叔叔阿姨。” 没想到一切进展得这样快,钟庆丰的事宋林爱还没跟家里提起。本来就很突然,那天被他从卖场中拉出来,就像中了魔咒,冒然的答应下来,要跟他在一起。 接着便请几个朋友一起吃饭,中间一直没抽出时间跟家里人说起这事。 钟庆丰见她沉默,问她:“怎么?很为难?那就等一等,你觉得哪一天方便通知我一声就好。” 宋林爱摇头:“没什么不方便,我明天晚上回家住,把我们的事跟家里人说一下。” 钟庆丰露出笑:“好。” 洗完澡出来,接到黄宇的电话。 按下接听键,听他兴高采烈的说:“女王,你今天和南风回来住吗?” 薄南风嗓音阴沉,问他:“回哪里?我们已经睡下了。” 黄宇抬头往通黑的别墅里看了眼,当即表现出扫兴。 “不是,南风,你怎么乱接女王的电话?”怕激怒他,转而又问:“在哪儿睡下了?不回城南别墅了?你说你们空着这么大个房子不住,挤在那片小天地里有意思么?” 薄南风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很不耐烦:“要你管么?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挂了。” 哪里肯给他说有事的机会,电话“嘟”一声响过,陷入静默。 黄宇持久不下的放在耳边,晚风吹散额发,贴合着耳畔的掌心而过。一双手冷透,机械性的拿下来。 倚靠到车身上,掏出根烟点上。 这一带很安静,由其夜深,连灯光都是零星孤寂的。不知道当初是看中了什么,要跑这里来买房子。价钱标到老高,还是疯抢一空,所以说人真是喜欢犯贱。 吐了口烟圈,越发叹自己孤家寡人。 他没什么事,只想跟江南说一声,闵倩怀孕了,整个黄家欢天喜地,许久没有这么乐呵过了。他虽然不乐呵,可心里不痛不痒。就想问问她,他这样算不算得上是释怀了?这世上,他最信奉的,就是江南的话。 江南抱着几沓文件夹过来,看到薄南风一伸手把她的电话扔到茶几上。 问他:“谁打来的?” 薄南风老大不高兴的:“黄宇。” 江南去拿手机,问他:“找我的?说什么事了么?” 薄南风懒洋洋的垂下眸子,连话都懒得说了。 半晌,才嗡嗡的说:“他能有什么事,哪次不是没事找事。” 江南要给黄宇回过去,号码才翻出,手机一下被人从掌中抽了出去。 抬头看到薄南风那张绷紧的脸,桃花眸子淡冷的眯着。 “想工作就好好工作,打什么电话?今晚不想睡觉了是不是?” 江南蹲在沙发上,莫明其妙。 丛瑶启门进来的时候,几个男人均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见换了服务生,其中一个哄起来:“呦,比之前那个长得还水灵。” 丛瑶是替了别人的班,之前那个突然说身体不舒服,就拉她过来替班了。丛瑶正好没有事,不好推辞,端着菜进来。 没想到一屋子的醉汉。 谨慎的把菜端上去,一只手不等抽回,已经被人握在掌中。男人肥硕的手在她细腻光滑的手背上蹭来蹭去。 丛瑶受到惊吓,一下大力抽出。 男子喝大了,本就坐立不稳,被丛瑶这个抽手的动作一拉,顿时向座位下栽去。 整个包间刹时间一片恐慌。 “啪!”一声。 不等丛瑶反应,一巴掌已经掴到她的脸上,力道很大。丛瑶耳畔嗡嗡响,乱了心智,骂得什么已然听不清楚。 只知道没过多久,包间门打开,经理连同几个工作人员呼啦啦地涌进来维持秩序。 有人把丛瑶一把拉到边上去。 数落的什么没听清,经理站到前面给之前的客人赔不是。 “几位客人,实在对不起,今天中午的帐不用结了,算是我们酒店给几位赔不是。” 几个人气势昂扬,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 一个男子过来揪住经理的衣领,出言不逊:“怎么?打发要饭的呢?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人。有你们酒店这样的服务生么?你看她对我朋友做了什么?” 经理身材不算高大,跟面前的男子一比更是矮小。衣领处掐得紧,憋得脸面通红。抱歉的话还想再说。 身后有人冷冷发声。 “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来踢我离正扬的场子。” 攥紧经理衣领的男人明显愣了下,指掌松开。顿时宛如茅塞顿开的笑起来:“原来是离总的酒店,离总说笑了,在您面前哪里敢称什么大人物。” 无形间让出一条路来,离正扬已经面无表情的站到最前面。 几个人之前个个喝得五迷三道,有借酒装疯的嫌疑,这一会儿眸光通亮,似都醒得差不多了。深知离正扬年纪轻轻,却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离正扬看了几人一眼没理会,问经理:“怎么回事?” 经理马上说;“丛瑶之前不小心把客人弄倒了。” 丛瑶听到自己的名字,巴掌大的小脸一片白。更像是满然遍野的山茶花,仿若透明了起来。 离正扬转首看她,气宇凌厉也温和,丛瑶盯着他看的时候,心绪渐渐平和下来。只听他问:“怎么回事?”薄唇微抿,又补了一句:“不用害怕,说实话。” 丛瑶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那端几个男人光不是已经赔了几遍,说自己喝多了,才这样犯起浑。 离正扬俊眉锁紧,表现出烦燥,少在他清风和绚的脸上看到的嫌恶表情。 看也不看,只对经理说;“不付今天的饭钱,一个也别想走。让酒店的员工记着这几个人的下流模样,以后我的酒店禁止他们踏入半步。” 云淡风轻的撂下话,看了那几人一眼,转身出去。 丛瑶傻了半晌,大脑也跟着一片空白。理不清中间的关系,不过看经理对他惟命是从的样子,再想他言辞中的话,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他根本不是来这里消费的客人,而是这家酒店的老板?! 追出去,离正扬已经走以电梯前面。电梯门打开,眼见他一步踏了上去。 丛瑶在电梯门关合之前挤身进去,跑得太紧,呼呼的喘着气。 离正扬眯眸看她,也不说话,等她把气喘顺了。 须臾,丛瑶扶着腰站起身,之前的苍白的脸颊泛起红。皮肤白皙,干净而美好的女子。 脱口说:“离总,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离正扬仍旧淡淡的眯着眼:“谢我什么?” “谢谢你相信我说的话。” 丛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知道一般这个时候,即便高层知道是谁的错,为了安抚客人,也会不分三七二十一的怪到他们的头上。这是这个行业秉承的“道义”。 其实在离正扬出面之前,她已经做好受委屈的准备了。虽然不会向那几个恶心的男人道歉,也会辞职不干。 离正扬方才露出一个笑:“我不是为了你,只是看不惯那样的人。我的确是做服务行业的生意,但也不是没有原则和底线。我没有迁就地痞流氓的喜好。” 丛瑶盯着离正扬一双眼,四处是光亮的电梯壁,宛如镜面一般光滑可鉴,清析倒映出两个人的影。这一番话被丛瑶记下来,许多年不曾忘记。 觉得离正扬是个不一样的商人,也是个不同寻常的世家子,这样的男人想不成功都难。 她就那样仰首看着他,觉得他异常高大,不禁微微笑起来。 丛瑶下班的时候,黄宇已经等在门口。 离正扬给他打的电话,那时候他正打算和几个朋友去吃中午饭,离正扬的电话便打来了,说丛瑶中午被几个无赖欺负。问他:“你过不过来?” 黄宇只是下意识的想,该是得过去的吧,毕竟那么一个小丫头,估计吓坏了。 中午饭没吃,便早早过来了。等丛瑶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跳下车,挡到她面前去。 连她会说的台词都想到了,这么一个小姑娘,跟他黄宇过招,还不是见招拆招的事。 “我没想送你,公交站牌在那里,等我说完话,你乖乖的去坐公交。我还真不拦你。”看了一眼时间:“下午还有会呢,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耽误得起的。” 丛瑶没有说话的要会,就那么瞪大了眼睛看他。 黄宇偏首笑起来,曲指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下,很轻微。 “你这丫头不怕眼睛掉出来么?我长得像坏人?还是你觉得我会对你图谋不轨?你见我脸上写着‘对你想入非非’几个大字了?” 丛瑶面红耳赤,退后一步。他的脸上倒是什么都没写,可那笑容太耀眼招摇,只怕是个女人就不太敢直视。男人极少有长成这个模样的,竟有女人不及的妖艳。 嘟了下嘴:“你到底想说什么?” 黄宇只是想不明白,便问她:“你不在学校好好念书,跑来打什么工?” 他问过的。丛瑶还是和上次一样的答法。 “觉得好玩,怎么了?” “不是缺钱花?” 丛瑶笑起来:“钱多了就多花,少了就少花,有什么缺不缺的。再说我都大四了,本来课程就很少了,出来打工长长见识怎么了?我们好多同学都是这么过的。”想问他,难道你学的时候不是这样?临近毕业了还能乐不思蜀的混沌度日? 想了一下没敢问,他这样的公子哥,或许真的不一样呢。 黄宇一眼看到她的心里去,纠正她:“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公子哥。” 一句话很严肃,不像是黄宇会说的话。或是以往他也真的不会说,任由别人怎么去看他。反正名声已经坏透了,都知道他是s城出了名的万花丛中过,片草不沾衣的花花公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曾经他为了一个泡影狠劲的糟践自己。如今那个泡泡被人给戳破了,恍然大悟般醒来,连他也觉得那样实在很没意思。 丛瑶怔了下,没想到黄宇会这么说。 黄宇再看时间,然后抬眸说:“这种地方类似今天的事不会少发生,喝醉酒的男人跟畜生没什么分别。要么就别做了,要非做不可,再有事情,连忍耐都不用,对那种人有什么好迁就的。你们老板黑白还是分得清的,在他面前不防偿试着实话实说。” 丛瑶见他要走,急急问:“你就是来说这个?” 黄宇转过身,挑了挑眉,反倒问:“要不然呢?” 丛瑶摇了摇头:“再见。”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猜想是离正扬告诉他的。 当晚离正扬约上黄宇一起吃饭,碰头的时间很早。黄宇挂电话之前,问了句:“要不要叫上南风?”感叹:“天明那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少了他,酒都喝得不痛快。”薄南风三杯倒,而离正扬是标准的适可而止。就算黄宇一心想多喝,都找不到个对手。 离正扬慢慢品味,只说:“以后少在南风面前提起天明。” 薄南风和阮天明间很多事,在他们眼中并不是透明的。就像那两人的关系,明明是兄弟,有时更像是上下属。 这些年离正扬和黄宇也知道,有一个区域是他们浸入不进去的。在薄南风主动说出来之前,他们并不会去探究。 江南白天去看守所见过王长发,将申请亲子鉴定的事跟他说了下,并把整件事的利害关系都跟他阐述的很明白了。 只问他:“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现在就看看你是什么意思。” 王长发不傻,知道江南在其中为他花费了多少心思。很感激她,又为之前的态度愧疚不已。 江南倒不怪他,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觉得这是个伟大的父亲。疼爱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 到了这个时候,王长发肯定会一口应承,什么事都放心的交由江南去处理。 既然敲定了要这么做,江南打算明天便跟张扬的养父母联系,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见面聊一聊。不能打无准备之仗,下了班晚走一会儿,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中理清思路。 之前就给薄南风打过电话,说她晚回去一两个小时。 薄南风正好得出空,去和那两人喝一杯。 进来的时候,离正扬和黄宇已经到了。见人进来,招呼着他坐下,顺带给他满上一杯。 黄宇还在纠葛之前的事:“南风,你和女王怎么回事?不是回城南别墅去住了么,怎么好好的又不去了?太闪人了。都过去多热闹。” 薄南风含了口酒,飘飘的看他一眼。 咽下去,点着根烟出口嘲讽:“呦,你黄二少也有孤枕难眠的时候?近来没找个暖床的?” 黄宇杀下心:“是要找个,打算再找就找个一辈子能反复上的。” 男人们混淆在一起,爆两句粗口都不觉得有什么,嘻笑怒骂,自得的很。 离正扬笑着说:“南风,你别不信,黄宇最近有目标了。” 薄南风看过去。 桃花眸子淡淡眯起来,做不可思议状:“真的?” 一句话倒把黄宇给说愣了,转首问离正扬:“别介啊,你乱点鸳鸯谱这可不像话,我看上哪个女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那么一说跟真事似的,有一会儿的时间连离正扬都怀疑自己莫非真的会错意了?可他黄宇对那个丛瑶的上心不像是假的吧?否则不会直接给他打电话,自己又不是不认得他酒店里的那些个经理,垫一句话多方便的事。 不过若说他上心,也没见人捧着鲜花珠宝的往上冲,以往追求女人的那些戏码一样没见上演。这倒也不是黄宇的风格。 这样的反倒更可怕,要么真的没动心,要么就是死心踏地,非她不可了。 离正扬不说话了,一脸钻研的盯紧他。 黄宇在那头不耐烦:“装什么傻,问你话呢离正扬。我看上谁了?” 离正扬直接把名字搬上来:“那个丛瑶你对她没意思?” 薄南风抬头;“哪个丛瑶?” 黄宇“切”了嗓,转首对薄南风说;“你别听他胡扯,那么个丫头片子,我黄宇又不是有恋童癖。” 离正扬瞧黄宇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君子坦荡荡。 “真没意思?不过也不小了,大四的在读生,怎么也该成年了吧。” 薄南风哧笑:“行啊你,标准放得够低,成年了就不挑?你要这心思,去高中校园里扒拉,估计也能找出几个成年来,名副其实嫩得掐出水。” 离正扬总是挑不出话堵薄南风的口,倒想说他重口味,是不惦记小的了,年纪大多少却也无所为。 只是那样的话说不出,从没哪一刻能将江南拿到面上来消遣。算得什么重口味?只怕是他,也是十分愿意的吧。 (143)上门不顺 黄宇说起话来肆无忌惮。[.超多好看小说] 一端翘着二郎腿,端着酒杯漫不经心的哼哼:“谁要那些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啊,我要找也要学南风找个女王那样的。懂事又水灵,不知比那些丫头片子强上多少倍。” 这样的话一出,薄南风的心理便很不是个滋味。没法自在,黄宇提到江南的时候,那双眼睛似都放着狼光。 黄宇偏不看他那双凛冽如冰的视线,自在的饮杯中的酒。之前薄南风接了江南的电话,让他没机会和江南接上线,心里一直记着仇呢。 薄南风“呼”地站起身,要不是离正扬也起得快,黄宇那张得意渐渐烟消云散的俊颜就得挂彩了。 离正扬瞧着氛围不对,马上按着薄南风的肩膀打圆场,冲着黄宇哂了嗓:“你别有事没事和南风唱反调,你什么品味我还不知道么。什么时候女律师成你的菜了?得了,快叫你的人上菜吧,我们吃完还都有事。”转首问薄南风:“你得回家给江南做饭吧?” 这一下黄宇也慌了,不想薄南风竟来真的。跟他硬碰硬讨不到便宜,站起身赔了笑:“稍安勿躁,咱的大富豪不是地下赌场,打打杀杀可不好。你们坐着,我叫人上满汉全席。” 薄南风毕竟年轻气盛,平时几个人再怎么浑,却不是什么玩笑都开得。像黄宇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没脸没皮的,也难怪薄南风压不住火气了。 离正扬按了按薄南风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黄宇那张嘴天生贱,跟他一般见识,不值当,坐下狠吃他一顿。” 薄南风已经伸手到黄宇的衣领前,吓得黄宇一身冷汗。 结结巴巴:“哥们,你玩真的?” 薄南风嘴角闲闲的一钩,慢条斯理挑起眉,邪气的模样慎人得很。 “什么真真假假的,你的领带歪了,把你扶一扶。”帮他扶正当,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按了下:“去吧。” 黄宇直吸气,看他伸手过来身体都僵了。再装疯卖傻,也知道江南在薄南风心里最是神圣不可侵犯。他也能打,可跟薄南风一比就是三脚猫的工夫了。僵了好一会儿,大气喘顺当了,知道薄南风玩的什么把戏,无非就想给他个下马威。 他又不傻,玩火这种事也不能循环往复。 走到门外,打了响指叫服务生上菜,回过头嬉皮笑脸:“死劲吃,谁都别便宜我,否则我真跟你们急。” 薄南风那一顿饭到底没有吃,从包间里出来划动火柴,叼着根烟点上。 倒不是计较黄宇那几句话,成天在一起的兄弟,哪里会真的有什么忌惮。之前扯的时间太久了,到了这个时间江南快下班了。肯定不会在外面吃东西,他得赶回家里做晚餐了。 走廊上缓了下步伐,熄灭手中的火柴。 再一抬头,林乐呆呆的站在前方不远处看着他,仿若失神了那般,眼睛瞪得老大,呆若木鸡的,眼珠子险些掉下来。 林乐也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薄南风,很久没见到他了。太出乎意料,只觉得跟做梦一般。所以怔怔的看了半晌仍旧回不过神,心口急速跳动,很真实,心里却想着,一定是在做梦。 像无数个夜晚那样,梦到他,衣冠楚楚地站在她面前。风流邪肆的桃花眸子一片耀眼光色,无时无刻的翘楚生辉。火柴的光亮也似淡在脸上,化不去,光晕犹存。那个样子可不是跟梦里的光景如出一辙。林乐心生感叹,即便是在梦里,也不想跟他这样相见,在这里她是破败不堪的…… 忽然慌张无措的捧上脸,方想起自己化了浓重又夸张的烟熏妆,不知看到薄南风眼里,会不会觉得她那个样子很颓废。 事实上薄南风中是淡淡的扫了眼,认没认得出都是一回事。将烟夹到指间,已经往电梯的方向走,目不斜视地同林乐擦肩而过。 林乐像个跳梁小丑捧着自己的脸,感受薄南风带起的风。眼眶中渐渐储满泪水,意识到这不是梦,而是真真正正的着了面,连心痛的滋味都这么清析明显。 转身追过去,薄南风已经进了电梯,一张脸英俊淡漠,眼角似有重重的霜白。随着两扇缓缓关合的电梯门,如同割裂在林乐的心口上。 林乐麻木地看着那道门关死,数字鲜活的跳动起来。之前那个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为何像隔着许多的人,又隔着许多的事,跟从前差了太多,已然物是人非。 即便到了这个燥冷的时节,大富豪仍旧暖气十足,温暖如春,每一个小姐香衣拂动,穿着露背紧身裙装,胸口也开得很大,饱满的胸脯欲盖弥彰……足够的妩媚和香艳。林乐来的时间久了,早已经适应这样的装扮。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感官动物,没有视觉上的冲击,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银子捧场子也是不可能的事。 一切在林乐眼中的习以为常,因为今天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又严重的水土不服起来。 烦燥的扯了几下自己大开的领口,极度的往洗手间跑去。中途撞了人也是不理不睬,跟疯了一样。 “砰”一声关紧门,站在镜前呼呼的喘气。看着镜中那个浓妆艳抹的自己,眼泪簌簌而下,再防水的妆也花透了,色彩斑斓的,只觉得泥泞不堪。时至今日的她再站到心仪的男子面前,却狼狈到无地自容。 紧紧压着自己的胸口,呼吸困难,呜呜咽咽哭个不停。她现在所有的不堪和破败都是因为薄南风和江南,是他们一手将她给摧毁了。心中的恨早已经比山高比海深,以为自己的心门就像那两扇严丝合缝的电梯门早已经关死了。没想到即便是那样,看着他的时候一颗心仍旧像电梯旁红色的数字,癫狂的跳动着,一路往下。 才发现,再多的恨也磨灭不了对他的爱。 可如今她这个样子,跟当着他的面被人狠狠扇巴掌有什么区别?林乐紧紧盯着镜中那个屈辱的自己,嫌弃不已,恨不得一伸手就将眼前的一切打碎。 太痛苦了,胸口的衣料早已捏皱,扯不破的破烂皮囊,一颗心被紧紧压制着,仍旧喘不过气来。 有人推门进来,看到镜子前嚎啕大哭的林乐吓了一跳。稳了神,认出是她。走过来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此刻的林乐早已经失了理智,像是一只会咬人的狗,大富豪里没哪一样不是让她厌恶的,无论人还是事。 扭过头咆哮:“滚,不要你管。” 女子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当谁稀罕管你,什么货色自己不知道么。” 尖锐的话语扎进林乐的心口上,伸手去扑打,那扇门已经关合。狼狈的撞到门板上,慢慢的滑下来,一直瘫软到冰冷的地面上,像个抽去灵魂的娃娃,嚎啕不止。 薄南风到楼下时,江南的车也正好缓缓的开了进来。 下车等了她一会儿,江南停好车,快步走过来。缠上他的胳膊,嗅出他喝了酒,淡淡的酒气,混合着他自来清淡的香水味很好味。知道之前是跟离正扬和黄宇一起吃饭,本来猜他早回来不了,没想到比她还要先到一步。 问他:“不是跟他们一起吃饭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薄南风已经接过她手里的包,回答之前告诉她:“小学生么,晚上回家还要拿一堆课本回来?重死了,以后少拿几本,晚上也没见你看几张。” 这倒是真的,江南现在越来越没有战斗力了,易困易疲劳。以前啃书能啃到半夜,再多的资料也能翻个七七八八。现在不行了,看薄南风上床去睡了,她也跟着犯困,等他把被子暖热了,也就打着哈欠上床了。 之前还吵着挑灯夜战,薄南风没等睡着,她就已经扯着被子躺进来了。瞟她一眼,往边上让一让腾出地方给她,淡淡说:“真本事,才翻几页就困了?” 江南律师当习惯了,无时无刻都想振振有词,强词夺理。 “凭什么你能睡,我就不能睡?” 薄南风用力一拖,把人拽怀里来,照屁股上狠狠的打一下。 “又不说理是不是?我没说不睡觉看文件吧,有个人可是说了。”而且几乎天天说。口号比谁都响亮,行动比谁都迟缓。 这倒是毋庸置疑的事,江南一句反驳的话也不说。 然后又听他说:“我不回来谁给你做饭吃?” 江南侧首看着他,一句就能打动人。毛茸茸的头颅蹭上来:“薄南风,你这么仗义,我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好了。” 薄南风推开她的脑袋,扯动嘴角,要笑不笑的:“许不许的,你都是我的,还有什么悬念么?这么没挑战的报达方式,也就你江南想得出。” 江南粘稠度越来越高,再次蹭上来,倚着他往楼道里走。 边走边说:“我们是夫妻要什么挑战性啊,万一太有挑战性了,你挑战不成功,小心失之东隅。” 薄南风低下头飘飘的笑起来:“我好害怕。” 薄南风装模作样,江南伸手打他。 “薄南风,你没诚意。” “我都说害怕了,还说我没诚意。江律师,做人不要太苛刻了。” “才发现我苛刻啊,晚了。” 楼道里灯光晕黄,薄南风微微含笑的一张脸,吟风弄月。 “晚什么晚,我才二十四,还好多个春呢。” 江南信誓旦旦地指着他:“薄南风,你还有其他不良想法?” 薄南风一低头,作势咬她的手指头,下一秒一伸手握在掌心中。 似笑非笑:“什么不良想法啊?你当我不良少年呢。我哪里说错了,哪一年四季流转没有春天,就算你江南是武则天,也不能阻止我以后每年的生命里有春天这个节气是吧?” 江南佯装板起脸。 “晾你也不敢。” 薄南风挑挑眉:“别说,我还真不敢。” 拿钥匙开了门,问她:“想吃什么?” 江南肚子真的有点儿饿了,平时这个时间早就吃上饭了。抚了一下肚了:“什么都行,快做吧,饿死了。” 薄南风换了衣服去厨房。 江南坐到沙发上整理资料,在事务所的时候给张扬的养父母打了电话,说起要求面谈的事。 是那家的女主人接的,一听江南是王长发的辩护律师,打心眼里不想见面,便推说:“我们这几天都要出差去外地,不好意思,实在抽不出时间见面。” 江南不慌不忙的,知道这些都是敷衍的借口,目地就是不想见面。 笑了声,很客气的说;“原来是这样,本来想跟你们商量亲子鉴定的事。那行,既然你们忙,那就不打扰你们了,亲子鉴定的事明天我直接跟法院勾通,不过这样一来,你们家长都不在的话,要直接跟孩子交涉么……” 像薄南风说的,自己做了什么事不知道,怎么可能不怕。相对于王长发,他们更不想事情大白于天下。只怕事情一败露,十几年的养育之情就都赴水东流了,中间隔着一条血脉,不可能不担心张扬会就此疏远。 当即打断江南的话:“孩子还小,有些事情我们不想让他知道,对孩子的心理造成影响谁负得起责任?明天什么时候见面?江律师说个时间吧,我安排一下手头的事情。” 江南把时间和地址告诉她,最后说:“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王长发和你们夫妇有一样的意愿,大家都是为着孩子考虑。他付出了多少,你们也不是想象不出,天下父母心,大家就相互体谅一下。我们也是想寻求个两全的法子,毕竟你们也不想看到事情闹到白热化的程度,让孩子跟两边都决裂是不是?” 这样一说,那女人没了话说,心思软下来。然后说:“行,明天见了面再聊,我和我丈夫会准时过去的,江律师放心吧。” 江南之前坐在办公室里,就一直整理明天双方见面的谈话内容。紧张谈不上,不过是想把事情缝合到最好,也算是对王长发漫漫寻子路的一点儿补偿。 想得都已经差不多了,自己有信心明天一定会出师大捷。 整理东西的时候,又想起件事来。穿上拖鞋跑到厨房门口,扶着门框探进颗头去和薄南风说话:“老公,今天想买房那个人又给我打电话了,问我再多加十万可不可以。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这会儿就卖了?” 薄南风正往锅里放菜,抽油烟机呼呼的响着。场景十分吵闹,回头看了江南一眼,轻描淡写。 “这些事不用问我,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都是你的。”早就过到她的名下了,卖多少钱全由她说了算。 江南皱起眉头:“这么大的权利你交给我,不是难为我么。我存了这么多年,卡里也就十几万块。你这一套房子一出手都是几千万,不是逼我犯经济错误么。” 薄南风好笑:“瞧你那点儿出息,几千万你就迷失本质了?难怪到现在良心还未泯灭呢,原来就存了十几万。没饿死也真不容易。” 江南已经蹭到他的身边来,菜一出锅,没洗手,直接捏了往嘴里放。 含糊不清的说:“瞧不起贫下中农是不是?那两套房子要是一出手,我也算是个千万富翁了。(.)”眼冒金星的感叹:“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有钱人。”早在学生时代,她就是出了名的胸无大志,也是想着,有个工作能糊口就行,没妄想着大富大贵。 薄南风去给锅里的汤加调料,完事之后,有些认真的说。 “别放你手里,上次不是跟你说了,让妈帮你存着。十几万你都烧得慌,我怕太多了,你再飘起来。到时候你真飘走了,我上哪里找这么好的老婆呀。” 江南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我也这么想,不能放在我手里。钱多了,花的也快,到时候刷起卡来没有节制,连我自己都受不了。我没那个当妇婆的命,天生劳苦。再说,有这么多钱放卡里,他也不安全呀,万一有人洞察出我是个隐藏的大款,出其不意再把我给绑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薄南风操手看着她,俊眉蹙起,无可奈何的笑起来。 “你们这个职业病还真了不得,是不是天天觉得自己活在风险中,时时刻刻想着怎么维权是不是啊?你怕别人绑了你,你就不怕放妈卡里,给咱妈带来风险?” 江南转了身去客厅,也是半真半假的说。 “那就存别人卡里,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薄南风索性都由着她:“可不就真是,回头钱下来了,让妈存别人卡里得了,反正你是别经手。我也信不过你。” 江南回过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抱怨声声:“薄南风,嫁给你,除了吃吃喝喝有保证了,哪一天肯让我顺心过。” “呦,不高兴?不高兴你休了我呀。” “别当我不敢,等我厌倦你那一天,我一定会义无返顾地抛弃你,另觅新欢。” 薄南风已经袭身上来,手臂自她胸前环过去。好心提醒:“看不出你还有这么远大的志向,那您可得快点儿,再过几年,你江南就要跌破发行价了,到时候除了我薄南风,估计没哪个男人会要你。” “你……” 薄南风将她的头扳过来,俯身下去堵上她的嘴巴。嗓音里温温地含着笑:“我怎么?嗯?再过几年我也就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别看被你江南破了身,一发行,照样遭疯抢你信不信?” 江南那句“信你个大头鬼。”意料之中湮灭进薄南风火热的吻中。 男子邪气地笑着:“开饭之前加个开胃甜点,乖。” 江南咿咿呀呀的,再想说话,气都喘不顺了。呼吸由轻变重,身体却渐渐软棉,薄南风吻技一日比一日高绝,她无力招架,只能八爪鱼似的粘上他。 宋林爱早在前一天就给家里打了电话,说她要带个人回去。 即便没说是什么人,宋爸爸宋妈妈也猜到了。很乐呵,一口应承下来。 “行啊,中午过来么?我明天去市场多买点儿菜。” 宋林爱“嗯”了声,又说:“不用准备太多东西,吃不了多少。” 宋妈妈乐得合不拢嘴:“行了,这些事你就别管了。” 挂了电话就和宋爸爸说:“爱爱估计是要带男朋友回来,看来是有结婚的打算,否则不会往家里带。” 宋林爱老早就有这样的习惯,以前也交过几任男朋友,外边怎么疯怎么闹,除了于群是到了非结婚不可的地步,不得不带回来,其他的一次也没往家里带过。 这回提前打了电话,能看出连她自己也很慎重。 当父母的自然觉得很好。 本来宋林爱将离婚那段日子,宋家觉得天都要踏下来了。只怕宋林爱跟于群一离找不到好的,或者干脆嫁不出去。毕竟出了那么一回事,外人又都看中女人的名声。为此两个老人辗转反侧,很长一段时间都愁得睡不好觉。 如今好了,宋林爱若能找到心仪的人,他们的心事也算了了。不用再没完没了的为她担心下去。毕竟宋林爱还年轻,一个人过一辈子肯定不现实。 宋爸爸也实实在在松了口气,告诉宋妈妈。 “明天我把那瓶好酒拿出来,既然上门来了,咱就得好好招待。” 一转身才看到客厅里的小九,坐在小板凳上摆积木。 宋妈妈转眼又犯起愁来:“孩子怎么办?明天人家第一次上门,就看到小九是不是不太好吧?” 可送回去明显不行,于群不在家。而小九的奶奶整天坐在轮椅上,自己照顾自己都很不方便,再把小九送回去,更是添麻烦。 宋爸爸盯着孩子看了一会儿,叹口气。 “就放在这里,不论爱爱有没有跟人家说,孩子的事瞒不住,早晚都得知道。与其以后发生矛盾,不如现在就让彼此都清楚。再说,爱爱既然把人带来了,估计孩子的事也跟他说了。”离婚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是个女孩儿,而小九又是跟着爸爸的。 两人思来想去,觉得问题不大。 可心中仍旧打鼓。宋妈妈想了想:“晚上我再给爱爱打个电话,问问她小九的事。” 宋爸爸也说:“行,你再问问她。” 钟庆丰是不在乎宋林爱有个孩子,宋林爱的一切他都知道,她打一开始就没打算瞒他,什么都是和盘托出的。包括以前那些不堪的过往,宋林爱也都没有半点儿隐瞒。 之前那么喜欢,却想对他敬而远之,就是因为那些过去和这么一个孩子。宋林爱将自己认得很清,便没打算做攀高枝的梦。 是钟庆丰明确表示要跟她在一起,喜欢的是现在和将来的她,过去的宋林爱什么样,他通通都不在乎。 所以宋林爱把人带到宋家的时候,明知道小九在,也没任何忌惮。 钟庆丰也知道,之前就听宋林爱说了。来的路上刻意到超市门口停下,去选购了许多玩具和零食。 很快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来。 宋林爱看了下,等人坐上来抱怨:“你也太夸张了,怎么买这么多。我妈平时不太让她吃零食的。” 钟庆丰倒很开明,转首冲她笑笑:“小孩子可以适当的吃一吃,长大了讲究的事情才更多。现在就束缚,一生只怕没有轻松的时候了。年少的时候,就该有个年少的样子。” 宋林爱靠在椅背上跟着笑:“孩子要是跟你在一起,非被你给惯坏了。” 车子开了一会儿,钟庆丰看了她一眼,很正式的跟她说:“等我们结了婚,让小九跟我们一起住怎么样?” 宋林爱怔了下,转首看他,不可思议。 钟庆丰神色自如,是发自肺腑的建议。看她那个反应,问她:“怎么?你不愿意?怕我对小九不好,还是小九判给了她爸爸,怕抚养权争取不来?如果是担心后者,我会让律师去办,不会成什么问题。” 宋林爱眼窝发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敢再看他,转过头看向窗外。 天下没哪个妈妈真的想舍弃自己的孩子,即便她这个妈妈当得并不称职,却也希望小九能够跟她生活在一起。可在宋林爱看来,这简直就是奢望。就因为不可能,所以想都没想过。只觉得钟庆丰能接纳她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想到钟庆丰会想要小九跟他们一起生活。 钟庆丰伸手过来拉上她的手,松松地握在掌心里。手掌干燥温暖,如同贴合在宋林爱的心口上。 “怎么?真的怕我对小九不好?我以为你会很想跟孩子生活在一起,如果我哪里说得不对,你就当我没说过……” 宋林爱转身扑上来,不管他是不是开着车呢,紧紧揽住钟庆丰的脖子。 埋首他的胸前,吸紧鼻子说:“庆丰,谢谢你。能遇到你,我觉得现在死了都值得了。” 钟庆丰放慢速度,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轻拍她的背。 “说什么傻话呢,以后你跟了我,再不能说这种丧气话。我不让你死,你就得一直活着陪在我身边。” 宋林爱拼命点头,早已泪如雨下。 张家夫妇很准时,江南才坐到茶楼里,没几分钟那对夫妇便上来了。 江南站起身,跟两人作自我介绍。 “你们好,是我王长发的辩护律师,江南。” 两人纷纷和江南握过手:“江律师,你好。” 几人坐下来说话。 这次碰头的意图大家都心知肚名,就是来解决问题的,没必要绕弯子,江南开门见山的说。 “王长发现在以绑架罪被检察院起诉到法院了,当初是张扬报的案。这些你们都知道,你们提供的供词我也看过,说之前王长发向你们索要过东西。从表面来看,他的确是犯了绑架罪的三要素,可王长发到底是不是绑架,我想没人比你们更清楚。至于他和张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们也该了解过了。王长发说他找过你们,也正是因为你们不打算把张扬还给他,他才想着硬性将孩子带走。没想到走到今天这步,但我想,你们在向检察院提供供词时说,他向你们索要过财物,估计是想让他绑架罪的罪名成立是吧?” 这样一来,王长发一入狱,便没有办法将孩子带走了。这样做,对于一个理智成熟的现代人来说似乎十分欠缺考虑。江南也觉得不会这样简单,或许他们更是想威慑王长发一下。以为他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吃上官司,就什么胆子都没有了。只怕孩子也不敢再要了。 女人有些慌神,看了男人一眼没说话。 男人倒是十分镇定,只问江南:“江律师什么意思?” 江南靠到椅背上,直接把话说下去。 “如果你们执意咬定我的当事人是犯了绑架罪,到时候我会申请亲子鉴定,到那时候就算有再多的说辞,再完备的证据,只要鉴定结果一出,证明两人的亲子关系,我的当事人一样会无罪释放。到那个时候,两家闹得不可开交,便不会顾及那么多。事实也会很容易让张扬知晓……” 女人紧着说:“不可以。” 江南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躁,允她把话说完。 男人也伸出手,按住女人的手背。 江南继而说:“不要说你们不想这样,就连王长发也不想。其实最早他是想认罪的,不管他有没有犯罪,这绑架的罪名他都认了。为的就是不想张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想破坏你们和乐的家庭。 我相信我这么一说,你们就会了解到王长发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不过就是个朴实善良的父亲。这些年他一直寻找张扬,一直找到现在。天下父母心,其中有多少心酸疾苦,你们当父母的只怕不难想到。 我们拍着良心说,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他是不是蛮横的在抢,我们都心知肚名。这些年他没有错,即便他没有抚养张扬,可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他不过就是个受害者。那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没有停止寻找的脚步,你们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可怜这个父亲,不为他动容么? 我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代我的当事人跟你们船过水无痕的解决这件事。暗中让他和张扬做亲子鉴定,证明他是无罪的。然后他回他的老家,你们继续和张扬过平静的日子。我想,这对于你们来说,实在太轻巧不过,一本万利。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王长发对张扬的爱一点儿都不比任何人少。甚至深厚到无法想象。 他给不了孩子许多东西,便也不想夺去他的很多东西。他知道张扬跟你们生活的很幸福。所以欣慰到可以狠心斩断他和孩子此生的缘分。我希望二位能够好好考虑,柔性解决这件事。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反倒致王长发于死地没什么好。如果将来有一天东窗事发,确定张扬会不恨你们?” …… 江南把想说的话都说给他们听,张家夫妇一直坐在对面静静的听着。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江南看了眼时间,要离开了。 掏出名片递给男人。告诉他:“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们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希望你们能退一步,和平解决。是,如果你们不同意私下解决这件事,王长发不会率先撕破脸张扬开,让孩子扑捉到蛛丝马迹。可同样是他的父母,王长发顾虑的,不也该是你们顾虑的么?” 男子频频点头,答应江南他们会回去好好考虑。 不过是各有各的忌惮和疑虑。张家也怕一旦王长发出来,再出而反而过来争抢张扬,或者借着亲子鉴定说事。 而王长发打定注意不想闹到天下皆知的地步,就是怕自己当了侩子手,把张扬拥有的那些安好和幸福活生生的打碎。 既然给不了他,便只能帮他好好守护。这是王长发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如今王长发的心意是通了,只要张家那对夫妇放开芥蒂,事情便不难解决。 江南从茶楼里出来时,便一直这样想。之前那一对父母的神色变迁她都看在眼里,觉得他们会打电话过来。 才坐到车上,电话响起来。 是薄南风打来的,预计得她和那两人谈得差不多了。便打来问结果。 江南虽然还不确定,可心里也有了些底。 语气轻松的说:“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那对夫妇不像是不通情理的人,我想他们会考虑清楚的。就算不为王长发,也得想一想,以后张扬会不会恨他们。再说,和平解决对他们百利无一害,要是你,你干不干?” 薄南风状似安心的笑起来,还是像劝慰小孩子那样说话。 “江律师,你做得很棒。” 江南抿着嘴角笑,面上再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即便她到了这个年纪,也会幼稚的期许赞许或者鼓励。没人知道,每每薄南风同她说一句“江律师,你做得很棒”时,她的心里是如何的倍受鼓舞,信心百倍。觉得再坚难的官司,因为有了薄南风无时无刻的支持与鼓励,都变得没有什么了。 只剩一腔热情与干劲,再大的风雪也敢迎头往前冲。 是薄南风点燃了她对律师这个行业的热情,让她看清那些腐朽之下的真谛。干劲十足,永不退缩。 钟庆丰第一次登宋家门就很不愉悦。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宋家二老连带宋林爱都十分愧疚。花了一番心思的准备终于上门来了,结果却连一顿饭都吃不了,就得匆匆离开。 小九本来是个还算听话的孩子,虽然有点儿认生,也不至于见到一个陌生人吓到“哇哇”大哭的地步。充其量就是不愿靠近,躲得远远的,拉也拉不近。 而这次的表现却明显有些失控。 当宋林爱领着钟庆丰进来,跟二老打招呼问候过之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跟小九套近乎。 宋林爱把孩子拉过来,告诉她:“小九,叫叔叔。看叔叔给你买了什么礼物……” 钟庆丰才低下身,蹲到她面前。 小九“哇”一嗓哭起来,一个劲的往宋林爱的身后躲。吵嚷着;“我不要叔叔,我不喜欢叔叔……你让他走开,我不要叔叔……” 氛围一时间变得尴尬,孩子哭得很大声,连钟庆丰都有些慌了手脚。他虽然这个年纪了,可一直没个一男半女,也不知道小孩子哭起来还有这个冲劲。 宋林爱马上把小九抱到怀里哄骗,抱歉的看向钟庆丰:“对不起,她有些认生,倒也不是不喜欢你。” 明显是安慰的话,小九此刻嘴里还不断吵嚷着,讨厌叔叔,不要让他靠近的话……钟庆丰苦笑,就真的不敢靠近了。小九越哭声音越大,没办法,连客厅都呆不住了。 钟庆丰马上站起身说;“孩子估计是害怕我,我出去呆一会儿好了。别把孩子吓坏了。” 宋爸爸将人拦下,也是抱歉得很:“没事,今天这孩子反常,怪不得你。走,我们去沙发上坐。”告诉宋妈妈:“把小九领卧室去。” 宋妈妈也已经黑了脸,不知道小九今天这是怎么回事。马上把孩子抱到卧室去哄,却怎么哄也哄不好了。 震天哭声里里外外的响彻,听起来宛如委屈得撕心裂肺。任谁也不忍心再呆下去了。 钟庆丰才坐下,就站起身。 “叔叔,我还是改天再来吧,只怕这样会把孩子吓坏。” 实在没有办法,这样手忙脚乱的,一家人也没有办法吃饭。 宋爸爸郁闷到极至,也只能如此。叫出宋林爱,就说:“庆丰要回去了,你跟着一起吧。” 宋林爱要去拿包,被钟庆丰拉住。 “你别跟我一起了,孩子哭成这样,你当妈妈的不留在家里哄她怎么行。” 宋林爱心里闷得难受,觉得很对不起钟庆丰。和宋爸爸一直把人送到楼下。 告诉他:“你慢点儿开车,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宋爸爸也在一旁不停的说:“这次实在不好意思,小孩子没办法,说也不听。下次一定得再来,叔叔要跟你好好喝一杯的。” 钟庆丰周正的和宋家人道了别,上车离开。 宋林爱上到楼上的时候,小九已经不哭了。看来是知道钟庆丰已经走了,从卧室里出来,往宋林爱的身上蹭。 宋林爱此刻也是有脾气的,真跟心里的一个百味瓶打翻了,于是就这么百味陈杂的。 看小九眼泪汪汪的样子,本不打算理她,又想知道她这样是唱得哪一出。捧起孩子的脸:“你告诉妈妈,钟叔叔就那么让你害怕么?他在这里你为什么一直哭?” 小九天真的看着她,然后说:“妈妈,我不想要别的爸爸。奶奶说,如果你带叔叔回家,我就拼命的哭,死劲哭,一直吵着不喜欢,让你把叔叔赶走,这样你就不会跟别的男人走了,而小九也不会没有妈妈了。” 孩子的一番话宋家几个人都听到了。 宋妈妈当即骂起来:“她于老婆子是什么意思啊?当初他们家于群非跟爱爱离婚,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如今离了婚,又整这么一出,不让爱爱找,是什么意思?” 宋爸爸也很生气,把小九拉过去再问些别的。 “小九乖,你跟姥爷说,你奶奶还教你什么了?” 反倒是宋林爱坐在沙发上很沉默,抚上额,觉得头疼的厉害,心里又异常难过。 方想起小九虽然小,可是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已经懂得很多事情。现在的孩子那么聪明,还不是他们小的时候能比的。像今天这样唱大戏,只要有人教,她也是会的。 知道于群的妈妈是不想她顺顺利利的再嫁,只要于群一天单着。她就不会希望宋林爱能找到男人嫁了并舒心的过日子,除非哪一天于群先找了,而且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或许她心里的那个结才能打开。毕竟当初是宋林爱最先背弃了婚姻。 宋林爱觉得怨不得别人,自作孽不可活,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全身的力气一下被抽干了,只要的喜气洋洋转化成悲哀和落寞铺天盖地的压下来。透不过气,只觉得室内闷得很。再坐不下去,索性拿起包。 “爸,妈,我出去走一走,你们吃饭吧。” 宋妈妈叫住她:“这会儿吃饭了你去哪里?吃了饭再出去吧。孩子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们于家还能管得了你以后怎么生活么。” 宋林爱一分钟不想多呆,只说一句:“不吃了。”匆匆的出了门。 她是不会顾及于家人怎么想,毕竟当时婚姻走到尽头的时候她也是想挽回的,可没人肯给她那次机会。如今她遇到喜欢的,甘愿做一只飞蛾,岂会在意很多? 但无论如何,自己的孩子却没法不在乎。上一次婚姻的失败对她已经是一次亏欠了。做为一个母亲,她不能自私的只想寻找自己的幸福,对她无休止的亏欠下去。宋林爱想,不爱钟庆丰,她死都不会安心。但如果再对不起小九,她同样会死不瞑目。 (144)表白 给江南打电话,怏怏的念:“江南,真想死。(.好看的小说)” 江南本来打着方向盘正在回事务所的路上。听到宋林爱这样说吓了一跳,把车子打到路边停下。 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别又胡说八道。” 宋林爱之前哭过一阵了,嗓子嗡嗡的有些沙哑:“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现在有时间么?想跟你聊聊天。” 如此一来,江南就不打算回所里了。 “那行,你现在在哪儿呢?我过去找你。” 宋林爱把地址说给她,找了家咖啡厅坐下等她。 江南十几分钟之后过来,上班时间,又是色调简单的穿着打扮,天冷了,外面穿着宽大的外套,松松垮垮的,硬是将职业装扮穿出几分文艺风来。没穿高跟鞋,所以整个人行走间健步如飞,一身利落。 坐下后,宋林爱打量她。江南发质很软,根根直得跟高山流水。如今可以全部束上去了,露出漂亮光洁的额头,干劲十足的模样,里里面面透着飒爽。 忍不住赞叹:“江南,你现在状态越来越好了,不仅看着有干劲,还精神头很足的模样,就跟上了弦的发条。你自打嫁给薄南风真的不一样了,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女人的最佳状态。” 宋林爱一脸羡慕地实话实说,江南以前工作起来虽然也不懈怠,可聊天的时候还会听出里面的茫然和倦怠。也会时不时的抱怨,手头上的官司打完了,金盆洗手,隐退江湖。哪里会像现在,眼眸里闪烁着光晕,搭眼一瞧,都是神采奕奕。 江南先压了几口咖啡暖胃,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不过对这里的甜点没什么感觉,如今的胃也被薄南风调养得刁钻了,不能像以前那么唬弄。就想着跟宋林爱聊完了去吃东西,问她:“你吃中午饭了么?” 宋林爱神色奄奄:“哪有什么胃口,不想吃东西。” 江南已经站起身,拉上她。 “既然没吃,那咱去吃东西,边吃边聊。就算天踏下来了,人也不能不吃东西。听我的没错,饱饱的吃上一顿,保管什么烦心事都去了一大半。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将两杯咖啡的帐付了,拿上包硬是拉着宋林爱走人。 没走远了,就在附近找了家馆子,店面不大,可是很干净,格调也算优雅,而且有独立的小包间。 江南看了一眼,说:“就在这里吃吧,去包间,不着急,慢慢说你的事。” 跑案子的时候就这点儿自由,不用像其他上班族那样按时按点的靠在办公室里。稍一懈怠,就有上司来查岗,想开个小差都不容易。他们的宗旨是随你跑,只要能给事务所创收就行。 连江南自己都不得不说,如今的她很在状态。吃起饭来有胃口,大快朵颐。中午饭的时间早已经过了,这会儿饿得受不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其实宋林爱的事即便不说,她也猜出个七八分。定然是关于钟庆丰的,能看出宋林爱对那个男人死心踏地,这回是动了真感情。如果仍有烦恼,就该是两人在一起的路途不顺畅。出现了拦路虎,或者其他什么。 咽下一口东西,看宋林爱实在吃不下去。就问她:“是钟庆丰的事?” 宋林爱直接放下筷子,把中午吃饭时闹的那一出跟江南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这样一说,江南也不想吃了。按理说于家这么做很不仗义,既然缘分尽了,于群和宋林爱没力法继续生活下去,就有各自寻找幸福的权利,没道理两不相甘了,却仍要谁绑着谁一辈子。如果是这个思想,那当初干嘛还要把婚离了?死磕下去好了。人总不能念着过去的错,一辈子不放松! “你对这件事怎么想?想要妥协么?”抬眸看了她一眼,宋林爱这个样子跟妥协有什么两样。 宋林爱也不是个行事不大胆的人,有的时候认准的事也有一股子的决绝劲。可这次不一样,必然诸多顾虑。 有些哀伤地看着江南;“我不能再对不起小九了。即便是为了我自己的幸福,我也要顾念小九的感受,而且是第一位的。” 江南语速很快,几乎是以连续问答的方式,连思考的余地都不给人留下。 “顺从于妈妈的意愿,一个人一辈子孤孤单单的过,就是对得起小九了?” 宋林爱怔了下,又说;“那总不能不顾及小九的感受。” “小九什么感受?”江南盯紧她,氛围绷紧得像庭审。 不得不说,她的行事风格的确沾了许多工作上的特点,认真起来,就这么咄咄逼人的,不给人躲闪逃避的机会。即便挖地三尺,也要把人心里的真实感触刨出来,光天化日的大白于天下。 宋林爱开始变得支吾:“可小九不喜欢钟庆丰,见了他之后就一直哭个不停。我日后总不能为了跟钟庆丰一起生活,不见小九了吧。” “是小九真的讨厌钟庆丰,一见到人就哭个不停的地步。还是你有人告诉她这样做的?” 宋林爱彻底无话可说,之前的确是她跟江南说,是于妈妈教小九这么干的。 江南没有放松,再问:“那也就是说,见到钟庆丰又哭又闹不是小九的真实意愿喽?那你这样顾及,到底是在顾及小九的感受,还是顾及于妈妈。” 宋林爱马上说:“当然是小九。”她怎么可能是于妈妈,就算她们曾经婆媳一场,但宋林爱也不可能一辈子念着他们活着。 江南抚上额,叹她:“宋林爱,你糊涂!我们小九不过就是被当枪使唤了,她年少无知,不懂事,你脑子也发热是不是?你现在的退缩不是为了于妈妈,是为了什么?” 不问了,拿起筷子继续吃碗里的饭。给宋林爱几分钟思考的时间,这个女人就这样不好,时而清明时而糊涂的。这一刹明显又是跟自己轴起来了,所以认人认事都不清不楚的。 不过她相信,宋林爱会很快回过味来,怎么说也是个勇敢的女人,而且不是真没有大脑的那种。 给自己夹了块排骨慰劳,吃得有滋有味。发现这家的东西做得不错,虽然店面小得不起眼,倒还有点儿本事。改天拉薄南风来一起吃。 宋林爱坐在对面郁闷的撑着脸,看江南吃得满口流油,自己也有些饿了。 哪有这么安慰人的啊,分明就是几盆冷水一盆一盆的兜头往下灌,非冲得她牙齿打颤,再不犯浑犯傻。江南这个女人看着很好说话的模样,实则做起事来多么凌厉。 也拿起筷子开吃,心情顺畅一点儿,觉得矛盾不是到了无可缓和的地步。江南说得对,小九虽然反应激烈,看似不可调和,其实不是。小孩子不似大人,没什么城府,很好哄的,只要钟庆丰是真心的对小九好,相信金城所致金石为开,小家伙不可能不动摇。 那样一个男人,连她宋林爱这么刁钻的女人都爱上了,又何况是一个孩子。 扒了几口饭,抬起头说:“其实我不是担心于家那边会怎么样。只是担心我若真的和钟庆丰在一起了,于家人心中积怨,就整日对小九说这说那的,离间我和孩子的感情。我最担心的还不是小九会跟我疏远,而是他们跟孩子灌输了太多不好的东西,让孩子小小年纪心里生了恨,形成阴影,只怕对她一生的成长都很有影响。” 有些话咽在肺腑中说不出,实则她真是怕的,怕小九小小年纪,心理得不到健康的导正,将来会像她宋林爱一样。 “你说,于群的妈懂什么呀,她那个年纪的人根本就不重视孩子的心理教育,什么话都敢跟孩子说,而且竟说那些有的没的。什么事也敢教着孩子做,我真怕我一和钟庆丰在一起了,她心中不痛快,做事更加极端起来。不管不顾的什么都跟孩子说,小九的成长再受到影响,我岂不是得后悔一辈子。” 宋林爱的顾及江南也懂,而且是十分懂得。她现在的犹豫,就是不想太激进了,激化于妈妈的不良情绪。所以忌惮起自己和钟庆丰的关系,想要先稳住于家那一边。 到时候于妈妈若真为了毁损宋林爱,什么事都不管不顾的跟孩子说了,对小九来说也是真的荼毒。小孩子要在阳光下生长,的确不适宜接触太多丑陋阴暗的东西,否则心智想不受到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宋林爱能想到这里是最好的。 江南坐直了身体,很正式的跟她说这事:“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现在你想和钟庆丰在一起,其实问题不在小九身上,而是于家。于妈妈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至于于群什么意思,我们还不知道。先去找于群谈谈吧,看看能不能先把你们之间的矛盾化解了,怎么也得跟他们说清楚,大人间再多的恩恩怨怨,也不能让孩子做牺牲品。小九毕竟是他们于家的骨肉,就不信他们会真的不管不顾。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们也实在没资格做小九的监护人了,就像钟庆丰说的那样,让小九跟着你好了。只有跟于家那头把矛盾化解了,才是真正的药到病除,釜底抽薪。没完没了的纠结小九没有用,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子,大人的事她哪里会真懂?” 之前的千丝万缕,听江南这么一说总算缕出一点儿头绪,没先前那么束手束脚了。 宋林爱不再那么心烦意乱,心里有了章法,便想要有条不紊的把事情解决。太抓心挠肝了也没有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其实一点儿用也不管,只会让事情越加繁复不清。 就想着,之后给于群打个电话,约他见面聊聊。于群那个人不是特别浑的男人,好聚好散的道理他应该是懂得。 舒心起来,惨淡阴郁的容颜上终于露出一点儿笑。 “你这么一说,我就通了。江南,今天真谢谢你了,没耽误你什么事吧?” 江南白她一眼:“瞧你的德行,跟我客气,你耽误我的事情多了。” 还真有事,下午要去中院,还要跟看房的人交涉买卖的事。如果这一次谈成了,中间还有一些手续要办,想想也挺麻烦。而且对方说,他们还带了一个朋友,想看她手下的另外一套房产。有时间的话,也想一并把房看了。 江南想着,能一次转出去也好,省着一而再的折腾。反正除了城南那一套,其他两套是打定注意要卖的。 手掌心发热,想都不敢想,两套房子一出手,卡里存款额的位数呼呼的涨上去,直逼擎苍,吓死人。 她江南摇身一变,竟身了有身价的人。 宋林爱打量她,哂笑:“你笑得那么贼,有好事?” 江南嘿嘿一笑:“这顿我请,谁也别跟我争。” 宋林爱好笑:“就咱们两个人,我是没打算付帐,谁会跟你争。你实在想太多了。” 只中饭就吃到下午两三点,那边的电话没打来,江南就直接去中院了。 这一回没见到纪梦溪,听说下基层去了。想了一下时间,一入冬离过年就不远了。正是法院加班加到热火朝天的时候,不到年跟,谁也别想松口气。 办完事出来的时候,却碰到了沈书意。 在走廊的一端跟纪梦溪中院的同事说话,沈书意没有看到江南。就听中院的那个法官说:“呦,又来探班?纪法官福气啊。” 沈书意语气中有笑声,问他:“纪梦溪在吗?” 听意思是来的比较频繁,轻车熟路,以至于中院的很多人都认得她。打起招呼流畅自在。 那位法官说:“你来的不巧,还真不在,去基层法院办事了。来之前没先给他打个电话?” 看来是没打,沈书意手上还提着东西,这一会儿却扑了空。把东西给了纪梦溪的同事。 “那麻烦你把这些东西给他吧。” 那个法官接过来:“行,我这会儿就放他办公桌上去。” 沈书意跟她说了客气的话,转身往外走。 一抬头看到江南,怔了下。“江南?” 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发现江南气色很好,精神更好。虽然人还是那么瘦,可是一张脸白皙水嫩的。 看到沈书意笑了笑,跟她打招呼:“沈学姐,你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还好吧?” 跟景阳总裁那一笔早是过去式,况且沈书意之前说的话也不好听,不能否认自己当时太意气用事,才惹得薄南风不痛快。到了这个年纪实在不适合那样冲动,所以如今再表现得耿耿于怀,倒显得她不大气。 回以一笑,已经走了近来。 “还是老样子,你呢?来这里办事么?” “是,有官司,没办法,时不时的就得这么跑。”又问她:“来看纪梦溪?” 沈书意盯着她,回答得很坦荡。 “是,来给他送点儿东西,不过他不在。” 江南没说什么,脸上的笑意一层不变。在沈书意的心里她这个角色一直是个尴尬的存在,即便沈书意面上不表现出来,她也知道。人们不是常说么,这世上最可怕的生物就是男人的前女友。即便恩仇已了,也会被当做未亡人一样的忌惮。若不是讨厌,以沈书意的脾气,当时便不会公然数落她的不是,连点儿情面都忘了讲。 岂是沈书意会有的鲁莽,只能说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脑。 不好多说什么,只道:“那个,学姐,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聊。” 沈书意点点头:“好,改天见,你慢走。” 江南风风火火的从中院里出来,琢磨着纪梦溪和沈书意看样子一直互通有无得很好。那两人都是中正的性子,能在一起,其实也算得上完美组合了。 路上的时候,纪梦溪打来电话。 江南没想到,戴上耳机接听:“喂,纪梦溪,有事?” 纪梦溪问她:“听同事说你来中院了,找我的?” 江南笑笑:“我是去办事,不过有人去专门找你扑了空。你电话打错地方了。” 纪梦溪不冷不热的调调:“你是说沈书意?” 江南还是笑着;“不是她还有谁,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么,行了,你还是先给她回个电话吧。我不是去找你的,去跑案子。” 那边顿时没了声音,江南以为他挂了,就要收线,没想到那边又有声音。 “都是大家瞎起哄,你别信。” “信什么?”江南张口不解。 纪梦溪这样温润的男子却再没了说话的情绪,竟想要挂人的电话。 “没什么,我还有事,先挂了。” 不等江南说一个字,便真的挂断了。 江南扶着方向盘莫名其妙,三言两语的一次通话,自己都不知道哪里说错话招惹到他了。 纪梦溪这一通电话没有回,给江南打过之后,心情一烦燥,顺手将电话扔到办公桌上了。之后就四处的忙,一直到下班才贴到桌子边,想起没拿电话。打开来,好几个未接,其中就有沈书意的,一连几个都是。 这段时间沈书意来中院的次数越发多,他不是傻子,何况她有意表现得明显,想来也发现了他的不温不火,有意避让。 时间久了,就是连同事都会开两人的玩笑,以为是特殊的关系。纪梦溪解释过几次,发现效果不好,反倒越描越黑。索性就任由他们去说,自己尽量少着沈书意的面,等流言蜚语自动湮灭的那一天。 想也没想,收起电话,拿上外套准备下班。 停车场,眉头一蹙,发现躲也躲不过。沈书意似也料准了他会这般,车子就停在他的车子旁,见人过来,从车上下来。 得逞的笑起来:“下班了,纪法官。一起吃饭吧,你请。” 纪梦溪想笑,偏首牵了牵嘴角,认命道:“好啊。” 沈书意马上上车,后面跟上他的。没在中院附近吃,纪梦溪一直将车开到市中心,那里系繁华地段,什么好吃的都有。 纪梦溪决心要好好请沈书意吃一顿饭,觉得总这样不是个办法,有些事情必要说明白些。本来一个学校出来的,同级同系,又同在学生会工作过,异地相逢,按理说算是极亲近的人。却要像现在这样,心照不宣,有意避及。 都是聪明人,想来沈书意早将他的态度看到眼里。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将话说到明面上。 车子停下,沈书意看着纪梦溪下来。车里暖和,没有穿大外套,仍旧西装革履。城市晚间的各种华彩通通打到他的身上去,从这一个角度看过去,正合适,风华万千的模样。 晚风一吹,额发簌簌而动,细微的声音都仿佛清析的响在耳畔,生动异常。 沈书意掌心攥紧,暗暗给自己打气,她也已经不小了。再不是说一句话就会脸红,做了无厘头的事便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方可的年纪。日常工作生活中时常免不了碰壁,不能说早已练就得百毒不侵,却再不像以前那么容易退缩。那么多难事都能硬着头皮上,何况是喜欢一个人? 不过就是喜欢一个人,即便他不喜欢,却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纪梦溪这一次等得有点儿久,眯着眸子看了好一会儿,好奇沈书意怎么不下来? 玻璃窗被叩响,沈书意回了神,纪梦溪已经站到她的车窗外。慢条斯理地提着嘴角,嗓音温润的问她:“这饭还要不要吃?” 当然要吃! 沈书意打开车门下来,看了一眼。问他:“这么下血本,这里可是s城有头有脸的地方。你发工资了?” 纪梦溪连说玩笑都是轻描淡写。 “请你吃完这一顿饭就不过了。” 沈书意“噗嗤”笑起来:“何必说得那么凄惨,搞得你们法官倒像成了人下人一样。” “你以为不是么?我们一年干多少活,再看那点儿微薄的工资,像你们这种职场达人估计都会很不屑。就表面风光,谁难受谁知道。” “可你们掌握多少人的生杀大权呢,了得么。” 沈书意能说出这样的话倒让纪梦溪很意外,中国法制系统是什么机制她一个学法的又不是不知道,却都如此,要别人怎么看? “监督机制有检察院呢,我们法院只是负责矛盾纠纷解决的,绝对的正义之士。而且现在的辩护团队也都不简单,总之维权之路还是很强大合理的,得对我们有信心。” 提到律师这个行业了,沈书意想起今天在中院碰到江南的事。 两人已经步入电梯,同他说起来:“我今天去找你的时候看到江南了,风貌很好,看来过得很滋润。” 纪梦溪对这种话中有话的说话方式习惯以沉默应对,大家都心知肚名的事,他对江南什么心思沈书意也都一清二楚,没必要周旋着打太极,没有意思。 即便是现在,有人问起他心中装着谁,他也是毫无避及的说出那个名字。 沈书意见他不接话,转而又说其他。 “不过最近景阳集团似乎不妙,其实我也只是听说,毕竟我现在不负责联络他们的业务。但业界内如今最热门的话题就是景阳了,连媒体都一门心思的盯紧他们,期盼哪一天能扑捉到大新闻。” 纪梦溪看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沈书意想了一下说:“似乎内部争斗很严重,就连薄南风那种呼风唤雨的人,这一回也有些撑握不住。本来他小小年纪,就有很多大股东不服他。而且近来景阳股票跌得严重,这种局面不扭转,只怕会失去公信力,让股民对景阳失去信心,绝对是风险来临的前兆。都说如果这次薄南风掌控不好,怕真要闹出事来。反正风言风语的,好多都跟景阳有关,树大招风么。” 这些话都是实话实说,没哪一句是沈书意心存忌惮有意编排的。近来业界饭后谈资最热门的题材就是景阳集团,都想看看这么个龙头企业能爆出什么事来,是空穴来风还是真有其事,薄南风又会如何应对。 纪梦溪淡然的垂下眸,他们平日不太关注金融界的风水走向,起码时事性的东西不会敏感到第一时间去关注。不过他相信薄南风该有稳住大局的实力,毕竟当初能坐稳景阳的江山,便说明他实力斐然。 越是好饭越难下咽,真正心意相通,或者白头偕老的人,吃糠都不觉得怎么样,哪里会来这么排场的地方? 沈书意吃得并不开心自在,草草的动了几口。 抬起头:“你有事要跟我说?” 纪梦溪叹了句,沈书意果然是聪明的女人。放下筷子,靠到椅背上,肺腑中的话没等说。 沈书意抬起手掌,阻止他说下去。 眼波动了动,有一丝惊恸的哀怨,宛如秋草上那只明黄的蝶。 豁出去一般:“你别说,让我先说。” 纪梦溪皱了下眉头,薄唇抿紧,示意她先说。 沈书意这一刹心脏跳得很急,二十年来头一遭跟人表白,又是这个暗恋了很多年的男人。对他的迷恋,憋在心里跟刺一样,以为毕了业,时间会磨灭许多东西,包括对这个男人由青春年少的时候就开始滋生出的喜欢。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碰上了,不等忘记,又开始怀疑起是天意。这样的希冀一旦滋生,就更加的难以放手。才发现,对他的感觉时隔多年,哪怕不见,也一点儿没有搁浅。就像冬季烘得兴旺的炉火,看似熄灭了,其实没有,只是覆盖了一层灰白的炉灰,又轻又薄,轻轻一吹,就四散开去,展露出来的,又是那种红通通的炭火,如同她火热的心。 稍有零星之火沾上去,“呼啦”一声,火苗便能窜到几丈高。热情尤在,爱他之心也是依旧。 握住筷子的手指越收越紧,紧到泛起白痕。低着头不太敢看他,就跟第一次任职讲演,心潮难免的澎湃激动。 但声音却很是响亮明快,字字圆润,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那般。 “我想不用我说,你那么聪明的人也什么都看出来了。我喜欢你……”说到这里,反倒无所畏惧起来,勇敢的抬起头直视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非要把心里压了这些年的话通通倒个干净。 又不是烧杀抢掠,何苦这么难为自己,以为是见不得光的。 “我就是喜欢你,从上大学的时候开始,那时候便喜欢,到底多喜欢连自己都不知道。只以为时间过去了,你也会被我渐渐的遗忘。可后来发现不可以,毕业那时候心里真是痛苦,心脏跟裂开了一样,没日没夜的疼。 才知道那是爱,对,就是爱,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这些年不见你会想念,一直和同学打听你的下落,想知道你的近况如何,自以为是寻常的事,其实只是放不想,才想要默默的关注你。 不想再欺骗自己了,更不想再在你的面前装模作样。即便我不说你也知道,那我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不说出来呢。我总得让你知道,我对你爱了这么多年,不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人浅薄,我敢说我是最爱你的。你怎么觉得?” 好冗长的一番话,几乎是大气不喘,一气喝成。话毕端起手边的杯子喝水,大口大口的灌下去。也不想掩饰自己的紧张,反正到现在已经是无所遁形了。 纪梦溪暗暗叹气,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发涨的眉骨。 沈书意放下杯子又来看他,那意思明显是要他给个痛快。 纪梦溪话语仍是简洁:“我心里爱着谁,你是知道的。而且到底多少年会放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倒以为,会是一辈子。 沈书意早知道会是如此,可听他亲口说出来,心口还是冷透。 毕竟是她最先表的白,而他这个样子也算是公然而明确的拒绝了。不说灰头土脸,难过的情绪肯定是要有的。这跟心理有没有准备,真相预不预料得到,都是两回事。只是一个女人的伤怀,无可避免。 那一顿饭是沈书意率先离的场。车都忘了开,一头扎进下班潮的人来人往中,任耳畔嘈杂纷纷,人声鼎沸。而许多年前属于那个毕业季的心痛再度回归,她觉得自己竟然那么难过。 可她不怪纪梦溪,是她自己找来的。他爱的谁,她又不是不知道。 纪梦溪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烟,觉得这世上的事,只要努力,总会寻一个两全的法子,平衡点不是真的没有。唯独爱情,迁就不了,也妥协不了,是真的没有。 再神通广大的人,只要不是两情相悦,就一定束手无策。 他知道伸手一刀有多痛,自己经受过,便下意识不想去伤害别人,可这种事不是有一颗菩萨心肠,就能功德圆满的事。 起身来到窗子边,俯瞰脚下的繁华三千,能想起的,仍旧只是江南…… 江南回家时,薄南风还没有回来。 打他的电话,关机,再打办公室的,是秘书接的。 白子仙告诉她:“夫人,薄总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再有半个小时就散会了,我让他回给您。还是你有急事,我现在就上去叫他?” 江南倒是意外,薄南风会工作到这个时候简直千古绝唱。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看时间晚了,而他还没有回来,打电话问一问而已。 怕薄南风着急,就说;“不用催他,就是问问他什么时候下班,我没有事。” 跟白子仙说了两句挂断电话。 今天这一下午太忙了,许是忙过劲了,反倒不觉得饿。 之前那一栋房子谈成了,双方各退一步,相关手续陆续可以办。至于另一套,看过的人也表示很满意。只是江南张口要的价位,他们想回去再商量一下,说是定下来之后会给江南打电话。 一看就知道都是有身价的人,递上名片的时候,江南对那名字隐隐的不陌生。即便她是个外行,也听说过。所以笃定价钱不是问题,只要他们真的看上那栋房子了,就一定可以接受。她自认自己开的价也是十分公道的,并没有漫天要价。 薄南风那两栋房子无论地势,还是建筑和装修,都是顶级的,据说当初买的时候就很炙手可热。如今要卖了,只能比那个时候更值钱才是。 窝到沙发里不想动,伸展四肢活活血,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去做饭。薄南风半小时之后才能散会,中间再耽搁一下,只怕早回来不了。 拿个抱枕过来,舒服的躺下,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会议持续到现在,薄南风板着脸坐在那里还一句话也没说。勾着头,修指间的一根烟并没有点着,就被他慢慢的辗成了残骸,落了一地细碎的烟丝。 只有助理不停的跟几个股东交涉,内容也是针对景阳最近控制不住的状况百出。就连这个股东会议也是份额超过百分之十的股东临时招集的,他们有这样的权利,薄南风也不说什么,连秘书都没带,拉个助理就来开会了。闲散地像来走个过场,反正在这一群老古董面前,他都是个不羁又放荡的毛头小子。他索性也不装模作样。 从会议开始到现在,个个盯紧薄南风,均想让他给出个说法。外界还都有所不知,那些危言耸听的传闻有人揣测仅是捕风捉影。但内部人都知道,如今景阳的危机就像滚雪球那样,越来越大了,比外面想象的要恐怖得多。 无论别人问什么,薄南风都只是不说话。无论股市爆跌,还是坏帐比例扩大,亦或关于公司内部经营运作有洗黑钱这种违法行为的传言,薄南风的助理都通通给出答复。 并认为,这些事情不单是薄南风一手操办,公司从上到下,员工无数,股东更是多。平时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个个怒目圆睁,盯紧不放,如今这些事就迸发在眼皮子底下都干什么去了?怎么能说是薄南风一个人的责任? 当然,这些话助理都是经过薄南风授权说的。 股东会开了很长时间,窗外天色早已经暗淡下去。 薄南风抬腕看时间,将手中辗得面目全非的那半段烟按进烟灰缸里。跟助理说了什么,然后助理便说;“薄总说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 薄南风不管其他人是怎样的沸腾,站起身往外走。 再多的怨念又有什么用?有哪个人敢真的站到他薄南风面前,质问他什么。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大家都懂,所以便只那么叽叽喳喳的想要声讨。岂不知那样的做法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只能是无用功。 雷声大雨点小,是薄南风对这次会议的总结。 白子仙一见总裁专用电梯门打开,马上走过来。 “薄总,之前夫人来过电话,没有事情,说是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薄南风脸上看出来有些急了,平时这个时间早把晚饭做好了。 点点头,快速去办公室里拿上东西,告诉助理和秘书:“你们也都下班吧。”然后匆匆进了电梯。 江南感觉自己腾了空,一下睁开眼,整个人正在薄南风的怀里,被他拦腰抱着。 见他西装外套还没来得及脱,桃花眸子淡淡眯着:“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不觉得冷么,感冒了怎么办,去卧室睡。” 江南马上又安下心来,放松得昏昏欲睡。 “你回来啦,本来我想做饭的,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薄南风已经抱着她往卧室里走:“我做饭,你再睡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江南伸手揽上他的脖子,打了一个哈欠说:“不睡了,再睡就不想吃饭了。”又问他:“开什么会?公司出什么事情了吗?” 薄南风看了她一眼说;“没事。” “那就好。” 薄南风做饭的时候,江南换了衣服去客厅里看电视。 而后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张扬的养父打来的,实则江南一直在等这个电话,相信他会打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把电视静音,然后接起来:“喂,你好,我是江南。” 对方十分客气:“江律师,你好,我们考虑清楚了,按你说的办。” (145)记得在原地等我 …… 江南很满意这样的答复,意料之内又情理之中,所以没有太多感慨,把一些细节性的问题跟那边敲定之后。 便说:“这样就好了,法院那边我明天会过去和他们沟通,你们只需要配合鉴定事宜,不会有其他的麻烦事。” 等王长发和张扬的亲子鉴定一出来,确实证明两人的关系之后,法院便会自动将起诉材料退回人民检察院。而检察院也将以起诉事则不存在为由而做出不起诉的决定。 如此一来,便什么事情都了了。这个官司可谓圆满而成功,就连法庭都不用上了。 一转首,薄南风何时站在那里的,闲闲地靠在厨房的门框上,银灰色家居服闲散自在,越发衬得他懒洋洋。 “谁的电话?” 江南复而将电话放到茶几上,松口气,笑嘻嘻的回答他:“张扬的养父打来的,同意让张扬和王长发做亲子鉴定,愿意配合公方的一切做法。” 薄南风对于这样似乎一点儿都不好奇,只说:“那你又要闲下来了。” 可不是,官司一结,就会相对轻松许多。 江南漫不经心的说:“也轻松不到哪儿去,看来不是太平年,现在的官司似乎挺多的。由到了年底,很多不法分子又要为过年打算了,保证是案件多发季。” “你敢!”薄南风冷冷的眯起眸,告诉她:“这个案子结了,就在家里消停一段时间。不是说了,干完这一票就好好在家修养,忽悠我玩呢是吧?” 江南白了他一眼,瞧他说的,跟趁火打劫,杀人放火似的,还干完这一票呢。 不过,当初接这个官司之前,的确是跟他保证过,过一次手瘾,结了就好好在家修养一段时间。 江南倒不觉得有什么,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很知道。由其饮食上面一直注意又很规律,再加上年纪不是很大,所以恢复得也很快。可薄南风死活还是不放心,当初允她出来工作不过是怕她心情抑郁。如今这一个案子就要结了,薄南风便摆出大家长的样子。 不给她软磨硬泡的机会,扔下句:“准备吃饭。”转身去厨房。 江南怀里塞了个抱枕悲呼:“老公……薄南风……” “你不用喊得这么大声,别人也知道你老公是薄南风。”薄南风头也没回,不温不火的说,好像不关他什么事。 江南之前睡过一觉,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反倒精神了。 工作上没什么太值得操心的地方了,安下心来,便放自己的假,缩在沙发里看电视。 薄南风拿着本子坐在茶几前工作,盯着近几日的股市变化,面目表情很严肃,倒像是真的在工作。 江南握着遥控器将声音调小,时不时看他一眼,考虑着要不要把电视关掉。毕竟薄南风极少在家里工作,只觉连氛围都不一样了。 半晌,薄南风抬眸:“看你的电视就行,不会影响我。” 好神奇,就跟按键控制的人一样,下一秒便能专注其中。两手放上去,键盘打得“啪啪”作响,看来是在跟人交代工作,对话框中不停闪烁,能看出两个人都是思维敏捷。 太久不看电视了,一部宫廷大剧看得也很是乏味,知头不知尾的,只画面华丽,挑出一集便开始看。 没多久便兴致阑珊起来,起身去倒水喝,顺便给薄南风倒了一杯。 看他那个样子是早睡不了了,就问:“要不要给你冲个咖啡或者煮个宵夜什么的?” 薄南风没抬头,陆续将几个页面关掉,然后关了机,连电脑也一起按合。 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叫上她:“走,睡觉去。” 江南瞪着大眼看他:“完事了?”然后担心真的是出了什么事,薄南风之前那个表情太严肃了。虽然金融的事她不懂,却还是想问一问。 “公司真的没出什么事吧?之前看许涛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样子,如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了。” 薄南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起来,还是一如初见,眼光灿烂的动人模样。 “能有什么事?你老公掌舵你还不放心。”转移了话题,问她:“要不要泡泡脚再睡?对缓解疲劳很有用。”女人的事他不是特别懂,在遇到江南之前连女朋友都有的没交过。今天偶然听说到,每晚睡觉之前泡一泡觉,对女人身体特别好。 江南懒得动,一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不要了,麻烦死了,去睡觉吧。” 薄南风拿下她的手,告诉她:“别动,我去打水。” 每天都是洗了澡就睡,从没有闲心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家里连个专业的泡脚盆都没有,今天就只能凑和。 薄南风打了水过来,伸手攥上她的脚裸,把江南两只脚按到水里去。 “明天我去买个泡脚盆回来。” 江南“哇”一声,抽出来,激起几丛浪花,都溅到薄南风的身上去了。 委屈地皱巴着脸:“好热。” 薄南风叹口气,又伸手去抓那两只脚。 “水不热一点儿怎么会舒服,大惊小怪的,快点儿伸过来,听话。” 江南恸恸的往前凑:“我自己来吧。”慢慢的放进去,不像之前那么突兀,倒也不觉得烫的难耐。一点点把脚不入水中去,两只脚刹时间被热乎乎的水包容住,很舒服。 薄南风就守在一边,觉得水差不多要冷下来了,就续上一些。 告诉她:“把脚抬起来。” 江南乖乖的听话,翘着两只脚。水中泡过,更加显得水灵白嫩,本来就没有多大,小巧玲珑。 薄南风故意逗她,加过水,侧过脸去作势张口咬她。 江南“呼啦”一下按到水中,得意洋洋的笑起来:“薄总裁,反应慢了点儿。” 薄南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抬头看过时间,觉得差不多了。 告诉她:“等水温了,就拿出来吧。”去把大毛巾拿过来。随手抄了本杂志一边翻看一边等她。 江南问他:“你不泡一泡再睡?” 薄南风没抬头:“我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多毛病。” “那套房子我跟人家谈好了,另一套今天也有人去看过了,价钱上要再看,不过对房子很满意。” “嗯。”薄南风漫不经心的应她:“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江南凑过去:“房款怎么办?真存妈那里么?好多啊,还是你拿去用吧。” 薄南风扔下杂志,拿起毛巾去水中把她的一双脚捞起来。包起毛巾里放到腿上细细擦拭,边说:“我用不到,再说那是你的钱。反正我们现在用不到那笔钱,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投资。等你什么时候不想做律师了再说吧。放妈那里保险,让她给我们存着,省着我们年轻人没节制,不知不觉就胡乱花完了。” 如果真是用不到,江南也觉得这样比较保险,否则捧着那么一大堆的钱,不发烧发热才怪。而且现在这个社会花钱如流水,别看是几千万,就算上了亿,没有计较的花起来,也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 “那好,等价款到了,我就跟妈说。” 薄南风提醒她:“那样多麻烦,你提前跟妈那边打声招呼,等对方打房款的时候,直接打到妈给你的帐户上多简单。” 江南傻笑:“也是啊。” 薄南风弹她的脑袋:“就这点儿事脑子就不够用了,能耐啊。”一把将人拦腰抱起来,扔下毛巾去卧室:“睡觉去。” 宋林爱没给钟庆丰打电话,钟庆丰的电话就先打来了。 措手不及,宋林爱捧着电话就像捧着自己的一颗红心。之前是故意不打,不知道要怎么说,今天两个人的表现一对照就发现太伤钟庆丰的心了,好似她宋林爱无情无义。 下午跟江南碰了一面,终于想通了,又去思考怎么和于群谈判的事情了。一直到晚上没出门,饭都没有吃,厕所也没去一次,就那样干干的坐在沙发上,甚至忘记要给钟庆丰打那么一通电话让他安心了。 接起来很抱歉:“对不起,今天的事情太多了,连电话都忘记给你打。” 难得钟庆丰那种言语上时时占上风的男人也有沉默寡言的时候。那端持续静默无声,宋林爱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实则谁的电话也没打来,是她太想他了。 拿过来看一眼,通话仍在持续中。 又唤了他一次:“庆丰……是你吗?” 钟庆丰一出口,嗓子沙哑:“爱爱……”然后说:“我在你楼下……” 宋林爱马上站了起来,快速跑到窗前,室中一直没有开灯,而天却早已经黑了。过去时撞到了茶几的边缘,小腿断裂了一段入骨的疼。却来不及顾念,几步来到窗前,一把扯开窗帘,楼层不高,钟庆丰又是那么高大,一眼便看到他。 小区朦胧不清的路灯下,隐约看到他也正抬着头望上来。 宋林爱只说了句:“等我。” 便拉开门下去了,推开那一扇楼门,冷风扑面而来。终于将那一个人看清楚了,是钟庆丰,默然站在那里,听到开门声静静的望过来,就是那一刹那的时间,似连影子都落寞了起来。 宋林爱心头被什么东西击中,明明很柔软,还是不设防的掉下眼泪。 步步朝他走过去,电话还贴在耳际,扬首问他:“你怎么那么傻?什么时候过来的?” 钟庆丰垂下眸子只是看着走近来的宋林爱,头脑中也有思及不清的时候。仿似过来很久了,自己也不甚明了。只是抬头看上去的时候,那一扇窗一直暗着,他就一直站在这里等她。等啊等……如何也等不来她,惶恐起来,便给她打电话。 喉结动了动,静静地盯紧她:“我以为你后悔了,我以为你动摇了,我以为你不想跟着我了,我以为我争不过小九……” 宋林爱“哇”一声破了音,伸手将他抱住,紧紧的。如果说前一刻她还有诸多顾及,顾及孩子,顾及家人,甚至顾及全世界……也想过最坏的打算,便是委屈自己一辈子,不跟他在一起。 可这一刻她妥协了,咬牙切齿要做个自私的女人。曾经她那么自私,自私的做很多事,也曾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一路作下来,才有了后来的种种。那时候虽然破败,却很勇敢。为什么这一次,却不容自己那样了? 以往都是错,但即便那些是错,她还是一无返顾的去做了。为什么这次自认是对的,却还要向全世界妥协呢? 宋林爱不想这么犹犹豫豫的下去了,也不想在这一件事上委屈自己。她想要再自私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她愿意好好做手,弥补收敛以前犯下的过,只要能跟他在一起。 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呜咽着嗓子说:“谁说我不要你了,谁又说你争不过小九。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不是一个好女儿,也不是一个好女人,活到现在从来就只有失败,没让任何人省心过。而且那么任性……我是打算放弃全世界要跟你在一起的……” 钟庆丰反手抱住她,将人紧紧收进怀中。 问她:“你说的是真的么?” 宋林爱拼命点头,拼命点头,哭得却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了。 那一夜没有喝醉,两个人倒像是醉了,不仅醉了,还醉得很厉害。 宋林爱不是第一次,钟庆丰也不是没有过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颤抖得厉害,觉得是寻觅以久的人。 他们拘泥在宋林爱那一方小天地里,太狭小了,似只能像这样拥挤到一起,彼此容纳,才最是情理之中的事。 宋林爱被钟庆丰拥着,深深切切的感受他的存在。 仍旧想不出之前到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冷夜,她穿得少,只一件打底毛衣,下面是黑色的长袜子。 钟庆丰蓦然注意到,心疼地责备她:“怎么穿这么少?”马上脱下外套披到她的身上。 宋林爱也实实在在的冷起来,牙齿打颤,拉着他:“上去说吧,外面的确太冷了。” 室中没有开灯,宋林爱打开门开灯之前回过头嘱咐他:“空间很小,小心别撞着……” 一句话没说完,气息断裂,脖子连带一侧脸颊被他的大手扣紧,火热的吻便已经砸了下来。 宋林爱大脑白了一刹,抬起双手抱紧他,热情的回吻。 一切激情事件似都发生得顺理成章,谁都没来得及开灯,只有几束微薄的月光从半开的窗帘内射进来。 他们已双双滚落到地板上…… …… 孙青盯着宋林爱那张脸,半晌移不开,最后啧啧叹。 “你这女人是开出桃花了,瞧你那张三月份的脸。” 宋林爱的喜气从骨子里发出来,掩不住,瞎子都看得到。 抿着嘴笑:“你孙青了不得了,几月的脸都能看出来,怎么?改行算命了。” 孙青挥一挥手:“不干那个,算人不算已,算再多的旁人又有什么用,跟自己的幸福又不沾边,还不是白算计。” “又和方青山吵架了?”宋林爱吸着饮料问她。 孙青摇头:“没有,方青山这段时间表现很好,去上班了,一个月三千五。不管他挣多挣少,别在家游手好闲的呆着让我碍眼,就比什么都强了。” 宋林爱靠到椅背上,操起手。 “那瞧着这个模样,是方青山进正轨了,你孙青又打算要图谋不轨了?”想起来问她:“你怎么不上班啊?今天又休息?” 孙青百无聊赖地嚼着薯片说:“哪里啊,我这段时间一直请假,不是跟你说了么,不想动,也不想那么拼,就想一个人什么也不做的放松放松。” 宋林爱“切”了声:“那你不出去旅行,还来这里跟我们厮混什么呀。” 孙青本来也是那么打算的,可想起来多矫情,已经计划好行程了,甚至在美团上连快捷都订好了。就去山水清幽处,好好的放松一下心情。可拖着行李已经到车站了,又不禁动摇。 也不知何时对这座城市生起的留恋,竟觉得哪里都不想去了,寸步难行,就只想留在这里。 将这样的想法跟宋林爱一说。 宋林爱沉默须臾,张口便问她:“你真的那么喜欢离正扬么?”如若真是如此,那孙青真是太可怜了,比她还无望的一双人。除了受尽煎熬,还能有什么? 孙青一下便愣住了,如果宋林爱不这样问起,她没有想过,这样是因为跟离正扬有关。但此刻大脑受了重撞,猛然回过味来,又觉得或许真是如此。 总觉得心里系着什么,连远离都像是舍不得。 她呆怔不已的望着宋林爱的时候。 头上响彻一个声音:“谁那么喜欢离正扬呀?” 宋林爱和孙青马上受了惊吓,慌乱的抬头看。 是江南,笑嘻嘻的看着两个人,又是宽外套,大围脖,把那副小身板裹在里面,越发显得娇小灵动。 看两人一脸惶恐不安的模样,江南脸上的笑意如潮褪去,真是一点点消散至无影无踪。即便没有人回答她,她也猜到了。她联想的本事还真不是闹着玩的。 定然不会是宋林爱,她心有所属,而且已经升温到炙手可热,谈婚论嫁的地步。扭头看向孙青,尽管她目光闪烁又躲闪,但江南还是一口咬定。 “孙青,你喜欢离正扬对不对?!” 孙青默然的沉下头,一个劲的吸饮料,早就见了底却不自知,吸得滋滋作响。 江南一伸手把那个空杯子拿过来,另一只手去挑孙青的下巴。让她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又问:“你真的喜欢离正扬?” 孙青知道逃无可逃。 就连一边的宋林爱都说:“你还是跟江南说了吧,又不是外人,早晚都得说给她听。” 孙青只得任命的点了点头。 江南一阵挫败,倒不是觉得其他什么,也没觉得孙青是不配喜欢离正扬的。只是但凡有理智的人都该知道,孙青她不能喜欢离正扬。结果注定苦难的东西,沾上边了有什么好? 不是被爱冲昏了头脑,注定往苦海里跳么?! 松开她的下巴叹口气,挨着她坐下来。先把围脖摘下来,暂且没什么说话。 喜欢这种东西的确不好说,感情不比自来水,装一个阀门就能收放自如。若是那样倒好了,想喜欢谁就打开,不喜欢或者无望在一起,就关上,乐得轻松又自在。近身没有资源了,还可修葺一项工程,南水北调,补足各种资源不齐的缺憾。 可一切明显都是无厘头的论调,而事实上感情就是场灭顶洪荒,是灾,是难,根本不会这样好说话。 只问她:“喜欢离正扬你什么感觉?很难过吧?觉得胸腔压抑?时而透不过气来,想把自己的皮表扯开?看看自己胸膛肺腑中到底是怎么了。” 孙青就差要泪汪汪了,还真是那样。喜欢一个人而不得,就跟热锅里煎熬那般。时常也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呼吸的。所以想出去透气,却又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便像现在这样走也走不了。 怕自己会失控,狠狠的控制情绪,只是不停的点头。 宋林爱一边看着,想笑,又很替孙青悲哀。 到底没忍住,“噗嗤”笑出来:“江南,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医?”就差给孙青开膛破肚了。 江南白她一眼:“你别跟着瞎掺和。” 宋林爱果真就不说话了,点点头,静静的喝手边的饮料。 孙青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反正当着自己好姐妹的面,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江南看她这个样子是难过进心坎里去了,就知道会这样。当时她喜欢薄南风,那时候也觉得是不该喜欢的人,于是心中怎么个焦灼难安的感觉只有她自己最知道,并且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种无论做什么都会想他,满是让自己无可奈何的情不自禁,几乎就要将她给折磨疯了。 如今孙青更要收敛,比那时候的自己还要压抑,甚至要若无其事地让旁人看不出分毫,到底多难过?也只有她自己最知道。 可是现在说多少不该的话都没有用,也都晚了。覆水难收,绝对是对情感的真实写照。 便只得安慰她:“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相信冷静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何况你现在和方青山又和好了,再深的喜欢也会过去的。” 宋林爱也跟着安慰。 孙青一刹那到了崩塌的地步,也不全是因为对离正扬的喜欢。只这种事情会勾起许多神思,各种不痛快便会疯涌而至。那种当童话中的人物一样喜欢的情愫又怎么会收敛不住,只是想起来的时候,会觉得很难过。 到了如今,她看似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其实支离破碎,是几个姐妹中最惨淡的一个。觉得到了这个年纪什么都没有了,两手空空看着别人笑语欢声,而自己的生活却像冰火两重天一样。 宋林爱说:“我看孙青这段时间是太压抑了,否则她不是像今天反应这么强烈。” 散了场,吃完饭出来,只剩两人的时候宋林爱便这样说。 江南看孙青那样也实在很揪心,不过总算方青山省心了,否则非要把孙青给逼疯。 不能跟宋林爱多聊,今天宋林爱请这一顿饭,就是想跟姐妹们表一下她非钟庆非不可的决心。 有决心是好,可这样的幸福到底刺激到了孙青。像一面镜子,反射出她生活上的不如人。如此一来,搞得宋林爱也很过意不去。 “没别的办法,总不能一直看着孙青犯傻,我们以后没事多陪陪她,会好一些。”江南上车之前问她:“还打算跟于群谈一谈吗?” 宋林爱“嗯”了声:“肯定得聊一聊,说是这次要不管不顾了,怎么可能真的不顾及小九呢。我已经跟于群约好了见面,看看他什么意思吧。如果于家人真的非得撕破脸,那我也没办法,只能通过法律途径把小九要过来了。” 江南点点头,上车离开。 没回家,直接去了中院。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事实证明王长发和张扬的确是父子关系,完全没有悬念的事。 而这一次的亲子鉴定也是在张扬不知情的情况下暗中进行的。江南和法院那边打好了招呼,这事还得感谢纪梦溪,在他中间出了不少力。 总算法律不是不讲人情的,考虑到许多因素,一切进行的无声无息。只要王长发最后真的不构成犯罪,他们便不会再插手此事,至于孩子的抚养问题就由他们当事人自己去协商。而关于当年那批人贩子贩卖人口的行为,也将会做为另案立案调查。 如今既然结果已经出来了,而纪梦溪又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主审法官,便想问一问,他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是不是该要将材料退回人民检察院,并释放王长发了。 吃中饭的时候,便给纪梦溪打了电话,提前招呼一声,知道他很忙,以免下午过去扑了空。 那时候纪梦溪也在吃中午饭,听她这么说,只说:“没事,你过来吧,下午我在办公室里等你。” 江南抵达之后给他打了通电话,纪梦溪便出来了。 一身法官制服,见到江南就先笑。 “干的漂亮啊,庭都不用开,案子就结了。道行果然越来越深了,眼见就要成仙成魔了。” 江南打笑他:“怎么,纪法官心疼赚不到起诉费?” “又不能中饱私囊,有什么好心疼的,乐得清闲。”纪梦溪飘飘的说过。问她:“想从我这里听什么小道消息?” 江南看了看,两人就这么站在中院的大门前。一个是主审法官,一个是辩护律师。 就问他:“就这样聊?要不要找个地方?” 纪梦溪淡淡地眯着眼:“瞧你那点儿出息,庭都不用开了,案子也不用审,谁会在乎回不回避那一套。” 江南眼睛一亮:“你们法院已经商量出对策,决定不起诉了?” 纪梦溪按了按眉骨,把她喜欢听的消息说给她听。 “退回人民检察院了,你的当事人会马上释放。而那宗贩卖人口的事,估计检察院也通知公安机关立案调查了。这件事算是了了。” 江南喜上眉梢,觉得什么都还没有问,纪梦溪便已经通通跟她说了。 随口道:“有你的功劳,哪天有时间了请你吃饭。” 纪梦溪想了一下:“月底吧,要是这个月不发工资,你就请我吃一顿,让我开开荤。”他将自己说得惨兮兮,眉目间的神情倒也十分应景。帅气的眉毛略微苦情的拧着。 见江南一脸疑惑,当即说;“你别不信,我真有可能不发工资。” 江南豪爽说道;“行,月底我请你多吃几顿,让你天天见荤。” 纪梦溪抬腕看时间,下午还要外出,眼见到时间了。 就说:“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联系你,还有事,先去忙了。” 江南跟他道过再见,看他转身,阳光洒到身上,投下玉树临风的一道影。 又突然想起什么,唤他:“哎,纪梦溪……” 纪梦溪那么神通广大,仿佛看到她的心里去。转过身,薄唇淡淡抿着,连眼神也是淡淡的。 “江南,即便你不要我,也不能把我推给别人,连你都要伸出手推我一把的时候,我会觉得你很残忍。当时你不打算跟我在一起,我们就已经没有关系了,我站在哪里,是去是留,都是我的自由。即便……我喜欢你,也不认为你有权利干涉。” 这一次不是对着别人,而是对着她,说出那句众所周知的“喜欢”。 纪梦溪很坦然,望着她的时候,目光仍旧笔直坚毅。他纪梦溪这一生做什么事都是坦坦荡荡的,就连喜欢这么一个女人也是。 江南无话可说,便也没想跟他矫情。 只笑了笑:“得,我什么都不说,祝你幸福。” 转身去提车,手头的事那么多,零七杂八的,很多事情再与她无关了,的确不是她该过问的。 白子仙神色凝重的敲响总裁室的大门。 薄南风按着眉目,陷在皮椅中小瞌,听到敲门声,正了一下身姿唤进。 白子仙抱着他之前吩咐整理的资料进来。 站到办公桌前便说;“薄总,如今公司的状况很不好,甚至有些失控。几个大股东暗中手脚做得太大了,再不控制,只怕要闹出事。” 薄南风俊眉蹙紧,目光从白子仙身上收回来,去翻看桌上的资料。 厚厚的一本,从头翻到尾,一张脸阴郁得几乎不能看。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白子仙要说话,想了想又闭上嘴巴。 就是那个欲语还休的模样,被薄南风捕捉到。 把手中的那笔烂帐扔一边,靠到椅背上。示意她;“你想说什么?” 白子仙还是说出来:“薄总,我觉得任那几个大股东互相残杀诋毁下去,只怕会影响到您的利益。那边闹得太汹涌,已经牵涉出经济问题了,如果公方一插手……”看了薄南风一眼,没敢再说下去。 她这样也算是全说了,薄南风知道她什么意思。之前薄南风把景阳当过滤机器,替苏老爷子做了那么多事,如果公方一介入,就难免会有洞察出的可能。那些洗白的事哪一件不是违法的?如若真要查出来,不单是景阳集团,只怕连他薄南风都要再劫难逃。 而薄南风思来想去,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中间环节。如果公方真有本事查出其中的涉黑案件,顺藤摸瓜,也会发现症结不在他这里,而是苏老爷子。 一刹那陷入沉思,修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动桌面,微许的愁眉不展。 这些天白子仙也跟着着急上火,薄南风本来对时局一时掌控很好。不过,这两天却有些失控的趋势,任谁也没想到这回几个大股东会闹得那么大,为了整惨对方,不惜揭露检举。到底是谁做的不知道,可如今公方是真的已经蠢蠢欲动了。 从景阳一路下跌,毫无起色的股市变化就能嗅出,景阳集团是遭遇危机了。 “薄总……” 薄南风一抬手,阻却她接下去的话。没抬眸,只说:“你出去吧。” 白子仙看了看他,点点头退出去。 股东内部矛盾升级,直逼不可调和的地步。如果再闹下去,而不能有效制止的话,一些无辜的股东便可向法院申请,请求景阳回收股份,撤出投资。这对于景阳当年的经济危机来说,无疑是件糟糕透顶的事。 薄南风在办公室里呆得时间太久,最后忘记时间。 直到电话响起,才仿若回神。 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是江南打来的,喉结动了动。 “宝贝儿……” 江南便问他:“你现在很忙吗?不是说晚上要去妈家,有没有时间,要是没有……” 薄南风抬腕看过时间,当即说:“有时间,在哪儿呢?我马上过去找你。” 江南正在大东门的夜市上,本来想买点儿东西带回家的,转到这条街上来了,很热闹,就下来转一转。 薄南风告诉她:“在那里等我,我过去找你。” 江南只顾着乐呵,忘记这里是闹市区,由其到了这个时候更是人来人往的,找一个并不容易,不是会合的好地方。 薄南风也没想,拿上风衣外套出了门。 江南蹲在摊子前看小金鱼的时候,薄南风打来电话。 问她:“在哪里?” 江南看了一下大体方位,告诉他:“就在老四川门口对面的金鱼摊上。”没再详细赘述,如若是宋林爱或者孙青,一下便能找到,却忘记这是薄南风了。 “好,你等我。” 江南挂上电话,便在那里死心踏地的等他。 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她土生土长,从小到大来过无数次的地方,自然觉得哪里都熟悉。 可薄南风不是本地人,就算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类似于这种闹市区的地方他却是头一次过来。路口繁杂,一路走过几乎是人挤人。 在哪一条路上的老四川也不知道,一边走一边看两侧店面的标识。从头晃到尾,也没看到什么“老四川”的字样。前面出了岔路口,便又拐到另外一条街上去。 再从头到尾关注下来,仍旧没看到江南电话里说的那几个字样。金鱼摊倒是走过几处,却没有看到江南的影子。 怀疑之前太嘈杂,根本就是听错了。便又给她打过去:“没找到,到底在哪儿呢?再说几个名字。” 江南等了一段时间了,也有些急了。左右看了看,又说了几个名字。 薄南风叮嘱她:“别乱动,就在那里等我。” 让他一个外地人找她,实在是不科学。可当时没想那么多,薄南风说等他,江南便一无返顾的等下去。 等的时间实在太久了,笃定薄南风是找不到她了。方想起她对这里轻车熟路,让他等在哪里的话,她找起来肯定会快上许多。想要给他打电话,好死不死的电池没电了。连一则短信都发不了。 江南站在人潮中四处张望,以前一直觉得,茫茫人海中薄南风最是与众不同的一个,无论多少人,只一眼便能看到。可这一刹那,眼睛都望穿了,也没看到薄南风人在哪里。 想着,他若找不到一定还会给她打电话,如果连电话都打不通,那才真要急起来。 再等不下去了,顺着人流的方向开如找他。 像一江春水,滚滚而下,那些夜晚出行的人们,三下两下便将两人给吞没了。 下一刻薄南风找过来,终于看到街对面“老四川”的字样,还有那个金鱼摊。过去时,并不见江南。便向摊主打听:“你好,请问之前有没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在这里看鱼,眼睛很大,皮肤很白。”想了一下,又说:“穿杏黄色的大外套,戴黑色围脖。” 摊主一下便想起来了。 “是有一个小姑娘在这里看鱼,不过,你来之前的两分钟她刚离开。” 薄南风蹙紧眉,道过谢意又问他:“朝哪边走了?” 摊主指给他。 薄南风快速朝那个方向一路不回头的走下去。 江南转过几个街口,都没有看到薄南风的影子,失望起来。觉得这一次两人是彻底走散了。考虑着要不要先回去,或许薄南风找不到她已经先回江家了。转而一想,毫不犹豫的转入下一个路口,没入下一段人潮中。 薄南风那么死心眼,不找到她又怎么可能自己先回去呢。这会儿找不到她,电话又打不通,一定已经急疯了。 江南急不可耐,越是着急,越觉得没有章法,喉咙都开如冒烟了,哽着什么,又干又痛。 想起小的时候,有一次跟江妈妈一起去菜市场,那一天也是好多人。她和江妈妈走散了,在黑压压的人群中胡乱奔跑,怎么也找不到江妈妈了。最后急得“哇哇”大哭,当时那种焦灼又害怕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得,自然而然的生起惶恐,觉得现在便有当时的感觉。 如果不是已经这把年纪,江南觉得自己一定还会失声痛哭起来。不知是薄南风弄丢了她,还是她弄丢了薄南风,总之是找不到了。 才觉得茫茫人海那么可怕又无助,如此轻而易举的淹没一个人,明明知道他就在其中,却像费尽心血怎么也找不到,那是怎样一种绝望的感觉啊。 江南喘息越来越重,步伐也莫名快了起来。太着急了,过眼云烟,反倒什么都看不清楚。影影绰绰的人无数,模糊不清的脸一层层的叠加,却没哪一张是她想找寻的。 不知是眼盲,还是眼瞳被什么覆盖,世事再看不清楚。江南吸紧鼻子,心中有一种惶恐,太生动而确切,想忽略都不容易。 “南风……”默默念出他的名字,猛然想起,也或许他已经找过去,就在那里等着她。 转身拔开人群便又往回找,一路跌跌撞撞的找回去。 曲膝,急速喘息着问:“你好,请问之前有没有一个男人过来打听过我?” 摊主看了看她,一眼认出来。当即说:“的确有一个男人过来问你,就在你前脚刚一走。” 江南又问他:“朝哪边去了?” 摊主再度指给她。 江南转身就走,不想就这样错过了,哪怕她再多等三分钟…… 步伐惯性向前,手臂却被人紧紧拉住,下一秒被扯进一个怀抱里,天翻地覆。 江南急速旋转的时候被风砂迷了眼,睁不开,所以就簌簌的掉眼泪。不过即便如此,也知道此刻将她揽进怀里的人是谁。 “南风……” 以为下一句便能听到他的训斥,一定气坏了,怪她不好好听话。怎么不在这里等他,问她的脑子怎么长的?不知道找人最忌讳的就是这样么…… 半晌冗长的默然,竟连一句责备的话没听到。人潮依旧,连店里的茶香都淡淡的一如往昔。 薄南风嗓音有一丝干涩和沙哑,附在她耳畔淡淡说:“无论多久不见我,哪怕以为永远也等不到的时候,也不要走开。一定要在那里等着我,我总会回来寻你。” 他的话很轻,江南只是眼睛看不清东西,就觉得耳朵也闭上了。但薄南风这一句还是被她记在心里,莫名就记了很久,久到自己都不相信他真的说过。 像得来不易,薄南风当街抱着她没有松开。看来也有莫名情绪,那感触并不比江南好受。也像是怕极,手臂越收越紧,直像融入她的血脉里。 “记得我的话,千万别让我找不到你,那样我会很害怕……” 江南也怕,所以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下一次即便等的时间再久,红红绿绿的人潮再繁盛不息,她也保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站在他们相约的地点,哪怕等到日落西山,等到头发花白,只要他不来,她就会一直等下去。 她相信他说过的话,他总会寻来,即便无望到所有人以为他不会来。 反手抱住他:“是我不好,忘了这么多的人只会越找越乱,简直就是添麻烦。以后不约在这种地方了,即便再来这里,我也不乱跑了。”扯了扯他的衣衫:“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薄南风淡淡的“嗯”了声,却一动没动,良久,有些模糊的说:“我想哪里都不去,就这么静静的抱着你,一辈子……” 路上江妈妈打来电话催,江南的打不通,就只能打薄南风的。 问他们:“还有多长时间能到?菜都快凉了。” 江南接的电话,告诉她:“再有几分钟就到了。” 江妈妈说;“那好,我再把菜热一热,你们过来正好吃。” 江家二老都很喜欢薄南风,特别是江妈妈,本来两人结婚之前就喜欢他,现在连江南都是他在照顾。没见过这么省心的男孩子,没法不满意进心坎里。 便时常跟江爸爸说:“你看,那句人不可貌相还真是说着了。当初我们都觉得南风那种外表的孩子靠不住,江南要跟他在一起,我们还死活拦着。你看现在南风对江南多好,比我们照顾得还周到。江南那个样子的,能嫁给南风,也真算她的福气了。” 江爸爸虽然也这么认为,但容不得她这么大张旗鼓的贬低自己的女儿。 “其实江南也不错,跟南风正配。就因为是那样的两个人,才注定该生活在一起。” 江妈妈每当此时就哂笑的不屑:“你得了吧,你自己女儿什么样你不知道么?” 江南打小生活自理能力就差,跟一般的女孩子完全没法比。江妈妈一直庆幸她自己生活那一段时间没把自己饿死,已经很不容易了。 江爸爸立挺自己的女儿。 “江南生活上是照南风差点儿,可那孩子的性格说起来绝对算省心的。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不任性,咱家小南就不那样。” “那是她没心没肺。” 江妈妈撂下一句话扭头去厨房。 江爸爸那和不苟同江妈妈的话,算计着两人快到了,还是去把他的好酒拿出来。其实也是之前薄南风送过来的,知道是上好的酒,一直没舍得喝,就等薄南风哪一时上门了,两个人一起喝。 本来要带东西来的,结果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江南一进门就说:“妈,是我的错,我又添乱子了。本来南风让我在原地等他,我手机没电了,一慌神就满处跑着去找他了。结果走两岔去了,把买东西的时间都耽搁了。” 江爸爸叫上两个人快点儿过去吃饭。 只说:“自已家人带什么东西,平时拿来的东西还少呀,到现在也都吃不完用不完的,好多都让你妈拿去给亲戚们分了。你们两个能来家里吃顿饭,我和你妈比什么都乐呵。” 理是这个理儿,但江妈妈还是要忍不住说江南两句。 “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那个毛躁的性格就不能改一改?天天让南风这么照顾你,你就好意思?” 江南皱巴着脸,委屈的看向薄南风。 薄南风当即就说:“妈,今晚的事不是江南的错,她跟我说了地点了,是我对那一代不熟悉所以一直找不到。其实江南现在可让人省心了,真的。” 江南马上就笑了。 再怎么说江妈妈都不信,自己的孩子自己会不知道。 “你不用替她说好话,她什么德行我这个当妈的最清楚了。指望她不让人操心,我看费劲。” 招呼薄南风:“你快吃饭吧,折腾到现在早饿了吧。来,偿偿妈炒的这个。” 席间薄南风和江爸爸喝了一杯,酒的度数不低,而薄南风酒量实在不行,不敢多喝。江爸爸也都知道,所以不跟他客气,自己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只江妈妈在一旁很不愿意,时不时提醒他:“你少喝点儿啊,我看你又忘记自己什么身体了。” 江爸爸哼了声:“你这么说,好像时刻提醒我别忘记自己什么身份。” “你什么身份?” “在这个家里,我有身份么?” 年纪多大的人了,还是免不了斗嘴,江南和薄南风都被逗笑。 一顿饭吃得很欢畅,江妈妈做的也都是两人爱吃的。 吃过饭,江南去洗碗。 江爸爸泡了茶,拉上薄南风到客厅里坐。 薄南风要帮自己的老婆把碗洗了。 江妈妈示意他:“过去坐吧,让她干点儿活累不着,你别把她惯坏了。” 薄南风笑笑,坐过去。 其实今晚两人过来是想说钱的事。 薄南风倒不觉得算什么事,自始至终连问都不问,都是江南一手张罗的。从看房到办手续,他一样也没管过。 只是江南连带江家二老觉得是大事,毕竟一入帐是笔巨额款项。他们老百姓一辈子也不可能见这么多钱,做梦都没想过,现在却实实在在的有了,怎么也不可像薄南风那样没事人一样。 江爸爸江妈妈绝对是父母中比较英明中正的。 江南之前在电话里一直说,那些钱是卖房子得来的价款,而房子薄南风也都过到她的名下了。这样一想,那就是她的钱了。 可数目太大,江爸爸江妈妈怎么也不放心。倒不是怕钱有问题,只是怕处理不当,因为经济财产问题日后影响两人的感情。 就想问一问薄南风,到底是怎么回事。 薄南风给江爸爸江妈妈服下一计定心丸。 “爸,妈,江南说的没错,这些钱的确是她的。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这些房产都过到她的名下了。现在反正用不到什么钱,就想着先存起来。我和江南都年轻,没什么算计,平时花钱就大手大脚的,放在你们这里保险。” 江爸爸多问一句:“给江南这些不好吧,虽然过到她名下了,可这些都是你的婚前财产,现在这样也不公平。”他们结婚的时候江家没赔送什么大件,就江南那一套小房子还是江南之前自己赚下的。 薄南风表情没变,还是很温和的笑着。 “一家人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我的。主要这算我们两个人的私人财产,放我这里容易跟公司的混淆了,反倒不好。江南让你们帮忙存着,那就帮她存着吧。” 江南正好擦干净手从厨房里面出来。 就说:“爸,妈,你们听清楚了吧。不是我烧杀抢掠弄来的,是薄南风心甘情愿给我的。还不信我的话呢,跟你们说了几遍了,非得要我们两个来确认一下。让你们帮忙存起来就存起来。我还能因为这几个钱跟他反目啊?再说,我不攥着他点儿什么,万一他移情别恋怎么办。” 江南说得轻松自在,就跟自己见过大场面一样。实则数着那几个数额也是惊心动魄,觉得太多了,多到不可思议。便想着,如果全兑换成百元大钞满屋子铺开的话,估计得把她的房子装满,一开门便要淌出来。 江妈妈骂她:“又胡说八道。” 江南吐舌头笑笑。 过来挨着薄南风坐下:“没事,我在家常这么说,他不会生气的。”扭头问他:“是吧?” 薄南风跟她开玩笑:“我在家比爸还没身价,怎么敢跟你生气。” 江南伸手掐他的脸。 江妈妈已经过来助阵,“啪”一声打掉她的手,告诉薄南风:“不能这么惯她,你看她都成什么样了。哪有三十岁的样子。” 江南叫苦:“妈,我哪有三十岁那么老?” 江妈妈哼了声:“也快了,反正是不小了。” “再快也没到呢。” 钱的事情商量定之后,两人又在江家玩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去。 走前江南向江妈妈要了帐号,然后告诉她:“妈,明天我让人把钱打进去之后给你打电话哈。到帐了你跟我说一声。” “我知道,你放心吧。”江妈妈接着又补了一句:“这是你老舅的帐号,这个号他早不用了,之前一直我用着。我和你爸的卡都是流动的,交各种各样的费用,觉得太流水的,把钱放在里面不保险。” 江南和薄南风已经换好鞋子。 扭头说了句:“行啊,我们走了啊,别出来送了。” 楼下只有薄南风的车,在闹市区的时候,薄南风就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过去把江南的车子先开回家里去了。 之前发生那么莽撞的事,谁还敢让她自己开车。 虽然冷,天空晴朗,却有星。 江南一抬头便看到了,惊喜地叫了起来。 “哇,薄南风,你快看,竟然有星星。” 的确很神奇,城市里的人好多都是许久不见星星了。被太多东西覆盖,许是不够璀璨,就长年累月的隐没光辉。今天想来是太晴了,竟然被她给捕捉到了。 薄南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星星,很大颗,密密麻麻的铺满天。 侧首看她笑嫣如花的模样,好笑:“就那么喜欢?” “能不喜欢么,好不容易才看到一次。” 薄南风就许诺她:“等到哪一天我们两个人都有时间了,我就带你去看星星。我知道很多好地方夜晚的时候可以看到满天的星子,保证漂亮。” 江南拍手叫好,扯着他的衣袖。 “一言为定啊,你可得说话算话。” 薄南风钩动唇角:“那明天就去好不好?” 江南本来想说好的,一想又摇了摇头。 “不行,明天王长发估计要回老家了,之前简妆给我打过电话。我说了明天要去送送他们。” 没想到真的就这么走了,决意退出,便这样无声无息的,把浓浓的亲情淡成水。这些年付出的努力和心酸通通再不计较,说离开就真的离开了。 连江南都觉得不忍心,不知明天王长发和简妆要怎么转身。把这个城市抛之脑后,如何狠得下心? 薄南风握住她一双手,把她拉紧,顺便捂暖她的手。 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送王长发夫妇。” 江南上半身前倾,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 “好。薄南风,这世上的父母亲真的好伟大。为他们做再多的事也都是值得的。” 薄南风没说话,暗色中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须臾,拉着她上车。 “快上车吧,别感冒了。” 于群去外地跑了几天。 回来后,就给宋妈妈打电话。说要过去接小九。 宋林爱把电话拿了过来,告诉他:“你明天上午就过来吧,正好我们两个人谈一谈。” 自打离了婚,两人再没这么面对面的坐着平静说话。 为了生活的压力各自忙着,有的时候偶然碰到了,打过招呼就走人。 于群隔着张桌子打量宋林爱,窗外阳光明媚,将她一张脸照得也很明快。忽然觉得这样的宋林爱十分陌生,或者这才是她本来该有的样子,是他之前不了解。 没有化妆,五官没那么妖娆妩媚了,有说不出的清丽。 以往宋林爱晚上卸了妆也该是这个样子,于群突然想起来,竟像没有刻意注意过。从没有认真去打量她,所以一直不知道她是这个模样。 “听说你谈恋爱了?要结婚了?” 宋林爱点点头:“是啊,有结婚的打算。” 而且铁定是要嫁的,今晚便打算搬到钟庆丰那里一起住,出租房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于群怔了一下,不知道她要嫁什么人还跟他于群有什么关系。 “你想谈什么?” 宋林爱把上次钟庆丰去家里吃饭,小九一系列不正常的反应跟他说了下。然后明确的告诉他:“我问过小九了,是你妈教她那么做的。她不想我结婚,不想我幸福……这些我都能理解,并且一点儿都不怪她,真的,毕竟是我对不起你们于家。可是,我不希望她对小九做那些事。孩子还小,大人已经错了,总不能再来荼毒孩子,你说对吗?我想你肯定也不希望小九小小年纪心理就有了阴影。”她甚至有些不在乎的说:“你们肯定不希望小九长大像我一样吧?做这么失败的女人。” 于群有些不能相信。 “真的会是我妈告诉她的?” 宋林爱盯紧他:“小九才四岁多,怎么可能撒谎。是不是真的,你回家问问你妈就知道了。” 这么一说,于群一时间也没什么话好说。想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自打他们离了婚,在于妈妈眼中,于宋两家就算结下仇了。觉得他的不幸都是宋林爱一手造成的,由其到现在他还是一个人,连个成家的对象都没找到。 宋林爱望着他。 半晌,于群点了点头。 “我回家问问她,如果真是我妈说的,我会告诉她以后不要对小九那样。” 宋林爱相信于群,他们两个绝对算好聚好散,当年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有迫不得已的成份在里面,可生活了一把年头,早已经有了感情。分开的时候确实伤情了一把,那些情动都不是假的。 但她不相信于妈妈,就算她口上答应了,可于群长年工作在外,她对小九说什么做什么,他根本控制不了。 “于群,我想让小九跟我一起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于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脸色慢慢变得冷峻,生气又悲哀的模样。 冷笑了声,问她:“怎么?你觉得我没本事,养不起小九了?现在你嫁了个有钱人,就想把小九带走了是不是?” 宋林爱想解释。 不想于群已经动了雷霆大怒,“呼”地站起身,只扔下几个字:“宋林爱,你休想,没你这么侮辱人的。” 宋林爱望着他决然的起身,再义无反顾的开门离去。生出无力,沉沉的靠到椅背上。侧首看彼时的阳光,很刺目。伸手去挡,还是透过指缝渗进来。 像那些生活的无奈,怎么摭怎么挡,还是会像这日光一样,无孔不入渗进来。 来送行的队伍很壮大,连江南和薄南风都没想到。 不光是他们两个来了,就连张扬的养父母也过来了。 说实话,没想到。张扬的养父母怎么也没想到王长发就真的这么离开了,从看守所一出来,当即便准备回老家,一次门都没有上。 当时王长发初来s城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一个父亲的想念和找寻几乎将他折磨疯了。不知道从哪根线索摸过来,找到他们家门口上。 当初最先见到他的人是张扬的养母。 女人听到王长发说他自己是张扬的亲生父亲时不可思议,一心以为他是个骗子。 怎么可能找得到?连他们都不知道张扬究竟来自哪里。太多年了,中间辗转太多次,多深厚的情感都该已经割断了。他不是骗子是什么? 就是因为之前落下了坏印象,先入为主,所以当王长发将向他们索要张扬无果,擅自将张扬带走的时候,气愤不已。几乎是不留一点儿余地与情面的,在向公安机关提供供词的时候,提供说他索要过财物的虚假供词。 就在江南找上门来的时候,心里仍有一丝难安和犹豫,担心王长发被无罪释放之后会再度纠缠。或者,索性让张扬不是他们亲生的秘密光天化日。 但无论如何没想到,会是这么样的一个结果。 当他们早上打电话给朋友问及这个案子的进展情况时,说王长发已经被释放了。又去简妆住下的宾馆问过,只听说他们一早就退了房,看样子是回老家了。 火车战永远人满为患的样子,望着人流中那一双人,灰黑又瑟缩。是与城市格格不入的风景线,却无论如何也不觉得刺目。 仿似终于懂得了一对父母的用心良苦,竟是真的别无所求的。 江南转身看过去,两个人已经走了过来。 男人先开的口,对王长发说:“大哥,对不起,不能让张扬来送你们。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会好好对孩子,这些年都是把他当亲生的一样疼爱,我们也就这一个孩子。” 简妆缩在王长发的身后,打他说离开的时候,她就不知哭了多少场。到了火车站,更加隐忍不住,铺天盖地的绝望灭顶压下。方觉得是真的无望了,这些年即便找不到孩子,还会想着,有一缕光,虽然微茫却是希望。 如今却彻底变成了绝望。知道此去经年,他们和那个孩子的情份这一回就彻底有了了断。找来的不是缘分,而是无法再续的恩断义绝。 王长发对他们点头称谢:“谢谢你们。孩子就交给你们了。” 男人又接着说:“你们什么时候想他了,可以过来看看。” 王长发摇头,眼角湿透。拿袖角去蹭,却执意笑着说:“再不来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找他了,也再也不来看他了。” 他静静的说起来,语气苍凉的像是讲与已无关的故事。 “太多年了,我都已经忘记自己去过多少城市,走了多少路,碰了多少钉子,穿破多少双鞋子……找了太多年,找来找去,发现什么都没有,不过就是我一个人的执念……”抬头看过来:“我有什么资格,我这样一个爸爸什么都给不了他。” 通知检票的广播一遍遍响起来,王长发拉上简妆就要离开了。 走过来握住江南的手。 真情实意的说:“江律师,谢谢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为我的事没少费心。还有那些费用,我听简妆说也是你帮我支付的,你是我的贵人。” 江南心中很不忍,除了那点儿微薄的费用,便什么忙都帮不上。 其实她想说,如果你想把张扬要回来,我也可以帮你,她保证能够打赢这样一场官司。可王长发不会同意。 虽然理解,有时却又想不明白。何苦要让自己那么疼?血脉斩断了,是一种什么滋味? 痛不欲生,对不对? 记得王长发在看守所跟她聊起来的时候说,那支录音笔的确是他有意录下来的。却不是想着以后或许能当做证据用,乡下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心眼。 其实也是想过,可能真的不能将他带回去。就那样留下他的声音,回家给简妆听,给父母听,给自己听…… 反复的听……听一辈子…… 爱有多长? 永无止境! 回去的路上,江南歪头靠在车窗上,直直地看着窗外呼闪而过的风景,一句话不说。 薄南风知道她心里难过,那一对背景太哀伤,挤进检票的人群里,慢慢消失在检票口。 那一瞬间江南紧紧的盯着,眼眶便红了。 王长发说:“太多年了,我都已经忘记自己去过多少城市,走了多少路,碰了多少钉子,穿破多少双鞋子……”这么执着的走到今天,为什么又要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 爱一个人,不是要紧紧的把他拥在怀里么,这样又是为什么? 薄南风一伸手抱住她,把她整张脸按到胸膛上。她没有开口,他却知道她想不开。 告诉她:“因为爱!那放手正是因为他爱张扬。爱有很多种,无论是成全,放手,拥有,还是其他。你觉得王长发斩断那根血脉不可思议,从此更像是抛弃了张扬。其实这样残忍的事情不是别的,恰恰是因为爱。” 捧起她的脸,告诉她:“不要用肉眼去看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情情通通都那么简单。爱的方式有很多种,即便看起来是伤害。你一定要知道。” 江南埋首进他的怀里吸鼻子,这场官司做到最后太矛盾,既成功又失败的。是她所见过的,最无可奈何的人间百态。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可是,她却看得这样倦怠。 只望永远都不要再有。 理解知道又怎么样,还是免不了的心痛。 薄南风揉揉她的脑袋,微微笑着:“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你这次做得很棒啊,江律师。” 江南蹭着他的手掌心,“嗯”了声,歪上座椅上闭上眼。 离正扬一边等电梯一边给薄南风打电话。 有人走过来叫他:“离总,你好。” 一偏首,看到丛瑶笑嫣如花的一张脸,或许是年纪小的缘故,少年不经事,所以笑容纯净。 微微点头:“你好。” 丛瑶打完招呼却没有立即离开,站在那里不动弹。 离正扬问她:“怎么,还有事?” 丛瑶刚想说,那一端的电话却通了。听到薄南风的声音,问他:“正扬,有事?” 离正扬马上面色凝重,只道:“有事,碰个面吧。” 景阳集团的事不说似得沸沸扬扬,却早有风声渗进他的耳中,以前一直不问,是因为相信薄南风。但他是人不是神,或许也有掌控不能的时候。 (146)到我怀里来 薄南风看了江南一眼,见睫毛微微的动,转而说:“好,去哪里碰头?” 等他挂了电话,江南睁开眼睛问:“离正扬有事么?” 薄南风看了一下路况,琢磨着哪里掉头。边说:“说是有事,不知道是什么事,见了面再说。马上到中午了,正好一起吃个中午饭。” 离正扬若有所思地握着电话好一会儿,才想起丛瑶还在一边等着。已经忘记之前两人说过什么,很不在状态似的,问她:“你想找黄宇?”然后说:“我今天没跟他联系,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哪里,估计是在公司呢吧。要不你打电话问问?” 丛瑶微不可寻的呼口气,好吧,她没什么话要说了。 摇了摇头,只说:“没事,先走了离总,再见。” 离正扬轻微的点了点头,要等的电梯已经来了又来,到底没进去,而是转身向外走去。 先薄南风一步抵达,经理亲自迎上来。 带他去惯常去的包间,边走边热切的说话:“离总有些日子没来了,最近很忙?” 离正扬一手插在裤袋里,漫不经心的“嗯”了声,告诉经理:“今天不喝酒,通通不用上。准备一桌吃的。” “好,离总,我知道了。” 光天化日,不是喝酒的好时候,明摆着有事情要问薄南风。而他那个破酒量,稍稍一喝多,几乎就什么也聊不成。 没想到薄南风是带着江南一起来的,包间门打开,离正扬本来在抽烟。微一蹙眉,掐灭手里的烟,先起身去把包间的窗户打开。折回来说:“怎么两个人一起过来了?”冲江南挑了挑眉:“你今天不用上班?” 平时几个人凑堆,江南是不来的。听说是不喜欢他们那个热火朝天,上蹿下跳的氛围。久而久之,便不将她算计在内,没想到今天这样不该来却来了。 江南也听出离正扬话里的意思,不理会,仍旧大大方方坐到椅子上:“怎么?你们有秘密要说,不想我知道是不是?” 薄南风坐下前,照她的脑袋上弹了下。 “胡说什么呢。” 离正扬倒是面不改色的:“有什么秘密,又不是地下工作者。不过听说这里来了漂亮的小姐,本来想介绍给南风认识。得了,你一来大家规规矩矩吃饭吧。” 真是行云流水的一番话,再多的忌惮也都一笔带过。任谁听起来,都不会心生嫌隙,是他离正扬会有的修为。 江南恍然的“啊”了声:“我说平时薄南风出来吃饭怎么不肯带我,原来你们都是有节目的。” 薄南风淡淡的眯着眸。 “傻了吧,傻了吧,别人要离间,你就往套里钻。听不说离正扬是在刻意毁损你男人的形象?” 离正扬笑了声,站起身让人开始上菜。 再坐回来,对薄南风说:“当你媳妇傻呀,精着呢。” 江南一边喝水也不说话。 薄南风哼了声:“那是你眼神不济,有时候她是真傻。” 江南狠狠白了他一眼:“薄南风,别被说着了,你就恼羞成怒。就算今天离正扬不说,我也知道你平时都干什么了。” 薄南风无可奈何的指着她:“这是谁媳妇啊,标准的卖夫求荣。” 离正扬看了眼:“你带来的,你不知道是谁媳妇?” 薄南风慢条斯理的笑开:“我大路上捡来的,哪知道谁媳妇。”伸手捏住江南的下巴飘飘的笑起来:“光看着水灵了,一心动弄来了。没想竟还是个怨妇,果然女人这种生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一顿饭吃下来着实四平八稳,少了黄宇,本来就少了一出大戏。又是各怀心事,席间连话都很少说。时不时问一句跑题的话,跟这顿饭也是大不相关。 吃得差不多大了,江南起身去洗手间。 离正扬看了看,仿似才松下一口气来。 薄南风也紧接着放下筷子,靠到椅背上眯着眸子点燃一支烟。 侧首:“说吧,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离正扬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替他担心而已。毕竟这一次风言风语传得太沸扬,他也跟着没了底。只相信那一句话,无风不起浪。如果景阳集团此刻内部真是相安无事,这一股流言蜚语不会这么传播不息的,只怕真有其事吧。 “你们景阳集团最近怎么回事?那些人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薄南风淡淡的吐了一口烟圈,笑着说:“业界里不就天天这点儿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有什么好在意。” 离正扬不相信他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景阳集团不比其他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真若出点儿什么事,动一动手腕就能唬弄敷衍过去。 而景阳不行,多少人眼巴巴的盯着呢。越是如此,越要谨而慎行,不说一点儿纰漏不能出。起码落人口舌和把柄的乱子不能出,现在的媒体和舆论什么样?锋利起来一窝蜂,有的时候又缺乏理智和判断力,只会跟着吵嚷和声讨,这样的风气一旦起了导向作用,就会牵动公信力,有本事让景阳千夫所指信不信? 离正扬从小便混迹在这个圈子里,耳沾目染,哪个环节想不到?所以才觉得这次景阳的问题不是个小事,提醒薄南风万万不能疏忽大意。 “听说公方要介入了,是真是假?” 薄南风一双眼才看过来。 包间门打开,江南走了进来。 两个男人的谈话自动湮灭,只问他:“黄宇最近忙什么?怎么没看到他。” 离正扬有些火大和憋闷,靠到椅背上也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谁知道他忙什么,估计又跟哪个名模打得火热。” 薄南风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他跟着焦燥不已,可有些事情连他都控制不住的时候,便不是其他人跟着着急上火就能管用的。 嘴角悄然钩起的痕迹仍旧浅薄,收回手,把另一只手中的大半截烟身按到烟灰缸里掐灭。 继而闲闲的说话:“上次不是说有一个叫做丛瑶的丫头,两人就再没点儿什么进展?” 离正扬也以为要有进展的,黄宇盯上的女人,百分之百都会顺利拿下。可这一个关心是关心,却显得并不热衷。八成是太忙的缘故,风花雪月的事自然要往后站了。 都吃得差不多了,也聊了好一会儿。不打算再坐下去,薄南风拿起外套叫上江南。 “咱走吧,媳妇。” 要出去结帐。 被起身的离正扬拉住,告诉他:“直接就就得了,这里有我帐。” 他们平时消费大都如此,一次次的先记着,赶到一定的时间再来统一刷卡结算,也省去很多麻烦。 出来后,江南才问起来:“离正扬不会真有什么事吧?看着他似乎心情不太好。是不是我来真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薄南风一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来,揽着肩膀往前走。 “说你傻,还真犯傻是吧。能有什么事,别胡思乱想。我们要真想作奸犯科,巴不得有你这么个助阵的。就是吃饭,真没事。” 可江南就是觉得离正扬今天的情绪很低落,虽然那人平时也不如黄宇那么热情洋溢的,可这次的低气压实在太过明显了。 江南疑问多多,薄南风只得诌了借口漫天胡扯:“男人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是心情不爽的,跟你们女人没什么不同。好死不死的,离正扬的这两天被我们给撞上了。以后再跟他一起凑堆,老公翻翻日期,尽量避过他这两天。” 江南拿胳膊肘儿撞他:“薄南风,你又胡说八道是不是,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那一下撞得本来没多重,薄南风大惊小怪的叫起来。 “啊,痛!被你一下打出内伤了。”手臂没放开,反倒顺势揽紧,全身重量都压上她,直到压得江南快直不起腰,他才得意洋洋的笑:“你看我的样子像不正经?咱俩多大的恨呀,至于到了秋后就清算?!不就路边捡了你,又把你给睡了么,两处你也没亏了不是。” 江南推开他,发现这一会儿的薄南风又开始发邪,不跟胡言乱语下去。 站到一边,冷眼旁观:“真受伤了?那行,你放倒等死吧,我开你车回去。” 薄南风可怜兮兮:“好啊,我先死了,你随你。” 没等江南走几步,又不安道;“哎,前面那千年老树精,您没钥匙怎么先走?”今天开的是他的车,主动权也在他手里。 江南回过头狠狠的将白眼球抛给他:“你叫谁千年老树精呢?你才千年老权精呢,你们全家人都是千年老树精。” 薄南风飘飘的看着她:“我们家都短命鬼。千年老树精是夸你能活呢,跟黑山老妖似的,你男人都死路边了,你还活灵活现的祸害人间呢,不是千年老树精是什么。” “薄南风,你说话怎么那么不中听?” “你说话好听,合着法庭上不给人留活口,句句想要致人于死地的人不是你们当律师的干活?” 江南不服气:“我是辩护律师,你哪一次见我不是为老百姓卖力出头的?” 薄南风挑挑眉:“那更了不起,助纣为虐,您多能耐。” 江南嘴皮子上说不过他,气得牙龈痒痒,几步退回来,抬腿就要踢上他。 薄南风笑嘻嘻的,一伸手已经把人捞进怀里,速度快得让人扼腕。江南的腿已经抬起来,被他轻轻一闪,下一秒两腿并齐,狠狠将她夹在两腿中间,跟施了定身法一样,动也动不了。 “故技重施?!”俯首下来,眸内艳光一转,邪气横生的似笑非笑:“江律师,来硬的?信不信我在这里办了你。” 江南被他气红了脸,正是中午吃饭的高峰期,连车位都很紧俏,过往的人更是多。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姿态暧昧地当众拥抱都会引来别人频频侧目。 实在不适合这样嘻嘻打闹,江南有些急了,狠狠推他:“薄南风,你放开我,否则我真生气了。” 她挣扎得太激烈,用薄南风的话讲跟贞洁烈女似的,他便不得不放开。 拉上她:“翻脸不认人!走,上车。” 吃饱了就会犯困,由其此刻坐在车里。本来就很暖和,彼时窗外的阳光又打进来,照在人身上,睁不开眼,整个人也就变得懒洋洋的。 江南偏过头看了薄南风一眼,他戴着太阳镜静静开车,摭去妩媚生花的一双眼,就只看到一个尖锐凌厉的下巴,线条美好。困意席卷,再多的美好也不及小瞌一会儿。有人说上帝是个女孩儿,江南想,周公一定是个帅哥,有无法抵挡的魅惑。眼皮打架,撑了两撑,对他说:“我先睡一会儿,到家了叫我。” 薄南风“嗯”了声,伸手拿过自己的风衣外套给她盖到身上。 自言自语:“还真娶了个猪。” 江南头一歪,届时便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很好,沐浴在阳光里,就如同躺在自家那张温暖的大床上。亦是午后时分,窗帘没有拉上,倾城日光照进来,洒了一身。又是闲散无事的下午,所以睡起来肆无忌惮,整个人放松进骨子里,睡得也是里里外外的舒心。 离正扬中午碍于江南在场,几乎和薄南风什么都没有谈。薄南风那意思明摆着是不想江南知道那些揪心的事,他自己也不想。 于是,那一顿饭吃过之后,抑郁得不到舒展,心里就一直压着火。整个人看上去便格外阴冷狂燥,极少在离正扬身上看到的不良情绪。 偏偏驾车的时候又接到管家的电话。说他此刻和离夫人在酒店,去公司找不到他,听说人在酒店,过去后也扑了空,离老夫人便让管家打电话问一问,他此刻在哪里。 离正扬字句简单:“外面,告诉我妈,我两三分钟就过去。” 本来下午没打算去酒店,不过跟离老夫人周旋,明知道难缠,却只能硬着头皮上。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老夫人记仇,新仇不了一旦变成旧怨她容易连本带利的讨。这是离正扬跟离老夫人对峙许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教训。 经理等一连几个高层就聚集在酒店的大厅里。 其中一个人恭敬的说:“老夫人,您还是到宴会厅里坐吧,或者去离总的办公室,这里人多吵杂得很,不利于你休息。” 沙发上坐着一位端庄的妇人,保养极好,白皙的皮肤即便上了年纪也未见出多少松弛,反倒紧俏得好似四十几岁的妇女。一身装扮显贵奢华,偏偏脸上洋溢的笑容温和,一下便将气势融合到最佳。此人正是离正扬的母亲,看样子,说是他的姐姐也有人信。 对那个经理点了点头:“不碍事,我在这里等一等正扬好了。你们不用陪在这里,都去忙吧。” 管家便示意那一干人散去。 几个人下去前有模有样的客套说:“老夫人,您要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那我们就不打扰您,先去工作了。” 退下去之前让人上来茶水,一切周到得无微不至。 丛瑶和另外一个服务生挤在楼上的转角处,眼望下面的阵仗。 “那个人就是离总的妈妈?”丛瑶指了下中间气势端庄的妇人,好奇又不可思议。 另一个服务生对她说:“可不是,离总的妈妈,真漂亮,还年轻高贵,一看就是豪门里走出来的,里里外外透出优雅。不过这只是表象,其实这个老夫人是个活宝,整咱们离总可有一套呢。咱们离总很怕老夫人的。” 正说着,离正扬已经从外面进来。钥匙扔给别人,让帮着他去停车。然后抬手开始按眉角,似乎见自己的妈妈是件伤神又头疼的事。 丛瑶每次见离正扬,都是那种稳重又绅士的模样。再看这一幕,“噗嗤”笑起来。 另一个女人便在边上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离总绝对怕他妈妈。” 拉了拉她:“走啦走啦,去工作,让人抓到不好。” 丛瑶再看了一眼,脸上笑意洋溢得很大,像朵太阳花似的,跟着同事去忙了。 离正扬站到跟前,俯首看向老夫人,不情愿的缘故,声音微许拉长:“妈,你怎么这个时间找到这里来了,我手头上还有好多事呢。” 离老夫人之前对一群员工眉目中有笑,见到自己的儿子反倒不笑了。 板着脸:“怎么?你很不愿意见到我?” 离正扬嘴硬:“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谁说我不愿意见到你了。我要是没工作,天天在您前眼晃悠。” 离老夫人轻轻的哼了声:“说谎也不知道打草稿,骗你自己的妈妈上瘾是不是?既然那么愿意见到我,而不是有意躲着我,你大半个月不回家是什么意思?药也不给你爸送了,让手下人去送。离家上上下下人多着呢,你要是不愿意给你爸拿药就明着说,我们干嘛非得指望你呢。” 不高兴起来,说话又开始阴阳怪气:“谁不知道你离总忙啊,每天日理万机的,饭没时间吃,女朋友没时间谈……” 离正扬马上服软求饶:“行行行,妈,我求您别说了,您要再说下去,我都没脸活了。” 抬眸看了老管家一眼,那意思像是责备,干嘛又带到这里来闹? 老管家也表现出无奈,老夫人要上哪儿,岂是他一个下人说得算的。吩咐一嗓,连下人带司机,就跟着暴走便对了。 离正扬已经坐过来,几乎是央求着讨好:“妈,你明知道我没什么不愿意,你刻意说这话是有意让我难受是不是?我给我爸拿药,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啊?那不是正赶上手头有事脱不开身,又算计着爸的药没了,怕耽误他吃,才让助理给送过去,这事你也挑我的理?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呀?” 离老夫人一听,伸出指头在他脑袋上重重的戳了下。 “你这浑小子,说什么话呢?感情我白生你了是吧?昨晚我还跟你爸说你是白眼狼来着,看到吧,被我说着了。” 离正扬笑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你自己说的。说吧,你来肯定有事,不会只是嫌我忙,没时间回家才找上门来的吧?” 离老夫人的神色马上变得温和,语气中透出些商量。 又半是坚定不移的说:“有朋友给你介绍了个姑娘,我看了照片,啧啧,真不错。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跟人家一起请个晚饭。” 离正扬皱眉,太阳穴突突的跳动,难耐地疼了起来。 一猜就是这样,他的年纪按理说也不大,又不是姑娘家,到了一把年纪还找不到人嫁了,家里便跟着愁。而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又不是讨不到老婆,却天天把相亲当日子过,他单他自己的身,到底是碍着谁了?! 老夫人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离正扬是不愁娶老婆,多少姑娘翘首以盼的想嫁他,倒提亲上门的也快把离家的门坎跌破了。可行情好又怎么样?到了这个年纪却仍旧收不了心,连个正牌又稳定的女朋友都带不回去。而离家二老退居二线也已经多年,就一心等着抱孙子呢。 以前他年纪小,想玩,想闹,收不回心倒也就那样了。他们也年轻,几十年还是等得的。 可眼见他们的年纪一天天上去了,他却仍旧原地踏步,不见动弹,成家的大事更不见什么起色。明摆着连盼头都没有了,离老夫人怎么可能稳坐泰然,不温不火? 离家人个个等抱孙子呢,比起离正扬的事业,这才最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他年纪小可以没算计,但他们当老人的不能放松对他的监管和逼迫,起码离老夫人在离正扬找到稳定相处的女朋友之前,不打算松懈下来。 不留缓和余地的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跟人家约一下。” 离正扬想了下:“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时间,妈,要不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打给她。” 离老夫人嗤之以鼻:“指望你有时间联系别人,黄花菜都凉了。行了,什么也别说了,问你你肯定是没有时间。这事我替你定下来了,就明天晚上七点,‘帝曼’餐厅见面。吃完饭再去听场音乐会,票我帮你准备好。” 站起身,面带笑容的威胁:“过后女方再来投诉,说你离总缺席,放人鸽子。要是敢说你忙过头忘记时间,或者被什么客户绊住脚,还是什么兄弟手足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情指望你去两肋插刀的平事……可以,你大可以去忙你的,不过,忙完了别忘提头来见。” 离正扬无可奈何:“妈……” 离老夫人又板起了脸,无为所动:“别跟我讨价还价。”中正的叫上管家:“我们走。” 香风拂动中,步履优雅的出了酒店。 离正扬也不起身去送,气都快气死了,多大的人了,次次被压着上阵,搞得他当逃兵的欲望一次比一次浓烈。 掏出一根烟点上,说起当逃兵这一回事了,哪一天似乎动过一个念头,带着喜欢的女人私奔是种什么感觉? 那种与全世界为敌,只带着一个心爱的女人,天涯海角,沧海桑田,似乎是件十分美好的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离正扬觉得,他会最是一无返顾的那一个。 嘲讽的笑起来,不会有那么一天。没有那个陪他浪迹天涯的女人,不过就是哪一日喝多了,头脑熏染,那样一个美好的画面梦一样浮现了。头脑中翩然,醒来后觉得很美好,便被他心心念念的给记着了。 手边的茶水早已经冷了,还是给离老夫人沏的那一杯。 没去在意,端到手里就要喝。 被中途伸出来的一只手挡住,不等他回神,杯子已经被拿了出去。 就听来人说:“喝凉茶不好。” 离正扬抬头,见丛瑶已经转身把那杯冷掉的茶水倒进垃圾筒里。发现这丫头好大的胆子,知道他是什么人了,不说畏惧不敢前,反倒比以前更爱说话了。 打量一眼,见她已经换了装。一袭长裙,外面罩一件粗线毛衣,之外又穿了件大衣,如今的小姑娘穿起衣服来似乎都不太讲究,随心所欲的穿。 “下班了?” 丛瑶脆生生的回答:“是啊,我只中午在这里工作一会儿。” 离正扬又问她:“没让黄宇来接你。” 丛瑶马上没了什么表情,模样有些严肃,仿是义正词严纠正他的想法。 “我和那个黄宇不是很熟悉,不过就是帮过一个小忙而已,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离正扬站起身,隐隐的笑,原来是两厢无意,难怪黄宇表现得那么不上心。 “你们之间什么关系,我完全没有想象过。不是下班了,快回去吧。”转身要走,又被丛瑶叫住。 “哎,离总,你等一等。” 离正扬不太喜欢被女人缠,微不可寻的皱了下眉头,转过身来问她:“还有事?” 丛瑶直说:“我觉得你们酒店的设计有些问题,一些地方可以改进得更好,更与众不同。”这句话本来之前见面就想跟他说的,可他太漫不经心了,甚至跟她说的什么都不记得,她也便没有心情跟他说下去了。 离正扬彻底转过身来,好奇:“你是学酒店管理的,还是学设计?” 他的脑子不会老化到那种程度,手下人才跟他说完几天的事,他就忘记了。 丛瑶的回答确定了他的脑子是没有问题的。 “酒店管理,不过我对设计也很感兴趣,打算再修个学位。” 离正扬便问:“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丛瑶比划了一下:“整个酒店的走廊装饰都有问题,太大众化了。和其他酒店没有什么区别,追寻的都是那种奢华和富丽的感觉,是很好,不过都这样就俗气了,太过千篇一律。如果不常来,根本记不得这个酒店是什么装潢。” 这样一说,离正扬倒微微好奇。 笑了下:“你还见过哪家的高档酒店?” 丛瑶扬着头:“这个你就别管了,是不是没有特色你自己想一想不就知道了。” 这一点离正扬倒不否认,一个年代的酒店大体流行什么样的装潢走势,有很大一部分相同的因素在里面。由其他们这些高档的,更会找名家名手来设计装潢,难免更是沾了一小部分人的品味观念。搞出来的东西必然免不了的大同小异,这样的弊端离正扬也一早想过。 只是酒店从他接手时就已经定型了,而重新修葺是个大工程,没有那样的时间。所以除了一些细微的部分在不断完善之外,大的东西倒真是没怎么动过。 没想到小小年纪,倒还很有几分脑子。 操起手臂问她:“你有什么想法?” 丛瑶掏出手机看时间,神色即刻匆忙起来。 “没时间了,我下午还有课,要不然我明天再跟你说吧。” 离正扬表示可以,又说:“我送你?” 丛瑶想了一下,欣然答应:“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江南觉得这一觉睡的时间特别久,梦都做了好几个,因为中间不被吵醒,所以睡了个尽情。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下,身上盖着薄南风的那件深黑色风衣外套,倒是十分暖和。耳畔有什么声音,像是大力冲击的波涛声。 江南睁眼去看,下意识抬起手去挡眼前的阳光,只觉那几道明晃晃的,突如其来,很不适应。等慢慢适应这光,从指缝间看出去,不可思议的倒吸口气,拿下手,身体前倾,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醒,还只是在梦里……一切景色都瑰丽而陌生,真像车子开去了天堂。 入目不是那个熟悉的小区和楼房,而是一片湛蓝色的汪洋大海。晴朗的午后,天空亦是万里无云,水天与长空一色,都是明净如水洗一般的湛蓝颜色。连衔接之处都隐隐若化,只觉得天与海是相连在一起的,像脉脉融入到一起的血液。 视线所及,几乎开阔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如同心里的一扇窗被打开,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明媚和宽广。江南惊讶又欢喜,血液中有沸腾不息的因子,便想要推开车门肆意奔跑和尖叫。 知道醒来时听到的是什么声音了,正是海浪扑打沙滩的声音。 难怪睡了这么久都没被叫醒,原来薄南风已经把车开到异城的海边来…… 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下来,看到薄南风面朝大海临风站着,海风扯出衫衣的一角,身姿挺拔,阳光倾国倾城地洒了一身,越发像年少时衣衫飞扬的少年郎。 被那样的景致感染,就连江南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年轻,只有十七八岁,心情雀跃,心无旁骛的年代。他们早在那个时候便相识,而后一路走来,走到今天,虚幻又真实的感觉。 江南脱了鞋子,飞快的朝他走过去。 薄南风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笑意很明快,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八颗洁白划一的牙齿。本来是伸出手臂迎接她的,目光扫到她的赤脚上,当即变了脸色。 “怎么不穿鞋?” 江南本来想说她不冷,午后的沙滩上暖暖的,踩上去很舒服。 而薄南风已经大步走过去,一弯腰拾起地上的鞋子走回来。蹲到她面前,毋庸置疑的开口命令:“抬起脚。” 江南一手扶着他的肩膀,把脚一只一只的抬起来。 薄南风替她穿上鞋子之前,抬起来,对着她的脚底板狠狠地拍了两下。 江南呼疼,嚷着:“痛,痛,薄南风,你轻点儿。” “活该!你自找的。”刻意让她长记性的,不疼怎么行?“都什么时候了还光着脚,你自己不能受凉你不知道么?江南,你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懂得照顾自己,整天这个鬼样子,成心不让我省心是不是?” 江南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不可能变得让人省心起来。以前不省心,是觉得自己没有嫁人,就是个孩子,既然是个孩子任性一点儿该是没有什么。后来嫁给薄南风,发现他比江妈妈还要面面俱到,江南就彻底的觉得自己只能这样了。 不当一回事的说:“反正我不是有你么。” 薄南风站起来,弹她的脑袋:“等我不稀罕管你了,看你指望谁。” 这一下弹得很轻,没觉出疼,江南不跟他计较。 吸了一口海边新鲜的空气,问他:“不是回家么,怎么来这里了?” 薄南风把她拉到前面来,从身后环着她。一起面朝大海的方向,感受来自同一个方向的风,暖暖的扑打在脸上。江南的头发没有绑上,也海藻一样打到他的脸上,又软又痒。薄南风却不感觉烦躁,微微帮她理顺了,用下巴压到她的肩膀上。 淡淡说:“你不是要看星星么,这里的晚上会有很多星星,非常漂亮。不想等到以后来看,一等就说不上什么时候有时间了。” 那是一定的,即便薄南风不说,江南也想象得到。这样空旷的环境,又是远离了城市的灯光霓虹。到了晴朗的晚上,一定会布满繁星,巨大的天幕上跟洒下的一把钉一样。只要微微抬首,就会一目了然。 问他:“你以前来看过?” “嗯,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开车来过这里。呆一整夜,发现天空很漂亮,明闪闪的都是星星,甚至不可思议,怎么会那样多。” “为什么是一个人,怎么不叫人陪?” 薄南风垂下眸子,似笑非笑的看她:“遇到你之前没有女人,叫男人一起来散心看星星,会不会很变态?” 江南被他逗笑,不可否认的说:“的确是挺变态的,还不如一个人来看有情调。”然后拉上他的手,紧紧攥着,告诉他:“以后就不用怕了,有我陪着。如果有一天我老了爬不动了,就让孩子来陪你看。” 薄南风皱了下眉头:“不要,我只要你陪。爬不动了也得来,到时候我背你。不用你走,只要能看就可以。” 江南低下头把他的一根小手指扳起来,曲起自己的小指扣上去。像小孩子那样跟他打勾勾。 “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得背着我,不要真到那个时候你嫌弃我了,就不想带着我来了。” 薄南风笑笑:“嗯,一言为定。”放开她,蹲到面前来:“现在也可以背,上来,老公背着走过去,找找感觉。” 早不是一次两次的背她了,天不冷的时候,经常拉着她去散步,江南是个标准的吃了东西就犯困的主。懒得走路,就会放赖让他背着。这一项业务两人绝对算熟练了。 江南欣然的趴到他的背上来,揽紧他的脖子。 “有没有发现我现在长胖了?” 薄南风沿着海水荡起又落下的地方慢慢的往前走,宛如顺着日头落下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太瘦了,天天做饭的时候都犯愁,想着怎么才能把你养胖。” “可我昨天称下了重量,比以前重了多几斤呢。” 薄南风抿着嘴角回头看她;“真的么,这样才正常,多好啊。” 半晌,江南又问:“你累不累?要不把我放下来吧。” 薄南风不打算放下她,告诉她:“别动。”然后说:“不累,再走一会儿。” 江南就安心趴回到他的背上。 想起来问:“那我们今晚真的不回去了?在这里过夜?” “肯定不行啊,晚上会很冷,你受不了。看一会儿星星去找酒店住下,今晚不回家了。” 江南雀跃的欢呼:“好啊。” 早就想出来玩了,可是总是觉得没有时间,便一日一日的往后推。现在想起来,他们连结婚蜜月都还没有渡呢。心知肚名,因为是段不愉快的经历所以谁都不愿主动提起来。 就像薄南风说的,打定注意了却不过来,非等到有时间的那一天,只怕一年半载又来不了了。 这一次看过了,下次若有时间了还可以再来。 江南跟他说;“晚上在海边看星星很漂亮,其实下雪的时候,在海边看雪也特别美。特别是下鹅毛大雪的时候,远远的看着那些大片大片的雪花一直落到海面上,白花花的一片,漂亮死了。” “以前来看过么?” 江南叽叽喳喳的跟他说起往事。 “嗯,上高中的时候跟同学一起来看过。冬天过来的,本来不是刻意看雪的,可是那一天正赶上下大雪,沸沸扬扬的,美极了……” 回忆像闸门,打开了滔滔不绝。 江南讲很多小时候的傻事给薄南风听,打还尿床的时候就开始。 那几乎是段除了江爸爸江妈妈之外,再不为人知的糗事。江南都跟薄南风说了,她小的时候尿床到很大,就是特别懒,睡下了就不想爬起来上厕所,然后老是尿床…… 看薄南风扯着嘴角笑得很欢畅,伸手打了他一下。 “你笑什么,你小的时候不尿床啊?” 薄南风忍住笑:“尿过,不过没你那么出息,有本事尿到那么大。” “你再说,我不给你讲了啊。” “那你说,你说。” 江南重新揽上他的脖子继续说。 还有小学的时候,特别淘气,比男孩子还要淘。江妈妈那个时候上班很忙,没时间给她梳辫子,就一直留短发。以至于到了八九岁的时候,除了认识的,都以为她是个小男生。 这一点薄南风有共鸣,回头看了一眼说。 “你这感觉我能体会,我小的时候长的漂亮,听我妈说皮肤也特别白,跟小女生似的。也是到了很大,别人都以为是女孩子。” 江南笑嘻嘻的搓他的面皮。 “你现在也很白,男扮女装也肯定特别漂亮,也看不出来是个男人。” 薄南风作势要把她扔下去,冲着脚下的海水,保证一松手,她就得变成落汤鸡。 “江南,你想死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江南死死揽着他的脖子,大声求饶:“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薄南风把她重新背好。 不知不觉走了很远,再度折回来,慢慢的往回走。 太阳更加偏下去一些,金灿的阳光色泽一点点变得浓重深沉。渐渐残阳如血,看过去也是十分壮丽非凡的景象。 两人是打算等到晚上看星星的,所以走起路来不急不缓。 江南接着跟他说很多很多小时候的事,从幼儿园一直讲到大学,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真正讲起来了,发现江南的糗事特别多。 连薄南风听了之后都称奇,觉得江南现在这样,完全是天生的。而且已经生长得很好了,幸亏娶回来的不是初中或者高中时候的江南,否则更得鸡飞狗跳。 “能那么无厘头又神精大条,也就你江南干得出来。换个人他都不行。” 是很无厘头,也不知江南是怎么回事,能没头没脑的干那么多的糗事,好像打她有记忆开始,神精就很粗大,所以总是状况百出。 什么欺负男同桌,吓唬胆小的女同学,还是站起来自后面撤同学的凳子看别人摔得四仰八叉这些事……她通通没少干。 如果跟别人说起这些,江南肯定是不好意思的,一辈子也不会说。只是同薄南风讲起来的时候不会,就这么毫无保留的,一股脑的全倒出来了。 薄南风也时不时跟她说他小时候的事,因为以前一直有语言障碍,所以不愿意跟别人交流,也不喜欢扎堆。没她这么多的故事和闹趣,就认真听江南说。 等将她放下来的时候,已经背着她走了几个小时。 之前不觉得,反应过来便觉出累,平时哪里会走这么多的路,沿着海边来来回回走了许多次,还背着一个大活人。这一刹腿酸的不得了。 薄南风蹙着眉,夸张的说:“完了,你老公这双腿算废掉了。” 江南感觉很对不起他:“你傻呀,我忘记你背着我了,你怎么也能忘了?没觉得累么?” “你不提醒,我怎么可能知道累?在床上的时候喊起累来那么大声,这个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叫一叫我呢。” 听听,什么样的歪理邪说。 江南瞪了他一眼不管他了:“活该。等你死。” 天渐渐黑下去了,可是星星还没有出来。 江南拉着他:“先去车上休息一下吧,我给你揉揉腿。” 像是浪漫的仲夏夜,氛围恰好,心中的欢喜也是刚刚好。便自然而然要发生许多浪漫的事。 甚至不知道是谁先吻上去的,等江南喘息不止的时候,手臂正紧紧缠在薄南风的脖子上。 需要他,却也是不言而喻。 “南风……” 薄南风修长的手指早已经滑进她的衣服内,手劲重了一分。 嗓音又沉又哑,幽幽响彻她的耳畔。 几乎是咬着她的唇齿问:“你可以吗?” 自从江南出院,薄南风一直很有节制,打那次在别墅过夜之后,便再没有做过。其实那一晚也是极力控制的,总是怕伤害到她,所以小心意意。 下意识给她修养的时间,所以之后便不碰她。 江南捧着他的脸,全身滚烫。 告诉他:“可以的。” 声音急迫,像是明显按捺不住的催促。 薄南风将她抱到身上来,将她下面的衣服除去,扯开自己的。 做足了准备,确定她不会有丝毫不适…… …… 江南双手揽在薄南风的肩头上,目不转睛地盯紧他一双眼,觉得很幸福。薄南风的眼睛很黑很明亮,像深邃的汪洋大海。 是谁说婚姻是坟墓的?江南就觉得嫁了人是件很好的事,能嫁给薄南风,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事。 “等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们还来,好不好?” 江南咬了下嘴唇,有些不利索的事。 薄南风以往最不喜欢的,就是她在帮这种事的时候不专心。哪一次不是坏心思的提醒,这一次却没有。 额角有汗,笑了笑,声音还是沙哑的说了个:“好。” 只有一次,两个人都出了汗。 天已经黑了,气温降下来,远远没了白天的晴暖。 薄南风怕她感冒,顾不上自己,马上去清理她。帮她整理好,又扯过自己的外套把她全身裹紧,才去整理自己。 江南之前一直坐在他的腿上,背对着挡风玻璃。 薄南风整理西装裤的时候,把她抱到副驾驶上。 江南突然欢快的叫了起来:“啊,南风,你快看,好多星星,真的太漂亮了……” 薄南风刚伸手抽出纸巾,听她大呼小叫看出去,咧开嘴角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江南这辈子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星星,名副其实的繁星,满天都是。摇摇欲坠地闪烁着光彩,好像巨大的天幕也要承载不住,随时有可能掉下来。 也像极了华美妇人挽于皓腕,颈项之间的华丽珠宝,璀璨不可方物。 天空竟然如此明镜,即便是深黑的,也像无比的干净透彻,纯粹到只有星子之光,却拥有无法比拟的美丽。 江南惊得合不拢口,就像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星星一样。 薄南风也才觉得江南简单,无论欢喜还是难过,表现在脸上,清析易见,猜都不必要。也像这布满星子的夜空一样,简单而美好。 伸手拉她:“来,到我怀里来,老公抱着会暖和。” 江南就笑盈盈的爬过去。 缩进他的怀里去,故意怒起鼻了在他身上嗅了嗅。 “你身上有一种味道。” 薄南风钩起一侧嘴角坏笑:“什么味道你不知道么?有味道也是你的味道。” 江南拍他:“你说什么呢,我说你身上有海风的味道。” 等两人找到酒店住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晚饭都还没有吃,薄南风上来的时候直接叫人把餐点送到客房里。 一上来,马上拉着江南去洗澡。 “先去洗澡,一会儿好吃东西,时间太晚了,再磨蹭觉都不用睡了。” 江南知道薄南风累坏了,几乎背着她在沙滩上走了一下午,后来两个人又在车里折腾。连她都觉得累了,不太想动。 踢了鞋子躺到沙发里哼哼:“要不然今晚别洗澡了,就这样睡吧,明天早上再洗。” 薄南风就知道她要耍赖,过来将人一把抱起来,转身往浴室走。 “好意思说,脏死了。你要不洗就睡沙发,别挨着我睡。” 江南振振有词:“床那么大,我睡另一边,不碰你就是了。” 薄南风淡淡的眯着眼:“你有那个脸?哪次睡着了不往我怀里滚?” 江南翻了翻白眼,对自己没有节操的这一举动同样表示很无奈。 “睡着了,谁会知道自己做什么呢。” “所以啊,洗了澡保险,省着你不知不觉玷污了我。” 江南真懒得动,进了浴室也是挺尸,几乎是薄南风帮她洗完的。然后被移到一边去:“到边上玩去,别碍事,我洗。” 江南就在一旁冲水,然后顺理成章的看美男沐浴,身材是没得挑。薄南风虽然没有什么肉,可也不是贫困得就一把骨头。主要底子长得好,有型有板的。 薄南风掬了一把水到她脸上。 “挺大的姑娘,盯着男人看就不知道害羞?” 江南白了他一眼,跟她装大义凛然?不觉得晚了么。 “又不是没看过,再说,之前是谁在别人身上摸来摸去的,也没见你害羞呀。” 正好外面门铃响了。 薄南风告诉她:“把浴袍穿上,先出去开门,晚餐来了。” 江南把自己包裹严实后出门,果然是点的餐来了。 只不过太晚了,早过了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胃口,草草的吃过,漱了口爬床上去睡了。 宋林爱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钟庆丰还没有回来。 下午是钟庆丰的助理将她送过来的,直接开车过去,还有一些东西顺便帮她拿了过来。便说;“我们钟总工作起来常常忘记时间,有的时候可能会晚回来一些。钟总让我告诉你,如果他今天晚上回来晚了,让你先休息,不用等他。” 宋林爱晚上自己吃了饭,便一直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等他。就猜他是个工作狂,日常便能看出来,原来竟是真的如此。 钟庆丰的房子很大,楼上楼下十足宽敞的空间,只客房就好几间,却连一个下人都没有。所以夜一深,便显得特别安静。 宋林爱想给钟庆丰打电话,又怕打扰到他的工作,想了几次都作罢。 不想钟庆丰的电话倒打来了。 问她:“爱爱……睡了吗?” 宋林爱本来就不困,听到他的声音一下更精神了。 “没呢,我在等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让你早点儿休息么,我在机场呢,正往回走。下午去外地开会了,回去再说。” “好。”宋林爱告诉他:“那你慢点儿开车。”想起来他有司机,不用她提醒也是四平八稳的,然后又说:“我等你。” 钟庆丰声音很轻:“好。” 宋林爱关掉电视,起身去给他煮宵夜,觉得钟庆丰回来,一定会想吃东西。做饭整理家务宋林爱都很在行,不比孙青差。 几个人中,若说最不能胜任的,就是江南了。她不懈怠,是完全的没有天赋。 ------题外话------ 丫头们,干审不过,天天都得拖它个几十分钟,很郁闷,删的一句话不剩没那个感觉,不传又不行。反正已经晚了,镜子就索性再拖一刹,先感谢大家的票票和支持哈!镜子虽然大大咧咧,可你们的支持我看在眼里,不会忽视。好了,我去修文, (147)我能给你的那些好 钟庆丰打卡进来,整个客厅灯光明快,前所未有,那光像一直打进他的心里去,明亮而温暖。无比奇异的感觉,再加上鼻息萦绕的饭香,都极俱温软起来。 他以前不是没跟女人一起生活过,可没哪一个会煮饭。简单的可以,稍复杂的就应付不来。可过日子不能每天清汤清水,又都懒得动弹,所以那个时候家里都是请着佣人人的。 后来他自己一个人生活,喜欢清静,便将人都辞退了。家里的厨房彻底被搁置,成了名副其实的冷灶。 换下鞋子,外套没有脱,一直走到厨房门口。 同样没有声音,只有锅里汤汁翻滚的声音,还有淡淡的水蒸气弥漫,一切却显得热情洋溢。浅薄的雾气中,宋林爱正拧干抹布擦拭灶台,其实很干净,即便这里没有人用,还是有钟点工按时来打扫。只是一种习惯,做饭的时候顺手便要抹一次。 做事很利落,修长的身形显得特别麻利。 感觉到身后有人,猛然转身,吓了一跳。看清是谁后,捂着心口呼气:“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声音。” 钟庆丰已经走过来,一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嗅她身上的味道,有家的感觉。 “吓到你了?”抬眸看她,头发松松的绑在脑后,忙碌时散了大半,额发垂落。一伸手帮她别到耳后,静静的看着她。 宋林爱被他这样盯着,有些不好意思。 “是吓到了,没听到你回来。”在脸上有乱抹了一下,问他:“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钟庆丰放开她。 “没有。”转身向锅里看了一眼:“这么晚了不睡觉,怎么还在做东西?” 粥已经煮好了,宋林爱马上去关火。 “想你回来这么晚,肯定饿了,就给你煮了宵夜。” 钟庆丰没想到是专门为他煮的,愣了一下。 只是没什么胃口,晚饭就没吃,可这一刹胃里仍旧满满的。以往时常三更半夜才回来,也曾觉得饿过,肺腑中翻江倒海,可一个人,十有八九没有情情顾及理会自己的胃口,要么继续工作,要么就直接睡了。 宋林爱看着他:“你不饿么?那就不要吃了。洗洗澡,早点儿休息吧。” 钟庆丰实话实说:“是没什么胃口,没有吃东西的欲望。”拉着她的手,笑笑:“可是你专门为我做的,我怎么可能会不想吃。我钟庆丰都臣服于你了,胃这么一个附属品,哪有什么发表建议的权利。给我盛一碗吧,我去楼上换衣服,马上下来吃。” 等他再下来,宋林爱已经把青粥和小菜放到桌子上等他了。 脱了一身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不似往常冷硬,不苟言笑的眉眼稍柔和一些。 灯光下一张脸温温的,问宋林爱;“你不吃吗?” 宋林爱摇摇头:“我晚上吃得很饱。”目光没有移开,这一刻的时光很真实。才觉得是要跟这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了,不是走马观花,也不是逢场作戏,更不是别人眼中所谓的攀高枝。 不过就是想像现在这样为他洗手做羹汤,看他一口一口的咽下去,就已经觉得很幸福很满足了。第一次跟着一个男人,只是单纯的想要死心踏地,脑子里想的只是在一起,而不是什么荣华富贵。 这世上,总有一个良人是与你相匹配的。兜兜转转,只是不知何时能够遇上。也或许,遇上了,没懂珍惜错过了,便一辈子再没遇上。 可宋林爱觉得,能错过的,那便不是良人。命定的,是无论如何都在要一起的。所以,她失去于群,失去那个家庭也没有什么好遗憾后悔的了,真是只是缘分不够。 钟庆丰再没胃口,还是没有辜负她。一碗都吃下去了,赞叹:“好吃,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 宋林爱回过神去收碗,笑起来;“是你心理作用,就是一般的粥。” 钟庆丰拉着她,暂时不让她动。 “我说真的,没骗你。”然后问她:“今天谈得怎么样?他同意把小九给你抚养了么?” 宋林爱没了笑,连神色也暗淡下来。 盯着钟庆丰说:“不同意,他说不会把小九给我。” 钟庆丰抿紧嘴角不说话了。 宋林爱知道他担心什么,捧起他的脸,几乎是情真意坚的说:“你放心,不会因为他不把小九给我,我就不会跟你在一起。这根本就是两回事,也不犯冲突。我总不能因为他们当小九挟制着我,就一辈子没有自己的人生和生活了。小九的事得慢慢来,从长计议,不是着急就能解释的事,这些我都想明白了。我相信我可以说服于群,他那个人其实不坏。” 钟庆丰嘴角就抿得更紧了:“你当着我的面夸你的前夫人很好,就不怕我吃醋?” 没想到某一天,这个冷面嘴毒的邪恶男,会这样从善如流的跟她开起玩笑。宋林爱觉得很好笑,这样的钟庆丰看着竟有几分孩子的稚气。 憋着笑,故意哄他:“吃什么醋啊,如今这个时代,但凡说谁是个好人,那都是没意思的表现,委婉的拒绝你不懂么?” 钟庆丰抓住她的手指放到唇际轻轻的咬。 持续跟她装傻:“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我没有研究,不懂那个时髦的玩意儿。” 宋林爱张口叫他“大叔。”到底是把钟庆丰给逗笑了。 虽然有说有笑,可宋林爱还是发现钟庆丰今晚心事重重。工作到现在已经是很晚了,吃过东西让她先去睡,又要去书房工作,说手头上还有紧要的事。 宋林爱什么也不懂,但还是很担心他。就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钟庆丰摇了摇头:“没有,工作上出了一点儿小麻烦而已,不碍事。” 宋林爱拉着他,缠着没放开。 “虽然我不懂,可你跟我说一说到底什么事,至少让我心里有个底。” 钟庆丰没有接着上楼,拉着她坐到沙发上。 说:“一个新拓展的项目出了点儿问题,是批高端的科技产品,本来从开发到准备投产,一切都很周密。近来却和另一家公司发生口角,被告侵权。旗鼓相当的对手,明知道我们开发再先,却执意争个高下,绝对是有备而来。如果真闹到法庭上,却不知道对方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如若真要吃了亏,一个项目被他们夺去还不是最坏的,可真是要马失前蹄,输人一筹了,只怕在业界的公信力都会受到影响。” 细节的问题宋林爱虽然不明朗,可也知道除了品牌服装这一块,钟庆丰还有其他产业。侵权什么的,她也不懂,不过听他那个意思,自己是占理的,只是明摆着是被别人黑了,而且还是有备而来的竞争对手。 商场如战场,如何凶险,宋林爱还是知道的。 便问他:“确定是我们这边先生产出来的,而对方是有意诋毁甚至侵占?” 钟庆丰疲惫的按了按眉角。 “当然,早在一项科技产品诞生之前,我们都是经过严密的调查和考核的,中间过程繁琐到常人无法想象。到底出自谁手,怎么可能不清楚。”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还怕什么,让他去告好了。” 钟庆丰勉强扯出一个笑:“哪里会那么简单,中间牵涉太多事情了。对方明明理亏,却敢大张旗鼓的先把我们告上法庭,手里一定有什么能定乾坤的东西。我们便不得不考虑,之前哪个环节是否出了什么差子,或者干脆出了内奸,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输了,公司在这一领域的公信力马上就会下降,不仅如此,还会影响到其他产业,对我们来说,可谓是致命的打击。” 宋林爱听得心惊胆战,难怪钟庆丰焦头烂额的忙现在。回来后整个人虽然故意表现出放松,但眉眼间的沉重还是被宋林爱一眼看出。 很担心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钟庆丰也告诉她:“你不用担心,总会有办法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个好律师先打这场官司,今天法院已经下来传票了。开庭是不可避免了。” 宋林爱听到“律师”这个词汇就特别敏感,在她眼里,江南生活能力再怎么不如人,却是最好的律师。 欣喜地攥上他的胳膊:“找江南吧?不是她是我的朋友我就吹嘘,江南真的很认真负责,在工作上她绝对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你不要看她年纪轻轻,可是她从毕业就做这一行,很多年了,绝对不比任何一个律师差。” 钟庆丰若有所思想了下。 转首看向宋林爱:“你别说,我还真有想请江律师帮忙的打算。觉得薄总会喜欢的女人,一定同样机智过人,或许真能帮助我们公司打赢这场官司,让势头风回路转。”转而又为难道:“不知道江律师有没有时间。” 宋林爱高兴起来,只差跳到沙发上。真是天意,江南一场官司才将打发,现在正闲置在家里。 就差跟钟庆丰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她有时间,我给她打电话磨一磨,她肯定愿意帮我们这个忙。别看江南长得像个小女人,其实她那个人十分仗义,要是朋友求她帮忙没得说。” 钟庆丰松下一口气:“爱爱,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江南一大早没起床就接到宋林爱的电话。昨晚睡得太晚,感觉才躺下电话就响了。模模糊糊接起来:“宋林爱,你想吓死谁,午夜凶铃么?” 宋林爱在那一端哇哇叫:“什么午夜凶铃啊,你是不是睡迷糊了,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起来吧,起来吧,我找你有事情说。” 江南勉强翻了个身,往窗子的方向看一眼。虽然拉着窗帘,但仍旧是明晃晃的一片光。意识到时间不早的同时,怔愣了一下,感觉环境陌生,一刹那想不起是在哪里。 沉吟片刻,终于想起来。身侧的男人还睡着,往他怀里塞了塞,才理会那边催促个不停的女人。 “管它几点,我在外地呢,昨晚很晚才住进酒店里,你再让我睡一会儿。” 宋林爱不依不挠:“亲爱的,十万火急,求你帮帮忙。你就行行好,起来吧,我真有事跟你说。” 江南清醒了一点儿,但仍旧困得要命。 “很大的事么?可我现在在外地呀,不是说回去就回去了。下午说来不来得及?” 宋林爱数算了一下,已经八九点了,不差这几个小时。 就说:“也行,那我下午等着你。你回来之后给我打电话,我们碰个头再聊。” 江南含糊的道了声:“ok!”没给宋林爱再说下去的机会,挂断电话睡着了。 最后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身侧已经空了。看样子薄南风早已经起来了,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口干舌燥想喝水。 抬起手揉眼睛,水就已经递到面前来了。 “来,先把水喝了。” 江南抬眼看他,薄南风刚洗过澡,头发没来得及吹,发梢还在滴水,整个人看上去既性感又神清气爽。江南觉得自己更渴了,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咕咚咕咚”灌下去。 薄南风在一边提醒她。 “慢点儿喝,谁跟你抢么。” 一杯全部干掉,江南一抹嘴,把杯子递给他。 “头发还淌水呢,我帮你吹干。” 薄南风先把杯子放到柜子上,转身过来面对她,身体一前倾,两只手臂撑到床面上,把她困到怀中。 问她:“早上谁找来的电话?” 江南不答他,心跳得厉害,感叹,酒店果然是奸情的发生地。不过就是换了个房间换了张床而已,竟然连心境都能如此不同。早知道薄南风出浴时的光景最魅惑,可好歹练就许多个日日夜夜了,以为早已生出免疫力。没想到细看了,还是春心荡漾得紧。 连脸上都热乎乎的,烧得厉害。薄南风这个样子太邪气了,由其狭长眼眸轻轻一眯,眼角微微然的上挑,可不是跟那盛开的桃花如出一辙。 薄南风看她渐渐红了脸,以为不舒服。表情一下变得紧张严肃,抬手去拭她的体温。 “怎么了?发烧了?”试过之后自言自语:“不热啊,脸怎么会这么红?” 伸手在她脸上轻轻的拍,觉得真是烫人。(.无弹窗广告)而他的手掌冰冰凉凉的,拍在脸上很舒服。凑得更近些,呼吸都要相距可闻。空气中全是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清香味,发梢那一滴水终于不堪负重,跌到江南的手背上。 薄南风脸颊贴上来,挨着她的:“哪里不舒服?嗯?” 只以为昨天玩到太晚,海边风大,或许真是受了凉。 江南苦闷的看着他,木讷的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离得这么近干什么,水都滴我身上了。”推了推他:“你起来,我去洗澡。” 薄南风伸手要抱她。 “我帮你洗。” 江南如惊弓之鸟,强烈拒绝:“不要,我自己来,你快去把头发吹一吹吧。饿死了,去吃东西。然后早点儿回去,宋林爱说找我有事情。” 薄南风站起身:“好吧。” 去拿衣服穿,拎到头里下意识皱了下眉头。都是昨天穿过的,他有轻微洁癖。昨天出来的时候是临时起意,不有任何打算的就来了,连件衣服都没有带。 记下衣服的牌子和尺寸,拔通电话让酒店的人去买。 这一带系繁华的市中心,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又是这么个时间点上。备齐两个人的衣服并不费力,速度很快便拿到手了。 等江南洗完澡出来,薄南风一伸手拉过去帮她吹头发。 江南做事总是不利索,按理说这样的女人实在不适合留长发。可薄南风喜欢,每次等她洗完澡,就会亲自帮她打理。只是不会梳理,所以只管吹干。 江南觉得差不多了。 “好了,不用吹了,我去穿衣服。” 薄南风告诉她:“穿新买的,昨天的丢了吧,脏死了。” 江南瞧着他那一脸嫌弃的表情,太讲究的男人都是神精病。 “哪里买来的?你刚才出去过了?” 翻过一遍,很齐全,连带内衣都是全新的,而且尺码合适,从里到外都跟她的吻合。所以不作二想,只以为是薄南风下去了。 薄南风耙了下自己松散的头发才说:“不是,我让酒店的人买的。” 江南脸一红,转身骂他:“你变态。” 薄南风笑笑:“变什么态啊?不穿你光着出去。” 等江南换好衣服,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两人退了房去吃饭。 从在酒店开始,薄南风的电话就一直响。忽然变得忙起来,接起电话嗯嗯啊啊的,说几句便挂断。只沉着嗓音说:“很快就回去了。” 跟下属说话完全不似在家里跟江南说话的那个调调,很严肃,自然而然地板着脸,语气却淡淡的。仿佛随时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让听着的人才更想小心翼翼的应对。 江南觉得有事发生,平时薄南风的工作很少会打扰到生活。即便时而也会接到公司的来电,但不会这么频繁又反复,明显有什么重要的事在等着他决策。 等他挂断电话,揽上他的胳膊;“怎么催得这么急?是不是公司有什么急事?要不然别吃饭了,直接回去吧。” 薄南风一只胳膊伸过来,顺势把她揽到怀里来。另一只直接把电话关死了,装到裤袋里。还是若无其事的说;“没什么大事,先吃饭,你不是吵着饿了。” 江南接着说:“现在没什么感觉了,要不买上东西在路上吃,还是早点儿回去吧。” 薄南风步伐蓦然停下,扳正江南的肩膀,跟她面对面。 掌心还是微有凉意,捧着她一张脸,像是挚爱的珍宝。 “老婆,如果可以,生活的每一天我都想件件事情顺你的心意,哪怕是这样微乎其微的小事,我也想让你满意,而不是敷衍了事。觉得这些是我能做到的,可以给得起的小幸福。毕竟这事上,有太多的东西我不能给你,也有太多的事情不能件件为你做全。所以,有时间又有机会的时候,每一件我都十分珍惜。” 江南这一辈子听到的最好最动听的情话大抵就是这一句,记在脑海里,就如此,感动了一辈子。 白子仙联系不上薄南风了,整个人急着只差上窜下跳。 跑去问助理,也说打得电话要爆炸了,却怎么都是关机。 以前有阮天明,那个男人虽然不在公司任什么职,可跟薄南风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两个人。只要找到他了,就一定会有薄南风的下落。即便找不到,跟他说起来,也暂时能给拿个决断,而且一准是薄南风默许的。 而如今阮天明已经消失很长时间了,看苗头不会再回来。有什么他们问起的时候,薄南风甚至不愿理会这个话题。久而久之,即使好奇,察言观色也不会再问。 “怎么办?!”白子仙挂了电话,原地转圈圈。 公方下来人了,来景阳内部做调查。一时间议论纷纷,流言四起,连员工们都燥动了。被高层冷着脸压下去,转首聚到一堆,也是唏嘘不已。 法院的人虽然是来调查两个股东的,可毕竟都是景原的大股东,听起来跟整个景原集团似脱不了关系。 而且常年混这一行的人都知道,这样说不过就是一个托词。景阳股东出了经济问题,如果不及时安抚,便会像是一根导火索,一旦引爆,将会让局面变得异常混乱。 没什么比这种掐架的形式更可怕,上面有薄南风压着,定然哪一方也讨不到便宜。最后一定会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即便没薄南风什么事。曾经洞察出的那些蛛丝马迹还是会被翻搅出,到时候无论谁的麻烦,都会演变成薄南风和景阳集团的麻烦。 白子仙想着,不能坐以待毙,继续拔打薄南风的电话。 一如既往的关机,打到最后不打了,倒像泄了气。 白子仙隐隐想明白一些事情,薄南风什么人?绝不是个心里没有数的闲散公子哥,即便别人看不通透的事,他也都能看在眼里。这些年她之所以死心踏地的跟着他,别的公司给出更优越的条件挖角,她都不为所动,就是被薄南风的能力所折服。 如今景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不会一点儿风声得不到。如果联系不上,仅能说明现在他是刻意不去理会。 电话攥到掌心里,早已经热了,而心却渐渐冷下来。 只怕这回是意料到什么,毕竟年纪轻轻,是到了无力回天的时候。 前台小姐一抬头,身着银灰西装的男子已经走到跟前,大厅反射来的光影下,投下玉树临风的影。 墨镜摘下来,俊颜绷紧,面无表情的直接问:“你们薄总在不在上面?” 前台小姐愣了一下,难怪觉得面熟,认出来人是黄宇,同样是s城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黄宇极少对美女有不耐烦的时候,这一次却等得焦燥不已。 冷下声音催促:“我问你们薄南风在不在办公室?” 前台小姐慌了下神,马上摇头说:“不在。” 黄宇按了按太阳穴,忘记没有预约这些人都是不说实话的,他手下的人都如此,薄南风的只会更奸诈。抬起眸子又说;“把薄南风的秘书给我叫下来。” 前台小姐有一刹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只能站着不动。 黄宇一字一句:“把薄南风的秘书白子仙给我叫下来,你没听到?” 听到是听到了,可这是景阳集团,不是他们黄氏企业,她们不拿黄宇开出的工资必然不能听他使唤。 而且也不知道黄宇和薄南风私下里的交情。 须臾,公式化的说:“对不起黄总,白秘书也不在公司,跟我们总裁一起出差了。” 黄宇要是信了她们的话死了都没法得道成仙。淡淡的扫了前台小姐一眼。嘴角蓦然浮现一个极俱魅惑性的微笑,趁几人失神的空,大腿忽然迈出去。转而朝总裁的专用电梯走去,以前不是没来过,知道哪一个就是,所以速度很快,没有半点儿茫然。 等人反应过来跑去拦他的时候。 黄宇已经上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他四平八稳的站在里面,云淡风轻地冲几人招了招手。 “本少自己上去,不用送了。” “咚!”一声电梯门打开。 白子仙猛然站起身,眼瞳中瞬时闪过宛如希冀的光,如同暗淡无光的世间里呆外的人,看到天际破裂之后崩发出的一缕明光,脱口而出:“薄总……” 看清走出来的男子是黄宇而非薄南风之后,惊喜的神色收敛,恭敬的迎过去。 “黄总,您怎么过来了?” 白子仙对这几人的交情了如指掌,以往薄南风和他们碰头的时候,她去会报过工作。 转念一想,以为是薄南风让他过来的,心底里晦涩的失望渐渐复苏,刚想证实这个猜想。 黄宇反倒先开了口:“薄南风呢?在不在办公室里?”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就连江南的也是,找过几遍都是关机。过来这里之前刻意去家里看过,房门紧锁,敲了半晌确定不在。 景阳如今发生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道薄南风现在有什么打算。之所以说是大事,是因为这一次对景阳集团调查的工作组组成人员里有他的朋友。 听说今天来景阳调查的时候,刻意打电话问起此事。确定事情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根本不是针对这一次景阳内部大股东互相撕咬,牵涉出的经济问题。实质上根本就是冲着景阳集团和薄南风来的。 法院接到景阳集团的举报材料,据说都是些对景阳十分不利的证据。如今公方已经组成工作组开始着手调查此事,而明面上那些说辞,不过是对时局的一种敷衍,毕竟景阳集团是个龙头企业,牵涉太多的东西,唯怕在事情确定之前,一旦有不好的消息传出,会带来翻天覆地的不良影响。 那样的缺憾和损失,不是谁人可以担负得了的。所以一切必然要在暗中紧密进行,却要对外界形成另外一种假象。 这样的消息得来不易,黄宇也是花了大本钱才能听到。但确定属实,一点儿假不了。所以慌了神,一挂掉电话立刻联系薄南风,便像现在这样,上天入地,却无论如何连人都找不到了。 白子仙将才生起的一点儿希望再度灰飞烟灭。很是绝望地摇了摇头:“我们薄总不在办公室里,我也一直在找他,之前还能联系上,大体情况我也跟他说了,他只说是等他回来再说。可工作组的人一直要见他,安抚不住,再打而薄总的电话却已经关机了。” 黄宇头疼得厉害,觉得薄南风这一回真要翻船。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而这样的感觉又很浓烈。 毕竟事情到了这种看似难以收场的地步,就连他法院的那个朋友都说,上面下达的任务,他们不过一个执行者,指定是出不上什么力的。 凡事最怕这种层层下压的任务,说明性质重大而且极度关注,非是得有个说法不可的。 唇角抿紧,告诉白子仙:“再打他的打话,不停的打,什么时候联系上了,告诉他马上联系我。” 白子仙紧着点头:“好的,黄总。”见他转身要走,又问:“黄总,我们薄总这回不会有什么事吧?” 黄宇步伐一缓,盯着这个精明的女人。只是淡淡的反问:“你觉得呢?” 她跟着薄南风共事那么多年,薄南风做过什么,只怕没人比她这个贴身秘书更清楚。即便薄南风做事谨慎,什么都不说,有些事也会不可避免的经过她那一环节。何况是白子仙这么聪明的女人,一看她眼中逐渐暗淡下去的瞳色,就知道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黄宇再焦头烂额的时候,也没说像现在这样。头疼得仿佛要炸开了,坐在车里紧紧的握着方向盘,想发动引擎,却发现手臂像在微微颤抖,竟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喉咙里哽着一腔情绪,真他妈的憋闷到极至! 有一种感觉太丧气,是男人最忌讳的东西,总像跟没落和死亡扯上关系……忽然想到阮天明……之前从不觉得那小子是回不来了,信了薄南风的话,他在异地过安稳幸福的日子,乐不思蜀,所以短时间内又怎么会想着回来? 今天不知道怎么,就觉得阮天明是永远回不来了。然后惧怕起什么,无端端的担心起薄南风来。就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阮天明是走上了一条路,然后走远了,所以回不来了。而薄南风似乎也要走上去…… 黄宇爆了口粗话:“真他妈的邪了……”双手狠狠的砸到方向盘上,喇叭持续不停的响起来,那么突兀又剧烈,竟然连他自己都吓得狠狠打了一个颤。 紧接着手边的电话又响,世界顿时嘈杂不已。 是离正扬的电话。 黄宇迟缓的接起来,再启音也像是受了惊吓。 “喂,正扬……” 离正扬只是看到了电话上的未接电话的短信提示,所以给他回了过来。 “之前在开会,你打电话有事?” 黄宇喉结动了动:“南风好像出事了……” 那端沉默须臾,再启音,只道:“在哪儿呢?我过去找你。” 转眼就要入冬了,本该一天冷过一天,可这两天天气却是奇好。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最是出行的好日子,放眼望去,满眼满心的开阔。 薄南风的车开得并不快,照往常还慢了许多,给她足够的时间看路两侧的风景。 江南很久没有出来玩了,工作很忙,即便闲下来了,这一段时间烦杂的事也总是应接不暇的。而且觉得和薄南风在一起之后,太多的好心情,便不想着出来放松心情这一回事。没想到两人一起出来,还是别有一番滋味。 其实快乐和幸福也有很多种,在江南看来,这就是与众不同的一种。 笑嘻嘻的侧首看他:“我们两个这是第一次一起出来呢,我才想起来,以前从来没有过。” 薄南风闲散地打着方向盘,淡淡的笑着。这么一想,两人似乎没有认识很久,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很长,可他却下意识的觉得,已经很久了。 “别说,还真是。”时而有车迎面驶过,转首看一眼路况,再看她,飘飘的说;“所以这一次就想无论如何要带你出来,陪你看星星,只是时间太短了,不能陪你做更多想做的事。如果人不需要生活和工作的话,真不想回去,带你去天涯海角,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江南也不想回去,倒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只是觉得还没有玩够,跟他在外面单独一起的时间也不够长。 若说起想做的,就是等下第一场学的时候,跟他一起去海边看落雪的样子。 倾身凑上来,攀住他的胳膊;“你公司不是还有事急等着你回去么,这次没时间,那就等下一第场雪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把身边的事情都推了,过来好好的玩几天,你说怎么样?” 薄南风眸子垂下,半晌,若有所思看着她,淡淡的笑起来:“好啊。” 半晌,又问她:“这次玩得开不开心?” 江南扬首望着湛蓝的天空,白云像棉花糖一样。笑了声:“简直开心死了。” 下了高速,马上就要进到s城的区域内了。连景致都熟悉起来,以前为了工作,还往这边跑过许多次。 江南翻包的时候才想起来,早上接过宋林爱的电话,睡意浓重,怕被再次吵醒顺手就把手机关了,竟到现在都忘记打开。 伸手去按开机键,纤细的指尖轻轻的按。 薄南风垂下眸子盯着她的这一举动,就如同那一下是按在他的心口上,长时间用力的按。可那不是机器是肌理,所以不会没有感触,只是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又僵又麻的,还有隐隐说不出的疼意。 在手机的屏幕就要亮起的前一秒,从她手中夺过来。 “别开机了,我们今天不回去了,多玩一天不回去又不会死。” 说话间已经打着方向盘开始掉头,神情异常严肃,就像极度厌学的不良少年。被家长或者老师逼迫着回去上课,由心生起逆反心理,一心想对着干,便做出这种叛逆的事来。 江南盯着他过份认真的模样,只觉得莫名其妙又十分好笑。 就连打着方向盘的手臂都非常用力,本来黑色衬衣的袖口便挽到胳膊肘处,这会儿连均匀小手臂上的青筋都若隐若现。 车子已经转了头,又同熟悉的城市背道而驰。 角度转换的缘故,一束光打过来,薄南风腕表的冷光一闪,正刺入江南的眼中。 觉得刺疼了,轻轻的“啊”了声,抬手覆上眼睛去揉。 薄南风也注意到了,把车打到路边停下。 “怎么了?我看看。”倾身过来,一只手掌扣到她的后脑勺上,把人往他的面前按。另一只手把她的手拽下来。 “怎么了?乖,很疼?你别揉,我帮你吹吹。” 光能有多锋利,不过就是一个寸劲,毫无设防,就像是轻轻的划了那么一下。 其实没事,江南手劲用大了,揉得有点儿狠,所以呈现在薄南风眼前时,眼睛微微的泛红。 薄南风看着心疼,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江南嗡嗡的说:“没事,刚才那道光打过来时,正好被你的手表晃了一下。不疼,就是有点儿痒,我揉大劲了。忘记了手脏,不能搓眼睛。”说完呵呵的傻笑。 薄南风已经低头把自己的腕表摘了下去,本来是极喜欢的事物,一下扔到前面去。 “以后不戴了。” “你别呀,关它什么事,我搓眼睛也不是因为……” 一句话没说完,薄南风已经倾身吻了下来,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腰身,一时间让她反抗不得,只得甘心迎合。扎实深长的吻,吻得用力而决绝,舌头探进她的口中,一寸寸的翻搅舔舐,拖着她的舌头一起,像是要将人吃进肺腑中。 吻了很长时间才放开,两个人都不能说话,头碰头呼呼的喘息,车厢内也只有喘气的声音。 许久才终于平息,仍旧额头抵着额头,彼此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车子再次发动的时候,江南说:“我们两个这样像偷情,好像我是你从别人手里拐来的,要私奔一样。” (148)我敬你,一干二净的黎明 薄南风转过头邪笑:“你见谁是领了证再偷情这么不怕麻烦的?” 江南倒觉得这不是麻烦,更影响的是偷情的情调。(.好看的小说) 心里想着,嘴上便说了出来。 薄南风直接伸手过来揉她的脑袋:“江律师,你学坏了。”然后再不说话,由于午后的阳光十分浓烈,他没有戴太阳镜,只桃花眸子淡淡的眯着,整个人显得少有的缄默。 江南受不了这样的沉默,软棉棉的靠在椅背上,只怕没一会儿就要睡着了。 静心之下觉得自己很夸张,实在太孩子气了。竟然跟着他一起折腾,他说不回去了,调头就走,她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被带出来了。 想起宋林爱下午还找她有事说,再去摸索包里的电话。喃喃:“不行,我得给宋林爱打个电话,忘记这回事了,她说有急事要跟我说的。这样一来又回不去了……” 薄南风侧首看过来,告诉她:“别开机了,我也不开,我们就关这一天。宋林爱能有什么事,再急也不差这一天半天。”嘴角动了动,连声音都放平,因是天生的磁性嗓音,所以认真说起话来很俱说服力:“我们两个都关一天的机,直到明天回去之前谁也不开。就当是玩一个游戏,看谁坚持到最后,你敢不敢玩?” 江南的战斗情绪被激发,将电话收入掌中,颌首反问:“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再忙也没有你薄总裁日理万机,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啊。” 她说的是实话,手上的官司结了,短时间内没打算再接,整个人就闲下来了。而且薄南风说的有道理,宋林爱一天天的能有什么大事,猜想又是爱情的路上出现坎坷,想找她吐糟一下。 而在这件事上并不是非她不可,如果她不回去,宋林爱一定就去找孙青了。总之憋不坏她,江南便是这么以为。所以电话放进包里,收起得简直心安理得。堂堂景阳总裁都不怕耽误了正事,她怕什么呢! 看了一下路况,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薄南风见她乖乖的把电话放进包里很开心,一伸手扯过自己的外套扔到她身上。告诉她:“开到哪里算哪里,什么时候你老公累得开不动了,我们就找酒店住下,你先睡一会儿吧。” 这么一听,真跟私奔似的。江南觉得,如果当初不是嫁给了薄南风,一辈子都不会做这些疯狂的事。 江南的睡眠时间比一般人长许多,没有特别棘手的事情每天中午吃过饭后,能睡个午觉最适宜,这样下午做起事来便能精神百倍。真是困了,之前跟薄南风一直说说笑笑还不觉得,这会暖意加身,再将他的外套往身上一裹,睡觉得氛围马上就来了,简直油然天成。 眼睛彻底闭实之前,若有似无地眯着一条缝隙,其实已经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并不太能看清事物,即便近在眼前。 觉得薄南风一直在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太过专注就成了涣散的落寞。车子也不知是停下了,还是继续行驶在路上,良久,他伸过一只手来触摸她的脸颊,动作轻缓,像秋风乍起,柳絮漫天飞舞的时节,时而沾到脸上痒痒的。 江南缩了一下脖子,他便如惊弓之鸟猛一下抽离。那手指僵在半空中,白皙而修长,阳光一照,修剪干净圆润的指尖透明了起来。 不确定是真是假,是真实发生的,还只是在梦中,那个时候江南觉得自己已经睡着了。 车厢内很安静,就仿若整个世界静寂无声,只有彼时的阳光最浓烈沸腾,仍旧是倾国倾城的模样。 车子就停在路边上,薄南风坐了良久,给江南盖好外套,一直拉到下巴处。然后下车抽烟,车内明明很暖,暖风加上阳光,感觉不到风,所以一件衬衣足矣。下来之后却有微微的凉意,秋风簌簌的吹着,漫进骨缝里。 薄南风曲起手掌,背着风点着一根烟。青烟袅袅,在指间是缕极为淡薄的颜色。却有万丈金光洒在身上,像是僧侣的袈裟披到身上来。 知道这一回他是无可避免的劫难来袭,真有袈裟披身倒好了,让佛祖来渡。可那些明显指望不上,便只能依靠自己。 如今景阳连同他自己被斡旋到了哪一步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薄南风不仅知道,反而比谁都清楚。这事上有多少事情真能逃过他薄南风的眼,早在今天之前,一切状况逐渐脱轨,不受掌控的时候他就已经看清了,要是段穷途末路。 就因为知道,所以不想要回去。只怕一回去,便再也走不出了。还说什么陪她走遍天涯海角,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这世上有些辉煌的陨落无可奈何,就像流星划破天际,注定了仅有眨眼一瞬间的璀璨,强求不来。 烟在指间烧了大半,早已经忘了抽。青烟直上,悲寂得如同点在坟头。 下一秒被薄南风掐灭指尖,掏出电话开了机,然后打出去。 白子仙没想到薄南风会打来,一直关机到现在,她都已经要绝望了。所以等他主动打来的时候,一说话,声音颤抖:“薄总,你在哪里?你没什么事吧?” 薄南风嗓音清淡,仍旧慢条斯理:“我很好,你不用担心,这会儿在外地赶不回去。工作组不是已经进驻到景阳了,你跟他们说,想调查什么我们公司会极力配合。想要查看哪些资料,你带着他们去相关部门调取。就说我明天下午一定赶回去。” 白子仙等他交代完,然后说:“薄总,黄总中午的时候过来了,让你一开机马上给他回个电话,他说有要事找你。” 薄南风淡淡的“嗯”了嗓,只说:“辛苦你了。”接着电话便挂断了。 白子仙举着电话一直回不了神,总觉得不真实,三言两语,这通电话根本像不曾打通过。而是她太过担心,精神疲惫之后便恍惚做了这么一个梦,其实也只是一个人的臆想症。 可她知道这不是梦,现在也更不是她可以倦怠的时候。薄南风给她下达了新的任务,她必须马上跟工作组人的接洽,把他的指示完成好。 这才是她一个高级的贴身秘书最应该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种种的不好和不能回转,任命般地等着一个集团的沦丧。多么可笑的杞人忧天! 一切也只是个开始,没什么好绝望。还远不到最糟糕,甚至不法挽回的地步。她一定要相信薄南风扭转乾坤的本事。这个男人的年纪是不大,可是他一路走来创造了多神话,她最是亲自看在眼里。怎么可以就先灰心丧气了,事情才哪儿到哪儿?景阳以前经历过远比这更大的风浪,哪一次不都有惊无险,平安渡过。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白子仙马上打起精神,立刻进了电梯,去忙紧要的工作。 薄南风一双眼淡淡的眯起来,扬首看向天空,想起江南在车上的时候雀跃的说,这种湛蓝如水是最好看的颜色,任何的色彩都无法比拟。 他也觉得很好看,连依稀的云都是很大的一朵一朵,用手机拍下这个画面,紧接着关了机。 如果注定都是嘈杂不安的日子,他想把那些美好的时间尽可能的留给她。 离正扬听完黄宇的话,静坐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像将将睡醒的人,听人说了一番话,其实再怎样绚丽精彩,亦或惊心动魄,而他仍旧不怎么能够回过神来。 所以就这样,半点儿反应没有的坐了良久。 黄宇也不催促他,如今问他的意见有什么用。他们再多的意见也不及薄南风一个管用,可他的人都不见了。 半晌,离正扬掏出根烟叼到嘴里,才后知后觉的说:“南风会有办法压下来,他不是一直都很有办法。” “可这次不一样,有人举报景阳,而且是从上头压下来,决意调查的其实是景阳和南风。和以往那些小风小浪不一样。” 黄宇再度提醒他这个残酷的现实。 离正扬手里那根烟没点着便揉碎在掌心里,烦燥的站起身。 蹙眉道:“既然事情闹大发了,在这里干坐有什么用,将薄南风找出来啊。” 离正扬甩了门板出去。 黄宇倒是想找,可也得找得到算啊。 他自打闻到风吹草动,就马不停蹄找到现在,结果连薄南风最亲近的那些手下人都束手无策,就怀疑薄南风难道还上天入地了不成?而且还是带着江南一起,竟连女王都找不到了……一把扯掉束紧的领带,扔到一边后跟着站起身出门。 经理碰巧走过,马上打招呼问好:“黄总……”这一下就像踩在钉子上。 黄宇黑着脸看过来,思绪被打断,火气很大,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异常烦躁。 抿紧唇:“滚远点儿。” 经理点点头,灰溜溜的下去了。 黄宇一阵风似的,几个大步进了电梯。脑子仍旧不停旋转,这年头像他们这样的,哪个是善类?不说作奸犯科,见不得光的事只怕任谁都做过,磊落光明如离正扬,也不敢说他就是干净的。 路子早就趟顺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摸索这些年,加上老子积累下来的那些,平息事端的法子自然也就少不了。 事情到如今这一步还早,也就是个开始。工作组的人员不过才展开对景阳集团的调查,不会把薄南风当个罪犯一样追踪。那样一个大集团想查什么,初步深入,只怕不会容易。 至于外界那些传言更是云里雾里绕的,黄宇听了一下,没一个猜到正题上。足以说明这件事情的密不透风性,暗箱好操作,既然如此,就说明这次的事虽然严重,却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去办公室,给朋友打那一通私人电话。 “给哥们个面子,约上两个晚上咱凑个局。今天我做东,好好犒劳一下哥几个。” 那边几乎是一口回绝:“黄少,这个可使不得,你别为难我。我们这回的工作敏感,现在哪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什么都不做,现在也得避这个嫌。否则就算真没事,有什么不好的风声传出去,我们也都没法跟上头交代。” 又是这个上头,黄宇倒想知道是哪个上头,多来的来头似的。最高行政机关国务院?还是司法部?亦或最高权力机关人民代表大会? 黄宇讽笑,直想爆粗话,操,多大点儿破事,至于搞这么大? 陷进皮椅中,心里再多不屑狂燥的情绪,仍是说着场面话。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话是这么说,可到我黄宇这里它就有。咱这回去我的地盘上,保证除了哑巴就是瞎子。有什么不放心的?给哥们个面子,咱就叙叙旧,没别的意思。” 电话那端仍在沉吟,这一回不是不给黄宇面子,看样子事情真是难办。 明知不只吃吃饭叙叙旧这样简单,否则哪一天不行,偏要赶在这个最敏感的节骨眼上。只怕当事人也慌了。 而且之前黄宇刻意跟他打听过有关景阳集团的事,问得很细,真相也是从他口中露出去的。已经很忌讳了,便不能不防。 乐呵呵的说:“黄少,真没时间,改天吧。” 黄宇一张妖娆的脸已经变得极为阴郁,语气中强挤出笑,也宛如阴风阵阵。 既然旧情不念,那就只能谈别的。 “何必这样,这点儿面子都不给了,以前我黄宇待你们可是不薄吧?” “这……”那端一下语穷。 是厚是薄,收受好处的人最心知肚名。现在他们这种当公差的,就是表面看着风光,一年拿那点儿杯水车薪,在黄宇看来,还不及他指头缝里露出来的多。古话说的好,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若真将他惹不痛快了,也别怪他黄宇翻脸不认人。 那人明显是慌了神:“黄少,你看叙旧本来挺好的事,你这样是何必?” 黄宇讪讪笑起来:“想哪儿去了?我就猜你想多了。都哥们,别往歪了想啊。其实你们就多虑,搁谁谁会痛快啊。不是我说,你真想太多了。这世面上有多少人知道景阳总裁是他薄南风?就算咱哥几个一起吃饭被人看到,也碍不着它景阳集团什么事,你说是吧?” 这一点他可一点儿没扯谎,就连景阳集团那两个前台小姐都能把他当路人甲一样防着,其他人怎么想还用猜么? 这么一说那人放下心来,回过味来,觉得是这个道理。 黄宇和景阳完全分属两个公司,也没说两集团交好的事。而且薄南风曾为了逗弄黄宇玩,故意对他们公司使过绊子,就为了看黄宇跑他面前装孙子。 两个人私下里的爱恨嗔痴,外人不这么觉得,还以为是两集团交怨。 应承下来:“那吧,几点,在哪里?不过有几个人肯去我不确定,尽量吧,估计都得给你黄少面子。” 黄宇道过谢,把时间和地点敲定。连晚上服务人员都是刻意更改安置过的,保证万无一失。 之后也没闲着,抽出支票“哗啦啦”的填好,签上自己的大名,叫秘书进来。 “把这些钱给我取出来。” 秘书拿到手里看了眼,微不可寻惊了下,道过:“是,黄总。”出去了。 江南醒来的时候,车子还在路上跑着没停下。 日光也还是明晃晃的,睡得有些恍惚,所以分不清时间。整个人都是不清不楚的,她就是这样,睡一觉再醒来人就会格外傻,非得有一小段反应的时间。迷离着眼睛,转首看向薄南风:“几点了?我睡很长时间了吧?你怎么还在开啊?” 以为他不知疲倦的,本来说好了等他开累了,就找酒店住下来,而如今放眼望去,车窗外仍旧一片空旷。就怀疑他已经穿过一个繁华的城市,奔下一个城市去了。 薄南风伸手过来把她的额发捋顺,看她睡热了,要把外套拿开,硬是给她按住了。告诉她:“别乱动。” “才睡起来,容易感冒。傻媳妇,真是睡迷忽了,没看出来这是哪里?” 听了他的话,江南下意识去关注,越来越觉得熟悉,猛然反应过来。这分明还是在s城郊区的不远处,也就是说,之前他们没怎么走路么? 惊讶的张大嘴巴:“你之前推着车前进的?” 就算是爬也该比现在快呀。 薄南风似笑非笑:“哪里啊,围着地球转一圈了,才转回来。”正儿八经的问她:“你们老师没告诉过你,地球是圆的?” 江南过来扯上他的袖子:“薄南风,你别跟我胡扯。我知道地球是圆的时候,你还没打娘胎里爬出来呢。”逼问他:“说实话,怎么回事呀?是我睡的时间特别短,还是你开的速度特别慢?” 薄南风闲闲地拎着嘴角:“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特别的东西啊,是你这破脑子格外特别。你睡着了,我一个人驾车没意思,出去吹个风抽根烟你还不允许了。” 江南“切”了声:“我就知道是这样,一准是你没走路。纨绔子弟!” “就你睡觉不纨绔,别人抽烟就纨绔了。” 江南瞪他:“吸烟有害健康,两岁的小孩子都知道,跟我睡觉能比么?” 薄南风眯了眯眸子,好笑了:“睡觉就不有害健康?瞧你这样子就知道是从小觉睡多了,整个人都睡傻了。” 江南伸出巴掌抽他,对着他的手臂一连几下。 “还顶嘴,薄南风,你小小年纪学人家抽什么烟?” 薄南风也急了:“不是,江南,什么我就小小年纪啊?我哪儿小?” “你未成年。”江南被他惹极了,侧过身气乎乎的说。 薄南风看她那样子是标准的无往不利习惯了,以前唇枪舌战都是自己占便宜,几乎没怎么吃过亏。偏偏遇到他薄南风,次次讨不到便宜,就恼羞成怒。见她气鼓鼓的,还真当回事,两侧脸颊都红了。 忍俊不禁:“我未成年,你就敢睡我,法律是不是规定你这样是犯罪啊?” 江南白了他一眼:“你自愿往我床上爬,我犯什么罪。” 薄南风淡淡的眯着眼,懒洋洋的:“我看新法规不是这么说的啊,未成年愿不愿意,不都是犯罪么?” 江南哂了声:“人家针对的那是未成年少女,你薄南风是少女啊?”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补充:“再说,即便是那样,主体也是针对国家公职人员。关我神马事。” 薄南风握着方向盘,要笑不笑的。 “你那意思,我就是铁定被你白睡了,连天王老子都拿你没辙?”语气忽然变委屈,嘴角下沉:“女流氓。” “噗嗤”一声,江南也笑了,终于再也忍不住。 “可不是,除了认命,你还想怎么样?” 薄南风笑着看过来:“别说,还真有点儿想法。” 江南想也不想:“不能有。” “这个可以有。”薄南风一手懒洋洋地打着方向盘,一边看导航。边说:“饿了,找点儿吃的,看看还有多远进市区。” 江南也想起来,中午早就已经过去了,还没吃饭呢。虽然早上的饭吃得快近中午了,不过这会儿早已经饿了。忘记前仇旧恨,也将脑袋凑过来。 “是啊,好饿,还有多久?” 薄南风嫌弃她的脑袋碍事,一伸手推到一边去。 “跟着捣什么乱,车上不是还有面包,先对付吃点儿。” “哦,是啊。”江南发出很欢快的笑声。不可避免遭受薄南风一个白眼:“白痴。” 想起来,不单有面包,还有其他的零食。之前出发时薄南风帮她备上的,就怕路上会饿。正好翻出来吃,拿出一瓶矿泉水拧了几下没打开,放弃,递到薄南风面前。 薄南风刚看过导航确定方位和路程之后,江南便把瓶子推到面前了。 哼笑着看了她一眼:“不是很能耐么,一瓶矿泉水你搞不定?知道没我不行了吧?别整天一副嫌弃的嘴脸,好像我薄南风真是讨不到老婆,倒贴你江南。” 江南已经拆开了面包口袋,听他这样说,抬起头:“我觉得你最近的不良情绪很多么。” 薄南风打开来,自己先喝一口递给她。 转过头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江南撕下一块面包,不等他说完,按进他的嘴里。 “吃东西把你的嘴堵上。” 薄南风真不喜欢吃这个,勉强咽下去。 “你可以考虑用别的什么试试看。”眼神飘飘的看过来,一脸邪笑。 江南别过脸去看窗外,不理他。 宋林爱早就收拾妥当随时准备出门了,估计江南快要回来了。 吃过午饭便一直拔打她的电话,奈何总是关机。 急死人了,坐都坐不住。打给孙青:“今天跟江南有没有联系过?” 孙青又开始上班了,一天天的冷了,早已经进入空调销售淡季。整个人比较闲散,接到宋林爱电话调戏,很开心。 “呀,正想给你打呢,你就打来了。我没联系江南啊,她这段时间不是忙官司呢。” “结束了,自在的很,听意思昨天是跟薄南风出去玩了。找她有事,说好今天下午碰头,这都几点了,连电话都打不通。”没心气跟她聊下去,就说:“行了,那我先挂了啊。” 孙青握着电话如同抱着宋林爱那两根大长腿。 “你就这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我这会儿正好没事,聊一会儿天。” 宋林爱叹口气:“我有事,忙死了,改天再聊。”啪一声挂断了。 知道钟庆丰肯定也在等她这头的消息,之前才跟他说,下午会和江南见上面谈这件事情。结果现在联系不上人了,怎么也得跟他说一声。 打他的电话,没响两声接起来。 问她:“爱爱,有事?” 宋林爱“嗯”了声:“庆丰,不好意思啊,到现在我还没联系上江南,打她和薄南风的手机都关着,在外面玩呢,估计都没电了吧。看来今天不一定能联系上江南了。” 钟庆丰的语气倒是很寻常,不及她的半点儿焦躁。 笑了笑:“原来是这件事,没事,不差这一天。明天江律师肯定该回来了,你再请她帮忙也不晚。” 宋林爱很担心;“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吧?” 钟庆风宽她的心:“放心,完全不会,这一两天算不了什么。”又说:“晚上我早点儿回去,陪你一起吃晚饭。” 宋林爱开心的笑起来:“好啊,那我在家里等着你。” 一通电话打过,才总算安下心来。没想着要去外面吃,就拿上包出去买菜了。 离正扬从酒店大厅上楼,半低着头看手中的电话,修指灵活,在屏幕上滑来滑去。 连丛瑶在内的几个员工正好从楼上下来,同他迎头碰上,让开路,跟他问好。 “离总,您好。” 离正扬这种修为良好的世家子从来都是温温的,连嘴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招牌式的微笑像是刻烙上去的一样。极少淡冷看人,或者干脆目中无人。 这一次却是,步伐没有停下,更未偏首去看,连俊眉都微微锁紧,径直上楼去了。 丛瑶脸上的笑意垮下来,不过之前有过一次经历,知道离正扬这种状态的时候,十有八九是在思考事情。 她发现这个男人想事情的时候最安静,甚至忽略外面的一切。就像上次,连之前同她说过什么都忘记了。 有人招呼着:“走吧。” 刚转身,听到楼梯上迸发出的咆哮声,怒火很大。 “告诉我妈,今晚去不了,以后都不去了!她想去公司,还是酒店,我让人给她安排,想来闹多久闹多久。” 下一秒关紧电话,狠狠捏紧掌心里。 他这样明摆着是心情不好,足以说明很糟糕。 就连离家大宅的管家都不禁瑟缩了一下,知道他们的少爷是笑面虎,其实脾气并不好。 离老夫人就坐在一旁等着,故意让管家打这么一通电话督促。 等那头一放下电话,便问;“他说什么?是不是已经准备去了?” 管家走过来,一脸为难。 “少爷今天似乎心情很不好,电话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他今天不去了,没有时间,以后也不去了。至于您想去找他的话,无论公司还是酒店,他找人接待您。” 离老夫人一拍沙发扶手。 “这个浑小子,是打算跟我明着干了。” 老管家劝她:“夫人,其实少爷是个好孩子,平时为了讨您欢心并不忤逆你。他这样,估计是真出什么事了,心里烦燥。年轻人,都是难免的,我觉得将他逼得太急了,并不太好。” 在离家呆了几十年的老人,即便是个下人,说话也有几分地位。离老夫人不会一点儿不考虑。 本来还很焦躁,是真的有打算找上门去。听了老管家的话,想一想也有几分道理。他权高位重的,很多事需要决策。而现在的生意不好做,竞争激烈,商场如战商,稍稍懈怠马虎都不行。每天焦头烂额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很多,做得再得心应手,也会有焦躁不安的时候。 想明白了,安静下来。知道离正扬的性子不能逼,顺着毛来倒什么话都好说,真若呛到他了,以后不论她拿什么法子逼迫都不会管用,那小子只会当她是在耍花枪。 而她为了离家的面子,也不能真像个泼妇一样闹到儿子的公司或者酒店去。他那么大的人了,又是那种身份,是要脸面的。而且离家也要脸面,所以离老夫人做起事来分寸一定要拿捏得很好。 按了按额头,今天这事就打算先这么作罢了。 “行了,我去给女方那边打个电话,就说正扬今天有事,先把人安抚住。” 毕竟是当妈的,心里还有些放心不下离正扬。 走出几步,又转身对管家说:“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就说今天晚上的事我帮他取消了。顺便问问他,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 管家点点头,马上去给离正扬打。 离正扬这一端聊正事的电话才挂断,家里的又打来了。 声音冷到极至,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按下键子当即说:“我的话你听不明白?告诉我妈,她爱怎么闹怎么闹,我没时间做这些无聊的事。” 管家握紧了电话,抢着说:“少爷,不是催你去相亲的事,老夫人是让我告诉你,今晚的见面她替你取消了。顺便让我问问,是公司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离正扬靠到办公桌上,嗓音沉沉,只道:“不是,忙,先挂了。” 黄宇说得没错,薄南风消失了,而且还是和江南一起。整个s城只怕要被他和黄宇翻遍了,所以现在他很确定,那两个人不在本市。 到底去了哪里?便一下成了悬念。由其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一切都成了惊心动魄的焦灼。 离正扬甚至觉得,以前自己遇到不顺的时候,也没说如此心烦意乱。越是别人的,越发不好掌控。 瞌眸思萦须臾,电话在手指间打了一个转。马上去翻电话薄,宋林爱和孙青的都没有,以往虽然会频繁碰到面,可是没有联系过,号码也都没有记。 但想起来听闻钟庆丰和宋林爱走到一起了,而他跟钟庆丰特别熟。便将电话打过去,也觉得很唐突,斟酌了一下词汇才说。 “钟总,真是打扰了。之前听说了你和宋林爱的好事,还没来得及祝贺。我和宋林爱也挺熟,想问她件事,是关于朋友的,钟总能不能把她的号码说给我听一下。麻烦你了。” 钟庆丰听罢,通达而爽快。 “没问题,我马上给离总传过去。” “那谢谢钟总了,改天叫上宋林爱一起,我作东。” 挂了电话等那边把号码传来,很快。离正扬扫了一眼,马上给宋林爱拔过去。 宋林爱没想到是离正扬打来的,如果是孙青,只怕会开心死,心都得跳出来。 不可思议:“哎,离正扬,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么?” 离正扬简单的说了下:“是有点儿事,还是从钟总那里要来的号码。”然后直入主题:“江南有没有跟你联系过?她去哪儿了?之前说过么?” 原来也是寻问江南的,这一会儿江南和薄南风都成第一热搜了,就差登上百度排行榜了。 顿时很郁闷:“本来早上通过电话的,说是和薄南风在外地玩呢。说好今天下午回来有事说的,结果不仅没回来,下午再打电话都打不通了。” 想了一下,突然紧张:“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离正扬马上安抚:“没有,没有。我就是想找南风,他也关机,就辗转着问问,想着他肯定跟江南在一起。既然这样,那我没什么事了。” 宋林爱松口气:“没事就行。那就不用担心,两个大活人估计是玩疯了,明天肯定就该回来了。” 离正扬没跟她再多聊下去,收了线。 电话扔到办公桌上,狠狠的按着发涨的太阳穴,有几根血管都要爆开了。 男人也有一根敏感的神精,在某些事情上灵敏度跟女人的第六感不分上下。这一回黄宇直嚷着不妙,离正扬也不是一点儿感觉没有。 这一行很黑暗,惊恐起来,足有万分。况且他们都知道薄南风肯定有一张底牌,虽然不知道,但能猜到不简单。否则平时不会隐密到不愿爆露自己的身份,不管是那一层面的,连他身边的人都是。太了神入化了,不是他们这个道上会有的训练有速和讳莫如深。 他和黄宇也有自己的人,可是跟薄南风的一比,性质上便看出差异了。 其实有些东西不用刻意去揭那张底牌,想一想心中也该有谱了。薄南风手下的人厉害,自己更是厉害。还有一个变幻莫测的阮天明,到最后连他和薄南风是什么关系他们都没有搞清楚。 只说他不会回来了,到底为什么不回来? 离正扬闲暇的时候也认真而仔细的思考过,只怕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但不管怎么样,他和黄宇的心态是一致的,不论薄南风的那张底牌是什么,都不想看着他就这么陨落。 而且……就算为了江南也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独处室中,已经维系不了平静。一把抓起外套,还是启门出去。 边走边联系黄宇,电话被接起来的很快。 张口便说:“晚一点儿我回给你,这会儿有正事。” 黄宇撂下这一句便挂断了。 推开门,三个男人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了。一见黄宇进来,站起身。 逐一跟他握手:“黄总,你好。” 黄宇请大家坐下说话。 “都是哥们,甭客气了,坐下聊吧。”笑了笑:“今天做什么,玩什么,大家都只管放心,场子是我刻意叫手下人安排过的。” 此话一出,无疑要是一颗定心丸供人服下。意思明显,风声紧密,不会外传。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笑起来。 “黄少,你就是比一般人有一套。” 他们是高中时代的同学,本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联络了。有一天场面上又遇到了,叙起旧情,黄宇不吝啬小恩小惠。久而久之,这一个圈子就都混熟了。 上菜之前,黄宇点着一根烟,也不跟大家卖关子。 深思一笑,开门见山。 “不瞒几位说,我和景阳集团的薄总很有几分交情。咱们也都是老交情了,知道我黄宇是个什么人,办事说话喜欢爽快。所以大家今天就给我个痛快话,这事能不能现在给我平了?” 本来有说有笑的场面顿时冷却下。 连喘息都略微紧张,氛围转换得太过明显。 刚才那个男子推了一下镜框,摇摇头:“黄少,这回不是哥几个不帮你。我们也是听上级指挥,而且我可以明确的跟你说,这回景阳集团的事不小,不是一句想摆平就摆平的。我们是哥们,所以才跟你明说,还是别淌这趟浑水的好。” 黄宇悠悠的吐着烟圈,神色没变,捏紧腰身的指腹却微微用力。渐渐的,脸上的笑意恍惚,隔着青烟看不清楚。 打了一个响指,包间门打开。四个手下人人手提着个硕大的编织袋进来,在几个人莫名其妙的关注下,将拉链打开。然后再提起走到奇大的圆桌前,哗啦啦的倒出来,刹时间铺满,流砂风暴一般,一捆一捆的百元大钞,灯光下流泻出,淌到几人面前,呈现出最绚烂耀眼的颜色,张张崭新,似连味道都嗅得到。 几个人顿时间说不出的傻眼,这样多的钱,足有上百万。更重要的是,不知道黄宇这是什么意思。 黄宇伸手做了个请的姿态,明确告诉几位。 “这是我今晚请哥几个享用的大餐,一个人五十万。不过这只是开胃菜,我跟哥几个保证,如果能把这事平了,哪儿说哪儿了,薄总那边我去说,到时候他能给的可不是开胃菜这样简单了,我保证,翻几翻都不止。” 几个人盯着这一桌子巨额现款,连镜片都反射出花哨的颜色,哪里见过这样多的现金堆满桌子,太多了,边缘处已经淌到地上去…… 江南想吃火锅,薄南风说好。 好不容易找到口碑最好的火锅城,踏进门坎了,江南却又反悔,说是想吃米和的炒菜了。一脸抱歉的看着薄南风,像哈巴狗一样讨好,以为他会骂她:“折腾。” 薄南风只是点了点头,说:“好。”拉着她出来,把围脖帮她拉紧,问她:“想吃什么炒菜?” 江南想了想:“去吃红烧茄子吧,很久没吃了。”想起来,说给他听:“在嫁给你之前,我一个人住。最经常做的就是打电话叫外卖,就时常吃红烧茄子盖饭。冬天就常吃烤红薯,上学的时候最甚,那时候还想着,就嫁给一个卖烤红薯的得了,每天都能抱着热乎乎的红薯吃。” 薄南风抱着她:“你最后没能如愿以偿,嫁了个总裁,是不是很失望?” 江南皱了下眉头,装模作装。 “别说,还真是悔不当初。” 薄南风这一回没笑,也没下意识伸手弹她的脑袋。松松的揽着她,一只手攥上她的手掌,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她。 哪家的店里音乐开了共放,音箱的声音很大,响一首丁当的《手掌心》,唱到那一句“你是天意,你是哒哒的马蹄,滚滚了我的红尘……” 薄南风磁性嗓音响彻其中:“如果有一天,我不是什么集团总裁了,你会不会很失望?还愿不愿意跟我?” 江南发现这一时间的薄南风很认真,眼睛深而亮,总是淡淡的眯着,不是狭小,是狭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便也不笑了,执起他的手,不知怎么,发现他总有顾虑,尽管江南不知道他到底在顾虑什么。 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字句铿锵,很缓慢,背书一般的说;“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当时要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一无所有的。后来知道你是集团总裁了才失望,没想到你优秀到无与伦比,真是郁闷忌惮了很长时间。怕驾驭不了你,怕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眼,就跟着别的女人跑了,怕花花世界诱惑太多,谁不知道你们那个世界光色绮丽。 很多次都希望,是一场梦该多好,你一无所有,什么身价上亿的集团总裁,都只是一个梦,那样我也不嫌弃,我觉得当我爱上你的时候,那个薄南风已经足够好了,很好了,不需要再好了。 我爱上的,就是初次在看守所里相见,那个嘴角微微上翘,眼光灿烂的薄南风,就这样简单。其实一切都是身外物,或许别的女人很在乎,但我不在乎。” 笑起来,明明二十七八岁的一张脸,笑起来光茫闪烁,却有十几岁的模样。 看薄南风听得特别认真,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那么容易就被追到手了。其实我也知道我太胸无大志了,很没出息。女人哪有我这样的,又傻又死心眼,非得被男人骗。” 薄南风摇了摇头,把她收进怀里抱紧。 “不是没出息,是太好了,好到我薄南风怎么也配不上你。” 喉结动了动,缓缓说:“我是不能喝酒,否则我非要敬你几杯,是我薄南风该敬你江南的酒。” 江南从他怀里退出来,笑嘻嘻的说:“你不可以喝我可以喝。”不等他说阻止的话,当即补充:“以茶代酒。”拉起他的手:“别站着了,快走吧。” 没去多远,就在附近找了家店进去。早已经饿了,之前在酒店里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垫胃。洗过澡之后才出来。 打算吃完饭一起去逛街买明天换洗的衣服。江南很高兴,很长时间没去逛过街了,以往就算去,也会跟宋林爱或者孙青一起。薄南风不太喜欢逛街,觉得琐碎,有什么需要的,都是让手下人去办。 这一回无可避免,肯定不能让江南一个人去。不要看江南在s城的时候转大街穿小巷,看似轻车熟路。其实一点儿方向感都没有,只是生活了太多年的城市,从小到大死记硬背,城市的脉络复制进脑海里,也变得熟悉了。到了这种陌生的城市,就会变得毫无办法。 江南先把两个杯子倒满。 今晚说不出怎地,兴致大好。 一杯递给薄南风,一杯自己端在手中。 眨眨眼:“你不是想敬我么,说说看,有什么理由。” 薄南风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半晌,修指伸过来,端起桌上那杯茶水。 几乎是想也不想,端到嘴边微一颌首,一饮而尽。 喉结动了动,才说:“这第一杯的理由放在心里,我自己知道就好,不想说。” 江南吵着没意思,总想套出他的话。 可薄南风打定了心思守口如瓶,又去端第二杯,捏在指间,骨节分明的手,灯光下和杯子一样莹润漂亮。 静静的看着江南,说莫名其妙的话:“我薄南风有眼无珠,起初不知道你有多好,这一杯我该自罚。” 这种说话的套路像极了他们生意场上的规矩,带着些许的隐晦,听起来似是而非的,而实则诸多情感都已全部包含在酒里面了。 想来薄南风那种场合混久了,一旦涉及这样的事,就会自然而然的正儿八经,连风格都转换了过去。 江南有些听不太懂,却也不是全都不懂,精髓还是懂的。觉得薄南风这一杯可真是大有深意,就任他一饮而下,反正也不是真的酒。 两个人都是越来越严肃,端起第三杯的时候,薄南风像已经很入戏了。 眼眸深邃,认真的有些不太像话。 不过一只茶杯,中正的端在手里,望着江南,如同眼望江东父老,让江南觉得,这样又是何必? 这一回没再说古怪的话,淡淡的,只道:“我爱你。” 江南嘴角动了动,笑着看他把那杯“酒”灌下去。 不知道范围是怎么被带到这个上面来的,连她也十分入戏。 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她暂坐在一端很安静。 等人一退出,马上又复苏活跃了起来。觉得今晚这个样子,也该是敬一敬薄南风的,而且她早已经说过了。 却不想以茶代酒,她酒量没薄南风这么差,纵然不能多喝,浅浅的饮,小半杯还是可以的,只当舒筋活血好了。等服务生再上来的时候,让她拿一瓶干红过来,这样就不算酒了吧。 薄南风果然说:“你不能喝酒。” 江南天真的冲他比了一下:“就一点点,不碍事的,保证不会醉了耍酒疯,让你背我回去。” 两根手指一压,少得几乎不见。 薄南风挑了挑眉没说话,算是允了。 等饭店的服务生将酒拿上来,打开,江南便把人打发了。 将薄南风的那个杯子也拿过来,连带服务生后来拿上的两只,总菜四只杯子齐齐的摆在眼前。每个都是几滴,却逐一表示。 别人都是敬三杯,她却执意要敬四杯,管它像不像话,反正她江南向来是没有讲究的。 薄南风闲散的坐在对面,目光灼灼的盯紧她。 江南把第一杯捧到他的面前来。 嘴角扬着笑,她这个女人很干脆,有人曾说过她像一张白纸,就连薄南风也亲口对她说过。不管是褒是贬,是说她白痴,还是说她简单。不论是哪一种,江南都很领受。 她就是如此,不论爱一个人,亦或恨一个人,她都不会含糊。就像年轻的时候爱过一个人,因为爱他,所以会很想他。后来长大了,经年已过,当滚滚红尘都看惯,就觉得到了这个年纪再遇到,如果不常常想他,只怕都会忘记自己喜欢他。 可遇到薄南风后发现不是这样子的,原来她还是可以勇敢的飞蛾扑火。一晌贪欢之后哪怕是灭顶,却也义不容辞。 “这杯我敬你,我爱你。” 江南笑一笑,那杯酒一饮而尽。 再端起第二杯:“这杯我敬你,我爱你。” 再端第三杯,仍旧只是说:“这杯我依然敬你,我爱你。” 凑到唇迹,再度一干而净。 薄南风坐在那里,明明沉静的看着,桃花眸内却波涛汹涌,那里汇集了一种晶亮,心里只道是说不出的滋味,千回百转。 江南这样干脆又豪爽的执着,如同锋芒利刃,足以斩杀一切。很少能有人能像她一样痛快的去爱去恨,薄南风也想如此。 江南已经把第四个杯子端到手里。 这一个是与前几个不同的,之前听到那句唱词了,这会儿记在脑海里没有忘却。觉得在天黑来临之前,或许会有很多事发生,红尘很嘈杂,世界很喧嚣。可睡过一个晚上,一切就都过去了。她只是希望每天太阳出来前,所有的一切可以格式化。有个一干二净的黎明,是只属于她和薄南风的黎明,每天早上一睁眼,他便近在眼前。是她所能看到的一切风景。 “我敬你,一干二净的黎明。” 手臂才要抬起,被薄南风一把按住。手掌冷透,寒意也是入骨三分。 直直地盯紧她:“不要,这一杯不要喝,我不喜欢。我希望你每天早上醒来,都能想起我以前每时每刻的样子。” 哪怕很吵杂。 江南发现他很紧张,自己也跟着生起紧张。不过就是玩一玩,大都是游戏的成份在里面,发现他很认真。 “怎么了?跟你闹着玩。” 薄南风已经把杯子收到手里,扬乎喝下那点滴。 “不玩了,饿死了,吃东西。” 黄宇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离正扬就一直呆坐。姿态都没怎么变,忘记时间,到最后全身都麻木了。 听到电话响在手边,马上接起来。 知道他在着手打点,出口便问:“怎么样了?” 黄宇叹口气:“用钱都砸不下来的东西,你说怎么样?” 电话一端冗长不息的沉默。 黄宇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大把的钞票摆在面前却没人拿。不是不想拿,是不敢拿。为了这几十万甚至几百万,毁掉身家利益还不值得。 黄宇便得思考,这事到底已经严重到何种程度? 他是想不出来,便想问一问薄南风,他心里总该是有数的吧? (149)亲老婆 弹掉一截烟灰,只道是无可奈何:“没辙了,这事等南风回来再说吧。” 离正扬握紧电话沉吟,半晌:“我再找人问一问。” 黄宇当即说;“没用,能问的我都问过了,总不能一直扒到根上去。如果我们一股脑都扑上去了,才更显得有事。兴许南风那小子有数,我们干着急而已,他什么时候吃过亏。” 想不出办法,刹那间像只无头苍蝇,少有这种无办掌控一件事的时候,烦燥进心坎里。黄宇花了几个钟头的时间这样安抚自己,或许他们都是闲操心,薄南风会有办法。再者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指望那些办公差的查,能有什么成效。 话题谈不下去,没什么好说的,离正扬率先收了线。 他不像黄宇这样以为,很多事情他反反复复想的已经十分透彻。 却没什么可以做的,不过都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抽了太多根烟,指尖发烫。这一刹掐灭手中的一根,再度拔打那两个号码。一如既往的关机。 两人逛的时间不短了,计划要买的东西已经全部拿在手上了。 薄南风一手提着袋子,一手牵着江南。走在行人匆匆里,步伐悠闲,不是很快。停下来,侧首看她,灯火霓虹照玉颜,江南小半张脸埋在宽松的围脖里,显得格外像个小孩子。修指抬起,把光滑额头上的几缕散发帮她捋顺。问她:“还想买什么?” 江南想了想,用的穿的都差不多了,本地的特色食品也买了几样。觉得没什么需要的了,便说:“就这些吧,买太多了往回带也很不方便。” “嗯,好吧。累不累?回酒店吧。” 江南揽着他的胳膊不动弹:“我不想这么早回去,再逛一逛吧,你累么?” 薄南风一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带进怀里来。 “我不累,主要怕你累了。那就再走一会儿,口渴吗?给你买点儿喝的。” 江南摇头,这种天冷的时候对喝的东西没什么欲望,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走。嘴角一直微微上扬,整个晚上都显得很开心。 在家里的时候差不多每天都会和薄南风一起散步,吃完饭手头没有工作的时候就去,时间有长有短。也是这么挽着他的胳膊沿着一条路不紧不慢的走。有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那一带不似市中心,有午夜不息的繁华与吵闹。整条路显得很安静,路灯是昏黄的颜色,真的是黄的。迷迷糊糊的照下来,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路也显得安静豁达。 江南一度对那样的夜晚很有感触,包囊诸多情愫。 以前上学的时候,跟交好的朋友一起出去玩,吃了饭再唱歌。常常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们的学校在西郊,等回去的时候城市已经很安静,模样大抵如此,一条路在暗黄光晕的铺陈下显得幽远而冗长。同学几个人常常步行回去,路上有说有笑,像疯子一样很大声。那时候跟薄南风说起来,他也说:“一群疯子。” 其实薄南风不知道,她之所以那样记忆深刻还有一点,便是纪梦溪就消失在那样的一个晚上,那一天他没有开车,在学校附近不远的站牌上等公交。 她没有志气,已经转了身,却心如刀绞,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便不得转回头来挽留他,拉着他的手。清析记得他那时说过的话,他说:“我们不可能了。” 那一晚纪梦溪走了,来来往往那么多的路人都走了,连带城市数不过来的公交班次,都在眼前一一略过。她麻木的坐在路边,看无数与她无关的人来人往,再回学校的时候,目中就只有那么一条布了暗光的路,空旷又安静,时有一辆车子驶过,很迅速。那时候江南生生的看着,觉得像极了条黄泉路。 太寂寥了,难过又伤心,成了纪念日。后来很多年,看到相似的情景便会祭奠和心痛。就像看到圣诞树的时候人们会下意识的想到圣诞节。而那样的夜,江南想起的,便是纪梦溪义无反顾的舍弃。 所以后来很多年不敢一个人太晚出行,赶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那样一条路,会变得格外悲伤,连自己都没法掌控。无论去外地,还是出去玩,时间都会算计得很好,要赶在人烟散场的时候回去。更不会一个人晚上跑出来散步,以为这个毛病一辈子也改不了。 第一次薄南风想要拉她出去散步的时候,也是百般的不情愿,借口找了一堆,记得还是薄南风帮她套的衣服,硬性拉着出去。才发现,以为治不的病原来早已无声无息的痊愈了。 有薄南风在手边,无论人来人往无数,还是整条街空空荡荡。无论光色暗沉,还是绚丽缤纷。只要一只手被他牵在掌中,过往的疼痛就早已算不得什么了。 这个时候,难得这么悠闲又惬意的走在人群中,像许多的老夫老妻那样,江南忽然想起过往的事。觉得像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还是在自己年少无知,不懂事的时候。就只能像现在一样,当往事一样回忆起。 揽着薄南风胳膊的手掌紧了紧,连脑袋也枕上去。 薄南风偏首看她,似笑非笑:“怎么?怕我被人顺手牵跑了?抱这么紧。” 江南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哼哼:“薄南风,你是不是从来没有送过我玫瑰花?” 薄南风没想到她拐到这上面来了,淡淡的眯起眸子想了想:“求婚的时候送了吧?”那样子像压根不放在心里似的,飘飘说:“结婚这么多年了,送什么花呀。” 江南拧他的胳膊。 抱怨:“才多长时间啊,你就感觉像结婚很多年了,你是不是觉着跟我过日子特别没意思啊,感觉度日如年?” 薄南风疼得蹙眉,“咝”了声,慢条斯理:“你别说,还真是。” 江南作势扑过来,薄南风淡笑一声,一伸手把人牵制住。 “别闹,多大的人了,不嫌丢脸?想要花?可以啊,让你男人高兴了,一个花店也给你买。” 江南白了他一眼,重新过来揽上他的胳膊,不过就那么一说,他还真当一回事了。 哼哼:“不买算了,不要就是了。” “瞧你那点儿能耐。”从她怀里抽出胳膊,眯着眼审视她:“江律师,你太没挑战性了,就这样的还能打赢官司,浑水摸鱼吧。” 江南火气上来了,成功被激发:“薄总裁,你不地道啊,门缝里看人是吧。你说,怎么做才是你所谓的有挑战性。” 薄南风淡淡的抿着唇角,要笑不笑的,每每这个时候那一弯弧度总是邪气又妖艳。 视线往人群中一扫,慢条斯理:“对着所有人说你爱我,敢么?” 江南瞠目结舌,觉得他这样是疯了。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当年同学聚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也没几个有胆做这么傻帽的事。 不及他年轻人有魄力,自动认输投降。 “算了,你的花我也不要了。还是未成年人么,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多大的人了,也不怕被笑掉大牙。” 这里是本市最繁华的市中心,正是人流不息的高峰期,摩肩接踵,这一嗓喊出去,不知会引来多少人的注目。江南想一想就觉得无厘头,今天玩的实在够凶悍了,从吃饭时就开始,到了现在简直越演越烈。 不能再陪他一起疯下去了,今天的薄南风明显有些反常,就知道他孩子心性未泯灭。转身要走,薄南风站在原地没动弹,光华月影披一身。不笑了,眉眼间不说全是正色,却认真得有模有样。 嗓音淡下来,沉沉说:“你不敢?我敢!” 不等江南反应过来,侧身问他:“什么?”只那一句都还没听明白。 就见薄南风转过身正对着整条街,整片人海,身体微微前倾,用劲十足的力道,张口便是响亮的一嗓,这样繁杂的街头,却仿似带了回声。 一连几遍都是那句:“江南,我爱你,江南,我爱你……” 撞击江南的耳膜,也是一遍一遍。下意识觉得薄南风可真是傻透了,竟然真的敢。明明这样以为,却怔在原处,没有立即去阻止他,只怔怔的看着,看身旁无数过往的人群侧首观瞻,脸上各种表情的人都有。 更多的是羡慕和喜悦,只以为是热恋中的两个年轻人,也或者是正欲求婚的两个人。如今的社会各色各样的爱情都不鲜见,所以没有江南想象中的那些不可思议。 最让江南不可思议的,是薄南风会真的这么做。薄南风虽然年轻,却比一般的人理智又要强,以至于许多年轻人会做的事在他看来稚气又傻气,如若不是喝高了,百般诱惑也不会这么做。 而且他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过份关注的目光,平日里照他那些朋友行事都要谨慎低调许多。 但此时此刻,站在城市繁华如织的街头上,却如同面朝一片空旷的海域,旁若无人,竭尽全力,喊出心底最真实不息的那一丝丝意念。 像极了一种歇斯底里的宣泄,压在心底里太辛苦,若不如此,只怕就会疯掉。 那种感觉江南也曾偿试过,却是在工作压力很大,极尽烦燥的时候,停下车站到杳无人迹的大路边不管不顾的撕裂咆哮。 薄南风用了全力,停下来,胸膛微微的伏动。转首看向江南,那双过份好看的桃花眸子微微弯起,连带嘴角一起,也若有似无的向上翘着,又是那种明媚绚烂的模样。将街头绚烂的灯火都比了下去。 声音还是很轻,挑了挑眉:“怎么?傻了?”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你不敢,我却敢。” 江南伸手过来抱住他,当街揽紧,毫无避及。没说话,直接埋首进他的胸膛里,那一下真是用了力气的,这一会儿贴在他身上,还能感觉到他的心脏跳动剧烈,一下下,震慑心弦,甚至连声音都听得十分清楚。 她的确没有他勇敢,非要像这样,等他做出榜样的时候才突然明白,原来也没有什么是不敢的,她的胆子并不比别人小。却总是迟疑着比他晚踏出去那一步,跟在他身后,凶险要他试过,各种滋味也非要他先偿过。然后告诉她什么是可,什么是不可。 江南叹息:“薄南风,你怎么那么傻。其实我比你大,你可以依赖我。” 薄南风也说;“我就是傻了,本来就傻,遇到你江南就更傻了。” 是真正的无可救药。 江南扬起头冲他笑一笑:“我比你更傻,知道男人挂在嘴上的爱不能听不能信,但我听了之后还是很高兴。” 今晚听了太多遍,也说了太多遍的话,可是以这样的方式听到,还是无可避免的被他感动。默然一丝沉痛,说不出为什么,像只为他如此的义无反顾。 薄南风也知道爱是要放在心里了,说出来并不见得就有什么好。却像是过了今晚不说,只怕就再没有机会说了。薄南风近似贪婪的,要在这一个晚上把所有的傻事做尽。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这么冲动过,像个真正的毛头小子。 当晚玫瑰花自然买了,虽然江南当了缩头乌龟,那句话最后还是薄南风说出来的。可薄南风不打算跟她一个女人赖账,车子开到花店门前停下。薄南风进店转了一圈,火红的玫瑰花足足买了九十九朵,包好后江南抱在怀里很大的一束,沉甸甸的。 有些束手束脚:“真要买这么多啊,好贵的,而且你看也不容易拿。算了,少要几朵好了。” 其实最早也没真打算让他给买花,不过脑子一热随口说出来了,不知道就怎么真的较上真了。现在的鲜花不便宜,再说这种不实际的东西江南平时就不热衷。这会儿看着是好看,都是新鲜的,拿回去过不了多久就衰败了。 恶俗的想了下,到时候那一瓣瓣掉的不是花,是银子。 这样的想法要是让薄南风听到,肯定又得说她:“江南,你这满脑子怎么就知道钱,钻钱眼里了是吧?就不会想点儿别的。” 没敢深说下去,只重复一句:“太多了,真的不好拿,少拿几支好了。” 快关门了,上来这一单不小的生意,出售的价钱又不低,老板自然不想轻易错过。 眉开眼笑的劝导江南:“男朋友送你,你就拿着吧,多幸福浪漫啊,你看我们想收,还没人送呢。” 薄南风已经去付帐,瞟了江南一眼:“行了,别寒碜你老公了。”接着又冲店员说了句:“长这模样的,像女朋友么,结婚好多年了。” 这回老板真惊了下,回过头来重新打量了两人一眼。摇摇头:“真不像,看着这么年轻,还以为没有结婚呢。” “没结婚她会这么替我省钱么,一看就是自己的亲老婆。” 江南抱着大束的红玫瑰,真是红得跟火一样,映着整张脸庞都一片嫣红。 薄南风跟店老板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的回头看她,觉得她那个样子正好看,真是美极。 难怪会以为年纪小,像未出阁的小姑娘。薄南风眸光一下变深,思绪骤然飘远,脑海中一片光景闪过,如风似雾,转眼就散去了。徒留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转眼跟着如烟散尽。 店老板找零回来,唤了薄南风一声,没反应。 江南已经伸手接过来,拿胳膊碰了他一下。 “想什么呢?” 薄南风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没什么,饿不饿,要吃点儿宵夜,还是直接回酒店?” 江南怀里抱着花,觉得连行动都行不方便了。 就说:“回酒店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年事已高的人却没有休息。苏家大宅一片灯火通明,苏老爷子坐在客厅里喝茶,管家连带两个下人守在一边。 不多时,客厅门打开,男子阔步走到跟前。 “老爷子,真对不起,下午临时有事错过了航班,晚上才将往回赶。” 苏老爷子眉眼淡淡的:“之前已经听管家说了。”一招手,把客厅内的下人全部退下去,招呼来人坐下。 “来,坐下来慢慢说吧。所有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男子屁股刚一贴到沙发上,首句便说:“少爷这一回只怕是载了大跟头,看情形是不妙。前一段时间景阳开始不平静,您怀疑是少爷在暗中做手脚,怕是对您有二心。派我过去详查这件事时,我便把那一段时间景阳每天的运作事宜让内部线人报过来,仔细研究比对之后发现少爷并非对您有二心。 不过那些的确是他耍的手段玩的一个计谋,故意让景阳看起来不平静,各个运作机制几乎在一刹间就繁忙了起来,热火朝天,其实是他放的一个烟幕弹。看似只是为了让景阳那两个同他水火不容的大股东以为景阳运作出了差子,以为少爷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时,借机搞小动作。我想少爷的真实意图也是想让那几个股东闹起来,然后用法子引来公方的观注,借此机会主将内部异已彻底铲除。我猜测少爷的手里一定是捏住了那几个股东的什么把柄,才会刻意如此。不过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事情明显脱轨了,已经不在少爷能掌控的范围之内。” ------题外话------ 丫头们,今天心情低落,本来想请假休息一下。想一想你们等一天了也不容易,晚上就加急弄了一下。对不起哈,传晚了,明天咱补上! (150)来生我做狈 苏老爷子眸子眯紧,老目精光地看了男子一会儿。沉吟:“依你的意思是,现在景阳内部多出了第三只手?” 男子点点头,紧接着道:“依现在的形势来看,一定是这样。不仅是多出了一只手,而且那只手还很强大,否则不会斡旋起这么大的一股风浪,以至于少爷那么紧密计划,最后都失了掌控。我想这只手不是冲着少爷,就是冲着您来的。从现状看,估计已在景阳集团内部隐藏很久了,也是肆机瞅准了这一次,有备而来,沉重一击。” 苏老爷子静静听着,心中已有几分眉目。薄南风一直都是个有手段的人,那几个不安份的老股东这些年都被他看做是眼中钉肉中刺,平日紧紧压制,不至于大动干戈,就是等着有朝一日机会来了,彻底铲除。想来那几个老家伙的把柄是被他掌握了不少,所以才会导演这么一出戏适时出手。 只是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有人居心叵测,也利用景阳这一次的动乱当机会开辟战场。已然占据了主导全局的地位。 苏老爷子见多识广,即便没有亲见,也能想到是怎样强大隐晦的一股力量。定然是冲着他来的,这些年江湖交恶无数,想致他于死地的冤家对头也该数不胜数。近不了他的身,就只能从景阳入手,多少人心知肚名那是他苏老爷子由黑转白的一个得利渠道。 只怕是蓄谋已久,想来那手法和薄南风内部倒戈的手法有几分相似。也是掌握了他们不少的罪证,如今公方如火如荼的查下来,肯定也是收到了别人递交的什么把柄。 喝了一口茶水,目光更加凝紧三分。隐隐感叹,真是风雨欲来之势啊。 男子有些坐立不安,问他:“老爷子,您说这事怎么办?我看彻查的力度不小,如果真查下来,您和少爷只怕……” 这样凶险的局面,后患不用说,自然个个都是了然于心。 苏老爷子缓缓抿压茶杯中正煮到火候的工夫茶,半晌没有说话。 男子沉默地坐在一旁等候,一时间厅内静然,只有钟表“滴答”不停的响动,均匀而连贯,却仿佛是惊心动魄。 良久,苏老爷子抬起眸子,不轻不重,已然是做了取舍决断。 就那样轻描淡写:“推个人出去顶罪。” 男子跟随苏老爷子多年,这种事早已不是做了一次两次,数不胜数,自然只见个苗头就能心领神会。 神思凝重地吐出:“您是说把少爷推出去顶罪?!” 苏老爷子慢慢的搓捏着杯沿,没有说话。老目仍旧苍茫而色重,微微抬头,厅内光色绮丽,照进眸中,仍旧如一缕晦暗阴霾,驱逐不去。 失去这么一个精心扶持培养的人的确惋惜,毕竟薄南风这样好的苗子许久不遇,可谓面面俱到,稍做点拔便能做到最好。几乎第一眼便被他看好,这些年是有心让他当继承人的。可是,再怎么堪称无二,跟自己的身家性命比起来,再惋惜也只有弃之。 坐等的时间太久了,如今又动了神思。彻底困倦起来。 “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招来管家扶他上楼休息之前,看了男子一眼,淡淡道:“把事情安排一下,在公方查到我们这里之前每一个环节都交代好,矛头该指向哪里,该不用我说了吧。” 男子已经站起来扶住他,不住点头:“老爷子,您放心吧。保证万无一失,所有人证物证都会指向少爷一人,不会跟您扯上半点儿关系。”转而一想,又说:“估计少爷一洞察,不会平白无故干干承受,一定会离开的吧?” 苏老子闭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不会,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完。他大把的精力谋划的,不过就是那么一件事。他的性情我太了解,爱分明,恨亦分明。在他的心愿达成之前,他不会离开的……” 那就是个铤而走险的年轻人,有的是耐心和魄力,不怕冒险。所以哪一时跟他结了怨,也是真真的不幸。天涯海角,沧海桑田,也不法幸免的祸患。 苏老爷子一副静心而安然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由下人掺扶着上楼。 “江南……江南……” 江南是被蓦然响彻的声音吓醒的,一个激灵睁开眼。室中很暗,只有淡淡的床头灯,看着也不甚明快。 确定是薄南风发出的声音,他在手边睡得极不安稳,身体不自知地隐隐抽搐。抓住她一只手臂很用力,像是毙命的人抓住一根浮木,紧紧的,像要把她的骨头掐断。 “南风,你怎么了?” 江南猛然起身开了灯,看他仍旧睡着,却明显是做了噩梦,深陷梦魇无法自拔。 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把半长不短的额发头打湿了。江南轻轻的把他晃醒。 “南风,南风……醒来了,不怕……南风……” 薄南风被她唤醒,慢慢睁开眼睛,身体渐渐安稳下来不再剧烈颤抖。眼中的惊恐却依旧浓重,回不过神,就那种万分恍惚的模样,像是分不清今夕何夕。眼瞳缩紧,定定的看着江南,那一张脸在他看来不知是陌生还是熟悉,依或寻觅已久。于是再看到,就是这种持久不下的惘然若失。 嘴角过份的抿紧,紧成一条线,一直看了良久,才像渐渐缓过神来,思绪渐渐归位,知道身在哪里,这一生这一刹的角色是如何定位。 她在他的床上,是他的老婆,名唤江南。 想起睡梦中就是这样以为她的,呼出她名字的时候也是这么想。而不是其他任何,不是那个雷厉风行,法庭上伶牙俐齿的江律师。仿似站在与他遥遥相望的彼岸上…… 江南已经伸手帮他擦干额头上的汗,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手臂。 “南风,不要害怕,你做恶梦了,没事了……” 薄南风喉结动了动,一伸手蓦然把她按到怀里,手臂环紧,死死地将她压制在自己的胸膛上。 良久,只轻轻的唤了句:“江南……” 抱了很长时间,再没有说其他别的。 江南以为他睡着了,抬起头看,发现他依旧睁着眼静静的望着天花板愣神。 担心他,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你梦到什么了?” 觉得他心神不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厉害。 薄南风终于有了点儿反应,手掌缓缓抚摸她的背。 “没有梦到什么,就是太累了。” 江南知道他很辛苦,出来玩本来就很累,一直是他开车,下了车又不停奔走四处乱逛,哪天晚上都是到了夜深才回到酒店住下。 哄他:“那就快睡吧,明天早上我们不用那么早起床,你多睡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开车。” 薄南风仍旧没有放开她,只是说:“江南,如果有来世,你一定不会再想遇到我。” 江南怔了下,抬头看他:“怎么了?为什么这样说?” 灯光下薄南风一双眼晶晶亮,像要笑出一个痕迹,微微的弯了眼角,又很不是那么个意思。许是觉得太累了,连一个表情都无能为力。 江南还在那里等着答案,他也不知要怎么说下去。只道:“傻了吧,逗你玩也当真。做人太辛苦,下一辈子我不做人,你也愿意跟着我?” 江南问他:“那你下一辈子想做什么?” 薄南风淡淡地钩起唇角,似笑非笑:“做狼,你那么明净的人,善恶终有报,估计来生还会做人的,但我肯定不行。一定会被打进畜生的轮回里,那样我就做狼。” 江南笑了笑,手臂缠在他的腰上揽紧,死心踏地枕在他的胸膛上。(.无弹窗广告) 然后说:“你要做狼,那我就做狈。” 薄南风皱了下眉头,跟着笑起来:“狼狈为奸。” 伸手触到她半面背都裸露在外面,将被子拉紧帮她盖好。 抱到臂弯里,给她枕舒服了:“快睡吧,一会儿天就亮了。” 江南“嗯”了声,躺在他的怀里很暖和,这一会儿却没了困意。薄南风已经关了灯,室中黑蒙蒙一片。江南睁着大眼睛,面对薄南风躺着,还是隐约看清他的轮廓,线条坚毅唯美,跟刻画出的一般。定有凌厉的笔峰,一笔笔勾勒而成。 情不自知的伸出手指触上去,沿着他的眉眼轮廓轻轻描画,觉得这世上能让人百看不厌的大抵就是人了,总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薄南风眼睛闭的很好,无论她怎么动,一直很安静,像真的已经睡着了。 良久,突如其来的睁开眼眸,瞳光清亮凌厉,没有一丝睡意,带着点点笑,一伸手攥紧她的。 “怎么那么不老实?发现我秀色可餐了?嗯?” 按在她腰上的手恶意地捏了捏,江南怕痒,忍不住笑起来。 告诉他:“你别闹,痒死了。” 薄南风停下来,抬起手捏住她的下巴,问她:“怎么睡不着?被我刚刚吓到了?” 江南下意识摇头:“不是,就是忽然不困了,睡不着。”黑暗中对视,还是把彼此看得那清,近在眼前的一个人,连呼吸都相距可闻,隐约不清的暖。 “薄南风,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到了现在你还不想告诉我。一个人放在心里不难过不沉重么?我看着都那么累,想等你自己说出来,可是你不打算说,我便只能自己问了。你的公司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很棘手?” 薄南风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拇指滑上来,摩挲她的眉毛,叹口气:“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江律师,你是聪明还是傻呢?”薄南风感叹过,把她往怀里收一收,重新抱紧后才说:“就是不想告诉你的,我一个人可以搞定,怕你知道后会担心。” 江南瞪了他一眼。 “我就知道是这样,所以才说你傻透了。我是什么都不懂,知道了也不一定能帮得上什么忙,但你可以跟我说,你也可以依赖我的啊。一样的重量两个人扛,是不是会轻快很多?” “嗯。”薄南风笑了声,手指在她光滑的背上漫不经心的画圈圈:“从此以后我就依赖你了,如果这一次景阳的难关过不去,你真得养活我。江律师,你会让我吃饱穿暖的吧?” 江南算被他打败了,真是又气又笑。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你薄总裁就这么点儿出息么,能解决温饱就好了。我还以为你多有挑战性的一个人呢。” “这还不叫有挑战性,爱美人不爱江山,现在还能找得出像我这么纨绔的男人么。”转而一想乐了:“这么一说你江南还成红颜祸水了,我不去解决公司的麻烦事,来陪你游山玩水,你这不是祸国殃民是什么?” 江南没心情跟他说笑,明明觉得他内在的一根深弦就绷得很紧。 正色问他:“你跟我说,是不是很糟糕?” 薄南风想了下,淡淡说:“是有点儿麻烦,算是起内讧了。但也不是没办法过去,只是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估计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多抽时间陪你了。所以在忙起来之前才想带你出来玩一玩,但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么严重无比,商场上,出现这种事情是难免的。” 江南不相信会像他说的那么轻松,继而问:“你真的有力法应对么?” “你不相信你老公的能力?”夸下脸,连嘴角都放平,不笑了,蹭到她的怀里,装出委屈的模样,又开始跟她不正经起来;“我平时真有那么差劲么,那么努力,还让你怀疑我的能力。” 江南抬起手打他:“薄南风,你去死吧,我跟你说正经事呢。”转过身去不理他,脸上一片热乎乎的。 薄南风不松手,从后面贴上来抱住她。 便没打算跟她聊下去,有些事情不是说了她就能懂的。 顺势啃咬她的脖子,嗓音沉沉:“不想睡就做点儿别的。” 江南攥紧他触下去的手。 轻呼:“薄南风,你……” 唇齿吸紧她的背,啃噬得那样疼,又十分用力。 江南忍不住吸气:“南风,好痛……轻点儿……” 美妙的时间总是短暂得转眼即逝。 不想回去,两个人还没有玩够。又都知道不得不回去,手头的事情还很多,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搁浅的。 由其江南从薄南风口中确定景阳集团出了事情之后,更加呆不住了。虽然相信他有平息的能力,可是问题出现了,肯定早下手为强,只怕耽误的时间越长越麻烦。 天一亮,便爬起来催促。 “南风,起来了,我们得回去了,你公司不是还有事么。” 薄南风睡得正沉,被她晃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眯着眸子看她。大手牵制住她的一双手腕,不让她推来推去。 嗓音模糊的说;“乖,别闹,让老公再睡一会儿。” 翻了个身又睡了,还拉着她的手忘记松开,江南被他带着向前,直直压到他的身上去。 挣扎着抽出手,又拍了他两下。 “快起来吧,等你洗完澡收拾好,就要到中午了,几点能赶回去。” 薄南风太困了,懒洋洋的:“嗯。”了声没动弹。 江南再催,他已经不耐烦,转过来一伸手,硬是把她按进怀里去。 “你也睡一会儿,别乱动。没有良心,想累死你男人么。” 江南便不再动了,虽然心中很急迫,可是想一想这两天他的确是累坏了,索性不差这一时半刻,任他睡到自然醒。 等他们开机的时候,电话瞬时间成了热线。 亲友团一时间纷纷打来,不是掐准了开机的时间,明显是一直没有停止过拔打。 薄南风的更甚,从离正扬,黄宇再到公司的秘书,助理,接到最后自己都烦了。把电话扔给一旁看好戏的江南,告诉她:“群发条短信,告诉他们我们几点到s城。” 江南翻了翻白眼,只得按着他的吩咐做。等编辑好了,再发送。举着手机问他:“还干什么?薄总?” 薄南风侧首朝着她笑了笑:“傻了吧,傻了吧,关机啊。” 江南嘟起嘴巴抱怨:“毛病。”接着按了关机键。 薄南风咧着嘴角笑起来:“就你这样的,做人家秘书两天半被辞退。” “凭什么,为什么呀?” “太大牌。” 江南微扬着下巴,很不服气。 “那是因为老板是你,要是其他老板,兴许我这个秘书当的就很称职呢。” 薄南风打着方向盘,飘飘的看过来:“别介啊,律师当得好好的,你跳什么槽啊。江律师你就适合干你现在这个职业。” 江南好奇,问他:“为什么?” 薄南风邪气的笑起来:“反国家反人类啊,法大培养出你们这一批人了得么,说改行就改,不是资源浪费是什么。” 江南咬牙切齿,她说什么来着?早就说薄南风对她这的职业有偏见,说起来他还不承认。[] 回去的时候车子开得很快,一路没休息,没导换司机,薄南风几乎是一口气将车开到s城。 连家都没顾得上回,他去公司,江南去跟宋林爱碰头。 宋林爱早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的一样了,度日如年,一日如三秋。毕竟钟庆丰那边时间有限,听说早几天就收到法院的通知了,据实际开庭的时间也没有几天了。宋林爱也真是郁闷,偏偏他们那些做大事的,都一副很沉得住气的样子。 薄南风要把江南送到她和宋林爱约定碰头的地点去。 江南没同意,让他把车开到好打车的地方把她放下来就可以了,让他赶紧回公司,她自己坐出租过去就可以。 关紧车门前,薄南风叫住她:“下午要是跟宋林爱散得早,回家休息一会儿,晚上估计要和离正扬他们一起吃饭,要去的话我回家接你。” 江南应了声:“好。”嘱咐他:“你开车慢点儿。”带紧车门去路边等。 薄南风透过车窗看她,一点点远去,再从镜中看过去,那一点人形慢慢的,慢慢的缩成一个微小的点。那一刹不知怎么,却像是嵌进他的眼中,他的心中,硬生生的按下去,一阵大风吹进去的一样,像是风砂,磨砺得眼睛难受,似要淌下泪来。 薄南风紧紧的攥着方向盘,虎口处青白一片,骨头就要捏碎了,才控制住调转车头,一路返回去的冲动。 有些路注定只是不归路,一开始那一步踏上去了,一直走,走到天黑,走到灭亡……无论走到哪里,就是别想着再回头。 宋林爱扬着脑袋至始盯着大门口不断张望。 几次无果之后,给江南打电话,说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四五分钟便到。 宋林爱看时间的空,江南推开店里那两扇门走了进来。 似乎很久没见她穿高跟鞋了,宋林爱想了一下,也记不起什么时候了,好像打天微微转凉,她就走起了休闲文艺风。这样宽松的打扮,衬得她像个小人儿,真是更小了。宋林爱每一次跟江南见面都忍不住打量,不得不说,江南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快活进校园里去了。 “干嘛那么看着我?” 江南扔下包,逮住她的目光,问她。 宋林爱坦然说:“发现你返老还童了。”眯了下眼:“怎么连风格还都变了,不打算做女人了是吧。” 江南哂笑:“打不打算做,我都是女人,这是客观存在的真理,无比强大,不需论证。怎么?你有意见?不是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有事快说,没事就地解散。” 一口气说完,压了一口水,静心以待。 宋林爱白了她一眼:“最受不了你这张嘴了,将来我可不让小九做律师。女人一旦做了律师,如果没那个好运,能遇到一个叫做薄南风的男人的话,基本上她这一辈子就算毁了。”宋林爱嘴巴也很毒,话毕微微一笑,不给她反驳翻板的机会,已经开始布入正题。 “这回可真是有事要求你,而且对钟庆丰来说,还是关系重大的大事。他被竞争对手告侵权,不过真的不是他们公司做的。是对方剽窃了他们公司的产品,然后又反咬一口。他想找个信得着的好律师,所以我才想要请你帮忙。” 江南眯了下眼:“你和钟庆丰的意思,是想让我给介绍个好律师?” 宋林爱摇了摇头,矛头直指过来。 “我们谁也信不着,就能信得着你江南。钟庆丰说这一项高端产品很机密,不想随随便便找人来打这场官司。保密什么的我不懂,反正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律师。” 还真是抬举她,江南靠到椅背上。笑了:“开玩笑呢吧,我是打刑事案件的,而你家钟庆丰这回的官司是民事的,风马牛不相及啊,我顶多是给你介绍个好律师,在这一方面比较俱有权威性的,你看怎么样?” 接着又补了一句:“而且你放心,即便是我给你们介绍的,也会很好的遵守保密义务,这是我们每个做律师都分遵守的硬性规定。否则,你家钟庆丰也可以反过头来告他。” 宋林爱“切”了声:“那多麻烦,折腾死了。再说已经泄露出去了,再告有什么用。” 江南抚额,叹她死脑筋。 “我只是打个比方,那是最坏的一种情况。可你们肯定不会那么倒霉,偏偏遇到那么个三观不正,不拿自己的前程当回事的二货律师。那样的我也不可能给你们介绍不是。” 连钟庆丰都说江南最合适,宋林爱本来也是先入为主,再加上大脑被同化洗涤,更加觉着非她不可。 “那你的意思是你就不能打这个官司么?” 江南想了下:“倒也不是,代理人这种东西,即便不是专业律师,如果觉得自己可以,那也可以自己辩护么。不过,我想着涉及知识产权的问题,又是高科技的产品,重要性肯定不容小窥,本来民事案子是在基层法院审理,我想你家钟庆丰这个,估计得在中院开庭吧,基层法院该是不能负责。 还是找个有经验的专业律师更保险。而且我自打从业以来没接过民事案件,脑子里储备的还都是以前学过的知识。后来虽然也看,但肯定不敢说像刑事这么精。所以真的不敢接,主要怕给你家钟庆丰误了事。你知道像他们这种技术,一项都价值多少么。到时候你是我推举的,他不仅会埋怨我,不也得连你一起埋怨啊。” 江南想一想就觉得不可行,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虽然宋林爱一口一个钟庆丰的大事,其实在她心中更是大事。现在宋林爱和钟庆丰是一条心,肯定件件事希望他好,甚至比她自己还要好才趁心如意。就跟她对薄南风的心态是一样的,女人的心思都是如此。 拉起她的手:“爱爱,看你和钟庆丰能走到一起,而他又对你这么好真的挺为你高兴的。他连这种事都跟你说,还想着要来找我,肯定也是因为信得过你,才信得我过。说明他的眼中心里是很有你的,这次幸福既然来了,就好好把握。” 宋林爱点了点头,这几天气色很好,明眼人都看得出。 即便化了淡妆,一张脸仍旧流光溢彩。 “既然这样,那我回去和钟庆丰再说一下吧,到时候你帮忙介绍个好律师。” 正事聊完了,才想起问她:“这两天和你家薄南风去哪儿玩了?至于电话都关了,害得全世界的人找你们都找疯了。” 这倒是真的,没想到关个机会天下大乱。江南在回程的路上开机的时候吓一跳,太壮观了,光是未接电话的短信提示一条接一条的,就收了足有十来分钟。太多了,几乎都是每隔一个时间段就打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宋林爱笑话她:“不是我们出了什么大事,你怕你和薄南风出什么大事。至于么,两个人私会,还要把电话都关掉。不想人打扰,跟我们明说不就好了,害大家白白担心一场。” 江南自己无话可说,这一回的确和薄南风玩了许多幼稚的游戏。自己上学的时候都很少干的事,这一回却都做全了。 宋林爱还要急着回去和钟庆丰说代理人的事,没跟江南多聊,简单几句就散场了。 江南打车回家,洗澡换衣服。 然后把暖风开大,直接裹了件衣服缩进沙发里把电视打开。想起要给江妈妈打通电话,顺手把声音调小。 江妈妈倒没多么大惊小怪,虽然这两天给江南和薄南风打了两通电话也是都没打通。因为有薄南风在却不是很担心,而且时间不是很久,像他们工作的时候关机都是常有的事,便不再打。 这一会儿问她:“去哪儿疯了,电话都打不通。” 江南笑笑:“官司结束了,那天去车站送当事人回老家。心情一放松,就和南风出去玩了。没想出去玩太久,再说又是临时起意,就没跟你们说。” 江妈妈就知道他们两个没什么事,年轻人,哪能时时都靠谱。 一个年纪不小了却孩子气,而另一个分明就还是个孩子。所以这个时候爱玩爱闹一点儿,江爸爸和江妈妈都觉得再正常不过。况且又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凡事分寸掌握得比阅历丰富的大人还好,由其是薄南风,所以即便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也是无比放心。 猛然想起个事来,就问江南:“听江东说景阳集团最近好像出了点儿事,公方出动工作组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南风没事吧?” 其实江南也在思量这事,但对着老人肯定报喜不报忧。 只道:“南风没什么事,是调查其他股东的。你别担心了,公司大,难免有这样那样的小风小浪,我问过南风了,他说他应付得来。” 江妈妈松一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也觉得南风没什么事。你爸他担心,听江东这么一说,心脏就有些不好受了,所以之前才一直催我给你们打通电话问一问。” 江南心情变沉重,挂电话前叮嘱江妈妈:“我爸那身体什么样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你劝劝他,别听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我和南风要是有什么事,还不主动跟你们说了。你别信江东的,连他们公司内部人都捕风捉影的乱传,外面人肯定说得更甚,你和我爸听了自动别往心里去就得了。” 江妈妈不停的说:“知道了,知道了……” 挂了电话没心情看什么电视了,拿起遥控器关掉。 薄南风怕她担心,问起来了也是漫天胡扯,即便他可以应付,江南还是觉得放心不下。薄南风时而的压抑情绪就如同压在她的心口上,她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怎么会察觉不到。 想了半晌,终于想出一个人来。给黄宇打电话,他们都是混一个行当的,一个圈子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应该很知道。而且黄宇照几人心直口快,平时她问起什么,也都是有问必答。 江南把电话打过去时黄宇正在开视频会议。 看到是江南的电话,暂停下来,接听。语气如常,一张口欢快的叫她:“女王,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联系不上急死人。以为南风把你拐跑卖了,再联系不上,都要报警了。” 江南被他逗笑,草草说:“手上的官司结了出去转了圈放松一下心情,没什么事。”然后问他:“你现在忙不忙?” 黄宇直摇头:“不忙,闲死了,正想找四五个人搓麻将呢。” 江南说;“那太好了,问你点儿事。” 黄宇一出口尽是爽快:“女王,你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等江南问起来,也是不着痕迹的跟她胡扯。岂不知就是因为混一个行当,所以骨子里的奸猾平时也都是有样学样,共性都是复制过的,能够同理可证的一些东西。 就跟他们当律师的,时间久了,也会有一部分共性是一个道理。 江南没想那么多,问起来:“景阳集团最近出事了吧?南风怕我担心,说起来总是摭一半掩一半的,我心里没底。想问问你,那些事你听说了吧?” 怎么可能没听说,黄宇可谓是见到第一现场了。只怕比他们当事人都摸得门儿清。却也不敢同江南实话实说,一如既往闲散道,半点儿破绽都没有。 “啊,这事我听说了,业界里在传,我担心南风,还刻意问过他了。跟你听到的差不多,真没什么大事。这种事我们见多了,不出反倒不正常,等着吧,肯定没几天就被南风给平了。” 江南不相信真会这样简单,半信半疑:“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吧?” 黄宇话语中一阵委屈,简直委屈到天上去了。 嚎嚎叫:“女王,你这么说不是伤我的心么。他们几个会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吧?我对你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么。” 江南败下阵来,马上说:“得得,衷心不用表了,我信你还不行么。” “女王,你要这样说,我心里就敞亮多了。咱们两个要都不信任了,那不是起内讧么。” 黄宇说得太过自信满满,连语气都是波澜不惊的油腔滑调,跟往常一样的行云流水。江南信了他的话,总算渐渐安下心来。 黄宇语气中满满的调侃和笑意,这一端握着电话,贴在耳际,却是冰冷严肃的一张脸。 面皮僵死,很难笑得出。不过就是一个心思罢了,薄南风怕她担心,他也怕,就都这样摭着掩着。他黄宇是心直口快,却也不是什么事都快。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他心里有数。就因为这次的事不小,如果薄南风不想说,更不该从他的口中说出去。 嘴角抿了一下,很苦涩,笑着问:“女王,还有事吗?我等着和人搓麻将呢。” 江南想,可真是个闲散的公子哥。 挂之前又问他:“南风说今晚跟离正扬一起吃饭,你不去么?” 黄宇当即说;“我打小就蹭离家的饭,后来他离家大大小小的产业离正扬接手了,我又开始三天两头蹭他的饭。离氏的我吃的都快吐了,没意思,不去。” 江南笑起来:“那好,我挂了啊,你忙吧。” 会只开了一半,倚到办公桌上惭愣神。许久秘书进来提醒,方想起来。进行不下去了,告诉她:“今天的会就到这里,明天再接着开。” 拿起外套出门,才走到门口,电话便响了。 晴天一声霹雳。 “黄少,你知道吗,派到景阳集团的工作组被解散了,据说正等着受行政处罚,至于是降职还是其他,都不清楚。这回中院又重新组成了工作组调查景阳集团的事,事情的严重性你也看到了,不该沾边的事就不能沾边……” 黄宇握着电话脑子发懵,嗡嗡的响……在他这里出岔子了?就不信风声走露得这么快,不过才请过一顿饭就波澜四起,越发意识到局势的严厉性。 不顾及友人的提醒,马上给之前工作组的哥们打电话,料想之内的关机。如今想洞察个蛛丝马迹都难了,黄宇骤然眯紧眸子,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地点是他的场子大富豪,之前清理过,连人员都是自己最贴身可靠的…… 不能保证百密一疏,马上给经理打电话。 “招集宴请那天的所有人员,我马上过去。” 动了干戈怒火,连经理都听出来了。意识到是出了问题,瑟缩的打了一个颤,马上说:“是,黄总。” 等戴着墨镜的薄南风上到五十三楼的时候。白子仙几乎同见到救星一般,弹跳起身,迎过去。 “薄总,你终于回来了。这两天景阳快闹翻天了。” 薄南风摘下镜子,神色仍旧很淡。叫上她:“来我办公室说。” 白子仙跟着进去,把这两天严峻的局势变化报告给他听。 然后提着一口气,问他:“薄总,你打算怎么办?他们虽然说查的是其他,可是要看的资料都是以往你刻意让保密的那些东西。没你的允许我不敢做决定,还一直拖着,说等您回来再说,只说那些东西不在我手里,看苗头不像是单调查其他那么简单。” 薄南风默然地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问他:“今天工作组的人做什么了?” 白子仙马上提出第二个疑惑:“对了,今天下来通知,之前的工作组人员被解散更换,又换了不同的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估计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至于新的工作组成员我还没有看到,据说等到明天就知道了。” 如今总算接触到的只是几个高层,员工们虽然私下议论纷纷,但没有人真的敢站起来无风起浪,整个景阳集团的运作还算平稳。 见薄南风单手托着眉骨没说话,白子仙又接着道:“集团内部这两天被安抚的很好,今天才跟其他公司签了大单,在外人看来运作如常。所有的猜测也只是皮毛,外界只是处于一个观望状态,并不知道工作组查下来的真正意图。就连本集团内部也是云里雾里,工作组的人接触的职员有限,似乎也不打算声张。” 哪里是那么容易猜测的,实则就连白子仙到如今也是云里雾里,所以在薄南风回来之前,一直紧绷着弦,不敢轻举妄动,唯怕哪里出了差子,出现无法弥补的后患。现在薄南风回来了,着实松了口气,只听从安排,心里有踏实多了。 薄南风听完白子仙的描述,一点儿也不感觉惊诧,和自己最初料想到的隐隐吻合,八九不离十。 果然是场劫难,想过,已非那么容易。 甚至能够想到老爷子那一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怕到最后事态势必要像一股巨浪,一个漩涡,把他推挤到一个连翻身都难的夹缝里。 薄南风反倒冷冷的笑了声,这世上各怀鬼胎的人果然不少。他摆设的一个局,最后成了许多人都感兴致的游戏,千百种颜,真的,假的,通通露出来了。像极了一场叙说世间百态的大戏,精彩纷层,又异常残酷。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阴暗的一个面,平时想得到,还没有这样真切的感受,真实经历到了,原来这么阴冷晦涩。 白子仙静静的看着薄南风那个不明所以的浅笑,有条不紊的站立着,等他发号施令。 薄南风敛了笑,淡淡抬眸。看了白子仙一眼,问她:“你有什么打算?” 白子仙发髻梳得光滑利索,三十几岁的女人,眼角有了纹路,风貌却依旧很好。连眼中的光色都涌透出干练,不是一般的女人能有的风范。 想也没想,只说:“进景阳集团做了您的贴身秘书那一天起,一直以来就只有一个打算,就是好好干。” 薄南风沉吟须臾,掏出一根烟点上。以往他在办公室中极少抽烟,虽有这样的嗜好,却不喜欢周身迷漫这种味道。从来都只是淡淡的香,怡人而飒爽。今天却油然一丝颓废的味道,年轻的脸上流露出隐隐的倦怠。 他的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大风大浪见得太多,一眼万年,觉得如同在这世上存活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因为漫长,所以觉得很多年了。有的时候甚至连自己都会混淆,到底多大年纪了? 当别人说起他只有二十四岁的时候,更多的时候是不以为然或者不可思议。不要说别人觉得不像,就连他自己也那样觉得。 哪里只有二十四岁,经历的风雨是一个正常人几十个年头都无法比拟的。他就很难再将自己停留在那个仅有二十几岁的纯真年代。 不是他多么成熟稳重,与生俱来。而是生活赐予他的尽是无奈,风霜雨雪被压缩,一朝崩塌下来,全部压到他的脊梁上。想不成长都难。别人的一年,是他的一天,所以就这样,早早的厌倦了,不得在他仅有二十四岁的时候就倦怠了整个人生。觉得又苦又累,懒得再动一动,宛如过了花甲之年。连带骨头都生了绣!就算是人没血没肉的机器,也有停下来无法运转的一天。 何况他只是一个人。 吐了一口烟圈,动了动嘴角,扯出笑:“景阳集团的薄总马上就不存在了,你以后不用再跟着我。以你的资质想去任何一家大集团都轻而易举,跟着我这些年你的确做得很好。我也知道几年下来挖角的不断,而你能一直跟在我身边,是我该要感激你的。趁现在景阳集团平安无事,早点儿退出吧。省着哪一日动荡了,惹上麻烦。” 白子仙静静的听着,心里忽然异常难过。几天来紧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原本在见到薄南风回来的时候已经就要松懈了,可那口气没松开,却蓦然断掉了。 觉得,自己近几天最害怕的就是如此。于是拼命的给自己打气,不断的安慰自己,说这个男人他不是个人,他就是个神,风雨洗涤无数,都走过来了,他哪一次不是乘风破浪? 白子仙这些年做得多努力,付出的也比常人多很多。不是她多有资质,随随便便就能做到最好。薄南风看似一个易说话的主,工作上对手下的人却近似苛刻。而她却偏能入了他的眼,让他挑不出毛病,如果不付出异常多的努力和心血,是做不到那样的成果的。 白子仙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年轻人难得也不容易。跟她的弟弟一般大小,可她的弟弟还在校园里呆着,每月拿她给打进卡里的生活费,供养着自己和他的女朋友生活无忧,不是每个年轻人都像眼前这个一样顶天立地。 已经那么不容易了,既然是他的手下,能多做一点儿总是好的。 在白子仙看来,景阳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有薄南风这尊大神的存在。如果他不存在了,景阳集团平日再怎么虎虎生威,也仅是业界中的昙花一现。 着实为了这么一个集团可惜起来。 白子仙站着没动,许久才说。 “哪一日你不当这个集团总裁,不需要秘书了,不用任何人说,我一天也不会在景阳集团呆下去,拿上东西领上我的工资立刻走人。” 薄南风掐灭手上的烟,微微颌首,告诉她:“我现在就不需要秘书了。” 白子仙刹时间有了想哭的冲动,眉眼中那么酸涩又温润,觉得这可真是个异常倔强的孩子。不知道他小的时候父母是怎么管教他的,或许根本说不了他。所以才有了现在这样执掌天下的本事,像是一种天性。 内心也酸得厉害,再次觉得薄南风不过就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忍着那股脾气说:“我现在还不能走,即便走了工作组的人也会把我叫回来,或者以为我畏罪潜逃。你每天做的都是决策性的事情,他们要看那些零散的资料,我不在这里,你知道都分布在哪里么?” 薄南风按了按眉骨,还真是无能为力。 站起身,笑了笑:“白秘书,你每天动不动就有模有样的跟人说话,什么时候想把自己嫁出去?一个女人干嘛那么严肃,男人会被吓跑的。行了,你就再多领我一个月工资吧,这个月我给你翻三翻,当是我给你上的礼金。等白秘书结婚的时候,我们定然是碰不着面了。” “薄总,你去哪里?”白子仙以为工作的事情还没有谈完,不想薄南风没问上三两句,回来打个转便要离开了。 薄南风已经走到办公定门口,转过身理所应当的说:“回家啊。” “那工作组的事?” “明天什么时候来了,我再过来。” 开了门出去。 黄宇冷着脸一进来,整个包间顿时变得低气压,站定的一排人便是连大气都不敢喘。黄宇的火气正烧在旺头上,一进来抬脚踹翻了室中的茶几,上面摆放的干红和杯子刹时间碎了一地,“哗啦啦”的一阵剧烈响动。 一干人仍旧齐齐的站着,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只感觉头皮发麻。 黄宇张口爆了粗话:“谁他妈的出卖我?” (151)当我稀罕看你 经理站到跟上来,如实说:“黄总,我都问过了,问题不出在兄弟们这里,这事大家一个字也没外露。[.超多好看小说]” 黄宇转身撕向他的衣领:“拿我当小孩子哄?不是从我们这里走出去的风声,难道那些人是傻子,自己嘴巴不把门毁自己的前程?” 按理说肯定不会,当时那一溜人来去都跟做贼似的,小心谨慎得很。有人刻意跟踪的事也肯定不至于,那种幼稚如国家司法考试出题的“遣送”模式不至于用到这上面来,不过就是几个工作组的成员还要隔离密闭的。 黄宇那一巴掌打出去,“啪!”一声响彻,经理的头极速偏向一边,再转过来,暗光下嘴角渗出血迹,却并未吭声。 包间内的空气更加沉闷紧致,凝固了一般停止不前。 黄宇扫了众人一眼,转身坐到沙发,没打算就这么算了。点着一根烟眼望众人:“今天这事查不出来,谁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一群人耷拉着脑袋,心惊胆战,却真是从无说起。 这里的规矩太懂了,那些人不会自毁前程,他们也不会。况且跟了黄宇这么久,他什么脾气他们都非常清楚。 这样做跟在太岁头上动土有什么区别,就算借个胆子给他们,也没哪个人敢。 经理步伐怯懦,仍是硬着头皮靠近一步。 “黄少,您来之前,各个环节我都细致盘查过,真的没有什么破绽。兄弟们也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不会连这点儿脑子都没有。” 他说的是实话,这其中的道理黄宇也能想明白。 只是既然出了问题,就说明一定有环节出现疏漏。保不准出在哪一头,黄宇不会因为平时没有过,就至始而终的掉以轻心。 手中的烟吸了大半,沉默以久的室中忽然响起一个惊乍的声音。 只见经理眼中闪过一点儿光彩恍然道:“黄总,我想起来一个人。那一日疏散场子的时候,有几个小姐在内。当时没太当回事,不过您过来前我查看当天的监控录像时,看到那个叫林乐的女人在门口转了几圈,当时没注意,而且又是在厅门外。现在想一想,那个时候她已经下班了,当时是我通知大家把那几人疏散清场的,她分明在内的,该清楚知道要离场了。那个时候还出现在这里,会不会……” 黄宇已经揉碎掌中的烟,愤怒的站了起身。 “妈的,又是这个贱货。” 这天下还真有不知死活不识好歹的女人,已经沦落如斯,连风尘都要唾弃她了。却如同辗压不死的小强,还敢卷土重来?! 黄宇唇齿间溢出阴狠嗜血的笑意:“好啊,既然还敢出来蹦跶,就说明还是不够惨,精力尚足,是本少陪她玩的力度不够。”转身看向室中那几个兄弟:“知道要怎么做了吧?不要弄死她,让她活着。”拳头攥紧,一点点渗出笑,阴森入骨地一字一句:“活得生不如死。”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点头应:“知道了,黄总。” 黄宇挥了挥手将几人退下去,倦怠的倚靠进沙发里,太阳穴又隐隐发涨的疼起来,这些焦头烂额的麻烦事一股脑竟如同赶集一样,全堵塞到这个节骨眼上了。 他们做生意的有的时候最相信一个时气,时气要是不好了,喝口冷水都会塞牙。 黄宇确定薄南风现在就是时气不济,至于会晦气到什么程度他猜不准。只知道这样一来,工作组的人一被替换,以后就连打探风声的门路都没有了。想了解时局真正的变化,只怕要难于上青天。 如此一想,将林乐那个贱女人碎尸万段的决心不禁更大了。 江南没想到薄南风回来的那么快,以为棘手的事情解决起来会很麻烦,况且那么多天不着公司的面了,大事小事肯定会山一样的压下来。不想薄大公子没几个钟头,便迈着冉冉步伐进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江南跟黄宇打过电话,心中方有那么些安心,觉得肚子饿了,刚泡了一包面,还没等吃他便回来了。 放下碗跑过去,接薄南风手里的外套。 薄南风换鞋的空抬眸看她一眼:“洗澡了?暖风开这么小,不怕感冒了?”盯着她只穿了件棉睡衣,进了屋先去将暖风开大。 江南将他的外套挂起来,返回头说:“一点儿都不冷,我里面还穿着保暖呢。” 薄南风修指已经伸过来,挑她的睡衣前襟,大手探了进去。 “我看看。” 江南按住他已送进睡衣里的手掌,骂他:“薄南风,你下流。” 薄南风手不动了,挑了挑眉看她,语气缓缓加重:“我看看!” 江南死死的按着不放开:“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已经感觉到了么。” 薄南风扯动嘴角笑起来:“少跟我装,看多少次了,脱光了都没得看。”确定她穿得不薄,安下心,抽出手来:“当谁稀罕摸你。长的还没我好看呢。” 江南咬牙切齿,愤愤不平:“薄南风,你就是个流氓。” 薄南风大大方方的,漫条斯理坦然道:“我就是流氓,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流氓?!” 自己也要去洗澡换衣服了,告诉她:“去,把老公的衣服拿来。” 江南要去吃沙发上吃泡面,泡了很长时间了,再不吃就不弹了。 转过身:“我不管,你自己去拿,我还吃面呢。” 薄南风一伸手拉住她一侧手腕。 “不听话是吧?快去。以后不准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听话,把衣服给我拿来,一会儿老公给你煮东西吃。” 江南皱了下眉头,老大不情愿的往卧室里走。没走几步回过头,问他:“衬衣?西装?领带?” 之前不是说好了晚上要和离正扬一起吃饭,肯定不会只穿睡衣了事。 薄南风盯着她那副极不情愿的模样,巴掌大的小脸皱巴在一起,像是一只包子。要笑不笑的:“内裤,睡衣,其他的不要。” “哦。”江南悻悻地去卧室。 等她再从里面出来,茶几上的泡面已经不翼而飞。拉开一条门缝把衣服递给他,质问:“我的泡面呢?” 薄南风正在洗头发,发线上全是白色泡沫,冲水前眯着眼睛看她。理所应当:“不吃当然倒了。” “谁说我不吃了?”江南眼睛瞪得老大。 薄南风站到花洒下开始冲洗头发,嗓子伴着水声嗡嗡的说:“我说不许吃就不许吃,多大的人了,还不听话?” 江南还想再说话。 薄南风已经转过身,眉眼正色的看她:“出去。这点儿热气都让你给放没了。” 江南甩上门,恶狠狠:“冻死你活该。” 薄南风洗澡很快,一身棉质睡衣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 江南正在看电视,娱乐节目,缩在沙发上目不转。 薄南风坐过去看了一眼,稍加评论:“没营养的节目。”拉了拉她的睡衣:“来,帮我吹吹头发。” 江南抬脚踢了他一下,没动弹。发现今天薄南风特别喜欢指使她,用着也像格外顺手。 抬了下眼皮:“你不会自己吹么,以前帮你吹,你老是嫌弃我吹不好。” 薄南风已经把她提了起来。 “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懒老婆。”想让她做这些细碎的事,看她在眼前忙忙碌碌,哪怕一脸抱怨,只有不满。薄南风看在眼里,也觉得尽是安然,便在想,这大抵就是生活。男女之间的柴米油盐,床上床下。 不论是室中迷漫的泡面味,还是浴室中氤氲的水汽,迹或客厅内电视微微的吵杂声,吹风机扫弄头皮的嗡嗡响……如同剪辑的片段般都在薄南风的脑海中整理成册,此去经年一页一页的翻起来,便都有了‘江南’的味道。 吹得差不多干了,江南关掉吹风机。按着他的肩膀问:“公司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今天妈还问起来了呢,说爸听江东说得很严重,担心有什么事。” 薄南风抬手抓起她按在肩膀上的手。 “没什么大事,就是法院派下工作组查一些东西,只要配合他们调查就好了。查不出什么东西,走走过场罢了。” “是关于你的,还是跟其他股东有关?” 薄南风转过身来,笑笑:“你傻啊,我是景阳集团的总裁,无论谁的事肯定都与我有点儿关系,我怎么都是要跟着配和的啊。你别跟着操心了,我心里有数。”去沙发上坐,问她:“宋林爱不是十万火急的找你说事,什么大事啊?” 江南坐下来,跟他说;“是有事,钟庆丰被人黑了,被同行一个竞争对手告侵权,法院传票都下好几天了,眼见就要开庭了,爱爱当然急了。钟庆丰想找个靠谱一点儿并信得着的律师,爱爱就想让我给他当代理人。” 薄南风若有似无的“哦”了嗓,眯起眸子淡淡问:“你答应帮钟庆丰代理这个官司了?” 江南笑了下:“肯定没有啊,他那个是民事案件,而我是刑事辩护律师,平时打的都是刑事案件,这种民事的案子代起来不顺手。再说,他一个知识产权涉及多少金额啊,真要因为我的水平不专业,给他打输了,我和爱爱在钟庆丰面前都别想抬得起头了。” 江南又不傻,自然有自己的顾虑,而且打官司这种事情不是游戏。平平常常的事只要有热情仗义相助都是可以的,可钟庆丰这回涉及的是高端科技的知识产权,损失一下多么钱? 薄南风点点头,看似也那么觉得。手臂抬起,把人揽到怀里来。 “那你拒绝了宋林爱,她不会不高兴而生你的气?这种官司你真带不了?” 江南倚在他的怀里,仰面朝上:“我跟爱爱说得很清楚了,生气该不至于,她也知道我从来不代民事案件。其实倒也不是打不了,民事案件一般脉络比较清析,当事人双方的事,不像公诉案件中间还牵系着一个公诉方人民检察院。争论的焦点一般也特别明确,缓和的机会很大。” 薄南风沉吟了下,只说:“听你这么说,民事案件打起来会比较轻松?” 江南看了他一眼:“也不算,我是这么觉得,其实也有很复杂的。而刑事案件也不是件件都很繁复。” 狐疑:“你问这么多干嘛,还是想让我帮钟庆丰打这个官司?” 薄南风一伸手把她掀起来;“我才不管你的闲事,去换衣服,时间差不多了,去吃饭。” 离正扬晚上一个应酬推了,就是想着跟薄南风碰个头。听薄南风说已经出发了,马上从酒店里出来。 抬腕看时间,也是行色匆匆的模样。 偏巧家里来电,看了一眼直接按上,接都免去了。再打来,就已经关机了。 离老夫人那一端气得直跺脚,本来那一天听管家说离正扬动了雷霆大怒,没人敢惹他,当天的事也就得过且过了。一直担心公司真出了什么事让他烦心,刻意问过,才知道平风浪静,连个细小的波澜都没有。便怀疑是离正扬有意跟她耍心眼,结果再想逼迫,却无从下手起来,每次离正扬都是那副极度不耐烦的模样。现在再打电话,连机都关了。 忍不住抱怨:“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离老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抬头看她一眼:“行了,你就少操点儿心吧。正扬也不小了,平时已经很迁就你了,要真把他逼烦了,信不信这孩子一句也不听你的?” 离老夫人自然不认那个邪。 “我就不信他做得出来,连我这个妈他还不认了?” 离老爷子笑笑:“折腾吧,看你娘俩个斗法能斗到哪一天。”摘下眼镜起身上楼,告诉她:“我回房休息一下,开饭的时候再叫我。” 离正扬的车和薄南风的车几乎同时到达停车场,一前一后不过几秒钟的时差。早在车里就看到了彼此,按了声喇叭互相招呼。 一下来,离正扬的透过玻璃看到副驾驶上的江南,当即无可奈何地按了按眉骨。发现薄南风这样像是成心的,明知道带这么一个女人过来,该说的想说的一句话也谈不成。有了前车之鉴,如今还是如此,就知道薄南风是有心的了。 真正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离正扬讪讪地动了动嘴角,一副自嘲的模样。不急着迎上去,闲散的靠到车身上,摸出一根烟点着。 像是顶极的车模,西装革履,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看一眼只觉得,其实男人当车模,也该是道靓丽风景线,效果绝对不会比那些腰细腿长的女模差。 江南下意识转首看了薄南风一眼,觉得这些男人都可以考虑找个副业干干。 两个人走近来。 薄南风先问起:“黄宇不是很想一起吃饭,怎么不来了?” 离正扬拿别样的眼神看他,就不信薄南风不能领会他的深意。 弹掉一截烟灰,偏首叹:“他有事,不过来了。其实我也有事,这顿饭还真不想跟你们两口子吃了。” 吃起来定然无味,像上一次一样,几个各怀心思的人,心内各有各的辗转煎熬,别人不知道不明朗,自己却是心知肚名。由其离正扬,觉得自己同这两人坐到一起,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简直就是自找不痛快。他也不是真的闲到无事可做的公子哥,何必给自己找这样的晦气。 相亲再索然无味,也比不过此。对着一个不喜欢的,总比对着一个不能喜欢的,要痛快许多。至少不会心生感触,感慨大发了就成了凄凉。只怕夜晚都是要失眠的,那种滋味不好受,离正扬偿试过了苦果,就不想再历经一次。 这么一想,黄宇有事不来是对了,看薄南风这个犹如老僧入定的模样。许多事情怕是不想说,便连多问的机会都不留人。 离正扬树起身,掐灭手里的烟。 “没跟你们开玩笑,真有事,我妈帮我安排了一场相亲宴,我硬是找了大家一起吃饭的理由逃了。我现在考虑着要不要回去自首,否则估计明天不会有我的好果子吃。这会儿灵台顿时清明了,开始后悔这样的决定。” 江南没想到离正扬真的这么怕他妈妈,以前就不止一次听黄宇说,描述得很夸张,当时还不相信。抿紧嘴巴憋住笑。 离正扬目光已经飘飘的扫过来:“小心憋出内伤啊,想笑就笑呗。” 江南“噗嗤”就笑了,马上改供词道:“我没笑你,我就是想起黄宇的话了,他说他打小就蹭你们离家的饭,后来你继承家业,他又蹭你的,如今他吃你们离氏的饭都要吃吐了。所以,是不想来了吧。” 离正扬“哼”了声:“这么不要face的话他都说得出,他还有那个脸,就算吃死他,变成鬼了,没两天魂还是会飘来蹭。” 薄南风桃花眸子淡淡眯着:“真不吃了?” 离正扬若有所思的看过去,问他:“你觉得这饭我该吃么?” 暗中里过着招,目光盯紧,皆是深邃中流露出深意,而且还是大有深意。 离正扬起初还想不明白,薄南风这样又是何必,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这样跟薄南风对视过,看进他的瞳中去,眸光如昼,顿时恍然,不是不能说,是有些事情不好说,甚至没法说,所以干脆就不说。 看明白了,心里沉痛起来,或许真如黄宇说的,这一次的事情不小,估计连他薄南风也都束手无策。 眸光一转,眼风撩到江南身上。便想,这个女人怎么办? 江南脸上有浅浅笑意,停车场的灯光不仅不明亮,还很暗淡。偏偏那样浅薄的笑却像是明晃晃的,直刺得人睁不开眼。就像午时干净明亮的日光,有楼满花香君知否的美意,此刻看在离正扬的眼里,尽是动容和惆怅,两种感觉几乎是不可避及的相伴而生。 即时便错开,马上就走人的想法已经十分坚定。 “算了,还是回去吧,明天被女皇抓到,死的只会更惨。” 薄南风伸出一只手掌按到他的肩膀上,掌心没有温度,那一下却是重重的,有力量扣在离正扬的肩头上,按压进他的心里去。比一杯浊酒还要情深义重。 觉得薄南风这样子,不说跟说了,已然没有什么区别。 他都懂了。对江南笑一笑:“和南风去吃吧,包间我订好了,经理会带你们过去。今天这样无厘头,是我不地道了,改天我再请。” 跟薄南风道过别,转身打开车门上去,车子缓缓又开走了。 江南转身对薄南风说:“瞧这两个人,怎么都这么搞笑,这一顿饭吃的。” 薄南风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 “他们不吃,咱们自己吃。” 钟庆丰一接到宋林爱的电话,就说:“你等我,我们回家再说。” 宋林爱以为他晚上才会回来,没想到早早便回来了。 一进门问起江南的事:“江律师真的不打算帮这个忙么?” 宋林爱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和文件包,转身说:“不是江南不帮忙,主要她平时不带民事案件,都是刑事的。考虑到你这个官司牵涉的知识产权和金额都很重大,她怕自己应付不来,再输了。”沉吟了一下,又说:“其实江南不是不想帮忙,也是怕打输了你会埋怨。” 钟庆丰坐到沙发上,笑笑:“江律师太多虑了,打官司有输有赢这个道理我怎么可能不懂,要是真打输了,怪到江律师头上,那我成什么了。” 宋林爱也相信钟庆丰不会,可江南有她自己的顾虑也是能理解的。毕竟这件事太重大,铤而走险不明智。 江南那个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对很多事情不上心,但工作起来却很谨慎。 “她说会帮你介绍一个好律师,专门负责这种民事案子的。让我回来跟你商量一下,你看怎么样?” 钟庆丰把她拉到跟前去坐,到了现在,有些话必须要跟宋林爱说了。 神色立刻变得沉重起来,看着她,半晌,才说:“其实这个官司打赢的可能性不大,我相信对方已经把事情准备得很妥贴周全了,这个心理准备我还是有的,怎么可能去勉强江律师一定要胜诉。如果对方准备不充分,绝不敢跟我们公然的对侍公堂,可是道理到底在谁这一边大家心知肚明。但这么大的一个技术产权就此撒手肯定是不现实的,没想这一次就把官司打赢,只是想找个律师先开庭。 下面我会和那边的人不停运作勾通。技术产权的泄露我们也在紧锣密鼓的加紧调查,相信总会查出结果来的。所以,开庭的事只想找个比较了解的内部人,是自己人最好,而我相信江律师在这一方面的权威性,能打刑事案件,这种案子也肯定不在话下。我只需要一个有开庭经验,在法庭上反应灵敏,能随机应便的代理人,对于对方到底会使出什么样的杀手锏,我到现在心里也没底。” 原来这样,宋林爱没想到事情真的已经加急到这个地步,而钟庆丰也有自己的打算。伸手过来握住他的:“你放心吧,既然是这样,我明天就再找江南说说。” 钟庆丰终于露出一点儿安心的笑,揽过她:“爱爱,谢谢你。你才跟着我,就出了这样的事,让你跟我一起操心,是我对不起你。” 宋林爱瞪她一眼:“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再说也没麻烦我什么。不过我得跟江南商量一下,如果她真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毕竟江南在工作上也是个很谨慎负责的人,她也不想打无准备之仗。” 钟庆丰点点头:“那就再拜托江律师看看,实在不行,再想其他的法子。” 宋林爱看钟庆丰那么难为的样子,心里不忍又着急,转天便给江南打电话,三言两语把事说了一遍,发现电话里聊天的效果不好,吵着非要见面不可。 江南知道钟庆丰被告侵权的事不是小事,所以没说其他,当即和宋林爱约定了见面地点。 常去的那家咖啡厅,离江南住的小区不算特别远。 正好薄南风不在家,江南穿上外套,自己开车过去了。 比宋林爱先到一步,叫了甜点等她。 如今的宋林爱已经恢复时尚女郎的风彩,不似江南,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所以看起来就格外亮眼。一推门进来,即刻成为焦点。一路走过来,直到陷进咖啡厅松软的沙发里,才算安稳下来。 自己匆匆忙忙的倒是没在意,江南可都看在眼里。 调侃她:“谈恋爱中的女人果然不一样,异常滋润啊。” 宋林爱心里有事放不下,没心情跟她开玩笑。 张口就说:“别胡说了,有正事呢。还是钟庆丰那事,你说可怎么办啊。别人信不着,就信得着你江南。主要是考虑你有丰富的开庭经验,而且钟庆丰说你这个人看着思维就特别灵敏。”撇了撇嘴,说违心的说:“也不知他什么眼神,就你傻乎乎的哪里看出思维敏捷的吧。”见江南作势要抽她,掩了笑,接着说:“他主要就是想找个法庭上能够随机应变的人,觉得这方面你完全没有问题。因为他现在也摸不准对方到底握了什么样的底牌,你看看怎么办啊……” 宋林爱把钟庆丰之前说给她听的那番话就差只字不露的给江南复述了一遍。 手一摊:“就是这样,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他说的话,但我想你肯定一听就明白。你自己看看吧,要不要帮这个忙?” 江南才隐隐领悟,原来是缓兵之计。原来钟庆丰请代理人,按时开庭,也只是顺势而为,实则暗地里还有自己的一套有条不紊的作法。 这样一看,想请个知根知底的人做代理人就能说得通了,既然有打算,一切便不想节外生枝。至于结果钟庆丰自己心里似乎也有了定论,只是不想输得太惨。或者只想是咬住一个齿轮不放,然后剑走偏峰,再找其他治敌的法子。倒是一个正牌且有头脑的商人会做的事。 宋林爱见她思考半天,忍不住问:“你觉得自己能行么?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是挺为他担心的,可我也知道你在工作上有原则,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南没有立刻回答她行或者不行,而是借着那一米阳光打量她。 按理智出牌,若是别人她肯定不会接这个案子。但眼下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宋林爱。其实宋林爱一心也是寄希望于她的,江南知道她是什么心思,不为别的,言语上再怎么讽刺调侃,其实在宋林爱的心里,这世上的律师就没一个及上她江南的,真快成了情人眼里出西施,朋友间也是如此。 所以钟庆丰对宋林爱那么重要的一个男人,一旦出了事,又有用得到她的地方时,宋林爱肯定会第一个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江南想,能找到她的头上来,足以说明宋林爱心里是很有她的。 而她对宋林爱仗义出手也该义不容辞,虽然钟庆丰那个男人跟她只有几面之缘,算不上熟悉。但江南心里是感谢他的,如果没有钟庆丰,如今的宋林爱可能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而那个男人不仅救了宋林爱的性命,还愿意给她幸福,不仅如此,就连小九他都愿意接受。江南觉得,就算有再多的难为,也该应承下来,并努力为钟庆丰打赢这场官司。不为别的,就当是她谢谢钟庆丰,谢谢他肯善待宋林爱。 江南低头吃甜点,一口接一口的吃。 宋林爱等急了,伸手过来推她的脑袋。 “你个吃货,先别只顾着吃啊,你到底怎么样,给个痛快话。” 江南咽下这一口,抬起头冲她嘿嘿一笑:“我倒是不想接啊,不是怕你跟我绝交么。约个时间吧,我得和你家钟庆丰见面详谈一下这个官司的细节问题,也就是说,从现在到开庭这段时间,你家钟庆丰基本上就属于我的了,他得随叫随到。” 宋林爱听完,当即乐得合不拢嘴。 “就知道你江南最够意思,不会坐视不管的。归你就归你,随便怎么呼来唤去,我是没有意见。” 江南先把丑话说前头:“我会尽全力,但是不保证会赢。到时候你们两口子可别怨到我的头上来。” “你说什么呢,把我们都想成什么人了。你觉得我宋林爱是那种小气吧唧的人么。”过来拉她的手,仍旧乐呵呵的说:“晚上让钟庆丰请你吃饭,把薄南风也叫上。” 一提到薄南风了,江南有些傻眼。忘记之前薄南风跟她说过,打完王长发那个官司就不让她再接案子了,非是得在家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垮下脸,冲宋林爱叫苦:“先别高兴太早,我得先给薄南风打个电话说一下这事。忘了这回事了,他这段时间让我在家呆着,本来说好不接官司的……” 宋林爱一听江南这样说,跟着垮下脸,已经夸张的双手作合十状。一边念叨:“我在佛前苦求五百年,求薄南风薄大总裁和钟庆丰钟大boss结一段尘缘,互相扶持,相煎何太急。不要阻挡江南江大律师拯救地球,拯救宇宙,拯救全人类的伟大报复。” 江南伸脚踹了她一下,不要让她瞎念叨。 那端电话已经接通了。 薄南风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嗯,江南,有事?” 江南开口先笑,薄南风竟连笑脸人也打。 “别嘻皮笑脸的,你是不是又做什么人怨天怒的麻烦事了?干嘛笑这么献媚?” 江南郁闷,索性板起脸,硬生生的说:“我昨天不是跟你说钟庆丰被人告了么,我这会儿和爱爱在一起呢,想替他打那个官司。” 那一端不说话了,江南以为惹恼了他。 小心意意唤了声:“南风……” 薄南风问她:“好打么?你不是没打过民事案件,应付得来?” 江南马上说:“嗯,嗯,我估计着没有问题。这些年我虽然不接民事案件,可知识一直没停下学习,新增的法条和知识点也一点儿不比别人差。” “自卖自夸吧。”薄南风飘飘的说,没说阻止的话,只道:“要是不会太累,你想接,那就接吧。反正我这段时间忙,也没太有时间陪你,你自己在家估计会很没意思。” 江南直呼万岁,关键的时候薄南风总是很好说话,而且非常开明。 整个人兴奋到极至,连嗓门都不自知地大了起来。 “老公,我爱你。” “嗯。”薄南风闲闲的应了声,然后问她:“你在哪儿呢?外面?没带脑子出门?这么大声音不嫌丢脸?” 江南下意识捂上嘴巴,太过得意忘形了,四处张望一回,几桌的人均已扭头看了过来。本来整个咖啡厅静悄悄的,大家说话嘻笑都保持不会聒噪的分贝,夹杂在缓缓流淌的乐声中,一片平和。唯她这一声最突兀。 就连对面的宋林爱都是一脸嫌弃,用手掌捧上脸,以为那样比穿了马甲还不易被人认出。 想死似的怏怏念:“江南,别说你认识我啊,丢死人了。一会儿结帐的时候aa制,大家各走各的。” 江南当即又补了一句,声音却自动压低。 有了后遗症,声音小的不像话:“好了,不跟你说了,我挂了啊。” 薄南风将薄薄的电话收进掌中,觉得江南像这样忙起来也好,闲下来就会无可避免的关注他这一边,以她那样的聪颖度,很多事情反倒不太好敷衍。 而如此一来,江南几乎就一心陷进另一个世界里,完全扑在她的官司上了。她工作起来真有那样较真的劲头,由其民事案件这种不常打的官司,对她来说简直是最好的牵制。心里油然一丝新鲜感和紧迫感,不用别人说,她也会拿十足的心气去应对。 即便她对那些民法上的知识掌握熟练,可毕竟不曾真枪实弹的上过场,以江南对工作的热忱和保守度,绝对会逼迫自己从零做起。不似刑事案件,几年下来她打得实在太多了,再繁复也有了理智而清析的套路,根本不可能完全牵制她的思绪。想扭头瞧一瞧他这一边的风吹草动,皆不是什么费力的事。 但薄南风下意识不想她看过来,哪怕一眼,直到景阳集团真正倒下去那一刹那…… 办公室的门板被敲响,薄南风收起电话,敛了神唤进。 白子仙一身工整的职业装,推门进来。 “薄总,工作组的人已经到了。”侧身请他们进来。 薄南风也已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过来。 进来三个人,为首的就是纪梦溪。都没有穿制服,笔挺西装,行走间,任何人并不会知晓他们的身份。 可薄南风对于纪梦溪这个男人实在太过熟悉了。 眸子淡淡眯起来,嘴角上浮出若有似无的笑,真是赶巧的事,他薄南风最落魄的一幕偏要让这个男人看在眼里了。已经和纪梦溪握上手。 “你好啊,纪法官,好久不见。” 纪梦溪伸手过来,周正的说:“你好,薄总。” 逐一介绍了他的同事,几个人一一握手之后。 薄南风请他们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白子仙出去上茶。 然后说:“几位想查什么,我会全力配合。想看的资料跟我的秘书说,她会亲自带你们去查。” (152)心知肚明 几个人先出示了工作证件,然后才顺着薄南风的话茬往下说。(.) “薄总,您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活动要受到一定的限制,无论出市还是出境,直到我们对景阳集团的调查告一段落……” 其中一个男子把需要下达的命令阐述清楚。 薄南风神色淡然的把话听着,连脸上招牌式的笑意都没有变,依旧风笑的钩着唇角,不深不浅的,就像是冷凝上去的一样。 知道现在这个的情形是已经将他当犯人待了,即便没有对他立刻进行逮捕,却明确勒令他禁止出境,无非就是害怕他潜逃了。 整个谈话的过程纪梦溪倒是一句话都没说,看了薄南风几眼,转首他处。等其他几个同事把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便开始正式展开在景阳集团的调查工作了。 在薄南风的按排下,由白子仙带着到相关部门调取所需资料。 茶几上上等的茶水幽幽泛着宜人的香,却谁都没有动。等人一散场,茶还没有冷尽。薄南风端起手边的那一杯,茶香扑面,是股子冷香,很是醉人,入腹有微微的苦涩。 只抿压了一口,便没了丝毫兴致,茶水上层浮动的几片茶叶子,像是污水池中的浮萍,只看着就十分扫兴。 薄南风放下茶杯,起身去落地窗前站定,眯眸点着一根烟。 从这里望下去,几乎将半个s城都尽收眼底,是整个s城最繁华的地段。脚下踩踏着浮华俗世,摩肩接踵。当时之所以看上这里,就是因为此处眼界的开阔,足有眼望苍穹之势,每每看下去,似把芸芸众生都看尽了。 可是,当初为什么要来s城呢? 三年前的事了,可是头脑中一直铭记得十分清楚。答案就在薄南风的心底,除了他自己谁都窥探不出。就连跟他一起来安邦定国的阮天明都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这么一个景阳集团,一心扑过来,不过就是想将它打造成业界里的一个神话。 在薄南风看来,这才是个十足的烟幕弹,他从来没有真正的那么想过,也不是真的看重。景阳集团不过就是他手中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所以倒下去了,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一缕烟尘。那声震耳欲聋的响动,在别人听来是心惊是胆战,于他,不过就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倾倒之势。像似天边每天都会有的日出日落,不足为奇,又算得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他真正想看到的倾塌之势,不在此,而是另有其他。 烟火抽到一半被掐灭在指尖,唇齿中还满是淡淡的烟草味道。 彼时的暖阳照到正好的位置上,就打在眉宇间,像是天神阔斧劈开的一道精光,带着无与伦比的凌厉之势。明明灼人眼瞳,男子狭长眼眸淡淡眯着,又像是惬意至极。 就像期盼已久的那道曙光终于隐隐破晓而出,就要在这一个鱼肚翻滚之后,道道金光射向大地,才是他来s城最初的向往。 纪梦溪大半天的时间都没有什么工作效率,完全不是他的风格。这个男人在院里是出了名的男神,做事睿智谨慎,又无懈可击,想在他的手中找出差子,等同于鸡蛋里挑骨头。 可今天不行,翻了几页纸便感觉头疼。站起身,对几位同僚说:“我出去抽根烟。” 此刻的茶水间里没有人,掏出烟觉得不妥,就直接上了天台。 风很大,这个季节的风一旦吹起来就是冷的。纪梦溪仅穿了一件衬衣便出来了,里面一件保暖都没有加,想起外套还挂在室内的椅子上。 没多久,夹着烟的手指便微微僵硬,一下一下往嘴里叙着烟,机械又麻木。 说实话不想查,什么都心知肚名,知道那些举报材料都是真的,这回又是下了力度的深入调查。不论中间费多少周折,最后验证的都得是那些举报材料上的东西,谁也逃不过。 薄南风的身份在那里摆着,黑道太子爷,又是苏照民的义子。苏照民在法院就是有案底的人,景阳这样一个大集团做为一个洗黑钱的机购,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就因为他知道一些相关内幕,所以料定景阳这次不会幸免。景阳集团倒下了,埋葬的就是那些群龙之首,薄南风最是首当其冲。只怕那些事都是他一手操纵怂恿,而其他的大股东亦是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惩奸除恶,是他们法官义不容辞的使命,自打走上这条道路以来,纪梦溪片刻都没有迟疑过,更加不会含糊。这一次却情不自禁想要退缩…… 只是不想就这样一伸手捣碎她的幸福,那些他曾经想给,而没能给得起的。现如今她觉得薄南风能够给她,纪梦溪想,他总不能再残酷的将它变成一汪镜花水月。 那么,他要如何对得起她?! 回来的时候,走廊上碰到洗手间出来的薄南风。 纪梦溪看了他一眼,走近了,步伐反倒放快,不过眼神片刻的交锋,就那样和他失之交臂。 薄南风侧首看他的背影,默然的钩动嘴角,若有似无的笑了声。 到了下班时间,林乐已经喝得醉醺醺,连走路都开始吃力,摇摇晃晃的从大富豪里出来。车是不能开了,伸手拦出租车。 有一辆正好徐徐驶过来,走到她身边停下。 林乐打开车门迷迷糊糊的坐到后座上,报上自家的小区地址,靠到椅背上闭目休息。 晚上遇到个能喝的主,百般推却还是喝多了,便宜被占了不少,总算小费没少得。林乐想了下,把怀里的包抱紧,睁不开眼睛很想睡,又迫使自己保持一丝清醒,夜已经深了,不敢真的睡过去。 感觉车子开了很长时间,林乐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发现景致很陌生,不是每次回家所能看到的。以为是自己喝多子脑子不清不楚,刻意坐直身子努力的睁大眼向外看,确定不是回家的那条路。 扳上后座想问司机走的是哪一条路,发现副驾驶上还坐了一个男人,当即吓了一跳,心脏提到喉咙处,就连酒劲都醒了大半。 没敢声张,努力保持平静的声音问司机:“你走的是哪一条路?不对吧,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走放我下来吧,我再叫别的车。” 司机没有出声,反倒是副驾驶上的男子看了过来。 笑了声:“没有错,就是这条路。安稳坐着吧,就算你下去,这里也打不到车。” 林乐马上扭头看出去,发现环境越来越荒凉,显然是开去荒郊野外。彻底慌了神,惊叫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放我下去,否则我会报警的。”去包里摸索电话,不等打开,男子伸手过来,连她的手提包一起夺了过去。 林乐倾身去夺,男子手中一把明晃晃泛着白光的刀子已经顶到她的喉咙处,尖锐的痛触简直严丝合缝渗进心口里。林乐很清楚现在什么状况,只要她稍稍往前,眼下的刀子马上会割裂她的喉颈大动脉。 林乐呼呼的喘着粗气,吓得牙齿打颤,只攥紧了拳头,颤巍巍的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男子笑了,奸邪的话吐出的毫不避及:“这种时候,除了干你,还能干什么?” 林乐攥紧的手指狠狠抠着自己的血肉,指甲深陷,一张脸惨白惨白。 车子呼呼的行驶,彻底出了城,连灯光都开始变得微弱。 林乐再愚钝也意识到自己这一次逃不掉,不明所已:“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是想要钱么?要多少,我都给你们。” 车厢内灯火本来也暗得很,惊恐的缘故,只觉得男子是长了一张修罗般的脸。连声音都是。 “钱么?留着给自己买棺材吧。林乐,你自己不知死活不明好歹,又怨得了谁呢。既然你喜欢犯贱,我们就帮你一贱到底。” 林乐彻底吓哭了,眼睛顺着脸颜往下淌,不用问下去也知道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那一天她连同其他几个女人被经理驱散,意识到或许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过就是好奇心驱使,以为黄宇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说实话,除了薄南风和江南,在她的心里一样憎恨着黄宇,反正也不得不留在大富豪里,盯紧了,或许能发现黄宇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想着有朝一日能借此翻板。 那一天假意跟几个女人一同离开后,到了停车场又偷偷折了回来。 只是大富豪那一天的防守太严密,见到大厅里有人守着,便只在门外打了两个转。总算没等多久那几个人便出来了,黄宇在厅内跟几个人男人握手道别。 就在几个男人去提车的时候,林乐随后默默地跟了过去。听到几人低语提到薄南风的名字,只听其中一个男人说道:“这钱打死也不能收,要是让法院里的同事或者上级领导知道了,这回景阳集团的事没等查,麻烦就得扯到咱们的头上来,不是烫手的东西是什么。” 实际上林乐当时并未听得太懂,也不过就是模棱两可的一句言词。 那几个男人也都个个小心谨慎,不过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再提,各自上了车迅速离开了。 林乐当时没有多想,反倒觉得丧气,吹冷风等了那么长时间,却连蛛丝马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捕捉到。 也不得不开车回去。 只在路上的时候才慢慢思及起,想起那个永远让她心思动容的名字,和上头怪罪下来之类的话。反复咀嚼了一番,想起近来听到的有关景阳集团的传言,才渐渐的当成一回事。 一晚上辗转反侧,终于回味过来里面的确像是大有文章。可是仅凭一句话也无从下手,即便一夜未眠,也没想出什么出其不意能制敌的法子。 就算知道黄宇跟那几个人是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想告发他,却都觉从无下手。毕竟对国家的政治监管体制一点儿门道都不通,不知道要揭发该从哪里入手。 虽然郁闷,也打算要把这一页揭过去了。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遇到像是有那么点儿门路的客人,猛然想起之前的事。诌了借口说是自己的亲戚被国家的公职人员侵害,想告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人便提供了几个法子给她,打电话,写信,或者直接告到单位去,哪一样都行得通。林乐听后心脏扑通狂跳。借口去洗手间,拔打电话的时候不是没有犹豫过,怕东窗事发,也深深的畏惧过。 可又想起那人说如果不愿透露姓名,那边就有保密的义务,再想起自己如今不堪的种种都是被谁所害。当即便铁了心,打电话将隐约听到的有关景阳集团的事跟那头叙述了一遍。最后烟消云散,石沉大海。 而黄宇进出也都相安无事,以为那事就算过去了,觉得没什么成效,连自己都不指望了。 却没想到…… 林乐蓦然睁大眼睛,都想通了,大脑反倒一片空白。 嘴角怯懦的颤了两下,问他:“是薄南风还是黄宇,是谁要你们这么做的?” 男子执刀的手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尖又顶入雪嫩的肌肤里一分半寸。 林乐哇哇的呼疼,眼泪流得更加汹涌。直接撕心裂肺的吼起来,不管是谁,都足以将她置于死地,踩死她如同踩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当时头脑不清,如今知道怕了,不禁后悔起来。 连声乞求:“求求你们放过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不是故意的。你让我见见薄南风或者黄宇,我有话跟他们说。” 车子已经停下,男子收起手中的匕首。冷笑:“有什么话留着以后跟阎王爷说吧,人要是不懂事,就是自寻死路。” 后面的车门打车,另一个陌生男子伸手过来拖她下去。 林乐死死扳着椅背,哭得撕心裂肺,跟疯了一般剧烈摇头,就是不肯下去。知道一下去已经如斯的人生就会变得更加不堪惨烈,什么都顾不得了,力道也变得出奇的大,紧紧抠着座椅,撕打伸进来拉扯的手。 “放开我……放开我,我求求你们……放了我……” 男子见状也加大了力度,并且又过来一个男人帮忙,无论林乐怎么拼死挣扎,硬生生的将人扯了下去。伸手一扔,直接甩到地上去。 林乐半爬半坐的匍匐在地,看到空旷的破仓库里站了一圈的人,甚至有几个衣衫破旧褴褛,神色狰狞的,打量她如同窥视到手的猎物。 不禁更加害怕,连牙齿都在微微打颤。喉咙里发出一股呜咽的悲鸣,却连话都说不出。 将她带来的男子对着那几人道:“这个女人赏你们了,怎么玩都行,就是别玩死了,给她留一口气。”叫上身侧的男子:“我们走。” 林乐猛然过来抱住他的腿,仍旧不停乞求:“求求你们,别把我扔下,带我去见薄南风或者黄宇,我认识他们,我跟他们有话说……” 男子不等她说完,一抬脚踹开她双手的撕缠。跟另一个男子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车子风一般的开走了。 车一开走,几个男子迅速围了上来,将林乐拖起来细细打量,如同斟酌一块肥肉,脏脏的大手已经抚上去肆意碰触…… 荒凉的郊外一夜悲鸣呜咽,如同嘶哑响彻的破铜烂铁。 江南和钟庆丰约好上午九点在钟庆丰的公司见面,详谈这次的侵权案件。 薄南风出门比江南还早,八点不到就走人了。 难得见他忙起来,早八晚五,以前从不见薄南风是这个工作状态,有的时候几天都不去一次公司。即便真有棘手的事,也是白子仙拿出来让他批复或者过目。 出门前嘱咐江南:“忙起来别忘了吃饭。” 江南把他送出门:“你放心吧,也没说多忙,肯定不会忘记吃饭啊。再说爱爱说中午一起吃饭,想忘也忘不了。” 薄南风将人拥到怀里狼吻,把江南一侧脸颊咬得生疼,才说邪笑着放开。 宋林爱不懂那些事,怕打扰他们谈事,之前给江南打了一通电话,说等他们谈完正事,她再过去会和,然后中午让钟庆丰做东请客吃饭。 钟庆丰行事周到,早已经让秘书下来等。 江南才一进到他们公司大厅,秘书已经按着钟庆丰之前的描述,认出江南。带着礼貌的笑意迎上来:“你好,你是江律师吧?” 江南跟她握手。 “你好,我就是江南。” 女人马上自我介绍说;“我是钟总的秘书,是钟总让我在这里等您。钟总已经在上面等着了,江律师,跟我来吧。”伸出一侧手臂:“这边请。” 进到总裁专用电梯,入目也是繁华不已。不单听薄南风说过,她之前也刻意了解了一下,钟庆丰十足算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手底下涉及的产业面很广,属成衣和电子科技做得最有声有色。 秘书一直将人带到办公室。 钟庆丰起身迎过来,请江南坐下。 觉得十分抱歉:“江律师,这一次真是难为你了。听爱爱说了,你平时不负责这样的官司,还要这样为难你,实在过意不去。主要这一次的事件对我们公司太过重要,其他人信不过,便只能麻烦江律师了。毕竟你是爱爱的朋友,又是薄总的夫人,人品我太信得过。” 江南马上说:“钟总说的哪里话,算不得什么为难。我也想偿试一下新的挑战,几年来一直重复同样的节奏自己也很厌倦了,钟总刚好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而且你也说了,我和爱爱是好朋友,你们公司出了这样的事,她也很为你担心,帮为朋友我帮忙是应该的。” 转而又说:“不过有些话我跟爱爱也说过了,帮你们公司代理这个官司,我肯定会尽我所能。不过输赢真的不敢保证,钟总还是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钟庆丰点头道:“这个江律师放心,半点儿顾虑都不用有。我钟庆丰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这样的认知是有的。不瞒江律师,其实我就没有抱着多少会赢的希望,又怎么可能去难为江律师,只是想给公司争取一点儿时间,不想被缺席判决了。还想摸一摸对方的底,看看到底哪里着了别人的道,审过之后不服不是还可以起诉。我想,只要先前不松口,之后若对判决结果不满意或者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再做其他申请都是可以的。” 有这样的打算是万全之策,江南不得不说,钟庆丰有临危不乱的本事,明显做了充足的打算。 既然两方将话说得十分明朗,直接进入主题谈官司的细节问题。 钟庆丰又将如何被诬告上法庭的过程同江南讲述了一遍,本来科技项目是他们公司无开发的,一切准备完备,眼见就要投入生产。业界内的一个竞争对手忽然从天而降,说自己公司侵犯了对方的知识产权,没做亏心的事自然谈不拢,对方便直接将其告上法庭了。 传票已经下来好几天了,眼见就要开庭。 钟庆丰说:“江律师,我们没有侵权,自然不会承认。否则在业界的公信力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我想这个危害不用我说,江律师这样聪明的人,一下便能想得很通透。” 江南的确想得出,这就好比屈打成招一个道理。 如果死不承认,即便是败诉也站准自己的立场,不论承担什么不利后果,却至始不承认自己侵权。还有可能引发明眼人的思量,但如果一承认,那真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就会轰然倒塌,不单是坏了名声这样简单。 江南认真想了一下,整个事件是通透了。不过俱体的环节怎么走,哪里需要导正和刻意安排,回去后还得认真思考。 时间不早了,眼见到了中午,谈话告一段落。 钟庆丰请江南吃饭,顺便打电话叫上宋林爱。 可谓是盛情款待。 席间没有再提工作这么压抑的事情,随意说些家常。 主要还是江南和宋林爱叽叽喳喳的说笑,钟庆丰充当一个尽职尽责的听客,自始绅士又儒雅。江南想了一下,宋林爱一直说钟庆丰毒舌,而且得理不饶人,可她看到的,却完全不那样。看来这个男人也仅对宋林爱一个人‘坏’。 两个人先从薄南风说起,本来宋林爱是打算让薄南风一起过来吃的。 江南说:“他现在忙,没有时间,我们吃我们的,不管他。” 才说完,薄南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她:“吃中午饭了吗?” 江南应了声:“正吃着呢,跟爱爱和钟总一起的。”又问他:“你吃了么?” 薄南风说;“你不用管我,自己吃饱了就行。”手边明显还有事在忙,没再聊下去,直接收了线。 宋林爱咂咂舌,才不得不说:“看来薄南风是真的忙,难得见你老公忙一次啊,最初认识的时候我还一直以为他是无业游民呢。” 江南收起电话说:“其实最早我也怀疑他没工作,即便他说他在景阳上班,我估计着也跟个茶水小妹差不多。见他几天不去一次公司的时候,甚至怀疑他是被景阳给开除了。” 宋林爱“噗嗤”笑起来。 “后来好了吧,被人给秒杀了,不仅是个总裁,还十足的面面俱到。你江南再厉害,再虎虎生威的,照样还不是被薄南风那个‘闲人’给比下去了。”宋林爱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接着说:“江南,不是我说你,遇到薄南风你知足吧,你会不会的东西他全会,要是遇到方青山那样的,看你不焦头烂额死。” 钟庆丰半晌才说这一句话,却是为薄南风说的。 “嫁给薄总的确是福气,薄总在业界是很有影响力的,虽然小小年纪。”钟庆丰从容的说起来,薄南风对他来说的确算小小年纪,却实力不凡。 江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了下;“钟总过奖了,南风毕竟年纪小,做事不如钟总这么沉稳和考虑周全。” ------题外话------ 丫头们,故事马上大转折了,这两天没感觉,写不出东西,不敢动弹这一段。就把转折的情节放到明天。不在状态,不想硬往上凑~咱少传点哈今天 (153)替我担待照顾她 “江律师哪里话,薄总年少有为,不是我一般人能比得的。” 相互奉承的话说了几句,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江南要回事务所整理一下相关资料,而钟庆丰则要回公司上班。 钟庆丰站起身跟江南握手:“这回的事情就麻烦江律师了,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的秘书说,所有人员都会全力配合。” 江南笑笑:“好的,钟总放心吧。”抽回收,侧身问宋林爱:“你要去哪儿?” 宋林爱商场那边的工作暂时也不去了,这两天闲置在家,没什么事情可做。就说:“我下午去找孙青,她打几次电话了让我去找她,正好今天去看看她。” 江南开车过来的,拉上她:“我捎你一段吧,估计孙青今天上班呢,我回公司的时候拐一下把你送过去也行。” 本来钟庆丰还想去送宋林爱,听两人这么一拍即合,便对宋林爱说:“既然你跟江律师一起,那我就回公司不去送你了。” 宋林爱挽上他的胳膊,一起朝外走去。 直到饭店门口分开:“你去上班吧,我什么时候回家了给你打电话。” “好。” 路上江南打着方向盘,转到下一个路口。看了宋林爱一眼,问她:“小九的事和于群谈得怎么样了?钟庆丰是什么意思?” 宋林爱胳膊肘儿按在玻璃上,撑着头,近来只钟庆丰公司这一件事,她就已经跟着很揪心了。那些个家常理短还怎么有心思顾及,都是急不得的事情。如今就连于群的态度都很坚硬,宋林爱想好了,想争取对小九的抚养权,必须要一点点的软化,矛盾太激化了肯定是不行的。 至于钟庆丰还是以前那个意思,如果实在不行,可以通过法律途径争取对小九的抚养权。宋林爱想,如果最后于群的工作实在作不通,就只能走那一步了。 把事情跟江南简单的说了一下,总算放心:“这段时间于群一直去外地出差,小九没人带,都是跟着我爸我妈,不着于群他妈的面,我也放心不少。所以小九的事先不急,以后慢慢和于群协商吧。眼下庆丰这边的事情比较棘手,我虽然忙不上什么忙,也跟着着急上火的。” 江南笑起来;“你这种心态我很理解,薄南风要是有点儿风吹草动的,我也像你这样。” “这段时间你家薄南风过得怎么样?” “跟以前差不了多少,不过最近公司出了点儿小状况,不比以前那么悠闲。你也看到了,忙得饭都顾不上跟我们一块吃。” 宋林爱嘱咐她:“你平时也多关心关心薄南风,男人也是需要照顾的。虽然你们家薄南风百事通,觉得什么都在行,凡事可以自力更生又能把你照顾得很好,我想他肯定也是需要别人关心的,由其是你这个当老婆的。” 江南不得拿赞赏的目光看她,照实说:“宋林爱,你现在这么看,还真是十足的贤妻良母。看来你这一次真是遇到良人了,连观念都转变得这么死心踏地。” 再觉得有条理的案件,可真当拿到手里还是有措手不及的感觉。 那些头脑中觉得熟悉亲近的知识点,平时张口会说,下意识也知道怎么用。这回真用到了,便开始觉得手生。忽然很多地方拿不准了,明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要翻出法条来看一看,才能觉得安心。 江南用大把的时间分析整个官司,把出发点和整个过程的脉络都找准了。然后把所需要或者可能用到的法条和知识点全部罗列出,一个挨一个的重点分析。 保证用到的东西在头脑中精准把握,以便于到了法庭上面对突发状况,只要是在相近或者相似的范围之内,便不会凌乱并且出差子。 江南几日来一直沉浸在这个官司里繁忙不已。真正接触后才觉得,在感觉上跟刑事案件还是有很大的差异。按理说应该简单,但做起来了,却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除了自我整合的时间,还要不停的跟钟庆丰碰面,商讨细致环节。 总算钟庆丰是个高素质高水准的男人,这种成功的商人头脑都较常人异常通透,所以江南跟他沟通交涉起来,要比以前的许多当事人简单许多。一些话点到为止,不用多说钟庆丰那一边就已经领悟了。 不过既然钟庆丰打定了主意,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承认自己系侵权一方。 江南针对一些颇为计较的细节问题专门跟他做了一次细致性的探讨。 既然这项科技产品是我们这一方研发的,在法庭上要怎么说,才能严丝合缝,即便对方真的有过硬的底牌,起码在言辞上不能让法官觉出破绽。 如此一来,即便是败诉,日后不服再上诉,也容易许多。 钟庆丰也意识到其中的一些学问所在,便认认真真的和江南商讨了一次。发现平时了解知晓的再多,毕竟是外行人,不如江南这种专业的把握精准。索性让江南把整理出一套最有利的说辞。包括几个要出庭作证的证人,钟庆丰也叫了过来,让江南针对细节和说话的技巧方面给予明确的指导和灌输。 保证开庭当天不会直接中了对方的下怀,能够坚持已见。 按理说这是律师的忌讳,不好直接怂恿证人或者当事人该如何去说。 可考虑到钟庆丰和宋林爱的关系,江南卸下顾虑和防范,在几个方面做了一下引导,至于到时候要怎么说,给了一个明确的导向作用。 其实没有什么,不过是在技巧上稍作点拔。接触到几个需要开庭作证的,都是钟庆丰手下的员工,直接关系产品研发的高科技人员,知识储备和素质要求可想而知。 钟庆丰对江南一直十分感激,为了保证员工的配合,使她工作顺畅,每次江南去公司,都是推了手边的事情全程陪护。 无论是会议,还是有重要的客户要见,只要江南说要和哪一个人碰个头。钟庆丰都会一口应下来,然后让秘书接着把时间改了,推迟延后。 江南也是在去了几次之后,无意间听他的秘书提起来的。 还觉得很不好意思,见到钟庆丰之后便说:“钟总,我知道你每天都挺忙的。这些事我自己就可以,还要这样占用你的时间,怎么过意得去。” 发现这个男人不一般,到底是到了年纪,十分沉稳内敛的一个人,做起事来这样面面俱到。远没有薄南风行起事来的不羁和肆意。 钟庆丰听了江南的话,摇了摇头。 “江律师哪里话,如今是你在帮我的忙,怎么会占用我的时间。没什么重要的事,有我陪着,手下人配合起来肯定会上心一些,不会耽误江律师太多的时间。我知道你平时的工作重点不在这种官司上,也不少听爱爱说,由其现在时间有限,江律师的难为我都知道。” 江南看了看,不好再拒绝,对于钟庆丰这样的绅士男直接没什么话好说。难怪宋林爱会爱上,根本就是魅力不可挡,难有几个女人不会动心。 钟庆丰已经亲自把门打开,请江南出来,一起上到楼上的会议室。之前她说要见的人,已经让他早一步等在那里。 黄宇从楼上下来,单手插在裤袋里,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显示出修长而挺拔的身材。一路目不斜视走到门口,突然一个人窜到面前来,明目张胆的拦上他的去路。 皱了下眉头,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出口狠毒:“呦,你的生命力够顽强啊,还没死呢。” 果然是任人蹂躏玩弄的命运,被那些个街头的流氓无赖糟蹋整个晚上,若是一般有气节的女人,即便不死,也会气息奄奄,而这才几天的时间,她便能站到他的跟前兴师问罪了。 黄宇邪气的钩起笑,手指已经伸上来捏紧她的下巴:“看来,你真是天生就该吃这碗下贱的饭,风尘注定是你今生的归宿。” 不过只是一句闲话,却又像是无意间说中了一个人的命格,刻烙下来的一般。既然是注定的,想更改似真的很难。 林乐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这一个行业沾边,唾弃不止的行当,而如今这就像一个巨大而深邃的泥潭,她陷下来了,越是挣扎反抗,就陷得越深。直至污泥没过脖颈,漫入口腔,是咸腥的恶臭之气,虽然作呕,却无力反抗,只怕再挣扎下去,剩下的仅有灭顶之灾。 这是林乐后知后觉认清和领悟的道理,便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命。 一抬手拔开黄宇的手,眼中滔天的恨意很明显。 那一天晚上直到黎明,她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还能怎么活?已经很是肮脏不堪了,过了那一晚,她跟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区别? 瑟缩的呆了半日起不来身,等爬起人,人烟散尽多时,天际是蒸蒸日上的暖阳,璀璨无比。于她来说,简直讽刺到极至。一扭身,看到自己的包还被甩在地上,钱早被人给掏空了,只有一个电话,看来是真的没想一下置她于死地,不是怜惜,只是不想这么便宜了她。 林乐摸起电话开了机,报警电话颤巍巍的按了几次,却一下也没敢真的拔打出去。太多犹豫,心和身体都是僵麻的,连思绪运转也跟不上步调,一切缓慢而呆滞。 怔怔的望着破仓库的缝隙里涌进来的道道光辉,笔直刚毅,如锋芒利刃剜割在她的心口上。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命运呈现给她的,要是这么一条无望又决绝的不归路?! 最后电话响起来,是家里打来的。一个晚上找不到人,没有惊诧,林乐晚归或者夜不归宿自打换了工作已经司空见惯。平时就拿各种借口敷衍,家人早已信以为真。就像狼来的故事中说谎的孩子,最后狼真的来了,把自己吞噬得骨头渣都不剩,却因为自己先前真实而卖力的欺骗,连个担忧或者关心的人都没有了。 林母只说:“我和你爸爸要去你外婆家去看看,这两天不回来了,跟你说一声,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做吧。”听那端半晌没有声音,然后才问:“乐乐,你怎么了?昨晚上又去外地?怎么没回来?” 然后抱怨:“你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了,不回来怎么不打通电话。” 林乐泪流满面,紧紧的咬着唇齿,喉咙嘶哑的发不出声音。最后勉强说:“我感冒了,很不舒服,昨晚工作到太晚,就在朋友家里住下了。” 林母没说别的,让她注意身体,不行就去医院打几针便挂了电话。 林乐呆坐在破旧的仓库里良久,地上冰冷,最后拾起衣服套上,勉强摭住体,打电话叫来出租车回家。身体上受了伤,换过衣服清洗过还是疼,便不得去了医院一直休养到今天。 如今看着黄宇,就像看着恨意迢迢的仇人,只觉得是不共戴天。 这些天她想得很清楚了,一定是黄宇做的。她偷听并且揭发的事东窗事发,他便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让她生不如死。绝对是黄宇做的,如果是薄南风,只怕会让她死得比这更痛快。不会有这样的耐心,陪她慢慢的玩,直要将她的血液都熬干了一般。 咬牙切齿:“黄宇,我要告你。” 黄宇听到后不可思议,惊诧的表情有些夸张。 不怒反笑,嘴角扯动,笑得大开,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须臾,止了笑,挑眉问她:“林乐,你做事都不动动脑子的么?还是你压根就没长脑子?告我什么?强奸么?我碰你哪里了,你这么肮脏又破败的女人,我黄宇再饥不择食,也咽不下去你这口残羹冷炙。” 林乐气得脸色煞白,整张脸没有一点儿血色,连嘴唇都是白了,那样可怕,像地底下爬出的恶鬼。 “你……” 黄宇抬起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让他把话说完。抬腕看时间,他时间有限,没时间没完没了的跟这种疯女人纠缠下去。 敛了神,不笑了,一脸阴森而可怕的严肃。告诉她:“你最好给我安稳点儿,这一回是lun奸,信不信你再不知死活,不懂安份,下一次你要比这惨十倍百倍?我劝你消停一点儿,什么东西在我手里攥着你不知道么?没有人告诉你被强奸了,不要时隔十天半月的再来讨说话,这种事讲的是现场,是证据。你当时没长脑子不去报案,到现在认了吧。别自找难堪,告了我对你的‘好处’可多了。让人来扒你的身份,知道你是人尽可夫的小姐,你觉得那种没证据的强奸案谁会信?你这种女人还有什么贞操可言么?” 嘴角微微提了下,吐字很轻:“林乐,省省吧。我知道你精力旺盛,留着慢慢的跟我玩,别这么急着想一朝败尽。多可惜!” 错开她去提车,这样的女人,连一眼都懒着看,像是会脏了眼。 林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黄宇说的字字句句,也是她所想过的,是她的全部顾虑。她害怕那一晚发生的事情,痛恨得咬牙切齿,可她更怕自己如今的事情被揭露出来,人尽皆知。那样的羞辱,跟那一晚的事被公诸于众还有什么区别? 咬破了唇,血液漫进口腔。何必要像现在这样自取其辱?黄宇那样有算计的人,既然敢那么做,凡事都是料准的。即便她真的报了案,他也不怕,反倒有本事推得一干二净,让他们查无可查。 现在的林乐终于隐隐认清她是什么,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这样任人宰割。 缩紧了衣服,那种身体上羞辱又难堪的痛触又传来了,像是来自精神上,源源不绝的。 开庭前一天,江南去中院送一些材料。 才停下车,遇到来提车的纪梦溪。 他没有看到她,拉开门就要上去了。 江南唤了他一声:“纪梦溪。”嗓音很欢快,还是那么纯粹又干净。 纪梦溪背对着她,不知怎么,这一刻听到了竟感如梦如幻。身体狠狠的怔了下,或许是自己心态的问题,竟像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江南走近了,又唤了一声。 “纪梦溪……” 纪梦溪才温温的笑着,转过身。 淡淡的抿了唇:“你怎么跑来了?又接官司了?”皱眉想了一下,离上一次那个案子太近了,还真是马不停蹄,何必要这么拼?看她瘦瘦小小的身板,从来都不知道她有这么大的能量和爆发力。至少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是想一直将她捧在手掌心的。 垂在身侧的手臂有一种强烈欲望,很想抬起来,抚上她的脸颊,轻轻的问她:“累不累?”为什么非得这样呢? 不知为何,想起这一点,心酸不止。那个一直想将她捧到手掌中,给她安好,免她颠沛流离的志向反复在头脑和心绪中流连不去。可是没做到,不得要由别人去给。真想替她好好守护,可是纪梦溪知道不可能了。 所以不敢问她累不累,苦不苦,好不好……只怕接下来要远比现在辛苦又难捱。 看着江南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就想,这可真是个傻丫头。法庭上再怎么雷厉风行,锋芒锐利。生活中还是有往昔的单纯,投入工作中了,便没有发现如今她的家庭和生活有多动荡,正在经历着天翻地覆的洗涤和变故。这一切她都不知道么? 否则如何可以笑得安然。 江南发现今天的纪梦溪特别呆怔,叫了几声才注意到她。如今面对面了,却又像恍惚如梦游一般。 以为他被烦心的事缠身了,正儿八经的问:“怎么?这段时间工作很辛苦?” 他没问,她反倒先问了。 纪梦溪有些无奈的笑,是很辛苦,还不是因为她才会变得这样辛苦。否则别人的沉沉浮浮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张口说了句:“傻丫头。”之后又说:“是挺忙也挺辛苦,你呢,还好吗?又接新官司了?不会让自己喘一口气么?” 江南笑起来:“跟平时不一样,一个民事案件,帮朋友的,没办法,义不容辞么。” 纪梦溪动了动嘴角:“还挺仗义么,什么时候养成的浪子豪情?打官司又不是打仗,至于你样么。还真是花样百出,连民事案件你也代理,不会感觉不顺手?” 有不顺手的感觉是一定的,所以江南这段日子加班加点,不说不休不眠,时间几乎全投入到这上面来了。而且很重要,不想给宋林爱和钟庆丰搞砸了,别说多尽心尽力,这样努力,总算应付得过来。 “还行,有一段时间不见你了,忙什么呢?” 纪梦溪先没回答她,察言观色,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确定薄南风什么都没有跟她说起。 只道:“忙些别的,反正不审案子。” 怕打扰他办正事,江南不跟他多聊。 “那我进去了,你去忙吧,再见。” 纪梦溪点点头,见她转身,嘴巴张了张,想叫她的名字,继而又是沉默,直见她意气风发的出了停车场。 没急着上车,靠到车门上掏出一根烟点上。 觉得很难过,像是心疼的。又有种负罪感,自己如同侉子手,披荆斩棘,就要将她的幸福斩碎割裂了。纪梦溪不想,可是无能为力。 景阳集团露洞百出,这一回查得太过深入,才发现千疮百孔。不知道薄南风怎么有勇气任人查下去,那些个证据确凿,一旦走起公方的程序,负起法律责任的话,不单是坐几年牢这么简单。薄南风那个样子,即便不判死刑,也得把牢底坐穿。 那时候,这个女人要怎么办?! 他觉得那一天不远了,只怕过了今天,薄南风便不再有明天。他们工作组已经将资料整合,向上面申请批复逮捕。结果这一两日就能下来,也就是说,薄南风眼见天日的时间不久了。 而这一个回合查下来,全是他一个人的责任。苏照民把自己血洗得太清了,所有不利罪证全部指向薄南风一人,只怕连薄南风自己都没有意料到。否则他不会有今天的坦然,这一回他是被自己的人给坑惨了。简直是一场滔天大祸从天而降,兜头灌到了薄南风一个人身上。他逃不过了! 扔掉烟头,上了车开去景阳集团,今天是最后一天的收尾工作。一切都查清了,真相马上就要大白于天下。所有犯罪事实都将无所遁形。 薄南风本想让白子仙多留一个月,如今看来,一个月的时间也太长了。他的脊梁终究只有那么硬,挺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当下他的一切行动都被紧密限制,虽然还没将他逮捕归案,绳之于法,却已经在今天上午冻结了他的帐户,开始清查他的资产。至于工作组到底掌握了什么,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白子仙一整天心情沉重,想起薄南风从外地回来时说过的那番话,再看看工作组的人员就要撤离景阳集团,一颗心荡了几日,一下子算是沉到底了。 她也是个心思慧黠的女人,知道景阳乘风破浪许多年,这一回算是走到尽头,就要折帆靠岸了。 敲门进来,问薄南风:“薄总,工作组的人明天就离开了,我们该怎么办?” 薄南风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听到白子仙问话,懒洋洋的挑开眸子,嘴角若有似无地含着笑,竟有如花蕊一般的羸弱风情。 按了两下眉骨,只说:“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功劳苦劳都不小。如今我这样没什么能回馈给手下人,不过尽量将你们撇到最清了。景阳的事情跟你们沾不上半点儿责任,这是我一个当老板的如今唯一能给你们的。收拾东西,离开吧。” 白子仙站立不动,半晌:“薄总……” 一句话哽了喉,再说不出只言片语。 她知道这些年薄南风工作的时候虽然对手下人要求严苛,可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否则他们也不会死心踏地,忍受他时而的任性和坏脾气到今天。竟也还是这样的恋恋不舍。 薄南风淡淡的抬眼看她,不想让一切演变得太过悲情。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美的酒也终有饮罢的一天,而这一回的宴席散得十分彻底,像天下的四分五裂,占的一个字,便是分久必合的‘分’。 这个局面如洪涛巨浪,来得太猛太快,即便是他薄南风,也有无力回天的时候。 淡淡说:“走吧,即便你现在不走,眼见结果都是一样的。你觉得今天和明天有什么区别?” 于别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只于他而言,意义重大。 “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白子仙不想放弃最后一丝希冀,如同即将溺毙的人,挥着手胡乱抓那一根活拿的稻草。 薄南风也想找,方圆百里早已经寻寻觅觅的十分透彻了,只有杀机,没有活命的转机和路口。太多人想置他于死地了,他想活,可是没有办法。 就算是毒药,做为一个男人,即便扬首饮下,也要甘之如饴。 如今景阳这样,是不是也算顺应了天意?! 站起身,放下捋到胳膊肘儿处的衬衣,将袖扣系好,再把西装外套穿上。形神出众的男人,即便到了今天,仍旧看不出一丝没落的颓败。宛如神祗,立于四海八荒之上。 眉眼间若有似无的苦触,也毫不影响他的帅气和惊滟。 白子仙想起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那个吊儿郎当坐在沙发上打手机游戏,入迷而专注的大男生,却无论如何掩不住眉眼间的凌厉与帅气…… 那样一个神话,就要如流星一般陨落了。 这是薄南风和兄弟们喝的最后一次酒,想畅饮,可是没有那个实力,不能醉死了。得撑着一丝理智回去,不能一下睡死到天明。这样活灵活现的分分秒秒于他来说太过弥足珍贵。像手指间细腻的砂,流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薄南风心知肚明。 举起酒,难得一次对离正扬和黄宇端正的说话,话语端正,神色端正,连那杯中的酒,都端得稳稳当当的。 “朋友做了一把年头,情义我就不说了。有些忙要请你们帮,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眉头蹙紧,嘴角飘飘的一丝笑意:“景阳集团走到陌路了,只怕以后要有很多力不从心的时候。不想让你们搭一把手,这一回谁都没有回天之力,躲不过的劫数,我认了。我薄南风就犯了这么一个致命的错误,婚结得太早了,又是娶了个傻媳妇,她笨,日后哥几个替我多担待照应着。” 杯底撞到桌面,碰出响。 被薄南风举到唇沿一饮而尽。 眼中有一丝明亮的东西,晃眼欲裂,转眼却碎了,碎在若有所思的笑意中。 离正扬和黄宇本来好好的,这一会儿都有些僵怔的不能反应。 黄宇直接撂下那杯酒,不打算喝了。盯紧薄南风:“什么意思?我黄宇从来不喝不明不白的酒。” 薄南风只是飘飘的笑着,明明说着情深义重的话,却表现得像半点儿都不在乎。笑看黄宇一眼,没说话,摸出一根烟点上。 离正扬也缓缓的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面上。 问他:“景阳真的垮了?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薄南风吐了口烟圈,隔着层层迷雾看他,似是而非,似真似假的一张脸。妖娆到极至,太媚了,所以不能看。 “法院将我的帐户冻结了,我所有的资产全部冻结了,其实还在查。早些天我便被禁止出境,一切证件都收走了。我想等不上几天,估计我就不能再坐在这里跟大家一起喝酒了。” 薄南风将话语说得轻松,对于这一切似看得很开。知道逃不过,所以干干受死。 黄宇却即时燥动,爆了句粗话出来。 “操,谁他妈的混腻歪了,老子找人扒了他那身皮。”这都是上头有根基的人,动不动就有这样毁天灭地的火气。 可是这一次的来头本来就不小,这一趟浑水谁都没有再淌的必要。 薄南风弹掉一截烟灰,哧哧的笑:“得了,这一回我认了。” 离正扬较黄宇冷静许多,知道薄南风被人给黑了。他如今这样是被人举报,至于苏老爷子将他推出来顶罪这事,他们都还不知道。 只问他:“查出来是谁举报的?证据可以掌握得那么全面,一定是内部人。” 薄南风淡淡的眯起眸子:“不想查,这个时候查出来又有什么必要。景阳集团一直都是人多眼杂,这些年虽然运作生风,可是内部多少矛盾只有我们自己人最清楚。结下的梁子太多,总有那么几个人是真心的想看着我死。机会来了,定然没有心慈手软的道理。” 等一切回过神来,时局就已到了今天,无法收场。 “江南知道这事吗?”离正扬又问,这也是他担心的事。 薄南风执烟的手一怔,恍然抬眸。 喉结动了动,嗓子轻颤了下:“不知道,怎么敢让她知道。” 黄宇心里憋着那一口气,特别难过,鲜少这么伤情过。 跟着望过来:“能瞒她几天?早晚还不是要知道。”又问薄南风:“你接下来会怎样?” 薄南风低下头,连吸了两口烟,按灭进烟灰缸里。 他罪重,手上沾满了血债。这一回总得被查出那么几宗,再加上那些洗黑钱的经济案子,数罪并罚,只怕有去无回。 倒有闲心开玩笑:“估计要去找阮天明了。” 包间内骤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薄南风一个人是有表情的,即便那笑意很淡。可是他整场下来,从一而终,没有变过。 话题陷入致命的禁忌中,阮天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可离正扬和黄宇某一天回过味来,却谁都没有再问起过,只觉得很难过,怕问出来更难过。如今薄南风自己老话重提,他们一颗心便彻底沉入谷底,无端端的伤情起来。 薄南风第二杯酒已经端在指腹中。 对着仿似回不过神的两人道:“这一杯仍旧只有那一个请求,我先干为敬!” 那一晚,离正扬和黄宇将那杯酒浑浑噩噩的灌下去,只道是说不出的苦涩滋味。哪里有什么畅饮的痛快,后来再想起,觉得那一日喝的不是酒,是杯孟婆汤。所有历经过的人和事全都改变消失了,像是何时做过的一场春秋大梦,梦醒之后全忘记。那些年岁仿佛不曾存在过,真跟喝下孟婆汤有什么区别?! 聚首的时间很早,所以散场的时间也不晚。 三个人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薄南风转首同两人道别。 再转身,离正扬扣上他的肩膀,以那日同他相同的力道。整个晚上挤出来的第一个笑,很勉强。 “放心吧,先把你自己顾及好,什么都不用担心,该照看的,我们会帮你照看。可是不要太久……” 薄南风点点头:“谢了。” 黄宇在一个劲的抽烟,吸了半盒多,这一刻周身都是烟味,快将自己点着了。听那两人这样说,扔下手中那半根。抬起头,几乎咬牙切齿的说:“要不我上面再找找人。” 薄南风摇头轻笑:“不需要了。” 他今晚喝得有些多,不能开车,叫了代驾回去。 那个时候江南还没有回去,她明天开庭,整个人也要忙疯了。 薄南风想给她做饭,可是头脑晕然,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当,躺到沙发上喘口气,没多久又像是睡着了。 江南回来时家里没有开灯,以为薄南风不在家。按开了大灯,换好鞋子进来。才看到沙发上躺着的男子,整个身体修长,那沙发相对他来说,就有些渺小了,半条腿都撑在地下。 而薄南风只着了件黑色衬衣,仰面躺着,听到开门声也醒来了。光色刺眼,不得拿手臂来挡。 江南嗅到很大一股酒味,扔下包,脱外套的时候问他:“薄南风,你喝酒了?” 薄南风掌心朝上覆在眼睛上,适应了一会儿光色,才拿下手臂眯着眼睛看她。 没回答,伸手招唤她:“日理万机的江律师,过来让你老公抱一抱。” 江南看他那样子真是喝多了,已经耍开酒疯了。不理会他,要直接去洗澡,一会儿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呢。明天下午开庭,哪有消遣的时间。 走过去时,被薄南风一把捞住手腕,不等反应,已经被他硬性带进怀里去。毫不设防,一头栽了下去,全身的力量都砸到了他的身上。 薄南风连吭都没有吭一声,顺势将她揽紧。不理会她的挣扎反抗。 “别动,让老公稀罕稀罕,想你。”然后蹭着她的发顶,有些委屈的说:“这段时间我们都忙,多长时间没让我抱你了。” 江南不再动,手臂缠上他的腰,埋首进他的怀里,也让自己喘息一会儿。 薄南风说的没错,这一段时间两人都的确太忙了,每天很晚回来,回来还有工作,饭都顾不得在家吃,要么外面吃完,要么叫份外卖打发。等晚上爬到床上睡时,几乎沾床便睡了,年轻,正是觉多的时候。 薄南风捋着她的发,问:“吃饭了吗?” “吃了,知道你没时间做饭,就吃完了回来的。”一侧脸贴在他的衬衣上,问他:“跟谁一起喝的酒?” 薄南风懒洋洋的说;“离正扬和黄宇,很长时间没有一起喝酒了。” 江南“嗯”了嗓,便不再说话。枕着他的胸膛觉得那个姿态刚刚好,舒服得想睡觉。 半晌,薄南风贴在她耳畔说:“我想你。” 江南慢半拍的“嗯”了声:“你刚才说过了,我也想你。” 薄南风伸手探进她的衣服里,几乎将她整个身体摸遍,覆在她的肚子上暖洋洋的,便不再动。 须臾,轻轻的翻了个身,将她压到身下去。怕压到她,长腿曲起,撑起一段空间,只上半身与她死心踏地的交颈而卧。 江南睁开眼睛看他,问他:“怎么了?”觉得哪里不对,可真是喝多了。 薄南风没抬头:“没什么,想抱着你。明天下午开庭了是不是?” “嗯。” “能胜诉吧?晚上一起吃饭,庆祝一下怎么样?” 江南对这个案子心里没底,毕竟当事人都不抱希望的事。 但听薄南风这么说,还是说:“好啊,不过不保胜诉,一起吃一顿饭还是可以的。好长时间没出去一起吃饭了。” 薄南风抬起头看她:“明天我在‘景格’订好位子等你,等官司打完了,去找我。” 两人说定了,江南要去洗澡准备工作了。 薄南风将人放开,任由她去忙。 自己不急着去洗澡,打开电视,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等江南洗完澡出来,看他连衣服都没有换。不禁催促了一句:“怎么还在那里坐着,你今晚不工作?那就洗了澡早点睡吧。” 薄南风侧首:“嗯,你去忙你的吧。” 江南只得去拿电脑工作,打开文件夹看资料。 薄南风见她工作,早已经把电视关掉了。 江南看东西很用心,一会儿薄南风凑了过来,吓了她一跳。 不等转首看过来,薄南风已经吻上她的脸颊,就亲在一侧脸上,温温的。刹有鲜花满天幸福流转的感觉,那样温柔,唇齿间的温度适宜,痒痒的。 江南一下便笑了,叫他的名字。 “薄南风,你怎么……” 薄南风俊颜稍稍一移,落到她的嘴唇上,还是很轻柔,辗转不息地亲吻她的唇齿。手掌捧着她的脸颊两侧,将人转过来面对她。吻得细致又深情,很久没有这样吻她。哪一次几乎都是激情四溢,狠不得将她吞进肺腑中去,带着年轻男人特有的冲动和野性。 这一次不同,只是轻轻的亲吻,望情地捧着她的脸再没有做其他。 唇齿中还有淡淡的酒香,很是种醉人的味道,江南甚至感觉到丝丝甜意,自己的头脑也越来越昏眩,好似跟着醉了。 本来一只手还握着鼠标,已经不知不觉揽到他的腰上,大半个身子转过来迎合。 吻了很长时间,像要吻到天长地久去,就这样,什么也不做。 直到两个人都喘息浓重,才放开,薄南风手一伸,把人转过来,从身后揽紧她,紧紧按在怀上。江南的背紧贴他的胸膛,感受他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这样贴着,两个人的心脏是隐隐重合的,狂乱而剧烈,贴在一起越发显得噪杂无序。 一时间都很难转过神来。 室中很安静,只有淡白宝光静静洒下来,铺陈了一身,霜天雪地一般。 薄南风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双眸却是定定地将她看着。 江南抓着他横在胸前的手臂,紧紧的。有些不稳地靠着他。 半晌,叫他:“老公……” 薄南风“嗯”了声,将人揽着更紧些。另一只手臂抬起,轻轻摩挲她的一侧脸颊。整张脸埋进她的锁骨中,等不来江南的下文,他便说:“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不许穿高跟鞋,好好吃晚,好好睡觉,不要工作到太晚,再忙也不可以忘记吃饭,别吃那些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外套和内衣要分开洗,容易找不到钥匙就不要背那么大的包。既然那么不想,以后晚上就不要出门散步了,常给爸妈打电话,不许跟朋友出去喝得烂醉如泥……” 薄南风说了很多,一条条数下来,发现江南在他心里还不及一个孩子。以往都太纵容了,以至于她嫁人这么久,做了他这么长时间的老婆,却什么都没有学会。是他薄南风的一大败笔,他对手下人严苛,可以培养出精干的员工。却半点儿舍不得苛刻自己的老婆,以至于她做了这样久的家庭主妇,该学的要学的,却一样都没有学会。 捧着她的脸转过来,许是喝醉的缘故,笑意扬扬洒洒的。 无可奈何,扳着她的脸低低说:“你气死我了,跟嫁给我的时候有什么区别。”灼灼的盯紧她,嗓音暗哑:“除了变成真正的女人了,什么都没有学会,还是以前那么不出息的样子。” 那一嗓叹息,就像是她这个样子,他死了都无法冥目。 江南静静的听着,不知道薄南风为什么要说这些给她听。知道他喝醉了,所以信口胡说。以前也有这样的毛病,一喝多了,话就多起来,人也会变得反常。有的时候也会任性或者变得很赖皮,缠着她做这做那,什么下流的事下流的话都敢做敢说。 这一回算老实的,可这样的话说出来江南听在心里却不觉得高兴。跟生离死别似的,就好像以后他不再管她了,她便得一夜之间长大,学会所有事情一样。 笑不出来,跟他对视。 “怎么?你以后不想管我了,觉得我很让你操心,不想管我了是不是?” 薄南风淡淡的抿着唇,定定的看了她须臾,重新收起怀里来。 “胡说,我怎么会。怎么会舍得不管你,就算是死了,我也拖着你,是我的就是我的,你跑不掉的。” 放开她,站起身。 “明天不是还要开庭,快点儿看资料吧,别睡太晚,我先去洗澡。” 江南看着他去卧室拿衣服,然后去浴室洗澡。那背影被灯影拉长,很长,越发显得高,两条腿修长,整个脊背亦是十分挺拔,那个模样像是一根清脆的竹,弹性和韧劲十足。 她托腮看着,觉得很好看。哪一时看到过?想不起,再一次觉得似曾相识。想起那一次他去京都,放开她转身上黄宇的车,她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大抵就是现在这样的一种感觉。 浴室的门板关上许久,隐约有水声传出来,江南才回过神,重新凝集注意力看资料。 那一夜睡得不安稳,上床本来很早。比薄南风晚不了多一会儿,不想看了,反倒给自己压力。爬到床上,下一秒被他收进怀里,侧了侧身,把捂得最暖的那一块让给她。薄光中摸索着褪去她的睡衣,将人揽紧。 嘴角笑意很淡,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伸出手臂把床头灯也关上。 江南窝在他的怀里,很快睡了过去。做了恶梦,有一团迷雾,乘风破浪席卷而来,她坐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它把薄南风卷了进去。急速退缩,往来时的方向消散,那么快,而薄南风就漫在那片迷雾里,挣不开身,像是琥珀中那点儿色深的物。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江南睡梦中急得喉咙嘶哑,哭得喊不出声音,最后硬是扯破声带,喊出来,歇斯底里。 “南风……” 伸出手,只有风漫过指尖,世界一片空荡,烟消云散,哪里还有什么薄南风…… 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整个人都感觉不精神。可是没办法,有要事在身,不能休息。 便这样给自己打气,坚持一下,晚上便能彻底休息了。这一回真是铁了心,用薄南风的话讲,干完这一票就收山,这回天王老子再请,她也不动弹了。真是太辛苦,精力有透支的感觉。 上午回了趟事务所,有些零碎的事需要整理善后。然后又去和钟庆丰碰头,那个时候就已经快到中午了,电话里商定中午一起吃午饭。正好边吃边聊。 电话叫上宋林爱。 宋林爱直接推拒:“算了,我还是别去跟着添乱了,你们谈的事我又不明白。下午你们开庭的时候我去助阵,相信你们,这一仗肯定打得漂亮。” 既然宋林爱不来,两个人便在钟庆丰的公司附近吃了,席间把法庭上要注意的事项又简单说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两个人都比较安心,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慌乱都不至于,临危不惧。 出来时,钟庆丰转身说:“今天下午的庭审一结束,江律师就可以休息了。以一这样的麻烦事,不会再麻烦江律师了。” 江南伸手同他伸出来的手交握,笑了下:“嗯,打完这场官司,钟总也别叫我江律师了。直接叫我江南就好了,爱爱不是说了么,直呼名字就可以。” 钟庆丰跟着隐隐的笑了声:“你说的没错,是不能叫江律师了。” 因为是关系知识产权的案件,早应了当事人的请,不开庭审理。 宋林爱去旁观也没法进到庭审现场,只能在外面等。 比江南去得还早,等江南过去时碰到她。 打笑:“你可真够上心的,后悔自己没学法了吧?不能做钟庆丰的代理人,看你以后让不让你闺女当律师。” 宋林爱真的很紧张,脸都有点儿不正常的白。 拉住江南的手:“江南,今天就拜托你了。” (154)却原来,都是假的 她打昨晚心脏就跳得特别厉害,说不出的紧张,就跟上战场的人是她一样。[]直到现在心还是跳得很没节制,无法平静,跳到最后成了心慌。 拉着江南的手一直没放开,越收越紧。 “江南,不会有什么事吧?” 江南笑她傻:“能有什么事,即便是败诉,只是经济上受点儿损失,你家钟庆丰战术那么强的一个人,肯定还有其他补救的办法。至于钟庆丰个人,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吧。” 即便江南这样说,宋林爱仍旧提着一口气,无论如何没法松懈。 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强烈,只怕会将这份紧张传染给江南,便不好了。 勉强扯出一个笑:“那你加油,祝你成功哈。我一直相信你是最棒的!” 打过太多次官司了,以往也有当事人家属跟着过份紧张的时候,可没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被宋林爱这么一执手相送,还真有那么点儿微微的慌然,突然想起几年前第一次带案子,开庭前就是这种类似的感觉。许是手掌被她牵了太长时间的缘故,冒了一层热汗粘乎乎的。 江南不跟她说太多,进去之后还有几点要准备。 便说:“行了,你别跟着瞎操心了,在外面好好等着,这种案件时间不会太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今天打中午就开始变天,抬眼望去一片灰蒙蒙的,连温度也降了下来。又说:“找个地方坐一坐吧,别在这里干等着,穿这么少,非得冻死你。” 宋林爱一个劲的点头。 “好的,你进去吧,我去看看钟庆丰。” 江南转身进去,关电话之前先去了趟洗手间。一推门电话响起来,是薄南风打来的。 接通后提醒她:“别忘了开完庭过来找我。我有惊喜给我。” 江南抿嘴笑:“薄南风,你想讨我欢心么?什么惊喜呀?” 薄南风懒洋洋的笑了声:“现在说了那还叫惊喜么?就叫有惊无喜了。” 江南站在洗手台前,喜气洋洋地望着镜中,在外面站的时间太久了,两个脸颊通红。抬手捂了捂,答应他:“好,我不问了,一毕庭我马上去找你。好了,先不跟你说了。一会儿就要开庭了。” 挂电话之前,薄南风叫住她:“江南……” “嗯?” “我爱你。” “我知道。” 电话一端静了须臾,薄南风闲散的声音再度响起:“好好打这场官司,会有出其不意的收货,你不是说是你新的挑战么,一定会让你铭字一辈子的。” 江南说:“我知道,第一次代理民事案件,当然也算是新的挑战和偿试。而且第一次就是这种至关重要的,我会加油的。” 薄南风又问:“变天了,穿的多不多?” “我早上穿的什么不是你给套上去的么,你忘记了?哪有几个女人穿得跟我这么厚的,我自己都觉得行动不方便。” “你穿着吧,热着总比冷了强。” 江南嘟囔一句:“我又没脱。” 开庭之前的一两分钟钟庆丰才从外面进来,还是十足的boss范,西装革履,走近来跟她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书记员检查当事人,诉讼代理人,委托代理人全部到齐之后宣布入座。 庭审纪律宣读完毕,紧接着进入庭审阶段。 原被告及委托代理人身份确认无异议之后,告知诉讼参与人的相关权利义务,亦没有异议,进入法庭调查环节。 一切程序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整个步骤进行得相当迅速而紧致,半点儿多余的时间都不浪费。像是顺风而下的帆船,竟有一鼓作气之感。 审判长宣布开始法庭调查,原告提出诉论请求,并出示各种物证,人证。 江南望了一下审判席,那几个法官都是认得的,以前却没有过合作,只是常来中院办事,大都混个脸熟。对方的代理人也是律政界的姣姣者,而且从事这一方面很多年,是位经验丰富的老者。 能看出对方准备充份,既然不是他们研发的产品,竟能拿出合理又相当的研发数据等一系列材料说明,这样看来的确没有丝毫破绽。完全挑不出任何剽窃或侵权的蛛丝马迹,更加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对方甚至拿出一年前在美国申请专乎的证明,虽然没有批注,却当庭出示了当时提交的材料,证明确有其事,该公司对这一技术早有涉及。 江偏首看了钟庆丰一眼,男了操手靠在椅背上,神情仍旧镇定无比。江南看了一会儿,安下心来。早料到对方有十足的底气,能拿出过硬的底牌,否则不会告到法庭上来。 而如今看钟庆丰的反应,也没有觉得不可思议,看来情况虽然糟糕,却在他的估量范围之内。 扫过一眼,心绪平静。自然不承认被代理一方侵权,这都是钟庆丰的意愿。并提出请证人出庭作证。 法官批准之后,证人出庭。 是之前见过好几面的,都是钟庆丰公司的员工,也是这项高端技术的研发者之一。 至于该怎么阐述,江南心中很有底,来之前彼此都是碰过头的,以那样的高水准,该是不会犯低级的错误。 江南看了证人一眼,男子同时望过来,下一秒侃侃而谈。 不想形式却发生大逆转,像是原本一望无际平静无波的海面上,骤然风浪来袭,“呼啦”一声响动,船杆船桅全部折断。江南心头一惊,猛然看向男子,连眸子都睁得老大,浪头打到心尖上,生起沉船的欲感。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那证人分明是钟庆丰公司的人,几次见面友善礼貌,积极配合,俨然都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这一刻却突然反目相向,如同背叛的战友,背后狠狠的捅了江南一刀,出其不意。 只见男子眼望审判席,目光坚直,直言不讳的说:“我思考了很长时间,也和其他证人商量过,意识到作伪证是犯法的。所以我承认之前提供的证言都是假的。是江律师教我们这样做的,是她告诉我们到了法庭上要怎么说……” 江南睁大的眸子渐渐眯紧,一脸一眼的难以置信。 如何没想到,钟庆丰手下的员工,科研界高素质的人才,到了庭上竟然会给她来这么一手。是适当点拔还是教唆怂恿,他们自己不知道么? 法官问了几句,都是关于怂恿和阻碍作证的几个问题。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已经演变成其他。 接着又传唤了另外两位证人,均是异口同声,说作伪证都是江南一手操弄的。之前提供的假证词全非他们所愿,是江南旁敲侧击拿在公司任职的机会威逼利诱,才被迫提供假证词。 …… 江南坐在椅子上,刹时间百口莫辩。指尖轻轻的打着颤,全身发冷,有种阴沟里翻船的强烈感觉。 原本厚实的衣服体内发热,这一会儿都变成了冷汗泠泠。火气直冲脑门,死死压制着安稳坐好,当庭大吼大叫才更加掉价,只会被别人认定成说到痛触,恼羞成怒。 只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就像一个连环局,设计得天衣无缝,妙不可言。到了这一环节形势发生超人意料的逆转,却不是什么知识产权的侵占与维护,完全成了对她的陷害与讨伐。 江南做了这么久的律师,见过的场面不少,怎么可能嗅不出其中的阴谋重重。知道这一次是有人故意为之,甚至蓄谋已久,绝不可能是证人幡然醒悟这样简单。 扭头看向钟庆丰。 而钟庆丰已经站起身,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无关痛痒那般,紧接着目色端重的面向审判席。 江南盯紧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这一刻本不到他发言的时候,原来有序的庭审瞬间混乱不堪。 钟庆丰还是那种稳健又深沉的语调,在旁人看来,像是看到证人指望不上,不得做这样的自救行为。坦白从宽。 “我承认,我们公司的确侵犯了大众国际的知识产权。那一项科技产品是他们率先研发的。本来是打算承认的,不过江律师说只要矢口否认,就有办法胜诉……” 就连钟庆丰都是这套言辞,一时间矛头指向江南,倒成了整个案件最大的争议。 局面喜剧而苍凉起来,在江南看来,才是无尽的讽刺。 就在钟庆丰站起身那一刹那,江南就已经猜到这才是今天对她致命一击,那张最硬的底牌。没想到言中,到底是有备而来。 不仅态度良好,当庭招认侵权行为,还出示了录音资料。都是江南对他及几个证人稍作点拔的言词,而且很好的断章取义之后,成了扳倒她的铁证如山。 …… 彻头彻尾的百口莫辩。 江南从业几年,不说是最兢兢业业的一个,却恪守职业道德,遵守法律法规。就这一次放松警惕,连自己都承认。是做了些出格的举止,不是疏忽大意,也是因为看着特殊的情份,下意识以为万无一失。不想马失前蹄。 她很知道,这一次自己完了……妨碍作证罪,难逃其咎。 审判结果可想而知,不仅是意料中的败诉,连江南唆使证人伪造证据,防碍作证,也要被另案处理。 庭审结束,夜蒙蒙。 空气中泛着无尽的冷意,已经有了冬天的清冷味道,吸进鼻腔,晦涩的冷气压和肺腑中的暖流极速混和,十足难言的味道,透心凉尽。 宋林爱没想到会这样冷,气温几乎是一下就降下来了,毫无设防。昨天晌午的日光还都暖洋洋的,只一天,风云转变,喝一水气都有了花白的雾。不仅是冷下来了,还有变天的趋势,因此连天都黑的似比往日早了一些。 她穿的单薄,却一直等在外面,十根指头都僵透了,不断的放在嘴边吹气。等人员一散场,挪动就要动僵的双腿,急速迎过去,逆流而上,寻找江南和钟庆丰的身影。 没看到江南,却远远看到钟庆丰从里面出来。阴森着一张脸,没有表情,更没有笑意。同彼时黑压压的天。 宋林爱欣喜的同他招手:“庆丰……” 快跑几步迎了上去。 伸手要揽钟庆丰的胳膊,被他轻轻一侧身闪过。宋林爱愣了下,没有多想,脸上洋溢的笑淡了下,小心意意的问他:“结果怎么样?” 钟庆丰淡淡抬眸,唇角紧抿了下,亦像是说不出的滋味。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大步往车上走去,司机早已经把车开了过来。 “庆丰……”宋林爱搞不清这是怎么个状况,只以为判决结果或许不妙。小跑着跟上去:“是败诉了吗?江南呢?” 钟庆丰一直走到自己的车前,步伐很大,宋林爱一路追逐,却险些跟不上。 直走到车前停下来,回转身看她。 以后很多年,宋林爱仍旧记得钟庆丰回眸看来时那一张严肃而冰冷的脸,仿如陌生,熟悉还不如初见。[.超多好看小说]那一双深黑的眸,漩涡一般,将她卷了进去,后知后觉才知,哪里是什么好,不过又是男欢女爱中的一场虚情假意。只是这一次的对手跟以往都不一样,比以前任何一个都要辛辣高绝。 名副其实的一次飞蛾扑火,她不顾一切的去爱了,飞向那发光发亮的火光,以为很美好很温暖,所以真的是不顾一切。却忘记了,既然是火,便只有焚身的一种可能,连残骸都得化为灰烬,灰飞烟灭。 她宋林爱造了那么多的孽,又怎么可能真的轻而易举得到幸福,老天不会如此善待她。便像这样给她当头一棒,算作是惩罚。让一切万劫不复。 钟庆丰看了她一会儿,眼窝很深,半晌,只说:“我把你的好朋友送进监狱了,目的达到了,我们的游戏也该结束了。” 宋林爱以为自己听错了,瞠目结舌,险些发不出声音:“你说什么?” 钟庆丰掏出一根烟点上,成了暗色中唯一一点亮光,让人那么贪婪和喜爱。 宋林爱直直的盯着,再听他嘴里说出的话,感觉像是鬼火一般。燃在她的心尖上,是一座坟头,从此便要将这个男人埋葬了。 钟庆丰倒是不屑掩饰,索性将底牌量出来,让她死也死的明白。 吐了口烟圈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致江南于死地的局。打我们相遇开始,就是设计好的。而我们这个环节,为的就是今天。这个情节便是需要我们在一起,让你死心踏地爱上我,等你为我不顾一切。而江南对你这个朋友又是肯仗义相助的,只有这样,她那么谨慎而恪守职业道德的人才能暂且放松警惕,糊涂一时。如果不是打了这张情感牌,还真的很难将江南拉下水呢,我不是早就说过了,那是个聪明的女人。可再聪明的女人,也有像这样犯傻的时候。事实证明,这一步算对了。” 见宋林爱惊怔得已经不能反应,嘴巴动了动,像快要窒息的鱼,却仅能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钟庆丰迎着风弹掉一截烟灰,知道她想问什么。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会如此?今天的一切,不过是向江南讨伐她欠下的。她自己手上沾了什么,自己会不知道么?欠下的总是要还的,今天就是清算的好时候。我不过就是帮人了结了一笔帐而已,你也不用这么惊诧。” 宋林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不知是听了钟庆丰的话,还是当时的风太大,夜太凉,为什么会冷进骨头里?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江南的仗义,而将她害惨。 咬破唇齿,恨恨的看着他:“钟庆丰,你好歹毒,原来是个阴谋家,我宋林爱真是傻了。” 这样强大的网既然编织好了,她们又怎可能逃得过。如此一想,真是放了好长的线,每一步都稳妥而自然,没有丝毫能够引人怀疑的地方。一切就那么自然而自的发生了,总让人觉着是天意,非走这一步不可,不走才像是逆天而为,可谓是步步为营。 果然是天生的阴谋家,思绪缜密到匪夷所思的程度。想起这一段路,宋林爱不禁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原来她和江南早已经陷在一个局中,却不自知,直到被人捕获…… 钟庆丰哼笑了声:“精心策划这个局的人不是我,是薄南风,我只是听命于他的。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今天,让江南一步步的来赴死,还她以前欠下的血债。你明白了么?” 宋林爱大脑一片空白,半晌,只讷讷:“你说什么?薄南风?”下意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能是这样,只怕江南会崩溃掉。 钟庆丰已经掐灭手里的烟,肯定的告诉她:“没错,真正设计这个游戏的人是薄南风,他才是最大的玩家。是他精心布的一个局,你和我上演的这一出,不过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有更精彩的等着江律师呢。” 眼风一转,本打算上车的,怔了下。看到江南就站在不远处,站在那片暗淡的光色里,跟宋林爱一样死寂的将他望着。那一个瘦小的身体,像风中一片残垣的枯叶,身上有宋林爱远比不得的绝望,像是会泣血而亡。 动作缓了一下,转过身来,扯出笑:“江律师,有挑战和偿试是好的。可是,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好运,像你几年前打的那个无头案一样可以一炮走红。做违心的事,总有翻船的时候。既然你听到了,我就不防告诉你,之所以让你在一个新的领域上栽这么一个跟头,就是提点的你记起初时的一些东西。是不是这样就会想起几年前自己在这条路上第一步踏出去时的模样?想起你入行带的第一个官司?不仅如此,此去经年再想起,也才好印象深刻。所以说,南风想事情总是周全。对你也算用心良苦了。” 转身要走,想起什么又了然似的说:“对了,以后不能再叫你江律师了,果然是不能再叫了。” 宋林爱猛然回过头,才反应过来江南就站在那里,那些话她一定是听到了。 不管钟庆丰上车离开的事,那一瞬间像是疯了。转身朝江南跑过去,抱住她,双手紧紧的捂上她的耳朵。想让她把耳朵闭起来,告诉她,那些都不是真的,是钟庆丰在胡说八道…… 宋林爱那么慌乱,自己的手明明早已经冻僵了,弯都打不了,覆在江南的耳朵上,指缝大开,什么都掩不住。该听的,不该听的,也都早就听到了。 恍然回过神,借着远近暗淡的光看她,看江南静静的,早已泪流满面。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南,即便是当年纪梦溪将她舍弃,她说她痛不欲生…… 宋林爱一双手无力而缓缓的垂下去,再也像无能为力。跟着哽咽的哭起来,这一场镜花水月,映照出来的,却是两个人的影儿…… 是她和江南的镜花水月。 能说的,只有这一句:“江南,对不起……” 可江南想,她又如何对得起宋林爱呢…… 厅内灯光雕琢,水晶灯的光亮色彩斑斓。音乐缓缓如流水,似水流年,一切都亮眼华贵如斯。 桌前男子一身纯白色手工西装,搭蓝色硬领衬衣,没打领带,领口随意散开着两个扣子,喉结,锁骨,随着男子弹烟的动作若隐若现,邪魅异常。极少穿这样明快颜色的衣服,显衬得像是另外一个人。过份好看的眉眼轻眯着,薄唇微抿,隐隐含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杨柳岸,柳絮飘飘沾衣袖,有飒爽又魅惑的风情,女人不及。 时不时抬腕看一眼时间,明显是在等一个人,又像在等一出好戏开场。 江南来得很快,宋林爱拉也没能拉住,路上闯了红灯,就这么过来了。来的时候头脑就极度不清,不知道来了又如何? 是来赴一场欢宴?还是来鉴证一次背叛?哪一种想起来了,都那么极度的想让人不欢而散。又何必匆匆赶来? 江南其实更像做一只鸵鸟,这一次不要让自己太过勇敢。 有些东西既然已经是假的了,她倒想希望可以骗她一辈子。哪怕只当她是个痴儿,一辈子将她玩弄于鼓掌,只要不说出来。她认了……早想过要一晌贪欢的,哪怕前面悬崖峭壁,没想到注定还是不允。 薄南风见江南明明急匆匆的跑进来,一眼看到他了,却不再走近,就站在那个不近不远的地方将他望着。 如同隔着一个岸,曾经两个人的点点滴滴都化作春水流走了,她看着他,竟然无比陌生起来。 江南呼呼的喘气,跑得太及,胸膛里压着什么,只觉得气息不够。就快要憋闷死了,眼眶很热,也是憋得通红,只怕稍稍一低头,眼泪便会像断线的珠子淌下来,她从来不避及在薄南风的眼前掉眼泪,这一刻却不想,微仰着头,那么倔强。 紧紧的吸着鼻子,再看一眼这个男子,鬼使神差的却笑了,只觉是悲哀透顶。 原来长这么大了,相遇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就是那时候惊鸿一瞥的小男孩儿。 其实也不是长的特别小,只是那一日他坐在春光里,离得远,阳光又那么浓烈,看不清,隐隐只是一个轮廓,便以为他很小,还以为是个孩子。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他也该有十八九岁了,是个大男孩儿了。 难怪那么多次,觉得似曾相识,以为哪一世遇到过……果然不是什么三世情缘,而是一场孽缘! 薄南风姿态闲适地坐在那里,掐灭手里的烟,钩动嘴角笑笑:“江律师,来了怎么不过来坐?官司打得很漂亮吧?” 扫了她那一脸明快的笑,眼风及时错开,太耀眼痛心了,如同扎在心口上。 报复就是这般,是把双刃剑。 江南每走一步,都如钟庆丰说的那样,像在赴死一样。一双腿灌了铅,走了很久才走到他跟前来。 薄南风已经站起身,绅士的为她拉开椅子,没了平日的亲昵,面面俱到的公子哥。 江南没有坐,站着不动,一双眼定定的盯紧他。 知道这是一个高人,过招肯定是不行了,她此番来,就是绝意受死的。 薄南风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脸上有飘飘的笑意,邪魅不羁,却又不达眼底,依稀是清冷无温的一片光,映照在眼底间。更像是他的本色。 伸手碰触她的脸颊,指腹冰冷,宛如房檐下滴水成的冰。江南情不自禁打颤,就听他不急不缓的问:“怎么?江律师很害怕我?我是你男人呢。” 江南不想哭,到底还是忍不住,太难过了,不想心可以这样疼。 一行清泪滑下来,打到薄南风扶在她一侧脸颊的手上。蓦然抽离,桃花眸子眯紧。 江南不想再这么彼此折磨了,又何苦呢?同床共枕的人变成恨意迢迢的陌路人,委实有够惨淡。 “你是薄明哲的儿子?” 薄南风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不见,剩下的仅有阴霾。 “怎么,江律师想起来了?不错,我就是薄明哲的儿子。当年那个被人割下头故意杀害的薄东哲的儿子。” 江南闭了下眼睛,心中感叹,竟真的是这样,到底还是找上门来了。果然,欠下的债是要还的。 心口那里更疼了,连胃和肚子都跟着一起翻搅了起来。皱了下眉头,下意识伸手按上去。 薄南风伸手拉她,俊眉蹙起,拉她坐到椅子上。 江南执意站着没动,眼眶红透,仰首问他:“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对不对?打我们从那个官司相识,结婚,再到今天我栽的这个跟头,都是你算计好的对不对?” 薄南风拧紧的眉毛慢慢打开,懒洋洋的动了动嘴角,语气却阴森噬血。伸手捏上她的下巴,紧紧的扣着,快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 “江律师这样聪明的女人,该想得很清楚明白了吧?本想给你个惊喜的,看来你来之前都已经知道了。的确是我设计好的,我被人陷害强奸杀人,那都是我自己安排的一出戏,包括后来去投案自首的人,一切都是我提前安排好的。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认识江律师,并能粘上去的合情又合理的理由和借口而已。否则怎么能顺理成章的进入到江律师的生活里,再让你对我动了恻隐之心爱上我呢。是不是没有破绽?” 江南的下巴被他紧紧扣着,迫使她转不了头,就只能静静的与他对望,承受他无情的拷问。 薄南风难有这样冰冷凄厉的模样,紧紧的抿着唇,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就那么犯戾的盯紧她,像要把她吃进肺腑中,定然是恨死了她! 江南连眼泪都流不出了,四肢冰冷,心也跟着冷透了。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她捡来的宝,不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份才遇上的,她很珍惜,没人知道她有多珍惜。 她喜欢他,无论是他妖娆的桃花眸子,挺直的鼻梁,单薄的嘴唇,说话的语调,声音,亦或生活中的种种习惯……她都喜欢,拼了命的去喜欢。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此时此刻正残酷的告诉她,一切天长地久的美好,满满当当的幸福,却原来,都是假的。 薄南风整张脸痛苦的几近扭曲,质问她:“你不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律师么,当年为什么要跟那些人同流合污,明知道真相不是那样的,为什么不查一查?为什么不摸摸你的良心,去问问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喉结哽动,声音立刻变得很轻,像是怕自己的情绪过份积攒,控制不好便一下破音。 一把甩开她,几乎是拿憎恶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句:“江南,你是聪明还是傻呢?人心公道,你都不当一回事的是不是?你知道我爸当年为什么会被人故意杀害么?就是因为他手里掌握着一群人渣的罪证,他们怕他揭发,就将他杀害了,人头落地,死无全尸……若是你的双亲那样惨死,你会无动于衷么?你无忧无虑在温暖的家庭中长大,你知道我过的是怎么样生不如死的生活么?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刀尖上舔血,全身都是累累伤疤,为了与你江律师最美好的相遇,缠绵时不会露出破绽,皮都是换过的。很荣幸,一切都是拜你江律师所赐。 就是那样一群将我们薄家赶尽杀绝的人,你却极力帮他们掩饰罪行,是他妈的正当防卫么?还是你极力捏造的的谎言?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样的混蛋么?他们手上沾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你们这帮侩子手!江南,你就是个帮凶。你一个大名鼎鼎的律师该很清楚,帮凶就是共犯,是要被一起定罪量刑的。 几年前,我将那些人全部处置了,到现在就剩你江南一个人了,你觉得我会放过你,让你好好的活着么?”伸手过来,不顾及她的反抗,把她揽到怀里来。满脸妖娆艳丽的笑意,像一朵开足的罂粟花。 扣紧她的后脑勺,不理会她的挣扎,吻她的嘴巴,咬疼她,直将她的唇齿咬破,再将她腥甜的血液吸进肺腑中。 嘴唇上沾了一点,没有抬手抹去,简直妖艳到极至。曲指轻轻摩擦她的脸颊,似笑非笑:“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女人,直接杀了太可惜了。而且这些年我领悟到一个真谛,让一个人真正痛苦的方法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生不如死。最好要永远痛苦一辈子,直到死。江南,你中招了,谁让你爱我呢?! 青春年少时一个纪梦溪,连你的身子都没破,你就能心如死灰的惦记他五年。像我们这样的交情呢?是不是会让你记我,恨我,一辈子?也疼上一辈子?那些无懈可击的美好,都是我今时今朝用来扎伤你的利器,那些东西有多美好,等这一刻来临之后,你就会有多痛苦,这些我一早就算准了。此去经年再想起,是不是会很痛苦?!别说你不会,江南,你这样死心眼的女人,真的只能是一辈子! 所以才说,是生是死,我都得拖着你。我犯了事,马上要被逮捕了,还留在这里不走,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好巧,你也不幸,乖老婆,就当是跟你老公患难与共吧。咱们黄泉路上见,不见不散。” 见江南一张渐渐苍白无血色,嘴角笑意慢慢收敛,指掌仍旧扣紧她:“江律师,你可别一下就崩溃了,你还得打起精神等着坐牢呢。这是我今晚送你的礼物。既然你这个行当做得那么不靠谱,那以后就干脆别做了,我帮你了断。听说坐了牢,一切与法律相关的职业就再与你们这些法律工作者无缘了。恨我么?” 江南唇齿颤抖,想说她恨,明知道她会爱他一辈子,只能是那样了,一生痛苦地回不了头。嘴巴动了动,却又像从无恨起。 只问他:“你这样跟我演戏,不怕自己会入戏么?”如果那样,岂不是大家都免不了的一场疼? 薄南风飘飘的笑起来:“江南,你太小瞧我的自控能力了,前一秒我还能对你演戏,把你当成这个世界上我最珍爱如宝的女人,当命一样的爱着。下一秒,若真要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连犹豫都不会,就像今天这样。演戏的最高境界,就是真心而全意的投入,让自己都信以为真,看不出瑕疵,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只要最后能把你逼上死路,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倾下身,跟她平视,玩世不恭的笑了声:“我一个先天性语言障碍的人,只为能够活命,可以向人求救,连话语都能说流利了。你觉得什么事还是我做不到的?会控制不住爱上你么?别做那样的梦!其实我在你面前也不全是假的,我三杯倒不是装的,江南,那些年太痛苦,需得用酒麻醉自己才能活着。我就是那个时候酒精中毒,才导致后来的结果,你明白了么?知道自己亏欠我多少了吧?” (155)飘摇 江南的心狠狠地抽搐成一团,抑制不住,还是轻微的哽咽出声:“从那时阮天明去事务所找上我,阴谋就开始了对不对?他和钟庆丰一样,都是你整场阴谋中的冰山一角?”明明一切都已经很明了了,即便是死,却仍想死得冥目。(.无弹窗广告) 提到阮天明了,薄南风微微的恍了下神。到了这个时候已不屑对她掩饰什么:“阮天明的确是我的手下,不过他不知道我来s城是冲着你江南来的。什么叫节外生枝你懂么?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太多,岂不是破绽也多?只有所有人都信以为真,戏才演得上手。他以为我是真的爱你。 至于阴谋开始的时间,远比那早很多。事实上我来s城创建景阳集团,就是为了来与你遇上。你在看守所见我第一面,而我却已经见了你无数次。江律师,没发觉吧,这些年我一直就在你身边。看你怎么样心如死灰,为祭奠一个男人把自己沦落成大龄剩女,看你在各种相亲的场合装疯卖傻,不情不愿。我就在想,原来是个重情重义的傻女人,如果让你心如磐石般的爱上了,再狠狠的中伤你,是不是就会让你一辈子痛不欲生?远比那五年的时光还要心灰意冷?而后来再发生的这些事,都是我观察后,得出来的能至你于死地的一种手段。” 见她眼眶湿透,指拇抹上去,瞳中风起云涌,话语却云淡风轻:“事实证明,方法我选对了。看你如今痛苦的模样,可真让老公怜惜。” 江南愣愣的看着他,不得不叹,她果然是不如人,用薄南风的话讲,不过是空长了一把年纪,还是太嫩了。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他算计得每一步都很到位,江南不得心服口服,这世上的确没什么东西比情感是能伤她最好的利器。许多年前她没有出息,狠狠的伤过痛过。却仍旧没能历练出什么本事,修为更加的谈不上,就得像现在这样,束手就擒,只觉疼得快到窒息。 紧紧的咬着唇,什么都认下了,无论甘愿与否。是她欠下的,有心人处心积虑上门讨要来了,是她不得不还的债。 吸紧鼻子,已经很落破了,不能再让自己没有节制的卑微下去。 “你之前说的你要被逮捕,是什么意思?” 薄南风定定的瞧着她,听到外面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伸手触上她的脸颊,薄唇轻启,阴狠与威胁掺半:“在属于你的痛苦承受完毕之前别想着去死,敢带着我的东西去赴死,我拉你全家陪葬!江南,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想死了解脱,天下没有那么轻易的事。” 江南蓦然睁大眼眸,像是此生见到的,薄南风的最后一眼。 他眼眸深邃,有一刹那的时间盯紧她,如同钢钉钉进眼中一般。 太多的绚烂如花,被这一下钉碎了,却是碎在了时光中,碎在了生命的缝隙里。多年以后,彼岸微恙与否,可供祭奠缅怀的,仅有这些细碎的粉末,恰似一场烟灭,带着微微的桃花色,浓浓的栀子香。 回眸,只是年少无知,遇到一个人,是对是错,是好是坏,是福是祸……花香凭谁嗅,别人又岂会知晓。 在大队人马涌进来之前,一手破开身侧的窗子,冷风呼啦啦的吹进来,一股脑,骤然如破开的口子,连窗两侧厚重的窗帘都被拂动鼓吹起,发出难以置信的响动。冷风入骨,直直的扑面而来,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与当下的灯火辉煌一比较,黑压压的灭顶压下,像是万重深海,无边地狱。 江南被急速涌来的风吹打得睁不开眼,而薄南风动作灵敏迅捷,望着她的眼风回转,转身没进了那个黑漆漆的窗口中,宛如没入深海。 转眼消失不见,江南不由得怔愣,一侧脸颊他指腹的温度尚在,而一切消失得太快,只觉得是悄无声息。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恍惚的觉得,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要睁开眼,侧首看过去,他就沉睡在枕边。亦或本就被他揽在怀里,抬眼便能看到。只要她肯醒来,睁开眼…… 江南急得破音哭出声,也想醒来,想睁眼把梦魇捣碎。却深感无能为力,眼瞳被清亮的液体极度冲刷,即便是清澈的,太多了,重重叠叠的,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连同世界一起,都模糊了起来。 耳畔声音很大很混乱。 “快,到楼下去,薄南风跑了……” “从窗子跳下去的,快追……” “通知相关人员把出城的路口封堵,薄南风跑了……” …… 有人过来扯动江南,不停追问:“薄南风去哪儿了?我们是来逮捕他的,江律师,他说要去什么地方了没有……” 江南感觉快要疯了,世界已经这么密闭而拥挤,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而这些人还要一股脑的涌上来。 她怎么知道,从头至尾,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人比她江南更无知的么?对于薄南风这个男人,她是真的不知。 烦躁的拔开那人的手,连样子也看不清楚,跌跌撞撞的走出去。 一路出了大厅,厅门处冷风呼啸而入,好多警车停在外面,警笛声声。她有些混淆不清,不知道那些人是来抓薄南风的,还是来抓她的。 已经如斯,无所畏惧,迎风走了出去。 而那些警车呼啦啦的就开走了,明显要逮捕的人不是她。 却松不下那口气,心反倒更加没有节制的沉下去。 她是不能幸免的,只怕明天,或者再早一些,这样混乱不堪的局面就是专为迎接她江南的。 脸上清泪没有擦干,仍旧肆无忌惮破眶而出。冷风吹上来,奇冷无比,像刀子划割在脸上。顾不上理会,亦不觉得疼。伸出手,仰面看天,只觉得不可思议。 下雪了…… 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一场初雪,没想到来得这样早。雪花很大,一大片一大片的飘落下来,扬扬洒洒的,落到她的掌心去,极速湮灭,只有一汪浅薄的水。可是无边无际,鹅毛雪花就那样源源不断的落下来,盖到她的掌心上。(.) 江南微微笑起来。 他说:好,我会陪你看第一场雪。 他说:不要,我只要你陪。爬不动了也得来,到时候我背你。不用你走,只要能看就可以。 他说:嗯,一言为定。 他说:老婆,如果可以,生活的每一天我都想件件事情顺你的心意,哪怕是这样微乎其微的小事,我也想让你满意,而不是敷衍了事。 他说:来,到我怀里来,老公抱着会暖和。 他说:觉得这些是我能做到的,可以给得起的小幸福。毕竟这世上,有太多的东西我不能给你,也有太多的事情不能件件为你做全。所以,有时间又有机会的时候,每一件我都十分珍惜。 他说:江南,我爱你。 他说:你不敢?我敢! …… 雪花打到脸上,不过片刻便融化掉了。江南似成了痴,模模糊糊的笑着。明明心痛欲裂,却又不自知地洋溢着笑,心脏麻痹了,已经快要想不起,自己为何会这样疼。 只知道,这一场雪来得突兀,比想象中的还要漂亮许多。只是太过凛冽,骨头都冻僵了,麻木的树立着,渐渐站立不稳。之前的吵杂如潮退去,这一刻万籁俱寂,只有死一般的宁静。 久久伸在半空中的那只手一片通红,可是指尖莹润。五彩缤纷的光色反射过来,明明掌心空空,她那个不屈不挠的样子,却像手托挚宝。 下一秒被人握住,收进掌心里来。 启音沙哑:“傻么,不怕把手冻掉。”太冷了,觉得握住的就是一块冰,被他攥进掌心里,把温度传递给她。 江南缓缓抬眸,借着那光色打量。呆滞迟缓的一双眼,刹时间生起万般华彩,婉转动人的一眼光辉,慧黠得宛如星子。整张苍白的俏脸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有了一点点绯色,像冰天雪地中洒下的一点儿胭脂红,即便是依稀的一点色泽,也是极好看的。明晃晃的,不论过去多少年,只一眼,便能一下照亮他的心,只觉得是喜欢不已。 “薄南风……” 男子愣了下,嘴角动了动:“你认错人了。” 他想说,我不是薄南风,我是纪梦溪。 江南已经扑到他的怀里来,紧紧将他抱住,那模样又是哭又是笑的。明显精神已经恍惚。 只哭着说:“薄南风,我就知道他们都在骗我,全都是骗我的,你怎么可能那样对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真的,我怎么那么傻……” 纪梦溪抬起手臂将她收紧,突然哽住喉咙,一个大男人便是连一句完整的字句都说不出了。 今天公安机关已经批复逮捕薄南风,他们工作组的人一天仍在马不停蹄的为景阳集团的案子忙碌着。晚上已经下班了,才有时间回院里去提车。就听当天下午开庭的同事说江南今天出事了,算是阴沟里翻了船,事情只怕不好办…… 听同事说起来的时候,心头“咯噔”一响,什么事情都顾不得思考了。打听到公安机关的人来这里逮捕薄南风,猜想着江南或许也在这里,便过来了。 雪已经落了她一身,灯影下小小的一个人,那一刻纪梦溪想,就是这么小的一个人,为何身板坚硬?若是能揉成小小的一团按进他的心里去,该会多么暖和,就呆在那里一辈子。他不放开,她也不许出来。 江南抬起头,伸手捧起他的一张脸。笑得很明快,细碎的贝齿,光洁的额头,长睫上粘了落雪,轻轻的眯着眼。问他:“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才来接我?是接我回家么?还是先去吃饭?” 她不太记得自己今天做过什么了,也不知道怎么会站在这里,先前所发生的一切在被什么一点点的吞噬着,记着的越来越少。只像是在等他,等了很长时间,他来了。而且赶上冬天里的第一场雪,所以欣然不已。 纪梦溪定定的看着她,江南这个样子是想折磨疯了他不可么? 良久,薄唇微微抿紧,点点头:“才下班,所以过来晚了,是要接你回家的。肚子饿了么?你想吃什么回去我给你做。” 太冷了,把围脖摘下来缠到她的脖子上。 “走,回家吧。” 江南站着没动,一伸手拉住他。 “南风,你不是要带我去海边看雪的么?什么时候去?等到明天会不会雪就已经停了。”她有些稚气,抬起头看天,一脸企及的模样,就像是做了美梦的人一直害怕自己醒来。就那样死死的闭着眼,逼迫自己神智不清,即便真的醒了,也要暂且沦陷在梦境的余温里不肯回神。觉得温度尚存,美好依旧。 你看,人总是那么傻。 纪梦溪看着她,眉眼悲伤又柔和。嗓音很轻,问她:“你想什么时候去看?” 江南笑了声:“就今天晚上吧。” “下雪了,路不好走,而且还会很冷,你怎么受得了?明天再去好不好?”纪梦溪哄骗她。 觉得自己真他妈的是要疯了,拉着她的手紧紧攥着。如今这样,倒不如将刀插到他的心口上一了百了。 江南愣了下,抬手触及他的脸颊。不可思议:“南风,你怎么哭了?” 虽然雪花很大,可他脸上的水渍也很明显,待雪一落下来,即时融化无踪。 纪梦溪伸手一带,狠狠将她揽紧怀里抱紧。 “你说我为什么哭?你这个样子,知道我有多痛心么,嗯?为什么嫁了人还不让我省心,你那双眼睛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不认人?既然从我手中逃开了,为什么不找个可以安稳过日子的男人?我哪里不好?你就那么不想要我……” 江南被他紧紧抱着,男子个子高,而她只穿了平底的鞋子,所以整个上身轻俯下来,才能狠狠的拥着她。她有些透不过气来,脑子发懵。也像是被他吓到了,不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南风,你怎么了?” 纪梦溪一下抬起头,指腹捏上她的下巴,想说,看清楚了,我是谁,我不是薄南风。(.无弹窗广告) 到底还是不忍心,钩动嘴角:“没什么,你哭了,所以我才很想哭。”曲指擦她脸上的泪痕。笑着说:“哭什么,不就是想去海边看雪么?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拉起她的手转身要走:“我们走吧。” 江南仍旧站着没动,眼睛一点点睁大,即便睫毛上粘了细碎的雪,仍旧想要努力睁大,将一切乃至全世界都看清楚。 讷讷:“你不是薄南风……你不是……” 即便她的脑子仍旧还只是混沌不清的模样,事实上,她还是想不明白眼前的人是谁。影影绰绰的,可是她知道,薄南风的眉眼不是这样的。 他的五官轮廓她记得那么清楚,即使是闭着眼,轻轻的触上去,眉毛弯成怎样的弧度,眼角是何其的狭长,鼻骨怎样顺势而下的挺拔,唇角钩笑时,又是多么看好不羁的样子……江南历历可数,已经伸手触上去,沿着纪梦溪的眉眼轮廓一路往下,笑意渐渐褪却,慢慢变得惊悚而落破。 这不是薄南风,她等了那么久,终是没能等到他。 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隐隐觉得,这一生一世,再遇不上一个叫做“薄南风”的男子。他不会再回来了。这样的感知太真,骗不过她自己。 一双腿终于站立不稳,跌坐到雪地里。整张脸埋进手掌中,覆住脸,肩膀不停的耸动起来。 怎么办?她真的很难过,快要不能呼吸了。 纪梦溪跟着蹲下来:“江南……” 江南一双手没有拿开,齿音自指缝间传出来:“我恨死薄南风了……恨死他了……” 不等纪梦溪将她抱起来,下一秒身子一歪晕倒过去。 纪梦溪慌了神:“江南,你怎么了?醒醒。”叫不起来,拦腰抱起快速往车上去。 男子进来时,苏老爷子正在厅中和苏瑞下棋。 见人进来,手上的动作停下。 “怎么?有定论了?” 男子看了苏瑞一眼,口中的话犹豫着没说。 苏老爷子知道苏瑞也很敏感,由其是薄南风的事,她不可能一点儿没有洞察。 扬首对男子说:“你直说吧。” 男子点了下头,开始汇报那边的情况。 “今天公安机关已经下了逮捕令,开始逮捕少爷了,本来白天少爷还一直安稳,没有任何要离开的痕迹。不过,逮捕前一刻跑掉了,现在s城的警方正在严密盘查中。”想了一下,又说:“本来还想不明白,少爷怎么到了这个急迫的时候还不离开,猜想着或许是想认罪。以现在的情况看,就安心不少了。这样一来我们这边的事态过去了,公方查下来的结果,罪责都在少爷一个人身上。如果少爷不被抓到,老爷子您就一点儿没有被供出去的可能。” 苏老爷子指间捏了一颗棋子玩弄,须臾,又抬起头问:“江南那边怎么样了?” 男子做了个恍然的表情,看了苏瑞一眼。当即说:“对,江南这一回算彻底栽到少爷的手里了。免不了是要判刑坐牢的。今天在法庭上被反咬,脱不了身了。” 苏老爷子高深莫测的笑了声:“这就对了,薄南风不是不想逃,是在刻意等这一出好戏上演。算起来,他处心积虑等到今天,就是为了这一刻。” 苏瑞本来静静听着,也有自己的算盘可打。这一会儿听苏老爷子这么说了,蓦然抬眸。 “爸爸,什么意思?” 苏老爷子扔掉手中那颗棋子,端起茶水啜了口,说起上一次薄南风跟他说起的非江南不可的事。 那时候他想见一见江南,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至于让薄南风这么有算计的男人不管不顾到失去理智的程度上。明知道他对苏瑞下狠手,再怎么是苏瑞胡闹,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可能真的无所忌惮。 薄南风明明什么都想得到,却仍旧敢那么做,那不是个会因为儿女私情感情用事,更不会因此失了理智的人。直到那一天晚上薄南风跟他说江南就是当年他家破人亡那宗案子的辩护律师,他才一下子恍然,什么都反应过来了。薄南风做那些事是因为什么,到底是爱还是恨,他很清楚。 这样做才是薄南风会有的处事风格。他那种爱恨分明的人,没有姑息手软的道理,当年那一伙人到如今无一幸免的惨死在他的手上。江南做为当时的辩护律师,怎么可能逃得过?薄南风既然动了报复的念头,就不会让她相安无事。 如今来看,显然是想亲见这场复仇计划得逞,所以直等到现在才抽身离开。 苏瑞听苏老爷子说完,半晌缓不过神来,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从来没想过,薄南风跟江南在一起不是因为真的爱她,而是为了报复。江南竟是薄南风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以前表现出的种种,不过就是一种手段? 肺腑中一阵翻腾,目光顿时凝紧,扯上苏老爷子的衣袖。 “爸,你说的是真的?” 苏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假得了,薄南风那一晚跟我说完,我就让人查过了,江南的确是当年负责薄南风父亲那个案子的辩护律师。家破人亡,薄南风怎么可能不恨她,反倒会爱上一个仇人?你觉得他是那样的人么。” 早些时候,薄南风来到他们这里,脚跟才一站稳,首当其冲做的事,就是将当年那些人铲除了,手段相当残忍。而他小小年纪眼都不眨一眼,更是没有半点儿含糊,可见当年那样的恨在他心中如何的根深蒂固。 爱上自己的仇人? 苏老爷子笑了声:“薄南风不会做那样的蠢事。” 苏瑞刹那间百味陈杂,有说不出的感觉,最初心里对薄南风的那些恨也隐隐平息一些。瞠目结舌的看了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那边男子跟着了然,已经问起苏照民:“老爷子,您说接下来该怎么做?要把少爷找回来么?估计他在国内不能露面了,公方一定很快发布通缉的命令。” 苏老爷子手中那一盏茶即时往坐上一撂,发出青脆的响,震慑心弦。 冷眼道:“糊涂。” 薄南风什么血腥心性?他对其他的仇人不会心慈手软,对他就会么?这一次他被推出去做了代罪羔羊,薄南风会不心知肚名,心头生恨?只怕早已恨得咬牙切齿,肆机报复了。这会儿将他再找回来,跟养虎为患有什么区别? 苏老爷子也不傻,知道薄南风这颗棋事到如今必须要舍弃了,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否则便是自留后患。 当机立断道:“通知手下的兄弟,在公方将人找到之前,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云淡风轻的吐出这一句,看一眼时间接着说:“让道上的老朋友们帮忙,让他逃无可逃。这不是个简单人物,没些力道,只怕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掉。” 男子淡淡应:“是,老爷子,我这就吩咐兄弟们去办。” 苏瑞脸色发白,心脏通通直跳,等男子一走,不满的望过来。 “爸,你什么意思?是想至薄南风于死地么?他是我们的人,你不是一直很看好他,何必要将他赶尽杀绝。” 苏老爷子就知道苏瑞这个时候会犯妇人之仁。 所以故意让她将事情原尾听得清楚,以免后来旁门左道了解一点儿,听东不听西的,从中做梗,做出犯傻的事来。 叹口气:“小瑞,这不是你犯糊涂的时候。对薄南风你就彻底死心吧,你们两个以前不可能,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以当下的情况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他死,要么你爸爸死,你自己好好想想。” 苏照民相信苏瑞也不傻,只是不想她为爱冲昏了头脑。如今的薄南风于他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不将他尽快拆掉,早晚会引爆,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其中的道理苏瑞是明白,如今这样,就相当于他们苏家和薄南风也反目了。薄南风之所以有今天,亦是因为苏老爷子将其推出去顶了罪,他怎会甘愿当这个替死鬼?非是恨得他们苏家人牙龈痒痒。 诚然,看得再清,还是难免有恻隐之心。 苏瑞争辩道:“可是,爸爸,就算薄南风现在真的恨我们,也不能做到这种地步啊。白道上,他被公方通缉,暗下我们再这样,他岂不是腹背受敌,没了容身之所,非死不可么?你就真的狠心?将他推出去顶罪,本来就是你不对,为什么就不能给他留一个活口?” 苏照民冷下脸,已经十分不耐烦。 “给他留下活命的机会,你觉得他会让你活么?我警告你苏瑞,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对薄南风你就死了那份心。就算他不爱江南,跟她是仇人,他也不会喜欢你。你现在在他心目中的角色定位和江南是一样的对立面,别脑子发热。看看江南什么后果,也该有个思量。” 扔下这一番话上楼去。 留下苏瑞一人焦头烂额,知道苏照民这样的命令一下,黑白两道一夹击,薄南风就只有死这么一条路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苏瑞头脑中一些东西被颠覆了,乱得很,好多事情想不明白。头疼得厉害,起身冲进茫茫夜色中。 她从来没敢想过,薄南风竟然是不爱江南的,他不爱她…… 觉得这一点,是对她最大的安抚和说服,即便薄南风有天大的过,她也愿意原谅他,何况她一刻不曾停止对他的爱。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世界已然另一番模样。 景阳集团一夜之间轰然倒塌,以往神秘莫测的集团总裁不仅成了在逃的通缉犯,连身份也随之曝光。成了各大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偌大的标题醒目鲜明,花样倍出,哪一个都是关涉景阳集团的。 媒体力量强大,而且素来无孔不入。薄南风的真实身份一经曝光,黑道的身份紧接着浮出水面。连同跟江南的婚姻问题,纷纷成了热点话题。 问题一再再升温加热,仅用一天的时间,不禁连同江南出道时一炮走红的案子也提上桌面,翻查出当时的被害人就是薄南风的父亲薄明哲。这样尴尬的身份碰撞,致使各种猜想纷至沓来,薄南风跟江南的结合是否因为报复? 这样的猜想越演越烈,明眼人已经能够肯定,薄南风定然是别有用心。而江南如今的落没,或许就是最好的证明。 甚至已经有媒体大胆断言,薄南风这个血腥强大的黑道份子,来到s城的目的就是为了了断恩仇。 几乎一夜之间,薄南风不仅同世界反目,更同江南反目,成了千夫所指的恶人。许多不明所以的人回过味来,一阵恶寒,竟不知薄南风有这样繁复不清的背景。被媒体问到的时候,纷纷表示匪夷所思。甚至一再撇清关系,说只是正常的商业往来,而且都是合法的商业交际,并没有任何私交。 离正扬揉碎手中的报纸,焦灼不安的靠到椅背上。头疼得厉害,太阳穴似要爆裂般跳个不停。 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关注外面的动态和事情的进展情况,到现在还没有薄南风落网的消息。不过如今s城盘查紧密,想逃出去,甚至出境,只怕很难。据他所知薄南风的各种证件还扣留在公方手里,便是连个护照都没有。 不知道他现在藏身何处,是不是还逗留在s城。毕竟他抽身的时间太晚了。 至于薄南风的真实身份,离正扬以前虽然不知,可是看到了,也没有多少惊诧,毕竟一早就想过的,早预料到他不简单。现在一想,有黑道背景反倒合情合理,能解释他过往的异常行径了。而阮天明,定然既是他的兄弟,又是他的手下,终于算是想明白了。 只是关涉江南的那一段,离正扬最是难以置信。所以不愿去想,真想当面质问薄南风一句,是真是假,如果真如传言所说,那么,他怎么对得起江南?还算是个人么? 门板被破开,黄宇叼着根烟进来。 “江南被逮捕了。” 离正扬蓦然站起身,导致行动猛烈,大脑一阵供血不足,晃了两下才站稳。 “怎么回事?不是还在医院?” 本来昨晚知道薄南风出事之后,两人当即联系江南。电话是纪梦溪接的,那一会儿江南已经被送到医院了,还在晕迷中。才知道昨天开庭也出了差子…… 离正扬和黄宇赶过去时,江南还没有醒过来,与此同时,江南事务所当晚来电话要紧急将她召回,并已经向法院方面书面通报,解除江南对钟庆丰公司的代理。 江南的电话一直在纪梦溪手中,一切事宜都是他亲自打理。江南那个时候哪里也去不了,纪梦溪卖了脸面四处打点终于将事情暂时安抚下。 等离正扬和黄宇看过江南从病房里出来,便说:“最晚不过明天,江南即便不被逮捕,也得刑拘。”抬起头,俊眉紧锁:“我找同事通融一下看看能不能缓一缓,你们先照看着。她情绪很不稳定,醒过来可能会闹,看好她。” 离正扬点点头:“放心吧,这边有我们照顾着,你去忙吧。” 结果江南一直睡得很安稳,半夜醒来一次,没哭没闹,半点儿反常的情绪都没有,只说她口渴。 离正扬倒了水给她,站在床边看着她喝下去。 等江南把杯子递给他,弯下身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江南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天自然已经黑透。没说其他,也没有问起任何人,摇了摇头:“不饿。” 便又躺下了。 离正扬看着她那个呆怔的模样,心疼不已。知道没什么比现在更反常,如果她肯哭一哭,他反倒会安心许多。 帮她盖好被子,转身要走。 江南叫住他:“离正扬……” 离正扬转过身,看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明亮,一点儿困倦都没有,莫名的透着股茫然。温温的扯动嘴角:“怎么了?” 江南平静的躺在床上,只问他:“外面还下不下雪了?” 离正扬一伸手放下杯子,走来过将她当孩子一般哄骗。 “下着呢,一直没有停下来,好好睡,明天早上能堆雪人了。” 江南双手握着被子,便不再说话。甚至这么晚了,离正扬会在这里她也不惊不诧。 离正扬心里酸到极至,垂在身侧的手拼命的想要抬起,抚到她光滑的额头上,把她那几丝乱发捋顺,告诉她:“不用害怕,还有我在。” 掌心布了层细密的汗,连毛细血管都要炸裂开了,终于抬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告诉她:“好好睡,我和黄宇一直在外面。” 江南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半晌“嗯”了声,很快就睡着了。 离正扬站在床边打量。 直到黄宇抽完烟从外面回来,推开门问他:“怎么?醒了?” 离正扬出去跟他说话。 “嗯,喝了点儿水又睡了,什么也没有说,太平静了。” 黄宇半晌,就只想出这么一句:“哀莫大于心死。” 两人在走廊上守了一夜,平静得不太像话,心里从来没有那么空落过。一种哀伤自心底蔓延出,话都不想说,只想闷着头不停抽烟。便不停倒换,轮流着出去,再回来都是一身烟味。 知道这是最后一个宁静的夜,回过反照的宁静,一旦过了今晚,就什么都不一样了。江家的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薄南风和江南都已经出事了,还有那些狂轰乱炸的媒体…… 所以想让她就这样,好好的睡一觉。 早上纪梦溪过去之后,两人才离开的,都想着回去找人疏通打点,没想到现在就听到了江南被逮捕的消息。 离正扬拿上外套跟着黄宇一起出来。 问他:“江家人知道这些事了吗?”只怕场面就要乱套了吧。 黄宇痛心疾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来的路上刻意给江南的朋友打了通电话,那个宋林爱的打不通,孙青的通了,说她已经去江家了。这回南风虽然逃了,可他的财产肯定要冻结没收。我早听说,只查出一栋房子和银行存款,再者就是景阳集团的股份,怕他转移资产,江南是他老婆,估计也得查。可真他妈的热闹了,你再听听外面更是一锅粥,我纳闷了,事情怎么被爆得这么彻底?” 离正扬看了他一眼,一起步入电梯,这回事他几乎不用想也知道。 “有人刻意为之。你想啊,景阳倒下,南风就是被人给坑了,看来那只黑手是想将他一下毁彻底了,明显对他方方面面的底细都查得很清了,只怕就等这一时呢,如今这个时候一下全爆出来,南风可真是半点儿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样复杂的身份,一旦被社会广泛关注,哪还有再立足的余地和可能性,即便法院不想判死刑,舆论的压力都挺不住。除非逃到国外去,远走高飞,再也不被抓回来。 盯着跳动的数字,心乱如麻。按了按太阳穴,又如何逃得了? 黄宇又闷着头点燃一支烟,划动火柴的那只手隐隐是打着颤的。没有看离正扬,吐了口烟圈,嗓音沉闷:“你信么?” 离正扬愣了下,抿紧唇,侧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电梯门已经打开。快他一步走了出来,明显是有意避及。知道黄宇跟他在意的一样,就是关于薄南风和江南的那段传言和揣测是真是假。 难得有他离正扬那么害怕一件事,想不出答案,又不想去证实,便像这样,连同人讨论都失了勇气。 边往大厅外走边说:“你先去看一下江南,疏通一下见一见她,安抚一下她的情绪,我想她一定吓坏了。” 黄宇问他:“那你呢?” 离正扬没回头,已经打开车门。 “去找钟庆丰。”从昨晚就一直打钟庆丰的电话,可是打不通。问过他的秘书,只说连夜去国外出差了。哪有那么赶巧的事,他离正扬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江南这个跟头就栽在他这里,离正扬想,总得有个说法的吧。 ------题外话------ 江南现在的心情想了下,周迅的《飘摇》最应景~ (156)其实我早知道 去到钟庆丰s城的分公司时,从前台到秘书,众口一词,钟庆丰前一天晚上庭审一结束就直接去机场了,国外有会要开,所以形色匆匆。 离正扬是不信,可又挑不出毛病。他们做这一行的就是如此,忙起来无限赶脚。他也有过无数次这样马不停蹄的时候,前一刻还在国内,再打电话人就已经在国外了。 电话里秘书语气温和:“离总,真的很抱歉,我们钟总不在。您要有什么紧迫的事,我代您转达如何?” 离正扬轻叹:“算了。” 收起电话从厅门中走出来,头顶一轮花白无温的日,阳光很是苍茫,太阳似在很远的地方,无限远,连日影都变得模糊起来。完全隐没了光和热,整片天都是那种浅淡的白色,很没生机。下了一整夜雪的缘故,气温降得更低,冷风直入,外套衫衣已经无法御寒。 走出来了,离正扬站着不动,刹那间的无所适从,下一秒不知道要做什么。太多想不通透的事情,亦不知道现在的江南冷不冷? 黄宇已经把外套脱下来,披到江南的身上。体温里渗透着淡薄的香水味,垂下来,江南这样的小身板一直盖到腿上。 故意将话说得轻松:“别怕,有我们在外面打点,一点儿事不会有。这回谁要不卖爷这个面子,我倾家荡产,购置一批军火,把这帮孙子炸了。” 黄宇神色一如既往,脸上有飘飘笑意,眉头却抑制不住的轻锁。就连手掌都攥得很紧,看江南那个安静的样子,觉得难过又悲伤。 江南只是目无焦距的看着他,从医院被带到这里,她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一切仍旧恍惚。 黄宇看了她一会儿,伸手过来,拉起她的手,再将她的小指扳起来,跟自己的扣紧。 “女王,我跟你保证,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江南不是不相信黄宇,但她更相信薄南风的天衣无缝,如果他真的那么想至她于心地,她就在劫难逃。 这是一个多么缜密的网,密密匝匝四面八方撒下来,紧箍束骨,逃无可逃。江南跟薄南风一起生活那么久,怎么可能不了解他的行事作风。既然是场讨伐,就不会给人留下逃生的活口。 抽回手,只问他:“我家里人怎么样了?你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到我家里看一下,告诉他们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 到了这个时候能做的仅有安慰,除此之外黄宇还真想不出别的。 “放心吧,来之前打过电话了,叔叔阿姨没事,孙青过去安抚二老了,我回去后去你家打个转,会帮你照应着。”又问她:“身体受得了么?别胡思乱想,好好吃饭,又不是什么大事。” 江南“嗯”了声:“我没事,你要是忙先回去吧。” 此时此刻,就连黄宇这样会活跃气场的人,都觉得语穷。空气中流动着一股让人窒息般的沉闷气流,足以让人哀伤至死。来的路上想了种种她有可能问起的话题,不论是薄南风,景阳集团,还是她自己的,他都预先打了草稿,做足了功课,怎么回答都想好了。可江南除了她自己的家人,却一个字都没有提及,反倒让他束手无策起来。 整段时间都是黄宇在自说自话,想讲宽心的笑话给她听,可自己这样难过,又如何敷衍得了别人。 知道说什么都是废话,江南这样的女人不好骗,何况她就是做这一行的,罪轻罪重,能不能幸免责罚,只怕她比谁想得都清。 黄宇离开时外套忘了拿,江南叫住他。迟缓地回过头,轻微的笑了声:“你穿着吧,我开车过来的,不冷。” 快速转身出来,一脸的表情瞬间冷却,撑了太久的笑意这一会儿整张脸似都僵了,又酸又疼,从来不知道言不由衷的微笑可以这么辛苦。累到险些把持不住,掉下泪来。 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是说了就了。不论是江南的,还是薄南风的,哪一件都不好平。现在全世界都对这一宗事件虎视眈眈,报导铺天盖地。本来媒体早如苍蝇一般盯上了景阳集团,如今事态刚一频发,一片哗然。 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业界只薄南风一人就涉及黑白两道,再加上一个律政界的江南。那么不巧,两人的新婚燕尔,原来并非简简单单的萍水相逢,当年却有着那样的血海深仇,会是怎样风靡的噱头? 不用想也知道。 不论是经济问题,还是犯罪复仇,一旦被社会广泛关注成为热点话题,只一个舆论监督,就足以杀死一个人。像五指山一样,即便是神通广大的齐天大圣,也只有一种被压顶的命运。 黄宇指尖麻而疼,低头去看,才发现烟身已经烧到指尖了。下意识扔掉,又摸索着点燃一支。眯眸间想,这一次的风暴爆发得何其强大,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忽如一夜满世界开遍,无所遁形,亦无处隐藏,斡旋到这一步,真是将那一双人害惨了。 江南如果真被判刑,倒还好说,罪不致死,只是法律人一受刑事处罚,与法律相关的职业于此绝缘。至少命还在…… 黄宇将手中烟吸得更猛烈……而薄南风不同,只怕哪一种对他来说都只是死路一条。 这一步棋他看好了,就是往死局上赶的,每一个幕后黑手都是有备而来,等的便是天翻地覆的这一刻。 坐到车上后给离正扬打电话。 问他:“见到钟庆丰了吗?” “没有,说昨晚就出国了,其他的信息问不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级秘书,打太极的本事一流。顿了下,反问:“江南怎么样了?” 黄宇有些绝望的靠到椅背上,其实都想到了,钟庆丰有意躲起来不见人,不会那么轻易找到。现在只有一个结是他们打不开的,有人传江南今天的劫难来袭是薄南风一手操作。却又明明白白是在钟庆丰这里翻的船,莫非钟庆丰跟薄南风是有什么联系的? 如果真是,那太可怕了,薄南风这个人要有怎样的城府?都知道两个人在业界中都很少往来,跟钟庆丰最熟悉的就属离正扬了。却原来不是? 都想问得清楚明白,可是找不到当事人,便像这样死无对证。 半晌:“很不好,看着很平静,什么都不问,所以觉得不好。[.超多好看小说]” 离正扬也不说话了,静寂几秒后切断。 整个世界似烧开的沸水,还在肆无忌惮的沸腾翻滚着。 纪梦溪深觉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上来撕扯他的心房,焦灼又疼痛。 工作组的调查工作还没有完全了事,一边又惦记着江南。即便通融过了,一个晚上已经算很给面子。现在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事,公安机关也不敢懈怠,就算做个样子给世人看,也得做得有模有样。 纪梦溪深知大家的难处,都是做这一行的,便不好再难为人。 上午拿着各种批复文件去银行,一方面将薄南风冻结的资产没收。连带江南的帐户一起彻查,那几十万的存款合情合理,符合江南那个职业的正常收入水准。房产除了现在居住的那一套,众所周知是她一早购置的,付了几年的房贷才还清。另一栋便是城南那套别墅,算是唯一的问题所在。查来查去,似乎也就这点儿不妥。 再深入不下去,中国财产登记这方面素来有欠缺,公认的不如一些资本主义国家制度健全完善,在日常的法院判决后的强制执行上就能看出弊端,是执行局的工作人员及拿不到合理赔偿的当事人最为苦恼不堪的事。 另一方面就像这样反映到了资产查收上。 薄南风所涉及经济案件的经济盘查,到了现在基本已经定型了。连带案子一起,工作组正做收尾的准备。至于审判,没收或者逮捕等其他事宜,便不是他们负责的事了。 晚上一直忙到很晚,同事们吵嚷着疲惫不堪。几个直接回家去了,打算洗个澡,将最后那些东西整理完毕准备交差。也有去喝一杯的,解个乏再回去,难得就要松一口气。 只纪梦溪一个人最沉重,远不到能放下心的时候。江南那边还没有着落,一天没得出空来打电话问一问。跟同事分开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打给负责这起案件的朋友。 结果跟他料想中的一样,免不了要以辩护人防害作证罪被检察院起诉。看似能做的,就是找一个能力相当的律师,尽量轻判。 平时都有业务上的往来,私下里说话比较实在。 那人也说:“江律师这回是大意了,看来是被人刻意给阴了。现在这种事情还少么,哪个律师打官司不这么干,但没江律师这次这么晦气的。” 纪梦溪若有所思地听完,说了几句拜托的话后挂断。 天早就已经黑透,寂寥的零星点点。几天来一直没什么胃口,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吃,即便有时间了,也很难下咽。抽了根烟,只觉胃里灼热不已,胃跟着拧劲的疼了起来。趴在方向盘上挺过这一劲,才发动引擎离开。 江南没想到纪梦溪这个时间会来看她,知道肯定是托了人才进来的。坐下来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纪梦溪定定的看着她,不答反问:“吃饭了吗?” 江南点点头,没说话。 纪梦溪叹口气,把带来的吃的拿给她,打开后,再把筷子递到她的手里。 “快点儿趁热吃,我看着你吃。” 筷子被他按到掌心里,江南木讷地握着,却一动不想动。从事发到现在滴水未尽,仍旧觉得胃里满满的。装着生硬的石头,连自己都觉得沉甸甸。 不想吃,就要放下筷子。 纪梦溪操手靠在椅背上,淡淡说;“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是个妈妈,有义务好好的照顾他不是么?” 江南蓦然抬眸盯紧他,眼睛本来就大,又是瞠目结舌的样子,雾茫茫的一片空灵。 嘴巴动了动,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纪梦溪坐直了身子,望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如实说:“你在雪地里昏倒了,我送你去的医院,怎么会不知道?医生说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那一次你没有真的流产对不对?” 听到时的确吓了一跳,由其听到孩子将要六个月了,更加不可思议。那医生还以为他是父亲,安抚性的说:“孩子很好,放心吧。” 纪梦溪如何返回的病房都不知道,病床前站了很久,盯着江南苍白无血的一张脸,像外面纷飞的雪。难怪从未察觉,本来就很消瘦,天冷了,还整日穿宽大的衣服,一丝痕迹都看不出。 薄唇抿紧,说不出是种什么心情,想她的肚子里就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百味陈杂,又觉得珍惜不已。比起一些事情,再多的不是滋味,都可忽略不计。庆幸那时的伤害不是真的存在,反应过来,更觉得这个孩子来的恰到好处,最是江南的保命牌。 就是因为心里有了这个底,所以听到要对江南进行逮捕的时候,没有失了冷静。既然无可幸免,早一天到来也好。 有了这个孕妇的身份很多事情便好办许多,审判之前他完全有能力帮她申请取保候审,就算最后真的不幸判了刑需要坐牢。纪梦溪以为,以江南周身那些护法的实力,想申请监外执行完全不在话下。总算不用受半点儿牢狱之苦。 而且以现在的动态看,她呆在公安机关的手里或许是件好事。薄南风那种身份背景的人,仇人只怕少不了。虽然如今有传言薄南风和江南反目了,但哪里听来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清楚。这样模棱两可的情况下,江南在警方的掌控中怎么想都不是坏事。这种敏感的时候,该不会有人铤而走险想要动弹她。 江南握紧筷子的手彻底软下去,无力的按到桌面上。 她也知道孕妇对于如今的牢狱之灾是好事,法律明确规定对孕妇有那些优待,她专干这一行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果是她的当事人遇到这样的状况,江南觉得她一定会很高兴。偏偏到了自己身上,不仅没有那样的感觉,反倒更悲伤。 一直以来为了一个人愿意放弃全世界,真心实意的想要珍惜一辈子,最后却不仅要被这个人放弃,还要将她推往进万丈深渊。薄南风想让她生不如死,宁愿自己去当那个诱饵,而她也如愿以偿的中了他的下怀,像个跳梁小丑陪他演一出赴往绝地的戏。 时至今日,她真的变得悲惨至极。 便在想,如果薄南风在逃亡的征程中,知道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幸,是不是失望又难过?要恨自己有机会的时候为什么不将她直接杀死,一了百了?还是这个孩子的到来只是个意外,他才选择让她苟延残喘的活着,生不如死? 鼻骨酸透,隐忍了一天的情绪,因为纪梦溪的窥探露出破绽。再掩饰不住的难过,双手抚上面。 齿音颤抖:“是啊,孩子一直都在。只是觉得太凶险了,害怕不能将他好好的生下来,所以才说不在了。那时候太单纯,毫无防备的跟林乐说了,所以才招来那样的祸患。想要这个孩子命的人或许很多,索性借着那次机会断了很多人的念想。” 是薄南风教给她的主意,他总是办法多多。起初自己也不知道,醒来后一切的伤心难过都不是假的,以为孩子不在了,心如刀绞。 第一次当妈妈,哪里见过那样的世面。觉得有血渗出,纯白的裙装那么醒目,吓都吓傻了,只觉得是血流如注。直到那一天薄南风将人驱散,才附在她耳畔说:“孩子还在,你很勇敢,将他保护得很好。孩子没了,是告诉医生那样说的。” 江南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望着他。 薄南风俯身下来亲吻她:“不是有意骗你的,为了孩子好,暂时不要说。你整天没做事不用脑子,怎么知道该对哪些人说不该对哪些人说?” 当时顾虑到苏瑞,江南也是怕的,索性将计就计。 觉得有一把刀穿到心口上,那样疼,薄南风不在意她,是否连同这个孩子也很不在乎?是不是怀上了,本来就是个意外?根本就在他的料想之外?! 室内一时静寂无声,光火暗淡,像是孤零的豆灯一点。动一动,连人影都在微微摇晃。 纪梦溪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当真是爱有天意。谁爱谁,与其说是缘分,不如说前生欠下的债。这一世无论疲惫不堪,还是千疮百孔,只要尘缘未了,就得没完没了的还下去。 拽过她的手腕,再一次硬性将筷子塞到她的手中。 “知道自己什么样的身子,还不好好吃饭?” 江南哽咽得越发厉害,何其委屈何其难过。狠狠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隐忍的呜咽。 纪梦溪瞧着这样的江南很心疼,怔了下,修指捏上她的下巴,硬是将她的唇齿掰开。 “想哭就哭出来吧。” 江南低下头,没说哭出声,只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砸到自己的腿上,布料转眼晕湿一面。 变了声,紧紧的吸着鼻子,仍旧平静的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是薄明哲的儿子了,即便不用他告诉,我也知道他是谁。” ------题外话------ 丫头们,我不在状态,更得少嘻嘻~我太心软了,不忍让你们疼下去,已经收得不能再收了,该揭的不该揭的,我都很嘴欠的提前跟你们说了~是不是赶脚我挺像个好人~ (157)反咬一口 纪梦溪的眼睛一点点眯起来,早上看了报纸,这一点本就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连一句问明白或者安慰江南的勇气都没有,却没想到她可以这么隐忍又平静的说起来。纪梦溪觉得那些年不是江南的孩子气,是他小看了这个女人。不论她的勇气,智慧还是顽强,都远在他的估量范围之内。 蓦然想起四个大字,大智若愚。 那一晚无尽落寞,开始想为什么最后的最后,没能和江南走在一起?不是缘分不到,而是他根本不曾真的懂她。 不懂她的哀伤,快乐,以及哪些痛心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江南声音很低,慢慢的说起来:“其实那一天苏瑞说了他黑道太子爷的身份,再听他讲起过去几年那段生不如死的惨痛折磨时,我便隐隐感觉到了……” 怎么可能想不到,薄南风说起他的父母时,几乎一刹那就让她联想起几年前接的第一个官司。虽然没有亲见,可那个女人死时的惨状她听警方说起过。地毯上都是腥红的血液,大片大片的晕染开,凶残又悲惨……和薄南风讲述的,竟然如出一辙,而且他们都姓薄,世界上真有这么赶巧的事么…… 当年的办案人员见过那么多的凶案现场还是忍不住的感觉触目惊心。听他们不停感叹,算是家灭了,只一个孩子生死不明,虽然没找到尸首,却猜想定然是死了。那么凶残至极的手段,会是怎样穷凶极恶的一群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活口。 江南早在那个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样的混帐事!可是想弥补已经来不及,岂不知她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打的那场官司,她拼尽气力,用所有心血换来的,是一生都赎不完的罪孽深重。 即便不用谁来讨伐,她也会责备自己一辈子。想象着总有一天要还回去,而这一天竟也真真切切的到来了。 所以那一晚看着薄南风,心里那么难过悲伤,却还是无从恨起。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面对薄南风整个被毁掉的人生,她有什么资格恨人?! 当年真是太年轻鲁莽了,什么都不懂,一心只以为能打赢官司就好,所以才会草菅人命。中间多少弄虚作假,不择手段,她再清楚不过,却从来没想过,那样做了会毁掉多少人的一生? 那一晚薄南风眼眸腥红地盯紧她,像要将她吞进肺腑中咬碎嚼烂,她望着他能想起的,就是那些年他活得是怎么样的人不人鬼不鬼。就像他自己说的,能活下来,已是很不容易了。 那些疼痛不堪,生不如死,她都懂得。而这一切,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江南的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本不该说下去了,只是停不下。像潮水一样翻涨出来,是她这些年最最难以承受的悔不当初。 “别人都觉得几年前那一个官司我打得真是幸运,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怎样的煎熬。那个官司打完,我真的怕了,负罪感如影随形,怎么也无法拜托的阴影。所以每个案子拿到手里,都要翻一翻以前那些警示,都想要较真的做好,知道自己曾经做错了,便不能再错下去。那一家人的性命……就毁在我的手上……” 江南抬起双手打量,映着灯光本来洁白如玉的一双手,在她看来却是鲜血淋淋的。那一年虽然没有亲见,却知道薄家人死得惨淡……而如今,这一双手就要沾上她最爱的人的血液。(.无弹窗广告) 薄南风已然是被残忍地赶推到了没路上,没了回头的余地。江南不敢想,如今的薄南风是不是踏上了一条比之前更晦涩不已的苦难征程?还能否硬着脊梁,咬紧牙关像从前一样挣扎着想要保住一条命? 可薄南风说过,他累了,再不想像那样生不如死的活着。 江南呜咽得更加厉害,紧紧抓着自己的上衣前襟,觉得心口沉闷窒息,宛如压着千金。她很害怕,怕他的报复到这里已经算是尽头了…… 倒希望薄南风恨她一些,再恨她一些,就会留着那条命来讨伐,像许多年前那样。因为不能死,所以无论多少艰难险阻,他都活下来了。 纪梦溪走过来抱住她,怎么也没想到,江南这些年一直罪恶加身,背负着这些原本不属于她的担子。 嗓音哑了下,轻抚她的背:“不是你的错,当年也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江南伸手环住他的腰抱紧,很需要一些温暖来融化她僵冷的身躯,就像她一直想用自己温暖的心来融化薄南风内心的那些仇恨一样。 一天以来的平静回光返照一般,终于到了濒临灭亡的一刻。内心源源不绝的恐惧洪荒似的爆发出,她怕得几乎瑟瑟发抖。 从薄南风没入窗外茫茫夜色中开始,她的全身就一直颤抖不停,从来没有这样怕过。即便无数次想象着,那个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某个夜晚醒来,或许伸手就将她掐死了,以此了断他们之间的仇恨。也一刻未曾真的怕过。她明知道他恨着她!到她身边来,一定是为着复仇而来的。 只是,薄南风永远不会知道,在遇到他之前,江南曾无数次的梦到他,那个光影中模糊不清的小男孩儿,就在她的梦里逃生奔跑,在一段曲折且不见光的迷宫里奔跑着,最后总以各种惊忪的模样死在她的面前……是对她罪恶的指控,从不曾忘记,所以轻而易举想起来,再轻而易举的认出他。 那个对她哭诉不止,讲述惨痛经历的男人,就是她用心灵找了又找,许多年前欠下的债。 江南觉得,那一段暗不见光的迷宫更像是她负罪的心境,而薄南风就被她潜意识藏在那段时空里。这些年她的心灵一直在下意识找寻那个孩子,下意识期盼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算是对她一丝丝的抚慰。 即便那一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却跟她永远都有关系。 才发现,薄南风一直都在她的心里,已经很多年了,无论以哪种模样存在着。 薄南风说他见过她无数次,她又何偿不是见了他无数次。梦里,梦外。 当那一晚猛然发现薄南风就是当年那个小男孩儿的时候,觉得弥足珍贵又痛彻心扉,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似乎找了很久很久。找不到,只怕是要死不冥目的。原来就在她手边,怎么可能不想要好好的珍惜他一辈子。 有些事总是那样迟,迟到他尝尽各种心酸疾苦,她才终于将他给遇上了。多么不易得来的,又怎么会嫌弃他?江南觉得薄南风是老天赐予她的最好的赎罪机会,当年的悲剧的确无法挽回了,却至少还有他……这一回哪怕失去全世界,也要好好珍惜。薄南风活着来到她身边,于她整个人生而言,就是最大最好的慰藉。 那天在ktv,她唱到喉咙沙哑,唱到声嘶力竭,不是无缘无故的发神精。知道再说什么都是迟了,但那声“对不起”在她心里深埋了很久,就是想对他说,想对他一家人说……那一天终于有机会说出来。 薄南风骂她是“傻媳妇”,江南可一点儿都不傻。她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她只是甘愿当个傻子,一股脑的把热情都给他,毫无防备的都给他,哪怕最后一刻她要死在他的手里。至少那些年他吃尽的苦头,她可以补一些温暖和关爱给他,即便微薄,却是她力所能及能做的事。 江南哭得厉害,只是没想到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没了退路。 “纪梦溪,薄南风一定会死对不对?就算他回来自首,你们依旧会判他死刑对不对?” 纪梦溪知道她怕什么,如今的薄南风无论怎样,似乎都真的很难活。案件是他亲手调查的,那样厚的案底,几乎招招致命。 微微颌首看天花板,告诉她:“别胡思乱想,没有那样的事。要真是害怕又亏欠,就把他的孩子好好的生下来。要是连你自己都不好了,孩子怎么可能会好?” 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没想到沈书意就等在楼门口。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纪梦溪听到声音抬头望过去,手中的烟已经点着:“知道晚了,还等在这里?”疲惫得眼皮都要抬不起,走过来:“很晚了,回去吧。” 沈书意看着他,没有几天的时间,纪梦溪明显瘦了很多。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只知道整个人都很焦躁。有的时候打电话都能听出情绪低落,沈书意之前一直在外地,今晚刚回来,就跑过来看看。 “我听说景阳集团垮掉了,薄南风也跑了。” 纪梦溪弹掉一截烟灰,淡淡的眯起眸子。 “这么晚了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我什么都知道,一样也不比你少。真的太晚了,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沈书意拉住他,从没见过纪梦溪精神极度颓废萧条的时候。这是个时时刻刻都能风度翩然的世家子。 咬了咬牙:“是因为江南的事么,你才这么难过?” 纪梦溪侧首盯紧她,毫无避及。 “是,你不是什么都知道。” 沈书意打了一个冷战,木讷的放开他。按理说她和江南要算水火不容的,简直理由充备。可她下意识不希望江南变得这么惨淡,就知道纪梦溪本就坚定不移的心,会再次柔软的化成水。他对江南根本毫无抵抗,就像现在这样,情绪完全被她影响到。 不等两个人说话,纪梦溪的电话响起来。 这么晚了,想不出谁会打来。 等着掏出来,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当着沈书意的面接起来。 “喂,你好。哪位?” 是一个女人。 声音十分温和:“纪法官你好,我是薄南风的秘书白子仙,我有东西寄到你的邮箱里去了,提醒纪法官一下,别忘记了接收……”话语很简单,其他的没有多说,直接挂断了。 纪梦溪神色立刻变得凝重,不像之前那么奄奄一息了。 沈书意担心的望着他:“有事情?” 纪梦溪转身往楼里走,步伐大而急迫。告诉她:“我有工作,你先回去吧。” 一进家门,鞋子没来得及脱掉,直接去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果然有新邮件的提示,将压缩文件打开…… 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迁和转机,不得不叹,薄南风小小年纪,做事实在周全缜密。而且是个十足的恐怖人物,这样的男人得罪了,就是祸。 马上给工作组的其他几个同事打电话…… 苏瑞追逐着出来,张口唤住男子。 “张叔,你等一等。” 男子回过头来看,对苏瑞笑一笑:“大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日光下苏瑞一双眸子很明亮,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前段时间一直在医院中治疗,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呆在家里了。 医院是个奇怪的地方,让人看到生老病死,人间疾苦,就算是十恶不赦之人,也会暂且放下屠杀心性,何况阮天明的死,对苏瑞来说是个沉重打击,没法说她真的无动于衷。想起以往孤独的日子,似乎都是那个男人陪着走过来的。苏瑞有的时候甚至在想,如果没有薄南风,她或许真的会爱上阮天明…… 可是,没有什么如果。 在她爱上阮天明之前,薄南风出现了,一切就只能如此。 但还是因为阮天明的死沉沦过一段时间,幸好是在医院中疗养,不用见许多的人,自己关在病房中,或站在窗前看破碎的夕阳发呆,有的时候去外面透气……一个人默默的想很多事情,终于将这一件件尘世看开,知道再怎么遗憾,都只能如此了。 阮天明的死她的确难过,可他的喜欢她注定给不了回应。又知道他对薄南风忠贞没有二心,几个人走到陌路的一天,似乎再所难免。 现在后怕起来,如果当时不是阮天明挡了那么一下,是不是薄南风真的会死在她的手上?她也永远不会知道他和江南到底是种什么关系了。 男子还在等着她问话。 苏瑞敛了一下神思,问他:“打探到薄南风的消息了吗?” 男子摇头:“还没有,自打那天晚上少爷离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警方还在大力搜查。” 苏瑞侧首往厅内看了一眼,凑近一步,类似乞求的说;“张叔,能不能帮我个忙,找到薄南风之后不要按我爸说的那么做?把他带回来,我有话要问他。” 男子一脸坚决:“大小姐,我不能忤逆老爷子的决定。而且就算我们不杀他,少爷也很难活。你知道的,他所有的证件都在警方手里,出不了国,而少爷平时结怨太多。道上想要他命的人数不胜数,如今正是他们看准的最好下手机会。这四处都是想要少爷命的人,他死在我们手上的可能性很小,想活命的机也很小。” 苏瑞抿紧唇,一脸难掩的痛苦。这几天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惊忪盘踞在脑中,驱之不散。过来拉上男子的衣袖。 “张叔,算我求你了!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总不舍得看我难过的吧?如果薄南风真有什么闪失,我也不活了。” “大小姐,这……” 苏瑞紧紧拉着他的衣袖不说话。 男子没有办法,只得为难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会跟兄弟们交代一下,把少爷活着带回来。”转而又说;“但你也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只怕他会死在别人的手里。” 苏瑞眼眶已经湿润,阳光一照,细碎而斑斓。点点头,吸了下鼻子又问:“江南和薄南风真是仇人么?” 薄南风鬼主意一直很多,跟她耍了太多次的花枪,以至于苏瑞很难全信他。 男子肯定道:“假不了,自景阳集团微有动乱开始,我按照老爷子的吩咐一直派人跟踪监视少爷。那一晚线人跟着少爷到达那里,一切都是亲耳听到的,怎么会错。” 苏瑞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才隐隐安下心来。男子已经离开了,才要转身进去。 门外一阵吵杂不息的警铃声。 苏瑞心头一震,蓦然回过头来。身着制服的执法人员已经呼啦啦的涌了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苏瑞试图阻挡。 一个男子走上前,拿出证件出示给苏瑞看。问她:“苏照民在不在?” 苏瑞睁大眼睛望着他,稳了神想说不在。 那一群人已经直接转过她冲进大厅。 苏照民在楼上的房间休息,听到吵杂声,及府中下人剧烈的阻拦,已然意识到事情不妙。不等做出反应,房门破开。 冲进来的公安干警直接过来将人牵制住,若大的房间顿时一片混乱。 其中一个人警员已经走到面前来,将逮捕令出示给他看,通知他被逮捕了。 一切发生得很快,措手不及,均是在苏照民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本来高枕无忧,眨眼间平静塌陷。 被拉着出来,才终于反应过来,是着了薄南风的道。那个小兔崽子,果然不是吃素的主,他将他推出去顶罪,他便反口咬到他的脖颈大动脉上。至于情况是怎么样的,苏照民已经隐隐猜到。 苏瑞企图拔开几个警员的手。 “你们凭什么抓人,要把我爸爸带到哪里去?” 苏照民冲她使了个眼色,苏瑞站到一边不再动。知道争不过,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想办法把人弄出来。 人一被带走,马上给苏老爷子平日交好的朋友打电话。在公安机关也有私下联系的人,问明白一些,似乎之前有人向公方提交了举报材料,俱体事宜还不清楚。只知道是关于苏照民的一整套罪证。从录音到文字资料,据说整理得十分完备,连帐本记录都条理有据。也就是说苏照民让薄南风顶了什么,如今就有人揭了怎样的底。足以说明,一切跟苏照民都脱不了干系,而且那才是真正的幕后始作俑者。 苏瑞握着电话,即便不用对方再说下去,她也都想明白了。是薄南风做的,一切只可能是他做的。 ------题外话------ 丫头们,谢谢打赏和票票!很抱歉,这两天关键时刻,却更得少了,对不起你们!没办法,不在状态,太郁闷了~ (158)快出来了 那是个不容亏欠的男人,起码在苏瑞看来,就是标准的有仇必报,干脆而利落。[.超多好看小说] 说了几句拜托的话,挂断前又多问一句:“我爸爸这一回不会有事吧?” 那一端迟疑了下,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苏瑞一颗心一再再下沉,即便对方不说,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如果真的没事,轻而易举可以唬弄过,薄南风也没有冒着被全世界追杀的危险来一场大逃亡。他知道踏出去了,会是条如何凶险不堪的道路。却仍旧义无反顾的逃了,正是因为赌一把,或许可以死里逃生。但落入公方手里,反倒无望。 如今一失足,苏老爷子掉进了这个薄南风冒死不愿堕入的万丈深渊里,如何会好得了?! 男子闻讯后匆匆赶来,一进大厅苏瑞刚挂断手里的电话。 急得一口气喘不顺,嘶哑着问:“老爷子怎么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前脚才从苏家出来,不多时便接到苏瑞的电话,说苏老爷子已经被警方带走了。一头雾水的驱车回来,一路上想不出是哪里出了漏洞。以至于公方出动得这样出其不意,竟连内部有私交的朋友都没来得及打一通电话通报状况。所以半点儿准备没有,直接落网了。 苏瑞心里难过,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薄南风和苏老爷子针锋相对的这一天,两个都是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人。可是怨得了谁呢? 烦燥的抚上额头,目光凝紧,连语气都咄咄逼人起来:“还能怎么回事?你们对薄南风无情,凭什么他就会对你们有义?难道你们拉他当替罪羔羊的时候就没有想一想他不是个会轻易被人算计的人,会反击么?” 苏瑞真是想不明白,既然苏老爷子知道薄南风是个睚眦必报的男人,为什么事情迎头赶上的时候,非要把他推出去? 不是想不明白,而是不敢去想。想清楚了才绝望。就因为那是一条死路,踏上去的人有去无回,比起自己的生命苏老爷子一定会选择让别人去死。就是这一份自私的珍重,所以才想做得毫无瑕疵。而这世上,最俱说服力的顶罪人就是薄南风了。 只怕是苏老爷子到现在他还没想到,会被薄南风这样反将一军。 男子一手握拳重重的击在掌心里。无论如何没想到薄南风会这么报复,防备一早就想到了,所以苏老爷子才想要尽早处决他,一了百了,以免夜长梦多。却没想到薄南风在景阳集团最不平静且焦头烂额的时候,已将颠覆手段都做足了。 是他们疏忽大意。 只得安慰苏瑞:“你别担心,我会立刻找人去打点,老爷子不会有事的。” 说完一转风似的转身离开了。 纪梦溪去看江南时,说起这事。 江南低着头静静的听着,很平静的一口一口的吃饭。 纪梦溪不得不说:“薄南风小小年纪行事却很周全,那个苏照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一个小辈的手里翻船。这个黑道份子已经被盯很久了,为非作歹的事情没少做,一直猖狂行事,却碍于找不到证据,拿他没有办法。每一回事态爆发,总能找出代罪羔羊。这一回不论他们是出于私人恩怨还是其他,薄南风也算立了大功……” 江南仍旧一口口的吞着饭,没有滋味,纪梦溪本来带来的都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他很了解她的口味,变着花样的哄她多吃一些。江南觉得胃中再满,也是拼了命的往下吞咽。 却只是吃不出滋味,甚至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从来不知道原来吃饭也可以演变成一件辛苦的事。 吞咽的动作变慢了点儿,喉咙中微微的哽,硬是拿饭压下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甚至看出丝毫异常。 就算薄南风检举有功,江南知道他也不会回来了。无期徒刑对于他而言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江南知道,他不会允许自己漫长的一生在监狱中渡过。 他那样一个人,生来不幸,却活得洒脱体面。忌惮生活中种种细小的瑕疵,即便翅膀被折断,硬撑着一口气哪怕用尽凭生力气也会飞到一个安静的栖息地自行了断。 眼泪到底滴落下来,纪梦溪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耳畔嗡嗡的响,眼前雾蒙蒙的一片水汽。 手掌被人攥紧,纪梦溪叹了口气:“先别吃了,这么吃下去胃里会舒服么?” 江南将头垂得更低些,肩头微微耸动,像小孩子似的。 纪梦溪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江南想闪躲,他却不允。看清她眼眶湿透,眼泪簌簌而下,悲伤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心酸不已,又心疼难耐。过不来的时候,一天总要几个电话打来问这里的人她的状态怎么样。都说很好,整个人很安静,不哭不闹,饭也吃得不少。 纪梦溪听人细致的讲述,握着电话的手都会微微颤抖。张了张口说不出半句安心的话来,想说很好,可是哪里好了? 她这样被伤害,心里定然难过到溃烂。这么努力,只是逼迫自己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放开她,老实的坐回去:“想哭就哭出来,别老这么忍着。” 啜泣声一点点的从江南的唇齿中溢出来,低着头,一直哭到哽咽。 有的时候想勇敢,发现无能为力。 纪梦溪静静的盯着她,这样啜泣不止的江南见过两次。 第一次他离开,从她的臂弯里抽出手,告诉她我们不可能了。乘公交车离开,下一站便又下来了,再回去,隔着一条街望着她,一直望到末班车去了就不再来,望到人流散尽……看她坐在路边一直哭,很大声,难过又悲伤的模样,对任何人诧异的目光视而不见。 那一晚有跟她同样古怪的人,就在路的对面,觉得心疼不已,忍不住哽咽出声。纪梦溪这一辈子也没那么哭过,眼泪快要将自己淹没了。那些难过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只是在没有她的那空白的几年里,想起来曾有一天她肯那么为他哭过,莫名地觉得欣然,说明他纪梦溪真的在她心里过。 可这一次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没有那时啜泣起来的惊心动魄,安静而落寞的一场悲伤。哭到自己筋疲力尽,却让人觉得连悲伤都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的。 纪梦溪看她良久,没有良心的女人,许多年前说过爱他纪梦溪爱到非他不可,却原来并非尽了全力来爱他,只是她自己那样觉得。 也或者爱一个人真是有潜能的,全力也是因人而异。不同的人,爱起来也会有不同的力气。 看不下去她再这么哭下去,过来帮她把眼泪擦干。 “要当妈的人了,不调整好心态,会影响到孩子。你不会不知道吧?小心孩子一生出来就极度善感多愁,你的目地是想栽培个文艺青年么?” 是不是真的,他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怎么来安慰她,知道孩子是最好的杀手锏。 江南很快就控制了情绪,渐渐的让自己恢复平静。 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我没什么事,就是这几天太闷了。其实这里吃的不错,你不用每天给我送吃的。” “江南,你要再瘦下去,我就得拿放大镜看你了。”纪梦溪面无表情的讲冷笑话,紧接着问她:“要不要把你的底牌量出去,让你的律师给你申请取保候审?听离正扬说他已经找到你们事务所的付律师来为你打这场官司。” 至于孕妇的待遇江南很知道,见过几次,她都没有提起与此相关的事。既然她不说,纪梦溪也不主动提起。但江南这个状态在里面呆久了,恐怕她会垮掉。 一脸钻研地等着她给答案。 江南已经恢复平静,不哭了,那样子反倒一脸死寂。半晌,摇了摇头:“就先这样吧,我也想清净一下,在这里挺好。” 纪梦溪俊眉蹙起,知道她顾虑什么。这一件件的事串起来,越发觉得她聪明。比起自己来,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只怕比什么都重要。纪梦溪想,如果他没猜错,她倒想一辈子不用这张底牌,默默的把孩子生下来。 提醒她:“不可能,没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那时候你的官司一定还没了结。”再怎么掩饰,还是瞒不住人。 江南抬眸看过来,她知道撑不了很久,眼见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只是在这个最动乱不安的时候,她暂且不想说。 纪梦溪打消她的顾虑,温温的说:“放心,我会帮你打点好,一切事情都会很安全。”对上她疑惑的一双眼,微微笑起来:“我说的话你还不信么?” 须臾,江南默然地点了点头。如果这世上连纪梦溪都不能信了,那她还可以相信谁? 纪梦溪手边还有工作,不能留太久,告诉她:“把东西吃完,很快就能让你回家呆着了。” 江南问他:“我家人怎么样了?” 纪梦溪顿了下,转过头歪了下嘴角,算作是笑了:“不用挂念他们,都很好。现在大家最担心的人就是你了,所以争点儿气。” 出来后给离正扬打电话,这些天大家都没闲着。马不停蹄跑江南的事,如今检察院已经将江南起诉到法院了,开庭审判无可避免。 找付律师商谈的事,一直都是离正扬在跑。这几天手里的工作全部搁置了,不是时间上不允许,只觉得心气不足。便不想模棱两可,一心想着全力而为。 看到是纪梦溪来电,马上接起来。 “纪法官,江南有什么事?”一张口紧张不已。 纪梦溪给他定心丸吃:“江南她没事,我才看过她出来,而且马上可以回家呆着了。只是这事还得麻烦你去办。我这个身份不好出面干涉太多,江南这个案子我正在争取审判。” 离正扬知道他避嫌的意义重大,安下心来,只道;“有什么事,纪法官只管说。” “其实江南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以她孕妇的身份可以申请取保候审。这些事你只要跟她的辩护律师说一下,他会明白怎么做。” 离正扬握着电话不禁怔愣,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事。 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纪梦溪之前从医生口中听到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却是如此。回过味来,想的事情也多起来,会思虑薄南风让江南这样做的初衷,越发觉得那个男人不简单。 将事情的梗概大致跟离正扬说了遍,也都是知头醒尾的人,不用多说便了然通透了。 告诉他:“纪法官放心吧,江南的事我会上心处理。薄南风之前交代过……” 怔了下,想起那一夜几个人推杯交盏,薄南风连着两杯敬下来,嘴角含笑,要交代的,不过就是江南这么一件事。是戏演得太真了么?不相信全世界那些诋毁的话是真的。 拿上外套出门,从电梯里出来,迎头碰上来打短工的丛瑶。 擦身而过的时候被她唤住。 “离总……” 离正扬闻声转过身来,像是恍惚想起这么一个人。眉头微拧:“有事?我赶时间。” 丛瑶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很忙,不仅如此,这几天似乎一副忙到不可开交的模样,而且心不在焉,有两次跟他走个碰头,打了招呼竟然都没有反应。 很好奇,离氏产业运作这么平稳,他到底在忙什么。丛瑶发现离正扬这一段时间有乱了方寸的嫌疑,跟以前那个漫不经心的公子哥很不一样。 其实她是有正事要说,想从包里拿什么了来给他看。 离正扬已经下意识抬腕看时间。然后一脸抱歉的说;“我真的赶时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撂下这一句匆匆忙忙的转身走人了。 丛瑶望着他大步走开的背景,郁闷地吐了口气。日夜兼备赶出来的,是他说想看一看,她才将想法构思到纸上来的,如今这个样子,看来是忘记这回事了。丛瑶将抽出来的文件夹又按了回去。 离正扬直接去了事务所找付律师,约他一起吃的便饭,席间把江南怀孕的事说给他听。 付律师听了之后也大大的吃了一惊,转而又欣喜不已。直说这是一个好的兆头,江南或许会因此少吃一些苦头。而且他跟离正扬保证,会尽全力帮江南打这一场官司。 离正扬以茶代酒,敬他一杯。 “付律师,江南的事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付律师笑着说:“哪里话,她最早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就是我的学生了。如今她遇到这样的麻烦事,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喝了一口茶水,接着道:“我会马上着手办这事,离总就放心吧,一有消息了我马上给你打电话。” 离正扬感激不已:“我先谢谢付律师。” 吃完饭,付律师还要回事务所。 离正扬无心其他,这几天一直都是这个状态。放不下心的事很多,云里雾里的盘踞在心头。很多事情都是似是而非的,觉得不该是那样,却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想找所有的当事人对质,把心中的疑惑解了,这样半死不活的,最是能要人命的。 可薄南风这一走杳无音信。 公安机关撒下天罗地网,也没传出将人逮捕的消息。至于另一条道,太深邃无底,暗淡无光了。所以很害怕想到他的归路,常常以为,是无路可走。 有的时候午夜梦回,想起这个人,甚至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过。太虚幻了,闯进他的生命时就很突兀。拳头里砸出来的交情,被他和黄宇认准了,后来发现果然缘分非浅,再次遇上。而退场时又是这样形色匆匆,不论是他,还是阮天明,哪一个都是无声无息。前一晚才在一起状似把酒言欢,眨眼间,这个人只道是生死未卜。 离正扬坐到车里点着一根烟,眯着眼靠到椅背上感叹。 想不到竟一切都是假的,偏又觉得那一晚薄南风修长的指端着那一个杯子说重托的话时,很是有血有肉。 吸了几口,掐灭手里的烟,回去时先到江家打了一个拐。 哪里都是一团乱糟糟的景象,江家的气氛也很低靡。 总算江南还交了这么些实心实意的好朋友,关键的时候能跟着出一把力。 这些天江家一直是孙青在照顾,工作上请了长假,觉得在江南的事尘埃落定之前,这边肯定需要帮忙。虽然江家亲戚不少,可孙青心里还是不踏实。 离正扬上门的时候,孙青刚坐到沙发上喘口气。 打开门,见到是离正扬,马上请他进来。 “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离正扬向里面看了一眼,室内很安静,里里外外就孙青一人。 “刚去了趟事务所跟律师碰头,就想着顺道来看看。”转首问她:“阿姨呢?” “刚睡下,这几天将她折腾的不轻,毕竟年纪大了。” 孙青跟着睡眠不好,眼睛上明显有了黑眼圈。本来不算瘦的人,这会儿下巴明显尖了。 若是从前看到自己瘦了,肯定要欢天喜地的。可现在什么都顾不上,倒想能多压几口饭,才有力气做很多事。 离正扬接过她递来的水杯,看了她一眼:“能吃得消吧?看你状态不好啊。” 孙青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什么事都是打下手,其实一直都是黄宇在忙活。多亏了他挑大梁,否则还真觉得束手无策。你去看过江南了么?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不敢想下去,心酸不已。江南那么努力又简单的人,这一回却陷在这样一个繁复的局里,以她的心性,只怕快要疯了吧? (159)我可以学 离正扬动了下嘴角,安抚她:“江南没什么事,纪法官去看过几次了,我和黄宇也一直托人照顾着。而且江南有望这两天就出来了。” 孙青蓦然睁大眼:“真的?江南没事了?” 离正扬掏出根烟捏在手里,却没有点燃,指腹间漫不经心地打转。 只说:“江南的孩子还在,可以申请取保候审。如果出来了,自由会限制一些,但不用呆在里面。” 孙青瞠目结舌。 半晌,才问:“什么意思?” 果然全世界都被蒙在鼓里,连她的闺蜜也闻所未闻。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看来当时出了那一出事江南怕了,所以才打算暂时不说的吧。”离正扬三言两语带过,觉得更大的问题随之而来。“回来之后怎么办?跟阿姨商量一下,看看让她住哪里。总得有个人照顾她,而且肯定不能让她太忧心。” 孙青抚上额头,也有幡然醒悟之感。的确是个问题,江南现在心力交瘁,任何打击都再承受不了。肚子里的孩子是首要,已经险些失去一次了,就不能再有第二次。 想了一下说;“等阿姨睡醒了,这事我跟她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到时候再打电话告诉你。” 离正扬站起身要离开了。 “那好,到时候再说。事态到了这一步,再悲伤也没有办法,只得理智一些分出轻重缓急,你好好开劝阿姨一下。” 孙青送他出去,边走边说:“放心吧,阿姨一定明白的。” 已经出了门,离正扬忽然又想起件事来。转过身:“还没联系到宋林爱吗?” 孙青不设防上前,离正扬俊颜刹时间近在眼前,心跳如鼓。慌乱地退后一步,瞳色一点儿慌然道:“联系不了,这几天一直打她的电话,都打不通。我去他们家看过了,他爸妈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想着江南出了这种事,还是被钟庆丰所害。宋林爱一定觉得很难过,没有脸再见江南了,所以躲起来了。那个人其实自尊心很强,对许多事也很敏感。对朋友素来十分看重,钟庆丰那样,一定是伤了她的心。 其实宋林爱是真的喜欢钟庆丰,酒后吐真言,交过心的,所以不可能不清楚。宋林爱说她最爱的男人就是钟庆丰了,一直后悔没能在最好的时间里遇上他,以为这一次可以终成眷属,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的。连她们这些朋友都为她高兴。 可那个男人却坑了她最好的朋友,难怪宋林爱要躲起来,只怕此刻最大的感触就是情何以堪。比以往任何一次情伤都要痛彻心扉,孙青也很担心她一个人跑出去了,再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一直觉得自己最不幸福,平凡的生活,没有惊心动魄的爱情。甚至方青山跟薄南风和钟庆丰凑堆的时候,连气场都若有似无矮下一截。那些曾经孙青最羡慕的花好月圆,没想到伤起来,也是她这种卑微平凡的小日子远远不及的。一旦反目,就是肝肠寸断,能要人命的。 所以才说江南和宋林爱也有她不及的勇敢,如果是她,不知道这一刻要怎么咬牙挺过去。 每次想起来心疼不已,没想到两个好朋友会同时不幸,而且都是致命的伤,不知道多久才能够伤口愈合好起来。 离正扬离开好一会儿了,孙青扶着门框忘记动弹,陷在一片反思中。 生活再残酷现实,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能当童话故事听。过了那个年纪,便是连梦都不要做。人越是长大,越会生成一种偏执,是小的时候没有的。小时候拿一块糖,或者一件很俱诱惑力的童趣,便能交换一个梦想,甚至一个喜欢的人。所以认准,得到,或者失去,都无关紧要。小孩子愈合能力很强,偏又小脑不健全,忘记一样东西的本事也很快,无论是冒险,还是犯傻都可以。因为年轻,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只是长大了不行,太吹毛求疵,又较真了,得不到的想得到,失去的会苦痛折磨。心绪顽固,又极易成痴成魔。与其仰望那些未知的,不如珍惜手边人。 孙青知道她和江南以及宋林爱都不一样,有些人有冒险的本事,也便有资格得到更多。可是那样的孤勇她没有,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江南和宋林爱身置险境,就已经畏惧了。觉得是自己,非得痛心而亡,根本没有能耐浴火重生,或者化茧成蝶。 这些的望而却步,就注定了她不能当个冒险家,在爱情中也是。只有这样平平凡凡的柴米油盐,看似才是她最好的归处。 返回进屋里,给方青山打了通电话。知道他要上晚班,提醒他上班之前别忘记吃饭。 方青山那时候在睡觉,嗓音沉闷,咕哝一嗓:“我知道了,挂了啊。” 黄宇连着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忧心的事情多,导致他头疼得厉害。 秘书下去买了药上来,端着温度适宜的清水进来。 提醒他:“黄总,把药吃了吧。” 黄宇挑开眸子瞄了一眼,打小就不喜欢吃药,一脸排斥的瞥开视线。重新陷到椅子里。 “不用吃药,眯一会儿就好了。” 秘书站在一旁说:“你昨天就这么说,可今天还是疼。” 可见眯再长的一会儿都不管用。 黄宇烦燥的睁开眼:“出去,我一会儿就吃。” 这个秘书不一般,跟离正扬他们的都不一样,人员是自己甄别挑选出的,面视也是自己把的关。所以自是能满意进心坎里,只外表看着都赏心悦目。他这个不行,黄氏企业的一员老将,以前就跟在黄老爷子身旁,后来黄老爷子退居二线,不放心黄宇的顽劣心性,就一直跟在身旁。虽然不是时时刻刻,贴身秘书还有其他,不过真拿黄宇有办法的,也就这一个。 秘书没有动弹,仍旧十分端正的说:“一下咽下去,怎么会觉得苦?” 黄宇坐直身,本来头疼欲裂,整个人显得暴躁异常。 连声都高亢不已:“谁说我怕苦了?” “你不是打小就怕。” 黄宇凭生有无与伦与的大志愿,就是辞退眼前人,挑一百个中意的,吃喝嫖赌,烧杀抢掠,无所不干,回头却没有打小报告的。 “等着,我非辞了你。” 一伸手端起水杯,挤出药丸一仰首灌下去了。 杯子放桌上一撂。挑衅地看人:“可以了吧?” 秘书笑了笑,拿上杯子退出去。[.超多好看小说] 黄宇挫败的坐回去,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较真的,这么大的人了,反倒丢脸。 整张脸埋进掌心里,觉得这几天太操劳,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一般。药的确是苦,可这世上远有比药更苦的东西,十倍,百倍,万倍,入口即化,源源不断的苦涩味道一直蔓延进心里去,那才叫真正的苦不堪言。 他觉得,自己是体味到了。 想睡一会儿,可耽误了太多天,手边的工作如同泰然压顶。 撑着头缓了一会儿神,不顾及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翻开桌上的资料看。 彼时,大富豪那边打来电话。 “黄总,林乐请假没来上班。” 黄总自肺腑中发出咆哮:“她死活关我什么事。”还嫌他近来的事情不够多么。 经理平时自然不会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黄宇这样的笑面虎,都知道少惹为妙。可这一次也是查到了蛛丝马迹,觉得该跟他说一声,黄宇早先便说要让林乐无限惨,明确吩咐手下人盯紧了。这一回苗头便出来了。 “不是黄总,听跟她一起工作的女人说,林乐似乎是怀孕了。” 黄宇陡然有了一点儿精神,沉吟了下:“很好啊,让她把肚里的孽种生下来,给她的污浊不堪立个永远性的丰碑,那样的女人不是不长记性,这倒是个长记性的好机会。”让她忙一点儿是好事,就没有机会兴风作浪了。问他:“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男子当即说:“我会马上跟各大医院打招呼,把您的指示传下去。” 黄宇“嗯”了声,挂断。 由付律师这样的资深老律师出面沟通,再加上几方私下打点,江南取保候审的申请通过的十分顺利。而且一切都是在暗中无声无息进行,打算一放出来,直接将人接到家里去。以江南的性情本就不是个张扬的人,由其现在,可想而知的消沉。纪梦溪当时沉不住气了,非得问问她的想法,就是怕这样下去,她会将自己逼疯。 离正扬和黄宇一起过去接的她,看到人出来,几个大步迎上去。 像是许久未见到阳光,江南撑起手掌摭住头顶的一片阳。那一场初雪早已经融化掉了,没了半点白雪皑皑的影子,世界恢复如初,入目建筑物灰黑冷硬的模样。仿佛离那天已经很久了,恍如隔世。 只是气温明显降低很多,江南下意识裹紧大外套。 离正扬已经将提前备好的棉衣披到她的身上,个子很高,手臂直接从她头顶没过去,自如而轻巧。 告诉她:“把胳膊抬起来,袖子伸进去。” 黄宇站在一旁静静的打量,知道这些日子有人远比他更要焦灼不安。不知道江南在里面的日子,离正扬一天天是怎么过来的。 这不是个喜形于色的男人,白天见到的时候觉得还好,只是消沉了一些,其他没有什么不同。可黄宇跟他一起长大,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他甚至可以打包票,打事发到现在,离正扬哪一晚都没有安生过。 怎么可能睡得着?在他看来,这个男人只是回过味的时间晚了,江南是个光华内敛的女人,越是深交,才越觉得光彩夺目,喜欢不已。如果没那么多的了解,就只是个平凡的女人。由其他们这样见过各形各色的美女的,这一个实在太普通了,像邻家女孩儿,看一眼并不会觉得惊滟。 所以等离正扬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是别人的了。秉承君子之道没出手,并不代表放弃了,更不表示不再喜欢。 如今江南备受煎熬,跟烘烤着他离正扬的心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伸手,只在一旁静静看着。 离正扬那条眉毛深深的拧着,显然是心疼得要命。恨不得能代她一同受过,只怕要是他离正扬唯一的想法。 江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像是没有血色,阳光一照,透明了一般。由其那一挡,更让人疼进心坎里。宛如误闯了妖精森林的公主,受到了惊吓,撞出来了,还是一脸木讷。没有多少表情,即便捧到掌心里了也是担惊受怕。 终于是找到了,责备她实在有够乱来,做事怎么不长脑子?却半句怨怼的话都说不出,心里软软的,只想揽到胸膛前来,扣紧她的后胸勺,问她:“怕不怕?” 发现江南年纪上去了,从业水准也很过硬,其实不过就是一个简单的人,毫无防备之心,只是一个孩子。 下一秒离正扬已经将她按到怀里来,拥着她的那只手臂受了重创一般微微的打着颤。明明完好无损,却像是骨头断裂开了。早在走到她跟前的那一刻便想这样做,忍了又忍,压下去。到最后终是抑制不住,不管当着谁的面,他就是想她,心疼得快要疯了,有什么办法?! 这些天无论多少人来见她,他一次都不肯来,等在外面从旁人那里打听她过得好不好?就是怕自己见到了,本就脆弱卑微的心里防线会瞬间崩塌,不仅要像现在这样。更害怕会将她义无反顾带出来,再顾不得什么罪与罚,带她逃到天涯海角去,他有那样的决心,也有那样的本事。 何况他什么心思黄宇一早就知道,实在没什么好掩饰,这个女人乱了他的方寸早已不是一朝一夕。 黄宇听到他嗓音沙哑:“你还好么?嗯?” 江南本来神色平静,过了头就有几分呆滞。这一会儿怔了下,被离正扬揽得很紧,身上有干净的香水味,是男人特有的。从来没见过这么情绪反常的离正扬,揽着她的力道很大,似要把她嵌进身体里,不可思议。 抬起头:“我很好啊,你怎么了?离正扬?” 离正扬眸子蓦然睁大一点儿,理智过头的人,要是偶尔冲动一次,竟连自己都束手无策。手臂一僵,连薄唇都抿紧,想不出要怎么打这个圆场。 黄宇肺腑中感叹,为爱冲昏头了,真的不管不顾起来,连死都要不怕了。一把拔开离正扬,不等江南反应,顺势也揽到怀里来。手臂收紧,抱了抱,再放开。 “还能怎么,担心你啊。看看里面伙食好不好,怎么瞧着把我们女王刻薄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抬手把她垂下的额发理顺,一脸飘忽笑意:“别说,还真想你。这样抱一抱感觉真实多了。” 离正扬侧首,眯起眸子看向黄宇。 黄宇不看他,嘻笑着跟江南说话,氛围一下变得自然而流畅。[.超多好看小说] 黄宇没开车,搭离正扬的车过来的。 替江南打开车门,然后转到副驾驶上坐好。扭头过去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让人现在就去给你买。” 江南笑了笑:“谢谢,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是困,想睡觉。” 黄宇一挑眉:“困也不行,怎么也得吃了饭再睡。阿姨和孙青一大早就帮你准备吃的,忙活的时间不短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 离正扬坐到车上后给付律师打电话,通知她人已经接到了。本来付律师要一起过来的,离正扬想着他和黄宇两个人足够了,没让过来,约定好接到人后给他回电话。 挂断后没有立即发动车子离开,顺手又给纪梦溪打了一个,如今都是站到一个战线里的人,通知他安心。 纪梦溪接完电话,打开门出去透气。 实在忙,手里有一堆工作要做。否则不会在这里安生呆着。工作对他来说是治愈所有疑难杂症的最好良药,这一次却也不管用了。停下来,便会感觉心烦意乱,逼着自己超负荷,知道时间久了必要垮下来,可是停不下。 即便江南那一头已经缕出头绪,可纪梦溪也有自己的思量,事情远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他就没办法不入骨三分的去想。才觉得杂而乱,有些决定是冒险,是违背职业道德的东西。他什么都懂,却一再再的思及该不该这么去做。 其实心知肚明,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一旦动了思虑的念头,其实答案不论辗转反侧多久,都是一样的肯定答案。只需要一个绝好的理由说服自己,纪梦溪正在找。 沈书意打来电话,晚上约他一起吃饭。 按理说下了班该去看一看江南,想起来昨天才去看过。到如今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还不到。太频繁了,没什么好。不得把时间硬性占用起来,告诉她:“好啊,去哪里吃?” 难得纪梦溪这么痛快一回,躲避她的意图太明显,总有这样那样的借口推辞掉。反正大家都忙,听起来像合情合理,无可厚非。沈书意又怎么可能不懂,这是纪梦溪对她最明确的拒绝。 可她没打算放弃,坚持喜欢这么一个人,最好的年华都已经过去了。如何还会在乎现在的时光,只觉得认准了一个人,搭上一生也值得。 女人钻起了牛角尖也是无比可怕的。自打表白那一晚狠狠挫败之后,反倒不折不扣的卷土重来,对一个男人明确地发起爱的攻势。连沈书意自己都咂舌,长这么大也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 纪梦溪吃不消,这一次却应允一次吃饭。 沈书意的开心很明显。 “来我家吧,我的厨艺可是一流。” 纪梦溪说了个:“好。”字,挂断电话。 其实同学一回,又都是成年人了,实在没必要将关系搞得太过激。这一段太硬性了,再见面都觉得尴尬,毕竟他是一个男人,极少做这种没风度的事。也是想着缓和一下的。 车子到半路的时候,孙青就给黄宇打电话。问他:“还要多久能到?菜已经上桌了。” 黄宇一看时间,估测一下说:“十分钟。” 离正扬瞄了他一眼,飘飘说:“我们开的这个是车,不是飞机。” 黄宇挂断电话时拍了拍离正扬的肩膀:“考验你速度的时候到了,飚一飚,给女王看看。” 离正扬自镜中看了江南一眼,四平方稳地握着方向盘不受黄宇蛊惑。漫条斯理说:“这个月我已经闯了三次红灯了,还有其他不良记录,还没消利索,我怕今天驾照就要被吊销。” 黄宇不可思议:“你开车不是一直稳当?这个月怎么玩这么大?” 离正扬下意识看向窗外,没说话。 事情太多了,都赶到这一个月里。他再怎么稳妥的一个人,也有不能稳如泰然,雷打不动的时候。 一开进小区,远远看到江妈妈和孙青已经站在楼下等了。 等车一停,孙青马上打开车门。没等说话,眼眶就红了。 连黄宇都知道孙青是个爱哭鬼。几次见她都这样,无论是幸福,还是受苦受难,都能激发她泪眼朦胧的强烈欲望。 一伸手把她拉过来:“控制一下你的情绪,好事,别哭哭啼啼的。有什么话进去说,别再这里吵吵闹闹的。” 黄宇说的对,这里不隔音,说什么,声音稍大一点儿都跟按了共放一样。 江南过来牵住江妈妈的手。 “妈,让你担心我了。对不起……” 强忍着,一出口还是直逼哽咽。 江妈妈有一丝别扭情绪,觉得是责备和怨怼,但看到江南那个脸色苍白的样子。又听说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也是个当妈妈的人,就什么怒气都没有了。一伸手揽到怀里,这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不心疼不惦念。这一辈子活着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一心期盼她好。 轻轻拍了她的背一下。 “你就一直让我为你操心吧,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心……” 孙青拉着两人上去。 黄宇示意离正扬等一等,对其他几人说:“我们抽根烟再上去。” 离正扬靠到车身上,等他说接下来的话。 黄宇自行点着了一根,跟着闲闲的靠过去。没看他,只说;“表现太明显了。” 离正扬淡淡的眯着眸子眺望远空,没什么话好说。他对江南什么心思黄宇很知道,掩不住,这样的失控连自己都茫然无措,可是没办法。 黄宇弹掉一截烟灰,扭头看过来。 “要是不行,江南官司的事我负责吧。” 离正扬已经站起身,眸底那点儿光色很是凝重,集结了日月精华,宛如铅华不改的模样。 “不用,我心里有数,我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这样说,黄宇倒也信。离正扬从小就很理智,相信他这一次是隐忍了太长时间,积蓄的情感一下爆发。毕竟发生这些事,跟连环车祸一样碰撞开,就连黄宇也不能说自己就心绪一片宁静。还不是波涛万丈的模样,同离正扬比起来,简直半斤八两。 扔掉手里的烟,跟着离正扬一起上楼。 分离的时间不算太久,不过几天而已。每个人又都是刻意压制,索性没有失控,不过都掉了几滴眼泪而已。 江南是江家二老一手疼大的心头肉,打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头,家境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可是从没少过她什么。 只怕这一生的风浪加起来,也没这一回栽的跟头大。什么都知道了,即便不从江南口中得知,报导也堪称全面。一幕幕,一件件,血淋淋的在眼前呈现。 知道这是江南的命,命中该有此一劫,任谁会想到薄南风那个满意到江南二老心坎里的乘龙快婿,会是来讨伐的白眼狼? 江妈妈不敢再想下去,心口又开始憋闷。 孙青看出端倪,马上过来扶住她,言辞提醒:“阿姨,江南才回来,这几天肯定着急上火,对肚子的孩子不好。” 江妈妈马上稳了神,擦了一把眼泪说:“没事,都过去了,快吃饭吧。” 江南没动,拉着她问:“我爸呢?” 江妈妈滞了下,然后说:“被气到了,在医院修养呢。这么多事一起发生了,他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我去看看他。” 江妈妈反手拉住她说:“他没什么事,你暂时别去了。只怕他看到你会更生气,等他平静一段时间,想见你了再说。现在最紧要的是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快当妈的人了,心里也得有个数。” 说到底虽不是江南的错,可这些事还不是他们自己闹出来的。当时要她嫁给纪梦溪,结果她叛逆,不听劝,义无反顾的跟了薄南风。现在好了,竟是换来这么一个不堪的结果。 孙青提醒大家:“行了,时间不早了,先吃饭吧,否则菜都凉了。” 离正扬和黄宇帮着一起上菜。 饭桌上商量起照顾江南生活的事。 孙青咽下一口饭说:“我留下来,正好班上已经请了假,可以跟江南一起住。” 江南没什么食欲,见到这些人才越发感觉慌乱,不如在里面,一个人静静的,即便感觉是在自生自灭但也来得轻松。 而现如今却不行,接受的恩惠越多,亏欠的也像越多。她有什么资格收受这些的好? “孙青,你去上班吧,我一个人可以,你总不能因为我一直不上班了。” 江妈妈坐在一旁,叹口气:“你一个人会做什么?以前是饿不死,现在你是当妈妈的人了,能随便唬弄么?”然后对孙青说:“是啊,照顾阿姨你就耽误挺长时间的班了,别再请假了。我搬过来跟她一起住。” 江南喉咙哽动:“妈,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爸不是还在住院,也得需要你照顾。你天天在我这里了,爸爸怎么办?” 事到如今这些苦都是自己找来的,便想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下来。她想勇敢,又觉得是在无止境的怯懦下去。把自己一个人困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壳里面,像是束紧的茧,慢慢终老,也没什么不好。尘世太嘈杂,江南由心的觉着……那么累。 离正扬放下筷子,很中正的望向江妈妈。 “阿姨,还是我来吧,现在大家都脱不开身,再说您年纪大了,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累,再这么下去怎么吃得消。正好江南的官司一直是我和付律师在沟通,手中没什么事做,暂且照顾她一段时间没问题。” 黄宇侧首望过来。 离正扬优美的唇线微微凝紧:“我租对面的房子,她的饮食我可以照顾,没什么不方便,阿姨您只管放心就好了。” 黄宇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是被离正扬感动,鬼使神差的才想要替他争取。 跳出来说话:“是啊,阿姨,我们平时比较闲,手下的事都是员工在做。有时间照顾,等到江南行动不方便的时候,您再过来,或者孙青,也都能喘一口气。” 最是行得通的法子,江妈妈自知顾及不暇,只怕自己每天面对江南,也会有很多苦楚。然后不自知的流露,影响到她的情绪。 知道江南现在比谁都不好过,全世界最受苦的只怕就是她了,她若住过来,江南肯定会顾及到她的情绪,每天收敛着也会很辛苦。不想给她添一丝丝的思想压力,点点头:“好吧,那就麻烦你们了。这段时间家里的事就没少让你们费心,几乎都是你们在操办。到现在还得继续麻烦下去,阿姨也觉得很对不住。” “阿姨,您别这样说,我们跟江南都是朋友。” 说起来算什么朋友,最早会认识江南还不是通过薄南风。也是看着他的面子,才对她上心,渐渐的觉得这是个傻丫头,很讨喜,就走近了一步。本来江南这样的女人不是他们平日所喜欢的,职业不喜欢,外型不惊滟,这样的女人一般都打着“玩不起”的标签,沾上了会很麻烦,如果不是有薄南风这一个中介,只怕一辈子不会想着去招惹。 大难当头的时候,却反倒是这些人忙前跑后的一手操持。觉得是很久的朋友了,细想想,狭路相逢,仗义相助,其实认识不过短短数月。 但若不是这短短的几个月,江南会以为这些人只是纨绔的公子哥,含着金勺子出生,开跑车,玩女人。哪里会知道,他们翩然华丽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颗真挚的心。 离正扬最先送江妈妈回去的,能看出来最近江妈妈是累坏了,一点儿精神都没有,整个人很萧条,即便硬撑着,还是看出疲惫。一吃完饭,离正扬就提议先送她回去。江南以后就能在家里呆着了,什么时候想过来看她,随时可以过来,不急于这一时。 江妈妈嘱咐了江南几句,也就回去了。 孙青去收拾碗筷,看出江南也累了。告诉她:“你先去洗个澡,然后去卧室睡一会儿吧,这些事不用你管。” 黄宇站起身:“我去帮你放洗澡水。”一想不妥,叫住孙青:“咱俩换,我去洗碗,你去给女王放洗澡水。我妈说了,纯爷们不适合干这事。” 孙青不跟他客气,把围裙摘下来扔给他。拉着江南去浴室的时候想起来,回过头问他:“你会洗碗吧?” 黄宇刹时间表现得很愤青:“不会洗碗像话么?看不出我是好好先生?” 孙青摇摇头,实话实说:“别说,还真没看出来。” 黄宇转身去厨房,哼了声。 “那是你眼瘸。” 自己的家里,江南哪里都熟悉,不用孙青帮忙自己就很可以。可是孙青执意,让她在一旁等着。 江南勾着头,许是浴室中渐渐有水汽升腾有原因,自己的眼眶跟着一点点氤氲。这些天了,从没有勇气问起来,觉得自己这样其实是害怕。自己有这么一天,其实早在预料之中,甚至想过比这更悲惨的。可是,从没想过要将宋林爱的幸福一起搭上。 孙青回过头。 “行了,水温正合适,泡一下澡睡觉才舒服。” 一转身看到江南泪流满面,当即慌了神。 “怎么了江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肚子么?要不去医院看看吧,你是不是都没去做过检查……” 江南拼命摇头,想说她哪里都好,没有哪一处不舒服。体检也会按时去做,日期都是薄南风帮她想着,再忙也没有错乱过。可是说不出话来。哑了嗓子,只能呜咽着悲鸣。 孙青隐隐猜到什么,过来将她揽紧。抱到怀里说;“知道你很辛苦,看到这些熟悉的事物也一定很难过。辛苦你了……不要听世人说什么,再难过的事情都会过去的。你还有孩子,不是很好么?” 江南伏在她的肩膀上不停的点头,比起宋林爱她实在好太多。她还有孩子,想一蹶不振的时候,只要一想到孩子,觉得没什么苦不能捱下去。 紧紧扣着孙青的手腕,呜咽着问她:“爱爱还好么?她是不是很伤心,很生我的气?” 孙青一颗心冷下来,原来也是担心这个。下意识不想跟她说起,只怕江南会更难过。自打那一天江南的官司出了问题,宋林爱就一直联系不上了…… 又知道瞒不过,捧起江南的脸说:“爱爱是个有理智的人,不会再干什么傻事。我想她一定很生钟庆丰的气,一时间承受不了,所以躲起来了。你不要担心她,爱爱一想清楚了,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要忘了,她也是个当妈的人,她有小九……” 说到最后自己心里都没有底了,毕竟太多天了,宋林爱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却像石沉大海。 孙青就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不要看此刻这样安抚江南。其实自己一直很忧心,连着几天晚上都会看新闻报导,就怕哪一个地方出现尸体…… 摇散一头荒唐想法,抬头见阳光浓烈。过去将窗帘拉上,双层的帘子,深浅不一。是薄南风住过来后新置换的,觉得江南家原本的那一块色浅,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光渗进来,就后加了一块颜色厚重的窗帘。 拉上后掩去一室的光,见江南睡得很安稳,悄悄的退出去。 离正扬把江妈妈送回家已经返回来了,正换下鞋子进来。看到从卧室里出来的孙青,便问:“睡着了?” “嗯,好不容易哄睡着了,问起爱爱了,很担心她。” 离正扬“嗯”了声,然后说;“我已经让人去找宋林爱了。”看了一圈:“黄宇呢?回去了?” 不在客厅里,洗手间的门敞开着也没看到人。孙青想起厨房,了然:“估计还在厨房。” 两人走过去,扒着门一看,果然一室的惨状。洗碗池中大堆的泡沫,白花花的承载不住堆挤而出,一直涌到地上去。 而黄宇衬衣袖子挽得老高,边缘还是湿透了。两只胳膊埋在洗洁精的泡沫里,像被吞噬掉了。捏着滑溜溜的盘子洗得满头大汗,觉得自己有点儿失控,不想那点儿东西竟能搞出这么多的泡泡来。太神奇了! 孙青抚了下额头,无奈的叹口气。 “黄少,你不说你会洗碗么,还真是打了个持久战,就洗成这样?”把他推到一边去,伸手下去摸索着把水放了。问他:“你用了多少洗洁精?” 黄宇实话实说:“半瓶,不,大半瓶,倒下去的时候不见有泡泡啊。” “败家子。”彼此都太熟悉了,所以说起话来也很随意。 黄宇也挺郁闷,摘下围裙递给她。就差对着那一堆的盘子碗骂咧咧了,以为很简单的事,没想到实干起来这么难。 “累死我了,早知道这么难办就去帮女王放洗澡水了。” 离正扬倚在厨房的门框了,闲闲的笑了嗓。 “你要帮江南放洗澡水,不得把她冲到大西洋里去。”对着孙青道:“你太信得着他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碗是怎么洗的。”不是他在信口胡说,这些事都由下人做,打小就没进过厨房,只知道盘子碗的长什么样,完全不懂清理那一套。 所以黄宇能将事故现场搞得这么惨烈,一点儿也不稀罕。 黄宇不满的望过去,很是不噱:“离正扬你别光说我,我不会,你就会?你见过碗是怎么洗的么?” 离正扬扫了他一眼,转身去客厅。 黄宇扭过头,对孙青笑嘻嘻的说:“辛苦你了,我去泡茶。”随后跟出去。 离正扬已经坐到沙发上开始若有所思地想事情。 黄宇贴着坐过去,掏出根烟递给他,一并点上。 “你什么都不会做,打算怎么照顾女王的饮食起居?” “觉得我不自量力?” 黄宇眯着眼睛看他,没说话。别说,还真不是。 只是讶然离正扬会有这样的魄力和决心,以为他们一辈子不会为一个女人改变的。起码那些天生的大少爷习惯不是说改就改,今天下厨房洗碗的是他黄宇,搞到最后鸡飞狗跳。只是离正扬比较有自知之明,不会轻易挑战这些事情。但黄宇笃定,他若真的做了,只会跟他有如出一辙的惨状。 所以不敢相信,这样的离正扬要怎么照顾江南的起居饮食? 是会下厨做饭,还是会整理家务?这世界上不是哪个男人都是薄南风,连那样的本事都是信手拈来。 他们打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不要说没伸手做过,就是看都很少看。就连去外面读书的那几年,也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撑到最后。东西在外面吃,宁愿省下自行研发的时间做些别的。衣服很少洗,手边永远不缺乏备用。 那时候黄宇不得不说:“我们真没做个好好先生的天赋。” 离正扬按灭手里的烟,淡淡的说:“不会我可以学。” 他学东西总是快,只要用心想学,不信什么东西是他离正扬学不来的。 黄宇扬起首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早在饭桌上离正扬说出那一句时,他便想到了,这个男人要为一个女人洗手做羹汤了,真是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所以才不得不说,自己是有那么一些感动的。 ------题外话------ 丫头们,谢谢你们的票票和礼物! (160)有我在 江南这一觉睡的时间不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室内很暗,辨不清时辰。有片刻的恍惚,坐起身,下意识想唤一个人的名字,破口而入的刹那,翻卷吞咽。心底哀伤蔓延,直直的空下去一块。 下床将窗帘打开,同样的视角,不一样的水月洞天,有天翻地覆的俗世繁华。 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呆怔了一会儿,将窗帘全部拉开,朦胧的灯光月影照进来。 里里外外的安静,从卧室里出来。客厅的灯亮着,孙青还没有离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声音看得很小,只见若干的人影晃动。 走近来:“孙青,你怎么还没回去?这都几点了。” 孙青转首看过来,见人醒了,关掉电视站起身。 “睡醒了?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 江南叫住她:“不用了,真不饿,中午吃的太多了。晚上要是饿了,我自己会煮粥喝。你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你家方青山不急啊。” “要不,今晚我陪你睡吧。” “不用,你回去吧,方青山不是也不会做饭。” 孙青刚想说:“不用管他。”门铃响起来,先去开门。 惊了下,是离正扬,风情别样。第一次见到他不穿西装的样子,一身浅灰色休闲服,仍旧显得身型笔挺,玉树临风的。只是气韵随和许多,不落凡尘,又有点儿平常男子的味道了。 咂咂舌:“还真准时,说这个时间回来,就真回来了。” 离正扬下意识抬腕。 “想比这提前一点儿的,没想到东西收拾起来这么麻烦。没耽误你的时间吧?快回去吧。让我司机送你。” 转首一些人在对面进进出出的,东西已经提前搬来一部分了。看出家当斐然,比薄南风住进来的时候还要繁复。 离正扬叫一个中年男子,指着孙青道:“把她送回去。” 既然离正扬来了,孙青就放心许多。回去拿外套,告诉江南:“今晚离正扬就住过来了,我不担心了,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你。” 出门前又嘱咐:“一会儿还得吃点儿东西,否则半夜一定会饿。” 江南送她到门口:“知道了,你就别担心了,快回去吧。” 看到不少人里里外外的不停忙活,不像是一般的搬家公司,轻手轻脚的,东西搬得差不多了,在室内的时候却一直没有听到声响。 哭笑不得的看向离正扬:“你还真住过来啊?” 离正扬挑挑眉:“你以为呢?” 挤身进来,这一刹那的时间像某一刻的重复。 飘飘说:“家里乱,来你这里呆一会儿。” 江南愣了下,转身跟进来。 “我以为你们是在帮我敷衍我妈呢。你真住过来怎么行,不耽误你工作?我自己真的可以,你这样兴师动众的,我怎么好意思。” 这段时间已经很麻烦他了,不仅家里的事帮着照顾,委托辩护人的事,也都是他一直在跑。 离正扬钩动唇角笑笑,并不在乎:“有什么不方便,在哪里不是住。顺手照顾你一下而已,别以为我是专门过来照顾你的。我长这么大,可没照顾人这样喜好。”不跟她在这件事上纠结不下,袖子捋到胳膊肘儿,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江南没想到离正扬会做饭,惊得合不拢嘴,真是颠覆她头脑中富贵公子哥的意念和形象。以为甩手掌柜当惯了,生活上一无事处的,原来个个本事非凡,无所不能啊。 “你会做什么?” 离正扬皱了下眉头,笑笑:“别说,我还真就什么都不会做。” 江南只差一脸黑线。 “那你还问我吃什么,搞得我以为你无所不能呢。”估计指望他,一碗清水煮面都吃不上。 离正扬见她瞬间垮下的脸,觉得那样子很是直白可爱,似笑非笑。 “只要你能告诉我怎么做,我就一定做得出。我学东西很快的。” 离正扬得意洋洋,却不知下厨和学知识不一样,解方程式,过雅思他可能很在行,但做饭就不一定驾驭得了。 江南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离正扬笑着看她一眼,已经打开门叫对面的人把食材送过来。源源不断的派送,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买了这么多。 之前看过冰箱了,里面什么都没有了。要置办什么并不太懂,直接给秘书打电话,让她帮忙备好食材随着搬家的队伍一起送过来。 秘书也不知道准备什么,多少人的份量。便问他:“离总,得准备几人的量?要什么食材?”知道他在吃上很讲究,不问清楚也不敢下手。 一句话倒让离正扬难为起来,其实他一点儿不通。 想了一下:“就你时常做饭用到的,越多越好。” 的确不少,多的有点儿夸张了。 江南不可思议:“这么多?什么时候能吃完。而且你想把它们放在哪里?不处理很快就不新鲜了。” 离正扬理所应当:“冰箱里啊。” 话落狠狠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糊涂了,冰箱就那么大,怎么可能容纳这么多的东西,几样便都堆满了。 安慰她:“别担心,捡几样喜欢吃的,回头让他们拿走。”蹲下身去挑选,问她:“你喜欢吃什么?我一会儿去做。” 那一晚只差没把厨房烧着了,火都是江南开的,离正扬洗了菜,把人推出去,告诉她:“去客厅看电视,你说的程序我都记住了,等着吃就行了。” 最后油着了,又控制不住火候,下锅的菜烧焦得一塌糊涂…… 只怕离正扬这辈子也没这么狼狈过。 无论如何没想到,做饭这种看似寻常的事,原来这么大的学问。 连续两天没再吵嚷下厨的事。 无论人在公司,还是酒店,见时间差不多了,打电话问江南想吃什么会让酒店的大厨亲自做一份,直接给江南送到家里去。 江南连驾照都上交了,平时不会想着出门,睡眠时间更长了,安静的时候就会整理家里的东西。 觉得像是把心里的一些东西拿出来,摆放有序,安排整齐。连自己的一些东西平时放在哪里了都不知道,找出来的时候,静静的盯着,心生感叹。 放到哪里都觉得不好,挑捡之后再度放回去。只把男士的挑选出,从上到下。衣柜里有薄南风的许多衬衣,西装和居家服,在床头柜的格子里还有他的领带和腕表……通通拿出来,一件一件堆放到床上。 卧室本来拥挤的空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东西时,觉得宽敞不少。忘记最早一个人居住的时候是不是这个模样了,那时候虽然一个人,东西也都是杂乱无章的随处放,翻找的时候很不容易,四处乱糟糟的,再大的空间也觉得不够。 一定没有现在整齐,太整齐了,所以不是她的风格。 不想让自己安静下来,抱着大堆的衣服出去,一件件的拿到客厅里,一股脑的扔到地上。又去找闲置的纸箱,准备包好后扔出去。哪里有那样的东西,就连大一点儿的方便袋子都没有。 正好离正扬打来电话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江南没接他的话,反倒问:“你那里有没有大一点儿的纸箱子?” “要那个干什么?” 江南很轻松的说:“装东西啊。” 离正扬想了下,办公室又不是仓库,这样整洁怎么会有。 “急着用么?要是不着急,晚上回去的时候给你带两只。” “哦,那好吧。” 暂时搬运不出去,顿时变得无事可做,卧室大半的东西快淘空了。自己的心也很空,两腿发软,才发现一直蹲在地上。软棉棉的瘫坐到地板上,窗前有阳光,午后的,静谧而暖洋。暖风开得很足,又忙乎很久的缘故,全身热乎乎的,额上出了汗。 坐在地板上呼呼喘气,时间久了,温度再一点点的降下去,等到觉出冷时,一抬头夕阳西下。漫长的下午眨眼过去,竟不自知。 离正扬提前下的班,天还没有黑透就回来了。从哪里找来的两只纸箱子,给江南送过来。 开了门,看到客厅一地零乱。没问她干什么了,看出来都是薄南风的东西。连那些价值不斐的腕表都散落了一地,换鞋子的空,江南已经把箱子提到手里。 很轻,江南一手一只提过去,开始往里面装那些东西。 边整理边问他:“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没到下班时间吧?” 离正扬“啊”了声:“跟家里的厨子学了几道手艺回来做给你吃吃看。”时间还早,不急着进厨房,走近后蹲下身看她:“真打算扔掉?” 江南点点头没说话,安静的往箱子里收拾东西。看到的时候很烦燥,到处都是薄南风的味道,连带床上都是,那种独属于他的气息,像是如影随形,无处不在。便想要整理起来,眼不见为净。一点一点的快要剔除掉了,却也觉得是在清空自己的心,连血带肉……江南抿紧唇齿,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觉得没有什么。她早已经过了借物思人的年代,做事也该理智对待。 既然用不到了,又那么碍事,干嘛不扔掉呢。 离正扬只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江南那个样子顽强得太过隐忍。不过就是几件衣物和男人的配饰,不喜欢,不想要,轻轻松松的扔掉就是了。只要花钱都能买得到的东西,想来薄南风平时自己也扔,衬衣没有穿太多次的习惯,这一点连他都知道。 可江南动作起来不轻松,连嘴唇都过份拧紧,唯怕稍稍放松就会有情绪突兀的喷发出,显露自己的不勇敢。 一伸手攥紧她的手腕。 若有似无的叹口气:“不想扔就不要扔了,会后悔的。”何必勉强自己的心意,分明都是难舍。 江南挣脱他的钳制,没说话,一如既往的往箱子里装东西,只是动作越来越快,怕是慢一点儿,停下来,就再也动弹不得了。像是终老即刻到来,她动也动不了,却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有做,很恐慌,所以想要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离正扬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一直没入进薄南风暗色的衣料里,深黑为主,看不出痕迹,像是深海,转眼就湮灭了。 连江南自己都不自知,不知道自己情绪失控,转眼悲伤得不成样子。哪里是一堆没有用处的物品,倒像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做一个不可能有结果的诀别。 坐到地板上,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不要扔了。”再次上来抓她的手腕,这一次无论江南如何挣扎反抗都没有放开。只问她:“你信么?” 江南狠狠怔了下,内心的一根深弦被触动,动不了。呆呆的看着他,泪眼婆娑。 有无数个日夜,无数个分分秒秒,她都告诉自己不要信。薄南风不过就是一个男人,他不是阴谋家,也不是演艺圈中的实力派,他会哭会笑,在她面前永远那么真实。碰触他,有温度,即便冰冰冷冷的手指,那至少也是属于他的温度。会微笑,眼角轻佻,满是盎然的桃花色……就连他们最最亲密无间的时候,他深陷进她的身心,嗓音沙哑,说的那些“我爱你”,如今闭上眼,都能感受他灼热的气息,脉脉温情,一双眼睛明亮,堪比天上的星,他曾说过愿为她攀梯摘下。 一个童话故事要多么不遣余力才能编织得美丽动人? 如果不把一个人的悲伤当作是自己的悲伤,不把一个人的快乐当作是自己的快乐。怎么能感同深受的去演绎一场华丽的谎言。要多高深的骗术,才能让对方毫无洞察,甘之如饴?如同酣醉的人,捧纯酿在手? 江南曾被自己说服,反复的说,这一场欢宴饮下的,真的只是美酒,而非鹤顶红。(.)不是薄南风投下的毒。 一觉醒来,什么梦又都醒来。薄南风是真的恨她…… 离正扬把她手中攥紧的衣服抽出来,装进箱子里,连带地上的那一些,通通装进去。 同她静静的说起来:“南风的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敢断言你们会在一起,到底因为什么。我只知道,南风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找过我和黄宇,把你托付给我们,说你是个傻丫头,让我们担待照顾你……” 脱下西装外套,转身扔到沙发上继续帮她收拾整理。 室内开着灯,明亮的光线爬满发梢,连眸光都很明亮,极其年轻的男子。 “我在业界混了这么多年,看人的本事不是一点儿没有,觉得那样的薄南风不像假的。这世上有很多事,都很难说,你不知道么?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做这种鲁莽的事。说不上哪一天后悔了,再找不回来岂不是更痛心。要真是觉得碍眼就收起来放到角落里,或许我帮你保管着,什么时候想要了,再还给你。” 没等江南发表意见,东西已经收拾好,将两个箱子罗列到一起,搬起身往外走。 “别在地上坐着了,看看冰箱里有什么,拿出来,一会儿我要下厨煮饭。” 离正扬腿长步子大,等江南转身望过去,他已经出门了。 江南抹了一把眼泪,爬起身。 离正扬去卧室里换衣服,领带才扯掉,衬衣的扣子不等开,门铃响起来。边解手边的袖口,边去开门。 江南站在门外,之前掉过泪,眼眶通红。望着他,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起码在离正扬看来就是那样。 “我来拿东西……” 不过片刻便后悔了,等那一扇门板关合,觉得什么都不剩了,仅连这点儿气息都要灰飞烟灭。江南觉得这世上她最害怕的,大抵就是这个。蓦然回首,那些跟薄南风一起度过的朝朝暮暮,只能当梦境或者回忆一样来缅怀时,想极力搜寻一件证明他存在过的证据,都发现很困难。唯有这些了,不好好的留起来,怎么还会想着丢掉?一切已经这么微不足道,以后漫长的人生路思及起来该怎么办? 江南不相信她不会,薄南风就像一个预言家,他说她会因他痛苦一辈子。她就得做好那个准备,心悦诚服地等待。 总要有些东西在创伤疼痛发作的时候可以聊以慰藉。 离正扬动了动嘴角,解扣子的手放下。 “你后悔的时限还真‘长’。”前后不过三两分钟的事。 没说其他,转身往室内走。 江南跟进来,一直跟着他。 离正扬苦笑不得起来,瞧江南执拗起来还真像个小孩子。以前没贴近过她的生活所以不知道,倒是见过她几次工作时的样子,庭审上见过,跟证人还有当事人见面的时候也撞见过,帅气又威风,双目炯炯有神,永远从容不迫的模样。所以每一次薄南风感叹,说他娶了个多么不省心的傻媳妇时,他们大都不信,江南时而会不自知地表现出一些孩子气不假,可是外人面前能看出十分收敛。没成想,真这样。由其心痛的时候最是人理智全失的时候,才越发觉得像。 转身过,嘴角若有似无扬起:“我要去换衣服,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南面无表情,很机械地回答。 “我来拿东西。” 她那样子,好像不是他好心要替她保管,而是从她眼皮子底下蛮横抢来的。 离正扬笑了下:“不给,先放我这里,否则转眼你还得折腾。医生没告诉你,现在不能随便搬重物?” 医生的确嘱咐过,可她没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娇气,很多注意事项大多记不住。现在脑子中最紧要的就是那些失去的,和即将失去的,是她心底最不能缺失的憾然,要找回来,否则真要后悔一辈子。 “离正扬,你给我吧。” “真不能……” 江南抬起头,小小的一张脸,却有大大的眼睛,灯光细碎,布满瞳,那么明亮而璀璨。 离正扬愣了下,只听她说;“如果不放回去,估计我今晚要没法睡觉……” 感叹起自己的任性,从来做事情想事情,都是这样出尔反尔的。总算爱过那么一个人……她是没有后悔的。 含了笑,睫毛投下的影在眼窝中微微的动。 “不管别人说什么,也不管薄南风有多恨我,我自己做过的事,即便是傻事,也是认真思考过的。连某一天会不会后悔,也是一并想过的。”她不后悔,只是很难过。 所以才说这个女人不傻,她只是时而沉迷在自己的小思绪中无法自拔。实则何去何从,她从来都知道,而且比所有人料想的都要早知道。只是了然于心不等于不伤心,她只是难过,怕是连自己都拿自己没有办法。 这样迷糊又清明的女人,离正扬觉得,这样的女人是他见过的,最省心,也是最让人动心又心疼的女人。 告诉她:“乖乖坐到沙发上等一会儿,我换了衣服帮你搬过去。”然后三令五申:“以后再不能这样折腾了,否则我真抱出去给你一把火点了。” 开庭的日子已经确定下来,时间一天一天的逼近。 同时敲定,纪梦溪担任这一次的审判长,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争取到。有同事直言:“以前江律师当辩护律师的时候,你都被申请过回避,如今是江律师的案子,当事人不可能不申请回避。” 纪梦溪动用关系也想试一试,他从来不假公济私,这一次却想也不想,只知道如果有一丝偏袒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他不是个情理不分的人,性子天生就淡,只在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偏执。知道这样不好,不仅不想反醒,反倒觉得这种轻狂来得太晚。如若当年没有放开她的手,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去看过江南了么?” 沈书意借着餐厅内明亮的灯光打量他。 纪梦溪抬起头,淡淡说:“没有,不方便。” 沈书意了然:“的确,一个审判员,一个被告,的确要避人耳目。” 她也不是个习惯摭掩的女人,以前会比较含蓄一些。可是职场闯荡了这么多年,棱角被磨去许多,却不影响整个人变得锐气。良人就像商机,这一行做久了,也深知,遇到了就要全力争取,错过了可能永远不会再有。 直言:“都是一个学校的,其实我也了解江南一点儿,看着挺好说话挺温和的一个人,实则骨子里很倔强又要强。就算那些报导是真的,我觉得江南也放不下薄南风。”毕竟薄南风太美好了,那种男人就像罂粟,即便深知是毒,染上的人却很难戒掉。 纪梦溪绅士地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温温的笑意没变。 “你想说什么?”当即补了一句:“你再了解她,还有我了解她么?” 他们再不济曾经也是一对恋人,而且在整个校园都很有知名度,一直很被看好和关注。江南对他什么样,而他对江南什么样,大家不会不知道。想说他们两个不熟悉,或者不了解,说法实在牵强。 沈书意脸面一僵,的确是这样。即便现在两个人早已经断了,但在纪梦溪这里却永远无懈可击的样子。就是这种死心踏地的痴情最让人绝望。 但沈书意又不得不说,纪梦溪最有魅力的一面,也包括这个。像他这样的世家子,家势好,人品好,学历又高的,几乎挑不出一点儿瑕疵,却肯对一个女人一往深情,是女人最看重的品质。 没什么胃口吃下去了,放下刀叉说:“非得是江南么?你这么理智的人,凭心而论,你觉得你和江南旧情复燃的几率有多少?” 纪梦溪眸色微不可寻地暗了下,大概是渺茫。不过没有想过。觉得很多结果往往都和自己的一个决定有关系,现在看来,得不得到,跟那个女人幸不幸福比起来,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他知道怎么做会将她彻底推远,忌惮过,却没有当作不可碰触的选项永远剔除掉。 莞尔一笑:“没有想过,估计思及以后,跟你想象的差不了多少。”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非得要让自己陷得更深呢?” 见纪梦溪不说话,难见的一丝不耐烦。知道关于江南的话题谈过太多次,而这段日子他的心情一直沉闷而烦燥,再说起,便没了以前的耐性。 可她仍旧想要说下去:“我知道江南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审判之后可能永远也干不了律师或与法律再相关的职业了,你很心疼她。可是梦溪,你不能一再再,没有止境的将自己陷入绝境了,关心她,担心她,都没有错。可你有自己的生活,就算现在你不想有,以后还是得有,总不能一辈子因为江南的心情而活着……” 沈书意哪一句都说在理上,可谓句句属实。但纪梦溪仍旧很不爱听。 从没这样跟一个女人发过脾气,说起来,这世上疼过的,发过脾气的女人也就江南一个。他亦不想,不想一辈子的心情都要受一个人主导,这分明是病态。可根深蒂固的毛病他改不了,又能怎么办? 曾经他也偿试着要跟另外一个女人生活过,即便是敷衍,也想过忘记,可是没有成功。那时候他就清楚的意识到,这一辈子只能是江南了。 站起身往外走。 沈书意慌了神,跟着站了起来。 纪梦溪步伐很大,有愤然离场的感觉。只怕此去经年再不会跟她一同吃饭了。 沈书意一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实在无可奈何:“纪梦溪……” 真是苦到极至,就因为她说了一句实话,让他不要再无节制地爱江南而掌控。他有自己的情绪,可以时好时坏,但一直围着一个人,时不时连理智都失去了,不觉得这样很荒唐么? 而这个素来风度翩然的男子,却表现出受不了的模样,公然离场。 纪梦溪抽出手,转过身看她。 有一点冷色调的东西弥漫在眉宇间,好看亦生动,只是陌生得很。 问她:“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沈书意到现在脑子还有点儿懵,摇了摇头,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纪梦溪几乎一字一句:“就是我一而再的放手,我觉得江南今天一切的灾难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许多年前我没有放手,她会嫁给我,跟我一起生活的很好,可能我们到如今连孩子都满地跑了。再一次就是之前的那一次放手,我让她嫁给了薄南风。如果我执意一点儿,再执意一点儿,她就不会有今天……我除了对她的心疼,还有愧疚,那种心情你永远不会懂。” 走之前不忘去刷卡付帐。 沈书意出来吹了冷风,才意识到今晚说了太多。明知道纪梦溪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好,还这样触怒他。 狠狠拍向自己的脑门,看纪梦溪大步流星的去提车。 想了一下,快步跟上去。 “梦溪,对不起。” 纪梦溪转身看过来,眉头微蹙,怨不得她。这世上耿直且把自己放心上的人,才会说实话,坦诚以对。自己的不足之处在哪里他都知道,改不过来,只能一直错下去是他自己活该。 抱歉的回以一笑:“对不起,之前是我失态了,不该对你发脾气。这两天气火大,实在不是请吃饭的好时候。改天吧,改天我再请你,算是赔不是了。” 沈书意莫明地,眼眶温了起来。少在一个人那时行到温情,偶然一点儿,也会异常感动,卑微到可怜起自己来。 强撑起笑:“慢点儿开车,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 “好,你也慢点儿开车。” 不欢而散,返程的路上纪梦溪也很疲惫。 摸出手机给江南打电话。 时间不算晚,问她:“吃饭了没有?” 江南在沙发上看故事书,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来的,好多本,都是之前胎教的时候薄南风当床头故事念给孩子听的。 知道那些卷宗,案例法条什么的,再用不上了。归整到一起打算什么时候收废品的来了,全部卖掉,这些故事书和胎教的教材被闪了出来,堆到茶几上,等饭做好的工夫随意的翻一翻。 离正扬进厨房之前瞄了一眼,看出来是胎教的教材,看她一眼笑笑:“你和南风的孩子不用看这些东西,一准很聪明。” 以前薄南风也常得意洋洋的这样说,生个男孩儿要像江南,大大咧咧的可以少操心,省着像他那么累。要是生个女孩儿一定要像薄南风,就可以长得很漂亮。头脑像谁都好,最好像薄南风,学习不用很努力,排名也能很靠前。但江南也不傻,即便真的像她了,用薄南风的话讲,勉强也能混口饭吃。 翻起的时候,想起来,慢慢品味着看。听到来电,按到怀里接起来。 “还没吃,没有做好呢。” “谁做的?阿姨过去了?” “不是,我妈上午才来过,说我爸状态在好转,让我别担心,呆一会儿就走了。离正扬做着呢。” 不可思议,没想到进步神速,看来之前说自己学东西特别快不是在吹牛,果然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比一般人要快上许多。 前两天晚上离正扬说要做饭时,江南死活不让,离正扬硬是挤进厨房里。望着他的背景,就像远赴杀场一样,而江南都已经有了全部武装要逃生的念头。 没想到不仅相安无事,简单的菜肴已经可以做得像模像样。看她一脸惊怔,云淡风轻的笑着。 “跟饭店里的师傅们学的,一天学两道,保你有口福。怎么样?我学的很快吧?” 江南不得不伸出拇指赞:“强,真是太绝了。”吃一口偿过味道,赞不绝口:“好吃,没想到你一个新手,比我这个有几年修为的人都强多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离正扬嗤之以鼻:“没有外人,说真的江律师,你除了会打官司还会做其他的么?” 问出来陡然一室寂寥。知道踩入了禁区,瞬间自己都要没话说了。 是啊,她除了会打官司还能干什么。可现在眼见官司就要不能打了,她可真的是要一无事处了。薄南风这样,不是恨她是什么?! 现在纪梦溪也要跟她说官司的事,不想说,可是现实的问题总要面对,逃避不是办法。 “你自己的案子,心里有没有思量?” 江南知道,纪梦溪这样问她,实则就是探探她的口风,看她心中是否有底,省着噩耗传出,她要坐牢的时候,自己会承受不住打击,再做出自杀身亡这样的傻事来。或者干脆疯掉了,所以在开庭之前旁敲侧击,先给她打一计预防针。 纪梦溪做事想事永远都很周全。只怕这个官司从头到尾,他早已经钻研透彻了。江南知道现在从他口中听到的,基本上就已经相当于是庭审当日的判决了。不会差到哪儿去。 语气自如:“很认真的想过了,没事,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本来就是自己做错了,负责任也是应该的。今天我把以前用的那些东西都整理好打算扔掉了,再糟糕的结果我都承受得了。” 纪梦溪喝了少量的酒,以他的酒量远不至于昏眩,可这一刹那却有醉酒的感觉。连喉咙都开始发紧:“不要紧,最糟糕也不会有多糟糕,有我在呢。” 江南知道纪梦溪其中出了很多力,他担任审判长,对她来说简直天大的恩赐。 只是怕他为难:“这些案子好多人盯着呢,你不用刻意为了我让自己难办。判了刑,做不成律师我还可以做其他,你看我又不傻,也有一把年头的从业经验了,无论干什么应该都饿不死。对于这一方面我想得很开,不得不说,这几年律师做得太辛苦了,像我这种离经叛道的人,永远和这一行格格不入,即便没有现在的事,也是想着要退出的。就当这一次的事件是个契机吧,省着由我来做这个决定。” 江南说得很是轻松自在,就像在说一件与已不相干的事。 离正扬立在厨房的门口远远的望着她,看到她眼中一片晶亮。 可嘴角洋溢的弧度却很大,让他觉得很辛苦,不忍再看下去,扭头进厨房。 就听江南问:“能判多久?” 林乐回到家的时候,林父林母已经吃完饭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林乐拎着包进来,无精打采的样了。问她:“你吃饭了吗?脸色怎么那么难看,生病了?” 林乐下意识捧了一下脸,当即摇头:“在外面吃过了,估计太累了吧,没生病。” 接着回房间了。 林父看了一眼,跟林母不满的抱怨:“你看看她现在都成什么样了?越来越不在状态,天天就跟丢了魂似的,脾气倒是一天比一天大了。也不知道做的什么工作。你催催她,赶紧找个人嫁了,哪有姑娘家像她这样在家呆到这么大的?” 林母示意他小声一点儿,否则把林乐逼急了,又得大吵大闹。 林乐没有那个心情,伏在镜子上看了一眼,自己都觉惊心动魄,一张脸面无血色,跟鬼似的。 颓废的跌坐到床上,开始掉眼泪。再一次步入绝境了,各大医院都问过了,明确表示不给她做手术,语气那样坚决,甚至任她去哪里告。 明知道是有人在刻意刁难,却不敢真的四处去告。被人强暴,再怀上不明人士的孩子……只要她还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一天,就没有脸四处去说。 憎恶起来,狠劲的敲打自己的肚子,那里有一个最为肮脏不堪的东西存在着,名副其实的孽种。直恨进心坎里,难过得要死,转眼间泪如雨下。 (161)快生了 打来的路上整个人就一直颤抖不停,攥着方向盘的手出了层细密的汗,粘乎乎的贴合着,一直油腻进了心里去。[] 忍不住想要反胃,干呕两声却什么也吐不出。 林乐很清楚这是孕妇才会有的反应,而且她的反应很强烈,这些天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想一想都觉得恶心,就算没有这些生理反应,她仍旧觉得厌恶至极。便想立刻将那个肮脏的东西从身体里剔除,否则自己真的快要疯掉了。 思及几个晚上,做了这样的决定。虽然是家小诊所,担心靠不住,可打听过了,也时常有人来这里打胎。估计出现过事故,但比例很小,自己不会那么倒霉恰巧要是不幸的那一个。林乐怕得要死,就用这种侥幸的心理安慰自己。 哪怕受一点儿苦,只要能把这孽种打掉,她也认了。 车窗敞得大开,静静的坐了很久,掌心的滑腻已经干涩,冰冰凉凉的。 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从车上下来。就在胡同最深处,地点很隐蔽,是从一个一起工作的女人那里打听来的。据说曾经没有钱的时候意外怀孕,而那男人跑了,手里没有几个钱,就来这里堕的胎,到现在也好好的。后来去医院做过全面体检,都说没有问题,而且不影响以后的生育。 林乐走一路,都在想那些成功的例子,毕竟堕胎对于现在科技来说,不算什么大手术,即便是个小诊所,也应该很有把握。 话虽这样说,但真当看到诊所的设施和环境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否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认准了是会要人命的,怎么只有这么简陋的设施,而且卫生环境哪里及得上医院该有的标准。 几乎是逃也似的从里面出来,一路不回头的奔跑,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拉着她强制性地上了手术台,她那么怕,就跟年少的时候无知的上了摩天轮,等到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要死要活的,直到它停下来,就只能被迫在恐惧中度过。 一直跑到车上,仍旧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车子开出老远,才打到路边停下。全身都瘫痪了一般,陷在椅座中软棉棉的,捧着脸哇哇大哭。 “怎么办……” 江南要卖那些东西的时候,正好黄宇来看她。有了帮手,自己就不用动了。 “你帮我把书搬下去吧,有收废品的,正好我搬着不方便。” 黄宇更是大惊小怪的:“你怎么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的?怀着孩子呢,你可千万别乱动,多危险不知道?”然后问她:“弄到楼下去?给那个收废品的大叔?” “嗯,让他称一称给几个钱就得了。” 黄宇估量了一下,问她:“这一堆书能卖多少钱?” 江南看了一眼,在她手里一直很有用,跟她很多年了,从上面密密麻麻勾画的笔记就能看得出,都是用心整理过的东西。从第一个官司开始,逐年的收集积累。连带每年买的书籍以及各类案例,法条,真是积攒了很大的一堆,为此还筹划过要专门弄个书房出来。对她来说可谓无价之宝,以前能用到的时候,有时宋林爱,孙青她们哪个来家里玩,想动一动她都不允。现在却只能当废品卖了,其实卖不了几个钱,肺腑中一阵酸涩。 笑了笑:“估计也就几十块钱吧,废纸不值什么钱的。” 黄宇当即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她。 “就给你这么多吧,没带多少现金。卖谁不是卖,这堆书我买了。” 江南白了他一眼:“这算怎么回事啊?算了,我还是自己拿下去卖吧。” 黄宇一把将人扯住,他平时虽然好说话,可也不如离正扬时时那样温文尔雅,有的时候直白又强势。 告诉她:“咱别折腾了成么?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老实呆一会儿。晚上我还有个应酬,没多少时间,这会儿真不想因为给你卖这些东西,把时间就这么浪费过去了。要真有时间去给我泡杯茶水喝,我给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把东西搬走。” 说着已经把钱按到江南的掌心里。摸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平时指使别人习惯了,凡事都懒得动手。 江南下一秒又送还给他。 “那好吧,今天不卖了,以后再说,把你的钱收起来。” 黄宇较起真:“女王,怎么个意思啊?我真买了。” “值不了这么多钱。” 黄宇又拿回几张,把剩余的塞她掌心里。 “这样行了吧?” 江南还是不要:“这些也多。” 黄宇又抽回几张:“这样行了吧?别再跟我讨价还价了,就不能让我痛快一回,我花钱我愿意。你这人怎么回事?” 江南真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只留下一百块,其余的全塞了回去。 “不讨价还价了,就这样吧。我去给你泡茶。” 黄宇坐到沙发上给手下人打电话,告诉他们过来把这些东西搬走。 等江南端着杯子出来。 问她:“离正扬做的饭能吃么?我来看看有没有毒着你和孩子。要真不行,我找个厨子过来,家里好几个呢。别让阿姨惦记,来回跑着给你送吃的了。你知道她现在多揪心……”顿了下,端起杯子喝水,没再说下去。 江南笑了下:“你还真说错了,离正扬手艺好得很呢。” 真是学什么像什么,难怪要是佼佼者。 黄宇一口茶水没吞利索,险些喷了出来。 “真的假的?女王你不会说梦话呢吧?别看离正扬手下最主要的产业是酒店管理,其实他对什么一窍不通我会不知道?” 他跟离正扬绝对要算青梅竹马了,要不是两个人性取向都正常,彼此肯定要被列为首选对象。 “骗你干什么,什么时候让他做给你偿偿不就知道了。” 黄宇本来想当晚就一探究竟,可晚上的应酬很紧要,推不掉。 跟江南聊了一会儿天,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离开。走之前告诉她:“什么事都别太逞强了,以后有这些重活给我打个电话,我过来帮你。” 连带她那些书,一并捎带着走了。来了两个下手,所以行动起来非常迅速。 多久没见丛瑶了?黄宇都要不记得了,太忙了,觉得整颗心都被揪着,才要稍稍的放下来一些,离之前天下太平的安然有序还差得远呢。不紧要的事不去做,不打紧的人没去想,等再见到的时候,自己都乐了。 “呦,你还在?” 丛瑶直翻白眼,这是什么样的问候方式,似乎她还活在这个世上,他很惊诧不已。 于是没好气的反问回去:“你都在,我怎么可能不在?” 按年纪他比她大好几岁呢,即便是入土为安,也得长幼有序。 黄宇笑得更开了:“伶牙俐齿啊。”本来在等电梯的,门开了,没进去,只任打开的门缓缓合上,有意驻足跟她聊两句:“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不是只中午打短工,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抬腕看时间,马上四点半了,冬天天又黑得特别早,可不是快要到晚上了。 丛瑶不是来工作的,看行头就能看得出,日常的穿着,没有穿酒店职工的工作服。发现她特别喜欢穿裙装,每次见面都是,各式各样的。 黄宇想问她:“不冷么?”发现现在的小姑娘似乎都不怕冻,唯独女王不是,早早就见把冬衣穿上身了。纤细的脖子上围着密匝的几圈毛线围脖,几乎半张小脸埋进去,骨头架子又小,快要看不到人了。 方想起,江南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跟眼前这个年纪阅历都有差。却觉得有异曲同工之妙,看到眼前人总能想起来,觉得是哪里有那么一点儿像。 宴请的人已经走过来了,看到黄宇站在电梯门口,远远的就打招呼。 “黄总,你好,你好……” 上前握手问候,四五个男人,另带两个女人,阵容一下变大,将丛瑶推挤到了圈外去。几乎是拥着黄宇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合的一刹,黄宇望出来,冲着丛瑶浅浅的一钩唇,笑了。 丛瑶怔了下,黄宇那个笑很邪气,平时见到人明明也是这个样了。(.无弹窗广告)可是刚刚跟几个男人打招呼的时候,像是商业伙伴,所以很是有模有样,目色正经得仿似换了一个人,本来眉眼就生得惊滟,再一敛神,就像是说不出的翩然,宛然是成功男人才会有的气韵。 觉得平时看到的,可能不是他的本来面目。这个男人显然是戴着面具的,看着像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其实是得道高人。 占用了太长时间,忽然想起来离正扬还在楼上等她。 好不容易约定的时间,画本背来了几次,也照了很多次的面,都因为他忙,所以连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看似事态是平静了许多,日理万机的离总终于想起这回事了。今天中午走廊上见到时,就问她:“上次不是说要跟我说设计的事?怎么不了了之了?” 丛瑶直泛苦水,她一直放在心上的,不知是哪一个人不了了之了。难得他还能想起来,可她就快心灰意冷了,本来天天将构思放在包里,就今天没拿。出门的时候还犹豫,想着背来了也无济于事,有可能连人都碰不上,即便碰上了,也是形色匆匆,拿所有人当路人甲,打个招呼都得不到回应,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思及再三,还是放下。总不好日日带在身上,觉得自己那个样子很犯傻,也知道他是什么人…… 没想到离正扬就钻了今天的空子,她说她没带。 离正扬说:“那算了,下次吧。” 忽然不甘心起来,丛瑶马上说:“下午吧,下午我给你带过来,构思全在那张纸上了,有样本图。反正我下午没课,我给你带过来。” 可离正扬下午有会,想了一下,时间便折中到下班之前这一点儿时间里。 丛瑶实则上了整整一下午的课,最后一节上不成了,翘了课出来。 上到离正扬的办公室,男子应了声:“进。” 发现他外套穿好,连车钥匙都拿在了手里。 看丛瑶进来,暂且放下。 “我以为你不过来了,正要下班。” 丛瑶编了瞎话:“路上堵车。”马上去掏画本。 离正扬若有所思:“公交也会堵车?” 丛瑶愣了下,马上哑口无言。 离正扬笑笑;“没怎么坐过,不知道,就问问。” 接过她递来的画本,映着灯光,手指修长,公子如玉。 翻了几页发现这个小姑娘不仅画功了得,构思也很巧妙。这样生动的东西做了走廊的壁画,想来比任何华丽的装饰都有特点。毕竟如今高级的会所和酒店实在太多了,多富丽辉煌的都有,想有辨识度真的是件困难的事。 如果按着丛瑶的这个构思,看样子也费不了多少的工夫和金钱,一个楼层一个楼层的打造,不影响正常的开放和营业。离正扬闲暇的时候也想了一下,本来就一直想偿试新鲜的东西,走一走其他的路线和风格,哪怕是抽象,民族,或者文艺……总之与那些千篇一律的华贵区别开,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画的不错。”抬头问她:“能帮我的忙么?” 丛瑶睁大眼睛:“什么?” 离正扬拿画本漫不经心地拍打着手掌心,淡淡说:“你的构思,你来负责,能行吧?” 丛瑶脸红心跳,一直想找机会锻炼,可做梦也没想过会有这样好的机会。太被看重了,知道他手下的酒店哪一家都是几星级的,首屈一指的高档,不是可以任由她这种毛丫头拿来随便涂鸦的。 这样的信任和挑战犹如泰山压顶,几世修来,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转念一想又担心起来:“我怕我不行,我不是专业的,对这方面其实也只是爱好,没有深入的研究,所搞砸了。” 离正扬靠到办公桌的桌沿上,直接打消她的顾虑:“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只是起个指导和说明性的作用。真要全交给我我也不放心,这里面学问多着呢。只是你画出来和想出来的东西,理解肯定要比一般人通透,我只希望你在他们打造的时候,给一些提示性的建议,或者看看哪里不尽人意,指给他们就好。毕竟我这个人喜欢精益求精,一次到位,不想浪费了时间,却不满意。要重新返工,我实在没有那样的精神头。” 由其近来江南的官司要开庭,提心吊胆的,觉都睡不着,不得夜半三更爬起来喝咖啡,索性就不睡。工作或者看片,只要能打发时间就好。 觉不出累,一想到生活中的那些索事,反倒精神抖擞,无论跟大厨学习做菜,还是寻问家里的下人,择取食材有怎么样的讲究,半点儿不会困奄,几乎是兴致百倍的想要做。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一方面的喜好,竟跟打球,骑马,搓麻将那些消遣不分上下。 所以说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有无尽可以开发的潜能,巨大到连自己都不可思议。 时间差不多了,他得走了。 “细节的事明天中午谈,明天你不用工作了,不算你旷工。要回学校么?我送你。” 丛瑶拒绝:“不用了,我先不回学校,跟同学约好了在这附近见面。”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很匆忙。 一起从他的办公室中出来,丛瑶问他:“离总,你有没有刻意钟情的画面?也可以记录下来啊。就当成一种涂鸦,越随心所欲效果越好。这样才不会有雷同啊,因为没人会拿这么正经的事当儿戏。真当了儿戏了,反倒别俱一格。” 真是不错的点子,年轻人就这样好,思想天马行空的,不受限制,自由自在。 离正扬双手插兜,想了一下说:“还没想好,估计是有。” 出了酒店大门,离家的电话打过来了。 管家直接在电话里说:“少爷,夫人和老爷让你回来吃晚饭。想一家人聚一聚,说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离正扬去提车,想也不想:“改天吧,我今天没时间,你就跟他们说我手里还有紧要的事,脱不开身。” 再启音,那端已经变了声,电话被离老夫人夺进手中。直接问了:“离正扬,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这便是今天非将人招回来不可的原因,据说十分反常,回家几次,不是要厨房的糕点师给烤甜品,就是问下人家事怎么做。其他也都是关于饮食那一套,小到青菜怎么选…… 觉得他是疯了,以前什么时候关注过这些事。就算有人揪着耳朵念给他听,也不会听进心里去,觉得遥不可及,跟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现在不仅主动问起,让人去打听了,据说还在有意学习做菜,有段时间了,拿手菜都已学了好几道。 思来想去,除了他交女朋友这一种可能,就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方法了。一定是为了讨女孩子家欢心,所以甘愿洗手做羹汤。 一家人跟着心情激荡,能让离正扬做到这程度的女人,那势必不是闹着玩,非得娶回家当老婆不可的。以前也见他追女人,哪里真的肯用过什么心思,都是用金钱砸出的华丽和浪漫,实则没有多少用心。 如果离正扬有这样的觉悟,大家就很放心了。以前是他不用心,所以再多的女人贴上来,也都无济于事。只要他肯用一点点心思,打动一个女人不难。势必会抱得美人归。 有这样的认知之后,又惆怅起来。没见过对方是什么人,家势怎么样,是不是真的适合做离家的儿媳妇……顾虑马上多了起来,毕竟有太多人觊觎离家的家势和离正扬那个人,非得见一面深入了解一下才会觉得安心。 离正扬叫苦:“妈,你乱说什么呢,什么女朋友?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离老夫人吵着:“你别挂。”然后各说各的,不管他是否承认。只道:“真要交了女朋友,也别藏着掖着的,我们又不是不让你交女朋友,你这么大了,找一个人结婚是正经事,我们支持还来不及呢。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一起吃顿饭,别让女方觉得我们家里不重视。” 离正扬头疼:“妈,你真是越扯越远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没女朋友。女伴到是有一堆,带回家你愿意?” “没女朋友你学什么家务,做什么菜?” “谁说的?” “肯定是有人说啊,你当你妈年纪大了,眼花了是不是?” 离正扬彻底服气了,忘记离老夫人的监控防御措施一直很完备。[.超多好看小说] “妈,我是在学,但跟女朋友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以后会用得到,就想学一学。我做给黄宇吃不行么?省着他老去家里蹭饭。” 扯不下去了,简单的说了句:“行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直接便将电话掐断了。 回去的时候脸色还不好看,毕竟还是年纪小,不会时时刻刻把情绪收敛得一丝不渗。 江南看出来一点儿,问他:“怎么了?工作上遇到麻烦了?要是很累,真别给我做饭了,我自己也会做,真的。”老这样麻烦他,也不好意思。知道这都是从小被伺候习惯的大少爷,反过头来却要像个下人一样照顾自己,即便是朋友,江南也觉得这恩惠实在太大了。这年头竟还能遇上这么仗义的朋友。 离正扬抬起头:“别添乱。去外面等着吧。” 江南认真看了他一眼:“真有事?” 离正扬苦笑:“我妈以为我学这些东西是交女朋友了,估计又得没完没了的折磨我一段时间了。” 江南直接凑过来帮他择菜。 “那我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当即一脸歉意:“我当初说我自己可以,你们不信,这样……” 离正扬打断她的话:“都这样了,什么都别说了,你一个孕妇没人看着哪里行。仔细看一看,也就我和黄宇最有时间。再说这也算不得什么麻烦,没这回事,我妈也很会给我找麻烦。被她怀疑也总比一条相亲流水宴强,你说是吧?” 江南也曾无数次受过相亲的苦,可以说每一次都深受荼毒,能体会离正扬的那点儿心酸。 刹时间志同道和:“别说,还真是。” “所以啊,别每天一副愧对于我的模样。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你,练练手,长长本事,以后也用得到不是么。” 江南问他:“你有喜欢的人么?”似乎没听说过离正扬有女朋友,确切点儿是固定承认的女朋友。 离正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飘飘的笑了嗓:“问这个干什么,我不想早结婚是真的,按理说我这个年纪再玩几年也不为过。” 离三十还有几个年头呢,早早步入婚姻的殿堂不是傻了。再说又不是女人,不怕留来留去留成愁。 开庭当日,离正扬,黄宇,孙青和江妈妈都去旁听了。就连方青山也跟着去了,刑庭内一时间拥挤不已。 只是没有见到钟庆丰那边的人,一个也没看到。 孙青左顾右盼,希望可以见到宋林爱,可是直到庭审结果,宣布判决结果,也没见到宋林爱的影子。 江南坐在被告席上面色平静。 这里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陌生,反倒熟悉入骨,只是坐着的位置改变了,坐在被告席上还是头一次。望过去,付律师就坐在那里,眼望着她,像是说不出的百味陈杂。 以前曾无数次在这里为了别人的权利唇枪舌战,全力而为。知道以后再不会来这里做那样的事,一切都过去了,是一种岁月,金戈铁马,大浪淘砂,流走了,那么快……最后一次坐在那里的时候,如何也没想到,那是人生的最后一次。以后再不可以,便没想着要好好珍惜,人永远不知道什么事情下一秒就会飞灰烟灭,所以懂得要倍加珍惜,珍重。此去经年想起来,无怨无悔,是最好的终结。 江南很安静的坐着,嘴角还是微微的钩起笑。即便上一次在这里打官司的时候,不知道是最后一次,不知道要好好珍惜,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每一次她都那么努力,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尽了全力的。 她无愧于心…… 有那么一个人对她说过:“江律师,你做得很棒。”她为之感动,倍受鼓舞,即便只是谎言。她都信以为真,好好去做了,所以此生无悔。 虽然今天的一切是一场审判,就当是她与一段岁月的决别式,挥一挥手,在这里分道扬镳。有一个故事,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两个人还是有遇到的一天。这一次她同它却是永远的背道而驰,回不来了,只能越走越远,除非哪一天中国的法律改写,她才可从头再来。 看向审判席,纪梦溪定定地看着她,眼瞳深邃而宁静。掩饰去心底的一切波澜壮阔。 他也觉得惋惜,这是一个好律师,难得的好律师,跟她同在一个审判庭上,即便不念那些私情也觉得畅快无比。是通透而理智的法律人,难得有他赞赏的耿直和率真。那样的江南,真让纪梦溪觉得欢喜又爱怜。 可这一天过后,这一条路便被她走到尽头了。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不在乎,觉得世间有万千种活法,不在乎这一种。他却为这个行业惋惜不已,容纳不了的,总是好的,反倒同流合污的,可以与日同辉,是什么道理? 审判员宣布开庭。 庭审照旧进行,宣读完审判员及辩护人名单之后,没有人申请回避,进入法庭调查阶段。 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整个辩护过程,付律师倾力而为,争取将罪责降到最低…… 被告人最后陈述阶段,所有人的目光望过来,整个庭审现场常宁静。仿连心跳声都能听得清楚,扑腾扑腾的跳动着,等着江南这最后一次的陈述发言。 几乎一刹那,江南眼眶温热。极力隐忍,总算没有失态。神色依旧很平静,知道已然到了最后一刻。说完这一段话,从此跟这个职业挥手阔别,山长水远。 脸上再没什么表情,喉咙微微哽动,酸得厉害,不敢发出声音。只怕微一张口,便破了嗓。没什么值得哭泣,一切早有准备……没想过会有回头路的,说再多都是枉然。 这些年在这样的场合说了太多,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再多的话也都说尽了。何苦还要再难为自己,抬起头,摇了摇头,轻道:“没有要说的……” 纪梦溪有拥她入怀的冲动,当真疼惜不已。就算不是一个对她念念不忘的男人,哪怕只是一个法官,也该拥着她说一些珍重的话。送她走一程,让她走好,这真的是个好律师。几年的职业生涯就要这么结束了…… 评议后宣判…… 江南被以辩护人妨害作证罪被判一年零四个月,惩处已经降到最低了,和纪梦溪那一晚所说的刑期一样。他想要努力的坦护她,也只能如此。 江南很感激他,比她想象的要少很多。实在都算不了什么,一年之后,又可以扬帆,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是么? 眼见江南生产的日子再即,付律师努力为她申请监外执行。 一早都在算计之内,中间环节一早便运作过。否则纪梦溪不会审判之前那么长一段时间为了避嫌,硬是一次都没看过江南。 如今监外执行申请成功,大家总算缓了一口气。 只纪梦溪还轻松不下来,有更大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上,一日一日,知道那一天早晚会来,而且越走越近。 下班的时候给江南打了通电话。 “我一会儿过去看你。”说话时,声音里若有似无地含着笑。 觉得很久未见,即便是在法庭上,遥遥相望,只觉见了还不如不见。到如今才感觉真实起来,难掩的欢心。 “哦?一会儿么,要是没吃饭一起过来吃吧。” 孙青他们也在,要吃火锅,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食材,热火朝天的。 “好啊,我很快就到。” 孙青端着洗好的青菜出来,问她:“谁来的电话?” 江南转身过去帮忙。 “是纪梦溪,他一会儿过来跟我们一起吃。” “好啊,人多了热闹。” 然后说:“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住你这里,跟方青山商量过了,不影响上班。只晚上在你这里住,这样也能照顾你。预产期不一定准,提前或者推后都很正常的。” 江南没意见:“好。” 其实江妈妈要过来陪她的,江南没同意。发现江妈妈近段时间一直很疲惫的样子,看来照顾江爸爸也很累,毕竟年纪大了。本来说让她请个看护照顾就好了,江妈妈没说别的,只道她吃得消。 江南很想去看看江爸爸,一直想去,跟江妈妈说了几次,都说等一段时间再说。 知道这一次江爸爸气大发了,很想当面给他赔个不是,但没有这样的机会。江南不知道指望他自己一个人,什么时候能想开。 跟孙青说起来。 也是这么安慰她:“你就别操心了,等生了孩子再说吧,阿姨也是不想你受刺激。现在还有及得上你和孩子紧要的么,听阿姨的,等到生了孩子再说,也不差这么几天了。” 电话又响,孙青跑去接。 是黄宇打来的,临事有事绊住脚,过不来的,打电话知会一声。 孙青有意逗他:“来不了正好,正好你那份有人吃了。” 黄宇嗷嗷叫起来:“谁啊?我那份谁也别给我动,脱了身我就过去了。” “等你能脱身再说吧,被美女绊住脚还能脱身就怪了。”孙青讪笑之后挂了电话。 黄宇即时一张苦瓜脸,之前也没看出来孙青的嘴巴原来也很毒,只是欠开发。 什么美女啊,霉女倒差不多。 看了林乐一眼,怎么也觉得这个女人如今跟从地底下爬出来的一样,一脸的幽怨,一身的毛骨悚然。 冷冷道:“有什么话进来说。” 正是大富豪的营业高峰期,让人看到不好。 林乐跟着进来,包间内很暗,光色迷离不清。 黄宇将最亮的灯点着,受不了跟林乐共处一室时的幽暗,像是能扯他的后腿。 经理亲自端着红酒上来,给黄宇倒满杯子退了出去。 黄宇坐到沙发上悠悠的抿了一口。 微微颌首,张口冷嘲热讽:“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你不是很恨我,既然恨得咬牙切齿,不躲着,反倒往上撞,你脑子有问题?” 林乐强忍着,的确恨,现在只怕最恨的就是前眼这个男人了。 只是有求于他,便只能极力隐忍。没有办法,暗暗下了太久的决心,还是怕得受不住。现在就连做梦都能梦到自己躺在那种小诊所的病床上,最后鲜血淋淋,没能幸免,看着自己仿如被开膛破肚的样子,几次从睡梦中大叫着醒来,睡衣都被汗水湿透了。 心跳剧烈跳动,久久不能平息,最真切的感受就是害怕而绝望。 再不敢做那样的打算,就只能寄希望于黄宇。知道他在s城权势滔天。黄家纵横官商两路,不过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攥紧拳,难得一次的卑微。 “黄总,我求你让医院给我做手术,这个孩子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黄宇饮了一口八二年的干红,云淡风轻的笑着。 “来不及那就生下来,你们女人不是都要生孩子的么,你有什么难为的么?” 林乐面无血色地望着他,黄宇的邪恶,让她恨进心坎里。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她为什么无论如何不能生下来,他会不知道?一个连父亲都不详的孽种,即便知道也是不耻的,她再是个女人,也没有义务把他生下来。 情绪渐渐有些激动,知道乞求他似乎也只是无济于事。 “如果我把这一切捅出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做那些事哪一件不是违法的,我不好过了,你也别想好过。” 黄宇看她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反倒笑得更甚:“行啊,你长志气了。去捅啊,想捅你就去捅,跟我打什么招呼。我最不怕把事情闹大,要说就全说出来,我黄宇是怎么把你引入歧途的,你要是觉得证据不足,我可以帮你提供一些,你同那么多的男人睡过觉,画面我都帮你保存着呢。拿出来肯定很有说服力,用到的时候尽管和经理说一声,他会亲自帮你送到公布出去。” 想了一下,放下杯子。 “对了,还有你腹中孩子的事,一定也得说,说我动用私权,操纵各大医院妨碍你林乐堕胎了。告诉他们你这个胎可是非堕不可的,被人强暴,父不详,你有不能生的理由,我这么不尽人意,你要是不告我,我都觉得你太仁慈了……这一些我都理解,别来跟我叫嚣,去跟警察说啊。再告诉天下人,让他们知道我黄宇是怎么恶劣的人……” 笑话了,一个在污水中洗刷彻底的女人,不知道还有什么脸翻查自己的底。 他黄宇也不是被吓大的,量她不敢说。林乐这种虚伪且不切实际的女人,美梦做得太甚,早忘记脚踏实地是种什么感觉。才会一而再的被人牵着鼻子走,连头都回不了。说到底全部是她自找的,这种女人如果不让她痛苦加人,顾及不暇,一旦有机会,她一定会去找别人的不痛快。 黄宇早将她看得太清了,再这么跟他装模作样,反倒让他恶心生厌。 “还有事?没事滚出去。” 林乐再次自取其辱了,每次都不长记性,明知道黄宇是什么样的人。 从大富豪里出来,全身力气透支。拿着包包手指微微打颤,勉强有力气撑着走到车上。 颤巍巍地打开包拿出里面的名片,上面的号码像是催命符咒。知道非是走这条路不可了,再耽搁下去,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就只能生下来。到时候她的人生更是一塌糊涂,彻底没了回转的余地。她不能任由自己再破败不堪下去。 电话接通,心跳过猛,陡然挂断了。按在胸口上呼呼喘气。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得已,逃也逃不过,只能再打。 接通之后,哽咽了一声说:“我想预约时间……” 且不说江南心里如何,面上一直表现得开朗而乐观。轻松的过日子,和人说话甚至开玩笑。 觉得这是一个阳光的女人,这样大的一场雾霾完全没有将她笼罩住。起初担心她是装出来的,是想让所有人放心。细致观察一段时间,发现似乎没有破绽。让看着的人也跟着渐渐的安下心来,只是绝口不提“薄南风”这个名字,世界好像陷在另一段时光里。 江南坚持送纪梦溪下楼。 所有人看她大腹翩翩的样子都很不放心,只江南自己觉得没什么。自己的身体自己很知道,看着笨重,其实还很轻快。江妈妈说她算是灵活的,肚子里的估计要是个男孩儿。 江南每天抚着自己的肚子也觉得是,小家伙很有力气,时不时踢她,将手放到肚子上,感觉十分明显。有的时候即便静静的看着,甚至可以看到鼓起的那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在来回滑动。看得她自己就惊诧不已,觉得不可思议。 太过真切入骨的感觉,越发觉得神奇,真是一个小生命。而且就在她的肚子里,不知长的什么模样,可是江南很爱很爱他,每天都想象着他出生后的模样…… 日子一天一天临近,自己竟渐渐的紧张起来。 纪梦溪几乎每走一步都要回头,担心她,觉得女人这个时候很危险。以前在大街上见到有孕妇,基本会选择绕着走,像不小心蹭一下衣角都会出现问题。 一再问她:“你可以吧?” 江南笑他大心小怪。 “其实真没有什么的,就你们旁人看着挺恐怖,哪有那么娇气啊。我平时在家自己做饭都可以,只要不搬重物,完全没有问题。” 纪梦溪唏嘘不已,转过身想敲她的脑袋。告诉她你别这么没心没肺的,结果手都没敢抬起,只怕这一碰,问题多多。 还是一再嘱咐她当心。 江南推了他的背一下:“你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吧,不用总回头看我,这样什么时候能到楼下,我没有事情。” 纪梦溪怔了下,江南手指触上来,力道很轻,还是被他感知到。隔着薄薄的衬衣和西装外套,她的手指纤细,轻微的扶了下。 有转身牵起她整只手的欲望,想起曾经……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其实早在许多年前,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幻想过这样的瞬间,觉得一点儿都不遥远,反倒很熟悉。想起是记忆中场景的温习,早在那个时候便想,等跟江南结了婚,有一天她怀孕了,他便会掺着她慢悠悠的在街上走…… 还记得那一天是去实习的路上,就看到这样一个孕妇,走得很急,差一点儿撞上去。等到错开的时候唏嘘不已,走几步便笑了,想起江南那一天的时候什么样。 觉得很危险,就在想,到时候一定不能让她像那个女人一样独自出行,到哪里都要掺着她。 像梦一样,做了一次又一次,只是那时候脸皮薄,不好意思跟她探讨这样的事。事到如今,早已错过得十分彻底。 小区里有不算明快的路灯,映着纪梦溪坚毅完美的一张轮廓。 江南抬起头看他,实心实意:“纪梦溪,这一次真的谢谢你。” 早想对他说的,那天庭审结束就想对他说了。正当应该,知道这所有的一切,纪梦溪没少在其中运作。若是其他人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是一个正直的男人,抛却其他的东西不说,一直崇拜仰慕他,难得有这样的好法官。可是这一次还是破例帮了她,江南不会不知道。 纪梦溪晚风中温温的笑着,这样英俊的一张脸,却有温暖的笑容,天神一般。 “谢什么,不是应该的么。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不能让你无罪,觉得很亏欠你。” “说什么呢,这些都是我该得的。没人欠我什么,你更不欠我。若说欠,这一次也是我欠你的。” 纪梦溪伸手把她的围脖拢紧:“真的欠我么?那就记着吧,什么时候记得还我。”楼下的气温太低,怕她现在的身子骨受不了。 “别站在这里聊了,如今案子结了,一有时间我就来看你。走,上去吧。” 转身要去送她。 江南看出意图,好笑:“你不会还想送我上去吧?” 纪梦溪挑挑眉:“你觉得我会放心你一个人上去?” “你再送我上去,岂不是失去了我送你下来的意义。” 纪梦溪似笑非笑:“也不算,你不是想对我说谢谢么,现在就着夜风你说完了,也算不虚此行。现在我再送你,完全是不相干的两码事,太冷了,走吧。” 江南坚持不用他送。 “我自己上去,你快回去吧,哪有这么来来回回,没完没了的。” 纪梦溪上来扯上她的胳膊,敛了笑:“让我送你。” 江南刹时间很没话说,说不出为什么,觉得纪梦溪那一个表情很庄重,像是在祭奠什么。空气中有了严肃的讯号,连江南也不敢忤逆他。 只得点点头:“那好吧。” 无论如何没想到宋林爱会来家里找江南。 江南打开门看到她的时候,一眨眼,泪流满面,一直在打听她的消息,给宋家打电话问过很多次,甚至问过于群。而离正扬他们也一直在帮着打听,可是就宋林爱这么一个人跟石沉大海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了。江南很想她,做梦都想。根深蒂固的以为,是她将宋林爱给害惨了,觉得是她将宋林爱圆满的一生都打碎了。 宋林爱跟她一样激动,一伸手抱住她。 两行清泪缓缓而下,吸紧鼻子说;“江南,我真担心你。” 原来孩子一直都在,现在都快出生了,觉得很好,又由心难过。这是薄南风的孩子,江南看着他一辈子,还怎么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 江南拉着她进来,反手把门关上。 控制一下情绪问她:“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怎么都找不到你,急死我们了。” 宋林爱勉强笑着,不知道还怎么有脸站到江南面前。一直以来,觉得江南是几个人中最在状态的一个,整个人生都是沿着一条笔直的轨迹循序渐进的前行着,不偏不倚。就算生活中再怎么无厘头,工作上却从不茫然。那种干练而勇往直前的劲头一直是宋林爱所羡慕的,即便江南因一个官司几个月疲惫不堪,吵嚷着倦怠的时候,也觉得那种状态充实向上,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但是这一切都因为对她的仗义出手毁灭了,宋林爱就是听到了判决结果才想要回来见她一面。 觉得这个时候该对她说一句‘对不起’知道弥补不了什么,可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个了。 “对不起,江南。” “对不起,爱爱。” 四目相对,均是一愣。 江南从不觉得是宋林爱对不起她,归根结底,是她的爱情情仇将宋林爱这个毫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了。所以,觉得亏欠的那个人是她才对。 可宋林爱知道,如果不是她,江南不会对一个人完全放松警惕。 …… 太沉重了,只言片语都不想再说下去,何况彼此的心意都很了解,何必去翻那些老帐,本来就不是谁的错。 江南拉着她坐下,状似轻松的说。 “都过去了,反正也没事,虽然被判了刑,不过你看我还是呆在家里,只是自由受到一些限制,不能去外地,不能跟特殊的人接触而已,左右我现在这样什么也动不了,这样也没什么不方便。所以,放心啦,真的很好。今天晚上你在这里住吧,孙青晚上也过来,晚上我们吃好的。” 宋林爱笑了笑,伸出手小心意意抚摸她的肚子,嗔怪她神通广大,这种事都瞒得住。害她们当时狠狠的担心了一场。不过总算孩子还在,算意外的惊喜了。 “快生了吧?” 江南喜滋滋的:“就这几天的预产期。” 宋林爱见江南说起孩子的时候开心至极,自己也已经是当妈的人了,能看出来江南有多喜欢这个孩子,一脸期待。知道这样的期待还有其他,这不仅是一个小生命,也是薄南风的孩子…… 没有问起薄南风的下落,听说他逃了,警方在通缉他。 跟江南说了许多产前产后的注意事项,她有经验,其实里面的学味很多。如果不上心看待,对身体会造成很大影响,那真是得如影随形一辈子的事。 从头至尾说了很多,太全面了,江南根本记不住。都是一些小细节,她最头痛的就是这些生活小窍门。 宋林爱告诉她:“这个不是小窍门,不注意,到时候受伤的是你自己。仔细听着点儿……” 江南示意她打住。 “行了,别一下全说了,说这么多我也记不住。反正你回来了,等到真生了,你们每天再慢慢说,省着我记不住。” 宋林爱动了下嘴角,没说话。 又闲聊了一会儿,宋林爱说她口渴,问江南家里有什么喝的东西。 江南才想起来,聊得太开心了,久别重逢,一说起来,忘了时间,也忘了问她喝什么。想起冰箱里还有果汁,宋林爱最喜欢喝那个。 站起身:“你等一等,我去给你拿。” 宋林爱回过头嘱咐她:“你小心点儿,慢点儿走。” 江南取了杯子,去厨房拿出果汁给她倒上。等端着再出来,客厅里空空一片。就好像之前和宋林爱的欢声笑语,都是她一个人的臆想症,其实宋林爱根本没有上门来,一个下午只是她自己,空空荡荡。 手中的杯子一下滑落,知道都是真的,宋林爱回来过了,做了那么多不放心的嘱咐,又离开了。只怕她不会想着再回来…… 江南慌了神,慌张的想要追出去,知道宋林爱还没有走远……太匆忙,拿外套的时候撞到了茶几,绊了那一下,摔倒在地。腹部剧烈地疼了起来…… 起不了身,能感觉身下有液体流水,羊水一定已经破了。 只可以勉强的抬起手去碰触茶几上的电话,疼出一身的汗才勾到指掌中,头脑已经混乱不清,隐约接近于空白。觉得害怕,下意识地去拔打一个人的电话,语音提示拔打的是空号。 江南握着电话的手狠狠怔住,吸了下鼻子,觉得自己傻了。接着还是最先打了120,然后才打给其他人。 电话响起的时候,离正扬已经走到门口。看到是江南的电话,没进家门,直接过来敲她的房门。没人开,接起来:“江南,怎么了?” 江南疼得几近发不出声音,讷讷道:“我跌倒了……” 离正扬眸子骤然眯紧,心尖颤了下:“在家里么?”听她肯定答,安抚:“别害怕,我马上进来了。” 第一次用她家的备用钥匙,早许多天向江南要的,就是害怕哪一天她有突发状况,连开门都要不放便。 打开门,看到江南躺在地板上。两大步跑过去:“怎么样了?别怕,我们马上去医院。” (162)生死皆由天 孙青刚下班打算往江南家里去,就接到离正扬的电话说江南就要生了,人已经在医院。 赶去的路上马上又给江妈妈打电话,告诉她:“阿姨,江南要生了,已经去医院了。” 江妈妈心底一阵狂跳,声音颤抖:“要生了……好,我马上过去……” “阿姨,你别着急,有离正扬他们在医院陪着呢。” 很痛苦,撕心裂肺的疼意,跟即将死去了一般。 江南无论如何没想到生孩子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以前只听说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苦日,知道很痛苦,可没有感同身受过,便不知道真是死里逃生来换这一个小生命。几个瞬间都以为自己这一回挺不过去了,疼痛而艰难,只怕没办法将他顺利的生下来。 “啊……” 哭喊得没了力气,孩子仍旧没有生出来。医生和护士在一旁帮忙打气,催促她再用点儿力,就快生出来了。 哪里还有什么力气,疼得泪眼婆娑。连意识都开始逐渐涣散,是晕死的前兆,手掌胡乱的在半空中抓,下意识想要抓紧什么,像是一个人的手。没有力量的源泉,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护士递上来一只手给她:“加油,快生出来了。” 江南朦胧不清的双眼能看到小护士那一双含笑眼……看得久了就变了模样,带了点点滴滴的桃花色,细微而狭长,低着头看她,睫毛比女人的还长,眼窝处投下影,定定地将她望着,很安静。面目那么清析,薄唇有一点儿抿紧,那笑意很飘忽,更像是心疼。江南望着他,缓缓地笑起来,觉得没那么疼了,只是心酸。吸紧鼻子,委屈地唤他,还是破了音:“老公……” 手掌被握紧,指掌冰凉,是那一个人才有的温度。觉得他来过了,如同一束光打过来,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光茫披身,宛如霞光万丈,再不似他说过的,如同行走在一条永远见不到光的隧道里,雾霾加身。这一刻却那么明亮…… 医生还在耳旁催促,让她用一点儿力再用一点儿力,告诉她孩子的头出来了,身子出来了,渐渐的,一个小生命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外面几个人等得一片焦灼,不安地在走廊上来回打着转。 孙青生过孩子,知道痛苦是痛苦,不至于轻易丢了性命。自己当时也没觉得多紧张害怕,这一会儿看别人生了反倒惊心动魄起来。 拉着江妈妈到椅子上去坐,安慰她:“阿姨,你担心,很快就生出来了,不会有什么事。” 话是这样说,一出口声音却微微颤抖。 江妈妈有明显的难安和担心,点了点头,一张脸很难有什么表情,紧紧的盯着那道门。 离正扬走累了,想靠到墙面上消停一会儿,安静不下来。便不得重新踱步,走到那扇紧关的门前张望,觉得度时如年,好像已经进去很久了。时不时看表,发现每一次看,间隔也不过就那么几分钟。 才知道什么是煎熬。 黄宇晚来一步,呼呼的喘气。 “怎么样了?” 离正扬不说话,想抽烟平抚一下心情,掏出来揉碎。看了黄宇一眼,倒像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少见,堂堂的离大总裁,开会时面对多少大股东,多少高层。无数次在众多的镁光灯下,面对众多的镜头也都是从容不迫的样子。这一刹却连话都说不出。 黄宇不难为他,转身问孙青:“进去多长时间了?” 俱体的时间孙青也不知道,只道:“很久了。” 黄宇坐到江妈妈身边跟着一起等,没两分钟就跟屁股长钉了一样,站起身跟着离正扬一起踱步。 谨防江南晕过去,呼唤的声音更切。 只差那么一点点了,只要再用一把劲,孩子就生出来了。 握着江南的手掌紧了紧,告诉她:“你是个很棒的妈妈,再用一点儿力,孩子就出来了。” “啊……” 真的只是最后一点儿力气,这一次的生产很艰难,是煎熬,看着的人也知道她很痛苦。 江南已经十分尽力,她一早便有这样的‘宏愿’,努力把孩子生下来,努力做个好妈妈。她没有本事,但仍旧尽了全力。 “哇……哇……” 孩子破涕的一声响动,干脆而响亮。 只听医生道:“是个男孩儿。” 江南努力想要撑起眼皮看一下,转眼手臂垂落,晕睡过去了。 离正扬手里的电话蓦然响起,本来铃声很小,这一刻响起来却感觉十分突兀,吓了一跳。看显示是纪梦溪打来的,以为他也是听到了江南生产的消息,打来寻问情况。 接起来:“纪法官。” 那端沉沉道:“下午听公安局那边的人说,已经找到了薄南风的尸首,经过勘验,初步断定是薄南风本人……” 离正扬眸子蓦然睁大,无言地握紧电话,耳畔响彻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回荡在听筒里,久久不能平息。 几乎同一刹那,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前来报喜:“生了,是个男孩儿。” 离正扬惊忪地望过去,头脑中嗡嗡响过,就是一片空白。觉得整片天地都在微微摇晃,天旋地转。 几个人听到顺利生产,皆松了口气。围上来寻问大人和孩子的情况。 黄宇发现离正扬脸色不对,问起来:“谁打来的电话?怎么了?” 离正扬缓了一会儿神,把人叫到一边低声讷讷:“薄南风死了,公安机关找到了他的尸体……” 中了枪,最后是死在火场中,不过脸没有全完烧伤,轮廓五官仍能清楚辨别是他本身。经过勘验也基本认定是薄南风没错。 他死了…… 薄南风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他却死了…… 黄宇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半晌,痴痴地笑了声,就像听笑话被人戏耍了,禁不住恼羞成怒。 “少他妈的跟我胡扯,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薄南风怎么可能会死……”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么,小小年纪运筹帷幄,不仅可以开创景阳的辉煌,还是叱咤风云的黑道太子爷。那些别人望尘莫及的东西,他年纪轻轻便能唾手可得。这样的薄南风若不是有扭转乾坤的本事,又怎么可能达到这种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样的人素来掌握别人的生死,将别人玩弄于鼓掌,怎么可能会死?! 黄宇就差上去撕扯离正扬的衣领,跟他扭打到一起。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开什么样的玩笑他都没有恼过。不过这一次的笑话他不爱听,警告离正扬:“你别在这里妖言惑众,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 离正扬拖起黄宇就往外走,觉得要看日子的人不是他,而是黄宇。 这事不是他空穴来风扯出来的,是从纪梦溪那里听来的。那个男人有多稳往靠谱,不用说,黄宇也该知道。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打来电话说起这事。 江南如今这个样子让她去认尸肯定不行了,纪梦溪跟那边打过招呼,就让他们这些朋友过去。而且这种事情一定要对江南暂时保密,还不到能说起的时候。 忽然间天罗地网,哪一处都是编织的谎言,要让江南这么一个可怜的女人完全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那么多事情的真相都是瞒着她的,任何人的欢声笑语也都那么不由衷,通通的强颜欢笑。才觉得江南可怜至极,等到某一日真相一样样揭开的时候,对她而言,将是怎么样的打击和崩塌?! 可是为了她和孩子,别无他法。 纪梦溪刚刚在电话里知道江南生产的消息也很震惊,无论如何没想到是今天。之前没有人通知他,听离正扬说起来了,只觉得是晴天霹雳。 “你跟我出来。” 离正扬已经扯着黄宇向外走。 …… 纪梦溪赶来的时候,江南已经醒了,躺在病床上,孩子就在手边。白白净净的一个小男孩儿,即便才出生,小小的一个人儿,皮肤还很绉巴,仍能看出五官极其出众,除了嘴巴,其他的地方都不太像江南,反倒像极了另外一个人。 心中感慨万千,来的路上心一直是颤抖的,看到这一对母子更加如此。就像有一只不安份的手一只撩拨心尖的位置,没想到她已经生了,是怎么样的凶险,想象不到,却没能陪在外面一直等候。像是错过了什么,心中空下去一块。索性她没事,微微的安下心。 松了口气,一出口还是听出紧张情绪。 “你还好吧?没想到这么突然,吓死我了。” 江南才醒没多久,还很虚弱,打不起什么精神,却很开心。点点头:“嗯,很好,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纪梦溪走近了打量,看她额头有汗,将头发都打湿了,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鼻息间淡淡的清茶香。听说满月这段时间对身体的保养很有讲究,冷热都要适宜,连下床都十分讲究。知道江南的性格,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我今晚给我奶妈打个电话,让她过来照顾你一段时间。” “不用那么麻烦,我妈和孙青他们会照顾我。反正已经生了,就没那么娇气了。真要大家忙不过来,我自己也会请个家政照顾。” 纪梦溪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胡说,这个时候同样不能马虎。”过来逗弄她手边的孩子,这么大一点儿的孩子按理说哪里会笑,除了哭只怕任何表情都做不了。纪梦溪盯着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在微微的笑着,或者是那一双眼睛长得喜气,风韵占了那个人的,桃花眼,眼尾稍向上翘,不笑亦像含了一缕笑。 才不得不感叹血脉的强大,息息相关,又代代相传,竟真的是存在过的最好证明。 伸出一根指手碰触他的小手,接着便被紧紧攥紧掌心中,又细又软,很神奇。就像抚平在他的心口上,将先前那些百味陈杂的触感一下都抚平了。 越发觉得小家伙在笑着,纪梦溪专注地看了一会儿,跟着笑起来。侧首问江南:“起名字了吗?” “还没有,之前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就想着出生之后再起。”孩子出生之后要办许多东西,连带上户口,马上就需要一个名字,江南打算晚上给他想一个。 不紧不慢的样子,觉得叫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了,她把他生下来的,就是最好的。 孙青正好走进来,看到纪梦溪,跟他打招呼。 “你好,什么时候过来的?” 纪梦溪站起身:“刚来一会儿,才知道江南生了。” 孙青跟着喜气洋洋的,就像儿子是她生出来的。 “你看小家伙长的多漂亮,一般哪有这样的孩子,生出来就能看出小模样俊俏。真是随薄南风……” 顿了下不再说下去,知道现在这样已经很悲情了。这个时候是江南最需要薄南风的时候,他没能陪在身边,甚至生死未卜,江南一定比谁都要难过了。马上把话茬带过去,问纪梦溪:“你吃饭了没有?” 纪梦溪跟着敛了神:“没呢,工作越忙,越没什么胃口,回去的时候再吃。(.无弹窗广告)”又问:“给江南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阿姨回家给她做了,估计也快回来了。她现在需要补养。阿姨说专门给她做点儿吃的比较好。” 纪梦溪就打算回去的时候先去趟超市,给她买一些营养品送过来。之前太匆忙了,一心只想扑过来看她好不好,什么都没有想到。 心情使然,觉得连空气都凝固而压抑。再呆下去,只怕会忍不住伤心落泪。找了借口,就要离开了。 告诉江南:“你好好吃饭,这个时候身体很重要。我手头上还有点儿工作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离正扬和黄宇去认尸了,他在等电话,所以心神不宁。 由其不能看到这个女人和孩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赶巧又悲情的事,甚至觉得是丧尽天良了。 孙青送他出去。 转回来时,江南侧首静静的看着孩子不说话,眼睛里的欢喜很明显,这个孩子真是让她爱进了骨子里去。那喜爱从眼睛里渗出来,掩都掩不住。 孙青凑过来,跟着一起逗弄,细细打量小家伙的五官,忍不住趴上去亲一亲。 问江南:“你不睡一会儿,下午折腾得够呛,休息一会儿吧,儿子我帮你看着。” 江南累是累,却不想睡,伸手出来握着孩子的小手。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这么小?其实长这么大,也没亲见刚出生的孩子长什么样,最早看过的,也都是一两个月了。那时候就觉得很小,岂不知孩子生出一两个月跟刚出生还有天壤之别。 头脑中想象过无数次,看到的时候甚至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是这个模样,她想象的那些打娘胎里爬出来的模板全部否定了,才发现实在太抬举他们家的这个了。小小的一团肉,才四斤半,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那么小,小手小脚似乎只比拇指腹大一点儿。 这样想着,忍住不拿起来比。 孙青笑起来:“谁让你那么瘦,生出来的孩子也这么小。我看过了,今天下午医院新出生的这几个,就咱儿子最小。不过别担心,不影响孩子以后的生长。很多都是生出来的时候小,后面反倒比一般的孩子长得快。” 她觉得这个孩子也一定小不了,明显是随了薄南风,只怕将来不论个头还是长相都要十分出息。 看了眼江南,接着说;“你这小身板也不奢望你一下把儿子生得老大,一看孩子就体量你,顺产小一点儿其实很好生。” 江南也觉得孩子即便在肚子里也知道体量她,打她怀上,就一直没什么不良反应,不像有些孕妇,会剧烈呕吐,或者食欲不振。一直以来她都能吃能喝,不长肉是她的身体就这样。不过直到将他生出来之前,也觉得身体很轻便。 而且母子连心,醒来时听到孩子在身旁啼哭,几乎是一刹那,江南的心就酸透了。也想跟着哭,等他不哭了,安静地躺在她身旁,满满的只剩下幸福。 看了一会儿,想起来问孙青。 “你给宋家打电话了么?爱爱是不是回去了?” 孙青叹口气:“刚才出去的时候打了,宋阿姨接的,说爱爱没回去。打上次离开,到今天一直都没有回去过。不过听说她给于群打了一通电话,问了问小九,然后让于群好好照顾孩子。是于群跟宋阿姨说的,不过再问她人在哪儿呢,没说就挂断了。” 江南静默下来,就知道是这样。打她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客厅空荡荡的时候,就已经深切的感觉到,宋林爱这一走,只怕真的就要找不到了……否则她不会慌了神想要追出去。 孙青安慰她:“让爱爱冷静一段时间吧,她既然肯回来看你,说明她一点儿都不怪你。哪一天想开了,自然而然就回来了。” 离正扬和黄宇各自开着车过来的,一起去停车场,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晚风在吹,夹杂着冬的凛冽,再厚实的外套也吹透了。 才发现在外面站了很久,倚在车身上,不知不觉几根烟都抽完了。 离正扬要去医院看江南。 问黄宇:“一起?” 黄宇不敢去,倚在车上一动不动。他没有离正扬那么沉得住气,内敛的本事也不如他。见到江南只怕会控制不住心里的悲伤,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真的是薄南风,那一张脸岂会不认得,连带从死者身上取下的饰物也都辨别过了。是薄南风平日最钟爱的那一些,不论是耳钉,还是腕表……那些没有被大火吞噬消融的印记,每一样都清析标识了死者的身份。即便什么都没有,就只那一张脸…… 黄宇执烟的手轻轻的颤了起来,那感觉就跟抽筋一样。手冷得厉害,便想,或许只是冷得太狠了,身心才会这么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掐灭手里的烟,将两只手插到衣服口袋里,企图捂暖。 从看到那俱烧焦的尸体开始,就一直想,倒不如烧得面目全非,任何人的痕迹都看不出,还能一直侥幸下去。是薄南风在瞒天过海,偷梁换柱,实则他没有死。不知哪里找来的尸首,想要蒙混过关。反正他的办法一直很多,诈死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如果看不到那张脸,他便可一辈子做那样的遐想。 可是现实残酷,几乎是给了他和离正扬沉重的致命一击。 逃无可逃,真的是薄南风,他竟真的死了。 嗓音沙哑:“你去了医院,见到江南怎么说?” 离正扬伸手去开车门,动作一滞。声音飘渺:“还没有想好。” 路上想,一路车子开得缓慢。觉得非得去看看她和孩子,可也有黄宇的顾虑,怕自己表演得不生动,不真实,让江南嗅出蛛丝马迹。 才想起给纪梦溪打电话,掏出手机拔过去。 纪梦溪问:“怎么样?” 离正扬淡淡道:“是他。” 两端静了一下,时间滴答而过。 还是纪梦溪先说:“这事先不要跟江南说。” “我知道。” 关于薄南风的那部分案情随着他的死亡以及身份的认证,彻底结案了。 天罗地网撤回去,通缉薄南风的信息随之消散。沸沸扬扬到几近冒烟的一场风波就这样因为一个人的死彻底平息了。 那一晚下了这个冬天来的第二场雪,真如撤去了重重阻碍,漫天的鹅毛大雪洒下来,飘飘扬扬的,毫无节制地下了一整个夜。 银装素裹中黄宇坐在t大的篮球场上,任那些大片的雪花兜头灌下来,洒了一身,转眼就要将自己覆盖。 去哪里都觉得呼吸困难,跟离正扬分开后,漫无目地转了大半个城,从市中心到四环,再开回来。夜微凉,人未央,哪里都不是最好的容身之所。 不知不觉开到这里,想起来是所学校。算得上一方净土,由其这样萧靡而凄冷的夜,该是很安静。 停下车子走进去,一群活力四射的年轻人,远不到他们休息的时候。只是这样大的雪极少有人出入,仅几对男女在操场上打雪仗,初时很疯狂,欢声笑语。一个小时之后就疲倦了,吵嚷着散去,男男女女往宿舍里去。 黄宇远远的看着,猜他们的衣服定然已经湿透。 掏出一根烟点上,这一回双手实实在在冻得僵麻。没有用打火机的习惯,还是洁白梗子的火柴,握在手里怎么滑也滑不着。异常笨拙。想起来,最早没这个习惯,是跟一个人学来的。见薄南风用,觉得新鲜,他也用。后来这习惯成了自己的,便一直改不掉。直到完全摒弃其他的燃烟方式,觉得这样才是正当应该。 记不清风月场子里哪个女人说过,他点烟时的那个动作最有味道。当时他便在想,那是她没有看到另外一个男人什么样,才叫真的有魅力。他就是被那一个瞬间蛊惑感染,才跟着有样学样。 可那个人点烟时什么样?谁也看不到了。 脸上微痒,什么东西温热,沿着脸颊缓缓而下。滴下来,砸进腿上厚厚的积雪里,迅速融成了一个一个的窝窝。 低着手,紧紧盯着自己像是残废的一双手。 刹时间有阴影投下来。 发出的声音不可思议:“黄宇?” 黄宇抬头,那一片有昏黄的路灯,算不上特别明亮,可是清析看到他眼中的晶亮和泪流满面。 忽然意识到什么,马下低下头去。 丛瑶怔愣得几乎回不过神来,怀疑自己看错了。可是怎么会错,他确确实实是哭了,满脸的泪水,像悲伤至极。 每次见到黄宇都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笑一笑亦是一脸邪气。这样的男人似只有让别人悲伤的份,一生快活自在,没心没肺,哪有自己心酸流泪的时候。 就是那样一个夜晚和瞬间,丛瑶打心眼里疼了一下,觉得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心口,尖锐的疼与麻。下意识的感觉这样的黄宇才真实,便在想,他是不是真是这个模样? 也是一个会哭会笑,会心软难过的男人? 掸了下长椅上的落雪,挨着他坐下。 这个时候坐在这里哭,可真不是个好的消遣。冷还不说,雪太大了,转眼就能将一个人埋葬。 侧首看黄宇,已经跟一个雪人一样了。她之所以会注意到他,就是因为好奇,大雪天的,哪有人会坐在这里,离远了看,以为是哪个恶作剧刻意在长椅上堆了一个雪人,便想要来看一看。结果就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和美人的泪…… 喝一口气:“大雪天的跑这里来哭,真有情调啊。” 黄宇早将眼泪拭干,只是眼眸通红,仍旧低着头。一出口有被人看出窘迫的懊恼:“谁哭了?小孩子不早点儿睡觉,大晚上的跑出来干什么。” 丛瑶不揭穿他,知道他很难过。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难过,却一眼看出他的情绪低落而失控。 扬了扬手里的冰淇淋。 “看到下雪了,在宿舍里上网的时候忽然想吃冰淇淋,觉得一定很爽。”于是裹上大外套就下来了。问他:“你要不要吃?” 黄宇没说要吃,还是伸手拿过来。下一秒一扬手,已经扔进了几米之外的垃圾桶里,眼神好,投的也准,比篮球场上的三分球还要帅气的一个动作。 “这个天吃什么冷饮,胃太好还是牙太好?” 丛瑶手上一空,没跟他恼。反正在黄宇眼里,她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听习惯了,便不觉得怎样。帮他把身上的雪掸落,怕再任由大雪肆无忌惮的盖下来,会将他笔挺的身姿压断。 黄宇感知到她的意图,愣了下,躲开。 “谢谢,不用你管。” 丛瑶没理会他,不跟一个心情不好的人计较,她又不是不分事理,知道这时候的人都很别扭而且较真。等扫完他身上的雪,自己本来热气微薄的手已经冷透了。想起来之前他那个动作可能是在点烟,如今还握在手里,一只是变型的烟身,一只是没有划着的火柴。 “点不着烟了?你心情不好?” 丛瑶说话有一个特点,便是吐字轻快,让人听起来很轻松。这样说法方式和语速也跟江南的微像。 黄宇抬眸看她,说到底还不是关于那一个人的悲伤。 盯着丛瑶时,不自知地便说了出来。 “我的朋友死了。” 真的是死了,他亲见,认尸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今天却有人让他们做了。 倒希望即便是永远离开,也不要走得这么赤血淋淋,像阮天明那样也好,总以为他还在…… 丛瑶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真是不想到,难怪会难过得掉眼泪。原来他是个真的可以为了朋友哭泣的人。 小心意意:“是你很好的朋友么?” 猜想着一定是,否则不会冰天雪地的悲伤到这里来。 黄宇一直是拿薄南风当最好的朋友,是哥们。却也怨过他,当全世界都传出薄南风将江南害惨的时候,他的确是怨怼过他的。甚至想过,既然不是真的喜欢,就不该得到。 与之相比,离正扬要真心许多,那个时候还不如拥护他出手,抢过来,不至于让女王有今天。 可是薄南风死了,才发现再多的怨都只是层浮烟,一吹即散。情义摆在那里,最早便不是玩笑,抹也抹不去。 也觉着,江南还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无端端的绝望起来…… “是很好的朋友,一个哥们。” 丛瑶跟着安静下来,半晌再没有人说话,静得似乎可以听到落雪的声音,落在地上,落到人身上,落上人间四处…… “要不要一起堆雪人?” 丛瑶忽然笑着问他。 黄宇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到现在做什么都没有情绪。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见她穿的不是特别多,冷得打颤。 丛瑶没听他的,已经拉着他站起身。 “堆一个吧,不动一动,坐下去只怕要冻死了。你不冷么?” 怎么不冷,心比身体更冷。 黄宇站在皑皑白雪中不动。 丛瑶催促他:“你快一点儿,否则时间到了,我们宿舍的大门就要关了。”偏首想了下:“如果你那么舍不得你的朋友,就堆一个他的样子,当做忌惮好了。然后送他走,活着的人不惦记了,放得开手,逝者也才能走得安心,不是么?” 黄宇扪心自问,真是这样么?可就算所有人都放开了,江南也一定放不开。薄南风什么时候走得都不会安心。 过去一把将丛瑶拉起来:“别傻了。你住几号宿舍楼?” 丛瑶讷讷:“三号。” 黄宇大体辨了一下方位,拉着她的手腕就走。 “回去睡觉吧,会冻死。” 丛瑶被他强制着拉回去,一路攥着她的手,两个人的都是冰冷冰冷,即便捏在一起,也没有温度。黄宇腿长步子大,几乎要将她带得飞起来。 就连苏瑞也知道薄南风葬身火海的噩耗。 起初听来的时候不信,打死她都不可能信。薄南风他不仅不傻,还精得很。连苏老爷子这样的老江湖都免不了被他算计,他会不知道怎么死里逃生? 摇了摇头,一阵嗤之以鼻。公方那些吃干饭的猪脑子,一定是被薄南风给骗了。难道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说法叫做金蝉脱壳?! 已经这么拼了命的安慰自己,可仍旧坐立不安,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 一直等,直到夜半时分。 管家上来安抚:“大小姐,先去休息吧。这么晚了,即便有消息也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传回来。” 苏瑞坐在清冷的灯光下,恍惚地回了神。问管家:“你说,薄南风不可能会死是不是?” 管家叹口气:“大小姐,这世上是人就会死,谁都幸免不了。” 苏瑞怕起来,即刻变得很是烦燥。喝令他:“下去。” 到底等了一夜。 等手边的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不想等了一晚,等来的是彻底的绝望。 那端的人很肯定的告诉她:“大小姐,的确是少爷。公方的勘验结果出来了,验明是少爷本人。这是从熟人那里打听来的,不会错。而且听说少爷的几个朋友已经去认过尸了,也认定是少爷没错……” 声音嗡嗡的响,像是掺了杂质,那一边仍在说。 “虽然全身已经烧焦了,可是一张脸还能辨别出人来,确定是少爷……” 苏瑞不想听人说下去,说出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公方不是一直找不到人,我们派去那么多人不是一直也都找不到,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 男子一句话,仿佛直中命门。 “可是,大小姐,想要少爷命的人并非我们,数不胜数,少爷本来就逃无可逃。” 苏瑞傻了眼,握着电话再发不出声音。其实一早就已经认定了,早在听第一个人说起的时候,就确定是真的了。只是因为不敢相信,不能相信,不愿相信。所以一门心思认定公方的人被薄南风给戏耍了。 可是,薄南风到了今天还有什么耍人的本事? 穷途末路,追杀他的人道上遍地皆是。就算他们寻找无果,并不代表别人就找不到。毕竟恶人之中也是藏龙卧虎,薄南风如今连境都出不了,能躲到哪里去? (163)昙花开败前一秒 身体一下瘫软,一夜不休不眠的疲惫涌上来,才感觉身体快要不能负荷。(.)这一段时间忧心的事总是太多,从景阳集团出问题,到苏老爷子被警方逮捕,再到今天薄南风的死讯传来…… 这一宗宗一件件的压下来,简直沉重至极。苏瑞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爆炸了,更加的胸闷气短。 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怕自己痉挛着倒下。 那端静了下,继而道:“大小姐,现在不是忧心少爷的时候。人死不能复生,而且我早就说过,少爷活的可能性不大。现在最紧要的是老爷子的事,不能再等了,我已经打听得很明白了,证据确凿,这回真要一判刑,必死无疑。老爷子年纪大了,身子骨又不是很好,在里面呆太久,只怕……” 男子说出他的忧心,提示苏瑞当务之急要分出轻重缓急。不能因为死人而耽误了活人求生的机遇。 苏瑞也知道苏老爷子呆在里面不是办法,公方老早就盯着他。一直想置苏老爷子于死地,这一回终于掌握充足的证据,咬上了,就一定不会轻易撒口,非是得判死刑不可的。 现在时局动乱,黑道太子爷死了,苏老爷子被公方逮捕,人心很是不稳。只能靠苏瑞撑着,以她大小姐的身份将恶势力压下去。以免在外敌来犯之前,自己就先窝里反了。 所以不是沉沦的时候,必须要逼迫自己打起精神。只有她振作起来了,统筹安排,才能有望救出苏老爷子。 沉吟片刻,只道;“你今天就过来,我们再商量一下劫狱的详细对策。” “是,大小姐。我中午便能倒。” 苏瑞一直想过平凡的生活,当一个闪闪发光的珠宝设计师,嫁一个喜欢的男人,只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和家庭。 可是现在看来,定然是不可能了。也是注定了如此,有一些杀戮她从小就见惯了,就连心性都比一般的女人歹毒。这一点她自己都不否认,就像随时准备上战场的战士。人命在她看来,要比其他的女人淡很多。 即便亲眼目睹横尸街头,也不会有正常人的惨叫连连,估计会视若平常,脸不白心不跳。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正常的女人,又哪里来的寻常人的生活。 何况那个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苏瑞觉得,那个还有幻想的天真苏瑞也就不在了。她必须要承受自己的命运,延承血脉,在这一条路上走下去…… 一觉醒来,江南给孩子想好了名字。 跟江妈妈和孙青说起来:“就叫江豆豆吧。” 孙青的下巴险些掉下来。 扔下没洗的碗,大惊小怪:“为什么要叫豆豆这么没有气势的名字?咱们家这个怎么也是个帅哥,长大了是要光芒万丈的。结果人家一问名字,说叫江豆豆,你不觉得是咱们江公子,江大法官,江大总裁什么的在调戏人家?反正这小家伙肯定要身居高位的,一说名字叫豆豆,免不了要把人给笑趴下……” 孙青不依,觉得孩子的名字就算不气势恢宏,也得有个能说出去的大号,毕竟是个男孩子。而且依她内心的那些揣测,这个孩子若真随了他爹,本事肯定小不了,所以起名上才更得慎重。 江妈妈倒没说什么,只这一个姓氏已经让她倍加伤感了。说不出是这孩子命苦,还是江南的命不好。默默地收了碗筷往袋子里装,准备拿回家去洗。 江南坐在病床上和孙青争执不下。 “有什么可笑的啊,叫豆豆怎么了,不是很可爱么。什么才叫有气势?叫江洋大盗么?” “江南,你这不是明摆着跟我抬扛。你没生过孩子,不知道起名字这东西它有多讲究,否则一不小心就要被绰号荼毒。你上了那么多年的学有多少绰号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感同深受,也得为咱儿子考虑。现在的学生更是无孔不入,起绰号的本事还是我们那个年代没法比的。起不好名字,上幼儿园开始就要被笑话,孩子也会很没面子的……” 江南想起来,自己从小学开始,就一个江南,的确是被以各种叫法一直叫到大。‘江南’这个代号只在签字的时候才用得上,平时别人也不会这么连名带姓的唤,都是特别交好的人才会叫。 可细想了想,江豆豆没什么不妥。 “江豆豆能起什么绰号?” 孙青这一刹脑子倒是好用起来了,扳着指头给她数算:“你想啊,能起的绰号还少么,有可被叫成豆芽菜吧?也有可能被叫小小豆人,小的时候那个动画面你不是也看过。万一再有缺德的孩子,想象力再抽象一点儿,从豆芽菜想到了炒豆芽,或者干脆叫咱们小炒了,你说郁闷不郁闷?还有可能……” 江南打住她的话:“你得了,按你那么说没法起名了,又不是商标注册,还要把关系名字都相全了么。” 孙青哼了声:“你别不信,不比那个简单。反正不能叫江豆豆,万一有一天真被叫成豆芽菜,你说咱儿子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往那里一站该多羞涩啊。” 江南越发没话说,本来生出来就比一般的孩子小,连孙青自己也说了。只一夜的时间就看到他长到一米八几了。哭笑不得,不得说;“孙青,你真是太能扯了。他现在也比豆芽菜大不了多少么,你怎么知道会长那么高。” 孙青瞪了她一眼,觉得这完全就是个外行,毫无参与感的母亲。回头问江妈妈:“阿姨,你说句公道话,叫江豆豆是不是不合适?” 江妈妈过来抱起小外孙,掂量了一下,男孩子叫这个名字的确不是太响亮。 “小名叫豆豆吧,大名再想一个。孙青说得也有道理,不像是女孩子,起个讨巧的名字什么时候叫着都挺好。” 孙青马上一脸得意:“看到没,阿姨也是这么想。就说你脑子有问题吧,一觉醒来,能想出这么个名字,也就你江南干得出来。”伸手去抓孩子的痒痒肉,笑嘻嘻:“是吧,豆豆,你妈妈太没文化了,咱不理他。” 江南烦恼的躺回到床上去。 “大名太难想了,想不出来。” 江妈妈抱了一会儿孩子,就要回去了。打算煮点儿大补的汤过来,是件工夫活,得早点儿回去。 离开之前,江南叫了声:“妈……” 江妈妈转身:“怎么了?” “我想去看看我爸。”太长时间没看到他了,知道他在疗养,可如今再不好的事都已经这样了,真所谓的木已成舟。而且她连孩子都已经生了,他还不打算消气,原谅她么? “妈,我想让爸爸看看豆豆,他或许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都说小孩子有化解恩仇的作用,江南就这么想。 江爸爸这一回的心结一定不好打开,毕竟几乎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他们着实都被蒙在鼓里。当初便不看好的一桩婚事,最后真是被薄南风打动了,甘愿将江南交到他的手上。谁成想…… 事到如今连江南也不愿去想那些不好的事。就想先争求江爸爸的原谅,一家人避不见面,也不是个办法。 孙青看了一眼江妈妈,然后对江南说:“等你养养再说这事吧,你别老跟阿姨说这事,阿姨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接着又对江妈妈道:“阿姨,你不是要煮汤,先回去吧,这里我照看着。一会儿就有来换班的了。” 没多久热闹起来,离正扬前脚才到,纪梦溪也来了。 每个人大包小包拿了许多的营养品过来。男人,又都是单身,对照顾孕妇是外行,不知道真正需要什么,只知道补身子很重要。去到店里专捡贵重的拿,以为就是最好的。 江南看着犯愁:“太多了,怎么吃得完,以后再来别拿东西了。” 纪梦溪告诉她:“慢慢吃,也没让你一下就吃完。” 过来看孩子,打外面进来,怕自己冷气重,暖了一会儿才敢凑上前。 感叹:“真小。” 第一次见到才从出的孩子,没想到只这么一点点,所以感叹人的神奇,竟是从这么一丁点儿长起来的。长到青春年少,再长到如今这么大……谁又会真正的去思及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小小的一团肉,就在母亲的肚子里,艰难的生下来。 是怎样神奇的周而复始,难怪男人一旦当了爸爸,连心都会变得柔软而细腻。就是这样的一个小生命,连他们看着都震撼,何况是那个真正当爸爸的人。 目色深邃,站起身看向正和江南说话的离正扬。 “我出去抽烟,你要不要?” 离正扬本来没这个需求,知道纪梦溪有话说。跟着他出去。 一直走到住院部大楼外面,纪梦溪才说:“如今关于薄南风的报导新闻满处都是,只怕江南会听到风声,我想这个事可能瞒不了多久。” 离正扬也想到了,正是他所担心的。所以昨晚想了一夜,就算消息铺天盖地,这个时候对她还是得封锁,知道不容易,才打算倾力而为。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这几天安排了手头的事,时时陪在医院里,新闻报导她看不到。” 纪梦溪望着这个男人,以前不熟悉,只是听说过,这个离大少在s城颇有名气。后来也是因为江南出事,才见到的。最近联系的比较频繁,无论关于江南的,还是薄南风的,互通有无,算是一个战线上的人。才深入了解一些,年纪不大,内敛沉稳。 纪梦溪读心术上有一些能耐,那些年的心理学不是浑水摸鱼学着玩的。从离正扬那双眼睛里看到不知名情愫,稍微斟酌一下,没说其他,相信他的用心良苦,事情肯定能做得很周全。 这样的大事的确很难隐瞒,不出一天,孙青和江妈妈他们就都已经知道薄南风死去的噩耗。 江妈妈当时就倒下了,血压长上去了,江南那一边还没怎么着,她又住进了医院。 不敢对江南实话实说,就谎称江妈妈这段时间两头的跑,太累了,怕她身体受不了。考虑到江南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而且不缺人手照顾,就让江妈妈安心照顾那一头,也能松一口气。 江南没起疑心,本来也想让江妈妈多休息。这一段时间折腾下来,明显看出她瘦了很多,怎么可能不心疼。 孙青这一翻敷衍的说辞说完,眼眶就要红了。怕再呆下去就会露出破绽,借口去上洗手间,快步跑到走廊的尽头痛哭失声。 觉得悲情到极至,回想起昔日种种,从来不觉得薄南风像个坏人。尽管别人再怎么说,还是希望他好好的活着,能够回来和江南以及孩子一家团圆。任谁能想到,小豆豆这么没有福气,才一出生就没了爸爸,这一辈子都要看不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黄宇本来倚在窗框上,听孙青扯谎。 这一会儿孙青一走,房间里刹时只剩下两人。他也觉得难过,如果可以,倒想一辈子不单独面对江南,太苦情了,他有些藏不住话。 可离正扬这个百变仙君不来,他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上阵盯场子。实则那种事情装在心里本来就很痛苦,还要强颜欢笑地骗一个女人,那痛苦便是翻了翻的。 拉了张椅子坐过来。瞪了江南一眼,嘴角苦涩地抿着。 “你怎么那么不出息,人家别的女人随随便便那么一生都是七八斤重,你看你,兴师动众地怀了近十个月,就生出这么大点儿个东东来?” 一直想抱一抱,不过发现太小了,不知道要怎么抱,还是干脆托在掌心里? 江南郁闷得不行:“哪个女人不是怀胎十月才把孩子生下来的啊?好像我怀的时间特别长一样,黄宇,你怎么那么不会说话?” 黄宇轻笑。 问她:“我能抱一抱小家伙么?” 江南一副孩子在这儿,你随意的模样。 大方的供手让人:“你抱啊,想抱就抱。” 黄宇迟迟不敢出手,真怕抱出什么问题来,就纳闷,是所有刚生出的孩子都这样,还是她江南生出来的就个别?亦或者他薄南风的儿子跟别人的不一样,明明那么小的人儿,偏偏生得漂亮,白嫩白嫩的,看水灵劲又不像是才出生几天的孩子。 江南见黄宇那个犹豫的样子以为他不喜欢孩子。也是,自己还都是孩子呢,一般这个年纪的男人都不太喜欢。 “不喜欢就不要抱了,瞧把你勉强的。” 黄宇叫起来:“谁说我不喜欢了?你得告诉我怎么抱啊,我总不能把孩子直接拎到手里吧。你不跟我急?” 江南“噗嗤”笑起来,把孩子先抱起来,然后送到他的手里去,告诉他两只手都要怎么安放。 黄宇十万个小心,最后以一个极其木讷的姿势托在手掌和臂弯间,发现太辛苦了,要是这个姿态一直维持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全身的骨头就都要僵麻。 “这么辛苦,真的不用给你找个人照应?帮你带带豆豆也行啊。”皱了下眉头,这都给孩子起的什么名儿。还真是拿小孩子不当爷们。 “不用,我觉得自己可以。而且再几天就能回家了,带起来更方便。” 没多久,黄宇的胳膊酸掉了。 江南笑着把孩子接回来,边说:“等你将来有了孩子,当了爸爸之后,就得成年累月的这样,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到时候什么滋味你就体会到了。” 黄宇凑近来,嗅到她身有奶香味,很甘甜的那一种。跟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有明显的差别,太纯天然了,像是种极其柔软的感觉,丝绸一般。发现女人当了妈妈也挺好,才越发觉得是个女人了。 哧哧的笑了嗓:“要真那样,老婆我也不娶了,还生什么孩子,一个人倒自在。” 想起什么,眉眼中的笑意一寡淡。看着江南:“没跟你说呢,闵倩怀孕很久了,全家万众一心也关注生产的事呢。”那一次本来要跟江南说起的,被薄南风一挡,话茬一搁浅,就再没机会说了。 江南怔了下,抬起头:“这样啊,很好啊,你该祝福他们。” 黄宇淡淡的:“我一早就祝福过了。” 江南笑起来:“这样不就对了,都会越来越好。” 黄宇没说话,就知道她会这样说,即便那一晚他有机会跟她说上话,她也一定会笑着鼓励他,对那两人说一句祝福的话吧。算是把三个人身上的枷锁都去除了,对谁都是种彻底的解脱。 就因为知道她会这么说,所以他也真的那么做了。说过之后觉得很舒心,没有半点儿耿耿于怀的感觉。原来真的是重生了。 半分的计较都不再有,闵倩那一页翻过去了,而且十分彻底。 在林乐面前有一条深黑的胡同,幽长得似没了尽头。 每一走惴惴难安,狠狠的抑制自己转身逃走的冲动。知道没有回头路,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总算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念头滋长之后,让她心底的恸意平衡了几分。一直以来以为自己最不幸,所有悲催透顶的事全部发生在了她的身上。羡慕江南有种种的好…… 如今看了报纸,莫名舒心起来。江南才最是那个真正走了霉运的人,以前的风风光光原来都是假的。 薄南风不曾真的喜欢过她,也不是觉得她与众不同,比谁好,才选择跟她在一起。就是因为江南是他的仇人,才有了后来江南似拥有全世界的假象。如今不仅江南的幸福破灭了,更叫她爽快不已的是,连宋林爱在她面前为之炫耀不已的幸福,也跟着破了。 原来老天还是公平的,她虽然失去一些东西,可看一看江南或者宋林爱,也并不比她的少。 大家不过都站在同一条破败难言的路上,失去那些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到底谁也不比谁好过。就相当于死也拉了垫背的,还有什么遗憾而恐惧的呢?! 林乐不否认到现在她的心性已经彻底扭曲了,对,她就是巴不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幸。像江南那样最好,不仅身陷囹圄,最喜欢的职业做不成,耀眼的男人成了毒,最后连命都没有了,也彻底成就了江南的一无所有。 她怎么会不开心?! 她林乐之后以有今天都是江南一步一步斡旋而至,这一些都是江南应得的报应,怨不得别人,若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曾经太高调的活着。岂不知大家都是同样的人,谁也不比谁高出一等,有什么资格想要得到这世间一切最美好的东西? 若说她还有一点儿痛心,便是薄南风的死。不过也都没有什么了,活着也是得不到,与其成全别人,不如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殆尽。大家全部心死,一了百了。 手掌攥紧,已经到了。推开那间小诊所的门,一股浓重的药水味扑鼻而来。林乐忍不住又是一阵干呕,这样的反应太剧烈。所以平时心惊胆战,连饭都很少在家吃,就怕被有人看出破绽。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实在谈不上热切,即便是给他们送银子来的。下意识觉得是轻浮的女人,往往最初都表现得害怕,不信任。最后还是跑不了要来这里。 拿本子去翻查,问她:“有预约?” 林乐脸色发白,抑制自己不断的干呕。 “有,我之前打过电话了。” 女人示意她坐下来,问她一些细致的情况。 “几个月了?” 林乐不想回忆那些不堪,同样没什么好脸色的答了她。 女人感叹:“既然不想生下来,怎么拖到现在?时间越久,风险越大。” 林乐马上提心吊胆:“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不会,现在堕胎算小手术。” 甚至没什么检查设施,只简简单单地问了几个问题,登记一下,交了钱,似乎就可以手术了。 让林乐躺到里间的床上去,进来了才看到那一套设备,还有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在里面,另一个也是来堕胎的。躺在病床上,已经被麻醉,处于昏迷不醒状态,看医生的样子是正在给她手术。 林乐紧紧盯着,心口跳得实在厉害,见女人劈叉着两腿,一点儿反应没有,像是死了。 担心起来,就是这样简陋的设备,即便真的手术中出了问题醒不过来,谁又会知道呢? 男医生看了她一眼,抬头问:“也是来打胎的?” 林乐点点头:“我已经交过钱了。” 男人一指另一张空床,告诉她:“躺上去,这个很快。” 跟杀猪一样,似乎浸了开水,直等开膛破肚就万事ok了。林乐颤巍巍,双腿开始发软,一步都迈不动了。 那张沾着血迹的病床似乎一下离她遥不可及了起来,怎么走也走不到边上去。 女医生掀了帘子进来,看她还在地中央立着,不耐烦地催促:“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我们还有其他的病人呢。” 林乐彻底慌了,转身向外逃。并不比第一次好,亲见了,反倒恐慌得没了止境。甚至觉得即便生下来,再把这个孽种掐死,也比就这么直接堕掉强。 她总不能为了一个孽种,搭上自己的幸命。 再一次逃掉了,一口气逃到家里来。 推开门,江父江母都在沙发上坐着。一回头看到林乐,站了起来:“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林乐平抚气息,强作镇定的说:“没事,回来的时候不知哪家的狗窜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林母跟着念叨:“估计是前面那栋楼上一家人养的,也吓了我好几次了,看着吧,早晚让别人给药死,太招人烦了。” 又问她:“吃饭了么?” 林乐气奄奄的:“吃过了,我去睡一会儿。” 林母叫住她,用唏嘘的语气说:“你听说了么,江南生孩子了。” 林乐蓦然一怔,瞠目结舌的看过来。 “怎么可能?” 她的孩子不是一早就被苏瑞弄掉了,为此她还受了害。就算后来再怀上,也远不到生下来的时候,莫非…… 林乐心绪不稳,狂跳得没了章法。 “她的孩子还在?” 林母瘪瘪嘴:“我正和你爸说这事呢,你说算什么事吧。明明孩子还在,上次宋林爱和孙青跟狗一样到咱们家里来闹,大喊大叫的,让整个楼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不是故意毁人的名声,让人没法做人么。你等着,哪一天我非得到他们老江家说道说道去。” 林父也挺烦燥:“别折腾了,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以后就安份点儿,什么事都不会有。” 林乐回房间,脑子里一直盘踞着这件事,不甘心。没想到江南倒把薄南风的孩子生下来了,她一定很得意吧? 就说她江南不简单,纯良只是假象,专门用来演戏,戏耍别人玩的。这种坑人的事也就她江南做得出来,还把宋林爱和孙青当枪使唤跑来污蔑诋毁她,想要把她的名声败尽。 这一切都是她江南会做得出来的事,如今倒好,闹也闹过了,把她害得那样惨。她反倒悄无声息地把孩子生下来了,好卑鄙! 林乐气得浑身打颤,半下午的时候走出房间,把林父的电话借来用。 江南晌午觉睡的时间很长,睁开眼,是医院病房雪白的天花板,室中很安静,只有轻微敲击键盘的声音,轻而快。一扭头,江豆豆很精神的在一旁啃噬手指头,自娱自乐,倒十分开心。 坐起身,才看到离正扬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看样子是在工作,微低着头,金光爬满身,也是安静而专注的样子。 感觉到江南的注视,抬起头。 轻笑:“是不是吵到你了?”把电脑放到一边,倒了杯水走过来。“来,喝点儿水。”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江南都不知道。睡觉之前还是黄宇在的,她太困了,实在打不起精神跟黄宇聊天。 黄宇早听说她嗜睡,看她眼皮都要打架了,叹口气。 “我求你,快睡吧,别让别人看到以为我虐待你。” 江南不跟他客气,往床上一躺,告诉他:“你把我看一下儿子啊,我睡了。” 再醒来,就变成了离正扬。没有穿西装,模样闲适,看来今天又没上班。 觉得真是太麻烦他了。 “你要有工作,去上班吧,不用每天在这里陪我。生孩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离正扬接过她手里的空杯,看她大大咧咧的模样。挑了挑眉:“生孩子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我不忙,都安排好了,什么事都不耽搁。还有比我更合适的看护么,时间充裕,脾气温和,长得又帅。江南,你知足吧。” 江南被他逗笑,能请来这样的看护简直是天大的优待,不是嫌弃不想用,真是觉得用不起。这个男人看着年轻,实则身价显赫。哪有人请得起这样的大牌当看护。 “哪里是不知足,是太足了,承受不起。耽误你工作,你可不要埋怨我。” “不埋怨你,何必这么害怕担责任,还能让你负责么。”离正扬似笑非笑。 江南看他的电脑还开着,就说:“你去忙你的吧。” “嗯,还有一点儿就收尾了。你趁着这个时间可以好好想想晚上想吃什么,我下厨。” “好。” 话落柜子上的电话响了声,是江南手机的短信提示。 离正扬把电话拿给她。 江南翻开来看,陌生号码,电话本里没有存。但内容熟悉而惊忪,就像是穿膛而过的利箭,足以一招致命。 带着凛冽的咸腥之气,一下灌满了江南的喉咙。稍一喘气,都要往上反,于是闭严嘴巴,怕泄露一点儿异常气息。 关了电话,重新躺回到床上去。 离正扬问她:“有什么事情么?” 江南摇了摇头,她只是想再睡一觉。 二十几分钟之后,离正扬的工作完成了,发到秘书的邮箱里,关了电脑。 走过来,见江南并没有睡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失神。 他一出现,还似吓了她一跳。愣愣地看向他。 离正扬俊朗的眉眼温和:“怎么了?吓到你了?想好晚上吃什么没有?” 江南张口说:“水煮鱼。” 离正扬有些犯难,皱了下眉:“最好别吃辣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产妇能不能吃这个,但最好还是别吃。要不一会儿我去问问医生,他要说能吃晚上就做这个。” 江南只说:“别麻烦了,那就吃糖醋排骨吧。” 离正扬笑了下:“这个一准可以,家里没食材,我得去买点儿排骨,你跟豆豆在这里可以吧?黄宇说他下午还过来,估计不会太久。” “可以,你回去吧。” 晚上江南吃得很多,离正扬带来满满的一大保温桶。没想到江南会吃多少,黄宇之前打来电话,说是听江南说他回家煮排骨了,晚上要跟着一起蹭,正好偿一偿他的手艺。 就刻意多做了一些,把黄宇那一份也带上了。 离正扬的手艺已经很没话说,虽然会做的品种还不多,但做出来的一道却很精。排骨很入味,酸酸甜甜的,很好下饭。 江南吃了一碗米,大半桶的排骨却都被她给吃下去了。 黄宇蹙着眉,看她食欲很好的模样。扭过头冲着离正扬抱怨:“女王的起居饮食是你和孙青一起在照顾吧?瞧瞧把女王刻薄成什么样了。”看着委实心疼,刚夹到碗里那一块也不忍心吃了,怕她吃不饱,直接放到江南碗里。告诉她:“慢点儿吃,他们要是照顾不好你,干脆明天我来吧。” 离正扬看了江南一会儿,不像黄宇,一伸手把她手里的碗夺了过去。江南才要反抗,手中的筷子也飞走了。 “不行,你吃得太多了,又老在床上躺着,胃怎么受得了。” 黄宇嗷嗷叫:“离正扬,你能别把对你手下那一套拿来对女王么,她才生了孩子,你连饭都不让她吃饱,新时代的法西斯是吧……” 离正扬瞪了黄宇一眼,淡淡问他:“你觉得她吃的少是吧?不怕撑坏她?”平时江南什么火食他会不知道,有没有刻薄她,怎么不比黄宇知道。 黄宇气奄奄,的确是吃得不少了。江南就那么个小身板,不知道怎么能装下这么多的饭。 看她嘴角上粘了一粒米,伸手帮她拿下来。 一脸无可奈何又心疼不已:“真可怜。” 见离正扬冷下脸,知道不能再纵容,又说:“的确吃不少了,会把胃撑坏。控制一下,要是真饿,晚上再加个宵夜。你得听正扬的话,他心里有数。” 黄宇把人当孩子哄。 江南倒不觉得撑,反倒觉着还能装下许多,自己胃今天大得惊人。 既然吃不成了,就要躺下睡觉。 离正扬收了食盒,转身回来,一伸手把江南扶起来。告诉黄宇:“跟她聊会儿天,我去把碗洗了。” 黄宇啧啧赞:“瞧你这男仆当的,还真是有模有样。没看出来啊,你离正扬还有这样的天赋,真是块干这个的料儿,改行得了。” 江南被迫坐在床上,耷拉着脑袋觉得困奄。 病房的门一关上,黄宇看了江南一眼。真可怜,越看越可怜。 在她的脑袋上戳了戳:“就那么困么?睡吧,我给你看着,正扬回来我叫你。” 睡下了,还怎么叫。黄宇就不信,江南真睡着了,离正扬还能把人再叫起来。 江南一轱辘躺到床上,睡得很快,几分钟的事。 苏照民突发心脏病,病态十分严重,律师申请保外就医,考虑到是危险的犯人,被驳回。 病态一度到达无法控制的地步,他的辩护律师再次申请,人命关天,在警方的严密监控下,去医院治疗。 纪梦溪跟朋友一起吃饭喝酒的时候听到这事,下意识关注了一下。 那时候已经是苏照民被送进医院的第二天,整个医院防卫十分严密,不仅隔离,人员进出除了几个指定有权限的,闲人无法靠近,倒是相安无事。 朋友提起来的时候,还说:“肯定没什么事,苏照民年纪大了,身体上的确是有问题。现在法律越来越人性化了,就算是这种十恶不赦的犯人,在审判真正判了死刑之前,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了。” 这种事不是法院的权限范围,纪梦溪也就当八卦听一听。不过既然是重犯,顺带提醒一句:“这种事还是别掉以轻心好,苏照民这种黑老大,能明哲保身到今天,绝对是个大滑头。” 朋友喝得有点儿高,嘻嘻哈哈的:“不担心这事,多少枪顶着呢,除非有人不怕死。” 当晚纪梦溪喝得也有一些高,还是自己开车去的医院,索性运气不错,晚上没人查醉驾。 去的时候江南已经睡着了,孙青陪的夜,时间还不晚,看到纪梦溪进来,正好出去给方青山打个电话。 纪梦溪立在床边看着,头脑熏然,时间有些迷离不清。仿似忘了大段的时光,这些年的得与失都被他给自动舍弃。一如往昔,摒弃了那些痛苦和无奈,时间打青春年少的时候自由衔接,他从来没有放手过……无论是这个女人,还是孩子,他静静的看着,觉得温暖倍至,贴合在心口上,由心的想要关怀。 修指曲起,轻轻碰触江南光滑的额头,微微含了笑,温柔噙在嘴角,温润得化掉了一般。 轻轻说;“我会永远陪着你,照顾你……一直守护你……我会永远都在……” 明明是笑着说的,一滴清泪掉下来,滴落到江南的眼眶上,顺着她干净的脸颜往下滑,一直没入脖颈中去,沿着她漂亮的锁骨蜿蜒而下。 孙青打完电话折回来,纪梦溪正看着江豆豆。 走过来,问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纪梦溪站起身:“白天上班,晚上跟朋友聚了下,现在才有时间,没想到她睡得这么早。” “嗯,这几天特别能睡,而且很能吃。估计跟孩子吃奶也有关系。” 纪梦溪没再呆下去,从医院出来时给沈书意打电话。 本来一些烦心的事以往不愿理会,由其这段时间事情特别多,更觉得力不从心,应接不暇。知道许多事情现在不说明白了,永远没个了结。 纪梦溪想他可能就是有点儿喝多了。 没头没脑的,这个时间给沈书意打电话。听出她语气欣然,只说:“方便吗?我过去找你。” “没什么不方便,还没睡呢,你过来吧。” 纪梦溪到达沈书意家楼下的时候给她打电话。 “我到楼下了,你下来一下吧。” 沈书意请他上去坐。 纪梦溪只说:“不了,时间不早了,我说几句话就走。”下了车,掏出一根烟点着了等她。 沈书意穿上大外套下楼,想起来他这样的世家子打小的教育就讲究,一定是女孩子的房间不能随意进,都是教导过的。 自打她表白了,纪梦溪从来没有主动打电话要求见面过,知道是不想给她遐想的空间。每次都是沈书意想他了,主动打给他一起吃饭,或者问几个专业性的问题。这一回还真难得,从楼下到楼下,一路上暗暗高兴,听出他语气深沉,只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出来后借着灯光看清他倚在车身上抽烟,过去跟他打招呼。 “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会儿打电话。” 纪梦溪见人走近来,掐灭手里的烟。的确有话讲,觉得今晚非说明白不可,不想再拖泥带水了。沈书意的坚决他都看在眼里,指望她知难而退,怕是很困难。不防就直说了,反正他纪梦溪一生怕也就这个命了。 “这么晚还打扰你,很抱歉。不过有些话想了想,还是早说了好。” 沈书意察言观色,血液一下便冷了。有不好的意念蒸腾,就怕纪梦溪说出什么薄情寡义的话来。 可再汹涌的恐惧也挡不住纪梦溪要将话语说明白的决心。 如果江南不跟他,他这一辈子只能真的如此了。心不由已,情非得已,凡事做得再好,再怎么面面俱到的一个人,在这种事上却很是无能为力。 盯着沈书意瞬间没了表情的一张脸,还是淡淡说道:“我的心意你一直都了然,打上学的时候我就喜欢江南,估计是上一辈子欠了她的,这一辈子就得这么还她。对她的喜欢一直没有变过,无论她嫁了人,还是为别人生了孩子,连我自己都不可思议,竟然这感情丝毫没有变。才发现是真的爱她,就爱她这么一个人……我不知道这样的执着能维持久多,五十,十年,二十年……或者干脆就是一辈子,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在此之前,我会一直守护她。 我不是个一心两用的人,不能一边守护着她,一边再去和别的女人生活。不能两全,只得弃一边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他动了动嘴角:“这样的我,你能接受得了么?” 沈书意想说话。 纪梦溪一出手压断她,让她静静地听他把话说完。在很多事情上他比许多人都要理智冷静,包括感情上。 “我知道你一定说可以接受,但是,书意,生活不是童话,更不是游戏,不是三天两头就能了结的事,如果要生活在一起就是朝朝暮暮。如果我们在一起了,而我的心里义无反顾甚至全心全意的去惦记着另外一个女人,这于你是件非常残酷而且痛苦的事。没哪一个人能坚持很久,就会疲惫到痛不欲生。再深切的爱和喜欢也会被这种心不在焉磨灭殆尽。用不了多久你会很倦怠,甚至憎恶我的心里装着江南。但我不可能放下她,所以你跟我真的没有办法在一起。这世上,唯爱是不能委曲求全的,你该懂得。” 沈书意不得不说,纪梦溪全说在她的忌惮上。不去想以后,现在她就很在意。这天下的任何一个女人都在意自己爱的那个男人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女人。就跟拿锋利的小刀子一下一下剜割心口的嫩肉一样,实实在在疼与痛。 是煎熬。 而纪梦溪说他一辈子不会放弃江南,她想,她可能真的撑不了多久,就会被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情有独钟折磨得疯掉。 纪梦溪瞧她那个样子是有所思,于是笑了笑:“所以,别傻了,找个爱你的,对你好的男人嫁了,不要再等我了。我们连朋友做得都这么不快乐,我知道自己三番两次另你不快,如若真的在一起了,只怕我会让你更加的无法忍受。” 连着几次连一起吃个饭,都能不欢而散。想一想真的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变成这世上最熟悉亲近的人,便连那样的包容和顾忌都没有了,剩下的,只会是无法忍受。 纪梦溪知道她懂,该说的都说明白了,找算离开。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上去吧,再见。” 转身去开车门,腰上蓦然一紧,沈书意自身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你真的就不能放弃江南么?你难道就不为你的家人想一想,他们肯定不希望你为了一个女人一直这样下去的。” 纪梦溪轻微颌首,只有叹息。 “是我对不起他们,我亦不想放手江南,就只能这样了。” 沈书意揽紧他的手渐渐滑落,从他口中听到的“就只能这样了”觉得是他铁了心,这么理智的一个男人,竟真的不管不顾了起来。 听到苏照民被救走的消息是在开庭之前,听说医院发生了激烈的枪击事件,名副其实的两方对垒。死伤惨重,受其害的不仅是特警队员,还有医院无辜的群众和病号,简直触目惊心。 庭审结束之后,纪梦溪马上给那个专门负责此事的朋友打电话。 听他痛心疾首:“这回麻烦了,都怪我当时没听你的好好防备,太掉以轻心了,捅大篓子了……”悔恨得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没有办法。人已经逃了,而且还伤亡惨重。 不禁感叹这些黑道份子越来越猖獗,视人命如蝼蚁,更加不将法律的权威放在眼里。 很多年不见这么恶劣的劫狱事件了,顿时炸开了锅,受到上级领导的极度关注,勒令彻查此事,严惩不贷。 纪梦溪倒觉得,防守真的已经很严密了,却能把人劫走。公安机关内部真该好好彻查一番了,说不定就真的有内鬼存在。 (164)我不动哥们的女人 办公室的门大敞着,丛瑶向里张望了一眼,离正扬靠着椅背闭目小瞌。轻叩了两下门板,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丛瑶不过是想把新构的几个花纹样式拿给他看,轻手轻脚的进去,打算放到他的办公桌上就离开。 转身要走,步伐一滞。快近晌午的时候,离正扬办公室的采光很好,通亮而温暖。正有一束光打到他的脸上去,金灿灿的一层,朦朦胧胧,容色俊朗而璀璨。心口莫明跳了一下,很轻微,蜻蜓点水般。 这样看起来,他们学校最万众瞩目的男神也不及这。忽然觉得这样完美的男人不真实,就想伸手上去摸一摸,似要辨别真假。鬼使神差的抬起手,竟真的触了上去。 刚碰到他的眉眼,触电一般蓦然缩回。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心跳得更加厉害。太荒唐了,没想到自己怎么想不怎么做了。 离正扬睫毛动了动,看趋势马上转醒。 丛瑶就要往外走。 离正扬已经惺忪地睁开眼睛,看到有人,拿下西装外套坐起身。眸子迷起,嗓音有点儿模糊:“是你,有事么?怎么不叫醒我。” 丛瑶胸口跳得还是很急,脸也很红,总算有阳光摭掩,看不太清楚。 只说:“构了几个新的图样,本来想跟你讨论一下的,看你睡着了,打算放你桌子上。打扰你休息了,不好意思。” “没有,也该醒了。”眼见到了去医院的时间,这几天一直比较忙,大都在医院陪江南,手下的工作说是安排人手去做,该他做的加班加点实则一样也免不了。不过江南马上就可以回家修养了,照顾起来会方便许多。 离正扬把那本画册拿到手里,翻了两页,赞叹了句:“画得不错,很用心。” 丛瑶笑了笑:“谢谢,你选几个中意的,然后看一下细节,哪里不行,我再修改。” 离正扬若有所思地抬眸,暂且放到手边。 “好,我晚上仔细看一看。[]”然后说:“听黄宇说,你和他晚上要一起吃饭,我去把人替回来。” 站起身要走,丛瑶叫住他。 “离总,你没有什么中意的画面么?可以是风景,也可以是一个人,如果你有中意的,并且信得着我的话,我可以为你构一张图。” 信得着是一定的,这段日子看了丛瑶的不少作品,虽然专业不是学的这个,但能看出来不仅有天赋,绝对是专门学过,经高手指点也说不定。 日光中眸窝一下深邃,看过来,似笑非笑:“你这么一说,倒真想起一个。” “什么时候有时间你可以描述一下,或者带我看一下,我可以帮着构思一下试试看。” 离正扬没说其他,只问:“反正你要和黄宇一起吃饭,要不要去看一看?” 丛瑶怔了下。 知道黄宇此刻在医院,他打电话过来说要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听他说起了。只是不知道医院有什么好景致是可以另人中意的,不可思议重了句:“去医院?” “是啊。”外套穿好,不想把工作的紧张气氛带出门,顺手松了领带放到办公桌上。跟她一起出门,掏出电话说;“黄宇要来接你吧?我跟他说一声,让他直接等在医院就好了。” 一路上丛瑶都在思及不清,医院有什么好,生老病死,保罗人间万般惨像。平时就算生病都很不喜欢去的地方,觉得离正扬这个人的脑子古怪,又难以琢磨。 车厢内很安静,丛瑶望着窗外想事情。 离正扬闲散地打着方向盘,专心看前方路况。 半晌,漫不经心说起来:“黄宇这个人不错,看着玩世不恭,其实重情重义,跟表面上看到的绝不一样。” “呃?” 丛瑶木讷的回过头,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反应过来,笑笑,随意说:“是么,看他整天漫不经心的派头,真真假假的。你们很早就认识?” 离正扬侧首看了她一眼。 “嗯,打小一起长大的,大学都在一起念的,研究生的时候才分开做各自喜欢的。” 丛瑶倒是没想到,只看着两个人的关系很好,很惊讶:“青梅竹马?!” 离正扬轻笑:“竹马竹马,一早就商量过,讨不到老婆的话彼此消化。” 丛瑶更惊讶了,倒不是因为他随口冒出的这句bl情结,知道这些公子哥拿说笑不当一回事,从来真假难辨。只是从来没见过离正扬说笑话的样子,也是一本正经的,连眉色都很正,只嘴角微不可寻的一点笑。若不细看,真的很容易被他唬弄,完全不会想到是冷笑话。 跟着笑起来:“很好啊,男男也很有爱。” “不过没有内部消化的那一天了。” 丛瑶瞳孔大了点儿,问他:“有喜欢的人了?” 离正扬没看她,回答也像漫不经心。可是一点儿说笑的成份都没有,丛瑶心想,他是说真的。 果然,听他淡淡道:“嗯,都有了吧。” 丛瑶有一丝胸闷气短的感觉,突来的感觉,像是束手无策。再次转首看向窗外,没再刨根问底的聊下去。 很快抵达医院。 丛瑶下车跟着离正扬一起进入住院部的大楼。实则不知道他要来看谁,即便黄宇跟她说起过,也没明确说是谁,只说去照顾一个病人,中午她下班之前会过去接她,要请她吃一顿饭。 之前都没有问,到了现在更不好问起来。只是觉得有些唐突,不管是谁,既然跟来了,两手空空总是不好看。 离正扬一手随意的插在西裤口袋里,走过半条走廊时问她。 “黄宇有没有告诉过你,这里住的是谁?” 丛瑶摇了摇头:“没说。”他步子很大,小跑两步跟他并肩而立,“生的什么病?” “不是病人,是产妇。” 丛瑶恍然。 “原来这样,是你的家人还是黄宇的?” 离正扬没有立时答她,几步来到一间病房前,高级的vip病房,隔音效果也好。病房门关紧着,从门上面的玻璃能看到里面小半个空间。 丛瑶看离正扬的反应确定是这间,顺着他的目光望进去,只看到窗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单薄的女人,长发披散,柔顺又懒样,沐浴在一整片的阳光里,面容看不太清楚,只一个侧脸,却能觉出美好,很白皙,状似透明。 他说她是产妇,丛瑶却怀疑她的年纪不大,跟她相仿的模样。 离正扬才回答她:“是我喜欢的女人。”手指伸上去,按在门板的玻璃上,像捧起女人的一张脸,小心意意:“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我最中意的画面。” 丛瑶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就是离正扬喜欢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产妇。 那么,这个孩子? 离正扬知道她好奇什么,不急着进去,掏出一根烟点上,吐口烟圈说:“孩子肯定不会是我的,她是我朋友的老婆。不过,我的朋友不在了。” 一些破碎的情节在丛瑶的头脑中串连成章,隐隐有些想明白了。离正扬口中提到的这个朋友也是黄宇的朋友,是他们共同的朋友,可是不在了,所以黄宇在那个雪夜才会痛苦到无声哭泣。而这个女人就是他们那个朋友的妻子,亦是离正扬喜欢的女人…… 丛瑶有些迟疑地看着他。总觉得离正扬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个男人像是不简单。 须臾,离正扬接着道:“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喜欢,一辈子不可能是我的。”掐灭手里的烟,转首看过来,眼眸静寂:“我永远不动哥们喜欢的女人。” 一手推开病房的门。 “进来吧。” 丛瑶狠狠地怔了下,就像有人在身上某个地方狠狠的曲指一点,整个人便瞬间动弹不得,像这样静止了。 蓦然抬眸看过去,离正扬背景挺直,已经进了病房。 听到黄宇的声音:“怎么来的这么快,丛瑶那丫头呢?” 离正扬说:“在后面,不是怕耽误你们两个人的时间。”然后走到窗前去,又问:“坐多久了,回床上休息一会儿吧,中午吃什么?叫个外卖,上午没时间买食材,晚上我再煮饭。” 江南转过身:“只要是肉,吃什么都好。” “真是身上掉下一块肉了,非得补回来不可是吧?”江南之前虽然不挑食,可是吃素多一些。这两天忽然开荤了,不仅喜欢吃肉,而且食不言,默默的能吃很多。离正扬一度担心她把胃撑坏了,每次做饭份量都严格控制。 病房内一时说说笑笑。 丛瑶两腿灌了铅,怎么晃进去的不知道。 黄宇五官长得比一般男人细腻,笑起来金灿灿,由其当日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衬衣,越发显衬得有女人不及的明媚。 扶着肩膀把人带到江南面前来,很随意的给她介绍:“丛瑶,之前跟你说起的那个帮着保管鱼缸的小丫头。”又对丛瑶介绍:“这个是江南。那边那个小的是江豆豆,我干儿子。” 江南跟她握手。 “你好,你是黄宇的女朋友吧?” 不等丛瑶说话,黄宇一伸手已在江南的脑门上弹出响。 “乱说什么呢,这两天怎么瞧着迷迷糊糊的。是不是肉吃多了,脑子会变得不好使?” 江南揉着脑袋一脸冤屈地看着黄宇。 丛瑶马上笑着解释;“普通朋友。”离得近了,看清江南那一张脸,黑白分明的一双眼,很大也很是明亮,流露慧黠的光晕。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刹那间有所思。听着自己鞋跟踩踏地面的声音,一下下敲在自己的心口上。 ------题外话------ 先传这么多哈,今天把镜子的脑袋劈开,也仅能扒出这么些东西了,还好勉强~ (165)昙花开败了 即便她深知自己和黄宇只是一般的普通朋友,甚至谈不上,而黄宇也明确说了两个人的关系,但他的朋友们仍旧那么顺理成章的以为两人关系不一般。 那么离正扬跟她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丛瑶的呼吸立刻变得困难起来,莫非那一时他根本没有睡着? 黄宇见她脸色渐渐发白,连步伐都慢了下来。走近来,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了?” 丛瑶蓦然抬头,黄宇手掌动作轻柔,渗透丝丝暖意。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不喜欢医院里消毒水和阿司匹林的味道,觉得胸口发闷。” 黄宇了然:“那我们快走吧。” 丛瑶跟在他身后头,很想问他,他们的那个朋友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年纪也不大。语到嘴边,只道;“看样子,江南的年纪不大吧,跟我差不多?” 黄宇“噗嗤”笑了起来。回过头看她,一侧嘴角好看地微微挑着:“你被骗了,她只是长得特别显小,其实比我还大呢。” 丛瑶不可思议:“真的假的?”实在看不出,长得倒是不低,可身体单薄,算是瘦的了,连皮肤都光滑细腻。 黄宇“嗯”了声:“是真的,江南二十八了。不仅长得孩子气,连性格也是。平时我跟她在一起,也把她当小孩儿看。不过她工作的时候不这样,你可能想象不到,她是个出色的律师,法庭上跟生活中完全两个模样,雷厉风行,帅气得很。”看丛瑶听得细致,一边向外走,一边拿例多佐证:“你想啊,她老公二十四岁,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代沟。什么都是她老公照顾……” 语到此处,蓦然止息。又是进入了一个不能碰触的禁区,明明这辈子不愿再提起的,却像现在这样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 已经出了住院部,丛瑶侧首看他。黄宇侧颜绷得很紧,有那一晚的风范。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个朋友,难怪要疼得掉眼泪,不过二十四岁,孩子才出生,还有那么一个让人疼惜的老婆。只怕他那个朋友走得同样不安心的吧?! 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和离正扬照顾他们母子,你的朋友会很欣慰安心的。” 哪一个都是无微不至,而且还是离正扬喜欢的女人。丛瑶从来没想过,离正扬那种整日万众瞩目的男人,也可以像个平凡的男子那样计划着一日三餐吃什么,将准备食材这样的锁事商讨得津津乐道。 如果今天没跟他来这一趟医院,怕是一辈子都不懂得,什么才叫让人由心欢喜的画面。 原来那就是离正扬所中意的…… 中午的时候孙青来医院看过,今晚她过不来,就商量明天接江南回家的事。告诉她东西先别整理,等过来再整理不迟,反正也没有多少东西。 至于那些营养品,提前让离正扬提回去。左右他下午要买菜回去给江南做饭,孙青和他一起出来的,两手提得满满的,帮离正扬一起把这些东西弄到车上去。 就要直接上班去了,转身对离正扬说:“那我先走了,还得上班。你去买菜吧,正好让他们母子睡一会儿,阿姨之前打了电话,说马上就过来。” 离正扬叫上她:“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那么麻烦,坐公交很方便,没几站的路。” 离正扬已经绅士地把车门打开:“上来吧,正好要去那边的超市,顺路。” 孙青便不再推辞。 离正扬去了超市之后看到新鲜的水果,摸出电话打给江南,想问她想吃什么。 电话响了几遍,没人接。江南并不是个容易睡死的人,由其当了妈的人有点儿声音就会醒。离正扬也正是注意到这一点,所以工作都放到晚上做,白天呆在病房的时候尽量不吵她,连键盘都不敢敲。最多是接收一下邮件,或者看一看新闻财经板块打发时间。 再打,仍旧无人接听。谎了神,扔下选购好的所有东西快速出了超市,驾车往医院里去。 病房空空,孩子还在,乖巧地躺在小床上啃手指。 江南的手机就摆在床头柜上。 猜想她走不远,就要出去找找看,下一秒病房门打开。 转身唤出来:“江南……” 进来的是医院里的小护士,看到离正扬站在室中央。每天都能见到,以为是孩子的爸爸。如释重负笑了声:“原来孩子的爸爸来了,孩子妈妈说有急事要出去一下,没拦住就走了,只说让帮忙看一下孩子,一会儿家里就来人了。” 几日相处下来,都有些熟悉了,由其黄宇在的时候,就喜欢逗得这些小护士眉开眼笑,带什么好吃的也会分给她们一些。平时对江南母子俩自然另眼相看,有事没事的时候会来逗弄江豆豆玩。处得不错,交代起来才放心。 离正扬眸子骤然眯紧:“说要出去干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本来我想告诉她这个时候不宜到处走的,可是你爱人没等我说话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离正扬嘴唇抿得很紧,点点头:“谢谢,麻烦你了。你去忙吧,孩子给我就行了。” 意识到或许有事情发生,来不及细细思考,马上给黄宇打电话。 “江南不见了,听护士说从医院里跑出去了……” 黄宇那一边刚坐下准备点餐,这样的事情一出,就算是一桌满汉全席也吃不下去了。站起身,连声音都大了一个分贝:“怎么跑出去了,你没好好看着她啊。她现在什么身子骨,乱跑还了得?” 丛瑶看黄宇一脸急迫的模样,也知道这一顿饭吃不成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等他挂了电话说。 “江南出什么事了?那你去忙吧。” 黄宇已经将外套抓在手里,抱歉的说:“听离正扬说找不到人了,估计是从医院里跑出去了。对不起啊,我得去找一找,你自己回去可以吧?” “嗯,没问题,你去忙吧。” 黄宇撂下一句:“改天我再另请。”就匆忙走掉了。 路上又跟离正扬通电话,想不出会去哪里,连电话都没带在身上,只能四处找一找。 离正扬告诉他:“先回家看一看。” 黄宇油门踩得很大。 “知道了。” 离正扬守着江豆豆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大意了,只想着江妈妈马上会来,以为江南睡一觉刚刚好,估计不等醒来,替班的人就到了。 无论如何没想到她会钻这个空子,早该意识到江南情绪反常的,每天机械性的吃东西,安静的吃很多,而且话也变得比以前少。现在想起来,惊恐不安,只怕她是知道了什么,或许听到了有关薄南风死亡的蛛丝马迹。不想流露哀伤,又觉得很难过,麻木的吃东西,不知饥饱,安静的望着天花板失神,像是被抽灵魂的娃娃。 就那样不哭不闹的,疼也疼得很安静。 离正扬的心跟着狠狠地痛了起来,这一切这样明显,竟然都没有注意到。把一切都想成是产妇的正常反应,即便觉得异常,在看到她的平静反应后,也会将一切合理化。 没人想到,即便他们不说,消息也封锁得自认严密。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像他们也没想过要天长日久的瞒下去。只是一切不等他们做足心理准备说起来,事态就爆发了。 疑问在心里扩大,想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段时间大家精心照顾,很少让她一个人呆着。忽然想起那一天江南收到的短信,之后似乎就开始反常…… 几步走过去,抓起江南的手机,翻开收件箱,一条一条看下去,忽然触目惊心。 只问她有多凄惨多可怜?身陷一个编织美好的骗局里,如今孩子都生了,薄南风却死了……这样的下场,只问江南有什么感想? …… 竟是这样惨绝人寰的诘问! 江南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那么安静,难过的时候一声不吭,甚至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来人看望的时候陪上笑,连吃东西都是义无反顾,有的时候躺在床上几个小时,一时望着江豆豆可以不说一句话。 那些时间她在想什么?是不是疼痛如利箭穿心,太切的悲伤反倒成了死寂,竟连一句话,一个表情都要无法演绎。她活着,可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或者快要死了? 离正扬握着电话的那只手轻轻的打颤,攥得狠了,修指青白一片。没有即时将电话甩出去摔得粉碎,掏出自己的手机拔出去。 “给我查一查这个号码……” 一条街很悠长,窗外是城市热靡的林林种种。即便是冬天,坐在窗边,一侧脸颊贴靠在玻璃上,仍旧感觉灼热,像是身体里燃着一把火,最最旺盛的时刻,不会多久就要熄灭,是回光返照。 江南已经很久没有坐过公交车了,却知道这一条路线会通向火车战,然后绕一个圈再自动转回来。 湿润的眼眶前有一只手,修长白暂,骨节分明。 他说:“给我两块钱,我要坐空调的。” 她望着他,清澈的眼眶泪眼婆娑,觉得他就近在眼前,嘴角动了动,没有哭,声音低低的很安静:“告诉我,你是爱我的,你不是个骗子。” 前排的坐席上有人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一脸的惊诧,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去。 终是没有人回答她…… 往事成了回忆,如风,在头脑中电影一般的静静回放,人间短短的几个月,几百天,走到这里,竟像是拼尽了全身力气,跋涉了漫长的一生。此时此刻,油尽灯枯,却魂牵梦绕。 他们说他死了,她不相信,觉得不过就是被恶梦魇住了,醒过来,就好了。 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很难过,可是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没有,当极度的哀伤成了固执的悲戚,便会像这样,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就要撑不下去。后悔生下这个孩子,如果她走了,孩子怎么办? 薄南风曾问过她,为什么要不厌其烦的看一部片子,即便它热靡,它感天动地,就算它每一个小细节她都喜欢,也不会到达这个疯狂的地步。 那时候没有看到那里,她想说,可是没来得及对他说。 《泰坦尼克号》那样励志又向上的结局她并不喜欢。她钟情的,是那个非议众多的存在。曾有人不理解,罗丝走了,为什么还要再回来?否则杰克乘着木筏逃生,便不会死掉。 江南的思想总是简单,她没想得那么复杂,她觉得如果罗丝不回来,她便是不爱杰克。她回来了,不是想要拖累他,她是打算陪他去死的。他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 罗丝是个勇敢的姑娘,失去了最爱的人,她好好的活了下去。结局那样圆满,可是江南不喜欢。 公交车转了大大的一个圈,抵达火车站之后,乘客下了再上,沿着同一条路,途径相同的风景。 江南坐在靠着玻璃窗的位置一动不动。 这个城市她看了很多遍,无数遍,打小就看惯了,即便是个没有方向感的人,深更半夜也不会迷了路。没有什么不舍,或说有什么是舍不得的,就是她的孩子…… 这些天她日日夜夜的看着,看了无数遍,一眼万年,却仍是看不够。 可是她想,薄南风过了那么多艰辛的日子,并不比这一个孩子幸运,心酸又悲凉。这世界如此之大,城市的灯光这么缤纷,却容不下一个他…… 公交转过几遍,她在任何一个路口下来。站在斑马线的一端,看眼前的车流如织。 冬日的冷风将她的衣角发线鼓吹起,力量之大,带得她像要飞了起来,孤零零的宛如一片枯叶。下意识向奔腾不息的车流里去,阳光洒了一身,可是并不温暖。她的脸上被冷风割疼,没觉得自己哭了,却实实在在的泪流满面。 无论如何比不上心灵的鞭笞,从来没有这样的悲痛欲绝过。知道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妈妈,吵嚷着努力将他生下来,没等疼爱他,却要这么放手了。是她欠下的。 她常常想,杰克孤零零的飘荡在冰冷的海水中,是不是很害怕? 有一个人陪着他,或许就会温暖很多。可罗丝放开了他的手,选择幸福的活下去。她做不到,薄南风只身赴了一条死路,那里黑暗而冰冷。他定然是怕的,他说过哪怕是死也要拖着她,可她有了他的孩子,最后一次,他改了注意,要她带着他的孩子一直活下去。他说她的痛苦还没有偿尽,就得活着受尽折磨。如果能好好的活着,谁又会想着去死? 只怕在薄南风的眼里,活着还是好的吧?! 江南执意相信他是一个好人,知道他曾身受煎熬,在无助的痛苦和黑暗中挣扎,她很难过,没能与他一起分担,除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就再想不出别的。 闭上双眼,往事历历在目,有他温柔的眼眸,和紧紧拥着她的有力双臂。时间无法倒流,不愿他一个人孤单离去,知道拯救不了他,却愿意这么追随着他而去。 步伐快起来,眨眼冲向那片车海。即将撞上来的汽车眼见冲出来的人,手忙脚乱还是打了拐,秩序一刹那有短暂的混乱。但后面的车子像是长长的一条龙,却一辆接一辆的停了下来。 周身有大队的人涌上来,最前面的绿灯闪着幽暗的光。 江南耳畔吵杂,前面两辆汽车的窗子打开,司机伸出头对她破口大骂。早已听不清楚骂的什么,定然是神精病,不怕死之类的,蹲到地上抱紧自己呼呼喘气。 凛冽的冬日,有花白水汽,大团大团的外涌,像是汽车烦闷的尾气。 手臂紧紧握着自己麻木的双腿,之前那么多天都没有哭,这一刹泪如雨下,胸腔被掏空,再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心口那么疼,想起他狰狞狠戾的眸:“在属于你的痛苦承受完毕之前别想着去死,敢带着我的东西去赴死,我拉你全家陪葬!江南,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想死了解脱,天下没有那么轻易的事。”,想起他慌乱的无措,声丝沙哑:“无论多久不见我,哪怕以为永远也等不到的时候,也不要走开。一定要在那里等着我,我总会回来寻你。” 她不怕死,只是舍不得,她还有孩子,流着她和他共同的血液。 他才那么小,没有爸爸已经很可怜了,她怎么可以那么残忍让他再没有妈妈。等到长大的时候,说起来,他只得说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像个孤儿一样,旁人给再多的爱又如何?还是孤苦伶仃。 像是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缠紧,将她拖离混乱的斑马线。身后车流重新奔腾不息。 江南哽得厉害,气都喘不顺。积压了仿如万年的伤疼,洪荒一样爆发出。没想过有朝一日她江南会这样凄惨,当街泪流不止,哭到哽咽,直到肝肠寸断却停也停不下。 没有熟悉的人,一转身看到是交警,掺着她一只胳膊。以为是吓坏了,安抚她:“别哭了,总算没有发生危险,以后过马路一定要看好了绿灯再过,不能胡乱的闯。” 江南听不清,拼命的点头,像是有人在她的耳旁终告:“不能死,哪怕没有希望也要等下去,等到白头,等到终老,豆豆需要妈妈。”他说:“你要勇敢,不是真的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她拼命的点头,想说好,可是喉咙嘶哑,发不出只言片语,声带似乎断裂了。 两条腿也动不了,坐到路边吹冷风,直到天蒙蒙黑。冷静下来,往回走,没有坐车,一直走回去。抬头看自家的窗子,一片漆黑,再也没有那么一天,每天下班回到家,站同样的位置抬头往上看,那一扇窗亮着明快的灯火,雀跃着上楼,只要推开那扇门就有可口的饭香,和洋溢的笑脸…… 曾是她每天最温馨的期许。 黄宇敲了很长时间的门,都没有人开。怕江南居在里面刻意不见人,不放心,刻意返回医院向离正扬拿备用钥匙。 离正扬那边的人已经将查属的信息反馈回。 没把钥匙给黄宇,告诉他:“是有人给江南发了短信,告诉她南风死去的消息。话语很狠戾,明显是故意刺激她。我让人查过了,是一个叫做林向阳的人,是林乐的父亲。” 其余的都不用多说,知道林乐一直在黄宇的大富豪里做小姐,怎么做,不用他说,黄宇心知肚名。 抓了外套就往外走:“我回家去看看,孙青两三分钟就到,你等她过来。回去把这件事情处理一下。” 急急地出了门。 可是回家之后挨个房间看过,仍旧没找到。那个时间还早,问了楼下的邻居,也都说没有看到江南回来。 给江妈妈打电话问过了,众口一词,都说没有看到。不可能去找熟悉的人了,否则谁会任她这样折腾自己,这个时候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从楼里出来,夕阳西下,天边那抹残破的红深切刺着离正扬的眼。 想不出她会去了哪里,所以怕得瑟瑟发抖。怕她想不开,怕她做傻事,怕她不知道珍重自己折腾出好歹来…… 更怕辜负了薄南风的嘱托,没能好好担待照顾她。 上车离开,黄宇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 “没有,不在家。” 黄宇听着,彻底偃旗息鼓。亦是深切的伤心和难过,怕故事到了这里,再没有节制的凄惨下去。 挂了电话,给手下人打电话。 “把那些东西发到网上去,再给林家所有的亲戚寄一份,让他们人手一份……” “是,黄总。”手下人乖乖照办。 室中一片通黑,江南换掉鞋子把灯打开。太亮了,映着一双红肿的眼,眼瞳生疼。换了一盏相对昏暗的,直接去了卧室,翻箱倒柜,找出所有的包包,挑选出大的放一边,再将小的重新放回去。 拿到客厅里,转首又找来大的方便袋,将几个大包折好放进去。又去鞋柜中翻找,把所有的高跟鞋也装进去,开门扔到门外。 即便室中很暗,还是适应了这光色,穿梭于各道门之间,把积攒的衣服拿出来洗,外套和内衣要分开。能手洗的不许扔到洗衣机里面…… 江南安静做事,即便一双腿酸痛,仍旧一声不吭。默默记得一些话。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不许穿高跟鞋,好好吃晚,好好睡觉,不要工作到太晚,再忙也不可以忘记吃饭,别吃那些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外套和内衣要分开洗,容易找不到钥匙就不要背那么大的包。既然那么不想,以后晚上就不要出门散步了,常给爸妈打电话,不许跟朋友出去喝得烂醉如泥……” 默默难过,默默想一个人,默默的后悔昔日种种,便不该讲白君素和容岩那个故事给谁听,不想竟这么一语成谶。 筋疲力尽,内衣在手中泛着花白的泡泡,手指也是又酸又痛。 能为他做的已经没有什么了,像这样陪他吃苦受罪,是不是加负在他身上的便能轻一点儿,再轻一点儿? 江南想,她实在太累了,痴傻了一般,拿起地上的搓板抱进怀里,去门边坐着休息。 想起来,曾经对他不好,很不好,报应便来了。 任谁想到,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跟她不共戴天。故事像这样结束的时候,你能记得多少? 江南觉得,他就像是一朵昙花,开在她的手指尖,日日看着,那么美好。却不知,他既是朵昙花,花期就只有一瞬,开过了,便败了。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叫做“薄南风”的男子,会在她的生命里,来了又去。 江南想,她那么爱他,爱那个叫做“薄南风”的男人,他却再不会出现了。 ------题外话------ 明天是全新的开始,呵呵呵~都过去了~ (001)不是姐姐,是阿姨 以江南的资质那样的应酬远轮不到她出场,才来公司几个月,有加入的团队,可还没建立什么功勋,只是领导非拉着她去长见识。据说是业界里的权贵,青年才俊,见一见有利无害,说不上什么时候工作中就要遇到。哪怕混个脸熟,也比没有交情好。 经理这样完全是为着她好,江南也知道。她本来对这一类的投资公司是外行,没什么研究。换了几份工作,简介投出去几份。在这个看重经验和成就的年代,像她这种连专业都不对口的,几乎连面视的机会都拿不到。 偶然接到这一家公司的面视邀请函,甚至没怎么细看,就来了。 只是她的语言并不匮乏,面视当日被问到的几个问题侃侃而谈,语言流畅。没报很大的希望,所以回答起来反倒畅所欲言。 最后也被问到关于投资行业的一些看法。 当日问起的就是团队里的经理,招聘也是他们需要人手发起的。 江南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真的不是很了解,只是由心的想要偿试一些新东西,就硬着头皮来了。” “是来闹着玩的?”男子握着笔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面上叩动。 江南坐直了身:“闹着玩和想偿试不一样,要是闹着玩的,我就不会实话实说了,嘘吹这项技能我虽然运用不纯熟,可也会。”见男子嘴角上浮出笑,不明所以,暗暗就有些懊恼了。尽量心平气和的说:“而且到了我这个年纪,又处失业状态,闹着玩是不是太奢侈且不切实际了?” 她说的是实话,要生活,最融入这个社会,最起码要先有一份工作。倒不是缺钱,到了没法糊口的地步。即便一辈子什么都不做,也能衣食无忧到入土为安的那一天。 可是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想那样。不是不打算动那一笔钱,她不是一个为了子虚乌有的尊严或者节气,会让自己吃苦受罪的人。只是不想那么陈腐的活着,慢慢的连生机都失去了。 男子下意识再看一眼她的简历,皱了下眉:“你三十二岁了?” 江南笑了笑。 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这家公司的来电通知,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去上班。 江南才正儿八经的翻查了一下公司的详细资料,瞠目结舌,真是歪打正着,竟是一家相当有知名度的公司,在业界中算很有名气的。 之后给离正扬打电话,说她进了m&c。 离正扬哼了声:“那么懒的人,还想进大企业,置自己于水火之中是吧?跟来我公司有什么区别?” 江南还是老唱词:“那能一样么,拿你给发的工资我手软,跟平白捡来的恩惠一样。” “你想多了,你要真来我手底下干,我绝对会是个铁面包公,一视同仁。”然后说:“我一会儿还有会开,先不跟你聊,过几天去看你。” 江南只说:“你忙,你忙。”就挂了电话。 没有底气,知识现补也来不急,所以才几天上班一直心里颤巍巍。总算经理是个不错的人,就是当日问对她发问的那一个,一段时间对她很是照顾。自打加入他们的团队以来,给她很多指导,前期不会让她做什么实质性的工作,打下手连带学习知识,掌握各种门道。 今天便拉着她一起来见一个大客户,说是开开眼界。最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可是正在学习阶段,既然领导说了,肯定也是一门必修的课程。 下班的时候就跟着一起过来了,本以为是整个团队,结果就她和经理两个人。酒店大厅里遇到公司里的另外两个同事,形同水火,平日里最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貌合神离的两个竞争激烈的团队成员。簇拥之下的,是一个年长的陌生面孔。 经理拉着江南介绍:“这是刘董。”身份没再详说下去,看那么多人恭敬的阵势就知来路不小。接着又介绍江南道:“这是我手下的新队员,江南。” 相互问候过,一群人往订好的包间里去。 江南惴惴不安,没想到要和这么多的高层一起,本就不擅长应酬。而且猜得出,这回要见的人,定然来头不小。 两人不知不觉落到后头。 经理在一旁小声说:“真不知道会来这么多人,以为只有刘董一人的,来了才知道。你别介意,不过不用紧张,以后工作中都是要常碰面的。” 江南笑笑:“怎么会介意,只是我这个人笨,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到时候别出乱子就好。” 经理安慰她:“不会,到时候你只管吃东西就好。” m&c的人员坐下好一会儿,所谓的大人物才姗姗来迟,推门进来,只带了一个助手。西装革履,怎样的风度翩翩便不用说了。 典雅而高贵,偏偏笑起来温润,很客套的和几个人一一握手打招呼。 看来之前就有过合作,握手的时候竟每个人的名字都叫得出。 只在拉起江南的手时,唇角微微一钩,意味别样,又大有深意。 经理已在一边介绍:“离总,这是我们公司新进的成员,叫江南。” 离正扬笑了笑:“江小姐,你好。” 江南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真是大跌眼镜,没想到他们处心积虑要请要见的大人物竟然是离正扬。 本来提到嗓子眼的心脏,这会儿终于沉了下去。 学着他装模作样:“离总,你好。” 全部坐下说话。 刘董开始和离正扬交谈,话些闲适的家常。 “离总什么时候到的z城?” 离正扬靠着椅背,西装外套已经脱下,穿一件红条纹的衬衣,身形笔挺。随口说:“昨天到的。” “这一次来能多玩几天了吧?” 离正扬眼风飘飘地扫了江南一眼:“是打算多呆几天,来看一个朋友。” 江南悄无声息地瞪了他一眼,接着低下头看他们唱大戏。 刘董酒桌上是个性情中人,听几人说话的意思,之前是栽到过离正扬的手上,被他灌得只差掉到桌子底下。当笑话说起来了,吵着这一回一定要离正扬喝个爽快,不醉不归。 饭桌上免不了喝酒是一定的,m&c这一回人多势众。 刘董是只老狐狸,对手下的员工说。 “平日你们都没少得离总照顾,来,来,都别愣着了,还不一个人敬离总一杯。” 手中的杯子被一一倒满。 离正扬笑意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就带了一个助理,坐到一边没怎么说话。怎么看都像讨不到便宜的样子,却神形自若,像心情很好。 逐一跟几个人碰过杯子,半点儿含糊没没有,一饮而尽。 刘董拍手叫好,见江南坐着没动。催促:“小江,你也敬离总一杯。” 离正扬手边的杯子再度被倒满,抬眸看向江南。 笑了笑:“这个就免了,新进你们m&c的,实在谈不上照顾,下次吧。” 江南也实在不想敬,知道这只是个开胃菜,真正往死里喝的时候还在后头呢。怕他出师未捷身先死,怎么也是朋友,不会像旁人那么忍心。 刘董自然不会放过。 “话不是那么说的,以前没有,以后更得得离总多多照顾。敬一杯不像话,连敬离总三杯才说得过去。初次见面,必须得喝。” 经理有些担心的看过来,三杯?未免多了点儿。看江南这个样子,不像是很能喝的。可是插不上话,两位重权已然较上劲了。 倒酒的时候问:“能行么?”然后对众人说:“江南一个小姑娘,表示一下得了。” 看形势是有些推辞不了了。江南握着杯子不肯端起来,只说:“我真的不会喝酒,要不我和离总都表示一下得了。” 公司其他几个成员吵嚷着助阵。 “表示一下怎么行,离总可是海量,都干了,都干了。” 按这个形式下去,离正扬只怕要醉死当场。 江南看过去,还是很执意:“真不会喝,都表示一下吧。” 但大队的人马不允,一时间还真是骑虎难下。 离正扬按着杯口,连酒都不让人填了。 “真不跟这么个小姑娘喝,传出去说我离正扬欺骗人。” 江南再瞪他。 刘董在一旁发话了。 “这三杯要是不喝,传出去也会说我们m&c招待不周。离总大老远来一次,连杯酒都喝不痛快,说出不岂不是让人打我的脸。” 转首看向江南:“今天的酒一定得敬,否则就是咱们怠慢。” 连这么一个老者都发了话,再僵持下去,两人的互相袒护就得穿帮。 离正扬在那一端说:“要不我连喝三杯,当是敬大家的,今天的酒就喝到这罢。” 一时间,皆是不可妥协的声音。 “这怎么行?” “是啊,谁不知道离总千杯不醉。” “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 江南也知道躲不过,她是新人,而大家执意要灌离正扬的酒,哪有善罢甘休的道理。 看离正扬的样子,再喝个几杯似乎没有问题。跟着舍命陪君子,端起酒杯就要喝下去。 离正扬手臂很长,伸过来,行云流水地夺到手里。 “算了,何必为难一个新人。刘董不就是想看我酩酊大醉的狼狈相,到了你的地盘上,都是你的人,逃也逃不过,索性我自己来个痛快。” 话落,将江南这一杯饮尽,连带她手边的另外两杯,一并喝了下去。连个缓劲的工夫都没有,又将自己手边的喝了下去。 助理状似跟离正扬报备行程,实则更像是说给一桌子人听的。 周到的提醒:“离总,你不能喝太多,之后还有重要的安排。” 风水轮流转的道理大家都懂,刘董不好再为难下去,之后草草又喝了几杯了事。 可离正扬那个酒量明显已经有些醉了,眼角淡淡的眯着,只是含了笑,连话都少了起来。 散场时从里面出来,离正扬的车子已经开过来等着。司机下来把车门打开。 离正扬没有上车,说了几句客套话,先送m&c的人离场。 经理要送江南回去,被江南拒绝。 “不麻烦你了,我去找朋友,还不回家,打车就好。” 经理说;“那好,我先走了,明天见。” 接着上车离开。 江南一转身,离正扬微漾的夜色中扶着车门站着,姿态闲散。 见她回过头,招了招手:“过来。” 江南几步走过去,没有外人,戏也不用再演了。怨怼的话刚要说,离正扬一只手臂已经压到她的肩膀上,自若地将人收到怀里来。 “翅膀硬了,会喝酒么?就学人家应酬?” 江南说起来头大:“被人硬拉着来的,你当我喜欢么。”转首看他,都喝了酒,所以不觉得他酒气很重,面对面说话:“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说的大人物是你啊。你怎么没跟我说?” 离正扬曲指敲了下她的脑袋,一脸无辜:“你也没跟我说你今晚要来参加这个宴请啊。” 这样听着是她理亏,仔细一琢磨,发现险些被他绕进去。 “我们公司的事,你不问起来,我怎么会说。再说,你过来怎么不说一声?不是说昨天就到了么。” 离正扬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把车门带上,轻轻一扯,两人并肩靠到车身上,不急着离开,吹吹风醒醒酒再说。 司机跑到一边去抽烟了,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虽是座不夜城,可这一刹却很安静。 离正扬点着一根烟,“唔”了声:“是昨天就过来了,想着你上班,晚上再联系你。一去酒吧喝多了,睁眼天就亮了,就打算着今晚跟你们公司的人吃过饭就去找你,没想到撞上了。” 江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咂咂舌:“你还真是重色轻友哈,我不信喝高了,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在酒吧艳遇了吧?” 离正扬侧首看过来,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 “你们男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么?”美酒佳人,都市男人永远不变的主旋律。由其他这一种,身价越来越高,直逼成熟稳重的钻石男,即便他不就别人,美人也会蜂拥而上,又不是得道修仙的人,会不为所动? 点着他的胸口,嘱咐他:“现在这世道乱,注意点儿别染上什么病。” 离正扬眼角抽搐:“胡说什么呢?我很谨慎的。” 这两年两人共同相处的时间几乎是最长的,江南没离开s城的时候,彼邻而居。离正扬照顾了她一把年头,做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保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是他照顾着走过来的。 后来离开s城,跑到这里来。离正扬也会时不时过来,电话更是时常打,哪怕说一些生活锁事,也都成了习惯。 用黄宇的话说,江南已经完全取代了他和离正扬的革命友情,成功上位越居到离正扬朋友中的榜首地位。江南也习惯了他这个朋友的存在。越来越熟悉,很熟悉,越来越了解,很了解。就像现在这样,无话不谈,什么忌惮都没有了。 在江南的心目中,离正扬俨然要成了她的闺蜜。 江南不胜酒力,席间喝了一点儿,这会儿有些困。 打了一个哈欠:“我得回家睡觉了,困死了,你不是要在这里呆上几天么,明天我再找你。” 离正扬一伸手揪住她的衣领:“没良心是吧,我替谁挡的酒?你不照顾我?有你这样当哥们的么。” 江南从他手中脱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谁让你不能喝还逞能的,来之前就没想到你来了他们会存心想要灌你的么?”一抬手,重重的弹了他一计:“没脑子。” “我为了谁?” 离正扬侧首吐了一口烟圈,眸中光色点点的,比指间的烟火还要明亮。 江南瞧他那个样子可真是魅惑,怎么也算是男人中祸水的美人。 很无奈:“你那意思不是为了我吧?” 离正扬同她面对面:“可不是。”一伸手,又将人圈进手臂里,轻轻拢着。 “这个行业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干,很多人不是光靠努力,好多还都是有天赋的。你这样的外行,就算你真心想要努力做好,也会十分辛苦。怕你初入m&c会吃不消,正好跟他们公司有一些合作,想来帮你垫句话的。可看今天这样,不是开口的好时候。过两天我再跟他们的领导打电话说一说。” 江南叹口气:“离正扬,你又想让我感激流涕是不是?”抬手狠狠的抽他:“我就知道你不按好心,你今晚赶紧回去,以后都别来了。” 即便是朋友,也不能是一个人无节制地总去亏欠另一个。可江南觉得她和离正扬就是如此。打两年前她开始工作,进过一两家公司,本来不是多喜欢的行业,入世浅,只想着要锻炼一下。可最后他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上头打过招呼,即便她是生手,犯了错,对方不仅没有微词,还都笑脸相迎。 一来二去,江南就猜到一定跟离正扬和黄宇有关了,生意场上的人哪一个不卖他们几分薄面。可是江南最不想的,就是平白从他们手中拿恩惠,否则直接跟他们伸手要好了,何必假惺惺的做这些周折。 没想到来到异地他乡了,以为他们鞭长莫及的,原来不是。 离正扬拿肩膀轻微的撞了她一下:“嗯?生气了?” 江南无可奈何;“知道我不喜欢还这样做,工作是我自己的事,真的不想永远让你们帮我担待那些职场人无可避免的东西。有些苛责是应该的,你们当老板的肯定知道。哪有员工整天要跟个大爷似的,犯了错误也不能说,还要赔上笑脸,如果连这点儿承受能力都没有,那就干脆不要工作了,真是天长日久的没有长进了。 而且你也说了,做这一行的,大都是有天赋的。我就是想偿试一下,如果真的不行,不用别人说,我自己一定会觉着做得没意思,自动就想换一份工作了。如果你跟他们招呼过,犯了错都没人说,你再给他们恩惠当答谢,让他们把我当白痴一样养着,按着发工资,跟伸手冲你要有什么区别?” 离正扬已经掐灭手里的烟,轻笑:“那你就直接冲我要好了。” 说了这么多,他还嘻皮笑脸的,江南就差抢起包砸晕他。 站起身:“我要回家了,别跟我说话,我不认识你。” 离正扬伸手一拉,已经打开车门把人扔进去。 “我喝酒了,你忍心看我醉死在酒店里,不去照顾?” 接着叫上司机开去酒店。 豪华套间,江南睡里间,离正扬睡外间。说是照顾,江南比他睡意还浓,车上就睡着了。下车时叫起来,惺忪着眸子上楼,早忘记他喝了很多酒这回事了。洗洗澡先上床去睡了。 这些年了,离正扬对她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见怪不怪的,实则就没指望。 没她睡那么早的习惯,自己冲了杯茶水醒酒。拿出本子工作了很长时间才睡,早已经是过半夜了。 有点儿辛苦,早上起得晚了。江南要回去换衣服,走得特别早,所以轻手轻脚,没有吵醒他。 等离正扬想着要招呼她的早餐时,一睁眼人已经走了。 给她打电话,江南正在回住处的公交车了。 “中午一起吃中午饭吧,我去接你。” 江南大呼小叫:“不要,不要,昨天晚上才装路人甲,今天你就到公司去接我吃午餐,要是让同事看到,他们一定会以为我水性扬花,作风不正。”假意晚走,然后掉了这么一个大凯子。 这样的桥段还是很符合这样的构思猜想的,绝非江南言情小说看多了,胡思乱想。 离正扬笑起来:“你可以解释啊,说我们暗度陈仓好多年了,绝不是昨晚才勾搭上的。” 江南骂他:“你去死。晚上再说吧,你晚上要是没节目,就一起吃饭,我请客。” “我晚上有什么节目?” “你不是初来z城有艳遇么,我怕你新鲜劲没过,今晚还要重温旧情。” 离正扬骂回去:“你去死!重温旧情也是和你温,和其他女人算怎么回事啊。” 江南嘻嘻哈哈的:“那就定了,我下班联系你,一起吃饭。” 去到公司时,时间不算太晚。 茶水间里碰到了经理。 说起昨晚的事:“真是抱歉啊,早知道是那样,昨天就不拉你去了。本来想着是个好机会,带你长长见识,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想着等你正式工作的时候,会有所帮助。” 要是其他人,江南可能会后悔跟他去了,真有可能被灌得酩酊大醉。可是,是离正扬,算是有惊无险。何况人家是一片好心,江南实在说不出个‘不’字。 “经理,你千万别这么说。你带我长见识,我还得谢谢你呢。” “你要这么想,我就放心了。”然后约她:“晚上有时间么?一起吃饭。” 江南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跟朋友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要不,改天吧,改天我请你。” “没事,以后再说。” 一同从茶水间里出来,有报表让她做。这回不是打零杂,照着别人给出的数据做个统计就可以了。需要她有独立的思考和创新,算是一份公司给她的考卷。等方案做出来了,是要拿出来在团队里考核的。 经理把俱体事宜跟她说了一遍,看出她有些紧张。就说:“不用担心,有我呢。你先做一份试试看,等到完成了,我帮你改一改。” 江南点点头:“好,到时候就麻烦你了经理。” 去他那里拿上任务,看过一遍,很怵头。一个投资项目的基本方案,可无论怎么基本,对于江南这样的生手来说,都很是束手无策。就算过后经理会帮她补足,但总不能交上一份空白答卷。 补足的前提条件是,大框要有,精髓也得明确,而不是神散形也散,提不起的豆腐一般。 不敢懈怠,中午饭没吃,只啃了一块面包垫胃。专门查了一下资料,思考着从哪里入手。 下午比较忙,胃有些不负重荷,滋滋的疼了起来。前几年做下的老毛病,胃病不像其他毛病,是个漫长的恢复过程,好好养着没有事。可稍一懈怠,就会显出不好的苗头。 自打自己独来这个城市,吃饭不规律,时而复发。 疼得越发厉害,关上网页,趴到办公桌上喘口气。 一个同事就叫上她,去别的公司拿资料。 告诉她:“快点儿啊,那个公司的负责人要出国,如果今天不拿到,听听他们不满意在哪里,再交涉就得等他回来了,很耽误时间。” 江南道了声“好。”问清对方公司名称和接头的人之后,拿起包出门。 那同事还算好心:“拿到手听听对方的意见比较紧要,回来不用那么急,记录下来,明天给我也行,我一会儿也要出去。” 江南连连点头:“好,好。” 一把年纪了,还要每天被当成茶水小妹一样使唤。其实也思考过,或许真的不适合在一片完全陌生的新领域中开拓闯荡。等到熬出头的时候,只怕就要退休了。不得不说,她一个文科生,对这些逻辑性很强的东西实在不感冒,更没有离正扬所说的那些天赋。就算很努力,很努力,做出的成绩也不一定就比别人好。 她这样漫不无地的一头扎进来,是有了工作,每天上班下班,看似安稳,可做得开不开心只有她自己最知道。到底是对是错? 并非想打退堂鼓,只是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即便不求在某个工作领域大展宏图,但至少不能太过碌碌无为了。 打的过去的,时间真的很赶,再晚来两分钟,那人就要走了。 看她到了,延迟了几分钟,把方案上认为不尽人意的地方给她勾勒了一下,告诉她:“回去跟你们的负责人说一下,俱细的事宜回来再说。我还要赶飞机,就先走了。” 江南抱着文件从里面出来,感觉一手沉甸甸,下意识要把文件放到包里去。 低头一看,顿时头疼不已,难得这样佩服自己,简直五体投地。出来的时候太迷糊而匆忙了,竟连电脑包也提出来了,难怪路上拎在手上会觉得沉甸甸的。 看时间快到下班的时间了,不想再折腾回去。从这里回公司,也有一段不远的路,不能再打的。坐公交只怕等她抵达的时候,人家已经下班了。 给经理发了条短信,说明情况。又给离正扬打电话,问他几点能碰头。 离正扬那时候手头有事,告诉她:“等我一个小时,我过去接你。” “好吧。” 江南找了家茶水餐厅坐下,正好带了电脑,可以继续查之前没有查完的资料。不过那之前先叫了一份蛋糕垫胃,越空越会觉得疼。 很热闹的一家店,一个区域里坐满了年轻面孔的人。抱着电脑,个个激情四溢的一张脸,走过去时看了一眼,像是在打游戏。估计是一个战队的,又不知道这样网速跟不跟得上。 看到窗边有一张空位,几乎是整家店里最好的。没有人,打算过去坐。便有服务生走过来:“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有客人长年预定。” 难怪这样好的黄金地段却闲置,没有什么位置了,在那附近坐下。 蛋糕和饮品上得很快,吃了点儿东西,不适的感觉终于渐渐暖和,打起精神工作。 孙青在线上,看到她的头像亮了。马上发来眼冒红心,垂涎三尺的表情。 “好想你。” “有多想?” “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早已人比黄花瘦了。” 江南心窝暖暖:“那什么时候过来找我玩,当是旅游了,我包吃包住包娱乐。怎么样?” 孙青欢呼不已:“我去我去我去。” “什么时候?” 江南对着电脑屏幕笑起来,笑到最后成了苦涩,闺蜜里仅剩的一个,宋林爱几年前离家出走,就消失不见了。有时候会寄信回家报平安,可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都在等,等她有一天疗伤完毕,自动回归。 双手快速敲动键盘:“快来吧,我真的好想你!” 孙青下一秒把时间打了过来:“下个月我一定去,一定一定。” “好。我等你。那我先工作了,有时间再聊。” 孙青再敲最后一次,亘古不变的嘱咐:“注意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江南眼窝彻底热了起来,对着电脑发呆。以前想不明白,宋林爱为什么要离开,去一个陌生的城市,人生地不熟的,何必? 后来她也想离开,觉得非是得如此,才能换一种心境,重新做人,重新开始,否则就没有办法活下去。 顿时吵闹了起来,江南一下回过神。 之前神情专注的几少年神色一片动荡,俨然收敛不及,做什么不被允许的事而抓了现形。 前面一个中年男子指手画脚:“马上收起东西跟我回学校,高三的学生逃课还打游戏,太不像话了。我盯你们几个很久了,被我抓到了吧。” 男生女生一片哀呼。离江南较近的一个男生对着另一个不满抱怨:“政教主任了不起,比班主任还事妈。” 中年男子耳尖,听到两人切切私语,目光调转过来。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高考生逃课还有理了是吧?明天把你们的家长全部叫过来。”一偏转,看到四平八稳坐着的江南。 吼起来:“你怎么还坐着不动,收拾东西回学校。” 江南一头雾水,关她什么事? 这种事情倒是不古怪,以前她上学的时候,有学生逃课去上网,一些负责任的老师也会在工作之余去一些娱乐场所找学生。没想到时代变了,依旧有这样敬业的老师。 想问他:“你有什么事情么?” 中年男子已经走了过来,拍了拍桌面。 “还不收了东西跟我回学校,你们这些学生太不像话了,像有点儿高考生的样子。” 江南一愣,听到有人明显笑了一声。 扭头看过去,临窗的位子上已经坐了人。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小的粉面玉琢,玲珑漂亮的妙人。 大的存在感很强,黑色修身西服,解了领带,衬衣领子敞着,有贵族式颓然的性感味道,低调的奢华。其实样子很冷漠,面孔也是严谨冷硬,只细而长的桃花眼,深邃如静寂的海,戴了平光镜,摭去一些光色。可江南还是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看到艳如桃花,斜阳泛黄发红的光色里,俊朗的眉目间仿有妖气流转。 心脏某一处闷闷的疼了下,像被什么刻骨的东西触动,酥麻蔓延而来,遂不及防的茫然无措。 中年老师提高了声音的分贝:“你到底叫什么?哪班的?太不像样子了,竟然不把老师当一回事。”说着动手去收江南的东西,看样子是要大动干戈,好好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学生。 其他人倒是莫名其妙,这个女人是谁?他们并不认识。 江南分明看到男子微微翘起的嘴角,以及来不及掩饰的笑纹。顾不上理会,情形已经够无厘头了。周遭看热闹的人那么多,无话可说,郁闷至极。 竟然把她当成高三的学生?! 见中年老师带着瓶底厚的眼镜,看来是没有瞧清楚。 有些哭笑不得的提醒他:“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她这样的年纪,冒充高中生,是不是太装嫩了? 伸手夺回她的东西,把电脑一合放到一边。 中年老师明显不信。 太狗血了,撞了什么大运,连这样的事都碰得上。她又不是长了一张不老容颜,细细去看,连眼角纹都有了,却能发生这样的误会,实在抬举她。 知道辩解了他也不一定会信,索性什么也不说,从包里掏出身份证,举到男子面前。 “你自己看,哪一年高中毕的业,久远得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中年老师惊了下,扶了一下眼镜框,仔细看了看。真是没想到,这一张脸实在太显小了。 把身份证还给江南,一脸抱歉:“实在对不起,我眼神不太好,看错了,以为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江南这一张脸老化起来的确挺慢,几年再见,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哪一时跟几年不见的同学撞见了,个个也都发出不可思议的感叹,说她长了张不老容颜。年轻的时候还好,有张水灵的脸似乎理所应当,任谁看了都不违和,更没有惊讶。但现在不行,似乎该老了,再没有变化,就要成妖了。 估计是长了张孩子脸,所以占尽便宜。就像韩国的张挪拉,三十岁的时候,仍是十几岁的模样。 可江南却觉得麻烦,今天最是麻烦透顶,连这样的事情都会赶上。可见那老师的眼神不是一般的有问题,即便再年轻,也不会如此夸张。否则不会引来旁观者的笑声。 中年老师带着学生马上撤走了。 忽然有不合适宜的声音平地而起,脆声声的童音。 “爸爸,你说这个姐姐是不是假造的身份证件?” 男子一双手击键如飞,眸子没抬:“不要多管闲事。” 小男孩儿低头吸了一口奶茶,一如既往的想管闲事,然后一脸笃定的说;“我猜那个姐姐肯定是伪造的证件。” 男子一心扑在工作上,至始至终安静坐着,听儿子这样说,微微点头:“可能是吧。”笑着偏了偏头,看了江南一眼神色复杂。 江南只差一脸黑线,竟有这样奇葩的父子,当着当事人的面却能旁若无人的品评。 手掌往桌上一拍,紧紧盯着,一副即将战斗的模样。 偏偏是冰火两重天,她气得火气冲天,那一端的一大一小很淡然,明明是在说她,却并不以为是在说她。 甚至不看她,小男孩儿捧着杯子,望着正在工作的爸爸,像是很惆怅的忧天下人之忧:“爸爸,你说姐姐不知道造假证是犯法的么?” 男子修长的手指闲散地扶了一下平光眼镜,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抬起一下。 “如果是未成年,假造了证件也没什么大事。” 小男孩儿不太相信:“怎么可能,笑笑说是要判刑的。”小眉毛一皱:“多少年来着。” 江南听不下去了,电脑已经收拾好。蓦然站起身走过去,挑起小男孩儿的下巴,指腹轻轻一移,顺手将他嘴角的奶油抹去。温温柔柔的告诉他:“伪造、变造、买卖或者盗窃、抢夺、毁灭国家机关的公文、证件、印章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男孩儿睁大眼望着她,从没哪一个女人敢这样子的调戏他。扭过头,从她的手里脱困。如今的小女生真是越来越开发大胆了,让他有些脸红。 孩子的爸爸也停下手里的动作,望过来,盯着江南那一张脸,嘴角稍微抿起,又像是高贵温柔的笑着。 挑了挑眉:“怎么?” 江南跟他没话说,扳过孩子的一张脸,接着说;“是阿姨,不是姐姐。” 好熟稔的句式。 拿上包和电脑出了茶餐厅。 没等多长时间,离正扬的车子便开过来了。没有司机,自己驾的车。 见江南板着脸,闷闷不乐。 问她:“怎么了?嫌我来晚了,等烦了?” 江南扭头看他:“不是,刚才被一个高中老师误认为是他的学生了,还要把我抓回去叫家长,你说多无厘头,太搞笑了。” 离正扬笑得眉飞色舞:“你别说,还真像。”打着方向盘,又说;“你怎么倒着长,再等几十年,还要返老还童么?” 江南狠狠瞪他。 “你别胡说。”她都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想吃什么?” 离正扬不挑:“随便啊,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江南今天下午胃不舒服,一些东西都是想吃不能吃。考虑到是晚餐,就说:“去喝粥吧,我知道几家粥店,味道不错。” “好啊。” 秘书是掐着时间进来的,知道秦秋彦很注重时间观念。由其和儿子秦凉在一起的时间,不希望被人打扰。所以不早不晚,进来的时间和秦秋彦指定的时间刚刚吻合。 提醒他:“秦总,航班时间快到了,我们得去机场了。” 秦秋彦瞄了电脑上的时间一眼,合上本子。 秦凉知道爸爸要去国外开会,很乖巧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只问他:“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秋彦过来将秦凉抱下座位,牵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走。眼风一扫,瞄到手边的桌子上,江南顺手拍在上面的身份证,就静静的躺在那里。秦秋彦伸手拿过来,看了看,装到西装的口袋里。 秦凉看着,感叹:“是刚刚那个姐姐的,她可真是太迷糊了。”然后又说:“反正是假的,她也用不上。” 秦秋彦要笑不笑的哼了声,拉着秦凉往外走。 “不会超过一星期,这几天笑笑会去家里陪你住,你乖乖听话。想吃这里的点心,就让笑笑点你过来吃。” 秘书拿上桌子上的东西跟着出去。 两辆车等在外面,秦秋彦先把秦凉送上车,嘱咐他:“每天要按时去上学,不能偷懒。” 秦凉笑笑:“放心吧爸爸,我不会偷懒的,你要给我打电话哦。” 秦秋彦点点头,把车门带上,示意司机开车吧。 等这一辆开走,才转身上车去机场。 (002)混帐又生混帐 江南和离正扬吃完粥出来,时间还很早。 离正扬问她;“有什么事想做?一起。” 离正扬大老远来了,按理说江南应该抽出时间好好陪他,四处逛一逛也好。可正赶上手头有事,而且还是她不擅长的。经理明确表示让她当一回事,别太晚交过去,否则时间太紧,他没有时间帮着修改。 苦着脸:“是该带你转转的,可是今天经理才给我安置了任务,让我做一个投资方案出来。你知道的,我很吃力,资料都得现查找,今晚估计要工作到很晚,不能陪你了。反正你节目多,自己找乐子去吧。” 离正扬叹气,就猜到她会做得很辛苦,分明就跟她的专业相差万里。其实人有的时候适合做什么,大体上有个估量。江南平时整个人的思维都懒洋洋的,做什么的时候最敏捷都是有数的。 但决对不是这一行,文字或语言类的东西好一点儿。 把人拉过来,低下头极认真的看着她:“你跟我说实话,真能做得来么?会不会觉得勉强?” 江南不吭声,现在没什么其他事情可做,好歹有这么一个职业,就想努力做做看。 可不见得任何努力都是有结果的,先不说回报。只是她的心里有一道坎,很多时候不知道要怎么过。 离正扬点了下她的额头,让她认真听。 “有热情,肯努力,这些都是好的。这世上无论什么工作,最不怕的就是干劲十足。可是,你想,同样的努力,做出事半功倍的效果是不是更好一些?无论对你自己还是对别人甚至对社会,都是最好的。做事情最忌讳无用功,你说是吧?但如果做一件你本来就不通的,或者索性连兴趣都没有的,想要达到那个效果绝对很难。” 这一点江南倒是不否认,人若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再苦再累都会觉得奇乐无穷,难有倦怠的一天。但如果是个提不起兴致的,便会时不时抱着一种草草了事的心态,想深入努力,不断创新也很困难。 虽然说兴趣是可以培养的,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努力就能做得来的,就像爱一个人。那些有天赋或者感兴致的,比那些得过且过,或硬拉着上阵的,绝对强上百倍。 呼口气:“做完这个试试看,如果不行,那我再找其他的好了。” 离正扬认起命来。 “得了,我也别过什么夜生活了,方案我帮你做吧,指望你别说一个通宵,只怕一个星期通下来,你能交差也是好事。” 江南不怕被贬低,如今这个大难当头的节骨眼不是讲节气的时候,指望她真的是件十分困难的事,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下。 情深义重的:“离正扬,你实在太讲哥们义气了,我真没白认识你一回。” 离正扬拧着眉头苦笑:“如果时光倒流,我真不打算认识你。” 江南嘻嘻的笑着,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问他:“去我家,还是去你下榻的酒店?” 离正扬眯了下眸子:“江南,你问得好se情。” 江南抬起巴掌抽他,兀自做了主张。 “去我家吧,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晚上还能煮个宵夜吃。” 离正扬一挥手:“那走吧,上车。”系好安全带侧首说:“我睡你的床,反正不睡沙发。”之前睡过一次,对于他的身高实在太狭小的一段空间了,一晚睡下来,全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似的疼。 “行行,我睡沙发,把床让给你。” “想让我帮你收拾吧?你最好先整理一下,别让我发现什么香艳的东西。” 江南愤慨以对:“离正扬,你忒不是东西了。” 离正扬知道江南家住在哪里,初来z城虽然是纪梦溪陪她来的,可是,其间他来的次数不计其数,她家也去过无数次,自然记得一清二楚。 江南拿钥匙开了门,放包的时候,忽然见鬼似的哇哇大叫起来。 “完蛋了,我的身份证好像忘在下午那家店里了。” 离正扬说;“不可能吧,你再找找。” 江南马上把包底朝上的倒转过来,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在了地上。哗啦啦的一阵响,太杂乱了,记事本,圆珠笔,手机,钱包,卫生巾,镜子…… 离正扬一阵偏头痛。 江南已经跪在地板上,如数扒拉了一遍,数过来,抬起头,只差泪眼巴巴地看着离正扬。 “真落在那里了。” 马上站起身:“不行,我得马上去找找,别再被坏人捡去,拿着我的证件作奸犯科,那样可就麻烦了。” 离正扬按着眉骨暗暗感叹,标准的职业病。 正好鞋子还没有换,扯上她。 “我跟你一起去吧。” 江南把电脑塞到他怀里:“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对这个城市我比你熟悉多了。你先在家里帮我做方案吧,很快就回来。” 离正扬把车钥匙给她。 “开我的车,你自己小心点儿。” 江南“啊”了一声,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离正扬盯着关合的门板一阵愣神和感慨,之前她不是这样的,虽然生活自理能力差,虽然孩子气,可是神精还远没有这么大条。历过一场劫难,再死而复生,性情就像被重新雕琢过。粗略的凿刻,避及了那些细微的疼,神精变得粗大,整天就这么风风火火的,总像对生活应急不暇。 不放心她独自一个人到陌生的城市生活,常常做梦,都会梦到若大的城市,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她把自己给弄丢了。怔愣的站在人群中央心焦如焚,而那一把火又像是烧在他的身体里,醒来就是无尽的怅然。 江南驱车赶来时,店中还没有下班。 仅有几桌的客人,都在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店里很安静。扑面而来的糕点味,泛着丝滑的奶甜香。 江南直接到柜前去问:“你好,请问今天在那张桌子有没有捡到一张身份证,或者看到什么人捡到没有?”回身指了一下她下午坐过的位置。 店员还记得她,下午那个老师一闹,他们都看到了,连同江南这张脸也记住了。 摇了摇头,只说:“我记得你,可是打扫的时候没看到你的身份证。” 江南不死心,扒着柜台又问:“那我走之后,什么人坐到那里了?认得么?” 店员依旧只是抱歉的摇头。 “不好意思,真的记不得了。”想了一下又说:“不过,你走之后,那个位置一直空了很久才有人坐。那之前我们打扫过,就没看到你的身份证。” 江南心想,彻底是丢了,只能开个临时的,再回老家补办了。 道过:“谢谢。”转身向外走。 不死心的绕过去,打算再看一眼。走过去了,忽然想起什么,又踱步回来。 问店员:“窗边那对父子什么时候离开的?” 店员想了一下:“你走没多久,他们就离开了。” 江南寄希望于此,那么近,觉得他们一定能看得见。 “那个客人叫什么?在哪里上班?怎么能联系上他?能跟我说一下么?我的身份证会不会被他们捡去了。” “我们只知道那位先生姓秦,小公子比较喜欢吃我们店里的甜点,就包的那个位置。不过在哪里上班,怎么找到,我们就不知道了。秦先生不会时常来,不过小公子时常会和妈妈过来。” 江南看到一点儿希望,两眼放光:“那小孩儿大约都什么时候过来?” “三两来一次吧。” 江南在心里记下来,不过白天要上班,不会总有时间过来。这里离公司不算近,只能下班了过来碰运气试试看。不过能找到还是好的,再遥远也比回老家近许多,而且补办一次要几个月,实在太麻烦了。 离正扬听到开门声,转首看过去,江南提着两个袋子进来。 过去接过来,打开看了眼,是速冻的食物和满满一大袋子零食。就知道她大多时候吃这些现成的,指望自己下厨根本没办法裹腹。 帮她冻起来,边走边问:“找到了吗?” 江南指着自己的那一张脸:“你看我这张丧气的脸,像是失而复得,欢天喜地的脸么?” 离正扬折回来,盯着她煞有介事看了眼。轻笑:“虽然不够欢天喜地,也没说糟糕透顶。(.好看的小说)” 江南坐到沙发上懒洋洋的,衣服也不去换。 “是不算太糟糕,回来的路上顺便去了趟超市,买了很多好吃的。结果发现我根本没带钱,你的钱包正好在车上,我就用你的钞票付帐了,花了你几百块。这乌烟瘴气的一天,总算有这么点儿让人愉悦的事。” 离正扬坐过来。 拎着一侧嘴角:“这样就能开心了?我要说不用你还了,是不是更开心?” 江南没什么表情,气奄奄的说:“我本来就没打算还你。” 离正扬拍她的脑袋:“无耻之徒。”把电脑拿过来,放到腿上,拿胳膊肘儿撞撞她,示意她看过来。“方案弄得差不多了,你自已看一下。框架要是没问题,我就按着这个方案帮你整理成章。” 江南瞠目结舌:“离正扬,你不是人。” “有你这么夸人的么?” 江南痞笑:“我本来就没打算夸你啊。” 其实她也不是很懂,连基本的好坏也不是太能够甄别。但相信离正扬做出来的东西质量一定没问题,鼓励他:“按着你的思路大胆的做就行。肚子有点儿饿了,我去弄点儿吃的。” 经理没想到她交上来的这么早,不过两天的时间,一个成熟的方案就已经拿出手了。 看过之后,不说惊为天作,也足足几秒钟没有说出话来,跟他们从业多年的老手做出来的东西不仅没什么差距,反倒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来想在江南面前卖弄一番,帮着补足的,如今在哪里添减,都像是画蛇添足。 若有所思:“是你做出来的?” 江南笔挺的站着,之前拿到手里的时候很高兴,看了一遍也觉得完美到无可挑剔。就在经理为之震撼的那一刻,心中仍旧有乐不思蜀的感觉。可是虚荣也得有个极限,早过了弄虚作假的年纪。又不是上学的时候,难解的题目能抄袭一下都觉得很好,有人带写一篇作文或者答一份卷,更觉得乐开花。 这样的收获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那个。捡了馅饼,至少说运气好。可弄虚作假得来的,跟偷盗有什么两样?总不能让离正扬当一辈子枪手,这样的东西一旦她独立去做,只怕永远望尘莫及。 有一计闷棍敲下来,再漂浮的梦也醒了。真是越来越幼稚了,不得不说自己的脑子真是出了问题。竟有时光倒转,能力退化之感,像是回到了青春年少的学生时代。真的,她常常有那样的感触,有时候一觉醒来,就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觉得自己尚且年少。标准的神精错乱。 不得不重新思考那个去留得失的问题。 坦坦荡荡的抬起头:“不是我做的,我的一个朋友帮我做的。说实话,以我现在的能力,让我独立编写一套方案,我完全没有那样的能力……” 她想继而说下去,说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想努力也没有办法,看来她是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 这一段时间的茶水小妹,她当得很用心了,可是仅止于此。而她又不想当一辈子的茶水小妹,真是很难全的一件事。 可经理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收起来。 “是我的问题,考虑得不周全,你之前没做过这行,来公司的时间又不久,做这样的事的确是在难为你。不会做没有问题,慢慢来,我可以教你。而且你看,你有这么厉害的朋友指点,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会做得很出色。” 连江南都不相信自己,经理却敢这样子打包票。退堂鼓的话没等说,就湮灭在肺腑中。 既然没什么事了,江南转身出去。 经理叫住她:“晚上一起吃饭吧。” 这个夜晚江南虽然没跟离正扬约好,可她还要去茶餐厅等人。已经推脱过一次了,一而再地折上司的面子,实在不好看,而打她进公司以来,这个男人对她可谓是关照有佳。只得应下来:“好啊。” 中午的时候离正扬跑来探班,带了吃的过来。 把人叫出去,两人跟地下接头一样,附近的店没敢进,坐着他的车去了稍远一些的,同事步行不会来这里午休的一家咖啡店坐下。 江南吃饭,离正扬喝咖啡。 “我晚上跟别人一起吃饭,你自己安排时间吧。” 离正扬盯着她:“男的?” 江南含着饭,咽下去才说:“我们经理,那一天你见过的。” 离正扬想起那个男人,之前也见过的,那天晚上看样子对江南似乎格外照顾。 “他为什么请你吃饭啊?该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江南白眼球抛给他:“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们做朋友一把年头了,你们都对我没意思,一个初见没多久的人怎么可能会对我有意思。”她嘻笑:“不是我贬低自己,我觉得我该筹集一笔善款,去整个容,丰个胸,瘦个身什么的,我怎么觉得我的女性魅力还不及一只母蚊子呢。” 离正扬眸内光色如闪,低下头喝咖啡,掩去细微情绪。 “这么奢华n的志向,还好意思说募集善款,不怕遭雷劈么?而且我不知道一只母蚊子它到底性感惹火在哪里,你连这个也嫉妒,可见你真的不是一个一般低级趣味的人。这样真的很不好,毛爷爷一早就提倡舍弃,你很对不起他老人家。” 江南咂咂舌:“离正扬,我怎么发现自打黄宇喜欢上丛瑶,你的bl情结无从倾泻之后,整个人的精神都开始分裂了。” 离正扬点着一根烟,就着咖啡往下咽。 “黄宇是我的前度,我们纷纷回头是岸。” 江南笑话他:“分明是黄宇有了喜欢的人,不跟你玩了。” “都多大了,还玩。人是要进化的,不像某些人……” 话没说完,电话响起来。看了一眼显示,自己都讷讷:“谁的号码……” 江南盯着他一张脸,看他怎么由莫明转为奸佞的邪笑,好看的眉眼花枝招展。 “原来是你……今晚么?”看了江南一眼:“有时间……嗯,到时见。” 离正扬简单的几言几语挂了电话。 江南举着勺子做恍然状:“艳遇对象对你念念不信忘?” 离正扬掐灭手里的烟,催促她:“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快吃饭。” 江南兴致勃勃往上凑:“什么类型的?长得特漂亮?还是身材特性感?” 离正扬也凑上来:“很想看?都是女人,不怕被秒杀了?” “秒杀了更好,明天我就辞职飞到韩国去,从内至外的整。” “多么了不起。” 离正扬靠到椅背上,闲闲地叩动两下桌面。 “这个模样可以了,不用整挺好。” 整个下午浑浑噩噩,事情很多,都是零碎的杂事,反倒累人,跑得腿都要断了。江南的体质并不是很好,现在很容易腰酸背痛。去茶水间里喘口气,喝点儿东西。 电话响起来,经理打来的。 只说:“江南,今晚上不能一起吃饭了,我这会儿在外面,被客户绊住脚脱不开身了。我们改天再约好吧。” 江南如释重负,松口气:“没事,没事,你忙吧经理。” 寒暄两句挂断,一下子空闲起来,正好可以去那家店里守株待兔。 顺手给离正扬发了条短信:“我晚上的安排取消了,你要不跟美人共度春宵,我可以带你四处转转。” 投出去石沉大海,这些男人都是不好发短信的。 正当下班的时候却接到他的电话。 问她:“下班了?” 江南正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嗯,下了。你有事?” “在你公司楼下呢,过来吧。” 江南呼气,就跟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没见有同事,快速坐下电梯下楼。离正扬的车子她认识,一出大楼,大步的直奔目标而去。 打开车门一坐上来,伸手就去撕扯他的耳朵。 “离正扬,你想死?毁我清白是不是?” 离正扬蹙起眉,疼得直吸气。 “我怎么你了?!别给我丢人,注意点儿形象。没看到后面还坐着个姐姐么?有什么怨气回家闹。” 江南眼风一移,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马上松开,别说,还真是个姐姐。不……那样年轻,不该比她的年纪大。果然是尤物,前凸后翘的,穿着紧身包屁裙,一览无余的玲珑曲线,是男人会中意的款。 笑一笑更漂亮,浓妆艳抹很适宜。对着江南打招呼:“你好。你就是正扬的妹妹吧,真的很漂亮。” 江南愣了下:“他妹?” “正扬说来接他妹妹。” 江南模棱地应了声,不好当着外人面直接打他的脸,跟女人问候过。坐回来,悄无声息瞪了离正扬一眼,嘴型示意:“你妹!” 离正扬笑得眉舒目展的,满不在乎:“你不是晚上没有事,接上你一起。” 江南马上摆手:“谁说我没事,我只是吃晚饭的时间没有事了。既然迫不得已上来了,我就搭个顺风车吧,你把我送到雪宫路上的一家茶餐厅。” “我们压根没打算往那边去,你顺什么风?” 江南要下车。 “那我打车好了,你快带着朋友去忙吧。” 离正扬一伸手,扣紧她手腕。 “那就顺一下吧,怎么顺还不都你说了算。” 江南回过头冲女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女人也只是笑笑:“没有。” 车上女人一直安静,只江南和离正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怎么不跟你们经理吃饭了?” 江南望着窗外,下班的高峰期,路面一片拥挤,车速要比平时慢很多。 忙碌一天有些累,懒洋洋的,很想打瞌睡。有些跟不上思路的说;“啊?啊!我们经理临进有事。” 离正扬侧首看她:“很累?” “嗯,忙了一天,腿都快断了。” “那个方案通过了么?” 江南正要跟他说这事,看过来:“你说我们两个的脑子不够用么,明知道我是只菜鸟,还做得那么有水准,不是注定要穿帮么?”垮下脸:“我实在不好说那个是我做的,于是把你供出去了。” 离正扬曲指要弹她,凑近去了伸开掌心揉了揉,看出她累得几近半死,不心疼是假的。 “猪脑子,没看我收敛着做的么,就是怕穿帮。以你的实力,做出那样的东西有什么不可能?” 江南瞠目结舌,只能说他们公司的英精团队,其实本事并没有多过硬。 “算了,反正我在思索要不要干下去。” 离正扬直接说:“重新投几份简历吧,直接应聘法律顾问。” 江南怔了下,默默的转首看窗外,没再说话。 车子打到路边停下。 江南跟两个人道过再见,下车。 离正扬看了一下时间,叫住她;“晚上八点我给你打电话。” 江南没听清,转身:“干嘛?” 离正扬招了招手,车子已经缓缓开走了。 车上一时间只余两人,女人才开口说话:“那个女人不是你的妹妹吧?” 离正扬从镜中看她一眼,淡淡的:“哦?”了声。 这女人绝对是见过世面,情场中打滚的老手。知道即便是个哥哥对自己的妹妹也不该是那样的宠溺,一路上她看得很详细了,离正扬眉眼中透着爱怜,只可能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情愫。 是情妹妹还差不多。 车子没开出多远,离正扬重新打到路边停下。 回过头笑笑:“小姐,下车吧。” 女人一怔,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在酒吧撞上,一起聊得还算开心,可是再后来发给他可以为所欲为的暗示时,就是拿这样端正的眉目看人,扔下大把的酒水钱,推说有事先走了。 以为是真的有事,毕竟对他有兴趣,今天再联系,应下的很痛快。她也将意思表现得很明显,是想跟他除了聊天喝酒之外有更近一步的发展。 没想到他竟让她下车。 离正扬伸手掏出钱包,拿出几百元的大钞,递给她:“不好意思,自己打车吧。” 女人算是明白了,不过就是拿她当个幌子。进一步是没可能了,把钱攥到手里,索性直言:“你喜欢刚才那个女人吧?又不想让她看出来,拿我当幌子假扮风流?” 离正扬垂首点燃一根烟,请女人下车。 女人甩了车门下去。 车厢内盈满脂粉香,不是江南的,她从来不会这么浓妆艳抹。把窗子打开,释放陌生的味道。 趴在方向盘上,想自己这样何必?可是如果不这样,自己就要装不下去,只怕就要被她看出破绽。 如果有朝一日让江南知道打几年前就喜欢她会怎么?是不是一下子就把人给吓跑了?! 他不想那样,只要可以呆在身边,跟她自然而然的靠近,以哪一种关系他不在乎。 江南进去的时候,那张位置空空。 不知道会不会来,只能叫了东西盲目的等。问过了,说那对父子并不会每天都来,由其那个姓秦的先生,一个月来一次也有可能,只是那孩子比较频繁一些。 盘子中的点心都吃完了,一杯咖啡也已经入腹。仍旧没见到那对父子,觉得可能不会来了。 拿上包准备离开。 才起身,店里的大门打开。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儿走了进来。 太耀眼的一对人,店中多半的客人都望了过去。 小男孩儿还是昨天的那一个,长得好看倒没什么惊讶,昨天看到他爸爸的样子,就知道是基因好,即便传一丁点儿的精髓也能长得有模有样,倾国倾城的。没想到妈妈也这么漂亮,淡淡的妆,五官都是极俏丽的,有一丝纯净的妩媚,身材更是高挑又有型。 感情一家人都得天青睐,难怪要这么万众瞩目。 秦凉看到了江南,愣了下,小小的一个人儿,已经有了爸爸的风范,人前冷静而内敛。 可他还是明显认出了江南,加快了步伐走到座位上。 女人的完美已经堪称造物之神奇,竟连声音都无比动听,一张口宛如琴瑟。 问秦凉:“还是老样子?” 秦凉今天不怎么愿意说话,只淡淡的:“嗯”了声,转头看向窗外。 他能感觉到江南正看着他,本来已经站起来要离开了,这会儿又坐了下来。 钟笑去给秦凉叫吃的,一走一过香风拂动。 江南无端端的一丝落寞,又像是无从说起。 真的是无从说起,关她什么事呢?这女人再漂亮,她也不是拉拉,竟像是被人抢了情人那种悲摧的感触油然而生。 压下情绪走过来,知道这小娃有脾气,估计不光是基因好,也随了一些不好的德行,例如有人打招呼时的冷漠无视。怎么想都跟昨天那男人有一拼,又觉得是害惨了这一代人。 尽量一开口和颜悦色:“小朋友,阿姨问你件事情。” 秦凉皱了下眉头,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江南心中啧啧赞,离近了越发觉得好看,小小年纪,那一双桃花眼已经电力十足。想不喜欢都难。 到底真心地笑了起来:“阿姨是想问你,昨天你们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阿姨的身份证?” 钟笑见有陌生人和秦凉搭话,已经走了过来。 问江南:“你有什么事情么?” 江南忙解释说:“啊,不好意思。我只是想问一问他,昨天有没有看到我的身份证。我昨天来这里吃东西,就坐在他们的隔壁,离开的时候把身份证忘在桌子上了,店员说没看到,就想问问这个小朋友有没有看到。” 钟笑望向秦凉,似乎是想确认真假,只怕江南会有什么不良企图。 毕竟喜欢和秦秋彦搭话套近乎的女人实在太多了,由其这么大的小姑娘更是喜欢,想方设法的就会往上凑。故意坐在隔壁,然后再上演这么一出戏都是极有可能的。钟笑以前见过太多的例子,便不得不防备。 江南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太相信,还想再说。 秦凉已经说话了:“我爸爸看没看到我也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好了。” 说过这一句,不太自然地重新转首窗外。小手微微按着自己的胸口,觉得有点儿中邪,很普通的一个姐姐啊,不过就是眼睛大了点儿,下巴尖了点儿,皮肤白了点儿,竟像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说他爸爸看没看到,他不知道。就是问过他的家长才能确定是否被他捡去了。江南继而问:“那怎么才能问你爸爸呢?他什么时候会来?” 秦凉看着她,扯起谎来脸都不红,一派安然镇静,将来必要成大气的。 “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后天,谁说得准呢。” 钟笑不可思议地盯着秦凉,至始至终没有说话。 江南有些扫兴,不确定就表示她还得等。 就想求他帮忙:“那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你爸爸呢?明天我再过来,或者你给我一个电话号码。” 秦凉直接一口回绝:“不可能。” 江南想再问下去,小家伙似乎已经不耐烦。而且点心和饮品都上来了,钟笑叫秦凉:“快来吃吧,我们今晚得早点儿回家。” 江南只得识相地退避三舍。 看这一家人似乎很有来头,女人和孩子都这样,见那男人似乎更不好说话。就想着要不然算了,再补办一张好了。本来就不确定被那个男人捡去了,一来二去费这些的周章,也不见得多省心。 拿上包真的打算离开了。 没想到秦凉一扭头却叫住她。 “你不会这就打算放弃了吧?如果一个人连点儿持之以恒的信念都没有,你觉得他凭什么成事?你要真想找回身份证,就不防自己问问我爸爸吧。”然后对着她很是郑重其事的纠正:“你的身份证本来就是假的,骗那个老师可以。别想骗我。凭什么要我叫你阿姨?” 江南瞠目结舌,没想到这是一个孩子会说的话。不知道他到底多大了,不过定然比同龄孩子心智成熟。 钟笑拉起秦凉的小手。催促:“快吃吧,之后不是还有事情。” 等江南一走,钟笑才问秦凉:“是昨天吃东西的时候遇到的?你爸爸不是告诉你,不要跟陌生人过多接触。” 秦凉吃着蛋糕,只说:“她不是不认识的姐姐,昨天遇上的。” 小家伙回去的路上有些惆怅。 钟笑觉得他今天情绪反常,问起来:“怎么了秦凉?今天在学校遇到不开心的事了?还是身体不舒服?”伸手摸他的头,被秦凉躲开。这一点随秦秋彦,不喜欢别人碰触,一切的人和事都显得疏离。 秦凉思索再三,欲言又止,快到家的时候才问她:“笑笑,你说一见钟情是什么样子的?” 钟笑愣了下,反应过来就有些想笑。秦凉小小年纪问起这个,实在让她很惊讶。却不敢笑出声来,怕惹恼他,想了下:“应该就是见第一次面,就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吧。”怀疑小家伙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心跳加速,不过秦凉比一般的小孩子要聪明许多,简直不能跟同年纪的小朋友相提并论,或许真能听懂也说不定。然后问他:“秦凉你是不是在幼儿园里有喜欢的人了?” 秦凉看了她一眼,不屑,那些鼻涕虫他才不喜欢,一个个跟言情小说里的小白女主似的,只会对着他的脸蛋犯花痴。 “笑笑,你说我长得帅么?” 钟笑仔细看他,郑重的点点头;“太帅了,你长得像爸爸,跟他一样好看。” 秦凉也有忐忑难安的时候,不知道他这张脸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喜欢。不过他是个有内涵的人,已经很早就不看动画片和故事书了,可不有接触的机会,即便再深邃的内涵,别人也看不到。 于是他决定:“我们明天还去那家店吃甜品。” 钟笑反对:“太频繁了,对你的牙齿不好。” 秦凉想了一下:“你给爸爸打一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钟笑把秦凉哄睡了之后,洗过澡,然后坐到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给秦秋彦打电话。 “今天累不累?” 秦秋彦停下手里的工作,起身站到窗前,摘下平光镜,望着玻璃窗上朦胧不清的影像。 岁月雕琢之后,风华绝代的一张脸。白驹过隙,时间过去了,在女人脸上留下的是沧桑,男人却只有稳重。 声音微许倦怠,沉沉道;“开了一天的会,才喘一口气。” 钟笑嘱咐他:“注意身体,再忙饭也得好好吃。” “我知道,秦凉睡了?” “嗯。”钟笑觉得夜静下来,这样跟他聊天的时候有一丝温馨。“秦凉让我问你哪一天能回来。” “他问还是你问?” 钟笑笑了声:“我们两个都问,他今天明看着情绪不高,估计是想你了。” 秦秋彦过去端起刚泡好的咖啡,浅浅的压了一口。 “明天我给他打个电话,这两天也就回去了,看样子会提前结束。” 没说几句便挂断了,秦秋彦还有工作。钟笑也不想在闲聊这件事上占用他太多时间,秦秋彦是个工作狂,这一时耽误了,肯定要一鼓作气的补回来。 江南觉得自己中邪,白天对离正扬的提议保挂沉默,其实自己心中还是一直记挂着,逃避了太多次,自己也累了。不过就是翻过一次船,栽了一个跟头,被判刑是个有案底的女人而已。 却没谁能剥夺她做与此相关的工作一辈子,套紧束缚她的,其实只是自己。尽管档案中记录下这么一笔,找工作一定会受到影响。不过,不偿试怎么知道没有机会呢。 不想触及那些疼,就一直避而不谈,以为可以一辈子。兜兜转转,举步维艰的时候,觉得既然都是硬着头皮,为什么不偿试一种比较有望的呢。何必要这么麻木不仁的活着,她不过就是受过一次刑事处罚,又不是十恶不赦。没必要连自己都要跟着一起苛责自己,枷锁那么沉重,喘不过气来,就松一松。 社会再残酷,总不至于情理不分。 没吃晚饭,还是先前在店里吃的那么一块蛋糕。抱着电脑到沙发上发简历,吃饭的事就彻底抛之脑后了。 离正扬八点准时打来电话。 江南早忘记他之前说过要打来的事,以为还有美人作倍。声音下意识放低:“你说话方便了?” 离正扬哼了声:“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江南实话实说:“还能想什么,我以为你沉迷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听他这个语气,看来不是了。就问他:“没跟那女人在一起?那你做什么呢?” “在你家门口呢。”离正扬字正腔圆。 江南马上跳下沙发去开门,见到离正扬斜靠在她家的墙壁上。一身的酒气,挂掉电话皱起眉头:“才从酒缸里爬出来?怎么喝这么多。” 离正扬一喝醉了,脾气便格外的好,温温的笑个不停。手臂往起一抬:“江律师,搭把手,把我扶进去。今晚睡你的床。” 江南老大不高兴的:“酒店那么舒服还来我这里抢床睡。”没有办法,难得见他醉成这个模样,吃力地把人扶进去。 “跟谁一起喝的啊?” 离正扬哼哼:“自己,太痛快了就要喝一点儿,醉了更痛快。”什么知觉都要没有了,岂不是痛快。 江南骂他:“有病。” 离正扬是个显少会失了风度的男人,即便喝了酒。这一次喝的真是有些多了,头疼又恶心,去洗手间吐了两次,才稍微好受一些。 江南只得放下手上的事去照顾他,拿水让他漱过口,把人扶到卧室去,帮他擦干额上的汗。安抚住:“快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离正扬一伸手紧紧攥住她的手,江南想抽回,他却无论如何没有放开。 江南狐疑:“怎么了?” 离正扬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慢慢的放开,仍旧没有说话,眼中的光色一点点暗淡下去。果然还是不行,她不行,他也不行。她没有爱上他,他也不能爱上她。他们都有不想背弃的,便只能如此。 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你和纪梦溪怎么样了?” 知道纪梦溪这些年从来没有放弃江南,对她呵护有佳,给她的关爱并不比他的少。相比而言,纪梦溪更有可能一些。至少那个人对薄南风没有任何的承诺,怎么样都无所厚非。 江南拿他没有办法,真是喝多了,不明所以,怎么又扯到纪梦溪了。拍了拍他:“行了,快睡觉吧。别吐我床上,否则明天给我换套新的。” 离正扬眯着眸子讷讷:“江南,你的心呢?” 江南怔了下,再看他,已经转过身去睡了。 她拿着毛巾出来,知道离正扬喝多了,都只是不经意间的话。可她还是很忌惮这一句,是啊,她的心呢?觉得很早就已经没有了,被掏空了,连自己都要扑捉不到。 晚上睡得不安稳,做了恶梦,连哭带喊,最后是被离正扬叫醒的。 捧着她的脸,一脸担忧:“怎么了?又做恶梦了?” 江南愣愣地平躺在沙发上,天花板上的灯很亮,照进她的眼瞳里,像是花白的一层冷霜,也像雪。她仿佛看见自己在大雪纷飞中努力奔跑,一直奔跑。本来很开心,最后却成了一场无望的追逐,想要抓住很多人。他们通通不见了,那么多的人在她的生命里来了又去,都是跟她最亲近的,无比亲近的,最后却通通被她给弄丢了。 仿如这一辈子都要找不回,即便是睡梦中,她一样很害怕,怕得泪流不止,怕得心脏痉挛。漫天雪地中,四肢抽搐麻木,无力反抗,亦无力生还,只能任自己生生冻死在这里,让那么一场荒凉的大雪将她埋葬…… 这样一段反复辗转的梦魇,竟是要折磨她一生一世的。回忆起一次,就要咬牙切齿的痛恨自己一次。为什么这样无能?连最珍爱的东西都守护不住?恨自己不爬起来,恨自己没有无穷的力量…… 离正扬知道她梦到什么了,也知道她是如何的恐惧痛苦。看她出了一头的冷汗,轻轻摩挲她的发顶,告诉她:“是梦……过去了,已经没事了……” 把人拉起来抱到怀里轻轻的拍打。 江南很安静,不哭也不喊了,只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时不时抽搐一下,亦是无比安静的。 这样一声不吭坐了很久,直到离正扬将人重新哄睡。不让她再躺在沙发上,抱进卧室里去。坐在床边守了很久,确定她不会再突兀的醒来,才起身出来。 知道有些事情永远是恶梦,生生不息,永不会磨灭。只是心疼她…… 秦凉今天过来得早,一放学就来了。钟笑那个时候没有时间,秦秋彦的助理去接的他。没回家,车子就直接开到了这里。 实则助理有些无法招架小少爷,孩子只跟秦秋彦在一起的时候还有些乖巧,毕竟秦秋彦那个冰冷的性子,没有人真的敢忤逆他。但在其他人面前,秦凉也是个冷硬的性格,小小年纪更不好打发。 助理甚至不敢跟他靠得太近了,就坐在一张桌子开外的地方看着他吃,以免影响到他的情绪。 秦凉一口口吃的很慢,时不时向门的方向张望,更像是在等人。 觉得她该是不会再来了,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有什么持之以恒的劲头,那些东西他也不过就是听秦秋彦说的。而且还是一张假的证件,没人会为了那个东西执着。 扫兴,本来是最喜欢吃的糕点,忽然食之无味了起来。拿纸巾擦了一下嘴角,正准备要走人了。 却见江南悠悠的走了过来。 江南自然不认识秦秋彦的助理,本来那张脸就长得跟个路人甲似的。她四处看了看,既不见他那个桃花蓁蓁的爸爸,也不见他那个艳光流转的妈妈。还很纳闷,这孩子是自己过来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已经蹭了过来。 “小家伙,你自己过来的?” 秦凉本来有些脸红,想转首窗外的。听她一个称呼,有些恼,小眉毛一拧,冷冰冰的跟她纠正:“我叫秦凉,你可以叫我凉。” 太亲密了,说出来,自己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小奶娃的心思江南怎么懂,她本来也是个神精比较粗大的主,况且男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不明白。 助理见江南已经坐过去,就要起身,被秦凉一个眼神压制。 如果此刻有谁敢过来破坏了这场有些驴唇不对马嘴的聊天,秦凉一定会怂恿秦秋彦将他开除。他很是恶毒的想。 江南马上态度良好地改正:“好好,我尊重你,不叫你小家伙,叫你秦凉好了。” 看他儒雅的吃东西,凑上来:“那你有没有帮我问问你爸爸,他到底拿没拿我的身份证。或者没没有看到?”她可真怕自己一觉醒来,就成通缉犯了,新闻爆出有人拿着她的证件为非作歹,烧杀抢掠。 她本来就是个有案底的人…… 秦凉抬起头:“我爸爸还没有回来,你明天再来试试看吧。” 江南头疼,她从公司爬到这里不算近,由其又是坐公交车来的,下班的时候挤得要命。 “你就不能打个电话帮我问一问么?” 秦凉盯着她:“怎么?让你来问一问,你很难为?这不是你自己的事么?” 江南语结,不知这是哪个混帐东西教育出来的孩子,竟也是个混帐东西。 果然混帐又生混帐。 第一次跟一个不大点儿的孩子讲情理,业务不是很熟稔,江南只得保持自己心平气和。 “我知道是我自己的事,这样也挺麻烦你,不过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什么时候会来,我不是不知道么。况且我需要上班,也有点儿忙,就是一句话的事,你要能帮我问一下,我也不用来烦你了,你说对吧?” 对什么对?秦凉巴不得她天天来烦他,最好烦死他。不是这个世界上哪个女人都能拥有这样的待遇,瞧她那副嘴脸?分明是不知足。 “如果我帮你问,我爸爸也一定会发脾气的,你还是自己问吧,他这一两天就回来了。” 江南不知道一句话的事,他的爸爸有什么好发脾气的,真是古怪的一家人。 拿他没有办法,可小孩子又长得秀色可餐,看着还挺可爱。江南没有立刻离开,想着躲过下班高峰期再坐车回去。 跟他玩游戏,拍拍手掌引起他的注意力,见秦凉拿无聊的眼神看过来了,笑着说;“我会魔法,你信不信?” 秦凉哼了声,拿他当两岁小孩子么,他已经四岁了。 “不信。” 江南笑着;“不信你就看着。” 正好有人从身边经过,已经走出几步远。江南小声说:“信不信我一指他,他就会摔跟头?”不等秦凉说信或者不信,伸出手指一点,小声嘟囔:“摔。” 男子果然不负重望地往前一个踉跄。 江南抿着嘴巴笑起来。 秦凉真的有点儿惊讶,不相信竟是真的。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眼再多也很好骗。哪里是什么魔法,不过就是之前看那人的鞋带开了,竟有那么不利索的人,两只脚都开了,却全然不知,拖着长长的两根,在另一只脚的脚底下踩过来踩过去的,不绊倒才怪。 两次见面秦凉的表现都跟小大人一样,第一次有他爸爸在场更嚣张,视若不见的公然品评她。 江南这一刹心里有点儿痛快,偿到了甜头就想再震一震他,兴许会被她折服,俯首称臣。今天就帮她问一问,也省着她再来回的跑了。 告诉他:“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从包里拿出一只笔,又说;“我可告诉你,这世上能焚身的不仅是欲火,信不信我把这只笔变成火把,你若是不听话,一下就能把你给点了?” 秦凉有些震惊,倒不是害怕,不想光天化日竟有如此嚣张的女人。 头顶响起凉凉的一声:“你想把我的儿子点了?”是男子特有的低沉磁性的嗓音。 江南马上头皮发麻,连脑袋都不敢抬了。 下巴上微微一凉,有手指扣上来,抬起她的下巴,不出所料,果然是这孩子的爸爸,那个如花似玉的冰雕男。 盯着江南,目光犀利,平光镜后的狭长眼眸如星子般闪烁。 动了动嘴角:“那之后呢,你是打算赔我一个么?” 江南很有骨气的干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嗯?” “……”江南垂下脑袋,很难再有什么意思了。 秦秋彦仍旧盯紧她,飘飘的说:“你那么想点了一个人的话,不如用你的欲火焚了我得了。孩子还小,实在经不起你这么吓。”凑近来,江南看清他嘴角的一抹笑,很邪气,弯弯浅浅的。“而且你要赔,也不能即刻给我生了这个大儿的来吧?” 江南脸面爆红,打心眼里骂他八辈祖宗。 奶奶的,他这是调戏,赤裸裸的调戏。 (003)我们在哪里见过 冷眼看回去:“你尊重点儿。(.无弹窗广告)”躲过他扣紧下巴的修指,抬眸望到他若有所思一双含笑眼,心里莫明堵得很,大有恍然一梦之感,却又总像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奈何她的脑子总是关键时刻不管用。 挺直了脊背说:“我跟小朋友开个玩笑而已,没有别的意思,话说重了,很抱歉。只是想问一下,那一天我身份证落在桌子上了,你有没有看到?” 江南几乎是面无表情说完这番话,心想着,他只要说一句:“没看到。”,她二话不说马上走人,再也不会找来了。 秦秋彦看她那个样子是生气了,略微蹙了蹙眉,低下头看她。江南的个子本来就只达他的下巴,又是垂着脑袋,即便他低头去看,仍旧只是一片密而长的睫毛,小扇子一般轻轻的扑打着,就跟羽毛一样扫进心里去。 下意识不喜欢她这个视若无睹的模样:“把头抬起来。” 江南闷着声没动弹。 秦秋彦再度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薄唇抿紧:“我让你抬起头。” 江南心头微微一震,早便说过,这个男人的气场真是强大,言辞之间透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王者风范。不能说她见识过多少大风大浪,但无形之间还是十分震撼。 秦秋彦见她眼风上移,松开手,淡淡说:“看到了,在我那里,不过没带在身上。” 顾名思义,若她想拿到手,还得再来找他。 伸手要她的电话:“我把号码输给你。” 这样繁琐的事情,连助理看着都眼晕。直接丢给她一张名片就好了。 不过秦秋彦看她这个迷迷糊糊的样子,即便不把名片丢了,或许也不会打来。 总算是找到了,不用回去补办,江南松了口气。掏出电话,问他;“你的号码是多少?” 秦秋彦没理会她,直接拿到手里,修指灵活,快速在键盘上按下一串号码,保存之后拔过去,另一只手里的电话震了震,才慢条斯理的递还给她。 江南盯着他形神优雅的一连串动作,最后看向他刚柔相济的一张脸。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我过去取。” 秦秋彦只说:“电话里再说吧,过后我打给你。”叫上秦凉:“吃完了吧,我们回家。” 助理马上走过来将秦凉从椅子上抱下来,江南也才发现原来不是小家伙一个人来的。 秦凉心里微微高兴,回家或许可以借秦秋彦的手机玩一玩。 江南看着他们离开。 秦秋彦忽然转过身,手掌抬起,似要抓起她的手臂,最后只停在半空中,修剪干净的指尖轻微的动。 定定的看了江南一眼:“你不认识我?” 江南觉得他熟悉,可她从小到大,没有见过这一个人。所以说,她不认识得他。 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猜想该是哪个很有名的成功人士,所以逢人便会这样自信满满的问。殊不知她并不是本地人,即便来了一段时间,对这里的人和事还是不够了解。而且怀疑他也不是这里的人,听他说话像是南方人,偶尔一两个字平卷舌不分,漫不经心的尾音,不违和,却像是柔软而性感。(.无弹窗广告) 看他神情蓦然一丝冷硬,似是恼羞成怒。 江南马上说;“我不看财经新闻,也不看娱乐杂志,即便是很有名的我也不认得。”就不知他是哪一路上的权贵。 秦秋彦淡淡的眯起眸子:“那我们有没有在哪里见到过?” 江南被他这样一问跟着似是而非起来。人间无处不相逢,或许哪个瞬间真的擦肩而过过。可是她记不起了,只说:“没有,你一定是记错了。” 秦秋彦声音淡薄:“我的记忆力很好。”过往的人和事他从不曾忘记。不再理会她,牵起秦凉的手出了店门。 店门关紧的一刹,秦凉回头看她。 江南心口没由来的剜心一疼,又像是被子弹击中,直击命脉。抬起手紧紧抓住上衣前襟,坐到椅子上喘气不止。最怕小孩子的一张脸,觉得那样天真无邪,世界万物最美好的一种存在,对她来说,却只有无边无际的伤疼。 秦凉坐到车上,发现秦秋彦板着脸并不高兴。 “爸爸,你是生那个姐姐的气么?” 司机已经开车,秦远修伸出胳膊揽着他。 “没有,爸爸不跟笨女人置气。” 秦凉承认江南真的很笨,不过她想找回自己的东西也没有错。 靠在秦秋彦身上说:“爸爸,其实那个姐姐也没对我做什么,她不过就是自认聪明地给我变了个戏法,以为那个人被自己的鞋带绊倒我没有看到。她除了傻点儿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好,而且她已经来了两天了,看样子只是想找回她的身份证,跟其他那些想跟你搭讪的女人不一样。” 秦秋彦嗓音沉沉道:“我知道,知道她没有什么不好。” 秦凉扬着脑袋看他,话虽然是这样说,可他看着秦秋彦怎么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爸爸,你是不是这次出差很辛苦?” 秦秋彦拍了拍他的脑袋:“不辛苦,让爸爸安静一会儿。” 车子开到家里,灯亮着,钟笑开门迎出来。 笑盈盈的说;“秦总,欢迎回家,这一次出差好快的速度。” 秦秋彦已经松了领带扣,扯下领带拎在手里,懒洋洋的说:“事情顺利,自然就快。”告诉她:“先带秦凉进去洗手吃饭吧,我抽根烟。” 秦凉看了看秦秋彦,跟着钟笑一起进屋。 仲夏之夜,别墅四处绿荫环绕,倦鸟归巢,虫鸣不息。 秦秋彦掏出一根烟点上,桃花眸子眯紧。握着领带的那只手掌一松,自掌心滑落。伸进裤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那日在店里捡来的,熟悉的凭证,却是陌生的人。 她说,你记错了,我没有见过你。 秦秋彦好笑,他怎么可能会忘?就算脑海中的记忆被抽干,就算山无棱天地合,有些东西他不想忘,便是到死都忘不了。 可是……她忘记了。 手中的烟抽得越发猛烈,烟身滚烫,连带手指一并灼热起来。 外面呆的时间太久了,钟笑出来唤他:“秋彦,进来吃饭了。(.)”见他脚边积了两三个烟头,没好气:“你跟我哥一样,这么能抽烟,不短命才怪。” 秦秋彦将手里的烟掐灭,他从来都不想早死。又不是了无牵挂。 钟笑看到他手中的身份证,“咦”了声:“拿着身份证干嘛?”瞄了一眼,照片不像是他的,似乎是个女人,光色很暗,看不清楚。想借来看看,秦秋彦已经收回到西装的裤袋里。 当晚的饭没吃,只说没味口,上楼去休息了。 钟笑给秦凉盛上粥。 “你爸爸不吃饭了,看来是出差很累了,让他去休息。” 秦凉以为秦秋彦是铁人,从不会在工作上吵着累,再没见过会那样孜孜不倦的人了。 “爸爸不是说这次的工作很顺利。” 钟笑想不明白了:“那他这是怎么了?” 秦凉不再说话。本来还想借秦秋彦的电话用一用,可看他早早就去休息了,今晚也不好再开口了。 江南回到家里,厅堂明亮,饭里飘香。不用猜也知道是离正扬在下厨,扔下包过去看,正在炒菜,手法还是那样帅气。 “就知道是你,今天没有活动么?跑来给我做饭。” 离正扬没听到声音,一转首人已经进来了。 “不是早就下班了,怎么这么晚?” 案板上放着炒好的菜,江南拿起一块放到嘴里。才说:“去要身份证了,果然,是那天临桌的客人捡去了。” “拿回来了?” “没有,那人没带在身上。不过记下号码了,看看明天能不能拿到。” 离正扬看她那个没完没了的样子,扶着肩膀把人推出去。 “去洗手,脏死了。” 江南吵嚷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换过衣服出来,离正扬已经把菜摆上桌了。看来准备了很长时间,一桌子的菜,都是江南最喜欢吃的。 食材是他今天现购置的,江南一个人生活,平时很难有做饭的欲望,吃不了多少,觉得还不够麻烦,都是草草了事。由其忙起来,每次下班骨头都快散架了,宁愿饿着,也想早早的爬到床上去睡,冰箱里除了一点儿速食和几个鸡蛋什么都没有。 就是这样的生活状态让人很忧心,真怕她一个人没有办法活下去。 “我把你的冰箱填满了,零食也储备了一些。要真懒得做饭,打电话叫外卖,火食费我给你报销,但是绝对不能不吃饭。” 江南听他这个意思是要离开了,每次来了又去,这种嘱咐的话总要念叨个几遍。 问他:“你要回去了?” 离正扬叹气:“嗯,公司出了点儿问题催着我回去,不能多留几天了。” “工作重要,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吧。”静静的吃了一会儿东西,不能这么没良心,知道离正扬对他很不放心,怎么也是铁哥们,如今第一步她迈出去了,最应该告诉他。咬着筷子说;“我已经重新投了几份简历,都是应聘法律顾问的。像我这种有案底的,可能有点儿悬,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想要偿试一下。” 离正扬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她,眼中明晃晃的笑意。 “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就要偿试着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试着做做看,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我还是希望你到我手下去干,放心,不会对你有任何的优待,我在工作上是很公私分明的。凭心而论是看重了你的能力,人才谁不喜欢呢。” 只是希望她能回去,如果回去了,不管她跟着谁干,或者仍旧在别家公司。至少是在眼皮子底下,不单他放心,很多人都不用这么挂怀了。 江南笑笑:“嗯,如果不行,我一定会考虑去你们公司做。” 离正扬伸手揉揉她的脑袋;“这样才乖。” 江南愤愤不平;“离正扬,你怎么没大没小的?” 离正扬装傻:“谁大谁小?” “我会跑了,你才出生,你说谁大谁小?” 离正扬笑了笑:“那时候我又不认识你,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下来很愉快,江南去洗水果,站起身,告诉离正扬:“你把碗收了吧,反正明天就走了,不压榨你总觉得对不起自己。” 离正扬站起来收拾碗筷,根本不把这些当一回事,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下得了厨房,连他的家人都不可思议。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如今说做一桌子的菜,半点儿都不含糊,成了真正的好男人。 江南回过头打笑他:“离正扬,要是哪个女人嫁给你,肯定会很幸福。” 离正扬哼了声:“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江南摆摆手:“我还是算了,什么时候你结了婚,饭点上我去你们家蹭,像黄宇一样,蹭得你们两口子见到我就头晕恶心。” “想得美,到时候我专顾俩保安看着大门,三令五申,江南和狗不得入内。” 江南咬牙切齿:“我画个圈圈诅咒你,咒你将来娶个母老虎,受尽虐待折磨和凌辱,让你生不如死。” 离正扬挑挑眉:“你是说sm?行啊江南,看不出来,你还重口味。” …… 离正扬明天走得早,而江南还得上班,送他是不现实了。在这里蹭到很晚,几乎把交代的话都说远了,还要单曲循环一下,才起身离开。 江南送他下楼,月朗星稀,晚风席席,是个极好的大晴天。 离正扬再次嘱咐她:“工作要是吃不消,就先辞了吧,不要那么较真,来我公司。” 江南点头,有点儿舍不得他。每一个朋友来看她,走的时候都会如此。在这里她没交什么朋友,每天独来独往,觉得有点儿孤独。若是以前这样的生活肯定觉得过不下去,可现在却感觉没有什么,像个独行侠一样,每天都是静静的,像是安静的疗养,受够了喧嚣和吵架,觉得这样子的孤僻没有什么不好。 所以只是一瞬,很快笑容满面。 “放心吧,我都知道。”又说;“回去的时候去我家里转一圈,就说我很好,不用担心。忙过这一段时间我就回家看看。” 离正扬应下。 这一个转身却很是艰难,再不能像她一样温温的笑着,不只是舍不得,还有那么多的不安心。似要将她舍弃了,丢弃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怎么可能安心,又怎么可能坦荡的转身离开…… 一伸手,轻轻将人带到怀里来,声音压得很低:“不用拼命的让我们省心,你已经很好了,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可以难过,也可能悲伤,但是要快点儿好,早点儿回去。” 江南鼻骨酸起来,反手抱住他。 “我知道,快走吧,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还要整理行李。” 目送他离开,没有立刻上楼。去花圃前坐,想起最初来这里,是逃来的。那个城市太熟悉,也太安逸了。她喘不过气来,就只能四处逃窜,小小的地球仪上,手指轻轻一点,就定在了这里。跟家人朋友说起来的时候,除了纪梦溪,谁都不支持不允许。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整理好行装,拖着行李箱出来了。 最初来这里很痛苦,那时候脑子不好用,精神又很颓废,一条路走过几遍,再反过头走,仍旧一点儿方向感都没有。跟个废人没两样,难怪那么多人都不同意她独自出来。 江妈妈打电话来,几次在电话里哭得一塌糊涂,就是求她快点儿回去,似乎很怕她就这样出来了,有去无回。 就是那样她都没有松口,执意又任性,像是一个偏执狂,偏执的想做什么或者不想做什么。喜欢吃的东西,一天吃几次,拼命的吃,连续几天吃这个。喜欢看的电影,每天都去看,直到电影院再不排片……不想回去,再多的人央求也都无济于事。 不是自生自灭,也不是自行了断,只是想找一个空地可以不用那么拥挤,能够让她喘一口气。而站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看着那些毫不相干的陌生面孔和建筑楼群,就觉得很放松,可以把哀伤的表情带出门,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肆无忌惮,又无所顾及。 那个城市再好再熟悉又怎么样?于她而言不过是所有恶梦的发源地,一切东西丢失了,再拾不回。不想回去,走到哪里都是让人痛彻心扉的回忆。以至于她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更别说工作,或者生活。在那里,她已经完全失去了那样的能力,却连悲伤都要小心意意。那么多关心她的人,不想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她连假装若无其事的本事都已经没有了。 来到这里,虽然陌生,虽然孤独,却可以释放真实的自己,觉得还是好的。 手里的电话响起来,看不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眼眶一片雾气蒙蒙。 不自知,哽咽一声:“喂?” 太明显,轻轻的一嗓便露了破绽。秦秋彦怔了下,嗓音沉沉:“你哭了?” 江南吸了吸鼻子,没觉得自己哭了,摸一摸脸颊,湿湿的一片。蓦然反应过来,马上敛了神:“没有,你是谁?” “秦秋彦。” “秦秋彦是谁?” 秦秋彦站起身,想起来他们分开不过几小时,她听过他的声音也不过几小时,而她竟已记不得他是谁了。 走到窗边,按了按太阳穴,很是奈何的提醒她:“身份证……” 他说话惜字如金,句句简洁,江南听到最后想起来。 很意外:“原来是你啊,让我去拿身份证么?” 秦秋彦没回答,只问她:“为什么哭了?” (004)初时的美好 那些原因不是他一个陌生人该知道的,江南声音闷闷的:“身份证你什么时候给我?” “我要不给呢?你就哭给我看?”秦秋彦尾音轻轻上挑,懒洋洋的,像个痞子。(.无弹窗广告) 如今的江南不似以往,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的神精多数的时候是错乱的,像脱缰的野马,拉也拉不住。听秦秋彦这样说,微微气恼。 “大不了我不要了,再补一张好了。秦先生要是没事,我就挂电话了。” 秦秋彦沉寂一秒。 江南已经掐断了手里的电话,站起身往楼里去。 秦秋彦的电话便又打来了。 江南这一回看得很清析,屏幕上闪现的是‘秦秋彦’三个大字。 其实并不是特别心甘情愿的回老家补办,太周折了,而且几个月才能拿到手。在这个处处需要身份证件的年代里,着实很不方便。 秦秋彦问她:“真的不打算要了?”接着淡淡说:“那好吧,我扔掉算了。” 江南马上问:“你扔哪里去?” “你想过去顺手捡着?”秦秋彦哭笑不得,不知道她这脑子如今都在想些什么,稚气的像个孩子。嘴角噙起,飘飘笑起来;“扔我床上。” 江南偃旗息鼓,看样子是不容易拿到手了。 仍只是说;“那算了。” 秦秋彦有丝恼怒,这点儿小事就想打退堂鼓么?像是畏惧与人交涉,一心退缩逃避,拘泥进自己的小天地里。当年那个口齿伶俐,迎风而上的江南呢?激进得像个战士,孤勇到哪怕头破血流也从不畏惧,哪里是个会轻易说罢的人。 “为什么算了?是你的东西你不该理直气壮的从我手中要回去么?” 江南握着听筒,听一个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坏脾气。情不自禁想起他板着脸,连嘴角都抿紧,冷冰冰的模样。打了个颤:“可是……” 秦秋彦抢白道:“可是我出口调戏,你就怕了是不是?” 江南张口说;“我没有怕。”真的不是害怕,她仍旧是无所畏惧的,甚至比以前的那个自己还要胆大妄为,没什么好失去,也再不用怕失去,宛如心死,又何所惧? 她只是不喜欢这种无聊的游戏,乏味任何的交际,甚至不喜欢结交新的朋友。有的时候她想,人若一开始就是一无所有的,就永远不用担心失去。所以她宁愿自己活得匮乏,两手空空也好,至少心里是踏实安生的。 略微烦燥的说;“我怕麻烦,宁愿自己麻烦,也不想和别人有牵扯的麻烦。” 秦秋彦怔了下,说到底她还是怕与人交际,好似那是件极度操劳的事。她这个样子,跟一个有自闭症的病人有什么区别? 薄唇动了动,想问她,我是别人?不等问出口,电话再一次被挂断。再打已经关了机。 江南觉得秦秋彦今晚很不运气,原本他捡到她的身份证,她想讨还,语气不应该是一副别人欠她八百万的样子,客气一点儿才对。凭心而论秦秋彦也没说什么,谁会把一个外人的身份证整日带在身上,让她等他空闲,隔几天的时间去取,完全无可厚非。 偏逢她今晚心情不好,出言不逊,还两次挂人电话,简直无礼到家了。 上了楼,自己也懊恼至极,狠狠敲打自己的脑袋,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即便再打回去,对方也一定会以为她是个疯子,估计连电话都不会接,更别说还她身份证的事了。有的时候行为和大脑总是不能同步,冷静下来追悔莫及。没有办法,只能折腾自己。 上班的路上接到离正扬的电话,说是已经在返程的路上。嘱咐她一些事情,还都是昨晚说过的。 江南困意尤在,靠着车窗半睡半醒,嗯嗯的应他:“我都知道了,离大妈,你说的那些事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嫌弃我啰嗦?” 江南“嗯”了声,听他暴怒,当即改口:“不嫌弃,不嫌弃……” 离正扬哼哼:“真假。”然后又说:“我送你辆车吧,省着上班下班挤公交。” 好大的口气,江南笑起来;“知道你有钱,说起来就跟送个玩具,送瓶水,送个面包似的……” 离正扬当机立断:“不要也得要,回头我让人办好,送你家楼下去。” 江南彻底醒了,感情他是玩真的。坐直身:“你别啊……” 离正扬已经挂了电话。 工作一如既往的乏味,挑战是别人的。她现在的职位就相当于一个普通文员,每天经手的事情都很细碎。一般人不会觉得很难应对,可对于江南这样的脑子越是杂七杂八的事情,越费脑子,要想不遗忘,不疏漏,就只能在头脑中反复加强,大脑超负荷的工作量,所以一天下来即便没做很多事情,仍旧累得半死,跟条狗似的。 中午同事们去吃饭了,她晚走一会儿,手头上的工作还没有做完。 电话响起来,陌生号码。 女人声音温婉,礼貌动听,问她:“您好,是江南江小姐吧?” 江南小心意意:“啊,是我,你是哪位?” 对方马上说:“我是永新集团的,看到您的简历,符合我们的招聘要求,通知您后天下午两点在总部复试……” 女人一直很客气,江南听起来飘乎乎的,没想到真的有公司打算要她。自己都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想偿试,又不敢抱很大的希望,就反复催眠自己忘记。真的快不记得了,却有公司来电话通知她复试的事。 小心记在心里,后天下午两点,怕把时间弄错了,刻意在日历牌上用红笔标识。又在手机的备忘录里储存了下,那一天就算忘记吃饭睡觉,估计这件事情也不会忘了。 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就连眼前那些厌恶的数剧都弯弯曲曲,性感美妙了起来。 “怎么还没去吃饭?” 江南听到声音,转过身,经理走了过来。 指了一下电脑屏幕:“让整理的数据还没有搞定,经理,你吃过了?” 经理算是个有型的男人,五官很清秀,三十几岁的模样。时不时笑着,也很温和。 “也没吃呢,没时间吃了,还要出去。”在江南跟前驻足一会儿:“先去吃饭吧,这些东西下午再整理。今晚有没有安排?一起吃饭吧。” 不能再推了,他提要约已经不止一次,有的时候她有事,有的时候他有事,总是吃不成。江南觉得很过意不去,由其有可能离开公司了,这段时间承蒙他照顾,临行之前一起吃个饭实属正当应该。 “好啊,我请你。” 经理笑笑:“那有让女生请客的道理,那就说定了,下班的时候一起。” 离正扬才将手头积攒的事情处理完,黄宇没敲门,自动就进来了。 像是不满的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多陪女王呆几天,她现在好不好?” 离正扬陷在皮椅中,眉目中亦是无尽的深思。看出来,刚回来心情还很沉重。 看了黄宇一眼,只说;“你觉得她能好么?”工作不是她擅长喜欢的,生活上更是一塌糊涂,怀疑她从来都不好好吃饭。跑去那里,像是故意找罪受的。 黄宇坐到沙发上,立刻就不说话了。江南那个状态,即便离正扬不说,他也能想象得到。不是很想去看她,只怕不忍心,五花大绑也会把人带回来。可江南明确说过,在哪里受苦都好过呆在这里,那种铺天盖地的怅然若失几乎要了她的命。 所以,那时候大家再怎么不放心,还是不得不放手让她离开。 “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离正扬叹口气:“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回来,你知道她的,执拗起来,几乎没人治得了她。除非有非回来不可的理由,你和丛瑶马上把婚结了吧,她估计会回来能加婚礼。” 黄宇撇了撇嘴巴:“这种阴损的招数也就你离正扬想得出来,我结婚她回来,信不信我一结完她又走了?到时候我怎么办?把婚离了再结?” 离正扬骂他:“你这个乌鸦嘴。”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没有任何人,你和丛瑶还不打算把婚结了?我看你们的火候也差不多了吧?” 黄宇低头点着一根烟,觉得那个人就是丛瑶了,却没想过结婚的事。也说不清和丛瑶到底是种什么关系,比一般男女亲近,情人节会送礼,她的各种大事小情他都会打着冲锋的往上上,起码不能落在其他男人的后头。 觉得在丛瑶眼中他也该是跟一般男人不同的,有应酬她会事前打电话嘱咐他少喝一点儿,他每次约她,只要有时间都会赴约,对于其他的男人却不会。而且重要的节日,只要黄宇在本城,两个人会一起过。时而打电话聊天,更是常有的事。 可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两人没有结过吻,更别说上床。黄宇在丛瑶面前算是最安份守已的一个,甚至没想要冒犯。于是两个人的关系不温不火的,就以一个畸形的状态一直走到今天。 黄宇想,如果丛瑶肯当面问一问他:“黄宇,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和我到底是想怎样?”他可能没有办法立即就回答出,不过她问了,他一定会郑重其事的想一想,估计答案也就出来了。 但是丛瑶年纪不大,并不急着结婚,不会逼他到这个份上。 黄宇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矫情,跟一个女人玩到这个地步,却连一些事情都隐隐说不清,哪里是他平日会有的作风。 离正扬敲了敲办公桌的桌面,提醒他:“要发呆,回你的地方上发去。我要出门,去一趟江家。” 他已经拿着车钥匙走过来,示意黄宇也马上退出去。 黄宇烦闷的站起身;“当我多喜欢你的办公室,巴掌点儿地方,坐久了我嫌窒息。”边往外走,边说:“得了,还是哪一天我亲自去趟z城做一做女王的思想工作吧。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啊。” 离正扬挑了挑眉:“就你?”不是他小瞧黄宇,他还真没这个本事。自动忽略黄宇立即变得阴郁的帅气脸庞,想了下,只说;“若说最有可能能将江南劝回来的人,还得说纪梦溪。” 当时江南要离开,全世界都持反对的声音,而纪梦溪却是唯一一个支持她的人。除了薄南风,纪梦溪该是很了解江南的一个人了,他们打上学的时候就认识,江南曾深刻的喜欢他很长的一段时间,江南什么样,他该很知道。若说心疼起江南,纪梦溪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江南要去异地他乡,生活起来有多艰难,别人能想到,纪梦溪怎么可能想象不到。只怕要比一般人想象得更加全面透彻。可他还是松了口,亲自请了假把江南送去了z城。 有的时候离正扬会暗暗揣测,纪梦溪把自己珍爱的女人送出去流浪是种什么心情?他把她放到那里,再转身回来,跟放逐她又有什么区别?!可纪梦溪那么心疼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那样做了。连江妈妈请他劝说江南回来,他都无动于衷。只说,江南想要重新拾回幸福,就得有个新的起点,否则留在这个城市里,就像水土不服的植物,只能一天天的颓废枯萎下去。有什么好? 离正扬正是听了他的话,思及之后,才稍稍的放下一点儿心。想着,或许纪梦溪说的是对的,那样做对江南来说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也或许他们对江南没有他了解,她心中有一块驱之不散的阴霾,被纪梦溪看到了。 所以他才说,如果想让江南回来,真正可以劝说她的人,或许也得是纪梦溪。 一提到这个人,黄宇皱了下眉头。纪梦溪那个温润如玉,面面俱到的世家子,又成熟稳重,风姿款款的,实在让同为男人的他看着很不爽。 凭什么他在女王面前就是特别的?不就是初恋情人,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年,他黄宇也是n多女人的初恋情人,事到如今就没见自己哪里特别了。 “离正扬,你就一点儿不嫉妒?” 离正扬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一起往电梯里去。知道黄宇这句话什么意思。 可是,嫉妒什么呢?他从来就觉得纪梦溪或许可以,而他离正扬一定不可以。 下午江南接到江妈妈的电话,说离正扬去过家里了,看来是说了宽慰老人家的话。江妈妈打来电话,总算很安心;“你在那边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正扬说你打算重新应聘自己喜欢做的工作了,吃住也都很好,我也就不担心你了。” 江南眼眶渐渐发热,胸腔内闷得厉害,其实很想家,更想念家人。可是既然已经出来了,就要咬紧牙关挺过去。不能对着电话戚戚哀哀,当初是自己要死要活的想要离开,其他人是拼命的挽留的。 稳住声音:“妈,就告诉你不要担心嘛。我真的生活的很好,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在外面读了那么多年书,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而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一家大公司通知我去面试法律顾问,如果成功的话,估计工作就能上正轨了。” 江妈妈握着电话已经哭了,也是不敢发出太多的声音,只说;“那样就好。” 江南叫了声:“妈。”然后笑着说;“过段时间工作稳定了,我回去看你,你要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什么时候不是你让我担心,只要你自己把自己照顾好了,就比什么都强。[.超多好看小说]” 那时候还是上班时间,母女俩没聊太多,挂了电话。 江南不能立刻出来,泪流满面,眼眶都红了。这样走出去只怕会吓死人,洗了几把脸,稳定了一会儿情绪才出门。 辞职书已经打好了,就算那边面试不成功,也是打算辞了这边的。 打印出来之后,放进包里,准备晚上吃饭的时候直接交给经理。 直到快下班,收到经理一条短信,他那会儿人在外头,让她在公司里等他。 同事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江南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没有什么,大大小小的文件站成排都是公司财物,她的几件零碎的事物装进包里就可以提走了。 没多久,经理进来叫上她。 “饿了吧?我们走吧。” 江南拿上包,跟着他一起出来。 地点是他之前订好的,一家高级会所,入目富丽堂皇,格调高雅。 经理跟她介绍:“这家会所很特别,在z城算是最高档的一家了,平时业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会来这里谈生意。二楼有宴会厅,三楼是餐厅,食物做的很好,一会儿你可以偿一偿。”转首又说:“四楼有酒吧,调酒师是我的朋友,让他给你调一杯好东西喝。” 江南马上说;“我不会喝酒。” 经理笑笑:“少喝一点儿不会醉的,保你偿了之后就很喜欢。” 先去三楼的餐厅吃的饭,江南简单的叫了一份牛排。上好的干红,她一口没动,只经理浅浅的饮了几口。 吃饭的时候江南说起来;“经理,我想了一下,觉得以我的能力不能胜任现在的工作,会拖整个团队的后腿。有些东西不是想学就能学得来的,而且我的脑子不是很好用,学习知识的本事也不比年轻人。”她从包里掏出辞职信,推过去;“这是我的辞职信,本来上班的时候要交的,你一直不在,就这个时候给你吧。” 经理的神色一下变得凝重,放下刀叉:“为什么要辞职?我不是说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来么,还是说最近大家给你的任务太重了,很辛苦,你吃不消?” 江南马上摆手:“不是,不是,怎么会辛苦呢。不过就是一些零碎的小事,根本不累人。只是见识了一段时间大家的工作,不得不服气,自己真的做不来,所以才想要辞职。毕竟咱们公司这样的企业,不是养闲人的地方,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经理仍旧说:“我可以帮你,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任何问题。” “经理,我知道你很照顾我,越是这样,我才越不能没有节制的给你添麻烦。” 经理劝说了几句,江南去意已决,他也没有办法。 一脸惋惜的说:“我倒是十分看好你,你身上有一股坦诚,是其他女人身上没有的,显得无比率直,简单却不是没大脑。不过既然你真的不想做这一行,我也不强留。怎么说做同事一段时间了,以后算朋友了吧?我们好好把这顿饭吃完。” 江南松一口气,虽然用过餐想早早回家休息。但经理邀请她上去喝一杯,她也不好推辞。事情已经做得这么不妥当了,这段时间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想想当初进m&c不论因为自己的何种原因都是太草率了。 酒吧也跟街面上见到的不同,仍旧很有格调。远没有那样的嘈杂和乌烟瘴气,暗淡的光色中,无论是台上歌首嗓音沙哑的缓缓吟唱,还是下面客人把酒言欢的说笑,一切都显得那样静谧而安逸。 难怪业界里的权贵会选择来这里谈生意,很是塑造心境的好地方,又不会显得拘泥。 经理找了清静的位置请江南坐下,没问她喝什么,直接去拿酒。 江南四处打量,宛如惊鸿一瞥,瞄到半包间内一个熟悉的侧脸,觉得那一束光的角度刚刚好,男子虽是凉薄严谨的一张脸,却流光溢彩,超凡脱俗。就跟画报上拿工笔勾画出的轮廓一般,连细微之处都无可挑剔,是最好的光与影。 窒息的感觉突如其来,相似的景致同样撼人心弦。她就认识那么一个人,一度觉着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端起桌上的水大口大口的灌下去。 经理已经端着调好的酒过来,看她痛饮的模样。笑起来:“那么口渴?” 江南放下杯子,不好意思的回以一笑。 经理把酒递给她:“偿偿这个,很好喝,跟饮料一样,放心,没什么度数。” 江南看着杯中色彩斑斓的液体,一层一层的罗列,就像雨后的阳光照在晶莹的水珠上,光卖相就让人很有喝下去的欲望。她的酒量很一般,放在唇边压了一口,发现真的很美味,而且几乎没什么酒味,才实实在在喝下一口。 “嗯,真的挺好喝。” 经理也将杯子端起来,跟她碰了一下。才说:“这里的调酒师技术都是一流的,我那个朋友潜心研究这个好多年,才应聘来的这里,这里的酒种保证是你在其他酒吧偿试不到的。” 江南品着那味道,淡淡的,入口又像是有一股浓厚的香,巧克力一般融化掉了,越往下味道越纯粹。直到胃里才隐隐的觉得是酒,感觉很奇妙。 喝下一杯之后,没什么反应。 经理让她吃点儿东西,又去吧台要了两杯过来。 看她欲罢不能,就说:“这两杯都给你,就算没有度数,也得慢慢喝,别急。” 台上换了歌手,长发披肩的大男孩儿,桀骜的唱一首英文歌曲。江南上高中的时候听到过,是后街男孩儿的歌。 经理在一旁跟着哼唱,咬音很准,听出这样的即便没在国外呆过,英文一定很好。 才发现,进公司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他多大年纪。看着三十几岁的模样,猜想或许是同龄人。 冒昧的问出来:“经理,你是哪一年的?会唱后街男孩儿的歌?” 经理盯着她一双眼:“比你大一岁。怎么?你也听后街男孩儿的歌?” 江南摇摇头;“没怎么听过,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有同学喜欢,偶尔听到的,记住一点儿。” 经理上身微微前倾,明显是在刻意打量。 江南怔了下,问他:“怎么了?” 经理似笑非笑:“不过你的样子可不像是三十二岁的人,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就二十多点儿。” 江南尴尬地捧着脸:“以前也有人这么说,其实仔细看没那么夸张。”现在的女性保养好,看着比实际年纪小并不意外。不讨论这个事情,又问:“你在国外呆过?” “你怎么知道?” 江南笑笑:“看风度。”人受过哪种教育,细微之处还是能看出来。 经理点点头:“在英国念过几年书,来m&c之前一直在那里。可父母在国内,打算回来安家立业。” 不知不觉江南把手边的那两杯都喝下去了,觉得越喝口越干,就情不自禁的想要往下灌。最后手边的三个杯子都空了,再看世界就觉得有了很大的反差,头有些沉,不知是自己没坐稳,还是怎么,眼前的事物像在微微晃动。 经理关心的问:“怎么了?”伸手攥紧她一只胳膊。 江南觉得自己是醉了,抽回胳膊。 “没事,可能是有点儿喝多了。”喉咙越来越干,连带身体都开始发热,就像有火蔓延而上,渐渐的烧上身,而她越来越干,跟一根枯草似的。觉得经风一吹,火势一下便会大旺。陌名的一丝恐惧,紧紧绷着自己仅存的那根清醒的弦,唯怕它一涣散,就真的人事不知了。 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勉强的站起身:“经理,我有点儿醉了,先回去了。” 脚已经不听使唤,一步没等迈出,直直向下栽去。心里想着,完了,非得撞得头破血流。 却一下栽进一个人的怀里,还能辨别是经理。听他说:“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不过也只是勉强辨别,被他扶着出去的时候,清明的思绪逐渐沦陷。只能攀附住他,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到了停车场,风一吹,终于拾回一点儿意识。 身体却已经被经理压到车身上,倾身过来吻她。 有些欢喜的:“江南,我打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这一刻我已经等很久了……跟着我,我可以对你很好……” 江南迷迷糊糊的听他说甜言蜜语,心底里生出厌恶,想要推开他,可是没了力气,全身软绵绵的。他已经含住她的嘴角,让她连谩骂的话都说不出了。 感觉到他灼热的手掌沿着腰身慢慢上移,江南急得就要哭出来。想挣扎想反抗,却无能为力。 一片黑影罩过来,身上被压紧的力道一下松懈。 经理只觉肩头被人扯紧,不等回头,秦秋彦重重的一拳已经挥了出去,当场将人打翻在地。 想发怒,看清秦秋彦冰冷暴怒的一张脸,线条绷得极紧,惊忪的几乎发不出声音。 秦秋彦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再敢对她有什么企图,看我不废了你。”当即又补了一拳,用了十足的力道。 经理疼得直吸气,牙齿倒了不止三两颗,含了一口腥咸的血。 秦秋彦站起来将倚着车身不断下滑的江南揽到怀里,看了经理一眼:“滚!” 拍她的脸:“醒一醒……醒醒……” 江南彻底醉死了,本来饮下的就是后劲极强的烈酒,又毫无防备的连喝了三杯,对于她的酒量已经严重超量了。 视线模糊,连模样都看不清楚,只一个浅散的轮廓。却听他嗓音美妙,听进心里很舒服。 觉得是梦,现实中难有这么美好的东西。靠着一个人,有温度,声音近在耳畔,踏实又安心。两只手臂紧紧环在他的腰上,紧紧靠着他。 之前急得掉下了眼泪,这一会儿惊恐退去,孩子似的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秦秋彦愣了下,扯撕她的手臂想把人拉开。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江南扬着头,眼睛朦胧的弯着,像两弯下弦的月。笑得很纯粹,白皙的脸上一片嫣红,停车场暗淡的灯光光,细腻如瓷,稳稳透明。 叫不醒她,反倒越睡越沉。秦秋彦低下头打量,猝不及防,她扬起了脑袋吻上他。唇齿间浓烈的酒香,厮磨着他的唇齿。将酒气度给他,滑润的往他的嘴里钻。 秦秋彦彻底动弹不得,觉得她的唇那么滚烫,连身体也是。紧紧的靠在他的身上,像要把他也给一并点着了。 严丝合缝的贴着她,离得这样近,看到她微卷的睫毛上粘着眼泪,像是早间的露珠,睫毛那么长,几次轻颤仍旧粘在上面惹人怜爱。脸颊越来越红,晕黄的灯光下很有光彩。 秦秋彦有些着迷的看着她,任她的长睫一下下轻轻的扫在脸上。已经那么动情,不过就是一个吻,没有什么技巧,只是她的舌头一味的往嘴里钻,就已经要把持不住。觉得是醉了,不过他今晚喝得并不多。一只手揽紧她的腰防止她下坠,一只手捧起她半张脸。执意的睁着眼睛看她,看这一张脸怎么由梦境变为现实,被他噙在口中。终于被他噙入口中…… 心中怅然的一声感叹。 司机等在很远处,将原本发动的车子熄灭。 秦秋彦最后还是将人扳开,见她意犹未尽,板起脸孔,仍旧衣冠楚楚,只领带被她扯偏了,正了正,抱起人往车上走。 司机见状,马上把车门打开。 上车之后只听秦秋彦说;“回家。” 江南仍旧缠着她的腰,像根菟丝似的紧紧缠着,怎么扳都扳不开。 脑袋枕在秦秋彦的腿上,安静的睡着了。 秦秋彦给钟笑打电话。 “今晚你带一下秦凉,去你那里住。” 钟笑听他那个意思就是不回来了,没听他说今天要出差,就问:“有应酬?” 秦秋彦淡淡说:“我带个人回家。” 钟笑瞠目结舌,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下巴险些掉下来。 声音陡然变大:“女人?!” 秦秋彦没说话,就已经挂了电话。 他这样,钟笑就确定是个女人了。不可思议,秦秋彦从来没带女人回过家,以为他不近女色的,原来竟也有把持不住的一天。 意识他这是要回来了,马上扔下手中的盘子。顾不得清洗了,上楼叫上秦凉。 “秦凉,今晚你跟我回家住。” 秦凉在打电脑,很没感的回过头:“为什么?” 钟笑撒谎不脸红。 “你钟伯伯说他想你了,今天他回来,让我把你带过去。” 秦凉虽然排斥女人,不过他不排斥钟庆丰。 马上妥协:“那好吧。” 钟笑让他快速把电脑关了,衣服只收了两件,就拉上他走人了。 快到家的时候,秦秋彦试图把江南叫起来。睡得实在太沉,叫不醒。就只能把她系在腰上的手臂扯开,等车一停,司机把门打开,抱着她下来。 江南仍旧觉得是在梦中,这么长长久久的依偎着一个人,却迟迟没有醒来,还是许多年来的第一次。 没有那些生死离别的撕心裂肺,睡梦中发出满足的叹息。很温暖,心脏涨满,像是会飞的轻气球。 这一回她要紧紧的抓住,紧一点儿,再紧一点儿……即便是虚幻的,也不能就这样两手空空。她会很害怕,很难过,于是拼了命的想要抓住。 秦秋彦将人放到床上,想去换件衣服。却被江南抓着衣角不放松,十根指头攥得太过用力,变青发白,用力得像是要断掉。 不忍心掰开,脱下西装外套。下一秒被她揽进怀里,贴合在心口,就像抱着一根救命的稻草,或者一个孩子…… 蓦然一震,秦秋彦解领带的动作狠狠滞了下,足足几秒钟才回过神来。扯下领带扔到一边,半跪到床面上,俯身抱住她,将她整个瘦小的身子揽进怀里。 再慢慢将她怀里的西装外套拽出来扔到一边,拉着她的手缠到他的脖颈上。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不再是无温而虚幻的。 江南被梦感动得掉眼泪,从来都是残忍至极的,一副至死不肯善待她的模样。这一回却太过温情,即便是狠狠那一巴掌之后的一枚红枣,她也欣然接受。亦或只是黄粱一梦之后那了断余生的一杯毒酒,她也认了。一响贪欢,甘之如饴。 捧起他的脸亲吻他。呼吸灼热,比之前在停车场里还要热。许多年来,她时常梦到一个人,梦到一场交欢,便是这样的温度,她好熟悉…… 秦秋彦被她吻得狼狈,喘息浓重沙哑,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硬生生的跟她分开,不再相濡以沫。想要从她身上爬起来,她却不允,紧紧拉着她。 眼泪顺着眼角大颗大颗的往下滑,静静的滑落。俨然那么悲伤,她就知道,仍旧只是梦,和以往没有不同。哪怕延续的时间再久,不过片刻还是会残忍醒来。他又是要离开了,她就知道…… 闭着眼睛呜咽,攥着他衬衣下摆的手指渐渐放开。知道无力挽留,终是要走的。她早已经习惯了一种痛,即便万箭穿心又如何?侧过身,枕着自己的手臂,任眼泪静静地滑进被褥间。要走就走吧……再痛她也可以捱到天亮,哪一次不都过来了。 秦秋彦看她在怀里侧过身,蜷缩成一团,像是一只瘦小的虾米。按在床两侧的手臂都开始抽筋,无力支撑,沉下身,压到她的身上。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会没办法控制自己……” 埋首进她的脖颈中,微微叹息。 将她的身体扳过来,指腹轻轻摩擦她的嘴唇,吻上去。 将她的衣服一件件剥落…… 失而复得的一场梦,分人做了很久,久到以为它再不会来,就要心灰意冷。 却又梦到了,不知是怎样的好运气。 江南轻呼出声:“痛……” 可是,即便是痛,也痛得别样。和以往那些的痛都不同,没有那些空灵的痛彻心扉,而是无尽的圆满。 秦秋彦低下头细碎的吻在她的额头,眼角,轻轻哄,告诉她很快便会过去。 许多之后的破镜重圆,竟有初时的美好,只觉得是欲罢不能。 反反复复,挫骨扬灰那般。 最最欢愉的时刻,听她呓语出声:“南风……” 秦秋彦抱着她的手狠狠的震了下,一直震慑进骨子里,复而将人收紧,揽着她只睡了短短的一觉,摸起床头的表看时间,爬起身去洗澡。 转回头又细细的帮她清理干净,细致的将全身擦过几遍,确定她可以舒舒服服的睡。 没多久钟笑打来电话,告诉他:“我已经把秦凉送去学校了,晚上是你去接,还是我去接?” 秦秋彦没想到这么晚了,以往差不多已经去上班了。 问她;“你晚上有事情?” “我要跟朋友去吃饭,你要是没时间接孩子,我就带着秦凉一起去。” 秦秋彦飘飘说:“我去接他吧,他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钟笑刻意打这一通电话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以往也时常她去送秦凉上学,没什么特殊情况不会给他打电话。想探听一点儿消息,很好奇:“那个女人离开了么?你在哪里遇到的啊?很漂亮?” 秦秋彦凉凉的:“不是你该打听的。你要没事,我挂了。” 钟笑还没问出东西,死活不允:“谁说我没事,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要不说,我可去家里了,小心我把人堵在床上,到时候不用你跟我说,我自己看。” 秦秋彦岂会受她的威胁,“啪!”一声挂断了。 钟笑咬牙切齿,其实她一直好奇,听说秦秋彦以前娶过老婆,不知那个女人什么样?真不和什么样的女人能受得了他那个臭脾气。居家过日子又不是商业谈判,需要时时那么镇定又冷静么? 江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晌午了。 室内拉着厚重的窗帘,分不清时辰,也不知道是在哪里。 爬起身,只觉得全身辗压似的疼,几乎是一口气又栽了回去。怀疑自己生病了,否则不会全身都痛,而且痛得这么厉害。 自打她生过孩子,满月之前没有修养好,就落下一身酸疼的毛病,稍累一点儿都能感觉到。 平躺着回了一会儿神,鼻尖有淡淡的香,像很熟悉,却不是她的味道。努力睁大瞳孔,想看清一些事物。头脑中越来越混乱,也越来越害怕。昨天晚上她跟经理一起吃饭,然后喝了酒,最后好像是醉了…… “啊……”一声,惊呼着坐起身。即便后来的事情完全想不起来了,还是有危险的音讯传遍四肢百骸,一下在脑子里炸开。 慌张的去检查自己的身体,总算衣服都完好的穿在身上,从上到下,跟昨天一模一样的整齐。 才要微微的松一口气。 卧室的门打开,一个修长笔挺的轮廓已经倚在门框上。 江南眯起眼睛看清楚,是秦秋彦。 在家里虽然没有打领带,仍旧衬衣西装裤的。只是衬衣的袖子挽到胳膊肘儿处,脸上的表情也很轻松,一手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液体,很闲适的样子。 瞧那样子就像是千帆过尽的老手,江南那个样子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不负你所望,我的确是把你给怎么了。虽然你的身材看着有点儿平面,长得也跟闹着玩似的,但你都已经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要再不为之所动,不是很不给你面子?” 江南望着他那张脸,一点点惨白,失了血色。 ------题外话------ 太难审了,一遍又一遍,镜子不才,肉星也很难过,对不起你们! (005)得长脑子 秦秋彦唇角微不可寻的噙着一抹钩子,似笑非笑:“果然会用那种被狗咬了的厌恶眼神看着我,虽然跟我猜想的一模一样,但还是很受宠若惊。(.好看的小说)” 大步走过来,先把厚重的窗帘打来。室内瞬间明亮,实实在在的看清楚,是男人的一间睡房,只装饰的格调就能看出来,连带床上的被褥,也都是深色系的。 江南全身发冷,顾不得打量周遭的环境,努力回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像被棉絮塞满,只记得经理压上来,意欲对她图谋不轨……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遇到秦秋彦的,其他就再想不起来了。 秦秋彦已经站到床边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伸手扣紧她的下巴,冷冷的问:“现在知道怕了?跟人喝酒的时候怎么一点儿都不防备,出门的时候不带脑子?” 他的指腹冰冷,江南吓了一跳,瞳光涣散,见鬼一般的躲闪开。拼命的想,昨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秦秋彦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恨铁不成钢,见她瞳孔张得很大,过份的大,茫然一片,全身缩在被子里,总觉得是无助,很可怜,不忍心苛责。还是撒了谎:“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在停车场捡到你,叫不醒你,也问不出你家在哪里,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背过身去,只淡淡的说;“既然醒了,准备一下,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我还得去上班。” 江南怔怔的转过头看他,原来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松了口气。太紧张,连身上的疼都忘了,麻木而慌张的爬下床。 看他快走到门口,急急说:“秦先生,昨晚谢谢你,打扰你了,很抱歉。” 秦秋彦停顿一秒,大步走了出去。 江南洗了一把脸,把松散的头发重新整理了一下,快速从楼上下来。 客厅的空间很大,通体明亮,欧式的建筑风格。秦秋彦坐在室中央的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看文件。听到江南下来,放下文件夹喝了一口咖啡看过去。 手中的香烟没有熄灭,吸了一口,示意江南过来坐。 “江小姐,过来喝杯咖啡吧。” 江南觉得很拘谨,主人太干净了,地板都光可鉴人。沙发也是浅颜色的,不像她的,罩上色深的沙发罩,还是依称可见的油渍,平时居在上面吃饭的时候掉上去的。 小心意意的坐过去,看到秦秋彦已然衣冠端正的模样,银灰色的领带配浅灰色衬衣,纯黑色西装裤,越发显得笔挺修长,是个连细枝末节都注意讲究的男人。 江南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再抬头,秦秋彦正眯着眸子看她。 手一抖,心下发慌,勉强笑笑;“秦先生,给你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秦秋彦把烟按进烟灰缸里,懒懒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沉:“不是你给我添麻烦的事,如果昨天不是我在停车场刚好遇到江小姐,你就已经把自己推置险境了。你担心的事,正是那个男人想对你做的事。” 江南心脏跳得很厉害,回过味来,觉得昨天那一场醉酒很悬疑,明明是没有度数的的饮品,喝到最好却不醒人世。不敢相信经理真会对她做那样的事,或许是巧合?实则他也不知道那东西是有度数的……江南侥幸的想。 “应该不会,我们经理对我很好的。” “他为什么要对你好?”秦秋彦语气闲散,又毋庸置疑。操起手臂盯着她,仿佛是不满。三十二岁的人了,心质纯净得反倒像个小姑娘,怎么像话?他让人查了一下,昨晚那个男人是m&c的经理,团队主力,江南是他的部下,听说的确对她关照有佳。 所以不可思议:“在这个无功不受禄的年代里,你觉得别人凭什么要对你好?据我所知,m&c从来都不是养闲人的地方,而你的业务水准跟他们相差甚远。你为什么还能在那里呆下去?” 江南怔愣的看着他,几乎一刹恍然。 一般这样的大企业,不会招聘进一个半生不熟的新手教导你怎么上路,不说完全能够独当一面,但整体也要说得过去,稍微点拔可以,手把手教,简直门都没有。而她不仅是个新人,还是个完全没半点儿经验可言的生手,甚至可塑性都没有多强。而经理却一直爱不释手的挽留她,便不觉得蹊跷么? 秦秋彦已经站起身:“不聪明就要多动动脑子,做什么事之前不要想当然的以为。不会长大了,反倒连事情的可行性都辨别不清了。” 江南被一个陌生人说教,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几乎是一针见血,辛辣干脆,却一语道破。 她这回真是犯傻了,自己平时都觉得不合理,说不通,最后还是轻信于人。 秦秋彦把她的身份证扔到茶几上,告诉她:“马上辞了那家公司。喝完咖啡再走吧,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他要去上班了,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蹉跎着过去了。 江南静静的坐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把手上的咖啡喝完。看来是新研磨的,手法很到家,浓香微涩,入腹却暖暖的。流进肺腑中很舒服,仿连酸痛感都一点点消除了。 觉得是有惊无险,想起来才后悔,心有余悸。 喝完咖啡,拿上包和身份证出来。 司机就等在外面,见人出来,连忙把车门打开。 已经很麻烦了,江南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忙摇头说:“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司机做了个请的姿势:“上来吧,秦先生吩咐了让送你回去,而且这里不好打车。” 江南只得上去。 昨天晚上已经交了辞职书,本来对经理心存感激,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比撕破脸还难看。便不打算再回去了,左右没什么东西可收拾。撞见了,一恼火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传扬出去,都不好看。 当受教训了,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就长记性了。 孙青去逛商场的时候撞到了纪梦溪。大惊小怪:“啊,法官也逛商场?”印象中纪梦溪永远忙得不可开交,正义凛然的模样,像是不食人间烟火。(.无弹窗广告) 纪梦溪伸出手指“嘘”了声,示意她淡定,只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无可奈何;“没办法,法官也得过日子。”他倒是很不喜欢做这些事,但一个人生活,又都是不可避免的生活用品,不采购怎么办。 孙青笑着逗他:“找个老婆啊,有人帮你管家,这些事情就自然而然的有人帮你做了。” 纪梦溪淡淡的笑着;“你以为娶个老婆跟买根葱那么简单啊。” 别人是不简单,现在娶老婆跟她当年嫁的时候还不一样,车子房子票子样子,听说样样都得考究。可眼见纪梦溪这样的,哪一样都占头彩,简直少见的极品。想嫁的女人要争破头,哪里来的这些哀怨? 说白了就是死心眼,而她认识的死心眼还不单这一个。 自然而然想到江南,便说:“我过段时间要去看江南,你有什么话要带?” 纪梦溪笑起来:“有电话这种先进的联络工具,你觉得有什么话是需要旁人带的?” “那可说不定,有什么你电话里不好说的,我就可以帮你捎个话呢。” 纪梦溪先道过谢,然后说;“不用了,我什么话在电话里都很好说。而且我过几天去那边出差,正好去看看她。” 孙青叹了句:“假公济私。”不跟他多聊,要买的东西还很多,挥挥手先走了。 纪梦溪出来的早,等休息日商场里上人的时候,他要买的东西已经置办得差不多了。结了帐出来,才放到车里。 身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家里打来的,知道是怎样烦心的事,蹙了下眉头接起来。 “妈,怎么又打电话?昨天不是才打过。” “怎么?很不想听到你妈妈的声音?”纪母分明不满。纪梦溪打本科毕业开始,就一直在外面。纪家就这么一个孩子,他们实在没法不挂念。 纪梦溪在自己的家人面前从来不擅长巧言令色,况且知道纪母三番两次为了什么。 “妈,我这会儿还有事呢,有什么事,等我抽空回家的时候再聊。” 纪母才不信他的话:“你什么时候能抽出空?元旦还是过年?”敷衍的话听过太多次,早就没什么公信力了,谁不知道他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别想跟我蒙混过关,今天休息日,你有什么事忙?” 纪梦溪周旋不过她,有些认命的靠到车身上,单手掏出一根烟点上。 “你想说什么啊?说吧。” 纪母这次没有提相亲的事,天高皇帝远的,即便天天催着他找媳妇,也没什么效用。昨天家庭会议商量了一下,觉得当务之急,把人先弄到眼皮子底下比较重要。 心平气和的说;“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觉得我们年纪大了,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说需要你陪在身边,老的时候肯定要你照顾。就想着,找人疏通一下,把你调回来。这一边的发展前景怎么也比你在那里强,再说,以你的能力就甘愿居在那里一辈子?就算你现在当了厅长,可是,一个中院的小小厅长顶什么用?如果你调回来,还是可以进高院。你觉得怎么样?” 纪梦溪想也不想,当即说;“不怎么样。” 纪母气得脸色发白。 “纪梦溪,非是把我气死,你才甘心是吧?” 纪梦溪掐灭手里的烟,跟着无可奈何:“妈,不是我想气你,是你们为什么就不能任我做我想做的事呢。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外人看着好的,在我心里就能感到满足。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遍,你为何就不试着理解我一下呢?” 眼见就是谈崩的节奏,纪母看出来了,他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试着理解他,难道非要看着他前途荒废,孤家寡人一辈子,才叫理解他么? 他的确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因为年纪上去了,不再是小孩子。所以有些事情才不得不考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无动于衷过下去? 纪母火气上来了,没力气跟他吵,知道他的脾气,再说下去只怕会挂她的电话了。 只说;“行,你马上抽个时间,我不管你是休息日回来,还是请假回来。总之,这几天就回来一次,否则我就过去找你。” 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啪”一声将电话挂断。 纪梦溪盯着电话无可奈何,理解家里人焦燥的心情,也知道自己身上肩负怎样的担子。可是,他对自己无能为力。除了这样,他想不出该怎么做。 抬眸,不远处一个小姑娘不小心摔倒。停车场冷硬的水泥面,怕是摔疼了,静静的挤出几滴眼泪,没有声音,也不爬起来。 前面的女人回头看到,扯着嗓子吼她:“还不起来,把衣服弄脏了,看我不打你。” 孩子吓得一阵瑟缩,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坐起身,一只手掌蹭破了皮,疼得直吸气。 气奄奄的掉眼泪:“妈妈……” 女人烦燥的把东西扔进车里,就要去把孩子拎起来。 纪梦溪已经先她一步走过去,把孩子抱起来,掸了掸她身上的灰尘,检查了一下,看到除了手上蹭破一块皮,总算其他地方没有伤到。 捧着她的脸蛋把眼泪擦干,笑着哄她;“疼不疼?叔叔帮你吹一吹就没事了,你很勇敢。” 小女孩儿泪中带笑,看着纪梦溪很喜欢,摇了摇头说;“不疼,谢谢叔叔。”又去看自己的妈妈,马上一脸惊恐。 纪梦溪抱着孩子回头看,林乐就愣在那里,浓丽的妆容,披肩长发烫成波浪大卷,完全颠覆了纪梦溪头脑中的印象,甚至有些认不出她。 倒是纪梦溪,一点儿都没有变,还是几年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连眉眼都那么年轻出众。林乐没想到会遇见纪梦溪,明显也有些惊讶。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时间过得真快,想想几年的时间都过去了。 纪梦溪只当她是陌路人,把孩子递给她。 “孩子的手回去后清理干净要消毒,不处理可能会感染。” 林乐机械的接过孩子,机械的说了声:“谢谢。”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林乐不喜欢他,这个男人像天使,干净透彻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如同一面光滑的镜子,跟他面对面,越发可以显衬出一个人的丑陋。她的脊背发凉,把孩子扔到副驾驶上,很快发动车子离开了。 纪梦溪望着那辆全新爱丽舍离开,没想到林乐有了那么大的一个孩子。自打当年爆出她的一宗丑闻之后,这个女人就销声匿迹了,再没有见过她,估计是刻意避风头去了。毕竟那一年的事态闹得很大,她与各色男人发生关系的视频打了马赛克之后传得网络上都是,很是风靡了一段时间,名副其实的丑闻。 谩骂指责漫天皆是,网上的跟帖盖成摩天大楼那么高,足以摧毁一个人。 林乐的车子东拐西拐停下来,烦燥的捏紧方向盘,听见孩子缩在座位上嗡嗡的哭,只觉得更加烦燥。一巴掌抽上去,硬生生打在孩子的侧脸上。 厉声威胁:“再哭?再哭我就把你扔到窗外去。能有多疼,谁让你自己摔倒了,忍着。” 孩子被打了那么一下,却不像其他的小孩子啼哭不止,极力缩着胸,控制自己的哭声。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隐忍,惊恐的盯着妈妈,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林乐白了她一眼:“丧门星。” 才重新发动车子往回开。 两败俱伤,这些年她越发深切的体会到。许多年前的那些事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下嫁无门,亲戚朋友知道了她的那些事,不仅是网络上,真正不堪的是人手的那一份,无数个屈辱的瞬间,让那些污浊不堪光天化日。暗地里说她是破鞋贱货,还哪有什么男人愿意娶她,哪一个不是戳着她的脊梁骨骂?!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就像个过街老鼠,连人的面都不敢着。那些异样的眼光,带着浓浓的讽刺和嘲讽,跟绳子栓在脖子上一样,越拉越紧。她缩在家里不敢出门,还要遭受父母的冷眼对待,他们嫌弃她丢尽了江家的脸,真正的万念俱灰。 浑浑噩噩的度过一段日子,甚至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孽种,最后不得不把她给生下来。如今后悔起来,当时一生下来,为什么不把她掐死?! 可老天是公平的,总算也没能让江南好过。她生下一个孽种,痛不欲生,而江南的孩子生下一年半便丢了,生死未卜。再看到江南整日失魂落魄,像个疯子一样,总算对这个世界没有那么恨了。 孩子在一旁吵嚷着:“妈妈,我饿。” 林乐回过神,把几天前剩了一半的面懈随手扔给她。 “整天就知道吃。下午你自己在家,我要去工作。” 小姑娘马上说:“妈妈,你又要去喝酒吗?” 林乐瞪了她一眼:“让你在家,你就给我老实在家呆着。我不挣钱,怎么养活你这个丧门星。” 林向雨长大之后回忆起如今的岁月,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妈妈每天晚归,穿得花枝招展,喝得酩酊大醉,脾气也会变得格外暴躁,时不时就会动手打她。她一个人在家很害怕,很想妈妈,可是妈妈回来了,她更害怕…… 面试当天,江南穿一件米色的连体裙装,黑色高跟鞋。化了淡妆,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头,简单典雅。从镜中看过去很满意,才拿起包出门。 只是太久不穿高跟鞋了很难驾驭,没走多久便觉得累,没坐公交车,直接打车过去。 来面试的人员足有十几个,等在会议厅的外面。永新集团招待的人员很周到,微笑的送上咖啡,让大家耐心等候。 江南有些紧张,接过咖啡握在手掌中,一口没有动。觉得自己的可能性不大,之前她查过永新集团的一些相关信息,业界里的新生儿,可是前景宏大,商业界公认的一匹黑马,几仗打下来,都出奇的漂亮。用老话讲,第一炮打个很响,一直以来又是乘风破浪。而他们招聘的员工,资质很高,要求甚至有些苛刻。 江南投简历的时候并没有细看,如果当时看到那些条件,定然没有勇气把简历投过来,像是哗众取宠。虽然进面试了,可她担心,接下来便没有那么好运。 来面试的人员一个一个被叫到之后,进去进行复试。 江南注意了几个,再出来,灰头土脸的有,自信满满的也有。 越发吃不准,不知道他们会问什么。 很快轮到她,江南放下杯子,站起身。 女人礼貌的笑笑:“江小姐,请跟我来。” 江南被带到会议室,三个面试官坐成排,见人进来,示意她坐下。 对照着江南本人又把她的档案看了一遍,至始至终还是很客气。 问她:“江小姐以前是律师?” 江南点点头:“是,我做了五年的律师。”心脏开始跳急,猜想他们接下来肯定会问:“后来怎么不做了?” 下意识攥紧拳头,是打算要实话实说的。 没想到并没有问起,只说;“五年的律师经历,算是很丰富了,做法律顾问绰绰有余。而且我看江小姐所在的事务所还是比较出名的,对律师的要求定然不低。能来我们公司应聘法律顾问,是我们永新的荣幸。” 江南没想到被恭维,有些无措,马上说;“谢谢,过奖了,能进永新的复试,是我的荣幸才对。知道永新集团在业界中的地位不容小窥,以人才的选拔也很严格。” 另一个人说:“那你说说你对我们永新集团的印象。” 江南把之前对这个公司的了解在头脑中过了下,提取关键词,以及权威人士对永新集团的评价。揉和成自己的观念和看法,实事求是的说出来。 “永新集团虽然在业界中站稳脚跟不久,可是有极其强悍的生命力……” 足足说了两三分钟,考虑到时间限制才想着收敛话题。 几个人看她停下,低头勾画几下,然后让她回去等消息。 江南站起身,从里面出来,觉得很热,一伸手,才发现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拿出纸巾抹去,没去洗手间补妆,直接往外走。从大楼里出来了,之前绷紧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虽然希望渺茫,仍旧怀有一丝期待。这个是她想做的,有信心做好,并且不会像那其他不熟悉的业务那样束手无策。 一种习惯,即便很多年不从事相关职业了。可还是有翻看相关知识的习惯,哪些地方被补足,哪些地方被更换,又是哪一个领域新出了法条,她都会跟进着看。 所以,即便太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工作,如果真的有机会,她觉得自己仍旧可以做得很好,并不会有手生的感觉。 可是机会不掌握在她的手里,要看老天到底对她有几分垂涎,如果运气不好,那也是真的没有办法。 渐渐放松下来,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已经尽力而为了,一切就看天意。 大厦前有两片草坪,以及围砌的椭圆型花圃。江南到那边休息,不到下班时间,人来人往并不多,坐在日光中微微有些昏眩。一双腿酸疼,总像有抽筋的感觉。索性踢了高跟鞋,赤脚踩在草坪上。裙摆摭到腰盖以上,露出线型美好的一双腿,小腿纤细,无色的丝裸包裹着,状似娴静。 秦秋彦一下车,远远就看到这一幕。太美好,所以冷下脸。不等秘书反应,已经大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江南觉得累,只想休息一下,漫无目地的看一看风景。 秦秋彦已经站到面前来。 “谁让你光着脚?知不知道这里的草坪不能踩踏?” 江南被提醒,反应过来:“对不起,我只想休息一下,没有穿鞋子践踏。”马上弯腰去穿鞋子。 米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的皮肤白皙,松垮的领口随着她下弯的动作显现若隐若现的沟壑,浅浅的,欲盖弥彰,又风情万种。 秦秋彦彻底是烦了,看她慢腾腾的,咒了声;“笨死了。”蹲下身,从她手中夺过鞋子,让她把脚抬起来。 江南慌了神,想夺回来。 “我自己来。” 秦秋彦没抬头,冷冷重复:“抬起来。” 江南把脚伸出去,让他帮忙把鞋子穿上。 站起身:“谢谢。” 秘书站在草坪外等着,提醒;“秦总,会议的时间马上到了。” 秦秋彦没问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赶时间,没说什么就跟秘书一起进了大厦。 江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是哪个公司的秦总,连草坪也归他们管么? 回去的路上离正扬打来电话。以为他是问面试的结果,江南张口就说;“不要问,很没感觉。” 觉得没问什么技术含量很高的问题,与此相关的,只是问她对永新集团的认识,那些可以说套话的东西,她不认为足以考核一个人。 离正扬笑了声:“没有感觉就对了,你这种现象就跟上学的时候考试一样,一般的大型考试,越是说没有感觉的同学,等结果出来,越会发现考得很好。自我感觉太好了,志气满满的,反倒没有什么好。” 江南不信他:“真的么?” “你是没上过学,还是没考过试?真的假的,你琢磨一下不就知道了。” 反正离正扬很擅常安抚,什么时候都不会真正的泼她冷水,暂且信他。 “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之前不是说送你辆车,考虑了一下,太好了会招摇,不是什么好事。就送了辆普通的,我让人开过去了,手续都办好了,你回去收一下车钥匙。” 江南觉得连电话都烫手起来,惊叫;“你玩真的?我不是不让你送么,我要真需要,自己也会买。”她现在是真的穷,孤家寡人,一无所有,穷的就只剩钱了。 离正扬嘻嘻哈哈的:“给你你就收着吧,实在不愿意开了,再还我。每天挤公交不是个事,以后工作上正轨,加起班来,自己没辆车怎么行。” 江南只得说;“那好吧,不过回头我把钱给你。” “钱的事以后再说,我把那人的号码发给你。”离正扬还有事,就先挂了。 江南回到家时,那人果然等在楼下。江南怕错认,拔打理离正扬发来的号码确认,前面的男子举起电话接听。 确定就是他了,走过去跟那人打招呼。 “你好,是离正扬让你过来的吧?我是江南。” 男子一脸恭敬,跟她打招呼问好,然后把钥匙交给她。 “这是离总让我交给你的……”把车的详细情况都跟她说了,确定没有问题才离开。 江南打量,东风标志508,这一款她认得,也有二三十万。而她连车库都没有,房子是租来的。来的时候不知道能住多久,去哪里都没有长期的打算,所以工作也不好好找,便一直租房子住。 现在有了唯一的资产,就是这辆车。 秦秋彦今天的行程被排得很满,他本人也很烦燥。心情不是很愉悦,打上班就一直沉着脸,连秘书都看出来了,所以小心意意的应对,说话也很谨慎。 刚开完会,从会议室里回到办公室。 内线又打来,告诉他:“秦总,今天东成的王总想修改预约的时间,希望今天下午就能跟你见面……” 秦秋彦没听完,懒得说话,就直接切断了。 秘书当即转告那边,只说秦秋彦今天的时间排不开,见面的时间只能遵守预约的时间来。 没多长时间,秦秋彦接通内线,只问:“面试那边的结果出来没有?” 秘书说;“我问一问,马上把结果拿过来。” 秦秋彦“嗯”了声,告诉他:“快点儿。” 秘书亲自去看了一下,也是刚刚结束,直接把面试成绩和人员的资料拿上去给秦秋彦看。 秦秋彦正在等他。 一拿到手,直接去找那个名字。之前交代过的,一定不会有疏漏,即便露下了,也马上会补足,绝对的万无一失。却还是想亲眼看一看,成绩不错,分数很高。今天的她的确很完美,素净而不失优雅,只远远看着就觉端庄秀丽。而且他知道做这一行她太拿手不过,完全可以很好的胜任,就算是这里学历很高的,业务水准也不一定及得上她。 秘书盯着秦秋彦的表情,今天难见的一点儿笑容,虽是淡淡的,若有若无,却不像先前那样紧绷着脸,让手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唯怕他怒起来,又要骂人。 秦秋彦把江南那一张抽出来,告诉秘书:“马上给她打电话,通知她明天过来办入职手续,准备上班。” 这事不该由他负责,可是秦秋彦说了,也不敢多问,接过江南的那页简历,马上去做事。 江南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快就等来消息。 说她被录用了,通知她明天就去上班,并办理入职手续。这样一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挂了电话,江南只觉得跟天上掉馅饼一样,太出乎意料了。马上给江妈妈打电话,然后又编辑了短信给朋友们群发过去,告诉他们,她有新工作了,而且是她拿手的。 孙青第一个打来电话祝贺,吵嚷着;“呀,这么好的事,恭喜你啊。江南,你得请客。” 江南笑着;“好啊,等你过来找我的时候,我拿出一个月的工资天天请你吃大餐。” 孙青迫不及待:“你等着,我很快就过去。这个月要是有时间的话,过几天就去,等不了下个月了。” 其他几个人的陆续打来。 只黄宇最哀怨:“找到工作了,还打算回来么?女王,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自己忍心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没邂逅比我更帅的男人吧?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都瘦得一把骨头了。” 江南知道他在胡扯,如今还有比他黄宇更春风得意的么。 哂笑:“黄宇,你得了,丛瑶那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又多才多艺,几年了,一直跟在你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起丛瑶,黄宇还有些发愁。问江南:“女王,你说丛瑶为什么从来不问我,是不是喜欢她?”他有些摸不着门道,以前交往过的女人,时不时便会问,恨不得让他把心刨出来给她们吃。可丛瑶就那么不温不火的,一个字都没有提及过。 之前不觉得,也不会深思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如今细说起来了,当真有些搞不明白了。 江南骂他:“你傻么,就算她不问你,你也该知道丛瑶喜欢你啊。这么多年,你见过她交过男朋友么?除了你,她还跟哪个男人走得近?她不问,你就说么。你是男人,这种事本来就该你主动的吧?再说,你这样的男人在女人的眼睛里很可怕,如果你不定下心,好女孩儿是很难把真心交付到你手里的,哪个女人不怕被辜负啊?而你就长着一张负心汉的脸,要是我,肯定也要辗转反侧,甚至会犹豫要不要喜欢你。” 黄宇痞里痞气:“那我们两个要不要先试一试?也许你会发现我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呢。” 江南不吝啬夸赞:“我本来就觉得你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只不过不是我的菜,可这不影响我挺你。说正经事,找个时间跟丛瑶表白吧,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脸皮那么厚,把感情一股脑的说出来吧。不要太久,小心好女人会离开,丛瑶那么好的女孩子,你还不赶紧把握住。” 无论江南说过什么,黄宇总会认真的去思考,然后好好做。她为他好,希望他那样做,那么他就那样做。 他想,一定会很幸福。 下班之前,秦秋彦从办公室里出来。要去接孩子,司机已经在楼下等。 步入电梯下楼,才走到大厅迎面碰上钟笑。 永新的职员对钟笑态度很恭敬,笃定她会是将来的总裁夫人,现在即便不是,在总裁的眼中也是不同的,大家猜想定是举足轻重。 钟笑每次来,连预约都不用。只要秦秋彦在楼上,她就可以专门乘总裁电梯上去。 前台刚跟她打过招呼,不等送入电梯。秦秋彦正好从里面出来。 钟笑跟他招了招手:“你去接秦凉,还是我去?” 秦秋彦镜面下的桃花眸子轻轻眯起,板着脸:“我去,你回家吧。” 钟笑本来穿着一身极高端的职业套装,在秦秋彦的面前却很随意,一点儿架子没有,很自若的说:“那你去接孩子,我回家把饭给你们做好。” 两人出了大厦,前台互看一眼,唏嘘不停,又羡慕不已。谁要是能嫁给秦秋彦那样的男人,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长得好看,又会赚钱。就算是个单亲爸爸,也很有魅力,结过婚的男人更知道疼女人。而且秦秋彦的年纪又不大,怎么看都是极品。 常有女职员为了看秦秋彦一眼,上班之前,或者下班之后,宁愿多牺牲一会儿宝贵时间也要潜伏,只为打个照面。觉得看一眼就会心跳加速,再能搭上一句话,晚上都会有好梦。 回家的路上,秦凉支支吾吾的,看着像有心事。 父子俩坐在后座上,秦秋彦自然感觉得出。 停下手里翻文件的动作,问他:“有什么话要说?” 秦凉手痒痒,事实上这两天心也痒得很。不知道为什么,江南不去那家甜点店了,他这两天去都扑了空。知道秦秋彦的电话薄里有她的号码,就想看看一眼。 “爸爸,把你的电话借我玩一玩。” 秦秋彦直说:“我的手机里没有游戏。” “我不是玩游戏。” 秦秋彦看着他:“想打电话?里面有重要客户的信息,你会弄乱。” 秦凉低下头,很难说是想看一看他的电话薄。 秦秋彦见他沉默不语,看来是真的很想用。揉了揉他的脑袋,还是拿出来给他。谁不知道秦秋彦这样冷漠无情的男人,对自己的儿子却很好,简直疼宠有佳。 (006)你想她么 秦凉将把手机拿到手里,翻开号码薄,就有来电显示。 瞄了一眼,还给秦秋彦:“爸爸,有你的电话。” 秦秋彦拿过去接听,是秘书打来的,听他简单的嗯了两句。 秦凉去小书包里翻自己的电话,趁秦秋彦接电话的空,已经把号码存了起来。这一点他跟秦秋彦很像,脑子好用,记忆力也是出奇的好,对数子敏感,几乎过目不忘。 等秦秋彦挂了电话,问他:“还用么?” 秦凉摇了摇头:“谢谢,不需要了。” 机会来的太突然,江南心情一激动,睡下的时间就晚了。考虑明天第一天上班,穿什么合试。不能太随意了,法律顾问这个差事看似普通职员,实则很讲究。很多和高层以及大股东共处一室的机会,股东会议,谈判,高层法律知识普及,甚至招标,投标,公司收购,合并等一系列与法律相关的环节,都是要出席并发表建议的。 着装不能太花哨,却也不能太笼统,总体要说得过去才行。 翻了一通,发现近两年的衣服偏休闲,不穿高跟鞋的缘故,所以买衣服的时候,太职业性,或者太女人的,都会自动pass,不去考虑。称得上职业的,还是几年前的,放在家里没拿来。即便带过来的几件,也是许多年前的老款。女人服饰日新月异的年代里,一成不变也很不合适。 坐在一堆衣服里很挫败,当务之急,还要置办几件像样的行头,看来明天下班,先要去趟商场。牛仔衬衣跟那些西装革履的高层们站在一起,肯定不合适宜。跟先前上班的公司还不一样,很少接触到高层,每天碰面最多的就是一个团队里的职员,便不会特别讲究。 明天只得凑和,带在手边的裙装有限,挑出一件纯黑色的a字裙,简单的浅色衬衣,比较容易搭高跟鞋。 等洗了澡去睡,时间已经不早了。 拿起电话,见有未读短信,连言片语都没有,只一个似是而非的表情。 江南反复看过,陌生号码,确定一个俱有完全心智的女人,也仍旧看不出这个表情的寓意到底是什么。想着是哪个诈骗短信,关了机没理会。 秦凉小脑袋缩在被窝里失眠,觉得现在的女人们个个的很不识抬举,他会拼写的字虽然已经很多了,可是偶尔还是会碰到不会写的字,但语言表达没问题,所以平时都是只打电话不发短信的。这一回考虑到直接给一个姐姐打电话,会不会显得冒昧?!思及再三决定发短信,打了几个字,受不了自己慢吞吞的节奏,就直接全删了,干脆发一个表情过去。 心想着,如果她看不懂,做为一个有探索性,或者求知欲很强的女人,一定会打过来,问问他是哪位。到时候他可以说自己发错了,再反问回去她是哪位,然后恍然,竟是甜品店里遇到的姐姐,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理解成这是天意啊,天意。 据说女孩子都很信奉天意的,觉得是老天赐予的缘分。 秦凉刹时间觉得美好。 可是他等了又等,既没等来江南的短信回复,也没等来她的电话。确定这不仅是个笨女人,而且还很没探索精神和求知欲,基本上已经没有变聪明的可能性了。 秦凉表示惋惜,不知是哪家的父母能生出这样笨的孩子。怎么会嫁得出去! 又想起,男人不比女人,有的时候一定要厚脸皮。既然是个参透不了点拔的女人。就直接给她打电话好了,等到接通的时候,就义正词严的问她:“你的身份证不要了是不是?就算是张假的,做事情也不能半途而废不是么?” 他觉得,那个姐姐一定会因此而羞愧不已。没想到打过去了,那边提示他所拔打的电话已关机。 秦凉彻底暴躁了,长这么大,从没对哪一个女人这样用心过,没想到换来被践踏的结果。 把电话摔到一边下床,从楼上看,客厅的灯还亮着。以为秦秋彦在工作,他总是工作到很晚。从上面看下去,沙发上不见有人。眼风一转,原来站在窗前抽烟,一身落寞的光与影,在他笔挺的身上静静流泻,竟像是落了一地的哀伤。秦凉无数次看到秦秋彦这样,夜很深很深的时候,一个人站在窗前抽烟,抽很多的烟,觉得他很难过。因为有几次他看到秦秋彦在掉眼泪,他偷偷的看着,看他泪流满面,哭得眼眶通红,连肩膀都在微微的颤。震得他说不出话来,不知道爸爸是哪里疼,像很疼,疼得承受不住,便只能像那样哭出来。那么坚毅冷硬的一个人,却能疼得掉下泪来。 想起之前做手术,手术刀割上来,其实只麻醉了一层,他还是能感觉到尖刀割着血肉的疼痛,很疼很疼,他觉得可以忍受,所以没有哭。可爸爸却不止一次的偷偷啜泣,他想,他一定很疼,比刀子割到身上还要疼。 可他想象不出他因为什么难过,或许是想他的妈妈了。妈妈什么样?秦凉从来都不知道。他从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别的孩子打生出来就有妈妈,可是他没有。以前问过秦秋彦,问他:“爸爸,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而我没有?” 秦秋彦眼眸中便会流露类似此刻的哀伤。他说:“因为爸爸不好,把妈妈弄丢了。” 秦凉便不再问,他怕提起了,爸爸会更难过。 秦秋彦背对着他抽烟。 秦凉想象不到他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一定又是那种面无表情,时间久了,一点点有了情绪,眼眶湿润。 他悄悄的转身回房间,爬到床上,不敢再任性,安静的睡觉。 第一天入职,要办理的事情很多。江南在同事的带领下奔波,那人倒是很热情,带着她办理了全套入职手续。然后给她介绍同事们认识,大家自我介绍过。把江南带到她的办公桌前。告诉她:“小江,你以后就在这里办公,有什么需要和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江南跟他道谢:“谢谢你,今天真是帮了我大忙,要是我自己跑,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 那人只是笑:“都是一个公司的,不用这么客气,都是应该的。” 忙完这些,就已经到中午了。同事们去用餐,江南还在整理自己的东西。 有女同事过来叫上她:“江南,去吃饭啊。” 江南笑笑:“你们先去,我收拾一下东西再去。” “那我们先去了啊,你也别太晚。” 然后簇拥着离开。 等江南整理完,去吃饭的时候同事已经走光了。走几步,觉得脚疼,扶着走廊的栏杆抬脚看了一下,这鞋子穿起来不舒服,后面磨出了水泡,这会儿水泡破了,所以格外的疼。 不理会它,重新穿上鞋子往外走。 永新集团真的很大,江南兜兜转转,只在同一层看了看,上下都是不同的部门,不方便随便进入。 回来时,同事们已经用完餐回来,仍在午休中。看到江南进来,叫她过去坐。 “来,江南,一起聊聊。” 同事们很热情,跟江南也是自来熟。 跟她介绍了一下公司的常态,江南仔细听着,哪些领导很刁钻,平时工作的时候要小心应对,少惹为妙。哪个部门最鸡飞狗跳……如数家珍一样念给江南听。 重中之重说起他们的总裁。 几个女同事马上眼冒红心。几乎是按着胸口说:“咱们的秦总你一定要见一见,那可真是绝对的极品男,很少见了,每天看一眼,保你工作起来精力充沛。” 江南没有多想,一个总裁,能将一个新生派的集团带领到今天在业界举足轻重的地位,阅历定然不浅,猜想年纪不小了,秃顶大腹?听同事们这样说,当成讽刺听了,以为是怎样的奇葩。 便问:“是面目不寻常,还是说脾气难应对?” 一个女同事马上受了重撞一般。 “说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面目的确不寻常,而不是可憎的那一种,是英俊得很不寻常。当然,帅哥都是有脾气的,不过他的脾气我们不太有机会感受,单那个人,你要是不看一眼,简直就是失了人生的一大乐趣。” 另一个马上附合说:“是啊,是啊。我每次见到总裁都会心跳加速,再看到他要是对哪个女人稍和绚一点儿,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一地。” …… 说起永新集团的领导人了,远比念叨八卦还要有更大的精神头。就连男同事都没能幸免,简直津津乐道。 江南没见过,插不上言,而且也不敢兴致。只希望是个好相处的人,以后共事的时候,不会太麻烦。 果然是运转生风的大公司,工作起来几乎马不停蹄。江南没想到第一天来就有任务,以为这一天就要这么过去的。 半下午的时候,有人过来叫她:“江南,你跟我来一下。” 她不认得,身旁一个女同事小声提点:“四十二楼的秘书。” 江南仍旧恍惚,不知道四十二楼是哪个部门?听说是秘书,莫非是秘书部? 女人把她叫过来,告诉她:“明天秦总去跟东成有一个商务谈判,你跟着过去。一会儿我会把谈判的内容跟你详说,你今天制定一份谈判策略和方案出来。” 江南提一口气:“法务部就我一个人么?” 算是受宠若惊,没想到第一天就得以重用。分明还不知道她能力如何,是不是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就要她跟着总裁出席谈判桌,既然是总裁参与的谈判,定然是极重要的商务合作。 起草和审定商务合同她没有问题,可谈判策划,只觉得时间有些赶。毕竟她对整个合作项目还一点儿都不了解。 把心中的难处说给秘书听。 秘书点点头:“我考虑到了,所以才要跟你细致的聊一下这个。不过我相信你能很好的胜任,给自己一点儿信心。” 女人冲她笑一笑。 江南微微宽了点儿心,不过就是做一个策略,制订商务合同那些事根本不在话下。也暗暗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好紧张的,以前不是没做过,像秘书说的,完全可以很好的胜任。而且谈判这种事不指望法律顾问,自有谈判的高手,他们不过后期制作一下。 跟着秘书去搬那些关于这次商务合作的资料。 出来前跟她细致的说了一遍,主旨要义阐述的十分详尽了。然后又说;“你再把这些东西拿回去看一看,关于怎么做,你以前都接触过,我相信做出来不难。” 江南把东西收进怀里。 “谢谢您,那我先回去了。” 女人抬起头又说;“我也姓江,以后叫我江秘书吧。” 江南说;“好,那我先回去了,江秘书。” “慢走。” 一直整理到下班,看的速度不算慢,大半沓的资料看进去了,晚走一会儿,看完了才离开。 下楼时,看到秦秋彦立在大厅里打电话。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江南,眼眸微微的眯起,等她走过来时,挂掉了手里的电话。 江南在这里碰到他并不惊讶,之前就知道他在这里工作了。只是不明确是哪一家公司的,事实上,这栋大厦里是否还有别家公司,江南不甚明了。 见过几次,也算是认识了。跟他打招呼:“秦先生,下班了?” 秦秋彦飘飘的应了声:“嗯,才回去?” “是啊。”想起来又说:“我来永新上班了,你是哪家公司的?” 秦秋彦偏了下首,若有似无的笑,提醒她:“你们永新集团的总裁姓秦。” 江南点点头,的确是姓秦,今天听同事说过了。听他这样问,反应了一下;“你也姓秦,一家子?” 秦秋彦点点头,仿佛自言自语:“还真是一家子。” 薄唇抿得很紧,窒息到话都懒得说。不知一个人要多厌倦,才能彻底忘记一个人? 向外走出两步,回过头,看她还愣在原地,挑了挑眉:“你不走?” 江南这才跟上去。 今天秦秋彦没用司机开车,自己去停车场。江南正好跟他一个方向,其实很尴尬,莫明的没有话说。加之脚上不舒服,两只脚都磨破了,很痛,一路走得缓慢。 秦秋彦也走得很慢,始终在她前面,跟她一步之遥。 江南时不时看自己的脚,太受罪了,准备一上车就甩掉鞋子让自己的脚放松一下。 秦秋彦突然停下来,不等江南反应,已经转身走到她跟前。来不及收敛略微痛楚的一张脸,可怜巴巴的像个孩子,被他尽收上底。 “脚怎么了?”秦秋彦盯着她,今天他没有戴平光镜,那样细而长的桃花眸子,轻轻的眯着。 江南恍了下神,虎着脸:“什么怎么了?” 秦秋彦似乎对她这双脚很感兴趣,上次是,这一次也是。蹲下身,告诉她;“拿出来我看看。” 上一次是让她拿进去,这一回是让她拿出来。 江南听说这世上有很多嗜好诡异的人,例如偏执的喜欢女人的头发,丝袜,或者是其他什么的。而眼前这个似乎喜欢看女人的脚,江南盯着他一动不动,直到脊背发凉。 半晌,才问:“你要干什么?” 秦秋彦抬起头看她,倒好笑:“你说能干什么?你的脚能吃么?” 江南觉得脸红,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清析看到秦秋彦那两排扇型的睫毛,不可思议,竟然比女人的还要长。轻轻的扑打着,夕阳的光爬上梢,便像是格外明亮。江南的心似猛烈的跳动了一下,没有天理了,竟有这样好看的男人。 秦秋彦见她怔怔的看着他,微不可寻的牵动嘴角。不用她说,已经猜到是脚后跟磨破了。 “既然穿不了高跟鞋,为什么还要穿。” 江南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脚。 秦秋彦看到她的动作站起身。 听她说:“上班怎么能不注重礼仪。”现在哪个女人出门不穿高跟鞋,以往她也穿,只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不工作,忽然上脚有些驾驭不了而已。用不了几天,就会顺过劲来。 秦秋彦说话慢条斯理:“穿双高跟鞋就能提高气质了?”笑了声:“成熟,妖娆,知性……这几个词你都很巧妙的避开了,想用一双鞋子弥补,是不是太难为这么鞋子了?” 撇去秦秋彦的外型不说,其实江南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许是气质冷峻的缘故,即便说起笑话也像是冷笑话。分明是在嘲讽她,江南很难挖掘其中的笑点。 不至于发脾气,不过不是太熟悉的人说这样的话,很难做到心情愉悦。 “对不起,秦先生,我还赶时间,先走了。” 她的车近在眼前,忍着脚上的疼快速走过去。 秦秋彦在后面淡淡的提醒她:“明天别穿这种鞋子来上班,你们秦总估计不是很想看到瘸腿的员工。” 江南以为,他们秦总想不想看到关他鸟事。 钟笑见秦秋彦回来,扔下手里的杂志站起身。 “怎么自己开车回来的?” 秦秋彦脱下外套,随手扔到沙发上,松了领带扣子。才说:“用不到司机,就让他先回去了。”看了一圈:“秦凉呢?” 钟笑一指;“在楼上,好像心情不好。不知道怎么了,我怀疑秦凉是不是恋爱了。问他也不说,老是问些莫明其妙的问题。”她虽然一直帮秦秋彦带着秦凉,却不得不说,秦凉一直跟她保持着一段距离,这是个不易跟人走近的孩子,性格也不似一般的同龄人。反正她就觉得他是早熟,小小年纪就那么深邃。不过她哥哥钟庆丰特别喜欢秦凉,说这孩子不简单,长大了才了不得。 秦秋彦眯起眼睛来,道出一个事实;“秦凉才四岁。” 钟笑哂了声:“老土了吧,现在的孩子幼儿园就早恋,况且秦凉一直都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他那小脑袋瓜子比小学生还聪明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情窦初开得肯定更早。” 秦秋彦上楼去看他。 秦凉本来在打电脑,这一会儿关了电脑,坐在椅子上发呆。受秦秋彦的影响,他也有点儿想妈妈了,虽然他不知道秦秋彦那个难过的样子是不是真的是在想妈妈,也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甚至不知她手掌的温度,不知道她笑起来是什么模样。是否跟其他小朋友的妈妈那样,笑起来跟蜜糖一样甜……按理说无从想起,可他还是觉得想念。 很想问秦秋彦怎么会把她给弄丢了?就算是弄丢了,为什么不把她给找回来?还是他已经不爱她了,才赶她离开的,秦凉想到‘离婚’这个词,太多的大人都是这样不欢而散的。而秦秋彦这样冷峻,妈妈肯定有些怕他,然后跑走了。否则,她那么大的人,不会自己找来么? 秦凉想,或许她不是很爱他,也不是很爱秦秋彦。 秦秋彦已经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怎么了秦凉?听笑笑说你不高兴?” 秦凉看到秦秋彦礼貌的叫了声:“爸爸。”然后说;“我没有不开心,是笑笑在乱说。” 秦秋彦把他抱到怀里来,揽着小家伙坐到床沿,试图跟他交心。 “你不能跟爸爸不坦诚,这样你会让我很惆怅。我们两个关系怎么样?” 秦凉奶声奶气的说:“我一直把你当哥们,关系当然好。” 秦秋彦蹙了下眉头,还是笑笑:“既然关系这么铁杆,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说一说,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爸爸很愚昧,猜不透秦凉的玲珑心思。” 秦凉眨巴着眼睛看着秦秋彦,半晌,低下头小声说;“我想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我没有很想她,就是有点儿好奇……”秦凉的声音越来越低,见秦秋彦一点点变得面无表情,甚至怅然若失,以为是生气了,不高兴他提起那个人。 秦秋彦将秦凉抱紧,的确是不愿说起这个话题,以前不愿是无从说起,他的妈妈是谁,他怎么会知道。后来不愿,是怕自己的神伤收敛不及,吓到孩子。 所以,就是这么一个人自始不会被提起,却忽略了小孩子会好奇,别人有的他没有,便会时不时的想起来。就连秦秋彦也觉得小孩子跟妈妈在一起长大或许更好些,即便是迷糊不清的一个妈妈,也比爸爸强许多。秦凉长到这个年纪,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可是他捡到他,能做的只是把他带在手边,却没办法帮他找到妈妈,更不知该把他送到哪里去。 等到知道的时候,他已经长这么大。 一双手臂揽紧秦凉的小身子,下巴蹭着他的脑袋:“你妈妈的眼睛很大,也很漂亮,皮肤特别白,鼻子和嘴巴都不大,长得像个小孩子……” 秦凉第一次听秦秋彦说起妈妈的样子,默默的在心里描绘,最后竟成了一个女人的样子。他蓦然一惊,摇了摇头,意欲晃散一脑子的假象。他这么聪明,一定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生出来的,而秦秋彦的眼光这样高,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都能看上。 怎么样他的妈妈都该是个极品辣妈,就算没有钟笑长得那么妖媚,也绝不会逊色多少。 秦秋彦扳过他的小脸,问;“怎么了?” 秦凉没说他想到一个人,最近他有些走火入魔,开始喜欢一个女人了。只问:“爸爸,你想妈妈么?” 秦秋彦定定的盯着他,心底由然一丝感叹。怎么可能不想,想她想得快要疯掉了……到底是真的无从说起,还是不敢说起?那些脆弱的不堪一击,到底是他自己的,还是一个孩子的?秦秋彦有些混淆。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也有一个孩子,那个女人一定会努力的把他生下来,无论怎样艰难,她都会好好的把他生下来,他从来都这样以为。只是不能亲近,所以不敢想起,怕自己承受不住会变得软弱,没有办法支撑下去。 肋骨上某一处再度隐隐的疼起来,越来越痛。像是有一只手捏上去,要从他的身上扯下来。 秦凉见他俊眉蹙紧,着急的问:“爸爸,你哪里疼么?” 秦秋彦把他放下来,笑笑:“爸爸哪里都不疼,去洗手,准备下楼吃饭。爸爸回房间换件衣服。” 走到门口,秦凉叫住他,觉得话已至此,索性问出来。 “爸爸,妈妈为什么跑丢了?她不爱你了么?” 秦秋彦没回头,嗓子微哑;“她恨我……” 只怕恨死了他,这世界上,她最恨他。 江南晚上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话语简洁。只说;“我心情不好。” “为什么不好?怎么了?”回过去了,才反应过来,似乎没有署名,翻回头看,果然是个陌生号码。 只以为发错了,没想到很快有了下文。 “不好就是不好,哪里有那么多理由。” 江南逛了商场回来就已经很晚了,没有闲心做晚饭,懒得动弹,居在沙发上吃泡面,就收到这么大牌的回复。 按回去;“你发错短信了,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么。” 江南瞠目结舌。 “凭什么?” “凭你是个好人,而我也是个好人,好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好人走上绝路吧?” 江南一口面没咽利索,咳起来;“你想自杀?” “嗯,我初步的想法是这样。” 江南没有爱心泛滥,马上思索,如果一个人给她发了短信,反反复复,而那个人却自杀了。警察会不会把矛头指到她的身上,把她列为嫌疑犯?结果一定没有事,但中间肯定要废些口舌。 决心劝他今天不要死。 试着把电话拔过去,对方没接起,却挂断了。 发过来:“不方便。” 接着又是一条:“要不上网聊。” 笔记本就在茶几上,江南顺手打开。对方已经把qq号码发了过来,让她加他为好友。 江南登陆上去,照做了。看签名,看空间,没有蛛丝马迹,也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碗里还有一口面,没等吃下去,那边发来消息,跟她礼貌的招呼,问她的各种好。一个将死之人还有这样的闲心,江南觉得也挺不容易。 放下碗,快速打字。 “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心结么?” 对方回复倒也很快:“有很多。” 江南觉得能挽救一个人还是好的,便问:“方便说出来么?或许可以分析一下。” 对方反问:“能打开的,那还叫心结么?” 江南跟这样人的聊天,也实在很恼怒。看一眼时间,也是真的不早了。 就说:“既然帮不上忙,那我就去睡了,明天我还要上班。” 头像马上又闪。 “那我明天还能联系你么?” 江南想了一下,只说;“看看是否有时间吧。” 道了晚安,关上电脑去睡。 爬上床的时候,有短信提示,简洁的两个字:“晚安。”还像是个礼貌的人。 江南暗想,真是撞上了怪人。 秦秋彦靠到门边上,曲指敲了敲秦凉的房门。 “小朋友不能太晚睡觉,是男人自控能力更得强,关上灯,去床上睡觉。” 秦凉在房间里晌应他:“我知道了,爸爸,晚安。” 秦秋彦含了笑:“宝贝儿,晚安。” 转身要回房。 秦凉的房门一下打开,穿着和秦秋彦同一款的睡衣,站在那里。很是庄重的说:“爸爸,我不是说过了,以后你不要叫我宝贝儿,我觉得这句话对你的女人说比较适用。你那样,会显得我不爷们儿。” 秦秋彦闲闲的操起手臂:“可是我没有女人,只有你。” 秦凉皱了下眉头:“爸爸,你这样说会让我感觉很困扰,我觉得笑笑说的对,你该找个媳妇了。”笑笑说,像秦秋彦这么大的男人没有女人是不行的。阴阳需要调和,如果有了女人,他的生活不仅不会那么乏味,人也会变得温和许多。 秦秋彦只说:“我有媳妇。” 父子俩的交谈显然又陷进一个禁区,秦凉自我反醒了一下:“爸爸,对不起,我去睡觉了。” 秦秋彦几步过来抱住他,问他;“你想不想要妈妈跟我们一起住。” 秦凉想了想;“你能找到她么?” 秦秋彦沉吟:“应该可以,不过,估计她不会心甘情愿的跟我们一起住。” “先不管那么多,找来吧,我觉得你比较需要她。我会尽力帮你拖住她的后腿,放心吧。” 秦凉安慰似的拍了拍秦秋彦的肩膀,从他怀里退出来,回房间睡觉了。 秦秋彦眼角抽了抽,也起身回房间。 江秘书过来找江南,问她;“东西看得怎么样了?” 江南照实说:“你给我的那些资料我都看完了,谈判的策略也草拟了一份,你看看可不可以。哪里不行,我再修改。” 就要拿给她。 被江秘书拦下,告诉她:“这些东西不是给我看,是秦总要看。拿上你整理的资料,跟我来。” 江南吃了一惊,没想到她这是要带她去见总裁。不禁微微紧张,抱着文件夹的掌心布了一层汗。虽然知道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只是一个人。可是权高位重的,想一想还是会觉得紧张。 而且听一些同事说秦总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对手下的员工要求严谨。本来对自己就严苛,对手下人自然也是精益求精。怕做的东西不入他的眼,被一票否决,初入永新,头一遭搞砸了,只怕以后都很难混下去。 江秘书似看出她的紧张,站到电梯里的时候,轻微的笑了下:“不用担心,如果你不犯错误,秦总并非那么难相处。只是下面职员的一些传言罢了,其实我们秦总只不过就是严谨一点儿而已,这对一个成功的年轻企业家来说无可厚非,而且是必备的素质,否则他便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江南听江秘书这样说,很好奇:“秦总年纪不大么?” 江秘书看了一眼跳动的数字,才说:“三十三岁,男人的正当好年纪。” 江南吸一口气,对于一个集团总裁来说,这样的年纪真的不大,可以说实在太年轻了。 了然:“原来是年少有为。” 电梯已经抵达,一个男子迎过来。 “秦总已经在里面等了。” 江秘书介绍:“小江,这个是秦总的贴身秘书,吴秘书。” 江南盯着他看,有些好奇,很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一时间想不起来,机械跟他握手:“吴秘书,你好。” 吴胜超眼波一亮,没想到是她,没说什么,把人请进总裁办公室内。 推开门:“秦总,江南过来了。” 请她进去。 秦秋彦从落地窗前转过身。 江南一下便愣了,一副极辉煌的盛景,一身奢华的光与影,三千繁华虚拟不及,不落凡尘,又似矗立万丈红尘之上。原来是他……难怪会觉得吴胜超熟悉,就是之前站在草坪外围,提醒他开会时间快到了的人。 “怎么是你?” 太猝不及防了,江南还是发出这样的感慨。 秦秋彦神色淡淡的,只说;“我不是提醒过你?”接着又飘飘的说:“原来这脑子是真的不顶用。” 他这样漫不经心的嘲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江南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已经厚了。所以不跟他计较,准备把手中的文件拿给他过目,然后开始说正事。 却无从下口。 因为秦秋彦一直盯着她那双蹬了几寸高的高跟鞋的脚,一点儿没有谈正事的意思。 抬起头:“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穿什么,是私人喜好。虽然江南自己并不喜欢,可是那也不是他可以插手管的事,她并没有影响公司形象,相反,她今天穿的很是大方得体。所以不为所动,反倒说;“穿什么是我的自由,即便你是我的上司,也无权干涉吧。” 秦秋彦冷了脸,坐到沙发上,眸光冷成一片,闲散的看人。 “回去换好了再回来,换不下来,就永远不用回来了。” 他这样的口吻透着一丝丝的强硬,像是云淡风轻的就想要开除她。 觉得不满,扬起下颌:“凭什么?” 秦秋彦点着一根烟,懒洋洋的说:“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忤逆。” 多么无耻的回答,这样的人跟无赖恶霸有什么区别?!江南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想一想,又的确有他不容忤逆的资本,拿他开出的工资,而且是高薪,待遇都是同行里的翘楚。迎合一下老板的怪癖,似乎也不为过。 况且不过就是让她换一双鞋子,先前他说了,而她没有照办,似乎让他感觉很折面子。事实上她也不喜欢,不如就给他个台阶下,皆大欢喜。虽然很诡异,但总算不是什么脱衣服,剪头发这一类的变态要求。暂且在江南的可接受范围之内。这一份工作她真的喜欢,得来不易,所以不能说丢就丢。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硬是压下心口那一团怒火,艰难的扯出笑:“好,我马上就去换。”先把手中的文件给他;“这此期间,秦总先看看这些资料吧。” 秦秋彦接过来,告诉她:“以后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两遍,不要跟我讲人权,这世上不是件件事都能用道理说得通。等你爬到我的头上,可以对我指手画脚的时候,大可对我意气用事。现在不行。我早跟你说过,想在职场中混下去,不要想当然的以为,有很多你以为可以的,实则它就不可以。要学会用脑子。”他顿了下,一手摘下平光镜,淡淡说:“当然,在我面前只需要听话就好。” 好的,他会指给她,坏的,他会帮她剔除掉。即便她懒得动脑子,也不会有什么。可是,在别人那里没有这个道理。 觉得几年过去了,她反倒像个新初生的婴儿那样稚嫩,真是楚楚可怜,总要有很多东西要教她。不能这么傻傻的。 (007)为什么看我 江南开车出去,家太远了,不可能开回去。直接到附近的店里,找了双平底鞋换上。中间没有耽搁太长时间便回来了,直接上到四十二楼,吴胜超不在,整个楼层静悄悄的,叩响总裁办公室的两扇门。 懒洋洋的男声:“进来。” 江南一进门把成果给他看。 秦秋彦淡淡的看了一眼,状似满意,什么话都没有说,叫她过去坐,高效地进入今天的主题:“整体可以,几点不可适宜的地方要改一下。” 江南没想到他看东西的效率这样快,暗暗有些吃惊,坐下问他:“哪里?” 秦秋彦指给她看:“这些带数字的地方,以后跟我一起谈判的商务合同里,这样的地方不要出现。” 江南知道他担心什么,只怕里面有变数,签合同的时候受阻。她也考虑到了,所以会有空白的当备份。而且这些数字都是江南分析整个谈判项目后,按他们商定后预计的最低价款填充,既然是预计,就说明也只是个理想值,想谈下来的可能性还不大。她这样,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就是相信他能谈到最理想的状态,才将最低价款额度写上去。以为是次惟妙惟肖的马屁,没想到拍到马蹄上了,他还是不满意。 真是刁钻的上司,江南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秦秋彦知道她怎么想,扔下手中的纸片,靠到沙发上修指闲闲的交插而握。 “不相信我会谈下来?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告诉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江南语气微重:“我打了一份空白的。” 秦秋彦当即说;“何必那么麻烦?不论哪一种结果,空出来都有利无害。上面还有几处类似的错误,你看一下,改过来。这些都是常识,你不会忘记了?” 江南还想说话,秦秋彦已经站起身。 若有似无的笑了声,微微弯了眼角:“理由还真是多。” 告诉她:“其他不足的地方我帮你勾画出来了,修改一下,重新打印一份出来。记在脑子里,以后这样的问题不要出。” 江南把茶几上的文件收拾起,准备抱回去修改再打印。 秦秋彦坐到椅子上叫住她:“哪儿去?就在这里修改吧。” 江南站在室中央,束手无策,备份在电脑里,就算现打一份,这里也没有电脑。便说;“我还是回去改吧,秦总,很快。” 秦秋彦直接把办桌上的本子推给她。 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拷过来,用这个。” 江南只得硬着头皮把他的电脑拿到茶几上,再回办公室拷贝资料。 同事知道她被叫去和总裁商定合作策略的事,拉住她东问西问。 “江南,见到秦总了?是不是很帅?” 另一个叽叽喳喳:“有没有觉得近距离接触魅力更大?” …… 见江南木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甚至以为她是无力招架秦秋彦的无穷魅力,被电晕了。 的确是长了双电眼,不过江南很难对这样的男人抱有什么非份之想。一个有老婆和孩子的男人,而且老婆堪比天仙下凡,她是多么想不开,才会觊觎别人的男人。 还赶时间,不跟同事们聊下去。干笑一声敷衍:“是很帅,不过不是我的菜。” 太有节气的一句宣言,一个中午便不胫而走。几个部门的女职员都知道了,法务部的江南不把秦总当一回事。 江南敲门进来,秦秋彦至始头也没抬,专注的进入工作状态,若大的总裁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时而敲击键盘的“啪啪”声。 江南偶尔抬眸看一眼,秦秋彦工作的时候亦是冷峻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眸子低垂,思考时薄唇若有似无轻抿一下,很性感。江南看得有些出神,目光半晌忘记收回。 秦秋彦摘下平光镜按了按眼角,侧首望过来,跟江南四目相对。以手撑颌,托上腮,慢条斯理:“修改好了?” “还没有,差一点儿。”江南摇头,马上低下头,连耳根都热了起来。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竟有些失神。 秦秋彦看了一下时间,起身走过来,弯下身看她的工作进度,倾身凑近,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男人特有的味道。懒洋洋的:“没改完,还有时间偷看我?嗯?” 江南没抬头,秦秋彦已经扣上她的下巴抬起来,闲坐到茶几上。 弯了下嘴角,作出低头沉思的模样:“说来听听,你为什么看我?” 江南一张脸彻底红了。百口莫辩,想不认识,又自认心虚不已。的确是看了,而且看了不止一两次,但绝非有心之举,自然而然便看了……这样一想,不禁胸口一阵抽搐,莫明慌乱起来,由心讨厌这样的自己。秦秋彦本来冰冷的指腹瞬间滚烫起来。(.)江南觉得烦燥,拔开他的手,不悦的站起身。 “秦总,请你放尊重一点儿。”她可不认为妖孽般的男上司时而捏上女职员的下颌是什么好习惯,这跟办公室里的性骚扰有什么区别?在她看来并不比之前的经理好多少。 说不出为什么为这样烦燥,按理说没有之前的领导做得过火,至少没用卑劣的手段将她灌醉了意欲拖上床。而江南却像是火冒三丈,不知道气自己还是气别人,总觉得哪里不同,找不出因由,便越加烦燥难安。 觉得是自己不够声色俱厉,才会给人留下遐想的空间,如此想着,连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 秦秋彦仍旧坐在茶几的边沿上,即便江南色变,他也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声,闲闲地操起手臂,看她暴跳如雷的模样。这句话从她嘴里不是第一次听到,那天在茶餐厅也是,板着脸,一句告警的话说起来有模有样,而且明显看出她是恼羞成怒,生猛的样子像个小孩子,反倒更惹得人心里发痒,时不时的想去逗弄。 江南见他泠泠的盯着她,没事人一样,自己尴尬得不能行,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已经羞怒到极至,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就要离开。 手腕却一下被秦秋彦攥紧。 她拼命的想要收回,只会换来他更紧的钳制。 江南眼窝都要红了,抬起头;“你放开。” 秦秋彦也是面无表情:“我要是不放呢?” 江南眼睛睁得大大的,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说不出为什么,觉得那样委屈,盯着他那张陌生的脸,又像是很熟悉,像一个人,那个人也只会比这更凶残的欺负她。等到她一无所有,一无事处的时候离开了。她的世界面目全非,想自力更生已然这样难。却又跳出来跟那个人几乎一样邪恶的人,把戏弄她当游戏,游刃有余,不亦乐乎,那个无力招架的,偏偏只有她。可她的心要痛死了,紧紧的捂着胸口,她有没有说过,那里长年窒息,像是阴雨绵绵,没有一天是好受的。她到底犯了什么错,非要这样子折磨她。即便是她欠下的,迢迢恨意人怨天怒,到今天也该还清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这折磨莫非至死方休? 江南想不明白,一下子哭起来,哭得很厉害,便又开始恍惚,忘记这是不相干的人,可心中的难过是一样的。没办法控制,她的神精又开始错乱。害怕又难过,绝望又悲凉……恶梦来袭,无力闪躲。蹲下身,扯上他的衣角,失声痛哭起来。 秦秋彦惊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爆发出这么强烈的情绪,是真的伤心。眼泪储满眼眶,眨眼泪流满面。那一刹的注视如刀子一样剜割他的心口,那样的惶惑,让他跟着疼痛欲裂。他的手掌一松开,江南的小手马上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毫无形象的大哭,像个小孩子。镇静如秦秋彦,还是略微无措。 抽不出衣角,蹲下身,抚上她的肩膀:“怎么哭了?是我错了,别哭啊……” 江南也不想哭,可是她哭起来就会止不住,会一直哭,一直哭,眼泪很多,直到筋疲力尽,才会渐渐停下来。 秦秋彦软声软语,还是哄不住。难过得要命,瞳色渐渐深邃,宛如静寂的海,湿意缓缓弥漫。 把人收进怀里来,轻轻拍打她的背,想知道到底怎么了?哪里的时间或者轮回被篡改,为什么会不记得他?为什么那样没有安全感,半点儿自控的能力都没有,这样的情绪化跟一个孩子有什么区别?秦秋彦觉得,就算是秦凉,一个四岁的小奶娃,也比她冷静得多。很心疼,说不出话来,胸膛供她依偎,衫衣供她擦拭眼泪。坐到地板上,只静静的抱着她,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起来。 江南一直哭了很长时间,才渐渐安稳下来。 秦秋彦低头去看,睡着了,闭着眼,长睫上尽是小泪珠,晶莹璀璨的,时而微微的颤。睡梦中时不时抽搐一声,那只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衬衣,抓出褶皱,却仍旧不肯放开。秦秋彦把人抱到沙发上,脱掉鞋子让她好好睡。轻轻她的扳开手指,把衬衣抽出来,拿西装外套给她盖上。 看了良久,像是快要记不清多少年没见这个人,没见这一张脸……度日如年,上千个日日夜夜,真是太多年了,贪婪得想要吸进眼眶里。又觉得夜夜入他的梦,除了温度是不可感知的,其他一切都不陌生,还是那个人,还是这张脸…… 秦秋彦闭上眼,指腹在她脸上轻轻摩挲,即便这样闭着眼,还是清析知晓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什么样,回眸一笑也好,憨态可掬也罢……总归就是那个样子,无论过去多少年,在他的心里总是一成不变。觉得死都忘不了。为什么,她忘记了? 手上的动作停顿,江南睫上的一滴泪滑落,落进他的手掌心里。[.超多好看小说]觉得她受了很多的苦,是他没有良心,没办法替她背负。 在江南的心里,他一定是这天下最为狼心狗肺的人。 他从不否认。 丛瑶没想到黄宇会这个时间过来,她还在上班呢,黄宇便打电话,吵着让她出去。 暂且放下手里的事,下楼见他。 张口还抱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班呢,怎么这个时间过来,有什么紧要的事么?” 黄宇倚在车身上等她,喜欢开名车,人又出众,一眼望去,无尽的拉风,惹得路过的小姑娘频频侧目,看一眼都是脸红心跳。 丛瑶已经见惯不怪了,问过了,他打小就这么嚣张的活着,让他收敛,跟收他的骨头有什么区别?! 用黄宇的话讲,爷嚣张,是因为爷有嚣张的资本。 会挣钱不说,那一张脸长得,让多少女人都自惭形秽。又不是见不得人,何必默默无闻的活着。 一开车门,拿出一大束花来。真的是一大束,黄宇那个身高抱在怀里都显突兀,名副其实的千树万树梨花开。丛瑶那个娇小的身板,像是会被淹没掉。 瞠目结舌:“为什么送花?” 仿佛烫手一般,丛瑶没有接,转首看了看,太引人注目了,好多人看过来,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讷讷:“你疯了。” 黄宇倜傥的笑笑,挑起好看的眉毛;“送你花怎么了?非得疯了才能送?”若有所思的补了句:“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送。” 知道黄宇讨好女孩子的手法花样百出,以前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怎么样逗女孩儿开心,只怕没有人比他更知道。 可是那些法子和手段从来没用在过丛瑶的身上。花也不会送,节日或者生日会送礼物,多贵重的都有,能看出是用心准备,可跟送花还是两个概念。今天却不同,送了这么一大束梨花,连品种都很奇特。这个季节本地怎会找出这样的花,定然是哪个地方空运来的,珍贵至极。 郁郁葱葱的一束白映着丛瑶的眼,不能说不感动,不是每个女孩子一生都能遇着这样的事。却不肯接,偏过首,无可奈何的笑一笑,总想听他说点儿什么,这么多年都不送,为何今天要送? 操手盯着他;“说个理由,为什么要送花?你从来没送过花给我,不会是因为你黄二少今天心情好,便捧着花来拿我寻开心吧?” 盯着他,盯着他的眼,这个男人油腔滑调,嘴上从来不老实,说出的话永远半真半假的。可是眼睛不会骗人,他的眼睛里很有内容,满满实实的,只怕当事者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黄宇是想说一些话的,有些话或许早该说的,如果是其他的女人,或是以前的自己,稍对一个女人有感觉,不说将人哄上床了,起码心里的想法不会遮掩。只这一个很不痛快,那么多人跟他说,时间不等人,太久了,说出来罢。 那么,便说出来。 收敛了笑,很认真似的;“我想知道你对我是种什么感觉?喜欢还是不喜欢?把我当什么?普通朋友,还是男朋友?” 那样巧,有同事打此经过,看到上演的这一幕,以欢喜的语气跟丛瑶打招呼。 “好浪漫,男朋友来送花,丛瑶怎么还不快接着?那么一束拿着可会手酸。” 是个很有眼力的男同事,说完就上楼了。 丛瑶无话可说,瞧,连一个不打紧的旁人,都以为这是他的男朋友,怕也就他一个人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从没有这样的自觉? 丛瑶也不想说了,只问他:“谁要你来问我的?”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想着问,今天怎么就跑来了。 黄宇蹙了下眉头:“好多人。” 丛瑶就知道是这样。 到底没要他的花,还要工作,摧他快点儿回去。 只说;“这束花我不能接,太珍贵了,可你的理由让我觉着,自己没有资格收受这么珍贵的花,拿去送给其他的人吧。”丛瑶不是个很难说话的人,状似不在意的跟他打笑:“以后想送我花,花店里拿一束就好,这样太奢侈了,拿着也会烫手。” 便不得不说,当年那个穿白长裙,肯为一个陌路人看管一个鱼缸到午夜的小姑娘长大了。毕了业,工作上有所成,连穿衣风格都开始职业化,女人味。真的是长大了,不是那个雪夜肯陪他一起聊天,大冷天会吃冰淇淋的女大学生。 可黄宇又不得不说,打一开始的印象烙定了,多年来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能对她有多少奇特的心思? 一伸手,拉住她。不是手酸,是手软。既然没人要,再多的钱买来的,也不值得珍重。“哗啦”一声掉到地下,娇嫩的花瓣摔破了,掉了一地,传出阵阵的香,果然很好闻的味道。 丛瑶吃了一惊,顿时觉得可惜。 “啊,你怎么扔了?”想低下头去捡。 黄宇拉着她的手臂不允,满无表情。淡淡说:“给都不要,再捡起来,是可怜我么?” 丛瑶定定的看着他。 黄宇走近一步,把那一束花踩到脚下。跟她更靠近一些,静静说;“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原来真的这么快,一转眼四年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一直都以为你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事实上,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不再是个小姑娘了……是我不用心,多年以来不曾专注的思考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跟你在一起是想怎么……有人说我不是个会让女人安心的好男人,只怕所有的女人跟我在一起都会很不踏实,患得患失,我想你也是这样,于是不愿意把真心交给我。 即便我今天说了,我想你一定也会犹豫,再者被我吓到了,干脆跑得远远的。可是,丛瑶,你不防考虑一下,要不要喜欢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其次我可以对你很好,一辈子做个让女人踏实的男人。” 丛瑶睁大眼睛看着他,今天的表白太突如其来。说实话,时间点并不是很好。她在用心的工作,他一个电话把人招出来,结果又是送花,又是表白,这么多年,这么多空闲的时间他都没说。偏偏挑在这么一个拥挤的瞬间,让所有人始料不及,就跟一觉睡醒,锦衣加身那般,是种耀眼欲明的华丽。 只觉得是回不过神。 丛瑶是受了刺激才会实话实说,从他掌心中抽出手。 “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看到你的眸中似乎有一个人。” 她拿不准,也只是说说看,更像是信口开河的话,吓吓他也罢。 自己那样想,心口一直颤抖不停,反思很多事情。 黄宇已经打定主意跟她坦诚。 直言道;“许多年前我是喜欢过一个人,而且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是我如今的大嫂。她跟我哥结婚很多年了,现在他们的孩子都已经几岁了。” 黄宇是这样一个男人,话很多,可是真心话很少。情愫也很真,却偏要让人看到游戏花丛的一面,哪怕都叫他纨绔公子哥,他也不在乎。就是受不了别人把他当圣人一样的膜拜,或者拘束,只怕有一天犯了戒规,就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可这一刻他说的很真挚,那种认真的表情,连丛瑶都很惊讶。没想到他会这么自若平常的把这种事跟她说起来,这些年他都不会,甚至很少听到他说他心里想什么。 丛瑶觉得很真了,就是这样,她一直好奇的谜底解开了,终于知道他眼中那点儿内容是什么。 可是并不欢心。 两个人约定晚上一起吃饭,有什么事那时候再聊。 丛瑶出来的时间不短了,继续回去上班。 快步往楼里走,每走一步,心心念念,又觉得并不是那样。她看到的,是另外一个。 江南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跟秦秋彦在一起,很没脸面对他,觉得连头都抬不起。今天做得太出格了,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发起疯,羞愧得脸都没了,只怕秦秋彦也一定被她给吓着了。 醒来的时候还见他的衬衣一片褶皱,想起来是自己哭睡之前硬抓出来的,将一件真丝衬衣抓成那个破败的模样,却没将她那一只手剁掉,江南庆幸不已。秦秋彦那么一个注意细节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谈判之前,刻意去换了件衣服,让江南和秘书等他一下。阴风阵阵的看了江南一眼,若有所思,又苦大仇深,江南恶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 才上班就给老板留下这样的坏印象,不知道会不会借机开除她。 怀着这样虔诚的畏惧,江南整个外出的过程都十分听话,秦秋彦让她做什么,她都乖乖的照办,唯怕稍违逆一点儿,就断了自己的前程。 而且不管怎样,都是她理亏,太小题大做了,指不定要被秦秋彦怎么鄙视和笑话。 所以,直到坐到谈判桌前,江南活着都跟死了无异,活生生的挺尸,那种惟命是从的劲头就跟玩偶一样。 似乎连秦秋彦都没想到,觉得很开眼,于是闲杂事等就变得多了起来,一会儿让她拿这个,一会儿让她去送这个,一会儿又说口渴,去商店买这买那的…… 就连吴胜超也看出问题来,秦秋彦这样有闲情逸致的差遣一个人,还是头次见。以往坐在车上没有必须要说的事,他可以一直沉默,由其重要的商务谈判之前,他更喜欢集中精神,不会在这些的小事上花费半点儿心思,无疑是在浪费他的宝贵时间。可今天不同,那些事明显更像是无中生有,找来的。 吴胜超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拿眼风瞄一眼江南。知道她特别,却不知道秦秋彦将人招来,是要当使唤丫头的。 可是一坐到谈判桌前,江南一下便活了过来。不光是使命上身,灵台一阵清明的缘故。还因为太精彩了,匪夷所思,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看到,所以要睁大眼睛,不能错过机会。 没想到秦秋彦是绝顶的谈判高手,打进去就那么懒洋洋的,直到谈判结束也没说变得精神,很有几分漫不经心,说起话来亦是慢条斯理的,可是句句在点上,而且致命又俱杀伤力。 三言两语,便可让人无力招架,就像浸了水的海绵,一点点的沉下去。 起初江南还担心他会不会在谈判桌上睡着了,最后知道她是瞎担心。秦秋彦精明着呢,分明就是只深藏不露的狐狸。又不得不佩服他,是造诣也是本事,难怪之前商订策略的时候自信满满,本就有那样的自信和能力。他笃定自己能办到,所以才会跟她说,以后只要是跟他一起出席的谈判,连最小额度都不要写,他是料准自己可以创造奇迹,将成本缩到最小,而利润却扩展到最大。 果然就是个未知数。 这一次商务合作的谈判很成功,从里面出来时,秦秋彦提议要去吃饭。 这么一看,他也像活过来了。平光镜摘掉,桃花眸子轻微眯起,语气强势:“一起去。” 其实已经快要到下班的时间了,江南自然不会把自己算计在内,脚底抹油,逃都逃不跌,如何还会生生的往上撞。 “秦总,那你们去吃饭吧,我把资料送回公司,然后就直接下班了。” 秦秋彦没看她,戴上眼镜,直接转身对吴胜超说:“你把东西送到公司去。” 吴胜超自然恭敬又听话,只说:“好的,秦总。”去向江南要那一沓资料:“来,给我吧。” 江南抱在怀里不想松手,宛如救命稻草一样。有些幽怨的看着吴胜超,心里拼命的企及着,让她去送吧,让她去送吧,她不怕累。谁也不知道她今天到底干了什么丢人事,只当是行行好。 可吴胜超又怎么会忤逆秦秋彦的意思。 直接从江南手中抽了过来,笑笑;“放心吧,我会很好的送去公司。” 他们坐另一辆车回去,由司机开着。而秦秋彦面前的那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来的,他已经把车门打来,一副不耐烦等待的样子。叫她;“快点儿上来。” 江南挤出一个笑,摆手说:“秦总,不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秦秋彦不喜欢同样的话说二遍,之前才跟她说过。 江南也想起来了,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上车。 但不得不说,今天这双平底鞋穿对了,那样多的事,看着杂七杂八的,实则跑的路更不少,光资料复印补足,就上下楼的反复跑了几次。如果穿的高跟鞋,只怕早就累惨了。脚上昨天被磨破皮的地方还没有好,今天还很疼。 秦秋彦带上车门,坐到驾驶座上。一边扣好安全带,一边问她:“吃什么?” 江南望着车窗外,实则没什么胃口。胃中满满的,而且想一想将要跟这个面色阴冷,喜怒无常的大boss一起吃饭,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秦秋彦不再问她,只说:“要是累就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江南真觉得有点儿累,整个谈判的过程神精都绷得太紧了,虽然是看他谈,可是她不能一点儿脑子都不用,关涉法律的那一部分半点儿差子都不能出。不仅如此,那之前心中有忌惮,也都没有轻松过。 侧首靠到椅背上,闭目养神,竟有些想睡觉了。 忽然一阵扑鼻的香,秦秋彦那件手工的西装外套已经落入他的怀中。只听他淡淡说:“盖上睡。” 江南抱着这件衣服有一刹那的愣神,这种手工的西装她很熟悉,以前也有人喜欢穿,在意大利做成的,整个过程很考究也很繁琐,光试穿就要去几次。从上到下量出许多数字来,跟中国的尺码测量还不一样,比那要繁琐许多,然到直到衣服做成,得飞去试穿两次。可是正是因为这样讲究,即便麻烦,还是有人很喜欢。直到现在,她家的衣柜里还有几件这样的西装,就板板整整的挂在那里。 秦秋彦自镜中淡淡的看过去:“有什么不对?” 江南马上把衣服盖到身上,说了句;“没有,觉得穿这种纯手工西装的男人都是大雅。” 秦秋彦问她:“怎么?认识是出自哪里的?” 江南“嗯”了声,半晌才说:“以前有一个熟悉的人时常穿。”那时哪里知道考究,也是后来要帮他买衣服的时候,想买同样的牌子给他,问起来,才知道是买不到的。 ------题外话------ 今天休息日,我又疯了,晚了哈~ (008)不愉快的晚餐 秦秋彦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暗暗收紧,虎口处一阵青白。自镜中望着她,不说话,到底是忘记了。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竟是真的不识。 江南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她的觉总是特别多,只觉得现在比以前更多。记得孙青有一次打笑,人无论是高兴,还是哀伤,都是件消耗体力的事。 那时候她便想,或许就真的是自己的生活太幸福或者太悲伤,都是件无比费力的事,于是总像是缓过不劲来。 估计是睡了很久,醒来时天都已经暗了,整个城市华灯初上,即便坐在车里也看得清清楚楚。 就她一人坐在车里,身上盖着秦秋彦的西装外套,很安静。 江南打开车门下来,秦秋彦站在不远处抽烟,是哪一处的地下停车场。他整个人就闲散地靠到停车场的柱子上,微低着头,额发挡眼,看不到表情。 听到关门声,侧首看过来。见江南已经醒了,掐灭手里的烟走过来。 “去吃饭。” 江南觉得很抱歉,一整天的时间都状况百出的。新入职的员工做到她这个份上,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对不起,不知不觉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秦秋彦两手插在裤袋里,往前走了几步自若的回过头说:“我怕你有起床气,睡不足叫醒了,再像白天那样跟我闹。” 江南一张脸又彻底红了起来,一直红进脖子里。就算这是一张千年的老树皮,听到他这样说,也一定会臊得慌。上午是她大发神精,现在也是比无后悔。想跟他说句“对不起”,可是张了几次口,又都不知要从何说起。只一路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进到餐厅里。 才发现是来吃私房菜。 有些为难,却只得跟着进来。 看来是常来,连老板都认得他,一进门就跟他打招呼,并且知道他姓秦,唤他:“秦先生。”然后说:“带了朋友过来啊,还去平时的包间吧。” 秦秋彦点点头:“好。” 外面热火朝天的,生意很好,里外都是欢笑声。 随着秦秋彦一直往里走,里面迂回曲折,别有洞天,有装修不富丽却很雅致的包间。 老板娘跟进来点菜,打量着江南,笑笑说:“还是第一次见秦先生带朋友过来。” 秦秋彦翻着菜单点菜,没接老板娘的话。 江南被看了几次,找话问;“他经常来么?” 老板娘人很好,乐呵呵的说:“经常来,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很照顾我们家的生意。” 江南有些意外,没想到秦秋彦喜欢吃这样的菜肴。以前她也喜欢,很喜欢,隔几天总要去吃一次。哪家的私房菜馆味道精湛,一早就摸得很清楚了,所以时不时跑去吃,也像这样,跟老板混得脸熟。若是哪一段时间忙了,抽不出空过去。再过去,都会问:“怎么好久没来了?” 就会和老板寒暄几句,每次结帐的时候零头也都替他们免了。觉得老板很实在,所以总去光顾,还不时向朋友推荐。 想一想,真是有一段风靡又痴迷的岁月,可是都过去了。 秦秋彦已经点完菜了,老板娘不知何时也退了出去。秦秋彦端起青瓷的杯子喝水,修指悠闲的端着,晃了晃,见江南还在发呆。 问她:“怎么?不喜欢吃?” 替她倒了杯水,推过去。 江南接过来,压了一口,喜不喜欢的很难说。索性避及过去,找话聊:“秦总,你是南方人吧?” 秦秋彦淡淡的“嗯”了声。 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只道:“听口音能听出来吧?” 江南点点头,的确是,她就是听口音,才判定他是南方人的。想起来,也算是有缘分。那时候在茶餐厅遇见了,后来身份证又被他捡到,没想到现在竟然进了他的公司,成了他的部下。还会想今天这样一起共事,一起吃饭。初见的时候哪能想得到,所以才说,这世界真是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不过秦总的普通话还是说的很好,只是有的时候个别的字会平卷舌不分。” 秦秋彦眯起眸子:“夸我?” 江南疑惑,听着不像么? 秦秋彦真不这样认为,这丫头言辞也实在刁钻,并不比他友善到哪里去。只是不知怎么势头弱了,谈不上棋逢对手了。 靠到椅背上,闲闲说:“不过倒是你,今天表现不错。” 江南马上说:“是因为秦总亲自指点过,要不然也不会短时间内做到位。” 秦秋彦直视她,一只手漫不经心的叩动桌面。 “既然知道这样短的时间很难到位,甚至根本没法到位,秘书当时交代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把实际情况说出来?” 江南怔了下,想起这件事来,其实当时也觉得吃紧,是跟江秘书说过的。不过她一句相信她的话,就把她给顶了回去,到底还是义不容辞的接了下来。但是凭心而论,并不是不自量力,当时她估量了一下,虽然有困难,却可以做得完。 这个跟之前要做的那些项目不一样,必须要找枪手才能完成任务。如今的工作,即便几年不从事,可是做起来,仍旧得心应手。 望回去,没有胆怯,只是说:“工作量大,是有一点儿,可是觉得能做得完,当时江秘书交代下来,也就同意了。” 秦秋彦狭长的眸子中一点若有似无的光,流星一般闪过,淡淡的看了她一会儿。唇角轻抿后,弯起,有是惯常那种冷峻又漫不经心的模样。 喝了几口水才说:“表现很好,如果你当时没发表意见,自以为是的接了下来,而后又完不成任务的话,你今天就只能从永新集团里出去了。” 江南几乎是倒吸一口气,睁大眼睛看着他。暗暗觉得,好险,也好阴险。原来是场测试,没有办法完成的任务可以坦率,如果她昨天坚持一下,说自己不行,想来江秘书便不会为难她了。但她多糊涂,竟然真的应承了下来。就只有今天这一种铤而走险的路了,不成功便成仁。 或许该说她运气好,总算打了漂亮的一仗。又不得不说,有秦秋彦的功劳在里面,而且功不可没。 现在似乎又觉得他是一个好老板,他之前的严苛,非盯着她在眼皮子底下把那一堆资料搞完,如今来看,倒像是帮了她。而且后面她哭得睡着了,没收的尾该也是他整理出来的。反正等她一醒来,什么东西都已经完成了。 “秦总,今天之后以能完成任务,多亏了你了,谢谢。”江南抬起头,诚心实地的说。 已经开始上菜,速度很快,一下子便都上齐了。 秦秋彦才说了句很是无温的话;“我们永新集团跟m&c一样,同样不养闲人。” 江南望着上齐的菜,拿起筷子有些犯难的看着。 秦秋彦已经开始吃,招呼她:“快吃吧。” 江南缓慢的伸出筷子,可是才夹起菜,胃中一阵翻腾,搅得实在厉害,忍受不住,捂住嘴巴快速跑出门。 一顿饭吃的定然要不愉快,大煞风景的,似乎一直是江南。 本来今天受了秦秋彦的恩惠想好好吃这一顿饭的,可是没有办法,抑制不住的反胃,就像抑制不住的悲伤。人生总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便不能像想象中的那么随心所欲。 江南一阵干呕,没吃什么东西,腹中空空,想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直到最后把胃都快要吐出来了,才渐渐安稳下来。蹲在洗手间的门旁呼呼喘气,很辛苦,热泪盈眶。 还是没有办法,捱不下去,到底是伤了,碰一下,都会翻江倒海。 秦秋彦站在女士洗手间的外面,敲了几下门。唤她:“江南,你没事吧?怎么了?” 江南仍旧站不起身,按着自己的胃蹲在地上,紧紧缩着,那样便会好受一些。呕吐是件极伤身体的事,吐久了只怕会痉挛。无力的回答他:“没事,我马上就出去。” 秦秋彦没有离开,倚到一侧的墙壁上,隔着那一扇,静静的看着。掏出一根烟点上,等着她出来。 想象不到是怎么了,以前她最爱吃的东西,如今一碰到,竟会做出这样剧烈呕吐的反应。是不是那些她所爱的,都像这样剧烈排斥了起来? 秦秋彦将烟抽得更凶猛起来,夹着烟的那只手微微的打着颤,竟那样怕。 忽然站起身,将手里的烟掐灭。再不管那是女士的洗手间,一把将门推开,就看到江南蹲在那里,缩成一团,眼泪汪汪的,脸色苍白,说不出是怎样的可怜。 像是有一只手一下就将他的心给揉成了团,不比撕裂了好受。 喃喃:“江南?”伸手去拉她:“走,去医院。” 江南被他拖着出来,却挣扎反抗。 “秦总,我没有病,去什么医院,马上就好了。” 她挣扎得那样剧烈,秦秋彦伸手一带,将她推到墙面上,接着两只手臂将她困紧在身体与墙面之间。唇迹的痕迹狂狷而狠戾:“不是生病了,为什么见到喜欢吃的食物会有那么剧烈排斥的反应?” (009)最难过的事 江南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有些发懵,愣愣的看着他,瞳孔张得很大,一张脸也格外苍白。 秦秋彦一颗心就要烧着了,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不喜欢了?那些菜曾经她那么喜欢,三天两头就会吵着让他带她去吃,如今却为什么一口都咽不下去? 就那么厌恶么?到了令她呕吐的地步?! 秦秋彦一双眼腥红,布了红血丝,哑着嗓子问她:“你为什么不喜欢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再喜欢他了……为什么…… 江南看着近在咫尺,疼痛得扭曲的一张脸,惊怔得哑口无言。 秦秋彦像是失了理智,从没像这样在人前失过风度。这一刻却像一个疯子,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还那么爱,死都放不开,而她却不爱了?! “你告诉我,为什么……” 秦秋彦俯下身吻她,狠狠的亲吻她。撬开她紧闭的唇齿席卷,大手紧紧钳制她的手腕按到墙壁上,用身体压制住她……他就是疯了,早就已经疯了,怎样的痛都可以,再多的苦也能偿尽,咬碎牙齿和血吞,多少非人折磨他都不在乎。爱恨嗔痴,还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么? “为什么?” 江南越来越惶恐,推不开他,将他的唇齿都咬破了,腥咸漫入口中,是鲜血的味道。慌了神,抬起脚狠狠的踢他。 秦秋彦闷哼一声,一下子放开她。 江南顾不上理会,转身向外跑。 包也没拿,就直接跑出了菜馆。夏季的夜清风和暖,正是人流吵杂的时候。她跑得很快,越来越快,停不下。 最后跑累了,筋疲力尽。心脏跳得很厉害,坐到路边休息,不管干不干净,直接坐到地上去。谈不上害怕,只是慌张又难过。秦秋彦的味道犹在,此刻唇齿中依稀蔓延着血气的腥甜。 江南紧紧的按着胸口,重创的厉害,似跟睡梦中一个人的感觉隐隐吻合。所以才会没节制的慌张无措起来,抱着自己呜咽。[]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她生命里一切美好的东西都透支了,包括喜欢,喜欢得过了头,太喜欢,没有节制。想从一切曾经觉得美好的事物里寻找熟悉又贪恋的感觉,否则就没法活。最后成了伤,吃伤了,看伤了,玩伤了……再碰触,就会产生强烈的抵触反应。 就像家里有个亲戚小的时候喜欢吃肉,一次吃了很多,吃过之后睡着了,再醒来剧烈呕吐,那之后就再也不喜欢吃了,甚至一口不吃。大人们都说是吃伤了。 江南就是那样,只是她的生理反应要比别人的蹊跷,不单是吃的,那些所有喜欢的,都伤了。一觉醒来,便没法再喜欢了。只怕喜欢了,会让自己更难过,五脏六腑都是翻腾不息的。 坐了很久,站起身回家。 招来出租车坐上去,到了楼下才想起来,包还在餐馆的包间里,身上一份钱都没有,连钥匙也在里面。 司机等着她付钱。 江南一时间为难起来,不仅没有钱,连电话也没拿。而且这里没什么朋友,就算有电话也不能马上找人送钱来。 很为难的赔上笑:“司机师傅,对不起……” 不等说完,车门被拉开。已经有人把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进来,告诉司机:“不用找了。”接着拉上江南下车。 司机师傅扬长而去。 是秦秋彦,他已经过来很久了。拿上东西从菜馆里出来,沿途找她,没有看到人,就一直开到她家楼下等着。 江南低着头没看他,伸手按过自己的包。从钱包里拿钱还给他。 秦秋彦已经恢复冷静的模样,那个时候仿佛不是他,被魔鬼附身了,此刻这个得体又翩然的男人才是。 “对不起,吓到你了。” 江南不声不响,拿出一百块给他。 秦秋彦不接,还是那句:“对不起……之前是我唐突了……” 江南面无表情的把钱塞到他的手里,转身就要上楼。 秦秋彦没有再伸手拉她,站着没动,淡淡说:“你那个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也是受了很多苦。今天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她,觉得她也定然这样,很辛苦……不知不觉把你当成她了,我很抱歉……” 江南怔了一下,转过身。 秦秋彦仍旧背对着她,背景安静而落寞。夜晚朦胧不清的光打到他的身上去,更显深沉。 话语只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她也很爱吃私房菜,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拉着我去吃,像个小孩子。今天看到你那样,就好像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面前,把一切喜欢的都摒弃,不再喜欢了。我只是想问,为什么那么喜欢的东西会变得不喜欢呢?喜欢这个东西难道不是越来越喜欢么?直到超过任何,比自己的生命还重,不会有停下的一天。”他有些怅然若失的:“难道是我想错了……” 江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会在秦秋彦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一个道理,喜欢一个事物,也有两种可能,越来越喜欢和越来越不喜欢,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他那样理智,肯定什么都懂。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因为他还喜欢,而且越来越喜欢了。不可思议对方越来越不喜欢的落差,才会说自己想不明白。 哪有那么难理解?就不信他没有越来越不喜欢的事物。 但江南还是觉得很难过,并且可以体会秦秋彦的痛触,‘可怜’这个词汇用在他的身上实在不合适,可江南还是觉得他很可怜。 退回来,告诉他:“有一种可能不是她不喜欢了,而是她太喜欢,很喜欢,拼了命的去喜欢,所以伤到了。如今不敢碰触,却不代表不喜欢,是怕极了自己的喜欢。” 秦秋彦抬起眸子定定的看她:“是么?” 江南点点头。 “嗯,估计是那样。”她就是那样揣测。 晚上没吃东西,胃里空空的,可是一点儿想补足的欲望都没有。 洗完澡,不打算工作,准备早点儿上床睡觉。 黄宇打来电话,说晚上跟丛瑶一起吃的饭,吃到最后吃出惆怅。 江南问他:“你跟她表明心意了么?说你喜欢她。” 黄宇似是而非的“嗯”了声,可是丛瑶似乎有些不信他,说他连自己的心都摸不透,让她如何相信。 江南鼓励他:“不要灰心,她既然不信你的真心,那你就把真心给她看。反正一切都挑明了,你也明确表示你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那就拿出行动来,不信她看不到。” 那端沉默须臾,问江南;“你说,我是真的喜欢丛瑶,想给她生活在一起吧?” 那两个人做朋友都那么多年了,而这些年黄宇明显有所改变。全世界都觉得他们是彼此喜欢,就算不喜欢也都是有意思的,顺理成章要在一起。如今反倒来问她。 江南今天晚上心情不是特别的好,很辛苦,想休息,不跟他多说,只道:“别胡思乱想。你就说说,你跟丛瑶在一起,感觉怎么样?如果她嫁给你,你会永远对她好吧?” 黄宇觉得他一定会对丛瑶很好,这些年在一起也感觉轻松,算是不同的一个。想一想,或许只能是她了。 告诉她;“我知道了,你休息吧。有没有很想我?哪天我去看你啊,女王。” 江南告诉他:“你别来,我现在工作很忙的,来了也没时间招呼你。除非你带丛瑶一起来,你们两个一起转,即便没时间陪你们,我也不会有负罪感。” “她上班哪有什么时间。” “那你也别来了。” 江南挂掉电话,直接关机躺到床上。闭目良久,却辗转反侧。 不知道秦秋彦那样的男人心心念念的是什么样的人?跟她是一样的么?想起他腥红的眼眸,对于‘忘记’这件事似乎耿耿于怀。 他有那么好的妻子和儿子,本身又是青年才俊,年少有为,这样大好的人生多少人求不来。他还有什么不满足,以至于要流露那样灭顶的绝望? 秦秋彦望着江南转身上楼,嘴上说着;“你走吧,我抽根烟马上就走。” 望着她没有回头,他点着一根烟,吸得过猛,呛得嗓子那样疼,连眼眶都微微湿润。 她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她不爱他了,更让他觉得痛不欲生。 秦秋彦按着自己的胸口,觉得那里那样疼,并不比她的坚硬,一样的千疮百孔。 孙青逢人就说自己要去找江南了,哪成想纪梦溪反倒跑到了她的前头。 工作提前了,中院的几个同事一起过来的。正逢休息日,正好可以留下来,让同事们先回去。 出发前一晚给孙青打电话问她:“你有什么话电话里说着不方便的,我给你捎过去。” 孙青反应了一下,哇哇乱叫;“纪梦溪,你这是要去看江南么?” 纪梦溪笑了声:“还真事,礼尚往来,问问你想捎什么话。” 孙青佯装愤慨:“纪法官,你打电话就是有意来气我的吧?” 纪梦溪不跟她开玩笑了:“不是,真是想问问你,有什么东西要捎给她,我们中院的车过去,很方便。” 孙青想了一下,还真有。江南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告诉过她什么时候过去,把客厅里的包带给她。之前回来太匆忙,就落下了。 马上说;“她家里有一个包,你帮她捎过去吧。” ------题外话------ 对不起!今天实在有事,强挤出一章来~抱歉! (010)帮带孩子 纪梦溪应承:“好,没问题。” 孙青数算了一下时间,纪梦溪说明天就走,估计没有时间了。就说;“那我现在就去给你拿,然后送过去。”想起来备用钥匙不在她身上,又说;“还挺麻烦,得找一个离正扬,我没有江南家的钥匙。” 纪梦溪直接说:“我直接联系离正扬好了,不用你麻烦了。” 他给离正扬打电话。 离正扬听说纪梦溪要去z城一点儿都不意外,即便不是工作顺便,每隔一段时间纪梦溪也总会过去。说到底都有那么多的不放心,这样的心情只怕没人比他更能体会。 告诉他:“行,我拿了之后给你送过去。” 纪梦溪采折中说法:“你过去开门吧,我正好在外面,直接过去拿上,免得你再跑一趟。” 挂了电话,看窗外景致熟悉,觉得那个小女孩儿什么时候见过。车速放慢,认出来,是那天在停车场看到的,林乐的女儿。 已经是晚上了,小家伙一个人坐在马路边上,纪梦溪四处看了看,没看到有大人。这个时候只留一个孩子在这里很不安全,把车打到路边停下。 下了车直接走过去。 林向雨还认识纪梦溪,而且很喜欢他,感觉到有人走近,一抬头,笑起来,奶声奶气的叫他:“叔叔。” 纪梦溪蹲下身,看来是哭过,小脸上泪痕宛然,这一刻偏又笑着,很心疼人的模样。抓起她的小手,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长呢?” 林向雨有些稚气的说;“姥姥去买东西了,让我在这里等她。” 纪梦溪看一眼,路对面果然有一家超市,灯箱闪烁。就问她:“是去那里面了么?” 林向雨点点头:“是。” 纪梦溪抱起她;“来,叔叔带你去找她。” 林向雨两只小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对于纪梦溪会出现在这里,感觉神奇。 “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梦溪笑着说:“路过,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就来看看。你还记得我是谁对不对?” 林向雨点头。 “那天我摔倒了,是叔叔抱我起来的。” 纪梦溪夸她:“真聪明,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林向雨。” “林向雨,真好听的名字。” 超市里林母在和老板说话,看来是熟悉的人,聊得正热切。 林向雨唤了一声:“姥姥。” 林母一下没了声音,回头看到纪梦溪抱着林向雨进来了,顿时色变,老大不高兴的模样。 尴尬的看了熟人一眼,过去把林向雨接过来,没有继续抱在怀里,扔到地上。烦燥的看着纪梦溪,冷冰冰的说:“你是什么人?怎么随便管别人家孩子的事?” 纪梦溪也有些看明白了,她这个样子显然是刻意把林向雨丢在外面,估计是怕她丢脸面。 面无表情的提醒她:“现在这个时候把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留在外面,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你是她的姥姥吧?怎么这么没有责任感?” 林母有些火大:“你什么人啊?我们家的事用得着你说。” 林向雨扬起头,天真的说;“姥姥,他是好人叔叔。” “啪!” 猝不及防的一声响。 阻拦不及,林母那一巴掌已经抽到林向雨的脑袋上。 小孩子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疼,哇哇的哭起来。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没礼貌的东西。” 纪梦溪没见过这样当家长的,当年林乐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也都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没能打下去,最后生了下来,看来林家至始无法接受。只怕这孩子的日子一直都不好过,要被大人毫无顾及的苛责。 知道他一个外人,说越多的话,对这个孩子越是难为。 纪梦溪眸色变得寒凉,蹲下身,咂林向雨:“乖,别哭了,勇敢的孩子不哭才对。” 林向雨比一般的孩子好哄,哭起来声音也不大,嗡嗡的,纪梦溪一句话便能安抚。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纪梦溪不敢再多留下去,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告诉她:“乖,那叔叔先走了。” 转身走到超市门口,便能店老板问:“这是林乐的孩子?” 林母语气明显顿了一下,只说:“丧门星。” 中间发生这么一个插曲,过去的时候,离正扬早已经到了。 坐在沙发上等他,听到敲门声,掐灭手里的烟去开门。 纪梦溪抱歉道:“路上发生点儿事耽搁了,不好意思。” 离正扬笑笑:“没事,也是才到。”指了一下:“就是那个包,里面有她的几件衣服吧,估计还有其他的什么,看来是用得到,都给她拿去吧。” 纪梦溪打量了一下,江南小小的家几乎快要搬空了,去z城很有一段日子了,自己回来的时候会搬一些,朋友家人去看她,也会捎几件。渐渐的,像是快要搬空了。 就像要把人的心里掏空了一般。 离正扬之前坐在这里抽烟,一个人闷闷的,房间内很安静,欢声笑语宛如过眼云烟。那滋味只能用寂寥来形容,让他的心口一冷,尽是无助的荒凉。 只怕她是不会回来了,哪一天那个城市呆得熟悉了,厌倦了,再辗转下一座城,哪一时才会想着回来呢? 第一次跟纪梦溪说这样的话:“要是能把她劝回来,就让她回来吧。一个人只怕时间久一点儿会垮掉。你知道她根本没有办法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指望我们这些朋友时而去看一下,根本无济于事。” 纪梦溪总是那个最沉重住气的,不是不担心,也不是不挂念,可是她要走,要远走高飞,拦着她,只会让她更痛苦。 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南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做的决定虽然会苦一点儿,但她咬牙挺到今天,说明承受得住。现在有了工作,慢慢会恢复一些,就让她放逐自己一段时间吧。” 离正扬点点头,真的无话可说。知道是自己不理智,即便是个孩子,求学,工作,也有在外面数十年的,多少人一辈子背井离乡。江南不是小孩子了,更不可能禁锢起来一辈子,没人有那样的权利,是她自己想走,谁也拦不住。劝回来又如何? 江南打了漂亮的一仗,法务部的人都知道了。 有同事上来恭喜她,知道她这是考核通过了。没想到这么措手不及,也都是事过,大家才跟着恍过神。 江南才知道,原来永新集团还有这样的制度,进了公司对新人是要考核的。不过想想也对,秦秋彦也说了,他们公司同样不养闲人,不试试新人到底有几把刷子怎么行? 接下来工作寻常稳定,没跟秦秋彦近距离接触过。只一次,还是跟同事外出办事,回来的时候在大厅和秦秋彦迎头碰上,后面跟着助理秘书。冉冉步伐走得很快,眼波淡然的看人。 她和同事站到一边跟他打招呼问好。 也不过微颌首,很快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进了电梯,女同事夸张的捂着胸口,说她心跳加速。[.超多好看小说] 江南一脸呆怔,倒是没什么特别感觉。有些木讷,细细品了,滋味也像略微别样。可能一起吃饭那一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怎么都没想到秦秋彦也有那样的感情,寻常人的爱恨痴嗔。知道他是把她当成了旁人,所以不打算计较,抛到脑后忘记了,自动上班,努力工作。 再像刚刚,见了面还依旧如常,远没有想象中的难为情或者不自在。 知道自己之前是多虑了,安下心来。 一天工作起来都很有劲,经手的事情没有哪一样是真正陌生的,所以应对自如。 下班之前,纪梦溪打来电话。 问她:“是不是快下班了?” 江南已经关了电话,正准备离开。打笑他;“料事如神啊,怎么,要来接我下班么?” 纪梦溪有些难为的说:“这个还真有点儿难办,我得请阿拉伯神灯帮忙,如果他肯帮这个忙的话,估计就没问题。” 江南彻底笑起来:“好啊,它要是肯帮忙,那么晚上我下血本请你吃大餐。” 纪梦溪正儿八经的说:“那我先挂电话了,求一下试试看。” 几分钟后江南下楼,怔愣当场。 几米之外,纪梦溪西装革履,夕阳斜上身,英俊得没话讲。 笑一笑,风流倜傥:“今晚让你破费了。” 江南抚着额头,无可奈何的笑起来。 是真的很开心:“今晚就请你吃大餐。”快步走过来,满是惊喜的问:“你怎么来了?提前也没打个电话。”而且还找到她的公司来了,竟像无所不能。 “来这里办公差,不过一天完成了。正好明天休息日,就让同事先回去了,我在这里叨扰两天,没意见吧?” “没意见,求之不得呢。” 纪梦溪一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个觉悟可以,行啊,一段时间没见你进步了。” 江南得意洋洋:“与时俱进么。”拉着他去提车,边走边炫耀:“我现在有车了,离大总裁送的,小三十万呢,出手多阔气。” 纪梦溪跟着说;“是啊,生意人就是有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自己的车都快开不起了。你没见么,现在出门就搭顺风车,顺不顺的都搭,自己的车不敢动弹。” 江南拿胳膊肘儿撞他。 “别哭穷,有你们国家公职人员逍遥自在的么。离正扬他们一年纳多少税,全都养活你们了。有点儿良心吧。” “我怎么没看到?没见哪个纳税人把钱打我帐户上啊。” …… 两人说说笑笑,奔停车场去。 车子停了很长时间没动弹,后座一直没传出指示,司机不知道怎么办,只得请示:“秦总,是要回家么?” 秦秋彦一直眼望窗外,薄唇抿得很紧,连唯一一点儿颜色都失去了。 没吭声,直到看着那辆标致508开出来,再呼呼的消失进下班的车流里。烦燥的摘下眼镜,将目光收回。 司机问了一声没回答,很有眼力见的,不敢再说话。 老板莫名心情不好,很不好,一路上车厢内都是让人窒息的冷气流。司机觉得喘气都困难起来,想将车窗打开透透气,愣是没敢动弹。 秦秋彦心情如常的时候,就没什么情绪。再略一烦燥,连话都懒得说,只是冷。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家,秦凉在门口看到,迎过来。 礼貌的打招呼;“爸爸,你回来了。笑笑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们在等你开饭。” 秦秋彦摸了摸秦凉的脑袋,只说:“爸爸没胃口,你和笑笑吃吧。”扯下领带直接上楼,走到一半想起来,转过身看向楼下:“钟笑,明天再帮我买一副镜子。” 钟笑狐疑:“你平时戴的那副呢?”才发现,果然不见了,一副艳光滟滟的桃花眼,即便这样面无表情,还是噼里啪啦开得生动。艳压群芳的死男人,让女人还怎么活? 秦秋彦转身上楼。 轻描淡写:“碎了。” 当晚江南请纪梦溪吃火锅,老早就想吃,可一直都是一个人,没什么朋友,想拉个人一起,也实在找不出。自己吃这个很没情绪,难得今天纪梦溪过来,江南喜滋滋的,直接就把车子开到这里来了。 打见面,纪梦溪观察入微,觉得这一段时间江南的变化还是挺大,比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变化明显。估计是跟从事拿手的工作有关系,得心应手,更容易有信心,如此渐渐恢复了点儿生命力。 “是不是很久没吃这个了?” 江南点好了菜,等着上菜的时候,帮他把水倒满。 “一个人吃没意思,上次离正扬来,正赶上焦头烂额的时候,也没一起好好吃饭。” “一个朋友都没交?”纪梦溪闲闲的端着杯子问她。 江南喝了一口水:“工作换得很勤,哪能交到什么朋友。” 纪梦溪见她小半张脸都要埋进杯子里,知道不是没有时间,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心结仍旧打不开,兀自拘泥的活着。回家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孤僻的像个幽灵,自己却觉得很好,宛如肆无忌惮。纪梦溪从不一语道破,给她时间,让她慢慢窥探这世界,小心意意一步一步的走出来。 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蝶子。 话峰一转,说起其他。 “我前几天见到林乐的女儿了,一个很漂亮聪明的小姑娘,看样子林家人对她不好,所以孩子有些过份懂事,倒是很可怜。” 江南皱了下眉头,放下手里的杯子。最见不得小孩子不好,觉得是造孽,像在剜着人的心。不敢想,此生最趋之若鹜的痛触。 “林乐那个心态要是调整不好,我想她对孩子也不会好。”但指望她调整心态,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这个女人怎么说?彻底幻化成魔了,只怕自己的心性连她自己都掌控不了。江南对林乐还是很有几分了解的,林乐那样的性格,真的不能变坏,一旦变坏了,咬牙切齿的,就是很坏。十足的恶人。 这些年她也有些怕了她,不敢沾她的边,恨不得离她远远的。那就像是个生了红眼病的疯子,从来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心中稍有不平,就会想方设法的破坏,使绊子,直到别人变得很不好,最好远不如她。林乐才会真正舒坦起来,善罢甘休。 当年她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才生了孩子不久,经不起那样的刺激,还是发了条咄咄逼人的短信给她,江南永不忘那一刻握着电话,看屏幕上的字字句句什么滋味。天崩地裂,天塌地陷,绝望到一度想去赴死。总算有那么多年的交情,林乐明明知道她是怎样的烈性,还是伸出一只手来推她上绝路。江南觉得那样的林乐,只怕早和魔鬼交换了灵魂,一辈子只能如此了。反反复复的让人寒心,直到彻底冷透了,对她半点儿的企及都没有了。 总算她这些年过得也很不好,林乐估计心里平衡了,才肯消停下来。 纪梦溪想起那天在停车场见到林乐的场景,摇了摇头。 感叹:“那个女人,实在让人无话可说。(.好看的小说)”纪梦对林乐印象不好,而且是根深蒂固铸就的东西,想改观都很困难。 江南来z城很久,就是来之前也是浑浑噩噩,别说关注,根本忘记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只知道当年的事一出,黄宇随后把她开除了。所以不知道她后来做什么工作。 道出心中疑问。 纪梦溪还真是不好说,那一日见她浓妆艳抹,连本来的面目都要看不出了,很难猜测出,做什么样的工作,走那种装扮的风格路线。 不再提她,锅煮沸了。 纪梦溪把江南喜欢吃的东西放进去烫熟,然后挑出来放到她碗里。告诉她;“快吃吧。” 夏天本来就热,很多人是不吃这个的。即便室内有空调,热火朝天的,还是吃出一身的汗来。 纪梦溪早就松了领带扣子,热气扑上来的时候下意识往后躲,这样衬衣还是被汗打湿了。更别说吃了,叫了冰镇啤酒,喝下去才算好些。东西没吃几口,一直看着江南吃,顺手帮她烫熟。 吃过饭出来,纪梦溪不想早早的回酒店。 江南陪他到热闹繁华的地方转一转,z城是个灯红酒绿的不夜城,越是晚上越能看出来。 纪梦溪问她:“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江南想也不想:“等到想离开的时候就离开。” “那要是一辈子不想离开了呢?”纪梦溪侧首看她,瞳光幽暗,不像是玩笑话。 江南也曾认真的想过这件事,觉得可能性不大。哪一座城市都会变得熟悉,无论它有怎样的阡陌交错。就像自身体内的血管那样,虽然不能枝枝末末都看得仔细清楚,可是哪一处疼,闭着眼还是可以感觉到。就跟一个城市的一个角度,不知道,可是居住的时间久了,提起来,就不会陌生。 她知道那一天一定会来,也担心会变得同样的怅然若失。但毕竟还没来,所以不要欲知,就先这样吧。不过就是一场放逐,本身就是没有计划的。 笑着回答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定居下来,把家人也接过来。” 纪梦溪按了按眉骨,无奈的钩动唇角,若有所思。 “看来我得张罗调工作的事了。” 江南问他:“现在工作怎么了?要往哪里调?” 纪梦溪仍旧温温的笑着,没说话。只道:“送我回酒店,陪你吃火锅出了一身汗,衣服太不舒服了。” 江南送他过去,正好把包拿回来。 进门就整理,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就是几件衣服,扯出来。发现自己傻了,都穿不到了,还拿来干什么。当初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是一股脑装到包里准备带过来。 太早整理的,中间几次有人过来,都没有帮她提,估计是打开拉链看过,也以为衣服遍地都可以买,带着不方便,就算了。其实自己已经忘记里面到底装得什么了,看到只是衣服还有些不可思议。 整理了几件,忽然愣住。 有些傻眼,不是她的,再往下就是几件男士衬衣,还有一整套的居家服,也都是男款。甚至有腕表,领带,香水,这些男人的锁碎。除了浮表那两件是自己的,其余的全都不是。 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把自己那两件已经穿不到的衣服扔到一边,找来衣架,把那些衬衣撑起来,一件件的挂到衣柜里,再将其他的东西收进床头的抽屉里。默默的做事,寻若往常。 最后把香水挑出来,放到梳妆台上。 纪梦溪打来电话,问她;“到家了么?” 江南很抱歉:“到了好一会儿了,忘记跟你说了。” 纪梦溪只是感叹:“就知道你没良心,所以我先打来问问。” 她就是没有良心,纪梦溪对她这样好,所有人都看到眼里,她也看在眼里。很想对他说,纪梦溪,你别再对我好了,我不值得。 可纪梦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不是个妥协的性子,他不会听从别人的话轻易做任何改变。固执又死心眼。江南很早前说过一次这样的话,引得他微怒,只问她:“你能改变喜欢那个人的心意,喜欢我么?” 江南麻木的看着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做到。眼眶缓缓储满泪,低下头不言不语,那是几年前。 纪梦溪叹口气说:“你改变不了心意喜欢上我,为什么还要劝我轻易改变心意喜欢上别人?你没可能,我就有可能么?” 于已不悦勿施于人,纪梦溪在跟她说这个道理。有些事即便知道它不好,可是无能为力让它改变,已经是件很悲情的事了。如果被专注的那个人再觉得烦燥或者困扰,要让这个人情何以堪? 所以江南再没同纪梦溪说起过,不会困扰的让他走开,或者干脆去喜欢别人。这感情虽然与她有关,可那是纪梦溪自己的事,说无关也无关。何去何从,他不是傻子,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是别人能够轻易左右的事。 如果感情是个死物,或者有个按钮能够控制,当年她就不会沦陷,林乐不会走火入魔,阮天明不会英年早逝,纪梦溪也不会孤身现在…… 劫难来袭,如果老天不想放过,就没人能度。 休息日,秦凉起的却很早。他的生活规律跟秦秋彦很像,较其他孩子来说严谨很多。例如今天的事情今天做,不用别人督促也不会推到明天,不会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因为懒床而错过早餐。甚至做事之前要有自己的计划,不能肆意而为…… 只是在口胃上有一点儿不同,他喜欢吃甜食,糕点,火锅,偶尔也吃一点儿零食。钟笑常开玩笑说,可算有一点儿人性化的东西了,不用那么像秦秋彦那样,让她觉得秦凉还算是个人。 秦凉按时下来吃早餐。 没见秦秋彦,只有钟笑在桌前忙活着倒牛奶。 “笑笑,早,我爸爸呢?” 钟笑把杯子放下:“约了朋友去打高尔夫了,早餐一定在那边吃了。” 秦凉很无感。 “乏味的交际应酬。” 钟笑看他小小年纪就有感而发,忍不住发笑:“等你长大了,也得干这一套,我就不信你不会变得跟你爸爸一模一样。” 秦凉咬了一口面包片说:“估计我随妈妈。” 钟笑不想说,关于他那个妈妈,实在是个未知数,没见过那号人,甚至很少听到。对她而言就像一个传说,至于传说,讲起来的时候就是语气飘忽的那一种,从前啊…… 按这个版本讲起来,该是,从前啊,秦秋彦娶了一个媳妇……至于那个媳妇最后腾云驾雾去了哪里,谁知道呢。估计也是偷吃了仙丹,飞身去广寒宫了。 今天秦秋彦不在,两个人说起来比较自在。 倾身问他:“秦凉,你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你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 秦凉凉凉的看了她一眼:“笑笑,你怎么那么八卦。”看钟笑翻了一下白眼,咽下那口东西说;“我妈妈是个妙人。” 钟笑白眼翻得更厉害,定然得是个妙人,要不是个奇妙的人,能上天入地这么多年,连个蛛丝马迹都不现么。 “真是妙到家了。” 秦凉一下便听出讽刺,很不满意钟笑这样的态度。 斩钉截铁的孤立她:“我今天要自己玩,不用你陪着我。” 钟笑“啊呀”了声看时间,马上说;“你想让我陪你玩,也不行。我要出国,临时接到的任务。”慌了手脚,“怎么办,没给你爸爸打电话啊,忘记你今天休息的事了,可怎么安置你……要被他骂死了……” 钟笑自言自语,去给秦秋彦打电话,半晌接起来,问她:“怎么?” “孩子怎么办?我今天要出国,临时接到的任务,你看怎么办啊?你方便带他吧?我给你送过去,不过,你最好让司机过来接他,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 秦秋彦一定不方便,都是商业伙伴,才聚首没久多,转头就走,显得很不诚心。 声音阴冷;“要出国,你不早说?” 钟笑就快哭了:“本来没这个打算的,忽然接到领导的电话。我的工作性质,你是知道的……” 她是翻译官,却是新手上路的那一种,平时不是很忙。唯一一点不好,就是没有大牌们时间稳定,几天后的事都有行程表。但她不行,随叫随到,只有待命的份,连这样的休息日还被叫去出差,简直丧尽天良。 秦秋彦按了按太阳穴。 “你那个破工作,辞了得了。让秦凉在家等着,我让司机去接。” 钟笑吐了口气,终于安下心。 走回来说;“你爸爸一会儿让司机来接你。” 秦凉倒不在乎;“我自己在家也可以。” 钟笑大惊小怪:“就你?可不行。没看新闻么,多少比你大的孩子,因为一个人在家发生惨剧。我可不放心,你爸爸更不会放心。” 秦凉对她危言耸听的说辞不屑一顾,只说;“我不会那么白痴。” 电话在男子修长的手指间打了一个转,秦秋彦的俊颜上浮出若有似无的笑,晨光照上去,曼妙生辉,只觉得是妖娆狷狂进骨子里。没让司机回去,而是找出一个号码拔过去。 江南是被手边的电话吵醒的,昨晚折腾的有点儿晚,早上便睡过头了。 以为是纪梦溪,下意识唤出来:“纪梦溪,要一起吃早餐吧?我马上起来了。” 却听那边凉凉道:“江南,你说梦话呢吧?” 江南听出是陌生声音,坐起身,恍了一下神,又不是十分陌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显示,舌头险些咬掉。 “啊,原来是秦总,我以为是朋友。这么早打电话有事么?” 秦秋彦漫不经心:“睡醒了?” 江南这一回真的是彻底醒了,只问他:“秦总有什么事?” 秦秋彦语气变得很客气;“江小姐,想请你帮个忙,我这会儿见客户走不开身,带孩子的人忽然有事离开了,这会儿我儿子一个人在家。江南今天不是休息,要是没事,麻烦帮我带一天孩子,怎么样?” 江南想起那个漂亮的小家伙,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而且她今天还要陪纪梦溪,不仅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 就想婉拒掉;“秦总,我朋友昨天从外地来了,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我今天要陪他四处走走。” 秦秋彦没说继续难为她,更像是以退为进。 磁性嗓子一下沉沉:“既然这样,就不难为江小姐了。反正也四岁了,不小了,让他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吧,我晚上八九点也就回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家里有点儿零食,估计也饿不太着。”他用了那么多不确定的词汇,来轻描淡写的叙述整个过程,江南怎么听起来,都感觉他说得惨兮兮。 忍不住问他:“孩子的妈妈呢?家里没有下人么?把一个四岁的小孩子独自放在家里怎么行?”就算饿不死,也还有其他许多安全隐患。 秦秋彦的声音更凄惨了:“他没有妈妈,家里也没有下人。” 江南脑袋“嗡”的一声响,竟然没有妈妈?他才那么小……又想起之前分明是见过一个女人的,说出来:“我之前见过秦总的夫人啊,就在那家茶餐厅里。” 秦秋彦问她:“那个女人跟你介绍说她是我的夫人?” 江南马上说:“那倒没有。” 秦秋彦若有似无的轻笑:“那不就得了,我根本没有夫人。”继而淡淡的说:“既然江小姐有事,我就不打扰了。今天你休息,我这样的请求的确太不像话。” 江南抱着电话坐上身,着急的唤他:“你等一等……”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对小孩子最没有抵抗力,由其是一个女人,母性使然。一想到那些前车之鉴的隐患,就惶恐的不得了。觉得男人就是太过粗枝大叶,带起孩子根本不行。 “那我今天带着秦凉一起吧。” 秦秋彦抿着嘴角,声音却很平:“真是太麻烦江小姐了,真是帮了我大忙。” 江南准备起床了,踩到拖鞋上说:“我一收拾好,马上去你们家里接上他。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来接他。” 秦秋彦道过谢意,挂断电话。 又打给秦凉,告诉她准备一下,之后江南会去接他。考虑到他可能没有印象,又说:“就是茶餐厅丢掉身份证的那个阿姨,她现在是永新的职员。你要听她的话,好好跟她相处。” 秦凉心跳又开始加速,挂了电话手忙脚乱,觉得自己今天的发型不够帅气,穿的衣服也不够好看,开门的一刹要摆哪样的表情看起来比较有魅力……几乎一刹焦头烂额起来,起身往楼上走。 钟笑还在等秦秋彦的司机来接孩子,她的出发时间眼见就到了。 知道是秦秋彦打来的,问秦凉:“司机什么时候来接你?” 秦凉急急的往楼上去,没回头:“马上有人来接我,你快走吧。” 家里放着这样妩媚的一个女人,只怕是个女人就会多想,据说女人都很爱胡思乱想的,他很怕江南会误会。觉得他作风不正,就算不会想到他的身上,误解了秦秋彦也不好。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钟笑如获重赦,告诉秦凉乖乖在家等着,拿上包出门了。 江南如何没想到,今天会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按理说怎么也求不到她的头上,估计是看她太好说话了。不过不得不承认,她太容易心软,听秦秋彦那样一说,再联想到秦凉那张冷傲的小脸,一副不容别人亲近的模样。心里一块地方马上变得特别柔软,软软的疼,什么都想答应下来。 并且下意识以为,孩子那样孤冷的性格,估计跟他没有妈妈也很有关系。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没有妈妈?那一晚秦秋彦情绪失控,把她当成的那个人,是秦凉的妈妈么? 去秦家接秦凉的路上,给纪梦溪打电话,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让他在酒店里等一会儿,然后她带着孩子去跟他会和。 之前在这里过了一夜,所以凭记忆还能找得到,况且这一带的别墅区也不难找。 抵达的时候,秦凉已经心情忐忑的等了她很久。去看门,看到江南讨好的一张脸,故意板着脸:“怎么那么慢?我爸爸不是说你马上就会到。” 江南暗暗的吐舌头,果然很难打发。 “来这里也需要时间啊,你准备好了么?要是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还要去见阿姨的一个朋友。” 秦凉一听到有外人,马上皱起了漂亮的小眉毛。还有江南那声“阿姨”,一并让他心情很不爽。 其实他挺好奇,未成年也能进他爸爸的公司上班么? 再度不耐烦的纠正:“以后在我面前不要以阿姨自称,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江南觉得这魄力似乎也很熟悉,然后又听秦凉说;“我直接叫你名字可以吧?” 江南心想,好没礼貌的孩子。话一出口,又很没节气:“可以,随你喜欢。” 下意识畏惧他,简直一个缩小版的秦秋彦,而秦秋彦那种内敛而不失锋芒的人,时常就会让她心生畏惧。 问他:“我们可以走了吧,秦凉?” 秦凉这才跟着她出来。 上车的时候江南想抱他,被他冷硬的拔开手,怎么能让喜欢的女生随随便便的碰触他的身体。再说,连上车这样的小事他都要别人帮忙,岂不是很失颜面。况且江南这辆破东风标致也没说像越野车那样高,他自己完全可以。 江南一双手被晾在空气中,觉得这一天怕是不好过。 一路上跟他话些家常,发现秦凉也不是很有情绪,安静的望着窗外。 江南的心更酸了,这孩子是不是少爱? “你爸爸是不是都不怎么关心你?”猜想该是那样,秦秋彦那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管孩子。否则之前也不会说那么不负责任的话,要把一个四岁的孩子独自放在家里,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秦凉转过头:“谁说我爸爸不关心我?他最爱我了。” 秦凉从来都是这么觉得,幼儿园里哪个孩子的爸爸都比不上秦秋彦。 “我爸爸是最好的爸爸,除了去外地出差没有办法,他每天晚上都会跟我说晚安,早上一定会陪着我吃早餐,幼儿园所有需要家长出席的活动,他再忙也会参加。而且他会给我讲睡前故事,倍我做游戏,时常跟我一起学画画,和弹钢琴。会带我出去旅游,还会给我讲很多很多的道理……” 秦凉这样寡言的孩子,谈到秦秋彦了,话却多的止不住。 在他心目中,秦秋彦的形象高大如山,而且坚不可催。如果问他,这世界上他最崇拜谁,他会毫不犹豫的说是秦秋彦。 江南握着方向盘半晌没说话,真的没想到,甚至有点儿感动。不想秦秋彦看着那么冷血,对自己的孩子却有这么细腻温暖的情怀。便笃定他一定很爱他,是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他的身上。正因为秦凉没有妈妈,他才想把那部分空缺的爱补给他。 如果是她单独抚养一个孩子长大,只怕做得远不会像他这么好。 一个对孩子有爱心的男人,或许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坏。 秦凉说了很多,发现江南一直很安静。停下来,有些不安的问她:“江南,你怎么了?不高兴了?” 江南摇了摇头:“没有不高兴,觉得很愧疚,之前那样误解你的爸爸,以为他对你不关心。” 秦凉很大方:“没关心,你不用放在心上。毕竟我爸爸这个人,一般人就是会觉得很难亲近。” 到达之后,江南打个电话纪梦溪就下来了。 江南和秦凉站在酒店门口等他。 纪梦溪一身浅色休闲装,风姿款款的从里面走出来,简直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秦凉望着他,神色越来越冷,无论这个男人怎么样,他都彻底不喜欢他了。 等到纪梦溪走近来,故意转过脸看其他地方,表示对这个男人的无视。 纪梦溪发现这孩子眉眼生得真是漂亮,难见这么好看的孩子,有一种浸人肺腑的风韵,只觉是在哪里见过。 想伸手摸他的脑袋表示友好,却被秦凉一下躲闪开。 然后很不满的说:“不要碰我的脑袋。” 江南一脸尴尬,马上跟纪梦溪说;“这就是我们老板家的孩子,叫秦凉,是个很有个性的小朋友,你不要对他动手动脚。”实则想说他脾气不好,可一想当着孩子的面,会被他想成是故意诋毁。只好婉转的说。 纪梦溪那样聪明的人,一下就能心领神会。只招了招手跟他打招呼:“你好,秦凉小朋友,我叫纪梦溪,你可以叫我纪叔叔。” 秦凉虽然转过头来了,却很是不想跟他说话。可爸爸教育过他,说小孩子不能没有礼貌。 只勉强垂着眼皮说:“你好。”却没有叫他叔叔。 其实纪梦溪没有什么不好,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英俊又有风度,甚至挑不出哪里有缺陷,对小孩子也很有耐心。就因为太好了,就因为所有女人都会喜欢,就因为长得帅,所以秦凉一直都对他很无感。 江南昨晚上网查了一下,今天打算带纪梦溪去城外的风景区看看,听说有山有水,其实她也没有去过,不知道好不好玩。 现在加了一个孩子,觉得去一下也好。听说那边还有游乐场,有很多适合孩子的东西。 江南和秦凉坐在后座上,纪梦溪驾车。 起初秦凉一直扒着窗子看窗外,毕竟是小孩子,没多久就困了。眼睛越来越沉,最后歪在椅座上睡着了。江南才敢动弹他,把他抱到怀里来。 纪梦溪看了一眼,笑起来;“这小孩儿可真有意思,很别扭么。是不是你们老板那个人也不好相处?” 江南再看一眼,确定秦凉是睡着了,不会听到他们的话。松口气似的说:“这小东西一看就随他爸爸,我们老板那个人也是个奇葩,你是没看到。全公司的职员几乎没有不怕他,天天冷着脸,是个对自己和别人都过分严谨的人。” 纪梦溪打着方向盘,饶富兴趣:“那他怎么想到请你帮他带孩子?不是才进永新没多久,怎么跟老板混熟的?” 以江南的交际能力,自然不会很快跟老板混个脸熟。不过,他们不得不说实在巧合。 “我之前在茶餐厅里掉了身份证,正好被我们老板捡到了,最后找过去时,认识他了。当时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永新集团的总裁。前两天又跟他一起谈判了一个商务合同,就算认识了。” 江南草草的说,纪梦溪不得不说:“还真是巧,所以才说这世界有的时候说大不大。” “可不是。” 秦秋彦几杆球打得虎虎生风,今天心情好,运气也像很好。 之后跟几个商业伙伴共进早餐之后,随意聊了几句股票动态,就散场了。 半晌午便回到家。 楼上楼下的安静,去楼上洗了澡换过衣服,磨好咖啡之后,端着到客厅里坐。 一室的咖啡香,和着半晌金灿灿的阳光,时间骤然惬意起来。那阳光一直照进大半个客厅,照到秦秋彦的身上来。一身纯白的居家服映得漂亮的眉眼都是照眼欲明的,一双桃花眸子懒懒的眯着。 没打算工作,顺手点着一根烟,闲散的靠到沙发上。只觉很多年以来,难有这样静好的时光,方觉得他还活着,有阳光打到身上,脉脉的血管内,血液鲜活而有力的撞击着血管壁。是生命的力量,绵远而不息。 (011)相亲成功 弹掉一截烟灰,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入腹有前所未有的醇香,蔓延在唇齿之间,也成了他喜欢的味道。(.) 秦凉睡了一路,醒来后看躺在江南的怀里。没说排斥,却忍不住一阵脸红。 江南看他刚睡醒的样子有一丝怔愣,真正的孩子气,很可爱。 捧着他的小脸,凑近来;“睡醒了,你再不醒,我们就扔下你自己上山了。”发现很喜欢秦凉,即便他冷淡,有怪脾气,远比一般的小孩子执拗难懂,但江南还是很喜欢他。 离得之样近,呼吸都喷薄到他的脸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 秦凉的脸红的更厉害了,狠狠的瞪了江南一眼,怨她是个毫无防备的女人。便没想过女人其实是不把小男孩儿当成男人的。 从她身怀里爬从来,端正的坐好,小脸也绷紧得有模有样。 江南只以为孩子睡醒了,就跟很多大人早晨爬起来有起床气那样。好言好语的跟他说话:“我们下车吧,开始往山上爬。” 纪梦溪买了水过来,看秦凉已经睡醒了。跟他套近乎:“秦凉,一会儿要是累了,叔叔可以背着你。” 秦凉接过水,却扭过头去,并不领他的情。 瓶盖拧不开,小手暗暗用力。 纪梦溪看到之后,一下拿到手里,轻轻松松的替他打开。然后还给他,蹲下身去,跟他四目相对。 跟他来一次男人之间的对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见秦凉不说话,笑了声,仍是好脾气的说;“让我猜一猜,你嫉妒我对不对?我比你长得高,比你力气大,嫉妒我是个男人,对不对?” 归根结底就是这样,年龄差距太大了,在喜欢的女人面前,纪梦溪就实在太高大完美。便有同性之间的攀比和嫉妒。小小的秦凉长得再漂亮,不过就是个奶娃子,怎可能比得上他? 被他猜中,秦凉一张小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觉得这是个和爸爸一样锐利的男人,只看他的小动作或者眼神,就能猜到他的心里想什么。所以秦凉从来不在秦秋彦面前说谎,总会被识破,便不如直接做个听话老实的孩子。 可这个不一样,他是旁人,不是秦秋彦。秦凉便有一丝恼怒,望着纪梦溪的眼神凌厉起来。 纪梦溪不得不说他对这个孩子真是既好奇又喜欢,就没见过小小年纪能这般锋芒利刃的孩子,甚至不敢相信他只有四岁。他笃定,这个孩子不需要很久,十几岁便能长成风华绝代的样子,无论哪一方面,完全不用来嫉妒谁,只有被别人嫉妒的份。 看他气鼓鼓的样子,便说;“其实你很棒了,如果这一会儿我比不过你,岂不是自惭形秽。你要那么看我不顺眼,你就快快长大,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到时候我反过头来嫉妒你,你说好不好?” 见秦凉神色微有缓和,继续说下去;“不过,我想我们现在最好握手言和,两个男子汉这样较劲不太好看,会让女生笑话。我比你早出生好几十年,你再不允许我比你高,比你力气大,比你会做的事情多,你想是不是太苛刻叔叔了?我也不想当个废物。你在家的时候会不会跟爸爸比?嫉妒你爸爸的好?”见秦凉虽是执拗,却还是点了点头,看似也觉得他说的在理,“这就对了,你跟爸爸没有可比性,跟叔叔也同样没有。若说比,也是叔叔和你的爸爸比。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件开心的事,等你长成最好的模样时,我已经是个老人家了,样样都比不过你,比现在的你可要惨很多。叔叔这样说,你有没有平衡一点儿?” 这一次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很成功。[.超多好看小说]秦凉暂且和纪梦溪冰释前嫌,进步主要表现在,允许他的碰触,包括头发。也同意上山走累的时候让他背着,或者抱着。 就是这样,纪梦溪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看得江南目瞪口呆,甚至不知道秦凉闹脾气原来是因为这个。知道了又很想笑,不可思议他小小年纪哪知道那么多事,分明就没有可比性么。 名副其实的小人精,还真是秦秋彦的宝贝儿子。 离正扬要出门了,站起身,才想起黄宇这么个大活人还仰躺在他办公室的沙发里。已经腻在这里一上午了,久得离正扬已经忘记他的存在。 走过来,抬脚踢了踢他笔挺的西装裤。 “要睡回你的办公室睡去,别赖我这里,我要出门了。” 黄宇睁开眼没动弹,半死不活的:“你要干什么去?” 离正扬一蹙眉:“相亲。” 难得黄宇没有嘲笑他,往常一样跳起身,拍着他的肩膀眉飞色舞,说;“离正扬你行啊,人家唐僧取一本真经多少年?抗战胜利多少年?你离正扬相亲都快相到海枯石烂了。怎么着?这s城的名媛都在这条相亲流水宴上跟你混个脸熟了吧?就一道对你胃口的菜都没碰上?” 今天黄宇不仅没拿他没完没了的相亲说事,反倒气奄奄的站起身。 “反正我没事也没哪里想去,我跟你一起去。” 离正扬不得跟他重复一遍:“我去相亲?”不是大家伙搞联谊。 黄宇半死不活的应了声:“我知道。”话落,蓦然侧首,仿似才反应过来:“你要干什么去?” “相亲。”离正扬冷冷的把答案丢给他。 黄宇妖孽的脸上静寂三秒没有表情,接着爆笑如雷。 指着离正扬险些笑得背过气去,才想起嘲弄他,话都快说不出,调侃:“你这相亲的业务还真是没日没夜啊,以前好歹是晚上,一起吃个晚饭什么的,如今这都光天化日了。女皇这回真正下狠茬了。不过这年头女人这么紧俏,s城到底有多少下嫁无门的女人啊,都整来跟你离正扬相亲?还是我们这个阶段的已经被你走马观花看完了,女皇又给你参谋发展小一辈的了?对待祖国娇嫩的花朵,你可得手下留情。” 离正扬不听他胡扯,对于离老夫人安排相亲宴这种事太多年了,他自己也看得很淡了。连心态都变得异常平和,什么时候离老夫人说起了,欣然接受。 不过就是吃一顿饭,一个人是吃,两个人也是吃。两个人吃至少有情调,席间可以说说话。至于饭后,联不联系,看不看得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起码在态度上让离老夫人挑不出瑕疵。 看他笑不够,索性不再理会他。 “滚蛋的时候记得把门给我锁上。”走到门口,想起什么,风轻云淡的转过身:“你是不是表白之后,被人家丛瑶给甩了?情场老将,马失前蹄,你比我出息。” 黄宇被反将一军,立刻就不笑了。 “离正扬,你说什么呢?谁被甩了?说明白你再走。” 男子款款而入,漂亮女人眼前一亮。 跟他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丛锦。” 离正扬礼貌的回握:“你好,离正扬。” 入座之后开始点餐,比起对面的女人长什么模样,离正扬更在乎接下来吃什么。牛排?不好,昨天相亲的时候吃过来。[.超多好看小说]视线一下移,直接点了香菇红酒娘猪排。红酒还是他日常喜欢的,先将自己打发满意了,问对面的餐伴路人甲:“你吃什么?” 丛锦没挑,笑着说:“跟你一样的就好。” 离正扬马上说;“两份。” 按照相亲的标准程序,下面要进入彼此了解的自由聊天环节。 离正扬早已练就得股瓜烂熟,自若的问她;“丛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丛锦说起话来大方得体,很有女性的职业风范,笑着说:“在国外从事酒店管理业务,近来打算回国继承家业。” 离正扬想了一下,她所谓的家业也该是酒店管理这一方面。之前离夫人说起女方的资料时,漫不经心的也只听来这一点。这样算起来,还是同行。 丛锦接着说:“听说离先生在这方面就是很有造诣的人,业界都说你是年少有成。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得请教你。” “丛小姐过谦了,你在外国从事相关领域,肯定远比我见多识广,是我该请教你才对。” 两人没寒暄几句,侍者开始上餐。这样的速度很让离正扬满意,绅士的示意丛锦先请,吃便的时候便不再说话。 短短的几十分钟,不过一顿饭的时间。离正扬跟丛锦一起出来,号码早在见面之前家长已经给过了,连个礼貌性的表示都不用,就打算分道扬镳了。 丛锦叫住他,笑着问:“你会给我打电话吧?” 离正扬怎会听不出这话里的耐人寻味。只说:“像丛小姐这样的女人,倾慕的对象定然少不了,我离正扬何德何能,只怕没有那样的荣幸。” 丛锦“哦?”了声,走近几步。 扬起头自若的说:“离先生只怕不知道自己有多出名,早在见面之前就听朋友说起过。甚至在国外的时候,也会有朋友打电话说起你。青年才俊,不是谁都高攀得起的。所以眼光很高,圈子里大半的名媛都转遍了,却没有一个瞧得上的。于是,我就在想,是不是刚刚那一句话,离先生已经对很多人说过了?甚至是每一个人相亲结束时都会听到这一句?我可以理解成,其实我在你眼中并没有那么优秀到跟我通个电话都是荣幸的地步,而是实在太过平庸,入不了你离先生的眼,然后被礼貌的打发了呢?” 离正扬无可奈何的偏首轻笑,轻轻的按了按眉骨。 这回比较麻烦,遇到个聪明狡诈的女人,像是个狠角色。 只可惜他的杀手锏不在,连救场都来不急。以往也会遇到难缠的主,应那句古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一早想到了,实在被缠得难耐,又脱不了身,就会一个电话将江南招来。哥们之交一演绎,就能了男女之爱,再不死心的女人也得善罢甘休。 知道简简单单的理由根本无法搪塞这一桩,便只得说亦真亦假的话。 “丛小姐这样聪明,我就实话实说好了。我有喜欢的女人,相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家里给的压力太大了,这一点相信你也能理解。” 丛锦眯着眼睛看他,将他的资料快速在头脑中打点过。钻石级的完美男人,长相一流,头脑一流,三十岁,正是不大不小的年纪。这样的男人仍旧坚守单身的顽固主义,要么花花世界还没玩够,不想过早的被婚姻套牢。要么就是心里有喜欢的人,所以再多的女人也都无动于衷。 离正扬这样说,她是有些信的。表示失望:“原来是这样。”却又想不明白:“既然有喜欢的人,何必还来相亲呢?跟家里人直说好了,你我都不用麻烦。” 离正扬看出这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他这样说,可能有被戏耍的感觉。虽然不至于恼羞成怒,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语气平静而不亢;“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的。” 丛锦这样聪明的女人,好奇心再重,别人的苦衷总没有深究的道理。 道别离开。 离正扬打着方向盘往回走,这一顿饭吃得揪心不已,并没有走马观花后的轻松和快感。 离家老宅那边又盯得很紧,预计着饭吃完了。 马上打来电话问结果:“这一个感觉怎么样?” 他将话说得那么透彻,是个女人都承受不住。没感觉,不合适,那些敷衍的词汇这回不用他说,想来对方也会对他敬而远之。 正好可以肆无忌惮缓和一下他的立场,不用总拿那一套蒙混过关。 “我觉得还可以,但如果对方没感觉,看不上,那也没办法。” 离老夫人拍手叫绝:“真是命定的缘分啊,丛家刚来过电话,说对你十分中意……” 晴天霹雳,离正扬手中的电话险些握不住。 一天的行程排得很满,先去观的景,沿途拍了很多照片,秦凉不喜欢,纪梦溪也不喜欢,就只能给江南一个人拍。 最后她也倦怠了,一直保持微笑,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 只是浏览时间就快了起来,下山的时候纪梦溪提议背着秦凉。小孩子已经不错了,上山的时候一直是自己步行,纪梦溪想背他几次都被拒绝,竟然没落后。 秦凉出了一头汗,仍旧想要硬撑。秦秋彦告诉他,男人一定要有一身的硬骨头。只有骨头硬了,自己才能不轻易倒下,也能为心爱的人撑起一片天。 纪梦溪蹲到他面前,只说;“上来,否则你就是违背君子协议,我们明明在山下的时候说好的。” 这个威胁对于秦凉来说实在太俱现实意义,他绝不可能想做个伪君子。勉强自己爬到纪梦溪的背上,被他背着下山。 下午又开车去附近的游乐场,纪梦溪对那个没感觉,至始站在边上看着。江南带着秦凉买了一个儿童套票,几乎将所有儿童娱乐项目玩了一遍。大部都以旋转为主,玩过之后才感觉有点儿吃不消。秦凉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江南却跟晕车一样,结束了,仍旧觉得天地是旋转不停的。 纪梦溪嘲笑她;“能耐啊,还不及一个小孩子。” 江南摆摆手喘气,心服口服。 “真是老了,经不起折腾。” 时间不早了,预定的项目都玩过了,开始返程。 江南还没返过劲来,还是由纪梦溪开车。 秦凉看江南脸色发白,觉得是有些心疼她的。虽然很别扭,还是拍了拍自己的腿说;“你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江南看他那么贴心,更觉得异常喜欢。孩子小胳膊小腿儿的,哪舍得真的压上去。又知道秦凉是个执拗的孩子,不领他的情跟瞧不起他有什么区别?江南笑笑说:“不用躺着,把你的肩膀借我靠一下好了。”头一偏枕上去,只用了轻微的力道。 没想到秦凉一抬手,直接按上她的脑袋。 不看她:“我不怕压,躺实了会舒服一些。” 江南由心的笑了声,伸出一只胳膊环住他。感觉秦凉的小身体僵了一下,很快就放松下来。 问他:“今天玩得开不开心?” 秦凉“嗯”了声:“以前爸爸也带我来过这里。” 江南才想起这是秦秋彦的儿子,还是他的宝贝儿子,竟然一天没打通电话来问一问,对她还真是放心。 马上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真的已经一天了。准备先给他打一通,问问什么时候把孩子给他送回去。又想起,秦秋彦早上在电话里说八九点的时候才能有时间。又把电话收起来,一起吃个晚饭再说吧。 返程的路上她和秦凉都睡着了,疯了一天很辛苦,本来是抱着秦凉的,最后头一歪也睡着了。 等纪梦溪把两人叫醒的时候,那感觉真跟梦游一样。 秦凉这一回真的没有睡够,有明显的起床气,虽然不至于放声大哭,却一直闷闷不乐的闹脾气。 实则江南也困得难受,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就说;“要不然今天晚上你自己吃吧,我把秦凉带回去睡一觉,等他爸爸把他接走了,我再去吃饭。” 纪梦溪想了一下,也行,他也不饿,而且风尘仆仆跑了一天,不马上回去冲个澡换件衣服,全身都热乎乎的。 “那我送你们两个回去。” 江南点点头,又拍拍秦凉的背说:“我们接着睡。” 秦凉闭上小眼睛,马上就睡着了。 回到家也没醒,还是江南把他抱上楼的。 纪梦溪没上去,要直接回酒店,江南让他开她的车,纪梦溪嚷着打的更方便,接着就离开了。 江南先把秦凉放到床上,小家伙白天出了一身的汗,拿温毛巾帮他简单的擦了一下,这样睡着更舒服。自己又去洗了个澡,上床一起睡。 太累了,很快进入深睡眠。门铃响了很久才听到,迷迷糊糊的下床开门。 是秦秋彦,修指曲起,正打算再敲。 江南没太反应过来,打了个哈欠:“怎么是你?” 忘记人家的儿子还在她的手上,那样的表情和语气,倒像是来了不速之客。 秦秋彦咬牙切齿,敲门没人开,打电话又没人接,真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还是睡得不醒人世。 “怎么不接电话?”趁江南懵懂的空,已经挤身进来。 江南“啊”了声:“电话在茶几上,没听到。”又问他:“你来有什么事么?” 秦秋彦飘飘的笑着;“你手上有我的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么?” 江南怔了一下,蓦然反应。 “儿子。” 真的是睡迷了,从来都是一个人,忘记这一回怀里还揽着一个,热热乎乎的,跟猫一样,抱得久了自己都忘记怎么回事了。 马上说;“你先等一等,我马上给你拿出来。”走出一步,又转身:“不过,孩子睡着呢,现在就带走么?” 秦秋彦慢条斯理的说:“等他睡醒的吧,否则会闹脾气。”告诉她:“你也去睡吧,我在客厅里等一会儿。” 江南是很想睡,可是,把大boss一个人放客厅里,实在太怠慢了。明明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仍是硬撑着说:“我给你倒杯水,你先坐吧。” 秦秋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飘飘道:“不用,我自己来,你去揽着孩子睡吧。” 江南的确很贪恋孩子的温度,连做梦都喜欢……秦秋彦一句话,竟像是窥破她内心的渴望,心中百味陈杂起来,当着外人的面抑制着压下去,不能再发疯。于是什么话也没说,快速的转身回卧室。 却无论如何再睡不着了,细细的盯着秦凉的眉眼轮廓,睡着的时候那么乖,像个天使,是孩子才会有的乖巧模样。 ------题外话------ 少传点,留言明天回,才从外地回来,太累了,早休息~ (012)我不是天使 这么美好温馨的画面却像刀子一样戳痛她的心口,一下一下。[] 江南坐起身,走到窗边。窗帘打开着,窗外是z城璀璨的灯火霓虹,所有城市的瑰丽大同小异。不同的,只是那个看风景的人,梦里不知身是客,有千奇百怪的惘然。 小孩子睡起来很不容易醒,由其是晚上。江南守了一会儿,怀疑他会睡到明天早上。 从卧室里出来,秦秋彦坐在沙发上抽烟,侧脸线条安静又闲散。他早已经把大灯关上,只开了盏昏暗的小灯,所以整个人的轮廓有些朦胧不清。只有指间的烟火最明亮,闪烁着红光。 室中异常安静,脚步声明显。 秦秋彦侧首望过来,顺手掐灭手里的烟。嗓音轻而哑,问她;“醒了?”就像是陷在回忆或者梦魇里的人被惊醒,略微的仓促,像是鱼尾受惊时刻的那一摆。 江南没回答,不知是光色太过暗淡柔和,还仅是她的错觉。只觉得秦秋彦此刻整张脸都异常柔软,冷硬的面具撕下去,是个有血有肉的平常男子。 心中恍惚,一张同样的脸泪流满面,在她的脑海中呼啸着过,短暂得仅有一瞬,却无比清析。 江南像被什么东西袭中,不可思议,怔愣的看着他。现实中的这个人分明看不清楚,偏偏脑海中的那个却异常明朗,眼睛是什么样,嘴巴是什么样,哭着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可江南以前明明没有见过他,更不知道这个人哭着的时候是什么样。想捕捉更多,思绪止息,又是一段无波的空白,仅一个画面而已。 定然只是错觉,看来压力太大了,越来越多的杂念,越来越喜欢胡思乱想。才想起回答他:“还没醒呢,睡得很沉,我想今天晚上可能就这样了。要不今晚就让他在这里睡吧,你先回去吧秦总。” 总等在这里也不是事,这样子她也没办法睡。 过去把最亮的灯按开,灯火辉煌下还是昔日那张万人之下的总裁脸。更加确定是错觉,不觉然地松一口气。 秦秋彦只问她:“他什么时候睡的?你晚上给他吃饭了么?” 江南把当时的情况跟他简单一说:“玩一天太累了,回来的路上我们两个都睡着了,由其是秦凉叫也叫不醒,怕硬叫起来会闹,就直接抱回来睡了。” 秦秋彦抬腕看时间。 神色淡然:“用不了多久会醒过来。小孩子不比大人,很容易饿,你晚上没给他吃东西,他撑不到早上。” 江南还真是业务不熟练,有些吃惊:“照顾小孩子要这么麻烦?” 秦秋彦桃花眸子淡淡眯起来,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只意味不明道:“你以为呢?现在长大了,已经好带很多,小的时候最不好带,一晚上要爬起来冲几次奶,一个晚上几乎睡不成觉是很正常的。不过秦凉算是小孩子里懂事的,很早就不尿床了,现在只要晚饭照常吃,晚上也不会爬起来找吃的。不过孩子的胃口就那么浅,肯定要比大人容易饿。” 江南听得一阵唏嘘,也觉得秦秋彦很不容易,一个大男人能精心的把孩子带起来。又不得不说,秦凉长得很好,可以说是孩子里出类拔萃的。就想,如果是她一个人把一个孩子养大,只怕心智都不会培养得这么健全。 宛如心脏病发作的人,江南的心又开始绞痛,连人也怅然若失起来。还是没办法待客,忍下这一拔,对秦秋彦说:“就算醒来,估计也很晚了。秦总你这么忙,还是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如果你信得着,就把秦凉放在这里一晚上,我等他醒来,如果饿了,我可以给他做吃的。” 秦秋彦怎么可能不放心,哪有比这更理所应当的事。 笑笑:“我信你。那就麻烦江小姐了,明天我再过来接他。” 江南送他出去,知道秦凉很金贵,忽然拿不准要给他吃什么。怕喂出什么毛病来,又问:“晚上给秦凉吃什么?还要喝奶么?”想说家里没有这个,要是需要得去现买,不过这个时间超市是不是已经关门了。 秦秋彦似笑非笑:“你有么?”江南怔了下,觉得他嘴角噙着奸佞与邪气,一闪而过,眉眼又无比正色起来,好像只是江南妄为小人的胡乱猜测,听他继而道:“家里没孩子,应该不会有奶粉吧?” 江南点了点头。 “是没有那个。” “不一定非吃那个,以前我会给他用奶粉泡饼干吃,比较容易消化。如果家里没有这个,糕点也可以,或者面条,混沌,都行,容易消化的就好。不过别给他吃太多,小半碗就可以,吃完他很快就接着睡了,如果太多,还是会消化不良。” 江南认真的听着,小心意意的记在心里,知道小孩子不像大人,经得起折腾。甚至什么都不吃,捱一捱也能撑到天明。 “我知道了秦总,你放心吧,家里面条和混沌都有。” 秦秋彦离开之后,江南一直没有睡,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电视,再看时间已经午夜十二点多了。回卧室里看了一下,秦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坐在床上揉眼睛。 江南过来问他:“秦凉,是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么?” 秦凉没有闹,看到是江南之后,有点儿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脸红,怕自己衣衬不整。看了一下,竟然没有穿睡衣睡觉,还穿着白天的短衣短裤。但总算衣衫整齐,没有不当。 才问她:“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江南纠正他:“是你在我的房间里。” 秦凉看了一下,讷讷:“难怪我觉得房间变小了。”跳下床:“我想吃东西。” 江南高兴,果然被秦秋彦言中,她早有防备,连香菜都洗干净了,紫菜和虾米也准备齐全,就等着他醒来吵着要吃的,给他煮混沌吃。 “你乖乖的等着,阿姨给你煮混沌。” 秦凉要去洗手间。 江南带着他出来,指着洗手间的方向。 “在那里,你自己去可以吧?” 秦凉点点头。 江南去厨房给他做吃的,超市里买来的混沌,做得很精致,细薄的皮煮过之后呈现透明,再加上丰富的作料比外面卖的还美味。不像自己吃,随便煮一下就好。这一回江南格外用心,就小半碗,却下足了功夫。 以至于秦凉被蒙混,吃过之后,发现江南虽然很笨,不过做饭还很有一手。早听说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所以女人做一手好饭很重要。不得不说,江南将他的心抓得更紧了一点儿。 纪梦溪星期一要上班,没有请假,不能多留下去。机票已经订好了,晚上的航班。 江南打算中午请他吃大餐,进地主之谊。 上午就给秦秋彦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接秦凉,或者让她给送过去。 秦秋彦说没时间,照顾秦凉的钟笑如今人还在国外,只得拜托江南:“可不可以再帮我照顾一天?等我把事情办完了,早早的过去接他。” 江南也不忍心把秦凉当个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秦凉虽然是个很有个性的小孩子,不过懂事听话,什么事都习惯自己做,根本不会给人找麻烦。 何况今天没什么安排,就中午跟纪梦溪一起吃饭。对付秦凉这样的小人精,纪梦溪还是很有办法的。这样一想,根本不成问题。 就说:“好吧,就先让秦凉在这里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接他都可以。” 秦秋彦还是很客气:“给你添麻烦了,江小姐。” 纪梦溪见到秦凉很高兴,友好的跟他打招呼。 秦凉的表情再没有之前那么生硬,回应他。 “你好。” 纪梦溪还是很惊讶的,听说越是小孩子,越不适应和别人一起住,没想到秦凉昨晚能在江南家相安无事的住一夜。问她了,只说不哭不闹,吃饱了,直接爬到床上睡了。就连江南都很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好带。直说:“这是个奇迹。” 傍晚的时候江南开着车送纪梦溪去机场,抽下午的时间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装上车,让他带回去给同事吃。 秦凉跟着一起去的机场,秦秋彦之前打来电话,说要再过一两个小时才能过来接孩子。正好可以送纪梦溪去机场,时间一点儿不会耽搁。 路上江南和纪梦溪话家常,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 纪梦溪蹙了下眉:“这个还真说不准,不过估计也快。现在不是特别忙,抽个休息日我就过来了。”抬眸嘱咐她:“倒是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们担心。大家都很惦记你。至于家里面,我们会帮着照应,你也不用挂念。只是没事的时候多回去走一走,老人上了年纪,不思念孩子是假的。” 江南自镜中望他一眼:“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不听叔叔阿姨的话调回京去?”其实她什么都知道,纪家人一直想让纪梦溪回去就职。好处多多,不仅守家在地,以纪家的人脉和纪梦溪毋庸置疑的实力,升职加薪也更有利。留在那样一座城里有什么发展?连江南都要觉得那不过是一座空城,她一个从小长到大的人,说离天就义无反顾的离开了。纪梦溪实在不应该再呆在那里。 当年他一意孤行,不顾及家里人的反对去到那里,是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了一座城。而如今早已爱而不得,不要说纪家人一心要他回去。就连江南都觉得,他实在不应该再呆在那里。 纪梦溪若有似无的笑着:“我还不想离开,你们能怎么?” 江南叹气,的确拿他没办法。有什么办法呢,他有手有脚,主要是有脑子,何去何从谁能左右得了。 不再老生常谈,江南只是一声叹。 “的确不能把你怎么,纪厅长,谁说得了你呢。” 秦凉耳尖,不容易,能一下听出厅长是干什么的。扬起头问纪梦溪:“你是法官么?” 纪梦溪笑着答:“是啊,你觉得我这个职业很威武?” 在他的印象里,小的时候,对整个世界懵懂无知,总觉得警察最大,由其是男孩子,喜欢看黑猫警长。还很小,分不清警察和法官到底有什么不同,那时候纪老爷子有很多政界的朋友,公检法的都有。有客人上府上玩,说起自己是法官的时候,只以为和特警队员一样。 没想到时过境迁,如今的小孩子果然不能和那时比。 只见秦凉哼了声:“挣得好少,光威武有什么用?” 江南和纪梦溪马上对视一眼,真是个尖锐又独道的小孩子。努力压着笑,不让自己笑场。 纪梦溪很好奇:“那秦凉长大想干什么?” 秦凉转首看窗外,声音平静却很骄傲的说:“我要和爸爸一样。”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秦秋彦就已经到了,等在江南家楼下。 江南将车开得快一些,回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 秦秋彦倚在车身上抽烟,白衬衣,黑色西装裤,那样简单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无尽的奢华典雅。 秦凉快两天没有见到秦秋彦了,很想他,跳下车跑过去。 “爸爸。” 秦秋彦站起身,掐灭手里的烟,一手揽过秦凉,抚着他的脑袋问:“有没有听阿姨的话?” 秦凉嘟起嘴巴:“她是姐姐。”他不喜欢叫江南阿姨,一心认定她是个未成年,连身份证都是假的。 秦秋彦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南,淡淡纠正:“要叫阿姨,否则她得叫爸爸什么。” 江南再傻也能听出秦秋彦占她便宜。 声音提高一点儿:“是啊,秦凉,按年纪你肯定要叫我阿姨,我跟你爸爸差不多大呢。” 不管他们怎么说,反正秦凉是不信。 转移话题:“爸爸,我们现在就回家么?” 秦秋彦“嗯”了声,对江南说;“这两天麻烦你了,带小孩子很辛苦吧?” 江南摇头:“不辛苦,秦凉很听话的。”她实话实说,秦凉这种小大人甚至会反过头来嫌弃她麻烦,看来也只有秦秋彦这样的爸爸能威慑驾驭,被秦凉奉为神祗。 灯光那么暗淡,星光亦被隐匿。秦秋彦那双深邃如海的桃花眸子却很明亮,闪闪发着光。一双含笑眼,眼角狭长,泛着明媚的桃花色,柔和如斯。 江南恍了一下神。 秦秋彦轻轻说:“辛不辛苦,你都要带一带他。” 不知是他的嗓音轻软,还是恰巧有风吹过,江南没听清。问他:“什么?” 秦秋彦垂下眸子:“请你吃晚饭吧,谢谢你这两天帮我带秦凉。” 江南摆手:“不用了,秦总。秦凉真的很好带,特别听话,一点儿都不费心。” 秦秋彦打开车门,秦凉已经坐了进去。他一只胳膊闲闲的搭到车门上,笑笑:“所以说你神通广大,连我都不可思议他竟然肯跟着你,甚至能让你揽着睡。他很早就不跟我一起睡了,而且也不喜欢被旁人照看,平时除了笑笑可以勉强照顾他的饮食,别人根本拿他没办法。也就是说,他只跟我这个爸爸。”唇角噙着一抹钩子:“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呢。” 江南没想到是这样,还以为秦凉天生好带。也没觉得喜欢她,时不时会说她笨,有时跟他凑得太近,莫名其妙的还会冷下脸。原来这就是喜欢,还真是长见识。 自打那天送过花,晚上又一起用过餐之后。黄宇几天没见丛瑶了,搁在心里是个事。不能再意志消沉下去,给丛瑶打电话,没说拒接,只说这两天有事回家了。什么时候回去上班了,再联系他。 黄宇之前想着一准完了,给丛瑶公司的老板打电话,确定是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了,刚要放下一点儿心。转而又提起来,内心晦涩,难道会说他的真心信不过。发现从来没有问起过她家里的事,只知道家在本市,几口人?父母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兄弟姐妹……竟然一无所知,分明是不关心。 一口烟吸得太狠,呛得一阵咳嗽。胸腔内闷闷的疼,握起拳头狠狠的捶了两下。掐灭手里的烟,给丛瑶打电话。 接通便问:“你家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丛瑶有些急;“黄宇,你胡说什么呢?我还有事呢,没时间跟你开玩笑。” 黄宇没有半点儿笑;“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正好在家,我去拜访一下怎么了?” 丛瑶觉得他像是说真的,他那个臭脾气硬碰硬肯定不行,安抚他:“就算拜访,现在过来也不合适啊。我们家有事,以后有机会的吧。”看来真的很忙,丛瑶不跟他多说,匆匆忙忙就挂断了。 黄宇由心懊恼,不喜欢打听别人的家事,正如不喜别人探究自己一样。却忽略,有时对一个人的好奇是用心。如果丝毫没有想要知道的事,只能说明这个人实在微乎其微,并无兴致可言。可是,他不是。 消沉了整个下午,晚上的时候接到丛瑶的电话。说她已经回到自己的住处了,问他白天没头没脑的打那通电话到底什么意思。 黄宇握着手机,第一次那么直白的跟她说话。 “你说我什么意思?除了喜欢你,我还有什么意思?丛瑶,是,我以前没问起过你的家事,只要是你喜欢的,你想做的,我从来都不问。不是我对你不关心,觉得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而是我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一个人,打生下来,就被打着富家子的标签,太多走近我的人心怀叵测,打从小开始,几乎就对全世界充满防备。 后来我爱上那么一个人,又成了我的嫂子,那么难堪的关系和过往,便越发不愿提起自己的私事和真心。总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跟自己一样,有一块阴暗的地方是见不得光的,只能摭掩起来,哪怕密不透风,哪怕阴暗生疮,也要小心的守护起来,不能被别人看到。怕嘲笑,怕没有安全感。那是我一个人的丑陋,我身体里最为不堪的自卑。 其实我并没有世人看到的那么闪闪发光,也有软弱不堪的时候。于是我伪装,不轻易跟人袒然相对。便以为所有人都同我一样,都有需要摭掩且见不得光的阴暗面,要小心意意的藏起来,就养成了不去深究任何一个人的习惯,只以为想说出来的,不用问,自然就会说出来。”他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声音变低,觉得是悔悟是反醒:“可我也忘记了,你需要关心。如果我不问,你一定觉得我是不在乎你。” 丛瑶静静的握着电话,泪水爬上面。她一早就知道黄宇是这样的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纨绔少爷,说话可以很浮夸,甚至让别人误以为轻浮。所有人肯定以为这样的人胸怀里没有忌惮,也都轻得像一张纸似的。其实黄宇不是,他的心思很重,也很敏感,远不是表现出的那样。 就是一早窥探出了,并越来越觉得是这样。才一点点变得喜欢,觉得跟自己是同一类人。表象和内心有着据大的反差,表面可以很善良,很乖巧。内心却可能很乖张,很不平。 心里有一块例如苔藓的地方,是长期的阴暗和见不得光所致。就像黄宇说的那样,人性中有一块最为卑微的东西存在,因为软弱,所以要倍加用心的藏起来。黄宇可能是从小到大生长环境中的所得所失,而她的是血脉,那些注定让她低微的血脉亲情,只能让她生长在夹缝之中。 实在太辛苦,如同日日粉墨登场,对全世界唱一场大戏。世人看到的,只是她用心扮演的一个角色,实则不那样。她想,黄宇或许可以懂她。 隔着听筒,黄宇还中听到她痛了。心头一惊,真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问她;“你哭了?怎么了?” 丛瑶吸紧鼻子:“没事。” 黄宇抓起钥匙已经往外走。 “你在家里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 几天没见,丛瑶像是瘦了一些。等黄宇过去的时候,情绪已经调整的很好。 之前买了菜,既然他过来了,问过还没有吃饭,就说:“正好一起吃吧。” 转身去厨房。 黄宇一步上前,从身后抱住她。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抱她,两个人的心脏跳得都很剧烈,隔着薄薄的衣料,感触明显。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丛瑶摇头,可是每动一下泪如雨下。于是不再敢动,安静下来。想说他看到的她从来都不是真的,许多年前那个深夜帮她守护鱼缸的人其实不是天使,她是恶魔,看出了他那辆是什么车,不是谁都开得起的迈巴赫,知道他身价不斐,便想着有朝一日或许用得上,她需要一些人脉,她觉得总能用上。那一夜那么冷,她不过穿了裙子和薄外套,实则内心满是抱怨,根本没有他看到的那些心甘情愿。甚至害怕他不会去,觉得自己是白演一场。 你看,她就是个骗子,这些年戏唱久了,都要对自己心灰意冷。 硬是挣脱他的钳制,抬手抹去眼泪。 “我没什么事,别问了。你要是想在这里吃饭就去沙发上坐着,要是不想吃……” 黄宇一下将要扳过来面对他,下一秒倾身吻上去。 第一次吻她,丛瑶慌乱无措。眼睛忘记闭上,睁睁的看着他。黄宇吻得很用力,像要把她吃进腹中。趁她怔愣的空,舌头探进去。 从唇齿间溢出声:“闭上眼。” 这些年即便是喜欢也都是浅浅的,黄宇想,不能再那样原地踏步,只怕两个人都已经厌倦。 他想要更多…… 江南起床起晚了,本来去公司的路上就很赶。 黄宇还给她打电话,说他和丛瑶之间的关系照之前迈出了一步。 江南开着车,嗯嗯的应他,盯着前方路况,车子开得比往常快一些。 漫不经心的问他:“到了哪一步?” 黄宇比她更加的漫不经心;“拥抱,接吻。”顿了下:“上床……” 江南握着方向盘的手一下不稳,车子也跟着偏了一下。抽出一只手来抚上胸口,心有余悸。 “一步到位?是不是你做浑事了,对丛瑶用强了?” 黄宇嚷嚷着:“女王,你这话我不爱听。你说我是那样的人么?” 江南哼哼:“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么?” 黄宇其实不置可否,是用了一点儿强力,可是丛瑶要是真心的不愿,想要反抗的话,实则他也不会强迫她。这种事,他也实在没有霸王硬上弓的嗜好。 不管怎么样,关系有进展总是好的。而且成年男女,又是情侣关系,如今这个年代未婚同居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黄宇和丛瑶这样,已经算很沉得住气的人了。 江南只说;“那你加油,我快到公司了,不跟你聊。” 停了车,匆匆往里面去。看时间眼见就迟了,没想到在大厦门口遇到秦秋彦,就在前面,离她几步之遥。 心里匆匆计量了一下,要是停下来,跟他打一声招呼,估计打卡的时间就得错过。但如果视而不见的冲过去,是不是表示她目中无人,很不礼貌?而且现在连吴胜超也跟在后面,更加像是藐视总裁的权威。江南几乎是跑步前进着跟秦秋彦打招呼,时间上一点儿不耽搁。 说了一句:“秦总早上好。”就想脚底抹油蹿到电梯里去。 刚起加快速度,秦秋彦懒洋洋的将人唤住。 指着时间跟她示意:“江小姐,你迟到了。我们员工手策里有没有说,员工上班迟到是要扣钱的?” 江南点点头,表示知道。可看他的表上还有几分钟,就说:“知道,可是离迟到还有两分钟,我先走了。”正好前面的电梯打开,多么关键的两分钟。 只听秦秋彦慢条斯理的又问:“昨天江秘书交代你们法务部的那些资料都整合过了么?” 说起这个了,江南想起件事来。由于是工作上的不敢怠慢,停下来,转身跟他说。 “对了,秦总,我看过,有一部分数据似乎是错的。可能哪一个环节相关部分清算的时候有错误,导致下面的几个数字,也很不合理。”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的猜想,因为有一些数值违反价值规律。她便想,是不是统计的时候出差了,毕竟这些问题时常会出现。 连秦秋彦也觉得有这样的可能,转身对吴胜超说。 “你让相关部门去找一下江南,把那部分的数据再核对一下。” 吴胜超点头:“是,秦总。” 江南看他已经交代清楚了,就说:“那秦总,我先上去了。” 秦秋彦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抬起手腕示意给她看。 “江小姐,别挣扎了,你迟到了。” 江南盯紧他,几乎咬牙切齿,那致命的两秒就因他一个问题,而成为过去时了。 真的不用挣扎了,迟到一秒钟也算迟。跟他慢悠悠的上去,觉得不甘心,还是想再垂死挣扎一番:“秦总,今天是你问我问题迟的到,可不可以不算。” 秦秋彦没看她,说出的话很官方:“我们这是盈利性的机购,不是慈善会,你觉得谁会那么好心?我给你发工资,本来心情就已经很糟糕了,你再比我来得迟,让我怎么能够平衡。” 江南发现他这话霸道又孩子气,简直是蛮横无理,还想再说。 秦秋彦看过来,飘飘的问她:“你跟我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么?迟到可以不用算?还是你想算在我的头上?” 江南彻底没话说了,觉得再好的人,再怎么伶牙俐齿,到秦秋彦这里也只有偃旗息鼓的份。 ------题外话------ 抱歉,太晚了,太木感觉,写到后半部分才有,一瞅更新时间又过了, (013)原来你也在这里 上午部门工作很多,都是零碎的一些事情,做起来反倒更费时费力。一起的几个人中午饭的时间都推后了,想着一鼓作气把手头的工作做完。 便不得不说永新集团职员的高素质,平时虽然会八卦会犯花痴,可是工作起来却都是一丝不苟,一看就知是严格选拔出的高级人才。 江南在这里学历算最低的,除了当律师的时候做过短暂的法律顾问,便没有什么傲人的成绩。所以更加的不敢懈怠,只会比别人更用心努力。 上网查资料的时候碰到孙青,头像一直闪,点开来,问她:“吃饭没有?” 江南飞快打定:“哪有时间吃饭,晚上再聊。” 孙青敲过来几个字:“有人说好像看到爱爱了,就在s城。” 江南手上的动作一下顿住,呆呆的盯着那一行字,石化了一般。这些年离正扬,黄宇他们没少托各个城市的朋友帮忙打听。可是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并不容易,由其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女人,真的宛如大海捞针一般。这些年实是多事之秋,大事小事接连不断,直到将人折磨疯。江南便在想,不找她了,让她找个山水清幽的地方默默的生活也好,至少不用像他们这样直面人生。等到哪一天她过了心里那个坎,一定会回来的。 这样一晃,四年多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物是人非。即便放手让她离开,还是时不时会想,她过得好不好? 泪眼婆娑,怕同事看到,扯出纸巾擦拭。敲动键盘:“在s城哪里?”经孙青这样一说,怀疑这些年宋林爱或许根本不曾离开,还是在那座城市里。 都以为她离开了,即便是找,也不会在本市找,所以石沉大海,千篇一律的没有音讯。 孙青马上回她:“在青水区的一个小服装店里,她好像在那边做小生意。我也是听同事说的,觉得像她。我打算今天下午请个假,亲自去看一看。” 江南的手指有些发抖,连打字也慢了起来。 “看过之后,马上给我打个电话。” “你放心吧,我知道。” 江南心潮起伏,静坐不下去了,站起身去茶水间。 给自己倒了杯水捧在指掌间,觉得是自己粗心大意。怎么就没想到,宋林爱说是离开,实则一直就在周围。怎么可能真的狠心离去,孩子,家人,朋友,通通的都在这里,孤身一人能去哪里呢? 有女同事进来叫她:“江南,去吃饭了。” 江南没有胃口,撑起笑:“你们先去吃吧,我今天中午不想吃。” 同事马上说。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忙起来就不想吃饭了可不好。咱们这个部门说忙起来是很忙的,以后这样的时候多的很,再忙也不能不想吃东西。” 倒不是忙一些她就有些吃不消了。跟之前当律师比起来,现在的工作量不算大,完全可以招架应付,再忙一起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同事的一片好心,好还是领了。 “嗯,我知道,你们先去吃饭吧。” 同事同她招了招手,离开了。 江南坐在茶水间里发呆,杯中的液体微漾,应着那一双怔忡的瞳色,却是一片死寂,隐隐有复生的迹象。 下午一直惦记孙青的电话,终于等来了,跑到洗手间去接听。 孙青也很郁闷,只说:“下午去看过了,店老板去外地提货了,只有员工看店。没敢问有关爱爱的情况,怕打听了,让她知道我们找上来了,又得跑。打算等两天她回来了,再过去。” 江南很失望,不过孙青说的很对。不能打草惊蛇,万一问起了,店员等宋林爱回来一说,她一定又逃跑了。 嘱咐孙青:“先别跟宋家的人说,以免不是,让他们白高兴一场,会更难过。” 孙青说:“我知道,你放心吧,确定之后再联系你。”本来要来看江南的,如今要找宋林爱,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时间只能推后了。告诉她:“好好照顾自己。” “嗯。如果真的是爱爱,我就请假回去两天。” “好,你工作吧,我先挂了。” 秦秋彦将吴胜超叫到办公室来。 吴胜超面前窗前;“秦总。” 秦秋彦收回远眺的视线,转过身。问他:“这次跟金成的谈判,法务部那边哪个人跟着一起出席?” 吴胜超想了下,也有些吃不准。这种事不是他的职权范围,人选的安排也不是他过问的事。 “不太清楚,秦总要是想知道,我马上去查一下。” 秦秋彦一抬手阻止他,是谁都无所谓。告诉他:“通知那边把人选换成江南。” 吴胜超觉得不妥,原因自然是不敢多问,只是说:“秦总,跟金成的合作一向繁琐,细枝末叶的事情也很多。江南一个新人,估计会很难为。” 虽然不知道法务部派出去的人是谁,可也知道每次都是丛业经验丰富的老人,金成那一摊不是谁人都能应付得了的。 秦秋彦坐到椅子上,神色依旧淡然。摘下平光眼镜,桃花眸子浅浅的眯着。这些事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才想将这最难啃的骨头丢给她。 抬眸:“去办。” 吴胜超没说其他,只顺从的点头:“是,秦总。” 将要转身,又被秦秋彦叫住:“把替换下来的人选安排到这次董事会来。” 吴胜超看了他一眼,心领神会。觉得秦秋彦这样,真是用心良苦。越是老人,越是感觉厚此薄彼理所应当,平白被替换,难免怨声载道。 职场征战也是很残酷的,江南扬帆前行,处理不当,只怕要壮士未酬身先死。 江南很快接到任务,金成的谈判由她负责。之前另一个负责这个策略的同事被调去参加这次的董事会。这样的调整,实在让大家心服口服,觉得是顺理成章的事,难有半点儿微词。江南系新人,需要锻炼,谁不知道金成是个大任务,难度指数高,这样费心费力的事,相比之下交给年轻人,也没什么不妥。 而这次的董事会商讨的是永新吸收另一家公司的方案策略,任务之重自是不言而喻,而且怎么说都比和金成的谈判优越,由老人胜任,也是德高望重的彰显。 就算是一直负责金成的同事,突兀的被换下来,也没有半点儿不悦。反倒心悦诚服的来给江南做指导,告诉她:“跟金成的合作项目很繁琐,一直都是出了名的。不过做了这些次,心德我还是有一些,一会儿你将我之前整理的那些资料拿过去看一看。其中的敲门最好能撑握,这样应对起来,即便是新接手,也不会没有章法,不至于乱了方寸。而且,关于这一次合作项目的分析,我也粗鄙的做了一下,对你的深入研究有帮助。” 说罢,还鼓励江南:“上头做这样的调整,也充分说明是肯定你的实力的。年轻人,发展潜力大,好好干。领导肯定不是刻意将辛苦的差事交由你们年轻人来做,实则是种很好的锻炼。像我年纪大了,不如你们年轻人有魄力,所以才被替换下来负责这次公司的收购项目。公司自有公司的用意,都是为了职员好,你一定能够理解。” 江南千恩万谢,能给她指导已经很开心了,不期望倾囊相授。正因为是一个公司一个部门的,所以竞争更是大。这一点她很知道。而且眼前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功德一把,工作上择优安排也都是应该的。 发自肺腑的说:“真是太谢谢您的指导了,我很理解公司的做法,也很感激能给我这样的机会。” 接下来一段时间肯定要忙了起来,本来之前还在侥幸的想,同事所说的很繁忙也就如此了。没想到,转眼之间繁重的任务如山一般压下来,不说瞬间透不过气来,跟她做律师的那段日子渐渐有一拼。 江南觉得进入永新集团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很魔力,无论工作还是来自工作中的繁忙紧迫,都在以一个循环渐进的速度向她逼近,一点点承受和适应。正若有似无的趋近正轨,一步步回到以前的样子。 那么不想,那么不愿靠近,一心想要远离逃避的东西,却还是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推赶上去。 抱着大沓的资料,一本一本的翻下来,眼前的节奏给她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下午要去外面办事情,这几天手头上的任务紧,几乎每天马不停蹄。每天下班回到家很辛苦,要么洗洗睡了,如果不睡,也没太有时间想其他事情。更没时间像以往那样,兀自的伤春悲秋,常常不自知的泪流满面,觉得自己是活不起。 如今的繁忙充斥了大把闲置的时间,也冲淡很多愁丝,虽然苦也累,生活却料想之外的充实。 下到楼下的时候碰到秦秋彦,才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几个人,边走边低声的说着话。 看到她走过来,淡淡的抬眸,江南看到他嘴角闲散的钩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镜面反光,视线像隐隐重合。 竟然也跟着了魔似的,感觉心跳加速,就是心尖上那点肉,毫不设防的狠狠跳了下,那一下真是又快又猛,如同修长而有力的一只手在她心坎上捏了下。提起来,又放下。 快速的别过脸,双颊发烫,猜想一定是脸红了。所以脚上步伐越走越快,快速走出大厅。 发动车子的时候,恍了下神,感觉像屋漏偏逢连夜雨那样,连尴尬也是接踵而至。突然想起一个梦,就像一个被拷贝保存的片段,混淆在一堆零碎的片段中,被海淹,被遗忘,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抹杀不了。哪一时无意翻找,看到了,涌上脑海……明明是不相干的人,一早却出现在她的梦里。在萍水相逢之后,在她的梦空白许久之后,那一张从不曾看清的脸,慢慢被补足。自那一夜酒醉,意外在他的卧室里睡过一晚之后,近段时间三番两次梦到。 连自己都觉得无厘头,每次梦醒之后脸红心跳,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实则自己并未对任何人有什么遐想,那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却成了这么一个人,或哭或笑,如同站在心镜前,竟然明镜一样清。 试了几次才打着火,心烦意乱,连手也是微微的颤。这股意念实在太荒唐了,狠狠的压制下。 晚上吃泡面的时候,收到那个人发来的短信。 问她:“你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 江南手一抖,就跟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那口面含在嘴里,无法下咽。马上回过去:“为什么这样问?” 还是那个陌生人,也不知道是谁,自打那一晚聊过之后,时而晚上会交心几句。之前有防备,后来细细观察,发现只是单纯的聊天,说些苦乐,并没有什么不良企图。甚至从没说过见面,或者流露其他诈骗意图的蛛丝马迹。 她年纪不小了,好坏人还是能够甄别的,一来二去放下防备,无伤大雅的聊天只要有时间就会回复一下,跟网上交友没什么不同。 那一方很惆怅:“我暗恋一个姐姐,可是不知道跟她怎么说。” 他很然而然的流露心事,可谓真诚。江南也就认真对待。 “姐姐?年龄差距很大么?” 那一端似在数算这个年龄差距,半晌,只说:“我觉得也没差很大。”如今十几岁算什么差距呢?况且他从不觉得自己很小。 接着又问她:“如果是你,你会很在乎男人比你小么?” 江南定定的盯着屏幕,瞳光一点点的暗淡下去,再璀璨的光火也照不亮,点不燃。坐到消发上,抱紧自己的双腿,一字一句的回给他:“我不在乎。” 她最不在乎,怎么会在乎。 那一端回过来,状似欢快:“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江南觉得这人很好安抚,她说不在乎,他就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在乎。他喜欢的那个姐姐也不在乎,所以瞬间阳光灿烂。 钟笑才从国外回来,没回家,直接从机场奔到这里来了。推门进来,看到秦秋彦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听到开门声,的抬眸看过去,目色慵懒,接着低下头继续手中的事。 宛如她是透明人,来去皆无踪。 钟笑便不期待秦秋彦有什么面目表情,欢天喜地的,更加的不奢求,只怕天王老子驾到,他也只能用一张面瘫脸来迎接。怀疑他心里从来没有什么春水,定然是一汪死水,千百年来的死寂无波。再多年不见的旧人,碰到了,也只是淡淡的,总像跟他没什么紧要。钟笑数算一下,没出现他面前,也有些日子了,好歹一句问候的话总该说。 掐腰站到那里:“秦大总裁,我们很多天不见了吧?你就这么视而不见像话么?” 秦秋彦没抬头,懒洋洋的:“很多天?不是昨天才见过?” 钟笑险些背过气去,哼笑:“白给你们做那么多顿的饭了,像个保姆似的,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这样……” 秦秋彦蹙了下眉头,站起身,状似躲开,转首慢条斯理;“钟大翻译官,欢迎回国,辛苦你了。” 然后转身上楼。 钟笑晾在那里,只觉是哭笑不得,这哪里是欢迎?跟谩讽有什么区别,分明就知道她是翻译官里跑龙套的,竟还这样漫不经心的恭维她。 打她认识秦秋彦的那天起,就是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闲闲的吐出一句,状似漫不经心,却总能将人气得人仰马翻。 问过钟庆丰,只说:“他一直都是这个模样,适应就好了。” 钟笑不理会他,她风尘仆仆的来这里又不是瞧秦秋彦的冷脸来了。迫不及待的上楼,来不及敲,一下将秦凉的卧室门打来。张开手臂,做了一个迎接拥抱的姿态。 “秦凉,我回来了,想不想我?我想死你了。” 秦凉正倚在床头发短信,慢半拍的抬头看过来,甚至没搞明白大晚上的钟笑这是在发什么神精。没有她的日子,他的生活一点儿都不孤寂,甚至没感觉到一丝的缺失。 见她两眼闪烁光茫,小眉毛一折:“笑笑,你不要用那么腐的眼神看人,只怕一般的男人会想入非非。”然而很明显他不是一般的男人,只负责提醒她一句,低下头继续发手中的短信。 钟笑很惊诧,也有点儿受伤,闯进来,站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秦凉,这么长时间你没看到我,就不想我么?” 秦凉扬首想了一下,不可思议:“很久了么?昨天的早饭不是你煮的?” 钟笑一丝欣然的表情都没有了,唯剩下凛冽,小没良心的,果然是秦秋彦的儿子,跟他那爹一个德兴。她已经出差快十天了,竟然觉得昨天才见过?! 转身往外走:“以后再不管你了。” 走到门口,听到秦凉说了句:“出差辛苦了。” 钟笑步伐一顿,重拾笑颜,转过头:“你比你爸有良心。” 秦凉“嗯”了声,没抬头:“明天早上我要吃煎蛋。” 钟笑笑起来:“好,吃几个都行。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秦凉看过来:“爸爸说他明天早上会送我,你才回来,还是在家休息吧。”又问他:“钟伯伯什么时候回来?” 上一次她骗他,钟庆丰明明没回来,却把他拖了过去,换了新床,他几乎一夜失眠。秦凉心里记着仇呢,才这么消遣她。 钟笑一下就听明白了,反应过来指着他:“小鬼头,这么小就跟你爸爸一样狡诈,长大了可怎么办。” 秦凉早上上学的时候,没用钟笑送他。下午放学的时候,钟笑早早就过去了。 站在她那辆拉风的跑车前,像个尤物,对着秦凉招手。 “秦凉,我在这里。” 秦凉排斥的瞥了她一眼,避开同学长家及老师关注的目光,觉得钟笑比秦秋彦还张扬。每天秦秋彦来接他,班级里的两个女老师便总是挣着送他,直送到秦秋彦的怀里去。只差嘘寒问暖,报告秦凉一天的生活动态。 秦秋彦每次来接他,不用开他的玛莎拉蒂,只从那辆沉稳的宝马上下来,就会引人侧目。秦秋彦自己也会烦,多数的时候坐在车上不下来,都由司机到门口接他。 躲开钟笑的拥抱,直接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钟笑也已坐了进来,扣好安全带。 问他:“今天过得开心么?我带你去吃甜点。” 今天秦凉不想去吃东西,他有更想去的地方,直接说:“去公司接爸爸下班吧。” 钟笑有些吃惊:“你不是不喜欢去你爸爸的公司么。” 永新集团的太子爷,受观注的程度可想而之。由其秦凉这个长相,简直太受永新职员的欢迎,只以为他是个四岁的小可爱,便不想他的心智可全不是那样。碰触一下都会让他觉得烦燥,那些热情的拥戴一度让他很头疼。 秦凉望着车窗外没说话,半晌,只说;“你下次要是来接我,可不可以别穿这么紧的裙子,别开这样的车?”也不知把她卖了,够不够一辆车钱。 “我的裙子怎么了?你不觉得很漂亮性感么?再说,我的车好不容易让你钟伯伯给买的,没道理不开它。” 秦凉转过头:“我喜欢清纯的女生。” 钟笑白了她一眼:“我又没想让你喜欢我。再说,你一个小孩儿,懂什么女人啊。你们班的女生是清纯,我要打扮成那样,别人不会以为我装纯?” 秦凉干脆不答话,发现他这是对牛弹琴。 钟笑带着秦凉入大厅,前台马上笑脸相迎。无论对钟笑还是对秦凉都是一等一的热情。 由其秦凉,有段时间没见了,发现小家伙越发有模有样,绝对是个有气质的小正太。[.超多好看小说] 笑着跟他招呼:“秦凉,你好啊。” 秦凉看了几人一眼,跟着问好。然后由钟笑带着上楼,走到电梯里拉下脸。 “花痴的女人。” 钟笑笑嘻嘻的:“说明你很有料,现在的女人对男人是很挑的。不过听说你爸爸是全公司异性的倾慕对象,多少人见了他,都是要心跳加速的。” 秦凉拧紧眉,刹时间变得忧心。 女同事从下面上来,一进来就说:“太幸运了,看到太子爷了,小家伙怎么能长得那么漂亮呢。长大了肯定跟秦总一样,风靡大一群的女人,真是祸国殃民啊,祸国殃民……”女人连连感叹。 另一个同事马上说:“看秦总的样子,就知道小太子爷差不了,这是遗传,天生的。” 江南抬起头,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秦凉。秦秋彦不过就那么一个儿子么,低下头继续看文件没说话,不得不说秦凉长得的确是沿承了秦秋彦的风范。连性情都如出一辙的模样。 临近下班,正是人心松散的时候,手里的工作差不多完成了,即便有事,也会放到明天,或者干脆回家做。 三五个聚在一起放松的闲聊,连东西都收拾好了,等待下班的时间到来。 还是之前的女同事,接着说:“不光看到太子爷了,还看到钟小姐了,那可真是个大美人,脸蛋长得漂亮,身材又好。都是极品,看长相也注定要成为一家人的。” 接着有人嫉妒的说:“是啊,而且在秦总面前只怕是最吃得开的女人了,你见哪个女人敢在秦总面前那么随心所欲啊。也就钟小姐一个,想来就来,招呼都不用打,直接就能去秦总的办公室。还时常来接秦总下班,一起讨论接孩子,或者晚上吃什么这样亲密的事,看来是住在一起呢。” “钟小姐在秦总心里肯定是不同的啊,估计是秦夫人的不二人选了。” “这还用说么,公司里的人哪个不这样说。而且太子爷跟钟小姐也最亲,当妈妈最合适。哎,我的心要碎了……” …… 江南一心看手中的文件,半晌却忘记翻页,发现自己跑神了,竟如数听来。视线还凝在那一行,半晌没动弹。 莫名烦燥,觉得口渴。站起身去茶水间,才走出几步,有人唤住她。楼下有快件,让她下楼去取。 直接去等电梯,出来时,总裁的专用电梯同时打开。 秦秋彦,钟笑和秦凉三个人从里面出来。 钟笑笑声清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看来是在同两人讲好笑的事情,明显是调节气氛的关键人物。直接扯上秦秋彦的胳膊说:“哎,秦秋彦,别人讲笑话的时候,你能别板着脸么,还有你秦凉,很不礼貌知不知道?”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特别,可以有人在秦氏父子跟前这样谈笑风声,江南难以想象。 秦秋彦最先看到她,定定的瞧了她一眼,这几天没怎么着她的面,几次也都是眼神交错后,瞬间她就跑掉了,像是在刻意躲他,连目光都很闪烁。这一次又是匆匆忙忙,猜想她后悔这一步踏出来了,好死不死的跟他碰个正着。虽然她不说,可他就是知道她心里定然那么想的。 硬是把人叫住,问她:“慌慌张张的去哪儿?” 这样一问,秦凉和钟笑也看到了,跟着望过来。 钟笑敛起笑,站在秦秋彦身侧认真打量。 秦凉小手一紧,原来她真的在这里上班。本来秦秋彦叫着下来,心头失望,只怕要见不到她了。没想到这样巧,越发相信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想起一句唱词,原来你也在这里。只要怕是今天许多人心头的主旋律。竟是这样怅然若失的一句感慨。 江南步伐停下,寻常的跟他打招呼。 “秦总,我去取快递。” 秦秋彦抬腕看时间,告诉她:“快去吧,要下班了。” 江南点点头:“那我去了,秦总,再见。”看了钟笑一眼,不得不说,漂亮至极,是那一天在甜品店看到的女人,当时没这样笑着,不知道开怀笑着的模样更好看。 脚上步伐很快,是啊,快下班了,一会儿下班人潮涌上来,交通会堵得死去活来。 低着头往前走,似乎忘记自己出来的目地是什么,没抬头往前走。有人叫她:“江南……” 江南愣了下,连步伐也顿住。恍惚的抬起头,寻声望过去,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片金灿灿的暖阳里,离正扬熟悉的脸庞扬着轻松愉悦的浅笑,闲闲的将她望着。 恍若一场梦,极度的不真实起来。一种熟悉的温情撞击着江南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眼眶温润,刹时间说不出的感触。连自己都觉得陌明,酸触而痛心,一股热气上涌,直逼鼻梁眼眶。渐渐的,水汽漫上来,像是委屈,忘记还在公司楼下,马上就到下班时间,很快便要人来人往。 吸了下鼻子,勉强笑着:“你怎么来了?”看出她似乎很感动,这就像她的娘家人,更像她出生入死的好哥们。 离正扬瞧着江南,像个受气包一样,以前来那么多次,没哪一次是这样。过得好不好,都坚强得像个圣斗士,不知道这一次是怎么了? 微微张开手臂:“来你这里避难了,要不要收留我?”他自己挖了坑,眼见就把自己给埋了,除了逃难到这里,没有别的办法。江南这个样子让他心疼,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掉,可是跟以前不一样,连鼻尖都红了。笑不出,嗓音很轻;“过来,我抱抱。” 江南步伐很大,几步走过去,扎进他的怀里。就连离正扬身上的味道都很熟悉,心里更酸更痛了。 “我很想你……” 离正扬疼惜的低头看她:“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还是同事间处得不愉快?” 江南只是摇头,不是,都不是。工作很辛苦,可是她感觉很好。同事间相处的也很和睦,还没有哪一个刻意找她的麻烦。一度觉得来永新是来对了,可隐隐又觉得是错,只是不知道错在哪里。 秦秋彦一早停下来不走了,这一幕看得太清,连江南每一个动容依赖的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就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孩子,终于投进父母的怀抱里。 薄唇紧紧抿着,一点点苍白,没了一点儿血色。 连钟笑都看出异样,顺着秦秋彦的目光看了眼那对拥抱的陌生男女,之前的女人是在电梯门口见到的女职员,看似没有什么特别。转首再看秦秋彦,一双眸子阴森狠戾,即便戴着平光镜,还是摭掩不住的冷光四射,觉得有冷气自他周身嗖嗖的上窜,是种比烈火重重更骇人的感觉,像从阿鼻地狱中爬出来。 秦秋彦这样锋芒内敛的人,还极少在人前过份的情绪化。这一刻连愤慨都不加掩饰,她几乎一眼看出来。 钟笑不傻,下意识觉得江南不是普通的女职员。再次认真的将她全身上下看了个遍,不是倾国倾城的那一种,五官要认真看,才觉得算是很耐审,干净清秀,皮肤白皙。骨架子小,即便个子不矮,也显得很娇小。高级白领,着装不华丽,竟然还穿了双平底鞋。想起秦凉之前说过的清纯,觉得江南就该算那个类型的。 有意问秦秋彦:“怎么了?干嘛停下来,不走么?” 司机早已经在前面等着。 经钟笑这样淡淡提醒,秦秋彦收回目光,仍旧绷着脸,很严肃。 叫上秦凉:“走吧。” 扶了一下镜框,步伐很大,直接奔车上去。 离正扬还是转首望过来,即便一个侧脸颜线,足以让他惊怔不已,震破心弦。光天化日之下,看到已故多年的人,你让他做何感想?而且这个人竟还是在江南的眼皮子底下滑过去,光明正大,而且江南也看到了,可是形同陌路。 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宛如这世界最理所应当的事,就同大街上的路人甲乙丙。 秦秋彦上车的一刹,跟离正扬盯紧的视线交峰,像是针锋对麦芒。只是比起离正扬一眼的波澜惊忪,他的太过平淡无波,倒像是真的路人,他不认得他。 可离正扬不会相信这世上有这么相像的一张脸,不过多了一副平光镜而已。可是那样的五官轮廓,不是哪个人随随便便就长得出的。他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不会天真的以为只是两个长得足够相像的人而已。 而且不会巧到,那个跟薄南风长得几乎无二的男人,会正当巧合的跟江南出现在同一片区域里。这世界再怎么百转千回,可生活就是生活,不是变戏法。 摇了摇头,又觉得不是。其中的确有人变了戏法,还是有心之举。只觉得是惊天的一场大阴谋,生动至极。任谁也想象不到,有生之年,那个确定已死的人,改头换面又站到自己眼前。 目光静冷,完全像是陌生的人…… 秦秋彦的车子已经离开,离正扬全身的血液却像是倒流了。他见过的世面不少,打小就比一般人家的子弟见多识广,绝不是他在嘘吹,可这样死而复生的戏码还是头回见。 江南扯着他:“怎么了?” 离正扬脸色发白,渐渐让自己保持冷静,心平气和。看江南神色中没有异样,几乎哑着嗓子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江南知道他问的是秦秋彦。便说;“我们永新集团的总裁,叫秦秋彦。” 离正扬叹了句:“秦秋彦?是你的老板?!”果然不是偶然间的狭路相逢,竟然是她的顶头上司。眸子淡淡的眯起来:“那个女人和孩子呢?” 江南只平静的说:“那个孩子是我们秦总的儿子。那个女人具体跟他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女朋友吧,我们公司的职员是那么说,总裁夫人的不二人选。” 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只余一股烟尘,也觉得很般配,那么一家,只看着就感觉和乐融融。 回来的路上,江南开车,由于是下班高峰期,所以一路走得缓慢。 离正扬说他自己很累,只道:“坐飞机来的,前几天交代工作的事,也没怎么休息,让我睡一会儿。” 他靠着车座假寐,脑海中纷乱如麻。 想起当时当日认尸的情景,停尸房中阴冷如冬,一股股的冷气跟寒冬腊月的天还不一样,只觉得阴气浓重,将骨缝都封严了。 就是那一张熟悉的脸,身躯已经干枯,躺在那里,跟躺在他和黄宇的心上又有什么区别。 那样残忍无情的一幕,这一生只一次他就已经怕了。太难过,再没比那更难过的事。那一张脸由生到死都是刻烙在他的心上的,这些年每次觉得太喜欢这个女人,控制不住想说出来,只要想到那张脸,就什么杂念都止息了,只想守护。总不能让那个人再惨下去…… 想起那句话“置死地而后生”,名副其实的惊魂一梦,薄南风那样狠戾又魄力的男人,有什么事做不出?! 又怎可能是个轻易被人玩弄算计的人呢? 是他傻了。 头疼得厉害,狠狠按了两下太阳穴,勉强撑起眼皮,问她:“你们老总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南握着方向盘,不知道离正扬怎么会对秦秋彦感谢兴趣。想了一下说:“脾气不好,工作很严谨,是个极度冷漠的男人。” 这是大众对他的官方评价,她看到的还有一些,对孩子很好,也算个温情细致的男人。 “他认识你么?知不知道你是他手下的员工?” 江南白了他一眼,说:“离正扬,你傻了么。”走到路口,红灯亮了,停下来,接着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啊,我是永新集团的法律顾问,一起出席过商务谈判的,他不知道才怪。而且上一次我跟你说捡到我身份证的男人,就是他。” 离正扬闭上眼,头疼得当真要爆炸了,原来打那个时候便开始了。如何会想得到,连深问都没有。只怕那张网撒下来,已经很久了。 江南看到他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伸手过来拭了拭他的额头。 “怎么了,不舒服么?” 离正扬没有睁眼,沉沉说:“没事,头有些疼,睡眠不足的缘故。” 车子重新开动,江南问他:“送我家,还是送你回酒店休息?” 离正扬只说:“去你家,我还没订酒店,回家给我找几片止痛药吃。” 江南呜呼哀哉:“你不会今晚就赖我家不走了吧?那我岂不又得睡沙发了……” 半晌,离正扬哼了句:“要不你把我扔大街上得了,等晚上恶狗把我拖走。” 他这样恶狠狠的说话。 江南发现他情绪不佳,才想起问他:“怎么又过来了?那个逃难是怎么回事?” 离正扬现在不想说话,只道:“以后再跟你说。” 一路上车上没人说话,秦秋彦坐在副驾驶上。眼镜早已经摘掉,撑着额头,手掌摭去大半张脸,只看薄唇紧成一条线,连带线型美好的下颌,亦是紧紧绷着。 秦凉也是,打上车就一直看着窗外。沉闷的一句话都不说。最后把车窗拉下来,呼呼的热风吹进来,还没有车内的温度低,更觉得胸口压得难受。 那么忌惮纪梦溪,走了一个,不想,原来今天这个才是她的男朋友。秦凉就是那么想,觉得自己快要气死了。 晚饭钟笑做好了,却没有人吃。秦秋彦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抽闷烟,钟笑敲了几下,门都叫不开。 钟笑的不敢再打扰他,只得去叫秦凉。 秦凉对着电脑发呆,钟笑来叫,就说自己困了,准备早早爬上床睡。 他的小身板钟笑太了解了,秦秋彦不吃,别说一顿,一天也饿不死他。可是秦凉不行,晚上便能饿得睡不着。 告诉他:“你要是不吃饭,晚上饿了可没人管你。”她得回家睡,而秦秋彦那个样子,明显是情绪反常,不像会给他做宵夜的样子。 秦凉不受她的威胁,跳下椅子直接爬到床上,用实际行动来表示他绝不妥协的决心。 钟笑无可奈何,只得说:“那我把饭放冰箱里了,什么时候你要是饿了,要我给你热一热。要是晚上想吃,就去砸你爸爸的房门。” 替他关上门,又看了书房一眼。实在猜不到,秦秋彦的很多事情她都猜不到。这个男人在她看来,就像一个谜。 当年还是从哥哥那里认识的秦秋彦,是只看长相就能迷恋一个人的年纪。秦秋彦绝对有那样的魔力,足以瞬间蛊惑一个女人的心智,急速想要跟他靠近。后来他捡来这个孩子,她顺理成章的帮忙照顾。秦秋彦虽然不想接受,可毕竟是个男人,没有照顾过孩子,难免束手无策。不知为什么,他的空间从来不许陌生人闯入,比起保姆,她是钟庆丰的亲妹妹,至少信得过,便允许她帮忙照顾。 再后来渐渐的和他成为朋友,而秦秋彦从来不给她任何甚至一丝的遐想,对她的冷淡和排斥都写在脸上。让她清楚的认识到,他们是不可能的,情感上他不可能接讷她,永远。 她钟笑也不是死皮赖脸的女人,由其在感情上,知道很多时候不能勉强。看透这个男人的冰冷,一切想入非非的想法都没有了。一心只做朋友,开始喜欢别的男人,换不同的男朋友,发现对他也不过是种简单的迷恋,像是人看到美好的事物会下意识喜欢那般,并不一定就是真的男欢女爱。只是照顾他们成了习惯,时间一走至今。 可是,不了解的仍旧不了解,知道秦秋彦的性格,却不明了他的身家来历。即便跟钟庆丰问起了,他也不会说。只说秦秋彦以前娶过一个老婆,她怀疑他还是爱着那个女人的,否则秦秋彦不会在她喜欢他的时候,表现得极度冷淡,虽然现在也不热乎。更不会这些年清心寡欲。 可那个女人是谁?又为什么跟秦秋彦分开?在钟笑眼里就是一个结。 想起今天在永新集团看到的场景,不确定那个女人就一定跟秦秋彦心目中的女人,或者他之前的爱人有关系。可她想,能让秦秋彦情绪反常如斯,定然是有些什么的吧? 秦秋彦一大早给钟笑打电话,告诉她来一会儿过来送秦凉去幼儿园。 而他自己早早就出门了,没用司机开车,自己驾车。比上班时间早一点儿,路上很通畅,他那辆兰博基尼一路跑得飞快。 可是心里却堵得难耐,在书房中坐了一夜,身体都僵了,烟灰缸里积了满满的烟蒂。头沉闷的疼起来,等到站到窗边,拉开厚重的帘子望出去,才发现天已经亮了。缕缕晨辉虽然淡薄,可是暗夜被驱散,与之相比,头顶的灯光更是暗淡,像晴空万里时,那抹惨淡的浮云。 知道有些事情再瞒不下去了,到了只能面对的时候。可是,很多事情他还没有查清楚,那一片雷区他不想轻易的踏上去。一旦出了纰漏,粉碎碎骨的,只怕不单是他。这世上并非他孤身一般,还有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如果最后的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那么即便赔上自己的性命,他也会想要保全。 秦秋彦紧紧的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掏出根烟点上,烟气在晨风中急速往后扩散。 星光也在他的淡薄的唇齿间明亮又暗淡,如此反复。 车子一直开到停车场,打开车门下来。 不出他所料,离正扬已经到了。倚在车身上等他,看来是来了很久,脚边积了一堆的烟头。见秦秋彦下车站起身,直直的盯着他,想要更清楚的看清他那张脸。 他想看,秦秋彦就让他彻底的看清楚,没有戴平光镜,向他一步步走近。桃花眸子淡淡眯着,连这样细微的小动作都跟往时如出一辙。 怎么会错? 都是知头醒尾的人,如果秦秋彦真的是薄南风,他们那一眼对视之后。秦秋彦料定离正扬一会来这里等他,而离正扬亦是相信,秦秋彦会来这里见他。 他们都有那么多的似是而非,不知道,想知道……除了碰头,就没有别的办法。 秦秋彦知道他瞒不住他,只要看过一眼,他的底就已经破了。 离正扬步伐快了起来,两大步走过来,不等挨着秦秋彦的边,挥起拳头,用足了力道狠狠的抡上去。正中秦秋彦的一侧脸颊,秦秋彦没有闪躲,实实在在挨了那一下,半边脸马上变了颜色。 离正扬知道秦秋彦功夫了得,硬碰硬他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可是没想到他会不闪,平白受他那一下。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打算放过他。刚刚那一下是为江南打的,他可曾知道她受过多少的苦?那个女人能活到今天着实不容易,这些的是是非非,善善恶恶要把她逼疯了。多少次穷途末路,又知她是怎么捱过来的? 扬手又是一拳,重重的砸上去。 这一拳是为江豆豆的,小小的孩子在这世界上来了又去,他这个当父亲的为什么总是这样迟,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能保护他? 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 气疯了,也打疯了,发现停不下。 为江爸爸,为黄宇,为他自己……他可曾顾及过他们这些当兄弟的感受,他那样惨死,他们只会无动于衷么…… 秦秋彦只任他打,不躲闪,不还手,甚至不吭一声。 嘴角漫出血,整张脸色彩斑斓,快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离正扬手指发软发酸,像是残废掉了。使不出力气,无力的垂下去,盯着秦秋彦呼呼的喘气。 眼里布满红血丝,他昨晚亦是整夜没睡。 问他:“为什么不还手?” 秦秋彦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问他:“还打么?” 如果可以,离正扬倒是想揍死他。转身靠到秦秋彦的车身上,不得不说,这一张脸皮没变,可还是不同了,并且有很大的不同,当年那样风华绝代的一张脸,时至今日冷硬得宛如刀刻。昨天远远的那一眼,若没有当年的交情,只怕认不出。气息都变了,再怎么讲的都是风度,只觉得是无可挑剔。想当时,连薄南风自己都痛恨的不老颜,明明都没改变,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抬起头;“你不是死了?薄南风不是死了?” 离正扬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并非薄南风死了有什么好,如果可以,他希望他永远的活着。 只是,这样的冲击天上地下,离正扬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既然还活着,江南吃苦受难的时候他在那里?那些他陷江南不仁不义的传言是真是假。离正扬嗓音沙哑:“许多年前你为什么出现?是真的想要报复江南,打算置她于死地的么?” 这一个致命的疑问有朝一日终于问出来了,以为到死都没有机会再问的,却不想还是问出来了。连离正扬这样一个男人都觉眼眶酸涩,如果是江南,只怕要哭出来。 秦秋彦点点头,不欲否认:“是。” 许多年前他出现,的确是早有预谋,他是潜伏在江南周身的定时炸弹,只等引爆的那一日,将她挫骨扬灰。 离正扬眸子眯紧,肺腑中一声痛吟,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最怕得到这样肯定的答案,也想过,一辈子听不到,或许是幸。世人说什么,他从来不曾真信,也告诉江南那些话信不得。要相信薄南风那样,并非是在演戏。 可现实总是残忍,秦秋彦竟连欲盖弥彰都不肯,非是坦言说出这一句。 他是绝佳的戏子,如果他想唱通场,只要他肯用心,赢得满堂彩不是难事。 离正扬一步上前,又来撕扯他的衣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当初接近江南,都是有目地的?” 那些连环局,一步一步将江南推入绝境,真的都是他的别有用心?那么,那些爱呢? 到了永新职员上班的时间,有车陆陆续续的开进来。秦秋彦扯开他的手,只道:“上车。” 离正扬转身直接上了他的车,秦秋彦发动引擎离开。 江南一大早就十分懊恼,委屈自己睡了一夜的沙发,等到爬起来的时候离正扬却不见了。本来还想着他来了,会帮她做早餐的,不仅没有,还一大早就玩失踪。江南打他的电话,也一直是关机。联系不上他没办法,江南还要上班,收拾妥当下楼。更是一声痛呼,竟然她的车都开走了。这个纨绔子,怀疑他昨晚就按捺不住寂寞,开车出去鬼混了。 只得去挤公交,唯怕再迟到,半点儿时间都没敢耽搁。 早上没吃东西的缘故,上午又比较忙,半晌午的时候胃开始疼。出了一身的虚汗,实在撑不住,到茶水间喝点儿东西。 看到钟笑走近来,由江秘书带着。 本来两人路过茶水间,一眼看到江南,钟笑把江秘书打发走,直接进来了。 目光一直盯着江南看,其实他对永新集团的职员也不了解,以前每次来都是直奔总裁室找秦秋彦,除了四十二楼的几个秘书外,对哪个部门都不熟。只是上来的时候,跟江秘书打听,知道江南是新进法务部不久的职员,没来一段时间。 但是工作很努力,是个安份而且很好说话的人,问及了,除了跟秦秋彦一起出席过一次商务谈判之外,便没有接触的机会。 钟笑知道俱体的事情,问吴胜超最能直面,可是她不敢。吴胜超是秦秋彦的贴身秘书,对秦秋彦的事从来守口如瓶,就算她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他也不见得会跟她说实话。 所以只有自己上来了。 没话找话;“是你永新进来的职员,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江南一眼就认出钟笑了,这已经是第三次见面,钟笑不记得之前见过了,她却记得。毕竟这张脸不像她的这么大众。 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还是有一丝敏感。握紧手里的杯子,只说:“我才来永新集团没多久。” 钟笑是个说话比较直爽的人,问她;“你以前认识秦秋彦?” 她张口唤秦秋彦的名字,语气熟稔。 江南想了一下,也算是认识吧,虽然只是一面之缘。 便说;“来永新之前,在茶餐厅里见过面,我的身份证落在那里了,被秦总捡到了。后来进了永新,才知道原来他就是秦总。” 江南周正的说完这番话,只觉得胃更疼了。不想再跟她聊下去,不知道她为什么跑来问她这些。 她和秦秋彦虽然见过面,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上下属关系。所以钟笑这样问她,让她觉得异常排斥。 站起身:“钟小姐,要是没别的事我去工作了,还有东西赶着交。” 钟笑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也不好再逼问下去。看出江南脸色不好,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便说;“那好,你去忙吧。” 江南从里面走出来,苦叹连连。只以为女人对自己专有的物品或者人都有很强的占有欲,想保护,怕被抢夺,就这样四面楚歌,草木皆兵的。 钟笑坐在茶水间里想不明白,既然只是简单的萍水相逢,再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关系,秦秋彦怎么会因此阴晴不定? 再回想,如果不是她,便是那个男人? 钟笑头大了,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好纠葛的?发现不敢再深入的想下去,只是皮毛,就已经冷战连连。实在不敢设想,秦秋彦这些年的不近女色,是因为男人。 看昨天那个男人,长的也是国色天香,如果真被言中,太他奶奶的没有天理了,漂亮男人和漂亮男人搞到一起去了,不是暴遣天物是什么?! 秦秋彦先去洗手间清洗脸上的血迹,离正扬坐到茶香四溢的包间里等他。 知道这次自己下手有些重了,秦秋彦嘴角出了不少血,都已经裂开了,免不了要肿上几天。 一沾水,伤口疼的厉害,秦秋彦“咝”口气,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几处都已经肿了。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转身回包间。 离正扬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一双手垂在身侧,还是不太能拿杯子,打的是别人,自己反倒先颓废了。或许还是因为这一天太在料想之外,所以来临的时候,心跳过速,整个身体都瘫软了。 秦秋彦那只手还是完好的,修指执着茶杯,还是白皙漂亮。想起那一夜,他用相同的手端着那盏杯子,只说一句:“她笨,以后替我多担待照顾她。” 就是因为这一句,多少年来,无论别人说什么,离正扬都不相信那是假的。 (014)往事如烟 秦秋彦知道他在等一个答案,只怕等了几年,心心念念的想要求证,世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他不想说谎,初时的想法就是那样,让江南血债血偿,父母不能白死,那些年的苦他也不能白受。 放下杯子,指腹没有移开,轻轻的打着转,告诉他:“当年我去s城,的确是为讨伐去的。就是让江南为当年的辩护付出代价。当年他们用卑劣手段让我们薄家家破人亡……”他抬眸,有浓如墨色的痛触:“当年我咬牙活下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那些人血债血偿,自然也包括江南。” 离正扬嘴巴无声的张了张,开启又合上,艰难的问出来:“那么……”声带发紧,稍一用力,就有断掉的嫌疑。 秦秋彦抬起头,眉眼却松开,声音压得低低的:“打我和她相遇开始,都是早有预谋,我的案子是假的,真心是假的,若说真,我为她编制的道道死局都是真的。”谁也不知他设了怎样一个缜密的局,教会江南多少东西。在他的引导下,江南一步步,会如何心甘情愿跳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只要他不收手…… 那是他最初的意念,淬了毒的恨,都是真的。 错在假戏真做,如江南所说,入戏太深,想抽身谈何容易?! 秦秋彦不动声色,半晌,嘴角动了动,无可奈何的笑起来。即便被打得面目全非,修长手指端着净白的茶杯,看一眼,竟还是显得美轮美奂,说不出的凄然。 他抬头:“我爱上她了……”真是无可奈何的事…… 什么时候爱上的不知道,后来思念她的时候也会想,觉得无数个瞬间都有可能爱上。 或许在看守所义正词严的对他说教的时候,生猛简单,目光坚定。 或许是法庭上竭力为他辩护的时候,她被他耍得团团转,他坐在那里带着无尽的嘲讽闲闲的看一场大戏,她却很卖力,觉得她那么傻,又那么单纯,就在想,当年操刀斩命的劲头就是这样? 或许在她为当事人掉泪,对陈腐的辩护制度茫然无措的时候,孤勇得如同打一场保卫战,哪里像个不正直的坏人。恍惚中便想,莫非只是年少无知?无心之举? 或许是在那个雨夜她去了又来,他没想过能等到谁,早已经两手空空。可是她却来了,不能说他不感动。 也或许是在最亲密的时候,想要她为自己生个孩子,计划之外,他却真的只是那么想。 或许是在某个灯光昏黄,路途悠长的晚上,他背着她慢慢的往家走,沧海桑田那般,觉得生平原来可以平静如斯。 也许在她不嫌弃他的污秽,笑着说他依旧是她的骄傲的时候。 也许早在他默默关注,肆机而动,不曾相识的时候就已爱上。 …… 秦秋彦午夜梦回常,孤枕难眠的时候便常常在想,他只有那么一个理由是恨着她的,却拥有无数个可以爱上她的理由。觉得是无法抗拒的宿命,也是这世上最无可奈何的苦难。 有什么苦,比爱上自己的仇人,更能让人撕心裂肺?! 他就爱上了,拿自己没有办法。 只觉得痛彻心扉,心动了,就像是离弦的箭,无论如何再回不了头。 秦秋彦想,他咬牙切齿的活下来,是为了报复,还是万水千山只为与她相遇?是命定的缘分,她在等着他,他守身如玉,也要找到她。 就像他自己说的,不要低估了他薄南风的自控能力,他想改变一件事,总有办法。他可以让自己从先天性语言障碍变成口蜜腹剑的人,他可以改写自己三杯倒的恶习,改头换面,千杯不醉。只要他秦秋彦想,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他不想爱上江南,最后还是死心踏地的爱上了。 才觉得事事总有意外,就有他无法掌控的东西。他不想爱上她,无时无刻都不想爱上。如果没有这样的决心,当时就不会以身犯险,可是他到底算露了这一筹。 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回不了头,连根深蒂固的家仇都舍弃。若说痛恨江南,不如说更恨他自己。为了一个女人,他还是姑息了。 觉得无可奈何,杀不了她,将她挫骨扬骨,跟自行了断又有什么区别?他同样没办法痛快。 是他对不起薄家! 离正扬定定的看着他,觉得心底没怎么挣扎,还是信了他。觉得就该是那样,跟他想象中的如出一辙,他果然就是薄南风,不是别人。不是那个众口一词,与江南为敌,视人命如蝼蚁的黑道太子爷。 喉结动了动:“什么时候放弃的报复的念头?” 秦秋彦唇角的痕迹飘忽,又是戳心的痛,又是疮疤的记忆。嘴角慢慢拧紧,只说;“结婚那天,江南从楼梯上跌下来,送她去医院的时候。[]” 当真是怕了,不论江南还是孩子,不管痛失哪一个,他觉得,都是血债加身。即便打入十八层地狱,这一回都不足以赎他的罪孽。 那是他的妻儿,哪一个都是他心头的肉……怕不可遏,怕那一扇门打开,噩耗传出,报应就这么来了。后悔来寻仇,后悔进驻到她的生命里……如果他不来,如果没有他,她会嫁给纪梦溪,是不是远比跟他在一起要幸福得多? 那时候他真的只是那么想,他分明别有用心,为什么要来招惹她? 复仇的念头便是在那个时候彻底烟消云散,以前所有的犹豫不决,所有的踌躇不定,通通在那一时刻止息了。 如果有一天江南真的死了,不论是死在他的手上,还是他招来的祸患下,跟亲手割断自己的脖颈大动脉又有什么区别?只怕更深更痛的意念,会纠缠着他,如影随形,直至死掉。只是想想,他就已经怕得瑟瑟发抖。这样一场复仇,早在何时已经彻底变质。 他杀不了她,原来这世上,远有人的生命已经比自己更重要。 慌恐盘踞而上,随着那一扇关合的门板,江南那一张脸,再度浮现脑海。 秦秋彦的心口切切的疼起来,是无数次都会有的剜心之痛。杯水的茶水已经冷掉,一口气灌下去,免于自己惊惶无措。声音略微沙哑:“可是,就算我不对她出手,祸患还是已经来了。早在我复仇而来的那一天开始,江南悲惨的命运已经注定。既然不想让她好过,怎么会有所顾及,又如何会给她逃生的可能。就算她不在我的局里郁郁而终,只要我将她捧到手掌心,就会有人来锁她的命,这是因果循环的报应。那么多想要我性命的人,不会放过我爱的人。我本身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如果不拆除,早晚会引爆。到时候不用我出手,她同样会粉身碎骨。” 道上的人穷凶极恶,几年来他结仇无数。根本不配有家人,因为他不能带给他们幸福安稳的生活。哪怕是平安,连这样寻常的东西,他都给不起。 可是他多么奢侈,还是早早厌倦了那种不见光的污秽,岂知早在他踏入的那一刻起,就心有不甘。他也想牵着爱人的手,光天化日,沐浴阳光的味道,连微笑都可以是清澈透明的。而不是永远刀锋上舔血,暗夜中奔走在修罗场上。 离正扬递给他一支烟,即便不用他说,秦秋彦那种无奈的心酸,他隐隐可以体会得到。听说过那段令人悍然的经历,也吃惊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十八九岁,历尽磨难的青春年少。 “就是因为即便你放弃了报复江南的念头,江南同样会不得安生,所以你才生出置死地而后生的想法,想得以保全她和孩子?” 烟火在秦秋彦的指间徐徐的燃烧着,青烟袅袅而上。他淡淡的眯着眼,沉吟:“一切总得有个了断。那时候她已经有了孩子,肚子会一天天的大起来,时间已经不多了。那时候就在想,我离离开她的时候不远了。她怀着孩子,至少算张保命牌。” 难怪要将孩子的事隐瞒起来,他果然是早有算计。 离正扬不禁好笑,也有被玩弄于鼓掌的错觉,一直以为自己见识不少,原来是孤陋寡闻。秦秋彦早从那时就已经开始布棋了,却直到事态崩发的那一刻,全世界的人都被蒙在鼓里。 “景阳被法院查封,倒闭,是不是也是你一手安排?” 一直好奇是怎样的的幕后高手,在那一段时间里几乎出神入化,被一步赶推都是绝地,竟不留人喘息的余地。还是说秦秋彦也只是借着那次机会金蝉脱壳? 秦秋彦弹掉一截烟灰,淡淡说:“没什么幕手黑手,景阳集团从建立到倒塌,都是我一个人的自说自话。那些资料是我寄到中央去的,指证自己的罪证确凿,他们势必要查下来。”他做事从来不留下供人窥探的缺口,如若不是自己,谁有本事掌握那些? 离正扬执烟的手一顿,几乎是哑言。 秦秋彦翻云覆雨手,一个集团的轰然倒下,不过是他将自己逼入绝境的一个道具而已。 而秦秋彦再说起,不过是云淡风轻的一件事,连惋惜感叹都不曾有:“想与全世界为敌,想让所有人看到我和江南仇深似海,我来她的身边,不过是想报家仇。声势不够大,只怕很多人要看不清楚。没有什么比景阳倒下,更声势浩大的事了,而且我也需要一个在这世界上消失的理由。再说薄南风注定要不存在了,留着景阳集团还有什么用?” 景阳倒下了,势必要发出一声巨响,再恍然浑噩的人,都会被惊摄,侧首望过来。才会看到这一边的粉墨登场,是哪些个是是非非,爱恨嗔怨。 “连带后期的报道,也都是我寄给报社媒体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帮我纰漏当年的事实。只有如此,我才能和江南在世上眼中彻底划清界限,告诉他们,我是真的恨她,而不是在跟他们耍花枪。” 事实证明,那的确起到了昭告天下的作用,连带他们这些哥们都要以为,江南不是薄南风真心爱的女人,他们不共戴天,他不过就是个别有用心的狼心狗肺之徒。 任谁会想到,实则是最用心的保全? 才觉得世人是痴了,名副其实的傻子,在一个叫做“世间”的舞台上兜兜转转,哭哭笑笑。那时候多动荡,整个局面都被颠覆了,翻腾起巨浪。从业界到政界,无一被翻搅得乱七八糟,沸腾不息。 幕后黑手,景阳倒塌,媒体的疯狂揭露,黑道太子爷身份曝光,复仇真相的纰漏,江南的锒铛入狱,苏照民这个黑老大被绳之于法……这一切都是何等剧烈,步步紧逼,让看着的人无不唏嘘感叹。 却原来,所有的凶险莫测,逃不可逃,惊心动魄,都是薄南风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愚弄那些看戏的傻子,想想那些惊怔,慌恐,错愕……各式各样的脸。无不认定薄南风四面楚歌,穷途末路。原来,他最是云淡风轻的一个,闲看一切人的嬉笑怒骂。 实在精彩万分。 离正扬将这一件件在头脑中窜起来,想明白。无话可说,他和黄宇只身其中,那么钻研,也没看出丝毫破绽。蓦然发现,这样一个男人,他们从来不曾真的读懂他。 如若不是间隔了一个四年再相见,中间还有那么多的似是而非没有问清楚。离正扬倒想伸手出来为他拍巴掌,不得不说,这一出他编排得,实在是漂亮。 靠到椅背上,挑了挑眉:“然后呢?” 秦秋彦看了他须臾,索性一下讲清楚。 “然后就是送江南入狱,否则界限划得再清,都是没有说服力的。我给她的痛越深,戏演得越真,界线划得越清,她和孩子就越安全。”他是她命里的魔星,他想把她带在身边,捧在掌心,如果可以,一辈子也不分开。可是,无可奈何。她就算长在他的身上,他也得挥刀砍下,别问他疼不疼。 再多的痛心,比起他的亲手斩杀都是好的。早在他爱上她,决意不前,扯着她往回走的时候,注定只能用他的绝地换取。无可避免,他能做的只是将伤害降到最低 秦秋彦掐灭手里的烟:“江南那时被官司缠身,整日在警方的关注下,没有比那更好的保护。等她那一波过去了,我已‘入土为安’多时。黑道太子爷不存在了,没人会再翻过气的老帐。而她那种官司不会判很久,刑期估计会和生产的过程吻合,总算不用吃太多的苦头。” 他看着离正扬,隐隐的钩起笑,终是不负重托:“我知道你和黄宇会将她照顾得很好,就算没有你们,还有纪梦溪,他一定会尽全力保全她。他身在那个位置,对江南是最好的袒护,我不担心。只是不能再做律师了,不过我给她留下那笔钱,即便以后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和孩子衣食无忧过一辈子。” 薄南风能做的,就是伸出双手轻轻的推她一把,把她推到相比之下,风平浪静的彼岸去,让她跟他再没有关系,只能送她到那里。这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维护。而他注定远行,那么一走,遥遥无期,甚至不保证会活着回来。但无论最终是否有命回去找她,她和孩子都可以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兴师动众布下那一切,不过就是想要她好好的活着。他带来的隐患,凶险,他离开的时候通通都带走。回不回得来不知道,不敢想,给不了承诺。只是期许,如果她愿意等他,读得懂他,就带着他的孩子等着他。 他们那样,算是扯平了。 她不再欠他什么,他也不欠她什么。所以不敢想,缘分是不是已经走到尽头。这一生的缘分用尽了,前仇旧恨一笔恨。她恨起他,连爱也没了。 秦秋彦这些年循环往复做着一个惊恐的梦,便是江南恨着他,不再喜欢他了。没想到,许多年后再见,一梦成真! 她真的不再喜欢他,甚至记不得他。 四年以后,离正扬当年滋长不息的疑问终于了然,果然是爱着的。早在江南被苏瑞推下楼的时候,他就已经决意放弃复仇。打那时候开始,就都成了换取和挽救。 “那么钟庆丰呢?是你提早就安排好的?早在复仇的计划开始之前?你们是什么关系?” 秦秋彦又掏出一根烟,低下头点着,还是往昔的习惯,长长的火柴梗轻轻一划,“咝”的一声响,空气中亮起火光。将指尖映着通亮,优雅的像个王子。彼时阳光已经倾城,透过茶楼古香古色的棱花窗子爬上人的眉梢眼角,亦是通明一片。 还是原来的样子,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原来有很多东西,时间过去了,却无论如何不会改变。 秦秋彦吐了一口烟圈才说:“不是,给江南设的那个局,早在我决意放弃复仇的时候,就已经搁浅了,那是一个死局,我怎么可能真的带着她去赴。并不是钟庆丰说的那样,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那样说,不过就是想让江南恨我,只有真的让她心疼,才能掩人耳目。如果不是临时加演的,不会上演的那样迟。钟庆丰是真的喜欢宋林爱,那一切都是真的,只有那一晚残酷的话是假的。为了让整出戏圆满,他才委屈自己。我们的确一早就认识,最早他认识我父亲,后来我入了黑道又遇上。” “既然是为了她好,为什么当时不告诉她?要让她吃那些的苦?” “比起那些苦头,我更想让她活着。” 不苦如何会看出痛,不痛又怎么堪称悲情? 秦秋彦一早便说过,骗不了自己的戏码,又怎么骗得了别人?自己的演绎情感都失真了,看戏中有多少高人,如何会看不出破绽? 他没想说,哪怕她可能永远不明他的真心假意,一辈子恨他。已经辛苦的走到了最后,不能功亏一篑。痛心一点儿是好的,让看着的人觉得更真。如果他那一走,真的再回不去。他给她的那些痛,足以成就她的深恨,遗忘他,还可以和别人她好的过一辈子。 秦秋彦的电话响起来。 钟笑打来的,已经在永新转了一圈,左等右等,上去一看他还没有回来。有些急了,打电话问他。 “秦秋彦,你现在在哪儿呢?你今天罢工是不是?” 秦秋彦桃花眸子眯起来:“你去我公司干什么?” “找你啊,我还有事问你呢。” “我今天不回公司,你回去吧。” 不再跟她说下去,挂掉电话。 离正扬昨天已经听江南说了,他有儿子和女朋友,只怕已然物是人非。他当年那一走,有了新的人生,也有了新的打算。只是不再有江南…… 眼睛锐利如钩,盯紧他:“听说你有了孩子。你娶老婆了?” 秦秋彦抬起那只夹烟的手,按了按眉骨,似笑非笑:“老婆早就娶了,五年前就娶了,这你不是早就知道。” 离正扬再度疑问满满,像是匪夷所思。 “那你的孩子和女朋友?” 秦秋彦毫不避及,淡淡说:“我没有女朋友,只是朋友。至于孩子,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不深叙,也有想知道的,只在一见到离正扬的时候,就想问出来。再等不及,几乎是迫不及待:“江南为什么会不记得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正扬忘记手上还执着烟,烫到指腹,那一下烧得狠,当即起了水泡,竟那样疼。 秦秋彦许多年前不是无情无义,他身负家仇,绝对算无可奈何。可后来发生那些事,算是天意弄人么? 嘴角抿紧,渐渐血色褪去,告诉他:“江南这些年生活的很辛苦,发生太多的事,痛不可遏,终将她折磨疯了……” 转首看窗外,有些疲惫的说:“当年媒体一曝光,江南又摊上官司,江爸爸当即心脏病发作,送到医院抢救无效去世了。葬礼是我们帮着办的,一直瞒着江南,没有告诉她。那样巧,接到你死讯的那一天正赶上江南生产,都是瞒着她的。即便小心意意,没几天她还是知道了。有一天下午从医院跑了出去,差一点儿自杀死掉。从那时候起,精神就有些涣散,身体休养不好,也没以前爱说话。没几天又知道江爸爸的死,实在太久了,无论如何再骗不下去。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从那以后,话变得更少……” 可苦难要来的时候总是如此,接踵而至,残酷得似要将一个人逼上死路,挡也挡不住。直到所有的人跟着不堪重负,又何况是那个被苦难加身的人。 离正扬这些年一直是懂得江南的,那些苦,她仍能走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秦秋彦指掌下意识收紧,定定的望着离正扬,喉咙干涩,紧了紧,沙哑发音:“后来呢?” 离正扬抬起头:“总算有一个孩子,再多的痛心她还能死死的撑着,那时候孩子是她唯一的支柱。当时如果没有孩子,她一定也不存在了。可是,就连孩子一岁多的时候也丢了,是被人刻意偷走的,在超市的停车场江南被人打晕,醒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不在了……” 秦秋彦心中一颤,目色凝紧。 离正扬没有停顿,一直说下去:“那之后江南的精神彻底出了问题,到不怎么哭闹,只是不说话,也不爱出门。常常精神恍惚,以为孩子还在。满屋子的找,叫你的名字,或者孩子的,只有精神错乱的时候才是开心笑着的……去医院看过,自闭抑郁。 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后来黄宇听一个朋友说国外有认识的很好的催眠医师,通过心理催眠医治,可以消除那部分不好的记忆,重新植入,据说不会有什么负作用。我和黄宇带着她过去,只说是普通的心理治疗。催眠后是真的忘记了,将你和孩子,通通在她的脑子里剔除掉。 可是,不过短短一夜,又全部记起来了,只是再记不得你和孩子的模样。连医师也表示惊讶,从来没有这种现象出现过。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那段想要抹去的,是她心里刻烙最深的,即便痛着却不想舍弃。太痛了,又下意识麻痹自己的神精。硬生生的往下抹,所以错乱了。心盲了。至于会不会恢复,医生也说不准。” 江南打过来电话的时候,一直抱怨:“离正扬,你实在太不靠谱了,还真是逃难来的啊,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的车开走也就算了,还一直不开机。你说实说,是不是昨天半夜你就偷偷溜出去鬼混了?我看你现在怎么比黄宇还浑啊?” 离正扬嗯嗯的应着,漫不经心的笑。话筒那一端江南滔滔不绝,他听在心中很安稳。觉得那样踏实,跟秦秋彦一起回想曾经那些比比皆是的痛心。庆幸今时今日,她能好好的。 江南说了一通,停下来,莫明其妙:“你怎么了?离正扬?我说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离正扬笑了声:“你不是在发牢骚,我得让你说完啊。”抬腕看了一下时间,温温的问她:“吃中午饭了么?” 江南刚刚吃了饭回来,所以才有时间给他打这通电话。下午要去跟金成谈判,会一直忙。 问离正扬:“晚上你住哪里?去我家蹭床?还是去酒店?”实在忍不住了,很好奇,问出来:“你到底为什么逃难啊?怎么回事?” 离正扬就在永新集团的楼下,车还在这里,早上坐着秦秋彦的车离开的。他那个样子不能回公司,他自己打车过来的。 轻颌首,看着楼上,不知道江南在哪一层。看着的时候,只感觉心中百味陈杂,跟她这样平静的说着话,实则眼眶泛酸,如果是个泪腺发达的女人,只怕会轻而易举的哭出来。短短的一上午,像历经了前世今生的两世,原来这世上真有千百种颜,事事更是百态。不要说身在其中的人什么感受,又有多少无奈。只看着的人,就觉得心酸疲惫。 她不知道,那个她爱极了,痛心如斯的男人,时过境迁,仍旧深爱着她。如今,带着对她的爱归来了。就在她的身边,他们日日相见,只是她不认得他。 江南等不及,催促:“问你话呢,你要不想说,我就挂电话了,马上就要工作了。” 离正扬稳了下神,只说:“还不是逼良为娼的那些破事,晚上你下班了再跟你说。去工作吧,加油。” 江南笑嘻嘻的,挂断电话。 下午这一拔人出发的很早,江南拿齐资料跟着一起过去。 之前一直听说是难啃的骨头,见识后发现是比起其他的合作项目繁琐,细致分类的项目很多,所以历时比较长。不过因为之前跟随秦秋彦出席过一场商业谈判之后,也算长了见识,所以并没觉得有多么惊心动魄,至少没有传说中的邪乎。若说水准,跟之前那一场可差得远了。 相比之下更能见真章,知道谁是呼风唤雨的高手。 江南兢兢业业做事,自己负责的那部分责任保证做到最好,绝不会掉以轻心。所以精神还是崩得很紧,一直到谈判结束,才松口气。 对方要请吃饭,领导都说有事。推说:“下次,下次一定。改天我们请……机会多的是……” 对方礼让几次,送几位出来。 离下班时间还有一点儿,领导都说,直接下班了。江南也不打算再返回公司,没有车,很不方便。把文件装到包里,跟几位同事道过再见,沿路往前走。 经理上车之前,有电话打来。接起来一脸恭敬:“秦总,您好……哦,江小姐啊,是,是,刚才跟我们在一起来着,刚刚走,往雪宫路上走了……” 秦秋彦关掉电话,车子提速。车厢内细微的嗡嗡声,性能极好的车,极速奔跑。 知道江南家住在哪里,从雪宫路往哪个方向走,是她回家的路,秦秋彦在头脑中急速打点,中间半点儿时间不曾耽搁。 视线不停在沿途穿梭,眸子骤然眯起,像有光点在眼前滑闪过。车子停下,又慢慢退了回去,打到路边停下。 秦秋彦从车上下来,向前走了几步,停下来,定定的看着。心脏跳的厉害,疼得也很厉害。望着那一点儿人型,蹲在那里像个小孩子,终是不可遏制的塌软下来。自闭,抑郁,当那些字眼通通出现在江南的身上时,秦秋彦真想瞬间变成一个坚硬的壳,把她藏在里面,不知道那些兀自拘泥的时候,是怎么度过每个日日夜夜的。 (015)巅峰的秦总 江南蹲在透明的玻璃窗前,盯着窗内货架上漂亮的糕点,想吃,发现钱包又落在公司了,身上分文没有,总是这样马马虎虎的。 她有的时候自控能力差一点儿,甚至没想到,既然没有钱买就马上离开。蹲在那里很久了,也没想起,若实在想吃,可以打电话让离正扬送钱过来。如今他来z城了,她也不算求助无门。 郁闷的狠敲了两下自己脑袋:“怎么能忘记呢。” 仍旧蹲在那里没动弹。 视线稍稍一抬,看到玻璃窗上映出的影像吃了一惊。猛然回头,怔了下,讷讷:“秦总……”虽然秦秋彦戴了副墨镜,江南还是一眼认出他。毕竟这样风姿翩翩的佳公子,大街上不是随处可见。 同时也看到他嘴角的伤痕,脸上也有青紫不一的痕迹,站起身,惊怔又好奇:“秦总,你和别人打架了?” 真难想象,这样端正的人,和别人打架的时候什么样。 秦秋彦没说话也没躲闪,任由她上下打量。墨镜摭去他一双眼,看不出是怎么的容色。 只嗓音轻轻柔柔的,问她:“在这里干什么?” 江南忽然变得高兴起来,虽然跟秦秋彦没什么交情,但总算是认识的。而且还是个有钱人,向他借几块钱应该没有问题。 她重新蹲回去,复看了一眼标价,又站起来。笑了下:“秦总,你能借我十块钱么?我中午把钱包扔到办公桌上了,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忘记拿了。” 秦秋彦看出她的意图,也向玻璃窗内看了一眼。小而精致的蛋糕,十元钱一个,价钱倒是不高。 摸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一百块的。 江南马上说:“不用这么多,十块就可以。” 秦秋彦挑起眉毛:“都是一百的。” 江南就要伸手去,很感激他:“那我明天还给你啊,秦总。” 秦秋彦没给她,而是直接推门进到店里,叫上她:“进来。” 江南跟着进去,秦秋彦指着货架,问她:“喜欢哪几个?”然后说:“我儿子也喜欢吃甜点,我不喜欢,他明显随他妈妈。只是长得像我,脾气像我,其他的都不像。有的时候也有点儿她妈妈的无厘头。” 时常听秦秋彦提起秦凉的妈妈,江南也很好奇,能嫁给秦秋彦的女人什么样?估计要是钟笑那种的,由内而外的漂亮优雅,同是不落凡尘的仙祗才般配。看了秦秋彦一眼,发现他今天似乎格外好说话,难得说起自家事,不用别人问,自若主动的说起来。 既然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江南才敢多问一句:“秦夫人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吧?”人们不是常说物以类聚么,秦秋彦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秦凉小小年纪也是聪明绝顶,秦凉的妈妈也一定差不了。 秦秋彦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半晌,淡淡说:“是很优秀,而且她很辛苦的为了生了秦凉。吃了很多苦,我很心疼她。” 江南垂下眸子,一刹觉得,秦秋彦不单很爱秦凉,也很爱秦凉的妈妈。提起那个女人的时候,语气异常温软,听到心中仿佛有淡淡的伤。即便看不到他的眼睛,可江南还是想象出,他的墨色瞳仁中映着怎样柔软的万般风情,跟平时的冷淡肯定是不一样的。 又想起秦秋彦那一晚提到的那个女人,越发觉得就是秦凉的妈妈,最是秦秋彦念念不忘的女人…… 胸口有些发闷,胃也渐渐的开始不舒服,像是连锁反映那般。觉得一定是饿了,迫不及待的想吃东西。不再跟他说话,专心的选糕点。 有几款都很喜欢,可又不是小孩子了,何况是借别人的钱,不能一下子都买下来,她在其中认真的挑选。 秦秋彦站在身后看着她,只觉爱上她,姑息手软是他此生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这样一个傻女人,心如明镜,简单又清澈,比谁都要正直勇敢。这世界不简单,不是每一个犯了错的人都十恶不赦。 事到如今,只是很心疼她。以为将痛苦降到最低了,不想她还是受尽磨难。这些年她是怎么走过来的?一个人要多大的痛触,才能明明什么都记得,却心盲了,执意的再记不起一个人的模样? 既然痛不可遏,为什么还抹杀不掉?像写在心口的铅字,拿一块擦皮擦通通抹去,重新来写,重新来过。植入新的故事,忘记他这个旧人,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念念不忘?已然成了胸口的刺青。 秦秋彦觉得江南在他的心里是执念,那么他呢?他在江南的心里是什么? 鼻骨酸涩,有这样的伪装还是好的,眼眶内水汽蒸腾。想伸手攥上她一只手,拉到怀里来。告诉她:“江南,我爱你!你所受的苦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补偿。” 告诉她:“谢谢你为我生下秦凉,你是这世上,最努力的妈妈。” 他全部看在眼里,握着她那一只手,看她怎么努力的把他的骨头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那么辛苦的痛触,几乎是撕心裂肺。她怕极了疼痛,可是没有怨言,几次险些昏厥,目光涣散,最后不知是怎样的意念支撑,恍过神来再努力。是他见过她,最勇敢的时候。 干瘦的手指,扣紧他的指掌,那么大的力道,几乎要将他的指腹捏断了。可是觉不出疼来,哪里都比不上心里。心如同被掏空了,从肺腑中拿了出来,被她攥在掌中。觉得疼,胸腔内却空空荡荡。 那时候只在想,这一生,就算再回不来。至少陪着她渡过这重要的时刻,至少见到孩子来到人世的第一面……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是在的,不会无止境的亏欠她良多。 江南已经选好了,叫了两声秦秋彦,他才像缓过神来。 反倒问她:“什么?”慌慌张张的模样,那样子倒像是做了噩梦,将将惊醒。所以心神不宁。 江南指着那块红色的:“我要这个。” 秦秋彦转身去柜台付帐,连同她之前一同看的那几块,通通买下来了,告诉店员:“那块红色的在店里吃,其他的包起来。” 江南没想到他全买下来了,以为他会错意。 纠正:“我只选了那个红色的。” 秦秋彦说:“我知道,明天把那个红色的钱还我,其他的是我请你的。” 江南不可思议:“太多了,怎么吃的完。”又觉得他的思维方式和常人有异。舍大取小,这是什么道理? 岂不知,有的时候在秦秋彦这里,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店员先把那块红色的放到托盘里端上来,让江南坐下来慢慢吃。然后转首去打包其他的几块。 江南没想到秦秋彦会坐下来等她,偶然碰到的,志不同道不合,没有等她的必要。而且,她也不认为秦秋彦会这么闲,他的时间宝贵。估计小朋友也快放学了,不用去接孩子? 抬头说:“秦总,你不用在这里陪我,有事你先去忙吧。而且秦凉也该放学了吧?” 秦秋彦“嗯”了声,却没动弹。只说:“秦凉晚上有人接。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江南受宠若惊,十足的送佛送到西,秦秋彦这样,她还有些消受不起。 连忙拒绝:“秦总,真的不用,太麻烦了。我自己打的或者坐公交回去都可以,很方便的。” 秦秋彦问她:“你有钱?” 江南愣了下,想起自己没有钱。可是比起他送,有更简单的办法。 “秦总,你先借我几块,明天一起还你。” 秦秋彦慢条斯理地看了她一眼,飘飘说;“不借。” “……” 秦秋彦整个下午几乎是疯了,坐立难安,却觉怎样都不妥。像是被浪打到沙滩上的鱼,再沾不到水,不多时就得毙命。那种即将窒息的感觉,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才发现,不过就是想见她。打跟离正扬散场之后,他便以一种疯癫的状态想她。打她的电话,一直关机,已经忘记今天下午他们来金成商务谈判的事。一定正在进行时,估计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再打,她的仍旧关机,打到经理那里,就说她来了这里。那时他已在附近,沿街寻人,直到跳下车看到她,心里蓦然安生。 如果他是鱼,那么,她就是水。 江南不想让他等太久,很快吃完,然后说;“秦总,我们走吧。” 秦秋彦抬眸,伸手擦去她嘴角的奶油渍。 江南愣了一下,张大眼睛看着他。他指腹的温度还很清析,冰冰凉凉的。 秦秋彦动作很快,已经自如的收回手,戴着眼镜,本来也没什么面部表情。站起身:“走吧。” 江南坐到车上,才想起手机打进会议室的时候关了机,到现在还没有打开。几个未接电话的短信提示,有离正扬的,还有秦秋彦的。 后者近在眼前,转首问他:“秦总,你打我电话有事么?” 秦秋彦“嗯”了声,打着方向盘好整以暇的说;“试试你的电话关没关机。” “然后呢?”江南一头雾水。 秦秋彦仍旧只是淡淡说;“然后你关机就对了,这是公司规定。” “就这?” “怎么?你觉得理由不够充分?” 江南生起翻白眼的冲动,就算永新公司没有这样的规定,出于礼貌,跟其他商业合作伙伴谈判的时候,她也会记得关机或者静音。完全没必要,由顶级boss以这样的方式提醒。 (016)秦凉的妈妈是江南 秦秋彦将人送到就离开了。 江南上楼的时候给离正扬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呢?晚上一起吃饭?” 离正扬说:“在你家呢。” 江南已经打开门,离正扬就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举着电话看过来,接着挂断。 他在抽烟,而且抽了很多,江南推开门就嗅到浓烈的烟草味。放下手里的食品袋子,去把窗子推开,怏怏念;“你想把我的房子点着啊。” 离正扬掐灭手里的烟,抬起头:“别开窗子,冷气放出去了,晚上怎么睡。” 江南瞪了他一眼,还是把窗子推开了。温热的夏风迎面扑来,室内的冷气极速往外扩散。 “你今晚还想在我这里蹭床么?行行好,去酒店吧,环境好,床又大,不比我这里舒服多了。”见他郁郁寡欢沉着张脸,坐过去:“你怎么了?不会是公司破产,才逃出来的吧?没钱住酒店了?” 离正扬伸手弹她的脑袋:“江南,你别小瞧人。我们男人的心,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 没法痛快了,跟做梦一样,到现在还在恍惚。真的见过薄南风了?依稀还是那个人,只觉得不真实。还有那些真相大白的往事,仿佛千百年来堵在心口上,一直是个结,围堵的水泄不通的。忽然凿通了,猝不及防,刺眼的光和热,灼烧着肺腑那样疼。根根如刺,用力按下去,比锤击的痛更甚。 有的时候真相并不会大快人心,反倒是种极度狰狞的东西。毕竟不是什么愉悦的往事,尽是锥心之痛。 江南是最不自知的那一个,又怎会懂得。许多事不问是心病,问出了,不仅没有缓解,反倒有病入膏肓之感。只怕那种感觉,压着他,也压着秦秋彦。 谁也不比谁好过。 还是读不懂他,有很多事,百转千回,似只有秦秋彦一个人知道,也只他一个人看得清。他在与很多人博弈,他说,胜负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所以这些年他不能去找江南,现在也没法跟她身边的人相认,只在试探着一点点的向她走进。小心意意。 他说这一脚踩错了,粉身碎骨的,将不止他一个。 离正扬答应他,帮他保守这个秘密,无认在谁的面前就当从来没有见过他。 说到底离正扬是信他的,知道秦秋彦这些年不容易。他那个人,年纪不大,却深邃内敛,什么事情喜欢一个人背,由其是那些凶险的。知道沾边的人越多,无辜受害的人也越多,于成就演变成了他与全世界的一场斗法,默默的运筹帷幄。 秦秋彦说他不能输,离正扬不知道哪里能帮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他从来没有见过他。 转首看江南,只是不知道,这个傻女人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好起来,看清楚她身边的人是谁。 不再想这些纷繁不清的事,大半天的时间思绪都在这上面纠结,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僵化了,快要不堪负重。 一天没有吃东西,其实还是没什么胃口,在她回来之前甚至忘记时间,所以连晚饭都没有给她做。只以为时间还早,不知不觉江南都已经下班回来了。 扯过茶几上的袋子,问她:“什么东西?” 江南说:“糕点,回来的路上买的,你偿一偿吧。” 离正扬还没拆封,听她一说,又放回去了。他不喜欢吃这些东西,打小就不喜欢,以前跟她说过的。 “出去吃吧,晚上吃点儿好的。” 江南没动弹,她又不傻,离正扬如此反常她会看不出来。扬起头:“到底怎么了?” 离正扬吵着饿,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 “去吃饭,边走边跟你说。” 江南这才答应,拿上包跟着他出去。 原来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天相亲完毕,随口诌了一句可以。本以为女方会打差评的,没想到阴差阳错,这一回一拍即合了。就相当于他亲手挖了坑,把自己给葬了。 难得有一回离正扬看对眼的,离家人不管他真心还是假意,不仅一致信服推举,还大张旗鼓的开始准备,一副非成不可的架势。 主要两家都没得挑,门当户对,经营的主要领域又都息息相关,如果离丛两家成了,就是名副其实的强强联合。而且两个孩子都是佼佼者,更加没得挑,在谁看来,都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离正扬和丛锦倒没怎么联系过,只丛锦跟他打过一次电话,问他:“对于现在我们两家的事你怎么看?” 离正扬很难有什么看法,笑了声:“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么?” 丛锦“哦”了声:“你不希望么?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事业上可以相互扶持,将来的路途只会越走越顺。” 离正扬觉得她的想法本身就有问题,纠正说;“丛小姐,我想你可能想错了。我找老婆是用来疼的,她可以一无事处,只要我喜欢。而不是找个商业合作伙伴,如果仅是为事业打算。我也不找你,能相互扶持的高人还少么,我自己的哥们里能力斐然的就大有人在。依丛小姐的意思,不过就是拼一张床而已,在我看来你,丛小姐倒不如我的发小来的方便。” 丛锦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听出他是真的不太高兴了。初见的时候还是风度很好的世家子,这一回说话却专捡难听的说。 结束那次通话之后,就再没联系过。(.好看的小说) 不过能看出丛锦有一点儿上心,离家请吃饭的时候,丛锦百忙之中还是和父母一起去了。而且整晚表现得体大方,深得人心。直到走后,离家二老都赞不绝口。觉得跟离正扬实在相配,离家取这样的儿媳妇瞎不了。 也考虑到,离正扬和丛锦能力都很强,这样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应该很有共同语言,在事业上也能相互帮助。 短短几天,丛锦就成了离家认定的准儿媳。 离老爷子还刻意把离正扬叫回去,本来鲜少跟他说这些儿女情长。这一回却专门跟他说这事,明显不是说服,语气有点儿强硬。说是让他考虑,可离正扬听出来了,哪里是商量的意思,不过就是告诉他,他们希望两人能成。给他时间让他接受,告诉他:“这一回你不要任性,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不为你,也得为我们离家的香火考虑。” 离正扬没法不恼火,暗暗安排了手中的工作,没跟任何人说,直接飞到z城来了。 江南打着方向盘,问他:“那你打算住多长时间再回去?” 离正扬懒洋洋的:“短时间内不会回去,住一段时间再说。”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遥控指挥可以么?” 离正扬应声:“都安排妥当了,有什么事,秘书会给我打电话或者发邮件,完全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见出逃的意念多么坚决,想来离家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就黄宇能想到他的去处,相信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卖他。 可是江南还是想劝他,斟酌了一下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娶个老婆可以了。你不说那个女孩儿很优秀也很漂亮么?那为什么不可以?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离正扬靠在椅背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哼哼;“找个傻样的。” 江南没听明白:“啥样的?” 离正扬蹙起眉,声音提高一点儿:“傻样。” 江南咂咂舌:“你还真是重口味。” 钟笑和秦凉在外面吃了东西才回来的,到家的时候,秦秋彦已经回来了,坐在沙发上抽烟。 钟笑扔下包,边问:“你吃饭了吗?” 秦秋彦淡淡的应了嗓,也听不出是吃了还是没吃。 秦凉先走进来,看到秦秋彦那张脸,惊了下;“爸爸,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秦秋彦笑笑:“没事。” 经他这么一说,钟笑才注意到。大惊小怪的跑过来:“啊?秦秋彦,你跟人打架了,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啊,没本事你跟人打什么架啊,瞅瞅把你打的这个德行。”然后才想起关心他;“疼不疼?没去医院看看么?可别留下疤痕什么的,这么帅的脸可惜了。” 秦秋彦没说话,和秦凉纷纷皱了下眉头,都觉得钟笑这个女人实在太聒噪了。 秦凉转过身:“笑笑,你不是说你这次出差交了新男朋友,晚上要打电话么。你先回去吧,有我照顾爸爸就行了。” 钟笑怎么放心。 “你会照顾什么,我去拿药箱,帮你爸爸上了药再走。” 秦秋彦抬起头,一嗓叫住她:“不用,你先回去吧。” 秦凉也觉得是:“我爸爸怎么说也是个总裁,你给他的脸上涂抹的色彩斑斓的,像什么样子?” “是脸面重要,还是伤口比较重要?”钟笑跟秦凉较上劲了。 秦凉有些懒得答理她:“脸面不重要,你找男朋友为什么那么注重人家的长相?找个丑八怪好了。” 钟笑被一个小奶娃堵得哑口无言,秦凉这张嘴巴损的,简直得秦秋彦的真传。气的也再懒得理他们,不识好人心,拿上包先走人了。 秦凉坐下来,很郑重的问:“爸爸,你跟人打架打输了?” 秦秋彦把他抱到怀里来:“没有,爸爸打架怎么会打输。只是有的时候即便别人打你,却没有还手的道理,因为是自己欠下的,就该受。” 秦凉不懂这是什么道理,可也不多问。秦秋彦很多时候说的话,他小小年纪听来都是一知半解。可秦秋彦也说过无防,有很多事情是需要时间慢慢来沉淀的。到时候自然而然就懂了,而且更会入骨三分。 所以秦凉养成了习惯,不会缠着大人没完没了的问为什么,知道即便是大人也会有很多难解的事,不是事事时时都有答案的,这些都是秦秋彦一直以来教给他的。 只说:“那爸爸,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秦秋彦将下巴垫在他的小肩膀上说:“不用。爸爸没什么事,很快就会好了。”又问她:“你喜不喜欢江南?” 秦凉怔了下,小身板都硬了。 “你是说那个姐姐。”不知道秦秋彦怎么会突然问起她,内心慌然。 秦秋彦皱了下眉头,似笑非笑:“你叫她姐姐似乎不太合适。那爸爸得叫她什么?她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小。” 但是这一件事,秦凉是无论如何不会妥协的。他是绝不会叫一个没他聪明,仅凭一张假身份证,就妄想瞬间长几年的毛丫头阿姨的。 如今就连秦秋彦都这样说,充分说明他是被骗了。没想到她那么笨,还有将人骗得团团转的本事。 从秦秋彦的怀里跳出来,很正经的跟他说:“爸爸,你一定是被那个姐姐给骗了,我希望你能够保持清醒理智。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不能受她的骗,我是不会叫她阿姨的。” 秦凉的心情已经不是很好了,本来这两天就很沉闷。如今又提到江南,心绪一下烦了,话都不想说。他小小人的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只怕一声“阿姨”叫下来,会将两人拉的更加遥远,会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不行,他得快快长大。 “爸爸,既然你没事,我要上楼学习了。” 秦秋彦托起腮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好笑,发现秦凉有时骨子里的执拗跟江南的也是如出一辙。 笑了声:“好,上楼吧。不过你考虑一下,真的不能叫她姐姐,这样你会让爸爸很为难。” 秦凉一走,秦秋彦起身到窗前抽烟。 低下头点着,手里的电话响起来。 秦秋彦看了眼,贴到耳上:“怎么打电话来?要回来?” “这几天回不去,工作比较忙。”钟庆丰说完,问他:“秦凉呢,叫小家伙听电话,怪想他。” 秦秋彦看了眼楼上,只说;“去楼上学习了,不在手边。” “那行,一会儿我打他的电话。” 秦秋彦吐了一口烟圈,靠到窗棱上又问:“有什么事?” 钟庆丰的父母去世的早,钟笑几乎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对于钟笑这个妹妹,时常让他很忧心。成熟女性的外表,用男人的话讲,高端大气。了解的人都知道,其实心理很幼稚,也是被他宠大得缘故。 最近又听说她恋爱了,怕她那个脑子会被男人骗,每次都让他操心。 问起来:“钟笑是不是又交新男朋友了?她每天跟你们在一起,有没有提起这事?” 秦秋彦眯起眼睛:“刚才听秦凉说,估计是。你要是好奇,可以找人查一查男方的底。”他对钟笑的事情从来不清,懒得问,即便钟笑说起来,也都是漫不经心的一听了之。钟笑再怎么胡闹都不是小孩子了,哪一次真的肯听钟庆丰的话?即便回头,也是撞了南墙之后。 提醒他:“钟笑是大人了,你不要把她束的太紧,反倒更易叛逆。”她那个人什么时候肯吃亏?是男人被玩的团团转也说不定。 再说,每次师兴动众的查男方的资料不现实。有的时候资料才拿到手,钟笑那边可能已经分手了。 钟庆丰想的跟秦秋彦差不多,想了下说;“那我问问她得了,要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以后真不管她了。” 没跟秦秋彦聊两句,挂了电话,给楼上的秦凉打过去。 这一次离正扬来z城没有开车,江南想着他白天若想四处转转,没有车肯定很不方便,都是大少爷当习惯的主。反正车是他买的,就想着这段时间给他代步。 “你在这里这段日子车子你开吧,去哪里也方便,反正我除了上下班平时也用不到,坐公交或者打车都很方便。” 离正扬嫌弃的看了一眼,没接她手中的钥匙。 “你这种车子谁稀罕。” 江南翻起白眼:“那总比没有强吧,你不至于玩的时候,拉着美女去打车?”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样多掉价。” 离正扬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江南,你太小瞧人了。”他摸出电话:“我跟朋友借辆开开好了。” 江南怔了下,不记得他在z城有什么朋友,商业合作伙伴是有,不至于张口跟人借车吧?只怕到时候一开口,对方会直接送他一辆,顺带当商业贿赂了。离正扬才不会那么傻,江南站着不动,等着他说话,看看到底是哪个朋友。 离正扬挑起眉:“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不上去?” 江南嗯啊的应他,离正扬一催再催,迟迟不肯说话,江南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上楼去。 电话已经接通好一会儿,秦秋彦耐着性子等他,听出是在打发江南。 直等他说:“把你的车子借我一辆暂时代步。” 秦秋彦很大方:“自己来选吧。” 离正扬握着电话往路边走,顺手招来辆出租车。 问他:“全是宾利?”秦秋彦的喜好他很知道,以前就只开那个。 没想到意料之外,秦秋彦说:“除了那个,玛莎拉蒂还是兰博基尼?宝马你一定不喜欢。” 离正扬怔了下,半晌说不出话来。真的是新生,名副其实的改头换面。细微之处都变了,如果不看那一张脸,离正扬真的会以为已非旧人。 能这样彻头彻尾的,大概就只有他。曾经的薄南风,现在的秦秋彦。 坐到车上说:“玛莎拉蒂,你家地址?我现在去开,晚上要去泡吧。” 秦秋彦直接把地址报给司机。 去的很快,抵达的时候秦秋彦已经在等他了。树在晚风里抽烟,见人下车,弹掉一截烟灰走过去。 时隔四年,原有的心结打开,觉得一如往昔。他和这个男人说话或者行事,倒是没有多少改变。 离正扬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跟他住的没有多少不同,这样的别墅区地理环境大同小异。越发注重清幽,这一带的绿化很好,他那里完全比不上。 “麻烦你了。” 秦秋彦熄灭手里的烟:“什么话。” 直接带他去车库,存着几辆,有那么两三辆都是全新的。他平时不太有自己开车的机会。一般跟秦凉出去玩的时候才有机会开跑车,毕竟一年也没有很多次。 离正扬看了个遍,笑起来:“还真有好货。” 选好之后,秦秋彦把车钥匙拿给他。看时间还早,夜生活再迟一些开始也不晚。请他到里面坐。 离正扬也没打算立即离开,收起钥匙跟他进去。 一进客厅很安静,楼上楼下看不到什么人。 “没请下人?” 秦秋彦去给他倒咖啡,之后才说:“没有,就我和秦凉住。” “秦凉?你儿子?” 秦秋彦坐下来,点点头:“是,那天你看到过。这个时间还没有睡,我叫他下来。” 虽然是小朋友,又是在家里,秦凉仍旧穿的很板整。那种讲究跟秦秋彦很像,只觉得是一丝不苟。 离正扬抬起头打量,跟在秦秋彦一侧,这么看,觉得眉眼轮廓真的很仿秦秋彦。却想到这个孩子一定不是秦秋彦亲生的,可这样像,竟有些不可思议。 秦秋彦给秦凉介绍:“这是离叔叔,跟叔叔问好。” 秦凉站到离正扬面前来,很有礼貌:“叔叔,你好,我是秦凉。” 离正扬扶上他的肩膀,认真打量他。 “你好,你就是秦凉啊,长得真帅。叔叔今晚突然就跑过来了,没给你准备礼物,明天补上好不好?” 秦凉只说:“谢谢叔叔,不过不用那么客气,我什么都有。” “叔叔一定得送,明天我给你送来。”接着又问他:“你几岁了?” 秦凉脆生生的说:“四岁。” 离正扬怔了下,心里都跟着闷痛起来。如果江南的孩子还在,今年也该是这么大了。 认识之后,秦秋彦就让秦凉上楼了。嘱咐他:“刷过牙了,就不能再吃甜食了,对牙齿不好。” 秦凉说:“我知道,爸爸。”看向离正扬:“叔叔,我上去休息了,晚安。” 离正扬笑笑:“乖,晚安。” 直等到秦凉上楼,秦秋彦悠悠的转动着手里的杯子,才意味不明的说:“这个孩子跟他妈妈的生活习惯很像,总喜欢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离正扬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静静的听着,仿佛屏住呼吸。 秦秋彦浅浅的压了一口咖啡,抬头看他,仍旧慢条斯理:“你觉得他长得像谁?” 离正扬的手掌中捏了汗,沉思之后,实话实说:“像你,不过,你不是没有再找过女人,那这孩子的妈妈……” 秦秋彦淡淡道:“是江南。” 离正扬彻底被惊到,瞳孔张大之后又极速凝紧,惊悚连连,眯起眸子讷讷:“这怎么可能……” 秦秋彦已经点了根烟叼到嘴上,眼睛淡淡的眯起来。他最早也不可思议,觉得怎么可能。世界上哪能有那么赶巧的事,孩子在妈妈那里被偷走,辗转之后却被送来爸爸这里。做这种事的人会不会太闲了?! 当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秦凉就是他和江南的孩子。不过就是外面捡来的孩子,看着可怜,一想到自己也有一个这般大小的儿子,到底是心软了。最终把他留了下来,就想着全当给自己的孩子积一点儿德行,希望老天能够顾念,不要把他曾经欠下的血债报应到孩子身上。 真就是那样想,最怕报应到下一代人的身上,那样比自己被千刀万剐还要难受千倍万倍。秦秋彦不迷信,却不得不说,自己真的很怕这个。 阴损的事终归不太想做,他活的好不好,不重要。可现在毕竟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老婆孩子…… 秦凉从此被他带在身边,多亏了钟笑帮他照顾。他一个大男人,最早真的拿一个孩子没办法。其实也不知道他有多大,只是估计他有一岁多而已。或者更大一些,只是长的小,可钟笑说不会,就说这个孩子不大,小孩子就算长的小,可懂事的程度却能看出年纪来。就猜想捡到的时候,孩子远不到两岁。 神奇的在后面,就是秦凉越长大越像他,由其眼睛和鼻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次带秦凉出门,连陌生人都会说这孩子长的像爸爸。 秦秋彦从来没放在心上,只当做是恭维的话。后来连钟笑和钟庆丰也都觉得像,秦秋彦才刻意去关注,不得不说,真的很像。不仅如此,连性格都像。秦凉那个样子,让秦秋彦觉得是在看着小时候的自己。 想起那句,孩子跟某个人生活的久了,便会越长越像,估计只是那样,否则无法解释得通。 直到去年秦凉在幼儿园里发生竟外,爬高的时候被小朋友不小心挤推下去,下坠时刮到二楼的敞着的玻璃窗,一起掉落,割破了动脉,小孩子肉皮嫩,有碎玻璃碎片扎进皮肤里。送到医院抢救时,失血严重。是秦秋彦帮他输的血……医生站在抢救室的门口说;“孩子失血过多,需要输血……” 秦秋彦听着,心跳的厉害,耳朵嗡嗡的乱响。竟然那样怕,只觉得比自己丢了性命还亦恐亦怖。当时的情绪很古怪,连心痛也十分奇特,如同是连着自己的心,实实在在的剜心之痛。哪里像是捡来的孩子,倒像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竟然想到江南,觉得对不起她,那时候脑子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是他没有保护好孩子……如果秦凉有什么闪失,他这一辈子真的没有脸再见江南了,死不足惜。 跟着医生去验血,被问到:“你是孩子的什么人?” 秦秋彦心跳的几近痉挛,少有的无措。张口说:“我是他爸爸……” 脑子一片空白,就这唯一的念头,什么都来不及想,甚至忘记他是他捡来的。只觉得自己就是秦凉的亲爸爸,是心底里发出的声音。 医生说秦凉很勇敢,一直都没有哭。意识犹在的时候竟还告诉他们,出来的时候跟秦秋彦说一声,让他不要担心,真的一点儿都不疼。 秦秋彦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再遏制不住,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第一次那么软弱又无助,都不像是他。那么多次死里逃生,都没有这样怕过。 只对医生说:“我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儿子……我求求你们……”嗓音沙哑,最后只剩无声的啜泣,声带断掉了,说不出话来。 只觉得害怕,想起江南被推进抢救室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害怕。那时候想,如果没了江南……他怕要活不了。那时就在想,如果没了秦凉……那是他最亲的人……一模一样的深度痛触,是能要他命的。 直到医生出来,告诉他危险期已经过了。孩子没有事。 心头的那口气松下,整个身体瘫软无力,化成了灰。堆坐在那里,久久动弹不得。双手扣得很紧,至始至终的微微打着颤,骨节一寸寸的白,像是死人的手。他的眼眶哭红了,喉咙哑得说不出话来。想起身奔过去,无论如何站不起身,一双腿软得用不上力气,几乎要是秦秋彦此生最落破的时候。 那种为人父的心情,宛如可以用他的性命交换孩子的全世界。只要孩子好,他可以一生一世永无止境的苦难下去为他撑起一片天,心甘情愿,没有怨念。就像当年江南在产房将他生下时一样……他这个当爸爸的,同样做得到。 震惊于自己这样的想法,第一次有心将事件前前后后串起深思,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是自己的孩子,那样的巧合让人难以置信。又突然觉得,本来已经十分巧合,所有的时间点窜起来,都巧得无话可说。这样多的巧合,如果不成就一个天大的巧合,反倒更解释不通。 想起捡到秦凉的那个下午,本身就很蹊跷。那个闪身离去的背影,就是将秦凉丢弃的人?那样快,只一个愣神的工夫。还是有意送到他的门上?当时只以为是秦凉的家人,将孩子遗弃后,转眼消失茫茫人海,找不到。也没想寻,收养之前是想将他送到福利院之类的机构去,毕竟每年被遗弃的孩子数不胜数,早不是什么新鲜事。 到底心慈手软,抱在怀里很不舍,不能不说也是瞧着他的样子,若有若无的似曾相识,像是哪里见过。分明就是小时候的自己,当时没想明白,却莫明的感觉亲切。抱在怀里再想到自己的儿子,就不打算撒手了。 直到那次秦凉受伤,所有的一切才后知后觉起来。 没等秦凉出院,就直接验了dna。 鉴定结果出来的一刹,秦秋彦捧在手里,看到秦凉实实在在就是自己的儿子。惊喜又痛心,所有情绪都是极至的,足以促人疯傻。 怎么会是这样?! 那时候心疼死了江南,既然是他们的儿子,不是该被她带在手边?如今这样,她要怎么活? 秦秋彦连喝了几口咖啡,和着手中的烟,压下回忆时泛起的惊悚。 淡淡说:“我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秦凉三岁多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之前从来没想过会跟他有血缘关系。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现在我仍旧没能想明白,也查不出。只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巧合,不会是江南把他弄丢了,却刚好被我捡到,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还是那人直接偷来,刻意送到他这里来的?细想之后,也觉得毫无道理可言。没有人会那么做,何况那样做也不是为他好,怎么想都是无意义的事。 秦秋彦眸光深邃,摇了摇头:“想不明白。”喃喃:“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不会那么简单。” 离正扬心跳也跟着加急,像有冷风嗖嗖的从脊背上窜上来。无论如何没想到会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江南当年把孩子弄丢了,却被秦秋彦养大,这些年来一直跟他的亲生爸爸生活在一起。而中间发生了什么,却没有人知道,一些都是云里雾里的。 任谁能想象得到?简直像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如今亲见了,只觉跟听天书一般。 难怪秦秋彦说整件事里悬机重重,如今四年的时间过去了,他每行一步还是谨慎小心,伺机而动。 说在江南的周遭有一片雷区,他说一定是存在着的。探情虚实之前踩上去,只怕真的会万劫不复。 离正扬听完后唏嘘不已,即便秦秋彦不说,他也会帮他保守秘密,跟任何人都不会说薄南风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见过他。 在秦秋彦将那些隐患破除之前,他会一直帮他打掩护。 当晚没什么心情出去喝酒了,倦怠而疲惫,这几天真是无比的累心。直接开着车回酒店,走前跟秦秋彦说:“明天我来看秦凉。” “你随时可以过来。” (017)最后一次找你 孙青早早就要出门了,往隔壁的房间看了一眼,方青山又在通宵打游戏。[.超多好看小说]整晚抽烟,房间里烟气缭绕的,站在门外都觉得呛鼻,简直是要烧着了。也就方青山自己没感觉,盯着电脑屏幕,坐在里面像只鬼魅。 孙青觉得有一天,方青山会死在那上面。不理会他,拿起门边的雨伞准备出去。 方青山听到开门声,踩着拖鞋出来,扶着门框,半死不活的叫住她:“你要上班?做早餐了么?” 孙青烦得要死,实在懒得答理他。没好气:“你自己不会做饭啊?我没时间,急着出门。” “你既然急着出门,不早点儿起来做完早餐再走。” 孙青火了:“方青山,你有病吧?你没手没脚么?整天在家打游戏也没事干,自己不会做顿饭啊。” 方青山刚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准备倒水喝,听孙青这么说话,当即火大,一转身,把手里的杯子冲孙青狠狠的抛了过去。打偏了,撞到门边的墙面上,碎了一地。 眼里窜出火苗:“孙青,你说谁有病呢。” 孙青痛心到极至,还有事,懒得跟他吵,筋疲力尽。“砰”一声,甩门出去。 驾照早已经拿到手了,可以自己开车。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到现在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路面一片湿滑,她将车子开得很慢。 到达青水路时,正好到了店铺开门做生意的时间。孙青把车停下,没有立即下车,远远的盯着那家店。没多久,那天见到的店员过去把门打开,忙活着开张做生意。 孙青不确定他们老板是否回来了,几天的时候过去了,就算去南方提货,也该差不多了。 拿上包下车。 店员还在打扫,没想到这么早就有客人上门。 笑着招呼:“有看好的可以试穿。” 孙青没有张口就问他们的老板,视线来回在衣架里穿梭,随意翻找了下,只说:“不是说要进新货么?哪些是新进的。这些上次来我都看过了。” 经孙青这样一说,店员注意到她,想起前几天晚上来过。很好说话,说这里的衣服很实惠,试穿的时候随意聊了几句。店员说过几天老板会进新货来,便说:“过几天可以再来看看,到时候有新的款式。” “啊,原来是你啊,我认得。”指着那一排的货架说;“这些都是才到的货,款式很新,卖的也很好。” 孙青过去看,边问:“你们老板回来了?她平时不看店么?” 店员说:“我们老板去看另一家了,这几天在顺风路上新开了一家店。” 孙青了然:“原来这样,你们老板的生意做的还挺大。听说那边店面的租金可不便宜。” 没心情看下去了,一心想去顺风路上看看。这些天一直惦记宋林爱的事,不只是她,江南几乎也是天天打电话来问,要是再不能确定,她们就得疯了。 便说:“款式的确不错,我现在得上班,下班的时候来试一试。” “好,随时可以过来。” 孙青提着伞出去,匆匆忙忙的发动车子往顺风路上开。长长的一条步行街,所有的店面都已经开张了,雨天,又是这个时间,街面上几乎没有几个人。她打着伞两边来回的看,远远看到与那家店相同的名字,步伐加快。 透明的两扇玻璃门,推门而入,里面应声响起:“欢迎光临。” 即便是四年的时间过去了,孙青听着这一声,响彻耳畔,还是熟稔至极。才觉真的已经认识很久了,打上小学开始,一直到现在……熟悉这个人身上的一切,连同她的声音。[] 孙青揪了很久的心,在听到这一声的时候蓦然尘埃落定,总算……她还好好的活着,无论人在哪里。 很快的,又心酸不已。他们找了她那么久,担心的要命,而她竟然躲在这里,一躲就是长长的四年之久。如今连小九就已经上小学了,每次见到她,会问:“阿姨,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她便说谎:“你妈妈现在很忙,这些年她在做生意,等她有时间了就回来。”每一次见面都说快了,快了……其实比小孩子心里还没底,怕宋林爱永远都不回来了。直到有一天被一个几岁的孩子揭穿,她说;“我妈妈肯定不回来了,再忙也该有时间,她就是不想回来了……” 孙青都忍不住想要落泪,差一点儿哭出来。 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知道母子连心,小九想宋林爱。其实宋林爱也一定更想小九,这些年她的日子肯定很不好过。如果不是觉得自己不堪,没有颜面见家里人,也不会躲起来一个人生活。 偏过头擦眼泪。 宋林爱也已经站起身看过来,一下怔愣,定定的看着门口那个熟悉的人。想要落荒而逃都来不及,睁大眼睛看着,一动不动。 孙青稳定情绪望过来,下一刻把一扇玻璃门敞得大开,站到一边去,把门口的路让出来。 一出口险些破音:“还逃么,现在跑也来得及,打个车就走,直接去机场,火车站,还是客运总站都随你。我就找你这一次,你这回再跑了,这辈子我也找你了,江南也不会再找。” 宋林爱噼里啪啦的掉眼泪,真的走过来,没有出门,而是一伸手,夺过那扇门随手关合。问她:“你怎么找来的?” 早在开这家分店的时候,心里就颇多顾及,知道遇到熟人的可能性会很大。不像青水路那边,地点偏僻,以前他们都很少去。也是打算过了这几天,把这边整理好了,等一切上正轨,再跟店员换一下,她还是去那边看店,没想到就已经找上来了。 孙青冷冷说;“同事去买衣服的时候看到你了,觉得像是你,我就过去了。正好你去提货,就一直等到今天。” 又问她:“这些年你一直在s城?没有离开对不对?” 宋林爱将整张脸埋进掌心里,彻底的痛哭失声,有些说不出话来。蹲到地上,双肩颤抖。 哽咽着说;“舍不得离开……” 是啊,怎么能舍得,孩子在这里,家人在这里,朋友在这里。一切美好,痛苦的回忆都在这里,想逃走,那样难…… 孙青跟着撑不下去,一起哭的很厉害,过来抱住她。 “你傻么?跑什么?又没有人说怪你……你知道江南这些年她过得有多辛苦,还要一直担心你。她那么悲惨都没有逃,你宋林爱那点儿伤心算什么,至于一走了之?” 宋林爱彻底说不出话来,枕着孙青的肩膀,她只是伪装的凶悍又勇敢,其实哪里及得上江南。就是知道江南这些年活的很辛苦,简直生不如死,才更加的不敢抛头露面,觉得是她害苦了她。 生意自然做不成了,关了店门,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下。 这样的雨天整个店中更是安静,店内温润的咖啡香,混和在老旧的旋律中,反复播放一首《滚滚红尘》。窗外的雨依旧肆意,比来的时候更大了,随风一起,敲打在玻璃窗上。 宋林爱和孙青就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店里不过就这一桌的客人。(.) 杯子在孙青的手掌心里打了几个转,看着窗外一直没说话。 宋林爱也是一口接一口的往下压着咖啡,滚烫,连舌尖都是疼的,十足的又麻又痛,针扎的一般。 半晌,抬起头:“江南现在还好吗?”以往在s城的时候,暗暗的会关注,跟着很揪心。后来江南一个人去了外地,太久没有见过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孙青才转过头来。 心里跟着难过,摇了摇头:“不好,怎么可能会好。那么爱薄南风,薄南风死了。好不容易当了妈妈,孩子却还丢了。要不是难过至极,神精又怎么可能出问题……她才是名副其实的逃难,如今就像失去了生活的能力,越来越不在状态,你见到了就会知道,不是以前那个江南了……” 孙青轻微的哽了下,觉得心疼又难受,说不下去了。 又是持久不下的沉默。 之前已经给江南打过电话,没人接听,接着又给她发了短信。告诉她,她找到宋林爱了。 宋林爱抬起头:“我们去看看她吧。” 江南一上午都在参加会议,等散会出来的时候,一翻开手机,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孙青打来的。还有短信,翻开来看,心跳蓦然加速,那一下太过猛烈,竟然承受不及。 快速的往外面跑,一边将电话回过去。 握着电话的手指在轻轻打颤,怕是梦,一接通,孙青就会告诉她:“你的脑子又不好用了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过去的时间她总是这样,明明很多人已经不在手边,而她恍惚间仿佛还是听到那个人的声音,看到他的容貌。于是时空错转,以为还是曾经,以为谁还都在……直到唤出那个人的名字,旁人就会告诉她,又是她出现幻觉了。 在这个世界上,若说江南有最不相信的人,那便是自己。 所以她要在第一时间确认,接通后马上问:“孙青,你是真的找到爱爱了么?还是我看错了?” 孙青笑着安抚她:“这次你没错,是真的找到她了,就在我身边呢,你跟她说说话试试。”把电话递给宋林爱:“江南的。” 宋林爱迟疑,盯着电话不敢动,不是恐惧,却心生畏惧。就像四年的时间一直哑口,再想说话,张了张口,却无言。 缓缓接过电话,没等说话,泪流满面。紧紧的咬着唇齿,撕裂般的挤出笑:“江南,我是爱爱,你还好么?” 再一步就要抵达洗手间,那一扇门进在眼前,江南却腿软的厉害,再迈不动步伐。扶墙站稳,忘记是在公司,还是工作时间。贴着墙面一点点的滑下来,蹲到地上。 高兴的要命:“爱爱,原来真的是你……” 宋林爱不等她说下去,张口说;“江南,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担心了。其实我最任性,一点儿都没你懂事,也不如你勇敢。是我不好……” 江南将脸埋在腿里,整个人很安静,眼前那一块光滑的地面还是被液体打湿了。她不抬头,执意又认真的低着。坏毛病又在作祟,连自己都知道自己的神精有毛病。于是放纵自己,这样难过,还是不想装得自己很正常。 指腹在地面上轻轻的画着圈,只说:“你没有不好,是我不好,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 归根结底是她造的孽,等报应来临的时候,连累了身边所有人。 “爱爱,你别再走了。叔叔阿姨需要女儿,小九也需要妈妈……”别像她一样,一直长不大,不懂事。如今江爸爸离开了,她想孝顺他都再没有机会。 秦秋彦从电梯里出来,转首就看到江南蹲在地上,等他走过来,一直没说一句话,只安静的埋着首。 他将吴胜超打发掉,几步走了过来,发现她在打电话,手机贴在耳畔。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仍旧没有声音,仿佛是在专心听对方讲。 平光镜下粲然的桃花眸子骤然眯紧,地上已经蜿蜒成一条小河,就要漫到他的脚底下。 伸手将电话夺到手中,才发现哪里是在通话,手机平面停留在主页上,原来只是惯性使然。 江南手中一空,下意识抬头。看到秦秋彦之后,慌乱的抹眼泪,意识在一点点收拢。渐渐唏嘘不已,疯了,忘记是在公司了,上班时间,不是自己家里,想哭想笑,想疯想闹都没人管她。 秦秋彦把人拉起来,板着脸:“怎么了?” 江南抽回手,勉强笑笑:“秦总,我没事……”见到秦秋彦瞳光已深邃,隐隐的寒意,随口诌:“胃疼,老毛病了。” 秦秋彦定定的看着她,那双眼何其锐利,似要将人的灵魂看穿击碎,只觉得是逃无可逃。江南下意识想低下头,下巴同时被扣紧,抬起来,仍旧只能和他对视。 江南马上就有些烦了,知道秦秋彦锐不可挡,喜欢一语道破,自有让人无所遁形的本事。可那是他的事,她跟他没有关系,至于因为什么失魂落魄,更是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此刻她讨厌他的咄咄逼人,一把拔开他的手。 已经没有一点儿情绪:“秦总,我说了我没事。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去上班了。” 转身就走。 秦秋彦没有叫她,也没有追上来。毕竟是在公司里,最忌讳上司和下属牵扯不清,被人说三道四。 江南也怕,由其秦秋彦这种,全公司女性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稍有差池,只怕会万箭穿心。所以一路步伐飞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 坐到办公桌前呼呼喘气,不是不开心,也不是不难过。百感交集,人总是这样矛盾。终于找到宋林爱了,心里长年累月提着的那口气可以松下来了,简直是件无比高兴的事。可往事随之扑面而至,过再久的时间想起来,还是有痛心的感觉,那样疼。 中午吃饭的时候没什么食欲,同事拉着一起去了,就吃了一碗粥,又吃了一点儿小菜。 再回来,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袋子的胃药,各种各样的。狐疑起来,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个。她今天没有胃疼……怔了下。心脏怦怦的跳着,觉得不太可能,他不是那样的闲人,看着也不是会爱心泛滥的人,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可是,除了那时,便没说过自己胃疼的事。 暂进用不上,收起来,一下午还是时不时会想,到底是谁送来的?觉得自己疯了,明明要工作,不打算再这种无厘头的事上浪费时间,手上无论忙活什么,还是会浅尝辄止的想起来。 起身去复印文件,有同事搭顺风车,看出她的意图,手一抬:“一起,谢谢。” 江南笑笑,接到手里,一起去复印。 站在复印机前,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前面一段走廊的栏杆。江南将文件放进去,按了按扭,一抬头,看到那里多出一个人来,闲散的斜倚在栏杆上抽烟,整个人慵懒典雅。镜面微微反光,那一双眼瞳却暗沉,宛如夜空下的深海。 江南片刻失神,机器已经停下。反应过来去拿资料,再一抬眸,空空如也。恍然一梦,哪里有什么人,分明是自己的错觉。 离正扬上午在酒店里工作,本来看时间差不多了,想跟江南一起吃饭。打电话时江南语无伦次,说宋林爱找到了。然后才说她有些激动,中午不太想吃东西,告诉他;“晚上一起吧。” 离正扬嘱咐她:“就算不想跟我一起吃,自己也得吃饭。” 江南嚷着:“知道了,知道了。” 合上电脑没事做,躺在床上抽了一根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没人陪着一起,他也实在没什么胃口。掐灭手里的烟,合着眼睡了一会儿。想起秦凉来,马上给秦秋彦打电话。 “秦凉今天在家还是在学校?”想着四岁的小朋友该是上学了。 秦秋彦停下翻看文件的动作,靠到椅背上。 “在学校,你要去看他?晚上放学之后吧,一起吃饭?” 离正扬坐起身:“晚上吃饭事再说,在哪个学校啊?我替你接孩子,顺便把昨天的礼物补上。” 秦秋彦把地址连带学校的名字一并告诉他。又补了句:“秦凉不太好相处,估计你要费点儿心思,可能会让你头疼。” 离正扬不信他的话,昨天见过秦凉了,很礼貌的小孩子,对他说话也至始客气。 可是谁也没有秦秋彦了解秦凉,他一个表情他这个当爸爸的都能读懂。昨天秦凉是礼貌的跟离正扬问好了,不过他看到秦凉的眼神桀骜。一般这样,就表示秦凉要么排斥这个人,要么对他有意见。至于原因,秦凉还没来得及问他。怕离正扬这样冒冒失失的撞上去,会碰钉子,所以提前跟他招呼一声。 离正扬不信一个小朋友有多难摆平,自信满满的:“要么随你,要么随江南,我跟你们两个都能很好相处,秦凉会不喜欢我么?” 秦秋彦笑了声;“这还真说不准,秦凉是把我和江南奇葩的地方都集于一身了。” 离正扬没接过孩子放学,唯怕迟了,早一个小时就去了。 学校门口还很安静,一个家长都没有。离正扬怀疑自己去错地方了,看校名是,又向门卫打听了一下,确定是这里没错。 告诉他:“你来的太早了,离放学还有一个小时呢。” 离正扬笑笑:“没事,我等等。” 走回到车边摸出根烟点上,靠到车身上的抽烟。 家长一点点云集,学校门口很快聚满了人。离正扬觉得自己身上就要被穿出洞来,不明所以是哪里这么打眼。有些不安的掐灭手里的烟,衣服穿的西装,全身上下一丝不苟,不会有什么问题。向镜中瞄了一眼,头发也很好,过耳短发,也是出自名剪之手。 最后还是钟笑过来提醒他,往他的车身上一靠,无可奈何的说:“你太扎眼了,车子,人,从上到下,没一处不惹眼的。”她真是纳闷,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可她记得离正扬这张脸,是在永新集团看到的。近两天正怀疑秦秋彦跟他有什么宵小。 觉得自己中魔了,一想到秦秋彦当时眸中的滚滚怒意,就忍不住冷汗泠泠。她承认自己最近有点儿腐,不怪秦凉那样说她。 容易想入非非,由其去过永新见过江南之后,觉得那个女人有点儿平淡无奇。相比之下,这个男人就很不凡了。 想问他,你认识秦秋彦?太突兀了,张口只道:“来接孩子?” 离正扬却没认出钟笑,那一日只看个侧脸,所有的注意力全在秦秋彦一人身上了,所以即便和钟笑这样面对面站着,仍旧不知道她是谁。 钟笑就猜是这样,告诉他:“我那天和秦秋彦从永新出来见过你。” 离正扬顿时了然,江南口中的,秦秋彦的女朋友。 只说:“我来接秦凉。” 钟笑眼睛睁大一点儿:“我就是来接他的。” (018)朋友,再见 终于有机会问起来:“你和秦凉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来接他?” 离正扬微不可寻的蹙了下眉,方觉得怎么答都不奇妙。不能让江南知道他认识秦秋彦,而眼前这个女人又明显看到她和江南熟悉,总不能说是冲着江南是秦凉的亲妈才来接孩子。只得说:“和秦总认识,昨天第一次见秦凉,答应给他买礼物的。今天我送过来。” 钟笑莫测一笑,心中讷讷,果然这两个男人关系非浅,看来真不干江南什么事了。 她没有刨根问底,学校放学,孩子已经排着队陆续往外走了。 离正扬和钟笑上前,秦凉自人群里走出来,即便站在那样多的孩子中,眉眼脱俗,气质也是超群,不笑,亦没什么表情,仍旧有模有样。 钟笑冲他招手:“秦凉,我在这里。” 秦凉看过来,看到钟笑身旁站着的离正扬后,愣了下。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深思之后冷下来。走过来,来回扫了两人一眼:“你们怎么在一起?” 那样子就像是捕捉到一对狼狈。 钟笑解释:“这个叔叔是你爸爸的朋友,说昨天见过你,今天来给你送礼物的,我们两个正好碰上了。”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叫叔叔啊,不可以没礼貌。” 秦凉抿着小嘴,扬首盯紧离正扬,阳光下的一张脸比灯光下更加真实,真正的看清他。心中更加恼火,不想江南还是外貌协会的,个顶个的都是这样。 有些不耐烦:“叔叔好。”勉强说完这一句,转首对钟笑说:“我今天有点儿累,我们早点儿回去吧。” 钟笑有些为难,看向离正扬。 离正扬就那样要笑不笑的看着秦凉,将他一系列的面目表情看在眼里,想起秦秋彦的友善提示。别说,还真是个奇葩的孩子。秦秋彦再冷淡,也没说到了不可近身的地步。可这个孩子不简单,明眼人一看,他这样子就是想拒他于千里之外。只知道秦凉不喜欢他,却不知道因为什么。 蹲下来,温温的笑着:“秦凉,叔叔答应给你带礼物的。来看看,我给你买了很多玩具。” 说着打开车门,看到里面堆放着各种时下小孩子风靡的时髦玩具,多先进的都有。 秦凉却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并不见得感兴致,只说:“我不喜欢这些小儿科的东西。” 离正扬眼角抽搐了一下,真觉得难招架。 钟笑马上出来打圆场:“钟凉平时是不太玩这些东西,主要也没人给他买,他不知道里面的乐趣。”然后又说;“秦凉,叔叔给你买的这些玩具都是最先进的,超好玩的,你回家一玩,肯定会很喜欢的。” 秦凉瞧着她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凉凉的丢下句:“你要是喜欢,拿家自己玩吧。” 已经走到钟笑的车前,开门坐进去。 钟笑很笃定的对离正扬说:“你一定是哪里惹他不痛快了,否则秦凉不会这么不懂礼貌。”基本的东西秦凉还是很会的,虽然跟人不亲近,但场面上也算面面俱到。不会平白无故的让人下不来台,看他对离正扬的态度,只怕是结下了深仇大恨,才会让秦凉这么排斥。 离正扬想不起来,漂亮的眉毛打结。 秦凉已经不耐烦的催促:“笑笑,你还走不走?” 钟笑跟离正扬摆摆手:“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离正扬坐进车里哭笑不得,之前见过一面,没想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出格,给孩子留下了不良印象。 实在想不起,给秦秋彦打电话,直说:“你们那个儿子我搞不定哎,怎么生出来的人精?跟老僧入定似的,把我埋汰的一文不值啊。” 那些先进的玩具,没事他还会买个几件放家里玩一玩,结果秦凉轻描淡写的一眼,竟说是小儿科。 秦秋彦按了按眉骨,暗暗想了下,觉吟:“估计与江南有关。” “什么意思?”离正扬懵了。 秦秋彦这边已经准备下班,外套穿上身,正了正领带才说:“那一天他看到你抱江南了。” 当时自己心里的滋味都是别样,险些兜不住火。秦凉跟他的脾气一直很像,有时细细的看,连“品味”也差不多,喜欢的事物大抵相同。哪一点上,情绪会起伏,便会出奇的相似。 离正扬一头雾水之后,心服口服:“得,还真是你跟江南的儿子,一般人他也生不出来。不过你们父子有点儿良心吧,是江南自己扑上来的,是我抱的么?” 他这样的,跟个娘家哥哥有什么分别?语气不变,脸上笑意却一点点飘忽,仍旧不咸不淡的笑着:“行了,这些年我和黄宇受你重托,虽然没将她照顾的很好,但总算有一日站到你面前来了。现在你回来了,我们两个也要功成身退了,自己的女人自己照顾,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正急着讨老婆呢,真顾及不了你的事了。” 离正扬就这样将话带过,连带自己这些年的感情也一并船过水无痕的带过去。庆幸这些年他将自己的感情压抑的很好,并没让江南那个傻女人看出丝毫的破绽来。到现在也不该有什么落寞或者痛心,本就没过非分之想,也早就笃定跟江南是不可能的,连喜欢都很不对。就算秦秋彦回不来,如果江南再遇到喜欢的,便打算将她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上,无论如何不该由他来接手。 现如今薄南风回来了,没什么比这更完美的结果。 离正扬想,有些东西一年复一年的过去,连萌芽都生得辛苦。都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也该将它葬了。 脸上的笑意彻底消散无踪,话是这样说,道理也是这样讲,明明将自己安抚的很好。瞬间还是有了心痛的感觉,方觉得是一个人,脸上的笑意撑得那样辛苦,实在没必要再持续伪装下去。 一刹那,悲情的就要掉下泪来。 秦秋彦淡淡说:“正扬,谢谢你和黄宇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我都记着呢。”想象不到要用什么样的言语表达,说出来都会略显苍白。 知道这些年他们到底做了多少事情,连带其他人一起。如果没有他们,江南只怕走不到今天。她虽然吃了很多苦头,可那些苦是他秦秋彦一人带给她的,再多的不好,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不好,实则他们已将她护的十分周全。秦秋彦是由心感激的,觉得是毋庸置疑的恩情似海。 离正扬漫不经心的打笑:“你要真这样想,就赶紧做个说和人,缓解一下我和秦凉之间的矛盾,他小的时候我可没少抱他。小家伙翻脸不认人,不是寒我心么。” 秦秋彦笑了声:“这个还得慢慢来,估计你要遭一段时间他的冷眼。现在他还坚持叫江南姐姐,这个连我都拿他很没变法。” 离正扬头疼:“你的意思不是要等到他知道江南是他妈妈的时候,才能彻底化解我和他之间的矛盾吧?” 秦秋彦慢条斯理:“有这个可能。”只怕真到了那个时候,秦凉更得狠狠的执拗一番。 江南跟两个同事一起从楼上下来的。手里抱着两三个文件夹,是准备晚上加班加点要做的事。 刚步入大厅,忽然被人叫住。 那声:“江小姐。”叫的,很是飘忽。 江南和同事一起回过头,看到西装革履的秦秋彦刚从电梯里出来,一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一脸公式化的表情。 “江小姐,你先留步,那天你借我的钱,是不是该还了?” 两个同事恭敬的跟秦秋彦打过招呼,皆好奇的转首看向江南,对于江南何时欠了总裁钱的这件事十分感兴趣。 江南这才猛然反正,那天吃甜点的确向他借了十块钱。又觉得他实在太小气了,那么有钱,却连十块钱都念念不忘。看来世人说的不假,越有钱的人越小气。 抱歉道:“秦总,不好意思,这两天太忙了,忘记还钱的事了。” 秦秋彦凉凉的看了那两个同事一眼,没说话。 接着那两人很是识趣说:“秦总,江南,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正是下班高时期,人来人往,秦秋彦已经错过江南往停车场走,江南跟他保持一段距离走在后头。就总是那么两米之遥,不近不远的,他快了,她也加快,他慢了,她便跟着放慢。 最后秦秋彦停下来,转身问她:“你跟在我后头干什么?” 江南“呃?”了声,反应过来;“我不是要还你钱。” 秦秋彦根本不将身侧的人来人往看在眼里,淡淡的笑了嗓:“既然跟我同路,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江南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不只是她怕,觉得他肯定更怕。人多嘴杂的,像他这种人估计更讨厌闲言碎语,由其她这种小职员,让人扯出闲话实在没必要。 又想起那天钟笑找上门来的事,肯定不会是赶巧遇到的。她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虽然时而来一阵脑子很不够用,可那时候理智尚在,越发觉得不简单。 心里想着,嘴上便说了出来:“秦总,我跟你其实又不熟悉,让人误会只怕不好。”这岂是她能高攀得起的人。 “不熟?!”秦秋彦声音扬高了一些,偏了偏首,好看的眉毛蹙起来,忽然像有些哭笑不得。想问她,领过证,上过床,生过孩子,这样都叫不熟,那哪样才叫做熟悉? 觉得快被她给气死了,按了按眉骨,叫上她:“跟上来。” 江南左顾右盼,那样子宛如做贼一样。 秦秋彦已经不耐烦,过来牵起她的手腕就走。 江南快哭了,被他带得飞快,闷着嗓子说:“秦总,你快放开我,我自己走。” 秦秋彦没看她,慢条斯理:“江南,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倒着长的么?” 江南问他:“什么意思?” 已经抵达秦秋彦车前,松开她的手,秦秋彦操起手臂,轻身一倚,斜靠到自己的车身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我的意思是说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了。” 这里没有什么人,远处有车响,可是仍旧显得安静。 江南微微脸红,可还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秦秋彦就是这般,说话常常似是而非的,倒是极易让人想入非非。江南忍不住想起她做过的梦,即便只是个梦,还是觉得自己太过龌龊。竟还三番两次的想起来,即便不用别人说,自己想想就很无地自容了。 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轻轻蹭。决定不说话,秦秋彦不是什么好东西,语言上的翘楚,很有可能无论她说什么,都是他提前预设的坑。狭隘的形象肯定是她,而他无论将话说的多么任人浮想联翩,最后总能轻描淡写把自己置身于高地上。 江南觉得自己这样跟心怀鬼胎有什么区别,她已经是个龌龊不堪的人了,不想昭告全天下。 秦秋彦微微低下头,以便能看清她那张脸。 似笑非笑:“你脸红什么?想到什么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江南的脸更红了。只觉得尴尬至极,就好像此刻的心扉是敞开着的。而秦秋彦这样火眼金睛的,一下便已望进她的心里去,将她心中呈现的影像看得一清二楚。 江南呼吸困难,无地自容到只想找个地缝铅进去。有些闹羞成怒的瞪大眼睛:“秦总,你不要胡乱说话,我没有想到你。” 秦秋彦淡淡“哦?”了声,眯起眸子,飘飘问:“我说你此刻心里想着我了么?你这样叫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江南彻底哑言,转了大大的一个圈子,到底被绕进去了,真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真的有些恼了,说不出是恼别人还是恼自己。秦秋彦说的对,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岁月是停止不前的,更不会倒着走。她早已过了执拗的年纪,就算做过无数无厘头的梦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实在没必要这样。痛恨自己如斯,从没有这样过,如今却被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扰乱了心境,常常连自己都束手无策,懊恼异常。 “秦总,我先走了。” 秦秋彦一伸手拉住她,见江南咬紧了唇齿,似乎真的恼怒,又马上松开。 只问她:“我将你怎么了?说变脸就变脸?” 江南说;“没有,只是已经下班了,我还急着回去。” 秦秋彦提醒她;“正事还没办呢。” 江南这才想起来,钱还没有还他。发现每次遇到秦秋彦,三言两语总有本事让她情绪失控,甚至是找不到北。这样出神入化的能耐真是让她心焦,烦乱不已。竟然像极了某一个人,岂不知这样的感觉让她有多害怕多痛心。 从包里掏出十元给他,眼皮没抬:“给你,秦总,谢谢你了。” 秦秋彦没接,低下头飘飘的问她:“就十块?隔了几天才还我,没利息么?” 借贷还息,对于他们商人来说,简直太天经地义的事了。 江南气结,又总像挑不出瑕疵来,是,说明天就还的人是她自己。后来记性不好忘记了,又怨得了谁。认命似的:“那你说多么?” 秦秋彦笑笑:“还真是借钱容易,要钱难啊。” 江南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态度问题,这样的确是不好看。当时自己死皮赖脸的向人家借钱,怎么说他当时都是很好说话,不仅肯借她,还额外送了那么多给她,最后一直把人送到家去。也算好事做到底了,她再这样,跟只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表情想缓和,已经不能够,只得在说话时服一下软。 “对不起秦总,我不是那个意思。”然后二话没说,拿出一百块给他。“你看这些够么?” 秦秋彦仍旧没接,定定的看着她,嗓音若有似无的放得柔和:“胃还疼么?” 江南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下,整个人也跟着僵了下。 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他,有那么一刹觉得这个男人熟悉至极,直熟悉进骨子里,仿连他身上的筋骨血脉都数得清,还有他全身上下每一处温度也都了如指掌……但也仅是一刹那,那一阵的清明转眼被不清覆盖,如同咸湿的风吹过去。剩下的,只有更多的痛心疾首,欲哭无泪。江南觉得她真的是快要疯了,这个男人果然沾不得。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跟一个花痴或者跟踪狂有什么区别。 秦秋彦已经抬起手,狠狠的揉了下她的脑袋,语气不明:“以后工作可以做不完,饭不能不好好的吃,否则扣你工资。”飞快的上车,车门“咣当”一声关严。而那一句话江南只觉还未听得太清,以为是错觉,他已经发动车子离开了。 只留她在原地,手里握着那一百块钱,跟个呆死的木偶一般,做着一场不着边际的春秋大梦。 实则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南下车的时候,离正扬给她掐着时间呢。手腕抬起来,示意给她看。 哼哼:“不是早就下班了?你是确定自己是开车回来的?不是爬回来的。” 江南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在停车场就傻站了很长时间,人烟早已经散尽,仍旧回不过神来。最后天一点点的暗下来,确定自己该要往家走。还是心不在焉的,开了很长时间的车,掌心中一片粘乎乎,一看才发现,那一百块钱还被她捏在手里,被汗沾湿,皱巴巴的攥在手里都快褪色。 什么都忘记了,脑海中一片茫然。拥拥挤挤的,是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颊,朦胧不清的。江南觉得自己的思想压力可能是有点儿大了,路过药店的时候特意买了安神的药。 这会儿还觉得累,脸色不是很好,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里?” 离正扬伸手弹醒她。 “回神,看看我是谁。”怕她神精错乱,忘记他几天前就过来了。 江南揉着脑袋,不满的唔了声:“知道你是离正扬,万分不幸被相亲对象看上,逃难在此的离正扬。”奄奄一息的叹了句:“我是问你,没去找美女约会,怎么来我家楼下站岗?” 离正扬过来环上她的肩膀:“来请你请饭,吃好的。” 拉着她就要走人。 江南站着不动,怀里还抱着从公司拿回的文件夹,告诉他:“很重,放上去再走,顺便换件衣服,出了一身的汗。” 离正扬不想上去,懒得动,放开她。 “你快上去,我在这里等你。” 江南自己上楼,要进去的时候回头看,离正扬靠到车上抽烟。那个时候天已经暗下来,光火明亮,幽静的绽在夜空中,照得他那半侧脸却像朦胧不清的。整个人很修长也很安静,倒不像是平时说说笑笑的离正扬。 当晚离正扬请的客,吃的法式大餐,只那瓶红酒就一下刷了他几位数。(.好看的小说)出来后不想回酒店,拉着江南去逛街。本来要看电影的,想起如今的江南连那东西都看不了,不想招惹她的不快,决定去逛商场。 告诉她:“看到喜欢的,可劲拿,今晚刷哥哥的卡。” 江南吵嚷着:“离正扬,你太够意思了。”可她不是很想逛街,觉得离正扬也不喜欢,平时就没有这样的喜好,只觉得今晚他疯了。看他动真格的,拉住他:“算了吧,跟你开玩笑呢,什么都不缺,要是有需要的我自己就买了。再说,晚上还有工作,你也早点儿回酒店休息吧。” 离正扬伸手拉起她的手腕,不理会她,大步往商场里去。 “江南,今晚你就陪我折腾个通宵又不会死。我发现人长大了很没意思,做什么都倦怠,陪我找找青春年少什么感觉。” 可青春年少什么感觉呢?江南觉得那东西离她更遥远。她比离正扬年纪大,比他见识过的人间疾苦也多,事到如今可谓百味偿遍,再跟她提青春,岂不是很矫情。 实说实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了,要不你去叫其他的人陪你找找。” 离正扬哼了声:“就因为你也不知道,所以才要一起找一找。” 其实离正扬隐隐觉得自己知道,感觉指掌间的这个,就是他的青春年少。终归是要长大的,青春年少再美也有逝水东流的那一天。年轻人有一种说法要叫创造回忆,两个人在拥挤而短暂的时间里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仿佛把一生想要一起做的事情都做完。让余生不平淡。 因为时间短暂,所以才要马不停蹄。创造的越多,此去经年拥有的也就越多,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时候,才没有遗憾,不会孤单。 离正扬以前听到的时候觉得幼稚,他从小到大都很理智,即便是追女孩子,即便是喜欢的,也没有做过这样的傻事,想都不会想。可早已经过了犯傻的年纪,却冲动的想做这样的傻事。 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在天亮之前才想要做更多的事。 江南被拉着上来,想不起要买什么。都是离正扬做主,反正他的眼光不仅不俗,还很有见地。他指哪一件,江南就试穿,出来之后自己也觉得很满意。可这里的衣服价格不斐,江南没打算要买东西,钱包里没带多少钱。真要离正扬付帐,心里也过意不去。 试过两套,死活不试了。嚷着:“你今晚要那么想购物,你买吧。我帮你看着。我上了一天的班累死了,试穿太麻烦了。” 离正扬觉得也是,站起身,告诉店员:“把这两件,连带我之前看好的,通通包起来。” 江南“呼”一下站起身;“离正扬,你疯了。”败家子,都是本季的新款,知道全买下来多少钱么。对店员说:“其他的不要,就要那两件试过的。” 离正扬轻描淡写:“不用理她,包起来,去刷卡。” 店员一走,江南狠狠瞪他:“你今天中什么邪。” 离正扬笑着:“我天天都中邪,听说你辟邪,所以三天两头过来找你。” 江南咬牙切齿:“你那张脸才辟邪。” 逛完衣服又去选购吃的,这个江南喜欢。推着车子,专捡喜欢的零食。之前家里储备的那些因为近段时间工作忙,常常加班加点到很晚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离正扬看上喜欢的,也往车子里放。以前从来不吃这些东西,后来经常跟江南在一起厮混,受她影响。由其住对门的那段时间,不是太平年,总担心她一个人会出什么事。便时不时拿来好的片子在她家的客厅里一起看,带去的零食会跟着她一起吃。 转完一圈,已经选购了满满一车。结帐的时候江南吃了一惊:“这么多。” 离正扬付完钱,笑笑:“愁什么,又不用你提。” 可不论谁提,大包小包也买的实在太多了。江南提议:“要不然回去吧,再买家里就放不下了。” “你住鸟窝啊?几包零食就能填满?” “离正扬,你今晚没受什么刺激吧?”总觉得哪里不同,又实在看不出。伸手去拭他的额头,讷讷:“没发烧啊。” 离正扬扯下她的手,拿她没办法。 提上所有东西,叫她:“走,先放车上去。” 江南听他这样说,就是打算不回去,问他:“还要干什么去?” 离正扬没回头,只说;“去江边散步,我看那里的夜景挺美的。你要是想放烟火,我们也可以买几支,玩累了,再去吃个宵夜。” 江南不可思议:“离正扬,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么小滋的游戏?你不会是被哪个女人给伤了,到我这里寻求安慰来了吧?”快走一步,跟他并肩,拍了拍然后说:“来,我把肩膀借你依靠,想哭就哭出来吧。咱们兄弟一场,我当是可以为你两肋插刀的。” 离正扬挑了挑眉:“你要真这么讲究,去帮我插那女人两刀得了。” 江南死命摇头:“不行,不行,我是有案底的人,再犯事那就叫惯犯。再说,打打杀杀的不好。” 离正扬无可奈何;“直接说自己贪生怕死得了,指望你为我出头,我早晚节不保了。” 江南笑起来:“离正扬,你跟我讲什么都好,就是别讲节操,这同跟我讲笑话有什么区别?” “你想说我节操早就喂狗了?” 江南嘻笑:“别抬举自己,这年头,女人的节操才真是喂狗了。至于你们男人的,喂狗,狗都嫌弃。” 离正扬“咦”了声,转过身,眯起眼睛看她。 “江南,我发现你现在这张嘴皮子很阴损么。”变得越发伶俐起来,有当年的风范。转而便不多言,答案呼之欲出,只怕连江南自己都没发现。这世上就是有人有这样的本事,能改变她于无形之间。或许这便是天意,是命正注定的缘分。哪怕好,哪怕坏,就只是那一个人能够给她的。 江南果然傻里傻气,只是很不服气的说:“离正扬,不要我一说了点儿实话,你就恼羞成怒。我怎么发现你们男人越来越小心眼儿呢。” 离正扬已经打开车门,把东西放进去,告诉她:“心眼儿大了,那就缺了。随你怎么说,你们女人要真哪一日不说我们男人坏话了,要我们怎么忍得下心做禽兽不如的事呢。” 江南没理会他,之前来的时候一路匆忙,没细看他这车。叫绝:“哪里搞来的?你个纨绔子弟。” 离正扬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朋友手里借来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带她去江边,路上放音乐听。 随意开启,没想到离正扬不仅听过,还可以跟着轻轻的哼唱…… “在人多的时候,我会自然不停地说话,那是害怕你的空气被我冷却了下来……我是你的谁,有谁能告诉我,我该站在哪个角落,等待你的暗示,好好安排自我……” 旋律舒缓忧伤,流水一般缓缓的。 江南靠着车窗,第一次听到,觉得好听。问他:“叫什么名字?” 离正扬打着方向盘,半晌,侧首看过来,嗓音轻淡:“我是你的谁?” 江南翻白眼,问他:“我问你歌名。” 离正扬转过头去看前方路况,告诉她:“我说的就是歌名,就叫那个。” 什么都懂,还是会想不明白。时而觉得这样的心思是种玷污,江南把他当这世上最好的哥们,感情纯粹,心无旁骛,如同她从不忤逆自己的真心,背叛自己的爱情。记得她曾在酒醉的时候说过,她是个傻女人,即便是痛,也会义无反顾的傻下去。她觉得再爱不上谁了,哪怕最初饮下的是毒……可一个人想死那么容易,起死回生又谈何容易? 离正扬怎么会不懂,他也是服了毒的,心死了。 当晚真的买来了烟花,这个时候不是四处都有卖,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如今的烟火危险系数明令降得很低,就算小孩子拿在手里,也会很安全。 两个人站在江边一鼓作气都放完了,时间不早了,几乎没有人,大喊大叫的,很开心。很久没做这么天真的事了,虽然幼稚却很开怀。 江风簌簌的吹着,因为是夏季,也是暖暖的。拂动起衣衫,渐渐的,就真的有了青春年少的感觉。 离正扬眯眸望出去,岸边通亮明快,可是江水悠悠,是灰暗无边的颜色。只觉得这样的水,跳下去估计会深不见底。 问江南:“敢不敢跟我一起跳下去?” 江风近在耳畔,人的声音便会显得低而沉。江南之前大笑过,这会儿嗓子干涩。不笑了,侧首望过来:“没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我可以跳下去,但是你不可以。你还没有成家,没有为你们离家传宗接代,大好的明天还在等着你。你这样的出身,这样的人生,不能辜负老天的一番美意。” 只是她不一样,她的爱的人没了,孩子没了……她在不在这个世界上,觉得是无关紧要。随时都可以走,哪一时厌倦了,也可以一了百了。 离正扬一伸手把她带到怀里来,下巴抵到她的发顶上。 “不要再说这样的傻话,也不要胡思乱想。老天实则对你并不薄,还远不到气馁的时候。相信我的话,从现在开始真的会一天一天的好起来。就当过去是一场恶梦,听我的话,要相信它会过去。” 所以,这一回他是真的功成身退了,没有再留下的道理。她真正的守护神来了,只有那个人才能真正的给予她想要的一切好。 这些年,他们都深深的做过努力,可是,没有变法。有些痛心他们扭转不了,有些幸福他们也注定给不了。只能任由她一个人痛心或者悲伤,独自放逐,兀自疗伤。竟不曾有一个人可以走进她的心里去,伸出手来替她抚平那一处的伤,或者捂暖她冷却的心。让他终于知道,原来他们再怎么努力,都会有那么些的无能为力。 可现在不一样了,即便是明天天亮就离开,他也可以走的很安心。不用像之前的许多次,几乎要将他的心口给撕裂了。每次都是一路不回头的想要快走,唯怕晚一步就崩溃了。 竟是那样回不了头的一段征程。离正扬想说,这些年他一直走的很辛苦。 折腾到很晚,两个人都精神了。困意全无,江南豁出这一晚不工作,两个人打算先去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然后去酒吧喝酒。如果喝到尽兴天还没亮的话,就去唱歌。既然已经晚了,就索性挥霍一夜好了。 最后江南在ktv的包间里睡着了。 离正扬把外套给她披上,屏幕上仍旧闪烁着光彩,消词的歌曲只有伴奏悠悠的响彻着。整个包间安静下来,没有再唱。离正扬靠到沙发上也觉得是筋疲力尽。 侧首看她,凑近几分,江南那两排睫毛很长,弯弯的一抹弧度,像是两把小扇,美好如斯。睡颜很纯净,呼吸高高低低,像个孩子。他们是好朋友,几年来有着革命般的友情。 曲指抚上她的脸颊,轻轻的:“好朋友,再见。” 几乎一夜没怎么睡,江南一上午无精打彩的。几次坐在办公桌前险些睡过去,不敢停下来,只能拼命的工作,不停的喝咖啡,最后胃却受不了了,总算还有胃药。吃了两粒,才渐渐好受。 就接到离正扬的电话,没等跟他抱怨,便听他说:“江南,我今天就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家里替你收拾过了,冰箱也帮你填满了,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来看你。” 走的这样仓促,昨天晚上整晚在一起,也没听他说起过。担心有什么事发生,就问:“为什么突然回去?不是说要多呆一段时间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离正扬似笑非笑;“傻样,能有什么事。你不是一直也说,说我年纪大了,该娶媳妇了。我想也该娶了,这些年光听家里人唠叨,自己也都烦了。现在这个聪慧,能干,漂亮,两家人又都很看好。这几天想了想,能娶到这样的老婆,有什么不好呢。” 江南听他这样说是开窍了,自然觉得很好。虽然离正扬在这里很热闹,但也不能因为这个把人留下来。 “嗯,那你就回去吧。只是你不早说,不能送你了。” 离正扬还是那个调调:“也是突然想明白的,之前哪想着回去啊。否则昨晚上也不能那么折腾。再说,黄宇打电话也非让我今天回去,我家里找不到人,肯定轻饶不了他。” “原来是这样,一路顺风,到家后来个电话。” 离正扬那时候人已经在机场了,过眼云烟,人来人往,如潮水一般漫上来。只身站在候机大厅里,心头如浪扑打,不平又窒息,转眼被吞没了。站在那里愣神,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回不过神来。这一走竟像是永别,之前几年都离她那么近,触手可及,她的苦乐他都深知。这一回突然就要走远了,再不会靠上来。 想说一句:“永别……”只怕会吓到她。 道过再见轻轻挂断,掌心里有汗,却异常冰冷的一双手,宛如冰冻。 按到心口上,那是一种,咸咸,苦苦,热热,不知名的酒,从他心里流出来,又直往心里头…… 丛瑶打来电话的时候,黄宇正不得脱身。 听出他电话里声音古怪,问他:“怎么了?你干什么呢?” 黄宇看了面前的离老夫人一眼,别说离正扬怕她,他更怕。一边对离老夫人赔着笑,一边对丛瑶说:“我现在有重要的事,一会儿给你打过去。”很快挂了电话。 还是那个死皮赖脸的调调:“阿姨,我的为人您还不相信么,我要是真知道正扬在哪儿,会不跟您说?” 离老夫人盯着他,将话说得无尽坦然:“就是因为阿姨不相信你的为人,才笃定你知道他在哪里,刻意不跟我说。” 这一次离正扬走得很彻底,连手下人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确定没跟他们说起过,离老夫人问过了,都说不知道。迫不得已才来问黄宇,知道想从黄宇的口中听到离正扬的行踪更难。那两人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不光是黄宇不肯对她说实话。平时就是离正扬,对黄家那边的人也是推三挡四的。 这两人是标准的狼狈为奸,离老夫人不得不这样说。 黄宇俊脸一皱巴,马上表现得比窦娥还冤。 只差哭给离老夫人看:“阿姨,我是您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 离老夫人当即问:“那你又什么时候对我说过实话?” 黄宇哑口无言,只剩下傻笑的份。的确是没什么好争辩,他打小就吃离家的饭,小学的时候甚至跟离正扬睡过一个被窝。怎么说也算是离老夫人看着长大的了,他什么样,她的确是很知道。 索性不再死撑,只嘻嘻的笑:“阿姨,平时我是知道,可这一次我是真不知道。你想啊,正扬他又不傻,知道你打听无门一定会问到我的头上来。他要是跟我说了,同直接跟您说了有什么区别,您说是吧?” 仔细想想,是这么个道理。 离老夫人都险些信了黄宇的话了,想一想她能想到,离正扬也肯定更能想到。像黄宇说的,他不会犯那个傻。不过她仍旧觉得黄宇会知道,是因为黄宇对离正扬一向最了解。 正琢磨着,手中的电话响了。 是离正扬打来的,离老夫人一惊,真是没想到。打离正扬一走,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的。至于他是否还有别的号码他们也不知道,狡兔三窟,自然不会什么都跟他们当家长的说。 有些意外的接起来;“你在哪儿呢?离正扬,你胆子大了是吧,还想离家出走,一走了之?” 离正扬已经决意回来,便没心情跟她再争辩什么。也有些累了,只说;“妈,我已经回来了,回去休息一会儿,下午回家去见你和我爸。” 离老夫人没想到离正扬会主动就范,既然已经如此,其他的也就不多说了。 “好,那你先休息吧。晚上的时候我让下人多做几道菜,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挂掉电话,拿上包就要走人了。 黄宇跟着站起来,听那意思是离正扬回来了。觉得不可思议,问离老夫人:“阿姨,正扬回来了?” 离老夫人点点头:“回来了,行了,你忙吧,阿姨先回去了。” 黄宇把人送走,马上给离正扬打电话。 张口骂他:“你小子什么意思?疯了是吧?” 知不知道他这样一回来,就表示他妥协了。如今离丛两家联姻的事,风声闹得很大,有媒体都报导出来了,势头别提多旺盛。离正扬一走,就明确表示他是反抗不愿的,结果却又回来了,明显又有得说了。 离正扬脑子不空,他不会想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所以黄宇觉得他可真是疯了,之前所有的反抗都要前功尽弃。 事实上离正扬早在决意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什么都想得很是透彻明白了。仍旧还是想要回来。想起来,他这样任性,只是跟自己的心执拗,实则不会很久,早早晚晚还是有妥协的一天。就算不是丛锦,也会是别人,反正不会是他心里想着的那一个。那么,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分别?为什么不让大家皆大欢喜,也省着周折在相亲的这条路上,连应付都快不能了。 或许试着接讷,试着改变,还能分散一下注意力,不会让自己觉得太过悲情难过。 有些无力的说;“我没有疯,相反,我想得很明白了。” 黄宇一下没有话说,薄唇动了动,只是无言。半晌:“你的心是那么想的么?” 离正扬只是笑:“我心里想的永远只能是痴心妄想。” 黄宇狠狠的怔了下,内心一根深弦被弹动,刹那间的感同身受。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是啊,一个人的痴心妄想,想再多都是枉然。人莫不如学着给自己松绑,或许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好吧,我不再劝你,都随你。” 开车过去的时候,丛瑶已经在餐厅里等他好一会儿了。见他不仅姗姗来迟,似还心事重重。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问他:“到底怎么了?怎么来这么晚?” 黄宇点着一根烟,抬起头,跟她实话实说:“之前在跟离阿姨说话,她找我问正扬的行踪。” “你告诉她了么?” 黄宇机械的抽着烟,他肯定是不会说的,即便五花大绑,威逼利诱。然而只是无奈:“正扬他自己回来了,跟丛家的婚事,他似乎是妥协了。” 丛瑶睁大眼,良久没有说话。最后转首看向窗外,阳光照在玻璃窗上,明晃晃的一片,只觉得刺眼,看久了,一阵阵的生疼,有流泪的错觉。 一顿饭两个人几乎没怎么说话,默默的吃完。黄宇要送丛瑶回去。 被丛瑶拒绝,只说:“又不远,我自己打车回去好了。看你心不在焉的,要是累也回去休息吧。” 黄宇的确是没什么心思可言,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告诉她;“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丛瑶点点头:“好的。” 没有打车,一个人沿途往回走。步伐沉重而缓慢,任街上车流在眼角滑闪而过。一颗心落寞的一点点沉沦,方觉得,这一生不认命真的是不行的,她总是输,无论到什么时候。 手机响起来。 忽然回神,马上从包里翻出来。按了接听键:“爸爸……” 晚上黄宇给丛瑶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想也没想,直接开车去她的住处。自打那一晚两人发生关系之后,关系算是确定了,即便不说,也都心知肚明,是当男女朋友处了。后来也有两天晚上住在她那里,不过黄宇认床,丛瑶的床跟他的比起来太小了,很不舒服。有过一晚去家里,便没让她离开。 到了这一步什么不是明摆着的,都是成年人了,黄宇也想找个恰当的时间带她回家里见一见父母。 也跟丛瑶提起过,她并不反对。 敲她的门,一直没人开。确定她不在家里,再打电话,还是不通,一整晚都是如此。只这么一个下午,丛瑶就像失踪了。 一桌子的菜,离正扬只动了几口,就说吃饱了。 离老爷子也放下筷子,叫上他:“走,去客厅里喝点儿茶水。你许伯伯拿来的上好的龙井,你偿偿味道如何。” 离正扬跟着到客厅里去坐。 不多时,离老夫人也跟着出来了。 这样的架势,跟三方会谈有什么区别。 这回是离老爷子先开口,喝了一口茶水郑重的说起来:“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想你是想得很明白了。你打小就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知深知浅,我和你妈从来没为你操过什么心,一直到现在,说出来都是我们的骄傲。只不过你的年纪到了,婚姻大事到了考虑的时候。我们这样的家庭,找个门当户对的理所应当。丛家的家势跟我们相当,至于这个丛锦我和你妈也都见过好几次了,无论人品还是能力,做我们离家的儿媳妇都很合适。而且那孩子不仅人长的漂亮,也不是那种没大脑的人,我相信处得久了,你一定会喜欢她。” 离正扬为什么会回来?这一刻自然已经想到了,所以没什么话讲。十指松松的交叉而握。看了离老爷子和离夫人一眼:“这事订下来吧,至于后期怎么张罗,你们看着办,我怎么样都好。” 离老夫人松了口气,一下便乐了。 “你要这么想就对了,你看丛锦那孩子多好,娶了她亏不了。我看你们两个就挺合适,而且她在国外呆了几年,也很有见识。你不是不喜欢狭隘的女孩子么。” 离正扬喝完手边的茶,没有多说。今晚没打算回去,是要住在家里的,有很多的东西忽然想起来要整理。站起身说:“事情你们看着办就好,我没有意见。我先上楼了,还有事情做。” 离老爷子点点头:“上去吧,别忙到太晚,早点儿休息。” “我知道。” 都是些陈年老旧的东西,如今再翻找出来,感觉跟古董差不多。柜子里,床底下满处都是。连小时候的都有,玩具,日记本,各种各样的书,小说,科普,名著,甚至还有连环画册。还有满满两箱子的cd,大都是个人专辑。喜欢的那些歌首都已经老了,在这个新人倍出的年代里,一节节的败退下去,成了老者,这些年作品却很少再出。 一张一张的翻出来,拿在手里记忆犹新。上初高中的时候最喜欢,那时候耳朵上整天戴着耳机,无论上学还是放学。黄宇也有很多,两个人交换着听,后来都窜在一起,早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 很久没整理这些东西了,如今一样一样的扒出来,就想把自己的心装帧成页,一篇篇的翻过去。心里有一种沉痛,软软的,有苦涩咖啡的味道。 还有最近新创造的那些回忆,都要被他当作青春的东西埋葬起来。直接坐到地板上,拿起笔在以前的日记本上续写下去。就从楼下等她的时候开始,夕阳西下,倦鸟归家,他立在一片如血的残阳里。觉得心如涨满枝头的樱花,开败了,一片一片的往下落,凋零四散。 看到那辆熟悉的东风标致一直撞进眼眶里,觉得自己的心如同钝物锤击,阵阵的闷痛…… 但总算,她回来了。倒希望她没有回来,他静静的等在原地。这一天就永过不会过去……可这一天终还是来了…… 离正扬下笔飞快,字体飞扬,等停下来,大半个本子已经用完。太久没有写字,手指酸疼。合上本子扔到床上,站起身去倒咖啡。 再回来,继续整理。他的东西素来没人改动,就堆放在那里,下人也从来不会进来打扫。不知道他的东西哪些是珍贵的,唯怕弄乱弄坏了。近些年他自己有房子,很少回来住,已经落了灰尘。他一件件的整理,几乎到天亮,才总算理了一遍。站起身打量,出来后将房门落了锁。 丛瑶找不到了,真跟人间蒸发了一般。电话打不通,找务业开了门发现也不在住处,去公司问过,只说她请假了。 黄宇焦头烂额,除此之外再想不到要怎么联系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还好好在的一起吃了顿饭,中间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江南三更半夜被挖起来,黄宇的电话跟催命符一样打来。 只说:“丛瑶不见了。” 江南还在睡梦中,有些迷迷糊糊的。就像有人说丢了东西,然后有的人立刻就会说“不是我拿的”那样。江南也条件反射的说:“不是我拿的。” 黄宇知道她还迷糊着呢,只重复:“丛瑶不见了。” 江南才反应,马上问:“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 ------题外话------ 推荐:《宦妻,本座跪了》http://。/info/520325。html糖元炖肉,咱读者群中朋友的好文,据说很好看~嘻嘻~ (019)理所应当的事 黄宇头疼:“我怎么知道。[]”喝了太多的酒,胃里一阵灼烧,倦怠的靠到沙发上。就因为束手无策了,这么晚了才想给她打电话。 补了一句;“似乎和丛瑶之间总是隔着点儿什么,发现对她一无所知。” 江南渐渐清醒,黄宇知道她嗜睡,如果不是心情极度不好,不会给她打这通电话。竖起枕头靠到床头,只得安慰他:“你不要那么想,对她一无所知,也表示你没有问过,不够关心。既然已经在一起了,从现在想要开始了解也不晚啊,等到她回来了,就把一切问明白。我觉得丛瑶是真心的喜欢你,她也不像是个会闹着玩的人,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一定有什么事需要整理,等她办好了自然而然会回来找你。”也跟着有些头疼起来。 发现人在所爱的人面前果然是盲目的,黄宇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识过,哪一类型是他不懂的。可是偏偏真爱来临的时候,又总是这样无措又茫然。 闵倩那一次是,如今这一次也是。都说他是游戏花丛的浪荡子,只有江南知道,他根本不是。一颗心纯粹的很,远不是那个会肆意亵渎爱的人。倒像个生手,经验不足,所以时不时会手忙脚乱,说他不知所措。 本来心里乱糟糟的,听江南说几句,慢慢的安稳下来。知道时间实在太晚了,她的觉本来就多,被吵醒,明天肯定会没有精神。告诉她:“我知道了,你快睡吧。” 江南打了一个哈欠,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他。 便说:“要是觉得害怕,更别胡思乱想,这么晚不睡觉干什么呢?快去睡吧。兴许一觉醒来,丛瑶就回来了呢。放心吧,一个大活人能有什么事。” 黄宇听她的话,挂断电话后去洗澡睡觉。酒喝得太多,步伐跄踉不稳,总算扶着墙走到浴室,洗过澡后整个人清醒很多,但是仍旧不敢想很多事情,马上爬到床上去睡了。 江南真的忌讳睡意正浓的时候被人吵醒,再睡下就很困难,翻来覆去的折腾,连自己也会胡思乱想。等到再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睡得明显不够,工作的时候都没有精神。 偏偏今天很忙,有高层会议,还有员工法律知识普及培训,都赶到这一天里,而且都有江南的份。和几个同事一起,打几天前就已经是马不停蹄了,今天是场硬仗,更不能马虎出错。不想已经这样忙了,中间还接到领导通知,一场谈判提前了,提到今天下午。问她:“手里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江南马上手忙脚乱,困意全扫。手一抖:“还差一点儿,我马上赶。”硬着头皮快马加鞭。 午餐自然没有时间去吃,手边只有半包饼干。实则太忙也就忘记饿了。 这一天的行程实在排得太满,有些吃不消。打字打到手软,靠到椅背上喘一口气。 等同事回来,告诉她:“江南,你只管下午谈判的事好了,员工培训不用你管了。至于高层会议,据说也推后了。” 江南抬起头:“怎么?” 同事笑笑:“上头说的。估计知道我们今天任务繁重,格外开恩了,好事。” 哪个上头? 江南临时被撤了任务自然感觉轻松,可在工作上,由其自己可以胜任的,她总是实心眼。觉得自己的能量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还是可以有的。就这样被撤了,紧绷的弦一松懈,整个人还是没办法张弛有度 迎着任务往上冲:“要不员工培训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吧,也能打个下手,帮忙分担一下。” 同事翻看时间表,提醒她:“跟你的那场谈判时间有一部分重合。” 江南“哦”了声,那她没有办法了。 其实不想自己停下来,如今这个状态就跟上发条那般,越拧越有劲,哪怕忙的焦头烂额,只要不倒下,奔走之间都会觉得自己充沛有力。虽然有的时候也抱怨,任务太重了,苦不堪言。回到家里往床上一摔,澡都不想洗,一点儿力气没有了,挺尸一样。却仍旧觉得好极了,隐隐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宛如是起死回生。有了点儿弥足珍贵的快感,不单是铺天盖地的死寂。 手中的资料整理的差不多了,检查一遍无误,直接打印出来。 要交一起出席谈判的领导过目,细节上面不行的话,还需要重新改动。 时间不多了,江南直接拿去给部门经理看。 经理见她敲门进来,只说:“这个直接拿上去给秦总看。”也不知道秦秋彦是否在上面,之前的只是接到了秘书的指示,然后说:“我帮你问一下吴秘书,看秦总这会儿是否在办公室。” 江南站在室中央,头大起来。不想上四十四楼,秦秋彦的气场她索来无法招架,只觉越来越邪气了,她这种修为的,从来讨不到便宜。也是,能在大老板的身上讨到什么便宜?资本家自有他压榨的本事。 经理问过之后告诉她;“上去吧,秦总在上面。” 江南点点头出来,慢腾腾的上楼。进到电梯里不停的吸气呼气,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紧张。每次只要是秦秋彦,她就会感觉自己要方寸大乱,即便刻意提点自己,还是时不时掌控无度。容易脱轨也容易失控,她不是一个没有防备的人,由其在陌生人面前,可是这个秦秋彦有一种颠覆人心的魔力。总有办法激发人的本质,想伪装都很困难。有些人察言观色是天赋,这个不得不佩服。江南已经在心下定义,秦秋彦是个坏人,不能跟他走太近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自己想不清楚的道理,只在心底里一遍遍的警告自己。 电梯门打开,吴胜超笑容温切。 “进去吧,秦总在等你。”时时刻刻的客气。 江南回以一笑,每走一步心中打鼓,不像是来工作的,反倒更像来赴死。 吴胜超叩响门板,那一下下如同击打在江南的心上。捏着文件夹的手掌出了汗,感叹自己这个没出息的,竟想转过头落荒而逃。 有的时候人逃避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明知对方只是一个人,不是会吃人的妖怪,更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明明什么都想的很明白,却仍旧很害怕。所以才说其实是害怕自己,根本不是对方,只怕管束不住自己,便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里面应声,吴胜超已经推开门:“秦总,江南过来了。” 正晌午的时候,太阳金灿灿的。秦秋彦的办公室里反倒一片凉爽,冷气开的很足,落地窗前也是薄纱轻掩,并不厚实的帘子,深色的。 以至于刚一步入,觉得光线幽暗,有些不太适应。江南眯起眼睛,看清楚秦秋彦盯着电脑很认真,修指平铺在电脑键盘上,打起字来也是击键如飞。 “噼里啪啦”的响动,宛如一种特殊的交响曲。 秦秋彦没有抬头,仍旧盯着电脑屏幕打字,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专注,又像是懒洋洋的,有一种低调的奢华,尊贵也像由里而外。 江南唤了一声:“秦总,下午商务谈判要用的资料已经准备好了,你看一下哪里不合适需要调整。” 秦秋彦这才抬起头看过来,将笔记本推到一边去,问她:“你自己检查过了么?” 这是一定的,从头到尾看过了,否则也不敢拿上来让领导过目。 便说;“检查过了。” 秦秋彦点点头:“那就好,我相信你。”室中的光色的确很暗,看不清他此刻的面目表情,总觉得讳莫如深。不等人钻研,秦秋彦已经重新低下头去专注工作。松散的额发垂下来,摭去一双眼。 江南有些发懵,之前几个谈判项目对她百般不放心,由其那些经他手的,小小的细节都要看。可谓严苛,细小的毛病也逃不过他的眼。一旦指出来,就话语尖锐,从不给人留情面,非要人听得心里很不自在,牢牢的记下来,吃一堑长一智,这辈子都不想再犯。 秦秋彦这个人最厌烦职员不用脑,相同的错误会出现第二遍。 于是,之前江南一直步履薄冰,每走一步不仅慎重而且小心意意。次数不用很多,一起共事那么两三次,秦秋彦这种细节控已经被她给摸清了,知道哪些地方是重中之重,关涉成败,所以马虎不得。也算是长了本事,觉得自己高度紧张之后,进步飞速。自认已经摸出了一些门道,工作起来不说像走流水线那么容易,章法还是有的,比刚进来时得心应手许多。 但这一次是不是太过轻而易举了? 本来进来之前,还在忐忑,猜想这一次他又要挑出什么毛病?在她看来,有的时候秦秋彦那种严谨度,更像是鸡蛋里挑骨头。 可秦秋彦不这么认为,甚至知道她脑子里的想法,有一次指点迷津后便问她:“怎么?不服气?” 江南不说话,事实上真的很不服气。都说术业有专攻,她是专门从事这一行的,业务水准不会比他差。知道他不简单,但辛苦做出来的东西,不仅不被瞧上眼,还要指着各处说这说那的,拿到手里像批改小学生作文一样,哪里不合适,用不同颜色的笔勾画出来。只差点着她的脑门一遍遍的说:“江南,你给我长长脑子,再出这样的错误马上收拾东西走人。”江南觉得丢人,整个人都要怄死了。 秦秋彦看着她那个样子,反倒心情很好。只似笑非笑,说她:“不知好歹。” 是啊,总裁做到这个份上,肯亲手调教一个人,说明是看得起她。在永新集团里走一遭,从上到下问一遍,哪一个有这样的殊荣? 所以秦秋彦才说她不知好歹,像个小孩子似的整天跟他怄气耍脾气。只问他:“我将真传白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江南当时听着那话,心窝里暖暖的,又很紊乱。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觉得像是陈年的酒,有些东西也要慢慢的品,才知其中真谛。 可这一次江南怎么也没想到,兴师动众上来了,一句“我相信你”就要一笔带过了? 以为自己听错了,站着没动,等候下一步指示。 秦秋彦手头似有紧要的工作,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摘下眼镜,看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好奇:“怎么不坐?” 江南又重复了一遍:“秦总,资料都整理好了,你要不要看一下哪里需要补足。” 秦秋彦挑了下眉头:“你不是都已经检查过了?”见她点头,淡淡扫了她一眼,视线转到屏幕上,慢条斯理:“以你现在的水准做这些事该很轻松,所以我很放心。” 江南怔了下,没想到秦秋彦会这样说。本来还根深蒂固的以为这是个吹毛求疵的人。没想到放起手来却这么痛快,倒真的像是他带出来的人,觉得可以了,说放手便放手了。真正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知怎么,江南忽然觉得倍受鼓舞。那种简单的满足,就如同分到糖吃的小孩子。 心里竟然美滋滋的。 本来初进永新的时候还惴惴不安,一度以为自己这样的人,能进永新集团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纯粹是撞大运。也有底气不足的时候,判过刑,中间有几年没有从过业的空窗期,学历不高,甚至心理疾病还会时不时发作,这一切的种种都导致了她很难像其他招聘进来的成员那样,精力充沛的做事,甚至颤巍巍。唯怕自己做不好,更怕碰触那些封存的往事,像粗粝的沙石磨砺心中那块最为柔软的地方。 到底是很害怕,所以一味躲避,什么时候被人从壳里拉出来。一开始就忙得团团乱转,热火朝天,几乎没有时间想其他,等到恍惚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奇迹般的什么都适应了。(.)就像全部武装的战士,从容不迫,那些害怕的,避及的,通通没来得及慌恐却已经适应。 所以才说这段时间的忙碌是好的,那些想面对而不敢面对的,就这样,不着痕迹的一闪而过。连疼痛都是被按了快进的,快到几乎不自知。 这样一想,再看秦秋彦的时候还有几分感激。觉得他是个好老板,至少是个会挖掘人潜力的成功上司。 总裁办公室的门敲响后,吴胜超将外卖拿进来。提醒:“秦总,先吃饭吧,一会儿就凉了。” 秦秋彦“嗯”了声,告诉江南:“你先吃,我忙完这一点儿。” 江南摇了摇头:“秦总,我吃过了。” 她说谎,其实肚子里空空如也,由其此刻嗅到饭香,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 秦秋彦合上电脑,起身过来。 牵着嘴角要笑不笑的:“说谎话最忌讳穿帮,是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吴胜超已经出去,秦秋彦先把窗帘拉得大开,坐到沙发上,微凳首。 “买的站票?过来坐。”把筷子递给她一双:“快吃,吃完出去干活。我下午还要出差,得两天之后回来。” 他很自若的跟她报备行程,那样子就像说家常话一样。 江南有些不适应,捏着筷子动作没动弹。才反应过来:“秦总,下午的谈判你不出席?”那为什么要把她叫到四十四楼来? 秦秋彦“嗯”了声:“那不是我负责的项目,会有专门的部门负责。这两天我出差。”抬眸看她:“还得麻烦你帮我带一下秦凉,不知道方不方便?” 江南踌躇须臾,问了出来:“钟小姐呢?不是有她照顾秦凉么。” 秦秋彦若有似无的扯出笑,定定的看着她,意味别样的说:“你闻闻今天中午的菜里是不是放醋了?” 江南总是反应不及,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但转而一下,马上明白。顿时变得尴尬。她吃醋么?完全没有理由,说出来不是很好笑。 真的笑出来:“秦总,你真会开玩笑。”心里头却堵得慌,一口都无法下咽。 秦秋彦把一块鸡丁夹起来放到她的碗里,不管她说什么,自己吃的很欢快。不过是平常的菜色,今天这一顿吃起来味道完全不一样。 催促她:“快吃,否则一会儿我走了,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听他这样一说,江南才动筷子。其实很饿,早上吃的很简单,现在午餐的时间早已经过去了,胃里空得难受。虽然跟老板一起吃中午饭,很不自在。看他吃的津津有味,也不去想了,低下头好好吃饭。 就听他说:“我和钟笑只是普通朋友,秦凉没有妈妈,她帮忙照顾,仅此而已,完全不像公司里传的那样。” 江南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跟她说这些。公司人怎么看,他们又是什么关系,跟她没什么干系的吧。 “秦总和钟小姐真的很般配。”江南没头没脑,只说了这么一句。 秦秋彦也不吃了,目不转睛:“你真这么觉得?怎么?法律顾问做够了,想改行当红娘?”伸手弹她的脑袋瓜子,嗓音温温的:“别工作上有了点儿起色,就胡思乱想。有那些时间多帮我照看一下儿子。” 这样亲昵的动作和言辞,有些让江南摸不着北,觉得秦秋彦实在太无厘头了。他们虽是上下属,可是连熟悉都谈不上,他这样,未免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而秦秋彦已经站起身,收拾起桌上的资料,然后去拿外套。 告诉她;“我赶飞机,你走之前收拾一下。”然后把家里的房门密码堂而皇之的告诉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意思。也不论之前提起的请求江南是否答应,已经把秦凉托付给她了。 江南张了张口想说话。 吴胜超也进来提醒时间。 “秦总,我们该去机场了。” 秦秋彦低下头;“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江南坐在沙发上一脸挫败,她就想说秦凉的事呢,等他回来,还有必要再说么? 她是打工妹,又不是小保姆,总不好连儿子都需要她帮忙照顾吧? 来不及多想,快速吃完饭。下午还要去谈判,这会儿时间差不多了。 下楼的时候,又接到秦秋彦的电话。 “忘记告诉你了,秦凉四点半放学,你得去接他。谈判一结束别回公司了,直接去接孩子,别忘记了。” 然后他赶时间,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简单交代过又挂了。 留江南在原地犯傻,电梯门打开又关合,仿佛厌倦了等待这么一个人,迟迟不来便关上。 江南有些慌了神,马上去扒那道缝隙,总算在关合的一刹打开。一步踏进去,看着电梯壁光滑的影像,整张脸呆滞得死水一般。 偶然有破碎的影像,又是短暂得如风吹过。来不及收集拼接,全部散掉了。破碎而零乱,心脏的余温还在,怅然若失。 下午的谈判很顺利,出来时还不到四点。从谈判桌上下来,几个同僚直接回公司。 江南不打算跟他们一起,准备去接秦凉放学。估计车子开到那里,时间也就差不多了。自然不会直说,刚想找个借口。不想其中一人主动行她方便:“江南你也去忙吧,吴秘书打来电话交代过了,说秦总有重要的任务让你去办。” 没用江南说什么话,顺理成章的走人了。 秦凉没想到江南会来接他,很意外,心跳加速,脚上的步伐却很缓慢。 懊恼不已,竟没人告诉他,今天要来接他的人是江南。以至于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只觉得小心脏要出来了。同时又闷闷的,想起江南做的那些事,忍不住想给她冷脸。 江南跟秦凉招了招手,过去把人带过来。解释说:“你爸爸今天出差了,这两天你跟着我。” 说着已经过来牵他的手,把他带到身边来。 秦凉那样大的怒火因为她的碰触顿时偃旗息鼓,发现几天没有看到她了,也没跟她短信联系,竟然像有些想她。虽然没说话,却很安静。 上车以后,才问江南;“我们去哪儿?” 江南笑笑:“去我家,这两天我休息,你住我家,一直等你爸爸回来。” 秦凉一猜就是这样,有些受不了她。 冷冷说:“去我家吧,我不要去你家。” “为什么?去你家怎么行?很不方便的。” 秦凉哼了声:“去你家才不方便,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睡,你家的床太小了,电视也不够大,浴室太小了,没有我要看的书,晚上也不能弹琴……”种种不好被他数落了一遍之后看向窗外。虽然从小到大他没吃过什么苦,可也不是吃不了苦。只是跟她睡在一张床上,想一想就觉得很难为情。 这件事真的很难妥协,毕竟很早之前他就已经不和秦秋彦一起睡了,何况这样一个女人。 江南这才想起来,的确有很大的差异,难怪小孩子会感觉住的不自在。上一次去秦家,楼上楼下虽然没怎么细看,可是空间很大很豪华,跟她的一比,实在天上地下。 看秦凉看着窗外不说话,以为他那是闷闷不乐。不想惹小孩子不快,下意识还是想要宠溺他。虽然觉得不方便,还是说;“那好吧,去你家,我回家收拾几件衣服。” 秦凉表示满意,但马上又红着脸说;“去了我家你不能跟我一起睡,你可以睡我爸爸的房间。” 江南立即排斥起来:“这怎么行,你家没有客房么?那我睡客厅。” 秦凉哼哼:“客房也有,随你便吧。” 是丛锦亲自给离正扬下的帖子,她的生日party,请离正扬一起。电话里很客气:“要是有时间能过来,那是我的荣幸。” 按理说如今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那样的场合离正扬是非去不可的。这件事直接关涉的,是两家人的颜面。 就算当事人还没有进入角色扮演,可世面上却早已给两人的关系打上了情侣的标签。其实按离家和丛家商订的意思是择日把婚订了。 而离正扬和丛锦这其间不过一起吃了顿晚饭,然后去看歌剧。整场下来,离正扬面面俱到,也算无微不至,可是没有情侣之间的闹趣与激情。 散场时,离正扬亲自送她回去。 下车后,丛锦猝不及防,在他的脸颊上烙下一吻,却被离正扬下意识闪开。氛围顿时陷入僵硬,连离正扬也意识到。身为一个男人,这样做实有有失风度。微笑着,挑起她的下巴吻上去。 甜言蜜语:“这件事应该男士主动。” 丛锦无声的笑了下,没说其他,只道;“回去慢点儿开车,再见。” 接下来离正扬一直忙,丛锦才回国接手家业,手头上的事情也不少。没有闲暇的时间约会,主要也没有那份心思。有的时候会打电话,多数是丛锦主动打来。离正扬常常忘记这件事,后来会当行程一样记着,也会给她打一通。 每次丛锦接到他的电话,总是先笑,然后调侃:“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再或者会说:“我今天应该放下手里的事去买彩票。” 离正扬赔笑:“至于那么夸张?又不是第一次打给你。” 丛锦静下来:“不是次数的问题,是心情的问题。” 离正扬马上不说话了,这个男人就是这样,说不出是闹是静,朋友面前嘴巴很伶俐,可以得理不饶人。可是,有的时候又绅士风度,并不多言。 丛锦发现他又安静下来,便不跟他闹了。生活上完全谈不上了解,多数的时候会说当下的经济发展趋势,再到酒店经营管理等等,除去这些,其他没什么可聊。十有八九要冷场,一次就得出经验,都是聪明人,火候撑握得很好。每次到这里,趁话题还没冷炙,一方就会说自己有事结束这次谈话。 这一次却是例外,丛锦问他:“你来不来?” 离正扬似笑非笑的反问:“怎么能不去?” 丛锦做委屈状:“离正扬,你这样说,听着真勉强。” 不过,勉强又怎么样?俨然尘埃落定的事。顺势而下,不再挣扎反抗是给自己设定的唯一出路。 离正扬很认命,表面上该做的,该给足的面子,他一分不会少给。 “你哪里听出的勉强,只是时间太短了,估计不能给你准备称心如意的礼物了。” 丛锦直说:“你要是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又说;“晚上一起吃饭吧?” 离正扬应下:“好。” 孙青过来帮宋林爱收拾东西,要退租回宋家住了,这些年也攒下不少家当,收拾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宋爸爸宋妈妈都是那么想,就算不是亲生的,可是把宋林爱养那么大多不容易,跟亲生女儿还有什么区别?这几年宋林爱离家出走,把一家人的魂都快带走了,真的是怕了。如今宋林爱终于回来了,不把她栓在身边怎么放心。 而且宋林爱也想得很明白了,宋爸爸宋妈妈年纪越来越大,需要她照顾了。不想一个人住了,回家感受和乐的闹趣。而且小九自打上小学一直在这边,她每天也能见到孩子。 之前只一人回家住了,东西还都没有收拾。 今天正好孙青也有时间,就给宋林爱打电话,说要帮她搬家的事。 宋林爱看过报纸了,收拾东西的时候跟孙青说起来:“离家要和丛家联姻了,看样子离正扬会娶丛锦。” 孙青没什么异样,这些年虽然过的不如意,却把红尘给看破了。跟离正扬混得很熟了,早成了朋友,曾经那种宛如对童话般王子的迷恋早时过境迁,尽是朋友间的光明磊落。 自然希望他能幸福,觉得离正扬真是个很好的男人。 抬起头:“我也早听说了,前段时间听离正扬不愿意来着,还跑到江南那里避难,看来如今这是同意了。晚上的时候打电话问问,要真成了,让他吃咱们吃饭。” 宋林爱抿着嘴笑,见孙青眼睛里清澈一片,都是坦荡。不像是假的,是真的不再贪恋了。 凑近来八卦:“那个丛锦从报纸上看可真漂亮,听说才从国外回来,各方面条件都没得挑。” 孙青爆了句粗话:“奶奶的,你说都是女人,命运怎么差那么多呢。就有头脑好,长的漂亮,出身还好的,最后还能嫁个好男人,一生平步青云。我们咋就没那命呢。” 宋林爱跟着感叹:“命呗……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享福的,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受苦的。咱们就是那种受苦的命。” 孙青感觉心酸,这些年她算是最稳定的一个了,可是日子还是过的不尽人意。其他的哪个不是一波三折?就连作恶多端的林乐也没能幸免。四年间走的走,逃的逃,就剩她自己了。有时间江家,宋家的来回跑,帮着照看一下。如今可算宋林爱回来了,听说江南最近状态也不错。不知是真是假,起码纪梦溪和离正扬回来后都这么说。总算安下心来。 想起林乐了,叹口扬:“对了,爱爱,你不知道,林乐现在有一个孩子。可怜的要命……”上次回家娘家孙青听她妈妈说起来。说林乐那个女儿才可怜,一家人不当一回事,小孩子那么小却很懂事,还是很遭嫌弃。 宋林爱惊了一下:“她结婚了?” 这些年虽然在同城,会关注家里的情况,也会关注江南的,对这一切都不是很陌生。可是林乐的情况还真就不知道。 孙青咂咂舌:“结什么婚啊,当年她不停的作,被人强暴了,闹的很难看。生下了一个女儿,那个小姑娘我还见过,特别懂事,可是很可怜。整个林家都不拿她当回事。”摇了摇头:“我觉得林乐简直就是个疯子,她现在变得跟丧心病狂似的。” 经她这样一说,宋林爱也能隐隐想得到。当年林乐真是作的不轻,眼见就离走火入魔不远了。问她:“林乐她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坐台小姐。也是去外地工作了几年,才回来不久,一看就知道做什么。” 见了面也不说话,撞见过,跟陌路人一样。而且林乐那个妆化的,险些认不出来是她。不过林向雨倒是长的有模有样,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姑娘。 就是命太苦了,摊上那样的一个妈。 半下午才收拾完,累得半死。 在车来之前,孙青坐到地板上哼哼:“宋林爱,我累惨了,晚上你请我吃好的。” 宋林爱也累,靠过来,跟她背靠背。 “行,请你吃饭。”然后感叹:“有江南在就好了。” 那时候几个人一呼百应,说要吃什么,打个电话就来。想想那时的生活真是惬意,过的简直不叫日子,叫爽快。 孙青把电话摸出来:“给江南打通电话,问她来不来。反正今天她休息,现在交通工具这么发达,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事。” 江南接电话很快,语气欢快。 “孙青,你打电话干嘛?” 孙青哼哼:“我晚上和爱爱一起吃饭,你来不来?今天不是休息么。”宋林爱在一旁咕念:让她坐飞机,机票给她报了。 江南马上垂头丧气,向餐桌前看了一眼,秦凉正在打电脑,笔记本就放在餐桌上,边玩边等她端水果上来。 “我给老板带孩子呢,今天指定过不去。” “什么孩子啊?你老板不请保姆么,让你给带孩子?” 江南苦不堪言,实在是没法说。也不知道秦秋彦是怎么想的,只有一种解释的通的,就是秦凉是个古怪的小孩儿,不喜欢跟着别人。总算不排斥她,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之后,秦秋彦屡试不爽。 孙青挤兑她:“看你那出息样,小孩子为什么愿意跟你在一起,还不是看你好欺负。” 秦凉已经在外面催促她:“水果还没切好么?” 江南又开始手忙脚乱:“马上就好了。”苦着颜:“要不等下一星期的吧,或者你们两个过来看我,我们好好吃一顿,然后唱k,泡吧,不醉不归。” 今天指定不行,中午就没将秦凉打发好。两个人本来在家里吃零食看电视,一抬头已经到中午了。外面热的要命,家里有空调,要多舒服有多舒服,都不想出去吃饭。 秦凉指使她:“你去做饭吧。”然后又问:“你会做饭吧?” 江南撑着脸:“我怎么可能不会做饭?那一晚上的混沌不是我给你煮的么?”可是找遍了秦家的冰箱,没有这种速冻食品,都是新鲜的食材,非得自己做不可。简单的菜肴还是可以,只是没想到秦凉那么挑。 没一道是他中意的,最后挤眉弄眼,只说:“我现在在想,你是不是只会煮混沌。” 江南将两个菜试吃了一遍,问他:“不好吃么?” 秦凉放下筷子,心中讷讷,他猜的果然没错,这个女人高大的形象一下又轰塌了。 他实说实说:“比起我爸爸的手艺差远了,跟笑笑也没法比。”跳下椅子:“算了,我还是吃零食吧。” ------题外话------ 娃们,节日快乐~ (020)你就这么看儿子的 江南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发现真的不是很好吃。干脆收到厨房里跟着他一起吃零食。 问秦凉:“你一个男孩子很喜欢吃这些?” 秦凉冷眼睨她:“怎么,我随我妈妈不行么?” 江南听他好大的口气,怎么能说不行。不过他那个妈也真是神通广大,能生出这么个儿子来。 这样一想,又觉得秦凉其实很好带,江南乐呵呵的,把自己喜欢吃的那几样问了一遍,发现秦凉也喜欢,然后一拍即合。 “那咱俩晚上吃泡面吧,买几根火腿肠放进去,方便又美味。” 秦凉转首看她:“可是我爸爸从来不让我吃那些东西,他说垃圾食品,一点儿营养都没有。” 江南怂恿他:“那是因为你爸爸老古董,我们可以偷偷的吃,反正吃过什么他又不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怎样?” 男人没一点儿冒险精神,哪里还算得上男人。秦凉马上心领神会,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那好吧,不过我们得现去买,家里面没有那些东西。” 江南看了一眼当下的日头,点头说:“好,等到凉快一点儿的时候我们就出去。再买点儿其实小吃,我知道的好东西可多了,保证你跟着我混很有口福。”又问他:“你没去过小吃一条街吧?” 秦凉那独孤天下的眼神,慢慢的已经转为一些的崇拜了。没想到她还挺见多识广的。 “没去过,我爸爸从来不让我吃路边小吃,说那些东西很不卫生。” 江南翻白眼:“你爸爸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马上凑过去,和秦凉挤到一堆,跟他说起那些东西有多美味。两人的感情一下子升温,瞬间变为知已,革命友谊也在不断深化。 除了吃那些小吃,江南提议:“我们在那里吃爽了,还可以带回来一些。”然后抬头确定:“你爸爸今晚真的不会回来吧?” 秦凉跟她保证:“不会回来。”不过这也是个做事谨慎的孩子,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秦秋彦发了条短信确认一下,就问他晚上会不会回来。 没敢打电话,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在开会,很不方便。就说:“等一等吧,他一有时间就会回给我。” 江南两眼放光:“呀,你小小年纪会发短信。” 秦凉啐她:“你真傻帽。” 江南也没反应过来怎么个傻法,继续之前的话题:“我们吃爽之后带回来一些,然后晚上可以看通宵电影,一边看一边吃。对了,你们家有没有好看的碟子?” 秦凉说:“我爸爸有一些,不过他那个人特土特矫情,只喜欢看《泰坦尼克号》。其他的好像没有很好看的。” 江南愣了下,很想说:“其实我跟你爸爸一样土一样矫情。”到底没敢坦言,只说:“果然很土很矫情。那我一会儿出去觅食的时候随便去租几本碟吧。不过你别指望我跟你一起看动画片,要看也得看恐怖片或者枪战片,最差也要是个爱情片。” 秦凉拿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她:“你看我是那么幼稚的人么?” 江南嘿嘿笑起来,发现这小家伙很腐败,她很喜欢。 只是秦凉从客观层面上来讲,不得不说,哪个孩子要是摊上这样的妈,也挺郁闷。 幸好天大地大,世上女子万万千,他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生出来的。 秦凉听她是在拖拖拉拉的讲电话,提高嗓门再催:“水果还没切好么?” 江南匆匆挂了电话,端着水果盘出来。 看他催得那么急,以为他可能是中午没吃饭,饿了。告诉他:“你先垫一垫胃,我们一会儿就出去找东西吃。” 秦凉打键盘的小手停下来,抬起头:“谁的电话?你男朋友?” 江南坐过来,白了他一眼:“我朋友,什么男朋友啊,闺蜜。” “男闺蜜,还是女闺蜜?” “当然是女闺蜜。” 秦凉的眼睛淡淡的眯起来,这样一看竟跟秦秋彦有异曲同工之妙,问她:“那天在公司门口看到的那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 江南奋起反驳:“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那个也不是,普通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凑近来逗他:“你们学校有没有长得帅,又有钱的,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个。” 秦凉冷冷的看她:“你太老了,现在的男人喜欢嫩的一掐能掐出水的。” 江南大大的扫兴,告诉他:“那你们都去娘胎里找好了。” 秦凉总算心满意足,开始吃苹果。 此时电话响起来,秦凉几乎不用想,跳下椅子去接。 “一定是我爸爸打来的。” 果然是秦秋彦,一看到短信就给他回过来了。 问他:“怎么了?很想爸爸?” 秦凉看了江南一眼,很镇定的说:“就是想问一问你晚上回不回来,江南说她要煮饭,如果你回来,就多煮一个人的。” 秦秋彦若有所思的“哦”了声,这男人的嗓音软软的,很性感。只说:“预定的行程今天是回不去的……” 秦凉马上说:“没事,我就问一问。工作最重要。爸爸,你不用挂念我,我很好……” 一边状似和秦秋彦热情寒暄,一边跟江南打了一个ok的手势。 江南无声的乐起来,看来是确定不回来了。 秦凉挂掉电话后说:“你看,我说了吧,他回不来。我爸爸是工作狂,如果不做到他所认为的完美,不会半途而废的。” 江南松口气:“那就是说,我们两个晚上可以随便折腾了?” 呆在这样的空间里实在很享受,就连冷气都比她的房间里足。而且各种设施都是一流的,应有尽有,跟住酒店没什么分别。 秦凉明确的告诉她:“可以。只要在我爸爸回来之前把痕迹清理干净,哪怕我们是杀人放火,都不会有人管。” 江南拍拍他的肩膀:“有魄力,我很看好你。” 两人开车去超市疯狂的选购零食,泡面也选了好几种口味,是打算在秦秋彦回来之前,都不准备做饭了。 秦凉发现跟江南一起逛超市很开心,因为两个人很有共同语言,他喜欢的,江南也喜欢。江南看中的,他也有意想拿。代沟那种浮云的东西,一下就烟消云散了。秦凉再看江南时,就跟看自己的小伙伴一样。 江南也不觉得这是个四岁的小孩子,有选不定的就会下意识和他商量。秦凉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在他口中几乎听不到“大概,可能,差不多,怎样都好……”这类模糊不清的词汇。对于江南这种有轻微选择恐惧症的人来说,简直再好不过。 超市逛的很高效,出来时江南提了两大方便袋的零食和水果。 秦凉要提她分担,江南提在手中不给他。 “我可以,你还小,再把你压的不长个子了。” 秦凉狠狠的瞪她,硬是夺过来一袋子。 “就看不上你们女人这一点,死撑。身边放着男人是干什么用的?” 江南几乎被秦凉的一句话震慑到,这哪里是个有魄力的男孩子,还是个哲学家么。这样深邃精辟的怪道理他都说得出。 一早也有听说过,觉得是那样。一个女人再怎么死撑硬撑,肩膀终归就那么单薄,能扛起多大的一片天?何苦死咬牙关呢,莫不如找一个人依赖。可是当苍穹之内,放眼望去,再寻不到那个人的时候,即便是咬牙切齿,她也想一个人撑过来。 她就是愚,就是傻了,江南从来都不否认。 秦凉察言观色,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江南马上一扫阴霾,变得开心:“没有,我在想是从街的哪一头开始吃呢。” 秦凉真是要拿她没有办法了。 偏过首:“瞧你那点儿出息。” 真的从街头一直吃到街尾,先从关东煮开始,江南先让老板烫着菜,然后去买煎饼果子和烤面筋。问秦凉:“烤面筋你要几个?煎饼果子很大,我们一人一半,省着吃饱了就吃不了其他的东西了。” 秦凉还是茫然,他没有吃过,至于这个数量也不好定义。 江南看出来了,只说:“你等着吧,我看着办。” 沿街往里走,烤鱿鱼,炸鸡骨架,臭豆腐……还有许多秦凉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叫出名堂来了。 江南每一点都让他偿试一下,然后细细的盯着他,问:“好吃么?” 秦凉点点头:“好吃。”以前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不仅秦秋彦和钟笑不会带他吃,自己也以为很脏很不卫生,没想到吃起来还挺美味。 江南笑得很开心:“我没骗你吧,你要是天天跟我在一起,保证你好吃好喝的。” 早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候,那一带的光火幽暗昏黄。映着江南那张简单明快的脸颊,清光点点。秦凉看在眼里,只觉得出水芙蓉一般。从来不觉得她有多漂亮,可是,这一刹,却又觉着,从来不曾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子。 等到转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肚子都撑圆了,一点儿东西吃不下去了。本还打算回家吃泡面的,看来也吃不到了。江南手上还提着一些,捱不下去,扔掉可惜。 就说:“带回去,可以当宵夜吃。” 秦凉觉得如今这个撑法,即便到了半夜,也不会很想吃东西了。 还是家里凉快,之前挤在人来人往中,出了一身的汗。江南把东西放下,告诉秦凉:“你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一会儿我好洗。” 秦凉先上楼,衣服粘在身上的确很不舒服。他也有点儿像秦秋彦,有轻微洁癖,可是不如秦秋彦那么讲究。但汗湿味,他还是很受不了。 江南坐到沙发上喘息,掏出电话,才发现有两个未接。都是秦秋彦打来的,一想便知道肯定是不放心秦凉,怕她带不好他,每到吃饭的时候,总会打来问一问。马上给他回过去。 一张口,客客气气:“秦总,之前在外面,没听到电话铃声。” 秦秋彦料事如神那般:“带秦凉出去疯了?” 江南一颗头马上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就是去了一趟超市,采购一点儿饭餐需要的食材。” 秦秋彦似笑非笑:“真的?” 江南跟他打包票:“当然是真的。” 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底气不足的,没义务,免费帮他带孩子,已经是件很麻烦的事了。就算秦秋彦不千恩万谢,也没必要跟查岗一样。她有什么好怕的? “秦总,秦凉吵着饿了,你要是没事,我先去给他做饭了。” 秦秋彦“嗯”了声,告诉她:“多做点儿。” 江南说:“好的。” 秦凉冲完澡,小脑袋露出来:“我爸爸的电话?” 江南也去洗澡,边走边说:“怕我苛刻你,就一直打电话来问。你爸爸还真行,他不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有多开心呢。” 秦凉嘴硬:“谁说我很开心了?” 江南只是笑,并不揭穿他。 秦凉脸红了一下,想起换下的衣服还扔在浴室里,扭过头:“你用我爸爸的浴室吧,别用我的。” 江南不理会他,已经进了他的房间直往浴室去。 秦凉发现这个女人其实就看着乖巧,长的跟个好孩子似的。其实远没有笑笑听话服帖。若他喊一嗓子,不许钟笑进他的房间,钟笑怎么也是不敢的。可江南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她最擅长的似乎就是拿别人的话当耳旁风。迷迷糊糊的,哪有点儿女孩子的样子。 而秦凉却又像拿她很没办法。 才见几面,就已经对他大呼小叫,指使他做这做那了。 “秦凉,我忘记拿家居服了,在我的包里,你帮我拿进来。” 秦凉冷冷的站在那里,忘着自己大敞的房门,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小眉毛拧紧。不想管她的,下了楼还是自动去帮她找衣服。 离正扬早到一点儿,没多久丛锦也过来了。 问他:“这次怎么这么快?” “从酒店直接过来的,离这里很近。” 丛锦了然;“有时间带我去参观一下。” 离正扬笑了笑:“同行勿进,这个道理你不懂?” 丛锦看着他:“那我花钱去入住,这样总可以了吧?” 离正扬靠到椅背上。 “别啊,回头我还得给你报了,多麻烦。” 相处这么一段时间,总算说了句讨丛锦欢心的话。就连丛锦都觉得很不容易,按理说就是如此,男女朋友在一起,已经奔着谈婚论嫁去了,就不该将彼此分得过份的清。 其实丛锦一直后悔当初给离正扬打的那一通电话,说两个人结婚宛如商业伙伴的事。后来便觉得离正扬就是为了贯彻执行那套方针政策来的。 难得有个愉快的夜晚,压下情绪,不想其他。问他:“生日宴上可以带着你的好朋友一起来。听说你的好哥们不少,正好手上也有漂亮的单身姐妹,兴许能给你的朋友介绍。” 离正扬钩起嘴角,提醒她:“我这群朋友可没个善类,你要是不怕你的小姐妹们养入虎口,尽管放马过来。” 丛锦笑了一下,摇摇头:“那还是算了。” 然后问他:“你该见过我的父母吧?” 离正扬淡淡的眯起眸子;“见过,而且算得上熟悉。”都是s城的相关产业,平时少往来不了,而且各种各样的场合,就算一点儿不曾打过交道的,也都混个脸熟。不过对丛家却真的不算了解,甚至不知道他们有个女儿留洋国外。想起来,问她:“你们丛家后来搬来s城的吧?以前只是产业在这里?” 这样一深究,才想起来,上初中乃至高中的时候,还不曾听过丛家。后来从国外一回来,在哪一个商业应酬上便有人给他介绍从老爷子,也就是丛锦的父亲。 先点过餐,丛锦手里仍旧握着那个透明的杯子,完美的女人细节之处也不放过,鲜红的指甲油,难得的却不艳俗。 灯光并不明快,很有格调的暗色,小提琴优雅的乐声缓缓流淌。 丛锦脸上的笑意还没怎么变,只是眼神明显和之前不同。 离正扬细细的去看了,觉得是种很复杂的光色,宛如悲情。在丛锦这样耀眼的人身上出现,总觉得不合适宜。 听她说起来:“我们家的确是后来才搬过来的,我没跟你说过,我的家庭情况且些复杂。其实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当年就是因为这个才出国的,走的时候伤心欲绝,是打算一辈子不再回来的。” 离正扬安静听着并不掺言,做个安份守已的听众。 丛锦仍旧温温的笑着,就像那些事到如今已经过去很久,快要无伤大雅,无关紧要了一样。 可离正扬笃定,她仍是忌惮着的,否则没必要故作轻快。 丛锦接着说:“那算是一段丑闻了,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在我心里,自己一直有个幸福的家庭,天下最好的爸爸。觉得我爸和我妈的感情是最好的,小的时候就希望自己长大了也要找个像爸爸这样的人。后来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找上门来,才知道我爸那些年一直在外面有女人,而且连孩子都生下来了。我妈受不了打击,当时大病了一场,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 那时候我只有几岁,就觉得很多美好的画面在头脑中破碎了。那样的背叛我真的无法接受,想象不出平时对我们娘俩儿那么百依百顺的爸爸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颠覆的是我我心目中的整个形象。后来我爸爸给那女人钱,终于安抚住,保证不再出现在我和我妈的面前。可是碎裂的东西再拼接,真的会不留有痕迹么?”丛锦这样问他,摇摇头反倒笑了,不管答案是什么,反正她是不信。 她素来强势冷硬惯了,根本容不下那样的背叛。 “从那以后我一直是恨着我爸的,这辈子不打算原谅他。而我妈这些年过的也一直不痛快,我知道那件事始终像一根刺似的扎在她的心口上。在我十二岁那年,我爸爸又把那个小女孩儿带回家,说她妈妈死了,她以后要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就是我现在同父异母的妹妹……” 丛锦说起来,哭笑不得,分明是件丑事,说出来又很好笑。 “不知道我爸他是怎么想的,似乎从来没考虑过我和我妈的感受。所以初中一毕业,我就离开了,小小年纪自己去了国外,走的时候真的是打定注意不再回来的。如果不是我妈现在身体不好,我真的不想……他们知道我忌惮当年的事,怕我回国一次遇到熟人,觉得难堪,才搬来的这里。” 离正扬抬眸看她,别人的家事,即便说了他也不甚明了,所以没有评判的权利。只得劝她:“人难免有糊涂的时候,人没必要揪着上一代的错不放,让自己不痛快。” 丛锦却说:“有的时候,上一代人犯下的错,就可能是代代人的错,有些不幸早就注定了,根本谁都逃不过。” 她都如此,离正扬倒好奇,那个被丛老爷子带回家去的小姑娘要怎么活? 起码于丛锦而言,只是难堪,一切却都名正言顺。而且她这样的性子,只怕很难与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和睦相处。 没再深究下去,一顿饭吃了不短的时间。 从餐厅里出来,离正扬问她:“我送你回去?” 丛锦还不想太早回去,便说:“我们走一走吧。” 离正扬看了看,这一段路还算好走,不是繁华的闹市区,夜光璀璨,却很安静。 一伸手:“请吧。” 丛锦当日穿着裙装和吊带,搭一块丝绸一般的黑色披间,整个人闲适而典雅。落地无声,等一阵车鸣之后。侧首笑笑:“我都把自己的事情跟你说了,你不打算说点儿什么当回礼?” 离正扬挑了下眉头:“我家里的状况就是你看到的那样,s城落地生根的老户,想来早在来相亲之前,你就已经知道的烂熟了。就如你听到的那样,没有什么波澜的故事,一家三口,我是家里的独子。” 丛锦感叹了句:“平平淡淡才是真。” 能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也不容易。许是在国外呆的年头多了,离正扬很早就发现有些东方女人的含蓄在丛锦身上却很少见。爱恨皆是哪般,从她口中听起来也很直白随意。那种性情里的火辣大胆,的确很有异域风情。 丛锦想知道的,肯定不是那些众口相传的东西。离正扬说的没错,离家在s的地位不凡,树大招风,想打听离家家史不难。她只是想知道离正扬这个人。 “你不是说有爱的女人么?那天你说的话我似信非信,不过你离开了,我就信了。为什么又回来了?” 离正扬看她,笑了声,他说什么来着?既然她都这么不加掩饰了,他也就坦荡的说:“那天我似乎同你说过了,爱的,不一定就是能够在一起的。反正不会是她,那么是谁我不在乎。” 丛锦真的很难再笑得出,虽然即便离正扬不说,她也能猜出答案是这样。可是亲口听到了,那绝对是两码事。就算早有准备,却还是很伤怀。太直接而坦率了,竟然连骗一下她都不肯。 扬起脸:“你有多爱她?” 离正扬俊眉蹙起,须臾,摇了摇头:“不知道有多爱她。” 丛锦轻笑:“不知道有多爱,那就是不爱。” 离正扬不这样想:“还有一种可能,是爱太满,不可估量。” 丛锦半晌面无表情,之后笑了笑,没事人一般。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江南一边看,一边问:“怕不怕?” 秦凉觉得她好聒噪,扭头瞪了她一眼:“看片子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不要吵?” 江南主要怕他害怕,毕竟如今这氛围实在慎人得紧。大灯全部关上,两个人在客厅里看。由于是别墅区,外面也仅是零星灯火,安静的要命。这部片子江南以前没看过,以为不吓人的,没想到放出来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恐怖。 骑虎难下,觉得一个小孩子肯定更害怕。甚至不敢起身去关电视或者开灯,往秦凉身边凑了凑。 “我怕你害怕,我来抱着你吧。” 秦凉很坚决:“不要。” 江南就伸手勾他的小胳膊;“还是我抱着你吧。” 秦凉甩开她;“不要。” 江南看秦凉瞪着眼睛看的很认真,似乎不是很害怕。揪过一个抱枕,跟他一起坐到铺了软毯的地板上。 秦凉这才看过来:“人家不都说傻大胆么,你这么笨又这么傻,也会害怕么?” 拉过她一只手,牵在手掌心里。问她:“这样还怕不怕?” 江南盯着秦凉一张专注的小脸,摇摇头,想说她不怕。一下却破了音。说不出为什么,心窝里暖暖的,连眼眶都温了。心里有一块地方疼到麻木之后渐渐复苏起来,看着秦凉的时候,便感觉是被击中,狠狠的一疼,太过猝不及防,眼泪便跟着掉了下来。 连忙抬起去擦。 秦凉叹口气:“还说不怕,不怕还哭。” 他以为她是吓哭了,站起身告诉她:“你在这里等着别动,我去开灯。既然胆子这么小,以后别看这种片子了,逞什么能。” 江南真跟个孩子一样,抱着抱枕,呜咽一声,哭得更厉害了,几乎是泪如雨下。听出他这样明明是关心,却跟秦秋彦一样,明明是好意,可总是让人看不穿。 秦凉把灯按开,电视里还在鬼吼鬼叫。接着被他给关上,一刹那明亮又安静。那种感觉也让江南觉得感动,就像是她的心里乌黑了很久,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一个人。突然有一只软软的小手伸过来,将她心中最黑暗的那块点着了,像是明亮的火光,照着那柔软的一处。让她觉得安生又妥贴,如同自己的心被小心安放喝护,要找的东西终于有了归属,从来都没有舍弃过。 秦凉看她越哭越厉害,坐在地板上,简直毫无形象的放声大哭。 抱着纸巾蹲在她面前,很无语,从没见哪个女人这样哭过。他一辈子的泪水加起来也肯定不及她这一会儿多。看她哭起来的样子好丑,开始头疼:“诺,擦擦眼泪吧。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哭。” 江南止不住,她心里的难过别人又怎么知。谁知这样一个孩子对她来说跟致命的毒药有什么分别。她的心纵然已经盲了,可是那爱放在心里是什么感觉,她一刻都没有混淆不清过。 哽咽不息:“谢谢……呜呜……” 秦凉皱起眉头,一直盯着她看。纳闷她怎么不知羞,被一个男人看着,还能撕心裂肺的哭出声。不知道怎么会那么怕……她不是一个人生活么,这么胆小,是自己活过来的?是不是很不容易?秦凉发现自己很心疼她。 就那样安静的在她面前蹲了很久,源源不断的把纸巾递给她。 江南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最后哭累了。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只剩下呜咽。 秦凉告诉她:“去沙发上躺一会儿吧。” 江南很听话,乖乖的坐到沙发上,然后躺下去。 秦凉又说;“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不用怕,有我在这里。”并把手边的抱枕拿给她,有些搞不清楚,秦秋彦是找了个人来照顾他,还是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江南抱着抱枕,很快就睡着了。 秦凉不可思议,入睡的程度竟然比一个孩子还快。听钟笑说,只有小孩子睡得才快,脑子里想的东西少。但大人不行,再没心没肺的大人也有烦心事,便不能像小孩子那样无忧无虑。而他发现,江南竟比他睡得快。 忽然传出开门声。 秦凉这样警觉的孩子,一下便听到了。可是,不是撬锁的声音,也不是用蛮力硬拉。而是开密码锁的声音,所以他很快冷静下来,第一个想到钟笑。家里的密码锁就三个人知道,如今还有一个江南。而秦秋彦说过了今晚不回来,就只能是钟笑了。 才要放下心来,一下便又傻眼了。进来的人分明是秦秋彦,一手拉着公文包,一手扯开领带,神情飒爽的走进来。 一切都来不及整理,散乱一地的零食,和租来的碟片。空气中还迷漫着小吃街上带回来的烧烤味。秦凉和江南适应了,闻不太出来,可秦秋彦刚从外面进来,一下就嗅到了。 秦凉小身板挺得很直,站在那里,心内波澜壮阔,表面却撑得很平静。 “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秦秋彦已经解开领带扣,扯下来握在手掌中。淡淡的看了秦凉一眼,又去环顾扫视整个客厅。 若是江南,这样实在没有什么,但是在秦秋彦这种洁癖男看来,简直就是不堪入目,一摊凌乱。抱枕散落到地上,零食的口袋也没有及时放到垃圾筒里,茶几上散着各类敞开的食物,连空气都变得很不清新。 而那个女人此刻就蜷缩在沙发里,赤着脚,反倒比他的儿子更像个小孩子。 秦凉见秦秋彦将目光落到江南身上,挺身出来包揽责任:“爸爸,这些都是我弄的,我马上收拾好。” 主要动手去做。 秦秋彦脱下外套,一走一过直接盖到了江南身上。然后走到那堆碟子跟前,每一张翻过来。问秦凉:“你们两个在家就看这些东西?” 秦凉用沉默表示承认。 秦秋彦接着又问:“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秦凉脊背发凉,罪证就在眼前,反抗都不能。只得认命般的点点头。 转而又说;“她也做过饭。”支吾:“实在太难吃了……” 秦秋彦蹙了下眉头,秦凉想着他可能是要发脾气了。不想,秦秋彦若有所思的说:“是很难吃。完全没有天赋。”说着已经开始打扫。 秦凉怔了下,也不敢闲着,跟着动手收拾。 等秦秋彦将散落的抱枕放到沙发上的时候,看到江南泪痕宛然的一张脸。好看的眉毛拧起来,问秦凉:“她哭了?” 秦凉摊了一下手掌,表示很无奈:“我没欺负她,是她自己吵着要看恐怖片的,结果吓哭了,而且止也止不住。” 现在说起来了,秦凉仍旧很头疼。 秦秋彦神色莫测地摘下平光镜扔到茶几上,按了按眉骨,轻讷:“这妈当的,真够丢人了……”秦凉没听清,江南已经被秦秋彦轻巧的抱在怀里。 告诉秦凉:“你把这里整理好,上楼去睡觉。”然后抱着江南上去。 秦凉怔怔的看着,想问他:“你要把她抱到哪里去?”小脖子一缩,今天已经很不像话了,秦秋彦没发作,并不代表他没有火气。便不敢再不知好歹,迎风而上。一定是把她抱到楼上客房睡了,继续收拾东西。 江南被抱起来,迷迷糊糊感觉得到,朦胧的挑开眸,隐约看到那么一个人,反倒像是喝醉酒的人,分不清梦与现实。手臂缠到他的脖子上,咕哝一嗓:“南风……”接着瞌上眼皮又睡了,把头歪进他的怀里,蹭了蹭:“你怎么才回来?” 像是曾经的很多次,他推门进来,客厅里亮着灯,电视也开着,除了电视的插曲整个客厅很安静,换了鞋子进来,就看到她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也是这样赤着脚,缩起来小小的一团,总是楚楚可怜的模样。抱起她去卧室,朦胧不清的睁眼看他,便会问:“你怎么才回来?” 饶是迟了,他总还是回来的。却不是后来,她等得撕心裂肺,等到没有希望,觉得有些人,再不会回来了…… 秦秋彦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江南半侧脸埋进他的怀里,一侧睡颜安稳。泪痕还在,抹的脸上到处都是。嘴角淡淡的一抹钩子,那种不真实的安然就像是人做了美梦,不自知嘴角笑弯,甜美得如一轮月。 抬脚踢开门,一直进了他的卧室,把人放到床上。又去洗手间沾湿毛巾过来帮她把脸上的泪痕擦干。手上动作很轻,一点点用心的帮她擦拭。 他回来了,风尘仆仆,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她煮的那顿饭呢?却把家里和自己的儿子搞得鸡飞狗跳。 很生气,又忍不住想要发笑,曲指弹到她的脑袋上。江南在睡梦中感觉到疼,极小声的“哼”了下,皱起眉。 秦秋彦不怜惜她,又弹了下。看江南不耐烦的转过身去,却仍旧没醒来。 他站在背后,轻轻道:“你就是这么照顾咱们儿子的?嗯?要是跟着你,孩子得长成什么样?有你这样当妈的么?”不过一个人哭笑不得的自言自语,嘴角的钩子很明显,她又岂能听得到。 听到秦凉上楼的脚步声,秦秋彦站到门口来。 “快点儿上床睡觉吧,几点了?” 之前不觉得晚,本来两人还要闹通宵的,否则也不会连租了几本碟子。连宵夜都准备好了的,可谓万事俱备。谁能想到今天的风吹得不正,即便秦秋彦没发脾气,秦凉还是感觉到隐隐的凉意。的确是太晚了,早过了他的睡眠时间。 乖巧的点点头:“好的,爸爸,晚安。” 秦秋彦点点头:“晚安。” 然后关上房门进来,江南何时已经自动缩进了他的被子里,睡得一派安然。 秦秋彦从身后拥着她,抱到怀里来,收紧。几乎贴着她的耳畔,嗓子低低:“想你,快要想疯了……” 他从不说这样软弱的话,也不喜欢自己这种软弱的心思。可是,否认不了。这些年他是怎么硬捱着过来的,常常便想,不过就是一条命,舍弃了便舍弃了。这样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有什么好?每次决定义无反顾的去找她,迈出一步又迟疑。当他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时已经是错,是难了……如今不是她自己,他们有孩子,还有她的家人……每每想到此,停止不前。一颗心煎熬得痛哭流涕。 岂不知,他竟是想疯了她。 再冷硬的心,走到这里已经算是极限,哪怕真的万劫不复,他也停不下自己的脚步了。理智尽失,哪怕是死,这回也要拖上她,上天入地。他的女人,谁都不给,即便自己不能拥有,碎也要碎在他的怀里。 江南一觉醒来,再度慌恐失措。 猛然坐起身,回味打量一遍,确定这是秦秋彦的房间。不记得什么时候上来的,怎么会跑到他的卧室里来了。记得昨晚……江南浑浑噩噩的想。 最后跳下床,更慌恐了,明明是睡在沙发上啊。莫非睡着睡着被秦凉叫起来,结果就梦游般的来到这间房里? 转而一想,又很信服。完全符合她的行事规律,睡着的时候极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以前也是有过先例的,而且不止一次。 因为也只有这一种理由解释得通,秦凉一个小孩子,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能将她拖到楼上来。而秦秋彦昨晚不会回来……想明白之后,江南松了口气。 先把睡乱的床铺整理整齐,以至于看不出有人睡过的破绽。才心满意足的出来,边走边叫秦凉;“秦凉……秦凉,我们今天早上吃泡面吧。我不想煮饭……” 走到楼梯上,嘴巴忽然张大,瞠目结舌,如同吞了鸡蛋那般,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清晨在家的秦秋彦一身闲适倜傥的家居服,即便这样松软的布料,穿在身上仍旧有模有样,而且还是江南最不看好的白颜色,却被他硬生生的穿出玉树临风的味道。 彻底有些凌乱了,嘴巴有些不听使唤:“秦……秦总?你……怎么在这里……”越问越没底气,不是睡傻了是什么?这里是他家,他来去自如,应该说干她什么事? 秦凉想死的心都有了,小身板笔挺的站在秦秋彦面前,明显是在上演秋后算帐的戏码。 他昨晚就想么,这事不会这么简单的过去。 没想到江南一大早便大呼小叫的,直往枪口上撞。 秦秋彦本来翘着二郎腿,很是优雅的对秦凉说教。如今江南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凑成一对,也热闹省事了。 嘴角动了动,要笑不笑的诡异模样。对江南招手的时候明明是客客气气的,可是眼中分明有邪气流转,狷狂得天怒人怨鬼见愁,让看着的人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打冷战。 声音慢条斯理:“你也过来。” 江南干笑,两只腿已经有些打软了。那么没出息,被这个男人的气场一威慑,就只记得这是她的顶头上司,她有错在先,胡乱教坏人家孩子,而眼明显罪证确凿,百口莫辩。完全忘记了,她没有义务,不过就是发扬了一下雷锋精神帮他照看孩子。就算做的不妥当,他也完全没有理由责备。而且抛却上下级关系不说,他们是一样平等的自然人,她完全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江南完很明显的没有想到后面的理论,只觉得自己是理亏的一方,走过去后没敢坐,跟秦凉并排站着。 秦秋彦这个笑面虎也不说请她坐下。撑上颌,问她:“你就给儿子吃这个?你不知道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看那种乱七八糟的片子?有什么教育意义么?还要玩通宵?谁给你们的精神头?” 江南头皮发麻,听着秦秋彦一条条的指控,是觉得有些欠妥当。毕竟秦凉还小,才只有四岁,她再把他当成知已,甚至好哥们,也不能完全让他跟大人合拍,明显是带入歧途么。 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还是想要撑一撑。 “秦总,我觉得小孩子偶尔吃一下垃圾食品也没有什么不好。长大了更不会吃,说起来也是件遗憾的事。那些片子我在租的时候也考虑过了,可以锻炼他的胆识。至于通宵不睡的事,只是设想,后来我们都睡了。” 秦秋彦好整以暇的提醒她:“是你睡了。” 江南抬头想了一下,承认:“对,是我先睡了。” 秦秋彦偏首叹了口气,估计是气着了。再转回头,伸手揉了下秦凉的小脑袋,真是看自己不争气的孩子那样,恨铁不成钢的:“她要闹,你就陪着她闹?”那意思像是问他,你的理智呢? 可一个四岁的小孩子有什么理智呢。 江南总觉得秦秋彦这一句话是问错了对象,好像应该是问她:“秦凉要闹,你就陪着他闹?”才对吧?这样一来,好似她的理智在秦秋彦看来还远不如秦凉。相比之下,秦秋彦对秦凉抱的希望更大一些。 江南瞪大了眼睛看着。觉得秦秋彦是不是气糊涂了?! 秦凉已经在一旁说:“爸爸,对不起。”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明显看出来 秦秋彦是不忍心苛责他的。而且秦凉认识错误的态度比较明确,一早就跟秦秋彦主动承认错误,昨天的一部分举动是不对的。 秦秋彦揉了揉他的脑袋:“乖,上楼做你的事吧,一会儿爸爸叫你吃饭。” 秦凉看了江南一眼,没办法替她求情。也觉得秦秋彦更不会将她怎么样,她一个好心帮忙的外人,又是他手下的员工,怎可能不给她留面子。 最后没说什么,上楼去了。 秦秋彦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江南还站在原地呢,有些无地自容,却不知道该坐下还是怎么。这样的场景像学生时代的回放,老师不发话,一般学生也不敢兀自行动。 须臾,秦秋彦放下杯子站起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过来。” 江南闷着声跟着过去,总觉氛围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秦秋彦进厨房做早餐,等江南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便听他说:“就站在那里吧。” 江南不明所以,站在那里不动了。 秦秋彦这一顿早餐做得花样百出,花了很长时间,也不跟她说话,更没说让她站在那里干什么。 江南一站就是几十分钟,看着秦秋彦在里面漫不经心,又得心应手的忙活。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像是做饭的老手。 真是没看出来,还是个新好男人。冷峻的皮面下,竟还有着人性化的内里。江南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看来真的只是一个人。 秦秋彦粥熬出来,小菜也都做好了,连带鸡蛋,和点心,通通备齐。才转过身看了江南一眼,见她眼睛倒是很大很水灵,睁睁的看着他。 从厨房里走出来,刚洗手过,手指冰冷。一抬手,轻云流水的在她额头上弹了下。问她:“想明白了么?” 江南瞠目结舌:“想什么?” 秦秋彦眸子眯起来,像是无可奈何。嘴角微微一抿,告诉她:“没想明白,继续站在这里想。” 江南这才猛然反应,为什么将人叫过来就没事干了。原来是罚她面壁呢……江南气绝,还当她是小学生么。 追上来:“秦总,你怎么能这样。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做的有点儿不对,可是,秦凉他也很开心啊。我知道他是你的儿子,你凡事都为他好,一心一意。可我也没想害他……” 秦秋彦蓦然停下身,转头问她:“谁的儿子?” 江南又是一愣,莫名其妙他这一问。只脱口而出:“你的儿子啊。” 秦秋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飘飘说:“我一个人就能把他生出来?” 江南彻底没什么话说了,这样禁忌的问题完全不是他们此刻该探讨的重点。发现秦秋彦这么聪明的男人,说话其实很不着调,东一下西一下的,也不知是他思维跳跃太快,还是别人反应太慢。总是不能跟他在一个频道上,江南不止一次这样觉得。 气得只觉连之前说的什么都忘记了,想接着说,却无论如何再想不起来。 只得放弃。 便说:“秦总,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秦秋彦上楼喊秦凉吃饭,转身说;“吃了早餐再走。” 私人订制的衣服被人拿了上来。 离正扬手里还有事,看了一眼没理会,只说:“先放到一边吧,我一会儿再试。”一头扎进文件里,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不单是丛锦,离家大宅那边也打电话提醒他。 “今天是丛锦的生日,很特别,你别迟到了,早点儿收拾。” 离正扬抬腕看时间,果然已经不早了。靠到椅背上揉了揉眉心,难以言欲的倦怠。 从书房里出来,正准备去换衣服。 电话又打来,这一次是黄宇。离正扬本来喊他一起,黄宇这几天找人找得失魂落魄,哪里还有闲心参加这样的派对。打电话来只是告诉他:“我今晚不去了,改天约出来一起吃饭,再帮你参考吧。” 离正扬说:“也好,板上钉钉的事,参考不参考的吧。” 黄宇问他:“你真铁了心了?” 事到如今,离正扬已不觉得有什么。红尘早该看透了,男女之间不就那么回事么。离家就他一根独苗,早几年前就逼着他不停相亲,对象都是他们选好的,哪一个成了,都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过就是想要抱孙子,结果被他一拖至今,是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021)我们认识很久了 知道黄宇这几天一直在找丛瑶,看样子是没有眉目。(.无弹窗广告) “不是已经让人去查丛瑶的户籍档案了么?还是一无所知?” 黄宇正在等,估计结果就快送过来了。 便说:“最迟明天吧。” 离正扬安慰他:“既然这样,你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详细情况拿到之后,直接找上门去问清楚,就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黄宇三番两次,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从来都不知道问清楚,岂不知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心里有一个永远藏匿的空间,到老,到死,都不希望被人窥破。非等到用到的时候,像这样束手无策。 告诉他:“你好好玩,没事我先挂了。” 离正扬去之前给丛锦打电话,把预计抵达的时间跟她说一下。 丛锦语声欢快:“过来吧,就等你了。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认识。” 离正扬靠到椅背上吐口气,扣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整个丛家大宅灯光通明,到处是耀眼光火。锦衣男女,四处翩然,一路走过,时有认识的,拥上来,跟离正扬热络的寒暄。 说客套话:“离少今天神采飞扬啊,和丛大小姐的事我们听说了,恭喜。” “是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 众人三言两语,说着祝福的话。 离正扬嘴角的笑意始终淡然优雅,跟嵌上去的一样。 如今离丛两家的婚事在整个上流社会算是传遍了,虽然订婚的日子还没有定下来,这事却像是公认的,毋庸置疑。 丛瑶早已经化好妆了,一直踌躇着要不要下来送上礼物。这是礼数,可也知道丛锦素来看她不顺眼,即便送了,不仅不会讨她欢心,可能还要当众受她的冷脸。 一直坐在房间里没有动弹,一件纯白色礼服,丝绸的料子,流水一般贴合在身上,骨感又娇小。 虽然她和丛锦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可是任谁看着,都不会猜到她们是一对姐妹。也是,性情不像,长像也不相。她哪里都比不过丛锦,生下来就是个陪衬,是要被人嫌恶的。 只一个“私生女”的头衔,就足以打压丛瑶的一切光彩,让她付出再多的努力都注定枉然。再跟丛锦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妩媚相比,简直自惭形秽。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她,所以丛锦才变得那么优秀,就是想让她清楚的看到正牌大小姐和丑小鸭的区别。即便是飞上了枝头,仍旧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私生女。 这样羞辱的提点她,要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出身。 丛瑶指掌攥紧,这样热闹非凡的日子,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这些年她一直将戏码唱得很好,什么都忍下了,也不差这一时。 门板响了两下,丛老爷子推门进来。 丛瑶马上站起身:“爸爸,过来坐。” 丛老爷子没坐下,只是提醒她:“今天是你姐姐的生日,我知道你们两个一直不和。但今天这样的场合,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准备礼物了吧?”看丛瑶点头,便说:“下去跟你姐说几句祝福的话。她才从国外回来,这些年也不在家,又是那样的犟脾气,你就让一让她。” 丛瑶听得最倦怠的一句话便是如此,“你就让一让她”,分明那个年长的人是丛锦,打从她进丛家门开始,不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玩的,都是紧着丛锦先挑先选,剩下的才是她的。哪一时丛锦反悔了,想要回去,她还得乖乖的给她。 众人在她耳旁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丛锦那个犟脾气,你就让一让她。” 丛瑶也不是没有脾气,年小的时候不懂事,因为一件裙子跟丛锦争。是丛老爷子去国外出差买回来送给两个女儿的礼物。丛瑶喜欢那件粉色的,丛锦也喜欢。被她先夺到手里,最后丛锦又哭又闹,丛夫人的巴掌便打下来了,那种痛直到今天丛瑶还记得。火辣辣的疼,手劲再大一点儿只怕半边耳朵都要聋了。但还是听到丛夫人刻薄的话语:“你算什么东西?跟锦儿抢东西,丛家收流你,没把你当狗一样撵出去,已经算便宜你了,别不知好歹……” 当时的结果,便是丛锦拿到两件,她除了那一巴掌,什么也没有。 小小年纪怎么会不委屈,缩到房间里哭到半夜。脸颊是疼的,泪水是苦的,心里真是又灼又涩。 可是,从天黑到天亮,始终没有人推开那扇门,问一问她的委屈。哪怕只是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没有什么。”丛瑶觉得自己也不会被“暗黑绑架”。想要戴上面具活着。 那时候她终于懂得一个道理,在这个家里,她是不被容纳的。要想呆下去,就只能隐匿自己所有的棱角,做个无欲无求的天使,或许才有她的容身之地。 那一年,她不过十岁。 心里再怎么灼烧,脸上的笑意却很明媚,一副识大体的模样。 “爸爸,你放心吧,我都懂的。我正准备下去给姐姐送祝福呢。” 丛老爷子欣慰的点点头:“你能这么懂事,我就放心了。” 丛瑶拿着礼物下楼,站在楼梯上往下看。 丛锦一身华服,艳压群芳。本年度最知名的服装设计师专门打造的新款,也是丛家二老花重金为爱女备下的生日礼物。只为这一时的耀眼荣华。 不得不说,真是漂亮,每一个细节都设计的精彩绝伦。那些钻石如同是长在衣料中的,融洽得没有一丝违和。本是冷硬的珠光宝气,因为那衣料的衬托,反倒像是柔软了下来。这样远远一看,宛如将璀璨的银河做成红妆掩上身,是何等的炫目。 丛瑶笑容没变,一直走过来。隔着众人唤她:“姐姐。” 丛锦本来面容带笑的和几个姐妹说着开心的事。听到这一声招唤,冷下脸。这些年过去了,对于丛瑶的不屑,以及那她们母女的恨意丝毫不减,堂而皇之的表现在脸上。 这才是丛锦,高高在上,不容人侵犯,否则就会嫉恶如仇一辈子丛家大小姐。 丛瑶早知她这样的秉性,有点儿沾了她母亲,也就是丛夫人的性子。所以这些年,在这对母女面前,丛瑶着实吃了不少苦头。都说人心是肉做的,可丛瑶便觉得,有些人的心只比石头还硬,一辈子捂不暖,想都别想。 把黑丝绒的盒子拿上来,奉到丛锦面前。 “姐姐,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年轻漂亮。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丛锦不傻,自已家的丑事不会搬到大庭广众之下让其他人来看笑话。 顺手招来一个下人,告诉她:“收起来,放到我的房间里。” 丛瑶的掌心一空,被下人拿过去。而丛锦自动当她是透明人,恢复笑嫣如花,接着和那几个人说话。 丛锦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丛瑶知道丛家人的意图是什么。丛老爷子年纪越来越大,身体堪虞。可是手中有大把的家业,交给她肯定是不可能的。在他们看来,跟交给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分别?!所以才将丛锦叫回来,丛锦再怎么不想回来,可是为了不让丛瑶获得这份便宜,她还是回来了。[.超多好看小说] 而且大张旗鼓,转眼连婚事也已敲定,还是和s城有头有脸的离家。这样锦上添花的好事,发生在丛家大小姐的身上顺理成章。 丛瑶也是那天听到黄宇说起离正扬回来认可这门婚事,再接到丛老爷子的电话之后,才不得不说,真的都是命。 丛锦所有的好,都是命定的。而她所有的不好,也是命中注定。即便丛锦远在异国他乡,什么也不做。还是丛家人最惦记的心肝宝贝,丛家人的唯一。无论是家业的继承,还是择偶的良人,都是丛老爷子和丛夫人一早打算好的。他们一直在为丛锦打点,极力为她铺一条平坦的道路,让她以后的路越走越顺。至于她丛瑶,根本不管不顾。 现在丛锦回来了,这是一个擅长撕破伪装的女人。一眼看穿她,只会引来丛锦更加的厌恶。不像之前,学得安份守已一点儿,虽然不讨丛夫人的喜欢,但至少不会招来打骂。可丛锦不一样,她刁钻得连她的伪装都不许。只会将她的脸皮连血带肉的撕下来,到时候丛瑶的日子一定会更加的不好过。 所以,丛锦来了。她的戏也演到头了。这些年也觉得累了,凡事都很倦怠。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她想要的,不过就是微薄的脉脉亲情和少许的关心在乎。可是,都没有。名副其实的一场空,任谁都会有乏力的一天。 转身离开,裙摆那样长,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被丛锦的一个小姐妹用高高的鞋跟绊住。那一步没走利索,狼狈的跌倒在地。 那一块光滑的布料实在脆弱,往回一抽便碎裂了。露出大半截光滑的腿,耀眼的光色下,泛着白玉的光。引来许多人的观瞻打量,丛瑶来不及爬起,就那样呆坐在地上,看到那个女人来不及掩饰的笑意。怒火烧得她几乎站不起身来,修指紧紧的抠着地面。 忽然有人冲破人群走上来。一伸手拉起她。 “坐在地上干什么?” 丛锦已经唤出来:“正扬……” 丛瑶恍若回神,茫然的看向来人。原来是离正扬,熟悉的眉眼,薄唇淡淡的抿着。没什么面目表情的说;“黄宇一直在找你。” 怎么就没想到呢,丛锦,丛瑶……该是有点儿什么关系的吧。最早便听丛瑶说过,见识过的高级酒店的风格设计可谓不少。这一刹那了然于心,丛家就是做这一行业的,她一个丛家二小姐,见多识广,也不为过。 可当初乃至这么多年为什么就没想到呢?不得不说,这个丛家二小姐当的实在有些落破,哪里有个豪门千金的样子。 长长的裙摆被扯去一块,站起身,及膝以上。礼服的肩带因为那一下也断裂开了,离正扬当即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 丛家二老注意到了这一幕,赶紧围上来。 丛老爷子马上紧张的问:“怎么回事?” 离正扬看了一眼没说话,直接掏出电话给黄宇打过去:“丛瑶在我手边,你过来吧。” 黄宇在路上,车子开得飞快。嗓音低沉:“我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了,原来丛瑶就是丛家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二小姐,受气包一样的存在,存在感还不如空气。难怪从来没听她说起她的家势,即便问起了也不说。“私生女”,这样的字眼罩在哪个人的身上,只怕都会当作是耻辱。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更紧一些,青筋绽起。想不出这些年丛瑶是怎么过来的? 侦查社的消息几乎和国家安全部那边的资料同一时间传来。据侦查社提供的资料显示,丛夫人和丛锦从来都不是好惹的主,这些年丛瑶名义上虽然是丛家的二小姐,实则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如今大了,开始独立的工作和生活,状况才有所改观。据说以前,丛夫人稍不顺心,就会对她下狠手,是常有的事…… 黄宇真难想象丛瑶那样的一个小姑娘在那种水深火热中承受怎样的煎熬。 那些怒火一点点从丛瑶的身体中四散全无,慢慢的转为哀伤和委屈。不是故意装得羸弱,从来没有人站到她这一边,如今有人肯这样搭一把手,反倒软弱下来。才发现,再怎么伪装她都不是强者,只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毫无战斗力可言。 装到如今自己也倦怠了,天使不是天使,恶魔不是恶魔,简直就是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离正扬放下电话后才看向丛老爷子和丛夫人。 正色说;“我和丛瑶是很好的朋友,认识很多年了。她大四的时候认得的,只是不知道原来这就是丛家的二小姐。”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一丝怜爱和宠溺,像是关照自己的妹妹那样,接着温温的说:“这些年丛瑶帮了我不少忙,这丫头的脑子很好用,无论是设计,绘画,还是酒店管理,都极其的有天赋。丛老有这样的千金,真是有福气,后继有人了。” 离正扬不温不火的说给离老爷子听,更像是说给所有人听。 都知道离正扬在业界内的权威,轻易不会评判一个人的好坏。今天他这样的一番肯定,等同业界让人信服的鉴定了。 丛瑶眼眶彻底湿透,不想哭的,稍一低头,眼泪还是忍不住像断线的珠子。 丛夫人看了一眼丛老爷子,又去看丛锦,有些无措。 丛锦神色冷下来,淡淡的一眼阴霾。没动,倒想看一看丛瑶在唱哪一出,认定她是在演戏。 丛老爷子定定的看着,暂时没说话。 离正扬只是旁若无人,很自然的说:“把眼泪擦干,否则黄宇一来,看到非得心疼死,到时候哪个扯破你裙角的,还不得被他废掉那只脚。” 之前踩住丛瑶裙角的女人脸色煞白。 同时人群中小起一片唏嘘,宛如不可思议。没想到丛瑶的交际面这样广,不仅认识离正扬,听着跟黄宇的关系更是非浅。刹时间个个斟酌不已,想想也是,离正扬和黄宇出了名的发小关系。同时认得两人,也不稀奇。 看来这个丛家二小姐,更有追捧的必要。 黄宇的速度真的很快,离正扬的话才落下,他便进来了。 风华滟滟的富贵公子哥,也是如今业界八面威风的翘楚人物。进了大厅直冲过来,隐隐是动了怒火。都知道黄宇五官长得媚,精致得女人不及。这一刻绷得很紧,一脸狠戾的冷气。 离正扬让出身边的位置,告诉他:“之前丛瑶被人使了绊子跌倒了。”看了先前那女人一眼,似笑非笑:“瞧着倒不像是无心。” 女人彻底颤抖起来。 忙说:“我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离正扬看得很清,走进大厅就看到了,那个女人分明是趁着丛瑶转身的时间,瞅准了机会踩上去的。 黄宇一伸手已经将丛瑶揽到怀里来,看她一张脸湿透了,跟个泪人似的。 “在这里一直受气怎么不吭声?再跑啊,你这脑子干什么吃的?” 丛瑶看着他,好像从来不曾拥有这样的温情,忽然哪一天体味到了,像是寒冬腊月中的一丝暖意,感动得连自己都要落眼泪。从没这样软弱过,也不是委屈,反倒觉得很满足了。 她一个人唱了很多年的独角戏,早已筋疲力尽,从来没有一个搭档像这样站出来助她一臂之力。知道离正扬和黄宇这样,已经给足她脸面了。 丛老爷子压下心中的情绪,看出黄宇冰透人的目光。脾气大体都了解,今天这样的场合又都是权贵重宾,还有记者在场,实在不好闹出事来,只怕没办法收场。 忙以老者的身份站出来打圆场,套近乎道:“一定是误会,黄世侄,给你下了帖子,接到你秘书的电话说你没有时间,本来还很遗憾。现在过来了很好。既然跟小瑶是朋友,那更是瑶儿的荣幸了。让她上楼换件衣服,下来陪你喝两杯。” 然后招呼其他客人:“大家也请自便,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丛夫人过来拉上丛锦的手,笑着看向离正扬:“锦儿一直盼你过来,今天要给她的朋友介绍,你们过去聊一聊吧。” 离正扬恢复如初,无懈可击的世家子形象。 面向丛锦:“生日快乐。”说着不忘拿出礼物给她。价值不斐的玉手镯,款式他看过,比较衬丛锦的衣质。 丛锦打开来看,很喜欢,几个小姐妹中也有识货的。跟着呼:“哇,好漂亮。” 只那个先前造过孽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丛锦笑着:“谢谢,我很喜欢。”踮起脚尖在他一侧脸颊上烙下一吻,蜻蜓点水般。 一些事情看在眼里,心里有事,很难心平气和的再周旋下去。挽上离正扬的胳膊,人前还是幸福的模样。 “我有些累了,让他陪我去楼上休息一会儿,你们先玩着。失陪。” 离正扬跟她一起退出场子,上了楼上的房间。 自然不是丛锦的卧室,专供客人休息的休息室。 进了房间,两者都不再伪装。丛锦直接问出来:“我给你讲丛家的故事的时候,其实一切你都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离正扬坐到椅子上,实话实说:“这个我还真就不知道。”对上丛锦将信将疑的目光,只说;“我和丛瑶的确认识很多年了,相信你也能看出来,她跟黄宇是什么关系。不过她从来没对我们这些人说起过她的家势,在今天之前,我还真就不知道,原来这就是丛家的二小姐。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丛锦抬起头;“你想说什么?” 离正扬叹口气,无论是什么,似乎都不该由他一个外人来说。可丛瑶现在既然是黄宇的女人,他就有必要说一句公道话。 淡淡说:“当年你和你母亲或许因为你父亲的背叛,遭受了很大的痛苦,那种精神上的缺憾我懂。可是,丛瑶是无辜的。而且可以说是最无辜的一个,如果她有得选,我相信她即便不做人,也不会想当一个‘私生女’。” 丛锦蓦然张大眸子。 丛瑶上楼之后,走得很快,太快了,肩膀上的西装外套掉落下来都浑然不自知。 被后面的黄宇拾起来搭到臂弯里,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丛瑶步伐加快,几乎跑起来,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才一进入,反手就要关死。 却被黄宇用手臂膛开,力气悬殊,又岂是她能抵挡的。 黄宇撑开门进来,目不转睛的盯紧她:“你在逃什么?这些天你到底为什么躲我?” 他不是没有脾气,由其在看了那些资料之后,觉得这就是一个可怜虫。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这么可怜,这么需要人怜爱疼惜。可是,他全都不知道,只以为每个人都有一个不可踏足的世界,需要小心保护。所以这些年他从来不进不前,甚至从没问及她的家势。 近五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个女人就在他身边,他本来可以轻而易举改写她的命运,而她仍旧受苦受难。 黄宇一伸手,强硬的将她拉到怀里来。 气得快要发疯:“我不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受了什么委屈,过得好不好,为什么不通通说给我听?就算你觉得我心不在焉,当说给一个朋友听也是可以的吧?” 而她就紧咬牙关,这些年过去了,只字不提。还以为她就是个平凡出身的小姑娘,没什么厚重身价,身世也不复杂。原来不是…… 丛瑶本来贪恋这温度,还是从他怀里挣扎着退出身来。 这些天她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不能跟他在一起,没什么资格在一起。若说黄宇是有那么些喜欢她的,也是喜欢当年那个肯披星戴月,在路边帮他守护鱼缸到深夜的人。他喜欢的是那个人的干净和简单。她把自己伪装成天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她到底不是,她的心已经黑透了,像个魔鬼。就像她无时无刻不咬牙切齿的希望丛家大难来袭,最好一夜之间倒踏并且不复存在。希望丛家人也没有一日好过。恨不得将这些年她承受的,全部加倍偿还给那些人,既然是地狱,就想拉着他们一起下。 丛瑶抖起来,记忆总是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往上涌。每一次想起来,承受不住,都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心里的魔性。就要撑破躯体,掌控她整个灵魂。 这些年她一个受人憎恶的私生女是怎么过来的?那些屈辱和无奈别人又怎么知道? 她泪眼婆娑的望向黄宇,更像是诘问苍生:“我不知道我有什么错?我到底错在哪里,出生是我不能选择的,却通通要怪到我的头上来。这公平么?当年是丛正军欺骗了我妈妈的感情,才怀上我。我被生下来,没有选择的余地。是,这些年丛正军他后悔了,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老婆孩子,就要加倍的补偿。可是,我和我妈呢?他那样对我们就公平么?难道我们就命贱,跟她们母女不同么?不都是他的妻儿? 我想问一问,我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是病重,还是有人刻意买通了医生,要了她的命?这些年我反反复复的想,没有一天是宁静的,天知道我多想杀了他们,给我和我妈妈报仇……” 黄宇不忍她再说下去,太痛心了,不论是说的,还是听的。都是痛心不已。紧紧抱住她,告诉她:“别说了,什么都不要说了……也别再想了……都过去了,现在你还有我,那些日子都过去了,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 丛瑶哭得快要断气,呜咽着说:“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个恐怖的女人……我的单纯都是装出来的……我很怕拿真实的自己面对你,你会嫌弃……” 黄宇仍旧只是说:“别说了,我都理解……不怕,你还有我……” 豪门中长大的,哪一个就真的单纯?何况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人,跟生长在夹缝中又有什么区别。黄宇想,如果是他,只怕丛家这一些人,早就做了短命鬼,不会任由他们折磨到今天。 所以丛瑶说的那些他通通能够理解。 当晚丛家大小姐的生日宴上,黄家二公子黄宇高调跟丛家二小姐求婚,当着所有名流政客的面当厅跪下,请求丛瑶嫁给他。当即成了各大版块的头版头条。 宋林爱早起开店的时候,看到报纸,简直可以说是大惊小怪。 真没想到黄宇那样的人有一天能心甘情愿将自己套牢。这样的阵势定然不是玩玩而已,只怕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顿时很想八卦,碍于孙青的电话不通,只得给江南打过去。 接通便说:“听说了么?黄宇要结婚了。” 江南刚到公司,听到后只差尖叫出声:“真的假的?”这样大的事,却没听他提起过。虽然知道黄宇在跟丛瑶交往,而且进步神速,可是没听说要马上结婚的事。不可思议,便猜想,莫非丛瑶有情况了? 电梯门已经打开,没上去,任由它关死。继续讲电话,问宋林爱;“是不是丛瑶怀上了?” 宋林爱这一次回来,只简单的和几个人一起吃过饭,之后各忙各的,没有深聊。再者宴会当天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自然也只是揣测:“我想肯定是……” 江南当即感叹:“怎么这么不谨慎。”转而一想,这样叫什么?马失前蹄。黄宇这一回终于遭报应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丛瑶那个丫头不错,又能镇得住黄宇,如今黄宇浪子回头了。早点儿结婚是好事……” 江南正说得热火朝天,脑门上被人弹了一下。 怒目相向,发现是西装革履的秦秋彦,整张脸神色寡淡,不像是跟她开玩笑,抬腕敲了敲表身,示意她注意时间。 江南也发现快要迟到了,跟宋林爱匆匆说了句;“爱爱,先不跟你说,下班给你打过去,再见。” 秦秋彦已经伸手帮她把电梯按开。 那一边总裁的专用电梯也已打开了,吴胜超还等在一旁,秦秋彦若有似无地扫了江南一眼,转身走上去。 永新公司早有传颂不息的口号,早上看秦总一眼,一整日神清气爽,体力充沛。 江南却没有那样的感觉,反倒觉得更像恶运当头,连手头上的工作都多了起来。一上午起草各式各样的合同,十根手指头打字打到手软。 中午同事叫她去吃饭,握着勺子时都觉自己指尖是麻的。 秦秋彦不仅耳尖,知头醒尾的本事更是了得。 先给钟庆丰打了通电话,告诉他:“你不是一直在找宋林爱?!” 那端明显顿了下,半晌,问他:“你知道她在哪里?” 秦秋彦告诉他:“估计是回去了,你不防去看一看。” 钟庆丰也不知道这些年自己是不是在找宋林爱。只是当街行走,或是坐在车上,会不自知的在人群中打量,看到长发大卷的女人也会下意识回头去看,只看那一张脸是不是熟悉……丹凤眼的女人总是格外引他注意,多看一眼,然后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感觉,暗然失落。却不知是何时养成的嗜好,在遇到那么一个人之前,从来没有过,总像在寻找什么。 从不觉得是在找她,哪还有什么脸面去找,这样的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那样一场相遇是美好的,可是再多的美好也经不起那样的践踏。他是个理智的男人,知道自那以后定然成了宋林爱心底的伤,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当时时局紧迫,除了那样,他别无选择。在男人眼中,有许多东西要比爱情来得更重,这些年他一直都知道,没哪一个人能把“爱情”当日子,当整个生命来过。 由其是男人,他觉得自己的一生可以不需要爱情。 可是,最后割舍了,才发现有自己无法预料的怅然若失。 隐隐像丢弃了身体内的一部分,有的时候会回想归家时的那点儿温暖,虽然只占了他整个生命极短极短的一点儿时间,不过短短几天。而他却仿佛永远忘不了那时候开门进来,灯光是怎样的明亮。 接通内线,问:“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 秘书提醒他:“钟总,晚上七点半有一场会演,邀请你做嘉宾。” 钟庆丰想了下:“取消,就说我身体不适。”接着切断。 下班的时候,江南觉得自己快累惨了,好多事,几乎要是最忙的一天。看了许多的文件,到最后连眼睛都干涩的疼了起来。 下楼的时候在厅门口遇到秦凉,跟钟笑一起,明显是来接秦秋彦下班的。 老远看到江南,不知怎么盯得那么准,像是刻意瞄着,江南一出电梯他便看到了。 叫她:“江南……”小脸板着,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秦秋彦。 钟笑低头问他:“你认识她?” 秦凉没抬头,“嗯”了声,盯紧江南:“叫你的。” 江南有些懵,周围有同事看着,都知道这是秦秋彦的儿子,永新的太子爷。总觉得那些目光刺眼,真想跟秦凉装陌路人。 走近后瞪他一眼:“你怎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我?” 秦凉淡淡的:“怎么?不行么?”发现这个女人一点儿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无论神色还是语气,竟然无所畏惧。 江南提醒他:“你是秦总的儿子。”她一样高攀不起,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钟笑,发现她也在认真的看她。 想起在四十四楼听到的,秦秋彦说这个女人只是一般朋友。 又怎么可能? 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眉梢眼角都是风情,怎么可能会有男人不动心。 江南眸子垂下,闷闷的看了秦凉一眼。 “我下班了,先走了,再见。” 秦凉拉住她:“你的衣服落在家里了,什么时候把它拿走?” 江南顿时色变,这一句若要别人听去了,只怕会惊起波澜。马上伸手按住秦凉的嘴巴,确定只一旁无动于衷的钟笑外,没有其他人听到。几乎是将秦凉半拎半抱的带到一边去。 秦凉自是极度不愿,可江南这女人疯了,不管他愿不愿意。一直带到那片相对僻静的草坪后面,警告他:“在这里说话一定要小心,可不能胡说八道,让别人误会就不好了。知道详情的,是你爸爸请我带了你一天。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呢……” 秦秋彦出来后,只见钟笑一人,问她:“秦凉呢?” 钟笑闲闲地往后面指了指:“被你公司的女职员劫持了。” 秦秋彦瞪了她一眼,快步走过去。 秦凉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发江南狂燥。 指着他:“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可真敢揍你。”照着他比了下。见秦凉气鼓鼓的小模样,又当即心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那是逼不得已,你要是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们还是好朋友。” 秦秋彦眸子眯起来,头疼。 过来拎起江南的衣领,飘飘的问她;“什么好朋友?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凉本来挺嚣张的,根本不把江南的威胁看在眼里。这一会儿见秦秋彦过来了,嘴巴瘪了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爸爸……” 江南发现这小子可真会演戏,刚刚分明在挑衅她。问她:“我要是胡说八道你能怎地?”她才想着说句重话威慑一下,其实马上就后悔了,又哄了哄,没想到秦秋彦一来,他就装受害者。 “秦凉,你……” 江南哑口无言,说出来谁会相信是一个四岁的小孩子欺负她。怎么看都像她在作恶多端。 首看向秦秋彦,真是哑巴吃黄连,苦不堪言:“秦总,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秋彦松开她,先不发作,对秦凉说:“去车上等爸爸。” 秦凉有些担心江南了,在想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张口:“爸爸……” 秦秋彦不怒而威:“快去。” 秦凉很是抱歉的看了江南一眼,转身离开。 江南头皮发麻,上一次在茶餐厅就是这样,被秦秋彦断章取义,误以为是在欺负他的宝贝儿子。没想到这一次再度恶运当头,由其现在还成了他的下属,委实尴尬。就算是玩笑,也不能跟一个几岁的小孩子那样说话。可……秦凉那小子实在太邪恶了。江南盯着自己的脚尖想。 秦秋彦挑起她的下巴,定定的看着她。 若有似无的感叹:“哪有那么跟孩子说话的?” 江南只以为他这是在责怪她,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似乎的确是不太恰当,毕间秦凉还是个小孩子。 “秦总,对不起……” 秦秋彦再去挑她的下巴:“说话就说话,老低什么头。” 江南只好看着他:“对不起,秦总,下一次不跟小公子闹了。” 秦秋彦偏首无奈,发现她每一次思想总是跑偏,这脑子里天天也不知道装的什么。到底多大的人啊,竟然会想要跟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做朋友。 不得直说:“到现在秦凉还坚持要叫你姐姐,而你又吵着跟他做朋友。你们两个这样,将我置于何地?我夹在你们中间真的很难办。你是想让我跟秦凉做哥们,还是你可以叫我一声叔叔?” 秦秋彦的嗓音飘飘的,温软而磁性,说到最后,竟还似笑非笑,所以邪魅得紧,宛如妖孽。 江南竟然控制不住想要脸红。 没想到是这样,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在乎的,他们左右不过就是上下属关系,私人之间怎么论,完全没有必要去计较。 秦秋彦看到她脸颊上两抹桃红,唇角若有似无钩起来。低下头看她:“以后不可以跟秦凉这么闹,大人就得有个大人的样子,否则以后你想拿他怎么办?到时候秦凉大骑到你的脖子上了,别跟我叫委屈。” 江南压根不会想以后,只不过见秦凉长的得人喜欢,才会忍不住想要逗弄他而已。 路上秦秋彦转过头,看了秦凉一眼,告诉他:“以后别玩这种游戏,你实在不适合扮演弱者。”那欲哭无泪的模样太假了,岂不知他多久没哭过了,这项业务根本就不熟练。 秦秋彦这样一说,秦凉反倒放下心来。既然看了破绽,就说明江南相安无事。略微轻松的看了他一眼,只说;“我知道了,爸爸。” 钟笑一直憋着话,秦凉听出来了,她却没有听出来。实在忍不住,扳着前面的椅背,问出来:“秦秋彦,你是不是刁难刚才那个女职员了?你瞧她特别不顺眼是不是?” 她这段时间想的很多,一切倾向表明,秦秋彦完全有性取向不同的可能。这些年他从来不近女色,就算钟庆丰说他娶过老婆,可是,人呢?还是只是一个形婚的幌子?实则他就是喜欢男人,否则一个身心健全的男人,怎么会没有欲念? 钟笑想,既然他喜欢的是男人,就很有可能是那天见到的离正扬,无论气质还是长相,都很能入秦秋彦的眼。 而江南又分明是离正扬的女朋友,这样一来,秦秋彦完全可以把江南想象成情敌……不可思议的看向秦秋彦,莫非,他把那么一个女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是想随时可以公报私仇? 不等秦秋彦说话,钟笑已经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捂上嘴巴,感叹:“天呢,秦秋彦,你不会将那个人招进公司,是看她不顺眼,随时想欺负折磨她吧?” 秦凉很无奈的看了钟笑一眼。觉得她不仅是腐,还有点儿愚。 秦秋彦嗓音清淡,慢条斯理:“难怪你干这了这么久的翻译官,到现在仍旧是个跑龙套的。” 钟笑被揭了短,当即爆怒:“秦秋彦……” 江南回去的路上便给黄宇打电话,本来中午就想打的,可是太忙了,怎么也没能抽出时间来,不得推到现在。 黄宇也在驾车,见江南打电话来,嘻嘻哈哈的:“女王,想我?” 江南很郑重的提醒他:“你现在是快要结婚的人了,说话能正儿八经点么?” 黄宇不可思议:“消息怎么那么快?是离正扬跟你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听说你跟丛瑶当众求婚了,报纸都是头版头条,还怕别人不知道么。恭喜你们啊,够浪漫的。不过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得提前下个帖子吧?” 说到这里,黄宇还有苦恼的事。如今正在回家的路上,也是接到家里的电话,强行把人招回去。 求婚的事是他当时一时冲动,突发奇想。倒不是没想过娶丛瑶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但是,他也不打算赖账。当时之所以有那样的举动,太心疼丛瑶了,不过是想告诉丛家人及所有人一声,这个女人从此归他黄宇管了,再受不得谁的气。 等丛瑶换好衣服下到楼下,他便单膝跪到她面前。连戒指都没有准备,只是把他手指上的摘下来,送给她先当个信物,回头马上补给她。 就那样还是把丛瑶感动哭了,按她的想法,是想逃离他,永远不露头的。结果受不了这样的蛊惑,还是当众收下了。只怕没哪个女人能抵抗得了这样的幸福,何况眼前是她喜欢的男子。 才觉得那样就是尘埃落定,所有的苦难,幸福,假象,乃至迷恋,都是飘渺不实的。只有这么一个男人,是她现在唯一看在眼里的,满满当当。便不管他的心里是否还有一个永远窥探不进的暗域,小心意意的喝护起。她都要跟着他一辈子,只要他不离不弃。 这样感天动地的一幕,媒体自然传颂得天花乱坠,整个上流社会都轰动了。黄家二少和丛家二小姐……继离正扬和丛锦之后又一对的佳偶天成。 只是黄家一家子的人还都蒙在鼓里,早上一看到报纸,黄家的天都要踏下来了。黄老爷子气得火冒三丈,一边让黄老夫人给黄宇那个混世魔王打电话,一边吩咐管家把他的鞭子拿出来。 骂起来:“这个浑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服管了,这么大的事他不跟家里商量一起,竟然擅作主张,还闹得满城风雨。不把我气死,他是不死心啊……” 黄夫人也气得要命,毕竟丛家二小姐什么样,他们还一点儿都不了解,人品,长相,性格……跟黄宇又是怎么认识的?发现一切都是一无所知的。就是这样一个莫明其妙的人,却神出鬼没的成了他黄家的儿媳妇。 他们黄家倒没有那么保守,非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如果孩子自己看得上,家势倒不是特别看重。但人品自然要过得去,而丛瑶什么样,他们谁也说不清。 主要黄宇一次不跟家里说,却闹到媒体上去了,这实在太不像话了。 黄夫人既恨得咬牙切齿,又不敢煽风点火,瞧黄老爷子那样是真的气了。一通鞭子打下来,真会皮开肉绽,她这个当妈妈的又很是心疼。 只得安抚:“你先别动那么大的气,等他回来问清楚再说。” (022)你太凶残 黄宇硬着头皮回来,虽然路上受了江南一番鼓励,一进门看到老爷子的脸色之后,还是微微的提了口气。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家了,进门就赔上笑:“爸,妈,我回来了。” 黄夫人扭过头,刚想说一句:“你回来了……”被黄老爷子一声咳震回去,只冷冰冰的看了黄宇一眼,指着对面的沙发,告诉他:“坐过去。” 连黄夫人都是这个态度,黄宇知道这次闹大发了。不声不响的就要坐过去,还不等挨到沙发上。 只见黄老爷子眼睛一瞪,冷声道:“谁准你坐了,你给我跪下,你这个不肖子。” 黄宇马上苦大仇深地看向黄夫人。 “妈……”他都多大的人了,在外头怎么说也是个总裁,动不动就下跪,传出去只怕不好看。 黄夫人也这样想,可是今天这个氛围,她也实在不好说什么。 对黄宇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别不识趣,黄老爷了这回可真是动了雷霆大怒。 黄宇气息奄奄,知道自己的老子什么脾气,不听话,一会儿惹急了,能扒他一层皮。再不情愿也得乖乖跪下去,耷拉着脑袋:“爸,我知道这回的事没跟你们招呼一声就闹到媒体上,是我不对。我之前也没想,本来是想先把丛瑶带家里来让你们认识一下的。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住口!”黄老爷子吼了一嗓,质问他:“你有什么苦衷?你什么时候出了乱子是没有苦衷的?哪一回的苦衷靠谱?还不是风头出惯了,做什么事都不管不顾的。” 一口气没喘顺,咳起来。 黄夫人马上过来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告诉他:“你有什么话慢慢说,发那么大的火有什么用,就让他把话说完。”顿时又想起什么,转首问:“丛家?不就是近来跟离家联姻的丛家?以前怎么没听说还有一个二小姐?” 这样一问不打紧,黄老爷子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黄宇唉声叹气:“我想跟你们说的就是这个,这就是我的苦衷……” 把丛瑶那些坎坷经历说一遍,说真的,到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身为一个男人,那个时候再不能为自己的女人出头,那才叫窝囊。 可再怎么英雄,婚姻大事,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终归是太冒失了。何况是黄家这样的豪门,牵扯的利益很多,怎么能由着他当儿戏。(.好看的小说) 黄夫人唏嘘:“这么一说,那孩子的确挺可怜。” 黄老爷子免不了一计冷眼。 “这么无法无天都是你惯的。”叫管家:“拿鞭子来。” 黄宇脊背挺得很直,知道这一顿打怎么也躲不过,不论这门亲事认不认,黄家的家威还是得震。 黄夫人到底心疼,想劝两句,能免就免了。 “要不等他把丛瑶带回家看看再说?” 黄老爷子根本不听劝,告诉她:“去一边呆着。” 连黄宇也说;“妈,你别管,这顿打是我该受的。” 黄老爷子哼声:“你知道就好。” 黄宇不会白挨这顿打,被下人掺上楼,就给丛瑶打电话。 唱苦肉计:“我爸快把我打死了,皮开肉绽的,这回你再不甘心嫁给我,忍心么?” 丛瑶心疼的掉眼泪,早听黄宇说过他们黄宇家法重,惹恼了老爷子拿鞭子抽。当时就想,鞭子打在身上那得多疼啊,本来还不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说不出话来,一直抽抽搭搭的,半晌,问他:“疼不疼?” 黄宇嘴角钩着笑;“疼,疼死了。你要是真心疼我,就乖乖的嫁给我,别想着再跑了。” 只怕没比这更能稳人心的,就算丛瑶心里还有那么些迟疑,到了如今这一步,也被黄宇给套牢了。哪里也去不了。 紧接着给江南报告好消息:“这事妥当了。” 江南兴奋的不得了:“真的,你爸爸没打你?” “打了,正因为打了,这事才稳妥呢。丛瑶能不心疼我么,不乖乖嫁给我才怪。刚才我妈上楼说,明天让我带丛瑶来家里吃顿饭,肯定是我爸的意思,想看看丛瑶这人怎么样,这儿媳妇算是认下了。而且我妈说,我大哥和大嫂之前来过电话,也听说这事了,劝他们由着我,能成是件好事。” 怎么也没想到,那边会打电话过来说情。而且闵倩之前给黄宇添了一个大孙子,如今又怀孕了,查出来是个女孩儿,一家人乐呵,她劝一句还是很顶用的。 江南吵嚷着;“那可真是大好事,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说一声,我好去给你们送红包。” 黄宇低低的“嗯”了声,问她;“女王,我幸福了,你就那么高兴么?” 江南骂他:“你傻啊,你幸福,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黄宇轻笑:“我就知道,所以才说,女王最够义气了。你看,我就知道你希望我幸福,最后我果然不负重望。满意么?” 江南笑起来:“满意死了。” 想想当时黄宇像被菟丝绕紧,不得生还的样子,竟还有点儿可怜。那是一片阴霾,最后终于走出来了,再像现在这样拥有幸福,实则是人生最圆满的一种结果。 怎么想,都是好的。 黄宇当晚脊背上疼的要命,黄夫人给上了药,可是皮肉都绽开了,一条条的血印,没法不疼。 黄夫人当时没说上话,那一会儿看着儿子,心疼的直落泪。 “你说你怎么那么犟呢,当时就不知道服个软,向你爸认错求饶啊。你看看打的这个样子,要不然别挺了,去医院吧。” 黄宇嘻皮笑脸的:“妈,你心疼啊?没什么事,又不是第一次挨打了。你别看我皮相长得嫩,其实你儿子骨头硬着呢。” 好说歹说,终于把黄夫人哄乐呵了,劝着她去休息。 黄夫人说:“你也早点休息吧,趴着睡一晚,明早让管家带你去医院上药。别忘了把药吃了。” 黄宇一把人送走,爬起来上了三楼。那里有一间琴房,落了锁,打开后进入。那架白色的钢琴座落其中,许多影影绰绰的回忆浮上面。十指落到琴键上的时候,陌生又熟悉,都快忘了自己会弹钢琴。儿时当个正事的学,长大了反倒再没碰过。 今晚却突然想起来,便很想弹一弹。 许多旋律浮现脑海,那么多的曲谱都记得,从雪千寻到梦中的婚礼再到儿时弹过的莫扎特,贝多芬,十指修长,方觉得自己是不同的人。 跟往昔哪一时的自己都是不同的。 那个自己,就要被自己忘掉了。 从黑夜到黎明,按动琴键的十根指头仍旧刚劲有力。直到窗外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前的薄薄的窗帘照进来,落到琴键上。黄宇抬眸看出去,天边朝阳金灿灿的一片。没想到天已经亮了,一曲终罢,停下来。 走到窗前将帘子拉开,这样动一动,脊背上一阵灼烧似的疼意,传遍四肢百骇。没人知道那鞭子落到身上很痛快,像是一种决然的了断。 掏出根烟点上,光色渐渐浓重,射进瞳孔。太阳升起的时候,预示着全新而美好的一天来到了。 宋林爱给孙青打电话。 说:“我怎么老觉得晚上关店回家有人跟踪我呢。” 孙青便骂她:“你别神经兮兮的好吧,你是想说你现在既有钱,还能保持青春美貌,有色狼要对你图谋不轨是吧?” 宋林爱扯开嗓子:“孙青,你怎么不信人?” 她这样一说,孙青倒真有些信了。 “真的假的?你别吓我。不过现在晚上出事的案例挺多的,之前我看普法栏目剧的时候还频频看到。你当心点儿,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你不用上班?” 孙青一想也是。 “那怎么办?要不你晚上下班之后打车回去,早点走吧。” “我哪天晚上不打车回去,就算打车,也得走一段,总觉得慎得慌。”店门打开,有客人进来。宋林爱对着电话说:“先不跟你说了,来客人了……” 钟笑收拾好厨房之后出来,看到冰箱里积了许多零食。 问秦秋彦:“你买的那些吃的?不是不允许秦凉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秦秋彦正在抽烟,眼眸淡淡眯着。轻描淡写的说:“不是,我怎么会买。” “那是谁?”问过之后,想起前几天陪秦凉去永新,听他说起江南把衣服落在这里了。不可思议:“你们公司的那个女职员怎么会来家里?” 秦秋彦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弹掉一截烟灰。 才说:“我让她过来带秦凉,东西也是她喜欢吃的。” 钟笑喟叹:“秦秋彦,你太没人性了,我平时在家里吃一点儿零食,你就说我引诱你儿子,恨不得把我连吃的一起扫地出门,这你放在冰箱里是想膈应我么。”转而一想,忽然问:“你到底想把那个女职员怎么样?”不禁唏嘘,都已经诱拐到家里来了,那么帮着带秦凉也一定是他拿顶头上司的身份逼迫她做的?谁不知道带秦凉是个苦差事,明摆是在整治人。不得不说:“秦秋彦,你实在太狠了,做人怎么可以这么凶残。” 秦秋彦抬眸,直言不讳:“你那破败的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 既然他问到了,钟笑便不跟他敷衍。正好秦凉不在,问出来也不算毁损秦秋彦的形象。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职员的男朋友?”见到秦秋彦若有所思的眯着眼,又补了一句:“就是那天去接秦凉放学的离正扬?你喜欢男人对不对?” 秦秋彦不动声色地抿了一下嘴角,将手里的烟按进烟灰缸里,慢条斯理:“钟笑,就你这智商,再跑十年龙套能混出头,也算你们老钟家祖坟冒青烟了。说你是钟庆丰的妹妹,鬼信。” 不咸不淡的扔下一句,站起身往楼上去。 钟笑每次想跟他正常交流,像人和人那样沟通说话。结果总是被秦秋彦漫不经心的气到半死,发现这个男人简直邪恶进骨头里了。 指着他:“秦秋彦,不用你对我冷嘲热讽,哪一天她要是出了事,我第一个去公安局揭发检举你。” 秦秋彦回过头,皱了下眉头。问她:“你那脑袋是石头做的么?我为什么不能对我的女职员‘图谋不轨’,一个男人有什么好让我想入非非的。” 钟笑基本上已经临近崩溃,太惊诧了:“什么?你还想对那个女职员图谋不轨,你是想两个都不想放过?”还以为他只是喜欢男人,没想到这么禽兽不如。 秦秋彦蹙起眉,摆了摆手:“马上在我面前消失,看到你我水土不服。”人到了这个地步,长不长脑子还有什么区别。 叩响秦凉的房门,推开进去。 见秦凉早早的洗漱完毕,正趴在床上发短信。觉得他最近似乎很喜欢这项活动,问他:“给谁发的?” 秦凉面不改色:“我们班的老师,我在向她请教学术问题。” 秦秋彦点点头,只说:“别玩太晚,看太久的手机对眼睛不好。”又问:“江南的那些衣服呢?拿给爸爸。” 秦凉已经收起来放到一边了,是那晚江南洗过澡落到他浴室里的,估计是想着之后再收,没想到秦秋彦突然回来,一团焦躁,就什么都忘记了。秦凉发现她很迷糊,指给他:“在那里,爸爸,你要明天拿给她么?” 秦秋彦“嗯”了声,过去提到手里,跟秦凉道过“晚安”回房间。打开看了一遍,直接拿去帮她洗了。 ------题外话------ 宝贝们,对不起,今天实在更不多。感冒好几天了,今天高烧上来了,休息一下~还有,谢谢你们的票票打赏和礼物,谢谢! (023)我亲你怎么 江南早上就跟几个同事出去办公差了,一天没在公司,到了下班的时间就直接回家去了。[.超多好看小说] 秦秋彦这一天总觉得空荡荡的,人也变得格外冷淡。板着脸做事,时而就变得很不耐烦。中午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看来是不顺心,吴胜超听他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这种时候身边的人只会更加小心意意。 吴胜超跟着秦秋彦一段时间了,了解他什么性情,无论他说了什么狠话,都只是不吭声。 下午的时候开始变天,从窗前看出去,天空乌云密布,没多久便黑压压的一片,厚重的云层直往下坠。 秦秋彦靠到窗前抽烟,室中很安静,冷气也足,觉不出外面的燥热。胸中却闷得窒息,喘不过气来,总为些小事烦心不已,甚至会想江南跑出去了,有没有带伞…… 这样沉不住气,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掐灭手里的烟转回去,内线才接通,又按断。不是疯了是什么?本意就是要历练她,让她渐渐回到正轨上,不论工作还是生活,起码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颓废下去。狠下心思把厚重的工作压下去,眼睁睁的看她像个旋转的陀螺。 才见效用,一通“赦免”的话吩咐下去,从此不让她像这样雨打日晒,只怕一切又归到原点上,功亏一篑。半途而废最是大忌,他明明比谁都懂,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唯独江南,会忍不住心疼,无论许多年前,还是现在,老是改不掉心软的毛病。 失而复得,放到眼皮子底下,成了习惯,不着痕迹的关心,总算舒心一些。这次特别,前两日他有事,没着到面,今天回到公司里来,江南却一天都在外奔波,发现竟然这样想她。 松了领带扣子,接通内线,问吴胜超:“把今天的事情全部推掉。” 吴胜超应声:“好的,秦总。” 车子还在公司,不想回去取了。江南直接打车回去,正好办事的地方离家没有多远。否则转回去,提上车回来正赶上下班高峰期,非堵得死去活来。 从在出租车上往外看,天阴沉的厉害。 连司机都感叹:“眼见就要下大雨了,再不下没法受了,天闷的太厉害。” 江南跟着附和:“是啊。” 之前一直在室内,走到哪里都有中央空调呼呼的吹着,冷气十足。出来之后陡然出了一身的汗,跟一脚踏进蒸笼里一般。连人的心情都跟着烦燥起来,急切的想回家洗个澡。 总算运气不错,下车的时候,开始掉雨点,才进到楼里没几分钟,就听外面“噼里啪啦”的一阵响,瓢泼大雨漫天洒下。砸到干渴的路面上,渐渐的降下几分浓重的暑意。 江南洗完澡去客厅里给宋林爱打了一个通电话话家常,那一时宋林爱店里没什么客人,那一边倒是没下雨,也是热的厉害。 宋林爱一边吹风扇,一边同江南热切的闲扯。 朋友便是如此,多少年不见,心意总像是相通的。没有什么心结,再见面立即就能恢复如初。 就像这四五年的时光,在江南和宋林爱之间是被压缩的。相克相生,谁也不再执意说那句“对不起”,都受过一次伤,各有各的心酸苦涩,不能说谁比谁好过,也不能说是谁连累了谁。不是谁的错,真心交好又有什么错? 宋林爱本来想和孙青这几天来看江南的,太久没见了,手里的生意再忙,即便是关门歇业,也得过来一次。 江南正要跟她说这事,窝进沙发里。 “你和孙青先别过来了,我知道你店里很忙。估计黄宇要结婚了,我怎么也得回去一趟。” 宋林爱想了下:“也好,你回来吧。我昨天才去看过阿姨,她很想你。你有段时间没回来了,怎么也得回来看看她。” 江南心酸不已,她这一生注定要是个不肖子了。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叛逆过,到了真该懂事的年纪,却反倒让家人没完没了的操起心来。 静静的,只说:“我知道。” 几乎三天两头就要给江妈妈打一通电话,知道孙青,纪梦溪他们时不时就会去家里看一看,所以还算放心。 可即便是这样,也知道江妈妈实则是很挂念她的。毕竟她当时那个疯癫的状态跟一个精神病患者没有什么区别。一个脑子有病的人,就那样冒冒失失的出来了,跟揪着江妈妈的心无异。 挂掉电话,向窗外看了一眼,眼见天已经暗下来。只是大雨下的狂肆,依旧没有半点儿停下的意念。 不想做饭,跑了一天腰酸背痛的,又不能不吃,晚上还有零碎的工作。放下电话去泡方便面吃,才撕开调料包,电话响起来。 看了一眼屏幕犹豫着要不要接,m&c的经理,自打上一次醉酒之后,两人再没有联系过。江南本来也不算m&c的正式员工,所以交了辞职信之后,没走正轨的离职程序就离开了。想起秦秋彦说过的话,那样的言辞是教诲,过后不会不在心里仔细斟酌。越发觉得尴尬晦涩,本来进m&c没少得经理的照顾,这样一来,似都成了别有用心,心里也跟着不自在起来。 电话响过一遍,又响第二遍,似执着的没完没了。 江南想了想还是接起来,不管意图是什么,当初承蒙照顾是事实。而且当日不醒人事,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也不甚明了,因为这件事总不至于反目。 接起来:“经理,你好。” 经理语气中透出急迫,吁了口气:“江南,我还以为你不肯接我电话呢。我打电话来,是想跟你道歉,之前我喝多了,做出那么冒昧的事来,过后想想很不应该……今天刻意来跟你道歉,还有你落在公司里的东西,我都给你拿过来了。” 这样一听,目地纯粹,话语真诚。 只是江南仍旧踌躇:“算了,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要送了,还要麻烦你跑一趟。那天的事过去了,也不要再提了。” 不想,经理却说:“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 躲不过,拿上伞下楼。 经理的车子她认识,就停在前面不远处。 江南直接走过去,经理已经下来,撑着把伞,帮她把副驾驶的门打开,示意她到车上聊。 “为了那些东西,让你刻意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江南已经接过来,抱在怀里言谢。 经理侧过身认真的看她,目光近似贪婪。他真的是挺喜欢江南,漂亮聪明的女人见得太多,江南如何也不算上引人注目的。可是这个女人看着干净透彻,跟块玉石一般,反倒成了林林种种中最与众不同的,见第一面的时候就觉得很喜欢。相处下来,看她迷迷糊糊的,越发纯粹的像个娃娃,觉得放不下,便又过来了。 江南见他只是打量不说话,拿起脚边的伞。 “经理,谢谢你了,不耽误你时间了,下这么大的雨,路况肯定不好,你早点儿回去吧。我先上去了……” 只见经理一伸手,攥紧她的手腕。 “江南,那天我说的话,你真的不能考虑一下么?” 江南色变,用力的想要抽回手。可是他攥得手劲也是很大,抽不动,只得冷声道:“经理,请你放开。我不记得你说过什么了,也不想考虑。” 是真的不记得了,那一天醉死了,她的酒量本来就不大,一整晚发生了什么都跟涂抹去的一般,半点儿印象都没有了。若说还有点儿什么,也只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梦,跟幻影一样,但也同眼前的人没有半点儿关系。 经理不防再说一遍给她听,另一只手同时握过来,攥着她,紧紧的。 “我那天说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不是轻薄的意思。你独自一人在这里工作,我知道你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亲人在身边。女人肯定需要一个依靠……何必那么辛苦,只要你跟着我,我会对你很好,更不用你抛头露面出来工作……” 江南冷笑一声,已经十分愤慨,用力一甩,把手抽回来。觉得这个男人可真是疯了,本来似是而非的事情,她都要既往不咎了,他反倒把狰狞的嘴脸一览无余的暴露在她的面前。 有些反胃,不想竟是个衣冠禽兽。 “经理,你在开玩笑,没别的事我走了。” 推开车门下来,不等撑起伞。经理长长的手臂伸过来,意欲将人重新按进车里来。 江南一个跄踉,伞也顾不上开,直接从车上下来。雨下得正打,铺天盖地的阵势,跟泼洒下来的一样,兜头灌下,透心凉,忍不住打了一个颤。 没想到经理也开门下来,也没有打伞,看样子情绪激动。有些失了理智那般,过来伸手想把江南抱进怀里。 吵嚷着:“你听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跟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我有地位,有钱,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他的声音亢奋,可是掺杂在剧烈的雨水中,还是嗡嗡的一片响。 江南只顾得挣扎反抗,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大胆,毕竟是个有身份的人,却做出这样的事来。 推拒不及,就要落个满怀。 眼角有人旋风一样的扫上来,动作利索,手脚迅捷,不等经理占到便宜,已经将人扯开。 挥拳的力道很大,经理猝不及防,撞到车身上。 眯着眼睛看过来,瞳孔一下睁大又缩小,像被雨水灌满了。没想到又是秦秋彦,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偏巧又遇上了。看他已然一脸嗜血的阴霾,隔着重重雨幕还是看得异常清楚。上一次已经在他这里吃过苦头,这一回怎么也不敢冲上去硬碰硬。不等秦秋彦说话,绕过去进到车里,落荒而逃。 这一回江南是清醒的,一切看得很清,所以惊心动魄。 被经理吓得不清,雨声这样大,喊破嗓也不会有人听到,而且夜已经暗了,隔着淡薄的路灯,一切朦胧而暧昧。即便真被人占了什么便宜,就算有过路人看到,也只以为是情人间调情的节奏,根本不会有人上来管,只怕连一眼都不好意思多看。之前真的是急了…… 没想到秦秋彦会冲出来,怔在雨幕中,愣愣的看着他。雨水形成一道道的帘子隔在眼前,冲刷着眼睫,连眼睛都不敢睁得大开,只浅浅的眯着。还是看清秦秋彦冰冷的一张脸,很熟悉,很清析,总像是刻烙在心里的一样。不像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下意识的觉得,他就是那个样子。将心底一张临摹的画像拿出来,便是眼前人……桃花眸子亦是淡淡的眯着,更显得狭长。薄唇抿紧,是他惯有的发脾气的样子,即便什么也不说,还是能够看出他很生气。 江南这样看着他有些回不过神,天地间都是大雨落下的声音,耳畔并不宁静,哗啦啦的响彻不停。脑中有些空白,心却一点点安定下来,惊恐都不见了,莫明的踏实。不禁松了口气。 秦秋彦盯紧她,愤慨的像是说不出话来。终究没有说,一步踏过来,伸手将她带进怀里,倾身吻上她。 等江南反应过来,想要推拒,却被他抱得更紧了,紧紧的拥在怀里,用力得仿佛就要融进他的骨血中。 唇齿上的力道也很大,说是亲吻她,不如说是咬她。江南觉出疼来,捶打他的背,呜呜的嚷着让他放开。使不上力气,打上去就跟撒娇一样,腻得像只猫,却不见得就是真的生气,心里莫明的情绪连自己都说不清。更像是羞涩…… 秦秋彦不放,吻得更深更重,不知是谁把谁咬破了,唇齿间蔓延血腥的味道,刺激的像毒药,狠戾得双双赴黄泉一般。拉过她的两只手,攥紧手腕收到怀里。抬眸看她一眼,轻轻柔柔的,总像有些极度柔软的东西蛊惑着她,那样的光色和表情出现在秦秋彦眼睛里,很美很动情,最好的诗情画义,是上天赋予的资本。连唇上的力道也放轻柔。 本来可以反抗的,江南的身体反倒一点点瘫软下来,他的唇冰冰凉凉的,可是吻技高绝,将她身上和心里的火苗点着了。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已然不能正常思考。 秦秋彦放开她一双手腕,手臂自她的腰上缠紧,紧紧的按在自己身上亲吻她。雨水自唇齿间漫过去,却有浇不息的热情。 放开时,两人气息极度不稳,呼呼的喘着气。 江南眼眸朦胧,却宛如冷月星辰,十分的动人心弦。 秦秋彦喉结动了动:“江南……”手掌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想将她融化在指掌间。爱不释手,见到了才更觉得想她。 重新收进怀里,跟她耳鬓厮磨,很想说:“我想你……” 江南已经清醒了,懊恼不已,觉得自己是中邪了,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受这氛围蛊惑。此刻漫天的大雨如冷水兜头泼下,什么荒唐的意念都没有了。推开秦秋彦,拿脚踢上去。 “混蛋,你干什么?” 秦秋彦偿过一次,就已熟知她的套路,轻轻一下闪躲过。扣紧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盯紧她,嘴角弯了弯:“亲你。” 见到江南懊恼又羞怯的睁大眼眸,唇角弯得更甚:“我救你一次,亲你一下怎么?” 江南心烦意乱,心跳得很厉害,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淋了太长时间的雨,身体都已经冷透了,偏偏头脑发热。 见秦秋彦那副混世魔王的模样,气得说不出话来,又像是无话可说。他的确又帮了她一次,虽然最后他也这样耍无赖,至少没觉得猥琐,只是愤慨。 不理会他,转身往楼上走。 秦秋彦竟跟了上来,江南进电梯,他也跟着进来。 “你进来干什么?” 忘记这是公司的上司,江南的脑袋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想不明白自己,又哪有心情去想别人。 秦秋彦挑了下眉头。 “因为你,我全身都淋湿了,你不觉得该请我上去坐?” 江南无话可说,盯着跳动的数字不看他。 秦秋彦想抽一根烟,掏出来,连烟盒都湿透了。拿在手里无可奈何,一进到江南家里,抬手扔进茶几前的垃圾筒里。 江南看了他一眼,告诉他:“你先等一下,我去给你泡杯热茶。”看秦秋彦额发还在滴水,身上也湿淋淋的,西装连带衬衣的颜色都是深色,仍旧看出浓重。接着说:“我先去给你拿毛巾吧。” 秦秋彦只淡淡说:“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别管我。”他说话用公式化口吻,毋庸置疑的威严。 江南还是先给他拿来干毛巾,才回卧室换衣服,看到衣柜里的男装,盯着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想的什么。最后还是拿出来,是一套男士居家服。拿到客厅里给秦秋彦。 “你要是不嫌弃,先穿一下吧。” 秦秋彦转过身,看到江南手里的那套衣服,眸子眯紧,瞳色渐渐深邃至无边,定定的看她须臾,声音一下轻飘:“家里怎么会有男装?” 江南垂下眸子,只是很平淡的说;“我老公的。” 秦秋彦喉结动了动,彻底说不出话来,只怕一出口,不是嘶哑就会破音。薄唇抿的很紧,怎么会不知道那件衣服是谁的,以往穿过太多次,颜色款式,都是他执着喜欢并且会买的。只是没想到江南会如斯平静的说出来,以为她不会同人说起她有一个丈夫,以为她根本就不再认他…… 江南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大而空洞,没有一点火光,像是堙没了光彩的暗夜。看起来那样楚楚可怜,这还是她第一次同外人说起她有一个老公,是结过婚的人了。又说:“不过他已经不在了,估计你不会想穿。”她要收起来转身回房。 手臂却一下被秦秋彦捞紧,本意是想拥她入怀,那冲动噬心灼骨,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下来。灼灼的盯紧她,江南身上的哀伤太过浓重,仿佛转眼就要化成一汪水汽。拧着他的心,秦秋彦修长的指一点点收紧。 直到江南觉出疼来,吸口气:“你抓疼我了。” 秦秋彦才恍过神来,放开她,拿过她手里的衣服。 江南有些反应不及,站着没动。 秦秋彦沉寂的俊颜,渐渐浮上一点儿暧昧的笑意,似笑非笑:“我要换衣服了,你就站在这里看着?”嗓音一轻,飘飘的笑起来:“我不介意。” 西装外套早已经脱下,开始动手解衬衣的扣子。动作很快,转眼两颗扣子解开,露出大半片胸膛。 江南脸一红,飞快的转身回卧室。 确定他换完衣服,自己也整理妥当才出来。氛围说不出的诡异,厅内的灯光暖暖的,状似温暖安逸。本来算不上特别熟悉的两个人,却感觉是认识很久了,似曾相似到不可思议。想排斥,竟然很难。 江南便又开始心跳加速。 秦秋彦正坐在沙发上擦头发,听到开门声侧首望过来,指着茶几上拆到一半的泡面。问她:“你晚上就想吃这个?” 江南没回答,只问他:“你吃饭了么?” 秦秋彦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已经站起身。 “家里有食材么?”一直怀疑这些年她是怎么活过来的,学不会的东西就像永远都学不会。遇到的时候这个模样,再遇到依旧如此。 江南怔了下:“冰箱里有。”乱七八糟的,速食不少。至于青菜,好像也有一些,去超市的时候心血来潮会买,可是每一次都懒得做。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做一次还不够麻烦,堆进冰箱里转首就忘记了。 秦秋彦去开冰箱,有些菜放太久,已经不再新鲜。被他挑出来扔掉,找出可以用的,熟练的在厨房里忙活。 江南见过他煮饭的样子,知道他很在行。走进来,很不好意思:“秦总,不麻烦你了。” 秦秋彦没接她的话,拿出手机,找到秦凉的号码,打过去。嘱咐他:“别玩太晚,洗漱完了,早点儿上床休息。爸爸不会回去太早,你去休息,不用等爸爸。” 跟秦凉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江南一直站在一边,看他收起电话,才问:“将秦凉一个人放家里可以么?” 秦秋彦淡淡说:“没事,钟笑陪着他呢。”转过头:“帮不上忙杵在这里干什么,去做你的事情吧,饭好了我叫你。” 本来晚上有工作要做,这一刹盲目起来,窝进沙发里静静的想事情。 觉得很难过,有些东西一辈子都不想背弃,不是难为自己,而是心甘情愿。有些东西被埋葬了,她的心也跟着死透了,这一辈子只能这样过。却因为这么一个人,轻而易举的心情错乱,像一个疯子。江南讨厌死了自己现在的模样,即便感觉相像又如何?这一辈子她也不会找一个替代品。 抱紧自己后缩成一团,静音门关合着,厨房里抽烟机发出嗡嗡的声音。明明很寻常的一件事,这一刻洋溢又非凡。 也是江南伤怀不已的情景,她不过就是忘记了一个人的脸,其他的点点滴滴却都记得一清二楚。手掌按到心口上,那里闷闷的疼起来,越来越疼,只怕一张口就要呕出血来。所以轻声啜泣,狠狠的咬着唇齿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又开始混沌不清,仿佛神精断裂后胡乱结起,没哪一根是称心如意的,疯癫的像个痴儿。忘记厨房中还有一个人,渐渐哽咽出声。 下一秒被人捞起来抱进怀里,早已泪眼婆娑,看不清来人的样子。身上是熟悉的味道,连同温度一起。呼吸更加窒息,抓着他紧紧的,像是抓到一块求生的浮木。没有它(他)便不能活,若想生活,就只能是它。 抱紧后,轻轻拍打她的背。一下下帮她顺气,将她提到胸口处,俯身贴紧她,心疼入骨。 “乖,我在这里,不难过。” 江南只是呜咽,已经发不出声音。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满是茫然和无措,竟不知何去何从。 背上的手很温柔,响彻耳畔的声音亦很温柔,哭了很长时间,最后哭累了,不知不觉在他怀里睡着了。 秦秋彦静静的打量她,湿透的一张脸,灯光下透明了起来,长睫上都是雨露。觉得自己这样很残忍,跟戴着面具,模仿一个对她痛下杀的人有什么区别。让她逃无可逃,却又生生的感觉出痛意。秦秋彦知道,他通通知道。所以即便念她入骨,却只能循序渐进,明明就是他的女人,是秦凉的妈妈,仍旧不敢太近她的身。 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守着一座坟墓,她这样执着的人,只怕就是一辈子。这个女人现在跟惊弓之鸟何其相似,他怕走得太急太争,雷池一步,她便逃了,远走高飞。 告诉她,说他就是薄南风,怎么可以?那些前仇正切,恨意正浓,她的神精还很脆弱,已经经受不起任何。如果说他起死回生,她本就羸弱不堪的心弦,怕似一下便会断裂,想要再衔接,于她又是一场磨难。 他怎么忍?! ------题外话------ 接下来咱一天一天的补上去哈,留言明天回,镜子这一次感冒重大发了。丫头们,重意保暖,天气不稳定~ (024)不想扯平 江南醒来的时候,秦秋彦就睡在身体一侧,半侧脸颊陷在枕头里,跟她离得这样近,俊雅的五官反倒影绰不清。(.无弹窗广告)只觉得睫毛很长,眼睛闭合后,滟滟桃花色隐去,没了昔日的刻薄冷硬,状似柔和。江南屏住呼吸,心里惊作一团,心脏跳得很厉害。想不清他怎么会睡在这里,回忆不起,下意识掀开被子看,总算两个人着装完整。 可是仍旧轻松不起来,秦秋彦睡相霸道,一只手臂缠在她身上,就连江南的两条腿,也被他并排压制住。想快点儿起身,又怕将他惊醒,现在这个状况实在是说不出的尴尬。 咬舌自尽的心思都有了,无声无息狠敲自己的脑袋,真该死,竟然又犯糊涂。 “大早上愁眉苦脸给谁看?”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 江南倒吸一口气,转首,秦秋彦何时睁开眼正看着她,还很迷离,眼睛迷糊的眯着。像是没睡醒,问了一句又闭上了。没她的惊诧,一切都像顺理成章。一伸手将她揽紧,脑袋凑过来,埋进她的肩窝里,松散的发线轻触她的脸颊,痒痒的。 模模糊糊的咕哝:“乖,再睡一会儿。” 这样的一种感觉竟让两个人都熟悉,如同时间被回放,一如往昔。 可他不是他。 江南一下被自己的认知烫伤,大力推开他,猛然坐起身,实实在在的惊弓之鸟。 “秦总,你认错认了,这里是我家。” 江南听到自己胸腔内突突的声音,只以为他是认错人了,否则一个男人清早醒来,第一眼看到一个外人睡在自己身边,不该是这样亲昵安然的反应,像是理所应当。 这一下很突然,秦秋彦也醒了,睁开眼,思绪在一点点回笼。眸子微眯起,越来越清醒理智,忍不住蹙起眉头。是了,他知道这是他的女人,就只有她,以前许多个日日夜夜都是这么过。所以再迷糊,只要看到是她,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反应。可江南不一样,在她看来,他跟路人甲相比,除了认识一点儿,是她的顶头上司,其他的没有不同。 秦秋彦一手按额头,一手揉颈项。看了她一眼,没说像江南那样惊慌无措。 懒洋洋的说:“你昨晚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我要走你就哭。不知道你是怎么了,就睡下了。” 江南已经跳下床,不置疑秦秋彦的话,她太能干出这种无厘头的事了。疯癫起来,什么荒唐的事不会做。 “秦总,实在不好意思。我昨晚可能是睡迷糊了。” 秦秋彦“嗯”了声,问她:“几点了?” 江南看了一眼时间,又是慌慌张张的。 “完了,差二十分钟八点了,上班要迟到了。” 秦秋彦一下子也醒透了,咒了句:“该死,我八点半有会。” 去找电话,怀疑吴胜超怎么不打电话来提醒他时间。找了一圈无果,想起来放到客厅上的茶几上了。 刷牙洗脸换衣服,饭一定没有时间吃了。江南心急的往外奔,回头看到秦秋彦还坐在床上找什么。问他:“你不是赶着开会,怎么还在上面。” 秦秋彦也很烦;“估计要来不及,衣服来不及回家换。”总不能穿这一身去公司。 情况紧急,哪里顾得上许多。江南马上去柜子里翻找,衬衣,领带,连带西装都应有尽有。只要他不嫌弃,穿出门一定没问题,跟他的品味相差无已。而且从他穿这身家居服的效果来看,连尺码都十分合适。 “秦总,你要是不介意先穿一下吧。” 秦秋彦若有所思的看她:“怎么会嫌弃。”都是他自己的东西。[] 江南没开车,坐秦秋彦的车子去的公司。秦秋彦不相信她的技术,以她平时的速度不迟到才怪。 第一次看秦秋彦开快车,风驰电掣一般,整个人认真严肃。 抵达公司的时候刚刚好,只怕再晚一分钟就会迟到。秦秋彦去停车,先把她放下来,还嘱咐一句:“不用跑太快,来得及。” 江南说了句:“谢谢,秦总。”头也不回的往楼里去。 钟笑上午便杀过来了,她这段时间又被闲置,这工作做的,也真是有今日没明天的。 秦秋彦刚好散了会回办公室,电梯门打开,钟笑迈着曼妙的步伐已经走了进来。 直接问吴胜超:“你们秦总呢?” 吴胜超跟她打招呼:“钟小姐,你好,秦总在办公室里。” 钟笑点点头,兀自开门进去。不管秦秋彦是不是在工作,劈头盖脸便问:“你昨天夜不归宿,去哪里鬼混了?你是找男人还是找女人了?” 之所以这样急切的问出来,实在是心里好奇。这已经是第二个晚上了,就说秦秋彦这段时间有点儿反常,以前那几年也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本来怀疑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断定他真的可能有什么问题。 立到办公桌前,见秦秋彦看着手里的文件连头的都没有抬。一伸手抽出他手中的文件,举在半空中扬了扬。 不满的说:“秦秋彦,你不要太不拿我当一回事了。别忘了,你夜不归宿,风流快活的时候,你儿子还指望我照顾呢。” 虽然秦凉实在是不喜欢她陪着,口口声声他一个人也不害怕,不停劝她回去,只明早来接他上学就好了。简直跟他爹一样的狼心狗肺。 秦秋彦闲闲的靠到椅背上,语气淡薄,在旁人听来却那样嚣张。 轻颌首:“很快就不用了,我会给秦凉找个妈。” 钟笑瞠目结舌,有一刹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半晌,才问出来:“你是说真的?”看来是有目标了,否则秦秋彦不会跟她这样公然的说出来。谁不知道这个男人天生就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从来都是板上钉钉的。 秦秋彦趁她发傻的空,一伸手把她半举起的文件拿回来。 低下头:“要是没事出去,我还有工作。” 钟笑不仅没动,双手按到桌面上,意欲打破沙锅问到底。没办法,她的所有八卦因子都被调动起来了,问不明白,非得疯掉不可。心里痒痒,秦秋彦的情感问题就跟谜一样,这些年都云里雾里的,起初怀疑他可能生理有问题,所以不近女色。后来思想一路变迁,看出原来他是同性恋,不想转首又起变化,竟然是双性。 都已经难解到这个地步了,如今他却说要给秦凉找个妈。这样新鲜的事,不问明白怎么对得起自己。 “你给秦凉找的妈,是男妈,还是女妈?” 她这样问是有科学道理的,虽然没问过,但也能猜到秦秋彦这样的,不论遇到怎样的男人,那都得是强攻。就很有可能找个受来照顾秦凉,在他看来,那就是妈。 秦秋彦皱了下眉头,撑起颌苦笑:“男妈能生出儿子?”拿起桌上的笔狠敲了下钟笑的脑袋:“你能醒一醒么?梦游?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男人了?” “难道你不喜欢?” “难道我会喜欢?” 钟笑拿难以置信的眼睛看着他;“那么,那个离正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喜欢他么?” 秦秋彦桃花眸子眯起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他?” 钟笑不说话了,除了感觉暧昧,是没抓到现形过。(.)甚至没见过两人在一起的样子,才狐疑,莫非真的猜错了? “你真的不喜欢男人?” 秦秋彦已经低下头,淡淡的“嗯”了声,以钟笑这样的脑子,让她猜点儿什么也的确难为她。眼见笨得跟猪没两样,有的时候拿这个比喻,甚至会觉得是在侮辱猪。 只说:“我对男人没感觉,你想多了。我喜欢女人,而且只喜欢那么一个。”抬起头,笑了下:“江南。” 钟笑的眼睛一点点睁到最大,连嘴巴也张开了,望了他好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来。 “你一直喜欢的女人是江南?” 其实钟笑早在头脑这样腐化,怀疑他是同性恋之前,就觉得秦秋彦的心里可能装着一个女人。听说心里装着一个人,太执着了,就会变得很顽固,是会将七情六欲都不看在眼中的。满满当当就剩那一个,连心也成了坟墓,如同将那个人永远埋葬了。而我们都知道,人最争不过的,就是死人。 却无论如何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就是江南。那个跟秦秋彦比起来,实在有些平淡无奇的女职员。 秦秋彦很明确的告诉她。 “就是她,我就喜欢过这么一个女人,她就是秦凉的妈妈。” 下午秦秋彦接到钟笑的电话时,她人已经在机场了。做什么事都这样风风火火的,像只无头苍蝇。才告诉他:“你去接秦凉放学吧。我去s城找我哥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钟笑这种简单的女人,秦秋彦一眼便能看穿她。 握着电话,慢条斯理:“说吧,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钟笑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憋了这么多年,只怕一两晚欲求不满。给你创造一次机会,我不在这里,你正好可以让你的女职员帮你带孩子,就让她住家里,到时候你也可以方便为所欲为……” 秦秋彦没等她说完,凉凉说:“小心飞机坠落,挂了。” 钟笑气得脸都白了,秦秋彦这个大魔头……对着电话嚷起来:“秦秋彦,你太不是人了。” 秦秋彦哼笑了声:“你不是早就知道。” 下午江南上网查资料的时候,接到新邮件。 打开来看,怔了下,竟然是秦秋彦发过来的。只说:“钟笑去外地了,你帮我带几天孩子。” 江南逐一看完,差点儿跳起来,只感叹,凭什么?! 马上回过去:“秦总,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怕带不好,而且也没太有时间。”于情于理都求不到她头上,况且她用大半天的时间反思,是想远离秦秋彦的。 秦秋彦倒也平淡,只道:“那好吧,反正秦凉也不小了,让他自己照顾自己吧。” 江南的肩膀夸下来,又是这样,奈何她真的无力招架,一想到秦凉那秀色可餐的小模样,当即心软。 语气衰竭:“秦总,我还是帮你带吧。” 心底里不断说服自己,就算要远离秦秋彦,跟他离的远远的,可秦凉实在太无辜了。那个孩子虽然有个性,可是真的很好带。跟她也绝对算有点儿交情,之前说是照顾他,反倒是秦凉对她很好。 而且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孩子没有抵抗力,一想到就会心软。小小的年纪就没有妈妈了,再听秦秋凉要将他一个小娃娃独自放到家里,就感觉是在让他自生自灭,心疼的要命。 什么执拗都没有了,在孩子面前大人只会微乎其微。 下班之前,秦秋彦给江南打电话。 告诉她:“司机已经去接秦凉了,下班之后他会在外面等你,晚上你和秦凉一起吃饭吧,不用等我。”又嘱咐:“不准吃泡面和垃圾食品。” 江南握着电话简直一头雾水,没等反应秦秋彦就要挂断了。她连忙将人喊住:“秦总,不是休息日帮忙带么?今天晚上怎么就要过去?” 秦秋彦淡淡说:“晚上我有应酬,很晚才回去。” 江南刹时间认命起来,确定自己这一次很一明智,分明给自己找了一个大大的麻烦。 而且谁说要等他了?秦秋彦这个说话的方式,怎么都像很有歧意。江南便怀疑,是不是她想得太多了?! 钟笑给钟庆丰打电话的时候,钟庆丰人在外面。没想到她突然过来了,之前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知道她来的匆忙。 问她:“你是惹到秋彦了,还是惹到秦凉了?到我这里来避难。” 钟笑仰天长叹,这就是她的亲哥哥,随时随地把她想得这么不堪。 慎重的告诉他:“这一次我谁都没惹到,是我大公无私,刻意给秦秋彦那货创造机会。你知道他喜欢的那个女人出现了吧?” 钟庆丰没再说下去,明显是知道了。秦秋彦跟他倒是无所不谈,一早就说江南出现了,可想而知正是他心神不宁的时候,这些年死里逃生,等的就是那么一个女人。朝思暮想,生活的很不容易。 只说;“嗯,没想到你这么懂事,先回家吧,我晚上要很晚回去,你自己吃饭。” 钟笑本来要让他请吃饭的,初来乍到,不知道s城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忘记自己的哥哥也是个日理万机的主了,并不比秦秋彦好指望。 “那好吧,我自己出去逛一逛。” 没问他在干什么,就挂断了。 钟庆丰坐在车里抽烟,车窗打开,青烟袅袅的吹出去,夏日燥热的暖风拂上面。天际火烧的云霞一点点弥漫整片天际,如火如荼,再一点点被黑幕替代掩盖,沉沉的压下来,折射出城市灯火霓虹的绚烂模样。 华灯初上的繁华,大量下班的人潮闲暇之余涌进前面的步行街里,远远看去,人头传动。 仿仿喧嚣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静寂下来,钟庆丰就一直坐在车上,坐了很久,连脖颈都隐隐酸痛起来。只目光没有调转,一直盯着街口那个方向失神。 再不会上人了,到了下班时间。整条街上许多店面放下铁门下班回家了,之前的人潮也渐渐退去,是彼时寂寥的宁静。 宋林爱算完帐目,又把货架上的衣服整理一下,将新进的货烫平摆放好,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整条街上几乎就剩这一家店面了。 才发现时间真的已经很晚了,拿上包准备下班。 出来关门的时候,忽然背后多出一个人来,当即有东西顶在她的腰腹上,阴冷的声音慎人,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提醒她:“把钱都拿出来,否则有你好看。” 手上的利器顶了顶,一阵钻心的疼意,宋林爱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衣,所以清楚的感觉到那是一把匕首。没想到这些天的不好意念真的应验了,一直小心意意的防范,几天过去了都相安无事。以为是自己多虑了,心中才放下警惕,没想到厄运临头。 担心是什么亡命之徒,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你想要钱,就把我的包拿走吧。” 而歹徒显然没这么好打发,更加逼近一些:“把你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否则我捅死你。” 宋林爱头皮发麻,从没遇到过这个状况,不害怕是假的,手心出了一层汗。喉咙干涩,连声音都跟着阵阵发紧。 “我没有什么钱,所有的都在包里。” 歹徒明显是想让她去取,就在这条街前头有自动取款机。 宋林爱越来越吃不准了,左右看看,一条街上很安静,开店的都走了,再不会上人。就连求助都无从下手,似乎只有受死的份。 正琢磨的时候,就听有人喊:“警察来了。” 歹徒顿时慌了神,才一迟疑,肩膀上多出一只手来,将人一把扳开。千钧一发之际,下意识挥刀捅出去,并不知道扎到了哪里。 只听有人闷哼一声,歹徒执刀的手腕被攥紧,用力一折,发出“咔嚓”的响动,接着被摔倒在地。 下一秒腹部按紧,彻底没了反抗的能力。 宋林爱有些傻眼,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甚至看不清仗义相助的人,光色本来极暗,隐隐约约一个轮廓。 空气中迷漫了血腥的气息,夹杂着滚烫的热流,直有种呛嗓的冲动。 男子已经打电话报了警。 宋林爱听着这声音,如梦如幻。瞳孔张大,想要看清那一个人。越来越清楚,等他收起电话抬头,四目相交,便彻底石化了。 心中讷讷:“一定是在做梦。”晃了晃脑袋,蛊惑自己,快醒来,快醒来。 可是无论如何也醒不来,就像这一场梦做得太真太切,植入大脑皮层中,这么多年,想挥都挥不去。再怎么痛苦,还是如影随形的。 钟庆丰静静的看着她,松口气,总算没事。之前看到这一幕,心脏要跳出来了,强烈颠簸。怕歹徒伤到她,不敢大动作,结果自己却挨了一刀。可是心里反倒踏实下来,宁静的宛如安好。 警察来的很快,把歹徒抓起来。发现钟庆丰受了伤,西装下的白色衬衣染红一大片。 见到宋林爱只是傻站着,一个警察训斥她:“看不到有人受伤了,不知道打120。” 宋林爱有些不能反应,又像很惊恐,没想到他会受伤,视线望过去,刺目的一片深色,难道空气中是这个味道。 僵怔的抬眸,目光被钟庆丰的锁紧。 是想看清她的样子,看四年后她是什么样子了。 发现没怎么变化,只是一头波浪长发剪掉了,披肩的直发,却显得很清爽,更像是年轻了一些。 去医院的时候是宋林爱陪着去的,坐在救护车上,才真正的怕起来,终于像缓过神来,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身体瑟瑟发抖。这一次相逢没有人说话,最多是眼睛与眼睛的对视。真像完完全全的两个陌生人,又不像是,否则有人这样出手,早该感动得道谢了。 而宋林爱至始却一句话也没说,安静的坐着,盯着他的伤口,眼中雾汽浓重,不敢抬头,又惧怕这个姿态反倒更容易落下泪来。所以极力隐忍,辛苦的要命,比这四年来的哪一时都要辛苦难耐。 心脏抽疼,无论如何没想到今生还会遇到,本来冤家路窄,却是这种重逢的场面。 其实她不想欠他什么,都是他欠她的,耿耿于怀是她仅有的权利,很卑微。至少理直气壮,如果扯平了,她会很不甘心。 想问他:“怎么会出现在哪里?” 可是没法心平气和的说话,便不想开口。 钟庆丰一直盯着她,守了几天,离开的时间大体相同,今天却迟了很多。觉得是不放心,便下车去看了,庆幸自己来了,否则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那一刻的自己很紧张,太久不曾拥有的感觉,年纪大了,这些年业界风里来浪里去,定力是有的,且不是一般的镇定。可那一刻心潮澎湃,混乱不堪。才发现,她在心里已然这么重,这么重。 ------题外话------ 今天先保证不断更,咱一点点的增字数哈乖~ (025)你是喜欢我么 宋林爱等在手术室外面的时候,一双腿都已经软了,只能扶着墙面才勉强站稳。(.好看的小说) 包里的电话一直响,一直响,响了很久,恍然回过神,手忙脚乱的接起来。 是家里打来的,问她:“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出什么事了?打电话也不接。” 之前一场惊心,脑子都白了,也忘记给家里打通电话的事了。才想起时间已经很晚了,难怪会担心。 稳了下神:“没事的妈,出了一点儿小事,我明天回去再跟你们说,先挂了。” 没有气力再说下去,很快挂断了。 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就这样来了,只觉得跟预想的情节差太多,多到让她措手不及的地步。 她跟钟庆丰当年结下梁子,即便算不上仇家,冤家也该是了。可是今天钟庆丰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还因为她受了伤……这些前因后果宋林爱通通想不明白,心里异常烦乱。想起钟庆丰被推进手术室时意识尚在,只是流血过多的缘故,一张脸很苍白,被医院的灯光一照,颜色更显得淡惨。宋林爱才肯直视他,哪里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人,第一次见到他羸弱病奄的模样。 其实时间对男人本来就是手下留情的,四年多过去了,他才真的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保养的那么好,连点儿中年发福的迹象都没有。 宋林爱心酸的要命,慌慌张张的,那滴泪到底滴落下来。 就听钟庆丰说;“不用担心,没什么事。” 接着手术室的门板关合,今天两人说的第一句话,悄无声息,又像什么都没有说过。 留下宋林爱一个人在走廊里像脱水的蔬菜。 江南坐在沙发上犹豫,要不要先去睡了,看一下时间,已经到了她的睡眠时间。可是秦秋彦还没有回来,便想,主人不回来,她就去睡,是不是不太礼貌? 可是转而一想要什么礼貌呢,分明是秦秋彦有求于她。在自己家里多自在,虽然房子没这个大,冷气没有这里的足,各种设施也远不如这里的齐全。但在自己的家多自在,想怎样就怎样,谁会想来这里受拘束。 关上电视准备上楼去睡。 “咔嚓”一声轻响,秦秋彦却推门进来了。 看到江南站在客厅里,皱了下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明天早上又要起不来床了。” 这样熟稔的语气,江南听得脸红心跳,偏偏说的人儒雅自若,连眼神和动作都是轻描淡写的。 “我正要上去睡。”江南支吾了一句。 秦秋彦把客厅的大灯按开,不放她走了。一边扯掉领带扣子一边说:“我今晚喝了酒,去帮我倒杯水。”看了她一眼,坐到沙发上。 氛围越来越诡异,温情到让人想死的地步。 江南犹豫了一下,帮他去倒水。出来后,看到秦秋彦站到窗前透气,把窗子打得大开,夏夜的晚风呼呼的吹进来。将衬衣的一角从西装裤的皮带里扯出来,鼓吹起,颓废又明丽飞扬的样子。 走过去,看到他指间的明明闪闪的烟火,把水递给他时,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发现他的烟瘾很大,时常便能看到他在抽烟。 秦秋彦喝了一口水,挑挑眉:“不喜欢?”若有似无的笑笑,飘飘道:“那我戒掉。” 江南突然睁大眼眸子,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又觉得自己多言了。连忙解释说:“不是我喜不喜欢的事,而是家里有孩子,抽烟对孩子也不好。” 秦秋彦喝着水,唇角微微的挑着,温温道:“我知道。所以以后不抽了。” 江南怕自己在站下去,只怕整晚又要胡思乱想,便说:“秦总,我先上去睡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秦秋彦问她:“今天晚上吃的什么?” 江南缓了一步,向他汇报:“没吃什么垃圾食品,煮的粥,吃的小菜。” 秦秋彦点点头:“嗯,不是不准你们两个吃,只是秦凉在长身体的时候,以那些当主食肯定不行。” 江南应下;“我知道,你放心吧秦总,吃正餐的时候,我不会给他吃那些东西。” 秦秋彦这才让她上楼去睡,转在的一刹那,听他淡淡道:“你比秦凉还让我操心。” 很轻,江南还是听来了,所以脚上步伐飞快,马上上楼去睡了。 本来就睡的晚,到了床上又辗转反侧了很久,等真正睡着的时候就更晚了。没定闹钟,所以到了起床的时间却没醒来。 秦秋彦做好了早餐,上来挨个房间的唤人。 先敲响秦凉,只轻轻的一下,门便打开了。秦凉已经穿戴整齐,正准备下楼吃饭。 跟秦秋彦道过早安,又问:“江南呢?” 秦秋彦已经奔客房去,告诉他:“还没起呢,估计睡过头了。” 秦凉摇摇头,表示很无奈,然后下楼准备吃早餐了。 秦秋彦先将客房的窗帘打开,转到床前俯身看了一会儿,修指敲了敲江南毛茸茸的脑袋。 隐隐笑出声:“起床吧,否则上班迟到了。” 江南“嗯”了声,没动弹,跟只耍赖的小猫一样。 秦秋彦只得推了推她:“快起来,很晚了。” 江南半梦半醒,搞不明白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一秒两秒……猛然坐起身,看到秦秋彦黑长裤白衬衣的站她面前,嘴角动了动:“起床吃饭。”抬腕给她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似笑非笑:“睡衣真个性。” 江南猛砸自己的脑袋,发出痛苦的shenyin,竟然要秦秋彦唤她起床,简直糗到家了。怎么还有脸活下去。知道他那话什么意思,明说暗着的说她的品味幼稚,一把年纪了还穿卡通图片的睡衣。 洗漱完,慢吞吞的下楼。 秦秋彦和秦凉已经坐在桌前等她,秦秋彦早上一般不吃什么东西,一边看报纸一边喝咖啡。 没抬头:“动作快点儿,上班之前得很去送秦凉上幼儿园。” 秦凉动手开始吃饭,那之前,和秦秋彦一样态度中正的说话。 “爸爸,你们公司的职员都这个素质么?不加强,只怕公司会倒闭。” 就见秦秋彦放下报纸,慢条斯理地看了江南一眼,似笑非笑:“就她是个特别的存在。” 江南瞪直了眼睛,这话听起来像讽刺,好像于永新集团众多的职员比起来,她是最不成气的一个。 折腾了一晚,宋林爱也累了。总算钟庆丰没事,正躺在病房里睡着。跟他的秘书联系过了,很快就会来人照顾他。 那之前宋林爱一直守在门外,不进去也不离开。站到腿酸,去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这一夜就像给她开膛破腹一样,手术室的门打开时死里逃生,终于能喘顺一口气。 走廊一端有急切的脚步声,而且来人穿着高跟鞋,敲打地面时声音清脆而响亮。 很快走近来,能看出此人很是慌张急迫,一张漂亮妩媚的脸花容失色,即便是这样,仍旧不影响五官的清丽脱俗。指着病房问宋林爱:“钟庆丰是不是住这间病房?” 宋林爱收回目光,点点头:“是。” 钟笑二话不说,转身推门进去,一看到钟庆丰躺在床上,捂着嘴巴“呜咽”一声哭起来。直接俯到床边,抓起钟庆丰的手掌,越哭越大声,就像此刻是来跟钟庆丰遗体告别一样。 连钟庆丰都被哭醒了,最受不了他这个妹妹,有什么事都这样大惊小怪的,一点儿沉不住气。 麻药已经失去效用,说话的时候伤口很疼,但仍旧费力的说:“我没事,乖,别担心。”手掌抚到她的发顶上,轻轻的拍,动作轻柔。 宋林爱站在门外看着,忽然还是觉出不同来,是啊,近五年的时间万物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岁月在流转,不会不留下痕迹。转身向外走去,如今钟庆丰那边来人了,该用不着她照顾。 从医院出来,头顶日光白花花的一片,觉得刺眼,轻轻的眯起来。只是还没有晌午时的燥热,早晨的风很清凉。 几乎站了一夜,这一刻疲惫不堪,很想摔到床上,什么都不想,狠狠的睡上一天一夜。力气都用光了,一步懒得动弹。早早招了出租车坐上去,报上地址,窝在车座上没多一会儿便睡着了。 最后还是司机喊醒她,向外一看,已经到了。付了钱下去,晃晃悠悠的上楼。 宋家人昨晚也没怎么睡,一直在等她,见人回来,就问:“爱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宋林爱简单的说:“没事,昨天遇到一个歹徒想抢钱,最后被一个好心人救了。那人受了点儿伤,昨晚被送去医院了,我在那里陪了一夜。” 宋爸爸宋妈妈当即唏嘘不已。 “天呢,竟然发生这样的事。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说,还说没事,不说清楚就连电话都关死了。” 宋林爱倦怠得很,眼皮都快抬不起了,只说:“爸,妈,我去睡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不用叫我。” 也没顾得上洗漱,直接回卧室睡了。 可是睡不安稳,恶梦连连,只能逼着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 中午的时候秦秋彦接到钟笑的电话,告诉他钟庆丰受伤的事。 秦秋彦紧张的眯起眸子,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钟笑一双眼睛红肿得跟桃子似的,哭了很长时间,吓坏了。没想到一来s城就遇到这样的事,钟庆丰是她唯一的亲人,都说长兄如父,于她而言真的是那样。如果钟庆丰有什么事,跟天塌下来没什么区别。 总算没什么大事,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不了解情况很害怕,哭了很久,最后连钟庆丰都哭烦了。让护士把人拉出去,一问才知道,虽然挨了一刀要,可是不在要害上,离心大老远呢,更别说生命危险。 这才松一口气给秦秋彦打电话,哑着嗓子说:“医生说他死不了,就是腹部挨了一刀,得养一段时间了。” 秦秋彦跟着安下心,又问她:“怎么会受的伤?” 钟笑哼了声:“谁让他逞英雄,听说是一个女的被打劫,他站出来制服歹徒,结果被捅了一刀。” 秦秋彦淡淡的笑了出来:“你哥倒很仗义啊,你得为他骄傲才是。跟他说一声,让他好好养伤,过几天我去看他。” 这样一算,时间很凑巧。之前给离正扬打电话,说黄宇的婚期再即。到时候江南一定会回去,他不打算独自放她回去,怎么也得跟着。 “知道了,我帮你转达。”转而又问:“你和那女职员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秦秋彦凉凉说:“结什么婚,她本来就是我老婆。”见钟笑又要没完没了,只淡淡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好好照顾你哥。” 钟笑又在那一头扯着嗓子骂。 秦秋彦收起电话,转身坐到沙发上,掏出烟刚要点着又按灭,拿起整包烟连带火柴一起扔进垃圾桶里。 几年过去,他的烟瘾的确比以前大了许多。知道是恶习,以往都是敬而远之的。可是那么多难捱的日子,心都要烧着了,漫漫长夜都是这么过来的,渐渐成了习惯。可是他自制力一向很好,再艰难的事,只要他想改变,就一定做得到。 摸出电话,键盘按的很快,编辑短信发送。 江南才和同事吃过午餐回来,几个人吵着去喝咖啡,才走几步,有短信提示。 没想到秦秋彦那样的男人也会发短信,很难想象他那种古板又快捷的男人,发起短信什么样。是不是也是勾着头,严谨又冷硬的模样?然后以一种公式化的姿态,编辑这种家常锁碎? 江南竟忍不住多想,没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变迁,下意识想笑,觉得肯定是那样。嘴角明显弯起来,看到短信内容后,又开始茫然无绪。 “晚上吃水饺,下班后早点儿回去,把面和好。我去接秦凉,肉馅等我回家再拌。” 电话在掌心中攥紧,渐渐的有些失神。想不明白,这世上有相仿的脸,是不是性情也是可以复制的。以至于茫茫人海,总会遇到一个人,让人有似曾相似的感觉? 就像秦秋彦,出现的毫无章法,意外至极。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人,可是,很多时候又觉得认识他很久了。对她总像很了解,无论习惯还是爱好,即便她不说,也像知深知浅。 她只会和面,拌出的肉馅永远没有好味道。曾经有男人在耳畔抱怨,说他天生命不好,娶个老婆既不如花似玉,就连包个饺子也难以下咽。 那时委屈的抱怨声,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想起来了,清析如往昔。纤腰被人从身后揽紧,双臂有力,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烟草味也是,轻微苦涩,却并不引人厌恶。 有人回过头唤她:“江南,快走啊,愣着干什么。” 江南猛然抬起头,“啊”了声,只说:“我不喝了,你们喝吧,觉得胃有点儿不舒服。”转身去洗手间,镜子中一张脸都有些白了。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冲水,洗了几把总算冷静一些。 告诉自己,这世上即便有些事物再相似,也不会如出一辙。消失的就是消失了,再留恋也永远都回不来。不要妄想在不相干的人或事上寻找旧时温度或者任何的蛛丝马迹。那是犯傻,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会发现不是。她再没有一丝力气经受气泡破裂后的四分五裂。 颤抖着手指给秦秋彦打电话,语气尽量保持冷静。听起来一派坦然。 “秦总,对不起,今天晚上我有事。再说你今天既然在家,秦凉应该不需要帮着照顾。再见。” 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当即便挂断了。呼呼喘气,心脏跳动的也很急。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就这样心神不宁的样子。 秦秋彦是高手,言语上总有办法攻克她,足以让她溃不成军。江南很知道,所以一丝机会不留给他,不是干脆,倒像是害怕,真的害怕。 晚上下班的时候,一出大厦便看到秦秋彦站在人潮中,绝世独立的翩然模样,想低调都难,只一眼就能看到他。冷了脸,夕阳下双目淡淡的眯着,十分冷峻。江南才一出来,就像抓逃犯一样将人盯紧了。 江南混在人群中,那两束光像要在她的身上穿出洞来。莫明生起慌恐,下意识加快步子。 没开车,低着头往路边冲,拦下辆出租车就上去了。这才松一口气,有逃之夭夭的快感。 路上接到离正扬的电话,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早点儿请假回来吧,也能多陪陪阿姨。” 江南有些犯愁:“我倒想啊,可是毕竟在人家手底下打工,不是我想请多久就能请多久的。” 离正扬意味不明:“找你们总裁请啊,一准请多少天都行。” 江南哪里知道离正扬早已和秦秋彦接上头了,暗度陈仓,正穿一条裤子。 哼哼:“你当我是谁啊,头比别人大么。总裁是我们这些小职员说能沾上边就能沾上边的,还向他请假呢。” 江南抱怨连连。没敢说现在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秦秋彦,面都不敢着了。 离正扬静静的听着,自然不能说这个男人别人是很难沾边,却一定肯对她无限迁就。一个为了她,家仇可以放下,命也可以不要的男人,还有什么是不肯为她做的呢? 这个傻丫头,这样的情深似海就要将她淹没了,而她却仍旧浑然不知的模样。 不知秦秋彦怎会这样沉得住气,整日静静的守着,按兵不动。想他定然很辛苦,分明就是种煎熬。 能隐忍到这种程度的,恐怕也就他秦秋彦了。真难想象那仅是个二十八九岁的男人,如此气魄,连他这些早出生几年的人,都不敢比拟。 江南想起来问他:“你和丛锦怎么样了?要和黄宇一起举行婚礼么?” 按理说离正扬的婚事比黄宇这一桩还出在前头,而离家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就是想让离正扬快点儿找个老婆,然后一举得男,让离家后继有人。想来时间肯定晚不了,总不会落在黄宇的后头。 这是个难缠的话题,离正扬自己都不愿想。听人提起了,头就隐隐的发疼。 家里人肯定是急的,甚至婚都不打算订了,更希望直接步入婚姻的殿堂。离老爷子已经跟他提过了,和女方那边说起来,也是这个意思。丛家觉得两个女儿同时嫁出去也是件好事,所谓的好事成双。 主要乘龙快婿在手,一天不定下来,这心里就没法踏实。丛家也有自己的算盘,放眼s城,哪有他丛家这样幸运的,青年才俊都要攥到手里去了。 只怕夜长梦多,再出什么差子,让大好的姻缘飞走了。 更恨不得将这两对人绑进教堂里,能早结自然要早结。 唉声叹气:“哪个会想早结婚啊,我还这么年轻。黄宇要结就让他结啊,我跟着凑什么热闹。” “这不是什么热闹不热闹的问题啊,你们家里人不急么?再说丛锦是姐姐,你们的婚事又是早提起来的,我估计丛家肯定也不会放松。” 离正扬只说:“那倒是。” 不过有什么办法,跟丛锦打要谈婚论嫁时开始,就是这个调调,一日一日的过,温度也不见升。就这么不温不火的,时不时打一通电话总要放在心里想一想,怕忘记了,想起来跟公事安排一样。只差要秘书帮他想着,然后每天按时按点的提醒了。 反倒是丛锦,似乎已经适应了他这个漫不经心的状态。只要他打电话过去,便欣然。哪一时离正扬忙了,她也会打过来。 不过对外两个人已经以未婚夫妇相称。就算他们自己不说,再出入什么场合,有熟悉的人问起来的时候,首当其冲便是这个话题。然后会问:“怎么没跟未婚妻一起过来?” 方觉得真是要成家的人了。 江南才下车,手臂就被人给捞紧了。 一回头是秦秋彦,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的速度竟然这样快。看到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也是,见识过他开快车,绝对不是一辆出租车能比得过的。 提了口气:“秦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秋彦常常觉得自己要被她气死,躲她就像躲瘟神一样,次次都表现得这么明显。又禁不住心疼她,明明就觉得无法抗拒,只因为他是不相干的人,还是能逃则逃。知道她怕什么,怎么能不感动? 不过他不是别人,她大可以在他面前为所欲为。怎么样任性,撒娇,耍脾气都好,他疼她,可以像疼爱秦凉一样疼她。 板着颜:“我短信里说的什么?嗯?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江南讷讷:“我已经给你打过电话了,我今晚有事。” “什么事?” 他板着脸,一丝表情都没有。 江南讷讷:“我已经给你打过电话了,反正就是有事。而且你今天晚上不是没有事情?” 秦秋彦淡淡的抿起唇:“没良心。”松开她的手臂,下一秒已经握起她的手,拉着往车上去。再无理的理由,从他口中说出来总是顺理成章,又冠冕堂皇。 “谁说我没有事?包饺子不是事?接下来我会很忙,秦凉就指望你照顾。你不趁现在多跟他磨合一下,以后怎么跟他相处?” 按理说是这样,可她一个女人有事没事住在老板家算怎么回事。况且还是一个单身爸爸,就算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江南自己也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硬是从他掌心中抽出手,被他握过的那只手火辣辣的疼。 “秦总,今天还是算了。我跟秦凉的关系已经处的不错,就算不磨合,也能处得很好。” “你怕我?”秦秋彦盯紧她,那一双眼利得跟刀子一样。直直的将江南的胸膛刨开,再一次将她望得无所遁形。眸子淡淡眯起来,飘飘问:“为什么?” 秦秋彦好整以暇的操起手臂看着她,今天似非要让她说个所以然来。 江南蓦然抬眸,为什么?为什么?下意识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 秦秋彦定定的看着她,明明就知道原因,还要这样刁难她。无非就是因为喜欢,她忘记不了他,忘不了那个薄南风给她的感觉。而秦秋彦变得再多,和薄南风还是有太多的相同之外,于是她就一味的躲避他。 是他不好,到现在还不能完完全全的说出来,还有许多事没有搞明白,他不能让天下人皆知,他已经来到她身边了。 不再看她难为的样子。伸手抚她的发顶:“不知道就不要想,我不会将你怎么。觉得我对你另眼相待是么?那是因为秦凉不排斥你,没有其他。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有爱着的女人,那就是秦凉的妈妈,这一辈子我只爱她,一心一意,不会变了。没必要将我看成一个色魔,敬而远之。” 他这样一字一句的说,按理说江南该安下心才是。却一再再的往下坠,那感觉无论如何也不是轻松。 还是不想去,自心底里抗拒。 秦秋彦云淡风轻:“你要是这么在意,会让我觉得你喜欢我,所以不敢跟我靠得太近。莫非你真的喜欢我?嗯?” 江南红着脸,眼睛一下瞪得老大。 “秦总,你别乱说话。” 秦秋彦似笑非笑:“不想让我乱说话,那就上车。曾经有人说我禽兽不如,还真是,在这里干出什么出格的事,你别说我当众耍流氓。” 江南没想到这是秦秋彦会说的话,完全是在颠覆她头脑中的印象,一点点,潜移默化。 秦秋彦扣紧安全带,告诉她:“以后别这样任性,比秦凉还小孩子气么?你要不闹这一会儿,菜都已经买完了。”看她一眼:“先去超市买食材。” 江南被他三番两次的说任性,觉得很难为情,秦秋彦说那句说的时候,若有似无的纵容。只怕是个女人就无法招架,毕竟是这样一个男人说出来的。 晚上的时候宋林爱过来了,带来了鸡汤。真是硬着头皮过来的,不想来,可是没办法。因为她才受的伤,不管是谁,于情于理都得精心照料。 补了一天的觉,可是一张脸仍旧不精神。推门进来,看到秘书在这里,正在和钟庆丰说话。便想着先出去呆一会儿,正要退出去。 钟庆丰叫住她:“事情谈完了,进来吧。” 秘书跟宋林爱打过招呼,先走了。一刹那病房里只余两人,静悄悄的。 宋林爱默默做事,把鸡汤倒出来端给他。其实来的时候还在想,可能用不到,该有人做给他吃。犹豫了好久,到底要不要做?最后还是做了,不管他吃不吃,这一次终归是她把他害成这样,这些是她该做的。 不自知的就在想,怎么没看到那人? 钟庆丰没有接那只碗,定定的看着她。只问:“就不能跟我说一句话么?” 打昨天晚上开始,她就一直沉默着。昨天晚上还有眼神的交汇,似想看清他到底是不是那个负心汉。今天竟连看他一眼都不肯了。 本来这一天的心情就不好,打早上被钟笑哭醒,就没见到她。似乎在等她,可是一天过去了,也没见人过来。以为是铁了心,不会过来看他了,不管他的死活。 知道是自己应得的报应,倒没什么抱怨,却免不去心中的烦燥和落差。想一个人静一静,连钟笑的聒噪都觉得心烦意乱,把人打发走,除了看护过来看一看,就是秘书过来汇报工作的事。其他时间只一个人呆着,话都懒得说。 可来了又怎么样?让他看到的仅是一条似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反倒心绪沉沉,无望到绝顶。 宋林爱机械的发声:“钟先生,昨晚的事真是谢谢你了。先把鸡汤喝了吧。” 钟庆丰无奈的轻笑,接过来,伤口还是很疼,可是没发出一点儿声音,鸡汤喝的很慢。知道一旦见底,只怕她一秒钟都不会多呆,马上转身离开。 不想却听宋林爱在一旁说:“钟先生,今晚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明明说进心坎里去了,钟庆丰却很难欣然接受。他本就不是个会强人所难的人,何况是这样一个女人。既然不是自愿的,那便算了。 忽然没什么胃口,把碗还给她。 “不愿意就不要勉强,你回去吧。” ------题外话------ 宝贝们,看跨年演唱会啦,新年快乐哈~ (026)怎么是你 宋林爱站着没动弹,也不去接他手里的碗,还有一些没有喝完。[]亦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很久,手边的电话一直响。 接起来,是孙青打来的。问她:“有事么?” 孙青急火火的:“听阿姨说你昨晚出事了,吓死我了,没事吧?” 宋林爱的喉咙突然像要哽起来,连眼眶都温了,硬是逼退回去。 “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孙青电话里听出她的低落,还是不放心,一直问:“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宋林爱憋了半晌才说:“在医院。” 孙青又是一阵惊忪:“怎么会在医院?不是说没事么?” 宋林爱握着电话,望着天际渐渐灰暗的天幕,隐忍了一天,还是张口说出来。 “我碰到钟庆丰了……” 像是从天而降,感觉那样无助。搁在心里一天的晦涩,想要找个人倾诉,只知道不能是江南。她已经生活的那么不容易,过去的种种都在努力忘却。如果提到这个人,只怕一切都会重新想起来……宋林爱想,她都已经这么难过了,江南一定人比她更难过。 所以压抑了一天没有说,可是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 孙青听她说完来龙去脉,匆匆的往医院赶。路上想起来,觉得或许这也是种缘分,既然又遇上了,只能说尘缘未了。 来到医院时,看到宋林爱还呆坐在椅子上。跟她并肩坐过去,揽过来,先问她:“吃饭了吗?” 宋林爱摇摇头,哪里有什么胃口,一天没吃东西了,胃里仍旧满满的。 孙青安慰她:“不要想太多,也不用觉得没法面对,就把他想成一个帮助你的人。[]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只要你把心态放平了。” 其实世间万物都是如此,只要看开了,就什么都没有,一切也都算不得什么了。可难就难在放不下,正因为自己还当成一回事,所以才有这样多的意难平。 孙青不想帮她深剖析,如果说出来,宋林爱这样,是因为在她心中还有钟庆丰,不管是什么,至少说明她没有放下,还很在乎,所以才会像现在一样。只怕宋林爱会更加崩溃,恨死自己也说不定。 只得说些宽心的话:“真的,别想太多了。毕竟钟庆丰帮了你,还为此挨了一刀,先把这几天过了再说。至于以前的事,以后再慢慢说。兴许过了这一劫,又各过各的生活了呢。” 宋林爱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反正不能视而不见,祸患是她惹下的。却又觉得无法面对,所以只能暂且闭起耳目,什么都不去多想,只看眼前事,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 孙青陪了她一些时候,看她情绪好了一些。说:“我今晚在这里陪你吧。” 宋林爱抬起头:“不用,你回去吧。”又嘱咐她:“这些事别跟江南说,她的日子才过安稳,不想拿这些事来烦她。” 孙青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吧。” 钟笑腻歪了大半上午,最后是被钟庆丰撵出来的,心中难免有气。发现这也是个没良心的哥哥,不知怎么了,她认识的男人竟然全这样,一个比一个的大爷且没人性。 所以来了气,下午没说来看他,知道那些伤无关紧要了,心里也就不那么担心。只问他:“用不用我去照顾你?” 钟庆丰的意态太坚决了:“你要是不过来,我还能早好一些。行了,你在家里呆着吧,我没几天就出院了。” 钟笑咂咂舌:“哥,你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妹妹啊?我瞅着,你怎么比秦凉还要排斥我呢。(.)” 钟庆丰不得不道出一个事实:“其实秦凉比我更排斥你,这点儿自觉你都没有么?”那个孩子只怕长大了比秦秋彦还要难打发,难有女人能进到他的心坎里去。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人中意过,都一副能远则远的模样,好像那是种十分麻烦的生物。 不过据秦秋彦说,秦凉很喜欢江南,即便他嘴上不说,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便不得不说母子连心,真的是心心相惜的。 就因这一句大实话,钟笑彻底铁了心,这两天坚决不去探望钟庆丰了。世界上哪有哥哥这么贬低自己妹妹的? 当晚出去找乐子,自己在网上查了查,给自己安排了几个节目。打算吃饱了,去逛一逛,反正钟庆丰有车,她开着四处走也很方便。 离正扬跟丛锦约好时间吃饭。 先到一步,坐在位置上等她,拿出手机看商务信息。 丛锦今天工作不顺利,难免有遇到难题的时候,做生意就是这样,费心费力是一定的。 所以一进来就看出心情低落,坐下来跟离正扬说了句:“来很长时间了?” 离正扬收起电话,淡淡笑:“没有,也是刚到不久。”开始叫侍者点餐。 丛锦没什么胃口,只是随便叫了一份。 连离正扬也看出来了,问她:“怎么?有不高兴的事?” 丛锦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许是工作上的事说起来不方便,她是个女强人,公事上也有自己硬撑的习惯,似乎说出来了,就是示弱,是她很不喜欢的一种感觉。 问他:“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仅是因为家里人愿意,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打心眼里认可我,想要娶我?” 人总是如此,有不顺心的事情时就容易变得悲情。看来真的是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否则丛锦从来不会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平时避都避不及的事情,知道这个男人很直白,说出的话定然要是刺痛心扉的。听过一次,便再不想听。即便是离正扬想说,她也会极力把话题岔过去,并不给他机会。 这一次却像是自找不痛快,非要这样问。 只是觉得心情太低落了,病症被扩大,就有一种整个人生都极度悲摧不幸的感觉。明明讨厌,却又想证实这忐途是真的。所以才说人是种喜欢犯贱的动物。 丛锦想,她可能会后悔,不过还是问出来了。这个问题压在心里本来就很不痛快,不问不说,并不代表她不会想。反倒是像块心病那样,日日想,夜夜念,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她这样强势的女人,怎么可能喜欢被男人轻看。由其是自己的男人。 所以借着今天这样悲情的东风,便问了出来。 离正扬也在犹豫同她说真说假,明显看出来这个时候不是谈论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期。 有些箭永远别想着射,因为一旦射出了,就不会有回头的余地。 不想丛锦又催了他一句:“是不是真的只是权宜之计,为了敷衍你的家人而已?其实你自己的真实意愿是极度不愿的?”就算他没有那么清楚明白的说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大有感触了。哪一个男人但凡对这个女人有一点儿感觉,哪怕只是一点儿,也不会这么漫不经心的。 他的确没什么不妥帖的地方,面面俱到,可正是真为太周全了,像商业应酬,所以让人失了温情,怎么都觉得这不是爱。 离正扬微不可寻的叹口气,戏演到今天,再去揭内幕,何必? 靠到椅背上,仍旧只是问:“到底怎么了?” 丛锦没有说话。 离正扬只好说:“我不想骗你,知道也骗不了你。你这样聪明,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相信你很能听得出。的确跟家里人有很大关系,他们想我成家,想要抱孙子,这些年我一再再反抗,相了很多次亲,找各种借口推脱敷衍,已经十分倦怠。觉得自己累了,而且有些东西不仅得不到,连说都不能说出来。觉得像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们性格中有一部分相似的东西,而且门当户对,或许这就是生活。” 丛锦自己问的,最后却不想听下去了。等离正扬一说完,拿起手边的包站起身离开了。 她也是个很周全的女人,即便知道离正扬的真心,也不去揭穿,人前人后的角色扮演都很成功。还是第一次这么冒失,无声无息的退场。 离正扬没有去追她,追上了能说什么?丛锦现在这样,明显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只怕她自己今天到底有多反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钟笑坐两桌之外看着,餐厅内太安静,连他们说的话都听得到,稍稍一用心就听全了。倒不是真的想刻意去听,只是一开始看到离正扬了,发现是在z城见过的,一直以来疑是秦秋彦的基友。所以多注视了两眼,甚至考虑着要不要上前来跟他打声招呼。毕竟一起接过秦凉,也算认识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就见丛锦走过来了。自然不能再上前打招呼,没想到两人没谈两句,女的便又愤然离场了,瞅她那样走的真的是很不愉快。 丛锦一走,离正扬挑出根烟点上,转首看窗外,整个人显得十分沉寂。 钟笑还是走了上去。 “你好,是离先生吧?” 离正扬一回首,看到钟笑之后愣了下,反应过来,马上风度翩翩的同她招呼:“你好,怎么是你?” 钟笑乐起来:“我就觉得是你么,没事,来这里玩一段日子。” (027)不是那样的 又问他:“你是本地人?” 离正扬已经掐灭了手里的烟,脸上有轻缓适宜的笑意。 “是本地人,秦凉和秋彦怎么样?” 钟笑嘴巴下意识一翘:“那对阎罗父子,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好,他们两个也会好好的,风声水起。”哪一个不是自己刀枪不入,刺激起别人来倒是无往不利,钟笑这些年就一直深受其害。没想到离正扬还关心,可秦秋彦那斯明显已经不把他当一回事。钟笑转而一想,不禁又要起疑,莫非是离正扬喜欢秦秋彦,而实际上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样一yy,爱情的版本翻转,离正扬马上就成了可怜人。钟笑看着他,竟觉得楚楚可怜的,很是悲情。 她这人打小就不太用脑子,而用钟庆丰的话讲,他这个妹妹是没有脑子的。 心里想着,问出来:“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秦秋彦?” 离正扬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有些艰难的问她:“钟小姐指的是哪一种喜欢?” 钟笑马上说:“自然是爱情。”否则两个大男人谈什么喜欢,岂不是矫情。 离正扬这一回连嘴巴也抽搐了起来,只差伸手抹一把冷汗。是,秦秋彦风华绝代,举手投足又气势迫人,他很欣赏他,可是如若说成爱情,那实在太重口味了。 不知道钟笑怎么会做这样的想法,还不知道眼前这位面容连带身材都无可挑剔的人,其实是个十分无厘头的女人。很明确的告诉她:“我不喜欢男人,你刚才看到了,我有未婚妻的。怎么会喜欢秦秋彦?” 这样还不能证明,他表里如一,真的很男人。 可钟笑不这样想,几乎是一语道破:“可你也不喜欢你的未婚妻啊。”谁知道那样的关系是幌子还是什么。同性恋结婚的还少么,却不能否认他们性取向不同的事实。 离正扬盯紧她,微微一震。钟笑的直肠就如一道锋利的光,将什么朦胧不清,昏昏暗暗的东西几乎一下就照破了。就像破散的阴魂鬼魅,那个一直进驻在离正扬身体里,操控着他只能当个傀儡的始作俑者,因为钟笑这有口无心的一句大实话,一下就抹杀掉了,利落的跟喝口凉水一样。 反倒是说过的人,那么不自知。 离正扬没想到她是这么直爽的一个人,连拐弯抹角都不会。跟她光鲜亮丽的外表简直相差甚远,内心竟质朴如斯。 当晚离正扬请钟笑喝酒,才知道她原来是钟庆丰的亲妹妹。 如果她自己不说,别人一定猜不出,真的不像,所以不可思议。 钟笑一再再追问:“你和秦秋彦真的没有奸情么?”她知道这样问实在太冒昧了,可是没有办法,谁让这是一对多么好的噱头,总让人忍不住八卦的冲动。 离正扬再三向她保证:“不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秦秋彦哪一个都性取向正常。你可以怀疑这天下所有的男人,也不用怀疑我们两个。” 钟笑呼一口气:“这样也好,省着浪费两个极品,要知道现在资源紧俏,我们女人有多难嫁。”她马上又惆怅起来,也是喝的有点儿多了,所以说起话来更是口无遮拦的:“你说,中国真的是男多女少么?为什么我们女人这么难嫁?还是说有太多的女人是没有上户口的,就跟暗藏的杀手一样,时不时跳出来跟我们抢男人?” 离正扬飘飘的笑起来,这个问题江南也同他探讨过,那也是个奇葩。不过江南没坚决怀疑是太多女人不上户口导致的,她更认为是男人不按套路出牌造成的。 觉得有趣,把江南的观点复述给她听:“我一个朋友对这方面有独道见解,她跟你想的还有点儿不一样。她觉得跟男人不平视有很大关系,男人喜欢水嫩的,喜欢往下看,三十岁的男人可以讨二十岁的老婆,十几岁有倒贴上来的也不介意。可女人却很少能有这样的魄力。相当年纪的男人去找年轻的了,年纪大的又已经有了老婆,再除去那些同性恋的,资源自然变得短缺,便要让女人变得窘迫了。” 钟笑感叹:“惨无人道啊,惨无人道。做为十恶不赦的男人,这一顿的酒钱你来付吧。[]” 离正扬笑着:“当然,哪有让女人付帐的道理。” 钟笑当晚喝了不少,没办法开车,是离正扬将人送回去的。 返回的路上,丛锦打来电话。 过了那一阵,回过味来,便后悔自己今晚的举动,觉得她那样简直是着魔了。 低声的说:“正扬,今晚对不起,你不要往心里去。” 离正扬真没将她今晚的异常反应放心里,业界里打滚的,谁都有极度不顺心的时候。真觉得是同世界反目的,再想起身上的哪一宗就都不顺心起来。那时的感受跟要疯了真的没有什么区别,小小的发泄一下实在算不了什么。丛锦做为一个女人,没有歇斯底里,嚎啕大哭,已经很是不凡了。 若说让他放进心里的话,反倒是钟笑的那一句。 连一个仅是萍水相逢的外人都一眼看得出,是不是全世界也都看出来了?实际上他和丛锦的戏演的并没有那么天衣无缝?只是没有人肯说破,他们自己便认为做得妥帖周到,无懈可击。其实并不是那样,而是太多人都看出来了,只是这个大环境一直以来遵循一个利益至上的法则,因为门当户对,各有所取,所以就被称作是天作之合?实则感情是什么东西,早被现实又无奈的摒弃了。 离正扬没想到他生活的圈子已经变得这样堕落,连真感情都要失去了。一直就觉得不堪,只是没想到这么不堪。 忽然跟丛锦没有太多的话讲,打着方向盘告诉她:“我在驾车,以后再聊吧。你累了一天,早点儿休息。” 丛锦心脏一块地方马上就空落了下去。以为自己这又是犯了怎样致命的错误。 握着电话愣愣的:“那好吧,你慢点儿开车,也早点儿休息。” 一直以来丛锦处处比丛瑶强出很多,不论哪一点随随便便拿出来就可以秒杀她。在丛瑶的面前,她一直优雅的活着,像一只真正的白天鹅。而丛瑶不论再怎么变化,都改变不了是一只丑小鸭的命运。所以她一路走的高调,用俯视的眼睛看她,样样优秀而优越。就连嫁人也是,刚一回国,就和离正扬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了。她以为自己要一直没有悬念的胜下去,像是老天的有意青睐。而转眼间,老天又像是变了心,开始偏向丛瑶那一边,她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次或许要败给她。 丛锦将电话握在掌心里,很紧,指甲抠到肉里也很痛。 只心是麻木不仁的,像是偿不出味道。 等秘书一进来,钟庆丰便让他去办出院手续。这些日子,他住的明显有些烦了。 秘书迟疑:“钟总,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不到出院的时候,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还是再住几天吧。即便这样,也不耽误什么工作。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向你汇报,放心吧。” 钟庆丰根本不听劝阻,告诉他:“去办。” 秘书只得点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一出来,走廊上遇到宋林爱。这几天宋林爱一直来这里照顾,和秘书碰过几次面,也有些熟悉了。看到人打招呼:“你好,过来了。” 秘书看到宋林爱,像见到救星。隐隐能看出这个女人在老板眼中是不同的,几次看到前一刻钟庆丰还面色寻常,跟平时几乎一模一样。等宋林爱一走,当即就变了,什么东西都忍不下去,若有似无的写到脸上去。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的影响一个人的心智,由其钟庆丰这样的,更不容易。所以更说明她是不同的。 就跟宋林爱说;“我们钟总要出院,让我去办出院手续,但我想他那个状况可能没办法出院,伤口都没有愈合,要不然你去劝劝他。” 宋林爱听罢一愣。 “什么,他要出院?为什么?” 秘书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只说:“这个我也不清楚。” 宋林爱推门进来,钟庆丰正靠在床头上翻一本书。自然不会是闲书,像是一本科普类的东西。 听到开门声,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跟没看到无异。(.无弹窗广告)不是他想这样,却次次都是如此。即便他说了什么,宋林爱也只会视而不见,尽心尽力的照顾,一心只想报达他的“恩情”,然后两不相欠,又一拍两散的。 她这样简单又执着的意图钟庆丰看的很明白了,并非真想要她的报达。如果她只是这么想,那就算了。他收受的也不痛快,没必要彼此找不自在,本来她也不欠他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欠她的。 没想到宋林爱走近来,问他:“为什么要出院?我问过了,医生说你还得住一段时间,现在不能出院。” 钟庆丰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静静的看了她一眼。 钩着唇角,带点儿自嘲的味道。有些感受远比伤口的疼痛还要难受,是可以让人痛不欲生的,这个我们都知道。这一刻他深刻体会了,觉得难过,那种难耐让他很不喜欢,所以马上终止罢。 “出院了,大家岂不是都痛快。我知道你每天来这里,心里定然很不舒服,怎么个勉强法就更别说了。而你这样,我看着也不会有多自在。何必?其实你什么都不欠我,说到底是我欠你的,没必要这样一股脑的想要还清了,非要自己一丝愧疚都没有,本来就算不上什么事情。就算是看到一个陌生人遭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会出手。你出于这种心态的照顾,我不认为是照顾。” 跟有意来折磨他又有什么区别?钟庆丰这样的男人自来难打发,所以捱到今天,已经是极限了。她每天那样不声不响的,连空气都窒息了,就跟有一双手狠狠的掐着他的嗓子,勒紧再勒紧,喘息都难。 她想将帐算得大清,他还不想给她这样的机会呢。 预算一下时间也知道是秘书出去的时候和宋林爱遇上了。只怕那一端还在等消息,想也没想,拿出电话打给秘书,声音冷下来:“马上去办手续。” 秘书吓了一跳,听出电话里钟庆丰是动了怒。什么都不敢说了,只得应承。 钟庆丰挂断电话,扔掉一边下床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手下人自会捡有用的帮他拿回去。去拿衣服,就准备换下来。 宋林爱站在室中没有动,不想他这么固执。看样子出院的意义绝。只见钟庆丰抬手拿衣服的时候,眉头蓦然拧紧,看来是带动了伤口,疼意迸发出。 走到他身后,提高一点儿声音:“你真的不能出院,你这样只会让病情加重,到时候更会影响工作。” 钟庆丰不吭声,已经把衣服拿了下来。背对她:“我要换衣服了。” 宋林爱叹口气,再一次说:“不管怎么样,你现在一定不能出院。如果你觉得我来医院,影响到你的心情了,那我可以不再来。只是伤口没有愈合,身体也是你自己的,我希望你慎重。” 说完就要走。 钟庆丰转过身一伸手,蓦然拉住她。这一下的动作更大,伤口硬生生的疼了下,比刚才剧烈的多,估计伤口真的裂开了。顾不上管,钟庆丰嗓音有些沙哑的说:“你觉得我这样是因为不想见到你么?你怎么不以为,是因为我太想见到你了,见到后却只能看你一副极度想要两清的模样而心堵呢?” 感觉到宋林爱的身体震了下,喉结动了动,接着说:“我也以为女人是可有可无的,毕竟这世上根本不缺女人。可是,这些日子我恍然间像是懂得了一个道理,发现其实不对,总有那么一个人是无可取代的,就算这世上女人再多,可都不是她。如果不是再相遇,这个道理只怕我还要晚懂得一些。这些天我每时每刻不想你来看我,可盼来了又怎么样,你不跟我说话,不对我做任何的表情。我知道你怎么样,当成负担一样,只想快点儿还清,然后躲得我远远的。毕竟我这么让你厌恶。我虽然什么都懂,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怪不得谁,可我仍旧抑制不住心里的难过。” 宋林爱不惊是假的,心里早已惊成了一团,虽然脸上面无表情。没想到钟庆丰会说这样的话,真不像是会从他嘴里听到的。只是乱,心里乱得没法思考。 一下抽出胳膊极速往外走,这些年遭遇的背叛太多了,听到的谎言也实在太多。早就吓怕了,已经很难再去相信一个人。唯怕倾心付出之后,又是一场闹剧,一场镜花水月,一切都是假的。她再受不了那样的折腾和伤害,又怕又累,心中四下都是疑惑。对任何真心的狐疑和彷徨,甚至觉得这天下实则是没有什么真心以对的。 多么可怕又悲情的事,现在的她就是那个软体蜗牛,软软的,经不起伤害,只怕缩进壳里过活。 为什么要跟她说这样的话?那个女人呢?不是有人很关心他在意他,何必还要耍这样的手段? 有些忍耐不住,给江南打电话。万不得已,若不是真的难受,不会想要打给她。就怕说露了嘴,所以这两天即便江南打来,她也会按断,然后以各种理由搪塞,发信息说她很忙,生意火爆,不能因为聊天这种事而耽误了挣钱。 江南笑嘻嘻的,当然理解她。宋林爱自己买了房,现在还在分期付款,压力山大,不想松懈也能理解。 这一次却主动打了过去,有些喘不上气来。想笑,还是拼命的掉下眼泪。 “江南……”轻轻一句话,便哽了喉。 江南在跟秦凉头碰头的吃冰淇淋,听到宋林爱声音浓重,停下来,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哭了?” 宋林爱放肆的哭起来。 呜咽着:“嗯,我心里难受。” 江南放下勺子,紧张不已:“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宋林爱抹着眼泪,隐忍的那样辛苦,可知道江南的痛比她沉深一万倍。只说;“我被人给抢了包,这一个月的积蓄都被抢走了……” 江南安慰她:“钱被抢了还能挣,人没伤到就很好。以后注意点儿,就当这一次是破财免灾了。你报警了么?” “报警了。” 其实上一次的那个歹徒当晚抓到后,第二天就全招了。已经瞄她很久了,把她下班的时间和路线都摸得很准,早跟了一段时间。那一天她正好走晚了,给了歹徒可趁之机,决定下手…… 两个人说的明显不在一个点上,可是这样安慰一下,有个人说说话心里总算好受一些,渐渐不那么堵了。 又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断。 秦凉本来给江南留了一半的,可是她这通电话讲的时间太长了,等不起她,都要化掉了。他便一个人全解决了。 江南收起电话,再反过头吃。当即皱巴着眉毛抱怨:“你怎么全吃了,不给我留点儿?” 秦凉吧嗒着小嘴巴:“谁让你打个电话这么慢,我不吃也是化掉。” 江南很郁闷:“你这样太不够意思了,时间又不久,怎么会化掉。我再去拿一个吧。”她还没有吃爽,刚站起身,想起来冰箱里没有了。垮下脸;“没有了,怎么办?” 出去买太不方便了,还得驾车出去。 秦凉给她出主意:“给我爸爸打个电话,反正他要回来了,让他捎些回来。” 江南一颗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敢,要打还是你打吧。”谁不知道秦秋彦最不喜欢小孩子吃零食,冰淇淋也算吧?要是让他知道她整天这么带坏他的孩子,非气坏不可。 秦凉倒觉得,秦秋彦分明就什么都知道。也就江南自认为自己作奸犯科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的,她太不了解他爸爸什么人了。一只眼睛都能看出谁的心里有鬼,所以有种其实他是纵容她的嫌疑。才想让江南打这一通电话,定然要比他好用。自打江南住进来了,秦凉明显比以前多吃很多的好东西。以前这些东西就算是钟笑替他求情,在地上打十八个滚,秦秋彦连眼皮也不会抬一下,更别说妥协了。秦凉觉得他沾了江南不少光。 他的心眼也不少,竟然很好说话,让他打他便打。拿起电话起身去楼上打,关起门来说:“爸爸,一会儿你回来的时候买些冰淇淋吧,江南她很想吃,馋的眼泪汪汪的。” 秦秋彦用疑问的口吻:“真的是她想吃?” 秦凉当即镇定自若的问:“不是她想吃,还是我想吃么?”比起江南,在秦秋彦的眼中他似乎更懂事一些。 秦秋彦果然没说什么。只淡淡道:“行,我回去的时候买点儿。” 秦凉挂掉电话从楼上悠悠的下来。 江南抬起头问他:“你跟你爸爸说你想吃了?” 秦凉“嗯”了声:“我说我想吃,他就说要买回来。” 江南坐在地上咕哝:“你果然是他的儿子啊。” 秦凉定定的看她一眼,他是秦秋彦的儿子,所以秦秋彦对他很好,很疼爱他。可是,江南是秦秋彦的什么人呢?竟感觉疼起她来,比对他这个儿子还有耐心。秦凉小小的脑袋里满是费解,越发仔细打量江南的样子,发现真的没有几分姿色,秦秋彦该不会对着一幅壁画一样的女人有什么感觉。 江南招呼他:“秦凉,过来,咱俩下一盘围棋。” 秦凉眉头一皱,当即表现出嫌恶。 “你次次都输,跟你玩有什么挑战性么?” 江南只差无语凝噎,是,她对这个东西不算有天赋,本来秦凉是她教出来的徒弟,没想到是股巨浪,三下两下把她推赶到沙滩上拍死了,此后再没有翻板的余地。以至于秦凉赢的太没悬念,便怀疑起她的智商是不是有问题。 跟秦秋彦闲聊的时候还说起过这事。 “爸爸,我觉得江南的脑子好像不太够用。” 秦秋彦抬起头,不苟同他的话,慢条斯理:“我不像你这么认为,根本就不够用,什么是好像。你没见我从来都不跟她下。” 秦凉叹口气。 秦秋彦又说:“知道她笨,所以你得让着她点儿。” 可小孩子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秦凉才不想让着她。吃东西的时候还可以,他是男子汉,可以多让她一点儿,可是有些事上不行。 后来再下,有的时候秦秋彦会不动声色的过来观战,时不时伸手指点江南一下。有了秦秋彦的指导,效果就会变得大不一样。秦凉有的时候输惨了,也会十分愤慨,觉得秦秋彦分明就是在偏袒江南。 江南瞪直了眼睛,威胁他:“你要是不陪我下几盘,我就回家,没有人跟你玩了,看谁给你做吃的,谁陪你看电视,谁跟你呆在这个孤零零的大房子里,像你爸爸说的那样,把你放家里自生自灭好了。” 秦凉哼了嗓:“我好怕怕。” 那样子又分明是不怕的。 硬的不行,就只能来软的。江南可怜巴巴:“秦凉,玩几把吧,要不然我闷死了,你就会失去一个小伙伴。你忍心看到一个这么可爱的小伙伴被闷死么?你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心也很善良,一定不忍心看到是不是?” 秦凉看她又在耍宝,本来也是可以无动于衷的。她那些小伎俩,秦凉从记事开始就不屑去玩。还以为他是个嘛事不懂的小屁孩儿,动不动就这样蛊惑他。岂不知秦凉最后的妥协完全是甘愿动的恻隐之心,根本不是中了她什么计谋。 只有江南乐此不疲的这样认为,并孜孜不倦的一次再一次的使用。 秦凉坐过来,陪她下几盘。问她:“你朋友出什么事了?” 江南落下一颗棋子才说:“她被人把包给抢了,丢了不少钱,很难受。” 秦凉感慨:“你的朋友也跟你一样,个个都脑子不够用么。” 江南比划着要打他。 “秦凉,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朋友。” 秦凉挑了挑眉:“我侮辱了又怎么?”他这个赖皮的样子简直跟秦秋彦如出一辙,明明就是很无赖,懒洋洋的从嘴里抛出一句 “你能怎么?”就足以让人束手无策,又气氛异常。 江南在秦家住了这几日,什么叫做极品算是见识到了。 还能怎么?自然是没有办法。这些天江南也学会了怎么忍辱负重,安慰自己的本事倒十分见长。大的混世魔王,要是触怒了她,自己便会在心里说,这是领导,权高位重,惹不起,所以压下来。 若是小的,玩世不恭,咬牙切齿了,也是不能怎么。就如此想,孩子小,童言无忌,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于是也能忍下来。 秦凉催促她:“别发傻了,快走。脑子不好用,就集中点儿精神。” (028)很多事没理由 秦秋彦回来的时候,一进客厅看到秦凉坐在电视机前打游戏。 没看到江南,便问他:“江南呢?” 秦凉已经关掉游戏,站起身:“爸爸,你回来了。”又指了指楼上:“在楼上生闷气,小气鬼。” 秦秋彦下意识蹙起眉:“你又欺负她了?” 秦凉见他那个不自知防备的样子,不是袒护是什么?!为什么就非得是他欺负她,而不能是江南欺负他呢?秦凉不想较这个真,总觉得太小家子气了。可是秦秋彦实在太明显了,到底谁才是他的孩子? 哼了声:“我才没有欺负她,是她自己技术不到家,输不起就生气,怨得着我么?” 秦秋彦也无话可说了,走过来摸了摸秦凉的小脑袋,温和的劝说:“你平时多让着点儿她,别老让她不高兴。” 秦凉嘟起嘴巴:“为什么得是我让着她?”不该是她让着他么?江南比他大那么多岁。 按理说是这个道理,可他们家的事不能按常理推算。 “因为你是男人,我们家只有她一个是女的,我们两个都得让着她。否则就不叫男人了,你说是不是?”其实很想跟秦凉说江南把他生下来很辛苦,这些年受了太多非人的罪,除了将她含在嘴里,护在心口,秦秋彦再想不出其他安放的法子。 即便是这样,还是觉得很不够。 把手里的冰淇淋给他:“拿到冰箱里冻上,每天不准吃太多。” 一边解开领带扣,一边上楼。走到江南房门口的时候,衬衣的袖口已经捋到胳膊肘儿处,领口松开,典雅闲适。 叩动两下房门。 “江南,是我。” 江南在睡午觉,生什么气,跟一个小孩子怎么至于,逗逗他玩罢了。每天看秦凉小大人的模样,就忍不住逗弄。由其她佯装生气的时候,他那个忍俊不禁的表情更是可爱。想哄她,又拉不下架子,就紧绷着小脸,很执拗,又可爱的要命。只要这样稍稍的一威胁他,接下来的事情即便江南不说,他也会有意无意的让着她,那样子明显就是在讨好她,虽然他嘴巴上不说。 秦秋彦敲了两下没人唤进,只以为是真的生气了。悄悄的推门进来,看到她在床上睡午觉。样子安逸,一颗头陷在软枕里,嘴角有浅浅笑意,像是自睡梦中渗透出来的余温。阳光很明媚,就那样肆无忌惮的打了她一身,洒下来,倾城一片。致使她整个轮廓都是金黄色的,朦朦胧胧的晕染开,美好的不像是真。 秦秋彦站在床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心里有一种踏实铺天盖地,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才觉得自己是个人,哪一处都满满当当的。 不用像之前无数个日日夜夜,总觉得身体里是空荡的。有的时候自己都要怀疑,到底是人是鬼,真的还活着?而不是这世上的一缕孤魂? 只要有她在身边,每天都能看一眼,他就已经无限满足了。血液是暖的,呼吸是浅的,微笑是甜滋滋的……这就是江南给他的每一个细小感触。真实入骨,不可或缺。 天知道江南在他的生命里,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曲指轻轻磨蹭她的脸颊,看她不耐躲闪,像逗弄小猫一样,轻笑出声。抽回手,才静静的转身出去。 永新集团和m&c有合作,也是江南在起草合同的时候看到的。 任务安排下来,告诉她:“这个由你负责,两集团新括展的项目,商业策略搞定之后拿去给秦总看。开天辟地头一次,要上心。” 江南呼是。 接下来这一项就成了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只是没想到,从那里出来的,如今换了一家,反倒又开始负责沾边的业务,算不算有缘分? 毕竟跟那里的人算有‘前仇’的,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又不是她做了下作的事,无颜面对的怎么都不该是她。 江南如今调节心态的本事了得,之后连自己都不可思议。最早从事律师行业的时候,便是如此。压力大了,困惑来了,就这样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一切茫然无措的关口都可度过。后来精神错乱了一段时间,这样的本事就失去了,常常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或哭或笑,像个疯子。 可是自打进入永新以后,似有原神归位的感觉。很多东西潜移默化中重回到身上,技能在修复,全身的‘病痛’也在无形中康复。想一想,多久没有情绪失控了? 江南愣了一下神,什么时候发生这些变化的?竟然自己都是恍然一梦。如今大梦初醒,惊怔不已。 永新这样蒸蒸日上的集团,即便运作有序,员工精良,可是每天要做的事仍旧不少。江南白天一心扑在工作上,下班的时候一口气松下来,才会觉得疲惫。 可生活又像是很安逸,成了秦秋彦家的房客,钟笑一去不复返了。秦秋彦再怎么不喜欢,还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交际和应酬。说不上哪一时就将秦凉一个人撇下了,打电话叫她,来来回回的跑肯定很不方便,左右江南家的房子也是租来的。 秦秋彦何时动的这种心思,那天饭桌上跟江南说起来。 “把你的房子退了,搬到这里来住,条件怎么也比你那里好,住起来应该委屈不到你。至于房租,就用你照顾秦凉的功劳抵,你觉得怎么样?” 江南自然要犹豫不已,虽然听起来都是有偿获取,无论是否提交现价,房子都是租来的。可是,一个人住,和几个人住差太多。江南不想想怎么行。 秦凉小眼睛转了几下,慢悠悠的抬起头:“爸爸,你招这样的房客过来,不会觉得亏么?她不会做饭,还时不时起不来床,忘事的本事也是一流,我不知道你将她招来有什么好处。” 他们是没什么好处,可江南却是好处多多。 每天秦秋彦似乎都有下厨房煮饭的习惯,她可以闲来无事蹭一蹭。有的时候她真的睡过头了,而秦秋彦和秦凉这种千百年来按时起床,不会懒惰的人都会叫起她,免去了迟到的一些困扰。[.超多好看小说]她是忘事,可是秦凉的小脑袋瓜子却很好,两个人每天在一起,他就跟备忘录一样…… 江南将这一句话听来,细细的在心头打点。 秦秋彦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跟秦凉好整以暇的说话:“就算这样也没有办法,你太小,怎么也得有个人照顾。钟笑不回来,把你一个人放家里怎么行。” 都在桌前吃饭,爷俩儿的对话江南怎么可能听不清。心里百转千回,不断发生着变化。听到秦秋彦的话后渐渐理所当然起来。是啊,有什么好顾虑多多的呢。来这里又不是无功受禄,是秦凉需要她照顾。怎么也不算她死皮赖脸,而且她担心的那些事似乎有些多余。在家里秦秋彦虽然好说话很多,渐渐熟悉了,也不那么怕他。可很多时候还是一副顶头上司,公事公办的模样,反倒让江南安下心来。 秦氏父子这计双簧唱的好,轻轻松松打消江南的所有顾虑,鬼使神差的应承了下来。 秦秋彦那个耸眉一笑,简直美煞众生。大约红尘多少梦?看过秦秋彦的莞尔一笑才知道。 仿佛是不给她留有反悔的余地,当即就帮她张罗搬家的事。站起身给搬家公司打电话,安排妥当之后,只说:“我带你回去整理一下贵重的东西,马上就搬。” 秦凉站起身,刹那间乖巧懂事起来。 “爸爸,正好我想上楼睡一觉,你们去吧。” 活见鬼,这孩子中午很不喜欢睡午觉的,有的时候江南太困了,想将人往床上拖,却都拖不上去,这回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秦秋彦“嗯”了声:“乖,上去睡吧。” 江南被迷迷糊糊的载回去,搬家本来是个麻烦事,哪一次不是痛定思痛,才会想着搬。这一次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说搬就搬了。 其实哪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租房的时候家具都是原有的。她不过一些随身的行李,加上后来置办的,量大了一些而已。但终归没添置过什么值钱的东西。若说需要整理的,就是那些细碎的东西。 江南去翻柜子,这样一倒腾才发现,她一个女人独居,却有很多男人的东西。那些腕表一看就知价值不斐,领带或者香水,也都是极讲究的知名品牌。被她一件一件的拿出来,装到一个箱子里。 秦秋彦就倚身门框上静静的看着,薄唇轻轻的抿着,眸底的颜色很深,浓墨渲染过的一般,如何也望不到底,不知他在想什么。 只是操起的手越收越紧,暴露心底深处的一丝不宁静,又简直是波涛四起,如同浪花拍打着心房,如何平静得了。没想到这些东西还都在,她辗转四处也都带在身边,不知道她是怎么想? 想问她,是爱是恨?曾听秦凉童言无忌的问过:“爸爸,是不是恨就是不爱?” 秦秋彦说不清楚,总觉得孩子的理解是简单了一些。可是恨着又如何能爱?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撕下这一张‘陌生’的皮面,帮她抹去那层摭在脸上的马赛克,告诉她,我就是薄南风。说到底,她心里不过就是有一个盲点,在脸上,除了认人不清,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入骨的。说她记性不好,很多事情都不用心。可是秦秋彦知道,太多东西她都记得很清,只是做为压箱底的东西潜藏在心里,别人看不到而已。但是,看不到,并不代表已忘记。 可是秦秋彦等于薄南风这样直捣真相的一句话他却不敢说出来。只怕说出来了,连她深藏的感觉也一下惊醒,惊蛰之后复苏起来,发现是恨着他的。 还怎么愿意这样留在他的身边,但又不可能一辈子不说。他是打算将她内心的伤痛抚平。既然如此,就一定还会弄疼她,把她的伤口挖出来,去腐上药,哪一样不疼?可是,不疼又如何会好病? 江南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随意一装,合上箱子,四下看了一遍,觉得差不多了。 秦秋彦吩咐搬家的人快速往车上搬,至于退房那一些事,他的手下人会去办。看到江南累出一身汗来,叫上她:“我们先回去吧,不用在这里盯着。” 江南转身看了一眼,似乎不放心。 “你先回去吧,我跟搬家公司的人一起。” 秦秋彦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过去将她之前才整理好的两只箱子提到手里,这样总该放心了吧。 嘴角若有似无的一点儿笑,弧度邪气的钩着,一种被小心安放的感觉不要说女人喜欢,其实男人也很喜欢。 “走吧。” 江南这才跟着他出去。 秦秋彦扣好安全带,状似随意的问起来:“那些东西都是你老公的?” 江南脸色有点儿白,只轻轻的“嗯”了声,转首看窗外。 秦秋彦已经发动车子,声音夹杂在车子的轰鸣声里。 “既然不在了,为什么不扔掉?” 江南转首看他,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事,不需要别人去管。有的时候并不是事事都有理由,连她自己都不甚明了。就像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恶习,明知道不好,却改也改不掉,她就是。 中午的时候接到黄宇的电话。 她不说,秦秋彦便不再问。 婚期订下来了,下个月八号,据说是婚丧嫁娶的好时候。 电话里说:“一定得回来,否则我当落跑新郎杀到z城去,你信不信?” 江南不跟他胡扯,先恭喜他:“真是好事哎,祝贺你和丛瑶。还用你说么,自然得回去。”头脑中数算了一下时间,据那时候也就十来天的时间了,正好手边的事情可以忙完。到时候请几天的假回去。 她既然这样说,黄宇就放心了。跟她闲聊两句,问了近况,又说起自己最近有了未婚妻的生活状态。有好有坏,毕竟一个人放荡惯了,难免有不适应的地方。不过黄宇说了,结了婚他一定会安份守已,做一个好老公是没有问题的。 江南打笑他说:“黄宇,你终于长大了,既然丛瑶以前那么不容易,你就把她缺失的东西都补给她。” 黄宇就是这样想的,而且他没打算就此罢休,等丛瑶一过门,还要给丛家一点儿教训。毕竟这些年丛瑶生活的实在太辛苦了,丛家人怎么也称不上地道。 江南手边还有事,不再说下去挂断了。 黄宇将电话扔到手边。接着又想到什么,拿起电话给离正扬打过去。 电话接通了便说;“你感情出问题了?” 离正扬漫不经心的:“什么问题?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的问题,你知道?” 像是说笑那般,自打黄宇开始着手张罗婚事,不说忙的不可开交也差不了多少,两人有些日子没有见面也没有通电话了。 不过,黄宇可不是跟他说笑。 “听丛瑶说,丛锦这天两看着情绪低落,我便想是不是你们出什么问题了。” 离正扬怔了下,他倒是没有觉察,丛锦在他面前表现自若,两个人还跟之前一样不痛不痒的。至于她情绪是否高涨这个事,他倒是没有在意。 而且丛锦也不是个太喜形于色的女人,她有意掩饰的慌张,别人又怎能看得出。 停下手里的事情,靠到椅背上:“还有闲心来八卦我,怎么,婚礼的事宜忙活完了?” 黄宇恶叹:“杂七杂八的事情多着去了,怎么可能说忙完就忙完。不过,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事办了?”要知道,最早联姻的消息报出的可是他们。 离正扬按了按太阳穴,只说:“不知道,还没有想好,最近都忙。由其丛锦,才从国外回来,要接手家族企业,事情更是多。” 可话又说回来,事情再多还能拦住结婚的步伐吗?由其家里逼得这样紧,即便是拖也拖不上很久。就在今天家里还打来电话,吵着让离正扬回家吃饭。 知道定然有话要说,而且大致内容离正扬都已经想到了。 黄宇别味的笑了声:“你还是再想想吧。”说罢,两人没有再聊下去。 离正扬陷进深思,电话在手心里打着转。 下午丛锦再打来电话说一起吃饭,被离正扬借口事多推掉了。自打决意在一起,这样的做法还是头一次。其实倒不是真的有什么事非做不可,下午心烦意乱,反倒早早的就下班了。 回程的路上给钟笑打了通电话,知道她还在s城,约上她一起吃饭。 “我进地主之谊,请你吃饭,给个面子吧。” 钟笑正百无聊赖,欣然应下。 她是个直肠子,说什么话也都是心直口快的。来这里的意图话语间也早就说出来了,奈何来了这里也很没意思,钟庆丰住院,整天也很烦,她一去,他便吵着更烦。看在他有伤在身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也不敢近他的身。 s城称上得景点的地方都转过了,觉得一般,这两日就憋在家里不出门。现在有了人约她一起吃饭,而离正扬又是很妥帖的听众,所以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 (029)我们算了 酒过三巡又有些高了,扶着离正扬的肩膀问他:“你和你未婚妻分了么?” 真是喝多了,张口问这样的话。跟逢年过节的时候,见面祝人分手快乐有什么区别。可酒后吐真言,在钟笑看来,这就不是丧气话,只是大实话。那两个人从外表看的确是很般配,却不是恋爱中人会有的感觉。 见离正扬似笑非笑,咂咂舌只说:“我见你跟她在一起的感觉,还不如跟秦秋彦呢。” 然后钟笑乱七八糟的开始感慨:“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们男人啊,也是……不幸福的婚姻是坟墓,谁难过谁知道。” 离正扬慢慢晃动着手里的杯子,细细咀嚼品味那句“谁难过谁知道。”,半晌,跟钟笑的酒杯碰出响。嘴角一歪,笑了:“别说,你说的还真对。” 难得有人夸赞一句,说她钟笑言之有理的。她有几分得意洋洋,晃动着脑袋说:“那当然,我只是自己容易犯傻,看别人的时候可不傻。” 这就是标准的当事者迷,旁观者清。若说这世上有最看不懂的,那便是自己。 钟笑又喝多了,这回比上一次醉的更厉害。别说开车了,步子都走不稳。 离正扬扶着她出来,看了一下,离自己的酒店不远。想着自己也喝了不少,没办法开车。征求她的意见:“我的酒店在前面,你是去那里将就一晚,还是回家去睡?不过我可能没办法送你,得叫代驾。” 钟笑迷迷糊糊的,脑袋一阵阵的下沉,一步都不想走了,只想席地而眠。 “去你的酒店住吧,只要不付房费。” 离正扬笑起来:“可以给你个终生免费制。” 钟笑醉成这个模样,占了便宜还不忘道谢。 “太谢谢你了,不过你可别反悔。”抬脚跺了几下:“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说,骗人会长长鼻子。你长这么帅,要是长了长鼻子那就不好看了。” 离正扬看她那样子可真是醉了,没几步的路,车也不用开了,直接掺着她过去。 当晚自己也没有回去,就在酒店里住下了。有他的房间,平时公事忙了,顾不上回去也都在酒店里住下。 不想,事态就这样爆发了。 一大早离正扬敲开钟笑的房门,请她去吃早餐。 那个时候钟笑也已经起床了,她不太有懒床的习惯。平时就算不上班,还会跑去给秦凉做早餐,然后送他去上学,就当是晨练了。几年的时间跑下来,再懒惰的意念也被消耗殆尽。 感觉很不好意思:“昨晚我失态了,酒量不行,喝的实在太多了。给你添麻烦了。” 离正扬倒不当这是什么麻烦。很温和的笑着:“哪里话,酒店房间多的是,况且昨晚如若不是你,我也没打算回家去睡。” 两人一起步入餐厅。 离正扬接下来还要工作,钟笑没事可做,今天打算去医院看钟庆丰的,老不去看他太不像话。虽然每天都会打一通电话问情况,听秘书说还是那个臭脾气,动不动就发火,可是据说伤口愈合的可以。 席间离正扬说起来:“你的车还停在那里,没几步路,一会儿我们一起过去提车。” 钟笑连连点头:“好。” 阳光极好,北方的早晨,即便是盛夏还不到灼热的时候,吹拂的风很凉爽。 钟笑最先看到的丛锦,刚到酒店大堂,一抬头便看到她。对丛锦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当天晚上看到就觉得是个美女,多注意了两眼。又恰巧和离正扬坐在一起,所以再见到一眼便认了出来。 还是那么漂亮,立在晨光中,果然是闪闪发光的美人。只是面部表情冷硬,跟那天看到的还不一样,下意识觉得这女人好大的火气。 离正扬也看到了,看了钟笑一眼,几步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丛锦抿着嘴没回答,冷冷的看了钟笑一眼。 钟笑刹时间觉出冷气,像有冷风嗖嗖的往脖子里灌。 离正扬马上介绍:“这位是钟笑……这位是……” 丛锦面无表情,已经抢白一步:“我是他的未婚妻。” 钟笑伸出手跟她打招呼:“你好。” 丛锦淡淡的看着她,却没有抬手。 钟笑尴尬的自动收回。 离正扬的脸色开始变的不好看,看出丛锦的反常。以她的阅历和从业经验,按理说面面俱到才是。更别说基本的礼貌,就算别人会忘记,她丛锦也不会忘。只能说明她这是有意的,而且显然是敌意。 “你有什么事想说?”挑了挑眉,同样没有笑。敛了神,侧首对钟笑说;“你先去提车吧。” 钟笑看着那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很识眼色的就要退场。 不想去路却被丛锦拦住。 站到她面前,只道:“你不能走。”宛然母仪天下的架势,不禁让钟笑错愕。 别说是旁人,就连离正扬都有些微微的不可思议。 丛锦讲究,太讲究,女强人并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摒弃很多东西,自然也要历练出很多的东西,否则如何戎马一生。 所以有的时候离正扬甚至厌倦丛锦这样的无懈可击,伤心,软弱,嫉妒……很多女人的常态她都不会表现出。哪里像是一个真的人,有血有肉有温度,真正会哭会笑的女人。再美又怎么样?跟段誉当年发现的那尊雕塑有什么分别?就算被喻为神仙姐姐,也不过是块冷硬的石头,让人难有打动捂暖的欲望。丛锦给人的感觉就是那样。不过有一样好,这样的女人极少会惹麻烦。 这一刻明显却像是失了理智,离正扬看着她,就觉得可能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因为那眼神太过锋芒锐利,直的像刀子。 伸手拉上她的胳膊:“走,我们进去谈。” 丛锦站着不动,盯着他看了须臾。 冷笑:“你是我的未婚夫,却跟这个女人来开房,你是怎么想的?没想到这是你离大公子会干出的事。”笑得更甚更讽刺:“也是,在你的地盘上,你想做什么别人又怎么管得了。” 钟笑听出来这是误会了,马上站出来要解释。[.超多好看小说] 离正扬一伸手挡下她的话。 只问:“丛锦,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丛锦有些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素来强势习惯的人,有些地方可以忍气吞声,有些事情却坚决不可。两人没有交集之前,她不在乎离正扬有多少女人,本来就不是个保守的人,谁还没个过去。 可是,既然两人的关系已经确定,这样的事她却无法容忍。即便他的心里装着别人,却不能公然做出这样的事。丛锦觉得这是对她最彻底的轻看。 见离正扬浅浅的眯着眼,同她冷目相对的模样。丛锦心里一阵灼痛,连声音也变得悲凉:“怎么?你不承认么?” 离正扬漂亮的眉峰一散,反倒笑了。 “我要是真的不承认呢?” 指望这样的男人低声下气,似乎是件很无可奈何的事。 丛锦暗暗的握紧手掌,从包里取出一沓照片,甩到离正扬面前。散落一地,可仍旧看得出,是昨夜离正扬掺着醉酒的钟笑相拥而入的画面,取景一直从酒吧里出来便开始,直至两人进了酒店大堂,再到步入电梯。数十张,不同的侧面,照片上看上去两人状似亲密。 离正扬的薄唇一点点抿紧,带着一丝丝的狠戾:“你派人跟踪我?” 之前是不可思议,转念一想,又像是理所当然,这的确是丛锦会干出来的事。这种强势又孤傲的女人,独占一种事物习惯了,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瓜分。而且丛老爷子许多年前背叛家庭,在丛锦的心里烙下阴影,自然不想悲剧在自已的身上重演。那种心底里的极度强迫和占有,可想而知的严重,已然成了病态罢? 原来一直以来,她对他不是宽容,而是按兵不动。其实她在意的要死,现在看不出,一旦结了婚,危机才会猛然爆发出,只怕会无休止的闹下去。何止是同女人这样子的接触,更会挖地三尺,将他心里的人也要剜出来才是。 如若不是全身心的交出来,想来丛锦会疯掉。 离正扬哼笑:“原来你是这么无理取闹的女人。”只怕没哪个男人喜欢被跟踪,整天的一举一动都要被监视,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做的。 直接不同她说下去了,叫上钟笑:“我们走。” 丛锦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离正扬,你把话说清楚了,别想一走了之。” 离正扬转过头:“你想让我说什么?说你是个疯子,这样做很阴险很无耻么?”抽回胳膊,已然没了什么友善,好心提醒她:“你最好别这样跟我闹,被媒体拍到只会对你不好,我是不在乎。” 丛锦当即迟疑,握紧他的手掌也渐渐松开。 有些怔愣,肯定是怕的。她才回国接手家业,脚跟立的不是太稳,负面的东西要不得。而且理智也有一些的恢复,看离正扬冷冰的眸子,只觉一个激灵。 有些慌张的唤他;“正扬……” 日光下,离正扬一字一句缓缓说;“我们算了。” 她受不了他的心里有一个人,在一起了,会一日一日折磨着她,将她变成一只魔鬼。而他也受不了每天被跟踪,被怀疑的日子,这样一想,简直是无休无止的苦难折磨。 丛锦的光鲜亮丽,在这一刻就像是风化了,无影无踪。谁能想到,这个女人因为父亲许多年前的那场背叛,已经对婚姻充满了恐惧,无时无刻的都想紧张防备。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派人跟踪离正扬,也不是不信任他。就想知道他心里装着的那个人是谁,问过了,可是他不说。丛锦便想,找个人跟踪他,总会露出蛛丝马迹的吧? 昨晚侦查社的人将照片交到她的手上时,不是没有犹豫过。怕冲上来兴师问罪,最后会惹恼离正扬,落得个两不相干的后果。可是,怒意冲昏了头脑。她几乎一夜没睡,反反复复的想,想到最多的就是背叛,怕所有的男人都会像她爸爸那样,并不忠贞。终于熬到天际泛起鱼肚白,开上车子便过来了。 结果将两人遇个正着,欢声笑语的从酒店大堂里走出来。那一刹那,丛锦觉得自己被恶魔操纵了,直恨得咬牙切齿。从来不知道,离正扬竟有这样灿烂阳光的笑容,像是可以闪坏人的眼。 最后离正扬拂袖而去,将她一个人晾在那里。日光越来越热,烈日炎炎照下来,全身反倒发起冷来。头脑也跟着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这一次真的是傻了。 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己会不知道么?堂而皇之的拿出来质问,不是找死是什么?! 不要说离正扬这种心高气傲的男子无法忍受,就算是寻常人,也没哪一个受得了自己的一举一动整日被监视。连她自己都觉得龌龊,也不怪离正扬会骂她阴险又无耻。 丛锦觉得自己要疯了,头疼的厉害。连班都上不了,给离正扬打电话,一直被按上,再打就已经关机了。 坐到车里束手无策,连喘息都困难起来,这种状态怎么可能去好好工作。急得想哭,开车回家去。 丛母见人进来,很惊讶:“不是去上班了?怎么又回来了?”看到她眼眶通红,早上出门时化得精美的妆都已经花掉了。 更加大惊小怪:“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不问还好,一问丛锦的心里委屈到极至。来到家里才敢放声哭起来,抱着脑袋,嚷着:“我和离正扬完了,妈,怎么办……” 丛母怔愣:“为什么?你们吵架了?”想安慰她,年轻人偶尔吵嘴算不得什么,两个人在一起,总免不了磕磕绊绊。可是不等说,就听丛锦说;“我一直派人跟踪了,今天让他知道了……” 丛母从来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这一回气火攻心,在她的背上狠狠的拍了下。 “你这个傻丫头,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这样不是把你和离正扬往陌路上赶么,他会怎么想你……” 就算别人不说,丛锦也都想的很明白了,可是这世上没有一种叫做后悔药的东西,让过错可以重新修补。所以她才懊恼的想死,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办法做了。 丛母絮絮不停的说她:“你说你这孩子一直都很聪明,这回怎么做这么傻的事情?还愣在家里干什么,去找他道个歉啊……说你以后不会了,他兴许会原谅你。否则你这样,她不会觉得你心理有问题才怪。” 丛锦一句也听不下去,知道离正扬也听不进去,如今她说再多的话都是徒劳。这一次做错了,真的是错了。 “妈,你别说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上楼睡一会儿。” 不再理会丛母的说教,扶着楼梯上去。 本来丛瑶来家里整理东西,想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丛锦从外面进来了。这段时间丛锦心情不好,看到她也没有好气。不想跟她撞个正着,发生不必要的口舌之争,打算避一下再走的。就听到丛锦和丛夫人的那番话。 回来后和黄宇说起来。 “丛锦和离正扬好像是出问题了。” 黄宇本来坐在沙发上抽烟,听丛瑶这么说,抬起头:“出什么问题了?” 丛瑶摇摇头:“俱体的我也不知道,就是之前回家的时候,听说是丛锦找人跟踪离正扬,被离正扬知道了吧,好像是生她的气了。” 黄宇哼了声:“这样啊,何止是生气,只怕是气疯了。”嗤之以鼻道:“没想到丛锦还有这个嗜好。” 难怪会有,只怕小的时候被吓破胆了,就怀疑起全天下来。这种占有性太强的人,一旦身边的东西被小小的分刮一点儿,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而丛老爷子当年的风流债一出,直接让她多了一个姐妹,眼中钉肉中刺,好些年了,想来心里早已经折磨得溃烂了。 怨得了谁?若说怨,也是怨丛家自己。因果循环,就这样牵扯到下一代身上来了。 钟笑进来的时候,钟庆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晒太阳。 走过来扶上他的肩膀:“看什么呢?这么用神。” 钟庆丰回头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长良心了?” 钟笑翘起嘴巴:“哥,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咱们两个,是你没良心啊,还是我没有?我倒是想天天在你身边照顾你呢,是你不待见我,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死皮赖脸的跑来这里惹你生气吧。” 钟庆丰露出一点儿笑痕:“就是这张嘴巴厉害,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搞语言的。”接着问她:“打算住到什么时候?你不用工作了?” 钟笑垂头丧气:“别提了,我正纳闷呢,你说我这么有才的人,怎么就诸事不顺呢。哥,你说这世上的伯乐都去哪里了?就没人发现我是只千里马,想一展拳脚都从无下手,郁闷死了。” 真是红颜命薄又坎坷,难怪秦秋彦说她再跑十年龙套能混出头也是好的。他那个人虽然嘴巴很毒,可是算命还是很准的。 钟庆丰也实在没话说。的确是只千里马,硬件没有问题,名牌大学毕业,专业素质也很强。只不过为人处事傻乎乎的,再加上长相漂亮,便总给人一种花瓶的错觉。就是这样的人,在人吃人的社会里,四处暗藏争斗的玄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立足。 (030)又是一场空 “要不要,先暂且放弃现在的工作,来我手底下,或者去秋彦手里历练一下?”他打包票,无论去了哪一边,都比她闭着眼睛摸索几年要受用许多。 钟笑打了一个冷颤,不可思议看他:“去你和秦秋彦的手里?”开玩笑么,那跟进了魔鬼军团有什么区别?生活中不朝暮相处,时而沾一下边,已经很是痛不欲生了。口是心非:“这么好的历练机会,还是交给其他人吧。生活中能跟你们有关系,我已经很荣幸了,不能独揽。” 就是这样的觉悟,而且长年累月,导致钟笑工作几年了,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虾米。 反正是个女孩子,找个安安稳稳的人嫁了幸福的过日子就好,也不指望她宏图大展。 钟庆丰只说:“随你怎么样吧,不过年纪也到了,遇到合适的可以考虑一下自己的婚姻问题了。” 钟笑直吐舌头:“哥,你别跟老妈子一样总说我,你都多大年纪了,也不说给我找个嫂子。天天就知道说我,你烦不烦啊。”咦了一声,想起来:“我给你的秘书打电话的时候,他说每天有人来看你,谁啊?” “看护。”钟庆丰望着窗外,自若说。 钟笑已经从后面紧紧揽上他的脖子,撒娇那般,又像是他不肯说实话,她会勒死他。 “骗谁呢,你当我两岁小孩儿是不是?我问过了,根本不是什么看护,是个很漂亮很年轻的女孩子。是不是我的嫂子候选人?” 钟庆丰扯下她的胳膊:“别胡闹。”看了她一眼:“你跟两岁小孩儿有什么区别,钟凉不过四岁多就整天嫌你没大脑,自己就不反思一下。” 钟笑当即扫兴起来。 “别跟我提秦凉那个小破孩儿,都是被秦秋彦那个爸爸给带坏了,自己老奸巨猾也就算了,生个孩子竟也如此,真是祸害万年。” 钟庆丰挑了挑眉:“你最早不是还喜欢秋彦来着,怎么又这么看不上他?” 钟笑过去拿起床头柜上洗好的苹果啃。 “那时候我年轻啊,年少无知,认人不清。以为长着张风华绝代的好皮面就有一颗好心眼,原来根本不是那样,简直坏透了。只怕哪个女人嫁给他也不会幸福。”说到这里竟深深的同情起那个女职员来,被秦秋彦盯上了,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她竟然还想着助他一臂之力,想一想也算帮凶了。钟笑长这么大没太做过什么缺德事,觉得这一次的自己是真的很缺德。 钟庆丰却不那样说,只若有所思道:“那可说不定,他这种看似无情的男人,兴许对一个人就会很执着呢。” 钟笑哼了声:“哥,你得了,你别再着迷于秦秋彦不罢休了,赶紧给我找个亲嫂嫂,也算找个人疼我了。” 钟庆丰的伤口一日一日的恢复,那一天没有出院,总算让人省心。 如今宋林爱白天要看店,所以晚上才会过去。有的时候中午也会歇业一小会儿,带点儿吃的过去。 说不出跟钟庆丰之间是种什么感觉,宋林爱每次来还是很少说话。下意识躲避什么,像是很怕他。唯怕一热络了,就会淡掉自己心里的恨。她怎么允。 倒是钟庆丰,即便她不说话,只她要肯过来,他就会很开心。若有似无的笑意表现在脸上,连胃口都会变好。她带来什么,当着她的面通通吃下去,以此来讨好她一般。而后她要回去,也会打电话让司机去送。问她:“明天会过来吧?” 宋林爱面无表情的看他,“嗯”一声便作罢,算是回答。 就看到笑意在钟庆丰的脸上一点点扩散开来,涟漪一样。就算是以往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见他这样真心实意的微笑。像是拘泥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失去了微笑的本事,高兴的时候扯出弧度就算走了过场。 可如今的不一样,是有温度的。 有时候钟庆丰在想,这几年的分离和后知后觉是好是坏?若说坏,便是伤害了宋林爱,让她不再轻易相信男人的真心实意。若说好,就是他懂得了很多东西,认清了自己的真心。心跳比以前更真实了,觉得如若还能在一起,会对她比以前更好。因为他懂得了什么是爱,那种认准了一个人,就无法取代和替换的感觉,真的很奇妙。会让一个人由内而外的天翻地覆。 正是因为这几年的时光无疾而终,他忘不了她,才知道他有多爱她。 钟笑在这里腻歪了大半天,也不管钟庆丰是不是嫌她聒噪,就是赖着不走。 中午的时候终于把佳人给碰到了。 见到宋林爱推门进来,还惊了一下。指着她:“呀,我之前见过你。”想起来,就是钟庆丰出事那一天,她接到秘书的电话,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急坏了,以为唯一的哥哥要驾鹤西去了呢,当时问的就是宋林爱。 宋林爱也认出了她,事实上一刻不曾忘记。这么漂亮的女人,对钟庆丰的关心显而易见。那天看她哭的很狠,还纳闷后几天怎么不出现了。 钟笑热切的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叫钟笑,是这个男人的妹妹。” 宋林爱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像是太猝不及防的一种言辞,有些回不过神来。没想到她会是钟庆丰的妹妹,以前没听钟庆丰说起过他还有一个妹妹。那一天看到了,只以为是关系非浅的女人。 有些迟缓的:“你好。” 钟笑见宋林爱长的漂亮,跟她的哥哥倒是很般配。只是年纪看着不大,不过转而一想又实在算不了什么。钟庆丰虽然四十几岁了,可是仍旧风度翩翩的模样,跟三十几岁的男人没有什么差别。况且男人大女人几岁,不见得就是坏事。 她心中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乱响,到什么时候乱点鸳鸯谱的坏毛病都改不了。已经亲昵的过来揽上宋林爱的胳膊:“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吧?你怎么看上他的呢,就他那个臭脾气……不过你不用担心。嫁到我们钟家来,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拍了拍胸膛跟她保证:“有我在,我最能治得了我哥哥,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钟庆丰以往最喜欢呵斥她,说她胡闹,或者乱说话之类的。[]这一回却只是似笑非笑的放纵,何况钟笑又不是真的傻,一眼看出端倪,至少他这个哥哥是有意思的。 宋林爱尴尬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抽出胳膊,只道:“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脸上有些发烧,衬得宋林爱这张白皙的脸越发妩媚鲜艳。 其实她和钟笑长的倒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五官精湛,算是女人中妩媚的。这样的女人有一样不好,美则美,却容易让人误认成花瓶,或者干脆想象成狐狸精。 钟笑深受其害,看到宋林爱就有种志同道合的感觉,也不管宋林爱是不是真的跟她一样无奈,都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切。 “现在看不上他也不要紧,你要是跟耐下心来慢慢发现,会觉得我哥哥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你看,我父母走的早,我就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你瞧他把我养的多好。” 钟庆丰倒觉得,他此生唯一的败笔就是把钟笑养成这个模样。 告诉她:“你少说两句吧。” 钟笑扭过头看钟庆丰,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我说话怎么了?现在言论自由,我又是搞语言的。你不让我说话,是想让我去死么?” 兄妹两个绊起嘴来。 宋林爱一边看着,这么一看,真是不讨厌钟笑,明显心直口快的一个丫头。从长相很难看出来,那一日看到了,以为不好相处的一个人。 当天钟笑跟着一起蹭的饭,把宋林爱带去给钟庆丰的饭分去一大半。也不管钟庆丰是不是吃饱了,她自己先吃满足了再说。 夸赞宋林爱手艺好,问她:“你天天都来给我哥送饭么?” 宋林爱笑笑:“有时间就过来,你哥哥是因为帮我才受的伤。” “那是他应该做的。”钟笑不太管钟庆丰死活的样子,理所应当的说。然后眉毛一拧,有些抱怨:“可是便宜他了,你的手艺那么好。你看这些天都把他养肥了。”说着,去摸钟庆丰的下巴,被他烦燥的躲开。一直声称自己是搞语言的,可是说起话来却从来都不讲究,一副江湖混久了的油腔滑调。 宋林爱只说:“谢谢。” 钟笑又问;“你是厨师么?” “不是,我是卖服装的。” 钟笑一听,两眼放光,简直没办不喜欢宋林爱了。长得妩媚还会做饭,已经是贤妻良母了。又是卖服装的,她也喜欢,只怕没哪个女人不喜欢穿穿戴戴的。 “呀,这么好,你在哪里卖服装啊,我没有事,能跟你一起去看看么?” 宋林爱跟钟笑一见也算倾情了,很大方的说;“好啊,要是有看上的,直接送你。” 钟笑吃饱了,美滋滋的跟着宋林爱一起去她的服装店了。 告诉钟庆丰:“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晚上我和爱爱一起过来看你。” 钟庆丰哭笑不得,女人似乎更易结成联盟,而且节操什么的,也能眨眼碎落一地。 江南和秦秋彦连带几个同事一起去m&c商务谈判。 跟秦秋彦坐在一辆车里,其实没什么地方需要补足了,江南自认这一次做的还算漂亮利落。因为是秦秋彦亲自出席的谈判,不敢掉以轻心,不得不说自己也是倍加用心的。 可出发的时候,秦秋彦还是说有几个细节的地方要讨论,顺手将她扯到自己的车上来了。 车厢内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秦秋彦这个人越是要事在身的时候,越喜欢放松,短短的一段路竟然打开音乐听。舒缓的节奏,流水一般,静静响彻整个空间。 江南靠在椅背上,本来有些紧张,因为这一次和m&c的谈判很重要,否则秦秋彦不会这么亲力亲为。而事实上,江南把每一次的工作都看得很重,不到结束的那一刻,心都是提着的。 掌心有汗,微微的泛着水汽。 这音乐选的很好,渐渐的,竟跟着一点点的放松下来。手掌坦平在腿上,连掌心的汗渍也一点点蒸干了。 就见秦秋彦转首看过来,闲闲的问她:“晚上带着秦凉去吃火锅怎么样?秦凉早上说很想吃了,前两天你不是说也想吃。” 江南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没想到他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个。可不是讨论吃的好时候,弦绷的很紧,江南现在一点儿胃口都没有。秦秋彦这样轻描淡写的说话方式显得很亲昵,江南听久了,也不觉得到什么了。 “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还有闲心想吃的,你不担心接下来的谈判?” 秦秋彦手工西装穿得严丝合缝的,连衬衣和领带的颜色搭配都是极佳,绅士又风度,显然商业贵胄的架势。 笑了声,懒洋洋的:“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又不是小学生了,别一副考试就要开场的样子。不就是场谈判,竭力而为,谈不成就再找下家。说不定他们比我们更希望谈成功呢,就算我们不想谈成都难。” 伸手过来轻轻的在她额上推了下,似笑非笑:“你这个毛病要改一改,当了那么多年的律师这点儿定力还没有么?” 江南躲开他伸来的手,车上除了司机没有旁人。讷讷:“说得容易。” 她太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工作了,在进永新之前,一直都很不在状态。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觉得自己越来越上手,所以不敢懈怠,一鼓作气想要做到最好。 秦秋彦看出来了,似乎没有什么他看不出的事。 若有似无的安慰:“有我在,但心什么。” 江南在他轻松舒缓的口吻中真的松了一口气。也是,谈判的正主不是她,她做的那点儿事充其量算个后勤,整个谈判的一个分属环节而已。至于谈判的成败,冰山一角都算不上。结果到底怎么样,全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里。 心跳蓦然露掉一拍,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会紧张到心跳加速?到底在为谁担心呢? 整个商务谈判长达两个来小时,出来的时候都是一身倦怠。[] 秦秋彦跟m&c负责这个案子的高层握过手,没用对方送出来。出了会议室掏出一根烟握在手里,没有点着,修指间轻轻的捻动,像漫不经心的小动作。 江南反应过来,好像有段时间没看到秦秋彦吸烟了。有几次都是这样,握在手里捻来捻去,最后就扔掉了。本来他这个人烟瘾很大,谈判成功没道理不抽一支。 江南要去洗手间。 秦秋彦将带来的助手先打发了,告诉她:“我去大堂等你。” 江南之前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对这里还算了解,知道这一层的洗手间在哪里。快速走过去,一直到离开也没有撞到一个熟悉的人。之前谈判桌上的那几个高层她并不认识,毕竟以前在m&c的时候也是名不见经传,没有接触这些人的资格和机会。 下楼的时候,秦秋彦并不在大堂,给他打了电话。只说:“等我一下。” m&c的一间小型会客室里,经理打进来就忐忑不安。 听上头说了,是秦秋彦想要见他。还刻意交代:“不管你们有什么私人过节,总之不要冲撞了这尊财神,我们刚和永新合作成功。” 对于秦秋彦他并不陌生,各种刊物的花絮版头条人物,多少财经频道力邀追捧的对象,极俱潜力的黄金单身汉。至于圈内的盛名美誉更是不用说,手段素来以快速狠戾著称。 两次交峰已经很后悔了,这一次的案子本来由他们的团队负责。也是眼前这个永新集团总裁跟高层领导明确提出,如果是他们这个团队负责,对两集团的任何合作将不作考虑。 结果可想而知,定然要义无反顾的将他所带领的团队换下去。队员们不知道原由,听到这个结果怨声载道。他一句话也说不出,自然知道因为什么。只是没想到秦秋彦说话做事这样辛辣干脆,场面的事都不屑去做。 如今又叫他过来,不知道有什么话要说。 伸出手,跟秦秋彦打招呼:“秦总,你好。” 秦秋彦那只手闲散的插在裤袋里,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伸出来。不觉得跟他这种人有什么交好的,开门见山:“我看常经理对我手下的职员很感兴致,三番两次的图谋不轨,还真是不厌其烦。” 经理一张脸涨成猪肝红,吞吐难言;“秦总,你误会了……” 秦秋彦冷淡的笑了声:“如果常经理以后再对我的人有一丝一毫的邪念,别怪我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没有立足之地。” 他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嗓,让有心人听来只觉惊悚万分。 而秦秋彦至始轻描淡写,抬腕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事,先走了。常经理有时间的时候不防好好想一想我的话。”他说到做到,但凡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的事。 经理怔愣在会议室里,嘴巴都僵住了,说不出话,想迎合的笑一下,却是比哭还难看。 江南见秦秋彦从楼上不急不缓的下来,嗔怪:“不是说在大堂里等么?” 秦秋彦若有似无的“嗯”了声:“去趟洗手间不可以?” 江南语结,等秦秋彦走到前头去,盯着他的背影狠狠的翻白眼。 秦秋彦要去接孩子,今天没用司机去接,所以走的比下班时间早一会儿。 给江南发短信,告诉她吃饭的地点,让她下班后直接过去。 江南那一时手上有事,也没有回他。 没多久秦秋彦的电话便打来了:“没接到短信?” 江南握着电话:“看到了。” “看到了不回我一条?” “我不是忙着呢。”江南以理据争。一个屋檐下住着,每天这样潜移默化,就算秦秋彦再怎么摆他那张冰块脸,不顺心的时候也是不爱说话。可是渐渐的,江南还是不怎么怕他了。就像这样讲私人电话的时候,只把他当成一般熟悉的人,越来越淡化他是顶头上司的念想了。 秦秋彦到什么时候都有道理。 “忙什么?做再多的事也是从我手里拿工钱,应付工作是事,应付老板就不是事了?” 听着是这样道理,可转而一想又实在差很多。 江南倒觉得,如果不用应付他,工作再多点儿她也愿意。就不知道打这一通电话来干什么,就算当时看不到他的短信,下班的时候总能看到,还是一样会过去。值当他再打电话来问一次?这样一看,秦秋彦似乎很闲的样子。 秦秋彦收起电话,从车上下来。 秦凉已经放学了,正朝他走过来。一眼看到秦秋彦,加快步伐。 “爸爸……” 秦秋彦拍拍他的小脑袋:“我们今天去吃火锅。” 秦凉说好,又问他:“江南去不去?” “去,我们先过去点菜,她一下班就会过去。” 如今三个人一起生活很习惯,宛如三口之家。秦秋彦就是这种感觉,所以每天作息规律,做个好男人,老婆儿子一起带。秦凉再没看到他半夜三更睡不着,立在窗前愁眉不展,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像是要把自己给点着了。 只是秦凉和江南不这么想,每天依旧会花样倍出,都是不经意的闯祸。秦凉比江南理智一些,不会像她那么无厘头,可是很多时候还是会受江南的引诱,忍不住做大条的事。毕竟是个小孩子。 不过都怕秦秋彦,所以两个人即便不是共犯,也会相互包庇。平日再耀武扬威,在秦秋彦面前都会灰溜溜的。 现在江南和秦凉在一起生活似乎更加的自在惬意,于是两人更希望秦秋彦公事烦忙,整天不着家最好。这样无论吃还是玩,甚至看电视,都会有种肆无忌惮的感觉。 用秦秋彦的话讲,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更容易作奸犯科。 车上秦凉说:“爸爸,我们再有几天就放暑假了。” 秦秋彦悠悠的打着方向盘说:“嗯,正好爸爸要带你出门。” 秦凉好奇:“去哪里?江南去不去?”如果江南要是不去,他想他也不去了,那个女人似乎更需要他的照顾。 秦秋彦对他时时刻刻都能想着江南似乎很满意。 笑了笑:“就因为她要去,所以我们才去,不过先别跟她说。” 秦凉小眉毛一拧:“我才不会跟她说,否则她一定会问三问四。”他实在害怕女人的难缠,怕她们想入非非,以为他是在跟踪她。 实在是很多想。 江南很晚才过来,锅底煮沸几次了,秦秋彦光让服务生加水就加了两次。最后秦凉的小肚子饿的咕咕叫,奄奄一息的趴在桌子上。 抱怨:“爸爸,你说江南那个女人到底是乘什么交通工具过来的?怎么跟蜗牛一样慢。” 秦秋彦看他实在是饿了,就说:“你先吃吧,不要等她了。”把秦凉喜欢吃的几样倒到锅里烫熟。 秦凉端着个小盘子巴巴的等着,羊肉片切的很薄很薄,滚一下便熟了。秦秋彦帮他捞到盘里子。秦凉爱吃的调料就在手边,告诉他:“先吃着。” 江南风尘仆仆的过来,坐下后抱歉道:“堵车,不好意思,来晚了。” 秦秋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的确够慢。” 秦凉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拿眼睛瞄她:“人家都不堵,就堵你自己么?别人是花见花看,车见车爆胎,你这是什么?车见车也堵么?” 小家伙完全是秉承了秦秋彦嘴巴毒辣的精髓,轻轻松松的气死人。 他所谓的‘人家’是这一店的人,没有坐包间,就在大厅里,满满的都是人。一看就是下班后家人或者朋友跑来聚餐,早早都已经过来了。 虽然是夏天,可是人仍旧很多。店里中央空调呼呼的吹着,火锅滚烫的蒸汽泛上来,还是热的直冒汗。 江南和秦凉就喜欢这个氛围,很有‘吃货’的感觉。 江南一来,秦凉吃的不再孤单,更显志同道合。纷纷把自己觉得实在美味的东西夹到对方的碗里,含糊的咬字:“你偿偿这个,真好吃。” 两人坐在一侧,低着头狂吃,时而低聊一句,哪个东西比哪一家的好吃,哪一样不尽人意。 甚至没人顾得上理会秦秋彦,反正这个男人挑剔习惯了,不怎么爱吃这些东西。动了几下筷子就开始看文件,这样吵杂的地方,他却如入无人之境,低着头,认真严谨的模样。 秦凉吃的早,小肚子也没有多大,早早就吃饱了。靠到椅背上,一边喝饮料一边等她。 江南又叫了些青菜,反正不急着回去,慢慢的煮。告诉秦凉:“一会儿再吃点儿青菜,这东西容易消化,半夜肯定还会饿。” 看了秦秋彦一眼,双腿优雅交叠,安静得不入凡俗。 江南还是问出来:“你不再吃点儿?” 秦秋彦抬起头,端起杯子压了一口。淡淡说;“嗯,你们两个吃吧,我不饿。” 江南就知道他不爱吃,想了下:“等吃完了,我和秦凉再去陪你吃点儿东西吧。” 秦秋彦动了动唇角,似笑非笑。 丛锦打了几次电话,离正扬终于开机了。知道他还有其他的号,可是她只知道这一个。 很高兴,呼出一口气:“正扬,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我们见一面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离正扬已经冷静下来了,也想跟她好好谈谈。 “那好,我们谈一谈。” 丛锦马上说:“中午一起吃饭吧,我们几天没有一起吃饭了。” 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约在常去的那家餐厅。两人相差不多时便抵达,都没有什么胃口,还是先点了餐。 丛锦这两天精神萧条,整个人明显瘦了不少。即便化了浓重的妆,还是隐隐看出黑眼圈。 张口就说:“正扬,你误会了,我派人跟踪你,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不相信你的人品,更没打算一直这样下去。我只是想知道人你心里到底装着谁……” 她很在乎,真的很在乎。 离正扬按了按额头,只问她:“知道以后呢?” “……”从锦怔了下,有些不知所云。不知道怎么答他,显然没有想过。 正因为她没有想过,所以一切都是个未知的大问题。 离正扬不防告诉她,她会怎么做。 “你一旦知道了,只会更加的不能容忍。到时候你不仅会无休止的怀疑我,说不出还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见丛锦睁大眼睛想要辩解,眯起眼睛,语速加快一些:“别说你不会,依你的性情,一定会。你容忍不了,最后一定会想办法摧毁。我们的婚姻不幸福是一定的,这些我早有准备。我最不想的,是你要出手伤害她。” 所以他们的结局没得选,只能作罢。 丛锦有些慌了手脚,她心中有一个魔,有的时候会跳出来操控她的情绪。平时看不到,被掩饰的很好,是个自信自立,漂亮又知性的女强人。一旦魔性崩发,连自己都压制不住。许多时候也会后悔,却常常把持不住。 觉得离正扬是将她的劣质看透了,没想到他这么锐利,一件事便通透到底。还是她这次做的实在太出格了?这些年就算同她最亲近的人,也没有发现她心里还有这样的阴暗面。是早些年落下的伤,没能极时导正,反倒越演越烈。 伸手过来拉离正扬的胳膊,不小心碰到桌上的酒杯,腥红如血的液体淌下来,沾到她的白色小西装上,刺目的一片红。真跟血液一模一样,让人作呕。 可是都顾不得,第一次放低姿态,近乎乞求的说话:“正扬,我错了,这一次你原谅我。以后我再也不那样做了,我跟你保证。至于你心里装着谁,我不在乎,也不再去问。你说好不好?” 离正扬抽回胳膊,摇了摇头:“丛锦,之前是我太草率了,很抱歉。不过,我们真的不合适。我想我们得冷静一下了。” 他可以娶个傻女人,哪怕一无是处,哪怕一无所知,只要她单纯善良,无论他心里装着谁,都会对她好。可是丛锦这样的不行,太尖锐也太冷硬,而他生来也很锋利,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起,只会将彼此划伤,血肉淋漓。何必? 招来侍者,把卡递给他。站起身就要走人了。 丛锦怎么允,跟着起身拉住他。 “正扬,你别走,你听我好好跟你说……” 离正扬板着脸,连温润都没有了。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骗自己,也不想再骗所有人。其实你什么都懂,跟我在一起也并不快乐,何必还要骗你自己呢?至于家长那边我会去说,就这样吧。” 丛锦拉不住他,还是任他在掌心中滑走了,轻而易举的,竟跟流砂一般。丛锦瘫坐到椅子上,天旋地转,觉得自己真的是完了。 不管这是什么场合,抽抽搭搭的哭起来,越哭越汹涌,大串的泪珠子往下滚。心痛的要命,只觉得喜欢一个人时间可以不用很长,眨眼间便能死心踏地的爱上。 多么可悲,那么多人跟她朝夕相处,都看不到她心中的魔。真的是她演计高深,伪装的太好?还是除了离正扬,别人并不能轻易的激发? 如果换成是另外一个男人呢?会不会也是这种丧心病狂的样子,整日惴惴不安,非得派人盯紧他,将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才觉得心里踏实? 丛锦想,她以前也恋爱过,却没哪一次是这样。 离正扬晚上主动回家吃饭简直破天荒。这几日他和丛锦的关系出了问题,离家也有耳闻。丛夫人最见不得女儿吃苦受罪,丛锦整天在家里闷闷不乐,丛夫人想在中间调和,跟离正扬说不上话,自然会打电话和离夫人若有似无的说起来。 这个时候男方大度一点儿,让着女方是应该的,也体现了一个人的风度和礼貌。 离夫人听出端倪,细细一问,知道两人是闹别扭了。可是丛夫人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丛锦做出那样的事不好看,丛夫人不会傻到连这个都说。 只说:“估计是年轻人绊嘴,至于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年轻人嘛,偶尔有摩擦,闹闹别扭,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就是小锦这些天也不怎么吃饭,我看着挺揪心,就随口打来问问,正扬男孩子大人大量,小锦要是哪里做得不对,原谅她,给她一次机会得了。马上都要成为一家人了,老这样也不好。” 离夫人应承她:“你也别太操心了,等正扬回来了我问问他。” 实则哪里沉得住气,放下电话就给离正扬打,可是离正扬前两天也正茫然,思量着做个了断,不想家里人跟着一起掺和。 每次离夫人电话打来,都拒接了。 离夫人气得鼻孔生烟,可是见不到人,又拿他没有办法。 今天离正扬却打电话来说:“我晚上回家吃饭。” 管家将这话一转答,告诉离夫人:“少爷说他今晚回来吃饭。” 离夫人惊得只着下巴掉下来:“他这是中了什么邪?不是刻意躲着我么。难道和丛锦和好了?” 这样一想,乐呵呵的打给丛家。 丛锦还没有回来,丛母也以为是那样,松了口气。亲热的叫她亲家,只说:“就说正扬是个好孩子,不会跟小锦一般计较的。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离正扬回来的很早,天没黑就回来了。 正好离老爷子和离夫人都在。 他坐下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开门见山:“爸,妈,我想和丛锦解除关系。”其实算不得什么解除,两人到现在虽然以未婚夫妇相称,其实连婚都没有订。 离夫爷子一下色变:“你说什么?” 离正扬很冷静,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我认真的想过了,我跟丛锦的婚事还是算了。” 离夫人一下跳起来,起的太猛,眼前一片黑,扶着眼眶站了一会儿,才缓过这阵来。 离正扬过来扶她,被她一把甩开。 “你别碰我,你刚才说的这叫什么混帐话。婚姻大事是儿戏么,说在一起就在一起,说散就散。现在离丛两家的事闹的满天下皆知,若是这个时候散了,媒体会怎么说?” 离老爷子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恶叹口气,扭过头不看他。好事多磨,就是结婚生子这一件事,全家上下跟着折腾了一把年头,本以为终于折腾出个结果了,不想还是如此。 离正扬站在厅中央,垂下头,淡淡说:“就因为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所以才不想草率了事。我跟丛锦在一起都不会有幸福,我想你们当老人的也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是相互掺扶,而不是捆绑。但在我看来,我和丛锦在一起了,就是名副其实的捆绑,想幸福只怕比登天还难。” 性情铸就的,所以无力改变。 可是事情吵嚷到今天,已经到了难以收场的地步。 离夫人一口咬定:“不行,这次不能再由着你任性不懂事,你和丛锦的婚姻只能这么办,没有更改的余地。” 离正扬不打算妥协。 只道:“我已经和丛锦说的很明白了,至于媒体还是舆论,我自己会看着办,总不能因为那些被牵着鼻子走。” 管家本来站在厅外,看到里面的情景还是急着跑进来,惊呼:“老爷……” 离老爷子身体晃了晃,直直的摔倒下去。 离正扬去扶,总算没有一头栽倒在地。 下人马上打120叫救护车,直接送去医院了。 江南哼哼:“你把你爸爸都气到医院里去了,你可真是不肖子。” 离正扬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 异常倦怠的说:“你还这样说我,终生幸福的大事能妥协么。” 江南倒不是想让他妥协,这种事情的确勉强不得。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不顺,原本以为两个人很合拍的。听黄宇说丛锦长的很漂亮,又很能干,跟离正扬也算志同道合。就想他终于找到命定的人了,忽然一下都破了,成了一场空,隐隐也替他惋惜。 (031)带着孩子回老家 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跟丛锦算了?可是你家里人这边怎么办?” 离老爷子早些年身体就不好,这些年一直拿药物撑着,所以早早退居二线疗养。(.无弹窗广告)忽然一下病倒了,明显是被他给气的。若真有什么闪失,离正扬只怕要在愧疚中度过余生。 所以关涉血脉亲情的时候最难选,怎样做都是两难。 没有办法,问她:“怎么办?” 江南叹口气:“就算心里愧疚,有些东西还是不能妥协。一辈子的不幸是无底的,其实你的家人也不想看到。他们强烈反对,只是事情太突然了,让人无法接受而已。所以试着去说服打动他们吧,要不然还能怎么办?” 想一想,不会有谁比他的家人更爱他。只要让他们看到两个人在一起真的不合适,一定没有强求他的道理。 离正扬挂断电话独自思考,反正踏出去的一步不能再退回去。如此,可走的路仅有说服这么一条了,哪怕头破血流,最后也要走下去。 丛家人听到离老爷子住院的消息,呼啦啦的赶来了。 下意识觉得这是拉离正扬回心转意的最好契机。就不信离老爷子拿生命当威胁了,离正扬仍会义无反顾? 丛锦一来,急着问离正扬:“伯父怎么样了?” 离正扬淡淡抬眸:“没事,血压上来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丛母在一旁跟着焦躁不已:“瞧瞧你们这些年轻人,多让老人操心。你和小锦都不要再任性了,年轻人闹脾气又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丛母意图顺势说服离正扬,替丛锦挽回这一桩大好姻缘。 都听丛锦说了,离正扬已经跟她摊牌,明显是要一拍两散。 可是,到底是不是轻易能过的坎,丛锦心知肚名。 离正扬目光凌厉的盯紧她。 丛锦忽然心慌,不敢与他对视,下意识躲藏。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耍心机,跟商场还有什么区别?更加的没意思了。 趁几人进去看离老爷子,离正扬借口出去抽根烟,直到丛家人离开一直没有回来。 丛家人在病房中左等右等,想趁所有人在场,离老爷子一说话,将这一次的过节圆过去就好了。 可是等不来人,又不能长时间的逗留下去。连护士都说病人需要休息,这样一来,丛家人只得先离开了。 丛锦一晚上不停的给离正扬打电话,每一次都是关机。 开车去他家里,没有人,若大的别墅除了几盏夜灯昏黄的亮着,里面一片寂寥的黑。又去他习惯下榻的酒店找,问过了也是不在。 站在路边有些心慌,更多的是烦燥难安。那种导控一切的魔性又上来了,忍不住胡思乱想,想他是不是又跟哪个女人一起出去鬼混了。是不是还是那天看到的女人?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长期的情人关系,还是根本就是他心里的那个女人? 丛锦的脑子快要炸开了,夜风中像个疯子一样,急得喉咙冒烟,像要喷出火来。不认为离正扬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认准了这就是赤果果的背叛。 所以咬牙切齿,恨得声嘶力竭。 丛瑶给黄宇打电话,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离正扬喝多了,就在手边。一会儿还要将人送回去,定然早回去不了。告诉她:“你先睡吧,不用等我。我跟正扬在喝酒。” “好,你们也别喝太多。回来的时候别开车了。” 黄宇挂断电话,夺过他手里的杯子。进退维谷,是黄宇看着离正扬时的唯一感触。有些千丝万缕的矛盾他懂得,爱情最忌讳与亲情的碰撞。就像当年黄肖结婚,他宛然在地狱中度过。 名副其实的痛不欲生。 拖起他:“我们走吧,回去睡觉。” 离正扬撑着头没动弹,不想回去睡,怎可能睡得着。离老爷子还在医院里呆着,即便回去了也不可能安稳。 “再喝几杯,你要是着急,先回去吧,别让丛瑶担心。” 黄宇哧笑:“再喝我也醉了,到时候怎么把你扛回去?她倒是不担心我,算了,再陪你一会儿吧。” 有些事黄宇知道离正扬不会做,可是这些年了,百转千回之后,他还是很想说出来。 侧首看着离正扬,酒吧内薄光点点,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仍旧沸腾高涨。 “既然哪一个都接受不了,为什么不是女王?南风走了这么多年了,总要有一个人照顾她。” 那一条伏线是死的,就算离正扬不去逾越,她也不可能一辈子孤孤单单。既然如此,是离正扬有什么不好?至少熟悉,至少懂她,至少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是离正扬陪着她一起走过来的。 离正扬蓦然怔愣,半晌,恍不过神来。觉得这是世间最不可能的一件事,江南那样执着的女人,他懂。就算薄南风永远回不来,也不可能是别人,而如今薄南风回来了。就更不可能是别人。 所以他才决然要赴一条死路,可是,不想心不由已,真的很难走下去。 拍拍黄宇的肩膀,将话题岔过去:“不要操心我的事,婚礼筹备的怎么样了?” 黄宇仍旧叹气,看出他不想说,无可奈何的笑笑:“都差不多了,中间细碎的事家里人会准备,我是想不周全。没想到娶老婆还是件挺麻烦的事。” 离正扬调侃他:“别得了便宜卖乖,人家把女儿养大了容易?你就顶捡了个大便宜。” 黄宇喟叹:“是不容易,可丛家跟一般人家明显不太一样。”若说不容易,也是丛瑶生活的不容易。 丛锦倍受自己思想的摧残一整晚,几乎已经跟个疯子无异。 早早堵在医院里,就不信这个节骨眼上,离正扬连他自己的父亲都不来看。 离正扬去的不算早,半晌午的时候才准备着过去。昨晚喝多了,很晚才睡,起晚了,头脑还是阵阵昏眩,直等彻底醒酒才出门。 正好钟笑打来电话,听到他说要去医院,问起来:“你生病了么?” 离正扬说:“不是我,是我爸爸。[.超多好看小说]” 钟笑礼貌性的要过去看一看,问了他在哪家医院后,便说:“到了之后再联系。” 不想碰到了丛锦,就在医院的长廊里,无论如何没想到她会这么难缠。 离正扬板起脸,不加掩饰的烦燥:“我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是来看望我父亲的,我谢谢你。” 丛锦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第一次任自己如斯落破。 一见到人就情绪失控,质问的嗓门很大:“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没回家,我打电话你也一直不接,你又去找那个女人去了对不对?” 她可真是疯了,本来静悄悄的医院里,因为她这一声怒吼像是平地乍起的响雷。所有人纷纷的看过来,各种各样的眼神。 离正扬头疼,到了现在真的不想理会她。转身就走。 丛锦看出意图,硬是扯着他的胳膊不放开。 “你把话跟我说清楚,否则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离正扬转首看着她,用卑微又冷淡的眼神看着。这哪里是那个形神皆很优雅的丛锦,分明就是个神精病患者么。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可理喻,放开,我说过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可是丛锦不这样认为,咄咄逼人的:“你说,是因为那个女人对不对?她来找你了,所以你就背弃我们的婚约?” 已经有护士过来提醒:“这里是住院区,很多病人需要休息,请你们保持安静。” 离正扬点点头:“不好意思。” 扯上丛锦就往外走,步子很大,也不管她是否跟得上,一直出了住院部的大楼,愤慨的抽回手。 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丛锦哭起来:“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要你,想要你好好对我。” 离正扬只得一字一句:“那不可能。” 如若真像她最早说的那样,两人可以做一对商业伙伴,即便没有感情,一辈子相敬如宾,离正扬觉得,他或许不会这么逃避。可她这个样子明显做不到,所有的理智都是假的,在丛锦身上只是形同虚设的一层假象而已,他们连那样的生活都不能保障,更别说其他。 丛锦越哭越厉害,扯着嗓子喊:“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答应了要跟我结婚的吗?为什么又要反悔?” “你问我?”离正扬隐隐觉得好笑,告诉她:“丛锦,你看一看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反悔了。” 要走,感觉她又想跟上来,早一步回过头,冷淡的跟她分析厉害关系:“丛锦,你这样分明是精神有病,我建议你去看一看心理医生。不要无节制地暴露你的丑态,如果你这样搞得天下人皆知,混不下去的,只有你自己。” 丛锦蓦然怔愣,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又像是被人狠准稳的说到痛触上,瑟瑟的怕起来,便真的不敢动弹。 离正扬已经转身往住院大楼里去,步伐很大。 一边走一边掏出电话打给秘书:“向媒体发布消息,就说我和丛锦的婚姻关系解除了。” 消息发布的很快,第二天报纸头条板块颁布的便是离正扬和丛锦婚姻解除的消息,至于原因没有人知道,报纸上也是模棱两可的猜测,并没有给此事定性。只这样一下,离丛两家就都没了回头的余地。 离夫人一早也看到报纸,几乎惊呆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惊过之后,又觉得早该想到了。离正扬平时做事温和,年轻气盛的莽撞在他身上极少看得出。可离家人都知道,那是没有逼急他,像是这种针峰对麦芒的时候,他同样不会留有情面。 所以丛家人想借着离老爷子的病扭转局面,无疑是打错了算盘。 离正扬之所以这样急迫的昭告天下,就是想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丛锦每天这样失心疯似的缠着他,让他感觉很无奈。 接下来的几天丛锦没有再闹上门来,只丛夫人打电话来说了几句难听的话。离夫人心里再怎么不痛快,还是忍下了,毕竟是离正扬先退的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面子上过不去是一定的。 只听丛瑶说她回家看过几次,丛锦每天按时上下班,没有太多反常。就是脾气比以前更大了,时不时会对下人发很大的火灾气,呼来喝去,骂狗一样。导致整个丛家阴霾笼罩,都不敢跟她走得太近乎。 本来这事暂时不想同离老爷子说的,可是纸包不住火,这么大的事想瞒住也不容易。何况他有每天看报纸的习惯,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就知道了。第一次跟离正扬生这么大的气,明确表示他不想看到离正扬,即便他来看,也次次都被挡到门外。 离正扬无法,只得等离老爷子消消气,身体康复一段时间,再跟他细解释这些事。 黄宇的婚期再即。 江南已经跟公司请了假,正好这段时间手头上没什么事,之前负责的项目也都顺利完成。心里落得轻松。 只是看钟笑似乎还是没有回来的打算,有些放心不下秦凉。 问秦秋彦:“我回家了,秦凉怎么办?” 秦秋彦已有打算,却只是漫不经心的说:“你不用操心,走你的就好。秦凉我会带。” 江南怎么可能不操心,这段时间每天跟秦凉朝夕相处,发现感情一日一日深厚,竟像有些离不开他了。 也想到秦凉快要放暑假的事了,而秦秋彦每天上班都很忙,就算他尽量按时上下班。可是,白天秦凉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放在幼儿园里,酷热的天气,小孩子也会不舒服。 低着头闷闷的想事情,怎么也觉得不妥当。 秦秋彦若有所思:“怎么?你不放心秦凉?那怎么办,总不能你带着他吧?” 一句话不轻不重,点醒她。 江南中了魔,点点头,想着也未偿不可。 “你要是放心,就让秦凉跟我回家呆几天吧,当是旅游了。” 没想到秦秋彦这么痛快,想也不想的。嘴角微微上扬,只说;“好。” 秦凉只知道他们要跟着江南去s城,没想到是以这种方法去的。[] 他先去打冲锋,跟着江南一起过去。然后秦秋彦顺理成章的找过去,不是两人跟着一起去了是什么?! 秦秋彦问他:“你这是什么表情?不喜欢跟江南一起去么?” 秦凉拧着小眉毛,喜欢是喜欢,只是没想到秦秋彦连他这个亲儿子都算计。 讷讷:“我没在别人家住过,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我。” 秦秋彦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放心,他们会很喜欢你。” 秦凉虽然性子冷淡,可是素来很有人缘。何况还有血脉亲情在里面,怎么可能不喜欢? 只怕要是无法抗拒的爱吧。 这样一说,秦凉总算安心一些。他是个很讲究的孩子,各方面都很讲究,可能在别人看来事情会很多,所以小小年纪就懂得担心。 秦秋彦帮他整理行李,装了一箱子的衣服,还有一些学习用品,连带轻薄的笔记本,这些都是秦凉每天学习要用到的。 这些年秦凉一直跟在他身边,即便是出差,也是放在家里,有点儿担心他。嘱咐:“好好听江南的话,不能任性知道吧?” 秦凉点点头:“我知道了爸爸,你放心吧。” 一大早秦秋彦开车送两人去机场。 路上江南和秦凉很兴奋,坐在后面叽叽喳喳的。江南告诉他s城有很多的好吃的,还有很多美女可以看。 秦凉不停的说她俗气,快成了口头禅。 到了机场,秦秋彦没有立即回去。 江南催促他:“你回去吧,秦凉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秦秋彦眯起眸子看她,比起秦凉,他更不放心她。 先伸出胳膊去抱秦凉,顺带多说一句:“你是男子汉,好好照顾她。” 秦凉郑重其事的说:“嗯,我知道了,爸爸。” 秦秋彦放开孩子,又来看江南。抱她太显突兀了,曲指轻弹了下她的脑袋。 “好好看着孩子,他要是不好,有你心疼的时候。” 江南躲开他伸来的一只手,皱起眉毛。 “我知道。”然后说;“秦秋彦,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我又不把你儿子拐走了,你至于这么不放心么?” 太显而易见了,分明就是难舍难分。 江南又怎么知道,没有她的这些年,秦秋彦就是指望着这个孩子活过来的。如今都不在身边了,一分一秒他都很难踏实。 若有似无的钩动唇角。 “被你拐走了有什么不放心的。”本来就是你的。 纪梦溪知道江南要回来参加黄宇的婚礼,前一晚才给她打过电话。听说带着秦凉一起回来,说好了今天去接场接人。 没想到队伍那么庞大,不仅纪梦溪来了。宋林爱和孙青也都过去了,几乎是按耐不住的想要见到她,等在家里心急如焚。最后孙青还是开着车载上宋林爱过来了。 江南带着秦凉出来,一手拖一个小型的行李箱。 孙青远远看到人,努力挥动手臂。 “江南,这里。” 纪梦溪温温的笑着,看到秦凉,跟秦凉招了招手。 等到人走过来的时候,摸了摸秦凉的小脑袋,跟他打招呼:“秦凉,你好啊,欢迎来s城。”两手去接江南手里的箱子。 而那一边孙青早已经把江南抱到怀里,眼眶发红,忍不住抱怨:“你这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啊。” 只有宋林爱站着不动,眼睛模糊一片,打江南一出来,就觉得一点点的什么都看不清了。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心酸不止,再见到江南,恍如隔世。抽抽搭搭的哭出声来。 孙青放开江南。 江南转首看向宋林爱,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往下滚,刚才孙青那句话应该说给宋林爱说才是。失踪了这么多年,才想起回来。如果不是孙青找上门去,还说不上要躲到什么时候。 宋林爱吸紧鼻子:“江南……”半晌,哽咽了一声:“对不起……” 江南过来跟她拥抱。 “别说傻话,以后别再跑了。” 宋林爱频频点头:“嗯,嗯。”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孩子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也累了。”纪梦溪唤几个人回神。 孙青和宋林爱这才注意到秦凉,细细的打量他。 呼出声:“呀,好漂亮的孩子,这就是你说的你们老板的孩子?” 江南提前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告诉江妈妈她要带着老板的儿子一起回去,至于原因也都跟她说的很明白了。 江妈妈不反对,她喜欢小孩子,当年豆豆丢了,几乎要了她的命,很长一段时间别说顾及江南,自己就崩溃了,险些活不过来。 到现在还时不时抱着江豆豆的照片掉眼泪,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里,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感叹那是个苦命的孩子…… 所以一听到江南要带个孩子回去,年纪和豆豆也差不了多少,心里很高兴,一直期盼着。 今天宋林爱和孙青买了菜去江家,就听江妈妈一直念叨不停。 几个人喜欢的不得了,孙青伸手去抱他。 秦凉侧了侧身,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只是礼貌的问候:“阿姨,你好。” 纪梦溪笑了声,提醒:“秦凉不喜欢人碰触。” 孙青咂咂舌:“好个性的孩子。” 江南跟着笑:“别把秦凉当成四岁的小孩子,我们可是个小大人呢。” 回去的时候,江南要和孙青和宋林爱乘一辆车。可是秦凉不喜欢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况且孙青和宋林爱老是忘记他讨厌的事情,时不时就想伸手摸他。便要求坐纪梦溪的车。 江南问他:“你不跟着我可以吗?” 秦凉眯起眼睛看她。 “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样一看,到底还是男人有共同语言。本来纪梦溪在秦凉面前不太能吃得开,可是,一跟这些女人比起来,他简直太有面子了。 江妈妈老早在楼下等着,江南一下车马上迎过去。先看江南胖了还是瘦了,这样一看很放心,发现长胖了一些,气色比之前哪一次回来都好看。看来离正扬他们说的是真的,江南已经渐渐恢复了。 接着问:“那孩子呢?” 秦凉也已经下来了,树在一边,听到江妈妈问起了,走过来。 脆生生的:“奶奶,您好,我叫秦凉。”小家伙在年长的老人面前格外有礼貌,乖巧的跟真事一样。双眸炯炯,就那样楚楚生辉的望着江妈妈。 不知怎么,江妈妈的心一下软软的,就像有什么东西戳上去,很疼。这小家伙的眼睛觉得那么明亮,照着她心里晦涩的一角,满堂生辉。很久没有这么敞亮了,高兴的就要掉下泪来。 把秦凉抱在怀里,哽着声音说:“乖,原来你叫秦凉,真是个乖孩子。” 这一回秦凉也不闪躲,就任江妈妈抱着,还不时的往她的怀里凑。两只小胳膊围上来,圈着她的脖子。软软的叫她:“奶奶……” 江南眼眶微红,沉下眸子不敢抬起来。 孙青扯了扯她的胳膊:“行了,上去吧,秦凉肯定饿了,阿姨做了很多好吃的,我们有口福了,可以跟着蹭。” 几个人上楼去说。 江妈妈那个年纪了,却一直抱着秦凉不松手,一直把他抱上楼。 秦凉很懂事,揽着她的脖子说:“奶奶,我很重的,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走。” 江妈妈乐呵呵的:“没事,奶奶还抱得动。我的大孙子……”几乎已经忘记了,这是江南老板的孩子。 果然是做了一大桌子菜,江妈妈一大早就去市场买菜,整整忙活了一个上午。做了许多孩子喜欢吃的,不停的往秦凉的碗里夹。 连江南都不可思议,觉得秦凉真是太能装了。在家的时候分明不是那个样子的,虽然也绅士懂礼貌,可是不会这么容易相处。 这一会儿乖巧的坐在那里,俨然换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让江妈妈喜欢进心坎里去,在饭桌上就说,下午要带着秦凉去买东西,打算送他礼物的。 秦凉一口一个奶奶的叫着,哄得江妈妈眉开眼笑。 连宋林爱和孙青都说:“秦凉这小家伙了不得,一看就是个小人精。” 江南不置可否:“这倒是真的,随我们老板也忠良不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只怕大了才了不得。 吃过中午饭,纪梦溪要回院里。 江南送他出来,才有机会问;“现在工作很忙?” 纪梦溪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即便如此,韵味不减,玉树临风。 “嗯,这段时间是真忙,不过也忙不了多久了。” 江南问他:“什么意思?”按理说现在法院不是特别忙才是,真正不可开交的时候在后头。 纪梦溪笑笑,没说什么。现在哪一行都不好做,即便不说也知道。 看了她一眼,淡淡说:“没想到秦凉那种脾气的小孩儿还很跟你,跟阿姨关系也不错,看来是投缘分。” “秦凉只是看着不好相处,其实这孩子特别懂事。” 纪梦溪“嗯”了声:“看出来了,我就特别喜欢他。明天晚上吧,有时间的话请你和秦凉吃饭。” 江南笑着说:“好啊。” 当天中午宋林爱和孙青没有立即离开,在江家跟江南聊天,三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天南海北的扯,光零食就吃了一袋子。饮料也喝了不少。 秦凉不喜欢跟她们一起凑,只听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见识了才不得不叹,竟是真的。 江妈妈下午带他出去玩了。 邻居们看到江妈妈领着一个孩子,都很好奇。 问她:“呦,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小模样长的真招人喜欢。” 江妈妈自豪满满的说:“我孙子,秦凉。” 险些就要忘记是别家的了,只觉得像是牵着江豆豆。如果豆豆当年没有丢,在她手里长大,心想着也该是这个模样。 由其秦凉那双眼睛生的跟豆豆很有几分相似,如果仔细端详会发现其他地方也像。江妈妈没法不喜欢他,第一眼见到就喜欢,直疼进心坎里去了。觉得这跟她的亲孙子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秦凉跟她也亲,不论江妈妈达着他的手还是抱着他,秦凉都没有排斥的感觉。 下午两人去了超市,江妈妈专捡他喜欢的东西拿。发现跟江南的口味有些相似,所以越是看着,越发心生感慨。以为是天意,他们没了豆豆,老天就把一个跟豆豆极其相似的孩子推到身边来,抚慰人心。 “奶奶,你累么?我帮你拿吧。” 秦凉伸手去扯江妈妈手里的袋子。 江妈妈怎么舍得让他拿,一句话就已经笑开怀。 “秦凉真乖,奶奶不累,奶奶能拿动。”又问他:“你还想吃什么?奶奶带你去吃。” 秦凉想了想:“吃冰淇淋。” 江妈妈二话不说的就带他去吃。 很久没享受到这种快乐了,简直就是天伦之乐。所以带着孩子跑了整个下午也不觉得累,反倒心中一直美滋滋的。 宋林爱一直腻到下午,必须得走了。晚上还要给钟庆丰送饭,她打算煮个排骨汤送过去。 暂时没跟江南说起钟庆丰的事,才一见面大家都很乐呵,只怕提起旧人便想到过往不愉快的事,扫了大家的兴。 孙青和宋林爱一起离开的。给江南空出时间让她去休息一会儿,听说晚上黄宇请吃饭,免不了要折腾到很晚。 路上孙青问:“钟庆丰还得多长时间能出院?” 宋林爱看了她一眼。只说:“听他的意思是明天就想出院,医生说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回家休养就可以。” 便在想,过完今天,钟庆丰一出院,她这一次的恩情也就还完了。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就不再有半点儿瓜葛了。 很清析,可是想来,心中不知为何像是空下去一块。许是这一件事做久了,忽然停下来,就会有不适应的感觉。宋林爱这样安慰自己。 孙青打着方向盘没说话。 半晌,只道:“这样也好,省着你店面和医院的两头跑,也很辛苦。”其实想问她,以后打算何去何从。转而一想又作罢,只怕问出来了,如今的宋林爱也只有茫然无措。 一直把她送到楼下。 宋林爱请她上去坐。 孙青不下去。 “算了,下午回家收拾一下,晚上午接儿子放学。” “那行,你回去吧,慢点儿开车。”宋林爱带上车门,目送她离开。 钟笑如今跟宋林爱的关系还不错,上一次跟着她一起去店里,竟发现两个人不仅有一样的专长,就是煮一手的好饭。连着装的品味也差不多,宋林爱店里摆放的好多都是钟笑喜欢的款。越发觉得是相见恨晚,只差当场结拜了。 宋林爱想到钟笑,就刻意多煮了一些。顺带多炒了几个菜,晚饭做的十分丰富。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给钟笑打电话,不用她叫,只要一说做了好吃的,钟笑马上自告奋勇,吵着很快就到。 其实宋林爱喜欢钟笑出场,否则病房里只有她和钟庆丰的时候,会觉得很尴尬,静悄悄的,两个人都没有话说。在她看来,时间就会变得格外漫长,只觉得比一生一世还要久。连呼吸都会变得困难。 推门进去,钟庆丰站在窗前吹风。听到开门声,转过身。 脸上有笑,问她:“今天带了什么?” “排骨汤。”宋林爱说了句。 钟庆丰已经走了过来,看着她把吃的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很惊讶:“怎么带这么多过来?” 宋林爱说:“还有钟笑的份,一会儿她也过来。” 钟庆丰马上就不笑了,发现钟笑这个挡箭牌她用的似乎十分顺手,便是连一分钟独处的机会都不想给他了。知道她很不自在,即便她不说,他也看得出。 一只手按到她的肩膀上,下一秒将人转了过来。 只问她:“你就那么不想跟我呆在一起么?感觉很受罪?” 宋林爱挣开他的手,垂下眸子:“你想多了,我没那么想。” 钟庆丰没好气的笑:“没那么想?那你是怎么想?” 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来了,钟庆丰再如此咄咄逼人的问,宋林爱真的觉得就要没办法呼吸了。 下意识不想思考他的问题。 可钟庆丰这一次明显没打算放松,一再追问:“你到底在怕什么?刻意逃避我对不对?是恨我,还是怕你不再恨我?” 都是眼光这样独道的人,宋林爱不过一个妇人,浅薄到自叹不如。怕极了他们这样的本事,一眼看穿欲望都市,永远拿她们当傻子,攥紧指掌中团团转。 她技不如人,所以宁愿做个缩头乌龟,哪怕一辈子软弱逃避下去,她认了。 错开他就要往外走,而钟庆丰却不允。 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紧紧的攥在掌心中。住院的时间不短了,她日日都来,他的真心在她看来再假,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也总有几分置疑了吧?他已经想方设法的想去讨好她,用那些笨拙的法子,为什么她无论如何都不再选择相信? 还是说在她看来,他仍旧只是假惺惺的做戏,他心里怎么想,实则她半分没有感知到? 那么,他不防直接告诉她。 “别走,听我说。爱爱,我知道几年前是我对不起你,伤害了你,是我不对。如今再对你说什么都无法弥补当年对你的伤害。可是,这五年来我也没有一日平静过。那时候觉得爱情不是生命里最重的,一个人也可以活到老。后来发现不是那样的,你能给我的欢喜,其他任何人都给不了,也是我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东西。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到底有多么的需要你。” 看到宋林爱偏过首不看他,执着的望着窗外,眼眶却渐渐通红。更是紧紧的拉着她,沉沉道:“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回不是骗局,一切都是真的,我把自己的心交给你。曾经欠下的,我愿意用余生慢慢的补偿你。我知道让你再相信真心,很难。所以我不逼你,只要你肯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让你一点点的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就算我曾经欺骗过你,可是那些喜欢你的话,却没有哪一句是假的。” 肺腑之言么?可是结果仍旧是痛的。宋林爱还怎么可能痛并快乐着,一边亲身经历那些背叛,一边告诉自己这世上的爱情是存在的。 她已经很傻很傻了,傻到自己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责备自己没有大脑,贻笑大方。 有了那些前车之鉴,就再不敢犯傻了,唯怕自己再傻下去,生命就到了尽头。怕自己蓦然回首,发现每走一步都很不堪。她是个女人,再怎么心灵总是脆弱的。既然没有一个人能好好的保护她,她就必须给自己着一件厚厚的壳,小心意意的活着。 为此她想过了,最凶险不过爱情,所以她要离它远远的。 抽回头,静静的掉泪。吸紧鼻子说;“你别说了,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别再提,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钟庆丰不松手,宋林爱有些急了。 一转身,吵嚷:“你放开。” 钟庆丰定定的看着她,心疼如斯,知道这个女人如今是惊弓之鸟,而这一切的惊忪,都是他带来的。 拥她入怀,嗓子有一点儿沙哑:“爱爱,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即便是当年,那些爱也都是真的。” 或许他都没有预料到,只是一转身,她离开了,才发现,他已然那么爱她。 门外听到钟笑打电话的吵嚷声,全不顾及这里是医院,需要保持安静。 宋林爱静止的身体马上挣开他。 下一刻钟笑挂了电话,推门进来。看了两人一眼,莫名其妙:“怎么那么安静?我还以为病房里没有人呢。”然后问宋林爱:“爱爱,你做的什么好吃的?” 宋林爱不着痕迹的拭了一下眼角,从容自若的笑着。 “你自己过来看看吧。” 钟庆丰没什么胃口,去外面的吸烟区抽烟。 宋林爱也不吃,最后只钟笑一个人吃的饭。酒足饭饱,夸赞宋林爱的手艺越群,她虽然也很会做饭,可是觉得自己做出来的没宋林爱做出的美味。 (032)物是人非 钟庆丰在病房外面呆了很久才进来,再进来一身的烟味。 钟笑夸张的捏紧鼻子,拿指头点了点他的脊背,大呼小叫:“哥,你想把自己点着么?烟瘾越来越大了,在医院还不知道收敛。” 钟庆丰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事实上,他少有这样茫然的时候,即便当年父母去世的早,要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庭的重担,把年幼的妹妹抚养长大,都没有这么茫然无措过。紧紧的咬着牙,一切便都挺过来了。 唯独女人芳心这件事,太过柔软,而他这些年一直冷硬的过,对自己更是无尽的苛责。反倒不知要用什么感天动地的手段,让一个心灰意冷的女人回心转意。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宋林爱要离开了。 钟笑跟着一起。 并说:“爱爱姐,我送你吧,正好开车过来的。” 宋林爱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钟笑嘻嘻哈哈的:“明天我也过去接你,咱们一起来接我哥出院。” 宋林爱愣了下,本来想说她不过来了。钟庆丰的秘书,助理就能将一切办理得井井有条,根本用不到别人插手。可是,钟笑已经揽上她的胳膊拖着往外走了,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路上钟笑问她:“爱爱姐,你跟我哥很早之前就认识么?” 宋林爱本来看着窗外,听她这样问,刹那间心烦意乱。不想说起过去,只模棱两可道:“算是认识吧。” 钟笑静静的打着方向盘,到底是兄妹两个,在钟庆丰面前把他的不是数落尽了,可是真跟外人说起来的时候,却不是那样。 其实这些年她很心疼自己的哥哥,也一直懂得钟庆丰的良苦用心。 侧首笑了下:“其实你不要看我哥那个人一副铁面包公的样子,不了解的人都觉得他那个人很冷淡,不好相处。其实不是那样的,我哥那个人心很软,跟表面完全不一样。只是生活不容易,渐渐把他改变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父母去世的早。那时候我哥十几岁,小小年纪,我还什么都不懂。是他一手把我养大的,不仅要养活我,还在把整个家撑起来,想一想也知道他有多么的不容易。他要是跟其他的男孩子一样,心思单纯,吃喝玩乐或者尽情的恋爱,根本就不会有今天,也不会把我养大。 所以,有的时候他的不尽人情在别人看来可能是十恶不赦的,可是我却懂他。很多时候他不是对别人残忍,而是对他自己。他怕自己稍微一软弱,就被别人给吃掉了。而我又那么小那么不争气,他是为了我才强撑着,不肯对自己手下留情。我知道他那样活着也很辛苦,谁不想简简单单,自由自在的生活呢,我哥哥也想,可是生活有的时候很无奈,他没有办法。” 宋林爱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钟笑很平静的说这番话,有些时候很多震慑心弦的东西并不是非得歇斯底里才能让人觉得可歌可泣。这样平静,却一字一句敲打在宋林爱的心口上,连指尖都在微微的颤。 真的没想到,钟庆丰只跟她说过他的情感经历不顺利,并没有说过他的家庭。一直以来,看风范只以为他是生活优越的世家子,没想到命运却这么坎坷。 甚至不如她这个打小被送人,由养父母养大的孩子安稳。至少没有什么负担,她在一个平凡的家庭里安安稳稳的长大了。 宋林爱转首看向窗外,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怕一张口便有情绪泄露出来。 又觉得其实钟笑很聪明,或许病房里她和钟庆丰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所以才像这样当个游说人。 钟笑不管宋林爱是否听得进去,继而说下去。 “以前家里很穷,没有钱买新衣服,也没有钱买很多其他想要的东西,很羡慕其他的孩子。但是为了省出钱上学,只得在生活上克扣。即便是那个时候哥哥都是紧着我的,他自己更是什么都不舍得。以前两个人都在外地读寄宿学校,他会按月打生活费给我。那时候哥哥一直是半工半读的。有一次去看他,听他的同学无意间说起来,才知道哥哥根本就吃不饱……”先前的平静不复,安静的车厢内钟笑渐渐哽咽出声。 呜咽的嗓音如烟云滚滚,混沌不清的。 “那时候他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他多久没有吃过饱饭了,省下来寄给我,唯怕我受一点儿委屈。我永远都亏欠哥哥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钟笑微微颌首,怕眼泪狼狈滚落,不敢再说下去,紧紧的咬着唇。尽管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一旦说起来,疼痛仍旧是鲜活的。 宋林爱紧紧盯着窗外的夜色阑珊,同样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心口堵着什么,仿佛是心疼。 江南睡了小半个下午,爬起来换衣服。来客厅里问秦凉:“我要去跟朋友吃饭,你去不去?” 秦凉本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脑,小手停下,抬头向厨房看了一眼,江妈妈又在给他煮吃的,尽心尽力的把他当小奶娃疼。摇摇头;“我不去,我要在家里陪奶奶。况且和你那些朋友有什么玩的。”他便不相信他们能玩出什么高雅的东西来。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到电脑屏幕上,漫不经心的嘱咐她:“你早点儿回来,别折腾到太晚。我等你回来再睡觉……” 秦秋彦一直不准秦凉太晚睡,小孩子精力有限,生活规律被秦秋彦训练的井井有条。如果非要等江南回来再睡觉的话,江南也不敢回来太晚。 便说;“要不你早休息,别等我了,一聊起来,时间可能没办法控制。” 就是因为她没办法控制,所以秦凉才要帮她控制。 瞪了她一眼:“你要疯到很晚么?还要喝酒是不是?” 江南举手投降:“行,行,我早点儿回来就是了。也不会喝酒,保证滴酒不沾,满意了吧。”最受不了小家伙老气横秋的模样,总有一种看到秦秋彦的错觉。蹭过来,趁秦凉不备,狠揉了两下他的小脑袋,将他有型的短发弄乱,笑着说:“你今天装的很是有模有样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个乖小孩儿呢。” 不等秦凉表现出烦燥,这一下被江妈妈看到了。 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脸抱怨:“江南,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欺负秦凉?不是要出门?要走就早点儿走。别整天没个大人样,还不如个孩子。” 江南垮下脸,拉长声:“妈,你这样会把秦凉惯坏的。” 有了这么一个孩子就明显不待见她了,跟之前回来的待遇明显差别很大,像刻意往外撵她。 秦凉眉梢眼角飞起笑,得意洋洋的看着她。 江妈妈推了江南一下:“行了,快走吧,这都几点了。”然后叫秦凉:“走,跟奶奶去吃肉,奶奶给你挑了两块最好的。” 秦凉关上电脑放到一边。 江妈妈看着,还说:“明天奶奶给你买个小桌子,这样放在床上也能打,比放在腿上方便多了。” 秦凉这一天嘴巴上就跟抹了蜜似的。说出的话跟咬糖瓜似的:“谢谢奶奶。” 江妈妈发自内心的笑声,江南换上鞋子出门了还能听得到。 当晚离正扬做东,在他的酒店里摆了一桌。 黄宇带着丛瑶一起过去的。 除了离正扬,其他两个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黄宇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还是花枝招展的贵公子形象。倒是丛瑶有一点儿变化,比以前成熟了一点儿,很有一点女人味。也是当晚着装的缘故,一身简单的及膝裙,勾勒出美好身型。 只江南最简单,松松的绑了条马尾,牛仔裤t恤衫,稚嫩的跟个小姑娘儿似的。 黄宇一进门跟她拥抱:“女王,可想死我们大家伙儿了。”移出来细细打量,眉眼间的笑意温温的。目光一闪烁,只说:“比之前的气色看着好很多,看来去z城呆一段时间,不虚此行啊。” 今天见到的人都这么说,江南也觉得近来一段时间充实很多,看来有变化也是真的。 跟黄宇和丛瑶贺过喜,好事再即,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然后拉着丛瑶的手说:“黄宇要是欺负你了,跟我们说,我们帮你收拾他。” 丛瑶不住的点头:“好,有你们做后盾支持我,量他也不敢欺负我的。” 黄宇在一旁故作委屈的嚎嚎叫:“女王,可不敢这么纵容她,我现在已经很没有地位了。结了婚只要真要做牛做马了,你还这么怂恿她,不是断我的活路。” 离正扬哼笑:“别装的跟受害者似的,说你做牛做马,谁信。” 一伸手揽上江南的肩头:“坐下,一边吃一边聊。” 这一场才开始,黄宇已经惦记下一场了,显然是要不醉不归,非闹通宵不可的。 问:“吃完了续场子,去我那里唱歌怎么样?” 江南第一个摇头:“不行,我得早回去,吃一顿饭得了。家里还有一个太子爷等着呢,不能玩太晚。” 黄宇马上做扫兴状:“什么太子爷啊?这年头竟有让女王恭敬不如从命的主,没天理了,还让我们这些贩夫走卒怎么活?” 离正扬端着杯子的手一顿,若有所思的看过来。 “把你们老板的孩子带过来了?” 想着该是这样,秦秋彦一直是个有算计的人。江南和秦凉母子俩分别这么多年,秦秋彦想让两个人多多的相处。之前在电话里也说过,黄宇结婚他怎么都是要回来的,出席婚礼现场肯定是不行了,不过远远的看一眼也是件好事。就曾说过,这次要带秦凉一起回来,如果有机会,主要是想让江妈妈也见一见。 没想到直接就让江南带回来了,不能不说,是秦秋彦的良苦用心。曾经他带来的伤害,他会一点点的弥补,直到伤口愈合,离正扬相信秦秋彦有那样的本事。 江南“嗯”了声:“就是我们老板的儿子秦凉,你是看过的。没办法,照顾他的人出差很长一段时间了,就委托我照顾。我一回来,秦凉就直接没人带了,不到五岁的孩子自己留在家里一整天肯定是不行的。反正他挺懂事,就干脆带回来了。” 离正扬靠到椅背上,笑笑:“阿姨是不是很喜欢秦凉?有小孩子在她身边闹腾很高兴吧?” 没什么比一个孩子修复裂痕的本事更大了,算是最好的杀手锏。 江南撅起嘴巴:“甭提了,高兴得谁都看不到了,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哪是秦凉在闹腾她啊,分明是她在闹腾秦凉,自打我们回来就没有停下来过,下午带他出去转了一下午,晚上又忙着帮秦凉准备好吃的。我真怕秦凉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把她累坏了。” “怎么可能,老人家高兴一下是好事。” 黄宇和丛瑶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个孩子。而离正扬显然是知道内情的,和江南聊的津津有味。 忍不住插嘴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啊?哪里跑出来的孩子?你们老板家的孩子不会找保姆带,怎么会让你帮着带?” 其实这件事连江南也是云里雾里的,快要忘记自己是怎么跟这一对父子搭上边的了,最后三番两次,再到同住到一个屋檐下。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得顺理成章,江南也觉得自己是被绕进去了。 没法说,秦秋彦老奸巨猾的,最擅长玩攻心计的把戏。江南再历练多少年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只得甘拜下风。 有些认命的说:“谁知道呢?最早帮我们老板带过一次,结果小家伙还很粘我。”像这样,算是彻底粘上了。 且不说秦凉是不是不排斥跟她在一起,现在要是一天见不到秦凉,估计她的心里也会空空的。这就是孩子的魔力,她无力抵抗,只能束手就擒。 黄宇感叹:“你们老板真行啊,让手下员工帮着带孩子,连请保姆的费用都省去了,比我们还能榨取的资本家,这世界真是日新月异。” 离正扬侧首道:“秦凉那孩子一看就不好相处,如果他肯粘你,说明你们有缘分。(.好看的小说)好好照顾他,你们老板肯定亏待不了你。” 如今就连离正扬也中邪了,竟然帮着秦秋彦那厮说话。 吃过饭后没有再续场,只觉得意犹未尽。 黄宇看了看时间,觉得还很早。对于他们这些有夜生活的人来说真的是太早了,不过小孩子不行,九点多就快到睡眠的时间了。 丛瑶揽着黄宇的胳膊:“你就收收吧,别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让江南回去吧,小孩子睡的就是比大人早。反正时间多的很,白天再一起吃饭,时间会长一些。” 黄宇本来很高,丛瑶偎在身侧真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而黄宇这样不服管的人,竟然肯听她的说。 奄奄的说:“那好吧,咱俩也回家睡觉。” 离正扬要去送江南,几个人道过别,带着江南去提车。 江南坐到车上后,直接问他:“你和丛锦怎么样了?” 听说在报纸上已经说的很明确了,那么一对被世人看好的姻缘一刀两断。本来以为离正扬和黄宇娶了丛家两姐妹,厮混了这么多年的发小有望成为一家人了,没想到转眼又没有关系了。 离正扬轻描淡写的说:“还能怎么样,散了就是散了,缘分不到谁都没有办法。”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下,当即又郁闷的不行:“我爸这次被我气的不轻,自打住院开始,到现在还不肯见我。” 今天家里还打来电话,说老爷子已经回家疗养了。他想回去看一看,可管家仍旧说,老爷子发话了,让他永远别回那个家。 知道是气话,不过这一次想缓和,着实得费些工夫。 江南安慰他:“你也别太担心了,他们一定会理解你的,只是事情太突然了,给他们一些时间。” 离正扬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转而问她:“最近工作怎么样?” “嗯,还可以,忙的时候很忙,不过过的还算充实。” 离正扬飘飘说:“说明你们老板教导有方,想来是个不错的人。” 江南不敢苟同,秦秋彦那个人工作能力是没问题,拥兵自重,年纪轻轻的已经很难得。不过却不能统称那是个不错的人。 离正扬若有似无的看了江南一眼,薄唇微抿。 看出她的畏惧和退缩,只怕在她心里那仍旧是个熟悉透顶的人,不自知的受他吸引,想要靠近,所以才会像这样,时时提点着自己排斥。岂不知人是有逆反心理的,越是拼命的想要否认一件事,越说明了对他的肯定。 一直送到楼下,江南请离正扬上去坐。 离正扬不肯,秦凉认得他,上去了是冒险。起码在江南看来,他们仅见过一面,是不该认得的。 怎么可能上去,催促她:“你快回去吧,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还有点儿事,改天再来看望阿姨。” 他慢慢倒了车,开走了。 江南进来时,客厅里的大灯开着。秦凉和江妈妈倚在沙发上,看来是在讲故事,江妈妈把那些压箱底的东西翻出来了,说给秦凉听。秦凉就坐在那里表情认真,像真的很感兴趣。 时不时问一个问题,江妈妈也都耐心解答给他听。 暖光中倒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连江南看着,都觉得暖进了心窝里。眼眶发热,阵阵的酸气往上涌,最受不了这样的温情。 所以说起话来,特意大嗓门,压下沼气一般泛滥上来的不良情绪。 “你们吃饭了么?” 江妈妈抬起头:“回来了。” 秦凉转过头看她,见她面色正常,看来是没有喝酒,又看了一眼时间,总算时间也不是太晚。最怕她一回到自己的大本营就得意忘形了,这个样子倒很让他满意,可见没将他的话当耳旁风。 小小年纪忌惮的事情还很多,件件考核通过之后,没有拿不冷不热的语言苛责她。只说:“奶奶今晚煮的鸡很好吃,你要不要吃?” 江南扔下包。 “不吃了,今晚吃的很饱。” 江妈妈告诉她:“你自己去放洗澡水吧,我给秦凉讲完这个故事,你带着秦凉去睡觉吧。” 江南连回房间拿衣服,边讷讷:“我知道了。”像不是亲生的一样,以往回来,洗澡水都是江妈妈放好的,多久才见一次,哪舍得让她做这做那。 找睡衣的时候,电话响起来。 在客厅里响个不停,江妈妈给她拿进来。 “江南,你的电话。” 江南拿到手里,是秦秋彦打来的。想他就会打来,本来下飞机之后给他发过短信了,告诉他已经到了。可是秦凉独自出门在外还是第一次,就算是秦秋彦也难免不放心。 接通后就问她:“秦凉睡了吗?今天听不听话?” 江南坐到床沿上,跟他一五一十的汇报。 “等我洗完澡就带着他睡了,秦凉很听话,把我妈哄的很开心。” 秦秋彦轻轻的笑了声,就猜到会这样。秦凉这孩子的确是有些孤僻,不过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教养和礼貌不比任何人差,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好孩子。 声音温温的:“辛苦你了。” 江南跟着他客气:“不要这么说,一点儿都不辛苦,我妈特别喜欢孩子。”听出秦秋彦的声音有些异常,问他:“你是不是喝酒了?” 秦秋彦淡淡的“嗯”了声,懒洋洋的说:“你们都不在家,我一个人没意思,出去喝了几杯。”尾音一轻,唤她的名字:“江南……”有一点儿氤氲,像是扑面而来的水汽,说不出的闲散性感。 明显是带着情绪的,很想她,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十分想念。若大的房子里空空荡荡,越发知道一家三口齐聚一堂时的幸福温馨。即便两个都不省心,将家里搞得乌烟瘴气,一团嘈杂,在他看来也是好的。这世上能有人让你为之操心不已,有的时候想一想,也是件弥足珍贵的事。至少说明你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大千世界还有人陪着你,多么好。 江南心头怪异,下意识问:“怎么了?” 秦秋彦又低低的唤了一句:“江南……”修指握着电话,静静的贴在耳畔,能想象她静心聆听的样子,想说很想她,问她,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想他,哪怕只有一天天。不习惯也好,至少说明他在她的心里是有痕迹的。桃花眸子淡淡眯起,喉结动了动只说:“没什么,早点儿休息。” 电话已经切挂了,江南仍旧握着。有些忘了这个动作,头脑阵阵的懵,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像是在做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是做梦是什么?! 直到卧室的门打开,秦凉的小脑袋伸进来,问她:“你到底要不要洗澡,我都已经困了。” 江南才反应过来,电话还捏在手里贴在耳畔,已经捂热了。 马上说:“洗,怎么不洗,现在就去洗。你先换睡衣吧,去床上躺着。” 秦凉看她那个呆傻的模样,叹口气:“是不是我爸爸打来的电话?” “嗯,他问你睡了没有,让我好好照顾你。”拿起睡衣又说:“他一定是想你了,他那么疼你,你不在他身边,他不想你才怪。” 秦凉盯着她的失魂落魄的脸没有说话,眼眸一暗,气反倒叹得更重。这世上若说有两个最相互了解的人就是秦秋彦和秦凉这对父子了。他们常常对一件事物的看法相似,就连喜欢的人,类型也极其相似。 既然是想他,他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为什么不打到他的手机上来?明知她又笨又傻,真若交代什么事情,还不如直接说给他听,办起来反倒更妥当。 但秦秋彦分明没有,只怕他更想她……秦凉有些不愿去想,沉闷的换上睡衣爬到床上去。这床是江南睡过的,虽然很久不睡了,可是很奇怪,还是有她的味道,秦凉一下便能闻出来。 把头埋进去,很深沉的想事情。觉得等到再见到爸爸时,一定要好好的跟他谈一谈了。 早上江南起床的时候,秦凉已经不在身边了。 小家伙这个早起的习惯真是很好,话又说回来,他的生活上似乎没有什么坏毛病。 江南到客厅里看了看,家里静悄悄的,去江妈妈的房间看过,也不在。看样子两个人一大早就出门了,秦凉这样的孩子还真是对江妈妈的脾气。 等她洗漱完,听到客厅内的响动。出来一看,两人已经把早餐买回来了,豆浆,油条,鸡蛋,还有小米粥。 江妈妈问她:“洗漱了吗?准备吃早餐,小区外那家的,你不是一直很喜欢。” “我已经洗好了。”江南真的饿了,坐过来伸手去拿油条,这一家货真价实,炸出来的油条味道都和别家的不一样,而且粥也煮的特别好,火候恰到好处。 “秦凉,来偿一偿,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这家的早餐很好吃。” 江妈妈自然忘不了秦凉,早问过了秦凉喜欢喝豆浆,所以一早才去排队的。先给秦凉盛了一碗,又给他拿油条。 “乖,吃吧,吃完了奶奶带你去游乐场玩。” 秦凉乖乖的:“谢谢奶奶,奶奶,你也吃。” 江南几乎就要翻起白眼,祖孙二人当她不存在一样。江妈妈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由其这些年生活的心力交瘁,身体大不如前。除了去趟菜市场买菜之外,哪里都不愿意去,直嚷着太辛苦,跑出去一趟大半天的时候休息不过来。 秦凉一来倒好,满身的精神头,也不觉得累了,带着孩子四处跑,不过就是让哄秦凉开心。 而秦凉也不是个不识眼色的孩子,夸过江妈妈买的早餐美味之后,又说:“奶奶,我不喜欢去游乐场玩,那都是年轻人去的地方,很吵闹的,况且我以前去过很多次了。我陪你在家里呆着,去楼下转转也可以。” 江妈妈被他哄得心花怒放,摸了摸秦凉的小脑袋,喜上眉梢;“瞧我孙子,就是懂事。” 钟笑一大早就给宋林爱打电话,让她准备一下,没几分钟就到她家楼下了。 宋林爱握着电话两难,真是推也推不掉。只得应承:“好,我已经准备好了,去楼下等你。” 钟笑接上她一起去医院,抵达的时候钟笑丰的秘书早已经到了,正准备去办出院手续。 按理说没什么好整理的,不过就钟庆丰的几件衣服,还有那些生活用品。 钟笑吵着她家务做的不利索,自高奋勇和秘书一起去办手续。 对宋林爱说:“爱爱姐,这些就拜托你了。中午让我哥请吃饭。” 宋林爱看了钟庆丰一眼,四目相接,下一秒就错开。 只钟庆丰一身坦然,定定的瞧着她。用一夜的时间想好了,想挽回她,哪怕死皮赖脸也认了。人心不是石头做的,她再有所畏惧,也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似笑非笑:“站着干什么,不打算帮我把东西收起来?” 宋林爱不有吭声,默然的开始做事。 最糟糕不过就这一天,过了今天一切就都好了。他们没有再相见的契机和理由,又回到原位上,半点儿尴尬和无所适从都没有了。 她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很快,而且是越来越快,只想早早结束手边的事,然后逃之夭夭…… 手臂蓦然被人攥紧,下一刻身体被硬性扳了过去,宋林爱惊口呼出声。嘴巴稍一张开,被另一个人的气息补足,舌头顺势滑进去,深深的亲吻她。 宋林爱有些傻眼,看钟庆丰近在咫尺的眉眼轮廓。大脑一片空白,恢复理智之后,狠力的推开他,像是碰到了他的伤口,听到钟庆丰疼的低呼一声。却仍旧没有放开,手臂反倒更用力的缠紧她的腰身。宋林爱急得面红耳赤,却不敢大动,只怕再撞到他的伤口,不可否认心底里还是有一丝丝的心疼。 由其听到钟笑讲述的那些过往,整个晚上都在想,是不是除了伤害她那一件残忍的事情之外,其实这也是个柔软的男人。起码他对自己的妹妹很好,为了她再多的苦头也都能够忍下来。即便是亲哥哥,这天下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做得到。 那么苦难的日子走过去了,钟笑却那样单纯可爱,连宋林爱都觉得她很美好。没有沦丧,也没有堕落,丝毫都没有。说明钟庆丰将她喝护的很好,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才能办到的事。 钟庆丰放开她,呼吸微微加重。眼眸如一汪深不见的泉。嘴唇动了动,有些忘情的说:“爱爱,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 宋林爱又开始心跳加速,跟当年一模一样的心跳加速,只是回过味来多了一丝苦楚。 东西没有帮他整理完,等钟庆丰一放开直接冲出了病房,心里一些东西比他的那些更需要整理。 钟笑和秘书办完出院手续回来的时候,只钟庆丰一个人在病房里。 便问:“哥,爱爱姐呢?” 钟庆丰抬眸:“走了。” 钟笑叹口气,走过来。 “我觉得爱爱姐是个不错的女人,跟你也挺合适。你要是真喜欢她,就把握机会。”毕竟能遇到一个让他的哥哥为之疯狂的女人也不是多么容易,她也想有一个人陪着他慢慢变老。而不是把一生的心血都用在照顾她这个妹妹身上。 宋林爱出了医院之后给江南打电话,接通了才觉出盲目。心乱如麻的原因肯定不能跟她说,找了借口道:“想着你要是没事出来逛街吧,带你看看我的服装店,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直接拿。” 江南一口应承下来。 “好啊,也正想给你和孙青打电话呢,逛累了中午直接一起吃饭吧。” 看了半天的杂志也有些倦了,江妈妈和秦凉玩,根本就顾不得她。把书扔到一边,站起身去换衣服。 宋林爱又打给孙青,问她:“我和江南逛街吃饭,你来不来?” 孙青本来今天的心情也不是特别明媚,每天早上出门时看到方青山那个不死不活,自由发酵的样子,就觉得生活暗淡,心絮发堵。 听到要一起吃喝玩乐的消息,马上觉得开心不少。 宋林爱告诉她:“你直接去接上江南吧,反正没几步的路。” 孙青说:“好,我们去店里找你。” 这样一搅合,宋林爱的心情也跟着开阔起来,暂且忘记之前的插曲,去店里等她们。 两个人来的很快,先把宋林爱的店里看上眼的搜刮了一遍,三个人又去别处逛,随便找吃的。 不想进商场的时候会碰到林乐…… 哪里像是一个人,简直就如一缕腥咸的季风,多少年前吹来过,多少年后又吹来。隐约已经看不出是个熟悉的人,久远得像要忘记她的样子,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 细想想,也是令人心口发酸的一件事。 物是人非,几乎要是所有人第一时间蓦然想到的四个大字。 就连林乐也怔了下,没想到会一次碰到三个。那种欢声笑语的氛围恰如昨天,只是再没有了她,是她们将她活生生的剔除了,让她像今天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想清楚之后,目光一点点变得凌厉又冰冷,像是要化成刀子,割断几人的脖颈大动脉。那样滔天的恨意,简直显而易见。 看得江南几人皆是一阵心凉,原来时间过去了,林乐一点儿都没有变。不能说没有变,许是变得更坏了,却没有变好的意思。从那双眼睛里就能看得出,亦恐亦怖,慎人得紧。 孙青拉了拉江南和宋林爱的胳膊。 “我们走吧。”不想再跟也对视下去,看到她宛如恶魔的样子,实在让人寒心。 江南多看了一眼,眼下的林乐化着很重的烟熏妆,即便这样细细的看,还是快要想不出她的眼睛原本生的什么模样了。只觉得几年的时间,她连样子都改变了,从内而外的陌生。 不想林乐还能笑得出:“呦,这不是江南和宋林爱么?回来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 江南和宋林爱没说话。 孙青站出来,一句将她顶回去:“你是怕你自己的命不够长,所以看不到?” “你……”林乐气得睁大眼。 江南拉住她,再说下去,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现在跟她费这些口舌还有什么意义。只会让冤仇更深。何必呢,反正已经这样了。 “孙青,我们走吧。” 宋林爱也说:“是啊,走吧。” 一起长大的朋友,如今走到这种不可调和的地步,俨然成了这个世界上深仇大恨的人,想想就觉得悲哀。年少青衫的时候,任谁想得到呢。 林乐不再说话,眼神轻蔑的看了一眼,同几人擦肩而过。 没走几步,有人喊她:“乐乐,你等一会儿,这孩子也不帮着拿东西。” 是林母的声音,手里提着大小不一的袋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很小很瘦的小女孩儿,看年纪似乎和秦凉差不多大小。身上挂的东西更是多,虽然都是衣服和生活用品并不是特别重,可是对于一个丁点儿大的奶娃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却不敢懈怠的模样。 林母一路走的很急,又只顾着呵斥身边的孩子,所以没看到江南那几人。 孙青摇摇头苦叹:“一家子都没人性,既然不喜欢,当初就别生下来啊,这不是造孽么。” 江南也有点儿反应过来了,问她:“那个就是林乐的孩子?” “可不是,这个孩子的命才不好呢。我听我妈说,林乐全家没一个心眼正的,都不拿这孩子当人看。你说以前在一起玩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林乐是这样的人呢。还有她那个妈,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句话一点儿都没说错。” 孙青越说越火大,恨得不上前去扇林乐两巴掌,太不是人了。都是当妈的人,看到林向雨那个可怜的样子,很难不动容。 (033)这个真可以 离正扬接到电话之后,早早就去了机场。[] 男子闲庭阔步的走出来,一身浅色休闲服,戴一副墨镜,摭去小半张脸。那样出脱的风貌,光彩照人,意气风发,即便他低着头,离正扬还是一眼看出是秦秋彦。 跟他招了招手;“这里。” 秦秋彦抬头看一眼,步伐加快,直接走过来。拉开车门,坐进去。 离正扬绕过来,跟着上来,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他:“不是说要等两天再过来,怎么今天就来了?” 秦秋彦摘掉墨镜,露出那双泛着滟滟光色的桃花眼。只说:“事情安排妥当了,就过来了。” 的确是比预期早上几天,这个结果他自己都没想到。回到家里,走到哪里都静悄悄的,脚步声响彻心里,跟踩在自己心上一样的感觉。 辗转反侧之后做出决定,连夜把事情安排好,让吴胜超订了今天的机票就直接飞过来了。 像是莽撞的毛头小子,不是他秦秋彦的行事风格,却实实在在的做出来了。 离正扬多多少少能想到一点儿,老婆孩子都在这里,想来是沉不住气了。 问他:“要不要今晚把那母子两个给你带过来?”见一面,终归是好的。 秦秋彦转首看着窗外,淡淡说:“不用,先不告诉他们我过来了,想一个人转一转。” 近五年的时间,这里倒是没怎么改变,由其从机场到市区,一路景致跟睡梦中的一样。只是建筑物的颜色略微暗沉,有些熟悉的店面更改之后换了新颜,大的商场和超市都没有变。 还有所有街道的支支叉叉,更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阡陌交错的旧模样。 最后一次离开是什么时候?当年江南生下秦凉,他离开这里,选择了一条归路渺茫的大逃亡…… 这一走就是四年多,中间再没敢回来过。 离正扬看他一片感怀的模样,知道旧地重游的滋味只怕不那么好受。这种熟悉的怅然若失最是折磨人,否则江南也不会选择离开。 前面红灯,停下来。侧首说;“酒店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不敢让你住市中心的,那里人多眼杂,你出入只怕不方便。白天尽量少出来,认识你的人实在太多了。要是有什么事要出门,别乘公用电梯,直接乘我的专用。” 秦秋彦动了动唇角:“谢谢。” 离正扬拍打他的肩膀,笑起来:“跟我何必这么客气。” 当天三个人没吃多好的东西,到了中午一吵着饿,就直接去大排档了。 没花几个钱,个个吃的汗流浃背。 孙青一直嚷嚷着;“太爽了,以后天天来吃吧。” 宋林爱哂笑:“日子不过了?老公儿子不管了?” 孙青撑着脑袋苦叹:“那样的日子过不过的,没劲。” 江南抬起口,咽下口里的食物。问她:“什么意思?跟方青山又吵架了?” 孙青摇头。 “没吵,已经很久不吵了。” 吵的没意思,那个男人走火入魔了,别人都是三十而立,他倒好,越大越不争气,倒退着活。如今班不想上,整天在家里打游戏,聊天,竟然饭都懒得做一口。孙青要是上班不在家,他就直接打电话叫外卖。有时候孙青都在想,这么拼死拼活支撑一个家,到底为了什么呢? “要不是因为有孩子,早跟他离婚了。” 江南和宋林爱对看了一眼,孙青这个遇人不淑的旧疾还真是倦怠。三年一大闹,两年一小闹的,就纳闷,什么样的感情吵不没?一次一次的闹下来就没有隔阂么? 连孙青都不想说了,那么多次都妥协下来了,如今时间过去了,孩子长大了,青春一天比一天少,结果问题却依旧半点儿没能解决。这样的人生不要说讲给别人听,连自己都觉得很没脸。 除了怨自己命不好,遇到方青山这样的滚刀肉,蒸不熟,煮不烂的,还有什么话好说。 所以现在一般有什么苦水孙青都直接往肚子里咽,从不说给别人听。 又叫了一盘肉,吃饱了再说。人经受的苦难多了,连心理都会变得很强大,即便每天水深火热,也会不痛不痒的。 吃完饭之后又去喝茶,就想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只要宋林爱不急着回去看店,大家就都有时间。她的店里又招聘了个新店员,这段时间医院店里两头跑,总不能时不时就关门。不用自己盯着了,所以不急着回去。这些年她一个人摸爬滚打过的还算可以,在四环买的房子,一百多平,每月付房贷,除此之外还能存下一些。 下午的阳光和暖,从茶楼的窗子照进来,每个人都是懒洋洋的。 就说这几年的变化,主要是听江南说。不知道她在z城这段日子过得好不好。听她说现在工作稳定,情绪失控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少了许多,宋林爱和孙青渐渐安下心来。觉得z城可能真要是江南的一方福地,如果真那么不想回来,就呆下去好了。 反正现代人的观念不像以前那么保守,少年子弟江湖老,人在哪里都一样的活。不是非得在哪里出生就在哪里老去,又不是远渡重洋。 最后如果真在那边稳定了,干脆买一栋房子,把江妈妈也接过去得了。 省着把老人自己放在这边,年纪越来越大,却没有人照顾。 宋林爱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放下杯子说:“我看行,而且你们昨天也看到了,阿姨多喜欢秦凉那小家伙啊,去了正好可以时不时见到秦凉,阿姨的心情肯定很好。” 孙青跟着附合:“别说,还真是。那孩子在我们面前挺个性的,连碰触都不喜欢,可是你看他在阿姨面前懂事的小模样。整个师奶杀手,这样的孩子到哪里都吃香。” 江南无话可说,秦凉的确有这样的本事,小小年经就一身的修为,长大了指不定什么样。 孙青好奇:“你们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孩子呢。秦凉没有妈妈么?要请你帮忙带。” “没有,反正我是没见过。也没好意思问他妈妈去哪儿了,不过他的确是传承了我们老板的真传,长大了肯定要是只狡诈的狐狸。” 宋林爱笑了笑:“伴君如伴虎,你这么个傻乎乎的人能得到你们老板这样的重用,把孩子都敢交给你带,可见你也很了不起。现在的孩子都是宝,你一般不要带着秦凉四处跑,磕着碰着的才麻烦。” 江南点点头:“我知道。”如果这次不是回家来,她不会带着秦凉一起。永新集团的太子爷,一根头发都比她金贵。 聊到很晚才想着回去。 江妈妈打来电话,问她:“回不回家吃饭?你要是不回来,我就不做你的那份饭了。” 江南嚷着:“回去……妈你不会连饭都不让我吃了吧。”挂断后跟两人抱怨:“看到没,秦凉一来,轻而易举把我妈的世界占满了,已经不怎么管我了。” 宋林爱和孙青嘲笑她。 “你得了,跟一个孩子吃醋。” 孙青看了一眼时间说:“我送你回去,然后去接孩子放学。” 江南拿起包往外走,边走边说:“不用你送,我自己打车回去,先去前面的街上买点儿东西。” 来的时候一直跟秦凉吹嘘s城遍地都是好吃的,自打昨天过来一直没有顾得上他。前面那条街上有一些风味小吃,是s城比较出各的,打算给他带回去点儿。 秦凉这孩子的口味跟她很像,她喜欢吃的,估计他也差不多。 回到江家的时候,没想到纪梦溪也在。 坐在沙发上跟秦凉说话,只他们两个,江妈妈正在厨房里做饭。 秦凉扭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才回来?”一大早就出门了,整整疯了一天。秦凉有些不满的望着她,小脸紧紧绷着。 江南先跟纪梦溪打招呼:“你怎么过来了?” 只听纪梦溪说;“本来是想过来接你和秦凉一起出去吃饭的,阿姨说她在家里做,让我留下一起吃。” 江南点点头,然后才回答秦凉的话:“跟昨天那两个阿姨一起吃饭逛街来着,下午又去茶楼聊天,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怎么?你在家里呆的很闷?晚上我带你出去转一转怎么样?” 秦凉没话说,既然是跟昨天看到的宋林爱和孙青一起,他的心里稍稍安生下来。 跳下沙发去厨房,问江妈妈:“奶奶,用不用我帮忙?” 江妈妈一听便乐了。 “不用,秦凉还小,等长大了再帮奶奶干。乖,出去洗手,咱们准备吃饭了。” 江南撇了撇嘴巴,对纪梦溪说:“看到没,就知道讨好我妈。” 纪梦溪不置可否:“那也是本事。” 吃饭的时候,纪梦溪提起他工作调动的事。 江妈妈和江南都惊了一下。 江南不可思议,接着喜上眉梢:“终于想清楚,要调回京去了?”早该这样么,这样对于纪梦溪来说,或许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守家在地,又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现在像他这么正直的法官不是遍地都是,能力更加不容小窥。调回去发展的空间更大一些,如今在中院当个厅长,实在太埋没他了。 江南就要举杯恭贺他了。 却听纪梦溪说:“不是回京,是调去z城中院。” 一句话,江南狠狠的怔了下,脸都白了,讳莫如深的盯着他看了几秒,一动不动。不知道他这样做又是为何,不想他这一生都平白无故的搭到她的身上。江南受之不起,更不想无节制索取。纪梦溪为她付出的已经很多很多了,这辈子都还不起,只能愧对他。 却不想这样的付出是没有尽头的。江南也不想自作多情,纪梦溪调到z城或许只是单纯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可是,那么多城市,为什么非得是z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天下难得的好人,跟她沾上边了,只要她有难,他就不会坐视不管。 而江南总结了一下,这些年她简直就是个麻烦精,把所有的朋友都拖得筋疲力尽。所以才想离得他们远远的,她自己的命她认下了,不想让大家跟着一起心力交瘁。哪怕自生自灭,也比无度亏欠的好。 再美味的食物也难以下咽起来,只问他:“为什么非得是z城?” 纪梦溪却不以为然,仿佛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么风轻云淡的说:“哪里需要我,就到哪里去,我们吃公家饭的,不能总想着自己。” 可这世上有几个人不是整日想着自己的? 纪梦溪已经很是大公无私了,江南真的很想问他,你到什么时候才肯回头是岸?知道劝不动他,也说不动他,可毕竟是与她相关的事,总得有个头罢。 她有些倔强的放下筷子。 “你们家里人不是让你回京去么,那你就回去啊。去哪里有什么不好,守着家人,发展的机会多,空间大。怎么也比去z城好,你这样不是逼着我再换个其他城市流浪。” 纪梦溪脸上的笑意没了,板起脸,告诉她:“别任性,你只能呆在那里。既然那里那么适合你,就安心的在那里工作。你不要想太多,调去那里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去z城跟过客有什么区别?我不会傻到去追逐一缕风。你也知道,我调动一次人事关系并非那么容易,不是能跟你跑得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把它当儿戏。” 气氛一刹僵持得窒息,仿连空气都不能顺畅流动了。 即便纪梦溪说的理由充分,的确是,人事关系的调动并非儿戏。是要花费很大一番周折的。他那样理智的人按理说不会拿这个陪她消遣,她也不能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可是江南心中没法安生,多少次都觉得,纪梦溪这一生都毁在她的身上了。她不想做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连暧昧这东西她都玩不起,她就是个固执到死心眼的人。[.超多好看小说] 早在当年和纪梦溪分道扬镳的时候,就没打算再有拾回的一天,即便她现在过得很是凄苦,验证了当年没跟他在一起,真的是作,要像今天这样孤苦伶仃,也是她自找的。可是,她不后悔,如果时间重新来过,她觉得自己还是会犯傻。 如果不那样做了,她就不再是江南。 没想周身云云众生环绕,哪怕全世界都舍弃她,也不要像这样对她喝护有佳。有些东西注定还不起,承受的越多,压身的债务也就越重。 有些喘不过气来,站起身:“我不吃了,去阳台透透气。” 彻底是僵化了。 纪梦溪没想到他说起来了,会引来江南这么大的反应。其实江南一直很敏感,对她好,就跟拿锋芒的针尖扎她一样。好一点儿扎一下,她都会反应强烈。他知道她是怎么想。 “阿姨,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 江妈妈叹口气:“别这么说,不怪你。你也别往心里去,江南是为了你着想,这些年你做的太多了,她也不是感觉不到。连阿姨也觉得,你该为自己多考虑一些。她就那个直来直去的臭脾气,你一直是知道的,别理会她。” 正因为江南是这个脾气,所以无论纪梦溪什么时候说起来,她都得是这个反应。 纪梦溪还怎么吃得下,跟着放下筷子。 “阿姨,你们先吃,我去看看她。” 这个打算早就有了,一直以来都在运作打点。如今事情办成了,才跟她说起来。早晚都是要说的,就算拖到最后一天,去那边就职上任了,她还是会知道,这一天躲不过。 江南站在露天的阳台上吹风,晚风席席,只是夏季的风并不凉爽。相反,燥热的气流压得人胸腔闷疼,跟生了一种怪病似的。 风把她一头长发吹起来,束起的马尾晚风中像是开起的花。依稀是年少时的模样,在纪梦溪看来,江南从来没有改变过。他的心也没有改变过,一切暗香如故。 江南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执着的盯着远处的灯火阑珊。 纪梦溪走近来,有些讨好她似的轻笑:“怎么?至于生这么大的气?怪我之前没有跟你说起来?” 江南不说话,他懂,他什么都懂,可他那么通透的一个人还执意做傻事。江南不知道他怎么想,非得将自己葬送么?她不值得。 如果人有先见,知道要是如今这么一个结果,当初再怎么心动,都不会选择跟他在一起。 是啊,纪梦溪什么都很明白,就因为清楚的知道自己走不了,一辈子才只能如影随形。因为一个人爱上一个城市,当年他犯了这么一个傻。没想到连傻气也可以成为一种习惯,一辈子反复的去做。就是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一面叫做“南墙”的东西,或许哪一天撞上了,头破血流,他才可以回得了头。 不要跟他谈什么愧疚,分明就是他欠了她的,有些苦头是他自己找来的,悔不当初,命中注定。 如果当年不放开她的手,便不会有后来绵绵无绝期的痛触。怨得了谁呢? 点着一根烟,不想跟她说现在的事,物犹如此,人何以堪。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可供缅怀,不愿浪费一起的时间在这些注定争论不休的事情上。 他们骨子里有一部分相似的东西,便是认准了,不论幸或不幸,都要一路不回头的走下去。否则也不会受她吸引。 “有时间回学校看看吧,当年那些树砍掉了,如今又种了许多长青的植物,上次回去的时候去看了一眼,觉得还不错。” 早些年纪梦溪跟她说起来的时候,是打算回去看一看的,可是一直没有时间,一晃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再想起当年的校园,觉得很久远,真的回去了,只怕要感慨万千,泪流满面。 终于肯转过脸看他:“不能更改了么?非得去z城,不怕气坏你家里人?” 纪梦溪弹了弹烟灰,温温的笑着:“等到他们对我彻底失望,不再抱什么企及的时候,也就不会生气了,随我怎么样,是死是活他们都不会管。反正我就是不争气,这一点他们也早就领教过了。” 那烟气在空气中弥漫,极淡的烟草味,不难闻,还没有他身上的香水味重。 江南自嘲的笑了笑:“我可真是红颜祸水,不详的人。” 纪梦溪抬起手弹她的脑袋:“不是为了你,别抬举自己。我不是为了女人会乱了方寸的人,你该知道。” 尽管纪梦溪反复的说和江南没有关系,可是江南又怎么会信。 他纪梦溪的确是个不会乱了方寸的人,可是再聪明睿智的人,也会有犯傻的时候,这一点谁都否认不了。 当晚没带秦凉出去玩,哪有那个心情。自己打车回家里去,开门进去,热气和黑暗迎面扑来。重重的窗帘拉着,因为长时间没有人住,窗子一直紧闭,不会打开来通气,积攒了一屋子的热流。 江南把灯按开,把空调也打开,嗡嗡的响声传出来,静寂的房间总算有了一点儿人气。室内的家具都盖着白布,被江南一一扯下来。受不了这种荒凉到无人入住的感觉,那感觉像是无望的地老天荒,心口某个地方又隐隐的疼起来,越来越疼。 她按着胸口,蜷缩到沙发里,打量室中的每一个角度。淡白宝光那样详和,跟月光一样静静流泻。 江南的脑子里又开始咿咿呀呀的唱大戏,太多的声音疯涌而至,在她的脑海中混搅成团。哭的,笑的,各种各样的对话……那么多过往情节被掐成片段在头脑中滚动播出。曾经她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个,在这个房子里直到把自己逼疯了。开始反复的治疗,直到最后拖着行李箱远走高飞。 如今她回来了,一闭眼,还是免不去那些痛彻心扉的纷纷攘攘。 考虑过要把这栋房子卖掉,其实住不到了。可是发布了几次出售信息,最后有买家上门的时候总是心慈手软。卖不掉,就像没办法出卖自己的心。最后还是留下来,想着哪一天老掉了,就回来,让这一生的回忆把自己埋葬。 她总是这么悲情的想。 给江妈妈打电话,告诉她:“妈,今晚你带着秦凉一起睡吧,我在家里住下了,明天早上再回去。” 江妈妈不放心,提了一口气:“你还是回来吧,时间也不晚,打车回来。我怕秦凉跟我一起睡不习惯。” 江南想了想:“好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伸手按开电视,太久不看,连电视都会泛起潮气,起初图像不清,一点点有所改善。 江南并不是真的看,只是室中太安静了,她窝在那里冷而寂寥。便不得寻找各种各样的声音,将世界填充。 不知呆了多久,看时间快要十点了。下来关掉空调,关掉电视,把所有的家具重新盖好,最后环视一眼,换上鞋子出门。 邻居们好多都没有睡,年纪大的人在楼下打着蒲扇聊天,因为她太久没回来了,即便看到一个轮廓也不会想到是她,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便离开了。 秦凉知道江南今天的心情不好,就连晚饭都没有吃几口,撂下筷子走人了。所以等她一回家,也没有说三道四。 早已经洗过澡,见人回去,只说:“你去洗澡吧,我给你倒杯水。” 江南很辛苦,跑了一天,几乎将要见的人都见遍了。这一会儿才觉得腿都要跑断了,坐在沙发上喘气。 江妈妈也过来催她:“别坐着了,快去洗澡准备睡吧,秦凉这个时间也该睡了。” 江南本来没有什么力气,有些不太想动,一看到秦凉那个小模样,心头一软,刹时间像是很心疼他。 抱歉道:“对不起,今天晚上让你等这么久,你先去睡吧。” 秦凉点点头,和江妈妈道过晚安回房间了。 冷清的太久的房子一夜之前忽然热闹了起来。 秦秋彦开门进来的时候,室中的凉气还没有完全散掉,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脂粉香,就知道之前有人来过了。 江南走的时候忘记把窗帘拉上,城市璀璨的灯火从窗口照进来,迷离了一地的光彩,整个客厅显得色彩斑斓。 秦秋彦一伸手将大灯按开,同样将空调打开,冷气在空气中幽幽扩散。 先将钥匙扔到茶几上,扯去所有的布,去洗手间打来水,把所有家具全部擦拭一遍。以前这些事情就是他做,江南在做家务上很不在行,一个人的时候据说一段时间也会疯狂的搞一次大扫除。但自从嫁给他,就再也没有在这个上面疯狂过,懒惰到底,每天都是秦秋彦做。 他有轻微的洁癖,即便一个人住时,环境也要求一丝不苟。所以这些事情做起来很顺手,速度也很快,从来不会当成是头疼的事。 家里除了家具,很多东西已经被江南搬得差不多了,卧室中除了衣柜和床,衣服没剩下几件,都是些过时的。 秦秋彦坐到床上掏出根烟捏在手里,一点点的捻成烟丝,从指间簌簌的落下。却至始没有点着,他在戒烟,烟瘾上来的时候很难耐。可是自决意要戒的那一刻开始,就再没有抽过。 离正扬打来电话。去酒店看过了,他不在,问他:“这么晚去哪里了?” 秦秋彦沉沉说:“在家里,今晚我不回去了。” 离正扬说:“也好,不过不会遇到江南吧?” 秦秋彦解开衬衣扣子,只说:“不会,她之前来过了。” “既然这样就没事了。” 挂断电话,秦秋彦去洗澡。柜子里还有他的几件衣服,规整的挂着,取下来去浴室。 躺到床上的时候,连床头的睡灯一并按上了,窗帘是厚重的两层,扯上后室中陷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一滴一滴淌到床上,秦秋彦直挺的鼻骨酸痛得快要断裂。回忆是种伤人的东西,锋利起来,连血带肉,硬生生的把一切都割断了。 手掌轻轻的碰触身侧空出的一块,觉得她还睡在那里,有温度,有体香……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哪里都是空空的,心便歇斯底里的疼起来。 不知道那些个日日夜夜她是怎么过来的,守着空荡的房间,呼吸都像有了回声,觉得一如往昔,可是一切都不在了。像是宝贵的东西在生命里节节败退,如若不是残忍至极,又怎么可能把她折磨疯掉?! 秦秋彦眼眶里的泪流淌得更加肆意,只是心疼她,就已到了呼吸困难的地步。不知道那些年她一个人有多孤单,多难过,多害怕……可是,他却不能陪着她。 鬼使神差还是拔通了她的电话。 江南也还没有睡,秦凉就睡在一边,不敢翻来覆去的动弹,夜色中静静的盯着一个地方愣神,头顶的电话便微微的震了起来。 没想到秦秋彦这么晚了还会打来。接起来,压低声音:“喂,怎么现在打电话?秦凉已经睡着了。” 秦秋彦紧紧的抿着唇角,眼眸清亮,水洗过的一般。并不太敢说话,只怕一张口即暴露哽咽,他还极少有在人前失了风度的时候。 不过想听一听她的声音,方觉得无论是想念还是折磨,再久再切,都是有尽头的。 江南听不到他的回应,追问:“怎么不说话?在听么?” 秦秋彦淡淡的“嗯”了声,极力控制,还是嗓音低沉沙哑:“没事,就是打电话问一问,手边的工作要完成了,打算过去。” 江南吃了一惊:“你要来s城么?”听出他声音异样,只以为又是喝了酒,不觉然的嗔怪:“你又喝酒了是不是?” “只喝了一点儿,嗯,这几天就过去,等着我……”不管她是怎么想,到底还是说出来:“江南,我想你……” 有多想她,只有他自己最知道,否则哪里会不顾一切。 江南就因为这一句“我想你”彻底失眠了,连纪梦溪的事情都忘记了,只觉得心烦意乱又心跳紊乱。 钟庆丰一出院,钟笑就忙了起来,每天要给哥哥做饭,炖营养品,感觉一天下来都是围着厨房转。 方想起来有几天没给离正扬打电话了,那一天离正扬约她一起吃饭。正好赶上手里有事,没办法,只能改天。今天正好想喝酒,除了离正扬想不出更好的人选,就约上他。 “一起喝酒怎么样?我请客。” 离正扬在电话的一端笑笑:“好啊。” 其实钟笑并不能喝,却喜欢有事没事的喝一喝。离正扬这几天每次跟她喝完,保证她会醉,而且醉了之后酒品也不是特别好。 可是这样的人并不会让人讨厌,这个时代,难得见到这么直爽的女人了。 约好碰头的时间地点,钟笑给钟庆丰打电话,明确表示她要罢工。 只说:“我今晚要过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不想再当你的保姆了。你要是想吃饭,想喝汤,去找爱爱姐吧。” 下意识受不了他的这个慢动作,生意上那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追起女人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连钟笑都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即便不用她提醒,钟庆丰也知道要怎么做。自打出院开始,他每天都会打发司机去接宋林爱下班。倒不是想同她耍什么花枪,是真的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 今天既然钟笑不在家,他真的打算去宋林爱那里看一看。 店门推开,宋林爱笑脸相迎:“欢迎光临。” 看清来人后,一下愣住,如何没想到是钟庆丰。会跑到她这种小店面里来了,谈不上受宠若惊。只是很难适应。 难有什么表情,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钟庆丰抬腕给她看,提醒:“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自然是来叫你一起吃晚饭。” 宋林爱当即说:“我不饿,不想吃晚饭,你自己去吃吧。” 钟庆丰操手站到店中央,看了看她,也没说强求,打量一圈,找了张椅子坐下。闲闲说:“好啊,既然不想吃那就不吃,我也不吃了,等你一起下班好了。” 宋林爱没想到他会这样,本来不大的店面,多出他一个,就像多出无数人来,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本意是想对他视而不见的,知道言语上的劝说或者攻击都没有用,她不是他的对手,最后惨败的人一定是她。 所以就采用这种冷战策,让他一个人坐着,只怕坐不了多久,一感觉无趣就离开了。 没想到实行起来这样困难,最后还是宋林爱宣布投降。否则那一双眼睛跟着她转来转去的,像要在她的身上射出洞来。 妥协:“好吧,去吃饭,吃完饭你马上离开。” 钟庆丰挑了挑眉,却没有应承她其他。 宋林爱嘱咐店员:“你看一下店,我很快就回来。” “你放心吧爱爱姐。” 钟笑跳下车,离正扬已经在酒吧门口等她了。 小跑几步,靠近来。问他:“你说我们两个什么都不吃就跑来喝酒,会不会觉得有点儿彪?听人说空腹喝酒很容易醉的啊。” 离正扬要笑不笑的:“你空不空腹,我看都挺容易醉的。” 钟笑皱了下眉头:“离少,你这样不够朋友啊。分明是瞧不起人么,我虽然不能喝,但我酒品还是可以的啊。” 离正扬笑得更甚:“那是因为你一喝就高,根本不知道自己醉了之后什么样。” 钟笑几乎要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了,如今的男人怎么个个都这么不是东西呢。 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岔开说其他:“伯父的身体怎么样了?有时间再去看看他。” 离正扬“唔”了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去看他就算了。现在他连我都不见,估计我的朋友他也很不想见。” 钟笑终于有机会扳回一局,笑着说;“活该,谁让你随随便便就把未婚妻甩了,看到没?遭报应了吧?” 离正扬苦不堪言:“这话不能这么说,你当时好像一直蛊惑我这么做呢吧?” “我蛊惑你,你就做啊,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自己不会动一动脑子。” 离正扬彻底苦笑起来,得,跟这个女人说话有意思哎,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了。 钟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嘻嘻笑起来:“不要那么惆怅,逗你玩呢。无望的婚姻没什么值得留恋,否则会苦上一辈子的。”拉了他一下:“还是先去吃东西吧,你不是酒店的大老板么,能不能请我吃一顿好的。” 离正扬逗她:“不是说你请客?” 钟笑嘟囔一句:“要是我请客就吃路边摊。我没有工作啊。”如今还有像她一样惨的女人么。 “瞧你说的可怜兮兮的,行,这顿饭算我的。” 带她去名下的酒店吃东西,路上给经理打电话,让他们早备好一桌。 钟笑一边看着,赞叹不已:“哇,你好威武。果然是大老板,一呼百应的。” 离正扬好笑:“你哥不也这样?” 钟笑咂咂舌:“他那算什么大老板啊,名下一家饭店都没有,懒得跟他混。” “那你以后跟着我混。” “跟你混有什么好处啊?” “会有很多好吃的,每天翻花不重样。” 钟笑兴奋得大笑。 “好啊,好啊,那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离正扬看她爱玩爱闹的,想起件事来。问她:“过两天一个最好的哥们结婚,你去不去?好吃的肯定不少,你要想去,带着你,到时候只管闷头吃就行。” 这样的好机会钟笑当然不想错过,一脸企及的看着他:“这个也可以?” 离正扬点点头:“这个真可以。” 钟笑笑起来:“那好啊,正想凑凑热闹,看看你们s城结婚是怎么个风俗习惯呢。” (034)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尽管陪钟庆丰吃了一顿饭,宋林爱仍旧没能脱困。(.)整顿饭吃起来,就跟塞了满肚子的石头一样,宋林爱大口吞咽,掩饰紧张和不安的情绪。 倒是钟庆丰,一如既往的优雅,动作也是慢条斯理,哪里像是出身寒门的人。 饭罢,宋林爱急着说“再见”,转身就要离开了。 不想钟庆丰淡然一笑:“我送你。” 到了店里又不肯离开,看了看表,坐到店里的椅子上。 宋林爱不好直接下逐客令,显得像很怕他。知道他在等司机来接,到时候会一起将她送回去。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下去,难保不会短命。 整颗心七上八下的,最后一狠心,站到他面前。开门见山的说;“钟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以后不用让司机再来接我下班了,很麻烦,我自己打车就可以。” 钟庆丰眉眼专注的抬眸看她,关注的重点显然跟她不一样。 挑了挑眉:“你是真的心领了么?我怎么觉得你不但没有领会,还由心排斥呢?说明还是不够,那就接着送。我自己开车送你也可以,直到你真正心领的那一天。” 宋林爱被他堵得哑言,他这样完全是不按套路出牌。想再说话,有客人上门,叹口气,转身先去做生意。 当晚还是由钟庆丰的司机送回去,而钟庆丰就坐在副驾驶上。一路上车厢内很安静,只有发动机微微的叹息声。车子不急不缓,划破城市的霓虹将她送回家。 宋林爱道了谢下来,车子却没有马上离开,没有熄火,就停在那里,一直到她上楼。 一进门,松口气。紧绷的那根弦一松,全身的零件仿都七零八落。哗啦啦的响彻一地,掏出电话给孙青打过去。响了许久一直没人接听,挂断后又想给江南打,犹豫须臾还是作罢。 真想把这层天捅破,什么都说出来,也不会这样闷到窒息了。但显然不可以,江南在这里住不了几天,总不能再给她平添思想压力。 宋妈妈听到开门声,从卧室里出来。问她:“想吃点儿什么?我去给你做,晚饭时给你留了菜。” 宋林爱没有胃口,催促宋妈妈:“妈,你去睡吧。我吃过东西了,现在不想吃。我去洗澡。” “那你去洗吧,早点儿睡。” 宋妈妈转身回房间了。 江南要去订礼服,黄宇和丛瑶的婚宴上要穿到。 正好带着秦凉一起,完事之后可以带他四处转一转。 秦凉一天不在家,江妈妈就觉得很舍手了。送两个人出门,嘱咐江南的话很多:“早点儿回来,别带秦凉跑太久。天太热了,孩子受不了。出门打车,你能走路,可秦凉小孩子容易累,晚上又睡不好觉了……” 江妈妈没完没了,衣食住行都要嘱咐到了,明显比秦秋彦不放心的事还多。 江南叹气:“妈,你就放心吧,好像我会虐待他一样。秦凉又不傻,他要是哪里不满意自己就该吵嚷了。” 在江妈妈看来可不是那样,秦凉是个很体恤别人的好孩子,根本不会找麻烦。 两人出了家门,江南还忍不住唏嘘:“秦凉,你是怎么把我妈给蒙蔽的?你的演计真是炉火纯青啊。” 秦凉白了她一眼,哼声:“我对老人家可不会演戏,爸爸说老人家是最值得尊重的人,我是真心的对奶奶好。才不像你呢,一看你的乖巧就是装出来的。” 江南被一个小孩子挑理,竟还无话可说。她的确不像表面长得这么乖巧,不止一两个人说过。眼睛大,脸小,这样的人即便不用花大工夫去伪装,只要眨巴眨巴眼睛,都会有楚楚可怜的感觉。 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再实话实说,等你爸爸一来,我就把你丢给他,去住酒店吧。” 秦凉仰起小脸:“我爸爸他什么时候过来?” “就这两天。” 她也说不准,秦秋彦之前随口一说,当时的人很古怪。就像一根若长的杆子,一下扎下来,把别人搅散了,那边却风平浪静,船过水无痕的模样。江南怀疑那天晚上秦秋彦喝的不少,明显是高了。 又把她当成了秦凉的妈妈也说不定。 试礼服很快,不是主角,所以没什么讲究。颜色款式中意,只要上身效果可以就ok了。两人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时间还很早,江南建议先去步行街走一走,去宋林爱的店里看一下,然后中午一起吃饭。 秦凉直想翻白眼,不喜欢跟她那些闺蜜搅在一起。 “我可不可以不去?” 江南笑笑,一副随他高兴的模样。 “可以,不过我一定会去。你自己打车回去,还是四处逛逛?丢了我可不负责。” 秦凉发现江南实在很无耻,女人一旦活到她这个份上,也真是天怒人怨了。碍于他真的很小,虽然心比天高,可是很多事情还是不能自己去做。所以只得暂时受她胁迫,不过秦凉已经想得很明白了,等他长大的那一天,非得血洗今时今朝的耻辱。 江南见他无声妥协的样子很满意,过来揽上他的小肩膀,还觉得不够,问他:“要不要我抱着你?” 秦凉拿开她的手甩到一边。义正词严的告诫她:“不要随随便便的碰我,否则回家有你好看。” 江南不信,讪讪的笑起来;“怎么?回家你还长本事了不成?” 有些话果然不能说,本来一天在外面跑得逍遥自在,两个人好吃好喝的。直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拿上买的东西,才打车回家。 之前江妈妈打过电话了,而且不止一次,中午饭的时间要问一问,下午又要问一问,只怕江南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会亏待委屈了秦凉,千百个不放心,真跟自己的亲孙子心头肉一样。 江南告诉她已经坐到出租车上了,没几分钟便能到家。 结果车子开时小区的时候,远远看到江妈妈就在楼下等着。 付完款一下车,秦凉扑到江妈妈怀里,当即红了眼眶。 江南也有些懵了,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个状况。 指着秦凉:“你什么意思?又在唱大戏?” 话才一出口,江妈妈狠狠的照着她的胳膊来了一下。 “你胡说什么呢?小孩子会唱什么戏,哪有个当大人的样子……”然后心疼兮兮的蹲下身问秦凉:“哦,奶奶的心肝宝贝,告诉奶奶,怎么了?是不是出去累坏了?还是想要什么东西江南没买给你?” 江妈妈这样简单的估量他,以为小孩子也就这么点儿需求。岂不知秦凉虽然只有四五岁,却并非这么小儿科。 小嘴巴瘪了瘪,没哭,只是那模样欲语还休,比痛哭流涕更加悲情一万倍。恸生生地看了江南一眼,转过来,才说:“奶奶,江南说她要把我扔在道上,或者让我自己打车回来……” 江南瞠目结舌的瞪大眼睛,本来在秦凉的脸上看到这种惊恸的表情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却还听到他这样说。 当即挥起拳头就要砸向他的小脑袋,又跟她玩这一套。 而且江妈妈不是秦秋彦,对秦凉的相信也是百分百。 这一次真的有些被江南气坏了,就说她粗枝大叶的,可是明明有了那么惨痛的教训,怎么还是不长记性?江豆豆在眼皮子底下都丢了,如果真把秦凉一个人扔到大街上,或者把他一个人赶回来,不是又得把孩子丢掉? “江南……”江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跟她用这个语气说话了,只在当时她活不起,险些死掉的时候,江妈妈曾这样呵斥她,让她振作一些打起精神,不能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除了那个时候,便再也没有过。这一次真的火了:“你太不像话了,要是不喜欢带秦凉出去,就不要带他出去。一个当大人的一点儿耐心都没有,秦凉又不是不懂事,跟在你身边,能添什么罗乱?你怎么不动动脑子,秦凉才四岁多,你把他一个人扔在街上,或者让他自己回来,跟把他扔了有什么区别?” 江妈妈越说越火大,要不是江南已经长大了,又是很久不回来一次,非得一巴掌抽上去,打醒她。 “江南,你太让我失望了,非得气死我。” 江南苦不堪言,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无可奈何:“妈……你听我说呀……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怎么可能真把秦凉扔到街上,别说这是永新集团的太子爷,就算是任何一家的孩子,她也不可能那么做,怎么忍得下心? 母女俩声音有些高亢,连邻居都听到了。 问江妈妈:“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江妈妈狠狠的白了江南一眼,扭头对邻居说。 “还不是家里这个死丫头,多大的人了,永远跟长不大似的。” 拉着秦凉的小手:“走,跟奶奶上楼。以后咱不跟他一起出门了,想去哪里奶奶带着,奶奶给买好东西。” 秦凉点点头,中正的看了江南一眼,转身跟江妈妈上楼。 不能怪他没人性,谁让她为老不尊,当街威胁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而秦凉这样的,明显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江南苦大仇深,跟着上楼。直到晚饭江妈妈都没有给她好脸色看,晚上好吃的东西也仅煮了一小份,江南想伸筷子就被她给挑开了。 面无表情的说:“这是给秦凉做的。” 江南看着秦凉咬牙切齿,江妈妈真的生气了,总不能再死皮赖脸的去抢秦凉的小灶。 秦凉嘴角微动,那抹钩子很清淡,软肋拿得很正,委委屈屈的一个表情,就让江南溃不成军,惨败连连。 吃完饭,江妈妈去洗碗的时候,江南终于有时间跟秦凉秋后算帐。 指着他:“你……” 秦凉飘飘的看了她一眼,直截了当的说:“这一次我才是真的在演戏。” 江南被他一句话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一字一句:“秦凉,你太不是东西了。” 秦凉笑了下:“这不算什么,谁让你欺负我。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装出来的而已,你不是分不清?” 跳下沙发,不想跟她共处一室。自打上次秦秋彦告警过他,说他不适合扮演受害者之后,秦凉潜心研究了一番,终于悟出要是哪个表情才会显得羸弱不堪,楚楚可怜。今天试了一下,果然百发百中。不得不感谢秦秋彦基因好,把他生得机智伶俐,连作恶多端都这么有天赋,也让他不得不佩服他自己。 江南要揍他,江妈妈像是有先见,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防备的看了江南一眼。 叫秦凉:“宝贝,来,到奶奶这里来。” 那样子俨然是不再相信江南的人品,防火防盗防江南,成了江妈妈心中最大的隐患。 晚上秦凉自然不会再跟江南一起睡,她肚子里积着火呢,只怕等他一睡着,会把他直接吃进肚子里,骨头渣都不待吐的。 秦凉自认自己年纪轻轻,惧怕英年早逝。 所以江妈妈一叫,他就主动去陪老人家了。 江南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莫明的竟想给秦秋彦打电话。 接通之后就抱怨,自然而然:“我快被秦凉给气死了,他竟然联合我妈一起欺负我。” 秦秋彦在那一端似笑非笑的,这倒不奇怪,都说隔代亲,老人家往往更喜欢小辈人。由其秦凉那种长相讨喜的,小小年纪又很会做人,这些的本事江南可没有。最后会将江妈妈拉拢过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女人受尽委屈,安慰她:“等到见到秦凉的时候我给你出气。”接着叹了句:“我最早跟你说什么来着?告诉你在小孩子面前一定要有个当大人的样子,小心有一天她骑到你的脖子上,现在怎么样?受了委屈来找我诉苦,就这点儿出息?” 江南哑口无言,秦秋彦的确是提醒过她。可是那时怎么会想那么多,别人的孩子,压根不会想什么以后。没想到会像现在这样有交集,而且‘以后’竟也来得这样快。 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只要是在秦秋彦面前,她总会失了口齿伶俐的本事,常常忘记自己的前身是做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个会语言匮乏的人。 秦秋彦不再说她,也怨不得江南。秦凉那个孩子就见不得别人笨,可是在他看来聪明的人又实在不多。不要说江南,钟笑在他面前混了这么多年,也是受尽了欺负。对江南算是很好的,其实秦秋彦看得出,秦凉是很心疼江南的。只有江南这个傻妈妈不知道而已,秦凉再怎么调皮捣蛋,对她却很是手下留情了。 要笑不笑的骂她:“傻样……” 那一句轻叹很是撩人心口,是秦秋彦才会有的风情。江南甚至能想到他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痕迹什么样,微微牵动着,嘴角轻轻的抿起一点儿,邪气又慵赖,宛然贵族的魔力。 下意识脸红,差一点儿将自己的舌头咬掉。觉得自己好没出息,怎么会给秦秋彦打电话。在一个小孩子这里没能讨到便宜,就打电话来跟他抱怨,且不管是否说得着,为什么是他? 是啊,为什么要是秦秋彦,江南想不出理由,又开始觉得很没道理。(.好看的小说)慌了神,心潮来袭,澎湃不羁。略微慌张的说:“那个秦总……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刚想说挂了吧。 却听那端漫不经心的说:“想不想见我?” 江南愣了下:“什么?” 秦秋彦只说:“我来s城了,昨天就已经到了,要不要见一面?” 江南抱膝坐在沙发上,又开始魂牵梦萦那般,得了心神不宁的怪病,很沉不住气,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是短短的一次交锋……她都得像现在这样,方寸大乱。 拿起茶几上的杯子一口灌下去,觉得不够,又去倒了一杯。 夜深人静,江妈妈和秦凉都已经睡着了,没人管得了她怎么折腾。 电话里自然没有应承,她不是一点儿理智都没有,觉得想见,可是连一个牵强至极的理由搪塞自己都找不到,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便不再去想,挂了电话又睡不着,坐在沙发上反复思索,发现一些事情都脱轨了,像是一列盲目无从的火车,偏了轨迹不知会开到哪里,只怕是要粉身碎骨的。 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悲惨至极的结果,谈不上壮烈,像是死于非命。 慢慢滑坐到地板上,即便是夏天,没有铺地毯,仍旧冰冰凉的一片。她赤着脚坐在地上,狠狠咬着唇齿,一个想法才一呼出,就险些要了她的命。 她莫不是爱上秦秋彦了…… 剧烈的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这样……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她这一辈子就算被别人背弃,也不会去背弃别人……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秦秋彦,那么糟糕的一个人,除了身价数亿,长相得天青睐,他还有什么好? 她不是个会贪慕虚荣的女人,所以不会被这样的商业明星蛊惑……江南被自己的想法惊悚,费力的想一些不可能爱上他的理由,妄图说服自己……慢慢的,想到傻眼,有些事情就是如此,越是急切的想要否定,越发说明它其实已经占据了你的心。 起码动了恻隐之心。 一晚上休息不好,眼睛上出了黑眼圈。很明显,秦凉一出房间就看到了。吓一跳,问她:“怎么?我不跟你睡,你一个人害怕?” 江南奄奄的说:“不是,你想得美,别以为自己不可或缺。我多大的人了,会怕黑么?” 不能说跟他不共戴天,怨恨还是有一些的。若不是他昨天装模作样,告她的状,她也不会做后来的傻事。 秦凉摇了摇头,告诉她:“敷一敷吧,会把鬼吓活。” 江南没好气:“你是鬼啊?” 流年不利,人要是不顺了,喝口凉水都能塞牙。正好被出门来的江妈妈听到,板起来:“说谁鬼呢?” 江南彻底认输了,无力的说:“反正没说你的宝贝孙子,说我自己呢,我是鬼,人不人鬼不鬼的。”去洗澡换衣服,边走边说:“省着你看着我碍眼,又老说我欺负秦凉,我去找孙青他们总可以了吧。” 没跟秦凉说秦秋彦过来了,如果说了,他肯定让她带着他去找爸爸。江南现在很不想见到秦秋彦,如果有可能,一辈子不见最好。 可是,这世上也没有如果。 s城烈日炎炎的街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江南站在路旁边,其实无事可做,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个时间难有闲人,想一想,认识的人里每一个都需要上班。就算宋林爱是自由的个体户,可是每次去占用她的时间,影响她赚钱也很不好意思。 绿灯亮起来,眼前的斑马线上瞬间热闹非凡,人流如织,攒动不已。 她站着没动,胳膊却被谁碰了一下,下意识侧首,几乎又要跟做梦一样。 竟然是秦秋彦…… 如果不是昨晚听说他来了,这样突如其来的相见,毫无设防,只怕自己会以为见到鬼了。 戴着很时尚的墨镜,不似在公司时的西装革履,简单的黑衬衣牛仔裤,色泽很简单,却感觉气息温和,儒雅温良,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见江南傻站着,还是拉起她的手快速穿过斑马线,前面的信号灯几经闪烁,变了颜色,身后车流滚滚,发动机嗡嗡的响起来。 江南才想起抽回手,迎着日光眯着眼睛看他。 秦秋彦没将墨镜摘掉,松散的发线没有打发蜡,随意的低垂着,发丝笔直柔软,长度已经摭住额,再加副眼镜其实并不能看清他的模样。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分辨不清这个人长什么样子。江南看着他的武装,想起大明星。 “大上午就发呆?嗯?有心事?” 江南没有回答他,只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接秦凉的?” 秦秋彦若有所思:“随处走一走,先不接他,知道他能跟你家人相处的很好。这些年他一直在我手边长大,没有离开过,让他换个环境轻松一下。” 江南咂咂舌,心中感叹,秦凉是松快了,她却像是跌入了人间地狱,一大早就被逐出家门。四处游逛,像是没了容身之所。 秦秋彦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来,盯着她看了须臾。 伸手抹上她的眼角:“怎么?昨晚没睡好?” 他的手一伸上来,江南立马就跟触电一样,蓦然倒退一步,步子大得就差跳离他三尺之外,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的确没有睡好,她就要心力交瘁了,而他却跟没事人一样,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视若寻常。 这就是修为,不服气不行。 “我没事,昨晚喝了太多咖啡,所以睡晚了。” 秦秋彦蹙眉:“又不工作,大晚上喝什么咖啡。” 江南胡扯:“一时兴起。” 秦秋彦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挑挑眉:“早晚还没吃,陪我去吃东西。” 江南随口说:“我还有事呢。” 秦秋彦侧首盯紧她,慢条斯理:“一个有事在身的人,会对着马路发几十分钟的呆?还没想好有什么事吧?正好,一边陪我吃饭一边想。” 江南怔了下,不知道他打什么时候看到她的,的确是站了很长时间。 还是被秦秋彦拉着去了,她早上已经吃过了,所以这个不早不晚的时候还没有什么胃口。坐在对面一直看着他吃,思绪万千,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办?租住他的房子肯定是不可能了,要不要辞职?就是这一个,一直拿不定注意。 得来不易的机会,不会时时都有那样的好运,跟做梦一样就进入了永新集团。有的时候不是有能力就能出头,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都得占全了,才能出人投地。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有一份顺手的职业,稳稳当当的,不用像以前那么颓废发疯,就已经很好了。 只怕去了别处,便没了这样好的机会。 秦秋彦托起下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只问:“你说,要是有一个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坐你对面一直盯着你,你还有吃下饭的好胃口么?” 江南经他提醒,马上敛神,习惯性的狡辩:“我没有,你要是不愿意这样,那我离开,你自己慢慢吃吧。” 反正她呆在这里也很痛苦,如坐针毡。 秦秋彦一伸手又将人拉回来,他的手一直冰冰的,听说手指修长冰冷的男人很薄情,就跟嘴唇生的薄是一个道理,而这两样秦秋彦都占全了。 江南惊得抽回手。 秦秋彦眯起眼:“老实坐着。” 本来闲散无事的一天,因为秦秋彦的突然出现而变得拥挤起来。 江南带他四处转,有些地方自己也想不清了,而秦秋彦却能找到。发现他对这个城市似乎并不陌生,起码大的主干道和店面他都清楚,一天跑下来,竟然没有失去方向感,重新把这个城市看了一遍。 秦秋彦要回酒店,给江南叫上出租车,拉开车门告诉她:“到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江南“嗯”了声坐进车里。 秦秋彦跟她招了招手,把车门带上。 出租车跑起来,江南望着极速退后的秦秋彦,影像明明在一点点的缩小,再缩小,缩到最后在眼中只有斑点一样的大小。而她头脑中一些东西却像逐渐清析起来,放大,再放大……大到一定程度,连自己都不敢再想下去。 只以为太辛苦,思想压力实在太大了。秦秋彦又怎么可能是薄南风,怎么可能? 她虽然忘记了他的样子,可是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忘记。秦秋彦不是,他们的性格有差,薄南风习惯以阳光示人,即便内里是冷漠的,从表面却不大看得出。而秦秋彦不一样,毕竟年纪在那里,成熟稳重,平时就一副冷峻的模样,仿佛不苟言笑。 薄南风是标准的北方人,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但秦秋彦却有温软的南方味,偶尔就会咬字不准。 而且他们做菜的味道也不一样,一个北方,一个南方,又怎么可能相同? 不是,真的不是……任何的错觉都可以生,唯独这个不可以。实在太疯狂了,江南生起抱头的欲望,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忽然头疼得厉害,像要炸开了一样。 外面宾客如云,不论冲着黄家,还是丛家,名流政客都少不了。 丛瑶在化妆间里化妆,造型师一早就过来忙活,每一笔都精湛,势必要将今天的女主角装扮得艳压群芳。 丛母一直没有出场,这段时间因为丛瑶的风光,反倒被她更加嫌恶。甚至隐隐觉得,丛锦之所以走背字,都是丛瑶拐带的。 气在心头,连场面活都不想做。丛父这两天一直在劝导她,只说:“丛瑶嫁给黄宇,不单是她自己的事,也是整个丛家的事。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的媒体到现场,如果闹得不好看,丢的可不是丛瑶一个人的脸,而是整个丛家的脸。” 苦口婆心的劝过,丛母终于妥协一些,肯出场。但是指望她像个真正的妈妈那样欢欢喜喜的送女儿出阁,便是想都别想。 丛父自然也不指望,只要她肯露脸,在人前保持微笑的走一遭,就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自打丛瑶化妆开始,也没说过来看上一眼。丛父中间来过一次,夸了两句漂亮,就又出去招待客人了。 倒是江南,早早就过来了。 新娘身边一定要有个人陪着,随时随地想起什么,好有人打个下手。毕竟结婚这样繁杂的事,讲究很多,各家的习惯不同,在意的也不尽相同。 丛瑶很感激江南,看她跑前跑后的,比自己的娘家人还周到。 笑着说:“江南姐,谢谢你啊,你来参加婚礼,本来是客人,还得这样帮我忙活。” 江南拍拍她的肩膀:“跟我客气什么,再说我算什么客人啊。你也帮过我不少,我做这点儿小事不算什么” 妆化得差不多了,江南自镜中看了一眼。 啧啧叹:“真漂亮,一会儿黄宇看到,眼睛都得直了。” 丛瑶羞涩的笑起来。 “哪有那么夸张。” 外面又有人叫,看来又是想起了什么必备环节。 江南直起身:“你先化着,我出去看一看。” 丛瑶点头:“好。” 一道黑影自楼梯滑上来,步伐很快,一身华丽的黑色礼服,没有什么违和感,所以谁都不注意去看。 丛锦直接去了化妆间,推门进来。 丛瑶自镜中看到她,怔了下,扭过头:“姐,你来了?” 丛锦面无表情的盯紧她,不得不说今天的丛锦可真是漂亮,上了妆,竟要有些认不出她来了。不愿相信童话故事是真的,丑小鸭真的可以变成白天鹅,多么荒谬的笑话…… 那些东西只能拿来骗那些心智不全的小孩子,和有少女梦的白痴少女,她这样的人却从来都不信。 丛瑶见丛锦望着她的目光阴冷,也渐渐敛了笑。知道怎么样都不能讨好她,由其今天这样的场合,只怕在丛锦看来,就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了。 自打她和离正扬一拍两散,每天都是阴晴不定的。本来对丛瑶就不友善,现在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丛瑶每次回家都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刀子一样,每一下剜到身上都很疼。今天的丛锦给人的感觉更反常,瞳光淬着什么,毒一样漫进四肢百骸,又无药可救。 妆已经化完了,化妆师刚出去不久,整个化妆间里不过姐妹两人,谁都不发出声音,静悄悄的。 丛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丛锦慢慢走近来。 丛瑶又唤了一声:“姐……”渐渐有些紧张,丛锦的表情阴郁,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丛锦忽然从包里拿出一把亮闪闪的刀子,下一秒顶到丛瑶的喉咙上,刀很锋利,贴合着丛瑶纤细的脖子划过去,就是一道刺目的血印。 丛瑶痛得尖叫:“啊……姐,你要干什么?” 丛锦却很镇定,明显是有备而来。扔下手里的包,走到她身后,拉着她一只胳膊。身高的悬殊,顺利将人挟持,冷冷说:“走,跟我一起出去。” 出去代表什么? 代表毁灭,丛锦这么聪明的女人不会不知道。婚礼现场挟持自己的妹妹,这种话题难免要掀起轩然大波,而她这样,也触犯了法律……丛锦有大好前程,如花似锦。多少人羡慕不及,简直就是女子中光鲜亮丽的典范人物,她一直也以此为荣。 只有如此,才能骄傲的将人踩在脚底一下,一直以来嚣张的活着。 如果这一扇门打开,一切荣华富贵都将不复存在了。这一个女人,也就预示着毁灭。 丛瑶又怎么会不听她的话,就算今天真要死在丛锦的刀下,也值得了。她一直以来都想报仇,把丛家给她的,通通还回去。也恨不得他们每个人都万劫不复,败退在她的眼前,让她的母亲能够冥目。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她有什么不愿意? 拉开门走出去,有丛锦意料之外的从容不迫。 “你不怕我杀了你?” 丛瑶和丛锦斗了这么多年,一个趾高气扬,一个倍受欺凌,其实仔细想一想,又不像是两个人的仇。斗得太久,真正的胜负难分,丛锦将丛瑶打压得喘不过气来,而丛瑶又何偿不是丛锦心里的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口上长年累月,滋味可想而知的痛苦难耐。 所以谁胜出了?着实是件难以定论的事。 丛瑶这些年倦怠了,当黄宇做为一个港湾供她依靠的时候,也一度想要放弃这样的仇恨。前一辈命中注定有些一劫,说到底是命运,做晚辈的又怎么可能改写? 可是,没想到到了这一刻丛锦仍旧不想放过她。丛瑶心中那撮火苗被点起来,便在想,如果是毁灭,能拉着丛锦一起,也算再好不过了。 轻轻笑了一声:“就算是死,也是同归于尽,有你陪着,我有什么好怕的?” 这样一说,丛锦的内心也跟着苍凉起来。知道丛瑶不想呆在丛家,她恨着丛家的每一个人呢,只是没有办法而已。想起离正扬说过的话,如果她有得选,如何也不会想当一个私生女。 其实这段恩仇并非就是真的找她解决,不过是想借着她,为其他的事来个了断而已。 丛锦已经疯了,她思索再三,几天下来恨意噬骨,再想不出比这更轰轰烈烈,足以让一个人记住她一辈子的手段了。 当姐妹俩以这样一个方式出现在婚礼现场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整个宴会厅先是不可思议的静寂两秒,然后巨大的响声炸裂开,顿时人心慌慌。 丛父看到后,一声惊呼:“锦儿,你干什么?快放开你妹妹。” 丛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丛母花容失色,也在那端哭起来。 “锦儿,你在做什么傻事,快放开。” …… 议论纷纷的人群爆发出更大的争论狂潮,已经有记者开始记录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热辣的头条。 黄宇看到后,红了眼,想上前去解救。 被丛锦看出意图,轻描淡写的威胁他:“你是想看她现在就血溅当场么?不想看到,别老实站在那里别靠近。” 黄宇紧紧盯着丛瑶脖颈上那道伤痕,有些气息不稳的。 “你别伤害她,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丛锦不想怎么样,她只是不想丛瑶胜过她,她一个卑微如蝼蚁的私生女怎么可以过得比她好?可是,现在丛瑶分明就比她风光耀眼,她看得很不顺眼,所以想搞破坏,就想摧毁她。 但是这一些还不是最主要的,她心中有结,非得在今天打开。如果不用这种法子,她没办法逼迫离正扬开口…… 视线在人群中巡视一圈,最后落到离正扬的身上。 凄厉的笑了笑:“离正扬,黄宇不是你最好的哥们么,如果他新婚当日发生这样的惨剧,你也会跟着很痛心的吧?” 离正扬已经无奈到极至,他早说过,丛锦就是个疯子。优雅端庄只是表面,其实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女人。 站出来:“你先放开丛瑶,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如果你今天是想冲着我来的,不要连累到其他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 丛锦紧着问:“我要是想让你跟我在一起,跟我结婚呢?” 离正扬眸色加深,直接说:“那不可能,我们已经解除婚约,没有半点儿关系了。” 丛锦冷哼,她就知道是这样。想在一起的时候没感情,分开的时候更绝情,根本不会顾念到她的心里是怎么样。也不会想到她会不会痛心…… 她想的也不是不明白,离正扬是铁了心的不想娶她。不是她好不好,也不是两个般不般配,归根结底他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所以任何人都看不进眼里去。 “那么你告诉我,你心里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问出来的同时,刀子离丛瑶更近一分,直接切进她的表皮里,清析听到丛瑶的痛哼声。 所以人马上提着一口气。 丛母在那端又喊又叫,最后受不了这样的思想冲击,一口气没喘顺,哭晕在丛老爷子的怀里。 黄宇要被逼极了,恶狠狠的说:“丛锦,你要是再敢下狠手,信不信我让你们整个丛家马上在s城消失?” 丛锦瞄了他一眼,根本不将他的话放在心里,现在哪里是听得进这些话的时候。只紧紧的盯着离正扬:“你说啊,你要是不说,我马上就割断她的喉咙你信不信?让你一辈子愧疚。” 离正扬下意识侧首,江南就站在不远处,一样摒弃凝神,都吓坏了,这一刻转过头来,看着他。 离正扬瞳孔内翻着花,知道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他,等着他给一个答案,一个或许可以保命的灵丹妙药。 黄宇紧紧的抿着唇,他知道,一切都心知肚名。让离正扬说出来很为难,只怕一说出,许多事情都破了。就像是一个脆弱的肥皂泡,放它在天上飞,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要飞到天际去,再一伸手戳破,多么残忍…… 如果离正扬不说,即便真的出了什么事,黄宇觉得他也怪不得他。 黄夫人有些哀求的:“正扬,你就回答她……”或许真的会很为难,可是一切难为和人命关天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离正扬定定的看了江南两秒,视线错开。 喉结动了动,似乎要发不出声音,又干又涩的,跟含着一口沙石一般。 垂在身体一侧手的手臂忽然被人揽紧,下一秒一只柔软的小手触进他的掌心里,将他掌心中那点儿莫名其妙的空寂填满了。 离正扬侧首看过去,女子笑颜如花,很是明媚妖娆的一张脸。 答案似乎不用说,已然这么显而易见。 .. (035)我是谁 丛锦美眸渐渐睁大,不敢相信真的是她?!那天侦探社把照片交到她的手上,女子醉态酣然的一张脸险些灼伤她的眼。耿耿于怀,深深忌惮,不惜到酒店门前去跟离正扬闹,暴露自己最丑陋不堪的一面…… 当时问起来的时候,离正扬还说她无理取闹,不想竟是真的。 黄宇狭长的眼睛眯起来,盯紧离正扬。有一个谎言说出来了,只怕更难收场。要知道现场有多少知名报社的记者,此事一旦揭露,铺天盖地。 离正扬的世界有几秒钟的静止,仿佛水声滴答,响彻山涧。他的脑袋异常清晰,知道丛锦不是轻易可以骗过的女人,而实话到了今天更加的不能说。想起那一日道过的珍重,便没想过再有回头路可走。 可是,再拿谁当枪使唤的事,他也不是轻易就做得出。由其钟笑这么单纯仗义的女子…… 钟笑脸上洋溢着笑:“正扬,既然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我就不防说出来吧。我是不想跟你们这些豪门子弟扯上关系,不过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也不想让别人因为我受到伤害。” 离正扬定定的看着她,钟笑说过,她是傻,可不是真的傻,别人的事她素来看得很清,这一刻也不例外。接收到她眼中传递的光茫,离正扬拉起她的手,把人拉到面前来。 一字一句的告诉丛锦:“就是她,我心里一直装着的人就是她,你满意了吧?是不是可以将丛瑶放开了?” 丛锦凄厉的笑起来,声音很大,一下爆发出,像是恶魔的笑声,很可怕。几乎惊慑了所有人,她却没有放开,失了理智一般,不停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说过不是她的……你还说我无理取闹……” 离正扬放开钟笑的手,一步步的向丛锦走近,边走边从容的跟她说话。 “就是她,我没有骗你。当时之所以那样说,是怕你知道后会伤害到她……” 这样说无可厚非,谁都想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免她受到伤害是最基本的东西。 丛锦明明信了,又信得极不情愿。看到离正扬就要逼近来,慌了神,瞳孔无限度张大:“你别过来……别过来……再走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丛老爷子嘶吼起来:“锦儿,快放开!不要做傻事。” 丛锦闻声望过去,惊慌失措的一张脸。 就是这千钧一发之际,离正扬两大步跨过去,扯上丛锦握着刀子的一只手,他学过工夫,速度快而灵敏。给丛瑶脱困的机会,丛瑶移了一步,黄宇也已近在身侧,伸手一拽将她揽到怀里来。 丛锦想要反抗,手腕被离正扬攥紧,稍稍一动力,骨节轻微一响,刀子应声落地。 丛老爷子在一旁呼起来:“离世侄,不要伤害到锦儿啊……” 危机一解除,离正扬当即将丛锦甩了出去。 丛锦蹬着几寸的高跟鞋,跄踉不稳,急速退后。 不知是谁报的警,可能是黄家的下人,警察正好赶来,场面有一刹那的混乱。已经将丛锦控制住,准备带回去调查。 丛夫人醒来了,看到警察要将面无血色的丛锦带走,哭得撕心裂肺,死死的拦着不让人将丛锦带走。 警察公务受阻,见丛老爷子还有几分理智,提醒他:“你夫人要是还这样,我们就要告她防害公务了。” 这样大的场合已经很丢脸了,实在再丢不起。丛老爷子只得拉着要死要活的丛夫人站到一边,让警察暂时先将人带走,随后再想办法。 闹到这个局面,内心晦涩焦灼,丛夫人再不分场合嚎啕一哭,彻底有些烦了。 “行了,你别哭了,想想办法再说,都是你惯的她。” 婚宴是没办法再参加下去了,借口先送丛夫人回去休息,夫妻二从双双退场。 黄宇带着丛瑶去包扎伤口,也已经早就离开了。 黄家人开始维持现场秩序,安抚眼下的紧张气氛。好算发生这种事是丛家人自己闹起来的,即便丢脸也丢不到黄家的脸面。而且明显也怪不到丛瑶的头上来,婚礼如果没有意外还要照常举行, 黄老爷子双手按压一下,示意大家静一静。然后说:“出了一点儿小意外,年轻人做事冲动,大家不要往心里去,婚礼照样举行,大家请随意……” 说完一句,把现场交给大管家和黄肖,和黄老夫人一起去看丛瑶了。 江南提着裙子也跟着过去,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离正扬怎么会认识钟笑?莫非老早就认识了?而这些年离正扬实则都是喜欢钟笑的? 从没听他提起过,甚至不知道两个人认识…… 猛然说起来了,连她都惊怔不已。那离正扬认不认识秦秋彦?应该不认识,那一天见到了,分明没有打招呼,江南几次说起来,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感想。可这样一想又不对,那天在永新集团离正扬分明也见到钟笑了,就跟秦秋彦和钟笑一起,却同样表现得跟路人甲一个模样……怎么进到他心里去的? 虽然有很多的事情想不明白,可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一心只挂念丛瑶的伤,什么都顾不上了。 黄家的私人医生过来给丛瑶检查包扎伤口,安抚大家:“都不要担心,二少奶奶只是皮外伤,处理一下伤口先包扎一下,等到婚礼结束再到医院去处理,一点儿问题都不会有。” 只是黄宇不放心,一个劲的问丛瑶:“能不能行?要是不行,这婚礼咱先别办了。”不过就是一个虚礼,走个过场罢了。 况且今天闹了这么一通,更担心丛瑶心里烙下伤,无心应对今天的场面。 丛瑶笑笑:“为什么不举行,婚礼这种大事能随意取消么,外面还那么多客人在等着呢。放心吧,我一点儿都没事,就是蹭破了点儿皮,这么一包扎影响美观而已,其实伤口不碍事。” 她语气轻松,表现出让人心安的坚强。 黄宇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妆没有花,俏丽明媚,映着他同样俊美的容颜,笑一笑:“不影响美观,还是这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江南看着,终于跟着松了一口气。之前吓坏了,一直责备自己太大意,没有一直守着她。 这一会儿看到丛瑶没事,口干舌燥。只想找一杯水喝,去跟黄家的下人要。 如今丛瑶的脖子受伤了,再光着肯定不好看,所以要重新更换礼服。 黄宇从房间里退出来,看到江南站在那里凶猛的灌清水。走过去,告诉她:“留着点儿肚子,别喝水喝饱了,一会儿有酒喝不下去,说我们黄家招待不周。” 江南心有余悸,可没闲心跟他开玩笑。 知道黄宇肯定也吓坏了,之前目光里都是疼宠。安慰他:“吓坏了吧?现在没事了,只要丛瑶没有受什么大伤,其他的就都不是事。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今天的男主角,怎么也得笑一笑。”垮下脸:“不过今天也怪我,要是不冒冒失失的进进出出跟只无头苍蝇似的,一直帮你看着丛瑶,也不会让丛锦有这样的可乘之机。” 想想丛锦可真是疯了,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连自己的妹妹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又偏偏挑在今天。 黄宇看着她,静静说;“不怪你,丛锦打定注意想这么做,肯定防不胜防的。她素来见不得丛瑶比她好,又被正扬解除婚约,看来是被刺激疯了。” 一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杯子,告诉她:“别喝了,去吃点儿东西吧。”知道她从昨天晚上就在这里帮着忙活,只回家睡了三两个小时,天不亮就又爬起来了,根本没有时间顾得上吃东西。 经他一提醒,江南揉了揉肚子,发现自己真的很饿。 点点头:“好,我去补充一点儿能量,好接着为你们鞠躬尽瘁。” 黄宇被她逗笑:“你是女王,谁敢让你鞍前马后啊。” 江南指着他:“看,笑了吧。瞧这样多好,大喜的日子就得多笑一笑。人一笑什么霉运就都没有了,你是丛瑶的天,可不能塌下来。好了,我去找东西吃。” 风风火火的跑走了,人只要紧张的情绪一松,胃口都会跟着大开。 离正扬和钟笑一直出了宴会厅,上到楼上的休息室。才有时间静下心来说话。 不想钟笑还笑得出,大大咧咧的说:“没想到我今天来的其所啊,竟然能够救人一命,真是来正了。”又叹口气:“不过你们s城的婚礼还真是凶险,我算见识到了,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你可千万别邀请我一起了。” 离正扬哭笑不得,其实没想拉她下水的,这样的事沾上哪个女人似乎都是一场麻烦。 按了按眉骨:“你还笑得出?知道我这样一说,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么?估计我们两个明天都要上头条了,至于媒体会怎么说,我还真是想不到。他们素来天马行空,花样百出的,是不是会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我也不敢保证。” 钟笑坐到休息室的椅子上,点点头:“这些我都想到了,你还真当我是乡巴佬进城啊。” 离正扬倒好奇:“既然都想到了,知道是麻烦,为什么还要帮我?” 钟笑坐直了身:“出来混讲的就是个义气,你请我白吃白喝那么多次,这点儿江湖义气我要是没有,不如死了算。”见他似有愧疚,安慰性的说:“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这种事情说麻烦就麻烦,说简单也简单,全看我们当事人是什么心态。媒体喜欢漫天胡扯,我从来不爱信他们那一套。由着他们去说好了,什么东西没几天的热度就自然消散了。你也不用太当一回事了。不用害怕我会借此逼婚。我年轻貌美,还没有要结婚的打算,所以你可以高枕无忧。” 她嘻嘻哈哈的说完,全然不当一回事的浪子豪情。 其实也是觉得离正扬这个人实在不错,看他当时那个样子显然是无比为难,才想要江湖救急的。 说到这里有些好奇:“你明明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 知道人都有为难的时候,可是,明明喜欢都已经溢出来了,以至于旁人若有似无的感觉到,说明真的已经很满。而离正扬怎么看着也不像个懦弱的男人,如何连说都不敢说出来呢? 离正扬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无奈的动了动唇角:“真的是不能说,其实说不说都一样。本来就没打算要怎么,说出来了,不会改变什么,只会增加一些人的困扰。不如就一辈子如此,不让她知道,只当是没有喜欢过。” 薄唇轻轻抿动:“只是平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实在很抱歉。” 离正扬这样一说,钟笑更觉得他是个好人了。觉得没有白帮他一回,其实她也不认为是什么麻烦。 笑着站起身:“好了,你就别说这些俏皮话了。感情的事我也懂,有很多身不由已,情何以堪的是不是?所以,你什么都别说了。当时我也是看出你有苦衷,那样子像是不能说,所以才要帮你的。”走近来,问他:“什么时候能开席?好饿啊。” 离正扬没办法不笑,爽朗的笑出声,露出八颗漂亮整齐的牙齿,男子最招摇炫目的笑容。 “随时都可以吃,我带你去找吃的。” 将要出门,又说:“不过这种事一出,估计我家人会强烈想要见你,如果我撑不过去,保不准还要请你帮我唱两出戏,到时候酬劳随你开。” 钟笑“啊?”了声,不可思议,没想到还是个世界巡演型的苦差事,人果然不能意气用事。 给他出注意:“要不你明天就跟你们家人说,你突然灵台一阵清明,想开了,发现不再喜欢我了,然后把我给甩了。这样你的家人可能就不会想见我了,毕竟年轻人分分合合,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他们一定会信。” 离正扬飘飘的告诉她:“你想太多了,我们家人都知道我是死心眼。” 钟笑想了下,转而又说:“要不然你就跟他们说是我甩了你,这种事情一出,我生气了,然后跟你毅然决然的分手了。” 离正扬不得不提醒她:“当时在宴会上,是你蛊惑我说出来的,我明显在那里犹豫过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得见,你怪我说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太符合逻辑?” 钟笑做仰天苦叹状:“离大少,认识你简直是我三生不幸,作恶多端。眼见报应就来了啊。” 这回换成离正扬安慰她:“你不用想在多,也不要太当一回事。我会拿更多的好吃的补偿你。而且就算你真的去我们家,只闷着头吃就可以了。” 离正扬第一次说的时候钟笑还是信的,以为天下真有这样的好事,可以什么都不做,闷头吃就可以。 可是过了今天,她明显再不相信了。 江南吃饱了,才想起找离正扬问清楚。 四处找了,怎么也没看到人。而那边丛瑶还需要她帮忙,这事只能再度搁浅,先忙今天的重头戏。 丛瑶换了件高领的衣服,重重叠叠的蕾丝花边雪白的一朵一朵,跟浪花一样,盛开在脖颈间,正好可以摭住包扎伤口的白色纱布。 由于没有受到什么大伤,脸色依旧红润好看,看样子心情也没受到丝毫影响。终于让一家人安下心来,场面又恢复最初的和绚热烈。 一套仪式很繁琐,宾客在下面看着,掌声时不时四起。 最前端弥撒台前的才子佳人眉目含情,洋溢着浓浓的爱意和喜庆。 宋林爱和孙青都已经到了,和江南坐到一桌上。因为孙青出来的晚了,而宋林爱一直在等她,所以两个人都迟了。庆幸还能赶上仪式开场。 孙表轻声呼着:“太好了,还以为要错过了呢。” 宋林爱看了眼时间,讷讷:“不对啊,怎么这个点了才举行,不是说八点半是吉时么?” 江南压低声音说:“前面出了点儿小状况,不过没什么事了,回头再跟你们说。” 两人点点头说:“好。” 接着赞叹:“瞧瞧,黄宇真帅,丛瑶也很漂亮,真正的男才女貌。” 孙青感叹起来,明明语气轻快,听起来总像是在伤春悲秋。 宋林爱知道为什么,她这会儿估计婚姻又进入了低靡期,所以再看到别人和乐融融,宛如天作之合的男欢女爱,就会感觉到自己的悲情。 这天下幸福的人那么多,可偏偏她们情感波折,似乎总是忐途。 抓起孙青的手握在掌心中:“放心,你还有我呢,要是跟方青山过的不痛快,我陪着你。” 孙青抽回手咂咂舌:“你得了,如今钟庆丰出来了,你还会陪着我?”他怎么个穷追猛打的劲头她又不是不知道。 又是一时心直口快,总像这样说话不经大脑,随口就道出来了。 江南听到蛛丝马迹,转首看过来:“孙青,你说什么?钟庆丰和爱爱又联系上了?” 四年了,宋林爱人间蒸发,和任何人都没有联系,包括钟庆丰。最早的时候离正扬就帮她向钟庆丰打听过,问了几次,据说是真的没有宋林爱的消息。 孙青脸一僵,狠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宋林爱也跟着生起紧张,望着江南:“江南,对不起,我是见到钟庆丰了,不过不是故意瞒你的,就是怕你听到他的名字会想起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 想起当年的背叛么……江南怎么会想不到。不过,她不恨钟庆丰。这些年每每想起那个夜晚钟庆丰跟她说过的话,都觉得实在太过情理之中了。 人的确不会每一次都能那么好运,她在为自己的过错买单,天经地义,实在没什么可抱怨。 而且钟庆丰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看来,可能是伤害。但是,从薄南风的角度看,他却是仗义出手,在为他鸣不平。家破人亡,那样的薄南风不是不可怜,钟庆丰想要疼惜他,并肯出手相助,正说明他是一个正直的好人。 提到这个人,难过的确是有一点儿,怨念也不是没有。毕竟那是她人生一个不幸的巨大转折点,自那以后,她的人生一片崩塌,失去了太多,也吃尽了苦头…… 最亲近的人在身边宛如流砂悄无声息的流逝,自己疯疯癫癫,奔走于世。还受到了刑事处罚,从此都是个有案底的人,连活着都变得很不坦然……这种种斑驳就如同长在她心上的藓苔,阴暗潮湿,发着霉。时而觉得很冷,寒彻骨,怎么会没有伤心的感觉? 可是,这又关宋林爱什么事,本来她就是被无端扯进来的。而且江南知道,宋林爱爱钟庆丰,她在感情上一直随遇而安,自在随意,这一回是真正的遇到了中意并喜欢的人。钟庆丰把宋林爱的芳心虏获了,这多么的不容易,不是每一个人这一生都有运气遇到一个心动的人。若再能够在一起,更是求之不得的大好缘分。 江南肺腑中尽是凄苦,而一边宋林爱和孙青一心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紧张而难安,像怕她随时会哭出来。 江南没有哭,还是勉强撑起笑,说宋林爱:“你怎么那么傻?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的,谁说我听到后会不高兴。其实这些年,我虽然过得不太如意,却没有牵怒于钟庆丰,反倒觉得他那个人其实挺重情义的。” 薄南风从来就是个滴水不露的人,他有自己的计划,就算钟庆丰当年不助他,他还是会达到。所以,想一想,她的结果无论如何都没有悬念,不会改变。也就是说,即便没有钟庆丰,她一样会很不幸。所以,说到底,她的不幸跟钟庆丰没有关系。 是她自己的命。 宋林爱没想到江南会这么说,讶然:“江南……” 又一片掌声响起来,前面一对新人在交换戒指。 江南的眼眶已经要湿了,有些说不想去,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这样大好的日子……便说:“回去再说,先参加婚礼再说。” 当天难免喝多,带着这么繁复的情绪,酒杯一凑上来,不用别人劝,拦都拦不住了。 宴席没开多久,江南就有些高了。后面再有好友和新人敬酒,一波波轮番上阵,想不喝多也难。别人不敬的时候,江南自己就抱着酒杯狂灌,酒量就那么大,怎么也称不上海量。所以没多久,便有些醉得走不稳了。 孙青和宋林爱一直劝,劝她少喝一点儿。 可是江南不听话,直嚷着:“今天黄宇和丛瑶结婚我高兴,怎么也得多喝几杯。你们谁都别拦我,谁拦我,我跟谁急……” 一杯酒灌下去,才要去端第二杯,被人一把夺过去。 江南醉得五迷三道的,含糊不清的说:“谁拦着?我说过了,谁拦我跟谁急。” 黄宇哼声:“你爱跟谁急跟谁急,反正今天的酒就是不给你喝,我们老黄家供不起你这样的酒鬼。”转首看了眼离正扬:“差不多把她拖回去吧,明摆着喝大了……” 江南唧唧歪歪的:“黄宇,没你这样的,结婚还不让人喝酒。” 黄宇眉毛一挑:“就是不给你喝,走走走。” 然后又招呼孙青和宋林爱;“你们在这里喝着,让正扬把女王送回去……” 离正扬过来架起江南往外走。 “行了,别闹了,喝这么多,真以为自己千杯不醉呢。” 江南看到离正扬眼前一亮,忽然精神了一下,想起来是在一直找他。可是真的喝多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找他到底是要问什么来着。 讷讷的叫了两声:“离正扬……离正扬……”摇了摇头,还是没想起,自言自语的“咦”了声,最后只说:“我想睡觉……” 离正扬拿她没办法,哭笑不得。 “现在就送你回家睡觉。” 出来提车的时候看到秦秋彦,反应过来,原来黄宇结婚他也想来看个现场。车停在停车场的角落里,并不引人注目,秦秋彦倚在车身上抽烟。 离正扬倒换了一只手掺着江南,摸出电话给秦秋彦打过去。 眼见他掐灭烟头接起来。 “正扬?” “过来把你女人接回去,醉死了,往左看……” 见秦秋彦飘飘的看过来,跟他招了招手,收起电话。 秦秋彦快速走过来。离正扬已经把人塞到他的怀里去,告诉他:“回家好好教育教育,这破酒量给我找多少麻烦。” “怎么喝这么多?”秦秋彦皱了下眉头,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来。 离正扬哼了哼:“不知道,喝的太猛了,黄宇和丛瑶怕她喝太多了,最后非得吐得难受,就让我先把送回去……遇着你了正好,我还得送一个呢……” 本来秦秋彦想问他之前发生什么事了,不过停车场时而人来人往,两个人站在这里说话太招摇。就抱着江南先离开了,只说:“过后再联系。” 江南喝醉了酒不老实,本来酒品就不是特别好,这次喝的实在太多了。车子跑起来的时候,身子一歪靠过来,揽上秦秋彦的胳膊嘟囔:“我要喝酒……我高兴,还想喝酒……” 秦秋彦抽回胳膊,几根指头按着她的脑门推到位置上坐好。 “老实坐着。” 江南没安份几分钟,再度扑上来,醉歪歪的枕着他一侧肩膀。赖皮狗似的缠上他的胳膊,含糊不清的哼哼:“我不想睡觉,我要喝酒……” 她不停在一旁捣乱,秦秋彦只得将车速放慢,用一只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挑起江南的下巴,眯起眸子盯紧她,凉凉问:“我是谁?” 怕她喝得疯疯傻傻的,明知是其他的男人也这样腻歪。 江南微微地挑开眸子,吃力的看了他一会儿,脑子不清的时候,心反倒是明的。抬手抚上他的脸,从眉毛,鼻梁,嘴巴,再到下颌……那层摭挡不清的马赛克被拂去,心里一阵清明。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 迷迷糊糊的,分不清今夕何夕,嘟起唇,嗔怪:“薄南风……”心里有些委屈,是在做梦…… 江南这样想,拔开他捏紧下颌的手,把鼻涕眼泪通通蹭到他的衬衣上,放开他的胳膊,整个人贴得他更近些,直接扎到他的怀里去,手臂紧紧缠上他的腰。不知道原来朝朝暮暮梦到一个人,即便是在梦中,那个人也是会长大的。 他跟以前不同了,江南心里想着,嘴上叨念出声:“你怎么变得那么瘦了。” 秦秋彦抚在她身上的手蓦然一震,将车打到路边停下,低下头亲吻她。 即便是喝多了,却知道他是薄南风,不是秦秋彦。 捧着她的脸颊一寸寸加深这个吻,江南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头脑也跟着一阵阵昏眩。却十分享受,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欢愉,舒展开…… 吻了很长时间,江南全身软绵绵的瘫下来,却猛然将人推开。转身就要下车,醉得坐不稳,脑门撞到车门上。 抱着呼疼。 秦秋彦伸手去捞她:“我看看,撞到哪儿了……” 才一拖进怀里,一阵浓重的酒气翻涌。 江南哇哇一阵呕吐,将污渍一股脑吐到了秦秋彦的衬衣上,连带自己一身,同样没能幸免。 秦秋彦静静的抿紧唇,看了她两眼,侧首哭笑不得。 把人放回到副驾驶上,骂她:“小混蛋。” 扯出纸巾擦拭,酒水混合物,如何也擦不干净。秦秋彦索性拉开窗子,将纸巾扔出去,开车回酒店。 先给江南脱掉衣服,拉到浴室中冲水。江南困劲上来了,眼皮都睁不开。温水一打到身上,睁开眼,在他身上胡乱抓了两个。 呜呜咽咽:“薄南风,你别闹了……” 秦秋彦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嘴角邪魅的钩着,桃花眸子微微弯起,她越是挣扎,越往怀里按,往她身上扑清水,眼睁睁的看江南耍别扭,浴室中嘻笑成一团。 江南怕痒,秦秋彦比谁都知道,手按在哪里最敏感,早撑握得一清二楚。帮她洗澡的时候,动了坏心思总是若有似无碰到,江南那点儿痒痒肉都被他捏在手掌里,笑得很大声,不断往他的怀里躲。 水汽一点点氤氲弥漫,温度不断升高。本来就喝了酒,江南的脸颊更红了,像是两朵嫣红的桃花,惊滟地绽开在眼前,动人心魄的桃花蓁蓁。 秦秋彦敛起笑,灼灼的盯紧她。 江南站立不稳,两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大大的眼睛眯起来,正扬首看着他。 表情一派天真,纯净得只怕就要滴出水来。 秦秋彦喉结动了动,嗓音沙哑,俯身含住她的嘴角,声音里浓浓的魅惑:“乖,叫我老公。” 江南声音软软的:“老公……” 尾音破碎,被秦秋彦吞进肺腑中,紧紧的捧起她的脸,用力亲吻她。 江南气息越来越喘,越来越重,紧紧的依附他不得生还。脑子一片混沌,只身体越发的灼热不已,贴紧他,仿佛就是最佳的解热法子。 秦秋彦动作很重。 江南整个过程不停发出嗡嗡的响声,又细又软的声音,一直扎在人的心尖上,微痒,微涩,却足有任人颠覆的魔力。 江南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夜色微暗,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窗帘拉紧,还是有微弱的光渗进来。 头顶上的电话一直响,是江南的手机铃声,摸索着去接听,碰到另一个人的手。蓦然一怔,睁大眼睛看过来,秦秋彦一张睡颜很安静,鼻翼落下一层浅薄的影。太空被只盖到腰际,露出精瘦又肌理分明的胸膛腰身。 江南几乎不敢动一动,被子下面一双腿交缠在一起,像是藤蔓那样紧紧的纠结着。 顾不得电话,总算响了几声便不再响,没有将秦秋彦惊醒。而她的脑子却猛然被什么击中,狠狠的一下,又准又稳。 瞳孔不可思议睁大之后,慢慢暗淡下去,茫然得只剩一点儿轮廓,又仿佛惊心动魄。持久不下的盯着秦秋彦那张脸,熟悉又陌生……表情的变化跟见到鬼一般。 等秦秋彦醒来的时候,床侧空空,穿上睡袍里里外外的看过,江南已经离开了。倒像是他做的一个梦,醒来之后一场空,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南赤着脚来,就像画下走下的女子,春宵一度,接着便不见了。 给江南打电话,一直关机。 又给秦凉打过去,问他:“江南回家了吗?” 秦凉叫了声“爸爸”才说:“没有,她今天去参加朋友的婚礼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奶奶说她可能是跟朋友玩疯了,电话也不接,早回来不了。” 秦秋彦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说:“好,我知道了,你在奶奶家听话啊。爸爸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 没再多说下去,出了房门。心里莫名慌张,想起江南在极致来临,晕睡前的那一刻,盯紧他,眼睛那么明星,宛如天上的星子。先是喊了他的名字秦秋彦,手掌抚上来,轻蹭他的脸颊,又唤他老公,那个样子,分明像是想起了什么。即便她自己意识不清,心底里却是通明的。 秦秋彦怕起来,如果说江南对秦秋彦是微微心动的,对薄南风却只有恨。他知道,她恨着他,无时无刻。 在s城没有什么人可以联系,只有离正扬。有些场合他不适合出入,只得打给离正扬,告诉他江南不见了,并且说:“她估计是认出我是谁了……” 离正扬也跟着紧张起来,如果有一个人告诉她,秦秋彦就是薄南风,小心意意的灌输,或许没有什么。但是若她自己发现,只怕会惊到她。 想当时,自己知道薄南风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以‘秦秋彦’的身份存在时,都实实在在的惊了下,不可思议,大脑空白了很久,才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现实。 而他的感受自然是和江南没法比的。 本来几个豪门子弟聚到一起,重新来上一轮。回包间拿上外套,只说:“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喝。” 这种场合天大的理由中途退场,也有当逃兵的嫌疑,怎么允。 几个人上来拉住他:“离少,喝几杯就走像什么话。” “是啊,你不地道啊,这才开始,离不醉不归还早着呢。” …… 大家三言两语,离正扬真是没了交际应酬的心情。知道不豪爽一次,脱不了身。急着赶时间,二话不说,端起桌上的酒杯,连饮三杯。表情庄重的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一次算我欠着大家伙的,真有事,下一次我做东,把欠下的全补回来。” 看来是真的有要事在身,也不是些不长眼识的人,放他离开。 黄宇看出端倪,跟着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今天这婚结的,一出一出的,落幕了还不省心。 离正扬穿上外套,只说:“江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去找一找。” 黄宇眯起眼:“喝多了没在家里睡觉能去哪儿了?不是你将人送回去的么。” 离正扬叹口气:“先不跟你说,好多事你不知道。我先走了,你去陪客人吧。” 黄宇吆喝他:“找到了来个电话,先去江家看一看。” 秦秋彦回了江南的住处,开门进去,不在家里。也没有来过人的痕迹,除此之外就想不出她会去哪里了。 离正扬从酒店一出来,就给宋林爱和孙青打过电话了,她那些好朋友都说没见到。跟黄宇一样纳闷:“不是你把人送回去的?没回家睡觉。” 离正扬啊啊的应,不敢说有事,事情一闹就大发了。 又去其他地方找过,江南平时会去的茶馆,咖啡厅,离正扬都去看过了。 而秦秋彦也将江南喜欢去的那几条街转了转,同样没有看到人。 巨大的无助涌上来,坐到车里无计可施。很有几天没有抽烟了,这会儿摸出根点上。 出租车在车流中跑得飞快,城市喧嚣如常,红尘滚滚,人声鼎沸。 秦秋彦接连吸了几口,狠狠的,又像是已经很不适应这个味道,呛嗓的疼痛,最后终究是忍受不得掐灭在指掌中。 手里的电话响起来,离正扬打来的。 只说:“没找到,她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也给她的朋友打过电话,都说没有见到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知道秦秋彦一定很焦燥,连声音里都能听得出,安慰他:“不用太担心,她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以前,不会出什么事的。”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并不安生。江南的确是恢复了一些,可是发作起来,精神还会显得异样。很多时候不是她自己想疯癫,根本控制不住。 就怕她受到的冲击太大,一时想不开,又钻牛角尖,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傻事来。 太执着的女人有她可爱的一面,执拗起来也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离正扬收了电话,也跟着心神不宁。可是没办法,再想不出江南是去了哪里。她那么大的一个人,若有心想跟人躲猫猫,又怎么会轻易找得到。 或许真的不需要找她,她想要静一静,独自想明白一些事情。若能想明白自然是好的,只怕她想不清,又不肯放过自己,要把自己再度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不得不说这些年江南实在受了太多的苦,那些苦匪夷所思,常人难以忍受,去了不止半条命。离正扬却担心她现在已羸弱不堪,再担不起任何。 一到酒店,秦秋彦势必要低调起来。他不适抛头露面,在s城行走,本来就是冒险,拿着生命在开玩笑。 当年国家怎么赦免了他,如今再一露头,还能怎么置他于死地。 乘电梯上楼,一路直往上,空间内很安静,心在跳,数字在跳,人在喘息,四壁光滑可见一个人的影子。 秦秋彦静静盯着,失了神智,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眸子骤然眯紧,想起什么,眼波中风声云涌,接着按合电梯向下去。 急迫得心跳加速,只恨电梯坠落的速度太慢,数安亘古之后跳动一次,不过一个下降的时间,他就已经急出一身的汗。 飞快的跑出去,拦上出租车,只说:“去海边。” 天黑了,沙滩一片静寂。远处灯光阑珊,很遥远,朦胧的一片光,极度不真实起来。 江南脱了鞋子把脚埋在沙堆里,海风吹着,很大,仲夏之夜竟像有了冷意。只脚上是暖的,沙子被日光晒了一天,余温尚在。包裹着她一双脚,成了唯一的暖。 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想,吸了吸鼻子,却成串的往下掉眼泪,一串串的,像是断线的珠子。 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来了很多次,每一次伤心欲绝的时候总是想过来。哪一次都没有人找得到她,不论春夏秋冬,她坐在这里彻底不归,有的时候脑子冻僵了,反倒不那么痛心。觉得即便是这样了,她还可以活下去。 许多年前,她有一个好好的家庭,破碎了。总算生下豆豆,觉得那么苦,那么累,还可以勉强的撑下去。 咬牙切齿,每走一步都像是血迹斑斑。 而她的爸爸走了,悄无声息,连一个道别的时间都没有,通通都来不及。那时候她在看守所里,整个天都像是塌下来了。 从小到大,江爸爸最疼她,每一次她做了任性的事,惹恼了江妈妈,都是江爸爸为她打掩护。江妈妈说他是和事老,江南所有的不懂事,都是他惯出来的。 江爸爸总是不以为意,笑呵呵的说;“女儿是掌上名珠,现在不疼,等到长大了就要嫁去别人家了。” 他怕来不及,所以就好好的疼宠她。 江南也怕,怕老人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人不会永远活着。也想过如果有一天,江爸爸江妈妈离开她了怎么办?过去的时间连带童年那些往事再没有人帮她做鉴证,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通通都没有了。 可是,最后还是来不及,无论如何没想到江爸爸会离开。最后一面没有见到,没能好好的说一句帖慰他的话。甚至连离开前的那一段时光,都没能好好陪着他…… 不是不后悔,只怕要成为一辈子最为愧疚的事。 前段时间看韩剧泪流满面,短短的一句话抽掉半盒纸巾。 只生死别离来临前的那一刹,女主角对男主角说,她奶奶活着的时候曾跟她说过一句话:“道别要早早做才好,因为真的到了最后那一刻,就没法好好道别了。” 她是哭着说的,撕心裂肺,江南也是哭着听的。哭到最后泣不成声,哭得像要断了气,胸膛内一阵阵的疼。 江爸爸半开玩笑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说过,有一天他会离开,或者怎么样的话。江南总是不喜欢听,便不让他说下去。怎么那样傻?那一天迟早要来,早该在平日有时间说起来的时候,就要好好的同他说,即便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会好好活着,改掉所有任性的坏毛病,知道世界上再不会有一个人会像爸爸一样的疼爱她……然后告诉他,其实她很爱他,这一辈子能做他的女儿荣幸之至。如果有来生,她依旧想要如此。 海风轻轻的吹上来,海边浪花翻涌,江南越哭越汹涌,声音夹杂在波涛中,是种浑浊不清的声音。 得知江爸爸去世的消息时晴天霹雳,去他的墓碑前跪拜,当时便晕倒了。睡了几天几夜,连着发高烧。豆豆还要吃奶,没有办法,只能喂奶粉,挺得天数太久了,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下奶。 连累孩子跟着她一起受苦。 她命不好,就让沾边的人都跟着受尽磨难,最后豆豆丢了。江南万念俱寂,那个时候她已经不能正常导控自己的情绪,好的时候知道是自己的神精出了问题,可能已经疯了。 会没头没脑的做很多事情,有的时候会像个真正的神精病患者一样离家出走,不论烈日炎炎,还是寒风凛冽,会在大街上疯跑。现在想起来,似乎还伤过人,被三番两次带到警察局去,最后再被纪梦溪,黄宇或者离正扬领回来。 他们商量着要好好看着她,有那么一段时间身边几乎从未离开过人,他们轮流看着她。想疯就任她疯,想闹也任她闹,只要不自残,只要她不想着去死,怎么样他们都可以忍受。 直到她的心盲了,将两个人的样子通通忘掉。思念的时候想不起,痛心的时候也想不起,才觉得可以微微的喘一口气,不用一闭上眼,是故人的容颜,那些欢声笑语,是她如今最承受不起的大悲咒。 念一念,就会短寿,是能要她命的。 也曾扪心诘问,薄南风,欠你那么多,也还了这么多,是不是两清了? 可是薄南风死了,在她生下他的孩子的那一天,已经不在人世。她很想当面的数一数,算一算,算清过往的债,问问他这样可好? 但是没有那么一天了,只觉得是痛心不已。 她那么爱着他,又恨着他,可他却不在了。 原来他不单是个阴谋家,还是个大骗子。 秦秋彦怎么会是薄南风?他们除了一样的容貌哪里都不一样。秦秋彦性情冷淡,酒量很大,烟瘾也很凶悍,可是这一些薄南风都不是。他很容易喝醉,几乎不太敢沾酒,也讨厌太浓重的烟草味,即便是抽,也只是淡淡的,每次点燃,不会一整根都抽完,三两口就会扔掉。 她曾经当着同事面炫耀,说看她的老公自制力多强,也曾得到大家羡慕的眼光。 不过都是黄粱一梦,最轻不起碰触的镜花水月。 现在的秦秋彦不是,薄南风只怕再长十年也不会是那个风范和气度,可时间只过了短短的四五年。 江南头疼欲裂,连手指都开始颤抖。 如若不是他,又怎么会知道她所有的软肋?她算是薄南风一手调教出来的,她这么难教导的学生,当年还是被薄南风一手改为了。如今是秦秋彦,总像是改变不了被他摆布的命运。 她还是会癫狂,会喜欢上,明知道是致命的殇。 许多的片段在头脑中一点点的接合连接起来,真相也跟着浮出水面。 离正扬也一定知道秦秋彦的存在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不似她,没有忘记谁,看到秦秋彦又怎么可能认不出。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了。而钟笑每天跟在秦秋彦身边,离正扬因为秦秋彦再认识钟笑,就无可厚非了。 记得在z城的时候,离正扬说他要去找朋友,可她从不记得他在那里有什么朋友,至少一次不曾听离正扬提起过,有的只是商业伙伴。 但那一次离正扬情绪古怪之后,却说他有朋友在那里,还借价值不斐的跑车给他代步。现在想一想,只能是秦秋彦。 ……他们早就接上头了,蒙在鼓里的就只有她。 难怪离正扬每一次若有似无提起她的老板,要是那样的口稳,当时不觉得怎样,现在想起来,尽是古怪。 秦秋彦从出租车上跳下来,走过来时,远远看到江南蹲在夜色弥漫的沙滩上。之前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着了地,可以喘顺一口气,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身为秦秋彦这段相见的时光一下子都不作数了那般,仿佛这一次相见是时隔四五年之后的第一次相见。心中百味陈杂,焦躁又不勇敢,激动得每一个细胞都是张开的,梦寐以求的一个瞬间,期盼了一生一世那么久。终于到来了,却发现自己没有勇气靠近。 怕的东西很多,他很清楚这些年他们之间到底隔了多少东西。他没有转身,却不能苛求她风雨无阻的,要一直在原地等着他。 江南低着头,很认真的做事情,把关闭的手机埋进沙丘里,这一刻她有些厌倦,苦苦挣扎了那么久,都没有逃避,今天突然想要与世隔绝,深怕许多东西就要卷土重来。 不得不说,她很害怕。 秦秋彦嗓音微哑:“江南……” 江南弯曲的身体狠狠的怔了下,良久,才敢缓缓的侧首看过来。淡薄微凉的月光打在秦秋彦那张脸上,即便不是特别明亮,但也已经足够了。 足够认清一个人,才感叹,她怎么那么傻,明明早就已经认出是他了,却不敢相信,不能相信,直到今天才恍然醒过神来。分明就是自己将自己玩弄得团团转。 江南哑声的动了动唇,只想问他,那一天她喝醉了,他在z城的酒吧捡到她,那一晚是不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那些缠绵悱恻的画面根本不是她的春梦,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臆想症,而是实实在在的发生过对不对? 早在那一晚她就已经认出了他,看着他,皆是熟悉的容颜和感觉。不是她的幻觉,真的就是薄南风。 她记起他了,只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一模一样的人,也不相信秦秋彦就是薄南风。 所以即便真的想起来,只以为是自己的想入非非。即便再入梦,也都是他的样子,她为此深深懊恼无数次,痛恨自己的厚颜无耻,梦里梦外,要是这么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她的心,也是在这种脸红心跳的心不由已和矛盾中沦陷的。 却不知,根本不是那样。一切都是恢复如常后的顺理成章。她梦到的人,连带那一晚破碎的片段,跟她记忆中的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秦秋彦。 (036)他还活着 嘴巴动了动,喉咙干涩,发不出半点儿声音。不想跟他说话,更像是无话可说。他们隔着一个生与死的距离,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南转过头,继续手里的动作,就像当年亲手将他埋葬那样。 已逝的故人,如今这样不是活见鬼是什么?! 江南的心跳停止了,耳畔涛声四起,眼泪成串的往下落。掉进沙土里,无声无息。 她吸紧鼻子,紧紧咬着唇齿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显得那么狼狈。这些年她都是狼狈的活过来的,不想再继续下去。 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脑中一团混乱,早已经忘记这是在做什么了。又是为了什么在发脾气……谁能想象得到她的心脏都要爆裂了,龟裂出一道道的口子,那么疼。 睁开眼,看清这张脸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办法呼吸了。甚至有一刻觉得自己也死掉了,才能有那么清析的幻觉。 秦秋彦走过来拉起她的手,紧紧的攥进掌心中。 一张口,嗓音轻轻哽咽:“老婆……” 你看,他真的这样唤她,不是做梦是什么?不是幻觉是什么?明明早在四年前她就已经把他埋葬了,虽然没有看到他的尸首,也不知道他的坟墓在哪里,他们通通没有跟她说起过,可她还是将他葬在了心里。 时至今日,坟头青草百丈高,而这个人却又站到她的面前来,眉目含情的唤她“老婆。” 江南明明觉得苦楚,却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声嘶力竭的模样,月光下说不出的可怜。 用力的想要抽回手,秦秋彦却扣紧她死活都不肯放开。 江南想再挣扎,他已倾身将她拥入怀中抱紧。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回来了……” 就因为他回来了,所以一切都多么的惊心动魄。她不相信他会死,可是他死了。她相信他可能会回来,可是他没有……如今她已经说服了自己,坦然承受命运给予的种种波折,而他却改头换面回来了。 江南呜咽的哭出声,反倒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是薄南风,还是秦秋彦? 声音凄厉:“你放开。” 秦秋彦怎么可能再放开,寻寻觅觅四年多,对于许多人来说并不长久。可是,于他们却是一个山长水阔的距离,堪比生与死。 “我不放开,再也不会放开了……” 江南痛哭流涕,没办法说一句完整的话。低下头咬他的胳膊,很用力,牙关紧闭,须臾,唇齿中便漫布起血液的咸腥之气。隔着薄薄的衣料,还是要将他的肉咬下来一块。 秦秋彦蹙起眉,动作一点儿没有放松。疼在他的身上又如何,却是疼到了她的心上。他知道她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怕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死而复生?世人眼中的天方夜谭。 他不想给她这样的惊悚,可她明显还是怕了。曾经给她那么多的提示,可是她没有领会。秦秋彦以为他用了足够长的时间来跟她道别,到底还是不够。 原来,在生离死别面前,再久的时间,再浓重的珍重,与现实给予的痛比起来,都那么微不足道。 静静说:“我知道你恨我,这个世界上你最恨我。是我的介入搞乱了你的整个人生……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会过安稳的生活。如果没有遇到我,便不会经历那些生离死别的痛触,如果没有遇到我……” 一滴清泪自秦秋彦漂亮的眼角滑下来,猜想她定然后悔死了此生跟他的相遇。可是他却没有办法不遇到她,即便是折磨,而那折磨又是痛彻心扉的。如果有来生,他还是会再度选择遇上她。她是毒,早在他遇上她的时候,穿肠而过,生死皆由命,而她就是他的命。秦秋彦知道江南生不如死,可是,他也是甘愿拿一条命来倍她同生共死的。 秦秋彦讷讷:“我就是个恶魔,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不拖着你,就算你恨我,怪我,骂我……哪我把我一块一块吞进腹中,我都没有办法再放开你的手。江南,你只能是我的……” 他不求饶,也不呼疼,只说话时字字句句咬得很重。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疼也不说疼,痛也不说痛。 江南抽搐的厉害,渐渐用不上力气,一口气没喘顺,忽然晕死过去。 秦秋彦托起她的脸,唤她:“江南……江南……” 抱起来往公路上走,出租车还等在那里。 车上给离正扬打电话,告诉他:“江南已经找到了,晕过去了,我正送她去医院,你给她家里打个电话。” 这个电话他不便打,江南已经承受不住了,这个时候要是让江妈妈知道真相,只怕比江南的反应更糟糕。 离正扬猛然站起身。 “知道了,我现在马上过去。” 路上给江妈妈打电话,编了借口说:“阿姨,江南今天有点儿喝多了,在休息室中睡着了,就让她明天早上再回去吧。” 江妈妈一点儿疑心都不起。 “这死丫头,自己什么酒量不清楚,那就麻烦你了啊。” 离正扬急着去医院,只说:“阿姨你别这么说,今天高兴,多喝一点儿很正常。那您休息吧,我先挂了。” 秦凉扬起小脑袋问:“奶奶,是不是江南不回来了?” 江妈妈放下电话,说:“不回来了,她喝多了,在朋友那里住下了,明天回来。” 秦凉当即有些不高兴了,觉得江南冒失,一个小姑娘喝醉酒就算了,还随随便便的在外面住下……本来捧着冰淇淋在啃,忽然没了什么胃口,放到茶几上。 江妈妈以为秦凉在担心江南,坐过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用担心她,没什么事,都是她的好朋友。” 这年头人心多难测,连秦凉都知道,而江南却不知道。 站起来说:“奶奶,我有点儿困了,我去睡觉。” 江妈妈笑呵呵的说:“好啊,去睡吧,奶奶把冰淇淋帮你冻起来。” 站起身去厨房。 江南睡到半夜就醒了,没什么事,只是精神受到点儿刺激,一时难以负荷晕过去了,没有大碍。 秦秋彦站在床边一直看着,直到离正扬进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南怎么样了?” 秦秋彦按了按眉骨,声音疲惫:“医生说睡一会儿就好了。”转首看了离正扬一眼,桃花眸子淡然眯着:“我去抽根烟。” 离正扬“嗯”了声:“你去吧,我替你盯一会儿。” 秦秋彦一直走出住院部的大楼,掏出根烟叼到嘴上却没有点燃。月光清冷如水,静静的洒到身上,他有些怔愣的站着,脑子里难有这么混乱不堪的时候。 没想到江南会这么出其不意的想起来,若是早知道是今天这个结果,他提前便说给她听了。怎么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惊忪,以至于连精神都负担不起。 只以为时间还不到,不是光天化日的最佳时机,不告诉她是好的。 一切来的都太过突然了…… 江南很快醒了过来,看到离正扬坐在病房内的椅子上。 离正扬见她醒来,露出一点儿笑,松口气:“你终于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 江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回答,接着别过脸去。[.超多好看小说] 离正扬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江南既然已经想起薄南风的样子了,定然也想到他和秦秋彦有联系。这个女人并不傻,对某些事物很有甄别力。 嘴角轻轻抿了下,站到床边静静说:“我知道你生我气了,的确,上次去z城看你,看到秦秋彦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是薄南风了。不是有意骗你了,那个时候你的状态一天天转好,总觉得说出来不合适。而秋彦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想的那些,肯定是为了你好……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一谈,当年那些事有误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江南筋疲力尽,不想听这些事。有些乏力的闭上眼。 “正扬,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也想睡一会儿。” 没问秦秋彦人在哪里,只想是梦,睡一觉或许一切又变了模样,又是那个物是人非的样子。现在的江南很没有安全感,总不敢轻易的去相信什么。许多年前的孤勇被岁月磨平了,再勇敢坚定的人,也有心生退却的那一天。 离正扬一番话被打住,没有再说下去。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只道:“秋彦在这里……” 他也已经习惯叫他这个名字,“薄南风”是不能再叫了,那些‘薄南风’的一切标识对秦秋彦来说没有什么好,他在这里可以说是危机四伏。 江南将被子盖过头顶。 离正扬若有似无的叹口气,转身出病房。 出了住院部,跟秦秋彦并肩而立。只说:“江南已经醒了,给她一点儿适应的时间。如果你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就明白这种偷天换日的落差和把戏对她是多大的伤害和戏弄,真有太残忍了。” 秦秋彦喉结动了动,再发声却像是哽着的。 “我都理解……”所以他不急,给她时间慢慢适应。 离正扬勉励的扯出一个笑:“不过也不用太忧心了,这些年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她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只怕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你。现在你们还有秦凉,如今也算全家大团圆了。所以相信她过了这一阵,会把一切都想明白的。不过你还是快回去吧,这里人多眼杂,呆久了不是什么好事。” 秦秋彦只能说简单的字句,点点头:“我知道。”揉碎指间的烟,侧首看他:“正扬,真的谢谢你。” 离正扬“哧”一声笑了:“都是哥们,跟我客气什么。做这些事还不是当年你交代的。行了,进去看看她吧。” 秦秋彦推门进来,整间病房静悄悄的。 江南缩在被子里,看不出睡了还是没睡。 不过秦秋彦知道她一定没有睡,所以下意识却步,不敢靠近。就像走近了,就会激发她的不安情绪,再像之前一样又哭又闹晕厥过去。 站在门口良久,灯光下宛如一尊石像,任何的表情都没有,只一个凝视的眼神很专注。 久到让人以为之前开门的声音是错觉,其实什么人都没有进来过。 江南最终还是睁开眼,侧首看过来,一下与秦秋彦四目相望。 心头狠狠的又是一阵颤动,痉挛似的疼了起来。发现人的心境很古怪,以为他是秦秋彦的时候,看着他,就是秦秋彦的模样。忽然知道秦秋彦就是薄南风的时候,发现许多样子都变了,原来不是那个样子,分明就跟薄南风很像。 才讷讷,怎么这么笨,这么傻,早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该认出来的。诚然共处一室那么久,还上过床,却没有发现。愚蠢到她这个程度,活该要一直被人骗。 江南几乎是痛心疾首的想。 秦秋彦定定的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痛不欲生的模样几乎刺伤他的眼。知道现在说再多都是徒劳。说他几年前的苦衷,说他当时的良苦用心,说他这些年对她欲罢不能的想念,说他曾不止一次疯了似的想要过来找她……却知道她一句也听不下。 现在的江南只想闭上耳朵,什么都不听不想。哪怕又是一场春秋大梦也好,悲伤的就让她一直悲伤,挂怀的也一直挂怀下去。她就已经快要适应了这个了无生机,哪怕是痛不欲生的活法,她已经做好了这样孤单老去的准备。不想,竟是一出反转剧,老天又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是嫌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好,所以还要百般历练么? 江南常常在想,自己前世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这一世上天才要没完没了的折磨她。 才一闭上眼,豆大的泪珠子就往下滚,须臾便将枕头打湿一片。 秦秋彦靠近来,伸手轻轻抚她的脑袋。 “是我活着,你很难过么?比我死了还要让你难过?”他有些苦涩的说:“薄南风真的已经死了,这一辈子再也活不过来。如果我的存在这么让你难耐,很轻易就能消失掉。只要一个报警电话,不论是薄南风,还是秦秋彦,都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江南蓦然睁大眼,情绪莫辩又复杂的盯紧他。 秦秋彦的手掌没有拿下来,一下一下,动作更加的轻柔。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好,至于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对她,是那个身为顶头上司的秦秋彦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对她做的事。 嘴角微微抿紧,浅薄的只剩一条线,只是微扬的弧度没有变,看起来又很是悲情。 低低的说:“如果我消失了,你要好好的对秦凉,因为他不单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你十月怀胎,多么辛苦才将他生下来……” 江南彻底怔住了,惊怔得嘴巴张开,几经开合,猛然坐起身,扯上他的胳膊,几乎同一时刻,眼泪破眶而出,清泪连成串的往下淌,一滴一滴砸下来。 哭出来:“你说什么?秦凉是……是豆豆?” 她摇着头,眼泪掉落的更加肆意。却笑了,极至疯癫的状态,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的,只是不停的讷讷:“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她不能相信,不敢相信,只怕相信了,又是一个戏剧化的反转……她会疯掉,会万劫不复。老天可以跟她开任意一个玩笑,拿这世上的任何尖锐的利器来刺伤她的心,她已经习惯了被这样玩弄于鼓掌之间。唯独孩子不可以……如果谁拿这个戏耍她,就算是天,是命运,她也会拼了命的去憎恨,去毁坏。 江南一双眼睛睁得实在太大,空洞的一双眼,连一点儿活着的光彩都没有。脸色惨白得纸一般,死死抓着秦秋彦的衬衣袖子,看到胳膊上红通通的一片,已经被血液染透了,是她之前咬过的地方。 可是,这一刻再多的前仇旧恨她都可以暂且放掉,什么都放掉。只问他:“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秦秋彦捧起她的一侧脸颊,很慎重的告诉她:“是,秦凉就是豆豆,是我们的儿子。当年不知是什么人把他带到我身边来的,我一直也没有查出来。之前也不知道他就是我们的孩子,直到他三岁多的时候,经历了一次意外才知道……” 江南就那么狼狈的跌下床,身上还穿着病号装,鞋子都忘记穿,一心只要往家赶。赶回去看一看那个整天“欺负”她,骂她又笨又傻的孩子……而那个孩子竟然是她的儿子。 他没有死,江南哭到哽咽,觉得自己是喜极而泣。足够了,什么都足够了。只要豆豆还活着,就算此刻让她死掉,她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了。 秦秋彦看出她的意图,一伸手拉住她一侧手臂,江南拼命的想要挣脱。他从身后抱紧她,附在她耳畔静静说:“乖,你听我说……你不能这么突兀的回去,会吓到妈,也会吓到孩子。江南,你乖乖的,秦凉他真的就是我们的儿子,我可以把dna的测试结果给你看。你不用这么着急,他再也不会离开了,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不把他带走……” 江南抽抽搭搭的,总算被他一点一点的安抚。渐渐恢复一些理智,的确不能这样冒失的认回他。 揽着他的手臂一直哭一直哭,哭尽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愧疚和害怕,谁知道她的心是在怎样的煎熬中度过的。她甚至从来不敢去想,不想薄南风也不想江豆豆,想起来就像是有人拿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剜她心口的肉,那么疼。 想起来了,就会怕的瑟瑟发抖,如果不去想,还能假设江豆豆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论在哪里,即便她找不到他,至少他活着。 但只要她细细的去想了,便会绝望,又怎么会活着。坏人偷走他,一定就是心怀不轨,哪有让他活着的道理。 她不能想,就一直麻痹自己在感官中忽略,宛如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活着,哪怕她这一生都再见不到……麻痹的时间久了,久而久之,心便盲了,看不到他们的样子。 或许要有人说她狼心狗肺,是狠心的妈妈,葬子之痛都能这么没心没肺。是啊,她就是没有,早在疼痛中死去了,还怎么会有? 秦秋彦将人抱到床上去,帮她盖好被子,轻轻拍打她的背,不断的帮她顺气。 江南慢慢安静下来,不再那么慌张,也不再那么激动,终于睡着了。 晨光乍起,报纸一送进来,离正扬马上拿起来看。 不出所料,他和黄宇两个人通通上了头条。一个婚礼现场新娘遭人劫持,而且不是别人,还是新娘同父异母的姐姐,这样的话题怎么可能不劲爆。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又与离正扬有关,媒体自然放不过这样好的噱头。将他和丛锦退婚的事冷炙热炒,谜底终于揭开。只道,原来是他的心底已经有了心上人,难怪会公然和丛锦解除婚约。更为叹为观止的是,离正扬的心上人同样在婚礼现场惊滟现身。 这些宛如tvb剧情的新闻爆点,大篇幅的占据板块头条,而且配有几人的照片,标题被放得硕大,醒目无比。 离正扬看过之后,无可奈何的笑起来,经他们这样一渲染,似乎真有了些戏剧性的彩头,不拿去编成小说只怕要可惜了。 手边的电话同时响起来,接起来,是大宅那边打来的。 这样的事情一出没有道理不躁动,昨天离家人不在现场,而他没有回家,家里人自然不知道。可是报纸上写得这样清,现在大白于天下,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没打算反抗,知道躲不过,嗯嗯的应声:“好,我知道,晚上回家。” 说完之后挂断,又给钟笑打过去。觉得她实在太冤枉了,至少要说一句感谢的话。 而钟笑没有接,钟庆丰看到报纸的时间更早。那时候钟笑还没有起床,就被他上楼给挖起来了。 把报纸往她脸上一摔,摆出大家长的模样,问她:“说吧,怎么回事?钟笑,你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不是胡闹是什么,就知道她是在闹着玩。肯定不是真的在谈恋爱,钟笑这个性子,什么时候谈恋爱了,连秦凉一个几岁的孩子都看得出,没道理这一次却没人知道。而且,她又是怎么跟离正扬搭上边的?两个人之前根本就不认识,这一点钟庆丰怎么会不清楚。 (037)我根本不放心上 时间实在太早了,钟笑睡意朦胧的,困得睁不开眼睛。[.超多好看小说]拿下报纸看了一眼,不当什么大事。重新倒回床上去:“哥,原来是这件事,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看你大惊小怪的……” 钟庆丰被她气到了,一伸手把人拉起来,直接拽到床下来。告诉她;“站好。” 钟笑再怎么不情愿,也得乖乖站好。她是钟庆丰一手带大的,长兄如父,在他们钟家来说这句话真是一点儿都不假。钟笑平时再怎么叛逆,却不敢太忤逆他,钟庆丰说站好,她就保持立正站姿看着他。 钟庆丰开始训话:“你知不知道什么东西对女孩子来说最重要?” 钟笑背书一般:“名声,名节。”心中却讷讷,哥哥实在太古板了,这都什么时代了。 钟庆丰敲她的脑袋:“别光嘴上说说,你知不知道报纸上这么一说,对你意味着什么?以后还怎么嫁人?” 他说的不玄乎,与离家扯上的,那就是铺天盖地,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钟笑和离正扬有关系。怎么会对她嫁人没有影响? 钟笑哼哼:“我又不在s城找,s城的男人不仅数量少,而且质量也不好。” 她打了一个哈欠满不在意的说,记不得哪里听来的俏皮话了,原版似乎也不是这样的。 这样说简直是找死,钟庆丰狠狠瞪了她一眼。 “本来秋彦说让我不再管你,任你自由发展,我看你这样是长不大,不管你不行……” 他甩了门出去,钟笑又上床接着睡。 她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有足够的资本睡到自然醒,所以手机一直没有开。 钟庆丰让秘书打电话过去和离正扬预约时间,打算见面聊一聊。 离正扬那一边答复的很快,秘书马上把时间反馈回来。 “钟总,离总说中午有时间,请你一起吃饭……”连带俱体的时间和地址一并告诉他。 钟庆丰淡淡说:“好。” 半晌午的时候接到秦秋彦的电话,听到他说来s城几天了很惊诧,反应过来表情当即变得凝重:“你在开什么玩笑?不知道你最不能出现的地面就是这里吗?” 秦秋彦那时候已经回酒店了,在医院里守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离开。也是考虑到医院到了上班的时候人多眼杂,而他这个去世已久的故人不能在阳光下行走。 安抚他:“别担心,这些天我一直很谨慎。” 即便是这样,钟庆丰还是不放心。告诉他:“谨慎也不可以,你还是尽早回去吧。”又问:“怎么?来这里是要办什么事?如果我帮得上忙,可以替你办。” 只以为是照顾江南家属那一类的,除此之外想不出还有什么令秦秋彦挂怀的,毕竟如今无论是孩子还是江南,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总算是苦尽甘来,可以过平静的日子了。 不想,秦秋彦说:“江南认出我是谁了,昨天精神受到刺激送到医院去了。秦凉还在江家,这个时候我怎么走得开。” 钟庆丰怔了下,反问:“江南知道你就是薄南风了?她想起来了?” 秦秋彦淡淡的“嗯”了嗓。 钟庆丰跟着惆怅起来,这件事怕是不好办。置死地而后生,不是司空见惯的平常事,由其对江南,跟再历一次心劫有什么区别? 但转念一想,也不算糟糕透顶。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早来了,虽然没有防备,但他相信秦秋彦有能耐拔云见日。不要忘记他们现在有一个儿子,秦凉那个小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如若跟秦秋彦站到同一战线上,要想挽回江南的心定然可以事半功倍。 “既然秦凉在这里,你就更可以放心的回去了。有什么比孩子更能互通有无的,你不如把江南是秦凉亲妈的事告诉他,秦凉肯定可以帮上你的忙,省着你这样焦头烂额的。” 多事之秋似有来了,烦心的事接踵而至。如今连钟庆丰都觉得很无奈,工作起来也变得没有心思。现在又感叹起秦秋彦的事来。 秦秋彦挂断电话,坐在沙发上良久。不想离开,可是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不能折损在这一朝一夕上。此地不宜久留,钟庆丰和离正扬说的没错。 却又放不下江南,想把她的心结打开,弥补他曾亏欠的。 想了一下,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拔过去。 江南坐在床上发呆,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记得晚昨已经被她埋到沙丘里了,今天早上一睁眼就看到被放在床头上,已经开了机。 一整晚没回去,先给江妈妈打了通电话,才知道原来昨晚离正扬已经打电话替她圆成过去了。不想挂断,只想听一听秦凉的声音,一想到这里,眼眶湿润,就差哽着声音问:“妈,秦凉昨晚睡得好不好?早上有好好吃饭么?” 江妈妈哼声:“知道自己对秦凉的态度不好,反醒了?嗯,很好,有我照顾他,不用你操心。” 江南这才安心的挂断。 现在电话又响,看来电显示是秦秋彦打来的。 掌心中泌了一层细细的汗,迟疑着要不要接起来,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手机停了又响,江南的心中也跟着百转千回。最后还是接起来,静静的,没有说话。 只听那边淡淡说:“江南,是我……”知道江南现在的思想压力很大,太过紧锣密鼓的逼迫她,只会将她推到崩溃的边缘去,也想给她时间让她喘一口气。 “我今天晚上回z城,不打算带秦凉一起回去,就只能麻烦你照顾他了。” 秦秋彦说话彬彬有礼,还有几分客气。 江南恍惚,觉得一切真相的揭露都是假的。他们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她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而他是她的顶头上司。 可是,知道一切都不同了,现在就算不用任何人说,她也会好好照顾秦凉。哪怕以命作代价,她都毫不含糊。 “我知道对秦凉好。” 没问秦秋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去,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他在这里不安全,一旦行踪败露,连性命都会搭上。 现在忽然明白,为什么秦秋彦这个人平时处事冷淡低调,不苟言笑,几乎没有一个朋友,任人很难走近的模样。 他是真的不想太多人接近他的生活,近而了解并关注他。 秦秋彦没有即刻挂断,只说:“我知道你很辛苦,在家多休息一段时间吧,公司那边我会叫人帮你请假。等到你休息好了,我会把你不知道的事情通通说给你听,毫无保留。” 终了还是要她回去的,秦秋彦即便是离开了,也没有就此放手的意思。 江南觉得这样很好,不能看到他,看到他就会胡思乱想,思想压力大得跟山一样,一重一重的压下来。她需要一个静寂的空间好好整理这一切,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南最先把电话挂断,虽然整个人还不精神,可是没有什么问题了。问过医生,上午就可以出院,只告诉她:“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别太激动了,否则人的神经就很容易疲惫。” 离正扬早上便过来了,明显是来接秦秋彦的班。 江南早上醒来的时候,秦秋彦就已经不在这里了,没过多久,离正扬便推门进来。问她:“想吃点儿什么?” 江南没有胃口,就一直坐在床上发呆。(.好看的小说) 离正扬去帮她办出院手续。 再进来,便说:“可以走了,我送你回家。” 今天的电话业务相当繁忙,接连几个人打来电话。 车上的时候是宋林爱,昨天无意间说到了钟庆丰,其实心里一直担心她。如果不是情绪失常,江南不会宴席才一开场就把自己灌醉了。她不是个很爱喝酒的人,经常吵着:“喝醉了太痛苦了,受不了。”,昨天却突然没了节制,即便真的高兴也不该是那样。 可是一直打不通,直到今天才终打进来了。 唏嘘的说;“怎么不开机?还以为你醉到不醒人世了呢。”又问她:“有时间么?中午一起吃饭,有话跟你说。” 还没有告诉她,其实她不仅见到钟庆丰了,还知道钟笑就是钟庆丰的妹妹。既然已经说起来了,不如全说了。 江南打不起精神,靠在椅背上,略显疲惫的说:“改天吧,今天不想,还想睡觉。” 宋林爱咂咂舌,以为她还没有醒酒。 “你的酒量真的大不如前了,睡了一晚上还缓不过劲来。还是黄家的酒威力太大了,那行,你先睡吧,晚上要是有时间我过去找你。” 宋林爱还要做生意,疯疯火火就挂断了。 离正扬侧首看了江南一眼没说话。 她那个懒洋洋的样子,连眼皮都睁不开。从昨天晚上见到就没有精神,虽然睡了一晚,还是没有转好的迹象。黑眼圈反倒更重,怀疑她昨晚睡的并不好。 一直将她送到楼上。 江妈妈见到离正扬也来了,招呼他进去坐。 离正扬中午还要跟钟庆丰一起吃饭,抬腕看了下时间,没有多长时间了。不方便进去坐,笑着说;“不了,阿姨,我中午还有客户。”看了看:“秦凉呢?” 一提到小秦凉,江妈妈马上喜笑颜开。 “在洗澡,刚从外面回来,出了一身汗,小家伙很爱干净,一点儿汗味也受不了。”江妈妈说起来得意洋洋的,脸上写着‘看我的孙子多讲究的人。’ 离正扬看了江南一眼,她已经朝浴室那边去了。 知道她现在的心里定然感慨万千,失而复得的珍宝,像是揉碎了她的心。当年江豆豆一丢,险些要了她的命,就知道江南这一辈都要活得不痛快。就连他们都不再抱那个会将孩子再找回来的希望。一切都太凶险了,既然丢了,又怎么可能会相安无事…… 离正扬看到江南的眼眶微微发红,手掌触到浴室的门把手反倒不敢再动,仿佛是害怕,惊魂一梦,就像轻轻推开那一扇门,受了惊吓,什么东西便都飞走了。 她不敢动,静静的站在浴室外面,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失神。 江妈妈觉得古怪,见离正扬盯着江南,而江南就站在浴室门口一动不动。 问:“怎么了?” 离正扬马上摇了摇头,神色恢复如常。 “没事,她一天一夜没看到秦凉了,估计是想他了。” 江妈妈送他出去,还不停唠叨:“知道想秦凉就好了,在家也是欺负他。多大的人了,竟跟一个小孩子较真,真拿她没办法。” 离正扬若有所思:“逗秦凉玩呢,其实江南比谁都喜欢秦凉。” 秦凉不过冲了一个澡,时间很快,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看到江南站到门口,愣了一下,下意识板起脸:“你回来了?听说你喝多了,你可真出息。” 说完后盯紧江南,发现她今天的表情太过温顺,没有跟他怒目相视,也没有抬手敲他的脑袋蹂躏他的头发。反倒呆呆的,一直盯着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 秦凉不欺负弱者,江南一没战斗力,他倒有些慌了神。 漂亮的桃花眼眨了两下:“怎么了?喝酒喝傻了?” 江南仍旧不说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又像是雾蒙蒙的。不敢哭,只怕情绪一旦泄露出,就一发不可收拾。 摇了摇头,勉强撑起一个笑,却不得半途而废,比哭还难看。 伸手拉起他:“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冷风太强了,会感冒。” 秦凉被她关爱得云里雾里,跟着去卧室。 江南很细心的帮他把头发吹干,连动作都很温柔。 问他:“上午去哪儿玩了?天太热了,别出去乱跑,会中暑。” 秦凉想着,江南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亏心事,所以才肯这样低声下气的跟他说话。按理说,这句话的版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幸灾乐祸的笑话他,他反倒比较能接受。 “没去哪儿,就跟奶奶去外面随意走走。”看吹得差不多了,江南收起吹风机,想证实心中猜想,指使她:“在外面跑的时间太久了,有点儿饿,你帮我煮点儿面条吃可不可以?” 江南竟然一点儿没有犹豫,马上说:“好,你先去客厅等着,我这就去给你煮。” 秦凉一脸黑线,为什么她不说:“你是吃货么?整天就知道饿?” 江南已经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住。 “哎,算了,我不吃面条了。又忽然没有什么胃口了,吃点儿冰淇淋消消暑吧。” 江南也没说烦燥,只是耐心的问他:“空腹吃冰淇淋会不舒服,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吧。” 秦凉想,他可能是被江南虐待习惯了,所以连骨头都贱了。她忽然改邪归正,他竟有些适应不了。全身都很不自在,更怀疑江南是不是刻意换着方法折磨他,让他心生愧疚,再心生不安,直让他生不如死?还是她昨天喝了太多酒,把脑子喝傻了?亦或酒劲还没有醒?所在她这是在耍酒疯?要不然没道理对他这么和蔼可亲,又平易近人啊。 这简直不是江南会有的风格,这绝对是个比钟笑还要残暴的女人。 心里没了底,哭丧着脸:“江南,你说吧,我到底哪里惹你不痛快了?你要这么折磨我?我求求你行行好,别这么对我了行么?” 江南一只手敞着门,站到门边听秦凉这样说,心酸到极至,眼泪储满眼眶,很快就要跌下来。极力隐忍,眼眶通红,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得秦凉只有叹气的份,真是会折磨人的女人,他竟然很心疼很心疼。 重重叹气:“算了,当我没说。你是不是喝得胃里很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就再休息一会儿吧。” 江南终于走过来抱住他,紧紧抱着,眼泪再抑制不住的,成串的往下滚落。发现她这个妈妈当的一点儿也不尽职尽责,对他从来都很不好。在一起的时间里没个当妈妈的样,甚至会对他呼来喝去,指使他一个小奶娃做这做那。 秦秋彦嘱咐的话她一句都没有记到心里去,一直不当回事,只以为和秦凉不过萍水相逢,很快便能分开,所以关涉他的,她都可以不用很用心…… “对不起,以前我对你不好,没有好好的疼爱你,是我不对,你能原谅我么?” 秦凉被江南这么一抱,小身体都僵住了。不要说原谅,刚才他肆意的捉弄她,以江南的小脾气,没有走过来抽他,他已经很是满足,并且不知所措了。还说什么原谅。 况且他是个男人,何必跟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 告诉她:“你想太多了,我压根不将那些事放在心里。我爸爸说了,你是女人,而我是男人,我不仅要让着你,还要很关心你……” 秦凉有些别扭的说完这番温情的话,发现今天的江南实在太反常了,看来真是喝大了,而且醉得不清。劝她:“别硬撑了,上床去睡一觉,我和奶奶就在外面,哪儿也不去守着你。” 江南哭得很厉害,怎么可能不痛心。这是她的孩子,十月怀胎生下来,以为永远失去了,如今却能紧紧的抱在怀中。那幸福得来不易,所以倍感不真实。怕是做梦,所以一直抱着不想放开。 不论对秦秋彦有多少的恨,还是很感激他,将秦凉养得这么好,他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聪明懂事。 喉咙有些沙哑,呜咽的说:“我很爱你……” 秦凉彻底怔住了。 这时候江妈妈正好推门进来,看到江南抱着秦凉泣不成声的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心里慌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南怕江妈妈承受不住,还不敢说这就是江豆豆,是几年前她弄丢的,她的亲外孙。抹了一下湿透的眼眶:“没事,忽然觉得以前太欺负秦凉了,心里不好受。” 江妈妈一听是这样,才松下一口气。嗔怪地看了江南一眼:“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对秦凉好一点儿,也不用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就不怕秦凉笑话你。” 江南站起身,不敢看江妈妈的眼睛。只说:“妈,我昨天喝的有点儿多,今天头还疼,先让床睡一会儿。你带秦凉去客厅玩吧,别带他出去转了,外面很热。” “我知道。”叫上秦凉:“来,宝贝,跟奶奶出去玩。” 秦凉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江南几眼,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像是哪里不舒服。 离正扬这一天接见大家长的频率,就跟走马灯似的,中午是钟庆丰。虽然是钟笑的哥哥,可是对于钟笑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家长了。 在包间里等了一会儿,钟庆丰很快便到了,只身前来,由侍者领着进来。 离正扬站起身跟他握手。 “钟总,好久不见。” 钟庆丰回握,也是温温一笑:“离总,好久不见。” 离正扬请他坐下,开门见山。 “钟总今天要跟我见面,是有什么要事要谈吧?” 彼此的时间都很宝贵,而且跟钟庆丰打过很多次交道,知道这是一个雷厉风行的爽快人,由其在这种家事了,定然不喜欢拐弯抹角。 既然离正扬已经问起来了,钟庆丰直说:“我看到了今天的报纸,一直不知道小妹原来和离总还认得,以前也没有听她说起过。不过报纸上的那些言辞我是不相信,所以想听听离总怎么说。” 离正扬就料到他是问这件事,也觉得十分抱歉:“钟总说得不错,报纸上的言论的确失真。我跟钟小姐认识没有多久,不过钟小姐一看就是个耿直的爽快人,两个人聊得来,很投机,算是很好的朋友。那天在婚礼现场遇到麻烦事,也是钟小姐仗义解的围,很感激她。因此给她带来的麻烦,我向钟总诚挚的表示歉意。不过你放心,我会让麻烦降到最低,不会连累到钟小姐的。” 果然如此,钟庆丰就说两人以前一定不认识,更不可能是报纸上说的那个关系。这话从离正扬口中说出来,真实性钟庆丰倒是不置疑。 可是,对于他说的,麻烦降到最低。他却觉得,是件很困难的事。 笑了声:“感情的事素来比商业竞争麻烦得多,外界的微词也多,不是离总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澄清什么的。” 而且这种事情最忌讳欲盖弥彰,否认了,反倒会引人深思,让情节发展得更为迅猛。与之相比似乎保持沉默更稳妥简单一些,但那样无疑又等于默认。这样一来,根本就是件无可避免的麻烦事。 (038)请帮我收拾他 离正扬听出钟庆丰的顾虑,也难怪,自古以来男人就和女人不同,他的风流史上可以不忌讳再多添这么一笔。可是对于一个正直的女孩子来说,便不免有些沉重了。 就算钟笑说她不在乎,嫁人也不会嫁到s城。可是,即便到了别处,想挖出这段过往也并不困难。 这么一想,离正扬觉得自己还是欠缺考虑了。 迎上钟庆丰的目光,还是很诚肯的说;“钟总放心,我一定会想出个妥善解决的法子,不会让钟小姐的名声受损。” 午饭都只是表示性的吃了两口,钟庆丰下午要去见秦秋彦。和离正扬道过别之后,就直接开车去了秦秋彦下榻的酒店。 秦秋彦已经整理好了行李,决心晚上就离开。 昨天一整晚没睡,满脑子的愁思白天想补一觉也不可能,眼睛里清析可见的红血丝。不停的喝咖啡来提神,钟庆丰进来这一会儿,大浓的咖啡他已经喝了两杯。 钟庆丰方才看出端倪:“怎么?戒烟了?” 秦秋彦没抬头,淡淡的“嗯”了嗓:“她不喜欢。” 钟庆丰即时在心中感叹,怎样的一段孽缘啊,却又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只得宽他的心:“早回去是好的,给江律师一段适应的时间,我觉得那是个聪明的女人,慢慢的会想明白许多事情的。况且现在秦凉在这里,就比什么都好。不防各自冷静一下,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化解之前的误会。真相暴露的这样突然,只怕江律师还处在一片茫然中,连自己的心情都整理不好,又怎么可能面对你。” 秦秋彦也是这么想,才决然想要离开的。否则他不会走,就算冒再大的风险也不会想要离开。 只是心中还有许多不放心的地方,只能托付钟庆丰:“帮我多照看一下。” 他的心思,钟庆丰都懂,知道有他无法撑控的东西,所以心神不宁。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会找人盯着,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钟庆丰这样一说,秦秋彦稍微可以松一口气。 “谢谢。” 钟庆丰又问他:“走之前不去看一看秦凉?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秦秋彦靠到沙发上,淡淡的眯起眸子。 “我仔细想过了,现在先不告诉他,这一点对于秦凉来讲,更容易接受,远不会像江南这样。所以,在他这里不是问题。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江南,等她渐渐调整好心态,再告诉秦凉也不晚。” 不想让她太忧心,可是没有办法,真相是怎么样的,总要一点点的说给她听。蒙在鼓里看似相安无事,实则最是一辈子无法言喻的痛苦。 秦秋彦想,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恶人,身份一路变幻莫测,极少有人将他看成善类。便不在乎再狠心这最后一次,把她的伤痛揭开来看,涂抹上药,直到痊愈的那一天。 “既然你心里有了打算,那好,自己看着办吧。” 秦秋彦抿压了一口咖啡,颌首:“钟笑是怎么个意思?”今天的报纸他也看了,钟笑上了头版头条,竟然还是和离正扬息息相关,真是没想到。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倒是奇妙的很。 提到他这个妹妹,钟庆丰一阵痛心疾首。 叹口气:“她一直做事不动脑子,这一点你不是不知道。这一回跟豪门牵扯上了,她自己觉得简单的要命,以为吹口气就能解决的事。完全不会想,这不仅是离家的事,也是丛家的事……才来这么几天,就给我惹这样的麻烦。” 秦秋彦飘飘的笑了嗓:“我倒觉得这一回你不用很操心,钟笑做事不用脑子,离正扬却不会。他不是个惹下麻烦不善后的人,跟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这一点我还是可以打包票的。就算他自己有事,也不会让钟笑惹祸上身。” 钟庆丰点点头,不置疑秦秋彦的话,他也一直以为离正扬是个有担当的人。 秦秋彦好整以暇,继而道:“而且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钟笑那种简单的人,总不适合找一个脑子比她还要空的人。真要有离正扬这样的妹夫,你做梦不会笑出声来?” 钟庆丰受了秦秋彦的点拔,回去的路上再细细思考这事,忽然没之前那样忧心重重了。刹那间觉得或许真的没有那么糟糕,这世上的坏事有以讹传讹的,好事遵循这个道理也未偿不可。 秦秋彦说的对,能及上离正扬这种品貌皆佳的男人不是遍地可寻,千里挑一的好人选。如果钟笑能嫁给这样的男人,绝对算她的福气。 这么一想,倒不想管钟笑了。就任她去折腾,说不上就能折腾出个大好姻缘来。 而且自己的妹妹他了解,虽然做事不太动脑子,可是简单善良,果敢又豪爽。不是个会讨人嫌的人,论长相也算上成,让有眼光的男人动心,不算什么难事。 钟笑睡到中午才开机,看到未接电话的短信提示之后,给离正扬回过去,方知钟庆丰找到人家门上去了。 气鼓鼓的,即便离正扬在那边说好话:“你哥就是来跟我吃一顿便饭,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更别说难听的话了,怎么可能。”仍旧压不住她那颗狂燥的心。 钟笑不信,嚎了一声:“你们当我是傻子,我哥那只老狐狸……”安慰了离正扬一句:“他说了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左耳听右耳冒就好了。他那个人哥哥当习惯了,放眼天下,无论年老年少,极品高低,都以为是他的弟弟妹妹呢。” 离正扬笑了声:“你平时就是这么敷衍你哥哥的?多大的人了,还叛逆。” 钟笑哼了声:“我倒是想那样啊,他哪一次训话不是揪着我的耳朵,想不听都难。”现在长大了算好多了,以前最甚的时候,他说过什么,会让她去默写,主旨大义相近还不行,要是言辞差的太多,饭都敢不让她吃。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这样一想,她的家教也算是很严格的了。那些苦泪钟笑就不跟他赘述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照人的事。 告诉离正扬:“行了,反正这事已经出了,而且报纸我看了,是挺夸大,竟然把我说成了女神一样的存在,实在太抬举我了。只要没对我进行什么人身攻击,我是不当它是一回事。你也别跟我愧疚不愧疚的了。” 接下来挂断电话,一直等在家里。就不信钟庆钟去找离正扬兴师问罪了,不会再折回来对她刑讯逼供。 钟笑这颗顽强的心已经做好了跟他抗争到底的准备,毕竟她不认为为朋友两肋插刀,算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要真是这样,人与人都袖手旁观好了,那世界它得多冷漠? 可是这一次她算错了,钟庆丰不仅没回来,还一副失了忆,装疯卖傻的模样。 钟笑按耐不住性子,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钟庆丰竟然一副不知所云的问她:“你说什么事你没做错?你又闯了什么祸么?” 钟笑哑言:“什么我又闯了祸,哥,你失忆了,还不就是早上报纸上说的那事么。” 钟庆丰云淡风轻:“原来是那件事,你长大了,惹下麻烦自己看着办,我不管你。”然后又说:“我还有事,挂了。” 钟笑真想问他:“哥,你的大脑是不是被驴踢了?” 太仁慈了,简直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样。她跳下沙发跑到窗边去看,日头偏下去,不过看走向一定是从东边升起来的。于是她便想不明白了,钟庆丰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野百合竟然也会有春天。 离正扬早早的回家,是打算跟家里人谈过新闻报导的事,然后去机场送秦秋彦的。 怎么也得送一送他,觉得他这样一走,实在是苦情。 其实很多事怨不得他,反倒是这天下不是哪个男人都会有那样的魄力和勇气。但秦秋彦做到了,本来该被奉为英雄才是,却成了最无可奈何的一个角色。有些软弱和心酸,只有男人会懂,许多事情看似错了,看似伤痕累累,实则并非就真的是那样。 人世间有很多难以抉择,无路可走的时候。面对毁灭,即便重伤之后得以保全,那也是好的。 离正扬想了很多个日日夜夜,倒心疼起秦秋彦来,不知道过去的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江南明明是被保护起来的那一个,仍旧伤痕累累,那秦秋彦呢?要知道他是最直面人生的那一样,所有的残酷都是迎面同他相撞的,没有人用身体帮他阻挡须臾,让痛和伤减少一分一毫。而是生生的落到他的身上,那些个残忍,即便秦秋彦从来没有说,他还是想得到。 离老爷子这一回不再逼迫离正扬和丛锦的事了,甚至有些无话可说。从报纸上看到丛锦所做的荒唐事了,而且从熟人那里得到一点儿风声,似乎是说丛锦那个人心理上有点儿问题,类似心理疾病那一种。除了这一次公然伤害丛瑶,还发现她有过自残的行为。 离家人看到听到之后,也不禁一阵唏嘘,庆幸没有做了离家的儿媳妇,否则还不知道将来要闹出什么事来。 也有点儿理解离正扬为什么执意要解除婚约,看来是在相处的过程中渐渐的感觉到了丛锦的极端,受不了是一定的。 几天来,不仅离老爷子肯见离正扬了,连离夫人对着他的时候,脸面上也露出点儿笑。 抛开丛锦的事不说,直接问起钟笑的事。 “正扬啊,你跟妈说说,那个钟笑是怎么回事?这些年你想尽法子敷衍我,真是为了那个女孩子?” 离夫人一问,离老爷子在一旁也是竖起了耳朵听。 之前他们已经将事情探讨过了,觉得这回是真的,可能性极大。离正扬这个年纪,正是男孩子风流成性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对各式各样的女人都没有感觉?一定是心底里装着一个,而离正扬又那么死心眼,所以才铸就不论相过多少亲,都一个也看不进眼里的结果。 不仅钟庆丰已经找过他了,离正扬自己不能再任事情弥足深陷下去。自然不能肯定的说就是那样,很无奈的看了离夫人一眼:“妈,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我和钟笑就是普通朋友,当时那个场面你们是没看到有多凶险。黄宇结婚大喜的日子,而丛瑶被人挟持在刀子下,生命攸关,我不编个谎话安抚丛锦能行么。她真要发起疯来做出什么傻事,我这辈子还有法面对黄宇么?哪有什么心上人啊,我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过家家的童话世界。” 离正扬妄想打个哈哈,一笔带过去。 岂不知这回离家人将形式分析透彻,铁了心的认准这个死理,泰山无转移了。 就是因为他长大了,到了该对女人动心的年纪,却一直这么死寂沉沉的。他们一直想不出道理,这回事态一出,灵台一阵清明,蓦然觉得,这就是道理。 如此一来,许多想不明白的事,一下也便通透了。 知道根由是好的,对症下药,就算他有再大的顽疾,也能医治得好。不像之前一直处在摸不着头脑当中,云里雾里的,只一门心思找合适的人选给他相亲,幻想着看得多了,某一天总会遇到个投缘的。 离夫人不气馁,仍旧笑呵呵的说:“正扬,到了现在你就别再骗妈妈了。你是不是担心你说出来了,我们会逼迫你们结婚,给那女孩子压力?”笑得更甚,一副完全‘你想多了’的表情。接着说:“你放心吧,我们绝不会。咱们离家又不是那种不懂道理的家庭,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我们就想从你这里听句实话,也好心里有个底。你跟妈妈说,钟笑真是你的心上人对不对?我看那女孩子长得挺漂亮的。” 离正扬仍旧斩钉截铁:“妈,你真的想多了,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啊,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那一天她是看我陷入万难,只不过帮我解下围而已。你们可别想太多,到时候我跟那个朋友也没法解释。” 看一眼时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站起身:“爸,妈,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我要送一个客户,时间马上就到了,先走了。” 他打着公事的幌子离开,离家人不好拦他。 只是仍旧很不死心,离正扬一走,还是絮絮的讨论了一番。越是否认越说明他心里有鬼,以往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就该想到是有喜欢的人了。这回真是越发笃定了。 离夫人看向离老爷子,问他:“你说他不承认,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去找那个女孩子聊一聊。让她知道我们离家是很好相处的人家,或许两个孩子就想结婚了。” 离老爷子寻思了一番,觉得这样不妥。如今的年轻人哪一个没有脾气,家长背着找上去,估计要引发不满情绪。即便没有恶意,也会想很多。 想起报纸上提到的钟笑的家势,也说到她的哥哥是钟庆丰。这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离老爷子也认得。 便说:“不防先去找钟笑的哥哥钟庆丰聊一聊,那是个很明事理的人,又是哥哥,该不会显得唐突。” 离夫人一听,也觉得这样很妥贴。 “那好,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们请钟庆丰一起吃一顿饭。” 路上离正扬给秦秋彦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呢?我送你去机场。” 秦秋彦只道:“不用了,我已经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了。帮我多照看一下江南他们,这些事就拜托你了……” 离正扬没想到还是晚了,微不可寻的叹气。 “走这么早。”又说:“放心吧,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他们。这里是她的大本营,关心她的人很多,你顾及好自己,其他的都不用多想。” 离正扬是在宽他的心,猜想秦秋彦这一走只怕是要一步三回头的。老婆孩子都在这里,同他最为亲近的人,哪一个都是他的心头肉。这一走似带着诸多的未知,离正扬觉得,是人就有害怕的时候,即便是秦秋彦,表现得再怎么无惧,定然也不能幸免。 或许此时此刻他就很害怕。 会不会还有一些伤情?想起许多年前离开时的情景。带着遥遥无期的决绝,却只能义无反顾的往前走,往前走,一直走到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离得她远远的……如果时间可以回放,离正扬真想站在秦秋彦离开的那条必经之路上,看他坚硬如斯,是不是同样泪流满面? 一边哭红眼角,一边回头张望,却只能越走越远…… 他是真的没得选。 江南坐在床上失神,转首看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心中下意识想,就要到晚上了啊。 想起秦秋彦说,他今天晚上就离开…… 让她好好照顾秦凉,他说不会再把秦凉从她身边带走了。是否有些残忍?秦秋彦说这些年秦凉一直在他的手边长大,带在身边习惯了,从不放心让其他人带他出去旅行。即便是出门,也都是跟着他一起。每次他出差都会很挂怀,三天两头就觉得很长,太想他,也不放心,便会刻意加快行程赶回来。 想起当时从z城离开,出门前那一刹,秦秋彦温温的看着她,低低的说:“除了你,我从不放心把秦凉交给谁,你明白我的心情吧?” 江南不懂,那时候不懂,现在仍旧不懂。她不认为自己愚蠢得一窍不通,可是,又发现她实在有太多不懂的事情。这些年都没有想过好好的解一解,在空闲的时间里,想一想,那些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从来没有刻意去想过,甚至很害怕想起来。所以有意去忽略,以为不触及了,便不会心痛。于是,很多玄机她看不破,很多迷局她也走不出。好坏更不会去深思,只任由世人说,她活在一个与任何人都不相关的小小世界里,所有的美好与心痛如今想起来,都像是虚拟的。 是否真的存在,真真假假,更像是她的心肆意编造出来,觉得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的。 江妈妈进来叫她出去吃饭。 “起来了?正好,出来洗手吃饭吧。”看江南整个人很不精神,傻坐在床上,甚至没有开灯,还说:“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还喝那么多。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深不知浅的,喝多了伤身体不知道。” 江南不想让江妈妈看出破绽,江妈妈一叫,她便穿上拖鞋下床。她的心里还很迷乱,没什么心力对别人讲述秦凉就是江豆豆的事。不单是这件事,一旦说出秦凉的真实身份,连秦秋彦也要牵扯出。而与秦秋彦连着的东西,更是多。四年前的爱恨情仇,只怕江妈妈没有办法接受…… 所以,江南只能选择先不说。等她哪一时做好了准备,再告诉江妈妈真相。左右秦凉现在也是陪着她了,而江妈妈从来不把秦凉当成是别家的孩子,打心眼里就觉得是自己的亲孙子,快感一分不会少。 秦凉坐在餐厅的饭桌前等着,江南一洗完手出来,盯着她一张脸看,发现她睡了一下午,脸色还是不好看。 抿了一下嘴角:“你是不是把胃喝坏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只有江南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本来今天才从医院里出来,酒劲早就已经过了。 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笑:“没事,就是这几天一直帮朋友筹备婚礼的事,太累了。一轻松下来,觉得觉怎么也睡不足了。” 江妈妈说:“结婚就是这样,你这两天睡的的确很少,明天我给你煮点儿汤补补身体,年轻人,睡几觉就补回来了。不过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不是说黄宇一结完婚,你就走……” 越说心情越暗淡,这几天由秦凉陪着,日子忽然像回到从前,觉得一切都热闹非凡。可是江南一走,就得带着秦凉一起,又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日子。黄宇结婚这两天,江妈妈晚上便有点儿睡不着觉,老是想着他们回z城的事。 江南能猜到几分,这一刻反倒庆幸,幸好真相是这样……秦凉可以一直陪在江妈妈的身边。江南觉得,这些年她这个女儿让江妈妈操透了心,总算可以给她一点儿慰藉。 硬是咽下一口饭说:“我今天又跟公司请了几天假,跟秦凉在家里多住几天再回去。” 江妈妈眼睛一亮,露出欣然的光。 “真的?” 江南无声的点点头。 秦凉看了看江南,他是不急着回去,反正放假,在哪里都是呆着。而且他喜欢跟江妈妈在一起,自由自在,又倍受疼爱,肯定不会像秦秋彦和江南那么严苛。 而且他喜欢s城的小吃,真的很美味。 只是不知道秦秋彦什么时候过来,说好几天后他也要过来的,到现在却还无声无息。 偏着头问江南:“你给我爸爸打过电话了吗?” 江南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下,没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嗯,打过了,他也同意你在这里多住几天……” 只怕这么多天不见,秦凉也想他了。本来已经在s城了,没有见面却又离开了。 秦凉便不再说话,只以为她不知道秦秋彦要过来的事。 所以一吃完饭就跑房间里给秦秋彦打电话。 那时候秦秋彦已经上了飞机,手机关机。[.超多好看小说]秦秋彦打了几遍,都是如此。他真的很想秦秋彦了,从没离开过这么多天见不到他,即便是出差,也不会这样久。 秦凉有些挫败的坐到床上,握着电话不放松。秦秋彦从来不食言,这一次说要过来的,却到现在还没有来。 江南帮江妈妈收拾好碗筷,找到房间里来,看到秦凉坐在床上,低着头沉默。走近来,见他握着手机,就知道一定是打给秦秋彦了。 心里一时重如千金,很有些不是滋味的坐过来,揽上他的肩膀:“秦凉,你给你爸爸打电话了?” 秦凉没抬头,“嗯”了声:“可是没打通,他关机。” 江南一听便明白了,看来已经上了飞机。心中有一刹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无端端的落寞起来。 却不敢表现出,只笑着安慰他:“你爸爸一定是事情脱不开身,再等一会儿,他就会开机了。” 秦凉听了江南的话,当晚一直不睡,拿起电话时不时给秦秋彦拔打一次。 连江妈妈看得都很不落忍,小声对江南说:“秦凉是不是想家了?小孩子都这样,离开太久,难免会想。我们把他放在这里这么多天不送回去,不好吧?” “没事的妈,秦凉慢慢会适应跟我们一起生活的。” 江南说了这么一句,起身去倒水。 那一边秦凉的电话已经打通了,很欢快的叫出声:“爸爸……” 江南手一抖,连心尖都跟着颤了下,杯中液体洒出一滴。没想听秦凉讲话,却还是一字不露。 看来秦秋彦在嘱咐秦凉听话之类的,秦凉就一直说:“爸爸,你放心,我很听奶奶的话。” 许是得到了秦秋彦的夸奖,所以得意洋洋,整个晚上笑得最开心的时候。又跟秦秋彦说s城许多好玩的事,那些都是江南和江妈妈带他去的,秦秋彦在s城生活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最后秦凉声音放低,有些可怜兮兮的问他:“爸爸,你什么时候过来?我有点儿想你了……” 秦凉极少说这样温情的话,所以羞涩得难以张口,每次说起来都很别扭。一般的时候想也不会说想,一旦说想了,哪怕只说一点儿,其实就已经是很想了,否则他不会想要张口说出来。 父子两人说起话来,有一种无法比拟,又严丝合缝的默契,宛如相依为命,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任何人都比不了。似乎只有在秦秋彦的面前,秦凉才不会装模作样,父子两个,总让人有说不出的感觉。 江南窝进沙发里发呆,如果让秦凉一直跟她生活下去,而这样的生活里是没有秦秋彦的,他会不会很不开心? 知道在秦凉的眼里,秦秋彦是无可取代的,谁也代替不了秦秋彦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是秦凉举世无双的好爸爸,他只将他一个人当神一样尊崇。 秦凉已经挂了电话,兴冲冲的跟江妈妈说。 “奶奶,我爸爸说等他过两天有时间了,就来看我。” 江妈妈跟着高兴:“哦,是么,那真好。到时候请你爸爸到家里来做客,奶奶给他做很多的好吃的。” “谢谢奶奶。” 秦凉嘴巴甜起来,也能跟抹了蜜似的。只在江妈妈跟前才会像小孩子那样撒娇。 然后江妈妈问起关于他爸爸的事。 秦凉很认真的跟她讲,他爸爸是个多么了不起的爸爸,还说他虽然没有妈妈,可是他的爸爸却对他很好,他奶声奶气的说:“我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江妈妈连连点头称是,虽然没见过秦凉的爸爸,可是能把孩子教育成这个乖巧懂事的模样,就能想象到是怎样的人。 只江南坐在一边至始沉默着不说话,如果要是让江妈妈知道秦凉的爸爸就是当年的薄南风,便不会这样想了吧? 隐隐头痛起来,起身去睡觉,叫上秦凉。 “秦凉,我们去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江妈妈一抬头,看到已经十点多了,真的不早了。催促秦凉:“先去睡吧,宝贝,明天再跟奶奶说。” 秦凉跟江妈妈道过晚安回房间。 等他睡着的时候,江南才敢将他揽到怀里。否则秦凉一定会很排斥,在家的时候他都不会跟秦秋彦睡一张床。只是到了江家没有多出来的客房,就两间卧室,另一个房间做书房,里面放着江爸爸生前看过的书籍,虽然江爸爸去世了,那些东西却原封不动的摆放着。 以前家里来客人都是住酒店,小区面前就有,很方便,条件很好,干净又便捷。可秦凉一个孩子肯定不能让他一个人去住酒店,就只能委屈他跟着一起睡。 总算在z城的时候,他也跟江南一起睡过,不会失眠。跟江妈妈也不会,所以江家虽然空间小,可是住的还算开心。 江南抱着他,借着月光打量,那抹寒光正照在秦凉的小脸蛋上。莫名的,却像是很温暖。 江南细细的看着,小心意意的盯着他的五官轮廓不停打量。眼泪滴到上面,秦凉觉出痒,微微动了下又睡着了。江南咬着唇齿,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是个多么粗心大意的妈妈,竟然一直没有认出他……如今想起来了,觉得秦凉跟她想象中的一样。当他很小的时候,江南每天盯着他看,便想,有一天秦凉长大了,五官一定会长成这个模样。 他的确不怎么像她,哪里都很像秦秋彦,就连性格也像。 江南静静的抚摸他的小脸:“是妈妈把你生出来的,你怎么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我?” 明明是嫉妒,从嘴里说出来,听着又像是嗔怪。或许潜意识觉得这个样子最好,早在怀孕的时候就期待,秦凉可以不用很像她,毕竟她五官平凡,没什么值得传承给他的。 而现在却不同了,她的儿子实在长得很优秀,江南觉得这样比什么都好。生下他,简直是此生做过的最骄傲不已的事。 宋林爱今天离开得早,下午四点多就从店里出来了。 没想到一从步行街里出来,还是碰到了钟庆丰。 他今天过来的也比往常早很多,以往都是她下班前半个小时过来,不用司机,就自己开车过来。 看到宋林爱拿着包,是要下班。皱了下眉头:“今天这么早?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他顺理成章的问起来,宋林爱倒觉得没有理由。 还是回答他:“我去找江南,下班的时间,怕她已经睡下了。” 钟庆丰点点头:“我送你过去。”转身就走,车前就停在前面超市的停车场里。 宋林爱跟着他过去。 车上问他:“你来这么早,有事么?” 还是没有打算敞开心扉接纳他,宋林爱觉得两个人是再没有可能了。可是,钟庆丰每天都会出现在眼前,做的也都是友善的事。她虽然不止一次拒绝,可这一次钟庆丰也是打定心思要再度感化她。明确说过,就算她的心已经变成冷硬的石头,也打算将它捂暖。 钟庆丰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也相信宋林爱的心还活着,而且不是石头,是暖着的。 宋林爱无话可说,总不能一直板起脸面对人,像她多么耿耿于怀两人的事。渐渐随意起来,如果他不来,便不会主动跟他走近。 钟庆丰打着方向盘说:“本来要你跟我一起吃饭的,这几天烦心的事多,钟笑那个丫头不让人省心,不想回家跟她一起吃饭。” 即便是家事,钟庆丰也会说给她听,一点儿防备没有。这是几年前的钟庆丰不会做的,那时候即便宋林爱已经跟他住到一个屋檐下,可也不曾听说他还有一个妹妹。 不是刻意摭掩着不同她说,而是私密的活着,像是成了一种习惯。 如今却不再相同。 宋林爱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事,侧首说:“其实钟笑要真能跟离正扬在一起,挺好的。离正扬那个人特别好,跟一般的豪门公子哥可不一样。如果钟笑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 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对离正扬还算了解。 钟庆丰笑笑:“你也这么说?看来将钟笑交给离正扬是个正确的选择了。离家两位老人请我吃饭,这事我还一直没有应承,不知道到时候要说些什么。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明天中午跟他们碰一次面,你觉得怎么样?” 宋林爱怔了下,下一秒不自在的转首看向窗外。 “你的事,我怎么管得着。” 钟庆丰若有似无的笑笑。 宋林爱听到他欢愉低沉的笑声,想起孙青说过的话。她说:“你和钟庆丰当年散场得的确很伤感情,你记恨他,原来无可厚非。不过你们这一次碰面,老天明显太偏爱他了。这样的开始,怎么都有点儿让你逃无可逃的感觉。” 钟庆丰本来是个强者,冷而强大的兽,这样的人即便咬牙切齿的憎恶也不会觉得他有多可怜。而女人最怕的就是同情心泛滥,不论是哪种同情,都极容易转化为爱情。何况宋林爱心未泯灭,余情未了。钟庆丰偏偏又以一个弱者的形象出现了,为了她身负重伤,宋林爱怀着愧疚又复杂的心态天天去照顾,本来就是个死灰复燃的节奏。 天天面对他,就算不说话,不看他,心却跳得很有速度,又呼吸着同一片天的空气。宋林爱越死板着脸,表现出冷淡,越说明她在乎,不仅是在乎,说明在乎的还很多。 所以,那些本来平常人视若不见,根本不会注意的事,宋林爱却太过在意。归根结底是什么?还不是在意钟庆丰这么一个人。 宋林爱想起孙青的那些胡言乱语,心慌意乱,下车的时候,差点儿忘记是在钟庆丰的车上。心不在焉的去拿钱,就要付了车费走人。 猛然想起来是钟庆丰,瞠目结舌。 钟庆丰好笑:“怎么?这一会儿我多长出一个鼻子,还是多长了双眼睛?你要那么用力的盯着我看。” 宋林爱脸一红,下来后甩上车门二话不说的走人了。 钟庆丰的车没有马上开走,一直看着她走进去。 不等到江南家楼下,宋林爱的手机响起来。 是钟庆丰的电话。 告诉她:“什么时候回去,给我打个电话,我过来接你。” 宋林爱只说;“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然后挂断了。 到江家的时候,江家还没有吃饭。 江妈妈乐呵呵的:“爱爱,你来的正好,没吃晚饭呢吧?就在这里吃吧。” 宋林爱也不客气:“阿姨,我就想着赶到饭点儿上,来这里蹭饭吃呢。” 看到秦凉坐在沙发上打电脑,笑着蹭过去逗弄他。特别喜欢秦凉,小小的孩子整天就一副很威武的模样,老给人一种“我是大人”,闲人勿近的错觉。 “宝贝秦凉,你有没有想阿姨啊?” 想抱一抱他,又被秦凉闪过了。提醒她:“阿姨,你好好说话,别摸来摸去的。” 宋林爱一脸黑线,对着从房间里出来的江南抱怨:“哎,你看到没,这小家伙把我当女流氓?”有些较真的问江南:“你说实话,我哪里像了?怎么看也是个青春美少女吧。秦凉他怎么就那么不待见我呢。还是说这小子不喜欢美女?” 若是以往,江南肯定会摸一摸秦凉的头发,将他在乎的发型弄乱,然后安慰宋林爱;“别理会他,他就是毛病多。” 现在自然要跟儿子站到一条战线上来,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哼哼:“你别臭美了,还青春美少女呢,你怎么好意思说。” 宋林爱垮下肩膀:“江南,你行啊,什么时候倒戈叛变了,几天没见,你就被秦凉收卖了?是不是见我们秦凉长得帅,你就把持不住坚定的革命立场了?” 江南把洗好的苹果抛给她,让她先垫一垫肚子。然后说:“我以后都要跟秦凉站到一个战壕里,将真理坚决且义无反顾的贯彻到底,你不要妄想再动摇我了。” 不想,宋林爱转舵也很快,笑着问秦凉:“宝贝,你在不在意自己的女朋友比你大几岁?” 秦凉若有似无的看了江南一眼,这句话他曾经也问过。自然是不在意的,垂下眸子:“不在乎……” 宋林爱拍手叫起来。 “那太好了,阿姨家有个闺女,长得可比阿姨漂亮多了,就是比你大个四五岁……要不阿姨哪天带来让你看一看,你要是觉得不错,就谈一谈?” 江南一巴掌拍到她的背上,毫不留情。 “宋林爱,你胡说什么呢?我们秦凉才多大,再说小九也还很小啊,你这么早就鼓动孩子早恋,不是教坏孩子么。” 而秦凉也已经站起身,冷冷看了宋林爱一眼,飘飘说;“无聊。” 然后去厨房找江妈妈了。 觉得女人们啊,实在是太无聊了。 宋林爱咂咂舌:“秦凉的心理年纪绝对不是这么大,你看到没,他竟然藐视我。” 客厅只剩两人了,江南问她:“你今天来干什么?不会就是为了来我家蹭一顿饭的吧?”那得多大的瘾,连店都不看了。 宋林爱恢得正儿八经的模样,再说话就没之前那么干脆了。 江南催促她;“到底有什么事,快说。马上就要吃饭了。” 宋林爱本来早就打算摊牌的,可是江南前两日一直吵着自己状态不好,不想出门,她又没时间过来,便一拖至今。已经到她的极限了,非得上门说出来,否则就像背着江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缺德事。 鼓足勇气说:“我不仅碰到钟庆丰了,还知道钟笑实则就是钟庆丰的亲妹妹。”想了一下,提醒她:“就是那天黄宇的婚礼上替离正扬解围的那个人……其实我跟钟庆丰碰上也是偶然,那一天我关门的时候遭遇歹徒抢劫,不知怎么钟庆丰就跑出来了,还被歹徒用刀子刺伤……那时候我给你打电话说钱被抢了,其实是骗你的。就是怕你听了揪心,又觉得心里难受,不找人说一说话会闷死,才跟你编瞎话的。就是在钟庆丰住院的那段日子,我知道,原来钟笑是钟庆丰的亲妹妹……” 宋林爱吧啦吧啦的和盘托出。 江南静静的听着,钟笑,钟庆丰,原来竟是一对兄妹…… 也是啊,有什么好稀奇。秦秋彦跟钟庆丰一直有交情,而且交情分明不浅。而钟庆丰的妹妹这些年替秦秋彦照顾秦凉,也不算多难猜到的事。 宋林爱见她又沉默,以为是触到了伤心处。 小心意意:“江南,你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我提到这两个人?” 江南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会有这么赶巧的事……” 宋林爱体味不了她的深层意思,以为单指离正扬那事。也跟着不可思议:“是啊,没想到离正扬竟然也认识钟笑,而且还有那样的说法。不过钟笑那个人不错,很直爽,也没什么花花肠子,其实跟离正扬也挺般配的。” 自打黄宇婚礼结束,江南从医院出来,就再没联系过离正扬。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倒不是忌惮离正扬什么,而是整件事。 至于钟笑,没有跟她深交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听说这些年对秦凉很好,单凭这一点,江南就足以感激她一辈子。 饭做好了,江妈妈已经招呼着吃饭。 江南知道宋林爱这些天心里压着石头,还要顾及她的感受,很不容易。只能尽量将笑放得很轻松,笑着叫她:“走,去吃饭。” 饭桌上没再聊这些压箱底的旧事。 江妈妈问宋林爱;“这段时间孙青忙什么呢?怎么没看到她。” 宋林爱咬了一下筷子,叹口气:“这段时间好像跟方青山又闹不痛快,时不时就吵嘴,也是总给我打电话抱怨……都没法说他们了。” 江南也有些吃不下去了:“孙青这日子过的,方青山多大的人了,就是不争气。不去上班,天天在家里那么呆着,心情能不阴郁么?” “可不是,他要是心情不好,孙青就别想痛快,四处找茬。像方青山那种男人就是惯出来的,从小家里就那么一根独苗,你看方家都些什么人吧,能养出好孩子才怪。”宋林爱端着碗附合。 江妈妈摇头:“方青山就是不懂事,找孙青那么一个好媳妇,还不知道好好过日子。真要把孙青给逼走了,看他能找个什么样的。” 宋林爱咒他:“就方青山那样的,也就孙青那个好脾气能将就他,要换个女人,早弄死他了。” 当晚江南睡觉之前给孙青打了一通电话。 上夜班,电话里声音嗡嗡的。 江南问起来的时候,只说:“真不想跟他过了,想离婚。江南,你帮我找个律师吧。” 江南没想到一下事态变得这么严重。问她:“你想好了么?真要离?” 孙青又开始惆怅:“就是心疼儿子。 所有妈妈的弊端,总不能像男人那样,舍弃起来轻而易举。 一句话如锋芒一般扎在江南的心口上,为了儿子,的确不能轻易的做出一个决定。哪怕是为了摆脱自己的不幸也不能。有的时候女人为了孩子,倒宁愿自己不幸下去。 拿一生一世来换孩子的一生完整,只有当妈妈的人知道,那并不会让她们觉得奢侈。反倒觉得远远不够,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觉得值得。 告诉她;”你再考虑一下吧,考虑清楚了再说找律师的事也不晚。“ 孙青”嗯“了声,问她:”秦凉还在你们家?小家伙睡了吗?“ ”没呢,跟我妈在客厅里玩呢。“ ”我老觉得秦凉长得有点儿面熟……“孙青自言自语:”忘记在哪里好像见过跟他长得差不多的孩子了,还是看过哪个明星呢……“ 哪里是,分明就是秦秋彦。她见过秦秋彦,也见过秦凉小时候的模样,所以才会觉得熟悉。 离家二老抵达的时候,钟正丰也正好到。 三个人在酒店门口遇上,一起到提前订好的包间里。 钟庆丰在离家二老面前显得很恭敬,毕竟跟他比起来都是长辈。而且以前也见过离老爷子,知道这是个德高望重的人。 总之,离家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在s城绝对算有头有脸,而且家风很正。 亲自替两位老人斟上茶水。 离老爷子一脸和蔼的笑:”请坐,快请坐……这些事不能让你来坐。“ 侍者自动把杯子倒满。征询一句:”离老,现在要上菜么?“ 离老爷子看了钟庆丰一眼:”要不咱们边吃边聊?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时间紧迫。“ 钟庆丰点点头;”可以。“ 席间说起离正扬和钟笑的事,离老爷子和离夫人乐乐呵呵的,表明态度。 ”没想到犬子和钟小姐认识,还是这样一种关系。我们当老人的听到之后感到很欣慰,之前也给正扬介绍过不少对象,从来都不了了之,连近一步发展的机会都不留人。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说,本来是件大好事,这些孩子都藏着掩着的,搞到媒体都比我们做老人的先知道。 如果没这一出事,只怕还要被蒙在鼓里。这么一想,也是件好事。我们想,既然是钟总的妹妹,人品各方面的,肯定都差不了。如果钟总不嫌弃正扬做事毛躁,我们离家很想同钟家结这一门亲。不知道钟总怎么想?“ 钟庆丰微微笑着;”钟笑能嫁到离家,自然很好。离总那样的青年才俊,嫁给她是我妹妹的福气。这种事只看我妹妹自己的想法,我虽然是个当哥哥的,可这种婚姻大事,还是没有办法左右她,替她直接做决定。“ 即便这样说,离老爷子和离夫人还是很欢愉。 ”那是,那是。这么说,只要钟小姐愿意嫁给正扬,钟总就不反对这件事?“ 钟庆丰以茶代酒敬两位老人:”是钟家高攀。“ 这一顿和乐融融,最后散场得也是欣然。 离老爷子和离夫人一上车,松了口气。 离夫人说:”听钟庆丰那意思,对正扬也很满意。而这一回又是正扬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是我们擅作主张替他选定的,他总该没什么理由,乖乖结婚了吧?“ 这样一说,宛如已经想象到日后抱大孙子的情景,忍不住喜上眉梢。 离老爷子笑了声:”是啊,他不是脾气倔,自己选定的,还有什么话说。总不能说成是我们逼他。“告诉离夫人:”你给正扬打电话,让他带钟笑来家里吃饭,就告诉他,我们已经见过钟庆丰了,聊得很愉快。“ 就算离正扬意欲反抗,也得顾及一下钟庆丰是他的商业合作伙伴,总不好拔他的面子。 离夫人一刻都不耽搁,马上掏出手机给离正扬打过去。按着离老爷子嘱咐的话,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三令五申:”一定要带钟笑回家吃饭,否则人家钟总会以为我们离正不重视他那个妹妹,到时候你们在谈判桌或者其他商业场合碰面,不好说话了,可不要怪我今天没有提醒你。“ 离正扬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两个二老人这次玩狠的,直接找到了钟庆丰的头上。那一天跟钟庆丰一起吃饭,就是为了这事,钟庆丰明着暗着的提醒他,别给钟笑找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那意思多明显,连旁敲侧击都免了。 而今天他的父母就找到钟庆丰的头上去了,明摆着麻烦不仅没被他给平息,还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日后他还怎么敢跟钟庆丰谈诚信? 离正扬也有些急了:”妈,你和我爸去找钟庆丰怎么没跟我说一声?这不是添乱么。“ 离夫人呵斥他:”混小子,说谁添乱呢?是我们给你添乱了,还是你自己给自己添乱?是谁说钟笑是你的心上人,弄到报纸上搞得天下人皆知的?是我们么?我和你爸还没说你给离家添麻烦呢,别没轻没重的。“ 离正扬苦叹,的确要是自行吞咽的苦果,这一回真是他自己说的。 ”行了,妈,这事过后再说吧。“ 挂了电话,当即就把钟笑约出来了。 钟笑才睡过午觉,被离正扬从床上硬生生的挖起来,坐出租车去的,靠着车窗暖洋洋,又眯了一觉。所以下车来的时候,连眼睛都睁不开,眼睛妩媚的眯着。 打个哈欠说:”这么急着找我来,什么事啊?“ 离正扬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示意她醒一醒,直到确定她能听懂他说话时。才说;”我家人想请你到家里吃饭。“ 钟笑仰天长叹:”以说,这还真是被你给说着了?你离少八面玲珑,虎虎生风的,怎么还没告诉你家里人,这是胡弄那些人玩的?“ 离正扬表示无奈:”我说了,可他们不信。而且他们找到你哥哥那里去了……“这样一说,倒有些想不明白了:”你不是说你哥哥强烈排斥此事,为什么跟我父母说起来的时候却不是这样?“ 如果钟庆丰义正词严的否定这件事,兴许离家二老更容易说服。但钟庆丰一表示苟同,明摆着就是刺激情节发展了么。 钟笑当即睁大眼睛,有些听不明白;”你刚刚说什么?我哥哥跟你父母见面了?还表示他不排斥?“ 离正扬操起手,跟她说明朗:”你哥哥和我爸妈一起吃的中午饭,不仅不排斥,还明确表示支持我们两个人的事。只要你钟笑一应承,他真会把你嫁到我离家来……“ 钟笑扔下句:”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转过身招了辆出租车,骂骂咧咧的上去了。 那车紧接着扬长而去。 而离正扬还没晾在原地,蹙了蹙俊眉,有些哭笑不得的。 ”还真是个风风火火的丫头哎……“ 钟笑没去找钟庆丰,她虽然是搞语言的,可是跟钟庆丰比起来,还是弱得很。知道哪一方面都很难战胜得了他,可是,她治不了他,并不代表这世上就没人能够治得了他。 坐车一直坐到步行街,下来之后直接去了宋林爱的店里。 进门就开始抹眼泪,情绪酝酿得刚刚好,这样一掉眼泪,恰巧有些楚楚可怜。 ”爱爱姐……“她很是悲情的唤她。 宋林爱一看钟笑哭了,当即慌了手脚,马上走过去,问她:”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钟笑先不说她的事,恳求她:”爱爱姐,我求你帮我个忙,你可一定要帮我。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就只能指望你了……“ 宋林爱一听,只觉是天大的事,安抚她:”你别急,先说说到底什么事。“ 钟笑不松口;”你先答应我,你答应帮我了,我才说。“ 宋林爱妥协:”好好,我答应你,你快说吧。“ 钟笑将眼泪一抹,马上握上她的手。 ”爱爱姐,我求求你,你就答应跟我哥在一起吧。我看好了,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治得了他,也就是你了。只有你能影响到他的情绪,让他大半天的闷闷不乐,甚至唉声叹气,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从来没哪一个女人能让我哥这样。 所以,我求你跟他在一起,好好的帮我虐虐他,把他彻底的变成一个妻奴,妻管严。每天不停的作他,影响他的情绪,让他没有时间顾及我的事。你放心,你怎么折磨他都行,我会一直帮着你欺负他,打压他。有我在,你不用害怕他会报复你,而且他也不舍得报复你。“ 看到宋林爱怔着一张脸,就是不表态,她把嘴一瘪:”可是,我哥对我就不会像对你这么怜惜又仁慈,你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竟然为了他的商业利益,想把我随随便便的嫁出去。爱爱姐,你看,我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这么早嫁人。“ 宋林爱提醒她:”笑笑,你已经二十八了,是时候可以考虑嫁人了。“ 钟笑愣了下,像是忘记自己原来已经这么大了。摇了摇头:”先不管年纪的事,但不管怎么,他也不能把我随随便便的嫁了啊。“ ”他想把你嫁给谁?“ ”离正扬。“ 宋林爱出了一头汗:”哦,我跟离正扬也认识很多年了,他好像不是个随便会娶一个女人的人。我觉得你哥这个决定做的很不随便。“接着又补了一句:”而且,我觉得离正扬那个人不错,能嫁给她,你会很幸福的。“ 钟笑瞠目结舌:”爱爱姐,你很喜欢我哥哥对不对?你已经开始跟他一个鼻孔出气了。“ 自打钟笑没头没脑的来店里转了一趟,宋林爱整颗心都很不宁静。 有些不知所措。不觉得自己还喜欢钟庆丰,怎么可能还会喜欢? 可是,有的时候,看着他,还是会心跳加速。就像这几年一个人生活,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想起他。想他在世界的哪里,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她…… 用力晃了晃脑子,不敢再深思下去,只怕再多想一想,又会像当年一样走火入魔。她总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 江南带秦凉出来逛街,从商场里出来,站到路边打车的时候。 一辆黑色轿车从眼前开过,又退了回来。走到江南和秦凉面前稳稳停下,车窗缓缓拉下来,露出钟庆丰的一张脸。 接着打开车门走下来。 秦凉已经欢快的叫起来;”钟伯伯。“ 钟庆丰一下将他抱起来,笑起来,跟秦凉一副很亲昵的模样。 ”哎,秦凉,可想坏钟伯伯了……来让伯伯看看,长高没有。“知道秦凉已经来s城多日,只是一想到他住在江家,而他和江南的那个关系,便没法过去看他。 江南在一旁看着,有些恍惚,许是日光太浓烈的缘故,睁不开眼。下意识想起那个冷冬的夜,钟庆丰喝着白气说的那些话,时至今日,好像还隐隐听得到。 就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 钟庆丰跟秦凉亲近过,放下孩子,看向江南。自然要有些尴尬,两人的立场说起来是对立的,当初是他背后捅了她一刀,表面上看,是将她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而理由,秦秋彦还没有跟她说起来。 ”江律师,你好,好久不见。“ 江南提醒他;”别再叫我江律师了,当初你说过,以后都不能再这么称呼了,怎么自己还忘记了。“ (039〕自认懂他 钟庆丰无可奈何的一扯唇畔:“听江律师的意思,还在为当年的事记恨我。也难怪,毕竟是我钟庆丰不择手段,做了下作的事。” 他从来都不否认,这一刻倒也干脆承认。 江南抬起手唤秦凉:“来,秦凉,我们走吧,跟伯伯说再见。” 秦凉看了看钟庆丰,站着没动弹。相聚的时间太短了,他想跟他多呆一会儿。 钟庆丰按着秦凉的小肩膀,看了秦凉一眼,抬头对江南说:“你们去哪里?我送你们吧。” 江南只是说:“不麻烦钟总了,我们打车就可以。” 秦凉这一刻说话了:“江南,我们还是坐钟伯伯的车吧。” 江南看出来秦凉很喜欢跟钟庆丰呆在一起。有片刻犹豫。 钟庆丰已经打开车门,请她上去:“上车吧,这一会儿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可做。” 他哪一时没有事,日理万机的商人,事情不会比国家领导人的少。 车上却提出要请江南和秦凉吃饭。 江南礼貌性的拒绝:“真的不用了,我妈已经做好饭了,在家里等我和秦凉呢。”她也不是个不通人情事理的人,能想象到秦凉这么淡薄的孩子,却跟钟庆丰的关系很好,说明他对秦凉也一定很好。便笃定这些年,钟家兄妹对秦凉没少照顾。又说:“如果钟先生很喜欢秦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给你送过去,让他陪你呆一天。” 钟庆丰高兴的表情很明显,转首看过来。 “要能这样,那真是太好了。我只要一下班,时间都很空闲。” 江南想了一下:“那就今天下班的时候给你送去,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就让秦凉在你那里住一晚。” “怎么会嫌麻烦,这些年我每次回z城,秦凉也都会陪我住个一两晚。这样太谢谢江小姐了,不过,不用再麻烦你送一趟,我会让司机过去接秦凉。明天早上我再将他送回去。” 钟庆丰对秦凉的喜欢简直不加掩饰,很明显的表现在脸上。[] 一直将母子两人送到江家楼下,车子一停,钟庆丰亲自下车将车门打开。一伸手,把秦凉抱下来。 “晚上见,等着我来接你。” 秦凉点点头:“晚上见,钟伯伯。” 江南道过谢意,牵起秦凉的手上楼。 边走边问他:“你很喜欢钟伯伯?” 秦凉扬起小脸看着她:“嗯,很喜欢。因为钟伯伯对我很好,对爸爸也很好,他是一个好人。” 孩子区分事物的界限简单,只有好坏之分。 在他眼中钟庆丰就是个好人,因为他不仅疼爱他,在秦秋彦烦闷忧心的时候,最会安慰他的,也是钟庆丰。 “这些年你们一直在一起?” “嗯,从我认识人开始,钟伯伯就跟我们在一起。不过他很忙,要很久才会回去一次。” 江南不再多问,事情的梗概即便不问,她也能猜得到。 上到楼上,江妈妈果然已经做好饭等着了。 见人进来,让江南带着秦凉去洗手,她去收拾饭菜。 江南跟她说:“妈,晚上秦凉要到一个朋友家住一晚,明天早上就回来了。” 江妈妈收住步伐:“去哪个朋友家啊?要住一个晚上。” 老想着秦凉在这里住不上几天,少跟她住一晚,相处的时间就少一些。 江南告诉她:“是秦家的朋友,在路上遇到的。”又说:“不要担心,秦凉要跟我们在一起住很久。” 至于多久,在她看来就是一辈子的。 江妈妈这才安下心,露出一点儿笑容:“这样就好。是你们老板说的么?” 江南含糊应:“嗯。” 秦凉小小年纪,却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一直在看故事书,江妈妈帮他整理了一下睡衣,和晚上要带去的东西。 过来嘱咐秦凉:“就住一个晚上,明天就回来,否则奶奶会想你的。” 秦凉放下书,安慰她:“奶奶,你放心吧,我明天早早就回来。钟伯伯明天早起上班,我不会在他家呆很久的。” 江妈妈笑起来:“好。” 晚上钟庆丰如约过来接秦凉,江南将人送到楼下。 本以为只有司机一个人过来,出了楼门一眼看到钟庆丰西装革履的站在那里。笑着跟秦凉打招呼,打开车门,让他先到车里等着。看样子是有话要对江南说。 江南向车内看了一眼,转眸过来:“钟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钟庆丰打第一眼见江南,就觉得这是一个清明的女人,大智如愚,是他最深的感触。否则不会被秦秋彦看上,并且死心塌地。 “我知道江小姐因为当年的事,一直对钟某怀恨在心,这种介怀我都懂,所以也不奢求江小姐的原谅。我一直觉得江小姐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总该看得清。就算当时不明朗,多少年过去了,多少也该领悟一些。我记得自己当年说过,看起来最真的戏,就是要自己跟着一起入戏。可人毕竟不是机器,这事上也并非事事都能伪装,例如人的感情。所以,这些年过去了,有些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江小姐参透得差不多了吧?就算参不透别人,自己的真心定然是看清了。 我并非想表明自己当时做过的事有什么苦衷,是不是秉承君子之道我自己知道就好,很多事并不需要向别人解释什么。可是,秦秋彦这个人你不防再想一想。我自认自己懂他,他想要置一个人于死地,无论如何不会留有喘息的余地。我知道江小姐这些年生活的很困苦,可是,真的是秦秋彦的本意?哪一样是他直接想要的结果?如果他想真的毁灭一个人,我想,远不该如此。” 钟庆丰和秦凉离开后,江南默默转身上楼。 江妈妈问她:“秦凉走了?” 江南“嗯”了声,无声无息的坐到沙发上看电视。打开之后一直忘记转台,脑子里也跟着一起不转悠了。 秦凉不在家,别说江妈妈不适应,就连她的心也很空,就跟一只手掌伸进来,一把掏出去了一般。 便在想,秦凉跟了秦秋彦这么多年,算是形影不离。忽然间不在他身边了,他什么感受? 心里越来越乱,反复回想钟庆丰在楼下时说过的话。他说他很懂秦秋彦,江南曾经自认自己也很懂他,那个男人即便不痛不痒的时候,想毁灭也是灭绝性的。她不是杂草,更没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本事。可是,生命里那么多次水深火热过去了,她却依旧活着。是不是就说明,这场灾难看似凶悍,却不是摧毁性的? 钟庆丰那样说,是想说秦秋彦当进是手下留情的么? 江南摇了摇头,像是喝醉酒的人。她明知道钟庆丰想说的,并非这个意思。却被她刻意扭曲了想。 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不是不敢深思过往的直相是什么。更怕想清楚了,发现并不懂他,或者思考出让自己更为痛不欲生的答案。 江妈妈帮她切好了水果端出来,看到江南盯着乱七八糟的广告发呆。 放下水果盘,问她:“看什么东西呢?” 江南这才回过神,按下关闭键。 “没什么好看的,不看了。” 江妈妈跟着说:“现在的确没什么好节目,电视剧不连起来看也没意思。我要去菜市场买菜,你跟不跟着一起去?” 江南在家也没事做,很久没跟江妈妈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了,想多陪陪她。 跳下沙发:“好,你等我啊妈,我去换件衣服。” 菜市场的格局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只是环境比以前更卫生了。摊贩前的青菜绿油油的,看着很有感觉。肉也很新鲜。正是买菜的高峰期,来来回回的人很多。 江妈妈一边问她想吃什么,一边弯下身挑选。 江南没什么挑,随便说了几样,跑到前面去看活鱼。 几个大水箱子,装了大半箱的水,许多尾鲤鱼在里面扑腾着泛起水花。有一个小姑娘也站在水箱边看,江南笑了一声之后瞄到她。觉得很面熟,像在哪里见到过。 蹲下身,笑呵呵的跟她打招呼:“你好,能不能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尖尖的下巴,脸不大,标准的瓜子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声音清脆的说:“我叫林向雨。” 江南回味她的名字:“林向雨,林向雨……”猛然想起来,原来是林乐的孩子,那天在商场匆匆见过一面。仔细打量,发现这孩子跟林乐长得很有几分神似,比林乐的五官要生得漂亮。 听说她生活的不好,也是当妈妈的人,所以看着林向雨的时候,微微的就有些心酸。 抚上她的脑袋;“长的真漂亮,名字也很好听。” 林向雨奶声奶气的说:“谢谢阿姨。” 那一边又有声音嘶吼起来,似每一次出镜,都是类似的情景。 江南便猜,可能从来都是如此,那一家人压根没对这个孩子好过。 是林母,看到林向雨之后,一伸手将人扯过去,硬生生的钳制住他一侧手臂。 “不是告诉你别乱跑,怎么不听话。” 林向雨被扯疼,紧紧的皱起小眉毛也不吭声。 林母一抬头看到江南,愣了下,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笑。 “呦,是江南啊,你回来了?” 江南轻描淡写的点点头:“是,回来呆几天。” ------题外话------ 今天先更这么多,再补哈~乖孩子们,很多故事要来了,这两天看似平淡,实则故事悄无声息,已经在前进了,只等着冒出来~ .. (040)秦凉没良心 林母面对江南的时候没什么话好说,反倒无穷的尴尬。(.)拉着林向雨就要走人了。 “那什么……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江南看了林向雨一眼,欲言又止,别人家的事怎么也轮不到她开口。依林乐的性格,更会引得她恼羞成怒,疯狂反噬。 江妈妈找过来的时候,看到江南站在那里发呆。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是林母拖着林向雨。 “怎么了?怎么那么盯着她们看?” 江南收回视线,只说:“没什么,觉得林向雨挺可怜的,每次看到林乐的妈妈带着她都是大呼小叫的……” 这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些年了,大家都知道林家对林向雨什么样。得来的不光彩,一直把她当眼中钉,肉中刺的看着。现在看来,没将她送人,大呼小叫还是好的。 江妈妈摇头感叹:“这孩子命不好,摊上那么一家子人,有什么办法。”叫上她:“行了,别操心了,就林家人说了也不管用。其他人还少说了么。咱们回去吧,菜都买得差不多了。” 江南过来挽上江妈妈的胳膊往回走。 钟庆丰转首问秦凉:“你很喜欢江南对不对?” 秦凉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什么才叫喜欢呢?他只是不讨厌跟江南在一起的感觉,即便她有的时候很傻也很笨,不光能将秦秋彦气得半死,也时常气得他无话可说。可是秦凉还是觉得跟江南在一起很舒心,况且他觉得自己对江南是一见钟情的。 半晌,点点头,只模棱两可的说:“算是吧……” 钟庆丰若有所思的笑笑,便不再问他。 能从秦凉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已经算天大的殊荣了。这个孩子很执拗,小小年纪就觉得许多东西都矫情,能承认他不排斥江南,就足以说明她在他心中举足轻重。 钟庆丰轻轻感叹一句:“要对江南好一点儿,她生活的也很不容易……跟你爸爸一样的辛苦。” 秦凉很好奇:“钟伯伯,你很早以前就认识江南么?” 钟庆丰点点头:“认得,认识她很久了。” 当晚带着秦凉一起出去吃饭,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步行街去。 钟笑本来在家里准备了丰富的食材,就等着钟庆丰把秦凉带回去。秦凉虽然百般看不好她,可钟笑还是很想他。 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就给钟庆丰打电话。问他:“你们到哪儿了?不是说早就过去接秦凉了么,怎么还没过来?” 钟庆丰告诉她:“你自己吃吧,我带秦凉在外面吃了,吃完饭再回去。” 钟笑对着电话撕心裂肺的咆哮:“钟庆丰,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妹妹?” 钟庆丰不听她发疯,“啪”一声挂断了。 秦凉没想到是跟宋林爱一起吃晚饭,宋林爱自然也没有想到。 看到钟庆丰带着秦凉进来,马上大惊小怪:“钟庆丰,秦凉为什么在你手里?你又想对江南做什么?” 宋林爱几乎一刹那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一脸防备的盯紧钟庆丰。身体也在蓄意待发,仿佛只要钟庆丰说出一句“凶险”的话,宋林爱马上就会将人夺到怀里来。无论如何不会再让当年的悲剧重演,让他有机会再伤害江南一次。 钟庆丰看着宋林爱瞬间色变的脸,整个人都变得紧张兮兮的,心中一阵感慨,很难过。时至今日的宋林爱还是对他充满防备,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置疑他的初衷。钟庆丰知道这一切都是由他一手造成的,当年宋林爱是对他义无反顾的相信来着,他却将她那一颗芳心打碎了。 蹙了下眉头,无可奈何;“我在你眼里就真的那么十恶不赦?谁说我带着秦凉就是要对江南怎么样。我跟秦凉是好朋友,不信你问秦凉。” 宋林爱还是不敢懈怠,不太相信他的话。盯着秦凉的那双眼睛:“秦凉,你告诉阿姨,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是他强迫把你带来的么?有阿姨在,你不用害怕……” 秦凉不知道这是怎么个状况,可是他跟钟庆丰的确不是什么冤家对手,他更没有必要绑架挟持他。[.超多好看小说] “我跟钟伯伯的确是好朋友,是江南让我跟他住一晚的。钟伯伯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他也不会对江南有什么不良企图。” 秦凉说这番话时,一双眼睛风起无波。 宋林爱静静的看着,总算是渐渐的安下心来。竟然出了一头的冷汗,松口气。 才问:“你带秦凉来这里干什么?” “找你一起吃饭。”又说:“秦凉是小孩子,比较不扛饿,我们早点儿去吧。” 宋林爱很不想总跟钟庆丰一起吃饭,可是,秦凉在他手里面,她便老是心存芥蒂。钟庆丰说去哪里她都跟着,倒像是一直盯着两人。 秦凉在车上问钟庆丰:“钟伯伯,你怎么会认识宋阿姨?你们是好朋友么?” 钟庆丰抬头看向宋林爱,宋林爱正也在看他,似笑非笑:“我们也是很早就认识了,不是好朋友……让宋阿姨做你的伯母好不好?” 宋林爱蓦然瞪大眼睛,没想到钟庆丰会当着一个孩子面胡乱说话。 秦凉很镇定的看了宋林爱一眼,江南的朋友,人品也一定差不到哪儿去。 于是欣然的说:“好啊,反正钟伯伯一个人生活也很孤单,找个人陪着,我们也会比较放心。” 宋林爱马上纠正他:“秦凉,别听别人乱说,不是那样子的。” 钟庆丰抬眸,淡淡问:“那是什么样子的?我现在是在做什么,你会不知道么?” 追求她,重新拾回她,补偿他曾亏欠的,是钟庆丰最想要做的事。 宋林爱看了他须臾,默默的低下头不再说话。有些事情越辩解越会混乱不堪,她也有些精神崩溃了,便不想再深思。 一起吃了饭,吃了甜品,又逛街给秦凉买了点儿东西。时间差不多了,钟庆丰要带秦凉回家睡觉。 就对宋林爱说;“先把你送回家去,然后我带秦凉回家睡觉,小孩子睡觉早。” 宋林爱跟了这么久,这一会儿听到钟庆丰说要将人带走,终于不再淡定了。 “秦凉跟你一起睡能行么?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照顾孩子……还是我带秦凉回家去吧,要不就给江南送回去。” 钟庆丰笑了声:“我说了这么多,你还在害怕?是害怕我把秦凉倒卖了,还是会欺负他?” 宋林爱有些微微的涨红脸。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秦凉瞧出来了,这也是个不太会撒谎的女人,什么不是那个意思,表情上分明写着,我就是那个意思。 只好站出来说;“阿姨,你放心吧,我跟钟伯伯真的认识,而且是很好的朋友,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宋林爱再一次确定:“真的?” 秦凉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这一回宋林爱才算彻底放心。 没用钟庆丰送,自己打车回去。一上到出租车上就给江南打电话,问她:“秦凉是你同意钟庆丰带出来的?” 江南“嗯”了声:“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钟庆丰晚上带着秦凉来找我一起吃饭。我吓得够呛,还以为他把秦凉偷偷骗过来的,现在他带秦凉回家休息了。中间一直没机会给你打电话,现在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南也说秦凉的爸爸和钟庆丰认识,而且是好朋友,却没说其实秦凉的爸爸就是薄南风。怎么能说呢,除非她想天下大乱。 解释完之后,没有挂断,静静的问宋林爱:“爱爱,你现在对钟庆丰是种什么感觉?这些年你没有忘记他,还对他有感情是不是?” 宋林爱嘻嘻哈哈的:“江南,你乱说什么呢。他当年做出那种事,我怎么还可能对他有感觉,早就没有感情了。只是他整天缠着我,又救过我一次,没有办法而已。总不能他来店里的时候,拿起扫把将人打出去吧……” 这些年其实江南也挺心疼宋林爱的,三十几岁的人了,情路一直坎坷。当年遇到钟庆丰的时候,都以为苦尽甘来,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出现了…… 江南不想跟她打哈哈,一语道破:“爱爱,你其实还喜欢钟庆丰对不对,即便是恨,也不能把爱抵消了。而且人们不是都说么,爱有多深,恨就有多切。这些年你一直没有忘记钟庆丰,不是恨他的缘故,而是他在你心里根本就是不同的。你骗不了人,也骗不了自己。” “江南……”宋林爱有些谎了,糖衣炮弹,糖衣炮弹,浅薄的懵懂之下包裹着一个足以摧毁一切的东西,她从来都不敢深思。 “江南,你不要说了。” 江南觉得宋林爱跟她犯一样的毛病,再或许女人都易犯这样的毛病,只是拿自己没有办法而已。 “爱爱,我觉得钟庆丰或许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坏,也远没有那么阴险狡诈,我甚至在想,他对你的爱都是真的……”至于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江南自己也说不清。只觉得这世界或许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黑就是黑,白即是白。如果经历了这么多,她还那么天真的以为,那也真是白活了。 宋林爱沉默须臾,才说:“事实就摆在面前,不是我们想象出来的,不是那样的,还能是哪样呢。”如果可以,那时候她也不想那么想,所以揪着他想问个究竟,不想竟听到那样讽刺可笑的话。 “江南,我知道你想我过得好。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想我就那么错过了。其实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执意。就算他当年对我的爱是真的,可是他确确实实做了伤害到你的事,也是真的。就算有隐情,有苦衷,可是,结果都摆在那里了。” 江南真的很想说服她,可是,单凭自己的感觉一切还是显得太过苍白无力了。她只是那样以为,可是,为什么?心跳紊乱,呼吸困难。发现还远不到有本事和能力说服宋林爱的时候。 只说;“看到的是那样的结果不错,可我仍旧相信钟庆丰或许真有他的苦衷。其实当年的恩怨跟你没有关系,只要钟庆丰是真的爱你,而你也一直没有办法忘记他。那么,他再努力的想要挽回你,就试着在一起吧。” 人一辈子总不能孤独的过。 她们都总是这样劝慰彼此,而自己却认准这样的死理,有的时候再怎么不想,却觉得非得孤独终老不可的。 宋林爱将手机握到掌心中,靠到椅背上,闭实眼睛。 一桢桢,一幕幕,几年前的往事疯涌而至。很真,很动情,可是,落幕的时候也很伤人。钟庆丰脸上那个冷漠至极的笑意,就如同刻在她的心底上,每每想起,那样疼。 林乐宿醉,回到家的时候就已经是半夜了。林向雨在父母那里,一下班就直接打车到这里来了。 开了门,家里人都睡了。直接回到房间,林向雨就躺在床上,小脑袋缩在被子里。一只手紧紧抓着被角,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就跟危难当头的人,抓紧一块浮木那般。 林乐脱掉外套,将包扔到一边,没有立刻去洗澡。坐到床边掏出一根烟点上,没有开灯,所以只有光火闪烁的样子,也显得明亮异常。 林向雨醒来了,看到林乐坐在床边吸烟。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妈妈,你回来了。” 林乐扫了她一眼,略微烦燥的说:“起来干什么,快躺下睡吧。” 林向雨闻到浓重的酒气,知道林乐又喝了很多的酒,没再说话,无声无息的躺回去。 却怎么也睡不着,像无数次那样,黑夜中瞪着大大的眼睛,一直望着林乐的背,和蓬松的卷发,烟气有些看不清楚,只她指间的光一闪一闪的。林乐缩着背,因为干瘦,整个人都像佝偻着,林向雨一下想到年迈苍苍的老人。 林乐连着抽了两根,才去洗澡睡觉。 上午没什么事做,所以一直到中午才醒来。 林父不在家,一大早就出门上班了。 林母在厨房里做中饭,林向雨拿着抹布擦拭茶几,看到林乐穿着睡衣出来,很高兴:“妈妈……” 林乐打着哈欠去洗手间。 林母从厨房里出来,问:“你妈妈起来了?” “嗯,妈妈去洗手间了。” 林母便招呼她:“过来帮我收拾碗筷,准备吃饭了。” 林乐没什么胃口,拿着筷子无精打采的戳着碗中的米饭。 她总是如此,生活不规律,时常三更半夜才回来,早饭不吃,就那么睡过去了。而且整天喝酒的缘故,胃早已经糟蹋坏了,吃不吃的,也不太有什么感觉。就是身体一直往下瘦,倒是省着减肥了。 林向雨看她又没有胃口,夹了一块鸡蛋放到她的碗里。 “妈妈,你吃。” 却引来林乐的不高兴:“吃你自己的,管什么嫌事,这样夹来夹去的,不嫌脏?” 林向雨缩了一下小脖子,诺诺的说:“妈妈,对不起。” 林母也白了她一眼,看向林乐:“我昨天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看到江南了,看来这段时间过得不错,状态比以前好多了。看着也不像以前那么疯疯癫癫的。听说在一个大公司上班,你说她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一个有过前科的女人,还是个神精病,哪家大公司啊那么不长眼,竟然肯要她,还是说江南真的很本事……” 林乐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这么一听,更加烦进心坎里。“啪”一声响,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抱怨:“妈,你到底能不能让人好好吃个饭?” 她的脾气火爆,而且一天比一天大。这样吼出一嗓,连林母都不敢说话了。 林乐不吃了,站起身回房间。本来死气沉沉,听林母说过之后,更是烦得想死。关上门,再度爬到床上去。靠到床头猛抽烟,烟灰落到被子上,烧出一个洞。也不去管,继续往一下接一下的抽。 最厌恶有谁说起江南运气好,就好似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全世界男人的真命天女一般。说到底还不是一样的贱,只是,江南比较会装而已。才将那些公子哥耍得团团转…… 这些年两个人过的都不好,她生下一个贱胚子,又彻底沦落风尘,当个坐台小姐,而且这些事天下人皆知。这一辈子她认了,也没打算会找个好男人嫁了。而江南也不比她好,身体,精神双摧残,眼睁睁看她变成个疯子。 大快人心,真是大快人心,前几年自己那么不幸,一想到江南那个惨样,做梦还是能笑出声来……无论如何不想她有咸鱼翻身的那一天。 林向雨敲了敲门:“妈妈,你出来再吃点儿饭吧……” 不等她说完,林乐将手边的抱枕甩了出去,撕心怒吼:“滚一边去,别来烦我。” 污渍一样的存在,不看不听她还好过一些。每天面对林向雨,自己只怕早死的要快。 林向雨不知自己又怎么将所有人惹到了,缩到沙发的角落里一个下午没敢多吭声。 她小小年纪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本来就是件让人嫌弃的事,以至于她根本没办法得到大家的喜爱。一直以来只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所以拼命的想要做好,想林乐喜欢她。可是,最后发现无论如何,林乐都不可能喜欢她。 钟笑早上爬起来做早餐,看到秦凉那个冷淡的小模样,像是不想她。皱巴着脸:“秦凉,你怎么这么没人性?江南到底哪里比我好,你跟她一在一起之后,就把我彻底给忘记了。” 秦凉抬眸看了她一眼:“她没你这么唠叨,大早上吃个饭也不让人消停。” 钟笑哑言,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半晌:“秦凉,你行啊,毒舌的本事越来越随你老子了。” 秦凉眼皮没抬,淡淡的:“谢谢夸奖。” 钟庆丰跟秦凉坐在一侧,看钟笑大早上就掐着腰滔滔不绝的找秦凉的不痛快。明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最懒得讲话,还偏偏招惹他。难怪一直入不了秦凉的眼,怨得着别人么?多大的人了,做起事来却一直没有眼力,又没有分寸。连一个孩子都这样嫌弃她。 “钟笑,你让秦凉安静一会儿,你要是没事了,就上楼再睡一会儿。” 钟笑一大早就被气得肚子鼓鼓的,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分明是一个鼻孔出气,不禁为自己鸣不平:“有你们这样的么?我为你们做牛做马的把早餐做好,结果你们就是这么挤兑我的?要是这么不待见我,干嘛还吃我的早餐。” 秦凉低下头吃饭,任她在餐桌前怎么趾高气扬的说话。 钟庆丰也拿过报纸来看,告诉秦凉:“吃饱了我把你送到江南那里。” 都当钟笑是透明人一样,她爱说什么,想说什么,都随她高兴。钟笑这样,又怎么可能高兴得了。 认命了:“你去上班吧,等秦凉吃完饭,我去送他。” 钟庆丰只说:“不用,我去送就好。” 钟笑翻了一通白眼:“不用我更好,我正好落得清闲。”指了秦凉一下,恶狠狠;“小没良心的。”气呼呼的上楼了。 钟庆丰快到江家的时候,给江南打电话。告诉她:“江小姐,我把秦凉送来了。再有两三分钟就到了。” 江南说:“好,我马上下楼去接他。” 才下楼,就看到钟庆丰的车子开进来了。 司机下车打开车门,钟庆丰先下来,转首把秦凉抱下来。 江南走过来:“钟总,谢谢你,大早上还麻烦你跑一趟。” 钟庆丰礼貌一笑:“哪里话,应该的。”低下一点儿身,告诉秦凉:“乖乖的听话,有时间钟伯伯再来看你。”抬起头,又说:“那你们上去吧,我要上班,先走了。” 秦凉跟他招手:“钟伯伯再见。” 钟庆丰笑笑:“乖,再见。” 江南叫住他,知道他上班赶时间,开门见山的说;“我有两句话想说,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时间。” 钟庆丰停下来,只道:“江小姐,你说。” 江南一边揽着秦凉,一边说:“听宋林爱说,你们最近时常见面,我想听一听钟总是怎么想的。” 钟庆丰不加避及,直说:“我爱宋林爱,想重新挽回她,跟她生活在一起。” 江南盯着他,觉得钟庆丰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整个人表现得无比坦荡。不像是假的,她也暗暗有些信了。便说:“宋林爱是个好女人,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那就把她追回来。之前她心里受了伤,不太会轻易相信人,我想钟总估计要下一番工夫。但不管怎么样,我希望钟总这一次不要辜负她,不论因为什么……宋林爱经受的伤害已经很多了,再经受不起任何。” “这些我都知道,谢谢江小姐今天肯对我说这番话。” 一直以来就觉得她是如此,尽管当年江南栽在他的手里,钟庆丰也不认为她就是真笨。当年他算借着她们友情的空子乘虚而入了,就算胜了,也没什么光彩,更不值得炫耀,反倒觉得江南和宋林爱之间的感情真挚得动人心弦。 而今天江南肯对他说这番话,多么的难能可贵。 钟庆丰一走,秦凉问江南:“钟伯伯和宋阿姨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江南拍拍他的小脑袋:“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怎么懂,快上楼吧,奶奶在楼上等着你呢,想死你了都。” 还有她,不过一个晚上,却已经很想他了。 秦凉蹙了下眉头,不高兴了,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小孩子。他虽然年纪小,心智却不小。被江南这样说很没面子,嘟囔:“不知道谁是小孩子,爸爸说你才是。”哼了声:“以后再不让着你了,不管爸爸说什么,我都不让着你了。” 他气冲冲的先上楼了。 江南站在楼下半晌没动弹,耳根渐渐发热。她抬起手摸了摸,想起是哪一个人说过,哪一时耳朵发红发热,便是一个人在想念你,很想念。 上楼的时候接到纪梦溪的电话。 才知道难怪这些天没见到他,原来是去z城了,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落实,早几天就去z城了,昨天晚上才回来。 就想给她打个电话,可是,一看时间太晚了,只得等到今天早上。 “中午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江南应下来:“好啊,去哪里?中午我过去找你。” 纪梦溪把地址告诉她,连带饭店的名字,然后说;“中午见,先挂了。” .. (041)真相是什么 江南赶过去的时候纪梦溪已经到了,闲散的坐在桌子前等她,见人进来,微微一笑。 “怎么没带秦凉一起过来?” 江南说:“不带他,太麻烦了,每次带他出门我妈都处处不放心,都是的电话问,索性不带他。” 纪梦溪修指叩动了两下桌面,仍旧笑着;“阿姨很喜欢秦凉啊,秦凉在这里的一段时间给阿姨带来不少乐趣。”想起来问她:“不是就请了几天的假,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回去?” 难怪他会好奇,如今碰到个熟悉的人都会问,本来说参加完黄宇的婚礼就回去上班的。而现在比预定的时间已经超出很多。觉得就连秦凉都要按耐不住,时不时会问她,秦秋彦什么时候过来看他?这个分别的时间对于秦凉来说实在太长了。 之前就听到他给秦秋彦打电话抱怨,本来是背着江妈妈和江南打的,可江南还是听到了。 秦凉跟秦秋彦说起话来闷闷不乐,不知道秦秋彦是怎么安抚他的,最后秦凉挂了电话,虽然没说多乐呵,但至少不像之前那么郁郁寡欢了。江南心里乱得很,一直七上八下。把他还回去?不知道的时候没有什么,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忍得下心。 江南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只含糊说;“在家里没住够,又跟公司请了几天假。”转移话题问他:“这次去z城是落实工作的事?怎么?马上就要去那边上班了?” 纪梦溪压了一口茶水,那边已经陆续开始上菜。 “哪有那么快,程序要走,中间要办理的事还很多,只交接就得一段时间,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 江南点点头:“也是,那些事本来就很麻烦。”等他一过去,又算比邻而居了。 现在的江南心平气和,不再跟他那么计较。纪梦溪做什么事总有自己的打算,就算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她,可江南也相信,纪梦溪不是个不理智的人,或许他的工作上真的有那样的需求,江南想明白之后,便不再自作多情的劝解什么。 人各有命,何去何从有时候连自己说的都不算,又何况是旁人。 菜上全了,纪梦溪招呼她吃东西。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起来:“那一天晚上的飞机,碰到个熟人。” 江南抬起头,慢慢咀嚼,然后问他:“遇到谁了?” 纪梦溪没再说下去,只道:“惊鸿一瞥,没打招呼,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便不再提。 最后闲七闲八的扯,提到沈书意。江南先问起来的,本来沈书意之前来s城就是挂职锻炼。江南一直想,如果当年沈书意和纪梦溪的事成了,沈书意那样的性格极有可能留在挂职单位不回去了。 但很可惜,许多年前不知为什么,本来看沈书意挺热乎的,江南以前去中院的时候还不止一次的碰到她,亲眼看到她去看纪梦溪。以至于纪梦溪一个办公室的同事都把她内订成了纪梦溪的老婆,不想后来竟然不了了之。 江南那时候被接连不停的锁事缠身,等到尘埃落定,清静一刻,问起纪梦溪的时候,才听他说:“早散场很久了,两个人老早就不再提这事了,就是普通的大学校友。” 原来是真的,沈书意挂职锻炼的时间一到,又回到原单位去了。 走之前还来看过江南,那时候江南精神萎靡,连看人都有些呆滞。沈书意看着她,似乎也觉得很不是滋味。 告诉她:“纪梦溪是真的爱你的,实实在在的一心一意,只怕这世上再找不出一个像他那么痴情又死心眼的男人了。一个人既然那么辛苦,不如就跟他在一起吧,你们两个曾经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好,为什么不能再续前缘呢。我祝福你们两个。” 那是沈书意自打来s城对江南说的最为善意的一句话。以前因为嫉妒,所以一直耿耿于怀,把江南当假想敌,甚至发生过不愉快的口角。最后沈书意都看明白了,跟谁争一个男人,也别跟江南争纪梦溪。在纪梦溪的心里有一座坟,装着江南这个未亡人。要废多大的力气才能将她驱逐出去,顶替她? 后来沈书意渐渐想清楚这些,知道不论花多少心力,那都是白费力气。纪梦溪为江南走火入魔了,当年那一次的放手,没有得到,反倒成久了两个人的天长地久。 就算她将自己的脑袋俏出一个尖来,也是无力插足的。感情的事就是这么奇妙,人不是只有在一起才能永远,就算不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纪梦溪告诉她:“沈书意马上就结婚了,就下个月,给我下了请帖。” 江南惊了一下,啧啧叹:“其实沈学姐那人挺好的,漂亮又事业有成,如果你肯低一下头,她当时会嫁给你的。” 纪梦溪轻笑:“别老扯那些没用的,这世上的好人多了。” 可婚嫁的对象却不是一个“好人”这么简单,这一点对感情较真的人最能体会,其实遇到的好人不少,却没哪一个想要自己去嫁去娶。才发现,不是在看条件合不合适,而是寻觅一种‘感觉’。诚然,这世上最匮乏的就是‘感觉’了。 纪梦溪想到他的一个同事说相亲相到倦怠,甚至都有了逆反心理。已经不指望在相亲的这条不归路上杀出一条血路来了,如今的状态就像是“挺尸”。只是告诉那些摇旗呐喊的亲友团们,他在路上。并非抱着让人绝望的顽固的单身主义,打算一辈子不嫁不娶。他真的很努力的在寻找,至于会在这条路上走多久,那便没人管得着了。 他自己也说沈书意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可是,不是他的。 江南白了他一眼:“得了,你干脆不要当法官,去拿心理学家好了。” 纪梦溪温温一笑:“别说,我看真行。我最近正有意在修一个学位,觉得工作忙是忙,却也不到没有闲暇时间的时候,总想找点儿事情做一做。” 江南便不得不佩服他,永远精力充沛的样子。她真是比不了,跟他一比,竟像老龄化严重,而且标准的不思进取。[] 吃完饭纪梦溪把人送回去,路上买了一些水果,刻意上去看看江妈妈和秦凉。 江妈妈看到他和江南的关系又和好如初,很高兴。 趁江南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就说:“这就对了,什么事别跟她一般计较。江南什么性情,你们这些老朋友还不知道么。” 丛瑶被丛老爷子打电话叫到家里来了。 丛夫人也在,看到丛瑶进来,冷下脸,一副与她不共戴天的模样。那股子厌恶更加明显,真是装也装不了。 原来是想同她商量丛锦的事,丛锦当天拿着刀子公然挟持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她的妹妹,都已经触犯了法律。而经过检查,又发现丛锦的心理似乎有一些问题。丛老爷子和丛夫人商量,就想在这点上做文章,希望通过医学鉴定,认定丛锦有心理疾病,发作的时候导致行为失控,这样当时做出那样的事,就不用追究她的刑事责任了。也算逃过一劫。 这样虽然会对丛锦的名声造成不良影响,以后再说起,都要加上一个心理疾病的标签。可是跟受刑事处罚比起来,还是要好上很多。而且心理有问题在当今社会不算什么大事,是完全可以治愈的。 丛夫人自打这事一出,每天哭哭啼啼的,饭也不肯吃,就天天跟丛老爷子闹。 说:“锦儿是你们老丛家唯一的孩子,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个当妈的也不活了,让你们老丛家断子绝孙。” 丛老爷子心里犯愁,左思右想,想到黄家在这方面很有人脉。如今黄宇娶了丛瑶,那都是一家人了。就想着把丛瑶叫回来,跟她商量一下,让她回去跟黄宇说一说,疏通一下关系把这件事给办了,让丛锦早点儿回家。 还说:“你姐从小没受过什么苦,如果不早点儿把这些事平了,我怕她会承受不住。” 丛瑶进门来,看了看丛夫人,再听丛老爷子的这番话,只觉得好笑。看那样子,他们似乎都已经忘记了,那一天丛锦拿着刀抹着的是她的脖子。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她是不是受了伤,惊吓到。自打丛锦被警方带走,丛老爷子和丛夫人也相继离场,之后一心操劳丛锦的事,便没有一个人给她打一通电话,问问她的伤有没有怎么样。倒像是已经忘记她这个人了。 如今来求她帮丛锦脱罪,反倒一副高高在上,理所应当的模样。只因为丛锦没受过什么苦,所以不适应受苦。不像她,万般苦难都经受过了,自然要历练得跟根杂草一样,再大的伤害对她来说都该不痛不痒,是死是活也便没人去问去管了。 丛瑶没办法笑脸相迎,抿了下嘴角没说话。 丛夫人倒有些急了,站起身,还敢扯着嗓子对她讲话:“你这个死丫头,到底听没听到你爸爸刚才说的话?你不吭声是什么意思?不知道锦儿现在受多么苦么?” 丛瑶冷冷的盯紧她。知道她这样是惯性使然,这么多年都对她呼来喝去,只怕早已经忘记怎么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了。 “这就是你们求我帮忙的态度么?”丛锦也不含糊,眯了眯眼,问回去。 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就像黄宇说的,她是他的人,从今以后只归他管。不再像以前,她必须寄人篱下,否则连个归属都没有。所以忍气吞声的活着,不到万不得已,不敢同这一屋子的人撕破脸。可是现在,没有那个必要了。 大不了就是决裂,反正他们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家人,以后也不会。就连丛锦这次的帐也会记到她的头上,就算他们不说,丛瑶也知道。这是丛夫人最惯常的戏码,而丛老爷子在这个悍妇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类似的事丛瑶领教太多次了,再不长记性,就真成了猪脑子。 还是丛老爷子最先恍然,转过头瞪了丛夫人一眼,示意她少说话。再转首过来,老面堆起笑:“瑶瑶,别跟你妈计较,她这样还不是因为这些天太着急了,有些担心你姐姐,所以火气有点儿大……” 一句话不等说完,被丛瑶顶回去。 “她平时就算没有火气,对我说话也是这个样子。我看她是不论有没有火,看到我都很来气……”哼笑了声:“既然是这样,我看还是让她眼不净为好,我先回去了。” 丛老爷子一听慌了,马上拉住她。 说些软话给她听:“瑶瑶,爸爸知道你这些年生活的不容易,都是爸爸的错,是爸爸对不起你。可那些都是家事,咱以后慢慢说,我们大家会慢慢补偿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你姐姐救出来。你回去跟黄宇好好商量一下,让他找找人,他一定有办法……” 丛瑶再看丛夫人,跟吃了不净之物一个表情,吞吐不是。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该再对丛瑶趾高气扬,闷着声不再说话,却隐隐可见的咬牙切齿。 丛瑶知道黄宇一定有办法,回去的路上却在犹豫要不要跟他张这个口让他帮着把丛锦弄出来。很多的不甘心……就像被人踩在脚底下。 一进门,看到黄宇坐在沙发上,已经回来了。 便问:“怎么没去上班?” 黄宇没回答她,只是问:“听下人说你回丛家了,他们叫你回去的?” 丛瑶点点头,放下包,还没说什么事。 黄宇反倒先说了:“他们是想让你请我帮忙,帮忙把丛锦弄出来?” 丛瑶怔了下,发现他料事如神。 “你怎么会知道?” 黄宇无温的笑了声:“就你们那一家人,动一动我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坏心思。”他公然诋毁丛家人,自来就看不上他们,这一点丛瑶也早就知道。全是因着她,为她报不平而已。 “你真想让我帮丛锦?” 丛瑶踌躇不定,一路上左思右想仍旧没想出答案。不知道该不该帮她,按理说是她的姐姐,再怎么不好也是一家人,眼睁睁的看她坐牢是不是有些过了?但怎么说,她都是这次的受害者,虽然没有什么事,也是一番凶险。(.无弹窗广告)就这么不计前嫌,云淡风轻的把她救出来,无论如何又都觉得不甘心。 她不说话,黄宇就知道她是想不明白。把人拉过来揽到怀里,告诉她:“这事你就别操心了,要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就算你真开口求我,我也不见得就会帮你。这些年你吃了那么多的苦,痛定思痛不就是想报复那一些人么?你狠下心来,并不见得别人也能软下心。丛锦这次拿刀指着你,丛家人却一心觉得是你惹出的麻烦。现在他们有求于我们,还肯对你说几句软话。丛锦一旦相安无事了,你觉得他们会怎样?” 丛瑶静静的听着,觉得黄宇分析的有道理。无论丛锦最后有没有事,他们都不会记着并感怀她的好,该怎么记恨还是会怎么记恨,一分都不会少。这些她也想得很清楚了,只是不能像黄宇这么将爱恨分明。 “那你觉得我们不该帮她?” 黄宇是没打算帮丛家,甚至还要暗中疏通,能给丛锦多少苦头吃就给她多少苦头。那样一个大小姐打压别人那么多年,自己的报应也该来了,否则就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 便说:“不要理会丛家人,之后他们再来找你,或者打电话叫你回去,不要回去。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是我说的,不会帮他们。” 丛老爷子要是真有心,自己求上门来。他便好好跟他算一算这些年的帐,告诉他,他是怎么为人父的,又亏欠丛瑶多少东西。既然丛老爷子不会,不防让他这个当小辈的教教他。 无疑要是水深火热,丛家托的人都插不上手。几次打电话问丛瑶,不仅不肯回家来了,还明确说黄宇说了不愿意帮这个忙,她也没有办法。不想丛老爷子没完没了的纠缠,次次不肯跟他多说,就挂断了。 丛老爷子唉声叹气,丛夫人就在那里撒泼骂娘。 “你看到没,丛瑶她是什么东西?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这些年丛家是白养活她了,还不如养一只狗。找个男人也是白眼狼,根本不把丛家人放在眼里……这就是你和那贱人生出的好女儿,我看你这一回还有什么话说……” 丛夫人一骂起来就没完没了,长篇大论。整个丛家都乌烟瘴气的,日夜不得安宁。 丛锦在里面状态越来越差,发疯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只怕全世界的人都要知道光鲜亮丽的丛大小姐心理有病了。 而外头丛老爷子被闹腾得束手无策,只得硬着头皮,拉下老脸去亲自找黄宇。 黄宇不会那么轻易见他,前几次都被前台挡了回去。 说;“对不起,我们黄总不在公司。” 哪一次都是如此,大家心知肚名是在骗人。可是,即便知道又怎么样? 丛老爷子去家里找,而黄宇和丛瑶两个人都不在家,他不可能一直在那里等下去。黄宇的住处不单一所,和丛瑶躲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次次无功而返,回去之后更要被丛夫人骂。 离正扬看黄宇悠哉的模样,笑了声:“怎么?真打算这么晾着你的岳父大人一段时间了?” 黄宇吐了一口烟圈,自得的说:“他自找的,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沉不住气。这一回我要陪他们丛家好好的玩一玩,反正也不是什么善类,没有便宜他们的道理。” 离正扬知道黄宇的为人处事,狠起来也真是很够味,少有心慈手软的时候。 这一回丛家遇到他,算是栽了,丛瑶在丛家受的那些罪,现在终于有人帮她讨伐了。 黄宇弹掉一截烟灰,问他:“对了,听说女王还没回去上班,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这段时间应付丛家的事,也没抽出时间跟江南碰一面。以为回z城了,上一次还是听丛瑶说在街上看到江南了,狐疑她怎么还没回去。 一提到江南,离正扬马上偃旗息鼓。至于江南为什么没有回去,他比谁都知道。江南躲着秦秋彦,定然还是没想明白要怎么面对他,那是个最能让她无措又慌然的人,江南的心思他多多少少懂一些。 可是,自打上次的事一出,他也没见过江南。毕竟这样大的事他却联合秦秋彦隐瞒她,江南就算表面不说什么,心中肯定生他的气了。想了几次,举步不前,连电话都不敢打。 叹口气:“反正是有点儿事,俱体的我也不清,有个几天没见她了……” 黄宇眯起眼睛:“怎么?跟女王闹别扭了?跟她赔个不是不就得了,女王还能真怪你不成。” 离正扬烦燥的也跟着点着一根烟,然后说;“你不懂……” 如若黄宇知道他欺骗江南的,是薄南风还活着这件事,他就该明白他心中的畏惧了。 可是总不能一直避及下去,秦秋彦当年不是背信弃义才离开的。真相他都知道了,但江南还不知道,有些事秦秋彦没有机会,不便说,他总要帮他澄清一些。否则秦秋彦的那些苦衷哪一日才能光天化日呢,而他这些年受的苦,背负的责备,已经足够了。 没说提前给江南打一通电话,只怕她电话里拒绝见面,他便又退缩了。 直接提着东西找到江家门上去,江妈妈一见到他最乐呵。马上把人拉进来,还责怪他;“以前江南不在家,你隔个一两天还会来看看阿姨。如今江南回来了,你反倒不上门了。” 离正扬笑着说:“这段时间事情多,想着家里有江南照顾着,就没过来。” 江南和秦凉都坐在沙发上。 看到离正扬也都没有打招呼。 秦凉不喜欢这个男人,离正扬不行,第一印象就砸了,想翻板都很难。见到离正扬进来,只淡淡的扫了眼,视而不见那般,又转过头去看电视。 离正扬想起秦秋彦的话,没想到这小家伙跟他玩真的。况且这醋吃得着么,江南分明就是他的妈妈,就算不是,也未免太过重口味了。 江南还是站起来跟他打招呼:“你来了,过来坐吧。” 离正扬抿了抿嘴角,以一个仅有江南能看懂的苦涩表情。 他来这里是有话想说,可是不能在家里公然的说。就说:“我来请你吃饭的,快换件衣服,我们走。” 江南没动弹,只说:“算了,不出去吃了。我妈也马上就做饭了。” 离正扬执意:“走吧,我都订好了,你要是不过去,不是白准备了……”然后跟江妈妈说;“阿姨,我先借江南一顿饭的时间,吃完晚饭给你送回来。” 江妈妈乐滋滋的,肯定不反对。反倒怪江南不懂事:“你架子还大起来了,正扬都来接你了,快换件衣服跟他去吧。过两天回z城了,你们这几个朋友又没有时间聚了。” 秦凉一听,有些火气,侧首看向江南:“又想出去喝酒是不是?” 不等江南说,离正扬马上在一边解释:“这次只吃饭,不喝酒,保证滴酒不沾。” 秦看仍旧淡淡的看他,不搭理他,显然离正扬在他这里没什么可信度。只盯紧江南,想听她亲口跟他说。 江南只得乖乖的:“真的不喝酒,就吃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场合,喝什么酒啊。” 即便她这样说,秦凉仍旧不是很放心。主要是跟离正扬一起出去,总觉得这个男人对江南是想入非非的……那一日的热情相拥浮进眼眶,又是一团烦燥。 呼的站起身,回房间了。 江南还纳闷:“秦凉这是忽然怎么了?” 只有离正扬最知道原因,可是他不能说。 江妈妈也是在一旁乱猜测:“秦凉很懂事,估计是担心你像上次一样,喝醉了好几天缓不过劲来。” 上一次江南的确萎靡不振了好几天,江妈妈不知道原因,以为她生病了,问起来,江南都是拿喝太多了搪塞。当妈妈便以为秦凉是看到她上一次的惨样,担心她。 江南换好衣服跟离正扬出来,走的时候告诉江妈妈:“你去劝劝秦凉,就说我这次保证一点儿酒都不喝。” 出来后,离正扬才说:“秦凉他很关心你。” 是啊,怎么可能不关心,母子连心,一切的爱都是下意识的。像是一种天性,拦都拦不住。 江南没说话,半晌,只问他:“你是想跟我说什么?” 离正扬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把车门打开。 “先走吃饭。” 然后直接把人带到酒店的包间里,他是这里的老板,永远有这样好处,就是再繁忙的饭点上都不用等,只要他一句话,马上就能上菜。 江南望着这一桌子的菜却没有什么胃口。胃中沉甸甸的像是填满了石头,就是觉得离正扬有话要对她说,他现在不说,她便只能这么提着心思,没个底。觉得不痛快,才吃一口,就放下筷子。 “我求你了,有什么话快说吧,说完了再吃,否则我吃不下。” 离正扬蹙了下眉头:“还是这个破性子,什么时候都急不可耐的。” 同时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水润喉,才说:“我想跟你说秦秋彦,想不想听?” 他那个样子,很像只要她一句“我不想听,你别说了。”他马上就不再说了。可是,江南愣愣的看着他,甚至对望的时间久了,连瞳孔都失去焦距,也没发出半个字,说她想闭起耳朵。 离正扬就笃定这些年过去了,她对秦秋彦半点儿关心都没有失去。她仍旧很在乎他,要命的在乎。所以她怕了,才要像现在一个,像个蜗牛一样再度把自己柔软的身体和心蜷缩到那个壳里,总以为那样就很安全。 却忘记了,不论人怎么躲藏,心都是跳动了。只要心不死,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死心。 他这就要点醒她。 眯了眯眼,觉得沉痛,不想翻当年的事。可是,不提当年,很多事就没有办法说起。 “当年我们都误会秦秋彦了,他做那些事其实并非想置你于死地。恰恰相反,她是想保全你,也保全孩子和你们全家人……”至于后来江爸爸会因此而去世,秦凉又被人偷走,那些全不是秦秋彦所想。他没料到会发生那么多的事,就算是个神仙,也不会周全如斯,何况他不是。 但如果没有这些事,这样想一想,他当年的计划真的很完美,无论如何对江南来说,都不算是一种惨痛的伤害。 当时秦秋彦把自己置身进最大的凶险里,已经是尽了全力了。 离正扬把所有的事都说给江南听,从阴谋开始的时候细细讲起,告诉她薄南风是因为什么来到她的生命里,又是因为什么动了恻隐之心,决意放弃报负的念头……包括后来薄南风怎么一步一步,把她从他的身上剔除掉,推到相对安全的彼岸去,任由自己有今日没明天的去放逐……离正扬仿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给江南讲述这么一段过往。 实则不是故事,是真相。当年那些风起云涌下最本来的样子,不是恨,也不是仇恨,全是爱……正因为是爱,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难以两全。薄南风已经放下了血债家仇,却发现爱上了,反倒没了退路可走。 薄南风有来的有理由,所以当他离开的时候,带来的那些痛。离正扬觉得,也不能全算到他的头上去,当是一点儿弥补,毕竟薄南风小小年纪,颠沛流离,也真的是不容易。 想起那么一段话,“我一生渴望被收藏,妥善安放,细心保管。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是女人一生最渴求的喝护,其实男人的心思也很细腻,同样需要如此。没有哪一个男人就真的喜欢四处颠沛流离,那样同一根随波逐流的杂草又有什么区别? 江南至始没有发出声音,静静的听离正扬讲完,讲到最后一个字,讲到连他口中那个感叹号都跟着落下。不像是真的安静,更像是失了魂魄那样呆若木鸡。 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表情,却渐渐迷漫上水汽,凝结成很大一颗一颗的液体,往下落。晶莹透亮,一粒一粒,跟珍珠一样。 让她想一想,想一想离正扬到底说了什么。他说薄南风真的恨她,也真的爱她……这些她都知道,因为知道,所以一度想要感化他。可是,后来天塌了地陷了,她便想,她失败了,没能拯救得了他,正如没能让薄南风爱上她一样…… 可是离正扬今天却对她说,不是那个样子的,大家都想错了。薄南风爱上她了,很早……所以他才会不遣余力的编排那些戏码只为了保全她…… 无论是别墅的变卖,官司溃败,锒铛入狱,还是那些让世界一下变得混乱不堪的流言蜚语……离正扬竟说那些并非薄南风想要彻底毁掉她,而一切都另有隐情。 江南答应秦凉不喝酒,站起身的时候却摇摇晃晃,像是喝多了,天旋地转。 离正扬眼疾手快,过来扶住她。 “江南,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的身体近几年一直都不好,即便江妈妈帮她用心调养了,可仍旧没有完全恢复。毕竟许多年前,太伤身也太伤心了。 江南拔开他的手,让自己站稳当了。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却喉咙嘶哑:“我没事,我自己可以走……” 她步伐缓慢的向外走。 离正扬抓起外套跟出去,江南走得很快,急速往电梯里去。 脑子里一直很混乱,又一直很空白,有很多声音在呼喝,真相,真相……只有一种天翻地覆的感觉,如同天地被倒转,连她也一并被翻转了过来。不仅人在摇晃,连肺腑中也翻搅得很是厉害,直逼肝肠寸断。 当电梯关合得只剩一点儿缝隙的时候,离正扬挤身进来。 看到江南愣愣的看着他,眼眶红透,只是陌生的看着。离正扬便想,是不是同她讲的太突然了,不该这么彻底的和盘托出,而是一点一点的告诉她会好一些? 可是,在他开来,真相无论对她还是对秦秋彦都是最好的。他们已经各自生不如死,惨痛折磨的过了那么多年,便不能再由这种形同陌路的状态一直延续下去。 仔细想一想,人生又有多少年值得这样蹉跎呢?何况他们有孩子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需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她不能不懂他的良苦用心,离正扬这些年一直守在她身边,看她哭,看她笑,看她疯,看她傻……最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如何不想有一个可以给她温暖的男人从此以后好好的疼爱她。 像所有童话故事的结尾,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只有这样,看书的人合上最后那一页,心中才会得以安慰,隐隐笑出声来。 离正扬看着下降的数字,微不可寻的叹口气。 江南自打在包间里无声无息滚落那几行泪之后,便不再哭。直到从楼上下来,都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电梯里安静极了。 离正扬甚至有一刹的错觉,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影子。 江南穿过酒店大堂,一直走出来。离正扬跟在身后,时不时有员工跟他打招呼:“离总好。” 离正扬置若罔闻,视线全部凝集在江南的身上,唯怕她是一片枯叶,风起,下一秒便摔倒了。 江南将背挺得很直,回过头来,告诉他:“正扬,你先回去吧,不用跟着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又说:“你不用担心,我没有事,真的,我只是想要静一静……” 不等离正扬说什么,伸手拦了出租车上去。 离正扬想着,要不要跟着她?可是,江南临转身的那一刻还能对他扯出笑。说明她心痛是心痛,可神智是清醒的。或许她真的想要一个人思考清楚,所有的事情他都说得很明白了,只看她能参透几分。 江南坐到出租车上,一直脱离离正扬的视线。几乎是一刹间,忽然爆发出哭声,那哭声撕心裂肺,像要将胸膛都震碎了。 就像突然爆发的山洪,灭顶而来。 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不可思议,从镜中看过去。看不到江南的一只脸,小小的一张脸埋在掌心里,两个肩膀因为剧烈的哭泣而不停颤抖……那种悲情把空气都感染了。 江南一直没有说目的地是哪里,打一上来,司机问她:“去哪儿?” 江南没有想好,心思不在这上面,随口便说:“往前开……”像是开到哪里都好。 车厢内除了悲痛欲绝的哭泣声便没了其他声音,司机打着方向盘默默开车。一直开,一直开,围着城市转了一圈,啜泣声才渐渐停下来,计价表上显示着一个豪迈的数字。 江南有些无力,泪眼婆娑的靠在车窗上,看城市的夜景璀璨到荼蘼,时不时微微抽搐,费力的像个孩子。车速不快,夹杂在车流里,世界显得很安静。 她没拿钱付车费,停下来,要下车的时候才想起来。总算电话一直握在手里,坐在那里木木的,心还抽搐成团。只说;“你等一等,我打电话叫人送钱来……” 朦朦胧胧的打出去,听到是接通了,就说;“我没钱付车费,你把钱给我送过来。” 那一端便有人问她:“哪里?” 江南傻乎乎的,往车外看了一眼,这样熟悉的城市却不知道哪里。只得把电话给司机,让他跟电话里的人说。 然后自己又靠回到椅背上,觉得大脑整个还是空白了,仿佛是停止了运转。 司机跟电话里的人勾通过之后,把电话还给她。 是位年长的大叔,看面相人就是很好的人,看她哭了一路,想来是累了。告诉她:“你朋友说要多等一会儿,小姑娘,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吧,等你朋友过来我叫你。有什么伤心的事,睡一觉就会忘记。”怕她不信任,又说;“别担心,我不是坏人,我也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儿,我是个当父亲的人。” 江南听他这样说,竟然很放心。根本就没了防备的力气,想都不会想,真的是累了,点点头,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等着有人来解救她。 .. (042)看似无情却有情 不知过了多久,江南被电话铃声吵醒,之前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车上没有人,司机大叔下车抽烟去了。是手里的电话在响,看来电显示是江妈妈打来的。 问她;“怎么还不回来?今晚还回来吗?”要是不回来,她就带秦凉先睡不等她了。以前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了,几个好朋友一凑堆,玩得高兴彻夜不归也是常有的事。 江南“唔”了声:“不回去了,我再等朋友送出租车的费用过来。”以这副破败的嘴脸回去,非东窗事发不可。很难让江妈妈不起疑心,主要是不想她担心。便打算到酒店去休息一晚,等人来一起帮她把酒店的钱出上。 忘记是给谁打的电话了,以为是离正扬,宋林爱或者孙青……都说不准,反正不会是旁人,当时她那么下意识的。江南这样想着。 江妈妈责备她:“多大的人了,从来做事都马马虎虎的,出门老是忘记拿包。这么晚了,还要让别人再跑一趟……” 江南满身满心的无力,奄奄的说:“妈,你先带秦凉休息吧,不用等我。下次我长点儿记性,以后保证不会出这种事了。” 挂了电话,靠到椅背上,其实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脑子里一点儿概念都没有,以为只是短暂的一瞬,她不可能真的睡着了。 一会儿车门打开,有人叫她:“下来吧……” 车外有光,微薄的影射进来。江南别过脸,微微怔愣。 男子逆光而来,一张脸不如她明亮,身后背着朦朦胧胧的霓虹夜色,宛如星茫飞溅,却是绚丽又非凡。 江南动了动嘴角,没能说出话来,不知道怎么把秦秋彦这尊神给招来了。直到被他唤着下车,也没想明白。 出租车司机拿上钱,就要离开了。跟江南说:“既然男朋友过来了,就不要再难过了,那么个哭法会哭坏身体。年轻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再大的坎说开了也能过得去。” 他只以为是年轻人闹别扭,情侣间吵闹或者拌嘴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 秦秋彦若有所思的看了江南一眼,跟出租车司机礼貌的道过谢意。 等出租车一开走,江南才问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秦秋彦蹙了下眉头,像是无可奈何。慢条斯理地牵动了下嘴角,要笑不笑的:“是你打电话让我来给你付钱的,忘记了?” 江南瞠目结舌,不是忘记了,她压根就不知道那电话是打给他的。既然打出去了,他就真的过来?不是人在z城么? “你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秦秋彦叹气:“从家里。” “从z城的家里过来的?”江南不可思议。 秦秋彦挑了挑眉,那意思像是,要不然呢?不是这样是哪样? 也不过刚从公司回到家里,就接到她的电话,气息不稳的说让他去付车费。一听就知道是狠狠的哭过了,江南就有这样的毛病,哭得太狠了,就很久缓不过神来,不停的抽泣,气息不稳像随时可能断掉。以前秦秋彦就看着她那个样子楚楚可怜,所以江南一旦哭起来,就不停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真怕她哭出什么好歹来。 慌了神,直接就往机场去。手中的电话没有挂断,给司机加了天价,让他等在原地。大晚上出车,不就是为了挣钱过生活,不是逼不得已谁都想求个安稳。价码加得足够大,定然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一直上了飞机,才恍然回过神来,嘲讽的笑起来,笑自己傻。何必非要自己赶过去,给离正扬或者钟庆丰打个电话,哪一样不比自己跑过来简单? 可是江南求助的电话一打来,他便不能思考了,一心插翅飞过去,头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响,她需要他,他便会万水千山为她奔赴而去,无论他在哪里…… 只要让江南知道,他一直走在,从来没有离开过。 交通这样便捷的时代,中间一点儿没有耽搁,一个多小时,不达两个小时就过来了。 司机还等在原地,他走过去,先看江南,发现她坐在车里发呆。见到他,像是很惊诧,眼睛瞪得很大,越来越大,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总算是安下心来。 走在前面,步伐不急不缓,江南一直跟在他身后,两个人都不说话。 半晌,秦秋彦转过身。问她;“送你回家?” 江南怔了下,摇头:“你再借我一点儿钱,我去酒店住一晚。” 秦秋彦没问她为什么,即便不问她,原因他也查得到。只淡淡的说:“正好,我也要去住酒店。” “你不回去了?” 秦秋彦漂亮的眉毛拧起来,那口稳像是她很没良心。 “你觉得我是什么做的?一个晚上不休不眠跑个往返,就不会累?” 江南无话可说,须臾,只道:“对不起。” 秦秋彦一只手掌抬起来,抚到她的发顶上,嗓音温温柔柔的,像是一种魔咒,带着催眠的效用。 “谢什么,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他是她的老公,是她男人,当她需要的时候,他现身了,有什么不对的? 江南怔怔的看着他,看他桃花眸子淡淡的眯着,看他嘴角钩起若有似无的弧度,看他举手投足,风华万千……她湿了眼眶,可是没有掉下泪来。只是喉咙发紧,想问他,离正扬说的那些到底是真是假?实则他并非因为跟她不共戴天,才欲让她万劫不复。他是爱她的? 到底没有问出来,她的爸爸都已经去世了,她失去了生命里很珍贵的人。就算一切事出有因,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遗憾和伤痛哪一样都不曾幸免,问再多都是枉然。 嘴唇动了动,仍旧只是说:“谢谢……” 秦秋彦眸光一点点变得深邃,定定的看着她。周身有一种苦涩缠绕,她还是不允他近她的身。 薄唇抿紧,曲指弹上她的额头。 “以后出门不带脑子,也别忘记带钱包,记得把钱还我。” 这个样子倒很有秦秋彦的风范。 秦秋彦一到酒店,就给秘书打电话,告诉他明天的高层会议改期。如果没什么意外,预计下午会回公司。 那端将秦秋彦的指示一五一十的记下。 秦秋彦挂断电话,又给江南打过去,实则就在他的隔壁。可是,江南今天晚上的情绪明显不稳,似乎不太想看到他,一上来,马上就回房间了,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担心她没有吃晚饭,打过去,响了很久才接起来。 “有事?” 秦秋彦走到窗前,问她:“吃晚饭没有?要不要给你叫份晚餐上来?” 本来和离正扬一起吃晚饭的,可是没吃成。但江南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谢谢,不用了,我不想吃,要睡了。” 秦秋彦只得放她去睡:“去睡吧……晚安。” 没等他给离正扬打过去,离正扬的电话反倒先打来了。明显已经跟江南通过话了,知道她跟秦秋彦在一起,安下心,又给秦秋彦打,告诉他:“当年的事,我都已经跟江南说了。” 秦秋彦淡淡的眯起眸子,难怪江南会这样古怪,自打见到就心神不宁的,看着他的时候也是一片恍惚,那样子就跟做梦似的。 原来什么都知道了,忽然又是一片感慨。 知道了,还是要拒他于千里之外。秦秋彦便知道,其实这个真相是什么对江南来说并非像别人想象的那么重要。要么是她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不在乎真相是什么,就像不在乎他在她的生命里是好是坏。要么就是这一切江南实则都已经想到了,只是之前没有意识倒,或者意识到了,却又不敢想。 所以,今天离正扬再跟她说起过往的时候,更多的只是茫然和伤痛,能改变的,只是微薄。 秦秋彦还是要谢谢离正扬的苦心,笑了声:“正扬,谢谢你一直肯这样帮我。” 离正扬还是老唱腔:“你这说哪里话。” 时间不早了,没聊多久便挂掉。挂断之前,离正扬问他:“如果江南知道了,还是不想跟你走近,怎么办?” 而且离正扬怀疑江南会辞职,离开z城也说不定。她那个性格倔强起来也是一块顽石,什么事做不出来。 秦秋彦按了按眉骨,隐隐的头疼。却只是淡淡的说:“总会有办法的,不管怎么样,这一回我不会再放开她了。” 顾虑得太多,生活总在心惊胆战和小心翼翼中逝水东流。可是那个潜在的玄机却迟迟的不现身,秦秋彦也不想再等下去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只怕某天早上睁开眼,一夜白头,生命都已经老去了,却仍旧没能来得及跟她在一起。 只要江南愿意,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以身犯险。 秦秋彦有时会想,不知他这是怎样的命,在与江南的爱情角逐里,自己永远像个亡命之徒。 可是,他不在乎。 江南这一夜没怎么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过半夜两三点还是睡不着。爬起身去洗澡,明明室中开着冷气,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洗完之后,拖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拿着毛巾在客厅里打转,忘记是要做什么了。怎么想都没想起来,最后徒劳无力的坐到沙发上,任水一滴一滴的砸到衣服上,半晌湿了半面。 才想起是要吹干的,可是已经半干不湿,懒得动弹。一直坐到快四点,夏日的窗外已经若隐若现的曙光。 又爬回到床上去,真要彻底不眠,又会有黑眼圈。到时候一回家,江妈妈还是秦凉都会不停追问。 秦秋彦也是整晚没睡,早上洗了个澡,去敲江南的房门。 江南只补了一会儿的觉,不过闭眼眯了一会儿,并没有真的睡着。所以一听到门铃声就醒了,去开门,看到秦秋彦站到门口。以为他要离开了,便问:“这么早就走?” 走廊上有客人走动,秦秋彦看了一眼,闪身进来。 江南顺手把门关上,似乎是跟他一样的防备。 秦秋彦走到客厅内说:“能不能把秦凉带出来让我看一眼?太多天没有看到他了,不安抚一下,他会想着回去找我。” 这倒是真的,秦凉对秦秋彦的思念越来越甚,每次秦秋彦安抚他的言辞都是他会来s城看他。可是,说了太多次,却一次都没有来。秦凉虽然是小孩子,却不是易骗的孩子。他虽然喜欢江家,也喜欢江妈妈,可是他不会抛弃秦秋彦永远就不回去了。 况且秦秋彦也不可能不想秦凉,只怕自打两人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秦凉就没有离开过他这么长时间的时候。 江南没怎么犹豫,抬起头:“那你在这里等着吧,我把秦凉给你带过来。” 其实在回江家的路上,江南也在想,秦秋彦会不会就把秦凉带走了?就算他不带走他,秦凉也会很想跟着。哪有一个人莫明其妙总住在别人家的道理,秦凉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秦秋彦要拿什么样的说法再说服他? 心里明明想三想四,担心秦凉会被人从身边抢走。又不是特别的紧张,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秦秋彦不会,他不会带走秦凉,要带走早就带走了,如何也不会等到今天。她死心塌地的以为,越发安心起来。 回到家,江妈妈和秦凉已经吃过早餐了。 看到江南进来,问她:“回来的这么早,吃早餐了吗?” 江南随口说:“吃过了。”然后叫上秦凉:“跟我出去一趟,你们家那边来了人,要见你。” 秦凉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是不是我爸爸过来了?” 江南点点头:“是他,在酒店呢,让我把你带过去。” 秦凉一张小脸上马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看到也很难得。看来是由心欢喜,对于他这简直就是意外惊喜,秦秋彦分明没跟他说要过来,如今却来了。 只是江妈妈担心起来,心情有些沉重。哪一家的孩子不是宝,何况是秦凉这么惹人喜爱的。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家里人一定想得要命,要把他带回去了。 江南看了江妈妈一眼,就知道她会这么想。安慰她:“没说要把秦凉带回去,去见一面,让他爸爸看一看,还给你带回来。” 江妈妈不敢相信:“是真的吗?” 问出来了,又怪自己年纪大了,不中用。要像个孩子似的依赖一个人,竟像是离不开了。 江南心里酸触,勉强扯出笑安抚她:“真的,还带回来。” 秦凉也说:“是啊,奶奶,我去找到爸爸就回来。让爸爸跟我一起回来……”小家伙天真的说。 江妈妈说:“好,秦凉啊,一定要回来,带着爸爸一起,奶奶做上好吃的等你们回来。” 一直把江南和秦凉送到楼下,即便说片刻就回,还是恋恋不舍的一直站在楼下望着。心里很难过,知道生出这样的依恋不应该,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早早晚晚还是要离开……江妈妈悄悄的低下头抹眼泪。 江南把秦凉带到酒店,按响秦秋彦房间的门铃。 房门打开,秦凉一下便扑了上去。 “爸爸……” 秦秋彦揽着他,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小脑袋。看了江南一眼,蹲下身问他:“有没有想爸爸?” 秦凉已经揽上秦秋彦的脖子,一双手臂紧紧的,埋在他的肩窝里不说话。(.无弹窗广告) 江南站在秦凉的背后看着,忽然心口酸透,连鼻子都跟着酸了。只怕是想坏了,虽然秦凉平时不会说出来,可是偶尔还是能够看出他情绪上的低落。就想起以前秦凉跟她说过的话,说秦秋彦的那些好,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即便他没有妈妈,也可以生长得这么好。他提到秦秋彦的时候,一眼睛的骄傲。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他的偶像。 如果秦凉最早是在她的手边,跟着她一起长大的,肯定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江南觉得,她不会有秦秋彦做得这么好,这些年秦秋彦以身作则,给秦凉一个小小的男子汉树立了正确的里程碑。即便年纪不大,就已经看出顶天立地的苗头。 一家三口有生之年第一次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形下团聚,那滋味跟在z城不同,竟很别样。 江南坐到沙发上,看着那对父子倾心交谈。 秦凉问他:“爸爸,你这次来了要住几天?带我一起回去是不是?奶奶在家等着我们呢,说让我把你一起带过去,她会给你做很多的好吃的。” 还是问到这上面来,江南抬眸望过去,不知道秦秋彦的答案是怎么样的。如果由着他的心思去,肯定是想带走他。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儿子,他也是舍不得。 秦秋彦温温的笑着:“爸爸这段时间很忙,一直要出差不在家,而笑笑把工作辞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在家里没人照顾你。你就在这里,然后跟江南一起回去好不好?”若有所思的看向江南,话却是对着秦凉说的:“她很快就会带你回家,还有奶奶一起,你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 秦凉欢呼起来:“爸爸,真的能带着奶奶一起回去么?” 秦秋彦拿拇指摩挲他的小脸:“当然是真的,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这一段时间你要听奶奶的话,她年纪大了,你不能让她操心。” 秦凉挺起小胸膛跟他保证。 “爸爸,你放心吧,我会很疼奶奶的,就像疼江南那样。” 他是真的很疼江南,这些都是秦秋彦告诉他的,说她是唯一的女生,总要对她格外用心格外迁就她一些。 江南震了下,目光也有些僵直。 秦秋彦如沐春风的笑着:“那就对了,奶奶和江南都很辛苦,你要懂得心疼他们。” 父子两个聊了很多,秦秋彦再一次将秦凉成功安抚,明确表示是不会带着他一起回去了。对于这一点江南并不意外,秦秋彦若是想带走,早就带走了,他说过把秦凉留给她,再也不会从她身边带走了。 也定然不会跟着秦凉去江家,他没法让江妈妈见到他,他是众人眼中的“鬼”,谁会想见到呢?! 秦秋彦要赶上午的航班,就让江南带秦凉回去,他直接去机场。 秦凉拉着秦秋彦的手;“爸爸……” 那一刻不知怎么,江南的眼眶一下温透,眼泪毫不设防的淌下来。只差哽咽出声,忽然觉得自己可真是残忍。想起一些画面,带着氤氲的旧伤,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想要她给生个孩子。目光中的期待和这一刻看着秦凉有几分相似,那样浓厚的感情,像是一早就已经倾注了。 所以到了这时已经深厚到密不可分。 秦凉不能没有秦秋彦,而秦秋彦也不能没有秦凉。这一切,江南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或许秦秋彦就是想要告诉她这一点,他们这一家少了谁都是不可以的。除非她想要秦凉不幸,可是秦秋彦又明明知道,就算她再怎么不幸,也希望秦凉过得幸福。 所以,这世上只有秦秋彦能够狠准稳的一下掐正她的软肋。 秦凉离开的时候还是掉了一滴泪,这还是江南第一次看到秦凉哭。一进到电梯眼睛就红了。 江南问他:“你很想跟爸爸在一起。” 秦凉没抬头,闷着声音说:“这些年我只有爸爸。” 顾名思义,秦秋彦就已经是他的全总了,他这些年生命中的一切。因为他没有妈妈,所以爸爸也就变得格外重要,他怎么会不想跟他在一起呢? 江南刹那间领悟,盯着光滑的电梯壁,看到自己亦是泪流满面。却紧紧的咬着唇齿,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怕会吓到孩子。 秦秋彦到底没有告诉秦凉真相,说江南就是他的妈妈。知道江南已经是无比揪心了,不想再有一只柔软却无坚不摧的小手来撕扯她的心。 几天联系不上孙青,多半打电话没人接,约出来一起吃饭也总是缺席。 今天主动约的江南和宋林爱,在常去的那家店里碰头。 点好菜,孙青一招手叫了一沓的啤酒。本来就不是多能喝的人,今天看样子是要不醉不归了。 宋林爱第一个摆手:“不行,我不喝。小九今天晚上过来,我喝得醉醺醺的怎么行。” 江南说;“我也不喝,家里面也有孩子。而且上次在黄宇的婚宴上喝多了,到现在似还醉着呢。” 孙青“切”了声,说:“你们就夸张吧,不喝算了,我自己喝。”然后嚷嚷着;“一醉解千愁,一醉解千愁……” 真喝多了,酒到衷肠处,呜呜的诉起苦来。这一次真的是闹大发了,方青山那个不争气的公子哥竟然打到了孙青的单位去,当着孙青很多同事的面动起手来。不留面子也就罢了,主要是伤人,什么样的夫妻经受得起这么糟蹋。 孙青含着泪说:“我对他真的是绝望了,这一回不管谁来劝说都没有用,我一定跟他离婚。你们说,这么多年我跟他过得容易么……那些夫妻情份就是这么……” 江南和宋林爱听得也很愤慨,竟还有打老婆的,家庭暴力固然多,他们身边还真是少见。 江南只问她:“什么时候的事啊?” 孙青灌下一口,放下杯子。 “就今天,他不上班,还向我要钱花,我不给他,他就闹到我的单位上去了。” 真是死性不改,方青山犯这样的浑早不是一次两次了。 孙青还想喝,被宋林爱一伸手夺过杯子。 “别喝了,喝多了自己难受,何必?既然过不下去,跟他离婚就是了。” 推了一下江南:“你给她找个律师,这方面你比较了解。” 老早江南就和孙青聊过一次了,让她自己想,如果孙青真的想好了,她也不劝她。这方面的律师她有关系很好的,肯定会帮孙青尽全力。 “但是,你最好先跟方青山谈一谈。如果他也同意离婚,两人能和平的达成协议,不走诉讼程序会省心不少。” 孙青点点头:“我知道,我正想着等大家冷静了,跟他提这件事。” 宋林爱在一旁哼声:“就方青山那样的还有胆跟孙青离婚,我看他离了找什么样的,肯定扒着孙青不放手。就他那副德行……” 反正宋林爱是百般看不好方青山,要是她,早就跟他一拍两散了。至于纠结这么多年,简直要人命了。 还不都是为了孩子,最多的顾及便是如此。几年前闹得那么狠,要不是为了孩子早就已经离了。 从店里出来,孙青醉咧咧的模样,路都要走不稳了。 宋林爱提议把她送回孙妈妈家里去。 孙青将头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爸我妈会担心死的,不想让他们知道。” 江南叹口气:“那就别送了,送回家肯定也不行,方青山那个脾气两人再打起来……孙青这样的,还能占到什么便宜。我先把她带回去吧。” 江家的床也不够睡,就先带到她之前生活的公寓去。 而且江南会开车,就开着孙青的车先走了。 宋林爱本来要打车回去的,正好接到钟庆丰的电话,问清她的地点后,执意过来接她。 告诉她:“站着别动,我马上就到。” 宋林爱站在路旁蹭脚尖,到了现在,一些关爱的动作重复太久,推拒的次数太多了,也都无济于事。慢慢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宋林爱甚至在想,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年的那些恨明明是不可泯灭的,到了现在,再忆起,感觉却越发模糊。 钟庆丰来的很快,自己开车过来的。 等宋林爱坐进车里,问她:“你喝酒了?” 宋林爱扣紧安全带,只说;“没有,孙青喝的,扶她出来的时候沾上了酒气。” “要不要去看电影?” 钟庆丰竟然这样问她。 这些事他不喜欢做,这些宋林爱早就知道。即便当年,宋林爱想跟他一起做这件事的时候,钟庆丰就明确说过,他从小到大几乎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一直没那个兴趣,也没有时间。他所有的时间都是在奔波中渡过的,已经缺失了正常人那样平静生活的能力。 宋林爱想起当年,脱口而出:“你不是不喜欢看电影?” 钟庆丰打着方向盘的时候面部表情还是很严肃。可说出的话却有一丝丝的温情。 “以后只要是你喜欢做的事,我都会慢慢的喜欢上,然后陪着你一起做。”侧过首:“今天就先从看电影开始。” 一部法国爱情片,画面华丽而浪漫,演员挑选的也都是养眼的帅哥美女。情节很搞笑,通场下来,供人捧腹大笑的地方有好多处。宋林爱起初憋着笑,很不痛快,毕竟身侧坐着钟庆丰,多少有几分的不自在。 反倒是钟庆丰,该笑的时候笑,该平静的时候忍俊不禁,远比宋林爱自在很多。 宋林爱看着他,渐渐跟着放松起来,不再那么拘泥,发现真的很不错。也很久没有来电影院看过电影了。之前太长时间一个人生活,s城那几家电影院屈指可数,很怕遇上熟人。而且一个人生活,压力肯定也会大,大部分精力花在挣钱上。想看片的时候也是在家里一个人……才发现,太多的事情还是要几个人一起才会有情趣,一个人的生活太孤单。 寒冷的时候也会深感无助。 哪里像现在,如若一个人在家里看,只怕会喊着烂俗,早过了爱看爱情电影的年纪。可是,这一刻却觉得趣味横生,也不知是哪里滋生出的趣味。 江南把孙青拖到床上去,问她:“还洗不洗澡了?” 孙青真的喝得太多了,头脑晕眩,躺在床上挺尸。 “不洗了,好晕……想睡觉……”然后又嘟囔:“我要和方青山离婚……” 江南顺着她的话:“离婚,离婚……明天再说,你先好好睡觉吧。” 孙青把整张脸埋进枕头里,便不再说话,没多久就睡着了。 江南把冷气开起来,又去收拾客厅,其实没有什么灰尘,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干净,太不可思议了。把那层布全部都扯下来,让屋子里立刻变得有人气。 然后给家里打电话,告诉江妈妈:“妈,我今晚不回去了,在我自己的公寓住下了。孙青和方青山吵架了,心里不痛快,喝了点儿酒,在这里睡下了,我得陪着她。” 江妈妈也很担心孙青:“孙青她没事吧?你劝她少喝点儿酒,小小年纪别再把身体喝坏了……为了方青山那样的人不值得,这孩子的命啊……” “我知道,你放心吧妈。行了,你先带着秦凉睡吧,跟他说一声,就说我不回去了。” 江妈妈挂了电话跟秦凉说:“江南今晚不回来了,孙青喝醉了,她们在那边公寓住下了。” 秦凉表示无可奈何:“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叫人不省心。” 江妈妈被他小大人的模样一下逗笑了:“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物以类聚吧。”发现还真是这样,江南那一帮人竟然不如秦凉一个小孩子懂事。个个都那么让人操心。 孙青喝太多酒,整晚需要照顾。 江南没怎么睡觉,给她端了几次水,后来觉被折腾没了,索性去客厅里看电视。 很巧,以前追着看的那部韩剧又在重播,看节奏,还是头几集。她数算着,最动容的那段剧情很快就会来到。三集连播,当晚真的演到了。 悬崖边,少女时代的女主泪流满面,当时的天那样冷,张一张口,都能看到喝出的冷气。觉得演员也很不容易,泪流了一脸,风一吹,只怕要跟刀子割上去的一样疼。 女主冻红的一双手托起发簪递到男子面前,韩国的古代,礼仪还是很重的。女主深深在男子面前行了一个大礼,眼前的那个人对她来说很特别,无疑要是最特别的。他是她的恩人,不止在一次的紧要关头救过她的命,也是她心爱的人。她说过,要快快长成美丽的少女,成为他喜欢的样子,可是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们在历经一场未知的别离,是一场不知能否再相见的生离死别。 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来世,可以像传说中的那样再续前缘。太遥远了,真正分开的人从来都不敢想。 她便说:“道别要早早做才好,因为真的到了最后那一刻,就没法好好道别了。” 时至此刻再看,江南还是会哽咽得泣不成声。永远都会伤心欲绝,有些疼根本就没有办法停下来。 如果那个场景再回放情节会更加的撕心裂肺,她一袭白衣走在前,有他跟在身后,笑意温润。天空飘着雪,她说她要快快长大,长成美丽的少女,成为他喜欢的样子……她清脆的笑声就回荡在那样感伤的音乐中,可是一切都没有了,她没有长大,没有等到他。只有他因为痛不欲生而扭曲掉的一张脸。 他说有的时候人希望时间可以停住,就在痛失爱人的那一刻停下来…… 可是,一切都没有停下,便通通走过去,失掉了。 江南哭得厉害,连卧室里的孙青都被吵醒了。 慌慌张张的从里面出来,才发现还是因为在看电视。松了一口气,哭笑不得,挨着她坐过来。 “你可真行啊,江南,多大的人了,看韩剧还能哭得撕心裂肺。这些东西都是骗初中生的,你还真是长不大哈。” 江南哭得像是要断气,不敢再看了,怕自己停不下,又要变疯变傻。一伸手拿起遥控器关掉,浓着鼻子问她:“你没觉得很感人么?” “感人?”孙青笑了声:“我觉得情感都被现实给磨平打败了,因为自己的筋疲力尽,也渐渐没有心思去因别人而感动。江南,你说我活得是不是像个行尸走肉?这样木讷,且毫无生机的日子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孙青酒醒得差不多了,又来心生感慨。 江南问她:“你真的打算离婚了?不后悔?” 孙青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后悔。我真的已经想好了,明天就跟方青山谈一谈。这些捆绑在一起有什么好呢,是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了,可是天天这样吵吵闹闹,对孩子也不见得有什么好。” 一大早洗漱完,孙青早饭没有吃,就直接回家找方青山了。他一定在家,定然又是玩了一个通宵,两眼熬得跟只兔子似的。 江南也打算回江家吃早餐,顺带可以到小区外面的早餐店里给秦凉排份豆浆油条上去。那家的东西很对秦凉的口味,他一直很喜欢吃。 不想,路上却接到离正扬的电话。那一端声音急迫,告诉她;“秦秋彦出车祸了,已经送医院抢救了。我要去z城,你在家么?我去接你。” “嗡”一声,江南的耳朵一阵失聪之后,就这样嗡嗡的乱响起来。甚至有些听不清离正扬的话,只是心口一阵抓扯似的疼,那阵空灵就如同昨晚看到的片段,而悬崖顶上做着生死别离的女人是她……那种悲情,真切又入骨,从她的四肢百骸迸发出。 嘴巴动了动,嗓音讷讷:“你说什么?”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接连不断的打到她的手背上来,而她自己却没有感觉,浑然不知。 只天地一片安详,晨风在静静的吹着,并不灼热的暖阳打下来,是个倾国倾城的早晨。如果没有接到这一通电话,该是多么美好…… 离正扬不想说,却不得不重复:“秦秋彦出车祸了,生死未卜……” 江南没有回家,怎么还可能回去。要是让秦凉知道只怕吓坏了,而她这个失魂落魄,跟鬼一样的德行要是真回去了,肯定掩饰不过去。直接去机场,钟笑陪着离正扬一起,三个人一起上的飞机。听说钟庆丰已经早一步过去了。 飞机上江南缩在座位里,一直咬着唇齿不说话。没有什么表情,连声音也不发出来,可是眼睛一直是湿润的。 钟笑发现江南的眼睫毛很长,也很漂亮,被泪水一打毛茸茸的,越发显得长。这样一看,江南还挺漂亮,从来没觉得原来她这样漂亮。只是此刻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蜷缩在那里,安静的像个孩子。眼眶明明湿透,眼泪却一滴没有泪下来。 离正扬时不时盯着江南,嘴唇抿得很紧,问她:“要不要喝水。” 江南抬起手指,下意识的啃指头,半晌,才迟缓的摇了摇头。 钟笑只在一旁看着,看到离正扬眼中的情动。忽然觉得,或许在离正扬的心里真的有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她也是认得的。难怪不能说,可见是真的不能说。 从机场直接去往医院,钟庆丰的秘书已经派车在机场等着他们。 等三个人抵达医院的时候,抢救室的灯还亮着。钟庆丰沉默的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寂寥的一个侧脸颜线,也像是伤心至极。 见江南,离正扬,钟笑三个人跑过来,也没有站起身。一切都摆在面前,至于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抢救很长时间了,却一直没有人出来,不知道情况是好是坏。 很想告诉江南,他当年为什么要帮秦秋彦演那么一场戏,皆是看似无情却有情。他们不是唯恐天下不乱,想用自己的强势让几个女人伤心流泪才心满意足。 一切都没有办法…… 他真的很同情秦秋彦,可怜又心疼他。尽管这样的词汇很难让人用在秦秋彦的身上,可事实却是如此。他一生活得悲情,总要有一个人来疼惜。 而他就是从那种孤苦中渡过来的,知道小小年纪撑起一片天是如何的苦滋味。当年他父母早逝,他一手撑起家,又要把钟笑带大。过了一段很是生不如死的生活,太惨痛了,低贱的时候还不如过街的流浪狗。 可是,这世界很现实又很虚伪,平时亲朋好友那样多,真是到了孤苦无依的那一刻,反倒所有人都离得你远远的,巴不得从此划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当年他看到秦秋彦的时候,就觉得是那样。秦秋彦小小年纪,比起他走的,更是一条凶险的不归路。正因为他知道又多苦,又多么无可奈何。知道他小小年纪撑到今天已经很不易,他便想帮他一次,哪怕千夫所指,哪怕失去一个女人,他都认了。 有的时候命运就是如此,老天会给一个人许多坎坷,为了自保,从来都不能面面俱到,只得分清谁清谁重,择重避轻。这世上再大义凛然的人也绝不会有伦心无愧活一辈子的,那不可能。 连神仙都做不到这样的大公无私,又何况他们这些凡夫俗子。 当年他背弃宋林爱,选择帮秦秋彦上演那一出戏,他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他无悔,不是因为觉得宋林爱就不重要,甚至于在他的生命里可有可无。而是这世上不幸的人那么多,包括宋林爱。可是跟秦秋彦比起来,那些不幸都算不了什么了。 哪一个能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秦秋彦的脊梁再硬,不过就是一个孩子,想要保全全世界,捅破了天,让它肆意压下来。咬碎牙齿和血吞,他有多么不容易?亦是多么无可奈何,才不得不这样做。把所有的过都记到他的身上,稍有不如意就来找他清算,那不公平! 其实那时的秦秋彦也是拿命来赌的,能回就回来,回不来只能当自己短命。 (043)梦醒了 他已然不幸到卑微,错误别人犯得,他就犯不得?世人何必再强人所难,来为难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孩子。[] 钟庆丰终于站起身,拉上江南向外走。 江南自打进来,就呆呆傻傻的,被钟庆丰牵着出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步伐被他带飞起来,整个人却沉重得如同被什么重重压着。 离正扬和钟笑惊了一下。 钟笑已经问出来:“哥,你要把江南带到哪儿去?” 钟庆丰没转身也没回答,已经拉着江南消失在走廊一端。 钟笑担心钟庆丰做出什么鲁莽的事来,就要追出去。 离正扬拉住她,摇了摇头:“不会有什么事,不用管他们。” 钟庆丰自然不会对江南做什么,能做什么呢。不过是想告诉她,秦秋彦当年的那些不好都不是真的。他不是有意想要伤害她,更没想伤害她的家人……命运如此,谁都束手无策。 秦秋彦已经这样了,如果这一次真的有生命危险,钟庆丰只求他尚有一丝神思在的时候,江南可以跟他说一句动情抚慰的话,告诉他,这一生他没有白白的蹉跎,她是爱着他的,也不再怪他……哪怕是骗他,总要让他冥目。活着有太多的遗憾,死了便不要再有…… 钟庆丰说这些话的时候嗓音沉而哑,不敢太大声,只怕稍大一点儿,所有一切的宁静都震碎了。更是震碎那缕幽魂,出了壳,该怎么办? 他最知道秦秋彦这一生想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眼前这么一个女人。无论他们曾经做过什么,用意是好的,出发点也是好的,没有哪一个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若真是那样想,时过境迁,她又怎么可能站在这里。早在许多年前就已没了翻身的余地…… “江小姐,当时那个官司,表面上你是栽在了我的手里,是我对不起你。无论是你,还是宋林爱,我知道你们会恨我,甚至是憎恶。怎么样都好,我不在乎。可是,秋彦他不一样……他到现在不过只有二十八岁,生命还那么长,可是他却走了无数个尽头。有太多时候他没得选择,只能被命运推着走。当年那些事是他拼尽全力仅能为你做的,所有能做的,能想的,他都做都想了。即便那之后仍旧有不幸发生,我想总不能全要他来背负那些的过。如果他不幸真的要离开,请你念着他的那些好,不要只想着那些痛,让他这一生走得冥目……” 钟庆丰深深的一个鞠躬,再抬起,紧紧盯着江南。 他不想说这些悲情又丧气的话,却害怕结果真的是那样,没有时间顾虑很多,总不能落下遗憾的时候才后悔。到那个时候,真的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江南望着钟庆丰,胡乱的掉眼泪,哽咽到抽搐,想起秦秋彦那一日的话,他问她:“是我活着,你很难过么?比我死了还要让你难过?” 江南摇头,拼命的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她从来没想过要他死,哪怕他不爱她,哪怕他真的做过那些伤害她的事……江南想,只要他是活着的,其实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 她怎么可能会想他死?江南喃喃自语,不停的掉眼泪。只怕钟庆丰不是吓唬他,而是真的那样。 秦秋彦是个骗子,反反复复的骗她。他说他爱她,对她很好很好的时候,到最后,却说是在陪她演一场戏,实则只是她一个人的镜花水月,她并非那么幸福。现在他回来了,说上天入地都要拖着她,他不会再放开她的手……结果又是这样突然,猝不及防到她要怕得瑟瑟发抖,怕连一个好好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江南也不敢想,这一世撞见了,下一世还能否相遇?下下辈子呢?他对她这样不好,很不好,她却还是容易犯傻,执意的想要与他遇。哪一生哪一世都遇上,哪怕是不好,哪怕只有伤害……江南反反复复的想过,觉得她也是认了命。 这命运,却不是至死方休的,要比那还要没完没了。 钟庆丰说完这些话又犹豫,这个女人倒像是什么都懂,跟她说这些是对是错? 见江南泪眼婆娑,哭笑都难以自抑,只兀自的摇头又点头,口齿不清,喃喃自语的说些什么。听说这些年过去了,她有一段时间因为受到巨大的刺激而精神崩溃失常。便说明对于秦秋彦这个男人她不是不看重,也不是不爱。 钟庆丰便想,他这样是不是将她再度逼到了绝路上?她要多么痛心。可是,他真的不想秦秋彦这一生会烙下遗憾。只怕她会想不清,生死其实相隔的并不遥远,怕秦秋彦不会给她太多的时候想清楚一颗真心。等她想清楚的时候,他早已经不在了,离开多时。 那将会是多大的憾然? 秦秋彦说江南是一个看着弱不禁风,其实十分顽强的女子。他也这样想,想她一定会咬紧牙关挺过去,不会比秦秋彦还要先倒下。 出来的时间太久,迟迟没有回去。 离正扬隐隐能够想出钟庆丰要对江南说什么,怕江南承受不住很多,再度精神错乱。沉不住气,出来寻她。 钟庆丰见人出来,去一边抽了根烟,便先进去了。 离正扬过来将江南揽到怀里,只轻轻的说:“不要担心,也不用害怕,相信秦秋彦舍不得你和秦凉,他不会有事的。” 江南呜咽的哭,只是狠狠的痛心,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现在不是虚脱或晕厥的时候,头脑中再怎么混乱,也要撑下去。 江南一双纤细的手枯木一般,死死的扣紧离正扬的衣料,借着他的力道站直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口袋里的电话在响。 她接不了,被离正扬拿出来,江家打来的,一定是问她去了哪里。早上江南家也没回,电话更没打一通,就直接消失不见了。江妈妈和秦凉一定会担心她的行踪。 离正扬握着电话的时候,声音还是很稳,告诉江妈妈:“阿姨,你不用担心,江南跟我在一起。正好酒店组织高层出来玩,反正江南没什么事,就拉上她一起了。用不了三两天就回去了,您就甭担心了。” 江妈妈感叹:“江南这孩子,什么时候做事都这么不靠谱。疯疯癫癫的,包没拿,行李没整,钱也一分没拿,竟然又出去玩了……” 离正扬强挤出笑:“阿姨,她跟我在一起你担心什么。好几个朋友呢,又不单她自己,我把费用全报了……” 成功把江妈妈安抚之后,挂断电话装到衣服口袋里。 告诉江南:“没什么事,阿姨就是不放心问一问你去哪儿了。我们进去吧,估计不会等太久。” 两个人再转回去,抢救室前的灯亮着,氛围很压抑。整条长廊都是如此,死气沉沉,像是会要人的命。 哪一个都是呼吸困难,吸进了太多混浊不清的空气,所以胸腔内很疼。 许久之后,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出里面出来。几个人呼拉一下涌上去,问他:“秦秋彦他怎么样了?” 医生的面部表情并不轻松,相反有些沉重。 告诉他们:“危险期还没有过,要看能不能撑过今晚,如果撑过今晚,到明天早上还没有事,就算过了危险期,不会有生命危险。” 又是一场要命的劫难,需要他来闯,只看他能否闯得过。闯不过,便去阎罗殿里报道,那里的牛头马面,像是心心念念等他很久。 望着重病室中,那个晕迷不醒的人时,江南忽然懂他。也才发现,其实从来都不懂他,以为很懂,原来并不是真的懂。只知道他活的不容易,却不知道是怎么个不容易法。只知道他的命是从一场劫难又一场劫难中幸存下来的。却不知那劫难到底有多凶险。 定然哪一次都不会比这一刻好过,不会比这宁静,也不会比这的痛触轻微稍许,一切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相比她经受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就是受过一次小小的刑事制裁,保命的人却那么多,一天真正意义上的牢房都没有坐过,却要死要活,觉得天都已经塌下来了。 当她的天塌下来的时候,他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当年那场大逃亡,全国封锁,他又没有出国的证件,只能像憋死牛一样,困在境内,举目都是危机。黑白两道都想要他的命……这样凶险为什么还要对她动情? 秦秋彦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明明知道杀了她比什么都省心,只要不爱她,只要对她不管不顾,这一切都可轻易免了去。他可以做一辈子的黑道太子爷,呼风唤雨的活下去。有什么不好? 他明明就知道感情最是人的牵绊,要不得,会毁掉他所有的身价乃至辉煌。就算别人不知道,秦秋彦却不可能不知道,可他还是犯了傻,触了忌。 这一次的劫难是江南亲见的,眼睁睁的看着他怎么闯,觉得触目惊心。只是看着,就已经惊心动魄,那些不曾亲眼见到的呢?是什么样? 她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单纯,从不好好的想一想,他的世界到底什么样?他又是什么样? 重病室,不允许闲杂人等随随便便的进入。 钟庆丰和医生疏通过,才允许江南全部武装之后进去看一眼。旁人只能在病房外焦急的等待,等时间一分一秒难熬的滴淌过,等到明天早上,等他醒来,等噩耗不再发生…… 最是折煞人的一次煎熬等候。 江南站到病床前,最大的感触便是安静,太安静了,已然没了半点儿生机和响动,像极了生命无声无息的流逝。 不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她的眼中,秦秋彦都是最顽强的一个。他顶天立地,他怎么会倒下?那么多人想要却都要不了他的命,又怎么会让自己在一次意外中丧生。 江南定定的盯着他那张失了血色的脸,五官端正的一张脸。记得哪一个人问过她,问她,江南,你是不是喜欢公子如玉,端正无双的一个男人?那时候她便想,她就是喜欢,喜欢公子如玉,端正无双,喜欢薄南风…… 喜欢他,又害怕喜欢他……怕他长大了,越发长成她喜欢的样子,她会越来越喜欢,而他却不再喜欢她。 江南有一段时间被自己这样的惴惴不安所折磨,想象他一天天长大了什么样?又担心他就真的一天天长大了。 如今的薄南风终于是长成了这个模样,变成了秦秋彦,是长大后的薄南风。江南有幸看到他的模样,而据说他长大了,依旧只喜欢她一个人,江南听到离正扬还有钟庆丰这样说的时候,很高兴,却得那样很好…… 江南再走近一步,来到床前,伸出手想要触摸他,停在离他脸颊咫尺之间的地方便不再动。低低的告诉他:“不要害怕,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不会有你害怕的那些孤单……” 他最怕的,是被至亲至爱的人舍弃。舍弃过太多次,所以怕了。江南那个雨夜寻回来,就是不想扔下他一个人孤孤零零。 中午饭所有人就没有吃,在医院呆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晚饭也都没有吃。秦秋彦一直没有醒过来,无疑还要在这里渡过漫漫长夜,是生是死,才能有个定论。 几个人觉得一天一夜的时间,仿佛就要老去了,那么漫长,竟真如过了一生一世那么久。久到让人倦怠,久到心生自行了断的凄苦念头。 医院中的空气实在太窒息了,钟笑过来扶上江南的肩膀。打江南一从病房里出来,就一直发呆发傻,连一个浅薄的面部表情都没有。她担心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就会得了失心疯而傻掉。 叫上她:“江南,我们出去透透气吧,让我哥和离正扬在这里守着,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江南站着不动。 钟笑就直接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向外走。 也已经不能讲话了,一直都以为秦秋彦孤孤单单,没有女人疼爱的。他那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女人疼爱他,原来不是,竟真的有一个。 可是,为什么没在一起呢?连秦凉都是要后来找到,并且认出来的。好好的一家人,为什么要这样子的四分五裂,不好好的聚在一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大楼里出来,吹了一点儿风,江南终于渐渐复苏一点儿。眼睛里有一点儿光彩,起码看着的时候,知道这是一个活着的人。 钟笑叫她到长椅上会,天色已经暗下了,夜晚即将来临。 江南没有坐,而且掏出电话,开了机,要给谁打电话的模样。 先打给宋林爱,含泪说:“爱爱,你那么爱钟庆丰,就跟他在一起吧。当年他并没有做错事,他只是想要和薄南风一起保全我,保全我的孩子……我们都误会他了,他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喉咙哽咽,气息断裂一下才又接着说:“生命这样短暂,浅薄,不是每一次的分离都会有相聚的可能。分开的,可能再没有时间在一起了,经不起蹉跎。好好的和钟庆丰在一起,他真的很爱你。” 实在太害怕了,恐惧得瑟瑟发抖,原来生命这么脆弱,原来相聚相守这样难。她这一刻终于知道害怕了,很害怕。便不想自己的朋友就这么错过,只是要告诉她,缘分很浅薄,不是哪一次都可以重头再来。 宋林爱听出江南哭了,问她:“江南,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么?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还是钟庆丰去找你说了什么……” 江南打断她的话:“没有,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告诉你真相,当年我们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钟庆丰他是爱你的……” 不跟她再说下去,挂断之后,又给江妈妈打。 忍着啜泣,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去,像是一次未知的旅行。告诉她替她好好照顾秦凉,有秦凉陪着她,生活该不是很难过。 江妈妈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只是笑骂她;“死丫头,玩疯了,三两天又回不来了是不是?不回来算了,你就在外面多玩几天吧。有秦凉陪着我,我的日子不知道有多欢乐呢。” 江南早已经泪流满面,却笑着:“妈,你要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告诉秦凉,我很爱他。” 要打的电话那么多,一下子忙碌起来,要打给纪梦溪,跟他说青春年少的时候能相遇,是幸,遇到他并不是件糟糕的事,谢谢他这些年对她的好,点点滴滴汇集成的汪洋大海,她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还有黄宇,还有孙青…… 钟笑看在一旁,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哭声,跟着泣不成声。看出她在做什么了,她在跟所有人做一场诀别。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跟所有活在这世界上的,她牵挂的人道别。只怕等到时间到来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 这一次江南不打算再犯那样的傻,要成为永远的遗憾。 她感谢与她相遇的每一个朋友,感谢短暂的生命里遇上他/她,谢谢他们曾经的费心和照顾,希望他们永远都会很幸福。 接到电话的人,只觉得江南很古怪,问起她的时候,便说:“没事,忽然伤春悲秋就想起来了。” 这倒是江南的行事风格,她有的时候回忆起过去,便会思绪混乱。就常胡言乱语,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以为这一次也不例外,便没有刨根问底。 只是安慰她:“你乖乖的,别再胡思乱想那些不开心的事,都过去了不是么?你还有我们。” 钟笑握着江南的手,摇了摇头:“别再打了,不会发生你想象的那些事。真的,你信我,秦秋彦他就是个瘟神,其实他自己的命大着呢。” 江南不想停下来,孙青的还没有打通,她想再拔。 钟笑却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允她再做这么伤情的傻事。不会,真的不会,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看天,期待它黑下来,再亮起来。(.无弹窗广告)等到天边曙光尽现的时候,秦秋彦一定会醒过来,对每一个人微笑,如沐春风。那才是端正无双的秦秋彦。 孙青一早关了机,和方青山坐在沙发上,打算和他彻底的谈一次。 “我们离婚吧,这样的过日子有什么意思?” 方青山掐灭手里的烟头,问她;“为什么?才过几天消停日子,你又要作是不是?” 孙青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他在作,三天两头耍脾气,事态百出,反倒怪到她的头上来。 “我不管你怎么样,这婚我是离定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法院起诉。” 方青山觉得她可笑:“儿子你不想管了是不是?要离可以啊,孩子归你。你带着孩子清身出户。” 孙青恶狠狠的:“方青山,你想的美。”她已经想过了,孩子就留给方家。宋林爱说的对,无论孩子跟着谁,永远都是他的妈妈,也防碍不了该对孩子好。何必变成沉重不堪的负担,房子肯定是不会归她的,到时候孩子跟着他,只怕会受苦。 两人一直协商不定,没多久方青山便烦了。压根就没成心跟她谈,又点着一根烟,去房里打游戏了。 孙青叫不住他,一个人在沙发上生闷气。想了许久,还是觉得不甘心,又去闹腾他。直接走到屋里,招呼也没打一声,就把电源直接拔掉了。 方青山气得爆跳,就差伸手打她。 “孙青,你有病啊是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孙青哼笑:“我不想干什么,就想离婚。” 方青山被她缠得心烦,张口吓她:“离婚可以,房子,车子,你一样别要。” 这些东西,买的时候孙家都是出了钱的。虽然不多,占了一小部分,可是房子现在的价格天翻地覆,孙青按比例分到的价款也不少了。 以为会吓到她,不想孙青这回真是铁了心。 “好啊,房子和车子的钱我不要了,通通给你,就当我日后支付儿子的赡养费,你觉得怎么样?” 方青山一心想着打游戏,而且心头燃着火,也不以为孙青会真的跟她离,脑子里根本算不过来那笔帐。 只是烦得想死,扬手一摆:“好好,随你便,就这么定了。” 孙青转身出去,当晚便把离婚协议书写出来了。 来找方青山签字,协议书拿到手里,方青山才觉得手软起来,心里莫名的很慌很乱。 语气变得更慎:“出去,等明天再说。今晚不说这事,你会死啊。” 他也需要时间想一想。 孙青提醒他:“方青山,不管你想拖到什么时候,我们的婚都是离定了。好……我就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天签字,我们去办手续。” 这一次别扭闹得很突兀,两方的父母都不知道。所以也没有人来说合,两个人就这样唇枪舌战,针锋对麦芒的,才觉得真是伤感情。就像有些裂痕裂开了,想修复就很难。 孙青折腾了大半夜,心里也不好受。毕竟结婚很多年了,孩子已经这么大,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自由恋爱。家里人不喜欢方青山,百般阻挠,她还是选择跟他在一起了。只是看错了人,后来日子过得真的不顺心,这苦回家都没法诉。 可是,真到了分道扬镳这一刻,却不能说心中一点儿感触都没有。 由其一想到孩子,更是心酸得要命,几次泪流满面,分不清对错。但是,一看到方青山那样的,又真的不想过了。 这一夜孙青亦是辗转反侧,躺在床上睡不着。 吃一点儿亏不要紧,她又不是养活不了自己。只是不想走到法庭上去,让两家变得冷硬,到时候对孩子也会有影响。况且那个程序实在太繁琐了,孙青倒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方青山肯跟她离婚。 到了过半夜,医院里四处静悄悄的,廊灯昏暗,不像是人间。 几个人从上午就开始焦躁的等候,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筋疲力尽,眼睛熬红。担心两个女人会受不了,由其江南,那么单薄的身体,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下。 离正扬跟钟庆丰商量,找医院的负责人提供一间休息室让钟笑带着江南去休息。 钟笑叫了江南一嗓。 “我们去休息一会儿吧。” 江南站着没动,只摇了摇头。 钟笑便不再吵她,就任她站在那里等。其实让她离开很残忍,她亲眼看到江南之前在外面疯了一样跟分一个人打电话道别,知道她心里万般苦难汇集成河,这个女人就快要垮掉了。不如就让她一直陪着,能眼睁睁的看着,至少有微许的安心。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这样爱一个人。爱到不顾一切。是不是真有生死相随这一说?爱情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那些言情写手虚化出来的东西? 直到过半夜两三点,大家眼睛都熬红的时候,秦秋彦那边终于有了起色。清醒了一刹,马上有医生涌进去为他做检查,出来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病人清过来了,而且已经过了危险期。没有生命危险了。” 一句话说完,外面等候不及的人反倒一阵虚脱。 钟笑叫了声:“太好了,我就知道秦秋彦他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离正扬点头,去看江南。 江南眼角有一滴泪,跌跌撞撞,无声无息的落下来。如今还不能进去看他,她转身往外走。 钟笑就要跟出去,钟庆丰拉住她。 “不要靠近她,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发泄一下或许会好受一些。” 钟笑说;“我知道。” 远远的跟着江南出去,至始跟她保持一段距离。 江南出了医院大楼,有很久是漫无目地的,定定的站在那里,像是脑子不能反应。想不清何去何从,站了良久,才转身往一边的草坪上去。晚上那里没有人,空旷的一片地,有很多植物,江南这样瘦小的身体,一走进去就像被淹没掉了。 钟笑盯紧她,唯怕把她丢掉了,而江南那个样子,会出什么事。 江南只是很安静,一根弦被拉紧,很紧,紧得差几秒钟,甚至一个飞秒的时间就要断掉了。而转眼间却突然松弛开,那种感觉可想而知。是会让人虚脱的一种状态,足以让人心脏跳停,生命止息。 很久之后,江南才爆发出哭声,很大,一下挣破声带,破喉而出,吓了人一跳。 江南就那么把脸埋进指掌中,瑟缩成一团,她真的是吓坏了,怎么都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钟笑远远的看着,从来没有被一个人的哭声如此动容过。 宋林爱早上给江南打电话,怎么想都觉得她昨晚的情绪不对。很担心她。可是打了几次电话不通。 想了下,给钟庆丰打过去,没几下接起来,问他:“你是不是去找江南说过什么了?为什么昨晚她会打电话哭着跟我说那些话?” 有些事情钟庆丰不好说,所以当年的事一直没有跟宋林爱说起来。 淡淡道;“只是跟她提了一些当年的事,告诉她薄南风那样对她或许另有隐情,其他的没有说。” 宋林爱心中“咯噔”一响,提醒他:“过去的事了,不要在她面前再提起,我不想她再因为当年的事伤心。” 钟庆丰说:“我知道了。” 宋林爱挂了电话,却抑制不住去想江南的话,已经不是跟她说过一次了。说钟庆丰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他是爱她的…… 如同放了回放键,一遍遍的在宋林爱的脑子中循环播放。昨晚又是想了一夜,彻夜难眠。有些话不能反复说,更不能反复听,极易动了恻隐之心。 可是,联系不上江南,所以那些话真假难辨。这一天做起生意也很没心情,总是丢三落四的。 中午的时候又接到孙青的电话,说她已经写好了离婚协议书,正在和方青山商讨离婚的事。 没想到这次孙青这样利落,看来真是下了决心。竟还吓了宋林爱一跳,叫她出来吃饭,顺便缓解一下自己的不在情绪。 孙青拿着离婚协议书过来的,让她帮着斟酌,看看哪里还需要改进。 宋林爱拿在手里有些束手无策,这个东西她不在行,当初和于群离婚,也没说写过这东西。 “要是江南在就好了,她一眼就能看出个究竟来。” 以前就常与这些东西打交道,虽然不是打婚姻案件的,可是道理一定都是相通的。 孙青喝了一口水:“你凑和着看看。” 接着拿出一只笔在一旁等着,随时准备着做改动,然后再重新打印两份去。 宋林爱看下来,唏嘘:“亏死了,房子,车子出的钱都不要,婚后置办的那些东西也都不要,你是不是疯了?这跟净身出户有什么区别啊。” 不禁骂她伤,这哪里是离婚,简直就是便宜了方青山,这些年白给他方家做牛做马了。 孙青倒不在乎这些事,现在冲的就是离婚。而且她又不是养活不了自己,为那些东西争执不下,离不了婚,再闹到法庭了,更揪心。 “算了,不要了。协议上不是写着么,那些东西都折成孩子的抚养费,以后也是再也不出了。” 宋林爱想了想,这样一说觉得差不多。都知道现在培养一个孩子也花不少钱,月月支付抚养费也是不小的负担。这样一来,倒是省心了,省着以后数年还要跟方家没完没了的牵扯。 “你这样一说,倒感觉差不多。行啊,既然你决定了,那就离吧。方青山他同意了?” 孙青哼了声:“我供他想了一晚,昨天我们谈到很晚。今天早上他自己也说了,这么没完没了的吵闹,心里都快有隔阂了,以后想好好过,只怕也会很难。出来之前,还问我离不离。他决定了,我肯定是离啊。” 把方青山给她发的短信翻出来拿给宋林爱看。 “你看看吧,这是我来的路上,方青山给我发的短信。” 本来以为方青山会死皮赖脸,看短信似乎只有无奈。倒是像没真正回过味来,这一次孙青是要动真格的,而不是跟他耍花枪。 而且从短信的内容来看,方青山也很不自知,竟还一直问,孙青为什么非要跟他离婚?他竟然连原因都找不到,又如何指望他能改。 宋林爱把手机还给她,表示无奈:“倒不说方青山这个人本质坏,只是这个长不大真是太要命了。像一块扶不上墙面的泥巴,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儿呢。” 担心孙青心里会难过,劝慰她;“想开一点儿,一开始心里肯定是有些空落。毕竟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而且还有孩子,我一开始的时候也那样。慢慢就会好起来了,适应了,发现一个样。该对孩子好,还是可以对孩子很好。” 孙青点点头,表示;“我知道。放心吧,我这回真的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顺手给方青山发了短信,只说:“下午回去办手续。” 吃完饭,宋林爱直接回步行街。孙青想一个人坐一会儿,所以没有马上离开。 晌午的阳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有些懒洋和落寞。盯着窗外看了很久,西餐厅的对面正好是一条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直到一个人叫她,才回过神来。转首一看,竟是林乐。 真是好久不见,其实也没有特别久。可是,时至今日,这个女人总是让孙青感觉格外陌生。 出于礼貌,还是跟她招呼了一声。 “来吃饭?” 看到林乐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本来亲昵的扶着林乐紧致的腰身。这一刻松开来,先到座位上等她。 猜不出是种什么关系,肯定不会是男女朋友,这些年林乐的生活很放荡。彻底突破了底线,换男人也是走马观花。而且她那个职业,不乏认识有钱人的机会,及时享乐,似乎成了林乐最现实的价值观。 林乐见她已经吃完,而对面的位置空着。 便问:“跟朋友一起来的?” 猜测着,不是江南就是宋林爱。 孙青已经告诉她:“跟宋林爱一起,她先回去了。” 本来不想同她多说下去,拿起包就要走人。 不知是哪一个动作引发了林乐的怒火,本来进来的时候看到孙青坐在这里,像是死心塌地,这一刻见到她了,却逃也似的想要离开。 怎么?她林乐就这么招人嫌弃,以至于撞见了,都要迫不及待躲闪掉?当她是什么?瘟疫么? 她的心思扭曲之后也变得敏感,明知这样会让人看不起,却又越发害怕被人瞧不起。那些赤果果嫌弃或者鄙视的目光,总能让林乐想起自身一些肮脏不堪的东西,不能说她自己不嫌弃。 所以是软肋,碰不得。 孙青不等离开,已经被她拉住手臂,正好看到桌上来不及收起的离婚协议书,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呦,你这是要跟方青山离婚么?怎么,那么幸福还过不下去了?” 那么多人,在她眼前秀幸福,秀美好,秀贞洁……在林乐看来,也不过都是这么不堪一击,脆弱不堪的东西。 孙青板起脸。 “是啊,过不下去了……”这年头,半路夫妻还是什么新鲜事么。 林乐没有因此退让,反倒得寸进尺,不得不说,看到她们任何一个人不幸,她就会莫明的有一种快感,整个人都要快乐的膨胀开了。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是天下的笑柄,看来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宋林爱当年干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丑事,难怪人家于群会恶心嫌弃,不要她了。接着就是江南,当年还有比她更嚣张的么,看似呼风唤雨,耀武扬威的。以为自己光鲜亮丽,结果还不是克夫克子,早早成了寡妇,但凡跟她沾边的人,就没一个得好死的……现在又轮到你……” “呃!”林乐的话没有说完,突然惊恐的睁大眼,真是大,一双瞳都要从色彩斑斓的眼眶中掉落下来了。 渐渐的,扭曲了一张脸。 已经有人惊叫起来:“啊,杀人了……” 孙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把刀子插到林乐的身上去的。本来就气不顺,再听到林乐诋毁宋林爱,诋毁江南,怒火中烧,而林乐竟然无休无止,不停的火上焦油。孙青简直受够了林乐的这种聒噪,就想让她在眼前立刻消失,声音也立即停止。 于是,抓起桌上的餐具就扎了上去。 有人报了警,很快警笛轰鸣。接着有警察涌进来,当即将孙青逮捕了。 现在勘验,逮捕,提取证物……一切有序进行着。 方青山再接到电话,就说孙青因为故意伤害已经被警方逮捕了。而林乐也已经被送进了医院…… 简直是天降大祸。 孙家的人急坏了,孙青这个孩子一直稳当,性格也不是那种易冲动型的。跟火爆这个词完全扯不上,却动手伤害了林乐,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宋林爱接到电话,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都要跳停了。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之前在一起吃饭时还好好的,也没看到林乐过去,怎么转眼的工夫就发生这样的事……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拉着孙青一起离开了。 来不及多想,又很没有头绪。只能给江南打电话,可是,江南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最后能想到的,就只有纪梦溪了。 正好他人在法院,公检法的人都比较好说话,马上联系他。 那一时纪梦溪有事,不方便接听,短信回给她:“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宋林爱只得耐心等待,打车去孙家。 秦秋彦醒来之后,度过危险期,被转进普通病房。 几个人进去看望,唯江南是缺席的。 秦秋彦没有问,或许是在心里觉得,江南没有来,又何必问起。 钟庆丰和离正扬也不知江南去了哪里,本来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直到确定秦秋彦已渡过危险期的时候才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钟笑一直跟着,知道江南是回家了。哭了很长时间,哭累了,失魂落魄的走出医院,叫来一辆出车上去。钟笑一直跟着,看到江南上楼,才安下心返回医院。 一过来,秦秋彦已经转到普通病房。 那个憔悴的模样,真像是捡回一条命来。她还从来没看过秦秋彦这个羸弱的样子,倒像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挺心疼他,毕竟做朋友一把年头了。 猜不出他的心里对江南有几分在乎,他们过去的故事她一无所知,钟庆丰是个守口如瓶的男人,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就像他在宋林爱的面前,不会提着自己当年的苦衷一样。 但钟笑有眼睛,而且不傻。知道江南是真的在乎秦秋彦,愿以拿命相抵。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告诉秦秋彦的,又像害怕他知道。所以他醒来的时候,她却离开了。 还是钟庆丰先说:“江南听到你出车祸,也过来了,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直到你度过危险期才离开的,她也累坏了。” 只一个晚上,秦秋彦一张俊颜就像消瘦一圈。 听到钟庆丰这样说,眼瞳微微闪烁了一点儿光彩,不明显,却已经是周身最明亮的一点了。 几个人都守了太长时间,商量着先回去休息,然后再来替班照顾。而且已经请了上等看护,照顾上面不成问题。 钟笑便说:“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一会儿,然后你们再来替我。” 离正扬想她一个姑娘家,这样熬夜,身体上吃不消。 “还是我来吧,你回去休息。” 钟笑摇了摇头,把两个人推出去。 “还是我留下吧,照顾人你们男人也不在行。”她还有话对秦秋彦说。 秦秋彦失血过多,虽然是醒了,可是撑不了多长时间又要昏昏欲睡。 钟笑就抓紧他睡着之前的那点儿时间,终于有机会说出来。 “我不知道你和江南有怎么样的过去,也不知道你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可是,我能看出来她很爱你,看得和她的生命一样重要……”钟笑真的为江南感动,她从没见过一个女人为爱可以那样不顾一切的。她自命勇敢不凡,只怕也做不到。 看秦秋彦似乎不可思议,她继而说下去:“昨天你生死未卜,医生说如果今天早上你醒不过来,就再也醒不来了。江南她一定是怕了,昨天晚上我亲眼看到她跟每一个认识的人道别,分明是想陪着你一起……” 说到这里哽咽了一声,说不下去了。昨晚看着江南那个要子,像是疯了。 就想,如果秦秋彦这一次真的醒不过来,就算她不死,是不是从此之后也就疯了? 秦秋彦蓦然眯起眸子,须臾变得那么黑,深不见底。嘴角动了动,嗓音微哑:“你说的是真的?” 钟笑吸紧鼻子:“这种事我怎么会骗你,是真的。她给所有的朋友打了电话,那样子不是诀别是什么。而且今天你醒来的时候,她哭得很狠。我想她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所以才早早离开的吧。” 秦秋彦的脑子很沉,沉到无底深渊,陷进去,眼前一片黑暗。可是,钟笑的话他还是一字不露的听进去了。 只是没想到,时至今日,江南仍旧愿意陪着他上天入地,生死与共。他很感动,忽然觉得,就算真的死了,也没有什么了。 江南洗了澡换了衣服,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平常一样。说不出肺腑之中是哪里空,只当是肚子饿,去冰箱里找吃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大桶的冰淇淋,她搬了一桶出来,拿来勺子窝到沙发里大口大口的吃。冷气本来就已经开得很大,吃了一桶之后,还是觉得空,怎么也像填不满。她有些着急,又去抱来另一桶。 手脚都是冰冷的,越来越冷,缓不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冷。 以为是冷清,一伸手把电视也打开,开到很大声。默默的盯着看,默默的吃完怀里的冰激凌。实在太冷了,蜷缩进沙发里,自己将自己抱紧。 安静下来了,不再让自己这么繁忙,终于有时间泪流满面。才有时间想很多的事情。他们说的不错,当年的真相一定不是那样的,她一早就知道,就像她老早就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只狼,是只想要吃她肉的狼一样。 不过,即便是那样,她仍旧很认命。所以她说过,来生她就做狈。就算不是同一类,却可以离很近。 她什么都知道,即便不知道,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想也能想得出。可是,她不敢想。真相是怎么样的,她从来不想去深究。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要好过得多。真的,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江爸爸,江南觉得,就是这一道坎,她永远也迈不过去。 那天当她终于看清秦秋彦那张脸,知道他是谁的时候。坐到海边,听潮起潮落,想秦秋彦背着她,承诺过的美好誓言……她通通想起来了,想说服自己,可是发现办不到。 想笑,最后总又不自知的掉眼泪。 因为她想起秦秋彦的时候,也便顺理成章的想起江爸爸。秦秋彦可以对她不好,很不好……只是,江爸爸死了,她该怎么办? 离正扬就猜江南是回家了,所以一从医院出来,没有去酒店休息。真接跑来看她,按了许久的门铃没人开,最后拿着备用钥匙自动开门进来。 江南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室中很冷,电视的声音也很吵闹。 过去将人叫醒,见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一双大眼睛肿得跟桃核似的。 “这么冷,怎么在这里睡了?也不怕感冒。” 才说完,江南连打了两个喷嚏。竟真的感冒了,而且来势汹涌,到中午的时候就开始发高烧。本来已经吃了药,可是不管用。 离正扬把江南的衣服拿过来,扔给她,说:“走,去医院。” 江南执拗起来让人没有办法,把衣服扔到一边,又重新缩回到被子里,奄奄的说:“我不去,睡一觉就好了,哪有那么娇气。” 离正扬叹口气,走过去,硬是把人拉起来。 这回由不得她,不去也得去。她的身体素质他又不是不知道,哪一次生病不是折腾很久。 可江南真的不想去,语气中带着央求:“我真的不想去医院,你让我在家里睡一觉吧,反正已经吃了药,很快就好了。” 离正扬居高临下,定定的看着她,然后慢慢说:“秦秋彦已经醒了,彻底过了危险期,没事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猜她就是吓坏了,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敢再到医院里去了?觉得那里惊心动魄,只要逃避,不再涉足,就不会见证死亡,想象着世界安好如斯,实则所有的惊惧都是假的? “承认自己关心,在乎他,就真的那么难么?” 江南怔愣在那里不说话,本来是件很难的事,真的很难。如果不出这件事,任由她自己去想,只怕用一辈子的时间她都想不明白,不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就知道,原来她对他这么在乎。毕竟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而那些该想清的,她一样也没想清楚。 所以任由她自己下去,仍旧只是永远的不清不楚。 但秦秋彦的这场车祸简直就是恰到好处的惊魂一梦。江南打了一个冷战之后,梦醒了。 (044)你很关心她 硬被离正扬拖到医院的,不管她说什么,帮她披上大外套,拽下楼扔到车里,直接载她去医院。一直打上针,睡着了,才算安稳下来。 病房内突然很安静,那么静,像连输液管中液体滴落的声音都听得到,滴答,滴答…… 离正扬盯了一会儿,出去抽了根烟,到秦秋彦那边转一转。 钟笑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愣神,看着很疲惫。整晚没有顾得上睡,妆也没法化,早上在医院的洗手间里用清水洗的脸,这一会儿素面朝天的,略显得苍白。 离正扬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走过来,问她:“秋彦睡下了?” 钟笑吓了一跳,抬起头,显然没想到离正扬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点点头:“醒来没多一会儿就又睡着了。”才问他:“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在酒店多休息一会儿。” 离正扬蹙了下眉头,挨着她坐下。 “江南发高烧,吃了药不褪烧,拉她过来打针。这会儿已经打上了,也是睡着了。” 钟笑别过脸,若有所思的说:“你很关心江南。” 离正扬笑笑,不否认:“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钟笑两手按在椅子上,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朋友间的这种关心……”福至心灵间想起来,上一次应他的请去参加婚宴,当时那样混乱不堪的场面下,顺着离正扬的目光看过去,视线的那一头就是江南。 而今又是,在来时的飞机上,离正扬看着江南时的眼神,任谁看到都很有感。钟笑猛然觉得,每次离正扬眼神空茫的时候,顺着他的目光找寻,似乎都能看到一个人。她便想,是不是视线那一头的人,可以填补他的那种空茫? 不是爱是什么?! 离正扬一双手微微震了下,没想到钟笑看出来了。 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这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爱上自己好哥们的女人,要是多么难以启齿。 不想钟笑别过脸来看着他,由心一笑:“不过你做的很好,看来你真的是个正人君子,我没有看错你。江南不知道你是喜欢她的吧?像你这样小心翼翼的喜欢一个人,长年累月,却不想被看出破绽,一定很辛苦吧?”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豪情的说:“离少,真是辛苦你了。” 在她看来,江南和秦秋彦之间的感情是有点儿感天动地的,哪一个伸出一脚横刀夺爱似都不是件光彩的事。何况几个人又都是朋友。 不过感情的世界里哪会这么清,人与人之前没有一条清析的线,足以将一切都一分为二。不可能,所以,想不爱就不爱,想爱就爱,便更加的不可能。秦秋彦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就算离正扬真的表露真心,想跟江南在一起,也不是什么错,谁都怨不着他。 可是他没有,所以才要说他是个名副其实的正人君子。这些年来他也一定压抑得很辛苦,无论如何,离正扬这样的人,都是值得人去交心的。[.超多好看小说] 离正扬没想到钟笑会这样说,有点儿意外。须臾,哑声失笑。钟笑明显不是个会按套路出牌的人,所以从她嘴里听到什么话,也都不稀奇。 江南在他心里许多个年头,暗不见光,这一刻却很想跟钟笑推心置腹一回,不由自主的说出来。 “我是喜欢江南的,打从认识不久就喜欢。是种后知后觉的感觉,觉察的时候连自己都很意外,觉得不可能。可那个时候已经是迟了,秋彦喜欢她,光明正大。而我的就只能暗藏起来一直到今天。倒不觉得苦,其实也觉得没什么。我说过了,喜欢跟不喜欢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柬埔寨的吴哥隆,有的人说它存在,可是,更多的吴哥遗迹又是不被人所知的。我去那里走过,看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存在,却不被人所知,跟不存在有什么区别?到底存不存在,也只有那些遗迹自己知道。可是,暗藏在哪里,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回程的时候,觉得过很多年,再过很多年。即便过去乃至现在有人看出他对江南的爱意,有的人说喜欢,说出来只怕不信。有的人偏说是不喜欢,喜不喜欢的,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这段仿如吴哥遗迹的情感,某一日做了古,将更是种似是而非的东西。 所以他坚持不去说破,就等似是而非的那一天。或许到那个时候,就连黄宇,钟笑,这些深知内幕的人,也会变得似是而非起来。即便秦秋彦看出些端倪,也不会介怀。他和江南还站在初始的位置上,心无旁骛,多好。 钟笑眼望着离正扬的一往情深,像从没见过这么深邃迷人的男子,以往看到的都太浮夸,这样一比,巨大的落差显现。方感觉离正扬竟是不同的,真的是不同的。 她也想到柬埔寨去看一看了,看看那些吴哥遗迹什么模样。 感慨满肺腑都是,可是没有说。只轻松自在的说:“等秦秋彦和江南好了,我请你喝酒。” 离正扬笑着提醒她:“别忘记带钱。” 钟笑跟着莞尔:“放心,这里是我的地盘,不会再出那样的岔子。” 离正扬便说:“那一言为定。” 钟笑又问:“你未婚妻的事解决了吗?” 离正扬提醒她:“我跟丛锦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钟笑点点头:“好吧,是我口误。”又问:“她怎么样了?” 离正扬喃喃:“怕是有点儿麻烦。” 谁让丛家撞上了黄宇这尊邪神,以前作下的,这次怕是休想轻而易举躲过去了。 本来丛家是想以丛锦心理上有病,借此开脱罪名的。 可是,做过司法鉴定之后显示,以丛锦的病情,不足以导控行为失常,对自己的犯罪行为没有控制能力。如此一来,还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丛家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焦头烂额,丛夫人哭哭闹闹,就差跑去上吊了。[] 丛老爷子接连几天实在被她闹烦了,不像往常那样去哄她。将手一扬,呵斥下人:“她要死就让她去死,天天这么撒泼发疯的,她不死,也要把别人烦死了。” 丛夫人一听丛老爷子竟然这样说,不可思议,反应过来之后,撕打上来,当即把丛老爷子那张老脸抓成大花猫。 丛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将丛夫人推开,手劲很大,一下将人掀翻在地。 恶狠狠的扔下句:“不可理喻,看看你现在,跟个疯婆子有什么区别。”恶叹之后上楼了,留下丛夫人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哭天抹泪。 丛锦的事还没有解决,丛家反倒自己先闹开锅了。 丛老爷子几次去求黄宇,可是接连碰壁。里面一直没有停止打点,事到如今还是这个样子。丛老爷子便不得不想,是有人也在暗下疏通,跟他唱反调了。而且明显比他实力过硬,以至于到了这种无力回天的地步。 不用别人说,自己也隐隐想到了。知道丛瑶这些年有恨,丛家人对不起她。由其丛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演变成了悍妇,对谁都怨声载道的,又何况是对丛瑶。没将她吃了,留着一条命在,已经算是好的了。 而他大多视而不见,以为这样就能求得一丝丝的平和,便没想过,这样一来,丛瑶要无端的多承受多少。 丛瑶这个孩子表面乖巧,也肯在整个丛家低声下气的生活着,丛老爷子知道这只是表象,实则她并非真的甘心。甚至怀疑她妈妈的死都是另有隐情的,事到如今,怎么可能再对丛家有所顾念。一手摧毁整个丛家,怕是丛瑶这么多年以来最想看到的。 丛老爷子想起这一路走来造下的孽,报应终于是来了,四下无人时,不禁老泪纵横。害得最苦的就是孩子们,原本无辜的一代人,却被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彻底赶推到末路上。不仅是丛瑶,还有丛锦。 就是因为什么都知道,还怎么去求黄宇和丛瑶帮这个忙。 丛老爷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出来。 直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才从楼上下来,通知秘书给律师打电话,让律师去办公室里找他。 丛夫人这一天天的闹成了疯婆娘,看到丛老爷子终于对她不理不睬了,也有些心虚,贴上去。 “你要去哪里?” 丛老爷子看也懒得看她一眼,直接走人了。 晚上律师一走,便给丛瑶打电话,听筒中苍老的声音疲倦而温和:“瑶瑶,爸爸要见你一面有话说。我知道你一直在刻意躲我,我希望你这一次肯跟我见一面,之后就再不麻烦你了……” 见面地点就约在家里,黄宇提前也回来了。 丛老爷子带着一沓文件过来,坐下没多久,就掏了出来,供黄宇和丛瑶过目。 “这是我立下的遗嘱,财产分配都在上面了。酒店产业都给丛瑶,算是弥补对你们母女这些年以来的亏欠。而且你在这方面也很有管理才能,我已经了解到了,以前不知道,是我缺少对你的关心。理应由你来继承这些家业,至于你姐姐,要去心理治疗一段时间。所以我想,毕竟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呢,错不在你们,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们帮忙让锦儿出来,我带着她去国外看病,这些产业正好交给瑶瑶打理,你们看,怎么样?” 好丰厚的交换条件,却觉得黄宇想要的就是这些。是他要亲手为丛瑶夺过来的,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的确是要给她一些补偿,这些年丛家人亏欠的也不是一丁半点儿。 丛瑶没想到丛老爷子会为了让丛锦出来,做这些退让,觉得他这一回是有心想化解之前的干戈。所以,才将这些本意让丛锦继承的东西,通通交给了她。 黄宇浅浅的眯着眯子,看了丛瑶一眼,坐起身;“好,我今晚就给朋友打电话,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爸,你回家等消息吧。” 这还是黄丛两家联姻以来,黄宇第一次这样客气的称呼他。 丛老爷子提心吊胆这些天,总算是安下一点儿心来。连连点头:“好,好,那我就回家等消息了。” 知道这样就没什么事了,结果肯定无二,丛锦会被重新认定为重病心理疾病患者,然后逃脱一切罪行。 而且,丛老爷子相信黄宇有本事让这一切变得天衣无缝。 果然,这一切很快上了报纸各大版块头条。 丛家风云变幻,似乎只在一夜之间。丛大小姐被认定心理障碍,聪慧机智的丛二小姐顺理成章继承家业,打点丛家生意,简直众望所归。各色各样的说辞层出不穷,很是沸扬了几日。 秦秋彦车祸的事宜一直是钟庆丰在办理。 事件了解得很清楚了,只是普通的交通肇事,而且错不在司机,是秦秋彦一时头脑不清,过马路的时候被撞到。 肇事司机没有违反交通规则,按规定只承担小部分的经济赔偿。钟庆丰交涉整件事的时候,自作主张把那部分赔偿也免了。 左右秦秋彦不会在乎那点儿钱,再交涉下去连钟庆丰也觉得麻烦。他们关注的焦点不是钱的问题,只要没有任何内幕,事件清析而磊落,最后秦秋彦也没有生命危险,这事就算落幕了。 钟庆丰将肇事司机的身家来历查得很清了,可以确定不是受人指使。 去医院的时候,调侃:“怎么?一直骂别人出门不带脑子的人,这一回自己也忘记带了?” 秦秋彦倚在床头苦笑。 钟庆丰不忍心再说他,知道秦秋彦这段时间心思重,挂心的事情很多。就算是秦秋彦,太揪心了,也有三心两意,心不在焉的时候。 提醒他:“以后注意点儿,不会次次都能捡回一条命来,这一次太凶险了。”话又说回来,他这样算不算因祸得福了?至少看清江南一颗真心,知道虽然几年过去了,她还是非他不可的。 只是没时间来照顾他,前几天发烧,一直烧,还没等好得差不多呢,又接到s城的电话。孙青因故意伤害被逮捕了,迫在眉睫的一件大事。 江南不能不管不顾,反正这一边秦秋彦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一接到宋林爱的电话,当天就赶了回去。 听说自打孙青被带走,家里人还没见过一面,都要急疯了。 考虑到江南以前就是做这一行的,不会像他们这样束手无策,关键时候怎么办,也能帮着想一想办法。 离正扬还留在这里,当是替班照顾秦秋彦,和钟笑两个人轮班倒换,工作已经打点过了。 江南虽然回去了,却明显觉得秦秋彦的心情恢复得不错。时不时还能露一点儿欢颜,不会整天板着脸。由其江南回s之前那两天,会来照顾他。 秦秋彦不比钟庆丰,住院的那段时间即便那么想跟宋林爱呆在一起,却心口不一,板着脸也不会说出来。等到人一走,就悔得发脾气,分明在跟自己过不去。秦秋彦不会,他素来很有办法,就算粘人,也粘得顺理成章。 拉上江南的手,告诉她:“你不能走,陪我吃完中午饭再说。” 江南有时会低估他的无赖和厚脸皮,以为吃一顿中午饭就能打发。但秦秋彦远不会那样,中午饭吃完,拉着她睡午觉,好整以暇:“你现在走了,成心给我添堵,不想让我吃晚饭了是不是?” “你要是不吃,就饿死吧。”江南还是要甩手走人。 秦秋彦撑着颌,慢条斯理:“如果我恢复的慢了,迟迟不能出院,秦凉问起来的时候你能应付得了他?” 江南肯定是要头疼的,她没法应付。怎么可能让秦凉知道秦秋彦出车祸的事,只怕会心疼死。 秦秋彦这个棒打七寸的本事了得,几乎百发百中。 江南正好每天要在医院输液,秦秋彦直接让护士到病房里给她打针。日子看似恢复如常,她是江南,他是秦秋彦。他时而对她很好,时而还会板着脸,冰冷又严肃。却不逼着他接受他就是薄南风的事实。 等哪一天江南跟秦秋彦能够自如的生活在一起了,就意味着她接受薄南风了。秦秋彦耐心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如今江南什么都想得很清楚了,便只等她心里的那个结打开。 只要让她看透一颗真心,秦秋彦想,那一天就一定不会太远了。 就连钟庆丰也说:“点得实在够清了,给她一点儿空间,江南不仅不傻,转过那个死角,就一片清明了。” 秦秋彦按了按眉角,也觉得这一次的苦不会白受。 宋林爱一早就跟纪梦溪勾通过了,孙青这是故意伤人,属于公诉范围。当事人之间没有权利私下和解,至于罪轻罪重,还要看林乐受伤的程度。 那天纪梦溪给宋林家回过电话,听说是孙青出事之后,两人约在一起碰了面,将事谈得很清了。 也答应宋林爱会托人去看一看孙青现在的状况,私下会跟她见一面,帮她宽心。 (045)另一条导火锁 当日宋林爱没回家,直接去了孙家,跟孙家人把事说了一遍。[]让他们放心,说纪梦溪会帮忙盯着,孙青在里面不会吃什么苦头。 如今江南回来了,就像有了主心骨,大家心里终于安生一点儿。 有什么不懂或者想不明白的地方,也不用托宋林爱辗转着去问纪梦溪了,直接打电话问江南,什么问题都能得到解答。 孙家人是想让江南做孙青的辩护人,对于这一点江南表示遗憾,她现在没有这样的权利,不过这个行当混了这么多年,还是认识不少的好律师,答应会去事务所帮孙青找一个好的刑辩律师来打这场官司。 从z城一回来,直接去孙家。孙妈妈看到她,当即流下眼泪,就像没什么能指望的了,只能指望江南。孙家一家的老实人,也不认识什么人,发生这种事跟天塌下来有什么区别。 握着江南的手,不停说:“江南,你一定得救救孙青啊,阿姨现在就只能指望你了,你一定得帮帮她……你知道孙青她是个好孩子,不会真的想要伤害林乐的,中间一定有什么识会……”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大家现在也是云里雾里的。 江南只得先安慰她:“阿姨,你先别着急,肯定会有办法的。我托人去问一问,看看孙青那边怎么样了,明天就去找个律师去见一见孙青,到底怎么回事,马上就能清楚了。而且,我们也得看一看林乐现在怎么样了,她伤轻伤重,对孙青的刑事责任有很大的关联……” 如今就连江南也这么说,一家人便不能不关注林乐的伤情了。 孙家人想去看,可是林家人不让,几次被林妈妈挡在门外,指着孙家人的鼻子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口口声声的说:“你们家孙青不让乐乐好过,她自己这一回就更别想好过。就算不判她死刑,也让她把牢底坐穿,你女儿不是想离婚了么,现在又去坐牢,可是惨到底了……” 当年的梁子结下了,林家一直没有报复的机会,所以耿耿于怀,这一次终于是解恨了。又怎么可能对孙青姑息手软,只会将伤情放得无限重。 就是这样的状况,孙家人还怎么上门。只怕越是频繁往复,越会激发两家的矛盾。到时候让整个关系没法收场,对孙青不利。 孙爸爸和孙妈妈一从医院出来,就给江南打电话。把当时的状况说了一下,还复述了林妈妈的原话。 江南狐疑:“说孙青离婚是怎么回事?” 孙妈妈跟着表示不解:“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唉,孙青这孩子也没跟我们说起这事啊……”感叹起来,觉得都快要疯了。 江南也不敢再给他们平添思想压力,便说:“先不管那些事了,阿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孙青官司的事。” 孙妈妈附合:“是,是,先把这事解决了再说其他的。” 嘴上虽然这样说,江南心里还是不放心。给宋林爱打电话,告诉她;“你来我家一趟吧,我去找你也行,关于孙青的事想跟你聊一聊。” 孙青出了这样的事,宋林爱也无心做生意。马上说:“我过去找你吧。” 还是江南从z城回来第一次见面,见到之后不可思议的惊呼出声:“江南,你怎么回事?不是出去玩了,能有多累,怎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而且脸色也很不好看,苍白得像没有多少血色,本来脸就小,这么一瘦,感觉就剩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了,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江南下意识拍自己的脸,看来真的很惨。刚从外面回来时,也是吓了江妈妈和秦凉一跳,只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缠着她追问不停:“出什么事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那时候的情形肯定更惨,本来秦秋彦死里逃生就已经折腾得够呛了。加上重感冒,还没等完全恢复,孙青又出事了。熬心熬力,几乎马不停蹄。 怎么回的z城都不知道,整个人一直飘飘忽忽的,说到这里还得感谢钟庆丰。是他一起陪着回来的,有秘书接机,直接将她送回来了。一路上对她很是照顾,上下飞机取行李,都没用江南自己动手,省事不少。 没跟宋林爱说这些天心中经受了怎样由生到死的坎坷,只道:“没事,一出门就得了重感冒,连发了好几天的烧,到现在还没有好利索呢。” 宋林爱啧啧叹:“真惨。” 是挺惨,顾不上说她自己了。江南一伸手把人拉到沙发上坐,当即问:“孙青要离婚这事你听说了么?怎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提到这件事,宋林爱的肠子都要悔青了。一直觉得孙青之所以有今天,都怪自己。当时吃完饭若拉着她一起离开,或者陪她到最后,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那时候孙青的心情可想而知,怎么能放任她一个人在那里呢。 再遇到林乐那样的灾星,不发生点儿什么才怪。 叹口气,跟江南说:“出这事之前孙青本来张罗着和方青山离婚的,而且这一回是铁了心,离婚协议书都写好了。看样子跟方青山也谈妥了,本来下午两个人要去办手续的。那天中午她给我打电话叫我一起吃中饭,吃完饭之后我要回店里,她说她还不想走,要坐一会儿……结果,谁知道竟然发生这种事了。” 宋林爱有些情绪失控,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孙青都要离婚了,她不陪着她,还想做什么生意啊。 江南终于通透了,难怪林母跟孙妈妈说起来的时候,会提到孙青要离婚的事。 “现在孙青出了这种事,不知道这婚方青山还跟她离不离。” 宋林爱绝望得哼声:“怎么可能不离,方家素来最怕麻烦,孙青现在出了这种事,他们不会觉得是孙青给他们方家丢脸了?不想离才怪。” 这样一说,两个人都忧心忡忡起来。现在的孙青已经很惨了,这个时候方青山再跟她把婚离了,无疑要是雪上加霜。 江南担心,这样的打击孙青怎么承受得了,会不会因此而崩溃了? 毕竟孙青不像她和宋林爱,经受过一些波折,心态折磨得也有些冷硬了。而孙青除了平时跟方青山吵吵闹闹,其他的都算平和,眼下的事对她来说,已经算是最大的波澜了。 江南不敢懈怠,如今能做的只有尽全力。 所以没等到明天,当天下午就去了律师事务所。 很久没回去了,同事们见到她一样热情。几个没有外出办差的老同事聚上来,给她倒水喝,还不停的问:“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们了,是不是不想我们?” 大都是老面孔,这年头新人不好出头,年轻人做这一行的,很多做不久就改做其他行业了。听说进了几个才毕业的实习生,有的拿到律师执照了,不过还没正式的接官司。有的还没过了那一年期限,陪着老律师四处的奔跑。所以江南过去的那个时间点,人不是特别多。 还是那个熟悉的气息,几年的时间过去了,竟像没怎么变。 只是几个老前辈资格更老了,不随随便便的接官司,接一起,都是对社会有重大影响的案件。那时候跟江南旗鼓相当的同事,如今几年下来,好多都混出了名堂,在业界内小有名气。 江南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人都是打民事案件的,没见有刑事的。 问起来:“现在咱们所里带刑事案件的,哪个手上没有官司?” 其中一个同事想了下:“许涛手上的案子该结了吧。” 另一个接着说:“对,对,今天上午开庭二审,嗯,结束了。你可以给许涛打个电话问一问。” 江南点点头,以前跟许涛搭档很长时间,对这个人很了解,业务水平自然信得过。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只会比以前更加的强悍。 手中还存着他的号码,只是不知道这些年变了没有。很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还是向以前的同事要了许涛的名片。看了一下,没有变,还是以前的那一个。 从律师事务所里出来,直接打给他。 许涛听出是江南之后,大大的惊了下。 “江南,真的是你?” 江南笑笑,跟他在电话里问好:“是我,好久不见了,听说你混的不错,真好。” 许涛说了句“哪里。”然后约她见面:“你找我有事?要是有时间一起吃个晚饭吧,我请你。” 江南说:“那感情好啊,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这些年过去了,许涛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变。 看到江南像是有些激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惋惜。如果当年没有出那一件事,江南指定要比他混得好。谁都知道在这条道路上,江南少有的正直又果敢,而且有一种无谓的精神,无形中点燃她身上的一种热情。那时候的江南只是静静的看着,就觉得无法比拟。 这些年提起江南,最难过的要算付律师了。后来事务所的同事一起聚餐的时候,几次提到江南。有一次付律师喝多了,当桌大大的感慨。说他出师这么多年,说实在的,最得意的门生就属江南了,一直对她给予厚望,会在律政界打下一片天。没想到小小的水沟里翻了船,实在是说不出的可惜。 拉开椅子请江南坐下,张口说:“瘦了。”以前就瘦,怎么吃都长不胖的那一种,现在更瘦了。 江南笑了声,随意说:“前几天重感冒,发烧又不太想吃东西,可能掉了几斤肉。” 两个人先点餐,随意聊了几句,问彼此的近况。 然后才说起正题。 “有什么事要帮忙?”刘涛喝了一口茶水问她。如若不是这样,江南只怕不会主动联系他,早听说她去别的城市已经很久了。 江南说:“一个朋友因为故意伤害被逮捕了,想请你帮忙打这个官司。” 许涛没问案情,就一口应承下来,能看出是刻意给江南面子,打算帮她这个忙。 “只要你信得过,我倒很愿帮忙。” 江南以茶代酒敬他:“先谢谢你了,不信你,我信谁。真是太感谢你了,许涛。” 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这些年不见,同事的情分还在。 “千万别这么说,大家毕竟朋友一场,这个忙自然是要帮的。” 吃完饭后,天色已经暗了。 江南要打车回去,许涛叫住他。 夜色朦朦胧胧的,一切都有些看不清楚,包括许涛那一张脸。仔细看了,神色在这一刻略显凝重起来。 江南静静的看着,也跟着安静下来。 “还有什么事么?” 许涛走近来几步,除了那些身为同僚的惋惜其实她对江南一直有说不出的愧疚。[]毕竟相安无事,不打算说出来的。可是,听说江南这些年生活的不好,当年那次转折之后不幸接踵而至,几乎是把她给压垮了。 这些年,时不时也会想起江南当年的样子,无论多辛苦,永远精力充沛。黑白分明的眸子,思考分析案情的时候炯炯有神,许涛比她大几岁,便一直觉得江南就像一个活力四射的小姑娘。 也想在她不好的时候去看望慰问一下,可是,没有勇气,想想总是作罢。今天再见到她,时隔多年,她倒是没怎么变,却已然这么瘦。 许涛想,有些话还是说出来,何必要不断承受良心的煎熬与拷问。 “江南,我有话要对你说。” 江南觉得氛围不对,也笑不出了,催促着问:“到底怎么了?忽然这么严肃。” 许涛望着她,璀璨的霓虹不在这一处,到处都是暗淡的,如同许涛这几年晦涩不明的心思。 嘴角抿了抿,有一丝苦涩,缓缓的,还是说出来:“其实不打算跟你说的,永远也不说,怕你不会原谅我,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可是,就因为过去太多年了,而心理一直过不去这道坎,才觉得,真是不得不说出来。你能原谅我就原谅,不想原谅,只能怪我自找的……” 他将话说得很慎重,仿连空气都凝滞了。 江南只静静的听着,不说话。 许涛便接着说:“其实当年我进景阳集团,是有条件的,是薄总开出的优越条件,让我赞同你的观点,配合你打那场官司,然后我进景阳集团,拿丰厚的薪酬……” 江南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就算薄南风不说,她也想得到,否则许涛的态度不会转变得那样快。 不想,许涛摇了摇头,却说;“你不知道,你知道的只是最浅显的东西,真相到底是什么,你根本不知道。表面上的那些都不是真的,而薄总给我的好处也远不止那些丰厚的薪酬,他当年除了给我一大笔钱,还给了我一栋别墅。除了那些,他还承诺给我更多……” 他眯了一下眼:“我说到这里,你肯定想得出,我们是有交易的。我赞同配合你的做法不错,却不是真的在帮你。而是收集你的罪证,将你和刘春玉的对话录音,拿到你是如何唆使当事人编造证言,引诱证人做伪证的确凿证据。据我所知,还不止这些,我想,后来你所接的案子也是如此。 当年那个少年当事人的资料是被篡改过的,都是假的对不对?我想你那么耿直,为了当事人,就算是这种铤而走险的事,你一定做了。这些我也知道……当年你是陷在一个圈套里,我知道是薄总给你设的,他让我等到时机来临的时候揭发你,拿到法庭上做为扳倒你的罪证。那些加起来,足以定一个重罪给你。他答应我事后会给我更丰厚的报酬,保我一生衣食无忧。江南,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卑鄙。当年之所以动了恻隐之心,就是因为律师这个行业并非外人想象的那么轻松容易,我们做得有多辛苦你该很知道。我已经干了那么多年,不可能再转行做其他,不知道这样的路能走多久,也想给家庭和自己的将来一个保障……” “于是,你就答应薄南风,答应他收集我的罪证,然后等有朝一日置我于死地对不对?” 江南睁大眼睛看着他,讪讪的问出来,这样突如其来的真相,她还真是没想到。 许涛看到江南眼中的一点儿凉意,慢慢的加深,直至所有的光火冷却。 他双臂抬起来,似想扶上江南的肩膀,告诉她冷静,却没有动。只说;“你先听我说……我也犹豫后悔过,真的犹豫后悔,这些年我时不时想起当年的事,知道对不起你,很早就想跟你坦白,一直没有勇气,以为这世上再没人知道,就打算一辈子不再说出来的,可是这些年你过的不好,想想当年的事总觉得不忍心。 总算当年并没有那样做,恶果没在我的手中出现。在你结婚当天出现意外,住进医院之后不久,薄总就示意我毁掉那些罪证了。你知道的,那些东西石沉大海,我们并没有对你出手……” 江南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许涛反反复复请求她的原谅:“江南,我知道当年我动那样的心思很不是人,希望你原谅我,不要怪我。这些年我的心里一直因为这件事不好受,觉得当年一起共事,没能对你坦诚相待……” 如果早将薄南风给她设圈套的事说出来,或许江南也不会摔了那么一跤。所有人都知道,江南当年的沦落都是因为薄南风。 所以,当年她虽不是“死”在那些罪证上,许涛觉得跟他没有提醒江南还是有很大的关系,以至于她从头到尾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这样的他,跟个帮凶有什么区别? 江南没听他再说下去,上了出租车往回走。 心里已经很乱了,原来有更凶险的一条导火锁一直潜伏在她的身边,只要轻轻的一引爆,要远比钟庆丰那个致命又凶险。不仅是她,就连当时侥幸逃脱的当事人也会因此在劫难逃,那样的毁灭才真是灭绝性的,足以让江南铭记痛心一辈子。无论她再怎么粗心大意,也不会忘记的经验教训。 这才是薄南风,缜密而凶残的薄南风。手段从来辛辣干脆,可怕至极。 路上许涛一直拔打江南的电话,江南暂时没有心情听抱歉的话,索性将手机关掉了。 回到家,仍旧失魂落魄。 秦凉看到她进门,从沙发上站起身。 “去哪里了?打你电话一直关机,也不知道你回不回来吃饭。” 秦凉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她的脸色,很揪心。发现江南自打回来,状态就很不对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南走过来,拉着秦凉坐下,挨着他,松松的揽在怀里。 “电话没电了,我跟事务所的朋友在外面吃过了。你和奶奶吃了吗?” 秦凉说:“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奶奶就知道你在外面吃了,所以没等你,我们就先吃了。” 江南揽着秦凉的小肩膀便不再说话,真想把他揉进心窝里。过去的一切真相被掀翻过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在江南心里,都是面目全非的样子。 当时那么多的美好,那么多的希冀,都是一场空…… 许多美好画面,就像是从镜面中影射出来的,是否真的就存在,实则没有人知道。 江妈妈从厨房里出来,知道江南去律师事务所找人帮孙青打官司了。 问她:“怎么样子?找到合适的律师了?” 江南“嗯”了声。 江妈妈说:“既然找到了,怎么还哭丧着脸?” 江南发现自己没心情应付,只说:“光找到好律师没有用,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如何不到轻松的时候。” 她起身去洗澡,转身看了秦凉一眼:“你也早点儿回房间睡,别玩太晚。” 七八点的时候就缩到床上去,心里压着什么,呼吸都很困难,辗转反侧,别说入眠。太困难了,抱着被子,整张脸埋进去,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却说不出是哪里闷。 林向雨想去看妈妈,可是林妈妈不允。说她是丧门星,怕她见到林乐哭哭啼啼的,就算林乐伤不重,也难好了。 林爸爸也不在家,林妈妈想了想,走的时候把林向雨直接锁在家里了。 林向雨蜷在沙发上一直哭,不停的吵着“妈妈,妈妈……”直到没有力气,睡着了。 梦里还是梦到林乐,梦到她走上一条很远的路,母女间相聚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林乐却说她再也不回来了,不要她了……林向雨很害怕,越哭越大声。 直到把自己哭醒,发现是一场梦,却仍旧很害怕。就不停的哭,小身板不断的抽搐,那样子跟断气了差不多。 她虽然是被林乐生下来,实则想一想,并不是多有缘分。林乐自打把她生下来,唯一的感触就是嫌弃厌恶,没有一天爱过她。平时林乐上班时间黑白颠倒,又总是醉得颠三倒四。不会像这世上的其他妈妈那样,给孩子讲故事,念儿歌,更不会教她背唐诗,甚至是每天接送她上幼儿园。 其他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上幼儿园了,可是林向雨还是每天要跟在林母身边,当成小狗一样呼来喝去。 有的时候林向雨想跟林乐接触,又总是将林乐惹到盛怒。晚上喝醉的时候,林乐要躲得她远远的,白天林乐要睡觉,在林向雨的心里,妈妈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坏脾气,不疼爱自己生出来的小孩子。 这就是世界上的妈妈,她以为母爱就是这个样子的。 林母进来的时候,林乐正好醒着。 跟她说:“孙家这几天很关注你的伤,你伤的越重,孙青定的罪也就越重。这会儿那些人算是慌了,恨不得你马上好起来,就怕孙青多判个几年,或者干脆死在里面。医院这边我们已经掏钱打点了,你要做的,就是每天装得很不舒服就足够了,这一次绝对不能便宜了孙青。” 林乐躺在床上,伤口很深,可是不在要害。只是喘气的时候,太大力了还是会带动整个胸腔跟着疼起来。 上下床都很不方便,虽然没要了她的命,但是,林乐仍旧不想便宜了孙青。不用林母嘱咐,也知道这一次非得讹上他们,无论如何不会善罢甘休。 听到林母这样说,就问:“哦?他们真的很紧张?说是我伤的越重,孙青判的也就越重?” 那么,要是她死了呢,是不是孙青也会被拉去当垫背的? 林母哼了声:“你以为呢,我已经跟律师咨询过了,她这次休想逃脱法律的制裁。至于判决结果,跟你所受的伤肯定是息息相关的。”也不看孙青是因为什么被抓起来。 林乐听了之后,没再说话。有些想睡了,告诉林母也先回去休息吧。最后想起来问:“向雨呢?” 林母只说:“不听话,被我锁在家里了。” 林乐不觉得想她,便没让林母带到医院里来。 秦秋彦再打电话,江南不接,打多少次都是那样。不由烦燥起来,本来之前他受伤,江南在医院时就不是多热切,唯怕她回去几日就又彻底冷下来。要到了这么一天,觉得越是在意,越像无法掌控,其实他也有怕的时候。 最后打到秦凉的手机上,辗转着问起来。 秦凉的回答总是那样,不是说江南在发呆,就是在看电视,或者出去跑孙青的事……除了忙活孙青的事算正事,不接电话有情可原,其他的时候就很让人想不明白了。 接连两天,秦秋彦状态不好,连胃口也没有了。钟笑换着法子的给他送好吃的,却换不来秦秋彦一丝半点儿的温情,一张脸整天跟冰块似的。不知哪里冲撞招惹他,又有变天的错觉。 想不明白的时候就问离正扬:“我们把秦总怎么了?” 男人比女人更懂男人,漫不经心的笑笑:“我想不是我们把秦总怎么了,是有人把秦总怎么了。” 秦秋彦火大,给江南发短信。 只是冷硬的三个字:“接电话!” 可是,接起来说什么?江南一直在跟自己打心理战术,打到疲惫,打到倦怠。发现很糟糕,战到最后两败俱伤,说不出哪一方胜了。因为总是没有办法,拿不出一个定论或者对策来。 她花时间想了一下,发现过去的时光很难契合,她怕更多的真相涌出来。把她最初认定的所有都颠覆了,其实有的时候无论世人怎么说,她可以稚气的活在一个狭隘又愚昧的狭小空间里,一辈子不出来,不理世事,那样爱憎皆不分明,可是很好。 就像人喜欢为自己编造一个完美的童话故事,过程是浪漫的,结局亦是美好的,真的可以不被世俗牵绊。 她觉得自己仅剩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不论是真是假,在她看来真的很好,不想被打破,就只能小心翼翼的守候着,哪怕是自欺欺人,她认了。 秦秋彦的电话再打来,仍旧没有接。 等那一端自动挂断,给许涛拔过去。这个前仇她可以不计,而且现在孙青需要帮助,也不是她意气用事的时候。 对于江南能再打来,许涛很高兴,这就表示江南有意要原谅他了。 “江南,谢谢你。” 江南想了想,其实不是不可理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许涛想过得更好,难免要在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动了恻隐之心,其实他可以永远不用说的,既然说出来了,表示他还有良心。 而且秦秋彦想办成一件事,总是很有办法,就算不是许涛也会是别人。人的心里都有一架天平,秦秋彦很懂得,只要砝码加得足够大,另一边不可能不下沉。而且是人就会有弱点,无懈可击怎么像话。就算不是金钱,也会是别的。 只能说被他盯上很可怕,逃无可逃。 “我朋友那件事就拜托你了,有个几天了,不能再托了。” 许涛表示:“我知道,你放心吧,一等当事人家属办好相关手续,我马上就去见她。你告诉他们来事务所找我吧,我今天一天都不出去。” 江南说;“好,那我马上给孙青的家属打电话……” 那之后去找纪梦溪,他现在不接案子了,一心办理交接的事。不过在中院工作了那么久,又当了一段时间的厅长,跟同事们打声招呼,还是一样管用。 江南跟他约在中午见面,纪梦溪驾车,两人一起去吃中午,边吃边聊。 哪里还有什么胃口,江南几乎一口都挨不下。 纪梦溪早听宋林爱说江南出去旅游了,几天没见,回来之后越发可怜兮兮。操起手臂看她:“说吧,怎么回事啊?把自己折腾得跟非洲难民似的?” 江南拧起眉毛:“还怎么回事,现在的事还少么。” 不跟他说实话,秦秋彦的存在无疑要是一个禁忌。江南如今最发愁的就是纸包不住火,纪梦溪要去z城上班了,而秦秋彦再不喜欢抛头露面,也是当地的一届名流,会不会就撞上了? 想到这里,不自知的抿紧唇,连眉毛也皱了起来。 纪梦溪盯紧她,挑了挑眉毛:“怎么?除了孙青这件事,还发生了其他的事让你心烦意乱?” 江南蓦然抬眸:“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事,这一件事还不够乱么。” 纪梦溪直接靠到椅背上,问她;“你去哪里玩了?z城?” 江南听他步步紧逼的问,心中微微动了下。跟纪梦溪认识太多年了,他说话行事的套路她多少肯定会摸透一些。不禁迎上他的目光:“说吧,你到底想问什么?” 纪梦溪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太确定,所以肺腑中的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要说出来。斟酌须臾,还是放弃。淡淡的钩起一侧唇角:“随便问问,我能有什么好问的。” 告诉她:“快吃吧,吃饱了再细谈孙青的事。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去看过她了,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和脆弱不堪。至少见到我的时候还知道微笑。” 江南还是食之无味。 “她那是硬撑呢,心里指不定难过成什么样了。”憎恶自己没本事,要是自己还是律师多好。不用求任何人就可以亲自打阵替她打这场官司,也早能见到她了。 纪梦溪看出她的心思,漫不经心的安抚:“其实你现在改行是好事,律师这个职业真的不适合女人做,太辛苦了。一路下来要得罪多少人,一个女人总不能一直生活在防犯中。” 一句话,不轻不重在江南的心口打了一个转,激起一丝丝的涟漪。或许纪梦溪说的对,人总不能一直活在防犯中。人生已经很短暂了,如果再整天谨慎小心,无时无刻跟打一场保卫战似的,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所以原谅她曾经犯傻,原谅许涛这个明知她蒙在鼓中,却不去戳穿揭破的人。如若不是无知,只怕也不会心无旁骛的以为最幸福。 人有多少个瞬间可以感觉自己最幸福呢?想一想,是件多么难得的事。 (046)夫妻情份 吃完饭,纪梦溪问她:“去看过林乐那边的情况了吗?到什么程度了?” 江南撑了一下脑袋,只说:“甭提了,林家的人怎么可能让看。本来因为我的事,孙青就跟他们林家闹得很不愉快了,这一回林乐又被扎伤,只怕是恨死孙青了,怎么可能让我们去看。” 纪梦溪听完;“也没什么,会做司法鉴定,伤成什么样也不是他们自己说的就作数。这个时候只要是在合理的范围内,跟孙家说一声,赔偿上就不要含糊了,可以做为定罪量刑的一个因素来考虑。” 这些不用跟江南多说,她比谁都清楚。 江南点点头:“你放心吧,这些我早就跟孙家说过了。” 其实孙青结婚很多年了,现在也不算孙家的人了。理应由方青山来赔偿才对,就算两个人要离婚了,可是手续还没办呢,就是一家人。况且这些年一直是孙青在支撑那个家,所以这些钱怎么也得由方家来出。 孙家那一大家子的老实人平时就太好说话了,所以方家总不太把女方家当一回事。江南如今想一想,也挺愤愤不平的。跟纪梦溪分开后,回去的路上就在想这事。最后没能沉得住气,让出租车司机调转方向,不回家了,直接去方青山家。 按了几下门铃一直没人来开,以为方青山不在家,转身要离开,门反倒开了。 方青山一脸颓废,望着江南时两眼灰蒙蒙的,竟像一点儿光彩都没有。 也是,这个公子哥被孙青照顾习惯了,只怕早已失了自理能力。如今孙青呆在里面出不来,他就跟没娘管的孩子一样了吧? 江南甚至怀疑他现在在家里天在做什么?是不是没人管了,打游戏,聊天,肆意自在,乐得清闲?一想到这些,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方青山站在门口,没说请她进去。江南一伸手把门敞得大开,没用他请,就自动闪身进去了。 一进门,一股呛鼻的烟味,呛得江南半晌喘不过气来,猛然的一阵咳。回过头:“方青山,你的烟瘾够大的啊。” 方青山关上门默默的跟进来,先去把窗子打开,释放一下屋里沉闷死气的味道。 室中一直开着空调,温度倒是不高,比室外要清爽凉快。可是,视觉感觉却不这样,看来是几天没打扫了,四处乱糟糟的,茶几上摆放着纸抽,一次性杯子,啤酒罐,还有剩下的小菜……横七竖八,已经没有一块闲置的地方了。 而沙发上堆着毯子和方青山的外套。靠枕被东一只西一只的扔在地板上。江南想找个地方坐下,看了看,也无从下手。 还是方青山快速走过来,把毯子拽开,腾出地方请她坐下。 问她:“要不要喝水?” 其实两个人不算是特别特别的熟悉,见面少,说话的次数更少。如果中间没有孙青,以方青山的性格,大街上见了江南怕是会装陌路人。 江南道过谢谢,说:“不喝。” 方青山知道江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坐下来,问她:“你有什么事吗?” 江南听他这样问,莫明有些恼火。不知道孙青被逮捕这几天他在干些什么,就算没为孙青的事四处奔波,但至少夫妻一场,是不是见了面,也该问一问她,孙青到底怎么样了。 侧首看着他:“方青山,你就一点儿不关心孙青么?我听爱爱说了,你和孙青快要离婚了。可是,你们现在还没有离呢,既然没离,就是夫妻,连这点儿关心的情份都没有了吗?” 方青山只是沉默的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江南发现跟他沟通有问题,不知道这些年孙青是怎么跟他过的,听说性情很火爆的,否则也不会动不动就想伸手打老婆,这一刻反倒成了闷葫芦,不说话了。 既然如此,只好开门见山。 “我来是想跟你说经济赔偿的事,虽然孙青的官司还没有开庭审理,但是民事赔偿肯定不可避免。我想不如我们这一边主动积极一点儿,到时候也可以在量刑上对孙青有一个优待的考量。” 方青山怔了下抬起头。接着站起身去里屋,拿出一个折子给江南。 “这是家里的存款,就这么多,至于孙青自己手里还有没有,我就不清楚了。” 江南打开看了一眼,只有三四万块。实在不算多,可是想一想,也就差不多这样了。方青山这个班上的一直不靠谱,一直指望孙青。日常消费,人情世故还要用,能存下几个钱。 其实密码是多少,江南也不知道。这个钱按理说不应经她的手,由她来支付。可是,看着方家这个现状,不能说一点儿心思不动。 只怕孙青一判刑,方青山就主张跟她离婚。到时候连这些钱也被方青山给挥霍掉了,那孙青真是一点儿保障都没有了,以后的日子要她怎么过? 还是装到包里拿走了,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方母。 她不太认识江南,所以打了个照面就过去了。进门的时候才想起来,那是孙青的朋友。 不禁问方青山;“刚才那个是孙青的朋友吧?她来家里干什么?” 方青山踩踏着拖鞋往里走,有气无力的说:“来拿钱,孙青扎伤了人,需要经济赔偿。” 方母一听是来拿钱的,当即就有些急了,那感觉就像是割她的肉一样。 “拿钱?你给了吗?” 方青山已经躺回到沙发上,毯子盖到身上,看样子是要睡了。 半晌才说:“给了,我把折给她了。” 方母骂起来:“你傻啊,孙青那头还不知道怎么判呢,要是判得年头多了,这日子还怎么过?现在不是往里搭一分,就浪费一分么,你怎么不动动脑子?”催促他:“你还睡什么睡?去把钱拿回来啊。” 方青山受不了这样的聒噪,一下把毯子拉到头顶之上。 方母还是不死心,见他那个不争气的样子,伸手去扯。 一下将方青山扯烦了,“呼”地站起身,往卧室走。不等方母跟进来,大力把门带上,还上了锁。 方母在外面敲了很久,方青山那个臭脾气上来了,就是不应声,也不给她开门。方母最终无奈,只好先离开了。 江南怎么会真动用孙青折子里的钱,知道孙青家里不宽裕。到底是什么结果还不知道,但判刑是一定的了。只是判多判少的问题。不管怎么样,就算不为孙青,总要给孩子留下一些保障。以免到时候方青山不好好上班,游手好闲亏了孩子。那个时候,孙青的心理才最是一种煎熬。 回去的路上顺便去了趟建设银行,从自己的卡里先取出五万,直接给孙家送去了。 让他们主动拿给林家做赔偿,之后不够的时候再说,但是不能白白的送去没有证据。录音,还是打条子,怎么样都好,但最后一定得有个凭证,省着林家反过头来不承认。这事到法庭上都说不清,更别说用作量刑的参考了。 孙妈妈和孙爸爸感动的不得了,之前怎么也不肯拿江南的钱。一个劲的说;“你为孙青的事忙先跑后,我们已经很感激了,这些钱我们怎么也不能收。” 江南还是硬塞到他们手里。 “叔叔,阿姨,你们就拿着吧。我其实也不帮上什么忙,还不如孙青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多。林乐这一次只怕少花不了,大家凑一凑,负担就会少一点儿。” 之后把那个存折也拿给孙家,只说:“这是从方家拿来的存折,是孙青和方青山的钱。我想还是给孙青留着吧,为她之后做个打算,看看事情到底走到哪一步再决定怎么花这笔钱吧。” 孙家二老对江南感激的不得了,走的时候一直将人送到楼下。 这些日子大家都很操心,从气色都能看出来,个个萎靡不振的,再没个了断,无节制的迟延下去,不知哪一个又要疯掉了。 奔波了一天,一进家门,秦凉主动把拖鞋给她拿下来,又接过她手中的包。 知道江南这些天很操心,所以也不提想秦秋彦的事了。知道她没有时间送他回去,何况真走了,把她一个人扔下也不放心。 “事情办得怎么样?” 本来心浮气躁,在外头跑了一天,全身是汗,粘乎乎的不舒服。这一刹见到秦凉疲惫的感觉散去了,怎么都觉得很好。再大的烦心事,只要一想想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就像无望的时候看到前方的曙光,便觉得,再怎么黑暗,很快就会亮起来的,就什么恐惧不安都没有了。 江南想,孙青肯定也是这么感觉。她不会倒下去的,因为她还有孩子,她永远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弯下腰在秦凉的额头烙下一吻,感叹:“看到你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真好。”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肉麻的话;“秦凉,我好爱你。” 秦凉本来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没想到江南这么不正经,脸一下就红了。有些别扭的转过脸,扔下包,讷讷的说:“再胡说八道,不理你了。” 江南冲他嚷嚷:“谁胡说八道了,我本来就很爱你么。你去哪儿?不过来陪我呆一会儿?” “去给我爸爸打个电话。”秦凉没转身的说。 江南怔了下,马上偃旗息鼓的坐到沙发上。 (047)发了狠 大半天的时间秦秋彦快要将她的手机打爆了,下午反倒不再打。连通知信也不发了,想来终于是死心了。 江南仰面朝上,可是并不轻松,反倒说不出的沉重。 江妈妈见她一回来就唉声叹气,觉得江南自打带秦凉回s城,状态就这么时好时坏的。本来刚回来的时候看着挺好的,还以为彻底恢复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 有些心疼的说:“是不是跑孙青的事很辛苦?律师已经找好了,现在就等着打官司,明天别出门,好好休息一下吧。” 江南歪在那里没动弹,明天的事谁说得准呢。 看了江妈妈一眼:“明天估计不行,许涛要去见孙青,明天什么事就都清楚了。肯定不能任由许涛一个人去折腾,如果能帮着想一些对策,对孙青有帮助,肯定不能闲着。” 江妈妈点头:“那倒是。”拍了拍她的手臂:“行了,既然很累,快点儿去洗澡,今天晚上早点儿休息。” 虽然累,却并不想动,想吃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 “妈,咱们吃饭吧。” “好,你去带秦凉洗手,准备开饭。” 吃过饭江南想回自己的公寓看一看,有些后悔当年的鲁莽。那些东西不扔就好了,真是说不上什么时候能用到。忽然想翻一翻,才想起许多年前就当废品给卖了。 去卧室叫上秦凉,看他皱个小眉毛,问他:“怎么了?被你爸爸批评了?” 秦凉愤愤的看了她一眼:“才没有,他只会批评你,我又不像你那么不懂事。”然后才说:“打不通,一直关机。” 江南安慰他:“就算神通广大如你爸爸秦秋彦,也肯定有电话没电,或者谨防骚扰的时候。再说,一天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开机,你想他被辐射成傻子?走,去洗手吃饭了。” 秦凉拔开她揽在肩膀上的手。 “我爸爸再傻也比你聪明。” 江南瞪了他一眼:“是他生的你么?你要跟个狗腿子似的这样护着他。” “那是你生的我么?我为什么不向着我爸爸。” 江南那句“当然”怎么说得出,吞咽回去,一腔苦涩,真想告诉他,她就是他的妈妈,不是她生的是谁生的。可是弄丢了他要怎么说?她和秦秋彦的关系又怎么向他解释,还有江妈妈……难解的麻烦会接踵而至,想一想都很头疼。 无论如何,现在这个多事之秋一定不能再说出来了。江南深感心力憔悴,再者,这么惊心动魄的事一下说破了,江妈妈那么大的年纪如何承受得了。 秦凉见江南说着说着话便开始跑神,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心呢。” 江南听他老气横秋的模样,一下便笑了。 “我要是一辈子不让你省心呢。” 一辈子,秦凉感慨,好长。可是,如果她一辈子都这么不争气,他想他还是没有办法扔下她。反正他年纪小,一定会比她活得时间长,这样一想,应该不会扔下她。 江南从来不知道,在秦凉小小的心房里,是怎么想对她不离不弃的。如果她知道,便会觉得,生下他,无论受多少苦难,都是此生做过的,最值得的一件事。是秦秋彦给她的,最好最珍贵的礼物。 吃饭的时间电话响起来。 江南去客厅里接,一看是黄宇打来的。 张口唤她:“女王……” 江南“嗯”了声,问:“有事?”知道黄宇现在可忙了,报纸都看了,正是风云不息的人物。如今将丛家的大权握在手里,要帮助丛瑶上正轨,只怕忙翻天了。 黄宇温温的笑着:“别说,还真有事。说出来你或许会感激我……” 江南不信他:“到底什么事啊,神秘兮兮的,你说不说,不说我去吃饭了。” “别啊……”黄宇叫住她,咬牙切齿:“什么时候你对我也能有点儿耐心,真以为我平时说话闲打牙,就没含金量了是不是。我掐指一算,觉得你想要当年那些书,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拉过去?” 其实黄宇只是看着浑,人可一点儿都不傻,也是了然通透的那一种。跟江南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怎么可能不了解她。当年便觉得她有后悔的一天,一个人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是说舍弃就舍弃,就算用不到,也偶尔会有难舍的时候想要翻一翻。那种感觉就像从小到大看过的书总是舍不得扔掉,会放到书架里。 何况现在孙青遇上了事,依着江南骨子里落下的职业习惯,捧着那些东西就像拿着武功秘籍,心里肯定更有谱。 所以,当年她一时冲动,准备卖出去的时候,他照单全收了。就放在自己那栋空置的别墅里一直帮她留着。什么时候她后悔了,想要要回去,他再叫人给搬回去。 并且嘱咐她:“这回别再扔了,我可没那闲工夫帮你搬来搬去,你当我一个总裁是什么?图书管理员么?” 江南被他说笑,这样一说,还真是要感谢黄宇。没想到这样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却心细如斯。 “黄宇,真是太谢谢你了,没想到你还帮我留着,今晚我还惋惜这件事呢,觉得自己当年真是太冲动了。没想到你就打电话来给我这么个惊喜,我自己去搬吧,这些年已经很麻烦你了。” 黄宇很豪爽:“好人做到底,这些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片刻。我让手下人给你拉到公寓去,反正那里空着,就扔在里面得了。当成你的,什么时候回来了,就去翻一翻。” 江南感动得没话说,正好要回那里去的。看了一下时间,饭也不想吃了。就说:“行,那就现在吧,我去那边等着接货。” 黄宇也说:“行,我这就打电话叫人给你送过去。” 江妈妈听到江南说不吃了,好奇的问她:“有什么高兴的事?饭都不吃了。” 江南乐呵呵的说:“以前那些当废品卖了的书,没想到黄宇还给我留着。今天晚上就要给我拉到公寓去,我得去那边等着。” 秦凉听来一个男人的名字,碎碎的念,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发现江南人不济,没想到朋友还不少,而且竟是那些乱七八糟的。 江妈妈赞叹的说:“黄宇那孩子真的不错。” 江南拿上包要出门,走前对秦凉说:“我要是回来晚了,你就先跟奶奶睡。我走了啊,再见。” 秦凉看她风风火火的出门,微不可寻的哼了声。 才想过要一辈子照顾她的,看她这个样子,似乎是用不到他。 黄宇的手下人到的很快,江南才去不久,他们便到了。而且速度也很快,没用江南伸手,几个人来来回回搬着上楼,没几趟就搬利索了。 告诉江南:“江小姐,你看一下,全在这里了。” 江南盯着看了一会儿,越发感叹黄宇的良苦用心,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少。 跟几位道过谢,送到楼下。[.超多好看小说] 两辆车子相继开走了。 当晚的天气极好,月光湛蓝如水,即便混杂在昏黄的路灯中,也一点儿不显得逊色。 江南没有立刻上楼,在楼下又给黄宇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东西已经拿到了,没想到这么全,大致看了下,竟像一点儿都没有少。 黄宇嚷着:“再客气就见外了,为女王效力是我的荣幸。”不跟她多聊,说好要陪丛瑶去做头发,两个人已经预约了理发师,正准备出去。 江南笑了声:“模范丈夫,去吧,去吧,不防碍你们了。” 夏天快过去了,秋天越来越近,夜晚没有那么灼热。清风徐徐,感觉凉爽。江南想着要不然今晚不回去了,得给江妈妈打个电话说一声。 电话才接通,放到耳际,身后有胸膛贴上来,下一秒被一双手臂揽紧,淡淡的香水味道和着药水味,漫进鼻息。 江南怔在那里。 电话已经接通,江妈妈在那一端叫她的名字:“江南……” 另一侧耳畔响彻低低的声音恍如魂牵梦绕。 “我想你……” 世界一下吵闹起来,江南就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吵杂中静止不动。 没人回应,江妈妈隔着听筒催促:“喂,江南?怎么不说话?” 江南蓦然回神,顿时变得慌张,有点儿心虚的感觉。就像再不应付了江妈妈,好会看到这个人。 “妈……是我,我今天晚上不回去睡了……” 江妈妈讷讷:“我一猜就知道,所以没打算等你,已经准备带着秦凉睡了。” 母女俩简单说了两句,江南快速挂断电话。 秦秋彦还胶皮糖似的粘在她的身上,用力的想要挣开。 他淡淡的说了句:“疼……” 江南忽然不敢再动,方想起他身上有伤,必然是带着伤来的。这一次车祸出的很重,身体几乎受创,光肋骨就断了几根。 怕弄疼他,却也不能任由他抱着。冷冷说:“放开。” 秦秋彦沉了下嘴角,略微凄苦的说:“不放,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都是骗人的吧?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心疼我。” 江南不跟他站在这里闲扯,不是特别晚,小区里时而人来人往。 不远处就有几个人走过来,江南有些着急:“你快放开啊……” 秦秋彦既没放开,也没吭声,几个人眼见着逼近。江南肩窝灼热,秦秋彦淡淡的呼吸喷薄上来,已经埋首进她的锁骨里。嘴唇凉薄,贴着她的肌肤。 还是那一句:“我想你,江南……” 江南傻站在那里,一张脸被人看了去,几个年轻人暧昧的只差冲着她冲口哨,说说笑笑过去了。 才发应这个姿态有多暧昧,简直众目睽睽。 没等骂他,秦秋彦已经将人放开。 江南转首看过来,骂他:“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本来想骂他,你怎么不去死?可是,一想到他才死里逃生,由心不想那样,就改了台词。 秦秋彦定定的看着她,月光下眼含秋水,睫毛被拉得很长,温润得如同山巅上的积雪,皑皑而皎洁。 一伸手拉起她的手腕上楼。 客厅里全是书,才搬来的,根本没有时间整理。 秦秋彦皱了下眉头,伸手去收拾,像是身体里的一种本能。 江南站着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的伸手拉他的手臂。 “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可以。” 秦秋彦再怎么也会觉出她的疏离,抿动嘴角看她,半晌,甩开她的手。这个态度他不喜欢,很不喜欢,他带着伤从医院跑出来,这样任性,不是想看她怎么跟自己扮演路人甲。 有些堵气似的再度蹲下身,修指灵活,整理的速度很快。 江南声音放大一些:“我说了不用,我自己可以……”吼起来,像是很烦燥他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更不喜欢他像往常那样顺理成章帮她整理凌乱的空间……她有些负气的想,这么金贵的人,伤口裂开了,又算谁的。 秦秋颜的动作微微一滞,“呼”地站起身,眨眼间已经将江南推按到墙壁上扣紧,紧紧的,直到她无能反抗。 嗓音轻淡嘶哑地爆出一句:“真他妈的邪了……” 劈头盖脸的吻上去,一点儿都不温柔,撞到她的牙齿有些疼痛,慢慢的,连嘴唇都被他吻得开始发麻。 江南急得掉眼泪,可是挣脱不开,仿佛被钉到墙壁上的一样。秦秋彦用身体紧紧的压制住她,严丝合缝,连手腕一起扣紧后举到头顶,江南便只能以一个任人宰割的姿态任由他欲所欲求。 秦秋彦失了理智那般,伸手撕扯她的衣服,俯下身咬她全身各处,像要把她吃进腹中才甘心。 这一次他真是动了怒,他生生的在她眼前死里逃生,就连不明其事的钟笑都说江南是爱他的,甘愿陪着他去死,这是怎么样的情份?本以为将她的筋脉都打通了,总要慢慢的向他靠拢过来。为什么一下子又疏远? 秦秋彦的耐性已经要尽了,过了那么多年,天知道他有多么的迫不及待……她哪怕站在原地,一步不向他迈进,再多的步伐由他来走也好。只要她不想着退后,或者逃避…… 他怎么允…… 江南痛呼,那里又干又涩,他却突如其来…… 没说去卧室,就在那里占了她,又狠又重,不像以前那么怜惜,有种邪恶心思,反倒想去折磨她。磨得她哭泣,求饶,一遍遍叫他的名字,男人动起坏心思的时候又总是这么邪恶。 最后江南哭得都要断了气,眼前色彩斑斓的一般,说不出的感觉。 怎么被他抱进的卧室都不知道,很委屈,窝在他的怀里一直哭一直哭……秦秋彦还从来没像这样对她用过强,亲热的时候像要所她拆骨入腹。 只觉他是在咬牙切齿的要她。 鼻息有血液的咸腥之气,不知道他哪一处的伤口裂开了。 连秦秋彦自己都不去管,把她放到床上,清理干净之后,盖上被子没说话,示意她休息。 江南筋疲力尽,连挣扎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也顾不上想。哭累了,渐渐睡着了。 秦秋彦才去柜子里拿上衣服去洗澡,白色衬衣被血染红了,几处的伤口都出了血,也不觉得疼。打开水龙头冲洗干净,清水蔓延进去,才有了疼意,秦秋彦吸口气,那感觉就像江南迷乱盛怒的时候张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岂不知她越是咬得他生疼入骨,越刺激他的神精,连脊椎骨都麻了,动作也会越狠戾,险些撞散她。 洗完澡出来,先回卧室将冷气开低一些。借着微薄的床灯,看到江南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陷在枕头里,睡得很熟。脸上泪痕宛如,冲出淡淡的痕。 秦秋彦立在床边灼灼的看了她很久,关上卧室门,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将地上那些书分门别类整理好,放回原位去。 翻出江南以前做的那些笔记,看到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笔勾画出的痕迹,能看出江南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很认真,也很努力。这个女人很神奇,许多事情她都做不好,学也学不来。天长日久都没有长进,最后只得被说成是没有天赋,连她自己都那样说。 做饭没天赋,做家务没天赋,交际应酬也没有天赋……可是,独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不同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严谨认真的样子秦秋彦看了许多次,否则也很难相信。 再找一找,看出她收集起来的每一个案例,从她出道做律师开始接手的第一个案子……秦秋彦打开的时候还是很有感触,翻开之前甚至有一丝犹豫,过去了,决意放弃,到底还要不要再翻开来看? 最后还是打开,一沓纸,能看出她反反复复不知翻看了多少遍,勾画的痕迹也是明显。比其中任何一沓案例都要老旧,足可见她真是看过很多次。或许也是年头最久的缘故,好多地方被更正。当年那些辩护意见被她勾掉又更改,宛如给自己的一次批注,太多个不尽人意的地方,她自己觉出不好了,所以画出来,像学生那样想要更正。 可是,都知道这不是演练,也不是她职业生涯里的一道练习题,就算是错了,还有更正的机会。现实告诉我们,很多事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再没有后悔的余地。 秦秋彦有时在想,实则不用任何人说,只怕江南她早就已经后悔了。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所以很后悔,于是用心改正。就养成了批注自己带过的案子的习惯,把自己认为不好的,当时做得不尽人意的地方通通画出来,铭记在心中,永不再犯。 想来她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定很辛苦,心情也很沉重…… 秦秋彦逐字看下来,每一页都反复更改,跟当时做过的比起来,已然面目全非。她竟然是这样否定自己的,是觉得自己实实在在的做错了。并不把当年一炮走红的官司当成骄傲,那是世人所想,她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修长的手指蓦然一顿,看到几处晕开的笔墨。在什么时候,她也曾为此潸然泪下过,是为了他的家人么? 秦秋彦蹲在地板上,按了按眉骨,忍不住骂自己混蛋。 连江南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知道。 手中还有一沓,被她一下抽出来,不等抬头,江南一腿踢上去,秦秋彦没有防备,跌坐到地板上。那一下正踢在小腿上,又踢得很狠,疼起来。 江南骂他:“混蛋……” 又没打算这么便宜他,将手中那半沓厚的案例本子往他的身上砸下去,一下一下的打,手劲越来越重。之前不能反抗,这一会儿一股脑的发泄出,甚至忘记他的身上还有伤,而之前伤口都裂开了。 秦秋彦之前只是抬起手臂挡一挡,看江南火气上来了,而且越来越大。 一伸手,夺去她手里的本子,攥紧她的手臂捞进怀里来,紧紧抱着。 江南不想重蹈覆辙,嘴上不停骂着:“秦秋彦,你混蛋,你放手……混蛋……无耻……” 秦秋彦侧首盯着她,看江南气鼓鼓的,脸上一片灼红的晕色,润得像雨后的桃子,鲜的滴水出来。 邪肆的一扯唇畔,反倒似笑非笑:“还有力气跟我闹,看来还是不够累,嗯?” (048)那一年,那一天 江南又羞又恼,一张口叫错名字:“薄南风,你……” 秦秋彦瞳色一深,就来咬她的嘴巴。有一些欢心,嗓音沉下来,沙沙的响:“既然承认我是薄南风,那你是不是我的老婆?” 江南跟着沉寂下来,却不像他一样。是,被秦秋彦掳上床,占了便宜,她并没有多么痛不欲生,恼一点儿是真的。毕竟亲近过的男人就这一个,这些年不是不想他,而秦秋彦的技术了得,就有让她欲生欲死的本事。说她排斥,说她不眷恋,定然要是言不由衷的话,说出来自己都感矫情。 但她此刻不是跟他打情骂俏,即便这样的事再次发生,她无力反抗,承受下来,并不代表她就要认同两人的关系是恢复如初。 听到秦秋彦这样问,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静静说:“是,我们的确是上床了,而且一而再。可是,那并不代表我就承认你是谁,大家都是成年人,又是不拘小节的现代人,一夜情该不会觉得有什么吧……” “啊!”江南痛呼一声,唇齿中的话语断裂。 秦秋彦攥着她手腕的指掌收紧,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修指挑起她的下巴,冷冷的眯起眸子,嘴角抿紧,一字一句:“一夜情?跟自己男人上床,当一夜情……几年的时间不见,脑子真的出问题了?你怎么不把我当男公关呢?开个价我就卖给你,按次还是按夜,都由你说得算,你觉得怎样?要不要我给你打个折?” 江南怒瞪他:“秦秋彦,你放手。” 秦秋彦接着说,恶狠狠:“休想!” 一时间,两人弩张剑拔,狠狠的盯紧对方。 秦秋彦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觉出进了一步,几天不见,为何又远远的退了出去?如若是之前,他不会强迫她任何。她想恨,还是想怨,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毕竟这些年是他亏欠她的,江南受的那些苦,即便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可是她没有,还是愿意陪着他同生共死。难道说她对他的怜惜就那么浅薄,浅薄到他一不用死了,她就要翻脸不认人? 秦秋彦这些天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也就江南有这样的本事,在她看来,他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冷面杀手,可以轻易要人的命。岂不知在秦秋彦的眼中,她江南同样有这样的本事,可以轻而易举的撼动他,让他乱了方寸,翻来覆去。 将人扯进一分,呼吸相距可闻,他捧起她的脸,威严又哄骗:“为什么?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说出来给我听。你知道我不喜欢有不确定的事,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为什么又要躲开我?” 江南别过脸去,不想跟他谈论这些。觉得没必要,现在的两个人似乎可以不用说什么爱恨,那些根本就没有什么了。 就算他不喜欢,她也已经决意不去在意。 从他怀里爬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你身上有伤,还是早点儿回去吧。”她下逐客令,一时半刻都不打算多留她。 秦秋彦跟着站起身,江南只觉手臂蓦然一紧,接着被人揽进怀里。 听他喉咙嘶哑:“你这样子是成心想逼疯我是不是?” 秦秋彦连连指控她,更像是逼极了,无所适从的诉自己的衷肠:“你明知道这些年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人,我们势不两立,我却爱上你,多么不应该……可是爱上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吃再多的苦头只要一想到你和孩子,就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了。只要有你,有秦凉,死再多次我都愿意。你这样是后悔了么?后悔爱上我,还是后悔嫁给我? 江南,人要有良心。我知道是我欠了你的,也决意好好弥补你,这一辈子都没想过要背弃你。在我心中,永远就只有你这么一个老婆,你不能说我对你的爱是假的,我的真心是假的……当年的事既然你都已经知晓,哪里有心结,你说出来,让我帮你解开。你不能这样折磨我,是要看我崩溃掉才甘心是不是?终归是我欠了你的,你这样是在报复我么?” 江南背着他,眼眶已经湿了。她没有后悔,从来没有后悔爱上他,嫁给他,就算不幸,是命,是自己找来的。是啊,她的心里有千千结,却不敢一样一样的解开来。 微微哽咽了声;“你走吧,过去的都过去了,谈不上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到如今我只当薄南风已经死了……” 她当他死了,可是,今晚的秦秋彦霸道强势,分明就是那个薄南风。 秦秋彦听她铁了心的是想拒他于千里之外,拉起她就往阳台走。“呼啦”一声,窗子拉得大开,晚风略微清凉的吹进来,带动窗帘沙沙作响。 他一只手臂环到她的胸前,将她整个人死死钳制住。(.无弹窗广告)那股决然的狠意让江南心惊胆战,仿佛下一秒他便会拉着她去赴死。 “江南,你今晚若不愿把心结说出来,让我一一为你打开,只想逃离得我远远的。那好,我们就一起死,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甘愿陪着我。秦凉让妈来照顾,我也自私这一回,不管不顾。”将她的脸扭转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紧她;“别以为我在吓唬你,那一套我秦秋彦还不屑。我说过了不会再放开你的手,既然你不愿来到我身边,那我只能用这种法子永远的留住你。不管是死是活,只要能牵着你这只手,我不在乎……” 他握着她的那只手蓦然有紧了几分,快要把她的骨头捏断了,实实在在的感觉着,她就是在的手掌中,他是拥有她的。 江南知道他做得出,他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的。 怎么能死,她才和秦凉见上面,一早了没江爸爸,总不能再舍弃江妈妈…… 秦秋彦一手揽紧她,迈一大步,就要跨到窗棱上。 江南紧紧抱住他的手臂,转首冲他摇了摇头,目失焦距的说;“不行……我们不能死,不能把秦凉一个人扔在这个世界上……” 这是怎样极端的一种解脱和情有独钟,江南有太多次也想这么做,觉得痛到极至,无法抗拒,又难以忍受的时候,死掉是最好的法子。 曾经她不止一次的想偿试,可是,最后总是放弃。是啊,活着那么难,但那样多苦难的人仍旧咬紧牙关的生活着。只有自私的人才会两眼一闭,选择永远逃避,把那些永远无法面对的苦难留给身边的人。却从不想一想,他们怎么活?真是太自私了。 自从知道秦凉就是豆豆的时候,她就再没想过舍弃他。又怎么能甘愿去死呢? 秦秋彦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就等她的一个妥协,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拖着她。 江南微微的一闭眼,清风拂上面,把额发吹得散乱不堪。已经逼近外面的世界那么近,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几下,点点头。 “好,我们好好谈一谈。” 秦秋彦将她抱起来,直到沙发上才放下。 本来换了干净的白衬衣,这么一折腾伤口又开始出血,渗透出,将衣料都染脏了。 江南轻呼:“你的伤口流血了。” 秦秋彦淡淡的看了眼,轻描淡写:“死不了。” 坐到她对面的沙发组上,十指自然交握,灯光下白玉一般,微微透明。抿着嘴角,严肃端正的看着她。 江南知道这是他给她的缓生的机会,如果她出尔反尔,他肯定不介意再拉着她死一回。跟她玩,他总是格外的有耐心。 逃无可逃,江南安静的回视他。看得久了,越发觉得他眉目如画,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很动情。心中微微感叹,薄南风真的长大了,剑眉星目,艳光敛滟,只觉比以前更有一种锋利的美貌。江南想了想,虽然对男人形容美貌实在不合适,可用在秦秋彦的身上却并不觉得唐突。 其实这些年她时常想起第一次在看守所见到他时的样子,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管两人相遇是否蓄谋已久。在她的印象中,那是永远的第一次,别开声面,薄南风那样的微微一笑宛如一米阳光。在她觉得,那才是当之无愧的毒,她服下去了,性命堪虞,又无可奈何,无力反抗。痴傻成魔,想起来了,又像是甘之如饴。 有那么美好的开始,每每想起来,心动如初,又怎么可能后悔相遇呢。 江南保持微笑,一滴泪自眼睫上滑下来,滴落到手背上。 她吸紧鼻子,仍旧努力的想要微笑,静静的说;“其实我很傻的,记不记得四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问我,江律师,你怎么那么傻?是啊,我是真的不聪明。是个不折不扣愚笨不堪的人,做了太多的错事,想要弥补,发现都没有机会。我不恨你,不管你做过什么,也不管别人说些什么,我觉得一些东西都是我该得的。 我还没有机会跟你说起,当年你爸爸那个案子几乎要是我一辈子愈合不了的创伤,我没有得意,也没有骄傲,一刻都没有过,更没将那当成一种好运,觉得是它给我带来了辉煌。相反,它就跟恶梦一样,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得安宁。” 话到此处,江南抬眸看他。清澈的瞳中映出他的影,朦朦胧胧的一片影。 “其实当年我见过你,就在你十八九岁的时候,我去过你们家,你坐在远处看着我,那时候没想到你已经那么大了,更没想过以后会跟你有怎样的纠葛……”一切都在料想之外,谁会想到那个大男生会是将来她爱的男子。只是时光有张不老的脸,见过了,怎么可能忘记,何况这些年他一直如影随形。 接下来的话让秦秋彦震惊不已:“我一早就认出你是谁了,早在苏瑞揭你黑道太子爷的底牌时,我就想到了……知道你是找上我了,定然是想讨伐我曾经欠你们薄家的,也是,欠下的,怎么可能不用还回去。我那时候怎么会天真的以为你会真的爱上我呢……”他们哪一点相配?她又笨又傻,年纪也比他大,跟漂亮扯不上边,只能算清秀,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他这样的男人看上。 “我也害怕过,辗转反侧,不知道该怎么办。夜半三更醒来,看到躺在身侧的你,真的有几个刹那,以为最后是要死在你的手上的。毕竟你太强大了,又有那么不可一世的背景身份。而我不过一个寻常人,你想要杀死我,跟辗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呢……为什么你迟迟不肯动手?只是后来想明白了,就什么都不怕了。既然你已经在我身边了,躲也躲不过。妄图用爱感化你,就算逃不过一劫,也算是回馈我曾欠下的,我能赔给你们薄家的,只有那些温情。我拼了命的去喜欢你,我仅有那些……” 奈何一切皆是枉然,就算薄南风不要她的命了,还有那么多人想要。 秦秋彦微微的眯起眸子,不想江南竟然知道的那么早。早知道她聪明,蕙质兰心并不为过。却没想到,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认出他是谁了。 却只字没有提起过,还肯当他是她的骄傲……难怪那个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对他说抱歉的话。原来,他在她的眼中,已然无所遁形。 又怎么会天真,她想的一点儿都没有错。他是真的爱上她了,如果当时她逃了,才可怕。他只怕不会放过她,结果只有一个,便是摧毁她。 秦秋彦交握的手指微微的颤起来,如若不是江南,是另外一个女人会怎样?明知他就是一只狼,还会不会睡在他的身侧,肯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他只怕早已经将她吃掉了。无论他有多爱,只要她转身想逃了,秦秋彦觉得,他都不会放过她。有的时候越是心爱的人,越会激发内心的狠戾。当他认准她的时候,便不容许丝毫的背叛。 可一手摧毁了她,只怕他也活不了。跟亲手了断自己有什么区别呢。 秦秋彦定定的看着她,有伸手将人拥进怀里的冲动,那只手臂却麻透了,动也动不了。 江南没有停下来,话匣子打开了,就像泛滥起的洪灾一样,拦也拦不住。 “我知道当年的真相不是那样的,你不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她哽了一下:“可是,我爸爸他还是死了。豆豆也丢了,我也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疯子。我知道这些都怨不得你,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灾难。好像自从沾到你们薄家开始,我就变得多灾多难起来……这一次我听许涛说了,原来当年你是想那样子毁掉我……” 就算最后他收手了,可江南还是怕起来。就像心里的什么东西被一下击碎了,拼也拼不起。 秦秋彦从来不知道,那些时候她有多感谢他,简直把他当神一样敬仰着。就是因为那些事,他才成了她的骄傲。让江南觉得,薄南风善良又通透,多么难得。就像她的指向标,总在她最茫然无措的时候为她指出一条路来,恰恰又是她心中最想走的。这样的知已,何其难得。 哪怕薄南风有备而来,江南认定他是一个好人,所以不顾一切倾心以对。不管他手上沾了什么,也不管他生活的世界有多凶险,她都打算不顾一切了。那时候再绝望,再惧怕,只要一想到至少还有薄南风,她就会傻里傻气的勇气倍增。 可是,当许涛将真相告诉她的时候,江南忽然有些懵了。原来那也不是真的,起码不是出自他的真心,不过就是他设的一个局……江南就在想,到底还有多少局?是不是一个一个的揭开了,就会将她铭记在心底以为璀璨生花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打碎? 她不要,人活着,再寂寥,总要有一些东西可供缅怀?否则,最最不堪的时候,她要拿什么来拯救自己沉沧的心。 江南摇了摇头:“秦秋彦,我真是怕了你了。我知道自己整个脑子都是错乱的,真真假假根本就分不清楚。但是,只要你走近了,所有的一切都会一点点的大白于天下,我很害怕……” 她没有说她害怕什么,秦秋彦却知道。 过来抱住她,轻轻拍打他的背,喉结动了动,下巴抵到她的发顶上,哑声说:“再没有什么是假的了,不是所有你觉得美好的东西都是丑陋不堪的。到现在,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当初是想设计你,还是想要帮你,你在我面前茫然无助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心疼……我答应你,再不欺瞒你,只要是你想知道的,就通通说给你听……” 江南哽得更厉害,时间已经很晚了,全身的力气都有些透支,就连哭泣都是有气无力的。 半晌,方问他:“既然你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都已经疯了,真的要以为他死了,他也没有出现。江南觉得,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的相遇,只怕他再也不会现身了。 秦秋彦张口骂她:“傻瓜。”他怎么可能不想回来找她,太多次着了魔似的想回来,要回来。睡梦中都已经到了s城,可是一道道的防线,挣不开,躲不过,焦燥难安的从睡梦中醒来…… “从我离开那一天开始,每天最想的,就是回到你和孩子身边……如果不是那样,为什么还要痛苦的活着。”秦秋彦告诉江南:“其实你生秦凉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知道你一定会很害怕,怎么忍心你一个人受苦。那是我在s城的最后一天,四年前的那一天,我从s城离开。离开你和秦凉,是怎样的绝望,也想过可能这一走永远都回不来了。可是,至少你和秦凉是安全的……便想,有他陪着你,你总能好好的活下去,即便你们的世界里没有我……” 江南震惊的抬起头,不相信这是真的,以为是错觉,可是很真,手掌被他握在掌心里,被他紧紧握着。觉得正是那样,那个时候才有力气将秦凉生下来。却从没想过那是真的,一切只可能是幻觉。 因为那一年的那一天,薄南风被告知死亡。是昭告天下的,离正扬和黄宇还去认过尸,也没察觉出破绽。所有人都知道薄南风死了,所有搜查行动停止,封锁也撤销,一切的天罗地网那一天打开了。再不怕薄南风插翅能逃,因为他真的是死了。 江南瞠目结舌,嘴角动了动,艰难发声;“你说的是真的?” 秦秋彦点点头:“真的,不该去看你的,无疑是冒险,最怕给你带来凶险。可是放不下,还是只能任性。这个时候怎么可以不陪在你的身边,怕自己会遗憾一辈子。钟庆丰本来不允,没办法,就帮忙打点了一切。”他笑了笑:“总算,你顺利的将秦凉生下来了。”他抱过他的孩子,觉得一切都有了终结,哪怕此去经年,真的无路可走,也满足了。 桃花眸子淡散的眯着,神色中有一丝痛触,可想而知,当年他是怎么从她们母子身边走开的,如同在他的心上割肉。如果可以,这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来。 如若生命重来,哪怕是赔上性命,只怕都不想再走开了。 秦秋彦不敢看她的眼睛,低下头,发线垂落。松散的坠落在空气中,发梢隐隐一圈淡白宝光的光晕,宛如夕阳西下。 “我知道我在那一天‘死’去很残忍,如果一切能够掌控,怎么会选择那一天。这也是这么多年,我为什么那样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却不敢回来找你的原因。连我自己都拿不准,当年就那么逃脱了是福是祸,操控一切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侧首看了她一眼,缓缓说:“当年那场诈死不是我安排的,就连那俱假尸也不是。本来是要有那个置死地而后生的环节,却不是那样的死法,也没打算在那个时候。怎么真舍得离开,是打算等你生完孩子再让那一步到来。只是没想到,忽然有一天传来我死去的消息,一切都太周全了,天衣无缝,竟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可见是怎样的高人,不仅洞察了一切阴谋,对他更是了如指掌。明摆着知道他是在唱一出大戏,而这出戏的戏本子接下来的行文是什么他都已经窥破了。便不得不说这个人的有心,既然已经将他看得这样清,而秦秋彦乃至钟庆丰都不知他的庐山真面目,甚至不知是敌是友,便不得不防备。 如果是友,那很感激。虽然打乱了一切计划的阵脚,如今看来,却是最好的逃生时机。但如果不是……秦秋彦便不敢再想下去,怕只是一个障眼法,想的只是一探虚实,是要将他诈出来。 但如果他还活着,就没道理不来找江南,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孩子。秦秋彦想,既然他已经看到了这一步,那么他跟江南是真决裂还是耍花枪,那人也该有几分掂量了。 所以,秦秋彦觉得,这些年或许在江南的周身就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伺机而动。只等他一出现,大祸临头,到时候不单是他,就连他努力想要保全的那一切,也会跟着毁于一旦。 这就是他许多年来,那么想她,却不敢走近一步的原因。江南的身边暗藏着怎样的危险他想不到。但隐隐觉得,就该是在江南身边,他的周身都是经过详细盘查的。这些年虚实也探过很多次,结果证明,那颗会响的地雷没有埋在他这里。 如果真在他这里,早就引爆了,不会到今天仍旧相安无事。 江南只听得惊心动魄,从来没想到,原来另有其人,就连秦秋彦也是被顺势的推着离开,那场戏码竟然不是他安排的…… 忽然懂得秦秋彦多年以来的顾虑重重,一个有如此慧眼的人,如果是个敌人,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听罢,不禁恶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 问他:“就查不出是谁么?会不会是你之前的仇人?” 秦秋彦摇头:“查不出,一切有可能的,都已经细细想过了,觉得不是。” 一直以来没有头绪也没有破绽,所以江南越发成了他心中的顾虑,真的怕一切焦点正集中在她这里,把她当成一个巨大的诱饵,直等他上钩现身的一天。 江南怕起来,马上抓紧他的手臂,急得掉眼泪。心脏一阵阵的狂跳,很快也很急。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知道有未知的凶险潜伏在这里,为什么还一而再来的s城找我?”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么不用脑子了。江南气极,忍不住打他。 秦秋彦抬起头,灼灼的看着她,一伸手将她揽到怀里,紧紧抱着。 嗓音很轻,只是那一句:“我想你。” 正因为想她,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连自己也觉得很任性,可是没有办法,跟过去的四年多还不一样,那时候见不到,一日复一日的像坐牢,虽然痛苦,却机械麻木的捱了过去。可是一旦被释放,重见天日了,哪一个会想着再回去? 秦秋彦就是,江南就像罂粟,沾不上的时候,可以忍受。可是见到了,不能装作视而不见,难戒的瘾上来了,他拿自己没有办法,就只能任自己一再再的发作。明知这是在犯险。 可是,当她认下江南的时候,这个危险的游戏就已经开启了。 如今他能做的,只是在数字急迫跳动,爆炸之前,将那些复杂不堪的线拆除掉。否则,怕是要粉身碎骨的。 问她:“你怕不怕?” 江南哭起来,她怕,很害怕,怕极了。本来讨厌他,讨厌的想死,今天晚上他还欺负她,强迫了她占尽便宜。可是,一想到他仍旧会死,那些恨意乃至怨念都软棉棉的颓废下去。她已经不能再承受他死去的消息,其实这些年过去了,她仍旧没能适应‘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的现实。否则她也不会麻醉自己,让自己疯疯癫癫的,分不清虚幻与现实,就是不想面对一切事情。 何况他们现在还有一个孩子,已经长得那么大。秦凉不能没有爸爸,江南想,哪怕是没有妈妈,他也不能接受自己没有爸爸。 慌慌张张的站起身,神精错乱了一般,先去把窗帘拉上,又去检查房门是否锁好了。 秦秋彦看着,那么心疼,过来抱住她。 “不用害怕,或许是好的,不一定就是仇人。” 江南不相信,如果是友人,为什么不站出来说一声?哪一个是能这样呼风唤雨的,竟连秦秋彦都拿他没有辄? 秦秋彦知道江南吓坏了,亲吻她的额头安慰她;“你真的不用害怕,我来这里行事都是小心翼翼的,不会有人发现。而且,即便是敌人,也是冲着我来的,我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会有人会将你怎么样……” 这哪里是安慰,江南哭得只会越发厉害,他以为她在担心什么?是担心被他连累,惹祸上身么?这些年她经受的祸患还少么,一波波,一场场,已经如此了,还有什么凶险是她不能承受的? 江南骂得更狠了:“秦秋彦,你没有脑子是不是?你是白痴么?平时就只会说别人,其实自己做事从来不用脑子。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做这样的傻事?你不是有常人不能想象的自控力,你当年那么嚣张,可以承诺不会爱上我,现在是怎么了?你为什么非来这里,s城根本没有人想要见到你……” 秦秋彦紧紧的抱着她,想要揉碎进骨血中。告诉她:“乖,别骂了……”再骂下去只怕他也要跟着哭起来,知道她担心什么,唯怕他一朝沧陷,这一回是真的要死了。 悲怆的时候这样抱着她,还能隐隐笑出声:“是啊,本来我是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自控力,可是,一旦遇上你,这些都不顶用了。就只能像个毛头小子那样,做尽冲动又没有大脑的事。原来我真的只有二十几岁……”挑起她的下巴,飘飘的笑着:“你看,我只有二十八岁,跟你的老道怎么能比,你对我不能那么严格要求,得宽容。” 让人很没办法,平时他最忌讳别人说他年纪小,做了件幼稚的事,就连再生一回,都要改得比她大上一岁。平时也都老气横秋,冰冷严峻,在他身上很难看到二十几岁的男子少年轻狂的模样。而且哪一次不是他对别人严格要求,犯了错误,极少宽容,这一次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秦秋彦肯跟一个女人撒娇。 在江南看来,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撒娇是什么。 (049)吻痕不是蚊子印 适时提醒他;“你已经是当爸爸的人了。(.好看的小说)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舒睍莼璩” 秦秋彦钩起一侧唇角,要笑不笑:“我现身早,就算有了秦凉,也不能否认我只有二十八岁的事实。” 话题扯到这上面来了,紧张的氛围总算松弛一些。难得秦秋彦有一次肯说他自己小小年纪,也是需要格外关爱的。 江南知道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久,只要一走到人前,他又得是一副冷峻又公事公办的模样。即便面带微笑,无可挑剔,也仅像是出于礼貌,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 现在的秦秋彦还不比当年的薄南风,混世魔王的劲头一上来,卖萌或者耍赖皮,为达目地都会去做。到底是年纪上去了,板着脸,越发不苟言笑,时而讲笑话也是冷的,言辞凛冽透着讽刺,要成了秦秋彦的招牌动作。 江南思绪飘远的时候,已经被秦秋彦拦腰抱起来,抱到沙发上。 放到腿上,不允她跳下来。下巴自然而然埋进她的肩窝里:“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够周全,让你受了什么了的苦。可是,那些不是我的本意。我没想到爸爸会因此发生意外,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爸爸他老人家……或许当年我朝你迈进那一步的时候就是错的,可是,即便是错,我也没有后悔过。甚至觉得,你是我爸爸妈妈在天之灵送到我面前来的,我很欣然接受,爱上你,于我而言就是一种救赎。我会用以后的时间弥补那些伤痛,再不会让你受到一丁半点儿的伤害……” 江南想起来,秦秋彦或许真的没有那么坏,他是善良的。他没有将那一条伏线引爆,所以当年那些无辜的当事人也没有被她拖累,一起被拖下水。 最后她被钟庆丰算计,跟那些原有的计划比起来,危害降得实在太小了。小得不能再小,再小,只怕就彻底没了说服力,怎么还能保全她? 天快亮的时候,江南睡着了。太困了,还窝在秦秋彦的怀里,本来他在说话,江南也是很用心的在听,听着听着却睡着了。 秦秋彦哭笑不得,将人抱到床上去,跟着补觉。 快到晌午的时候,被江南的电话铃声吵醒。 江南不耐烦的“哼”了声,摸索着去接,才坐起身,腰际缠上一只手臂,接着将她拖进怀里去。 侧首看过去,秦秋彦已经睁开眼,眼睛很明亮,像是点点星光,泛着微微的桃花色。 江南怔了下,仿佛想不明白怎么会跟他睡在一张床上。手中的电话已经被接通,许涛隔着听筒唤她。 “江南?江南……” 江南呼口气,马上去接听。 “喂,许涛,是我,你好……” “我已经跟孙青见过面了,跟她说得很明白,我是你的朋友。所以她还是挺配合的,事情都了解清楚了……” 江南急着去跟许涛碰面,已经约好了会面地点。 快速洗澡换衣服,抓起床上的电话又给宋林爱打了一个。顺便叫上她一起,省着过后还要跟她再阐述一遍。 出来的时候,看到秦秋彦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简单的黑衬衣,领口的扣子随着散着两三颗,下摆扯在西装裤外面,翘着二郎腿,衬得西裤上笔直的一条线。 看到江南出来,回过头;“什么时候回来?” 一时之间竟像有些适应不了这样的氛围,江南的脸红了一下。 含糊说:“说不准。”又问他:“你不去吃东西?” 秦秋彦一侧胳膊肘儿按在沙发的边缘上,听她这样问,抬起手撑上额头,按了按。 “这个小区认识我的人太多了,白天出门不方便。” 江南看着他,忽然觉得秦秋彦的这个样子竟有些楚楚可怜。白天不方便,就打算一天都呆在这里么?可是家里什么都没有,一直没有人住,冰箱是空的,一点儿食物都没有。甚至连方便面那样的速食也没有。茶叶,咖啡,一切可以喝的东西同样没有。 可是,不吃饭怎么行?况且他身上还有伤,不回医院肯定不行。 张口便说;“今天晚上你快点儿回去吧,医院肯定也在找你,你就这么跑出来,钟笑和离正扬怎么办?我帮你买今天晚上的机票。” 秦秋彦眸子眯了眯:“你在打发我?” 江南翻了一下白眼,一副随他怎么想的模样。反正就是不能呆在这里,还有比s城更危险的地方么? 她还要急着出门,不能让许涛等太久,所以没有时间跟他多说,换上鞋子出门了。 本来已经坐上出租车,直奔目的地了。看到车窗外的超市,还是让司机停下来。快速跑进去,从食品到饮料,都选了一些,结帐出来,满满的两大袋子,又到附近餐厅点了一份餐。等餐的时候,宋林爱打来电话。 问她:“你怎么还没到?到哪里了?” 江南一张口,满是抱歉:“对不起啊,原来你们都已经到了。跟许涛说一声,我有点儿事耽搁了,马上就到。” 那边点下的餐已经做好了,店员包好了提过来。 江南提上餐盒急匆匆的往外走。 打车回去,跑上楼。 秦秋彦打开门,看到她气喘吁吁。 大包小包的递给他,喘着气说:“你在家里呆着吧,这些是吃的用的。我得先走了……唔。” 秦秋彦已经捧起她的脸颊吻上来,深长扎实的一个吻,吻技高绝,七荤八素。 放开她,挑高眉,邪气的笑着:“不是急着了门?怎么还不走?路上小心。” 江南回过神,不再呆傻的站着,吸了一口气,逃也似的转身就走。 心跳的厉害,才反应过来被秦秋彦调戏了,咬牙切齿。 一到咖啡厅,宋林爱冲着她抱怨:“电话里跟催命似的,一个劲的让我快点儿,你自己倒好,千呼万唤始出来,你行啊。” 江南抹了一把汗,坐下来。 “实在不好意思,有点儿事情绊住脚了。” 许涛笑了笑:“没事,也是刚到不久。” 开始说正事。 许涛喝了一口咖啡,把从孙青口中听到的当日的情况跟江南和宋林爱复述了一遍。 其实事情的梗概很简单,不过就是两人当时言语有些过激,明显聊得很不愉快,最后将孙青激怒了,鬼使神差就刺了林乐一下。 许涛感慨:“据孙青所说,她当时刺了林乐那一下是无意识的。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是听到周围的人喊出来,自己才意识到做了什么。” 这种情况的伤害案件并不显见,受到刺激恼羞成怒,人就变得极易冲动,做出的很多事情都是无意识的,算不上什么故意,只是,说出来,却很难信。毕竟当事人的思想活动旁人看不到,仅凭一张嘴说,如果没有强大的理论支持,很难俱有说服力。 宋林爱早已听得一阵愤慨,拍案道;“我就知道肯定是林乐那张乌鸦嘴不老实,就猜她一定跟孙青说了不堪入耳的话。她真是越来越邪恶了,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那种人真是死有余辜。只是孙青倒霉了,要被林乐害惨了……” 江南也觉得孙青亏大了,怎么能这么冲动。就算打林乐几巴掌出出气,都比现在要好很多。如今无疑是摊上官司了,想一点儿事都没有,几乎不报什么希望。 只问许涛:“既然孙青自己都说了是无意识的,有没有可能说成是过失行为?” 许涛沉吟:“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有这个办法能获罪最轻。不过,说出来不一定可信,这些你都明白的。” 江南眼瞳灰了一下,有些垂头丧气的。是啊,很麻烦。到时候林乐肯定会死咬着不放,而且孙青一早和她结怨,这事不难查出来。到时公诉方肯定会指控她故意伤害,说成蓄谋已久怕是都有人信。 到那时候孙青再怎么说她是无意识的,也只能是百口莫辩。 宋林爱见两人随意交谈了一句,就愁眉不展,有些紧张的问江南:“怎么?很麻烦吗?” 江南只有叹气的份:“怎么可能不麻烦,说是过失行为,可信度不大。但如果是故意伤害的话,罪名不轻,孙青免不了要被判上几年。” 现在林乐的伤势 怎么样了,他们还不知道。不过许涛很快就要知道了,一等他拿到公诉方的证据目录,这边也能通透一些。现在他们在外面帮不上什么忙,又不能进去看她。只能尽可能的支付林乐治疗的费用,积极赔偿。 许涛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忙,本来江南说要请他一起吃顿饭的,也没有时间。 拿上包和资料走人了,告诉江南:“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孙青打这场官司,你就放心吧。” 做了这么多年的律师,法院和检察院都有认识的人,到时候肯定还会额外疏通一下,官司才更好打。 江南送他离开,和宋林爱也没有心情吃什么东西。孙青如今落得这个下场,跟她们多多少少也有关系,如果不是林乐口口声声的诋毁,而孙青忿不平,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两人直接分道扬镳。 宋林爱告诉她;“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我去看看孙家还需要钱不,帮孙青出一部分。” 她叫上车先走了,江南随后也回了江家。 没做什么,还是感觉累坏了。昨晚休息不好,一坐到车上就昏昏欲睡的。才突然想起秦秋彦,马上给钟庆丰打了通电话。就说;“秦秋彦在我的公寓里,从医院里跑出来了,你看看能不能劝他回去。” 全身都是伤,还没有好,不住院怎么行。 再说,他若一天不离开s城,江南整个人就跟着提心吊胆的。 昨晚钟笑打来电话,说秦秋彦从医院里跑走了,问有没有来他这里。钟庆丰就猜到是来找江南了,所以直接安抚了那边,只说:“我知道他去哪儿了,不用找他了,自己会回去。” 真的是不出他所料。 对江南说;“我知道了,如果电话打不通,我会直接去你的公寓找他。”不保证开机,因为打秦秋彦昨天从医院里出来,电话就一直关着。中间他打过很多次了,可是无人接听。 江南“嗯”了声,又说:“我给他订机票。” 钟庆丰说:“不用麻烦了,这些事情我让助理去办。” 江南这才安下心回家,秦凉和江妈妈不在家,看来是出去逛街了。江妈妈几乎每天都会带秦凉出去,一个s城都快转遍了,就是怕小孩子会闷。 以前秦凉每天哪能生活得这么自在,要不然就是上学,放假的时候秦秋彦要上班,更多的时候跟着钟笑。据说钟笑的生活跟他很不合拍,不会一味的迁就秦凉的习惯。[.超多好看小说]再说,跟她一起出去玩,秦凉倒宁愿呆在家里。这一回真是玩爽了,所以出来这么久,除了有的时候很想念秦秋彦之外,也不惦记着回家。 江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有吃东西,没什么胃口,也不觉得饿。先去换了件衣服,又给自己榨了一杯橙汁喝下去。 坐到沙发上休息,还是很想睡,把杯子放到茶几上,闭了一会儿眼睛竟像是真的睡着了。 一直到江妈妈和秦凉回来。开门声把她吵醒,坐起身问:“你们去哪儿了?” 秦凉回答她:“奶奶带我随便转转,买了些吃的东西。你要不要吃?” 江南胃里满满的,什么东西都装不下。 摇了摇头:“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江妈妈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只以为是昨晚看书了,所以没睡好。 “要是困,就回卧室里好好睡,这里冷气开的这么大,不感冒才怪。都什么时候了……”江妈妈絮絮的说了句,顺便把冷气关掉。 江南懒洋洋的嗯了声,却又躺回到沙发里没动弹。 秦凉已经坐过来,问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那么难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莫名其妙的又问:“你的公寓里有蚊子?” 江南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没有啊,怎么了?” 秦凉指着她的脖子说:“好多红红的印记,不是蚊子咬的吗?” 童言无忌,江南却吓坏了。倒吸一口冷气,幸好江妈妈去厨房里放东西了。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向上拉了拉衣服领子,有些尴尬的说:“估计是有蚊子吧,昨晚睡觉的时候感觉痒痒的,就抓成这样了。” br>再不敢在这里睡下去,起身去卧室。直恨得牙龈痒痒,还不都是秦秋彦造的孽,昨晚他疯了,逮到她就啃,那样子像要把她吃了解气……回卧室掀开衣服一看,想死的心都有了。之前没注意,这一会儿才发现从脖子到胸口,到处都是明显的咬痕。 由其脖子那里最显眼,脸一下红到脖子根。上午去见宋林爱和许涛的时候,只穿了件衬衣,不知道有没有被注意到? 电话忽然响起来,江南吸口气,心口通通的跳。 拿起来看了眼,是许涛打来的。他去当时案发的餐厅收集证据,想找人证明当日林乐刻意用语言激怒孙青,才导致悲剧发生。可是很遗憾,据说林乐和孙青的交锋很短暂,正好那个时间侍者没有看到。等到看到的时候,孙青已经将用餐的刀子扎进了林乐的胸口上…… 江南头疼:“那除了餐厅的侍者,就没有其他的客人了吗?” 问过了,是有客人目睹了现场。许涛还没的找到当时用餐的客人,不过觉得希望同样不大。林乐不是悍妇,由其在那样的用餐场合,即便出言不逊,口蜜腹剑,也不至于嚷嚷出让每个人听到。怕就怕,那些言辞只孙青一个人听得到,这样就算找到目击证人,同样提供不出对孙青有利的证据,一切只能是枉然。 江南无可奈何:“那怎么办?” “没办法,只得努力找找当时的目击者,问问再说吧。我比较寄希望于跟林乐当时一起去用餐的男伴。听孙青说,当时林乐不是一个人去的,还有一个男人,而今天餐厅的侍者也说了,那个男人是离孙青和林乐最近的人。如果说,两人的谈话别人听得到,那个男伴能听到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连他都听不到,那么其他人更加的没有指望了。 挂了电话,江南并没有感觉到乐观。许涛说的对,在那种场合下,就算林乐说了中伤人的话,也不会跟个泼妇像在菜市场打架那样让每个人都听到。更何况她当日是带着男伴去的,到如今江南相信林乐已经历练得足够虚伪。越是有旁人在场,她越会装得风范优雅,那个男人一定是她的猎物,她没道理在猎物面前丑态毕露。 江南甚至想,她说那些刺耳的话时,脸上或许还带着优雅的微笑,岂不知那样子最能让人怒火中烧,否则引不来孙青那么大的怒气。 下午宋林爱打电话的时候,江南把这件事跟她说了下。 宋林爱问她:“知道那个跟林乐一起吃饭的男人是谁吗?” “不知道,许涛也不知道。孙青根本不认得那个男人,餐厅的侍者看来是知道,估计也有一些来头,他们不肯透露客人的信息……” 像是没有办法了,其实将那个人找出来并不难,江南只是觉得或许找出来了,也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但许涛还是说了要跟餐厅的人勾通,将人找出来,如果不可以,将申请法院帮忙提供。这可能要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江南想去医院看一看林乐,真的想跟她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何必呢?归根结底是她们两个人的恩恩怨怨,关孙青什么事?她就真的已经走火入魔了么,连多年的感情都不顾及,非要将孙青逼到绝路上才甘心? 这样的想法才一说出来,江妈妈第一个就不同意。 “江南,你别犯傻,如果你跟林乐谈崩了,会更加的害惨孙青你知不知道?谁不知道林乐看你最不顺眼,你现在去了,无疑是在火上浇油。到时候她一火大,什么疯事做不出来。就算想跟她谈,现在绝不是最佳时机。” 江南快要郁闷死了,这种束手无策,坐以待毙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任由林家去折腾吧?” “要不然呢?” 在江妈妈看来,老林家那些人现在就跟疯了一样,直接惹不起。不招惹已经作成这样了。这年头道理不是跟谁都能讲的,在她看来,跟林乐那一家子就不能讲。要是能讲,又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呢。 江南在江妈妈的劝阻下没有去。 钟庆丰按了许久的门铃,秦秋彦才从卧室里出来。 自江南一走,就回卧室补觉了,被门铃声吵醒。一开门看到是钟庆丰,蹙了下眉头,转身进来。 懒洋洋 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钟庆丰带上门跟进来。 “钟笑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见了,我就知道你来找江南了。” 秦秋彦没太睡醒,懒懒的眯着眼。半晌,“哦”了声,不再说其他,坐到沙发上。 钟庆丰看着他,只道:“今晚回去吧,机票已经帮你买好了,你实在不适合呆在这里。”见他明显皱起眉头,又说:“要真是那么想她,让公司打通电话招回去上班不就得了,放到眼皮子底下了,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何必冒这样的风险,s城人多眼杂,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江南那一家人和秦凉考虑。” 秦秋彦歪在沙发里,闲闲的撑着头。他没打算长留下去,又不是真的没头没脑。能将江南的心结打开,就可以安心的走了。只是现在让江南回去上班不合适,孙青正被官司缠身,江南怎么可能有心情上班。 抬眸:“孙青的事看看能帮上什么忙,早点儿把事情了了,也能让江南他们早点儿过去。” 这件事钟庆丰还真就思考过,即便为了宋林爱,也不会袖手旁观。这几天跟宋林爱无论一起做什么,都发现她很没有心情。 掏出根烟点上,才说:“是打算要帮她的,来的路上听说孙青的律师正在找目击证人,这个帮我倒是帮得。听说案子不是特别复杂,等审判一结束,江南肯定会带着秦凉回去的。” 隔着烟雾看着秦秋彦,看出他脸色不好,整个人都不是太有精神。不单是睡眠被打扰这么简单。 “是不是伤口出了什么问题?”觉得他这样就是在胡闹,无论如何不到出院的时候。 秦秋彦轻描淡写,表现得极不在乎。 “没什么大事,死不了。” 钟庆丰看到茶几上的方便袋子,想明白他现在的处境。 挑了挑眉:“一天就吃这些?” 秦秋彦慢条斯理:“没吃东西,江南给我点了餐,没有胃口。”骨头有些发酸,身体上说不出哪里不适。“你先回去吧,到点我就离开了。” 钟庆丰掐灭手里的烟,站起身:“别睡过了,时间差不多了我提醒你,别忘记开机。” 一将人送走,秦秋彦给江南打电话。 江南本来在教秦凉作算数,看到来电,去卧室里接听。 秦秋彦顺势倚到门框上;“我晚上就走了,你不过来?” 江南“唔”了一下:“不过去了,我这会儿没时间,手头上还有要紧事呢。你走的时候把门锁上就好了,东西不用管,过后我会去整理。” 秦秋彦静了须臾,只说;“我身上的伤复发了……” 江南上了出租车,才冷静下来去想,是不是苦肉计?秦秋彦素来诡计多端,江南越来越不信他了。怀疑他根本就知道她不是有事缠身,而是有意不想过去,所以一张口将自己说的无限凄惨。 她现在过去了,不是明摆着中了他的计? 想了一路,等到略微理出头绪的时候,已经进到公寓的小区里了。 司机停下车,等着她付款。 江南无奈的叹气,将一把零钱递给他下去。 掏出钥匙开门,客厅内很安静。那时候已近傍晚,天际残阳如血,从窗子影射进来,在客厅的地板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光环。 江南检查了一下,发现上午买来的东西都在,连餐盒也没有打开,分明什么都没有吃。 直接进到卧室,室中的窗帘层层叠叠的拉起来,宛如暗夜。只开着淡薄的床头灯,投在秦秋彦的半侧脸颊上,线条被拉出长长的弧度,呼吸安静,时起时伏。 江南走近来,秦秋彦睡觉本来很轻,这一次却没有醒。被子一直盖到肩膀上,江南伸手触摸他,下巴上生出一层青茬,看的时候不明显,摸起来却微微的扎手。觉得那么真实,江南有些想笑。一起生活那么久,从来没看到他这个样子,都要忘记这个男人也是会长胡须的。就连以前也一直以为他没有长大,像少年那样,其实不是这样,只是太修边幅,其实早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手掌一下被他攥紧,秦秋 彦暗光中睁开眼睛,盯紧她似笑非笑。 江南整只手一下被烫到,脸上发起烧,有被抓了现形的窘迫,想抽回,秦秋彦一下用了反力,江南不设防被眨眼间被他无声无息的拖进怀里。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秦秋彦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头上,热乎乎的,就连他的怀抱也异常灼热。江南不自在的想要退后,空出一段距离反倒更清楚的看着他,那张脸上过份的苍白。江南怔了下,抬手去拭他的体温,吓了一跳,难怪之前抓着她的手掌滚烫。原来是发烧了,而且温度很高。 江南挣扎着爬起来:“你发烧了,不行,得去看医生。” 秦秋彦伸手拉她:“不去,我怎么能去医院。” 江南方才想起来,然后说:“我去给你买药。” 秦秋彦不允她去:“算了,不管它。今晚我就回去了,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丝倦怠,懒洋洋的,很是邪魅。 江南犹豫着没动,只怕他这样很危险,怎么能撑到z城?万一在飞机上,或者途中晕倒了怎么办?到时候可真是全天下的人都要知道薄南风还活着了。 “不行,我得去给你买药,这么高的烧怎么行……” 山不就他,他则来就山。秦秋彦坐起身,手臂轻轻的一揽,把她带到怀中来,静静的抱着。倾身同她相拥,他身上有清淡的沐浴水味,清爽干净,一丝丝的杂质都没有。 这一刻的时间很神奇,连带这个拥抱都异常浓情起来。 江南震了下,忽然眼眶温热。 说不出为什么,就像一个人站在街头等另一个人,必然要是一对情投意合的人,没有任何的恩恩怨怨。一个人等了很久很久,然后,许久后的某一天,那个人出现了,无需只言片语,只一个静静相拥的动作,就足以感动得人掉下眼泪。 她便想,如果是被舍弃了,即便再拾起,也不该是这样的,分明没有放下过。 秦秋彦抱着她便不再动,他真的是在发烧,连自己都感觉到了。即便这么紧紧的抱着她,仍旧冷得牙齿打颤。 眼皮也很沉,睁不开,睡了大半天,还是困得打不起精神。就拉着她倒到床面上一起睡。 江南问他:“你是几点的飞机?” 秦秋彦半晌才说;“不知道,到点钟庆丰的人会来接我。”轻拍她的背:“乖,睡一会儿,好困……” 他很快便睡着了,下巴抵着江南的发顶,呼吸平稳均匀。 江南却无论如何睡不着。 眼睛睁得大大的,只能看到他的喉结和锁骨。还有心跳近在咫尺,原来离得他这么近。 有些想不清楚,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到了哪一步?有些人或许觉得她该恨他更久一些,一辈子。可是,在她看来,要恨他什么呢?就算因为他曾受过那样的苦,也算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他不欠她什么。分明就是无从恨起,这些她都明白。 在他们之间,只是命运很不公平,容易作祟。于是他们要像玩偶一样被随意摆布,细想之后,又实在怨不得哪一个。 没等钟庆丰的电话打来催,秦秋彦就已经醒来了。 往下靠了靠,看她一直睁着眼。修指挑起她的下巴:“嗯?没睡?” 江南茫茫然的看他,事实上真跟梦一样不真实,她没想到会这么跟他冰释前嫌,像以前那样躺在一张床上。做亲密无间的事…… 秦秋彦呼吸滚烫如火的时候,江南的脑子仍旧白茫茫的一片。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听他说:“宝贝,想要你……”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只记得他还在发烧,身体也很不适。他已经覆身上来,有些疼,直到秦秋彦动起来的时候,方才彻底回过神来。 手指一下抓紧他的衬衣,攥出褶皱。在他身下模模糊糊的哼了声。 秦秋彦低下头亲吻她的唇齿,呼吸渐渐重起来,连带身下的动作…… 钟庆丰打来电话的时候这一边还没有结束。 南听到电话铃声,推了他一下,声音不自知的发软发嗔:“电话……” 秦秋彦重重的惩罚她,不去理会,没说草草结束。 最后江南累得缩进被子里,软成一团。 秦秋彦将电话打过去,告诉他:“马上下去。” 快速的冲过澡,一边系衬衣扣子一边俯下身在江南的额上亲了下。 “宝贝,好好睡,我先走了,到了给你电话。” 钟庆丰一早给宋林爱打电话,约她中午见面。 宋林爱本来兴致寡淡,刚想拒绝,就听钟庆丰说;“那天跟林乐一起出席的男伴我找到了,而且他说愿意出庭作证,证明林乐当时的言词过激……” 宋林爱一听到是孙青的事,别说是中午了,随叫随到也是乐意的。 中午吃饭时候叫上江南一起。 江南一上午的时间都跟睡不醒似的,宋林爱打来电话的时候她还在睡,听说是跟她和钟庆丰一起吃饭。 当即摇头:“我不去,分明是去当电灯泡么。” 宋林爱骂她:“你想法猥琐,我们碰面是为了谈孙青的事,当天陪林乐一起去吃饭的那个男人找到了。” 江南猛然坐起身:“真的?” “当然,骗你有什么好的。你来不来?” 江南马上说:“哪里?我去。” 爬起来,洗澡换衣服赶过去,钟庆丰和宋林爱已经到了。 江南冲两人歉意的笑笑:“打扰你们了。” 宋林爱翻起白眼白她,那意思明显在说,瞧你那德行。 钟庆丰仍旧风度翩翩,只说;“哪里,都是为了孙青的事。” 江南一坐下便问:“听说那个男伴找到了?什么来头?” 钟庆丰揭那人的来历:“历新集团的一个经理。” 江南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难怪餐厅的人不肯说,果然是有点儿来头。忽然有些好奇,问钟庆丰:“你是怎么找到的?他愿意帮忙作证?” (050)想妈妈 钟庆丰真得说江南就是要比一般的女人机智,知道这事其实难办,他定然用了什么手段。[] 微微笑了下:“两个公司是有合作的,我只是叫手下人给那人打了一通电话,如果他不配合着出庭作证,我们不仅会跟他取消合作,还会将他和林乐的丑事大白于天下。据我所知,那个男人是个倒插门……利害关系不用我们说,他肯定比谁都清楚。” 江南有些赞许的看了看钟庆丰,这个威胁实在太俱现实意义了。估计那个男人很怕被扫地出门,所以钟庆丰才会百发百中。 结果不用猜,钟庆丰肯定交代过他,是要做对孙青有利的证言了。 “不会有什么破绽吧?当庭翻供之类的?” 江南这样一问,钟庆丰倒有些尴尬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南这个惊忪的模样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不能不说跟他有很直接的关系。 只说:“放心吧,不会。这次的不是编出来的,我问过那人了,他不是一点儿没有听到,虽然听得不是那么全面,可是几个关键点还是有的。你跟孙青的律师说一声,明天可以让两个人碰面聊一聊。这是那人的电话号码,到时候让律师直接联系他就可以了。” 一时间,江南和宋林爱喜出望外。终于见到一点儿对孙青有利的曙光了。 江南按耐不住,马上说:“我这就给许涛打电话,两人能极早见面最好。” 她出去打电话,把事情跟许涛说了一遍。再折回来,对钟庆丰和宋林爱说:“你们一起吃饭吧,我答应了今天要带秦凉去吃饭的,好多天没陪他了。” 宋林爱垮下脸;“非得现在就走么?要不你打个电话把秦凉也叫过来。” 江南笑了声:“你扯呢?他那么小自己打车来肯定不现实,我去接他再折回来,这饭还要不要吃了?” 不再跟她说下去,提上包走人了。 钟庆丰靠在椅背上看着宋林爱,自打江南离开,她就一副包子脸。 挑了挑眉:“跟我吃顿饭就这么痛苦么?” 宋林爱抬眸看了他一眼,不能说痛苦,毕竟几乎每天钟庆丰都要出现在她面前晃一晃,就算不一起吃饭,也会赖在店里呆个一时片刻。这个频繁的碰头率,无论如何不能说不适应了,更何况是吃一顿饭呢。 但正因为渐渐觉得适应又理所应当,所以才惆怅。她这样算不算正中钟庆丰的下怀呢?否则他每天不厌其烦的出现在她面前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宋林爱的神精又绷紧了一些,不敢松懈下来。就算江南说过钟庆丰可能不是个坏人,但他也可能不是个好人。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重蹈覆辙了。 没回答钟庆丰的话,埋下头吃饭。一顿饭吃的很快,饭后钟庆丰想送她,也被她直言拒绝了。躲他的意思明显,岂不知钟庆丰越是好事做尽,她越是怕他。只怕到最后,除了自己,就真的拿不出什么来还他了。 宋林爱招来一辆出租车,快速消失在视野内。 钟庆丰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拿宋林爱真是没办法。 太疼宠她了,怕她觉得他是一改常态,居心叵测。相对保持一段距离,给她自由喘息的空间,等着她慢慢接受,结果却像这样,遥遥无期。 钟庆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拿一个女人没有办法。 林母拿到孙家的钱了,也没见有一点儿好脸色。还是不允孙家的人去看林乐一眼,每次孙家人一来,就把事态说的多么多么严重。 几次下来,连孙爸爸言词木讷的人都说了。 “我看以后也别去了,等官司打完再说吧。那一家人啊,哪有点儿往好里相处的意思啊。” 孙家低三下四几次了,却一点儿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林向雨自打林乐住院,还一次没有看过她。小孩子都很想妈妈,由其听林父说,这一次林乐伤的挺严重。林向雨哭着求林母带她过去,可是林母嫌弃她碍事。到医院里又帮不上什么忙,碍手碍脚的,所以从不带她过来。 这一天林乐主动提起来,林妈妈才决定下一次再过来把林向雨也带来。 还是因为她一早上过来的时候,说起林向雨不听话,又在家里哭,这几天老是这样,嗓子都哭哑了。出来的时候把她锁到家里了,林乐老听她这样念叨,有些心烦。 便说:“别让她天天在家里那么哭,生病了你不给她治?让邻居们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怎么虐待她。” 林母手一摆,有些不耐烦:“行,行,下次带她过来。整天哭哭啼啼的,快被她给烦死了。” 又说:“孙家这几天都要疯了,不仅送来了钱,那样子是想赔礼道歉,得到一丝谅解,想着孙青能免罪呢。想的美……听说律师也是江南帮着找的,你看看把他们这些人急的,真跟自己有的事情一样,假惺惺……” 林母絮絮不停,林乐面露讥讽的听着。 就知道那些人是一条心的,从小到大的玩伴,一转眼个个反目成仇,不共戴天。那几个倒是一副紧紧抱成团的模样,真心假意的,谁又说得清呢。 林乐就不相信人是没有私心的,既然他们一心以为团结起来就是力量,以为可以对抗她,她却偏不让她们得逞。 林母晚上送饭的时候就将林向雨带来了。 林向雨一进病房,看到林乐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当即泪眼汪汪。本来就很想她,扑到林乐的病床上哭起来。 林乐皱了下眉头。 没等她说话,林母已经骂起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丧门星,什么事都是她给哭出来的。这些年自打沾上她,就没什么顺当的事。” 林乐拍了拍林向雨的小脑袋:“别哭了,我不是没死呢。别惹得姥姥不高兴。” 林向雨抬起头,可怜兮兮的问:“妈妈,你没事了吧?” 林乐盯着她,其实一直也没仔细的看过林向雨,不看已经很心烦了,恨不得她在自己眼前消失,永远别让她看到。 哪里知道她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却觉得这几天她似乎有些瘦了。从来没觉得,原来林向雨这么瘦,像根豆芽菜似的,名副其实的面黄肌瘦。 伸手帮她把眼泪擦干,告诉她:“你在家里让人省点儿心,别有事没事的就哭,烦不烦?” 林向雨最怕的事就是林乐讨厌她,所以,只要是林乐不喜欢的事,她都会努力收敛,不停点头:“妈妈,向雨听话,以后不哭了……” 林乐指了指那边的水果,说;“去吃东西吧。” 林向雨乖乖的坐过去,林乐不喜欢跟她亲近,打她有记忆开始,她几乎没有抱过她。即便是抱,也是人前做做样子,转首就表现出烦燥。一把将她松开扔到一边去,人前的半点儿样子都没有了。 林母给林乐带来了吃的,问她:“是现在吃,还是一会儿再吃?” 林乐躺在床上,转了个身面向窗子的方向。 气奄奄的说:“不想吃,先放在那里吧。” 林母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儿,今晚还要来陪夜,这之前得把林向雨送回去。冲着林向雨没好气道;“不让你来,你偏不听话,还得把你送回去,天天让你累得半死。” 林向雨一个香蕉还没吃下去,就要被林母带着离开。不愿意走,一脸央求:“姥姥,我想跟妈妈再呆一会儿。” 林母色变:“不行,再晚了没人送你回去,你就在这里呆着吧。” 林向雨点点头:“那我就在这里陪妈妈。” 林母走过来,照着她的脑袋狠狠的拍了下。 “在这里你睡哪里?睡走廊吗?” 林乐被吵得心烦,转过身去。 “妈,她想在这里,你就让她在这里吧,别管她。” 林母还想再说话,林乐皱了下眉头:“妈,你别说了,我很烦,让我安静一会儿。” 林向雨当晚没有离开,一直在病房里玩。林母看时间晚了,也不打算将人送回去了。 “你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林向雨很高兴,脆生生的应承。 江南没想到方青山会给她打电话,本来以为他不关心孙青死活的。 电话里语声沉沉:“江南,你好,你能帮我个忙吗?” 江南问他:“什么事?” “我想见一下孙青……” 知道江南做了那么多年的律师,肯定认识几个人,私下疏通疏通见孙青一面应该不成问题。 江南有丝犹豫,只怕方青山去了,会跟孙青说那些有的没的,更让孙青心里添堵。 方青山感知她的顾忌。又说:“你放心,我再不懂事,这个时候总不至于说些难听的话刺激她。” 这样一说,江南安下心来。 “那好,我找朋友帮一下忙,等到安排好之后,再给你打话,你看怎么样?” “那就麻烦你了。” 这种事情还要找纪梦溪,他在公检法都很吃得开,找朋友说一句话该很管用。 跟方青山一通完话,马上给他打过去。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纪梦溪只是笑笑:“就这种事的时候能想起我,好事不见得会找我。” 江南知道他在说笑,跟着笑起来:“那你帮不帮?” “不帮像话么?”纪梦溪反问回去,继而说:“行,明天吧,我让朋友跟看守所那边打一声招呼。” ------题外话------ 宝们,新年快乐!今天勉强挤了一小章,过小年,没时间更了。对不起哈丫头们~ (051)不可思议的事 江南知道这种事情能办,却不是轻而易举,随心所欲。(.好看的小说)所以,孙青被逮捕一段时间了,江南都没有张口求过他。只是方青山比较特别,孙青和方青山的感情在僵化期,江南也怕这个时候两个人的婚姻冰封瓦解,孙青会撑不下去。 便不得不跟纪梦溪张这个口。 “这件事就麻烦你了,我知道这样是给你出难题……” 没等江南说完,纪梦溪打断她的话,温温的笑着;“跟你开玩笑呢,还真当一回事了。不算什么麻烦事,再说跟孙青也算是朋友了。” 纪梦溪做事一向很妥贴,第二天上午就给江南打来电话。 告诉她:“我已经让朋友跟看守所的人打过招呼,今天方青山随时可以过去。” 江南喜出望外:“呀,这么快就安排好了。纪梦溪,真是太谢谢你了。” 纪梦溪趁机勒索她:“既然那么想感激我,等我去z城任职的时候,请我吃一顿当地正宗又地道的大餐吧。” 江南嚷着:“好啊,好啊……”又问他:“什么时候去任职?快了么?” 纪梦溪沉吟:“这回真是快了,就这半个月的事了。”知道她心里有事情放不下,又说;“放心吧,走之前,孙青的事能打点的我会帮着打点。” 江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说:“纪梦溪,谢谢你。” “这个台词听倦了,要没别的说,我可挂了?还有事呢。” “那你挂了吧,我正好跟方青山说一声。” 方青山又是一整夜没睡,天快亮的时候才窝到沙发上睡了一会儿。这些天都是这么过,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吃。做什么都很没有心情,连打游戏都提不起兴致。生活一时间变得更没规律,方母把孩子送过来,想着让他带一上午,本来无事可做,偏做起事来三心两意,出门的时候把孩子忘记了,锁在屋里哭了一个上午,喉咙都哑了。 最后方母来接孩子的时候,知道这事,恨不得将方青山给杀了。 方家人看他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本来还孙青出了这件事想怂恿方青山快点儿跟她离了。看到方青山这样,又觉得除了孙青没哪个女人受得了他。 方父总算说了句公道话:“这些年孙青嫁到方家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对青山和孩子更是没话说。你说青山这个不争气的样子,让他跟孙青离了,还能指望他再说上老婆?” 方母思来想去,叹口气,张罗蛊惑离婚的事也就作罢。 方青山耳根子总算清静下来,方母不用时不时的上门逼着他跟孙青赶紧把婚离了,敲不开门就没完没了的打电话。把方青山都快要折磨疯了,就是这些天门不敢开,电话也直接关机,真跟生活在密闭空间里那样,有种自生自灭的感觉。 被电话铃声响醒,挣扎着去接。哑着声音:“喂,江南……” 江南说:“我已经让朋友帮忙打点过了,你今天什么时候过去看孙青都可以。” 方青山撑起身子,看了眼时间。 “我现在收拾一下就过去。” 江南本来想要交代两句,话到嘴边没有说。别人夫妻两个人的事插手管太多并不好,何去何从他们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心中肯定慎重的思量过,就算方青山再不成气,总不至于在这种事上犯浑。 而江南一直觉得方青山只是太不成熟了,实则本质并不坏,就像一个被惯坏的小孩儿,到现在了还不知道怎么长大。 方青山洗澡换衣服,直接开车去了看守所。 到之前给江南说的那个人打电话,所以到达时一说明身份就带他进去了。 孙青很意外,似没想到方青山来看她。但那丝波澜转眼又镇定到死寂,隐隐凄苦的笑了声。 仿佛料定方青山是来干什么的,一定是想跟她说离婚的事。协议是她写的,如今正好她落得个惨败的地步,他也正好顺水推舟了。 一坐下便说:“放心,我不会反悔的,你在协议书上签字吧。” 方青山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孙青瘦了很多,尽管努力撑着笑,可是仍旧没有多少精神头。眼圈发黑,能看出很长时间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嘴角淡淡的抿了下:“儿子很好,你放心吧。他不知道你出了事,妈一直跟他说你出远门了,要等段时间才回来。所以你不用担心他,在这里好好照顾自己。” 孙青盯着他的眼睛很执意:“我说了,我自己提出的离婚,我不会反悔……” 方青山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提高一点儿声音问她:“你就那么想跟我离婚么?一天都过不下去?就算你现在有难了,也不想我陪着你过,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要跟我离婚?” 孙青被他一句话问得,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来这里不是想跟我说离婚的事?”方家的人她太了解了,就算方青山暂时没这想法,那一家人也会逼着他这么做。早就该想清楚了,有些福气可以一起享,难却不能一起担。 方青山没有回避她,只说;“是,我就是来跟你说离婚的事。” 孙青翘起一侧嘴角竟笑了。 “我就知道这样。” 方青山淡淡的眯着眼,接着说:“我是想跟你说离婚的事,但很抱歉,不能如你所愿了,我不想离婚,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想离。你知道我就是个无赖,只要我不想,总有办法跟你死磕下去。” 孙青再笑不出,问他:“为什么?” 方青山行云流水:“跟你离了我找谁去啊,我这样的男人估计也就你孙青能迁就。” 他倒还有些自知之明,其实这些年一直都知道。或许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一直这样肆无忌惮。记得许多年前跟朋友一起喝酒,喝多了,提到孙青竟会哭起来……那时候也是跟孙青感情闹不合。结婚这么多年他们没少闹,总闹,因为他总是这样不争气。孙家的人一直看不上他,结婚之前就一直反对孙青嫁给他,这些他都知道,说他像个纨绔的公子哥。 有的时候也在想,孙青怎么那么死心眼呢。结婚之前并没睡过,她要是不想,一拍两散根本没什么可丢人的。她就是那么保守,怕谈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如果就那样散掉了,会被人说成水性扬花。 方青山吃准了她心软,又顾家,于是他就可劲的折腾。长不大,不想长大,以为孙青不会舍弃他。其实一切都心知肚名。那一次跟朋友喝多了酒,痛哭流涕,说他没有孙青其实很难有办法好好的活下去,可能根本就活不了。他会不段的颓废,不断的颓废,直到最后变成一个真正的废物。 其实他挺害怕那样,所以那一次是真的痛心了,否则一个要面子的大男人不会在一帮兄弟面前哭的泣不成声。 可那一次的痛心跟这一次还远远的比不得,孙青一铁了心他就怕了。怕她跟他玩真的,这一回他是真的玩不起…… 方青山的声音有些沙哑的说:“孙青,嫁给我是你的命不好。你说的对,拾起一个男人都要比我方青山强百倍,哪有我这么一无事处的男人,像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可是,这一辈子只能这样委屈你了,我不能放你走,否则我要怎么活?就当是你上辈子欠了我的,才要被我这么无休止的纠缠着不放,等到下一辈子我再还给你好了……这辈子就这么将就着过,不论你在这里面呆多久,我在外面等着你。如果连你都忍受不了我,谁还能忍受得了。” 看,他又要像一块膏药似的贴上来了,撕都撕不下。这些年孙青已经偿试过无数次了,每一次都心烦不已,怀疑方青山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这一次却被莫明的被他感动,眼眶发酸发热,觉得比他以前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要好听,至少不会让人觉出虚情假意。这个时候方青山说的话,总不会再是骗她的。 孙青想,她都已经这样了,缠着她还能捞到什么好处?其实这些天她想的很明白,也认了。肯定要坐牢的,会判多少年也说不准。不再是那个可以上班挣钱,按时给他充话费,充网费,回家还会给他带外卖的时候了。 方青山不是不知道,他对她还有什么好指望的? 孙青哽了下:“你不跟我离婚,爸妈肯定也不会同意?他们不会想你有个坐过牢的老婆。” “这事他们能管得着么,日子又不是跟他们过。”方青山顿了下,又说:“不会了,我前几天把儿子锁到家里了,妈气疯了,觉得我现在跟个魔障差不多,更怕我这样的跟你离了婚,就注定一辈子打光棍了。” 孙青不可思议,骂他:“你怎么能把儿子锁家里了?你脑袋想什么呢?” 方青山看了她一会儿,只说:“想怎么赖着你,不用离婚,又不用被逼着离婚。听妈说林乐的妈就把林向雨动不动锁家里,妈很烦这一点,觉得那样留孩子一个人在家里,隐患很多。她烦什么我就做什么,他们一定是觉得我疯了,更怕离了婚,没人束缚我,就真的无药可救……”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了,以往老是两句半就谈崩。方青山脾气不好,孙青看着他那个样子也很没有耐心。说着说着,都会不自知的大嗓门,想不吵都难。 换了一个场地,来到这里反倒可以推心置腹倾心而谈。 方青山不是不感慨,原来他什么都懂得。只是有的时候不上进,茫然无措也是一种惯性,停不下。坏了太久,想要变好似都无从做起。乌烟瘴气的生活也让自己心生烦燥,便将这颓废的心情施加到别人的身上,惹得转圈的人都跟着不快活。 或许正是因为遇到了孙青,她那么面面俱到,打谈恋爱开始,就对他无微不至,太好了,让他渐渐失了一些本能,就只能越来越没有本事。 如果没发生这件事,孙青没有被逮捕,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冷静,偿试一些感受,或许他们早已经把婚离了。 可是,这些天孙青不在身边,想起来,也许要很久都得像这样不能在家里了。他忽然害怕起来,发现自己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少了这么一个人竟什么都做不了,连正常的生活都开始变得没有头绪。 心里空洞又害怕,就跟少了主心骨那般。才猛然意识到,不是不适应,根本就是不可或缺。如果真的跟孙青离婚了,他要怎么办? 不过几天的时间,他的世界就已经崩塌了,更别提永远放她离开。他怎么能做那样的傻事,所以方青山还是要自私一回,紧紧的粘着孙青不放手。 知道她受苦受难,奈何两人相克相生,如果传说是真的,人真的有来世,他再还她好了。 孙青这么多天一直没胃口,体重直线下降。方青山这个冤家来看过一次,食欲竟然好了很多。 其实当时提出离婚她没有后悔,如果方青山要跟她离,她半点儿都不会含糊。却不能说她不痛心,怎么可能不痛心?他们做了近十年的夫妻,这些年她为方家做牛做马,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的吧。 如果这个时候方青山跟她分道扬镳了,只怕那些年的回忆要在她的心里一下子化成灰,所有相扶走过的日子也会跟着灰飞烟灭了。 可是,这一次方青山仍旧执意的要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孙青施施然的想起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方青山没有飞,让她看到,在他的那些不好中,还是有一些难能可贵的品质或许是其他男人没有的。 你看,她也这样平凡。凭什么要找这世界上不平凡的男人? 这样一想,孙青觉得,跟方青山过下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且不能忍受。 男人三十岁的时候长不大,四十岁的时候或许也不会长大……可是她等得,等到五十岁,六十岁……方青山一定会有长大的一天。 以前她怕时光虚度,岁月刀刀催人老。现在,她像是不那么怕了。 方青山从看守所里一出来,就给江南打了通电话。 谢谢她肯帮这个忙,顺便告诉她,孙青过的还可以,就是瘦了一点,其他都还好。 江南跟着松了口气:“要是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听方青山那意思,两人似乎没聊别的。 方青山还要去孙家,跟江南简单说了两句挂断了。 江妈妈见江南接过电话之后,整个人轻松下来。问她;“怎么了?谁的电话?” 江南笑了声:“方青山的,他今天去见孙青了,本来我担心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孙青说离婚的事。不过看样子没说,或许结局反倒变好了。” 江妈妈不得不说:“这个时候方青山要是提出跟孙青离婚,那真是太没人情味了,要孙青怎么渡过这次难关呢。” 秦凉在一边听着,早知道江南的朋友孙青出事了。而江南迟迟不回去上班,也是因为这件事。(.无弹窗广告)她跟公司请了长假,秦凉就有些搞不明白了,怎么就给她批假了呢? 倒不是不支持江南留下来给朋友加油打气,可是,就这么遥遥无期的住下去,他真的很想念秦秋彦了。 吃完午饭,江南要睡午觉的时候,他跟进卧室。 站到床边看着她;“江南,我想跟你谈一谈?” 江南本来很困,强撑起眼睛。有气无力的“嗯”了声:“你说。” 秦凉板起超帅的小脸,扬着下巴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爸爸特别好欺负?” 一提到秦秋彦了,江南蓦然睁开眼,转而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秦凉怎么会这么觉得,这世上只怕没有人会说他秦秋彦好欺负的。 可是,秦凉童言无忌,还是一语道破。 “难道你没有感觉么,你就是在欺负我爸爸。你明明知道他对你就是表面严厉,其实什么事还是会满足你,所以你就很不把他当一回事……没有一个当职员的自觉性,哪有一个员工可以这么大牌的,想多久不去就多久不去,就算你被再重要的事情缠身,可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爸爸才不会管,要有是其他的员工这样,公司肯定早就把他给辞掉了。只有你一个例外。” 问江南:“你是感觉到自己有一点儿特别,所以才故意这样的对不对?” 他竭力的想找一个词汇来形容,毕竟年纪小,词海浅薄,想了半天没想出恰当的词来。 江南却忽然想到“恃宠而骄”四个大字,顿时惊怔不已。 没想到自己对秦秋彦存的竟是这么一个心思,不自知,无声无息悄然流淌。被秦凉点醒,才恍然若梦,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时候生起的依赖?不知道,就跟纯天然的,自始就长在身体里一样,所以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连自己都没有觉察。 这感觉似乎从见到秦秋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由心生起。 最常用的搪塞自己的理由就是侥幸,以为秦秋彦没看到,不在意,然后便能得过且过。现在想起来,他岂是眼睛里能揉沙子的人,火眼金睛,什么事情看不出? 而她就真的一次次在他专权暴政下侥幸逃脱,就连钟笑不敢带着秦凉忤逆的事情,她却敢做。时而做事失了准头,将秦家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先前还会看主人的眼色,小生维诺。慢慢的,竟然都不怕了,潜意识中还不是知道秦秋彦不会将她怎样,所以为所欲为。只以为都是真的,还感叹自己的运气怎么会那么好。 原来都不是,她的运气根本就不好。只是秦秋彦愿意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秦凉的眼中是宠溺。而她乐在其中,如今想一想,似又有意无意的在他的纵容下变得越来越猖獗。在她知道秦秋彦就是薄南风之前,这样矫揉造作的心思就已经开始了。 江南抱着脑袋呜咽,简直无可救药。 一直以为自己对秦秋彦是无所求的,再相见就是这样,甚至有意避及过,还以为自己将分界线划得足够清,态度也绝对中正。再到后来的牵扯不清,都是秦秋彦主动粘上来的缘故。 哪里是,他不过就是顺从她心底里最真实原始的意愿,慢慢的向她靠近来。 不如说是她最先发了暗示,表示出她的企及,秦秋彦那样长袖善舞,知头醒尾的人物,一眼窥破她的心思,于是随她所愿。 江南脸上燥热起来,秦秋彦不动声色的迁就连秦凉一个小孩子都看出来了,而自己却趾高气扬,当自己行得端走得正。分明就已感觉出秦秋彦对她是不同的,只是善于装傻,装得久了,就感觉自己是真的傻。却不躲得他远远的,还要跟他近在咫尺,是她在贪恋对不对? 贪恋他给的温度,给的好,所以肆无忌惮。 自打上次离开公司确实已经很久了,她不过就是一个才入职的新人,装什么大牌?就算家里有再重要的事也早该被辞退了,中间只是给公司的人事部打过电话不断延续请假的时间,竟连一丝丝砸了饭碗的惶恐都没有。 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些安心?谁给的? 如果顶头上司不是秦秋彦呢? 就连秦凉都要看不下去了,开始替秦秋彦喊冤。 她把秦凉带出来,说不回就不回了,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迟迟不归,随心所欲。就不想一想,秦凉是她的儿子,所以她要心安理得的带在身边。而秦秋彦呢?便不想他把这份理所应当的权利让度给她了,他自己会是什么感受? 定然不好受,最后仍旧迁就。 江南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了,反醒之后内心开始煎熬。 秦凉看江南那个样子是想明白了,盯着她:“等到这边你朋友的事解决了,我们回z城吧,可以带着奶奶一起,这样也不用你和笑笑照顾我了。爸爸他在电话里说很想我,我知道他工作忙,没有时间过来看我。” 江南强忍着一种冲动没有说话。 想起之前,和薄南风一起生活,明明比她小四岁,可是处处都是薄南风迁就她,照顾她。一切都表现得那么理所应当,后来薄南风不在了,她一度想改正那些坏毛病。 可是,一遇上秦秋彦,那些骨子里的东西又自然而然的萌生出了。 已经被一个孩子看得这样清,再没节制的自私下去,江南都觉得脸面上挂不住。她一直最不喜欢人矫情,可她自己这一次却这么矫情。 主动给秦秋彦打电话。 听出秦秋彦心情很好,磁性嗓音微微的笑着:“想我了?” 江南没回答他,握着电话说;“等孙青的官司结束了,我们好好谈一谈吧。”太模糊不清了,连情绪都跟着大起大落。跟坐过山车一样。接着又补了一句:“我请了这么多天的假,已经很说不过去了,要是……” 她没说完,秦秋彦飘飘的笑了声:“你要是有信心做好全职太太,那你就把工作辞了。” 江南自然没有那个信心,她现在什么信心都没有。 没说话。 秦秋彦告诉她:“什么顾虑都不要有,有我在呢,从现在起你只要站在我身后就好。” 江南想,这样的轻松自在只怕要是每一个女人渴望的安逸,她也不例外。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觉得筋疲力尽。 她不知道怎么说了,靠到床头上。 “嗯,等回z城的时候再说吧。” 酷暑一天天的过去,按理说人也该复苏有几分精神头了。江南却正好跟人反着,越来越困倦,整在昏沉沉的,眼皮沉的抬不起。 本来秦秋彦跟她聊天的兴致正高,她却已经困了。 吵着;“我要睡了,太困了。” 秦秋彦叹气;“这样跟我聊着天你都想睡,江南,你成心伤我是不是?” 江南掩手打了一个哈欠:“不是,真是太困了,这几天一直很困,觉得累,不太想动。” 她说完,那端静了须臾,秦秋彦语气忽而一轻,又露出那柔软的尾音,软绵得跟撩在心口上一样。没想到他的语言天份这么高,一个正宗的北方人偏是学成了地道的南方口音,说起普通话的时候竟也听不出破绽。 不过说出的话却让江南脸红心跳,问她:“这个月的来了么?是不是怀上了?” 江南吓得倒吸了一口气,手中的电话险些扔出去。直呼:“怎么可能?” 连耳朵都红了,耳根呼呼的发起烧。 秦秋彦反问:“怎么不可能?我们又没避孕。” 他说的没错,这几次都没有做任何的防护措施。前段时间他过来,虽然只住了一晚,可是频繁发生了几次,每一次都直接*在里面了。事后江南迷迷糊糊的,也没想着要吃药之类的。 嘴上虽然嚷着不可能,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心里却慌了,咬着指头出虚汗。挂断电话后,马上扯上外套下床。 江妈妈和秦凉在客厅里看电视,见江南急着跑出来。 好奇:“这么晚了要下楼?” 江南吓了一跳,也是慌张的说:“有点儿肚子疼,去买点儿药吃。”不等两个人多问,带上门出去了。 最后买来验孕棒自己去卫生间里测试,欲哭无泪,撞墙死的决心都有了。在马桶上坐了很长时间,盯着看了又看,这样的惊喜实在是太大了,跟打击有什么不同。江南实在没想到,一切都还没有整理明白,自己却怀孕了。 要怎么说?连朋友都没法说,怀上了总要有一个男人。可秦秋彦明摆着不能见人。更何况江妈妈,要怎么说服她? 无论如何没想到会把自己置身这么难堪又混乱的局面里。那感觉就跟挖了坑要将自己埋上一样,痛心疾首的就要哭出来。 奄奄一息的回房间,秦秋彦还敢打电话过来。 就猜她嘴上虽然咬得很硬,心里一定打鼓,最后按耐不住要一看究竟。 电话打了几遍,才被江南接起来。 直接问她:“怎么样?有没有怀上?” 江南直恨得咬牙切齿,都怪秦秋彦,这些麻烦都是他惹来的。 心里乱得很,没好气的一口否认:“没有。” 秦秋彦反倒好脾气的笑了声:“没有干嘛发这么大的火?怀上了是不是?有什么好害羞的,给你自己的男人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 江南直接爆粗口:“屁,谁要生孩子了?” 打秦凉生下来,她就没打算再生第二个。压根没想过这事,就因为没想,所以粗心大意,掉以轻心怀上了。 秦秋彦心中软作一团,一想到江南的肚子里现在又有了他的骨血,就忍不住嘴角上扬,牵出明丽的弧度。 若有似无的笑着:“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得好好吃饭。” 江南仍旧只是欲哭无泪,这个孩子来得真的很不是时候。她有些茫然无措,挣扎了一会儿,才说:“秦秋彦,要不然我们把这个孩子打掉吧。” 秦秋彦冷冷道;“你敢!江南,这是我的孩子,我说的算。你要敢动这样的念头,连秦凉我也会带回来,以后你哪个也粘不到边儿。” “可是,把他生下来,是不是太莫明其妙了?” 都知道她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孩子生下来了,在旁人的眼中岂不是要跟林向雨那样无名又无份的。 秦秋彦轻声问她:“拿掉你忍心?” 江南一下便颓废了,一滴泪从眼眶滑落。分明不忍心,那样无疑是在割她的肉,这个孩子跟秦凉没有什么区别。 秦秋彦安慰她;“不是说过了,不用担心,到孩子生下来还有很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所有的顾虑都会不存在。” 江南想,真的会是这样么? 一整夜失眠,手掌抚在小腹上,太轻率了,这就是人一晌贪欢的后果,孩子怎么办? 江南伸手触上去的时候,仿佛都能感觉小生命的存在,很有活力,就像当怀秦凉一样。知道是错觉,现在还没有一颗黄豆粒大,怎么可能感觉得到。 如果不是现在这种纷乱不堪的局面,江南觉得她会很高兴。伸手揽上秦凉,小家伙睡得很沉,在她身侧均匀的喘气。如果秦凉知道他要当哥哥了,会不会很高兴? 可如今他甚至不知道她就是他的妈妈。 一晚上没睡好,过半夜三四点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下,很不踏实。 早上起不来,被秦凉拉着起来,坐到饭桌前了,又很没有胃口。喝了两口豆浆忽然有了呕吐的冲动,只是干呕,实则什么都吐不出。 江妈妈以为她这段日子上火了,让她吃点儿清火的药。 江南沉默的听着,心中酸涩,只有她知道事情是怎么样的。 早饭没吃完,门铃被按响。 想不出这么早谁会过来,江妈妈疑惑的去开门。 一打开,是宋林爱。 江妈妈笑着:“原来是爱爱啊,吃早餐了么?阿姨买了很多油条和豆浆,还有小米粥,你过去吃点儿吧。” 宋林爱表情阴郁,摇了摇头:“阿姨,我不吃了。江南呢?” 江南在宋林爱进来的时候眼皮跳了下,等她进门,已经走过来。看宋林爱脸色发白,提着气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林爱仍旧心有余悸:“林乐死了。”宋家跟林家住得不远,一般林家有什么事都能先听到风声。早上宋林爱上班的时候路过林家的小区,看到林母和林父哭天抹泪的去孙家闹了,说要为林乐讨一个公道回来。 宋林爱当时就傻眼了,只想着要告诉江南,甚至忘记打一通电话多方便。全然没有想起来,手指是抖的,根本没法按号码。上了出租车直奔江家,路上就一直掉眼泪,一直掉……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很想哭,那眼泪止也止不住。 心里瑟瑟发抖,被什么东西揪着,全身都跟着冷透了。不知道大家到底闹什么,闹到最后,多年的玩伴决裂了,要搞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江南愣了下,脑袋里忽然一片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整个世界轰隆隆的一片响,嗡嗡的轰鸣声,像有潮水漫上来。 江妈妈轻呼:“天呢,怎么死了?年纪轻轻的……” 虽然现在不太喜欢林乐,可一听到她死了,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江南恍了好一会儿的神,拾回一些理智,说话仍是颤抖的:“快去孙家。” 宋林爱跟着枉然大悟。 两个人快速下楼,叫上出租车马不停蹄的去孙家。 两家早已经闹开了,不可开交。林母发疯了一样的扯着孙妈妈撕打,哭得就要断气,一直不停的嚷着:“你们杀了林乐,我跟你们拼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不会放过孙青……” 林父在一群邻居的拉扯下,虽然没跟孙爸爸动起手来,却双眼通红,也是咬牙切齿恨极的模样。 整个楼道乃至一个单元楼都闹哄哄的,谩骂和哭喊声震天,一时间悲怆不已。 孙妈妈的头发被怒极的林母扯下来几缕,方青山赶来后,硬是将林母拖开。 等江南和宋林爱过来的时候,局面基本上被控制,只是谩骂一直不曾停止。有邻居报了案,直到警察过来,把林父和林母带走,才终于平静下来。 邻居们陆续散去,江南和宋林爱把孙妈妈扶进屋,鼻子上出了血,一直流。 江南吸口气:“阿姨,去医院看一下吧。” 孙妈妈被吓坏了,坐在沙发上不能动弹。半晌才说:“没事。”扯出纸巾擦拭。 孙爸爸和方青山跟着警察一起去做调查笔录,整个孙家安静下来,又像是死一般的宁静,整个氛围都是惊心动魄的。虽然死的是林乐,可是孙家这一辈子定然要跟着不好受了。 到现在还不知道林乐是怎么死的,但林家一口咬定是孙青害死的。又不得不想,如果林乐死了,是不是孙青就要承担故意杀人的罪责了? 不知道林乐到底跟孙青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这样害苦她。 宋林爱呆在孙家陪着孙妈妈。 江南坐不住,如今林乐死了,肯定要做法医鉴定。她要去看一看,林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死的。 纪梦溪也听说了,江南去医院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 只问:“林乐死了你知道吧?” 江南紧紧握着电话:“知道,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纪梦溪说;“别去了,你去了也看不到。林乐的尸体要做司法鉴定,等勘验结果出来了,我问清了马上告诉你。” 可那时候江南已经到了,知道司法鉴定出来前,结果她拿不到,也不可能让她看林乐的尸体。 她只是想去医院问一问,林乐的伤到底是怎么样的?真的是足以致命的么? 她之前跟许涛沟通的时候,许涛了解过,那一刀虽然离要害很近,可是并没有命中要害,为什么林乐却死了? 江南很怕,真的怕林乐已经疯到这个程度了,恶毒到这么个地步,疯狂的搭上自己的命也要拖孙青下水。她自己不想活了,就想拉孙青当垫背,江南觉得林乐就像个神精病一样。 打听之后,找到林乐的主治医生。江南进去前,控制情绪,不敢表现得太过亦恐亦怖,怕医生对患者的情况保密,不肯跟她讲实情。 所以进去之后称自己是林乐的朋友,表示对她的死很意外。一再确认:“她的死可能是因为伤口的缘故么?” 医生不愿意说,一个病人死了,又被司法机会带走鉴定。如果传出去,对医院的名声也不好,连医生自己都觉得悔气。肯定不想说这是自己的医疗事故,但是有人问起来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会这么觉得。 板着脸:“等司法鉴定的结果出来再说吧。” 江南被他往外推,有些急了。 “我只是想问问她的伤怎么样?没有别的意思。” 医生又不傻:“既然是她的朋友,会不知道她伤的重不重?” 江南被推出来的时候,正好纪梦溪不放心赶过来。 掏出证件给医生看,只说;“这是我同事,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想问一问,患者的伤是否致命。” 医生见到是公方的人,总算肯耐下性子说了句:“怎么可能会致命,虽然伤口很深,可是不在要害上。而且已经开始恢复了,我们都是行医几十年的人了,不会连这点儿伤都治不了,更不会出差子。” 这样一说,江南微微松了口气。就猜是林乐出的幺蛾子。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很荒唐。林乐虽然有的时候会犯傻,却不是傻得一点儿脑子都没有。到底是不是因伤死亡,司法机会不会鉴定不出。这些她都想不到么? 纪梦溪带着江南要离开的时候,医生叫住他们。 “对了,你们不是认识死者,死者的孩子还在病房里,一直赖着不肯走。” 纪梦溪和江南对视一眼,快速去林乐的病房。 那一刻的时间很哀伤,让看到的人情不自禁想要落泪。如果不是那么一个瞬间,可能纪梦溪不会萌生想要收养林乐的念头。 从没见过那么可怜的孩子,跟傻了一样,默默的坐在那片金灿的阳光里掉眼泪。朦朦胧胧的光打在身上,第一次让人感觉不到温暖和明亮,只是悲恸。 林向雨干瘦的身体缩成一团,坐在地板上,时不时抽搭一嗓,看样子是哭得时间太久,没了力气。筋疲力尽的盯着床面,紧紧的,眼睛大而空洞,如同被人挖去眼瞳,刻意掏空了。 她不相信林乐已经死了,虽然医生那么告诉她,护士那么告诉她,连林父也是那么告诉她。 可是她仍旧不相信。她相信林乐只是不喜欢她,因为她做的不够好,所以妈妈不爱她。她知道不会一直这样,她每一天都很努力,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她相信妈妈总有一天会喜欢她。 可是,那一天还没有来到,林乐怎么可能死去呢。 她知道死是种什么概念,在电视上时常会看到,埋在墓地里,永远再回不来了。 林向雨觉得林乐不会那样,她只是跟往常一样,出了门,就不知道归时。可能很晚回来,醉醺醺,时间上从来没有固定的埋单。 她等啊等,等啊等,再晚,可是每一次都等得到她。 (052)她的诡计 江南难过的要命,过来想要抱起林向雨。(.) 微微哽了声,哄骗的说:“向雨乖,你怎么蹲在这里,来,阿姨带你回家。” 林向雨惊惧的睁大眼睛看向江南,泪眼汪汪的看了会儿,认出是江南,叫她:“阿姨。”复又抽出手臂蹲在原处,定定的注视着那个床面,只说:“我在等妈妈回来,她被人带走了,我想她很快就回来了……” 江南气息断裂,再说不出话来。 纪梦溪过来抱起她,告诉她:“你妈妈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我们先带你回家好不好?” 林向雨也认得纪梦溪,而且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 泪珠子滚下来:“叔叔,他们说我妈妈死了,我妈妈不会死对不对?她虽然每天会很晚回家,可是她一定会回来。她只是不喜欢我,却不会不要我……” 江南站在一边听着,眼眶已经红透。不知道林乐怎么舍得?难道她真的铁石心肠?就算林向雨的出生非她所愿,可孩子是无辜的,何苦要让所有的过都附加到孩子的身上。十月怀胎生下来,难道出了厌恶,就真的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么? 纪梦溪抿了下嘴角,只问她:“向雨是不是个听话的孩子?” 林向雨最害怕的,就是有人说自己不听话。她一直都很努力的在做一个听话的孩子。 点点头:“我是。” 纪梦溪又说:“我就知道向雨最听话了,既然是个懂事又听话的小孩子,就得听大人的话,先跟叔叔回去,你呆在这里不会等到你妈妈,等到天黑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么?” 林向雨被纪梦溪和江南带离医院。 路上纪梦溪开车,江南坐在副驾驶上抱着她。林向雨之前一直哭,一直哭,到现在早已经哭累了。上车没多久便睡着了,江南看着怀里的孩子很惆怅。 该拿她怎么办? “送回林家么?”现在林乐一团糟了,之前林父林母都被警察给带走了,现在有没有被放出来还不知道。就算被放出来了又如何? 林乐是林家唯一的女儿,她死了,林家二老的天也就跟着塌下来了。接下去还要办理林乐的丧事,谁还有心思顾及林向雨。如果真的把她当一回事,也不会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医院里,就任由她又哭又闹,却没一个人肯将她带回去。 纪梦溪也在想这些事,林母对林向雨什么态度,他亲眼见到过。现在把孩子送回去,跟让她自生自灭只怕没有区别。 打着方向盘沉吟:“可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不把她送回去,要带到哪儿去呢?林家人不像是那种通情理的。” 江南想了下:“先带到我家去吧,反正向雨很懂事,可以让她跟秦凉一起玩,我妈带两个孩子应该没有问题。我去林家跟他们说一声,看看他们什么态度,要是实在不愿意,我再把向雨送回去。” 纪梦溪觉得也只能先这样了。 “我陪你一起去。” 秦凉盯着眼前这个瘦了吧唧的小姑娘,问江南:“你从哪个难民窟里把她带出来的?” 他们班的小女孩儿就算清瘦,瘦得跟根竹笋似的,也比这水灵。 江南瞪了秦凉一眼,告诉他:“这是向雨妹妹,要在家里住几天,你好好照顾她。” 秦凉不想照顾她,他不太喜欢女人,自然对小女孩儿也不是很有感。 感叹:“奶奶带我已经很辛苦了,你是想累坏她么?” “既然怕奶奶辛苦,你就省心点儿,自己照顾自己别让奶奶为你操心。让奶奶只照顾向雨不就好了。” 秦凉冷冷的看了江南一眼,沉默的转身去客厅。觉得江南太不有良心了,一旦冒出个小孩子,立刻就很不拿他当一回事了。 幸好他没个弟弟妹妹,否则这日子只怕没法过。 江妈妈自然还是更疼孙子,见秦凉被江南三言两语说得不高兴了,安慰他:“不要听她的,奶奶两个都照顾,怎么会不管我的宝贝孙子呢。” 把向雨拉到身边来,看着小姑娘的确挺可怜,让她先到客厅里跟秦凉玩。转首看向江南,按理说林家出了这种事,把她放这里几天江妈妈没有意见。可是,一想到与林家的那些过节,又难免担心。 “让向雨住在这里好么?” 江南叹口气:“也没别的办法,估计林家是不想管她了,否则也不会把孩子扔到医院里不管。我这就和纪梦溪去林家打声招呼,怎么也得跟他们说一下。” 江妈妈不住点头;“对,还是招呼一声好,省着他们过后说这说那的,毕竟是林家的事,我们这些年相处的并不愉快。” 江南和纪梦溪几乎马不停蹄,一把林向雨放下,直接转站去林家。 简单的民事纠纷,没什么大事。林父林母已经被放回来了,看到江南和纪梦溪进来,还是当即冷了脸,一副与天下人为敌的模样。 林母张口便骂;“你们还过来干什么?想看我们林家的笑话是不是?林乐不长眼才会遇到你们这些人,现在彻底将她害死了,你们如愿以偿了是不是?” 林母就那样没完没了的,江南想说话,也一直插不上嘴。站在这里听她说那些有的没的,心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好。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很痛心,可是,林乐到底是怎么死的还不知道,不能就说是他们将人害死了。 “阿姨,您能先听我们说一句话么?向雨你们还管不管了……” 林母疯了一样,已经开始往出赶人。 “滚,通通的都给我滚,别在这里假惺惺。现在林乐被拉去化验,连死你们都不让她安生,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江南脑袋嗡嗡的响,最后只看见林母一张一合的嘴巴,连她说的什么都快听不下去了。 纪梦溪把人拉到身后来,板着脸,异常严肃。没想到林家的人这么不可理喻,而且很好奇,这一家人到底将那个孩子置于何地?明明不见了,不说找,也没有半点儿焦躁。 尽管前面江南已经提到林向雨的字眼,林家人仍旧一副置之不理的模样。 明确的告诉林母;“我们来这里不是跟你们吵架的,林乐到底是怎么死的,很快就会有定论,不是你们想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事。如果你们觉得林乐是别人有意杀害的,大可以告到法院去,在这里喊再大的嗓门也都无济于事。我们现在来,是想谈一谈林向雨的事,你们想将那个孩子怎么办?” 林母哼声:“她是死是活关我们什么事。”恶狠狠的补了句:“丧门星。” 就觉得是那样,如果不是林向雨在那里住一晚,幸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凡沾上这个孩子,什么事都能变坏。 之前离开林向雨是被他们故意舍弃在医院的,伤心欲绝,怎么还故得上理会她。如今林乐一死,血脉亲情也像是彻底的断掉了。她是死是活,他们将不欲理会。 江南那一句“不可理喻”终于说出来。也不想这样苛责一个长辈,可是,林家这样实在太刻薄了。她做为一个妈妈,没办法想象轻易舍弃一个孩子是怎么样的心情。 “阿姨,你这样做对得起林乐么?那毕竟是林乐的孩子,是她十月……” “啪!”一声脆响,一巴掌猝不及防的打上来。[.超多好看小说] 林母还想打第二巴掌,被纪梦溪狠狠攥上手腕。冷眸中满是浓浓的怒火,喷薄出来像要将她给点着了。 林母打了一个冷战,忽然不敢再动。 只嘴巴上说:“江南,林乐为什么会生下那个丧门星还不是因为你?你现在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你,我们家乐乐怎么可能有今天?都是你把她害死了……” 江南被纪梦溪拉着出来,愣愣的,那一下真像是把她给打傻了,出来了,仍旧反应不过来。 纪梦溪检查她的脸,一侧脸颊被打红了。无论如何没想到林母会动手打人…… 问她:“是不是很痛?” 半晌,江南摇了摇头。脸上不痛,却说不出哪里痛。 回头看一看来时的路,越发觉得感慨万千。连自己都要想不清楚林乐是怎么走上这条不归路的,是不是真的是她一手造成的? 当年一起疯一起笑的年代怎么也没想到,有一个会退出,有一个要先走……毕竟太多年的志同道合,如何会想到有一天彼此的世界容不下,要像现在这样,千帆过尽皆不是,只道是说不出的苍凉。 江南再像这样想到林乐的时候,不能说不痛心。比起对她的那些恨和憎恶,还是希望她活着。哪怕她活的不好,哪怕两个人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再见面冷眼旁观,都比现在要好得多。 死是件便宜的事,江南到如今都觉得,这样胜她,简直胜得太轻易了。 纪梦溪叹口气,告诉她:“不是你的错,这会儿林母正在气头上,也正是伤心的时候,信口开河,什么话都说得出。林乐到底是怎么死的,法律会给个明确的说法,你不要听别人说什么。再说,一个人误入歧途,要走哪条路,不能说是哪个人导致的,这不过就是意志不坚定的人给自己找的托词和借口。” 拉上她上车,林向雨的事这样子就算跟林家说过了。林家明确表示不管林向雨的死活,出来的时候,还听林母放出狠话,就算林向雨回来,也会将她扔出去。 江南顾不得伤怀自己,侧首问:“林向雨到底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我们带着,林家人才是她的合法监护人。” 纪梦溪一手握方向盘,按了按眉骨,从小到大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真的很难想象举目无亲是种什么感受。 斟酌须臾才说:“林家不是也说了么,不会养她,就算送回去,也不要。那就走法律程序,如果监护人不能很好的履行义务,只能按着程序一步步的往下走,由社会来照顾。” 江南看着窗外不说话,这个程序太冗长了,林向雨才这么小,等到缕出眉目的时候,孩子的心里肯定早已经烙下阴影。 一直把江南送回江家。 纪梦溪还有事,没上楼直接离开了。 江南一边上楼一边给宋林爱打电话,问问孙家那边的情况。 宋林爱说:“你们一走,孙阿姨就晕倒了,没办法,打了120送来医院了,刚输上液。不过叔叔和方青山没事,已经在医院了。”又问:“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江南有气无力:“林乐的尸体被拉去法医鉴定了,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问了她的主治医生,说原本的伤不至于致命。只是林向雨很麻烦,林乐一死,林家不打算要她了。我和纪梦溪才去交涉过,没有结果。” 宋林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很愤慨,一想到林乐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个年纪就死了,觉得她可恨,也有那么点儿可怜。 毕竟是亲生妈妈,对孩子再怎么不好,还是带在身边养大了,没说将她推出门去。 可如今林乐一走,林向雨竟连个容身之所都要没有了。 江南从林家回来就没有什么精神。 江妈妈让她到卧室里睡一会儿,告诉秦凉:“别吵她,让她睡吧。” 秦凉不放心,还是跟着进来,跟江妈妈保证不吵她,只是看一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早上本来就没见江南吃什么东西,还一直呕吐。再从外面回来,脸色都很不对劲了。 担心她是不是真的生病了,来到床前,眉色温温的。这个样子由其像秦秋彦,剑眉星目,半含秋月,丽得惊人。 “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江南本来只是累,不过一看到秦凉就觉得自己好多了,力气又一点点儿的回上身。 撑起一抹笑:“没事,就是今天太忙了,有点儿累。” 秦凉帮她把被子拉好,告诉她:“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说话,别硬撑着。” 江南问他:“你很心疼我对不对?” 秦凉的表情明显别扭了下,耳根都微微的泛红。却没有否认:“我就是很心疼你,你那么笨,要是没人管你,你得怎么活。” 江南笑得更开心,伸出一只手拉上他的。是啊,她的生活一旦没人打理就会变得很乱套。完全没有章法可寻,生活的乱七八糟,不会的永远学不会。不过,总算要老有所依了,不会在老得动弹不了的那一天像一朵无根的浮萍。 “我掐指一算,觉得等到我老了,你也得照顾我,养活我了。到时候我不能动弹,没有牙齿,什么都做不了,你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娶了漂亮的老婆之后,就不管我了?” 秦凉弹了江南的脑袋一下,也是学着秦秋彦的样子。 然后说:“我看你真是累坏了,胡思乱想。” 怎么会,他会一直照顾她,倒不觉得会有嫌弃的一天。 江南假装被他弹疼,皱了下眉毛。 “你可得说话算话,不能到时候我动不了了,你就不打算再管我。”想了一下,笑笑:“那句话叫娶了老婆忘了娘。” 秦凉只差吹胡子瞪眼:“你再乱说话,我可真不理你了。” 江南投降:“好,好,我不说你了。你出去跟向雨玩吧。” 秦凉说:“林向雨睡着了,她动不动就哭,哭到最后自己累得受不了。真没见过那么爱哭的女孩子。” 江南告诉他:“不是向雨爱哭,其实她是个很坚强懂事的好孩子。只是她的妈妈死了,她很难过……” 秦凉嘟囔:“我也没见过妈妈。” 江南怔了下:“你想妈妈吗?” 秦凉摇了摇头,又点头,其实他不少爱,秦秋彦给他的东西太多了,就算没有妈妈,他也不会有什么人格缺陷。不过还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把他生下来…… “我觉得爸爸更想妈妈,比我更想她。我只是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要我和爸爸了,爸爸说她恨着爸爸,这世上最恨他。可是,我想爸爸很爱她,还是很想她。我看到爸爸时常夜里睡不着觉,一个人抽着烟掉眼泪,我觉得他一定是想她了……” 江南瞳孔张得很大,那里亮晶晶的一片。不可思议,转而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意外。在她记不起任何的时候,秦秋彦就跟她说过不止一次。他忘记不了秦凉的妈妈……几次情绪失控,像疯了一样,连她都很害怕。 还好奇,能让秦秋彦念念不忘的女人什么样?照一照镜子多好笑,原来是这个模样,素面朝天,粉饰太平。那一张脸她看了几十年,竟然会那么好奇。 恐怕就连秦凉都要失望了,他一直幻想着该是怎么样一位聪明又伟大的女性孕育了他。 实则再平凡不过,一点儿都不楚楚动人,更加不能一笑薄千金,跟他们比起来,简直太过寻常了。 江南想到这里,心里难免就要酸溜溜的,越发觉得秦凉不像她,完全不像她。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直长成了上等人,那对父子好似相携成风直上,把她远远的甩到了尘埃里。 晚饭的时候,秦秋彦打来电话,问她:“想吃酸的还是吃甜的?” 江南哪有什么胃口吃东西,侧身躺在床上。 “什么都不想吃。”又说;“秦秋彦,你怎么那迷信,还相信酸男辣女么?” 秦秋彦反驳她:“说谁迷信呢,我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我就是想着你没胃口,才问你想吃什么。” 江南握着电话没说话,怀上了,并非自己所愿。本来怀孕的人情绪就照平时有失准头,何况现在烦心的事那么多,江南整个人都显得狂燥。 由其在秦秋彦面前,自然而然的流露她的坏脾气。 秦秋彦反倒很高兴,只似笑非笑的说:“江南,你在跟我撒娇么?” 江南猛地坐起身,想骂他。 秦秋彦就软软的说话:“老婆,辛苦你了,我知道怀孩子很辛苦,我又不能在你身边照顾。等孙青的官司一结束,快点儿回来吧,我天天给你做饭吃。” 一提到孙青,江南的心又沉重起来。 想起来秦秋彦可能还不知道,便说;“孙青只怕很麻烦,林乐死了。” 秦秋彦也跟着意外了一下,没想到林乐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死了。 淡淡问:“是因为孙青刺的那一下?” 江南缩到床角,心烦意乱。 “按理说不该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就死了。司法鉴定的结果还没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对孙青的官司不利。” 秦秋彦当即说;“林乐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他的言词跟江南一样,只是语气严厉清冷。 江南心里没底,反倒问他:“你说孙青会不会有事?” 秦秋彦安慰她:“不会,林乐自己想死,总不能将帐算到孙青的头上。法官也会这样想,这一点你该比我更清楚。所以,放心好了,这只是林乐最后给你们所有人的一个迷心咒。她魔怔了,明明战败,又不想战败,只是不甘心,所以要像这样拉着你们一起往深渊泥潭里坠。别中她的诡计。” 江南静静的听着,连手掌心都已凉透。她之前也是这么想,只是不确定。不相信林乐会有这样的魄力,真是没想到,为了成就所有人的不幸,她真的宁愿把命搭进去。 只能说明,她真是恨透了她们。 知道这些年林乐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总不能释然,为什么被踢出去的一个要是她?她想不明白,却一直冲不破那张网,苦苦的想。其实她很嫉妒,堕落得痛苦又不甘心,就想着一旦有机会,也要把其他人拉下来。 亲生感受一下她的痛苦是怎么样的,伸着手,不停招唤,不停招唤……可是没有人跟她同流合污,想来这些年林乐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很孤独困苦。最后,要不惜以死相邀,让所有人跟着一起万劫不复。 不能说她没有得逞,今天林母把怨念加到江南的头上时,她真的狠狠的恍惚了一下,要被迷惑,不停的想,是不是林乐的死,真是她一手造成的? 江南想,宋林爱和孙青被点到名的时候,也同样会有这样的惘然和罪恶感。 ------题外话------ 孩子们,今天在家,停了整天的电,又得少更了,嘻嘻~ 过尽千帆皆不是 章节名:过尽千帆皆不是 林向雨很多年之后,仍旧想要努力回想一下她的母亲,那个在风尘之中打滚卖笑的女人,仿佛来自远古的一缕幽魂,午夜欢声午夜归。[]穿着艳丽,妆容浓的有些夸张,坐到床前抽烟。 细长的手指微微的翘着,踢了鞋子姿态并不优雅的坐在床头,烟也是一根接一根的抽。 像极了民国时期斜倚娼门的歌女,仔细去看,也算异样风情万种。 那时候林向雨就觉得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可贵,总觉得不会很长,像是种说不出的感觉。 于是,每一晚林乐回来,她都会醒来,缩在被子里只露一个小脑袋偷偷的打量她。有的时候,林乐会发现她,醉醺醺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林向雨那个时候听到对自己最多的形容词就是“下贱坯”,“丧门星”,姥姥每天都会那样喊叫她,林乐也会。 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哪里知道那里面透出的厌恶,足以将她踩到尘埃里。 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喜欢她?所有人都不喜欢她……是她做的不好么? 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无论她多努力,变得多乖巧,多听话,林乐都不会喜欢她。她的出生本来就是种错误,最污渍不堪的一个标记象征,林乐每天看着她,只怕要跟被人羞辱一样的痛苦。又怎么可能容纳并喜欢她呢? 能将她生下来,已是天大的恩惠。可是林向雨想,她为什么不真的恩惠她一下,干脆不要生下来? 林向雨并不感激林乐,感谢她十月怀胎,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因为没有人告诉她,原来她的出生和痛苦是相伴的,一早就已注定。 如果知道一出生就要被这么嫌恶,拼了命她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太痛苦了,阴森森的童年,打骂中度过,冷眼遭弃,没有温暖。 所以,林乐不喜欢她,林家那一些人都不喜欢她。无论她多么努力,委曲求全,都不可能赢得天下,赢来母爱。 是的,母爱是什么?林向雨从来都不知道。 只看着别人的时候是欢声笑语,携手相牵。可是那是种什么滋味?她却不知。 于是许多年后,要不停的想。林乐于她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呢?厌恶?憎恨?嫌弃?还是其他?可曾有爱,哪怕微不可寻的一点点…… 再怎么不洁,也是她身体里孕育出的一个生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林向雨迷离时也会想,是不是真的有一点呢? 林乐去世前一晚,是她陪在身边。她好不容易从姥姥那里争取过来的机会可以陪着林乐一起。当时高兴的样子现在想来真是傻气,竟激动得连饭都咽不下。其实那个时候她已经几顿没有好好的吃东西了。因为姥姥不喜欢她,而她年纪小不懂事,一直吵着想妈妈,林母一烦燥,就会直接收走她的碗筷让她站到墙角去,饭也吃不成了。 本来很饿,可是因为这么一件高兴的事胃中满满的,竟压不下一点儿吃的。当晚她只吃了一个香蕉,破天荒的,林乐晚上允许她在病房里跟着她一起睡。 林向雨站在病房里欢呼。 林母即时呵斥她:“丧门星,你要是敢踢到你妈妈的伤口,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林向雨很害怕,不敢再笑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唯怕碰到林乐的伤口,跟她隔着一段距离,连身都不敢翻。 所以那一夜睡的不实,朦朦胧胧间醒来很多次。似乎看到林乐没有睡,黑暗中眼睛有一点儿明亮,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林向雨模糊的唤了一声;“妈妈……” 看不到林乐的表情,只听她说;“睡吧。” 林向雨不舍得睡,那还是林乐第一次肯那样认真的看着她,仿佛并不嫌恶。从来都是她看着她,静静的从身后看着,看着林乐的背影想,这是我的妈妈…… 这个世界上跟我最亲的人。[.超多好看小说] 每次林乐下班,她就这么看着她,看了很多年。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这世上有两大美女,一个是妈妈一个是自己,要是属一属二的漂亮。 记忆中她觉得林乐美极了,便想,长大后也要成为她那个样子。哪里知道那个样子不好,很不好,抬不起头,夜里只怕会难过得睡不着觉,所以总要找些事情打发。而林乐就染上了嗜烟的坏毛病。 林向雨还记得她打指甲油的样子,颜色也是很艳丽的那一种,艳得近乎恶俗,才能掩盖她习惯性弹烟熏黄的指甲。染上色泽之后看着还是明丽年轻,蔻丹艳艳。 她便会翘着兰花指等指甲油晾干,绽放在空气里,坐在梳妆镜前,真像一阵风就散了。 多么珍惜,妈妈肯这样看着她。林向雨以为她终于等来那一天了,等来妈妈喜欢她的那一天。 岂不知,她永远都等不到了。 很困,慢慢的就想要睡去。小孩子没有多少自制力,片刻的工夫就睡着了。 很舍不得,以前就算她生病,烧到四十度,在床上难受得打滚,林乐也不肯多瞧她一眼。巴不得她死了省心,一了百了。 可是,‘贱人’的命又总是这样顽强。 林向雨睡着了。 美梦不能醒过来,要一直做下去,最好死在里面出不来。否则一睁眼就破灭了,真是场灭绝性的灰飞烟灭,要让人多么的灰心丧气? 林向雨醒来了,林乐却永远的睡过去了。 她不懂得一个人如果叫也叫不醒,叫也叫不醒,那便是死了。 她推着她,一遍遍的叫:“妈妈……妈妈……你醒醒啊,天亮了,该起床了……” 早上林母送饭过来,看到林向雨不停的叫着林乐。见人不醒,自己过来叫她,发现不妙后大喊医生。 还不忘一伸手将林向雨扒拉到床下,恶狠狠的骂她:“丧门星,你昨晚是不是踢到你妈妈的伤口了?要不然怎么会晕过去?” 那一下摔得很疼,林向雨泪眼婆娑,可是没有哭。 医生很快奔进来,检查之后大惊失色,说林乐已经走了。 林母当即扑到床上,哭天抹泪。 很快林父也赶过来了,同样悲绝的表情。拥着林乐冷硬的身体哭得险些断了气。 林向雨叫不醒她,也很着急,小小的人儿,只超过床面一点儿,拥着林乐的一只胳膊一遍遍的唤她:“妈妈……妈妈……” 而后,她就被永远的舍弃了。 有几个人过来要将林乐推走,说要司法鉴定之类的,那时候她真的太小,什么都听不清楚。 只知道他们要将她的妈妈带走了,于是紧紧拉着不肯放手。那时候的感觉那么强烈,觉得不能放手,一旦放手就再也找不回了。 可是,林乐来来去去,可曾有过一个瞬间,哪怕只是一秒钟,也不想对她放手过? 她于她,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厌恶?憎恨?嫌弃?还是其他?可曾有爱,哪怕微不可寻的一点点…… 当年她稚气未脱,力气薄弱得根本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不能阻止他们将人带走,她已经哭得声音嘶哑,喊破了喉,紧紧的拉着林乐的手臂,那些人却仍旧比她执意。仿佛只能是那样,结果不会再有变数。 有护士过来抱开她,哄着;“孩子,乖,你快放手,你妈妈她已经死了……” 他们说她妈妈已经死了,多么残酷的字眼。 可想而知,她无能为力,最后林乐还是被带走了。 她不肯离开,坚持要在病房里等她,觉得她会回来。她是妈妈啊,这世上哪有当妈妈的会扔下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的? 她忘记了,林乐从来都是那样的不负责任。 曾经带她去商场,将小小的她忘记在专卖店里。也有的时候坐在她的车上睡着了,无声无息,林乐喝点儿酒,也会把她彻头彻尾的忘记,最长的一次锁了她一整夜,嗓子都哭哑了,她才想起来找她。在车上找到,大病了一场,被送到医院险些救不回。 而林母却说;“死了吧,死了也好,省心了。” 林乐只是一句话都不说。 太小了,哪里知道恨,更多的还是依恋,依恋母亲的温度。 甚至不知道这是种恶毒的诅咒,只记得那些话和那些个表情,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清冷的病房中只剩她一个人,林父林母撇下她走了。医生护士来劝过,可是她不肯离开,想带去办公室等家长来接她,她也不肯。 就傻傻的等在病房里,盯着那一张床,等她的妈妈,那个风尘里卖笑的女人,携一身的烟气酒气回来,只要是她回来了,就怎么样都好。 因为那是她的妈妈。 这世界上和她最亲的人。 可是,她等不到她了。她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再不会风尘仆仆的回来,坐在床边静静的抽很多根烟……也不会再拍着她的脑袋烦燥的骂她“丧门星”。 林向雨隐隐知道她是为什么死了,那一晚她喊她上床睡觉。医院里那种禁烟的地方,她还是摸出一根烟点上了,表情里有张狂的肆无忌惮。那样子就跟吸噬了极俱快感的东西,整个人都要无所畏惧的爆炸了。吐了一口烟圈,整张脸覆在薄雾里。 她说:“既然让我痛快,那么,就全都休想痛快。” 林向雨再回忆不起她扭曲的面部表情,因为那张脸隐在烟雾里,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记得最清析的,便是那一夜她醒来,看到她眼神明亮的望着她,没有抱她,可是定定的望着。 林向雨年复一复,在岁月催人老去之后,仍旧会想,她对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呢?厌恶?憎恨?嫌弃?还是其他?可曾有爱,哪怕微不可寻的一点点…… 只觉,过尽千帆皆不是,她竟然想不清她对她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054)第一个爱的女人 等到达z城的时候已经半夜了,秦凉打上了高铁就一直睡,江南抱着他。这时的冷气开的还是很足,江南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盖上。 就知道小孩子撑不了多久,到这个时间秦凉早该休息了。 可是遇上她这么一个疯妈……江南越发觉得自己可真是疯了。抱着秦凉的那双手都微微的抖起来。不知道自己这样没头没脑的跑过来到底为了什么。 渐渐有些后悔了,思考着要不要一下高铁再买张返程票连夜跑回去。 如若真是这样,那么她可真是疯透了。 而且还是带着孩子一起疯,秦凉被她这么来来回回的一折腾肯定会很上火。 最后还是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下车之前把秦凉叫醒:“秦凉乖,我们要下车了,清醒一下,回家再睡。” 秦凉揉了两下眼睛,转首看窗外,朦胧胧的一片黑,即便有光也显得幽远又辽阔。 他清醒的很快,不似一般的小孩子被迫叫醒之后又哭又闹,只是情绪不高,不怎么爱说话。半晌才问她:“为什么匆匆忙忙的回来?” 不相信是秦秋彦要出差,忽然想他难耐。他自己的爸爸他了解,连他都不会做这么没头没脑的事,秦秋彦又怎么会。至于公司需要她,那就更不可能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要多紧要的事非得连夜赶回去,江南不过就是法务部的一个小职员,说得不好听一点儿,可有可无。 江南啧啧叹:“鬼灵精,孙青阿姨的官司输了,心理不痛快。不想在家里呆着,出来走一走,正好带你见见你爸爸,难道你不高兴?” 秦凉面无表情的感叹:“什么时候你才能成熟一点儿呢。” 两人从车站打车去秦秋彦的别墅。 那个时间真的不早了,即便秦秋彦晚上有工作的习惯,到那个时间也该休息了。 最后被门铃声响醒,挖起来去开门。 一身闲适的浅色家居服,不打领带,不西装革履,夜半三更出门见客仍旧衣冠楚楚,慵懒的眯着眸子看向来人。精神一点儿,挑了挑眉,慢条斯理:“梦游呢?” 秦凉耷拉着脑袋无可奈何的站在一边,真不想跟江南一块疯,严重诋毁了他的智商。 打了一个哈欠:“爸爸,你问他吧,我上楼去睡了。” 江南被秦秋彦这样一问,才真真的感觉自己实在太莫名其妙了。跟一盆冷水兜头灌下来,清醒不少。早该想到这一刻无言以对了,还真不如下了高铁就直接返回去。虽然很神精,但至少不用站在这里出糗。哑口无言,觉得快要囧死了,真想找个地缝铅进去。 一把拉住秦凉,不让他上楼去睡,留下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脑子发热,胡乱诌:“有方便面吗?我和秦凉饿坏了,想吃东西。” 秦秋彦闲闲的操起手臂,嘴角钩着一个浅浅的弧度,要笑不笑的飘飘说:“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大半夜的赶来,就是想找我要一包泡面吃?s城闹饥荒,没有东西吃了?”他抬腕看时间,复而闲闲道:“你们出发的那个点该没有航班吧?坐什么来的?这样煞费苦心的来我家吃面,不给你们煮,我都觉得愧疚。” 江南当即开始冷汗泠泠。 秦凉只变得更加无奈,就知道她那些本事不足以应对。看吧,变得多尴尬。这样的烂借口,不被秦秋彦一下拆穿才怪。 面不改色的抬起头:“爸爸,不是她的事。是我突然很想你了,非让她带我回来一趟。现在看到你了,我觉得很安心,可以回房间去睡了。” 侧首看了江南一眼,那意思明显在问:现在可以了吧?还不放手? 江南放开他,干笑一嗓:“是啊,秦凉他想你了……” 等秦凉闪身进到屋内,直奔楼上去。 秦秋彦目色一深,定定的看着她,轻轻问:“你不想我?” 江南怔了下,马上否认:“我当然不想,我怎么会想……” 秦秋彦一伸手,已经把人带到怀里来,微微用力,手臂似要将她的腰拦断了。 觉得是意外的惊喜,这种好事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他正很想她,想得难耐,她便像赤足而来的仙子一样敲门而入。要让他怎么感激老天的眷顾? 只是别在他面前耍花枪,就她那点儿修为再历练多少年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告诉她:“你就是想我了,你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你或许跟我想你一样想我,别说是秦凉想我,这样的理由我怎么可能会信。不要看他年纪小,可不像你这么没头没脑。而且,你见过哪家的儿子想老子,见到面打个哈欠却一心只想着睡觉的?” 明摆着就是在说谎么。 江南真是无话可说了,被他揽在怀里,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连带他的,也跳的十分猛烈,隔着衣料撞击着她。之前一直形色匆匆,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这一刻莫名安心起来,很安心。不知道来z城要干什么,马不停蹄的就来了,那样有病。原来,是来寻找一种叫做安心的东西。 仿佛是找到了,竟死心塌地的安心起来。 被他抱了好一会儿没吭声,最后抬起头:“我是真的很想吃面。” 晚饭跟许涛一起吃的,其实没吃什么东西。心情不好,哪里有什么胃口。许涛一直喝酒,她就一直灌水,聊起这个社会的壁垒和无奈,就那样忍不住的心生感慨。 此刻别说她想吃面,就算想吃龙肉,秦秋彦都会义无反顾的帮她找来。 拉着她进来,让她等在沙发上休息。去厨房帮她煮面。 没有开最亮的那盏灯,只头顶一盏薄弱的,散着晕黄的光,跟太阳西沉时的日影一般,很温暖。 江南脱了鞋子赤脚缩在沙发上面,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只这份气息就让她的心里异常宁静。 脑袋枕在抱枕上,软软的,就跟枕在云梢,盯着厨房看了一会儿,就很想睡了。 秦秋彦端着面出来,把她抱起来。 “不是饿了,怎么又要睡,来,吃了面再睡。” 江南被他揽在臂弯里,朦胧着一双眼:“不吃了,我就在这里睡吧。” 本来有她的房间,之前的一间客房。后来她当了这里的房客,那间房间就被整理出来做了她的卧室。可是这一刻不想动弹,更懒着上去,就想在这里将就。其实秦秋彦家的沙发很大,睡在上面软绵绵的,也很舒服。 秦秋彦苦笑:“不行,少吃一点儿,就算你不饿,孩子也要吃。” 江南蓦地睁开眼,经他一提醒,又想起肚子里那团肉了。 怎么办?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他们这到底算什么? 从秦秋彦怀里退出来,再看他竟有几分别扭。也很尴尬,一想到这个孩子,就会下意识去想他是怎么来的,他们之前到底做过什么…… 连耳根都红了,不敢抬头看他。 秦秋彦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一双眼:“怎么了?” 江南咬了一下唇齿,想了想,还是问出来:“我们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谈恋爱么?” 秦秋彦眯起眼,抿了下唇角:“这样说多矫情,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我们是老夫老妻了,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还想跟我谈恋爱么?” 江南生起抱头的欲望,只觉得多么要命。真是不该来,简直自寻死路。 秦秋彦笑了声:“你到底在别扭什么?跟我还会害羞么?”他嗓音一轻,哑声道:“我是你男人。” 江南不想跟他持续的讨论这个话题了,端起碗埋下头吃面。不论他再说什么,她都不搭腔,专心吃面。 秦秋彦坐在一旁看着,提醒她;“多吃点儿,一会儿有很耗费体力的事要做。” 江南一口面没咽利索,狼狈的呛住了,剧烈的咳起来。 面红耳赤的虚指他:“秦秋彦,你无耻。” 秦秋彦翩翩然的笑起来:“我这个优点你不是早就知道。” 江南无话可说。 面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秦秋彦夺过她手里的碗直接放到一边,没说拿到厨房去洗。过来抱起她,低低说:“时间不早了,去洗澡,我帮你。” 江南推搡他:“秦秋彦,你放开,我自己能洗。” 秦秋彦跟她做了个噤声的表情,示意她小点儿声。 “你想把秦凉吵起来么?让他看到我们在做什么?他才那么小,这样的教育是不是不太适合他?” 秦秋彦总是如此,再下流无耻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冠冕堂皇又漫不经心的。 江南明知道逃不过,她不是贞洁烈女,一生也不过就有这么一个男人,对他并不是不渴求。不得不承认,秦秋彦是个全身上下都极俱魅惑力的男人,她想,即便不是她的丈夫,若他有意蛊惑,她怕是无法避免,也会沉沦其中。 这个男人的气息她真是喜欢,就算找个一夜情,也实在不讨厌。 秦秋彦不会放过她,在浴室里就要了她一次。 把她推到墙面上,瓷砖冷硬,冰冷刺骨,偏偏他的胸膛灼热,是激情不已的冰火两重天。 他占有她,却并不狠戾,到了这个时候不能不考虑孩子。秦秋彦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秦凉是第一胎,什么都不懂。情绪上来的时候把持不住,几次险些弄伤她,看到丝丝的血红,吓得惊喘连连,好一阵子都不敢碰她。 现在不会了,他懂得怎么样既能给她想要的快感又不至于伤害到她和孩子。 一番激烈的纠缠下来,整个浴室氤氲着朦胧水汽。 江南大半夜没睡,白天又为孙青的审判提心吊胆。前些天也不是太平日子,各种各样的事接连不停,想休息好,可想而知的难。 所以很累,攀着他。眼皮睁不开了,奄奄的说:“好累,想睡觉……” 秦秋彦抱起她回卧室。直接将空调关闭,用大毛巾将她擦干,放到被子里。 江南任由他去折腾,昏昏沉沉的感觉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是在他的嘶咬中醒过来。真的是嘶咬,他用牙齿磨砺她的肌肤,几乎是每一寸。像是一匹戾狼在膜拜垂涎以久的食物,血腥的诱惑。 江南在黑暗中红了脸,伸手下去抚着他松软的头发,轻嚷:“那里不行。” 他提身上来,暗光中眼眸明亮,声音中有浅薄的笑意,也是沙沙的,像是轻风撩起落叶,又是那个半含秋水的绚丽模样。 江南双手捧起他的脸,就听他说;“为什么以前可以,现在就不可以?” 江南没有话说。 秦秋彦将脑袋沉下来,下巴垫到她纤细的锁骨上。 提醒她:“我是你老公,是你孩子的爸爸。不是你一夜情的男人,你跟以前一样,一直都是我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江南只是感觉窘迫。要知道,四年多的时间过去了,这些年她空窗,没有人跟她这样亲近过。即便是四年后,他们再做这样的事,也没有哪一次是两个人都在意识清明的情况下,两情相悦细腻又完整的来做这件事。 她给的机会有限,他的时间也有限,哪能跟她说这些闺房私话。有些乐趣自是不能享,所以在江南看来,有些东西已经很陌生了。他再像几年前那样,她倒觉得跟初时一样。 想到那个时候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灼着的盯着她,细长的眼眸轻眯,看她在他的动作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江南羞涩的快要疯掉了,那之前总要逼着他把床头灯都要关掉。 更别说跟他一起洗澡,这种尴尬的事…… 都是后来慢慢导正过来的,接受他,渐渐知道夫妻同体,他们是一体的,没什么好羞涩。 可是,过去太久了,很多熟悉的东西陌生起来,她又不能像当时那么顺理成章了。 秦秋彦继续说:“我知道四年多时间没碰过你,有些东西让你觉得陌生起来。宝贝,还是要试着转变心态,要像以前一样。其实一切都没有变,我还是你的,而你也只能是我的。我们以后自然要过夫妻的生活,所以,你不能把我当成路人甲一样的防备。我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得了?嗯?” 江南点点头,她试着回到曾经。 秦秋彦很高兴,亲了亲她的嘴巴,小孩子一样的赞扬她;“乖。” 他又总是那么邪恶,附到她的耳畔轻咬她,酥酥麻麻的快感传上来,跟过电一样,江南不觉然的打了一个颤。 听他哑着嗓音说:“你咬咬我试一试。” 江南脸上快要燃起火。 嗔了句:“我不要……” 秦秋彦就在被中拉了拉她,仍旧温温的蛊惑:“乖,就一次。出来了就让你睡觉。” 晚上闹了太长时间,早上必然要起不来床。 就连秦秋彦这种生物钟规律,鲜少睡过头的年千老妖都睡过头了。 怀里温香软玉,贪恋得不想起身。 秦凉早早洗漱好下楼,料想之外的,餐桌上空空如也。厨房里没有人,客厅也没有。 有点儿不敢相信是秦秋彦睡过头了,没给他做早餐,也实在不是秦秋彦的风格。上楼的时候,秦凉还在想,莫不是起来去跑步了?或者去了健身房,这对于秦秋彦来说倒还是极有可能的事。 敲了两下门没人响应,以为真的不在房间,推开想要确认一下。 看到一幅令他目瞪口呆的盛景,床上一对赤身男女,虽然盖着一条被子,只露一块洁白如玉的肩膀。秦凉又不傻,简单一剖析就能想象出两个人绝对是光着的。 而且他认出来了,男的是他爸爸秦秋彦,女的就是江南。 秦凉的心瞬间冷透了,有种遭遇背叛的强烈痛感。脑海中一时间周旋出几个不切实际又狗血的词汇,luan伦?地下情?狼狈为奸? 小拳头捏的越发紧,很少会掉眼泪的人,这一刻却想哭了。该死的江南,之前才说要让他养活她一辈子的,他也再三保证了他不会嫌弃她,不会嫌她老,也不会嫌她丑,他那样是怎样坚忍不拔的决心啊。她却背叛他,转首和他爸爸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狠狠的抽搐了一下,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秦秋彦听到了,迷离的睁开一双桃花眼,半抬起身体,就看到秦凉站到卧室门口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忽然一阵偏头疼,俊眉蹙了下。告诉秦凉:“你先到客厅里等我,爸爸要跟你聊一聊。” 秦凉还是有些恶狠狠的看他,然后一甩门出去了。也实在不想盯着这让人心堵的一幕不放,他的心啊,都要碎了。 直接泪奔地出了门。 秦秋彦马上摸上江南的身体,看她哪里没有盖严实裸露出来了。 江南醒来,含糊不清的问他:“你干什么?” “秦凉刚进来了,看到你露了没有,怎么能让其他人看去。” 儿子也是男人,即便是她生出来的,也不行。 嘟囔了声:“以后洗澡的时候注意点儿,不能陪着秦凉一起,他不是小孩子了。” 江南蓦然睁大眼睛,本来浓重的困意一扫而光,惊慌的坐起身。 “你说什么?秦凉看到我们在一起了?”江南要哭了,这可怎么办?要怎么跟他解释。一时间慌了神,束手无策。就像两个人睡在一起,是什么千夫所指的坏事,要被人戳脊梁骨一样了。 秦秋彦倒不觉得有什么,慢悠悠的爬起来去洗澡。 只说:“看到了也好,早该跟他说事情的真相了,总不能让他一直蒙在鼓里。[.超多好看小说]” 江南痛苦的将脸埋进掌心里:“丢死人了。” 秦秋彦似笑非笑:“有什么丢人的?我们是合法夫妻,又不是偷渡来的。秦凉他会理解的。”但不保证之前他不会别扭一下下。 江南拿起手边的枕头狠狠的朝他丢过去。 “秦秋彦,都怨你。你去跟秦凉解释吧,我不见人了。” 秦秋彦就倾身过来亲她;“不想见人就睡吧,什么时候肚子饿了,再爬起来。儿子的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秦凉气鼓鼓的坐在沙发上等了好一会儿,秦秋彦才一身清爽的从楼上下来。能看出他心情很好,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喜悦,是秦凉以前在秦秋彦的身上不曾看到过的。 都知道秦秋彦生性冷峻,周身淡淡的阴霾弥漫,想靠近他的人很多,可是真敢靠近他的却没有几个。 所以这些年秦秋彦一直都是秦凉自己的。可是,秦凉觉得他现在改变了,似乎要完全成为了另外一个人的。 江南明明没有一起跟下来,秦凉却像在秦秋彦的眼瞳中看到她的影子,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他们是一体的。 心里顿时酸溜溜的,再度不痛快起来。那滋味就跟仰首灌下一坛子陈年老醋,不知道那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竟然会睡到一张床上去。他不相信秦秋彦看不出他的心思,知道他是喜欢江南的,他就没有看不穿他的时候,却明知道还这样做…… 秦秋彦看着秦凉冷冰冰的一张小脸,心底里有些想要发笑,不敢笑出来,否则接下来的话没办法谈下去,秦凉就得彻底恼怒了。 又觉得很无奈,自己的儿子眼见因为一个女人跟他生起闷气,而那个女人还是他的妈妈。 秦凉一等他下来,直接张口说;“爸爸,我对你很失望,你不是说心里是想着妈妈的吗?你既然只想着她,为什么还要跟江南睡在一起?你明知道……” 他不说话了,小嘴抿得紧紧的。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秦秋彦知道他要说什么,却明知故问:“我知道什么?” 知道我喜欢江南啊……秦凉在心里补句子。怒冲冲的看着他,就不信他不知道。 秦秋彦坐下后淡淡说:“我知道你喜欢江南。”看秦凉一阵错愕,接着说:“你喜欢她没有错,我也觉得你该是喜欢她的,所以才让她来照顾你,因为那是一种天性。但跟我喜欢她定然是不同的,我对她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既然话题已经扯到这上面来了,秦凉不防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对她也是那样的喜欢,怎么就跟你不一样了?而且江南说过了,她也是喜欢我的。她愿意让我照顾她一辈子,只要我不嫌弃她……”秦凉迟疑了下,又说:“而且我问过她,她亲口说不在乎年纪,男人可以比她小。” 那样一来,他也就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了。他一直笃定江南会跟他在一起的,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意要和一个笨女人生活一辈子。 秦秋彦挑了挑眉:“她是不在乎男人比女人小,因为爸爸就比她小。而你当然也得照顾她一辈子,不仅如此,等我老了,你同样要照顾我,爸爸的一辈子也算在你的头上。” 秦凉一口咬定:“那不一样。” “那有什么不一样?” “我跟你是亲情的血缘关系,而我跟江南不是。” 秦秋彦转过来,端端的看着他,眯了下眸子,缓缓说:“你跟她一样是亲情的血缘关系,无法割舍。因为是她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江南她是你的妈妈。” 秦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秦秋彦,觉得他一定是在跟他讲笑话。摇了摇头,他可不是小傻子,才不会相信这样荒唐的话。 可是秦秋彦一点儿玩味的表情都没有,很是认真严肃的望着他。 一再告诉他:“爸爸没有骗你,江南的确是你的妈妈。是她生下的你,否则爸爸不会随便的跟一个女人睡在一起,更不会随便的把你交给别人带到异地去。如果那个女人不是你的妈妈,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妈妈是怎么样的吗?江南她就是你妈妈。只是爸爸当年不小心把她弄丢了,现在又重新找回来了。等到你再大一大,就会明白那些曲折。” 他知道秦凉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便现在不肯相信,最后总能想得通透。 其实秦凉此刻便隐隐有些眉目,所以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秦秋彦的话虽然荒唐,却有那么一点儿真。他的确不会随便的和女人睡觉,也不会将他放心的交给别人,哪怕那个女人是钟笑,这些年秦秋彦也一次没允她将他带到别处去。 他不得不说,江南在秦秋彦这里实在有太多特别的地方了。这样严肃的人既肯宠溺她,又肯迁就她。即便江南笨得像头猪,闯了他都觉是气火攻气的祸,秦秋彦蹙一下眉毛,就决定原凉她。耐性出奇的好,秦凉本来早就看出来了。 有时也会觉得,江南在他们这里似乎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这个女人是享有特权的,就因为她看不出,他还特意说给她听过。 这一刻反倒变得他迷惑不清起来,非要从头想一想,想清楚江南做的那些蠢事,再想秦秋彦是怎么没有下限包容她的。才发现,他是真的爱她的。 即便他是他的孩子,却不敢说得到的宠爱能跟江南平分秋色。在秦凉的印象中,秦秋彦从来没对一个女人这样过。 想一想,钟笑比江南差在哪里?漂亮,会做家务,厨艺没的说,对他们父子两个也是很好。可是秦秋彦不喜欢她,相处再久,仍旧冷颜相对,连笑一笑都很不愿。就那么长年累月面无表情,否则钟笑不会咬牙切齿的逢人就说,秦秋彦长了张面瘫脸。 那些家里不允钟笑做的,江南几乎全都做过。最后不仅没将她扫地出门,秦秋彦还会低下姿态亲手帮她整理。 再严苛不过就是让她面面壁,或者勒令她多长时间不许吃零食,其他硬性的惩处措施就都没有了。这对一个大人算什么惩罚?就算不是惩罚,江南瞅着一个地方也能发很久的呆,不吃东西也可以,别说是零食,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而至于这些也不是真的严格执行,只要江南想赖皮,秦秋彦绝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对别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没有这种含糊其辞的时候。 秦凉觉得,他真是太傻了,怎么到现在才想明白。 他一直想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什么样子,定然是聪明漂亮,又有才气的女人,否则不会生下这样的他,更不会被秦秋彦看上。 以前跟江南一起玩,被她气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曾不止一次的感慨,幸好这不是他的妈妈……却原来这就是他的妈妈。 是江南把他带到这人世界上来的。 秦秋彦进来的时候,发现江南没有睡,坐在床上既精神又忐忑。 一听到开门声,马上侧首看过去,问他:“秦凉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生气?” 她有些不敢问,问他是不是秦凉死活都不认她这个妈妈。 一定不会认她,秦凉只怕要嫌弃死她了。做朋友还勉强可以,做母子他一定无法接受。在秦凉的概念里,他的妈妈要是个很优秀完美的女人。而她跟他的那个标准简直相差甚远,秦凉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妈妈。 秦秋彦过来抱住她:“又胡思乱想什么东西了是不是?吃惊肯定是有的,这些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死是活,又对你有其他的情愫,知道真相肯定很惊讶。不过我相信秦凉很快就会想明白了,而且他会很喜欢你。他本来就喜欢你,以为是另类的喜欢,其实不是,是因为你是他的妈妈。” 江南有些期待秦凉张口叫她一声“妈妈”,她想,她一定会高兴的飞起来。 还是不敢相信,问他:“真的吗?秦凉知道我是他妈妈以后,还会喜欢我?他不希望有个像我这么笨的妈妈……” 秦秋彦忍不住刮她的鼻子。 “当然,怎么会不喜欢。小孩子都会喜欢妈妈,这是天性。何况是秦凉这么懂事的孩子。他虽然一直不问我,其实我知道,他对妈妈很好奇,不仅想知道她是什么样子,更想找到她。哪有孩子不想跟妈妈在一起的?秦凉再怎么不同,也是个孩子。” 沉吟了一下:“就是你不听话,以前我怎么跟你说的?哪有一点儿当妈的样子,只怕秦凉认下你,也不会喊你妈妈,还得唤你江南……” 江南垮下脸:“怎么办?”后悔莫及,之前是她一直吵着要跟秦凉做哥们的,秦秋彦不止一次的劝导过她,都被她当成耳旁风了。 “我真的很想秦凉叫我一声妈妈。” 秦秋彦哼声:“放心,不会一声都不叫,只是别指望他一直叫。”笑了嗓,有意逗她;“你要是舍得,我揍得他叫你妈妈怎么样?” 江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咬他的手臂。 “秦秋彦,你敢。” 秦秋彦被她这么一咬,全身就跟通上了电流一般。 眯起眼睛,温温的提醒:“别刺激我,我猜你现在没有力气承受我。” 江南连牙齿都麻起来,红着脸骂他。 秦秋彦要下楼做早餐,告诉她;“先给妈打个电话,别让她担心你。我去做早餐,好了叫你。” 早上的阳光很好,从窗棱照进来,散了一床。 江南坐在那片日光里,很多年了,似都不曾如此安逸过。 秦凉是个有主见的小孩子,即便小小年纪,自己的魔障自己破,想事情的时候也不喜欢被打扰。 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了,半晌午的时候决定离家出走。 给钟庆丰打电话,问他:“钟伯伯,你在哪里呢?” “在s城,怎么了秦凉?你不是也在s城?” “我不在……” 秦凉把事情跟他说一遍,想到他那里躲个清净。 钟庆丰马上说:“你别自己乱跑,我让钟笑去接你,她在z城呢,正好要过来。” 秦凉自己简单的整理了行李,没有带很多,在江妈妈家里还有……不,是他的姥姥了。秦凉有些酸涩的想,就算暂时不想理会江南,江妈妈还是要去看的。 他改不过来,一直只能叫她奶奶。 秦秋彦也不阻拦他,已经接到钟庆丰的电话了,知道钟笑要过来接他。让他自己清静一下很好,没人吵着他,反倒能更快的想清楚。 江南眼巴巴的看着,不放心他,想跟着秦凉一起回去。 秦秋彦拉着她,让她消停一点儿,现在不是往上凑的好时候。等到秦凉想通了,即便她不凑上去,他自己也会找上来。要知道她跟其他的女人不同,别的女人秦凉可以敬而远之,但这个不会。 江南咬着唇齿不让自己哭出来:“秦凉会不会永远不理我了?” 秦秋彦曲指弹她的脑袋:“瞧你那点儿出息,秦凉是你生出来的,就算不认我,也不会不认你。” 江南只是不放心,一直跟着他出去。 秦凉义无反顾的走在前头,步伐很快,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钟笑的车子等在外面,看到秦凉出来,过来帮他提行李,顺便和秦秋彦以及江南挥手道别。 她哪里知道发生什么事,依旧笑得很甜。遭了秦凉一计冷眼,大大的一个冷眼,讷讷的骂她:“白痴。” 钟笑嚎嚎的喊着屈,跟着他上车。问他:“你为什么骂我?我哪里招你惹你了?” 秦凉一上车就歪到座位上躺好,闭着眼睛不想说话。 钟笑吐了一下舌头,她跟秦凉生活了一把年头,知道这孩子什么脾气。看出他想清净,于是不再跟他说话。猜想着,不是秦秋彦惹到他了,就是江南。 之前看到江南眼眶发红,猜想是她的可能性比较大。 多么不幸,竟然惹恼帮凉。 钟庆丰派助理到机场接人,没想到离正扬也到了。 钟笑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离正扬挑了下眉毛:“你打电话说过来,反正今天没什么事,就过来接你。”看到秦凉,还很好奇:“你怎么会一起?不是在江家?” 秦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其实他怀疑这些人全都是通过气的。真相他们都知道,只把他当傻子。侧目看了钟笑一眼,对了,这还有个二傻…… 直接把钟笑丢给离正扬:“你不是来接她的,把她带走吧,让我安静会儿。” 钟笑鞍前马后把他当爷一样的伺候,到头来是这么个待遇,小宇宙爆发了。 可是秦凉根本不给她发泄的机会,说完这一句,已经跟着钟庆丰的助理先走了。 离正扬抚着下巴,不得不说,秦秋彦和江南的孩子还真是不一般,从没见过这样的。 似笑非笑;“行了,值当跟一个小孩子较真,我们走吧。” 钟笑本来要去钟庆丰那里,路上离正扬说;“那两个男人或许会有话说。” 钟笑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所指的两个男人是钟庆丰和秦凉那一大一小。想想也是,秦凉很拿钟庆丰当朋友,心里事也愿意跟他讲。 她这个时间过去即便不被当成透明人,也会被深深的嫌弃。一想罢了,何必要添那个堵,问离正扬:“可不可以去你的酒店住?” 离正扬侧首:“有什么不可以,总统套房给你住。不是说了么,终生免费制。” 钟笑欢呼:“太好了。”然后又约他:“晚上一起喝酒吧。在z城都没喝成,觉得怪对不起你,这一次我请。” 离正扬并不闲,上次去照顾秦秋彦一边就是几天,虽然有高级护理,还是跟钟笑轮班倒换。中间哪有时间出去消遣,等秦秋彦的伤稍好一点儿,就急着出院了,他耽误也已经很多了,所以秦秋彦出院那一天,他直接飞回来了。 两人说好一起把酒言欢的事自然成了一个憾事。 这一回可不能错过,只说;“好啊。中午一起吃个饭,下午我安排一下工作,早点儿过去找你。” 钟笑点点头:“好,正好下午我在酒店补个觉。” 许涛再度去看孙青,把申请上诉的想法跟她说。明确表示愿意再度竭尽全力为她争取减轻处罚。 而结果却出人意料。 许涛给江南打来电话的时候,叹息不已:“孙青不希望再上诉,她对这个判决结果很满意,是她自己亲口对我说的。” 江南握着电话沉默,许涛一说出,她似乎一下就读懂了孙青的心思。 跟她最初想象的或许一样,孙青不想因为少判个一年半载而说谎,说她是有意想要杀死林乐的。 她再厌恶林乐,对她种种的看不惯。可是,毕竟还有当年的交情,那些感情过去了,却也不是假的。与其让她死掉,还是想她活着。 她不承认,因为自己没有做过。哪怕被这样判刑,她也认了。 许涛接下来的话应验了江南的揣测。 “孙青说即便打输了,她还是很感激我,她想要的就是这个,所以没什么遗憾……她这样一说,我倒感觉很不好意思了。不过孙青是真的不想上诉,让我告诉你们,这样挺好,不用担心她。她只是想把实话说出来,至于少判几个月,她是真的不在乎。她不想因为这个,就承认自己想杀人,她坚持说自己不是那样想的。江南,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要上诉么?要上诉的话,你最好来劝一劝她。” 江南默了一会儿,只是说;“就这样吧。” 既然是孙青想要的…… 其实一年零五个月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如果在这一年零个月,五百多个日日夜夜里,能换来孙青的一点心安,方青山认识到非孙青不可,也就不算什么了。 江南觉得,孙青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年家长理短,油盐柴米,那些个生活琐碎已经将她搞得筋疲力尽了。孙青肯定也想找个地方躲清净,可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一定没有办法躲出去。孩子放不下,老公放不下,家里也放不下……而现在那么多放不下的,都不得不放下,在她看来,或许很好。 就让她一个人也静一静。 本来要回去跟许涛再并肩作战一回,帮孙青上诉再审的。这样一来,她也不用急着回去了。 结果许涛会跟孙家人说,江南还是不放心。自己回不去,就刻意给宋林爱打了一通电话。让她到孙家看一看,开导他们一下。 宋林爱说:“我知道,你就放心吧。这段时间知道你挺操心,累坏了,那天开庭看到你的脸色很难看,本来第二天去看你的,阿姨说你回z城了。既然回去了,就放下心吧,向雨的事我也会跟纪梦溪商量着处理,你都不用管了。” 江南挂断电话,觉得短短的一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 怎么也没想到孙青也有一段牢狱之灾。而林乐更惨,英年早逝,这些哪里是当年在一起时能料想得到的。 就因为人有太多的想不到,所以才会走错路,不知道前路未知,总要用些心思好好的走。 那一时秦秋彦去公司了,放她一个人在家里。其实才刚刚怀上,根本不影响做任何事情。只是有一点儿反应,表现得没有精神,食欲不振。秦秋彦便不让她再上班了,安心在家里养胎。 打算着,既然秦凉已经知道真相了。是时候把江妈妈也接过来,老人家年纪大了,总不能一直一个人生活。 江南不敢想象江妈妈知道这一切后的表情,现在事情又那么多。摇了摇头只说:“再说吧,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向雨还在家里住着,在她有着落之前,也不能把孩子推出去。” 回房间睡觉,儿子不在身边,妈也不在,诺大的空间只她一个人,忽然有些不适应。缩到床上什么都不去想,一心让自己睡过去。 床上有阳光和秦秋彦的味道,淡淡的香,是他身上清淡的香水味。 秦秋彦很干净,床单和被罩更换的比女人还要勤快。而且不请家政,江南真难想象工作之余怎么还有闲心做这些事情。 要是她,非是觉出脏来,才想着动一动放到洗衣机里去洗。 所以她的柜子里有很多现成的替代品,哪一时不想洗了,也不至于没得换。 想着这些细碎的小事,最后渐渐睡着了。 梦到上学的时候,一群人走在放学的路上,背景是烟云笼罩的天空,晚霞如火如荼。 离家不近不远,有的时候步行,有的时候骑自行车。她自行车骑的最烂,小的时候调皮,去外婆家玩,有一种老人骑着很方便的三轮车。按理说三个轮子特别稳定该很好学,可是很奇怪,跟自行车又像是天生反向。终于学会了三轮车,再回家自行车反倒不会骑了,太灵活,怎么也控制不了。 又喜欢并排着走,边走边聊天。时而把持不住偏向一边倒去,宋林爱,孙青,林乐就免不了跟着一起摔下去。 几次下来受够她了,干脆步行。还是一边走一边玩,作业在学校就做完了,不紧不慢的,生活也觉得很惬意。 说今天哪节课上老师批了哪一个同学,体育课上加跑了多少圈累的半死不活,哪个人收到了情书,发现哪个班的某个男人原来很帅气,明天哪一科又有测试…… 那样散漫的时光,在梦中似要飞起来了,轻快的跟气泡一样。 “钟伯伯,你说江南怎么可能会是我妈妈?” 秦凉咽不下东西,终于忍不住吐露心声。 钟庆丰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凉,坐过来。 问他:“怎么就可能不是?她真的是你妈妈,从你爸爸的态度也能看出来,你不是也感觉到了么。” 秦凉那个样子就跟不服气一样,摇了摇头:“不可能,她那么笨,怎么可能生出我。” 钟庆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随你爸爸,不论长相还是脾气,都随他。而且江南也不傻,只是给人的错觉是那样,其实你妈妈很玲珑通透的一个女人。否则你爸爸那么精明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死心塌地的爱上她?” 侧首看了秦凉一眼,接着说;“江南把你生下来真的很辛苦,当年发生了一些事,如果不是凶险又复杂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会被迫分开呢。有很长一段时间江南甚至不知道你爸爸是死是活,那时候她怀着你,我想你是她那时唯一的支柱了,否则一定已经垮下来了。 后来她生下你,不多时你却被人偷走了,辗转才送到你爸爸手里。可是她不知道,她或许以为你已经死了,你不知道,那段时间你妈妈因为心疼,精神出了问题。甚至连你和你爸爸的样子都记不得了……你该能想象她受了怎样的苦,真的很不容易。否则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被折磨得疯掉。” 秦凉怔了下,定定的看着钟庆丰,似在是判断他的话是否是在编故事。 “钟伯伯,你说的是真的么?” 钟庆丰点点头:“这种事情我怎么会骗你,你爸爸不说,我想他是怕你太心疼。” 秦凉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不知道她那么笨,是怎么一个人生活那么多年的? 不知秦秋彦的死活?他被偷走了?精神出了问题?……秦凉无法想象,怎么会出发生这样的事情,竟发生在她的身上。她明明看着那么简单,以为只是傻气,原来伤痕累累,他竟然看不出来。 是了,他们早早就已经遇到,按理说既然江南是他的妈妈,那秦秋彦就是她的丈夫,而他是她的孩子。而她却不认得他们,那种陌生不像是装出来的,原来是她根本就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秦凉果然还是很心疼她,那心紧紧的缩在一起。想起江南微微笑着的表情,大眼睛狡黠的一片光,有的时候顽皮的像个孩子。以为她是个快乐的人,却原来不是,她很悲伤,很无助。而他和爸爸,两个男人却没哪一个陪在她的身边。 忽然很想她,觉得自己太冲动,说跑出来就跑出来了。哪怕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生闷气,也比这样好。 江南此刻在秦凉的心里柔软的就像是一团光,看着很温暖,其实很柔弱,他很心疼她,心疼得要命。 低下头,眼泪断线的珠子一样无声无息的往下滚。 秦秋彦不知去向,如果有他陪在身边,足以照顾她的。可是他没能够。 钟庆丰就知道秦凉只要一知道江南曾经所受的那些苦,一下子便能接受她。也不是,其实在秦凉的心中一直都是接受江南的,只是实在别扭,让他一时间很难拉下脸来接纳她。 实话实说:“其实你一直都很喜欢江南,什么时候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你这么的不防备了?不就是江南么。就因为你是她生出来的,所以你才会有想要亲近她的那种感受。这就是天性。” 至于他那样的情愫并不稀罕,多少男孩子第一个喜欢的女人都是自己的妈妈,此生第一次爱的女人。甚至有多少天真的孩子懵懂的时候会以为,长大了是要娶自己的妈妈当新娘子的。 何况秦凉并不知道江南就是他的妈妈,钟庆丰觉得,这不稀罕,也不古怪。 太多的男孩子即便长大成人找那个女人共度一生时,也有在潜移默化中寻找那个和自己妈妈相似的,这并不是人性中的一种畸形。是情理之中的一种依恋,才说明人类情感的细腻,与动物是不同的。 (055)不如在一起 秦凉那一晚很消沉,不想吃东西,早早回房间去睡了。(.)又怎么可能真睡得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小小年纪就知道想心事了。 钟庆丰知道他没有睡,秦凉可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今晚的话对他的触动一定很大,这也是秦秋彦不直接告诉他的原因。可他觉得还是该说出来,总要让他知道江南为了他真的受了很多的苦。这是一个男孩子必须要承担的。 敲了两下他的房门,问他:“秦凉,要不要吃点儿东西?伯伯给你煮个面?” 秦凉闷着声音说:“谢谢钟伯伯,我不想吃,你去休息吧。” 钟庆丰便不再打扰他。 只说:“你别想太多,早点儿睡吧。” 一大早钟庆丰要去上班,走之前给钟笑打电话,不放心把秦凉一个人放在家里,让她回来带孩子。 钟笑迟了很久才爬起来接电话,接起来了,又跟个夜游神似的,说了半天都不在状态。 以至于钟庆丰恼了:“钟笑,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钟笑口干舌燥,抓了几把乱蓬蓬的头发,不能否认自己真是喝酒了,而且喝的不少。似乎还干了些其他别的什么荒唐事,隐隐约约想起一些,所以觉得整个脑袋疼的厉害,仿佛要炸开了。 不跟他说下去:“哥,你再让我睡一会儿吧。有什么事下午再说,先挂了。” 说完就挂断了,半死不活的歪回到床上去。 “怎么办?” 昨晚真是喝的太多了,怎么回来的,不知道。有一些微乱的印象,好像是离正扬将她送回来。一双腿发软,不听使唤,站都站不稳。离正扬只能过来扶着他,一直步入电梯里面。 电梯壁光滑的映出两人的一双影,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扬首看向离正扬,那个角度很好,有细微的光打在离正扬完美如涛的脸颊上,美轮美奂的。 钟笑一时间头脑晕得更厉害,鬼使神差的抓起他的领带。 离正扬顺势低下头,问她:“怎么?” 钟笑没说话,脸一上扬吻上他。明显感觉离正扬愣了下,接着,手指抬起来,扳上她的下巴,两人拥吻到一起。定然都是喝高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吻了很长时间,渐渐竟有些难舍难分,直到电梯门“咚”一声打开。 那一下就如同敲在两人的心里,顿时有些清醒。 离正扬放开她,眸子淡淡的眯着,喘气有些浓重,提醒她;“到了。” 钟笑被他吻得天花乱坠的,一时片刻不听使唤。即便是喝多了,也知道是她先吻的他。 想明白之后,脚底抹油的想要逃出来,奈何身体比思绪更滞缓。腿上一软,险些栽倒。被离正扬伸出手臂拖起来,顺势带到怀里来。 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我送你回房间吧。” 钟笑涨红着脸挤出一句:“对不起,我喝多了,才不小心吻到你。” 离正扬看着她:“吻都吻了,还说什么不小心,负责吧。” 钟笑头疼的厉害,看离正扬一脸严肃的将她望着,虽然是喝多了,但也不能借酒装疯跟他赖账。 想了一下,问他:“怎么负责?” 离正扬眯眸思索:“在一起?” 钟笑根本没想明白这个‘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困得要命,想要睡觉。看他开出条件,不是要钱,也不是要命,朦朦胧胧的没觉出难力,点点头:“那好,在一起就在一起。” 接着便歪到沙发上睡着了,怎么回到的床上也不知道。 望着早晨的倾城日光好一会儿,洗了个澡更清醒。昨晚上的事一幕幕浮现脑海,难得喝多了,还记得这样清,真是件欲哭无泪的事,想装傻都很难。 钟笑整个早晨都在想,要不要现在就收拾东西逃回z城去?换号码,老死不来s城,只当跟离正扬没有认识过? 可是,犯得着这样么?不就是喝多了吻了他一下。一看离正扬就该是那种不拘小节的人,只怕跟女人睡一觉都不觉得有什么,何况是一个吻。 钟笑最后放弃逃之夭夭的想法。 又不是狗血的小说情节,怀上了,所以带球跑。她连身都没失,跑得着么。 毅然决然打好了腹稿,如果撞见离正扬,一定要一脸无所谓的对他说。 “离少,你看我昨晚喝多了,亲了你,真是不好意思。你只当是被狗咬了,千万别介意。” 那么赶巧,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真撞上了。 奈何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总是这么大,她那些无谓在离正扬出现在视线里的一刹那全部灰飞烟灭了。脑袋“嗡”的一声响,空白之后脸都红了。 想转身,想望天,都已经来不及。离正扬已经风姿款款的走过来,黑西装,白衬衣,飘飘欲仙。 钟笑恍了一下神,恶狠狠的感叹自己还有时间犯花痴。 总不好太掉价,迎上他笑起来,装得实在太假了。跟他打招呼:“离少,早上好。”等离正扬走近来,她便优雅的将背好的台词说了出来:“昨晚上喝多了,不小心吻了你,别介意,就当被狗咬了吧。” 离正扬盯着钟笑一系列的表情变话,有声有色的,最后却听到这么一句。 挑了挑眉:“你见谁被狗咬了是不介意的?” 钟笑愣了下,是啊,被狗咬了是要打狂犬育苗的,怎么可能不麻烦。 没等她说话,离正扬又问:“怎么?睡了一觉想赖账?” 钟笑马上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个意思,还说那么多干什么。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被女人强吻过,你不知道我有多介意。” 钟笑干笑:“其实我长这么大强吻的男人也就你一个。”总不好问他:“你的意思真是在一起?” 可“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呢。 离正扬告诉他;“晚上跟我爸妈一起吃饭,我五点过来接你。” 钟笑不明所以:“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吃饭?” 离正扬慢条斯理:“因为你强吻了我。” “那跟你爸爸妈妈有什么关系?他们知道这件事了,是打算训斥我吗?”钟笑一问完,当即做了一个惊忪的表情。真的快哭了:“离正扬,你就没告诉他们,我是喝多了,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真敢欺负你一个大男人呢。再说,你都多大的人了,受了气还要你爸爸妈妈替你出头。” 离正扬似笑非笑:“你想什么呢?” 钟笑维持着那个欲哭无泪的表情:“我能想什么啊,我想你爸妈总不至于打我吧?” 早知道离正扬是家里的独子,含着金勺子出生长大的男人,金贵着呢。 离正扬无可奈何的按了按眉骨,笑了声:“我现在终于理解秦凉的苦衷了,原来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折磨他的,难怪他对你趋之若鹜。” 要命了,钟笑还是听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只得一再再的不耻下问:“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折磨秦凉了,要知道这些年都是他在折磨我好不好?”还有秦秋彦,那一对父子齐心合力,简直天下无双。 离正扬只说:“不知道。”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她:“以后再别折磨秦凉了,他还小,来折磨我吧,供你折磨到死。” 钟笑狠狠愣了下,一下便不再说话了。 从前有谁对她说过,结婚实质上就是一男一女凑到一起相互折磨,哪一天折磨死了,也就到尽头了,这就是所谓的长相厮守,算是一种永远。 她是个大龄剩女,却很少想到“永远”这个词汇,觉得嫁一个人那么难。遇上一两个想嫁的,并不是刚好也想娶她的。于是,擦肩而过,说成单恋,或者一厢情愿她都不在意。那么多想娶她的,却又没哪一个是她想嫁的。 于是青春被搁浅,才发现越来越难嫁。越来越多的人对她说,别等了,你要等的那个人不会来了。 孤老终生也很需要勇气,女人大抵经受不了太多便会妥协,总难得会有一个女人像刘若英那样,头也不回的大声说:“要你管。” 今天却有一个男人跟她说,愿供她折磨到死。 钟笑整个人跟做梦一样,离正扬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子,长相俊美,气度非凡,人品又刚好是他看重的。如果他想娶她,钟笑想,她或许也很乐意嫁他。 只是钟庆丰很惆怅。 告诉秦凉:“钟笑不知道又发什么疯了,跟掉了魂似的,是指望不上她的。不要你跟伯伯去公司玩吧,或者让宋林爱阿姨先看你一天。” 秦凉放下手里的面包片,说;“我哪儿都不去,还是去奶奶家吧。” 钟庆丰看着他:“你要是还没整理好思绪,可以在伯伯这里住一段时间。” 秦凉摇了摇头,懂事的说;“奶奶也很惦记我,我还是去陪她。” 钟庆丰想了一下,觉得这样也好。 去公司之前先把秦凉送到江家去,江妈妈并不认得他,所以直接送到楼上。 说起来时,只道:“我是秦凉爸爸的朋友,才从z城回来,秦凉要找您,就把他一起带回来了。” 江妈妈谢过之后,送他出来。 秦凉招手跟钟庆丰道别:“钟伯伯再见。” 钟庆丰笑笑:“再见,有什么事给伯伯打电话。行了,跟奶奶进去吧。” 江妈妈乐得不行,把秦凉揽在怀里,觉得一颗心终于是踏实了。其实自从江南把秦凉带走,就惴惴不安的。想来江南只是安慰她,怎么还可能再回来。 没忍住,抹了一把眼泪。 秦凉过来抱着她:“奶奶,你别哭,我不是回来了。” 江妈妈笑话自己:“你瞧瞧奶奶,年纪大了,反倒这么不争气。奶奶见到你回来很高兴,你看江南她也没跟奶奶说你要回来,天天大大咧咧的……” 一提到江南秦凉不说话了,微微的拧着眉。 林向雨已经走过来。 恸恸的叫秦凉:“秦凉哥哥,你回来了。” 江妈妈拉着秦凉和林向雨到沙发上坐。 “向雨,这回秦凉哥哥回来了,有人陪你玩了。” 秦凉把包里的几本书拿出来,让林向雨自己看。 林向雨没上幼儿园,一个字也不识。只能看上面的图画。 秦凉不能理解小朋友不认识字这件事,摇了摇头感叹:“有时间我教你认字吧,这个时代竟然还有文盲,真可怕。” 江妈妈被他逗笑,其实小孩子不认识字很正常,即便上了幼儿园,认识的也不会很多。像秦凉储备量这么大的,很难找。 江妈妈越看自己的孙子越觉得不凡,不管怎么样,有人陪林向雨玩了,给她找点儿事情做也好,省着她老是想妈妈,时不时就泪眼汪汪的。 鼓励秦凉:“对,多教向雨妹妹一点儿东西,让妹妹也能自己看书,先从简单的开始,别太难了。” 想起来,又问:“江南她什么时候回来?还是让你自己回来,她已经开始上班了?” 秦凉低着头,这话该怎么跟她说?江南现在是秦秋彦的宝,他都怀疑秦秋彦还会不会让她工作。他是江南生的这件事,看样子江妈妈也不知道,说那两人睡到一起了,怕是不太好。秦凉左思右想,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只道:“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上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吧。不过奶奶,你放心,我会陪着你。” 他还不想回家,看到那两人亲亲我我,秦凉想,他可能不会太痛快。 江妈妈倒不管江南是不是去上班了,她那么大的人了,不用她时时操心。只要秦凉能陪在身边,江妈妈就放心了。 让秦凉和林向雨在客厅里玩着,她去给两个孩子洗水果吃。 江南整个人失魂落魄,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发呆。 想给秦凉打一通电话问问,以为他还在钟庆丰那里的。几次要按号码最后都没有勇气,又退回到桌面上,不停叹气。 下一刻,手机被人抽出来,扔到一边去。 “以后少用这个东西,有辐射。” 江南抬起头,翻了翻白眼。 秦秋彦坐过来,扳过她的脸,笑了声:“想秦凉?瞧你那点儿出息,有本事把他生出来,就没本事给他打个电话?” 江南不得不说:“我不敢。”秦凉真要说一句,他不会认她,永远都不会,江南只怕会伤心死。 那疼想一想都知道。 秦秋彦有些在意的问她:“你说,在你心里我和秦凉哪个更重一些?” 江南没想到秦秋彦会问这样的问题,看了他一眼转过脸去不答。 “幼稚。” 秦秋彦将她的脸重新扳过来:“这不是幼稚,是在意。” 江南看他一脸较真的模样,想了下,这话要怎么说呢,觉得这不是哪个重,哪个轻的问题。 最后想了一下,只说:“生孩子真的很疼。”那种疼让一个女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跟死而复生一般。 秦秋彦这样聪明的男人,当即眯紧眸子,捏上她的下巴,有些恶狠狠:“江南,你什么意思?想说第一次我让你疼的不如生秦凉狠,所以在你心里没那么刻骨铭心是不是?” 江南打下他的手:“秦秋彦,你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 “我怎么乱说了?你那话是什么意思?”将她拖到怀里来,告诉她;“今天你要不跟我说明白了,晚上我不让你睡觉你信不信?” 江南想张口咬他的手臂,秦秋彦有先知,一倾身反倒吻上她,把她微张的嘴巴占得满满的。 睁眼看着好,尽是邪恶的笑意,像个十足的痞子。 江南被他吻得头昏眼花,放开的时候缩在他的怀里喘粗气。 秦秋彦还是没忘了刚才的话题,揪着她不放松:“把话说明白。” 江南抬头看了他一眼,软软的倚在他的胸口上说:“哪有什么轻重,根本没办法比较。我只是说疼了,肯定就忘不了的。” 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如果没有他,也不会有秦凉。会生下秦凉还不是因为他。 秦秋彦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动了动嘴角。又来亲她。 江南伸手抵着他:“不要……” 秦秋彦嗓音软软的:“我温柔点儿。” 最后电话还是秦秋彦打的,被喂饱了,心情很好。不想江南这么牵肠挂肚的,扯过毯子将江南裹好,先不去洗澡。拔通了钟庆丰的电话,问他:“秦凉在不在你身边?” 钟庆丰告诉他:“秦凉回江家了,他说想陪着江妈妈。我想秦凉是想得差不多通了,小孩子没大人那么复杂,再给他一点儿时间。他也不是不肯接受江南,只是有孩子的执拗而已。” 秦秋彦“嗯”了声;“那我挂了。” 江南一脸期盼的看着他,见他没说什么,就将电话挂断了。垮下脸:“是不是秦凉不肯接你的电话?” 看吧,她一想就是这样。 秦秋彦抱起她去楼上洗澡,边走边说:“就你多想,秦凉怎么可能不想接我们的电话。他现在不在钟庆丰身边,回家里找妈了。” 江南怔了下,有些不可思议,无论如何没想到秦凉回江家了。江妈妈肯定很高兴……她竟然有些感动。 问秦秋彦:“你说,这样是不是代表秦凉并不是特别的排斥我?”否则怎么还会回江家呢,何况是在现在这个气头上。 秦秋彦骂她:“傻瓜,我给你说什么了,秦凉是你生的,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他一直想要妈妈,想明白了指不定心里怎么高兴呢。” 钟笑紧张的要命,不是没见过场面的人,可是一想到是去见离正扬的父母,心跳动的就会格外厉害。 来之前刻意化了精美的妆,衣服也是下午坐不住的时候去商场里现买的。华丽又不敢太花哨,最后选了一件很端庄的连体裙,浅蓝色,配上她一脸的妆美极了。 连离正扬看到的时候都惊滟了一下,不得不说钟笑长得漂亮,从第一眼见到就知道她是个美女。 路上钟笑紧紧抓着手里的包,面向窗外不说话。 离正扬侧首看她,有些想笑:“紧张?” 钟笑倒很诚实;“太紧张了,要不然别去了,非得跟你爸爸妈妈一起吃饭么?” 离正扬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丑媳妇也得见公婆。” 钟笑惊怔的望着他,默了一会儿,问他:“你是来真的?还是拉我去客串?”总觉得不真实,一切来得太突然。那感觉真跟做梦一样,很难死心塌地的不去置疑它的真假。 知道离正扬的心里有一个女人,根深蒂固,连他自己都不否认。说出来的时候也很坦荡,甚至不去隐瞒她。 其实钟笑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反复思索这件事,觉得拉去客串的可能性更大,他只把她当哥们,所以这样不拘小节的。 尽管这样想,还是很用心的打扮好了等他过去接她。接到电话之后,拿上包下楼。乖乖的坐上车,直到现在才有勇气问出来。 更怕很多东西一问就破了。他是真的拉她客串,而她多问一句,就会变得很低微,让他怀疑她想多了,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不问又觉得实在太折磨了,自己竟然这样当真,心里紧张得连喘息都要停止了。 钟笑不想这么委屈自己,问出来,眼眶都热了,想要掉眼泪。等着他给一个不圆满的答案,让她知道,真的就是妾有意郎无心。 只要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心里有了底,不那么紧张了,就帮他好好的演一出戏。 离正扬已经把车子打到路边停下。 看来钟笑还是有太多的不确定,是他说的不够清楚。没想那么多,甚至之前也没动过要在一起的念头,怎么可能?萍水相逢,何况他的心里还有其他人…… 昨晚钟笑吻上他的时候,却忽然很激动,有一丝丝的欢喜,渐渐的心跳开始加速,死而复生的感觉。不似这些年有女人贴上来的时候,心如死物,何止是没有心情,嗅到除那人之外的气息,厌恶得只想伸手拔开。 那一刻却没有,手臂反倒越收越紧。 直到放开,看她一脸茫然无措,慌张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中刹时间玩味又感叹,便想,就是她了。 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思,没想着把她当作谁,心里的人哪里是可以替代的。明明很清楚她是谁,却仍旧有一个想法,在一起。 “不是客串,是玩真的。也不是好奇,更不是为了好玩,你知道,这种游戏我玩不起,也没有心致去玩。到现在我还不能明确的告诉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到底有几分心动。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明确,就是在一起。你也不用担心在一起之后我会三心两意,或者始乱终弃。一定不会,至今到现在我还没对哪个女人动过这样的念头,你是头一个。我想……或许我有那么些喜欢你了……” 钟笑吸了一下鼻子,侧首看向窗外。还是有一滴眼泪肆无忌惮的滑下来。哪有哪个女人要像她这样,遭遇表白却满口的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心动都不知道。只敢说或许是有那么些喜欢你了。 不过,就是这些不确定,也足够了。谁让他离正扬的运气好,遇到她这么一个勇敢又傻气的女人,愿意为他这点儿不确定去冒险。 因为钟笑觉得离正扬是个值得女人去冒险的女人。如果成功了,将是件无比幸福的事。 这件事比买彩票更俱冒险价值,连那个她都会买,何况是这么一个男人了。如果真的中了,简直价值连城。就算最好没能成功,不如她所愿离正扬愿意放弃心里的那个女人爱上她,也只当号选得不科学,买不中而已。 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再转过头,如释重负的说:“那就在一起,开车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离正扬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动了动。这么坦诚的姑娘,或许最后的最后,他不会让她失望。他隐隐这样觉得。 (066)下辈子再不遇着你 离家早已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等两人上门。(.无弹窗广告) 按离家二老的意思本来早想请钟笑来家里做客的,跟离正扬说过许多次,都因为实在有脱不开身的事情耽搁了。这一次他们再提,难得离正扬没有推三阻四,很痛快的答应下来。离家自然不会说迟上一时片刻,时间立刻被定在今天晚上。 离正扬的车子一开进来,下人已经进来通报。 离家二老亲自接出去,见钟笑从车上下来,端庄秀丽的一个美人,举止也很优雅,心中一阵赞叹,第一眼还是占了先机的,钟笑这一趟怎么都算得人心。 钟笑在离正扬的引荐下礼貌的跟两位老人打招呼。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钟笑,打扰了。” 离夫人过来拉上她的手,将母仪天下的威严隐藏无踪,很是亲昵的说:“你好,笑笑。别说打扰这么见外的话,我和你伯父一直盼望你来家里做客,正扬这坏小子一直说你有事情忙,抽不开身,直到现在才见到。” 钟笑看了离正扬一眼,回答她;“前两天是工作上出了点儿事情,一直也没在s城,才刚刚回来。也没能早点儿来拜访你们。” 离老爷子乐呵呵:“不碍事,年轻人忙于工作,我们都理解。大家进去边吃边聊吧……” 来的时候钟笑本来一直紧张,连说笑都绷着神。毕竟跟自己亲生父母相处的时间都稀少得可怜,如今早快忘记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了。见别人的父母更是头一次,只怕哪里做得不周到,会被嫌弃。 渐渐的发现离家虽然是世家,两位老人却很好相处。言词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咄咄逼人,要抓着她问这问那。几乎没怎么问及她的家势,这一点倒让钟笑觉得很自在。 知道他们都是聪明人,不可能不想了解,定然早就了解透彻了,觉得满意,所以才能这么不动声色,笑脸相迎。 长者都这样随意了,慢慢的,钟笑也跟着放松下来。说话大胆一些,席间会说玩笑,逗得两位老人开怀大笑。 以前离家人吃饭都是有板有眼,出于礼貌也都不会太说话。难得有这么欢愉的时候,一晚上离家二老合不拢嘴。 吃完饭去厅中喝茶吃水果,说话一直没有停止。 聊的内容很杂很广,只是闲散的说话,却和乐融融。 最后时间不早了,钟笑要离开,离夫人竟还有些恋恋不舍。 问钟笑:“你什么时候再过来陪伯母聊天?明天有时间吧?” 钟笑笑了下。 离正扬替她答:“她现在时间多的很,你可以经常找她聊天。” 钟笑偷偷的瞪他。 离正扬只当看不见,跟离老爷子说:“爸,我们先走了。” 将人送去酒店。 路上钟笑倚在车座上休息,晚上吃的太多,又说了不少话。一安静下来了,觉得有点儿累。 离正扬打着方向盘,笑望她:“你这嘴巴倒挺能说,把我爸妈哄得合不拢嘴,别说,也真是本事。” 离夫人还行,人前笑一笑一般不会给人严肃的感觉。但离老爷子并不是个很爱说笑的人,会与人保持一段距离,不会到哪里都随随便便的与人打成一片。 以前哪怕对丛锦满意,上门的时候也只是客套的招呼,没说像今天一样聊得热火朝天。 那时候看丛锦只是无可挑剔,漂亮,有能力,论家势门当户对,便觉得条件合适。豪门的婚姻大都是这样促成的,至于喜不喜,往往成了退而求其次的要件。 却能看出来,他们是真的喜欢钟笑。这丫头很有亲和力,聊起天来一点儿拘泥做作的感觉不会有,直爽又不显得粗鲁,很大方。 家里没有女孩子,一旦注入这样的气息,宛如百花齐放,难得离家二老会那样喜欢。 钟笑有些得意:“我是搞语言的,嘴皮子利索是我唯一的功力。” 她常这样说,本来学的就是语言类,她通几国的语言,而且不是那种一知半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主,当个正牌的翻译绝对没有问题。 离正扬不会像钟庆丰那样打击她,只是由心夸赞:“真的很了不起,这实在是个了不得的本事。”笑了声:“以后再去哪个语言不通的国家不用带翻译了,有你跟着就足够了。” 钟笑的心狂跳了一下,故意曲解:“我可是个行情斐然的翻译,没有丰厚的薪水,你想都别想。” 离正扬挑了挑眉:“把我名下的所有资产给你,算不算丰厚?” 钟笑定定的看着他,彻底脸红了。他这样算不算跟她求婚了?头一遭遇到这么婉转又直白的求婚,难保不惊心动魄。 “你名下的资产有多少?” “一辈子供你使劲挥霍,估计到我们老死还有余。” 钟笑沉吟:“既然是这么大的诱惑力,那我考虑考虑。” 离正扬抬腕看时间,告诉她:“别太久,给你二十四小时,现在正好九点半,明天晚上九点三十一分我给你电话,把你考虑的结果告诉我。” 钟笑目瞪口呆:“要不要这么急?”这跟逼婚有什么区别么? 离正扬表示无奈:“这还急么?估计我爸妈不回给我这么充足的时间。要知道这二十四小时还是我努力为你争取来的,中间我得想各种各样的法子敷衍他们,拖延时间。在你给我明确的答案之前,我怎么能给他们答案?” 钟笑恶汗:“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你嫁出去么?” 离正扬哼了嗓:“打我达法定结婚年纪那天起,他们一直都这么迫不及待的。”纠正她:“不过你搞搞清楚,他们想要的不是把我嫁出去,而是娶个老婆回离家。” 钟笑咂咂舌:“不管怎么样,你的压力还真是挺大的。” “你才知道啊,小伙伴,赶紧发发慈悲救我于水火之中吧。” 钟笑以前没发现离正扬的嘴皮子也这么利索。之前做普通朋友的时候他文质彬彬,只要是她讲话,他都很少掺言,专心的听她讲。而钟笑又是那种无时无刻都能侃侃而谈的人,所以离正扬沉默的时候居多。 现在肯跟她互通往来,才发现嘴巴也是利得很,而且风趣幽默的。 钟笑回到酒店翻来覆去,大半个夜过去了,仍旧睡不着,只能呆傻的望着天花板。拿不定注意,毕竟是结婚的这种大事。考虑着要不要给钟庆丰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拿主意。按理说这种事情不该有犹豫的余地,长兄如父,她是钟庆丰含辛茹苦养大的,这种事情一定要先和他说一声。 可是钟笑头皮发麻,她做事无厘头简直是出了名的。而钟庆丰最瞧不上她的就是这一点,以前有个什么事,都要板着脸的训斥她。 但是,那些事跟这件事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了,还有比今天的事更无厘头的么。真要跟钟庆丰说了,指不定要怎么骂她。 忍不住打冷颤,电话在手里捂热乎了,还是没有勇气打出去。 除了畏惧还有丢脸,要钟庆丰知道,她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嫁出去。以前他劝说她找个老公的时候她怎么说?义正词严的装清高,说她对这种事情没有半点儿的向往之心,一副浪迹天涯的浪子豪情,转眼却没从比她想嫁的更急,说出来不会被笑掉大牙才怪。 到时候钟庆丰又会怎么说?说她女大不中留,翅膀硬了,就想飞走了?她的脸皮这么薄,到时候非得窘迫死。 思来想去,不说肯定是不行的。于情于理都没有她这样的,总要找个说客先去打探一下钟庆丰的口风。对于她有意嫁给离正扬这件事有什么感想。 最好的人选就是秦秋彦了,她本来跟秦秋彦就熟悉,而秦秋彦又最能跟钟庆丰说得上话。钟庆丰一直还挺拿秦秋彦当回事的,他说的话他也肯听。 钟笑一想到这个合适的人选,马上给他打电话。 卧室中漆黑的一片,有暧昧的声响传出来。 细细软软的,咬出的字句有些费力:“电话呢……” 男声慢了许久才响起,喘息之中带着一丝丝的狂燥,沙哑低沉:“该死。”前戏才做足了,便被一个电话生生打断。 秦秋彦翻身下来,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电话。 启音不善:“钟笑,你想死?” 钟笑开场便被秦秋彦这样骂,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是秦秋彦的风格,他是毒舌男不假,但杀人不见血,骂人不吐脏字,是他们秦氏男的金字招牌。完全用一个气场就足以秒杀她,这次这样下血本,竟然问她想死想活? 愤愤不平:“秦总,我到底把你怎么了?你至于这样子骂我。是,打电话的时间是晚了点儿,可你跟我装什么呢,你平时工作到这个时间不睡还是什么新鲜事么?我不相信你现在就睡了……”睡着的人不该话语惺忪?哪个骂起人来还能这样生龙活虎,血气方钢的。 秦秋彦冷冷说:“有病,药别停。” 一下挂断了,钟笑再打,就已经关机。 秦秋彦钻回被子里,将身边的温香软玉揽进怀中。 软软的叫她:“老婆……” 江南已经要睡了,本来就是睡着的,被他折腾醒,半梦半醒间挑开眸子,就看到他伏在身上像要把她吃进肚子里,见人醒来,眼睛很清亮,低低的笑了声:“醒了正好,好好感受……” 她困得要命,觉得时间该是不早了。还是想睡,无力的推打他;“困死了,你怎么没完没了的。” 秦秋彦两只手按在她头两侧,提起来声音里透着委屈:“为了孩子,你哪一次真顾及到我了,我根本就饿着呢。” 没想到钟笑的电话就打来了,再想继续,江南死活都不允。 问他:“谁的电话?” “钟笑的。”秦秋彦恶狠狠的说。 江南“哦”了声,转过身背对他,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纪梦溪这几天一直忙工作上交接的事,没顾得上来江家看一看。 才抽空过来,江妈妈一开门,说了声:“梦溪来了。” 纪梦溪跟她打招呼:“阿姨,你好。” 林向雨扔下手里的玩具已经跑了过来:“叔叔。” 纪梦溪抱起林向雨:“向雨好,在奶奶家乖不乖?” 发现林向雨住在江家的这段时间胖了不少,两个小脸颊都鼓起来了,不像以前那样面黄肌瘦。江妈妈人很好,知道林向雨在林家受了不少苦,难有这样的机会就会刻意做一些好吃的给孩子吃。 林向雨点头:“我听奶奶话,奶奶对我很好。” 纪梦溪看到秦凉,又跟秦凉打招呼。 “秦凉,你好啊。” 秦凉抬眸看了他一眼,还是淡淡的:“你好,纪法官。” 自打秦凉知道纪梦溪是做什么的以后,再见面,就会这样调侃他。 纪梦溪觉得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会像别的小朋友叫他法官或许是因为崇拜他。秦凉明明觉得他这个杯水车薪的职业很可怜的。 无可奈何的笑笑:“秦凉,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友善的对我?” 秦凉坦言;“我对你已经很友善了。” 纪梦溪只得认下。 江妈妈被一大一小的对话逗得乐开怀,还是得交代秦谅两句:“跟纪叔叔可不能这样没大没小。” 知道秦凉就是这个性格,也不是不礼貌,跟人淡淡的疏离习惯了。 快到中午饭的时间了,江妈妈留纪梦溪在这里吃饭。去厨房里择菜,让他陪着两个孩子玩。 秦凉不用别人陪,这个时间他在打游戏,有人陪他反倒添乱。 纪梦溪坐在沙发上教林向雨背唐诗,背了一会儿。 林向雨抬头问他:“叔叔,我什么时候回家?” 纪梦溪放下手里的书,问她:“你想回家么?” 林向雨的双瞳一下闪过惊恐,半晌,瑟缩的摇了摇头:“不想……姥姥不喜欢我……”而且她也没有妈妈了。 纪梦溪看着林向雨,大大的一双眼透明又暗沉,想起那天在病房里见到,惊忪的样子,可怜至极。 跟林家交涉过不止一次了,林家语气强硬,依现在的情形看,就算真把林向雨送回去也不会有半天的好日子过。肯定远不如前,这对于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纪梦溪去阳台上给宋林爱打电话,这几天江南不在,林向雨的事一直都是两个人商量。 表明他的意图:“我想收养林向雨,你觉得跟怎么样?” 纪梦溪愿意收养林向雨肯定是很好,对于林向雨来说,是天大的福份。 可宋林爱又怕他给自己找麻烦。 “林家那一家人啊,不通情理起来胡搅蛮缠的。我怕你真收养了向雨,他们会像卖孩子那样跟你要钱。或者以后他们见向雨过好了,又没完没了的纠缠上来。” 纪梦溪倒不害怕这个,他是干什么的,林家虐待儿童本来就是违法的,他总有办法说服林家妥帖的将孩子交出来。也会将收养程序合理化,把林向雨带到纪家去养着。 有这样的念想,就是不知道这样对林向雨好不好,林家对她再不好,也是她的家。所以才想要问一问宋林爱,她是当妈的人,也有一个女儿,对小姑娘的心思应该比较了解。 “这些因素倒不用考虑,他们赖不到我什么。而且收养向雨的程序我也能办,可以省去中间那些麻烦。就是不知道这样对向雨的生长好不好。” 宋林爱想了下:“其实我觉得什么孩子放到林家,最后都会心理畸形。现在向雨跟一般的小孩子比起来,就觉得很内向。太懂事了,哪里是个孩子该有的心性啊。真要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以后指不定成什么样,辛苦就更不用说了。” 相比之下,能有个好人收养她,对于林向雨而言,就跟重获新生一样。 宋林爱觉得,林乐在天之灵该感谢纪梦溪才是。 “这事你跟江南说了吗?” 纪梦溪按了按眉骨:“还没有,只是初步打算这样。总放在江家不是事,阿姨年纪大了,带个孩子也很辛苦。住的时间久了,林家那边还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事不适合拖下去了。” 宋林爱便说:“那你问问江南,跟她商量一下,要是大家都觉得可行,去林家那边说事时,我跟你一起去。省着他们得寸进尺,有些话你不好说。” 林家现在看到宋林爱跟看到江南一样的反应,怒气滚滚的将仇人看。 “你不合适过去,我自己去处理就可以。” 从江家出来之后,才给江南打的电话。 江南没想到纪梦溪会萌生这样的想法,知道他是个好人,可是这一系列的事已经给他找了很多麻烦。 “要是必须有个人收养林向雨才合适,还是我来养她吧。你还没有结婚,就带个孩子回纪家,先不说你父母会不会同意,其他人得怎么看啊。” 纪梦溪笑了声:“怎么?担心别人会误以为这是我的私生女,影响我找老婆。” 江南在电话那头翻白眼:“我真这么以为,你别以为没什么事。” 纪梦溪唇角的痕迹一点点的淡下去,他想随遇而安,又笃定这辈子再遇不上,是打算孤老终生的。 淡淡说:“你以为的那些事都不是事,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总不能让林向雨一直住在你们家。再说你收养林向雨不合适,先不说你和林乐的过节,就是林家也会时不时找你麻烦。” 那一家人他算见识了,难缠的很。 江南劝他:“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再说,我知道林向雨很可怜。如果林家实在容不下她,送好的福利机购也可以啊。” 纪梦溪想到林向雨空灵凄楚的眼神终究是觉得不忍心,他一个在蜜罐子中长大的人,亲眼一个孩子的不幸,是种冲击。见得虽然不少,可算起来跟林向雨算有缘分,来来回回很多次了。 而且纪家抚养一个孩子完全没什么问题,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是家里的独子,这一生可能要让家人失望了,有一个孩子陪在他们身边,给一丝慰藉,或许便不会那样伤怀。 直接跟江南说:“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我一办理好抚养手续,就把林向雨接走。” 江南也知道中间环节有些麻烦,林向雨有合法的监护人,而林家人对她不好,是可以走其他的抚养程序。可是办理起来,不是吹口气的事。 当然,纪梦溪素来有办法,如果他想办,程序一定可以简化。但怎么想都觉得,纪梦溪收养这个孩子不妥当。 林家看到纪梦溪上门,脸色马上就变了。 “我们说的很清楚了,林向雨那个丧门星想回来可以,但是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林母伤心劲还没有过,一出口话语尖锐。 林父看到纪梦溪已经抿紧唇,一脸严肃,考虑到他的身份还知道请他到屋里坐。 纪梦溪表示来意:“如果你们那么不想抚养林向雨,我可以收养她。中间的那些手续我会办理,不用你们操心。至于向雨大大成人所需的一切费用,也不再用你们支付,你们觉得怎么样?” 林家人稀里哗啦的在心里打算盘,如今这个社会养一个孩子得花不少钱,先不说她吃的用的穿的,就算当条狗一样的养着,上学也需要花钱,生病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而不医治。进一次医院了得么,这个吸血的年代。 就算对她不好,人前总要过得去,否则邻居亲友指指点点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样算一算,一年下来的开支不少。现在林乐没了,家里就他们老两口,指望林父的那点儿工资,再养个孩子负担可想而知。 林父当机立断:“既然你想抚养她,那你就抚养好了。我们林家现在这个条件你也看到了,根本养不起她。可是,得说好了,从今往后我们一分钱不会掏。” 纪梦溪不缺他们给的那几个钱,来这一趟不过就是想请林家松个口,证明他们不能好好抚养林向雨,甘愿放弃监护权。以保接下来程序的合法化。 林母还有那么点儿不死心,站出来:“你把林向雨带走可以,带到哪里去我们也不管,她是死是活跟我们林家没有半点儿关系了。不过我们以前抚养她可是花了不少钱,这些年的力不能白出,她已经被我们养那么大,却被你带走了,之前花的钱,你是不是得赔偿给我们?” 早在纪梦溪和江南谈婚论嫁的时候,对他有点儿了解,知道纪梦溪出身高门,家里很有钱。 却不知,他这人也很有原则。 听了林母的话好笑:“你想多了,不让你们支付林向雨以后成长所需的费用,已经是件便宜事了。法律明确规定,你们不能很好的尽到监护义务,由其他机关或者人员对她进行监护,费用你们怎可能不出?现在你们跟我要林向雨过去的抚养费,是想把向雨卖了?好啊,拐卖儿童也是触犯法律的行为。如果你们不想跟我好好谈,那就算了,一切按照公方程序走。麻烦是麻烦一点儿,不过我讨到的便宜会更多,你们就等着为向雨出成年之前的费用吧。到时候不用我要,国家也会自动从林先生的工资中扣除,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纪梦溪话语中正,能看出已经隐隐动了怒气。 林家二老也知道官司万万不能打,别说他们没理,就算有理,跟法官打官司,能占到什么便宜? 林父瞪了林母一眼,对纪梦溪赔上笑。 “别听她乱说,要什么要,又不是卖孩子,那种事我们怎么做得出来。” 林母也软了,坐在一旁不敢跟纪梦溪再无端的争论下去。 出俱各种证明,准备拿去公证。纪梦溪办事周全,不会落下各种各样的空子等着他们有朝一日去钻。 晚上宋林爱打电话问纪梦溪。 “你去过林家了?事情怎么样了?” 纪梦溪正在整理东西,停下来。只说:“谈的可以,还有一些细节的事情没有办妥。” 宋林爱又问他:“你给江南打过电话么?” “打过了,她不希望我收养林向雨,说还不如她合适。” 宋林爱也有些犹豫:“要不然你放弃吧,我觉得江南顾及的还是有道理,你一个单身,连婚都没有结,收养个孩子好吗?” 纪梦溪温温的笑着:“哪有那么多讲究,不会误认成我的私生女。” 两人认识一些年头了,最早的时候纪梦溪还帮过宋林爱。实说实话:“你的年纪也到了,真该找个好女人成家了。像你这样的男人,只要说要娶了,定然有大把的好女人供你甄选。” “相亲么?”纪梦溪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说话,还是有公子如玉的感觉。又道:“再等等吧。” 等什么呢?那个人么?分明就是江南。不会来了。早在许多年前,江南心心念念等着他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 宋林爱叹了口气,其实很佩服这样勇敢爱着的人。全身上下都是勇气,所以才会觉得纪梦溪要永远都是个风华万千的不老男神。 “纪梦溪,跟你说句实话。其实江南是等过你的,她等了你很多年。那些年她等得真的很用心,我觉得那个时候你出现就好了,她会毫不犹豫的嫁给你,哪怕之前你伤害了她。”江南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勇敢和不计前嫌,这样的女人才配得到幸福。 纪梦溪握着电话,有些笑不出,失落和感伤纷至沓来。他说:“我知道。所以才要加倍的还给她。” 从头至尾,两个人的故事都在以一个一厢情愿的节奏上演着。当年卖力演出的是江南,如今她卸了妆,纪梦溪又开始粉墨登场。 有的时候想起来,不是不遗憾。名副其实的有缘无分,就像是两条相交的直线,只在那一个点上心心相印过,然后分开了,注定再没有交集的一天。 之前去参加沈书意的婚宴,来去匆匆,没故得上吃饭。沈书意拖着曳地礼服出来送他。 就说:“纪梦溪,你就是个疯子,痴得吓人。上学的时候觉得你绝顶聪明,原来不是,你是最笨的。” 纪梦溪当时也只是笑着,并不否认。都说恋爱的时候人的智商为零,纪梦溪觉得自己一直是爱着的,智商怎会高得了。 可是正因为那一点相jiao,注定两条线再也分不开。不论时光重叠影踪交错到什么时候。 夜里九点三十一分,离正扬的电话准时打开,一秒钟都不多,一秒钟也不少。 问她:“想好给我怎样的答案了么?”在钟笑回答之前,他又补了一句:“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还有希望你给我满意的答案。我说过,我的心里是爱着一个女人,可是,爱不爱其实是没有差别的。” 钟笑从来没觉得他自私,爱由心生,不是一个人用理智可以控制的。 离正扬选择一辈子不说出来,就证明那只是爱,不是非份之想,也没有想入非非,足够了。 答案就在她心中,其实思不思考结果就是那样。昨晚去离家之前她就做好了冒险的打算,只是用一整天的时间还没考虑好要怎么跟钟庆丰说。 那个男人语气莫明,态度莫测,之前先是反对,又装作若无其事,所以拿不准到底会不会接受离正扬。更怕一说出来,被他一杆子掀翻,钟笑对谁都可以咬牙切齿,钻牛角尖的对着干,唯有钟庆丰不可以。她可以不听话,不懂事,但她不能狼心狗肺。 这一刻心跳加速,仿佛离正扬英俊的眉眼近在眼前。就那么淡淡的眯着眼,等着她给出一个答案。 越来越热,连喉咙都渐渐干涩,只说:“有时间一起去看吴哥遗迹吧。” 离正扬到底笑起来,笑声有些爽朗,由心发出来的。 “等结了婚再说,家里现在逼得极,我去回个话,之后再打给你。” 钟笑挂了电话,站到窗前去透气。做了几个深呼吸,其他人指望不上,还有决定亲自给钟庆丰打一个。 响了好一会儿接起来,张口便问:“疯够了,才想起你哥哥?” 钟笑跟他撒娇:“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亲妹妹。我什么时候疯了?” 声音软软的,钟庆丰却冷冷的。 “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吧?” 钟笑对着斑斓的玻璃窗吐舌头,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她,一个语气都能听出破绽。也是,若不是惹下什么事,她几乎从不跟钟庆丰这样说话。 拉了长音:“哥,我真的有事跟你说。” 钟庆丰简单的两个字:“你说。” 钟笑恸恸的,有一点儿试探:“你觉得离正扬那个人怎么样?” 钟庆丰眼睛一眯,第一个感慨便是……莫不是又被秦秋彦说中了?那个人虽然年纪小,可是眼神独道,对什么事的大体走向都能摸得几分清,就跟先知一样。 不禁问:“你跟离正扬在一起了?” 钟笑呼吸困难起来,干脆说:“我想嫁给他。” 一句话,钟庆丰连夜联系离正扬。预约了时间明天见面,这一回不谈公事,完全是为了两家的私事。 离正扬自然干脆,既然有了这方面的意向,钟庆丰就不再是商业合作伙伴这么简单了。 其实他和钟笑的事怎么说都有点儿快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闪婚这个词汇沾上边。只是不想放过,难得遇上一个可以娶,觉得娶了也不会心生排斥的女人。最后总要娶一个,老离家不会放任他单下去,他也不能放任自己如此。倒不是惧怕孤独,只怕时间久了,他内心的那一汪春雨再掩不住,天下人皆知,天翻地覆,要闹得所有人一起不可开交。 这些年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样。 却仍旧想不明白,为何遇上了这一个,是决意想娶的?并不知道,人心没有那么易敷衍。何况是那个心甘情愿肯陪伴一生的人。 钟庆丰这一生最大的心事就是钟笑了,他这个妹妹思想简单,被他一手带到大,在心里跟一般的兄妹不同。宛如父女那般,嫁妹妹也像嫁女儿一样。 虽然肯跟离正扬谈,一时半会儿却不打算理会钟笑。太胡闹了,就算是他看好的人选,也不该一声不响的私自把事情订下来。 把他这个当大哥的放到哪里了?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钟笑听出钟庆丰之前在电话里动了怒,电话也是他挂断的。想打过去跟他解释,毕竟事情太突然了。 可是一直打不通,之前占线,再后来就关机了。 郁闷的不得了,牵肠挂肚觉也睡不好。拿上外套直接打车去钟庆丰的住处。 钟庆丰之前在跟秦秋彦讲电话。 秦秋彦本来准备给江南泡脚,看到钟庆丰的来电之后,擦干手到阳抬接听。 “怎么了?” 钟庆丰就直接问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离正扬和钟笑有戏的?” 秦秋彦一听,笑了声:“怎么?真成了?” 难有钟庆丰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催促他:“怎么看出来的?” 秦秋彦懒洋洋的靠到阳台的栏杆上,闲闲说:“气场和,离正扬就喜欢那样的。” 有些事不说出来,并不代表他看不出。离正扬对江南的用心若有似无,微不可寻,正因为掩饰的太周到,太过小心翼翼了。越发逃不过人的眼,别人看不出来,他却一眼瞧个究竟。 只是离正扬那样光明磊落的男子,实在没什么好防备。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还迟迟不肯表露心迹,分明是打算永远不说出来的。 江南是那个样子,而离正扬喜欢她,足以说明,类似于江南的,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会让离正扬觉得很好,足以吸引她。 而在秦秋彦看来,走马观花过,说得上跟江南微许想象的,也就钟笑了。 离正扬跟他不同,他完完整整的拥有江南,理所当然的觉得她就该是他的。丝毫的退让,敷衍,迁就,都不能将他打发,便只能是江南。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四处,也都被江南的气息充斥满,像是一种识别,只能是她。稍有差异,他已然无法接受。但这天下不会再跳出一个女人跟江南是完完全全相同的,所以秦秋彦非她不可。 即便钟笑在性情上跟江南有一点点相似,他也不会有丝毫动心的感觉。 可是离正扬不一样,他没有得到过,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哪怕有一个女人有一点相似,弥足珍贵,就会莫明其妙的吸引他,让他觉出很好。 比起一点儿不曾拥有的人,点滴便能满足。跟美酒散出的芳香之气相仿,好酒点滴便可醉人,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而离正扬和钟笑整日走的那么近,秦秋彦便觉得,离正扬想要拥有钟笑也是早晚的事。 至于因为什么会注意,又为什么会在一起,其实不重要。钟笑那样的女人,离正扬该是会爱上。这世上没有谁和谁是相似的,如果离正扬被钟笑吸引,那实实在在的就是被她吸引了。 只等离正扬有朝一日回眸看穿,看穿她不是别人,不可能是别人,只是钟笑。 这世上,谁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 何况是心里爱着的那个人。 钟庆丰有些不明所以:“气场和?这话怎么说?” 秦秋彦漫不经心的笑着:“什么都不用说,把钟笑交到离正扬手上你就放心吧。这回钟笑算是找到好的靠山了,这一辈子离正扬不会亏待她。你打电话来不就是因为不放心,我现在这样说,你怎么说?” 钟庆丰还有什么说,被秦秋彦三言两语顶回去,已然无话可说。 他就是不放心,不是觉得离正扬不好,反倒是太好了,而这一切来的又那么快,所以匪夷所思。两人之前只是走得近,并不见得是在谈恋爱,今天钟笑却突然打电话说要嫁人。而他打给离正扬的时候,就连他也不否认,难怪钟庆丰要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听秦秋彦这样一说,放心许多。秦秋彦跟离正扬做了多年的朋友,对他的为人处事相当了解。他相信秦秋彦总不至于看错人。 心安理得挂掉电话,只是钟笑的插播一直打来。不耐烦,看了一眼关掉了。 秦秋彦握着电话回来,顺手扔到茶几上。蹲下身帮江南洗澡,一双手自若的伸到水盆里。 江南问他:“谁打来的电话?” 秦秋彦抬眸看她,桃花眸子微微弯起:“钟庆丰,告诉我离正扬和钟笑要谈婚论嫁了,问我怎么说。” 江南半张着嘴巴,做惊忪状。 “真的假的?”太突然了吧?怎么一点儿前兆都没有,也没听谁说起过,如今却说要结婚了。 秦秋彦看她目瞪口呆的模样,似笑非笑:“傻了吧,傻了吧,谁会拿这种婚姻大事开玩笑。” 把她一双脚抬起来握在手中,又加了些热水,小心翼翼的再放进去,提醒她:“热。” 江南试探着放进去,很舒服。仍旧好奇不已:“既然要结婚了,怎么没听离正扬说起过?而且是离正扬要娶钟笑,又不是你,钟庆丰为什么要问你怎么看?” 秦秋彦帅气的动了动嘴角,邪笑:“我娶她你愿意么?一个老婆就够养活的了,再来一个,天天帮着泡脚洗澡,就得累个半死。” 江南作势要抬脚踢他。 “秦秋彦你再胡说八道。” 秦秋彦眉舒目展:“是我要说的么,明明是你在往这上面赶。念你怀孕有功,不跟你计较。” “我要是没怀呢,你还能把我怎么?” 秦秋彦听她这样问,眸子一眯,淡淡的笑起来,然后说:“就地正法。” 江南咬牙切齿:“你要敢那样玷污我,让我含恨而亡,做鬼都不放过你。” 泡得差不多了,秦秋彦半抬起身子倾身吻她的额头。 “宝贝儿,无论是死是活,我最怕的就是你放过我。跟我死磕就对了,你可千万别放过我,否则我也是不放过你。”他去倒洗脚水,留下江南一个人在沙发上冥思苦想。 想不明白,便想着给离正扬打电话。她的电话没有带在身边,伸手去拿秦秋彦的。 去电话薄里翻出离正扬的电话打过去。 接通之后,离正扬开口唤他:“秋彦……” 江南告诉他:“是我,江南。” 离正扬怪叫了一声,阴阳怪气:“江小姐,这个时间可不早了,你用你们秦总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是怎么个意思?别告诉我,这么晚了,你们在一起讨论工作。也别告诉我,是你们秦总的手机不小心弄丢了,刚好被你捡去还没来得及还给他。说吧,怎么回事?我怎么好像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一开始就被离正扬这样寒碜。江南抑制不住脸红,忘记时间很晚了,而离正扬还不知道她这两天一直跟秦秋彦住在一起…… 只她自已像是顺过来那个劲了,觉得时光有飞回过去的错觉,顺理成章,半点儿避及没有。下意识的觉着他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拿起来就用,闹了这个笑话。难怪要被离正扬调侃。 红着脸嘴硬:“就是讨论工作怎么样。倒是你,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不说一声,你到底是怎么样的?” 到底问上来的,离正扬悄然的沉默了下,连眼光都黯淡。 只话语轻快:“钟笑她强吻了我,我这么注重名节,贞操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男人,能不让她负责么?” “就为这?” 江南这一会儿下巴真是要彻底掉下来了。觉得离正扬他怎么不去死,他要是看重名节,一个吻都能要死要活的话,早死八百回了。 离正扬理所当然:“就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我也是今天晚上才得到钟笑的肯定回答,这不没来得及跟你们逐个通告。” 也是谈判桌上的高手,离正扬这张嘴不用别人说,就能想象得到它该有多伶俐。人前不太看得出,下意识的低调内敛。可是在江南面前却不这样,混得年头久了,刻意想要表现得哥们一样随心所欲,所以油腔滑调的。 他说的话,江南半信半疑。离正扬可不是个会拿婚姻当儿戏的人,要不然早就结了,何必逆水行舟,挺尸一样挺到今天。 中间因由她不知,反倒去其糟粕求本质。 啧啧叹:“看来你是真爱上钟笑了,祝贺你蹉跎了一把年头,祸害了一沓少女之后,终于回头是岸,准备收山了。做为你的好兄弟我感觉很欣慰。我替万千待嫁闺阁少女们谢谢你。” 离正扬觉得跟她说话怎就那么累,从来都很累,要这样漫无边际的闲扯,一句真心的话都要藏着掩着。 实在笑不出,特别难受,倒想痛哭流涕给她看。让她看一看,他离正扬有多惨。是委曲求全需要暗恋一个女人的人么,可不管是不是,这些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说的不错,真的是要回头是岸了,以后伊人在彼岸,逝水东流,他再不去求。凡是个了断,大都肝肠寸断,否则怎能说断就断。 他这一回真是下了狠心,再不回头。心中感叹:女人,你就傻吧,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竟不知我是爱着你的。 下辈子再不遇着你了,即便远远看到,也要避开十丈远,远远的绕行过去,视而不见。何必要受这样的苦,遭这样的罪。 他的心都要碎了,而她还能盈盈的笑出声。跟笑着在他心上划刀子有什么区别? 点着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 “江律师,说话别那么损,我什么时候糟蹋无辜少女了,她们糟蹋我的时候,你怎么就没看见呢?真当我们男人没有贞操是不是?” 江南只差笑得前仰后合:“是,你有贞操,高洁得很,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至于别的女人是怎么糟蹋你的,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从来没让我看过现场表演。” 离正扬被烟呛了一下,嗓音一哑。 若有所思:“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有什么事是你知道的呢? 又问她:“跟秦秋彦混到一张床上去了是不是?” “你说话怎么那么恶俗?” “一男一女同床共枕有不恶俗的么?别告诉我,你们只是睡在一张床上吟诗作画,尽干些高雅的事。” 江南要被他给逼疯,不知道他今晚是怎么了,人逢喜事本该精神爽才是。说话却这么冲,即便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像满满的火药味。 “不跟你瞎扯了,什么时候结婚说一声好了,否则不给你红包。” 离正扬哼声:“缺你那两个钱呀。别再折磨了,年头真的够久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好运,心心念念的人可以失而复得。好好的在一起吧,也是时候让阿姨知道秦秋彦的存在了,总要过正常安稳的生活。” 江南听了他的话感叹,她也是这么想,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能等到那个仿佛永远不会再来的人。 她等到了,多么难得。所以才不想跟自己执拗,更不想跟命运执拗。她觉得自己以再遇上秦秋彦,在他本没打算出现的时候遇上,那就是命。 坏的都顺应天意了,好的没道理逆天而行。 所以这两天她敞开心扉,坦诚面对,发现自己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还是想跟秦秋彦在一起,只要跟他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做,时光也是欢快的。原来她还是那么想要他,哪怕违背全世界。不懂爱的人,永远不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执着。 她是个顺从心意的人,不会强迫自己去爱去恨。 哪怕有谁说她没骨气,没出息。她都认下了,不在乎。就算因为秦秋彦狠狠的痛过,可是,爱也在那里,因为那些爱,死了也值得。至少那些发自内心的快乐,除了秦秋彦,别人给不了。 他给他的不仅仅是幸福,还是种义无反顾的东西。 “给谁打的电话?” 秦秋彦已经走过来,看她握着电话愣神,问她。 江南坐在沙发上轻轻晃:“离正扬。跟他大战八百回合,发现他嘴上功力见长,我略失风头。” 秦秋彦眸光蓦然深邃,宛如星空下的海,引人沧陷之后,过来抱住她。 “不怕,下次有机会,我帮你扳回一局。” 江南歪到他怀里,轻轻叹:“有你在,我总是这么安心。”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全世界都交由他去打理。哪怕他再骗她一次,她仍旧没有防备,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她就是这么傻,其实她想告诉秦秋彦:如果你想骗我,很容易,骗一百次我就会上一百次的当。但一百零一次的时候,我还是会这样,义无反顾的去相信你,全心全意。 秦秋彦抱她上楼休息。 江南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楼梯走到一半没忍住笑场了。 秦秋彦挑了下眉头;“笑什么?” 江南想了下说:“我觉得薄南风跟秦秋彦不一样,你有的时候是薄南风,有的时候就会变成秦秋彦。” 秦秋彦甩了个“你胡扯”的表情给她。 却还是问:“说来听听,什么时候像薄南风,什么时候又会是秦秋彦?” “以前一直都是秦秋彦,可是这两天在家的时候你会变成薄南风,只要一工作你立刻就会变成秦秋彦。” 薄南风更随性一些,毕竟是年纪小,不能时时老练又沉稳,时不时的还有一点儿孩子气。可是秦秋彦不同,太冷峻了,以至于下属都害怕他的严肃,发起脾气也是反复无常的。 而且严苛又一丝不苟,这是江南在永新集团的亲身感受。 秦秋彦微微的笑起来,江南马上就觉得不同了,看吧,秦秋彦哪会这样笑。即便是想笑,也只是动一动唇角,淡淡的一点痕迹,要笑不笑的。即便是这样,也是难得一见。 但薄南风不一样,笑起来眼光灿烂,倒像个平常的男子,有血有肉。 秦秋彦定定看着她,轻抿嘴角说:“你觉得是这样的?” 江南点点头。 秦秋彦便低下头拿巧夺天工的侧脸去触碰她的脸颊,那样亲昵,就跟她是他的致宝一样。 告诉她:“我一直都是你的薄南风,因为没有你,才要变成秦秋彦。江南是薄南风的,当你走近来的时候,我怎么还可能是别人。这个本来的样子也只能给你一个人看。工人的时候自然要很认真,你以前没在我的手底下工作过,不知道其实我在公司一直都是这个风格。你自己的老公,也就你觉得陌生而已。要是不严谨共事,怎么可能狠下心把你一步步赶推到正轨上。” 当时江南那个样子,他看着可真是心疼。也不是没有心软过,对别人不会,对她却无论如何都会,最后还是忍耐下来了。看她在工作中渐渐找回些自我,总算一天天的正常许多。 后来发现跟秦凉在一起疗效更好些,便又想法子住到一起,现在看着她,跟以前似乎没有不同了。 江南看了他一会儿,过来抱住他。 “我就知道是这样。” 秦秋彦淡淡的“哦?”了声:“你知道我那样做是为了你好?那为什么还要一脸反抗,跟我欠你八百万似的。” 江南吸了一下鼻子,眼眶已经红了。嗔怪:“我又不傻,在你刻薄的领导下一点点变好,怎么可能没有察觉。那段时间太充实了,发现没有时间想伤心的事,回以家倒头就睡,业绩好了,在工作上也更能找回一些自信,自然而然就好了。不过不相信你是那么好的人,你的用意我也看不出。只是后知后觉,便又觉得或许你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秦秋彦似笑非笑,低低说:“我何止没有那么坏,我爱你呢。” 是啊,他爱她呢。打多少年前就开始爱,连他自己都不知了。 直到事情办得差得差不多了,纪梦溪才跟江南交实底。 “事情我已经办妥了。” 江南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么快?不是让你先思考一下么。” 纪梦溪不以为然:“有什么好思考的,我已经想好了。只是向雨那边你们看看谁去说,我这头时间仓促,还没抽出时间跟她好好商量。觉得这事出个女眷跟她说,更俱亲和力。” 江南郁闷的抚上额,知道纪梦溪很忙,没想到还是抽时间把事情给办了。 “那我回去一趟吧。”秦凉还在那里,一直也没跟她通一个电话,早已经坐不住了。 顺便问问林向雨的意思,不过江南觉得林向雨一定会欣然应承。能看出来她很喜欢纪梦溪,这就像个长腿叔叔。 江南准备坐晚上的航班回去,秦秋彦已经下来回家。 要给她做晚饭,江南说:“我不吃了,没什么胃口,回家让我妈给做点儿吃的得了。” 秦秋彦淡淡的眯起眸子:“要回去?” 江南已经换好衣服,明显一副要外出的行头。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又说:“正好看看秦凉,总不能一直把他扔在那里让他自己想。我要跟他好好聊一聊,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不想认我这个妈妈。” 秦秋彦过来抱住她:“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江南笑着推推他:“秦总,你还是两岁小孩儿么,会想妈妈?” 秦秋彦捧起她的脸,很认真:“我是不是两岁小孩儿,可是,谁也管不着我会想老婆。” 江南安抚他:“回去跟向雨说一说,再看一下秦凉和妈,不会很多天的。” 秦秋彦却怕她一回去就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脚。上次就说只去参加黄宇的婚礼,结果一回去几个月的时间都要过去了。 考虑到那边的牵系太多,就想断她的念想,抄她的后路。 于是说:“干脆这次回去把妈和秦凉都接过来吧。那边的东西不用整理,我在这边备齐了,让妈过来不可以直接住。也省着你来回的跑,现在你怀着孩子,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来回走。” 江南一下子变得惆怅:“现在就让妈过来怎么跟她说?是打算把真相告诉她么?” “早晚都得说,你的肚子大起来怎么办?你想瞒几个月?要是现在不想说,只让妈过来住,我不出现在她面前就是了。等你做好准备再说。如果你说让她来照顾秦凉,老人家肯定会愿意。” 这个算板打的倒是极好,让江妈妈过来陪她,江妈妈不一定会愿意。但是如果有秦凉当幌子,江妈妈没准真会同意。 (057)你承认我是你妈妈么 江南想了想:“我回去的路上再好好想一下吧,回家跟我妈商量一下看她什么意思。” 秦秋彦开车去机场送她,没提行李,只简单的一个包。秦秋彦不想她在s城住太多天,怀着孩子呢,怎么也不如放在自己的眼皮子下安心。 江南回来的很突然,下了飞机才给江妈妈打电话。肚子有点儿饿了,让江妈妈给她做点儿吃的,等到她到家,正好可以吃上。 秦凉一听江南要回来了,本来跟林向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忽然吵着困了。站起身:“奶奶,我困了,要去睡觉了。” 江妈妈告诉他:“一会儿江南就回来了,你不等她一下?” 秦凉只说:“我太困了。” “那快去睡吧,反正她没说明天就回去,也能见到的。” 秦凉道了句:“奶奶,晚安。”默默的回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就不困,由其一听江南要回来了,怎么可能睡得着。没有开灯,爬起身坐在床上,听到客厅里响起说话声,才缩进被子里,眼睛一闭,真像是睡着了。 江南过来抱了抱林向雨,问她:“向雨想不想阿姨?” 林向雨用力的点头:“想阿姨了。” 江南摸摸她的小脑袋:“向雨真乖。”环视一圈,问江妈妈:“妈,秦凉呢?” 江妈妈一指卧室:“秦凉吵着困了,去房间睡觉了。” 江南看了眼时间,瞳色黯淡下来。还不到秦凉睡觉的时间,分明是不想看到她。 江妈妈叫她先吃饭,忽然也没什么胃口了。先给秦秋彦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已经到了。 扔下电话没去餐厅,先到卧室里看秦凉。没有开灯,可是有窗外璀璨的霓虹,室内并不是特别的暗,朦朦胧胧的一层光打到床上。 江南走近来,看到秦凉小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只露一张小脸在外面。睡得很香甜,喘息均匀。江南这样看着他,竟然有落泪的冲动。才发现太想他了,不打电话,不来找他,一心等着他接受她,原来是这么难耐的一件事。 吸紧鼻子,眼眶还是眨眼间湿透。又不敢哭出声来,只怕将孩子吵醒。坐到床上细细的看他,伸手抚摸他光滑细腻的脸颊。 直到江妈妈轻轻推门进来。走到床边放低声音说:“先去吃饭吧,别把秦凉吵醒了。” 江南不敢发声,站起身往外走,悄无声息的将眼泪擦干。 房门一关上,秦凉缓慢的睁开眼。江南啜泣的很小声,可他还是听到了。没想惹她哭的,以前不想,现在也不想,所以心里更加不痛快。 当晚江南只吃了一小碗粥,就洗洗睡下了。 秦凉在江妈妈的卧室里,林向雨只能跟她一起睡。小孩子睡觉特别快,等江南洗完澡吹干头发进去时,向雨已经睡着了。 也没时间跟她说纪梦溪想收养她的事,其实跟小孩子没什么好谈的。只有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中间那些利害关系他们怎能搞得清。纪梦溪电话里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只是简单的问一下向雨的意思,非是得她很愿意,他也会收养她。否则会为她想其他更好的法子,不想难为一个孩子。 吃早餐的时候终于见到秦凉了。 江南起来的不早,自打怀了孕,整个人就变得很贪睡。晚上又坐了几个小时间的飞机,睡下的时候更辛苦。比向雨起的还晚,被江妈妈叫过去吃早餐的时候,秦凉和向雨低着头认真吃饭。 向雨看到她,软软的叫:“阿姨早上好。” 江南冲她笑:“向雨早上好,对不起,阿姨睡过了,没帮你穿衣服。” 秦凉听到两人说话,没抬头,小身板僵了下。 江南走过去,低下头看他。 “秦凉,早上好。” 秦凉低下头喝豆浆,朦胧不清的“嗯”了声。 冷冷淡淡的,像是没什么感觉。她回来了,他也不觉得欣喜。 江南的心情暗淡,一大早就变得很没味口。 江妈妈都看出来了,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看你不太吃得下饭啊。” 江南往豆浆里加了一小勺的糖,随口说:“没有不舒服,只是不太饿。” 江妈妈没看出她和秦凉之间诡异又微妙的情绪变化,本来秦凉的话就少,由其吃饭的时候更没有说话的习惯。 又问:“回去开始上班了?” “还没上班,马上就上了。”昨天江妈妈只问了她回来的意图,至于是次她回z城做了什么并不了解。 上午的时候,江妈妈带秦凉出门去玩。江南把向雨留在家里,想问一问她是否愿意跟着纪梦溪一起生活。 知道林向雨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不想给她过多的思想负担,甚至强加于她。 说闲话那样问她:“向雨,阿姨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纪叔叔会来看向雨吧?” 林向雨乖乖的说:“嗯,纪叔叔经常来看我,还会给向雨买零食和故事书。” 江南看提到纪梦溪的时候,眼睛总会很明亮,是孩子稚气的亲昵和喜欢。 便又问她:“我们向雨很喜欢纪叔叔是不是?” “嗯,向雨很喜欢纪叔叔,还喜欢阿姨,喜欢和奶奶,秦凉哥哥和宋阿姨……” 她列举的人里没有林家的人,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谁对她好,或者不好,却不是感知不到。 江南把林向雨抱到怀里来,很耐心的跟她说:“向雨,那阿姨问你,要是让你跟纪叔叔的家人一起生活,你觉得好不好?” 林向雨想了一下,只说;“好。” “那样你就不能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了,你也愿意跟纪叔叔一起生活么?” 林向雨滞了一下,瞪着大大的眼睛:“阿姨,是不是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江南只得点头:“你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她不会再回来了,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林向雨听到这里的时候有一丝丝的恐惧,这些年生活在林家,虽然年纪很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却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即便是小孩子也会累,别说是恐惧。林妈妈时不时会动手打她,使脸色或者干脆饿她一两顿也都是常有的事。有妈妈的时候,再辛苦也能撑着,以为天不会塌下来。可是一想到再见不到林乐,要一个人睡在一个大房间里,而且姥姥又不喜欢她一直开着灯,就下意识退缩了。 往江南的怀里蹭了蹭:“我愿意跟纪叔叔一起生活。” 江南怜惜的抱着她。 “纪叔叔他说如果向雨喜欢跟他一起生活,会把向雨带回家去。到时候我们也会去看向雨,虽然你没有妈妈了,但不是一个人……” 林向雨觉得即便是她的亲妈妈,也从没对她这么好过。总是说几句话都会不耐烦,不会拿正眼看她。以前不接触别人,以为家人相处就是那样,后来发现不是。这世上没什么比小孩子的心更易收卖,只要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就不会感知不到。 那之后江南给纪梦溪打电话,说她跟林向雨说过了,愿意跟他去纪家生活。 电话里纪梦溪只说:“见面聊,我去接你。” 两人正好一起吃中午饭。 上菜之前,江南还一再再问:“你真的想明白了?养一个孩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纪梦溪忙了一上午,几乎是马不停蹄,这一会儿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扯掉领带才喘一口气,又听江南老气横秋的开始说教。 淡淡的抿了一口茶水,有些想笑。 “你当我是两三岁的小孩儿么,想事不清?” 江南翻了一个白眼,只得作罢。真的是多此一举,别人时而会冲动,纪梦溪却几乎不会。他做很多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何况是收养一个孩子。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他定然是左思右想之后才做的决定。 偏首无奈,不知道要说他什么好了。最后只说;“纪梦溪,你可真是个正直的人。” 纪梦溪潇洒的挑高眉:“你这是在表扬我?” 江南审时度势,慢条斯理的品评:“何止是人品正直,还身世良好,相貌堂堂,简直无可挑剔。你说我是在夸你,还是在损你?” 纪梦溪看着她的眼神别样,若有所思:“这样的男人却找不到老婆,是不是很惨?” 江南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纪梦溪,我可是把你当成我的亲生朋友。以后讨不讨得到老婆这种事别跟我说,我不是妲己,没有妖乱众生的本事。别说你是对我一往情深,才不肯结婚,我从没想着要霸占着你不放,恨不得你马上娶妻生子才好。说实话,这些年我为此负罪感还少么。真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没你这么折磨人的,非要我愧疚你才舒坦?当年可是你先转身走人的。” 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说一句‘你休想’,只道:“我现在想明白了,不会再受制于你,你丫根本就不是讨不到老婆,天下好女人这么多,是你自己不肯找,怨得着谁呢,更怨不到我……我可不想自作多情,以后你要怎么样,不管了。” 纪梦溪不觉然的扯出笑,嘴角弧度大而倜傥。 江南就是这样好,凡事有个限,一旦破了,就没了底线。伸展自如,干脆辛辣,脆生的像能咬出响来,即便无往不利,看着的时候却仍能让人觉出简单,这样的爽快纪梦溪感觉很好。 她是没有霸占他,早在决意投奔另一个人的怀抱,跟他泾渭分明的那一天起,几年如一日,丁点儿的希冀都不曾给过他。一切都是他的一往情深,一厢情愿,的确怨不到她。 托上腮,煞有介事:“你说好女人那么多,那怎么才能找得到呢?” 江南分明是有些无语,喝了一口水随口说:“充话费,买彩票,听说可以赚闺蜜,我想老婆也该可以。” 纪梦溪笑得很愉悦:“那好啊,回头我充一千块,看看是否真的可以送老婆。” 江南抬眸:“无聊。” 吃过饭纪梦溪送她回去,顺便告诉她:“等我把向雨送回家里,就该去z城上任了。” 江南望着窗外有些哑口,他过去了,而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秦秋彦要怎么样?会不会很快就要无所遁形? 可是,纪梦溪去那里是为正事,走马上任,不是谁说不去就不去。江南撑着腮想,或许世事就是如此,该来的躲也躲不过。 秦凉没想到江南出去会这么快回来,吃完中午饭就被送回来了。而那个时间林向雨在房间里睡午觉,江妈妈陪着她一起,只有他一个人在客厅里玩电子游戏。正好被江南堵个正着,大有措手不及之感。 感觉她走近了,耷拉下眼皮,只当没看到。 江南就在他身边坐下,也不说话。 毕竟不能当她是空气,秦凉倒想这么干。可是,她的每一下呼吸都能影响到他,渐渐心慌意乱,有些坐不住了。 江南就一直盯着他看,知道他定力好,秦秋彦的儿子,而且很得那人的真传。她也不是一次两次的领教了。 最后秦凉有些烦燥,合上电脑就想离开。 江南忽然有些委屈的问他:“你就打算一辈子这么不理我了是不是?”她都快哭出来了,不是装的,是真的很难过。自己的儿子做梦都想,怕美梦破碎,又不敢去想。就这么反反复复的折磨自己,直到精神崩溃异常,可想而知那些年她活的有多么的不轻松。可如今近在眼前了,他却不肯认她。 就问他:“我是哪里让你那么不待见?看一眼都懒得看。我是你妈妈,你很失望是不是?我就知道是这样,你最不希望的事就是我是你妈妈对不对?是我把你生出来的,你觉得很没面子?” 秦凉小拳头默默的收紧,他没有不待见她,事实上,他是喜欢她的。打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这个女人很入眼,不算漂亮,但他还是很想亲近。事实也是如此,亲近了他一点儿都不会感觉排斥。 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就是他的妈妈,秦凉觉得自己的感情被骗了。 江南哽了一下,没忍住,眼泪还是掉下来。 问他:“你说,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是你妈妈的事实?” 就像问清楚了,死也能死个痛快。 秦凉不想回答她,只想快速的逃离。可是江南不允,已经拉上他的一只胳膊。 “你把话说清楚再走,否则我不会放开。” 秦凉有些无耐,她一个大人怎么可以这么赖皮。她这样是在跟他撒娇么?他又不是秦秋彦……可是,又像真的很管用。 他下意识抿紧唇,很不情愿的侧首看了她一眼。淡淡说;“我想象中的妈妈知性,漂亮,聪明,成熟,妩媚。而你刚好巧妙的避开了这几个词汇……” 他不过就是随口说,没有觉得她不好,也没有真的在脑海中勾勒妈妈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不是个会做梦的人,更不会有一般孩子的幻想情结。知道他随爸爸,没真的想着自己这样就一定是个举世无双的女人生出来的。 可是她这样倔强,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真实的理由他不能说,总不能说他感觉自己是失恋了,所以心里疙疙瘩瘩的,暂时不能面对她。就只能找个借口敷衍。 而江南却彻底被打击到了,只知道自己不好,不能让他满意,没想到这样不堪。缓缓放开他的手,转身去阳台。 秦凉快速的转过身看她,想看她是不是哭了。可是江南的步伐很快,背对着他一直出了客厅。 他的心就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疼得要命。 江南站在阳台上吹风,看天际花白又金灿的阳光。 想起秦秋彦问她,他和孩子在她心里谁轻谁重,她说生秦凉的时候真的很疼。她最怕疼了,早知道那样疼,或许会不想生。死去活来,跟死过一次一样。可是,正因为是他的孩子,所以又感觉无所畏惧。 她以为这样的情愫孩子也该能感知到,不希望他们会领情,没一个妈妈生下孩子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只以为不会排斥,没想到不是。 强力的忍耐着,还是喉咙酸疼。两只肩膀轻轻的颤起来,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江妈妈说不上什么时候会走过来,而且她也不想让秦凉看到。 但秦凉就站在她身后眼睁睁的看着,猜想她一定是哭了,泪流满面也说不定。可是看背影却平静异常。钟庆丰说她很勇敢,也不是真的笨真的傻。他想或许是真的,她看着那么乐观,殊知她伤痕累累,活的一点儿都不轻松。可是,他一直都没有看出来。 一个历尽千帆的人,看着仍旧那么简单傻气,秦凉小小的胸怀里在想,她真的很勇敢。没被那些东西打败,至少还可以承受,不会满到无法承受,外溢出来,足见她身板不大,却有极大的搞压性。 而且她没跟他说她当年到底受过怎样的苦,只以为他不知道。 秦凉走近来,问她:“这些年你为什么不要我和爸爸?你就没有想过我吗?” 江南震了一下,擦拭过眼角才回头,去不敢看他。 “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跟你们在一起,可谁说我不想你呢。” 秦凉等着她再说,她却不肯再说下去。 看,她果然很勇敢,自已承受的,默默无闻咽下去。不想拿那些来打败他,也不肯拿那些来说服他。她不是不知道,说出来,他或许就会动容,就会接受她是妈妈的这个事实。可是,正因为那些太苦了,她才不想说给他听。岂不知他已经知道了,才觉得她真的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样傻。 秦凉看了她一会儿,静静的转身走开。 听到她给秦秋彦打电话,这回是真的在撒娇,就像个小孩子。连她自己都不自知,声音是怎样的委屈。 “秦凉说我不漂亮,不聪明,不知性,不性感也不妩媚。” 秦秋彦在办公室里,抬起头,按了按眉骨,慢条斯理:“这臭小子怎么竟说实话。” 江南吼起来;“秦秋彦……” 秦秋彦当即飘飘的笑了嗓:“他逗你玩呢,这个你也信?秦凉他是喜欢你的。” 江南说;“你胡说,我刚跟他谈过,他冷冰冰的,话都懒得跟我说。” 秦秋彦告诉她:“秦凉不喜欢漂亮,知性,聪明又妩媚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可是没哪一个是他有感觉的。他只喜欢你。” “那为什么……” “因为他跟我欣赏女人的品味是一样的,而我只喜欢你。而且他心里还别着一股劲,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怎么不信我。要不秦总给你指条明路,可以加速你们母女复合。” 江南急不可耐;“什么明路,你快说。” 秦秋彦似笑非笑的提醒她;“我是个商人。” 江南只差翻白眼,咬牙切齿:“你有什么条件,开出来。” 秦秋彦笑了声:“给你三天时间,把妈的思想工作做通,马上回到我身边来。就算你不用照顾,肚子里那个也需要爸爸,让你带着他四处乱跑,我实在很难安心。” 江南跟他讨价还价:“三天的时间太短了。”她还想要做好多事呢,要去看孙青,还要跟离正扬碰一面,问问他和钟笑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江妈妈的思想工作哪那么容易做得通,搬家可不是个简单的事。 秦秋彦轻描淡写:“江小姐这么没诚意,那算了。” 他作势要挂电话,江南怕了,叫住他:“不能再宽限几天。” 秦秋彦仍旧淡淡说:“就三天。”然后蛊惑性的哄骗:“宝贝儿,我知道你办得到。” 江南一咬牙:“好,一言为定。你说吧。” 下午的时候江南躺在沙发上,整个人开始不舒服。无精打采的,江妈妈问她是不是困了,让她回卧室去睡。她奄奄一息的,哼哼了几声却没有动弹。 江妈妈又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江南勉强抬起眸子:“是不舒服,却说不出哪里不舒服。” 江妈妈劝她:“既然不好受,快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这时候秦凉已经是第n次拿眼角余光俏俏的打量她。也发现她整个人都很没精神了,比江妈妈发现的还早。 就连林向雨也在一旁学着江妈妈的样子劝说;“阿姨,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江南咳了声:“向雨别担心,阿姨没事,可能是感冒了吧。” 最后在江妈妈的催促下,抱着毯子回卧室里休息。 朦朦胧胧的快要睡着了,听到房门轻轻的开启,眼皮挑开一条缝隙,看轮廓是江妈妈。端了水进来,还找了两片感冒药,让江南快点儿吃下去。 江南怀着孕着,不敢随便吃药。就让江妈妈把水和药放在那里,她一会儿再吃。 江妈妈帮她拉了拉被子出去了。 过了很久,房门又打开。那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门外的光从门板缝隙中射进来,反倒显得明亮。昏黄的一圈又圈,涟漪一般。 有人无声无息的走近,看到床头柜上的水和药都没有动。皱了下眉头,想叫醒她,似乎又无尽犹豫。 最后还是江南感知到,睁开眼,愣了下:“秦凉?” 秦凉板着脸:“你怎么不吃药?” 江南大半边脸陷在枕头里,闷着声音说;“不想吃,睡一觉就好了。”应该没什么大事,本来吃中午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只是下午开始不舒服,她那样子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秦凉只问她;“那现在好点儿了?” 江南蜷缩在被子里,明显没有好转。看样子仿佛更不舒服了,听秦凉这样问,没吭声,好像不用他来管,却噼里啪啦的开始掉眼泪。 吸了几次鼻子,转过身去:“好多了,不用你管,反正你也不稀罕我这个妈妈,要是我死了不是正好的事,再让秦秋彦给你找一个。” 瞧瞧她说这叫什么话,分明还是在跟他闹脾气。秦凉无可奈何,心口又被抓扯似的疼。想劝她把药吃下去,伸手去触他的体温,其实小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发烧。只手掌沾上去,感觉是热的,就以为发烧了。 还是说:“你就不能先把药吃了。” 江南没动弹,隐隐的已经哭出声。背对着他,而室内又没有开灯。一切都只是默默的,反倒显得分外悲凉。 秦凉一颗心软的不能行,已经爬到床上来。想伸手抱住她,是想把她转过来,可是小孩子没什么力气,一伸手反倒抱住她的脖子不能动弹。有些别扭的说:“你怎么那么任性,谁说我不想认你当妈妈,想让你死掉的。我认不认,你都是生下我了,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这语气倒颇像秦秋彦。 江南微微侧首,能看到他的眼睛,秦凉一跟她对视马上想躲闪,被江南捕捉住不放。 “你说真的?你真的承认我是你妈妈?” 秦凉低下头,抿了抿嘴角不说话。这东西不是他想认就能认,不想认就不认的。事实不就是那样么? 江南瘪了瘪嘴巴;“看来你还是不承认。” 秦凉马上抬眸:“我认。”他怕江南下一秒又要哭了,他的心才那么小,怎能经受得起她这样折腾。 江南有一丝欣喜,又问:“你是说真的?你不是嫌弃我。” 秦凉放开她,小声说:“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没想到我真的有一个妈妈,有一天会在我身边。” 他这样说有几分凄苦,江南很多时候也会这样想。像是一种奢侈,所以成了件想也不敢想的事。 “你先把药吃了吧。”秦凉提醒她。 江南没说吃,接着问他:“那你跟不跟我一起回z城?我知道你还不能太接受我,可我还是想你陪在妈妈身边。” 第一次以‘妈妈’自称,原来高兴的真能飘起来,跟氢气球一样。 秦凉看她病怏怏的样子,本来就很愧疚,怀疑是被他给气的。本来之前谈话的时候还好好的,下午就成这个样子了。 再想想她以前受的那些苦……只得认命似的点头:“跟你一起回去……你还是把药吃了吧。” 江南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那你叫我一声妈妈。” 秦凉眼角抽搐了一下,发现她有些得寸进尺,这个真的有些难办。 而江南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一时间两厢有些僵持不下。 半晌,秦凉微不可寻的叹了口气。有些含糊不清的发音:“妈妈……” 他的拳头攥的已经很紧很紧,发现她这样有些欺负人了。 不想江南是真的很气人:“我没听清,你再叫一声我听听。” 而秦凉已经快哭了,连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索性又叫了声:“妈妈……” 江南过来抱住他,明明笑着的,却泪流满面。 秦凉被她揽在怀里看她又哭又笑,忽然没什么抱怨。才发现她的怀抱很温暖,或许妈妈的温度就该是这样的。 他不是不向往,也不是不贪恋。 只是看她现在像什么样子,那么大的人了,不过就是生一场病,却又哭又笑的。不过她那个样子真的是楚楚可怜,一点儿精神头都没有的时候,就跟假人一样,他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心疼过。 就在想,她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这样么?那时候谁肯这么哄着她?就是一个人静静的捱过来的? 江南终于肯吃药,秦凉在一旁盯着。总算安下心来,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告诉她:“你快睡一觉吧,睡起来就好了。” 然后他端着杯子出去。 江南盯着他出门,把嘴里的药吐出来。不知道她跟秦凉这个样子是不是就算合好了。给秦秋彦打电话,一接通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只要一装病,半死不活的掉一掉眼泪,秦凉就会心软?肯任我摆布?” 秦秋彦骂她:“傻了吧,傻了吧,我自己的儿子我怎么会不知道。” 江南真的是有点儿傻:“到底为什么?” 秦秋彦软软的说:“不是告诉你了,秦凉跟我真的很像。你那个样子的时候,我就半分的抵抗力都没有,他怎么会不心疼你心疼得想死?” 她一定是忘记了,几年前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心知肚名,还拿这样的把戏骗过他。真的是百发百中,她不知道自己的那个样子有多么的楚楚可怜,他真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没有原则底线的任她欲所欲求。 江南狠狠的愣了下,记忆呼啸着来,她也想起来了。静了一下,却张口骂他:“秦秋彦,你这个大混蛋,竟然舍得这样算计儿子。” 秦秋彦告诉她:“算计秦凉要趁早,等他再大一点儿,凭介你的智商想算计他只怕比登天还难。” 江南“唔”了一下:“那我还装病好了。” 秦秋彦飘飘的笑了声:“无耻之徒,竟舍得这样折磨我儿子。” .. (058)你是有意的 江南这一次病的很神奇,突如其来,折腾了一个晚上还没有好。秦秋彦电话里再三嘱咐她不能来去匆匆,否则以秦凉的智商定然知晓自己被骗了,反倒适得其反。江南坚持将秦秋彦的话贯彻到底。 到了早上仍旧没有多少精神头,江妈妈劝她去医院她也不去。床上躺了半上午,早饭没有吃,秦凉皱着小眉毛进来看了几次。 虽然仍旧板着脸,声音却别别扭扭的还算温和:“去医院看一看吧,你不会怕打针吧?” 江南半个脑袋缩在被子里。 “我就是害怕打针,怎么了?” 秦凉一头恶汗:“你怎么不知羞,都多大的人了。” 反正她就是没出息,不用他说,她自己也知道。不管怎么劝说江南都不肯去,就连江妈妈都拿她没办法。 一家人只差围着她团团转了,本来有秦凉和林向雨在身边,很难有机会拿她当一回事。今天待遇非凡,就连秦凉都开始低眉顺眼,真是难得。 很难这么心疼一个人,至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的时候也很心疼秦秋彦,看他一个大人夜深人静掉眼泪的时候尤甚,却也没说像现在这样。 呼吸紧促困难,无论做什么事都很分心,时不时进去看她一眼。睡着了,江妈妈帮江南试过体温说是不发烧,秦凉不信,他的小手搭上去的时候就感觉热乎乎的。 江妈妈乐呵呵的说;“人要是没有温度不就完了,没事,她很正常,不到三十七度呢。” 秦秋彦打电话来探口风,有意问秦凉:“给江南打电话怎么关机?她怎么了?” 秦凉叹口气:“她生病了,让她去医院也不听话,一直躺在床上,早上没吃东西,整个人都很没有精神。”想说你劝劝她吧,他想,秦秋彦的话她一定会听。想想没有说出来,担心这关心是不是表露得太明显了? 秦秋彦做不可思议状:“竟然生病了?那你不要惹她生气,好好照顾她,怎么说她都是你妈妈……” 秦凉低低的说:“我知道……” 秦秋彦“嗯”了声,也没说要给江南打电话,只说还要开会就想挂断了。 秦凉叫住他:“爸爸,江南没有吃早饭,也不肯去医院。” 秦秋彦明知故问:“你刚才说过了,怎么?” 秦凉握着电话的手倒了一下,提醒他:“你不给她打个电话劝劝她?江南不听话。” “你很关心她?” 秦凉反问:“你不关心她么?” 秦秋彦似笑非笑:“她是我老婆我怎么会不关心她。” 秦凉闷着不说话。那意味也相当明显,她是他妈妈,他更没道理不关心她。 秦秋彦温温的说:“宝贝儿,爸爸不在身边,你要替爸爸照顾她。” 秦凉只说;“爸爸,你不要叫我宝贝儿。” 以前不喜欢,现在更加不喜欢。觉得秦秋彦私下这么叫她也说不定。他看电视上,好多男女都是这么腻歪的。 秦秋彦心满意足的挂断电话,嘴角微微浮起笑。 秦凉肯这样已经算是妥协了。 江南下午终于肯下床,精神恢复一些,已经好很多了。 心情很好,江妈妈给她煮的粥,连吃了两碗,还吃了许多小菜。 向雨坐在一旁看着她。问一句:“阿姨,你好点儿了吗?” 江南笑着摸了摸向雨的小脑袋;“谢谢向雨关心,阿姨好很多了。” 秦凉坐在客厅里小大人一样,时不时抬眸看一眼,竖起耳朵听两人讲话。 江南转首看过来,正好对上秦凉的目光,秦凉顿时显得很不自在,忙跌闪开。 江妈妈看江南胃口不错,看样子是好了。 问她:“还吃不吃?” 江南撑得肚子都圆了,摇摇头;“不吃了,吃得太饱了。” 江妈妈还是有些不放心,苦口婆心:“下午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你这身体啊,自己得当回事……” 江南这些年时气不济,身体不好,当年坐月子的时候落下一身的病。再好的人也经不起那样的折腾,女人这个时间是很关键的。后来再加上精神出问题,几年折腾下来,时不时就会生一场病。现在一说哪里不舒服,江妈妈就格外不放心。 江南放下筷子,开始说正题:“妈,你要是不放心我,跟我一起去z城住好不好?这样我们相互也有个照应,我也不用时时挂念你了。而且你看我现在工作挺稳定,短时间肯定不会回来,总不能一直把你放在这里吧。[]” 她说的是实话,老让朋友帮忙照顾也不是个事。现在跟以前不同了,纪梦溪要去z城上班,黄宇和离正扬眼见纷纷成家,有了自己的生活,肯定不会像以前那么有时间。孙青一年多的时间要在监狱里度过,只有宋林爱能帮着照看,可是她的生意一直很忙,跟钟庆丰的事会怎么样也说不定。 江妈妈沉下头不说话了,她有自己的思量。在s城住了一辈子,而江爸爸又葬在这里,什么地方都不想去。 半晌:“你不用担心我,在z城安心工作就好。我也不是年纪大到自己动不了了,这几年身子骨还不错。我守在这里也是守着你爸爸,你不用老想着回来看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街坊邻居都会相互照应,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即便是那样,江南仍旧不放心。 想再说;“妈……” 江妈妈已经站起来收拾碗筷了,告诉她:“行了,你别说了。办完这里的事回去上班吧,家里你不用惦记。” 江南劝说无果,垂头丧气。以为自己借着这场病,劝江妈妈过去,会有点儿效果的。 带林向雨去客厅的时候,一眼看到秦凉,忽然灵激一动,有了灵感。 可是江妈妈马上就会进客厅,不能这个时候跟秦凉说起这事,一心等着晚上睡觉。 离正扬在秦秋彦那里听说江南回来了,晚上请她一起吃饭。 江南本来电话里吵着带家属,去的时候仍旧只有离正扬一人。 有些老大不高兴:“怎么不带钟笑一起?有未婚妻了不带来看看。” 离正扬扔下外套,眯着眸子看人,闲散的说:“你没见过她?不认识?” 江南嘟了下嘴:“以前是见过,成了你未婚妻以后不是没见过么。” 离正扬轻笑:“跟以前还是一个模样,也不是女人做了未婚妻就能长出两只角,或者三头六臂来。”问她;“想吃什么?” 江南半下午的时候才吃过东西,到现在还没感觉出饿来。 “不是特别有胃口,吃不吃都行,要不然喝点儿东西吧。” “喝酒你可以?”江南那个酒量他又不是不知道,喝高了又唱又跳。 想起以前的日子,那时候江南一身落寞,仿佛活着都很勉强。有的时候两个人去喝酒,常常喝得大醉,他是不至于喝醉。江南不行,拉着他沿街唱歌,平时唱歌还好,那个时候多半都是走调的,引得路人频频回头。次数多了,连他的脸皮都跟着厚了起来。 江南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喝酒不行,我不能喝。” 离正扬倾身,眼睛眯得更甚,一字一句:“怀孕了?” 江南怔了下,瞪直眼睛:“你胡说什么呢?”脸就已经红了。 离正扬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却不觉得自己是在胡说。自己也是男人,不会不了解秦秋彦,久别重逢,就不相信秦秋彦不动弹她。 板了脸,伸手过来狠狠弹上她的脑袋;“长脑袋了么?” 江南疼得轻呼。 “好好的,你怎么说动手就动起手来了?” 离正扬靠到椅背上,看她那不争气的样子,操起手臂:“傻么,还是小姑娘啊,这么不谨慎。阿姨那边你要怎么说?生孩子能瞒天过海吗?” 到时候肚子大起来,所有熟悉的人都会问孩子的爸爸是谁。总不能莫名其妙就怀上了。但秦秋彦可以光天化日面对所有熟悉的人么?她到时候要怎么自圆其说? 离正扬担心的,也正是江南之前郁闷不已的原因。觉得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等他暴漏的时候,秦秋彦也就跟着暴露了。但她知道那样肯定不行,所以郁郁寡欢了很久。到现在也不是不思虑,时不时还会想。就算跟江妈妈一个人交了实底,朋友问起来的时候怎么说? 秦秋彦倒是不在乎,他明显很喜欢这个孩子。只要江南敢说一句不要,他当即就能冷下脸。 离正扬跟江南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到现在说起话心无旁骛,跟闺蜜无二。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名,他一个大男人什么都敢说。 一直骂她太糊涂了,又不是没生过,这种事情就不知道做个措施。 江南郁闷得想死,被他说得抬不起头来。的确很傻,当时那种事情发生的时候想都没往那上面想,可见多疏忽大意。 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整张脸埋进手掌心里:“离正扬,你再没完没了,我就从窗子跳下去不活了。” 这里可是二十三楼,跳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离正扬已经站起身,走到窗边一伸手把窗子打开。漫不经心的转首看她:“马上跳下去,别让我看着烦心。” 江南怒目相向:“有你这么当哥们的么?” 离正扬狠狠的看了她一眼,拿起外套走人了。 明显是不想搭理她了,她这样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还是不经事世的小姑娘么? 出来后给秦秋彦打电话,男人与男人的对话更加入骨三分。 张口淡淡道;“你睡她的时候就没想着她会怀上?” 那时候秦秋彦还在办公室内,懒洋洋的靠到椅背上,修指轻轻叩动桌面。漫不经心:“就是想怀上,让她给我再生个孩子有什么不好。” 离正扬愣了下,薄唇淡淡抿起来。 半晌:“你是故意的?” 果然无处不在的攻心计,秦秋彦没有平白做一件事的时候。他想快速虏紧江南的心,倾心以对,这些年过去了早已经迫不及待。再不能看她近在眼前,却心存芥蒂。有什么比让她再给他生个孩子更好的事? 女人就是如此,一旦怀上心爱之人的孩子,整颗心都会毫无设防的软下来。秦秋彦再想攻破,就算两人之间有一道天堑,也会轻而易举许多。 离正扬有片刻的无言,有的时候不得不惊赞秦秋彦小小年纪的城府和魄力。什么事情都被他算计得很好,看着不着痕迷,悄然无息,所有人觉得顺利成章的事,实则早已被他暗箱操作。天衣无缝,实难识破。 连他都觉得就该是那样,等秦秋彦轻描淡写的说破,不觉然的惊心动魄。 离正扬迟了一步时电样,脑袋“嗡”的一声响,微微震慑,几乎破口而出:“前段时间你的车祸?” “也是我故意的,如果不那样,只怕她心里的结要很久都打不开。” 秦秋彦从来不骗他,只要离正扬有所思,问起来了,他都会告诉他。并不设防,知道离正扬是怎样的人。 ------题外话------ 丫头们,新年快乐哈!镜子谢谢大家伙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谢谢! (059)她是我拿命换来的 电梯门打开又合上,离正扬握着电话,安静的站在那里。 他的脑子还是一片混乱,秦秋彦什么样他早就知道。从来没遇到一个男人可以对自己这样狠戾,哪怕流血,哪怕苦不堪言,别人以为无法忍受的,在他眼里却没有一丝半点儿的含糊。 离正扬胸腔内一阵闷疼,情绪抑制不住的微微激动;“你差一点儿就死了……”仍旧不可思议,总不会连那些都是假的。下意识摇头,绝不可能……他在z城照顾了那么多天,他到底受了怎样的伤他清析看在眼里。而且秦秋彦是个精益求精的人,演戏喜欢足够逼真,诚然没什么比真的发生看上去更无瑕疵的戏码了。 这一点他们早已经领教过。 难道他都不害怕么?万一死了再活不过来怎么办?他怎么就笃定自己这一回一定会换回江南的心。他是冒险家么?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肯这样的不当一回事。这个男人……狠得让人心颤。 不出他所料,秦秋彦缓缓说:“车祸是真的,肇事司机不是我花钱雇佣来的,而是我自己有心在车极速开来的时候撞上去。”将他撞飞再落下,戏就已经开始了。 所以后果他定然不会追究,都是他自己找来的。也不是他觉得自己的命就足够大,是他相信自己有活着的毅力和勇气。以前本该死去的时候都活下来了,现在他有老婆和孩子,更不可能轻而易举撒手人寰,他怎么舍得。 离正扬仍旧只是那句;“你差点儿就死了。” 下一秒,秦秋彦好整以暇:“江南本来就是我用命换来的。” 他一次次死里逃生将她保全下来,不是他用命换来的是什么?既然如此,她就是他的命,起码跟他的生命息息相关。如果江南不肯回来,他这条命留着有什么用? 他跟江南的中间隔着什么,他很清楚。即便江南有心跨过来也会很难,这世上最撼动人的就是生死,只有天人相隔的时候最动人心。 江爸爸用离开在两人间无形中拉开一道天堑,如今他再用生命将江南拉回来,再公平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江南真正的意识到能在一起多么弥足珍贵。 有些遗憾造成了不能弥补,却不能因此铸就更多的遗憾。两个人那么想在一起,却不能在一起。也只有面对死亡的时候,才能恍然,原来这将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哪里会不懂得珍惜? 事实证明,秦秋彦这一局又赌赢了,江南是真的懂了。 离正扬也知道江爸爸的离开,等于让江南生了一场症疾。这一场病生在江南的身上就是重症,或许时间久了,会慢慢的恢复,可是很慢,也许要十年,二十年,或者干脆就是一辈子。 服其他的药也可以治好,只是药效有好有坏。但总有一种法子是对症下药,釜底抽薪。 而秦秋彦用对了,以毒攻毒。用一场生命的快放,打开她心里的结。难怪江南肯怀上他的孩子……他们将会越来越好,直至再度密不可分。 江南回去的路上还是决定要给离正扬打通电话。 本来说好要一起吃饭的,最后谈到这个蹩脚的话题上,离正扬那样算愤然离场了吧?江南知道他是关心她,只怕她这样要无法收场。 想了想,还是拔通了他的电话。 离正扬正在归家的路上,车子本来开得缓慢,见屏幕上的显示,打到路边停下。 接起来:“有事?” 江南赔上笑:“怎么?真生气了?” 离正扬如今什么都懂了,怪不得她,她不过就是个傻丫头,秦秋彦要出手算计,她也只有团团转这一条路可走。 叹了口气:“生什么气?跟你生气值当么,要是真跟你生气,早很多年就气死了。” 这些年江南基本上没让离正扬省心过,不用别人说,连她自己都知道。 重复那句:“对不起。” 离正扬靠到椅背上,淡淡说:“没你什么事,我想好了。或许真的是我多想了,秦秋彦既然敢让你怀上,就一定有办法收场。我们操那么多心根本都是多余,你也是,安心的把孩子生下来吧,什么事都交给他,肯定不会有你操心的份……” 江南就是这样想,所以渐渐的安之若素。有的时候心中惴惴难安,但一想到这个孩子是秦秋彦的骨肉,就什么不安都没有了。(.好看的小说)反倒心窝中有一点儿暖,这一回从怀上到生产,他都会陪在她身边的吧? 想了一下,又说:“我过两天就回z城了,估计会带着我妈一起。等到你结婚的时候再回来,对钟笑好一点儿,她真的是个好姑娘。” 离正扬笑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知道疼。” 江南跟着笑:“你要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祝你幸福。” 回到家,他们几个人已经吃完饭了。 江妈妈再给两个孩子切饭后水果。 见江南进来,叫上她一起吃。 江南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到现在有些饿了,水果填不饱肚子。问江妈妈:“还有饭么?” 江妈妈疑惑:“不是和正扬一起出去吃饭了?没吃饱?” 江南随口说:“没吃东西,他有事先走了。” 江妈妈说:“那我去把饭菜给你热一下。” 江南坐到秦凉和林向雨中间,心情不错,要给两个孩子讲故事听。 才坐安稳,纪梦溪的电话便打来了。 江南坐到一边去接电话,问他:“有什么事?” “把向雨的东西收拾一下吧,我明早过去接她,将她先送到纪家去。” 江南轻呼:“这么快?你要去z城上任了?” 纪梦溪淡淡的“嗯”了声:“先把向雨送回去,然后直接去z城。” 时间几乎同步,江南有些无话可说。真的没想到,以前等也等不来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再遇到,一直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江南还是有些担心:“你跟家里人打好招呼了么?他们同意你把向雨带回去?要是还没跟他们谈妥,不用那么急,把向雨放在我们家里就好。什么时候你方便把他带走,再来接她。” 纪梦溪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通知他们收养了一个孩子,这回就要把她带回去。 “没事,我这次回家会再跟他们聊一聊,没什么不方便。” 江妈妈一从厨房出来,江南告诉她:“今天晚上把向雨的东西收拾一下,纪梦溪明天早上要把她带到纪家去。” 江妈妈也惊了下:“这么快?”向雨在江家住了一段时间了,这段日子林家一次也没来看过,更没把孩子接回去住个一两天。所以一直都是江妈妈带着,忽然要带走了,竟不有些舍不得。 江南过去摸了摸林向雨的脑袋,只说:“没办法,纪梦溪要去z城任职,如果不把向雨送到纪家去,过几天就没有时间了。” 又对向雨说:“向雨,纪叔叔明天早上过来接你,要把你送到他们家里去。” 林向雨乖顺的点点头。 问江南:“阿姨,纪叔叔家在哪里?” 江南笑了下:“在京都,向雨去了就会知道,那个城市很大,比s城大很多。” 除此之外,林向雨便没有多问。她是愿意跟纪梦溪一起离开的,她在s城并没有多少幸福的回忆。如今要走了,也没说吵着让江南带她回林家看一看。即便是小孩子,也知道林家人不喜欢她。 当晚江南和江妈妈一起帮她收拾东西,没有多少。当初住来的时候并没有向雨的东西,都是后来帮她添置的。很多人送来,所以装了满满一箱子。 江妈妈一边收拾一边感叹:“唉,向雨这孩子的命不好。你说小小年纪没了妈妈,如今林家都把她送人了,也不说来看上一眼。养了这么多年可不能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所以才说林家人不可思议,不要说一个人,就算养一只宠物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何况林向雨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 江南想,林家是将许多恨意附加在了林向雨的身上,觉得她是林乐这些年不幸的根源,以至于连个能嫁的男人都找不到。 秦凉敲了敲门进来,抱着自己的一些书籍,是要送给林向雨的。 其中还有那个笔记本电脑,也一并送给她了。内存很大,里面下载了许多的故事和学习资料,平时他就不离手的拿着看。这回就送给林向雨了。 林向雨跟进来,看着秦凉小声说:“秦凉哥哥,谢谢你。” 秦凉抬了下眼皮:“不用。” 这些天秦凉教了她很多东西,林向雨也不笨,学起来比较快。小孩子特别喜欢跟小孩子一起玩,除了秦凉这个例外。林向雨就很愿意跟秦凉亲近,一开始很胆怯,慢慢熟悉一点儿,好很多了。渐渐敢对着秦凉笑,才玩的好一些,就要离开了。很有些舍不得秦凉。 江南拿出笔,告诉秦凉:“把你的名字写上去,向雨妹妹过很久也会知道这是你送她的礼物。” 秦凉看了一眼江南,接过她手中的笔,翻开书页一本本的签上去。 江妈妈直接在一边接着,顺手装到箱子里。 当晚江南跟林向雨一起睡的,顾不得跟秦凉说让他劝导江妈妈的事。 要嘱咐林向雨一些事情,小孩子要听话是一定的,但也不能一点儿随心所欲的想法都没有,被囚禁的鸟羽毛再温顺也不会丰满。 江南告诉她,以后没有人会像林家人那样对待她。有什么需要可以说出来,要多笑一笑,小孩子不是一点儿都不能任性。 最后说:“如果住的不开心,可以给纪叔叔打电话,让他把向雨再接过来。” 林向雨黑暗中蜷缩在江南的怀里,一直说:“阿姨,我知道了。” 最后孩子有些困了,伏在江南的怀里就要睡过去。模模糊糊的说:“阿姨,你比我的妈妈好。她都不会这么抱着我……” 林乐厌恶她呢,又怎么肯这样温柔的抱着她。 其实江南和林乐不止一次这样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上学的时候,工作的时候……有的时候林乐不想回家,就跟她挤在一起睡。房子不大,没有客房供她睡,更不会把她当客人待,都是缩在一张床上睡。 关上灯盯着朦胧的天花板聊心事聊到很晚。 直到眼皮抬不起,哼哼着;“太晚了,睡吧。” 那时候最多的聊过什么?工作,男人,也偶尔提到孩子。幻想将来结婚生子,要好上加好,几个人的孩子中相互匹配。谁都没想到会有反目成仇,不好的那一天。 这些年江南时常不可思议,用很久的时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林乐最后会变成这样? 着了魔道,步入陌路越走越远。 这些年是否有一丝倦怠和悔意,标识着她的良心未曾泯灭? 迷迷糊糊想了很久才睡着,睡着之后也不安稳,做了很多梦,乱七八糟的。所以早上醒来也没多少精神头,还是感觉困得要命,像睁不开眼。 纪梦溪一早就上门了,要赶飞机。 江妈妈知道他会早过来,所以早早起来煮的粥,只等着纪梦溪过来,和林向雨一起吃过东西再离开。 江南帮林向雨穿了件长袖的裙子,粉红色的很鲜艳。像只漂亮的花蝴蝶,小女孩儿都有公主梦,就喜欢这样的衣服。 秦凉跟江妈妈一块起来,比江南和林向雨还早。听到门铃跑去给纪梦溪开门,见到人礼貌说:“纪法官,早上好。” 纪梦溪笑笑;“秦凉早上好,向雨起来了么?” 秦凉向江南卧室的方向看了眼。只说:“快了吧。” 不一会儿江南就带着收拾妥当的林向雨出来了。 林向雨见到纪梦溪很高兴,声音清脆的唤他:“纪叔叔……” 纪梦溪摸摸她的小脑袋:“向雨乖。” 江妈妈叫他们过去吃饭,秦凉带着林向雨先过去。 江南在客厅里跟纪梦溪说话:“要是向雨在纪家住不习惯,还是把她带回来吧。其实我也可以养着她,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跟林乐再怎么,都是上一代的事。现在林乐已经死了……向雨不过就是一个孩子,就算是林乐生的又怎么样,林家都不把她当林家人看,我们再想着她是林家的人往外推,对向雨实在太不公平了。她没有妈妈了,细想一想,真的很可怜。” 纪梦溪就知道江南心软,如果这个孩子他不收养,在江南看来也是件事,说不定哪一时看不下去了,还是会跟他选择一样的做法。 温温一笑,眉舒目展:“放心吧,向雨在纪家一定住得习惯。我父母年纪大了,有个孩子陪在身边会很开心,何况向雨这么懂事乖巧的孩子。我收养她再合适不过,你总不会连我都不放心。” 江南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正因为是纪梦溪,所以太放心了。 早上林向雨吃的不多,纪梦溪更没怎么吃。 送两个人下楼的时候,林向雨哭了,江妈妈也哭了。 这些日子林向雨在江家住的真的很开心,前所未有的温暖。而且江妈妈不会像林妈妈那样时不时的呵斥她,真正动起怒来连饭都会不让她吃。 饿肚子对于小孩子来说是种极其恐怖的感觉,肺腑中空荡极易引发人跟着缺乏安全感,林向雨就是如此。每一天生活得瑟瑟发抖,小小年纪便要察言观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是江妈妈不会,她会笑着问她:“向雨还吃不吃了?要多吃点儿饭才能长个子。向雨和秦凉哥哥一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那样慈详的笑容就刻烙在林向雨的心里,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奶奶,我会想你的。” 江妈妈抹了一把眼泪,还是勉强笑着:“向雨最听话了,奶奶也会想你的。” 时间不早了,纪梦溪牵起林向雨的手。 “跟奶奶,阿姨,哥哥说再见,我们该走了。” 林向雨冲几个人招了招手:“奶奶,阿姨,哥哥,再见。” 转身要走,纪梦溪已经打开车门,就要把林向雨抱上去。最后林向雨却挣扎着下来,一转身扑到江南的怀里。 哭起来:“阿姨,江南阿姨……”早在她住进江家的时候,就知道江南了,她认得她。见过真人,也见过她的照片。 林乐有很多几个人一起的照片,有一天抽烟的时候翻出来,把带着火星的烟灰掸到上面。整张脸先燃掉,慢慢的,再是整个身体。 就是江南这个人,直到融成灰烬。每当那个时候,林乐的脸上就会浮现出一种类似兴奋的癫狂。 林向雨远远的看着,觉得很吓人。就缩在墙角瑟瑟的发着抖,不敢靠近她。 直到林乐将相册里的照片一张张的全部燃掉,青烟袅袅,林乐那张扭曲的脸就躲在其中。她问过:“妈妈,照片里的人是谁?” 林乐身上有很浓重的酒气,一说话味道更重。冷冷的抬起头;“坏人。” 林向雨只以为那是坏人,妈妈看到的时候会掉眼泪,若是好人,她不会这个样子。所以那天江南和纪梦溪出现在医院里的时候,她很惊恐,怀疑是不是他们将林乐带走了。所以不愿跟她离开,直到纪梦溪把她抱起来。 即便到了江家,也不敢忤逆江南,装出乖巧模样,唯怕坏人是会吃人的。她一不小心,就要被江南一口吃掉了。所以她只能乖乖的。 因为那一天傍晚她看到林乐手里就拿着一张照片,没有很多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妈妈,一个就是江南。林向雨很好奇,还问她:“妈妈,照片不是已经烧掉了。” 林乐猝不及防,眼角有一滴泪正好被她捕捉。自然没有告诉她,她连跟她说话都很不屑。 可是,那一晚过去,妈妈就死了。 林向雨以为江南是坏人,真的是坏人,妈妈看着她的照片就死去了。 但就是这个‘坏人’愿意揽着她一起睡觉,给她买漂亮的衣服,会给她讲故事,告诉她,a,o,e怎么念,一加一是等于二的……以前林乐从来没有告诉她。更不会说“向雨啊,你可以不用那么懂事,小孩子有的时候也是可以任性的。大人并不会因为那样就觉得你很不乖,相反,他们会觉得你可爱。因为孩子就该是无忧无虑的,哪里什么道理都懂。” 她的身上永远嗅不到刺鼻的酒气和烟味,不用睁大眼睛等她回来。看她孤坐床头,像是一抹吓人的鬼影。江南半夜会帮她盖被子或是打扇子…… 但林乐永远不会,林向雨想,‘妈妈’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林向雨揽着江南的脖子,觉得林乐骗了她,江阿姨并不是坏人,她对她很好。 “阿姨,向雨不乖,以为你是坏人……妈妈那天晚上拿着你的照片掉眼泪,我以为阿姨欺负妈妈……” 林向雨还是被纪梦溪带走了,航班不等人,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江南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才上楼,上午要去看孙青。直接去洗漱换衣服,整理好之后出门。 步行出了小区,却没有伸手招来出租车,一直走。 或许不是那样…… 她想错了,他们通通都想错了。林乐肯看着她的照片掉下一滴眼泪。是不是也曾后悔她们如今陌路?《致青春》的电影如火如荼的时候,她跑去电影院看,那时候看电影这件事做的太疯狂,已经到了呕吐的地步,可是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她还是跑去看了。 那个时候联系不上宋林爱,出了电影院,孙青给她打电话,说她前一天晚上也去看过了。 当时就着夜色感慨,说:“好有感觉……时间要是能倒流就好了。” 可是倒着流转会转到哪一点呢?回到青春年少的时候,在郁郁葱葱的校园里,无忧无虑。若说还有烦恼的事,只是哪一科没有考好…… 林乐早在时光进退中腐化掉了,可她们谁也不能否认,在青春中,是有她的影子的。 不信林乐不会想起。那么,是否有一天她厌倦了,发现很难再走下去,于是不想活。其实她没有那么坏心眼,不是想拉着谁一起颠覆,她觉得那样孤单而影只,所以总要用一种纠缠不休的方法让大家铭记她。哪怕遗臭万年? 没等到了中年,她就已经一无所有了。而且这种空乏似乎是注定的,注定她将拥有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少,不会比那时更多。 这样一想,人生竟像无限悲哀。林向雨说林乐有夜间喝醉了酒,坐在床边一直抽烟的习惯,那时候她能想到的是什么? 日日夜夜的想,盘点数少,失去的那么多,剩下的,又总是那样少。 江南一口气走了很久,最后脚跟酸痛,不敢再走了。本来怀孕有的时候奔波多了,晚上就会腿脚酸痛微肿,所以在z城的时候秦秋彦会帮她泡脚按摩。 叫上出租车去监狱。 孙青没想到她会来看她,很高兴。 “听方青山说你回z城了,还以为一时半会儿看不到你呢。” 江南笑了笑:“是回去了,来接秦凉和我妈,这回要走,真的要一段时间不回来了。你在这里怎么样?方青山来看你了?” 孙青气色好的没话说:“还行,这里没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他来看过我了,说儿子现在挺好,他奶奶带着呢,我妈也帮着照顾一段时间。他找了工作,白天上班,没有时间。” 说起来的时候滔滔不绝,总算提到方青山的时候,孙青的脸上不再阴郁和铺天盖地的无可奈何。 而且就连她自己也说了:“这一年多的时间就当是自己给自己放假了,觉得自己一个人的时间多了,会想明白很多道理。” 江南心口松了一下。 “你要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孩子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照顾。我就打算下午去看他的,爱爱也要去,给我打了电话让我等她一起。” 孙青说:“谢谢你江南,还有爱爱。这段时间就全指望你们了。” “谢我什么,这一次什么忙都没帮上,似乎你这样,也是我们连累的你。” 孙青嗔怪:“关你什么事,别胡乱说话。我听许涛说了,他说开庭之前你一直帮着忙活,而你跟他说的那些,也是我想的。你能那么懂我,我就觉得比什么都好。” 聊起林乐,公安机关勘验之后早就得出结论,确定不是谋杀也不是误食,林乐真的是自杀。那种药物也不是从医院拿到了,看来之前就早有准备,是一种农药。肝肠寸断,足以致命。 看来她早有准备,中间什么时候从医院里跑出去过。有医生证明来查房的时候没看到林乐,没多久就回去了,所以没当一回事。估计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准备要走那一条路了。 林家人将人安葬了,整个林家可想而知的郁郁寡欢。 “林向雨今天早上被纪梦溪带回纪家去了,他收养向雨,一定亏待不了她。” 孙青沉吟;“何止不会亏待,我觉得这是向雨的福气,呆在林家肯定不行,会把孩子折磨死的。”她又说:“其实昨晚我梦到林向了,那样子也说不出是决裂之前,还是决裂之后。” 甚至分不清是死之前,还是死之后。孙青倒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却觉得那样子真的跟林乐的阴魂一样。不是来找她锁命的,站得很远,静静的看了她很久,最后消散至无踪。 (060)叫江豆豆 林乐分明知道,她的死给孙青带不来什么实质性的危害,不过就是一场混乱,人心慌慌。(.)而人心并非那么易蛊惑,何况现在先进的鉴定技术,她到底是怎么死的,转眼就能大白于天下。 只怕到了现在,连整个林家都无话可说。 江南半晌没说话,回来的路上还在想,听说服那种药自杀肺腑中会闹得很厉害,痛苦难耐。 但那一晚林向雨就睡在林乐的身边,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听到。 世间有那么种足以致死的方法,林乐选了种极其痛苦的,还是咬牙切齿的挺了过来。比起服毒自杀,她一定有更深切不已的痛触,覆盖了药性给她带来的痛苦,所以无声无息。 是林向雨么?舍弃她或许在林乐心里,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 路上宋林爱给江南打电话,问她:“不是说要去看孙青,去了吗?” 江南懒洋洋的靠在车窗上,应她:“已经回来了,正在往家里走呢。” “那正好,一起吃中午饭吧。老地方,我等你。” 江南只得跟出租车司机重新报备一下目的地,直接去和宋林爱碰面。 等她过去的时候,宋林爱已经将菜布全了。做了这些年的朋友,谁爱吃什么早就一清二楚。 江南放下包沉沉的坐进沙发里,今天很早爬起来忙活着为林向雨送行,接着又去看孙青。时间被排满了,按理说没有什么。却感觉累垮了,满腹思绪从昨晚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转动。 就连宋林爱都看出来了,问她:“怎么?很累?” 江南喝了一杯子清水,含糊说:“还可以。早上起的有点儿早,向雨被纪梦溪带回纪家了。听纪梦溪说给你打电话了,就没刻意告诉你。” “我知道,纪梦溪昨天就跟我说了,昨晚有事没时间过来。早上直接去的机场,幸好赶上了。”又问她:“孙青现在怎么样?” 这个江南比较欣慰:“比我想象中的还好,听她自己说虽然自由被限制了,不过整个人挺充实饱满。主要方青山这段时间很让她省心,这个男人终于要开窍了,对于孙青来说还有比这更好的么。” 哪个女人有了家有了孩子,逼不得已还一心想着离婚呢。都是无路可走的时候,才会不得已为之。 其实要是方青山有一点儿上进,孙青都会将就着跟他过下去,不会非想着离婚不可。毕竟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两个人走到今天也不容易。 总算,祸难时候见真情,让孙青看到方青山不是一点儿优点都没有。以后过日子,即便有个磕磕绊绊也不会像以往那样寒心了。 宋林爱帮她把杯子里倒满水。 抬眸:“嗯,方青山这回真是变了。上次我在街上看到他了,说是找到工作了,也说去看过孙青,状态不错,还让我跟你说一声,让咱们放心呢。难得他有良心,这么多年总算孙青没有白对他好。” 苦尽甘来,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边吃边聊,商量着一会儿去商场转一下,给孩子买些东西直接带去孙青家。 江南告诉她:“我后天就回z城了,估计要带着我妈一起。孙青这边你就多照顾一下吧,我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这些情况宋林爱都知道,江南在那边上班,本来就不算自由身。这段时间出了不少事情,耽搁的时间实在够久了。 “你安心的回去上班吧,请这么长时间的假不像话。那么好的工作,别再搞砸了。孙家我会帮着照看,反正也没什么事。把阿姨带去也很好,老人家整天守着一个房子,进进出出连点儿声音都没有,心情怎么可能好得了。” 江南头皮发麻,要是让宋林爱知道她现在所在的公司总裁是薄南风,她会不会惊吓到? 很惆怅一切的一切要怎么跟这些朋友说起来,肯定不能一直瞒下去。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说,江妈妈这一关还没过,江南到现在也不敢保证就能说服她跟着一起去z城。 江爸爸虽然去世几年了,可是书房还保持原样,一切江爸爸喜欢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保留着,江妈妈守着那些东西就像守着一个人,怎可能说走就走。 去商场的时候撞到了熟人,江南甚至没认出那人是谁,只见他跟宋林爱打招呼,觉得熟悉。以为是宋林爱认识的朋友,到一边去等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个人竟然是常帅。 不可思议的侧首望过去,当年见到常帅的时候年纪就已经不小了,人过中年。保养的不错,没有大腹便便的感觉。如今一见,跟几年前差距实在太大,两鬓斑白,中年发福的迹象严重,如果不细看,很难认出那是常帅。 离得一段距离,听不清两人交谈的内容。宋林爱又是背对着她,所以连表情都看不清。 江南以为,以宋林爱的脾气一定是气疯了,当场掐死他都极有可能。所以目不转睛的盯紧她,就怕有什么事情发生。 宋林爱也以为自己会那样,有的时候就在想,即便做了鬼都不会放过常帅。当年他将她害惨了,臭名远扬,家也散了……还差一点儿做了傻事,甚至动过要跟他同归于尽的念头,不能就那样轻而易举的放过她。 那段时间这种癫狂的心态是江南和孙青这些朋友一点点帮她导正过来的,总算没有做傻事。后来被各种事情牵绊,渐渐将这个人淡忘了。引以为戒,那时年轻,傻事做尽。回过味来,后悔不已,连自己都无话可说,不知当年是怎么了,要那样作践自己。 年纪轻轻,不是作践自己是什么?宋林爱甚至不敢想象,男欢女爱,你情我愿这样的话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既然这样看得开,这些年何必要一个人过?当年的自己,可真是疯了。 如今常帅真站到面前了,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既没有掐死他,更没动任何跟他同归于尽的傻念头。 太不值得了,关于这个人,宋林爱自骨子里生出兴致阑珊的倦怠。比陌生人熟悉,却有着对陌生人没有的无感和排斥。只觉得连恨与气这样极端尖锐的情绪用到他身上都是浪费,时至今日,她对这个人已然无话可说,更毫不相干。 原来这些年岁月磨去很多棱角,即便是如宋林爱,也懒得像以前那样盛气凌人了。 常帅看着她:“爱爱,你变了。” 宋林爱皱了下眉头,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实实在在的不想遇到,其实上楼的时候就看到这个人了,迎面走来,他一眼认出她。而宋林爱看了一眼便错开,无论如何没想到会是常帅。 只想退避三舍,知道现在是不行了。所以就希望早早结束对话。 便说;“常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她不仅没有责难,连一句难听的话都懒得同他说。 常帅心里忽然说不出的滋味,叫住她:“爱爱,你等等。” 宋林爱马上纠正他:“叫我宋小姐吧,爱爱这个名字不太适合你叫。” 常帅定定的看着她:“爱爱,这些年过去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江南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当即笑起来。不是气得发笑,真的是由心感觉很好笑。想问他:“你梦游呢吧?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常帅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宋林爱不笑了,一字一句的回给他:“常先生,我想你理解错了。我没有立场生你的气,你怎么卑劣,那是你的事。当年我栽到那件事上,是我不自重,怨不得别人。我早就想开了,那时我是个坏女人,再遇到你这个同样不怎么样的臭男人,大家伦为一丘之貉,到后来遭到报应,这一些我宋林爱通通都认下了。并不打算再犯那样的错。但跟你没有关系,别说恨,好像我对你念念不忘。” 她冷下脸:“对不起常先生,我还赶时间,先走了。如果以后再见到,希望你不要表现得认识我。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也不认为有打招呼的必要。” 常帅见宋林爱转身转得决绝,忽然破口而出:“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让人觉得你真的是改变了。不就是傍上了别人,换了金主,所以才跟我在这里装清高,你宋林爱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 宋林爱步伐顿住,转过身盯紧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常帅发福的老脸扭曲起来,一时间愤慨不已。哼了声:“你少在那里明知故问,我的公司导闭,幕后黑手我已经查到了,就是钟庆丰。那个人不是你的金主?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不是你宋林爱让他这么做的。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满意了吧?”常帅越发激动,连声音都不自知的变大。看来真的是走投无路,生活步履维艰,变得像个泼皮无赖。 信口开河:“你可真行啊宋林爱,连钟庆丰这种大人物的床你都爬得上去,当年真是小瞧你……” “啪!”一声脆响,宋林爱一巴掌已经重重的打上去。 常帅气红眼,想还回去。 江南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大喝:“常帅,你敢?” 常帅那只手掌已经举在半空,听了江南的话还是颤巍巍的落下来。 是啊,他还得要命。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了,仅有的就是这条残命。钟庆丰已经将他搞垮了,想要他这条命更是轻而易举。他不知道宋林爱在钟庆丰那里有多得宠,真是气昏了头,否则也不敢轻举妄动。 宋林爱眼睛瞪得很大,死死的盯着常帅那只手。很慌恐,那一巴掌险些就打下来了,那么短的时间她根本反应不及,一心等着承受。 江南一颗心也跟着怦怦直跳,几步跑过来。把宋林爱拉到一边去,嫌恶的看着常帅:“你想干什么?怎么?想公然打女人么?” 商场里人来人往,此时两人僵持的时间不短了,之前说话的声音颇大,江南都听到了,别人也能听得到。时不时有人侧首看过来。 常帅对江南的质问无言以对,灰溜溜的就要走人。 宋林爱叫住他:“常帅,你等一等。” 常帅转首看过来。 宋林爱面无表情:“你这么无耻的人,难怪会一无所有,应该的。这些年我一直为自己当年的样子感到不耻,而你还是那个德行,你是真的悲哀。我可怜你,不过……更觉得你是活该。” 常帅被人这样数落,却不敢说反驳的话。本来看到宋林爱了,以为说几句好话,她会念起旧情,让钟庆丰把收走的一切还给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宋林爱的言词下失了理智。 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段插曲。 江南怕宋林爱心里难过,把她拉到商场的椅子上休息。 “不管常帅说了什么,都别往心里去。他现在落破了,狗急跳墙,肯定是什么难听说什么,巴不得你跟着不高兴,千万别中他的下怀。” 宋林爱心里平静很多了,其实谈不上难过。早当常帅是个不相干的人了,再见面心中的平静连自己都没想到。只是后来动起手来,有些惊心动魄。除了心口跳得很急,没有一丝难过的感觉。 笑笑:“嗯,我不会。放心好了,他那种人……你说我当年怎么能跟那种人混在一起呢。”发现悔不当初,又要提起旧事,宋林爱自动打住:“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了,别担心我,真的没什么感觉。心里的平静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江南察言观色,发现宋林爱说的不像是假话,才放心的一起去买东西。 总算去孙青家的整个过程宋林爱都有说有笑的,看来真的不受常帅的影响。江南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从孙青家出来时没有再陪她,各自打车回去。 只是常帅的话宋林爱却不会不想,他说如今的他是马失前蹄,正当落破得一无所有了。而这些还都是钟庆丰一手造成的…… 为什么? 宋林爱平静下来的心绪蓦然跳得更急更切了,理由总是不敢去想,怕自己太自作多情,想象得太过美好,她早已经不再相信童话了。 但车子还是一路开去钟庆丰的公司,连自己都没意识一上车便跟司机报错了地址。只等出租车停下之后,付了车钱,才莫名其妙。 “你怎么把我拉这里来了?” 出租车司机收起钱,理所当然:“你说来这里,我不把你拉这里来要拉哪里去?” 宋林爱下了车,才看清是钟庆丰的公司。生起抱头的欲望,发现自己可真是疯了。转身就要往回走,身后有人叫住她。 “宋小姐,你是来找我们钟总的?” 宋林爱转过身,原来是钟庆丰的贴身秘书,钟庆丰住院的时候见过几次,笑容很干:“你好,我不是来找你们钟总的,正好路过这里……”宋林爱脑子和嘴巴一样僵,连个谎话都编不利索。 秘书笑笑,只是说:“我们钟总马上就出来了。” 宋林爱逃也似的想要离开。 眼角晃过一道人影,钟庆丰西装革履已经从大厦里走出来。身边跟着两个人,边走边同他说些什么。 秘书当先一步出来,紧接着钟庆丰的专车也开过来了,明显是要出门。 钟庆丰一抬眸看到宋林爱,难得当着下属的面肯露出温和的笑,却是对着不远处的宋林爱的。 几大步走近来:“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有事?” 宋林爱抬头看他,钟庆丰很高,此时阳光披在身上,闪闪发着光,将这个男人衬显得高大威武。心中顿时有说不出的感觉,本来想申辩不是过来找他的。张口却说:“没什么事,刚从孙青家出来,就直接过来了。” 钟庆丰像是很高兴,宋林爱主动找上门来还是第一次。 笑着说:“我要去见客户,晚上一起吃饭,我过去接你,在店里等我。” 宋林爱点点头:“好。” 钟庆丰告诉她:“快点儿回去吧,别站在这里,风太大了。” 牵起她的手一直带到路边,招来出租车打开车门让宋林爱上去,直看着她离开。 宋林爱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回头看,渐渐的,泪流满面。 江南终于有时间喘口气,和秦凉商量劝说江妈妈去z城的事。 瞅准江妈妈在厨房里做饭的机会,把秦凉叫到身边来,问他:“秦凉,你想不想跟奶奶一起生活?” 秦凉看了她一眼,这还用说么。 “我当然想,这样就不用钟笑再照顾我了。”比起那些不靠谱,时而会对他犯花痴的,他自然更喜欢江妈妈。 江南摩拳擦掌:“要是这样就好了,你也看到了,我跟奶奶说这事的时候她不同意。我劝不动她,要不你跟奶奶说说,她肯定舍不得你,只要你一装可怜,她的心一定会软下来,那时候你再说让她跟我们回z城好不好?” 秦凉眯起眼睛:“江南,你是无耻之徒么,连自己的妈妈都算计?”他不喜欢强人所难,如果江妈妈不想跟他们去,定然有留下来的理由。他虽然会很舍不得奶奶,但他还是不想江妈妈为了他难为自己。 江南犹然觉得这句话很耳熟,斟酌须臾想起来,秦秋彦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厚着脸皮:“谢谢夸奖。”见秦凉对她冷冷的翻白眼,仍旧笑脸相迎:“我知道你是怎么想,你是觉得我在勉强奶奶,你很心疼她是不是?其实不是,奶奶一个人住在这里,守着这么大一个房子,平时没个人陪着她,其实她很孤单。而且她年纪越来越大了,也没有人照顾。但是,如果她跟我们一起住就不一样了。她留在这里,只是舍不得这房子里的一切,我们还原样不动的保留这房子中的一切,时不时带她回来看一次,总比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守在这里要好,你说是不是?” 秦凉被江南的话蛊惑,细细琢磨觉得是这个道理。其实跟江妈妈生活的这段时间也听她说过,他们回来这段时间是她几年来最幸福的时光,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以前自己在家里,四处静悄悄的,仿佛心里都是空的。 江南看出秦凉的动摇,再接再厉:“秦凉,你帮帮妈妈好不好。你看,奶奶要是去了,我再生病就有人照顾了。否则我一个人,非得病死在家里。难道你不心疼我么?” 秦凉真的有些受不了她了,那句“妈妈”听得他直皱小眉头。接她的短:“他会舍得你一个人住,你不是要跟他一起住?舍得跟我和奶奶一起住?” 他所说的“他”是指秦秋彦。 江南佯装听不懂一个孩子的调侃,反正已经想好了,接江妈妈过去,之前肯定不能跟秦秋彦一起住,不仅不能一起住,还不能暴露秦秋彦的存在。 这些也是后续要交代秦凉的话,打算晚上再把这些事细细的说给他听。不过不担心秦凉这里会出岔子,这孩子领悟力高,一切都不成问题。 秦凉很沉得住气,只是说:“我再考虑考虑。” 说完就要站起身回房间,受不了她没完没了的纠缠,怕抵挡不了,又讨厌自己没原则妥协的样子。 谁知,江南一伸手,还是拉住他。 “豆豆,没时间了,你就帮帮妈妈吧。” 秦凉明显怔了下,眼角和嘴角纷纷抽搐了下,缓缓转过头,像不可思议:“你刚才叫我什么?” 江南回味了下,才想起:“叫你豆豆啊,其实在你改名秦凉之前叫江豆豆。” 秦凉一下抽回手,冷得跟座小冰山似的。不相信这天下竟有如斯恶俗的人。 “江南,指望我帮你,休想!” 江南当即哭丧了脸:“为什么啊?不是说好要考虑一下么。” 转而一想,追上去:“江豆豆是妈妈起早贪黑,好不容易给你起的名字,你怎么能不喜欢呢?” (061)我才不傻 秦凉一把甩上门,觉得自己早晚要被江南气死。 任江南怎么敲,秦凉就是不肯开门,不敢再敲下去,怕把厨房的江妈妈惊动。悻悻的坐回沙发上,给秦秋彦打电话。 无限挫败的说;“三天我估计回不去了。” 秦秋彦蹙了下眉头:“为什么?劝不动妈?没想着要找个帮手?” 江南知道他所谓的帮手是谁,她也早就想到了,不过眼见就谈崩了,估计秦凉不会帮她。 “我惹到秦凉了,本来说要考虑一下的,这回怕是无望了。” 秦秋彦无可奈何;“你又怎么招惹他了?老婆,用不到儿子的时候就离他远一点儿,以你的智商根本斗不过他。这个时候少跟他亲近一点儿,你那些糗事穿帮的可能性就小一点儿。” 江南郁闷的想死:“他是我儿子啊,我不跟他亲近跟谁亲近?再说我也没有招惹他,不过就是告诉他在他叫秦凉之前,我给他起的名字叫江豆豆。” 秦秋彦眉头蹙得更紧了。 “江豆豆……难怪秦凉不想理会你,连我都不想理你了。” “你不觉得很可爱?” 秦秋彦反问她:“什么时候秦凉喜欢别人夸他可爱了?” 江南不得不承认,秦凉人小鬼大,并不喜欢可爱的东西。连名字也是,叫出来要么威武,要么文艺,就是不要拿可爱来折磨他。 “那怎么办?” 秦秋彦“哼”了声:“现在知道问怎么办了,不让你招惹他,你不是振振有词么。秦凉执拗的事情很多,说不出哪一件就引发他的不快。在你有求他的时候,不要随便说话。” 江南仍是问:“我知道了,可是现在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秦秋彦给秦凉打电话。秦凉还是很听秦秋彦的。 秦秋彦的电话一打来,秦凉就知道他是游说来了。握着电话一阵犹豫,最后还是得接起来。 “爸爸……” 秦秋彦先问他:“有没有想爸爸?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出去住很长一段时间了,这边的小朋友已经开始上学了。” “江南不是说这两天就回去。” 秦秋彦知道秦凉什么都想明白了,不跟他绕弯子,直来直往:“真不打算帮她?不带奶奶一起过来你不想她?” 秦凉只说:“我怕硬是劝奶奶过去,是强人所难。” 秦秋彦淡淡说:“这倒不会,奶奶肯定会舍不得,实则她还是喜欢跟家人一起生活,年纪大了格外惧所孤独。留奶奶一个人在s城,我们不能时常回去看她,她一个人生活的并不快乐。而且你可以跟奶奶说,我们可以时不时带她回来看爷爷,爷爷书房里的东西如果她想带在身边,完全可以找人帮她搬过来,给她布置一个相同的书房。” 其实江南说这番话的时候秦凉就已经动摇了,打定心思想要帮她,毕竟他也很想江妈妈跟他一起住。 只是“江豆豆”那个不讨喜的名字把他给惹恼了,他实在很难想象,当别人问起他的名字时,他这样一个英俊潇洒的人却说自己叫“豆豆”,就这样的名字江南还敢说是她起早贪黑想出来的,要是随口起一个,那么他是否就得叫阿猫阿狗了? 秦秋彦很是同情他,听秦凉不说话,接着说:“爸爸知道那个名字实在起得太煞风景。不过,你不喜欢,可她一定是用心给你起的。你了解她,品味一直很独特,视角也很跑偏,我觉得能起出这样的名字恰好彰显了她的水准,情理之中。再者,你叫秦凉,那个名字不喜欢不叫就是了。” 秦凉听完秦秋彦安抚的话,渐渐适应这个狗血的事实。 是啊,江南那个独特的品味能起出什么堪称风雅的名字。自然不会叫,不过也不打算跟她计较了。 江妈妈已经出来叫人吃饭,看江南握着电话坐在沙发上盯紧卧室的方向。 叫她:“江南,吃饭了。秦凉呢?” 江妈妈要去敲卧室的门,被江南急切的拦下。 “妈,秦凉在接电话,我们先吃,别打扰他。” 江妈妈被推着进餐厅,问她:“是不是他爸爸打来的?” 听江南应是。 又说:“人家这么放心的把孩子放在这里,却没见过秦凉的爸爸一次。什么时候你们老板过来,务必要请家里来吃一顿饭。” 江南胡乱的说:“好,好,以后再说。” 当晚秦凉跟江妈妈一起睡。 江南睡着觉都要笑出声来,早接到秦秋彦的电话说秦凉愿意帮她劝说江妈妈。江南知道江妈妈对秦凉没有抵抗力,两个人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秦凉忽然走了江妈妈一定很舍不得。到时候秦凉声情并茂的一请求她跟着过去照顾他,江妈妈一定会同意的。 老人家本来就心软,再加上以前听秦凉说他没有妈妈,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对秦凉的怜惜已经深入骨髓,江南看江妈妈那个样子,仿佛秦凉想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想法摘下来。何况是这样的请求,又是跟着江南一起,思来想去,也实在没什么不妥。 安心睡了一觉,江南早上很早爬起来。 江妈妈和秦凉都不懒床,两人已经转过弯回来,还买了早餐一起上来。 江南喜笑颜开,一心盯着秦凉笑。只等江妈妈去厨房弄早餐的时候跟秦凉打探战况。 秦凉一眼窥破他的心思,去洗手时打她身边经过,目不转睛:“奶奶已经答应要和我们一起回去了……” 而且江妈妈还说了,只收几件衣服,这里的东西并没有想搬去z城的。(.好看的小说)这栋房子算祖宅了,想着去z城住一段时间,没打算要卖掉,东西也就原样的摆放着,省着倒来倒去很费工夫。 实则她感怀的并非哪一个物件,真要她搬,也叫不出要拿哪个好。 江南知道她舍不得的是什么,安慰她:“妈,我们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什么时候想家了,休息日我就陪你回来,在这里住两天,看看爸,多好的事。这样一来,平时你就不用一个人了,有秦凉陪着你,我也方便照顾你,能安心工作了。” 江妈妈也是想到去了那里有江南和秦凉陪着,所以才动了心思。她又不是老顽固,知道江爸爸已经走了,而她还有孩子,总要顾及他们的感受。 宋林爱听说他们要回z城,刻意跑来送。 一路上不停跟江妈妈说宽心的话:“阿姨,其实跟江南过去挺好。这样你天天能看到她,也不用担心她过的不好。江南每天看着你,就能安心工作了。现在交通这样发达,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很方便的事。” 江妈妈不停的点头称是。 不想到达机场的时候离正扬也到了。路上给江南打过电话,知道是一早的航班,江南本来不让他过来了。 一见面跟江南抱怨:“要带阿姨一起离开,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打什么招呼啊,我妈也是才同意跟我一起走。再说又不是搬家不回来了,知道你们上班忙,又这么早的航班……” 离正扬毫不留情的在江南的脑袋上弹出响。 “要是你走八百次,我也不稀罕送你。阿姨要去z城住一段时间,我不送一送像话么。” 过去跟江妈妈说话。 秦凉看离正扬走过来让到一边去,听钟庆丰说这个男人跟钟笑勾搭上了,而且正在谈婚谈嫁。对他的敌意总算没有那么强烈,况且知道江南是秦秋彦的女人,也不是哪个男人都能抢得去的。 江南见离正扬去跟江妈妈说话,把宋林爱拉到一边来,其他的不用多说,宋林爱肯定有机会就去看望孙青。孙家也会帮着照应。只是不放心她和钟庆丰的关系,僵持的时间够久了。就算宋林爱心死,钟庆丰这么久的用心也该渐渐将她融化了。 “爱爱,和钟庆丰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这个男人真的不错,当年的事情有误会。有些事情我还不能跟你说明朗,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钟庆丰肯定对你有情,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我想有些东西你用心也能感觉得出,所以,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了,就跟着你自己的感觉走,一份值得倾心以对的感情并不多,蹉跎太多年了,不要再错过。” 宋林爱低下头,安静的听江南说话。那一晚和钟庆丰一起共进晚餐,问清了常帅的事。果然是他做的,而且不是他们再相遇后他才想着要为她出一口气。 早在她失踪,钟庆丰找不到她的那段日子里,他就已经对常帅那些人出手了。用几年的时间编织出一张网,彻底将那些人连根拔起整垮了。 所以,常帅再见到宋林爱,才会怒火攻心,丧心病狂一般说三道四。 至于常帅那些人,在宋林爱的眼中早已成了过眼云烟,对她的情绪完全构不成什么影响,一切都已看淡。那些年犯过的傻被宋林爱当成最刺骨的前车之鉴,决意再不犯相同的错误。 却不得不说,听到那些话,心中波澜起伏。对钟庆丰的感情一时间浩瀚如波,那一晚隔着餐厅的烛火看着他,竟发现,这些年的时间过去了,对他的爱意一点儿都没有减少,只是被她刻意的隐藏起。 不敢爱,就以为不爱了。 眼泪缓缓滑落一滴,吸紧鼻子不太敢张口说话。只点了点头,表示她愿意重新考虑两人的事。 江南拍拍她的肩膀:“爱爱,一定要幸福。不是哪个人都有幸和心爱的人过一辈子,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 时间眼见差不多了,江南叫过江妈妈和秦凉准备登机。 离正扬眼眸漆黑,定定看了江南一眼。最后扬了扬手:“走吧,我把爱爱捎回去。” 江南挥手跟几个人道别,转身向安检走去。 离正扬和宋林爱没有立刻离开,站在原地看了良久,直到几人彻底消失。 离正扬看着的时候,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怅然若失又千回百转…… 宋林爱唤他:“离少,我们走吧。” 离正扬点点头,出来的时候掏出一根烟点上。 路上宋林爱问他:“听江南说你要结婚了?” 离正扬静静的打着方向盘:“是有这个打算。”侧首看了宋林爱一眼:“而且咱俩极有可能成为亲戚。” 见宋林爱不说话,笑了声:“我要娶钟笑,你得嫁给钟庆丰吧?这样一算,我将来还得叫你声嫂子呢。” 宋林爱被他说红了脸,只道:“离少,什么时候你也开起我的玩笑了?” 转首看向窗外不再跟他闲扯。 离正扬笑得吟风弄月,点拔她:“是不是玩笑你心里不知道么。” 那边有人来接机,吴胜超和司机过来的。见到人出来,迎上去接过几人手里的行李。 “江小姐,我们秦总上午有会议,不能亲自过来接机。” 江南不动声色的跟他打过招呼,给江妈妈介绍:“妈,这是秦总的秘书吴胜超。” 江妈妈没见过秦秋彦,却知道他是秦凉的爸爸,江南的顶头上司。 跟吴胜超道:“吴秘书,真是麻烦你了,也让你们秦总费心了。” 吴胜超看了秦凉一眼,客气说:“不烦麻,应该的。” 一直将人送到豪华地段的一栋公寓去,江南心里吃惊连连,这不是她的公寓,然而在机场的时候,吴胜超却说:“那现在送老夫人去江小姐的公寓休息吧。” 江南也以为是要送到她之前租住的公寓,肯定不能住到秦家去。路上还想着东西已经搬空了,要找个怎样的借口敷衍。在s城的时候一心只想着怎么劝江妈妈过来了,房子的事没有精力顾及,如今住宿方便,只要江妈妈肯过来,前两天住酒店,另租房子也来得及。 本来之前租的地方面积不大,一个人住很舒服,但再加一个人就显拥挤了。如今江妈妈过来了,江南没想再住下去。 被吴胜超自若的带上楼,三室一厅,空间很大的一栋房子,她的一切生活用品也被搬回来了,整齐的摆放着。 就连客房都整理好了,他们直接把江妈妈的行李提进去。 江妈妈看了一眼,很满意。本来就是本市繁华的地段,出入很方便,却闹中取静。 就知道是秦秋彦打点的,周全得无话可说。江南送吴胜超下楼,走到楼下吴胜超将钥匙给她。 “江小姐,这是你的钥匙。” 江南接到手里没有多问,等他离开直接给秦秋彦打电话。 很快被接起来,她笑了声;“我就知道你没开会,在公司呢?” 秦秋彦飘飘的说:“抬头。” 江南依言抬头看去,不远处秦秋彦西装革履站在他那辆银灰色跑车前,见她看过来,眉梢轻佻。 江南问他:“你去机场了?” 秦秋彦淡淡“嗯”了声:“跟吴胜超一起过去的,就跟在你们后面。不过我一会儿真有会,秦凉先放这里,我晚上过来接他。” 江南没有走过去,就跟他遥遥相望。只说:“好,你去开会吧。我上去休息一下,下午跟妈去逛商场,买点儿生活用品。” 秦秋彦赶时间,挂断电话打开车门准备上去。 顿了下,蓦然将车门甩上,转过身几个大步走过来。步履生风,转眼近在眼前,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是不是妈过来了,我们要转到地下了?” 江南推推他:“你快放开,小心被妈看到。” 秦秋彦紧紧的抱着她不放,就像小孩子任性那般。 “我不放,想你。” 江南推不开他,只得催促;“你不是还要赶着开会。” 秦秋彦痛吟,这倒是真的。不得不放开她,定定的看了一眼:“明天陪我一起吃饭,今天晚上就算了,妈第一天过来,你好好照顾她,有什么需要直接给我的助理打电话,让他们去办,不用你亲自去。先在这里住着,等到我们跟妈说清楚之后,你们直接搬过去。” 江南仰起头:“这房子是你租的?” “不是,买的。之前你租的那栋公寓太小了,如今妈过来了,秦凉也会时常过去住,肯定住不开。” 江南笑着赞赏他:“你想的还真周到,我都忘记房子的事了。” 秦秋彦在她额上烙下一吻,转身离开。 江南回到楼上,江妈妈和秦凉已经打开包开始收拾东西。 江南过去把江妈妈拦下:“妈,刚下飞机你休息一下吧,这些东西交给我收拾就行。”叫秦凉:“去给奶奶倒杯水,跟奶奶到沙发上去坐一会儿。” 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房间内的一切生活用品都很齐全,连置办都省去了。只把江妈妈带来的一些衣服挂起来,基本上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江南去厨房看了眼,也是应有尽有,就连冰箱都被填满了。中午不用出去吃,在家里就能做饭。 离中午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江南闲下来后给宋林爱和离正扬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已经安全抵达。 离正扬从酒店里出来,钟笑在大堂内等他。 夏天已经过去了,钟笑穿长袖的墨绿长裙,系着条火红的腰带,这样明媚的色泽映得整张白皙的脸庞娇艳欲滴。 离正扬挂断电话,一抬手揽住钟笑的肩膀:“想吃什么?” 钟笑想去吃加州牛肉面,她虽然是南方人,可口味偏北方,不太喜欢吃面食。今天中午忽然很想吃,想起哪一天逛街的时候看到一家,门面装的不错,就想着拉离正扬一起去试试。 没问他谁的电话,钟笑有一些好习惯,不像丛锦那样咄咄逼人。从来不会追问离正扬跟谁通电话,或者晚上应酬时见了谁。给彼此恰当的空间,是信任的体现。 这样反倒更能驾驭男人,平时即便两人没有约定时间见面。离正扬打电话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报备行程。 去吃牛肉面的路上跟钟笑说起来:“秦凉回z城了,江阿姨跟着一起过去了,早上我去送的机。刚才江南打来电话,说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钟笑嗔怪:“秦凉那个小没良心的,自从他有了妈妈,就再也不愿搭理我了。” 怄得要命,一直以来最拿秦凉当回事了,只要是她在z城,秦凉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她。 忽然过来攀上离正扬的胳膊:“江南既然是秦凉的妈妈,那么当年为什么会和秦秋彦分开呢?” 她觉得秦秋彦一直都是爱着江南的,早看出来秦秋彦的心里装着一个女人,后来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江南。 这些事都是东一点儿西一点儿辗转着听来的,钟庆丰没讲过,秦秋彦更加不会加。实则连秦秋彦之前并不叫秦秋彦,而是薄南风这事,她也不知道。 离正扬侧首看她:“很好奇?” 钟笑点点头:“好奇的要命。” 想知道为什么秦秋彦能力滔天,却要和自己的女人分开,让别人去守护。他应该很不想的吧? 所以她想,其中一定有故事。 离正扬蹙了下眉头说:“这个故事有点儿长。” 钟笑兴致盎然:“没事,你可以慢慢说,我不急。” 离正扬笑了下:“中午没时间,晚上吧。大宅那边让回家吃饭,晚上你住那里得了,我给你当睡前故事讲。” 他说这一番话,算不算邀约? 其实两个人对外已经宣布订婚的事,很多业界人都知道,钟庆丰的妹妹是离正扬的未婚妻。 但两人除了那一晚不经意的一个吻之外,再没有越雷池一步。可两个人都是时髦的现代人,先上车后补票这回事似乎都不太介意。 钟笑想了下,还是大方的应承。 “好啊,正好跟伯母多聊一会儿天。” 离正扬嘴角动了动,伸手捏她的脸颊:“怎么?害怕我吃了你?” 钟笑本来真是有点儿慌慌,听离正扬这样一问,反倒挺起胸膛。 半开玩笑的说:“谁怕了?你离公子怎么看都算风度翩翩,睡了你也算占到便宜了。” 秦秋彦晚上下班后没有立刻离开公司。 吴胜超进来提醒他:“秦总,下班了。” 秦秋彦撑着头,见人进来,靠到椅背上。 懒洋洋;“你先下班吧。” 他不想回去,这个时间下班高峰期,他要去接秦凉。之前给江南打过电话,秦凉要跟她们一起吃晚饭。他抬腕看了眼时间,估计着差不多的时候再过去。 批复起文件就忘记时间,直等江南再次打来电话。 问他:“还有工作么?要不要我把秦凉给你送过去?” 秦秋彦摘下平光镜,眯起眸子抬腕看了眼,不知不觉已经快八点了。 抽起椅背上的外套,斟酌须臾,只说;“好啊,你送来吧。” 江南挂断电话,叫秦凉:“秦凉,你爸爸有事过不来了,拿上你的东西我送你回去。” 江妈妈帮秦凉一起提东西。 有些恋恋不舍,问秦凉:“你什么时候再来看奶奶?” 没等秦凉说话,江南过去揽上江妈妈的肩膀,有些哭笑不得:“妈,你就那么舍不得秦凉么,现在你们住在一个城市了,你要是想他,每天都能看到。现在知道跟我来这里很好了吧,可以时常看到孙子。”嗔怪;“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也不见得你这么想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江妈妈白她一眼:“你哪有秦凉懂事,我看你到了现在也不如秦凉一个小孩子。不知道我多烦你。” 江南就说她偏心眼。 秦凉看着那对母女,摇了摇头,他也发现江南很不让人省心了。听江妈妈说她真的三十几岁了,秦凉实在不敢相信,三十几岁的女人还要这样,只怕一辈子都要让人操心了。 把江南拉到一边去,不让她围着江妈妈胡搅蛮缠。他那个样子倒像是说正事,拉着江妈妈的手:“奶奶,你别担心,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而且我想,如果我回家跟爸爸好好商量一下,他或许会让我跟你住在一起。反正家里也没有人照顾我,而他每天又要上班,所以我只有奶奶了。” 秦凉不仅不傻,还很聪明。按理说这是他的外婆,可她却不知道秦秋彦的存在,也不知他是她的外孙。他便笃定江妈妈或许不接受秦秋彦,他们是指望他的。 江妈妈不敢相信的看向江南,要是这样当然好了。 江南点点头:“真的有可能,照顾秦凉的人如今在其他城市。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但秦凉家没保姆,估计还得让你照看着。” 江妈妈一听,反倒乐得合不拢嘴。 送出门的时候,还一个劲的对江南说:“你问问你们秦总什么意思,要是家里真的没有人照顾秦凉,可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呆着。如果他放心,就把秦凉放这里,我愿意无偿照顾他。” 江南换上鞋,回过头:“那怎么行,要是秦凉住这里,肯定要让他给你发薪水的。” 路上江南打着方向盘。 秦凉转首瞪了她一眼,凉凉说:“你们联合起来骗奶奶,有意思么?” 江南手一软,垮下脸说:“真的特别没意思。”她比谁都不想这样,可是比起说出来的胆怯,就只能如此。 秦凉接着哼了声:“跟我装路人甲也就你干得出来,我同你住一起,还要我爸爸给你开丰厚的薪水,你是财迷么?” 江南理所当然:“要是请保姆也得花不少钱啊,笑笑又回不来,只能指望我妈照顾你,你爸他凭什么不给钱?” “凭什么?”秦凉气得直翻白眼:“就凭我是你们两个一起造出来的。” 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 江南手一抖,车子偏了一下轨。 秦凉却没打算放过她,这个小毒舌男,仍旧漫不经心的说:“她不仅是你的妈妈,还是我的亲姥姥。你既然那么想要他给开的薪水,当初干嘛帮他生孩子?当他的路人甲好了,当他的职员一直领他发的薪水。你不知道当你怀上我的时候,就已经亏大发了吗?跟他要再多,也占不到便宜。”瞪了江南一眼:“瞧你那点儿出息。” 江南被自己的儿子损得一塌糊涂。见到秦秋彦的时候也很不开心,等秦凉一进去,拉着秦秋彦的胳膊开始抱怨:“秦凉他说我没出息,哪有儿子这样嫌弃妈妈的。” 秦秋彦时不时就给老婆孩子断官司,把江南拉近几分,似笑非笑:“跟我说说,他为什么说你没出息?” “我说要是把秦凉放到家里,让我和妈照顾,你得给我们开薪水,现在找个保姆不花钱么?可秦凉说我这样的想法很没出息,还说我怀上他的时候就已经亏大发了。” 秦秋彦皱了下眉头,曲指敲了敲江南的脑门,飘飘说:“别说,还真是没出息。” 江南瞪圆了眼睛。 秦秋彦直接把人按到怀里来,如今江妈妈来了,亲近的机会很难得。 才说:“秦凉他是想告诉你,当你怀上他的时候,就是攥了张驾驭我的王牌。只想着要个丰厚的薪水有什么出息?你要怀揣着我的就是你的,把我的东西通通变成你的这样伟大的志向,才叫有出息。” 江南窝在秦秋彦的怀里讷讷,没想到秦凉小小年纪就野心勃勃的。 抬起头问秦秋彦:“你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秦秋彦挑了挑眉:“哪样?” 江南想了一下;“人小鬼大?老奸巨猾?诡计多端?” 秦秋彦眼角抽搐:“有你这么夸自己儿子的么?儿子可是你亲生的。似乎老公也不是借来的……” 江南白了他一眼,从他怀里退出来。 “我当然自己那是我亲生的,我本来就是在夸他。不跟你说了,妈还在家里等着呢。” 转身要走了,秦秋彦拉着她的手臂没放开。 提醒她:“明天陪我一起吃饭。” 江南问他:“中午还是晚上?” “中午和晚上。” “那我妈怎么办?” 关键时刻秦秋彦知道把儿子推到第一线上去。 “让秦凉陪妈,我明天就让助理把秦凉的行李搬过去。我保证,有秦凉陪着,妈肯定比有两个你陪着还高兴。” 江南咬牙切齿:“秦秋彦,你忒不是东西。” 秦秋彦被她骂了也不恼,牵着嘴角似笑非笑:“随你怎么说,从明天开始你该上班了。否则就算你是秦夫人,公司指不定也得开除你。” 江南没有意见,她本来就很想上班。怀孕前几个月根本一点儿都不影响工作,有一些工作岗位繁忙的,直到快生产的那一两个月才休息的,也不是没见过,到最后也都好好的。 只是之前秦秋彦不允许,她到现在还在家里呆着。本打算这次回来就是要跟他商量上班的事情,这样正好合她的意。 发现秦秋彦是故意的,根本跟好想象中的不一样。 以前工作再轻松,也不会手上一点儿事情没有。只是催的没有那么急,时间相对充裕而已。 可是,如今来公司两天了,却一点儿活都没有。同事忙得鸡飞狗跳,上级派发到她的头上,只简单的核对数据,还是那种几乎一目了然的,同事在整合的时候,就基本不会出错的那种。 事情一做完,就只能站在窗边赏一下风景,或者去茶水间喝东西。还时不时收到上司的骚扰短信,问她肚子里那个有没有什么反应,中午吃了什么,别对着电脑太久之类这种云云小事。 之前领导说她在家休息的时间太久,一些业务要重新熟悉这样的理由她还可以接受。可是,转而一想,就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下班之后,秦秋彦跟她一起去吃晚饭的时候。 江南直接问他;“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秦秋彦跟她装傻;“什么?” 没用司机,他自己开车。认真的打着方向盘,由于还是上班时的那身行头,整个人看上去很严肃。装起傻来更是不会笑,一本正经的模样。 江南板着脸:“你少跟我装傻。明明是你叫我来上班的,又不让我做事情,你到底怎么想的?” 秦秋彦飘飘的看过来,慢条斯理:“我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想你……” 江南愣了下。 “什么意思?” 秦秋彦抿了下嘴角:“装傻。” 江南的脸有点儿,低下头玩弄自己的手指。 “谁跟你装傻了,你阴谋诡计那么多,别人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别人不知道,你知道就行了。”秦秋彦飘飘的说;“要不然调到我身边来当秘书吧,你那个工作暂时做不了,时而对着电脑对孩子也不好,再说工作量大起来,你的身体能吃得消?” 江南急切的跟他争辩:“要是吃不消,我就不做了,我又不傻。” 秦秋彦微微扬声:“你工作起来还真就是傻。”哪里懂得量力而行,都是拼尽了全力,哪一次不是搞得自己疲惫不堪的? 明知道她这样,所以才吩咐下去不派任何有重量的工作给她。若不是江妈妈过来了,根本不会让她上班。现在如果不上班,白天他在公司,两人不会这么顺理成章的见面。晚上更不会有机会见到,这样的日子过起来无疑是种煎熬。 江南嘟起嘴巴,发现秦秋彦真是小瞧她。 却拒理以争:“不管怎么,反正我不去当你的秘书。”脾气那么大,得多难伺候。 ------题外话------ 宝们,对不起哈,昨天不声不响断更了。以后咱不会了哈,特殊情况,也没跟大家吱会一声~ (062)我们曾来过 秦秋彦淡淡的眯起眸子:“当我的秘书有什么不好?” 江南哼了声:“就是不好,再说我没做过秘书,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好看的小说)要是耽误了什么大事,到时候你不拿我兴师问罪?” “工作上妥协不了,那就告诉妈我还活着。” 江南吸一口气:“别,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要什么准备呢,无非就是怕江妈妈不肯再接受秦秋彦,要比几年前两个人挣扎着想在一起的时候还要绝望。 秦秋彦看出她的忌惮,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鼻梁。 “早晚都要让妈知道,或许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别忘了我们有秦凉。而你肚子里还有一个,这对妈来说就比什么都好。” 江南顺势抓住他的手,在脸上蹭了蹭,倒是希望如此。可还是担心的要命,这些年宿命颠沛流离,江妈妈心中聚积了多少的阴霾谁也说不准。 当晚江妈妈和秦凉两个人吃的饭,接到江南的电话说她晚上加班,不回来吃了。江妈妈把饭端上桌,叫秦凉:“我们先吃吧,不等江南了,她加班。” 秦凉不屑去拆穿她,加班?骗鬼去吧。 他保证这会儿给秦秋彦打通电话,他一准也说自己加班,可能整个永新集团需要加班的就这两人。 吃过饭秦秋彦送江南回来,本来时间还早,还可以做些其他。考虑到江南怀孕,很容易累,所以一吃过饭就把人送回来了。 嘱咐她:“上去后早点儿休息,半夜要是饿了,妈起不来,就自己煮点儿面吃。” “我知道了,你不用操心这些,快回去吧。” 秦秋彦斜身靠到车身上,冲她挑了挑眉:“你先走。” 江南跟他招手,嘻笑着说:“秦总,再见。” 江妈妈站在窗前,认出那个人是江南,楼层很高,人缩小成一个点。因为是自己的孩子,江南早上上班时穿的那身衣服她也认得,所以能一眼确定那个女人就是江南。只看着那个男人的时候隐隐茫然,觉得似曾相识。 摇摇头又觉得不可能,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荒唐了。怎么可能是他? 江南在下面同那人说了一会儿的话才上来。 进门时,江妈妈准时的走过来。问她:“谁送你回来的?” 江南连换鞋子边说:“一个朋友。” 江妈妈狐疑:“小南,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江南心惊了一下,蓦然抬头:“妈,你怎么这么问,我哪交男朋友了。妈,你看到什么了,还是听谁说什么了?” 江妈妈只说:“刚才我站到窗前看到一个人送你回来,还以为你交男朋友了。其实你要交男朋友妈妈也不反对,要是交了就带回家来让我看看。” 江南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太疏忽大意了,让秦秋彦送到楼下,万一被江妈妈撞到怎么办?总算楼层很高,而且江妈妈既然这样问了,就代表她没有看清楚。 笑了声:“只是普通的同事,一起加班,正好又一起吃的饭,之后就送我回来了。” 江妈妈又说:“既然我们已经来z城了,什么时候请秦凉的爸爸来家里吃顿饭,一直以来受人家照顾,应该正式的请人家一次。” 江南要去洗澡,转头说:“等以后有时间再说吧,现在公司挺忙。”又说;“对了,妈,秦凉得去学校了,我想了一下,早上我上班的时候顺便送他,晚上放学的时候你去接,怎么样?秦凉放学比我们下班早,你去接他时间也挺宽裕。” 江妈妈自然乐意,还说要是早上江南上班时间匆忙,她去送秦凉上学也没有问题。 这里离秦凉上学的幼儿园很近,早在秦秋彦买房子的时候就将这个因素考虑在内了。之前江南带江妈妈逛街的时候路过秦凉的学校还指给她看,所以江妈妈能轻而易举找到秦凉的学校。 江南才吹干头发,不等爬到床上去。 秦凉敲了敲门进来。 江南笑呵呵的去拉儿子,秦凉极不情愿的被她扯到床前去。自打他知道江南给他起了那么一个名字之后,梁子就算结下了。他觉得在江南的心里完全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男人来看,亏她之前还口口声声的说将来要指望着他。 “秦凉,你想妈妈没有?” 秦凉白了她一眼,张口就很尖锐;“你都不想我,我干嘛想你。” “谁说我不想你了?” “你要是想我,不在家里去公司干什么?”他挑了一下小眉毛:“你去加班了?就你和你们秦总两个人吧?” 江南嘴硬:“谁说的?好多同事呢。” 秦凉才不信她,她的计量也就骗骗江妈妈吧。 秦凉只是想告诉她:“你要是跟你们秦总那么难舍难分,你干脆住过去得了。不要每天费力的想借口,让奶奶真以为你加班,以为你多操劳还得做好吃的给你。”轻描淡写的给江南指一条明路:“就说你去外地出差,十天半月的,奶奶又不置疑你。不要再拿那种没技术含量的谎言戏耍我和奶奶。” 喃喃一句:“当谁是傻子么。” 江南听他说得义愤填膺,又抑扬顿挫,忍不住垮下脸。 “秦凉,我又哪里惹你了?没你这么挤兑人的。” 秦凉无比大气的哼了声,她招惹他的地方还少么。 半晌午的时候接到纪梦溪的电话,他已经来z城了,入职那一套繁琐的程序走下来,住处也都安置妥当。 电话里说:“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吧。不是阿姨也过来了,叫上阿姨一起。” 江南喜不胜收,没想到纪梦溪的速度这样快。正好也想问问林向雨的事,早就想给他打电话了。 一口应承:“好啊,我下班直接过去找你。我妈就算了,改天你去家里吃,她还要接秦凉放学,没时间。” “接秦凉放学?” 江南顿了下,马上说:“我们秦总这段时间出差,先让秦凉在家里住着,正好可以陪陪我妈。” 由于是上班时间,两人只聊了一会儿便挂断。 一上午也没什么工作可做,核对了两份合同,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很快便交上去,接着去茶水间帮要好的同事冲了一杯咖啡,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午休时间最高领导人来电,其他同事都去吃饭了,江南没什么胃口,打算一会儿再去。正对着电脑百度z城颇有名气的吃处,打算晚上带着纪梦溪一起。一接到电话,推脱不跌,乘上电梯上到四十四楼。 整个楼层很安静,秘书不在。她直接敲了敲总裁室的大门,听到里面唤进。 秦秋彦西装外套脱下,只着一件单薄的浅灰色衬衣,领带随手扯开。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茶几上放着叫来的外卖。 听到开门声,抬眸看了她一眼:“过来吃东西。”又接着看手中的文件。 江南坐过去:“下午急着用?” 秦秋彦淡淡的“嗯”了声:“有商务谈判。”眯眸想了下:“今天我估计会早下班,应酬不打算去。你等我电话,什么时候结束了我告诉你。” 江南直接说:“晚上不能一起吃饭了,我约了纪梦溪。” 秦秋彦停下手里的动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纪梦溪真调来这里的中院了?在s城不是做得好好的。” 他讲话有一丝丝的冷意,江南看他俊眉微挑,似是不悦。 首先声明:“可不是为了我,我不会自作多情,我又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主。纪梦溪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我问过他了,只是说这里更适合他。他是人民子弟兵,哪里需要他,人家就上哪里去呗。” 秦秋彦薄唇抿紧,飘飘的说:“也真巧,你去哪里,哪里就需要他。还真是人民子弟兵,你的确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主,但你是人民。” 江南已经伸手去扯外卖的包装袋,福源居的,真奢侈,那家的餐厅只要是开业时间,哪次去吃就不记得有不排队的时候,就不知道他们还会送外卖。 啧啧叹:“秦总好大的面子。” 秦秋彦伸手捏她的脸:“别岔开话题。” 江南拔开他的手。 “别闹,谁跟你岔开话题了。我们人民温饱才解决,秦总都成资本家了。当然需要子弟兵关照,哪像秦总……” 秦秋彦替她把筷子扳开,递给她。 “快吃,哪来那么多废话。晚上别太晚,吃完饭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不用你接,我吃完饭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万一让纪梦溪看到你怎么办。” 纪梦溪跟江妈妈可不一样,要是让他捕捉到蛛丝马迹,倒是不愁秦秋彦的曝光率。 秦秋彦瞥了她一眼:“说好我去接你。” 他要早出门,倒没吃一口东西。江南一吃完就回法务部了,那时候吴胜超也回来了,叫上秦秋彦:“秦总,时间差不多了。” 秦秋彦去拿外套,江南帮他把领带系好,几个人一起坐上电梯下来。 出来前,秦秋彦还提醒她:“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江南整个下午几乎没有事情做,都是些最简单的事宜,看周围的几个同事忙得团团转。只有她,像被打进冷宫一样,丝毫得不到重用。 每天最期盼的就是下班,所以还有几十分钟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好了包,等着下班的到来。 纪梦溪过来接她,人来这里工作了,车子也开了过来。 江南认得他那辆车,去年才换过的,听说是他生日的时候他大伯送了一辆,太奢华了,实在不适合他一个国家公职人员的身份。折价卖掉之后,换了辆不那么让人大跌眼镜的。可是江南还是觉得很豪迈,或许男人对车格外讲究,由其是纪梦溪这种世家子,就算有顾及,也不想在车上太寒碜自己。所以,在中院的时候基本上不开自己的车,平时办事坐公车。只有上下班的时间用一用。 老远看到江南,下来后帮她把车门打开。 “这几天过的怎么样?阿姨还好吧?” 江南看到纪梦溪后笑得很开心,走近来说:“我妈她很好,要是听到你已经来这里上班了,肯定很开心。”又问他:“向雨还好吧?” 纪梦溪按了一下眉骨:“向雨还可以,只是才去的时候有点儿认生,不怎么爱说话。所以在家里陪了她两天,把家里的人给她引荐了一遍,适应能力还不错,倒是不影响吃饭睡觉。只是我妈她有点儿麻烦,这回领着一个孩子回去,她更没完没了的追问我什么时候让她抱上自己的孙子了。本来想陪向雨多在家里住几天的,实在呆不下去了。” 江南就知道他带一个孩子回去,不会只是电话里说一说,就能皆天欢喜这么简单了。 上车之后,边系安全带边苦口婆心;“也不怪阿姨急,男人再怎么不畏惧风霜,你也是一把年纪了。这个时候还不打算终身大事,他们肯定要着急的。” 纪梦溪侧首提醒她:“我只比你大一岁,别搞得我好像比你大一旬似的。” 这话倒是真的,纪梦溪不过就比江南大一岁,可是,感觉上却像大了好多。上学的时候一直“学长,学长……”的唤他,至始怀着敬仰的心绪。后来两个人谈恋爱在一起了,开始直呼大名。可是,江南的事反倒更多的都是他在打点,那样子哪里只像个大一岁的学长。 当晚吃得很开心,这一段发生了很多事,到现在似乎都落幕了。由其向雨这一宗,让人最挂心的,现在也有了着落,听纪梦溪说纪家已经开始让她上幼儿园了,而且纪父纪母都很喜欢她。 而且林家没再给纪梦溪打电话打麻烦之类的,林向雨终于能过一段平静正常的日子。 纪梦溪问起她的工作。 江南垂头丧气:“甭提了,闲得要死,我觉得整天没事做,骨头都快散架了。” 纪梦溪不得不说;“你还真是个劳苦命,哪一天我要是能像你那么闲,指不定会乐成什么样。”接着又狐疑:“按理说不应该啊,那么大的一个集团,法务部的职员会没有事做?” 一句话问到点上,江南就像吞食了苍蝇。发现她跟纪梦溪聊天的时候总是不长脑,频频将自己置于死地。 笑了下,只说;“我前一段时间休的时间太长了,很多事情别人正做着,都插不上手,暂时没有主要的工作给我,天天只能闲着。” 纪梦溪没再多问,聊了许多其他。看江南现在的状态很好,由其是精神状态,这几个月的时间似比之前的几年都恢复神速。 快吃完的时候,江南的电话响起来。江南看了一眼,去外面接听。 “我还没吃完饭呢,一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纪梦溪靠到椅背上,闲闲的转动手里的杯子等她。 江南没多一会儿攥着电话回来,没说其他,招呼他继续吃。 问他:“你来这里工作,是租的房子,还是单位的公寓?” 纪梦溪说:“自己租的,你知道我喜欢独立的空间,有些地方住不习惯。” 不得不说,纪梦溪有一些公子哥习惯。比如生活起居上的讲究,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完全摒弃。索性工资虽然并不斐然,但家底不薄,生活舒心的同时才能保证高效的工作。 所以他在接近市中心的地段租了一套公寓,虽然离中院不是特别近。可是,纪梦溪不怕起早,完全可以赶在上班高峰期之前开车去上班。 一顿饭吃的时间不短,席间聊了很多。本来说江南请客的,付帐的时候纪梦溪坚决不让。抢在了前头,要她到一边等着。 正好秦秋彦的电话又打来了,江南去一边接听,心里骂他小心眼。要是跟离正扬,黄宇一起他也不会这样,偏偏跟纪梦溪过不去,以前是,现在仍是。今天中午提到“纪梦溪”三个字时,秦秋彦的脸色都变了。江南嘴上不说,却看在眼里。 心里想着,张口骂出来:“小心眼。” 秦秋彦倒不否认:“我就是小心眼,回家!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我已经跟秦凉说过了,他会跟妈说你今天临时出差,晚上不回去了。” 江南皱了下眉头。 “是秦凉那个小魔头的主意对不对?”昨天晚上才同她说过,转眼就付诸实践了。 秦秋彦明确告诉她:“秦凉事事都是向着你的,只有你这女魔头看不出来。” 纪梦溪已经付过钱等在一边了,见她电话没打完,静静的点着一根烟。 江南看了一眼,匆匆挂断。 纪梦溪只吸了两口,见江南过来,礼貌的将烟火掐灭。 “你要是有事,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江南摇了摇头:“都下班了,哪有什么事。陪你走一走,还是你直接回去休息?明天要上班吧?” 纪梦溪淡淡的眯起眸子;“上班不要紧,你要是不累,去街上走一走。” 没有开车,两人就沿街一直走。夏末秋初,夜晚的空气微有冷意。纪梦溪脱下外套帮江南披在身上。 很久没这么悠闲的一起散步了,许多年前,江南精神出现问题,自闭加抑郁,不喜欢外出见人。从早到晚呆在家里,看片,睡觉,或者吃东西……死气沉沉的做着一些事情,像个安静的疯子。 大家那时最怕的就是把她闷坏了,所以只有一有时间,就会带她出去转一转。大多的时候只是静静的走,那段时间的江南不喜欢说话,言语甚少,只怕连她自己都要想不起,自己以前是个无往不利的律师。 太多个相似的片段在纪梦溪的脑海中存档,也有这个时节的记忆。秋风瑟瑟,落叶还有一线生机,他陪着她静静的走在街上,只为换一换空气。那时候他想的最多的就是江南什么时候能恢复初见的时候。那时候她整天叽叽喳喳的,他的话不是特别多,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却很难安静,大都是江南在说。 如今再回忆起s城的那段时光,不觉然的想起上学的时候,只觉像是梦中人的梦中,许多事情连自己都要置疑,是否真的发生过? 还是,仅是他一个人做过的梦? 再转首,江南就安静的跟他并肩走着。一定不会有他心中的感慨万千。 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初见的时候这个模样,几年过去,历经风风雨雨之后依旧是。 改变的似乎只是他,不是他的梦是什么?他在那些梦中辗转反侧,被魇住了,醒不来,一个接一个的做着各行各色的,渐渐的,就要老去了。 江南恍然叫起来:“呀,这条街好熟悉,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纪梦溪被她唤醒,才恍然回神去看。之前一直不知道路两侧的景致什么样,现在一看,果然来过。江南不记路,所以记不清楚了。可是纪梦溪看过一遍的东西就会记得很清,当时送江南来z城的时候的确来过这里。 也是吃完饭一起散步,不知不觉走到这里。当时路那边有一个卖棉花糖的老大爷,江南看过去,说她想吃。 五块钱一支,纪梦溪买来给她。 当时的江南他永远都记得,那时候她的情绪还很不稳定,从病理上来说,算轻微的精神病患者。就拿着那棉花糖一边吃一边哭。 纪梦溪慌了神,帮她擦眼泪,问她:“怎么了?” 江南泪眼婆娑,只是说:“太甜了。” 真的只是太甜了,入口即化,才发现那样甜,却显衬得心里那么苦涩。 纪梦溪低低感叹:“还真来过。”又问她:“你知道第二天我是怎么回去的吗?” 江南瞪大眼睛:“还能怎么回去的,你不是坐飞机回去的么。” 纪梦溪若有似无笑了声:“还真是坐飞机回去的。” 只是坐飞机也从没坐得那么狼狈过。扔下她,几乎要是一路不敢回头的奔去机场,坐到候机大厅的时候,整个人却像是麻木了。当时一双手都是微微颤抖的,自己紧紧盯着,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盯得时间久了,不知怎么,有水泽打到手背上,一滴一滴…… 伸手一抹,竟发现自己哭了。连忙低下头,快记不起多久没掉过眼泪了,所以,那感觉陌生又慌恐慌。可那一天却很汹涌,止也止不住,直到上了飞机眼眶一直是红的,一眼便能看出哭过了。 空姐过来问他:“先生,您哪里不舒服?” 纪梦溪就抬手紧紧按着自己快要疼到窒息的胸口,想起上学时的一个情景。他是本地人,上的又是本地的大学,所以没什么特别感觉。没上大学之前也时常去那里玩,在那里打过很多次的球。 但大多的学生还是还来五湖四海的,有的离家几千里,真的很远,听同学说有许多回一次家坐火车要几十个小时。 所以,每天大学新生入校的时候,除了新奇的欢天喜地,也有惨痛不舍的离别。有的孩子只怕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离家,父母不远千里万里送过去,从此放孩子一个人在异地,心中的依恋可想而知。 纪梦溪就亲眼见过,一个大一的小女生报完道之后,送爸爸离开,站在校门口跟他挥手道别。 话语很轻:“爸爸,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接着眼眶便红了,可脸上仍有很灿烂的微笑。 那位老父亲同样招一招手,让孩子回去吧,自己转身往站牌走。过了一条马路,再回一次头,隔着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再挥一挥手。 却看那孩子几乎“呜咽”一声,破嗓痛哭,眼泪哗啦啦的淌下来。 纪梦溪便在想,是否那位老父亲转身淌过车流,往家走的时候,亦是心酸不止,痛哭流涕呢?除了那些依恋,不知他又有多少的舍不得,不安心。像是将自己心口最重的一个人流放了,就那么任她自生自灭…… 如果可以,不用想着孩子的鹏程万里,想他需要独自成长,直到羽翼丰满的一天。多想义无反顾的转回头去,带回来,一直留在身边该有多安心。 何苦像是连心都被掏空了,堂堂一个大男人难过得仿佛快要死掉了。 (063)娶你的理由 江南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其实不算是最颓废的,已经开始好转,恢复了不是一点点。(.好看的小说)否则那些亲朋好友不会放心让她独自离开。 但同正常人比起来生活还是很偏激,喜欢的,不喜欢的,时而就那样疯疯癫癫的。 江南呵了一口气,觉得那段时光很久远了,再想起感慨万千。不得不说这些年多亏有纪梦溪,否则不会有今天的她。 侧首盯紧他:“纪梦溪,一直没跟你好好的说一声谢谢。谢谢你当年肯站在我这一边无条件支持我,任我疯任我闹,把我送到这里来。” 没人知道那段空虚的日子里她有多窒息,如果不是那样疯傻的折腾,只怕早就内伤了。 被流放z城的日子虽然难耐过,可是兜兜转转来到今天,生命终于有了色彩,是渐渐的好起来了。如果当时没有义无反顾的来这里,如何会有今天。 纪梦溪莞尔:“你每次表扬我为什么总是褒贬难辩?明知是你在疯在闹,却还无条件支持你,这话在别人听来,会不会怀疑是我把你惯坏了?” 江南心无旁骛的笑着:“当年你的确是惯出我一身的坏毛病。” 她从不否认纪梦溪对她的好,当年在一起的时候,纪梦溪有足够充分的立场,对她的宠溺亦是不会输给任何人。 否则江南也不会沧陷其中,用几年的时间都无法自拔。 纪梦溪眯起眸子,挑了下眉头:“那么多的好抵不过一个不好,说明错过比什么都容易。” 两个人明天都要上班,江南的小腿已经开始发酸。不能再走下去了,口袋里的手机调了静音,屏光闪了又闪。 原路返回去提车,纪梦溪要送她回去。 江南背上包,摇了摇头:“不了,你自己开车回去吧,我打车就可以。” 纪梦溪想了下:“我们离的似乎不是太远。” 都接近市中心的地方,江南吃饭的时候跟他说搬了新家,纪梦溪哪一时开车路过的时候,似乎见过小区的名字。 可是江南今晚不能回家,秦秋彦已经给秦凉打过电话说她要出差了,就这么回去了岂不穿帮。 笑了笑:“是不远,不过我还要买点儿东西带回去,你先走吧。” 纪梦溪不再执意,嘱咐她:“别太晚,早点儿回去。改天我去拜访阿姨。” 人一走,江南马上给秦秋彦打电话,拿出手机一看,十几个未接。吸一口气,刚按了回拔,一辆车子开过来,稳稳停在眼前。 车门打开,秦秋彦身着黑色开司米大衣,衣冠楚楚的下来。 江南惊呼:“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秦秋彦一把攥紧她的胳膊,修长的手指微微发力,有一点儿疼。说话也没有好气:“怎么?给你们的时间不充裕?” 江南拔开他的手,瞪直了眼睛:“你乱说什么呢?不过就是吃一顿饭,能用多少时间。” 秦秋彦抬腕给她看,凉凉问她:“从六点半吃到十点,几个肚子吃不饱?”瞪了她一眼,不由分说:“上车,回家。” 江南被他扔到副驾驶上,探身过来,连安全带都帮她扣紧。 车上氛围严肃,秦秋彦打着方向盘,静静的看前方路况。 江南没想到这么晚了,一顿饭吃的时间本来就不短,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等晃回来的时候几个小时的时间都过去了。 怀疑秦秋彦一直在附近。 嘻笑着转首问他:“你吃饭了么?” 秦秋彦隐隐抿动嘴角。 “没吃。” 江南讨好的意味更浓重:“回家我给你做。” 秦秋彦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说:“我要吃蛋炒饭。” 江南厨艺不精,几乎众所周知。自己生活了一把年头,最拿手的也就是煮面和炒饭,这种只要有材料人人都能做的东西。 自打住进秦家,很长一段时间没自己做饭了。一回来直接进厨房为秦秋彦洗手做羹,倒也不讨厌这种感觉。 秦秋彦上楼去换衣服,等江南炒好了饭端出来,秦秋彦已经换过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见江南端着饭过来,也不笑,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一直都知道纪梦溪权利滔天,跟一般的法官肯定不一样。先不说纪家根基多正,就纪梦溪自身的实力,想官居高位,也不是件难事。 而且官场素来很有讲究,就算纪梦溪为了理想淡薄名利,提拔考核却不会没所顾及。何况以纪梦溪的实力,几年的时间足够他平步青云,中院一个小小的厅长,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这个男人肯为江南放弃的,在秦秋彦看来,绝不是一丁半点儿。 江南不仅帮他炒了饭,还做了紫菜蛋花汤一起下饭。米饭是回来的时候新蒸的,饭粒喷香,颗颗晶亮饱满。鸡蛋和菜丁切得很碎,色香味俱全。 没喊他到餐厅去吃,直接端到茶几上。 看他俊眉轻蹙,把勺子直接塞到他的手里去。 “想什么呢?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秦秋彦握紧勺子的同时,连她的指尖一并捏紧。他的指腹凉凉的,一年四季都像没有什么温度。不一会儿就放开,垂下眸子,漫不经心问:“纪梦溪来这里的中院做什么职位?” 江南直接坐在软绵的地毯上盯着他吃,下巴抵到膝盖上:“普通法官吧。” 秦秋彦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按理说炒饭喷香,入口时还觉得美味,咽下去却怎么都不是个滋味了。 江南察言观色:“怎么?不好吃?” 秦秋彦端起汤来喝。 才说;“好吃,只是不怎么饿。” 忙碌了一天,晚上商务谈判结束的时间尚早。有时间回家换了件衣服,再给江南打电话,就已经和纪梦溪一起吃上饭了。问清吃饭的地点后,驱车过去。等了良久看到两人从饭店里出来,惬意的没说散场,并肩走了很长时间的路。 他在后面慢慢跟随,同样走了很久的路。看到江南站在纪梦溪身旁,不得不说真的很和谐,纪梦溪笔挺的高度正好显衬得江南小鸟依人。而他宽大的西装外套在她身上轻轻的晃着下摆,宛如岁月静好。 就想,如果他回不来,如果他最早没有出现…… 这个男人到底和离正扬不同,秦秋彦没法不心烦意乱。 放下筷子不吃了。 只说:“吃饱了。” 根本没吃什么东西,不过动了两口米,喝了一大口汤而已。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怎么够?江南见他中午就没有吃,一直忙下午谈判的事。晚上再不吃怎么行? 像哄孩子那样:“吃得太少了,就算吃饱了也得再吃点儿,要不然晚上会饿的。” 秦秋彦慢条斯理的抬眸:“我又不是孕妇。” 自打江南怀了孕,无论晚饭吃多少,睡到半夜的时候总会饥肠辘辘。 江南看他似乎心情不好,打见面就板着脸,几乎没怎么笑过。又不是在公司,这个样子太不正常了。 担心的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秦秋彦伸手摩挲她的脸颊:“没有,别胡思乱想,就是没什么胃口。” 站起身去书房,只说还有工作要做。晚上要加班了,让自己自己先睡。走到楼梯上又回头:“碗先放着吧,回头我洗。” 江南还坐在地毯上,听他这样说点点头。 纪梦溪的短信发来,问她:“到家了吗?” 江南看了看,快速回过去。 “到了,晚安。” 秦秋彦听到短信提示音没有回头,也不是心情不好,除了江南没有陪他吃晚饭,又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其他不顺心的事了。却仍旧整晚心烦意乱,很难装出心情愉悦的样子。 江南将厨房收拾好,洗过澡先上床去睡了。书房在同一楼层,房门关紧着,只一点花白的光像流水一样从门底的缝隙间漫出来,仿佛蜿蜒成一圈一圈的涟漪。 她踩着拖鞋打此经过,端着水直接去了卧室。 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床面下沉一块。接着被揽进一个怀抱里,秦秋彦才洗过澡,身上有清爽的沐浴水味。还有……淡淡的烟草味,若有似无。 以前他的烟瘾很勤,江南时不时就能看到他抽烟的样子。有的时候一边喝着茶或者咖啡,指间还夹着烟。甚至觉得他那样会短命的。后来戒掉了,再没见他抽过。今晚却又抽起来了。 江南迷糊的咕哝:“你抽烟了。” 秦秋彦揽着她:“就吸了几口,以后不抽了。” 江南“唔”了声,太困了,很快就睡着了。 秦秋彦倒没动弹她,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跟着睡了。 夜里起了风,整个城市的灯火霓虹似都在风中微微摇曳,如同浸在水中的倒影。 鼓吹起男子衬衫的一角,从皮带里扯了出来,仍旧倜傥风流。 风逆向吹来,烟火扑向面。男了轻咳一嗓,将手中的烟火掐灭。 颌首再看一眼,万家灯火仍旧璀璨。事实上,他并不知道哪一楼层是江南的住所。定然不会是亮着的那一盏,老人和孩子睡觉都比较早,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燃着灯。 只能是老人和孩子,他确定江南没有回来过。纪梦溪的记忆很好,开车回来的时候果然路过江南所说的小区,直接开车进来,找到她所在的那栋楼,一直等在楼下,却至始没见她回来。 抬腕看时间,已经午夜十二点多了。据江南那声晚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才上车离开。 钟笑望着天花板,并没有睡着。这是离正扬的卧室,是男人特有的装饰风格,就连床上都有他的味道。 本来一开始睡觉的时候还是两个人的,连续两个晚上了,一直都这样。 可是,今晚接到钟庆丰的电话,呵斥她是个傻丫头。傻气如钟笑,还是怕了。最后把离正扬赶下床,一直驱出房间,留下她一个人冥思苦想。 钟庆丰说,她这样很危险。离正扬跟她一比,如何都是情场老手。而她只是自命不凡,其实红尘滚滚,她只能算修为最浅的那一个。别看她平常耀武扬威,把男欢女爱看得如何开。只怕骨子里没比她更保守的,钟笑凭心而论的说,以前谈过的,只因为不肯跟人家结吻而导致分手的就有两三个。 就连那一晚离正扬刺身而入的时候也惊不可愕,看她在身下疼得冷汗直流。才恍然:“是第一次?” 钟笑咬牙切齿,早听说第一次很疼,没想到这样疼。奈何又怨不得人,离正扬本来没打算留下来。说讲睡前故事就真的只是讲睡前故事,讲完秦秋彦和江南那一档子事之后,就打算离开了。 可是,钟笑心中唏嘘感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段情。她听着的时候很感动,到最后早已泣不成声。却忘记那是别人,不是自己和眼前人。一动情,伸手拉住离正扬的手:“你今晚别走了。” 离正扬眼瞳深了一下,钩了钩唇角:“傻丫头,你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 钟笑胡乱的点头,表示她知道。其实哪里知道,压根不想那么多,只以为他留下,同榻而眠,她绝不会对他想入非非。却错误的估计了形式,离正扬是男人,守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又是自己的未婚妻,何况还是在他许久不碰女人的前提下,难怪一触及她就立刻有了感觉。 钟笑被压在身下仍旧迷迷糊糊的,离正扬吻得她很舒服,身体发热,两眼发晕,被他紧紧的箍着,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最后就算他不进入,她自己便觉出空虚,急切的想被填满。 离正扬基本上算是乘虚而入,又是出于本能。 虽然之前狠狠的痛了那么一下,可是离正扬接着就变得很温柔,前戏做得很足,才慢慢的由浅到深,由轻到重。 这一次很圆满,之后钟笑出了很多汗,累得不轻,接着便睡着了。可是,做了美梦,觉得身上暖暖的,知道有一个人整夜的抱着她。 她甚至迷恋上了这样的相拥而眠,因为是离正扬,所以不觉得茫然害怕,反倒默默企及。 只是钟庆丰一通电话之后,她到底是怕了。 钟庆丰说得很对,她就是太傻了。离正扬还没有娶她,他是现在把她哄骗得舒舒服服的。让她打心底里坚忍不拔的认准这就是他的男人了,否则怎会全身心的交付?!但离正扬是否也这样死心塌地的认为? 如果到最后他毁婚了,日后他还是离正扬,可以再觅其他的女人,生活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可是,她却不能活。 而且这样是会怀孕的,钟笑摸着自己的肚子,要是一不小心怀上了,她岂不是更被动?何况他们做了几次,并没做任何的安全措施。 她怎么就那么傻? 何止是傻,简直傻得可笑。就算现在将他推出门又怎样?就连三四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亡羊补牢的寓言故事。她这样,简直注定一败涂地的节奏。 整张脸埋进掌心里,一阵痛吟。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打电话寻求心理安慰,眯着眼睛找到号码拔过去。 秦秋彦每每夜半三更接到钟笑的电话,都有一种痛下杀手的冲动。恨不得出巨资制造一颗卫星,不为别的,只为将钟笑这个女人送到任何一个星球上,永不归来便好。 他还有些没睡醒,嗓音沙哑:“你到底想干什么?” 钟笑听秦秋彦语气低沉,并没有意识到他这是气火攻心的前奏。捧着电话,只是虔诚的问:“你说,如果我跟离正扬早早那个了,他会不会抛弃我?” 这个问题她只能问秦秋彦,她认识的人里,上下五千年数算起来有两个最睿智的,一个是钟庆丰,一个便是秦秋彦。问钟庆丰除了被劈头盖脸的骂,她得不到任何,便只能问秦秋彦。 秦秋彦已经有几分清醒,眯了下眼睛:“哪个?” 钟笑这会儿脸皮薄起来,吱吱唔唔:“就那个。” 秦秋彦实在没闲情逸致跟她猜男女间的风花雪月。 抿了下唇角,冷冷说;“不是告诉过你,药别停。” 他要挂。 钟笑哇哇大叫他:“秦秋彦你别挂,你别挂。还能是哪个,不就是上床么。你们男人不是喜欢跟女人上了床就把人一脚踹开么,你说离正扬会不会也这么做?” 呀呀呀,她可真是太疏忽大意了,干嘛不等新婚之夜再卸下防备,这回可真是死无全尸了。 秦秋彦这个毒舌男,她已经悲情如斯,他却仍旧不忘打击她。 “这种事你问我,钟笑,你脑子没病吧?真当我是你闺蜜?” 钟笑嘟囔:“你不是男人么,男人总该很了解男人的吧。” 秦秋彦不耐:“睡你的是离正扬,你去问他。再拿这种破事来烦我,我把你拉黑名单。” 不是他不想回答她,真是无从答起。他是男人不假,可他睡过的女人就江南这一个。也没说两人那个之后就想将她一脚踹开,反倒更加贪婪的想要拥有更多。便想,或许这个定论不是绝对的,有很多的男人并不是那样想。 可是,钟笑那么笨的一个女人,只说皮毛她未必懂得。这种事情总不好跟她往深邃了讲,不如问离正扬更直接,没什么比那更接近真相的了。钟笑的脑子实在不适合绕弯子,否则她会死的很惨。 钟笑自认是受了秦秋彦的一番鼓舞,于是,夜半三更,刚刚有些困意的离正扬被破门的声音吵醒。 床前开着睡灯,所以能看清是穿着睡衣的钟笑。 那睡衣还是今天两人一起逛街的时候买来的,从颜色到款式都是他喜欢的,穿在钟笑的身上风情万众。 撑起半截身子,怔了下,然后伸手拉她。 “怎么?突然想我了,发现一个人睡不习惯了?上来……” 钟笑把他的手甩开,说话又总是直来直往。 加上室中光色很暗,看不到她的脸色,所以备加壮胆,觉得这氛围逞英雄真的很好。 “离正扬,你老实的回答我。我们那个之后,你会不会不想跟我结婚了?” 离正扬眯了一下眼:“哪个?” 钟笑发现这世界上的男人都太能装纯了,离正扬竟和秦秋彦竟然发现同样的疑问。便没想到是她问的太突然,纵然是禽兽不如的男人们也一时间很难反应。 索性说白了:“就是那个,你不知道?” 离正扬想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故意挑高声音逗她:“你是说上床做那什么?” 钟笑整张脸一直红到耳根,骂他不要脸。又说;“你到底会不会因为这样就不想跟我结婚了?” 离正扬曲起一条腿,有些好笑:“为什么跟你上了床就不想跟你结婚了?跟你做很舒服,我们各方面又都很和谐,怎么会不想娶你?” 他说话暧昧而且露骨,即便是在暗淡的房间里,钟笑一张脸还是要烧着了。甚至回头看一看门口的方向,唯怕有人路过,将这没羞没臊的话听去了。 回过头,怒瞪他,先将声音放低:“你就不能小点儿声?” 离正扬反倒笑得更开心了,问她:“为什么要小点儿声?他们本来就知道我们做什么。” 他就是有意惹她,跟钟笑朝夕相处的时间越多,越发现这个女人脸皮薄的很,远不像表相那么开放不羁。骨子里倒有小女人的味道。 再度伸手拉她,硬是将人拽到怀里来,问她:“听谁说什么了?还是自己突发其想?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不要以为我说要娶你,就是为了占你的便宜,占到了就不稀罕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不想娶你做老婆,根本不会跟你做那样的事。因果关系你完全搞反了。亏你总说自己是搞语言的,简直本末倒置。” 钟笑被他揽紧在怀中,听着这一番话脸红心跳。不能说她不感动,即便是假的,是心爱的男人说出来的,也会感天动地。女人就是这样傻。 她知道自己很傻,可是,她还是认了。 “你说的是真的?” 离正扬低头吻她:“当然是真的。” (064)原来是你 男人清晨意识混沌,一段时间怀里空空,忽然被这么一个温香软玉占满,定然很难把持。(.无弹窗广告)就在江南半梦半醒,睡意模糊的时候,秦秋彦拥着她做了一次。 却不得不说这次上床的过程很简单,本来秦秋彦技术纯熟,千锤百炼,却因为江南怀着孩子,而且几乎处于半朦胧的睡梦状态,只最最迷乱的时候哼哼了两声,整个过程都是秦秋彦一个人在发挥,所以草草结束。 但江南还是累得不轻,本来就懒,这一下更不想起床了。 可是秦秋彦还要起床上班,虽然不算尽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看着很好。 在江南的脸上亲了亲:“宝贝儿,今天我帮你请假,在家里睡到自然醒,别忘了吃饭。” 江南连眼皮都没抬,嚷着:“我要睡觉……”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秦秋彦洗澡换衣服,风度翩翩的出门。 半晌午的时候开了一个会,刚一回到办公室,就有内线打进来。 只说:“秦总,一个叫纪梦溪的男人找你,我们说了需要预约。可是他说你跟他是老朋友,只要报上名字你就知道了。” 秦秋彦怔了下,语音却很平静。 “知道了,带他上来。” 无论如何没想到纪梦溪来的这样快,从昨晚开始他就心神不宁,知道纪梦溪来了,而他那样的男人很快便会从江南那里得到蛛丝马迹。却无论如何没想到,竟然这样快。 只一夜的时间,他就知头醒尾,怀疑秦秋彦可能就是薄南风了。 纪梦溪乘着电梯去往四十四楼,电梯里只他一人,靠到电梯壁上,有些因奄奄的。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前思后想一整夜,终于将事情的原尾串联出一点眉目。 本来今天是要上班的,结果还是跟单位请了假,直接开车去江南居住的小区。不知道她住哪个单元,也不知道江妈妈搬来后的电话号码,没有办法联络。 却知道秦凉早上要上幼儿园,而那个时间还早,只要是住那栋楼,一定会看到江妈妈带着孩子出来。 不出他所料,七点多的时候,江妈妈带着秦凉从最里面的那个单元里出来。 秦凉背着小书包,牵着江妈妈的一只手。眼神很管用,离得那么远,还是一眼看到纪梦溪。他倚在车前的身影实在太拉风了,秦凉倒觉得,想不看到他都难。 他也有些不可思议,唤了声;“纪法官?” 看到纪梦溪抬头,冲着他微微的笑,那笑容真的好看又耀眼,这个男人长得漂亮,又很有风度。秦凉垮下脸,猜想他上学的时候不老实,不知要用这样的表情迷惹多少少女的芳心。接着联想到江南,那个傻乎乎的模样,看到韩剧里的花美男都能眼羡到流口水,听说两人是校友,也一定被他迷得团团转吧? 江妈妈也是一阵惊喜,领着秦凉快步走过去。 “梦溪,你怎么一大早在这里?” 纪梦溪笑笑;“我已经在这里的中院入职了,听说阿姨也过来了,昨天就想着来拜访,可是忘记问江南你住哪一个单元了,没问清楚,只能一早过来等。想着您送秦凉上学,肯定会碰上。” 秦凉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无处不在。” 江妈妈笑笑;“你这孩子太有心了,怎么不给江南打一个电话问问?还是她出差在外一直关机?在这里等很久了吧?” 纪梦溪若有所思的一眯眸,方问:“江南出差了?” 江妈妈说:“是啊,昨天秦凉说接到电话说江南临时出差了,很着急的样子,连简单的行李也没收拾。她没跟你说?” “没说,我昨天没跟她联系。”纪梦溪低头看向秦凉,小家伙目光闪烁。纪梦溪温温的笑着,细细的观察他那一张脸,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觉得他像一个人,无论形神,都很像。 而他觉得,这世上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男人就能长成那个模样。更不会巧到,都让江南撞上。 弯下身子,问他:“秦凉的爸爸是江南的老板?” 秦凉盯着他:“是啊,怎么?” 纪梦溪没说,只问:“你爸爸叫什么来着?以前好像听你说过。” 秦凉告诉他:“叫秦秋彦。” 是啊,叫秦秋彦,的确是听到过。秦凉没有说起过,却在江南那里不止一次的听到。 而且就在昨晚,包间门半敞,而江南握着电话理直气壮呼出的,亦是“秦秋彦”三个大字。 原来那人就是秦凉的爸爸,江南的顶头上司秦总。纪梦溪越发觉得,这个人好大的来头。 早上将江妈妈和秦凉送到学校,又将江妈妈送回来。上楼坐了一会儿,认认门,一出来直接奔永新集团来了。 只是赶巧秦秋彦正在开会,等了很长时间,终于听前台说,他可以上去了,秦总同意见他。 “咚”一声,电梯门打开。 吴胜超已经礼貌的迎过来。 “纪先生,里面请,我们秦总在等您。” 那一重厚重的雕刻木门打开,纪梦溪即有一种时光交错的错觉。这个人,这张脸,他可是一点儿都不陌生。哪一年,他见过不知多少次。 时光几乎没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一身落雪簌簌的风华,许多年前就让人嫉妒,许多年后,只当是更胜一筹。 尤记得当年他看着很是年少,本来就长得年轻,头发会挑染漂亮的颜色,戴钻石的耳钉,大多不穿西装打领带,一身时尚的魔力,却不似街头的混混之流。那种贵族式的慵赖仿佛与在俱来,让人望尘莫及。 而今,这一扇门打开,宛如开启了另一段时光隧道。这个男人还是不同了,西装革履,戴平光眼镜,儒雅又冷峻,硬生生的将骨子里散出的妖艳和邪肆压下去几分,就那样不动声色的迎视他的打量,又像是另外一个人。 那样的稳重,只能是时光赋予的。 秦秋彦摘下平光镜,走过来。 伸出手:“纪法官,好久不见。(.无弹窗广告)” 纪梦溪同他十指交握:“好久不见,我是叫你秦总,还是薄总?” 秦秋彦微微好笑:“纪法官真会说笑,这里哪有什么薄总,只有一个你要见的秦总。” 吴胜超已经关合大门退出去。 秦秋彦请纪梦溪入座。 不得不说,近五年的时间过去了,纪梦溪也是一点儿没变。看来风霜对男人果然偏袒。 秦秋彦开门见山:“早知道纪法官要来,可是没想到这么快。”纪梦溪递上来一支烟,被他婉拒:“江南不喜欢,就戒掉了。” 纪梦溪轻声笑了笑,含到嘴中,也发现烟草没什么好,吸进去尽是苦涩。 早知道秦秋彦睿智,几乎是料事如神。 还是问他:“为什么笃定我会来?” 秦秋彦看着他,淡淡说:“因为你太了解江南,而江南身上有数不尽的破绽,我知道你们接触的时间稍稍一多,定然瞒不过。” 纪梦溪只吸了两口,掐灭手里的烟就只剩下感叹。不得不说,两个人都太了解了,如果不是这样的关系,似乎可以做一对好朋友。 “你就不怕我揭发你,要知道,我做的可就是这一行。你当年金蝉脱壳,从我们执法人员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虽然当年的案底已经消了。可是你出来了,可以马上再度立案,将你绳之于法。” 秦秋彦嘴角的痕迹很淡,不惊不惧的。 “既然纪法官真的想秉公执法,何必现在找上门来?我现在不比当年,当年能跑得了,我现在依然跑得了。” 所以他才说,这个男人到底为江南放弃什么,只怕谁都不知。 纪梦溪摇了摇头,感叹:“被你算准了。而且你说的不错,江南破绽太多了,简直露洞百出。我那样了解她,的确只要仔细想一想,就知道是你出现了……” 这些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江南是非薄南风不可的,她身边不是没有好男人,而且不止一两个。哪一个对她有心的人不是关怀备至?若是一般的女人只怕早就心动了,可江南仍旧心如死灰。那些年她即便没死,跟一个疯子又有什么区别? 嘻笑怒骂,俨然行尸走肉的行走于世间,那样子像极了鬼魅。 而心灵上的创伤,要用心药医。可是,江南的那一贴良药不在了,所以那么多年,离正扬,黄宇带她找了那么多好的心理医生都没能将她根治。 就算她来到z城很长一段时间,同样时好时坏。发作的时候夜半三更哭起来,有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给朋友打电话,天涯两端,轻声细语安抚着她睡,一觉之后又像是忘记自己做过的傻事。伪装着坚强,假装自己跟别人不有区别,其实亲近的人都知道,她根本就很不正常。 但是,自打她进入永新集团,做了法律顾问之后,便一点点恢复如常了。每一次打电话报平安都能听出她精神状态不错,即便气息奄奄,也只是听她说被这样或那样如山繁重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话语间微微的满足,又不像是真的倦怠。 纪梦溪从不相信z城是她的一块福地,只因为来到这里,吃这里的水,看这里的风土人情病就转好了。 只能说根医她的那味药找到了,贴到了心口上,抚慰着溃烂的伤口,才一日一日转好了。 这个原因纪梦溪最早的时候自然没想到,就算第一次见秦凉,觉得小家伙面熟,也没想到会是薄南风的儿子。 那时候两地之隔,时常来看江南,并不能那么赶巧正好她精神状态不好。所以,不能确定她发作的次数是否真的减少。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才有一点儿感觉,似乎是真的恢复许多。直到黄宇结婚,江南回s城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缠身一住就是很长时间,纪梦溪时不时去江南,或者叫出来两人一起吃饭,才彻底感觉到江南是真的好转了。 隐隐有一些觉察,也只是惊蛰那般。直到后来“秦秋彦”这个名字在耳畔中高频率出现,再到秦凉持久战似的住在江家,一些猜想也如涟漪一般在心里逐渐扩大。 昨天最终确定下来,秦秋彦这个男人是疑点重重的。不会有一个领导对下属宽容如斯,即便江南有的时候真的有一点儿讨巧,可是,有的时候她也着实很笨。 这是一个现实的社会,如果说她真的被上司看重。可依江南的性情只会敬而远之,不会短短几个月快速走近。 除了薄南风,绝不会有第二个男人可以这么迅速的渗透进她的心里去,并将她的伤痛抚平。她已经为那个男人着了魔,要是能说好就好,就不会有后来刺激大发的江南了。 江南什么时候接一个人的电话需要背着他了?正因为是顶头上司,直呼大名时那种不自知的娇嗔和蛮横是不是很不正常?江南明知他是喜欢她的,这些年一直深深的喜欢,却从不对他恃宠而骄。 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会,后来就再不会了。但他意料得到,对薄南风也一定会。而昨晚她便是如此,一个可以激发她深度情感的男人,纪梦溪再傻,也不会认为只是普通的同事或者上司这样简单。 否则,需要用谎言去掩饰一个人的存在么? 不是露洞百出是什么? 或许江南从来不知道,她在所有男人的面前都可以一个样,唯独在薄南风的面前是不同的。但是那样的不同,纪梦溪如今就看到了。 不是薄南风归来了是什么? “江南面对你的时候有一些与众人不同的特质,当年我就看得很清。好多年没看到了,如今又看到了,想不想到你都难。倒不是她的言词提醒了我,只是一些表情太难掩,是会出卖一个人的心的。秦凉是你和江南的孩子对不对?长得还真像你。是个聪明又乖巧的孩子。” 秦秋彦笑笑;“谢谢,那孩子的确像我,不仅长得像,性情也有点儿像。” 纪梦溪点点头:“确实。你们一家团聚,难怪江南恢复得这样快。”他抬眸,忽然间若有所思,又大有深意道:“我料想着,你也该现身了。也是觉得年头差不多够久了,所以才能在看着江南的转变时笃定是你回来了。” 秦秋彦却免不了惊了一下,只是表情上不动声色。 淡淡问;“你知道我还活着,一直活着,当年不过就是一个金蝉脱壳的戏码而已?” 纪梦溪轻轻眯起眼睛,须臾,慢慢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因为当年你偷梁换柱的大戏还是我帮你唱的?怎么样?可能不如你的精密,但也算天衣无缝了吧?” 秦秋彦桃花眸子微微眯起,这些年一直在查那个帮他偷梁换柱的人,却一直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便笃定是个高人。果然是个高人,无论如何没想到那人会是纪梦溪。难怪想不到…… 只是,怎么可能是他? 他有些心惊,答案似乎已经想到了,深埋心口,也有破喉而出的风险,却仿佛不敢说出来。 还是问他:“你会什么要这么做?你身为国家公职人员,又是当年景阳集团彻查的工作组成员,为什么要知法犯法?” 纪梦溪这样公正严明的一个人,知道他的存在却假装视而不见,已经是最大的底线了,如何会成为他的帮凶。帮他演一出骇人听闻的戏码? 他莫不是疯了? 纪梦溪倒觉得,自己就是疯了。这世上有两种痴人,一种是演戏的,一种就是爱入骨髓的。这两种人身临其境,无法自拔,不是疯了是什么? 所以他从不敢说自己是个好公仆,这些年更不敢拍着自己的胸膛说论心无愧的话,何况是升职加薪。 纪梦溪目视不知名某处,稳了一下神,才说:“一切只是为了江南……也觉得你们不容易,辗转反侧,思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要帮你们一回。当年那些事如连环车祸一样发生,江南入狱,你在世人眼中的确十恶不赦了。可是,细想一想,又觉得那样对江南很好,她看似惨淡,又像没有失去什么,你也许是爱她的……或许我对你也是有一些了解的,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你,会怎样?便猜想你是想逃。 可是天罗地网,要逃也没有那么容易,只有恢恢天网撤下去,你才有还生的机会。便觉得,你该要这么做。我在等那一天的到来,来证明我内心的猜想。可是,在我觉得时机恰到好处的时候,却迟迟听不到那样的消息。据我们所了解,追杀你的人很多,你再不凭空消失,逃生的可能几乎就要化为泡影。就算不被捕获,也会被道上的人灭口,其实你没得选。也犹豫过,或许你只是逃窜了,并没有那样的打算。就是因为这样的迟疑,又觉得金蝉脱壳是唯一可以逃生的机遇,让逃无可逃便成一片生机。便不管你是不是如此想,还是导演了这个戏码,如果你那个时候还有命活着,这样一来,该能远走高飞了。 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只是不想看到江南那样绝望。她在狱中的那段时间几乎让人一眼看到尽头,就担心某一天她怕是会疯掉。不是没顾虑过自己的身份,也曾苦苦挣扎,要不要那样做。最后到底是做了……人一生总会没有节制的疯几次。不仅是你乍死那一次,就连苏老爷子被劫走,也是我在暗箱操作。” (065)真相如此 如果说,纪梦溪帮他金蝉脱壳,秦秋彦倒是能想象。不论他自己是否有那样的打算,纪梦溪也知道那是他唯一可以置死地而后生的法子。纪梦溪想替江南守护一些东西,他窥破了一些真相,便想替江南保存想要珍重的。 只怕他看出了薄南风的意图,却担心他没命做到。 于是他冲破自己道德的底线,做出这样的事来。秦秋彦真以为,以纪梦溪的魄力,完全可以做得出。他从不认为这个男人骨子里也如表象看到的那样温文尔雅。 但是,通风报信,助白照民这种黑社会头目逃走这样无下线的事,秦秋彦却不认为纪梦溪真能做得出。 他有一瞬间的哑言,半晌,方问;“助一个你们围剿已久的黑社会头目逃走,有什么好?你们公检法机关不是一直憎恶我们那些为非作歹的人?难道也是为了江南?” 纪梦溪觉得秦秋彦这样聪明的人,寥寥数语,便能让他了然通透。看似不相干的两件事,只有他知道实则远不是那样的。 “这种置死地而后生的法子的确是好的,如今买一俱尸首,整一副容颜,买通鉴定机关,只要有门路的确不成问题。但是,公检法里并不都是庸人,也有心思清明的。其实也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这是否只是薄南风保全真身的手段?都知道你薄南风是怎样高明的人,翻云覆雨手,应该能做出很多非同凡想的事来。所以负责你那个案子的公方私下也是留着一手的,撒下的网是否全部撤销了,我也不甚明了。那些致命的盘查肯定还是存在的,但公方放出的消息却明确表示你的案子已经结了。如果你还活着,一定会因此放松警惕,公方想要的效果就是如此。但正是因为此,所以如果真的只是虚晃一枪,你一定还会无所遁形。这些内幕我实在太清,跟公安机关的人都是互相通气的。(.)总不能大动干戈之后让一切功亏一篑,这也不是我做事的风格。 必须要有一个更高的浪头将你那一波盖过去,这事才能算真的了结。就像娱乐圈的人喜欢用一个绯闻去海淹另一个绯闻,是一样的道理。那时候苏照民已经被捕,没有他被劫狱更高的浪头了,正好可以海淹你那一波。只要白照民这个穷凶恶极的黑社会头目一越狱,公安机会的人会怎样的焦头烂额?而且上头也会毫不留情的怪罪下来。 到时候所有人一心都会扑在这上面想方设法弥补。谁还会盯着一个不确定的案情不放?哪一个不怕惹祸上身?没有人真的就想揽事。到时候不但那些存有疑虑的人会自动放弃,更不会上报这样空穴来风的揣测,只会无比坚定的证实薄南风死了,清一宗是一宗。到那时,谁还有过多的精力去顾及薄南风那一桩是真是假呢。” 纪梦溪尾音处轻微的感叹,的确都是他做的,当年公安机关的朋友一起喝酒,心无旁骛的讨论起案情。后来都知道是出了内鬼,盘查的重点一直放在公安局和检察院,谁也没想到问题会出现在法院。更没想到是他纪梦溪所为,他那样刚正不阿的一个人,看一眼都是要肃然起敬的。 却真的就是他…… 纪梦溪这些年一直觉得惭愧,一辈子感觉惭愧的,怕也只有当年的那桩事了。但正是这样一辈子如影随形的污点,又诡异的让他感觉安心,算是弥补了当年对江南的亏欠,哪怕只是一点点。那是他对她的付出。 当年她没有等到他,这些年来,亦是他无比懊悔的事。 总是觉得还不起,毕竟难有什么事可以轻而易举的换取“一辈子”。有生之年再想起江南,就会想起当年突破道德底线,只为她的幸福一挽狂澜,是不是也算对得起她? 这世上两全的事情总是很少,当年无可奈何走到那一个点上时,纪梦溪挣扎了许久做出的决定。就是要先还对她的一个亏欠,再用漫长的一生去回馈公德上他曾欠下的。 取舍之后,还是觉得她更重一些,不管她知不知道。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秦秋彦不得不说:“何止是天衣无缝,简直精湛不已。” 这样惊人的谋略,也是先捅破了天,敢以为破了的洞会有天外天来补。所以当年的纪梦溪才敢在做出那些精细的安排之后,再将白照民放出来将一切搞散。任他趁乱逃脱。 他竟敢这样混水摸鱼,便没想过一旦查出来,跟触犯天条无异么?! 纪梦溪隐隐还是笑了下:“实在谈不上精湛,当时一心扑在这些事上,几乎要没有时间顾及江南。其实没打算将你的死日订在秦凉出生的那一天,实在太赶巧了。听到江南生产的消息后心有余悸,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让她听到蛛丝马迹,估计会一失两命。” 所以当时只感觉是对不起她,实在太鲁莽了。 即便后来江南知道了薄南风的死讯,还是差一点儿酿成悲剧,这些年都不敢想,如果是那一天知道了,结果会怎样? 既提到江南生产,秦秋彦肺腑中仍有疑问。 “你既然知道我还是存在着的,秦凉是不是也是你送到我身边来的?” 他一问,纪梦溪跟着怔了下。 抬眸看过来:“秦凉不是你从江南身边带走的?” 这些年也没以为是他带走的,当年江南被人敲晕,再醒来孩子就不见了。那几乎是等同要了江南的命,是种极度凶残的手段。便想,如果薄南风真的还活着,但凡对江南有丝毫的怜惜就不该做这样残忍的事。那同直接要了江南的命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无论如何没想过是薄南风,也一心认定秦凉是被人偷走了,或许遭遇不测。 也是在笃定秦秋彦是薄南风的时候,才想明白秦凉就是当年的江豆豆。蓦然以为,原来江豆豆真的是薄南风带走的。甚至想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 纪梦溪不禁补了一句:“而且,就算我猜测你或许活着,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是国内还是国外,这些我便不可能知道了。” 秦秋彦薄唇已经抿得很紧,冷冷的凝成一道线。 又是一个死局,原来仍旧有未知的一方。而跟当年助他金蝉脱壳的人又不是同一人。 嗓音一轻,只说;“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把秦凉从江南身边带走,那是我留给她的保命符。不单是保她免受牢狱之苦,还要秦凉做她的精神支柱……” 他亦怕她丧失生的希望,怕她想不清一切真相,怕她对他心灰意冷……但如果有孩子在,她就能活下去,等不等他先不说,至少她会坚强的活下去。 当年他离开,自认为她想得周全。却无论如何没想到秦凉辗转着竟然到了他的身边,而他很长时间也被蒙在鼓里。 江南一直睡到将近中午才醒来,以前没有这么贪睡的,她的作息规律还算合理。只是怀孕这段时间整个人变得格外懒惰,贪睡得紧,连江妈妈都发现了。 起床之后,盯着自己的肚子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这么个吃法睡法,不愁肚子很快就要圆润起来。到时候就算没有准备也要东窗事发…… 沮丧的将整张脸埋进被子里,忽然郁闷的要命。 床头的电话响起来,是秦秋彦家里的座机。她的手机打昨晚就关机了,到现在还没有开。 接起来,是秦秋彦,问她;“起床了吗?” 江南应了声:“起来了……” 秦秋彦的耳朵倒是尖:“怎么了?听声音不高兴?” 江南尖牙利齿:“要是你被逼无奈怀了孩子,高兴一个给我看看?” “我怎么逼你了?当时做的时候我勉强你了?也没看出你是被迫的啊。要是我能生倒好了,一年给你生一个,绝不像你这么磨叽的。几年我们拥有的人力资源就可组建一个篮球队。” 江南哼声:“脸白了不起么,就算你肯当猪,你还能当计划生育法是形同虚设的?想怎么生就怎么生?” 秦秋彦几乎要被她气笑:“我交得起抚养公积金国家管得着么。生孩子是第一生产力,懂么?” “没你博学多才。” “没理论,再没实干精神,国家培育你就是吃白食的么?我们以后少说话多做事,造不出别火箭,造不出航空母舰,人还是可以的吧?” 江南本来一团烦燥,跟秦秋彦闲扯几句,反倒没事了。 感觉肚子很饿,不想跟他说了:“我要挂断话了,去做吃的。” 秦秋彦嘱咐她;“别吃速食。” 江南说;“昨天给你炒的饭没吃完,我放冰箱冻起来了,热一热就可以吃。”又问他:“你跟秦凉说我出几天的差啊?下午可以回家了吧?” 秦秋彦只说;“下午别回家了,我要带你去医院做孕检。回s城没去查过吧?” 江南一听,便说:“那好吧,回那边怎么敢去查啊,万一遇到熟人怎么办。你中饭吃了么?要不要给你留饭?” “不用留,把你自己喂饱就好了。” (066)好久不见 一个人不想麻烦,中午饭吃得很简单,江南把昨天晚上的蛋炒饭在微波炉里热了下,就直接吃了。(.好看的小说) 之后到沙发上给江妈妈打电话。 江妈妈问她什么时候回去,想了一下,怕晚上仍旧回不去。就说;“明天吧。秦凉表现怎么样?” 什么时候提到秦凉,江妈妈都是喜气洋洋的。就算当年跟亲朋好友提到江南的时候,也没这么引以为傲过。 “秦凉什么时候表现不好了,这个孩子可比你小时候懂事不知多少倍,大孩子也很少有像秦凉这样的。” 江南一边抱怨江妈妈太偏心了,一边觉得或许有了秦凉和肚子里的孩子,江妈妈便不会像想象中的那样无法接受秦秋彦了。 秦秋彦下午回来的时候江南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落地窗前有浓烈似火的阳光,打到身上暖洋洋的。江南身体微微蜷缩,睡得眉舒目展,仿如新出生的婴儿。‘ 他走近来,她也没有醒。 秦秋彦没有叫她,蹲下身一直盯着她打量。江南睡着的时候很安心,整张脸上布满阳光,明亮的一片光,睫毛密而长,也被渡成金黄色,蝶翼一般,微微透明。 这个女人因他受过很多很多的磨难,他很心疼她,很心疼,很心疼。 可是,她又真的很幸运,有人愿意为她不顾一切。是真的不顾一切,铤而走险,只为求她的一个安好。默默无言,如果不说出来,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秦秋彦就猜到答案是那样,从纪梦溪出现在z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意料到事情不简单了。纪梦溪知法犯法,所做的一切肯定不会是为了他。 来z城定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江南说的那样,纪梦溪是人民子弟兵,哪里需要他就到哪里去。 只怕早在江南决意在z城找工作,安邦立业的时候开始,他便筹划着过来了。纪梦溪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当年苏照民是他简接放走的。江南的安危就成了他心头的大事,他如影随形为了什么? 就算纪梦溪没有说,秦秋彦也猜得到。江南就像是蜜糖,而苏瑞那一群人说不上何时回过味来就会变成蚂蚁,蜿蜒寻来。 纪梦溪有两个心愿,一个是江南的安慰,一个便是将苏照民那一伙人绳之于法,来弥补当年犯下的错。 只有离得江南近了,才是最好的防守。如果那伙人永远销声匿迹,再不现身,纪梦溪也算安心了。 江南翻了一个身,眼睛微微挑开一条缝隙,看到秦秋彦蹲在面前,目光转睛,揉着眼睛坐起身。 “你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秦秋彦坐到沙发上,把她揽到怀里来。 “睡觉怎么不回卧室?中午吃饭了么?” 江南窝在他的怀里,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懒洋洋的说:“没想着睡觉的,吃过饭之后给妈打了一个电话,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抬起头:“现在就去医院么?” “嗯,去换件衣服,我们走吧。”抱起她直接去往楼上的卧室。 孩子很健康,透过仪器能看到小小的一团肉,虽然还没有成形,看不出孩子的模样。可是,医生指给他们看的时候,心里仍旧软软的,怜惜不已。 孕妇的身体状况也很好,医生说就是太瘦了,要多吃东西,否则孩子所需的营养供不上。 秦秋彦眯眸看了江南一眼:“听到了吧?怀秦凉的时候医生也是这么说,就不会争点儿气多吃点?” 江南低眉顺眼:“我已经很能吃了,一天到晚总不能光吃饭不做别的吧。” 秦秋彦一抬手将人揽到怀里来:“还是不够。”状态虽然比怀秦凉那时候好许多,但跟一般的孕妇比起来还是不够。当年生秦凉的时候就是个特例,反应特别厉害,连呕带吐。前几个月几乎不怎么吃东西,体重也是直线下降,本来就瘦,刚怀几个月就只剩一把骨头了。 当年生秦凉的时候秦秋彦亲眼看着,并不好生,说要了江南的半条命一点儿都不虚幻。 即便没有见识过,秦秋彦也知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说不心疼江南是假的,也曾想过,有了秦凉再不让她给生孩子了。 医生安抚他:“这是二胎,会比生一胎的时候好一些,就孕妇本身的心理压力也会变小,所以不用太紧张了。” 检查结果总算不错,两人乐滋滋的从医院里出来。 当爸爸的缘故,秦秋彦揽着娇妻一身的随和。 进电梯前说:“我猜这次一定是个女孩儿。” 其实以现在的科技想测男女轻而易举,可是他们不想。且不说医院是否允许,对于秦秋彦和江南来说,男孩儿女孩儿并没有差别,都是他们的孩子,一样喜欢。 江南好笑:“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个女孩儿?” 秦秋彦飘飘的说:“我们已经有了秦凉,再生个女儿像你,可真是十全十美。(.无弹窗广告)” 江南总是打击他:“你想的倒美,那有那么好的事,你想要什么就来什么。” 秦秋彦一本正经的逗她:“这次不生女儿也可以,那就下次再生。下次生不出就下下次,直到给我生个女儿为止。” “你当我是猪么?还是生产工具?”江南骂他老封建。还说;“你要是生孩子上瘾,自己生。自己要是没本事就找别的女人给你生,反正别指望我。” 秦秋彦掐疼她的脸。 “胡说什么呢?” 江南皱着眉头呼疼;“秦秋彦,你想掐死我是不是?” 秦秋彦板着脸;“活该。” 从电梯里出来,身旁一侧的电梯门正缓缓合上。江南眼风一转,似乎是看到了熟悉的人,等到转首望过去,电梯门已经稳稳关死,红色数字不断跳动起来。 秦秋彦见她望着电梯门发愣,问她;“怎么了?” 江南狐疑的想了下,最后只摇了摇头:“没事,看花眼了。” 不可能在这里遇到她,哪有那么赶巧的事。而且那人明明穿着白大褂,一看就知道是这里的医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她认识的人,吁了口气,放松下来。 秦秋彦自己开车过来的,工作之余不喜欢司机开车。和江南的二人时光,不想有人打扰。 既然体检的结果不错,心情实在很好,决定回家之前先去趟超市,买江南喜欢吃的素材,晚上亲自做给她吃。 江南歪在副驾驶上,安全带也是秦秋彦帮着系上的。懒洋洋的,只一张嘴不停的说话。 “秦秋彦,你今天心情看着不错。” 不像昨天晚上,阴阳怪气的,冷着一张脸,又不怎么说话。那个样子跟在办公室面对那些下属的时候一个样。还以为有什么烦心事,看来是她想多了。 秦秋彦的心里比昨天痛快一些,倒不是昨天的忌惮今天就烟雾弥漫了。而是当年的事情知道一部分,总算通透很多。起码这颗雷可以拆掉了,终于确定它不会引爆。 但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到现在为止秦凉是如何来到他身边的仍旧是个谜。没想到比当年那一桩更加深邃难解,秦秋彦没办法不耿耿于怀。 这些年那个朦胧不清的背影一直没有淡化过,在他的脑海乃至心中盘踞不去。 有些揣测荒谬不已,他并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所以不敢轻信事情是好的,因而掉以轻心。 “宝贝儿,事情妥不过,早点儿跟妈招了吧,等她自己发现了,怒火只会更大。” 江南一阵瑟缩:“怎么说?就算自己招供,我想她的怒火还是小不了。”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在想江爸爸在她的心目中,和江妈妈心目中的份量。觉得自己很爱江爸爸,这世上最爱的男人就是爸爸了。女儿从小到大,最爱的那个男人一定要是自己的爸爸是不是? 可是,蓦然有一天,发现不是那样的。 江爸爸在她的心目中和江妈妈心目中永远是不一样的,她仍旧耿耿于怀了那么久。江妈妈怎可能轻易释怀? 江南明知退缩不了多久,还是一心只想当蜗牛。 她有些无奈的说;“我怕拿妈没办法。” 这世上最让人无可奈何的就是自己的家人,何况那还是她的生身父母。 车子已经开到超市门口,先不说这些烦恼的事。秦秋彦去泊车,江南下来等他。 秋天的阳光再明媚和夏天的也不一样,北方的时节很神奇,一旦入了秋,空气中的灼热立刻褪了去。不知别人有没有发现,江南觉得秋天的阳光是不同的,很明亮,就算热也不是夏天的灼热,有种独特的味道。 由其快到傍晚,更是没了几分热度。天边红霞一片,如火如荼的喧闹。比下班时间早一点儿,因为这点儿清爽,反倒觉得天地广阔安逸。 江南已经走到超市门口,等秦秋彦的时候电话响起来。 没想到是黄宇,这个男人自打结婚之后很少有时间跟他们一起厮混了。时而打一通电话,江南回去的时候却没能一起吃个饭。 江南也没想到是他,笑吟吟的接起来:“哎,黄总,怎么有时间打电话,什么指示?” 黄宇电话里嚎嚎直叫;“女王,你这不是寒碜我么,是嫌我很长时间没跟你联络?怪罪我呢吧?真太忙了,上次你回来也没约你一起吃个饭。后来撞见正扬了,才听说你已经回z城了,没想到这么快。不公平啊,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也好去送你。” 江南只说;“就是不想麻烦你们所以刻意没说的,其实也没告诉正扬,他从别处打听到的。听他们说了,你这一段时间很忙。” “是忙,丛瑶怀孕了,现在不仅我手下的那摊事要打点,还得将丛家那一担子挑起来,忙得团团转。” 江南欢喜的叫起来:“呀,丛瑶怀孕了,真是件好事。恭喜你啊,要当爸爸了。” 秦秋彦已经走过来,老远便看到江南讲电话讲得眉飞色舞。耳畔凑近去一听,听出来是黄宇,揽着她的肩膀往超市里走。 黄宇却只是闷闷不乐的,隔着听筒听出他在叹气。 “当时结婚的时候没觉出恐惧,这会儿要当爸爸了说不出怎地,惴惴不安。女王,你说我会是个好爸爸吗?” 江南坚定不已:“当然,你一定会是个好爸爸。你对丛瑶那么好,其实就已经是爱孩子的表现了,放轻松,你这种公子哥才当爸爸所以会紧张。等孩子生出来了,你会更喜欢。” 黄宇时而也是这样想,当年江豆豆生出来的时候,他看着小家伙就挺招人喜欢。还认他当干儿子。因为那是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婴儿,还好一番感叹造物神奇,他们这样人高马大的,竟是从那么一丁点儿长起来的。 “倒不是怕自己不喜欢孩子,我哥家那两个孩子过来的时候就老爱缠着我,也没觉出讨厌,只是怕自己当不好爸爸。” 像黄宇这种公子哥,结婚之前像纵横天地的一匹狼。女人没有断过,所以,娶个老婆不算难事。等到一日收了心,想跟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心意相对来说容易转变。 可是,两个大人的生活和三口之家还不一样。有的男人婚前会恐惧,像黄宇这样,明显是当爸爸这一关迟疑了。 江南倒很理解他,黄宇和丛瑶才结婚不久,没几个月丛瑶就怀孕了。黄宇放荡不羁过了二十几年,一时间很难转换。 江南尽量说安慰的话,告诉他放松心态,其实当爸爸根本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只要事事为孩子着想,自然而然就能当个好爸爸。 江南说着说着不禁看向秦秋彦,有些莫明其妙。 黄宇这样紧张,其实很正常。现在的男人很多摒弃传统观念,结婚生子没有那样不可或缺。太多时候只是随遇而安,心里并没有打算。结婚是,当爸爸也是。 所以突然多出个小家伙,一时间心态上就会无所适从。 可是,秦秋彦比黄宇更小的时候就做了爸爸。江南没想要的时候他就很想要一个孩子,几乎对她纠缠不休,也没看出半点儿茫然。 后来一手把秦凉带大,充分说明他这个爸爸当得很是有模有样。秦凉被他教育的简直无懈可击。除了骨子里自带的那些无法逆转的小性子,其他各方面都很成功。 秦秋彦本来在挑选青菜,见她贼兮兮的拿眼角打量他。弹了下她的脑袋,拿嘴型示意她:“要打电话就好好打。” 江南捂住听筒,伸长脖子煞有介事:“秦总,我采访你一下,请问你第一次当爸爸是什么感觉?茫然,慌恐?心跳加速?无所适从?” 秦秋彦拿起一颗菜花在手中掂量,米黄的颜色,手指白皙修长,握在指掌中不凡起来,显得很漂亮,真像是一团花。 没看她,慢条斯理;“高兴,激动,理所应当。” 江南没有罢休,接着问他:“这样平静?那么请问秦总,你为什么那么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 秦秋彦淡淡的眯起眸子,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接着挑选手中的菜花,轻描淡写:“总要有一件事能证明自己娶的是个女人。” 江南瞠目结舌,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要一个孩子,就是因为她女性特征不明显。需要用生孩子这件事来证明她真的是个女人? 忘记还在通话中,破口骂起来:“秦秋彦,你去死。哪有你这样的,怪伽。别的男人当爸爸根本不这样。” 秦秋彦一侧嘴角邪气的一钩,指了指她的电话,好心提醒;“你在通电话。” 江南“啊?”一声,简直忘记这件事了。 秦秋彦已经转身去选其他,将人丢在身后任她天马行空的拿黄宇当肉片涮。 顺便告诉她:“我不是其他的男人。” 黄宇倒是很有耐心,还在那端等着她。 只问:“跟谁在一起呢?秦秋彦?那个小正太的爸爸?你们老板?” 江南出了一头冷汗,胡乱诌;“是我们秦总,我在加班。” 黄宇好奇:“加班?不是还没下班?” 江南快要被自己噎死了,一天没有上班,忘记这码事了。一清闲就有种作奸犯科的错觉,下意识想拿加班来搪塞。 呵呵一阵干笑:“我今天本来请了假,临时有事,公司又把我招回来了,算是加班。” 黄宇问她:“几点能结束?” “你要干嘛?” “请你吃晚饭。” 江南不自知拔高声音:“你要来z城?” 黄宇很平静的说:“开到五环了,再有个几十分钟就能到了。用不用我直接去公司接你?” 江南没想到黄宇打这通电话的时候竟是在来这里的路上,而且他是自己开车来的。实在太有魄力,那样的苦离正扬都受不了,自己开车来过一次。直嚷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半死不活的睡了一整天才缓过劲来。以后要么坐飞机,要么坐高铁,再也不肯自己开车来了。 明摆着不能跟秦秋彦一起吃饭了。 秦秋彦也听出来了,回过头凉凉的盯紧她。 “听说你业务繁忙?” 江南巧笑如花:“不好意思秦总,今天晚上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黄宇已经过来了,再说他不也是你的朋友么。要不我们一起?” 秦秋彦哼笑:“你以为我不敢?” 江南笑而不答,笃定他不敢。 已经跟黄宇敲定了见面地点,肯定不能让他去公司接人。就让他先找酒店住下,是黄宇以前来看她的时候住过的,离这里不算太远,江南直接打车过去跟他会合也很方便。 嘱咐秦秋彦:“你不用送我了,自己买上菜回家吧,我和黄宇吃完饭就回去了。我已经跟妈说过了,明天才能回家。” 江南匆匆走人,留下秦秋彦一个人在人流耸动的商场里。 秦秋彦按了按眉骨,有些哭笑不得。来了一个男人轻轻一招就走了,竟有这样没良心的老婆。 食材选购的差不多了,没有再放回去的道理。就算晚饭不在家吃,明天也用得到。提到出口处刷卡付帐,提到车上去。 江南过去的时候黄宇也到了,早她一步,正在前台开房间。 听到有人唤他,一回头,微笑。 “呦,女王变漂亮了。”一张口露出八颗牙齿,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哪有点儿成年男人的样子。朝气无限。 江南平时不怎么穿裙子,那一天却穿了件及踝长裙,纯色的,搭平底帆布鞋,上身一件半长修身的小西装。懒洋洋的,除了自在的文艺范,更像是漫不经心的吉普赛女郎。只差那一头长发披肩垂下,不是卷的,直直的,丝绦一般。 已经走近来,有好一段时间没见了,还是很开心。 “一见面就开我玩笑是吧?办好了吗?” “好了。” 黄宇这次来是临时起义,本来出发的前一刻还开着会。从会议室里出来,忽然心绪沉重。很久没这么任性过了,打发走秘书助理那一干人,直接去停车场开上车就直奔这里来了。 不过他不是潜逃,路上还给丛瑶打了电话。并不隐瞒她:“老婆,我去z城看女王了,明天或者后天回来,你好好照顾自己。” 丛瑶知道他和江南的交情,嘱咐他:“开车慢点儿。” 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也不在意料之内。所以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连客房都不用回,直接拉上她去吃饭了。 借着大堂通亮的灯光打量她:“好像瘦了,工作很辛苦?” 哪里人,工作清闲的要命。只是怀孕这种时间食欲不太好,难免会掉份量。 “工作不辛苦,我在减肥,女人不是都喜欢苗条,这个你不知道?” 黄宇肆无忌惮捏她的脸颊:“瘦得一把骨头了,什么时候像别人一样胖过,再减就看不到人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说真的呢,一点儿都不夸张。” 两人吃西餐,开86年的红酒。 江南一滴都不肯喝,黄宇再能喝,喝一瓶也不现实,每次都是表示性的喝几杯。 皱了下眉头,很是心疼的说;“黄宇,你这个败家子,真是太浪费了。” 黄宇不以为意:“又不用你掏银子,再说,谁让你不肯喝。” 江南切着盘子里未熟透的牛排:“我不能喝酒。”抬起头:“丛瑶不是怀孕了么,她现在吃饭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反应?” 黄宇压了一口红酒,笑了下;“能吃能喝,我看着好像比以前胖了一些,圆润一点儿挺好。” 江南跟着笑起来:“看你提到老婆孩子时喜气洋洋的模样吧,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将来肯定是个好爸爸。我现在在这里跟你说你可能还感觉不到,等到孩子一生出来,你见到第一眼就会爱上他。也会更爱丛瑶。” 生孩子很疼,一个女人真的很辛苦。如果不是为了心爱的男人,谁随随便便就会想生。 黄宇挑高眉:“真的这么神奇?” 江南一撇嘴:“那当然,别忘了我是过来人。” 黄宇讷讷;“你又不是爸爸,怎么知道男人会那样?” 江南怔了下,她自然知道。秦秋彦分明都跟她说过,而且他是亲眼看着秦凉出生的。这个连江南都没想到,当时疼晕了,觉得是看到他了,因为不可能,所以一直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怎么可能会在?原来他那时真的在。江南知道这个的时候,心里真的很感动。 “别管我是男人是女人,我还会骗你么,真的会那么神奇。不用等到那时候,等到时丛瑶的肚子一大起来,孩子慢慢就会动了,你贴在她的肚子上听一听,就会有感觉了。” 江南说话时有一个特点,表情像格外真挚,自信满满的模样,像小孩子。由其对着熟悉的人说话,又时而抑扬顿挫加一点儿玄乎的味道。 黄宇波澜起伏的听着,也像格外信服。看她一块牛排笨手笨脚的切了半天,伸手拿过来,把自己切好的那份递给她。 “你吃我这份。” 江南道了声谢谢吃起来。 又嘱咐他一些注意事项,告诉他多上点儿心。其实这些根本不用她说,医生会说,黄家有私人看护,也会说,各方面都交代得十分妥当了。 江南说起的时候,黄宇还是细细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表示他记下了。总觉得江南和那些专家说的都不一样,跟讲故事一样,搭配表情,有滋有味。不像那些人说起来枯燥无味,很难让人记到脑子里,就连丛瑶自己也会听烦。 甚至对他说:“哪有那么大惊小怪啊,越是有钱人事越多。当年我妈生我的时候,我爸根本就不知道,听说日子很艰苦,能吃饱就不错了,哪能吃这么多的营养品。怀孕几个月了,还一直工作,照样还不是好好的把我生下来了。” 黄宇一直听她讲,手中的牛排没怎么吃,只喝了两杯红酒。 看江南放下餐具,问她:“吃饱了?” 江南点头,吃得好饱,甜点也不想吃了。 刚想让侍者倒一杯白水,一抬头,直抽口气,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莫不是她眼花了?前面那个黑西装,白衬衣,休闲典雅,不打领带的男人不是永新集团秦总么? 黄宇看出江南色变,正好奇发生了什么,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下一秒比江南还要惊忪。在他看来,是见到鬼了?! 而此鬼风度翩然,迈着公子步伐冉冉走近。 嘴角噙着笑,细碎的花蕊一般,怕是只能在美人的脸上可以见到。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而且奇迹般的没有半点儿违和感。 几乎一刹那,黄宇僵硬的目光扫向来人的手指。 头脑中浮出一幅画面,暗光中火柴梗洁白,被那只修长的指握着,轻轻一滑,火光骤起。嘴里叼着烟微垂首,烟身明明灭灭的亮起来。 就这么一个细小的镜头一直被黄宇奉为优雅的典范。几年来时常在抽烟的时候发一会儿呆,以为再也看不到了。这一刻又是怎么个状况?他不明所以。 江南已经弹跳起身,拉着秦秋彦的胳膊就要逃离再场。 说着蹩脚的谎言:“呀,这是我们秦总,他八成是喝高了,我先送他出去。” 秦秋彦站着没动,看她挤眉弄眼,温温的笑了声:“黄宇是那么好骗的么?你当他是三两岁小孩儿?”把人带到一边去。已经冲着黄宇伸出手。 “黄宇,好久不见。” 黄宇一开始是傻了眼,站起身,盯紧他,确定是他,而且反应过来不可能是鬼。这样眉眼相像的人,只可能是他。 伸手握上:“薄南风?”当真是好久不见,久到他以为是永生永世。 秦秋彦微微的笑着:“不是,我叫秦秋彦。” 黄宇就细细品味江南口中的那个“秦总”,之前在电话里听到的也是这个人,再看她一眼,才施施然的回过味来,一切似都隐隐的想明白了。 “你们早就见面了?” “嗯,几个月了。” 黄宇张了张口,发现他有太多的疑问,太多了,反倒无从问起。想知道他怎么会活着?当年的死是乍死?还有谁知道他还活着? …… 接踵而至的问题刹那间充斥他整个脑海,发现不解的事情太多了,想知道的更是多。 甚至有一刻觉得不像是真的,就跟睡着的时候一不小心开启了另一个空间的按扭,程序错乱。像时空穿越的人,逝去的会重来。 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他只是习惯性的,在有问题想不清,走不出自己设置的魔障时会来找江南。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只要有这样的时候,他都会过来,不远千里。 被一个孩子困扰太多天,终于忍不住还是过来了。却仿佛一脚踏错了空间,然而在这个空间里,薄南风没有死,他正以秦秋彦的身份存在着。 江南也要疯掉了,秦秋彦分明不想熟人知道他的存在,却没头没脑的跳了出来。瞧样子分明将黄宇给吓傻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要紧么?用不用去医院?” 黄宇告诉她:“别添乱。”一心盯紧秦秋彦,只问他:“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故事又得从头说起。 虽然西餐厅里很安静,秦秋彦还是觉得这里不合适。 “换个地方吧。” (067)打架要兄弟们一起 三个人直接去了黄宇下榻的酒店。[.超多好看小说] 黄宇开车走在前面。 秦秋彦载着江南跟在后头。 江南紧紧握着安全带,之前绷紧的神精还是没有松懈下来。盯着秦秋彦钻研了好一会儿了,看样子是没什么异常,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直接在半路被秦秋彦拦下,瞪了她一眼:“我没有发烧。” 那江南就想不明白了,担心的要命。问出来:“你不是很害怕被熟悉的人看到?隐匿的风险还不知道是什么,秦秋彦,你怎么能这么莽撞?疯了么?” 一颗地雷被拆除了,证明是个哑雷。秦秋彦没有那么担心了,但是,并不代表他这样就是放松警惕。既然离正扬已经知道了,便没必要再瞒着黄宇,他们是一样无害的人。 知道江南是担心她,曲指蹭了蹭她的脸颊。 “别担心,黄宇不是别人。而且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当年那个帮我金蝉脱壳的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本打算今晚吃饭的时候告诉她,没想到黄宇会来,只能现在说了。 一路上黄宇握紧方向盘,没感觉多用力,掌心却布了一层细密的汗,渗透进心里去,又咸又涩的。 脸颊上痒痒的,像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蠕蠕爬动。他烦燥的触上去,却触到湿漉漉的一片。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发动机嗡嗡的响声。外面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陌生的城市,熟悉的街景,到哪里都是数不尽的人和车。 黄宇有生之年还要这样狼狈,坐在车里,独自无人的时候仿佛要哭到哽咽无声。却极力的隐忍着,不敢发出一丝半点儿的声音。 比起离正扬当时的愤慨,他的内心有同样波澜壮阔的冲击。 下车后眼眶发红,情绪终于稳定住了,没打算立刻上去,倚在车身上静静的抽烟。 江南远远的看着,转首看秦秋彦:“你好像真的把黄宇吓到了。” 秦秋彦淡淡的眯起眸子,亦是静静的凝视他。知道黄宇那不是怕了,他只是想不明白,他秦秋彦怎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黄宇连抽了两根才往酒店里去,叫上秦秋彦和江南。 直到进入电梯,三个人也都没有说话。空气中迷漫着淡淡的烟草味,是从黄宇的身上散发出的。江南的鼻子很敏感,还有男士的香水味,两个人用了不同的牌子,都很清淡。这样混杂在一起,却不觉得难闻。 只有黄宇不自知,仿佛是麻木了,盯紧电梯上面跳动不息的数字,就像数着自己的心跳。 江南去给两个人泡茶,酒店里自带的茶,只有这种高级客房中才会有,小小的茉莉花茶泡在水中渐渐的伸展开,精小的一朵一朵。 回到客厅时,秦秋彦和黄宇已经脱掉外套,闲散的坐在沙发上开始说话。 当年那些事她都已经听过了,离正扬和钟庆丰都跟她细致的提起过,梗概清析,只是听再多次都是伤怀。 到窗子前透气,黄宇这间房的视角很好,站到窗前可以看到大半个城,灯火辉煌璀璨。从来不知道原来z城有这么美好的风景,如果不站在高处,只怕永远都不知道。 黄宇要知道的事情那么多,秦秋彦每一样都肯说给他听。 江南站在窗前吹了太久的风,这一会儿有些困了。自动去卧室睡,床又大又软,和秦秋彦的那张床有一曲同工之妙。江南躺在上面,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秦秋彦叫醒。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上半身被秦秋彦抱在怀里,见她醒来,桃花眸子微微弯起,声音亦很柔和:“起来吧,我们回家睡。” 江南就攀上他的手臂,已经忘记这是黄宇的客房了。困得难受,又朦胧不清的。跟他耍赖皮:“要回哪个家?在这里睡吧。” 黄宇操手斜立在门边,对秦秋彦说:“今晚就睡这里吧,我再开一间房。” 秦秋彦低下头,江南窝在怀里已经重新睡着了。拿她没办法,只能留下来。 还没有洗澡,将黄宇一送走,又来叫江南。 “宝贝儿,起来洗澡。” 江南缩在被子里,无论如何叫不醒她。 秦秋彦蹲下身,刮了刮她的鼻子,哄骗似的问:“不刷牙洗脸,也不洗澡了?” 江南哼哼:“不洗了,想睡觉……” “会长蛀牙,脸也会变糙,你就脏死吧。” 江南眼皮都不抬一下,太忙的时候直接爬到床上去睡,也不是一两次,根本不在乎这些。 秦秋彦看实在叫不起,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 “不洗算了。” 去洗手间沾湿毛巾帮她擦拭手脚,又将衣服扯去,放回到被褥间。 “睡吧,乖。” 黄宇胸中不平,订了客房却无论如何睡不着。 坐在客厅中抽烟,思量着要给离正扬打一通电话质问,为什么他一早就知道真相,知道薄南风还活着,却半个字都没跟人透露。严丝合缝的,还当不当他是朋友? 抄起电话了,又想着这样实在太过便宜他。 一缕阴风滑闪过,按下通话键。 离正扬如今有未婚妻的人了,生活规律,早八晚五,倒像个正儿八经的上班族。那个时间早睡下了,之前免不了挥汗如雨,睡得又沉又倦怠。 被黄宇夺命而来的电话吵醒,难免有些脾气。 “这么晚打电话,有事?” 黄宇气息奄奄,只说;“我现在在z城,来找女王,出了点儿事……你来不来?” 离正扬甚至没问他出了什么事,也没问他此刻人在z城哪里,提上裤子,抓着衬衣出门。那个悲摧的时间,既没有去往z城的航班也没有开往那里的高铁。 他这样懒惰且有着前车之鉴的人,还是连夜开车赶过去。 路上打电话问他:“撑不撑得住?伤到哪里了?” 黄宇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双腿悠闲的撂在茶几上。手边咖啡浓香四溢,手中的烟火亦是孜孜不倦。 凭心而论的说:“内伤,你说重不重?” 离正扬爆了句粗话:“真他妈的……别担心,等着我……” 黄宇听他言,就真挂了电话煞有介事等着他。 今晚的觉只怕睡不成了,到现在内心里翻搅着什么,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真跟做梦一样。 之前在西餐厅见到秦秋彦的时候妖娆得宛如一只魅,就觉得很不真实。后来他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跟他说明白了,越发觉得不真实。 当年和离正扬一起认尸的场景太生动了,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不想深深悼念的那个人,竟是跟他们祭奠的那个人毫不相干的路人甲。 就算他们是大风大浪里闯荡过来的人,却没见过这样的事。 黄宇这些年付诸的情感,说不上有多少,一下子被否决,那感觉恍然到像是有一只手在抓他的胸口,掏啊掏啊的,直把他的胸中掏成中空,那样的无措。 所以睡不着,仰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想起太多的事情,想起当年在一起时的情景,想起江南这些年因为薄南风的离开变得疯疯傻傻,想起这些年世事的改变,想起今晚在的西餐厅里见到一个人的惊忪…… 不是在做梦,是在干什么? 离正扬一路走高速,夜晚车不多,任由他发挥车子的良好性能,飙得飞快。这样的速度在马路上被交警叔叔看到,无疑要置疑他那样是不是就要起飞了?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便打来电话。 “你在哪个医院呢?我马上进z城了。” 黄宇抬腕看了眼时间,觉得满意。把酒店的名字报给他,再次心满意足的挂断。 他知道离正扬为什么会不问原由来的这样快,都是有故事的。 黄宇和离正扬一起长大,打小就在一起,打架亦是一起。只有欺负别人的份,从小到大风生水起。 高中的时候因为一个女孩儿发生过不愉快的矛盾,两个人甚至提出过决裂,真的是年少无知。其实没哪一个是真心那样想,只不过在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代面子实在太重要了。 黄宇喜欢的女同学却暗恋离正扬,表白的时候遭遇拒绝,明确告诉他,说她是喜欢离正扬的。 黄宇从小到大,也没这么掉价过。实则对那个女生有多喜欢?万花丛中的一枝,到现在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姓什么,叫什么,更加的想不清楚。 年少的时候总是如此,连喜欢一个人都如此盲目。 当时却因此跟离正扬狠狠的打了一架,两个人都伤得不轻,最终闹翻了,几天没有说话。 后来某一天离正扬给他打电话,就说自己出事了。 那一个瞬间黄宇什么都没有想,几乎弹跳起身,就跟有人动弹了他一样,提起外套疯跑出来。才想起问他,人在哪里,在哪些人的手里吃了亏…… 那次要是打架打得最爽快的一次了,附近技校里近二十个男生,被黄宇和离正扬两个人修理得很惨,就差跪下来叫爷爷。 原来听说两人决裂了,才想着一寻仇报复。 也是那是才知道,打架要兄弟们一起才是真正的所向披靡。否则说不上什么时候也会被别人揍。 直到人烟散去,黄宇才蓦然想起,两个人不该一起打架的。不是已经决裂了? 离正扬脸上有几块地方变色发青,不过仍旧不影响美观。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我不喜欢那个女生,就不知道学校里有那么一号人……就算我认得她,也不会对自己兄弟的女人出手。” 这许多年过去了,两人就一这样一路相扶持走过来的。离正扬一接到那样的电话,自然要如惊弓之鸟。 黄宇喝了一夜的咖啡,想了一整夜的前尘旧事,觉得整个人就像香案上的浮灰,沧桑不已。 同时胃也不是很舒服,空空荡荡的。想去吃个早餐,昨晚就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空了一夜的腹,翻江倒海。 去冲了一个澡,想去叫上那两人。又想起夫妻共眠,跟他不一样,这个时间只怕还没有醒来。 就自己先到酒店的餐厅去喝粥暖胃,没想到才坐下不久,秦秋彦和江南也下来了。 江南一看到他就抱怨:“还去敲你房门想着叫你一起呢,怎么叫都不开,以为你睡死了,原来已经先吃上了。”紧接着又瞪了他一眼:“黄宇,你忒不够意思了。” 黄宇有些哭笑不得:“这一餐厅的饭,又不是晚来一会儿要吃剩下的。”若有所思的看了秦秋彦一眼,调侃:“夫妇了得么,你们不主动出来,谁敢去打扰。” 太阳光下再看秦秋彦跟灯光下还是略微不同,样子几乎没怎么变,还是那种极度明丽的线条。只是气度更成熟稳住了许多,再加上风格跟以前不同了,所以,这样看着的时候,隐隐有种似是故人来的感觉。至于是不是那个人?一刹那,竟也有丝丝的茫然。 看来这些年过去了,他还是改变了许多。 坐下来一起用餐。 秦秋彦一会儿要去上班,吃的却很少,一心只顾着江南,不停的嘱咐她多吃。 黄宇静静的看着,又觉得没有变。薄南风对江南,就该是这个样子。 对秦秋彦说:“你今天晚上下班有没有时间?一起喝一杯。” 秦秋彦放下杯子,说:“好啊,地点我来选。” 黄宇抬腕看了眼时间,饶富兴味:“一会儿有个朋友要来,正好晚上一起。” 江南抬起头,很好奇;“哪个朋友?你的朋友,还是秦秋彦的朋友?” 她很紧张,下意识还是不想秦秋彦太招摇过市,她真的很怕还有没踩响的雷爆发了,伤到他。 黄宇卖起关子:“就你好奇心重,是谁的朋友来了不就知道了。” 话将落,电话响起来。 黄宇接通后,只简单的几个字:“在餐厅。” 然后示意秦秋彦和江南看着餐厅入口的方向。 没过几分钟,离大少姗姗来迟,难得见他如此狼狈,穿着西装不假,没打领带,衬衣系错了扣子,边缘还都扯在皮带的外面。头发没有打发蜡,被风吹得没了型,只那个五官不容篡改,总算还能看出这本是一个倜傥的公子哥。 (068)愿赌服输 江南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嘴里的东西忘记咬,不可思议:“离正扬,你是梦里到此一游么?” 秦秋彦飘飘的笑了嗓:“哪是,看样子是被人涮了。[.超多好看小说]”忍不住看时间,他对来往z城与s城的时间表比较清,笃定离正扬这个时间点过来,搭不到正当好的交通工具。帅气的一挑眉,似笑非笑:“开车过来的?路程不短吧。” 离正扬有些看傻眼,一路上头脑中各种浮想联翩的画面,都是黄宇脸上挂彩,一幅比一幅惨烈。于是他的车子开得也是飞快,只怕晚来一步,黄宇就支撑不住。 如何会是三个人坐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餐厅里,和乐融融的用餐画面? 黄宇不仅脸上没有挂彩,白皙红润还很是好看。虽然一夜没睡,也不见半点儿颓焉。 离正扬无论如何不想承认自己真被人给涮了,只以为黄宇是被人打坏了脑子…… 还是走过来问他;“你没事吧?”然后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伤到哪里了?” 江南眼睛瞪得更大了,目不转睛的看着离正扬认真严肃的检查黄宇是否受伤。不知道他那样只是想证明自己小小年纪就已平步青云,怎么会被人戏耍?还以为他是在全心全意的关心黄宇。 顿时感动不已,俊男帅哥,画面唯美,忍不住摇旗呐喊:“在一起,在一起……” 离正扬和黄宇冷目齐齐射过来。 秦秋彦在一旁推了她一下:“别起哄。” 江南对上离正扬和黄宇冷冷的目光,刹那间偃旗息鼓,仿佛冷冷的冰雨在胡乱的拍。 勉强的扯出一个笑:“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催眠似的:“我不存在,我不存在……” 秦秋彦揽着自己的老婆,示意她安份点儿,别搅乱那两人的一池春水。 离正扬看黄宇神采飞扬的样子,终于知道自己是上了他的恶当。化力量为悲愤,揪起黄宇的衣领,看架势是要打起来。 黄宇眼风瞄上江南,气定神闲:“女王,他敢动弹我一下,你就打110报警。” 没想到离正扬来真的,一拳挥了出去。 黄宇也很灵力,身姿剧烈后仰,却没有摔倒在地,奇迹般的站了起来。只是身后的椅子很不幸,哗啦啦一声响动被掀翻在地。 酒店刹时出动人员维持秩序。 江南傻了一会儿眼,过去扶住黄宇。 问离正扬:“你疯了,还真动手。” 秦秋彦伸手拉住离正扬:“好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离正扬指着黄宇;“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你问他都做了什么缺德事?” 江南很好奇,问黄宇:“你对离正扬到底做了什么?” 没等黄宇说,离正扬已经开口:“他半夜把我骗起来,说他来看你出了事情,我连夜开车赶过来,你说他这样还不叫缺德?” 江南语重心长:“是挺缺德。” 秦秋彦瞪了她一眼。 江南马上摇头,连连说:“不算很缺德,不算很缺德……他这样不是跟你闹着玩呢么。说明他跟你关系好,他怎么不逗别人呢。” 黄宇按了按眉角感慨:“女王,你是我亲妈。” 江南讪讪的看回去,不知哪里招惹他。分明在向着他说话么…… “你爸也不能愿啊。” 额头上重重的按了秦秋彦一计:“傻了吧,傻了吧,看你还乱说话?” 酒店里几个不明所以的人,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秉承顾客就是上帝的宗旨,胡乱的赔着不是。 秦秋彦拉着两个人到房间里说话,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底这事怨不得离正扬瞒谁,是他不想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当时就连和离正扬碰面也是料想之外的。离正扬知道他怎么想,也理解他的处境。所以只字没跟黄宇提起过,说他已经见过薄南风了,他至今还活着。 黄宇昨天见到人一阵心惊,又知道离正扬早几个月就已经知道了,却守口如瓶,有意防着他,分明是不把他当哥们。心里不气才怪。 江南也听得很明白了,责怪起黄宇;“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正扬肯定不是那么想的。他要是不把你当哥们,会接到你一个电话,没头没脑的连夜跑到z城来。”然后看向离正扬,不得不说:“你也真够有病的,小时候《狼来了》的故事你没学过?” 离正扬郁闷的直吐气,叼着烟不说话。大半夜的时间神精高度紧张,之前还不觉得累,这会儿骨头都快散架了,比上一次自己驾车来看江南还要辛苦。 喉咙急得都冒火了,就怕迟了,心里想着一秒钟就关系他的安危,却没想到是黄二少的一出恶作剧。 黄宇低头坐在沙发上,十指交握,看似清闲的不说话,也不站出来承认错误。不管怎么样,薄南风还活着这件事,离正扬不跟他说,那就是不够意思。 秦秋彦说句公道话:“这件事怪不得正扬,也怨不着黄宇。是我做的太不地道,这些年没跟你们透露真相,瞒到现在也是我的意思。这些年让大家伙担心了,还要照顾江南,是我太对不住。” 黄宇抬眸:“不关你什么事。”盯紧离正扬:“总之,他不告诉我就是不对。” 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知道秦秋彦的立场艰难,隐瞒身份,纯属情非得已。当年那样混乱的局面,秦秋彦只要一现身,就唯有一死。若是他先知道秦秋彦的存在,想来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不过就是心里执拗,过不去那个坎,只道他们不了解他。他也是那种肯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毫不含糊的人。况且,这些年,谁知道他的心里怎么过? 他真正在乎的,不是离正扬为秦秋彦的事守口如瓶。只是离正扬没在乎他,这些年他是怎么过。 为着薄南风英年早逝那档子事,黄宇这许多年都没有痛快过。别人不知道,就不信他离正扬会不知道。既然知道,就忍心看他那么苦楚? 大家渐渐有点儿明白黄宇是哪种情绪作怪了,就连离正扬也隐隐想清楚了。不觉得黄宇很气人了,倒有几分惹人怜惜。 江南看着他那个傲娇的小模样,真像是跟离正扬在撒娇。 忍不住又要呐喊:“在一起,在一起……” 黄宇却像有先见之明,只抬头盯紧她,威胁:“女王,你要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古怪想法,我就报警抓你。” 江南一脸端正的说:“我什么都没有想。” 黄宇守着秦秋彦,堂而皇之的冲她眨了下眼:“这样才乖。” 秦秋彦淡淡抬眸,慢条斯理:“黄宇,你再装疯卖傻调戏我老婆,信不信我也报警抓你。” 吴胜超已经电话提醒两次了,秦秋彦上班的时间耽搁好一会儿,可是上午的会议不能耽误。 他要去公司,江南今天的班又泡汤了。其实也想着要不要就真的在家休息,不去公司算了。本来去了,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这样一来二去的,全公司的职员都要知道她搞特殊了,到时候流言蜚语还不知道要怎么说。 所以没跟着秦秋彦一起,等离正扬一去卧室休息,她也要离开了。 黄宇跟着站起身:“我去送你,顺便去看一看阿姨。” 实在太热闹了,前两日才见到纪梦溪,接着黄宇又来了。这样的节奏竟跟在s城时差不多,三天两头这些孩子上门来看她,江妈妈每每都乐得合不拢嘴。 江南一怔:“纪梦溪来家里了?” 江妈妈“啊”了声,说:“就你出差的那两天。” 黄宇侧首看她,无声的动了动嘴巴。 江南看清楚了,分明在说她:“小骗子。” 是啊,她就是个骗子。自打秦秋彦一出现,她就快成专业的骗子团伙了,三天一大骗,两天一小骗,无处不在的行骗。如今就连秦凉都时时置疑她说的话。 也想改变现在这样的窘状,每天担心谎话穿帮,或者哪一时秦秋彦光天化日被江妈妈撞个正着,上一次楼上楼下那样远,仅有路灯照明,回来后江妈妈还刻意问她那人是不是同事……江南一身冷汗。 跟恶梦一样缠身,时间久了,肯定要被搞得筋疲力尽,可是她不敢说,倒不害怕江妈妈汹涌的怒火,抽她两巴掌,就像当初不允她跟薄南风在一起时那样,她倒不在乎。就怕再度引发江妈妈的悲伤,老人年纪大了,身体怎么承受得了。 既然说到纪梦溪了,她还有话要问他。 秦秋彦已经告诉她了,当年的事纪梦溪一清二楚,既然知道薄南风或许没有死,看她那样悲痛欲绝的,为什么就不告诉她?只言片语都没有说过。 秦秋彦说纪梦溪那样是为她好,可江南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倒是那些年她过的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给纪梦溪打了一通电话。晚上那几个人要聚场子,肯定要拉上她。所以见面的时间只能订在中午,问他:“你中午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说点儿事。” 纪梦溪知头醒尾,马上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只说:“好啊,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黄宇在江妈妈那里一直赖到中午,本来打算跟江南一起吃中午饭的,可江南粉墨登场,只差浓妆艳抹,却是赴别人的约。 他沉着脸,恶鬼似的缠着江南,小孩子一样的反复嘟囔:“女王,你没良心啊,没良心……” 离正扬在酒店睡得昏天暗地的,注定没人陪他一起吃中午饭了。就赖在江妈妈那里:“阿姨,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吃饭?” 江妈妈乐得高兴。 “怎么不能,阿姨就没想让你中午走,在家里吃吧。一会儿跟阿姨去菜市场,看你喜欢吃什么,阿姨中午给你做。” 黄宇马上喜笑颜开,在那里跟江妈妈装亲生。 “阿姨,还是你最好了。不像江南,一点儿不把我当回事。” 江妈妈白了一眼江南,告诉黄宇:“别理会她。” 江南过去之后先点好餐,让他们先准备着,知道纪梦溪中午休息的时间有限,不敢占用他太多时间。 来的还是很准时,这一回纪梦溪连制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看来是工作之后直接赶过来的。 幸好坐的是包间,不会影响他的形象。 不多时,菜就上齐了。 纪梦溪看着,一大桌子,还真是隆重。有些无话可说的看着江南,知道到今天为止,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江南不傻,这其中亏欠了他多少,她一想便知。从不想欠他任何,却不想,不知不觉已经欠得这么多。 知道这辈子还不起了,纪梦溪一路走得平稳,似没有需要别人帮助的地方。 江南这种小角色,即便想破头,也不知道从哪里插手进他的生活里,给他一丝半点儿的恩惠,或将他的灰黑地带变得色彩斑斓……哪一样她都做不到,无能为力,不想牵强的给予。明知道纪梦溪想要的,她永远都给不起。 恩情似海,反倒是不打算还了。 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端起来敬他。 “纪梦溪,谢谢你曾经为我为秦秋新彦冒死做的那些事,大恩不言谢,可是除了说一声谢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馈给你。你是天之骄子,什么是你能看在眼里的呢。我以茶代酒敬你这一杯,是真的很感激。” 纪梦溪定定的瞧着她,不阻拦也不说话。不要说她此刻喝下去的是水,就算真的是烈酒,他仿佛也不会做出任何的举动,都任由她去。 江南接着端起第二杯,神色有一丝凝重。说出的话却是掏心置肺的,她从来都这么坦荡。不喜欢给喜欢她的人留有任何的希望,也不喜欢卑微的隐藏伤心事,永远都这么干脆又凌厉。 像是一个侩子手。 一饮而尽之后,只听她说:“你虽然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可我真是不想领你的情呢。纪梦溪你太狡猾了,跟奸商比起来一点儿都不逊色。太不是东西了。你明知道我还不起,这样做就是来寒碜我的对不对?当年明明是你负了我,转首却又成了我亏欠你。你可以说我想法恶毒,但你的做法实则也挺恶毒。所以才说,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攻心计玩久了,不达目的不罢休。你是想让我在将死之时,还要顾念着,这就要死了,还欠纪梦溪那么多,那可真是一个好人啊……这样一来,我就记着你一辈子了是不是?” 她笑了一下:“到死了还记得,不是一辈子是什么。不管我受不受得起,恩情却如山一样压下来了。你怎么就不问我愿不愿意呢?谁让你不离得我远远的,哪怕当年你把世事都看透,放任着薄南风的死活不管,其实我也不会怪你,因为我本不该寄希望于你。所以也谈不上责怪。就算他死了,我伤心欲绝,活不起,那是我的事,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认命。 我这人的确挺虚荣,却不是事事都如此。你这样的男人围着我转,我也不会觉得很好。实在太难为了,要感谢你,又忍不住骂得你狗血淋头的冲动,难为死了…… 现在你把自己置身这样的境地,真的很对不起你。你明明是个爷,现在心里肯定自责的感觉自己像国家的孙子吧?别说,还真挺孙子,明知故犯的事你都做得出,法官竟和我们律师一样堕落。纪梦溪,等这一宗了了,我们就当路人甲乙丙。当年你喜欢我的时候,肯定没想到,我其实就是这么没出息,又死心眼。我只能爱秦秋彦了,做鬼也只能爱他。箭射出了,回不了头的。” 她就是这样毫无留情的损他。 纪梦溪一直都喜欢,喜欢她的迷糊,喜欢她的干练,也喜欢她的干脆……爱一人人就是这样的,人有千种颜,每一种……都迷恋不已。 纵使是缺点,在情人眼中亦是闪闪发光的。所以人总是说,恋爱中人的眼睛是盲的。可纪梦溪这一刻却觉出江南的残忍,或许他们对彼此而言,就算什么也不做,只要双双的活在世上,哪怕没有交集,也是一把双刃剑,两边都是刺骨伤人的凌厉。 纪梦溪给她的好是痛,江南无力承受也是痛。他给她多少,她就回馈给他多少。像是一场拉锯战,一分一毫都不少。 他们心知肚名,却不得不做这样幼稚又伤人的事。不是谁对谁的坏心肠,只是以爱之名,无能为力。 动心还不比放风筝,拉一拉手中的线就能回来。 这是一条不归路,飞出去了,就是永远。 纪梦溪隐隐的笑了声,温润又倜傥,那样子可真是好看。 玉石一般莹润的杯子在修指中微微的打着转,这一杯他端起来喝掉。 喉结动了动,亦是一口饮尽。 放下杯子盯紧她,反倒偏首笑起来:“好霸道的丫头,连别人的不能自抑都要管一管。我要是情能自拔,倒是真的想不管你。” 江南告诉他:“不能自拔的,除了感情,还有别人家地里的萝卜。” 纪梦溪说;“是啊,秦秋彦家的萝卜不能拔。可是,江南,就算你不喜欢,却不能要求我不做。我是冷静,可不是铁石心肠。就像人有的时候明知道是错,还故意为之一个道理,人有的时候故意犯傻,是因为控制不住,却不是因为他喜欢犯贱。 如果你劫难来袭的时候,我无动于衷,袖手旁观,只能说明一个道理,就是我不爱你。至少没有我嘴上说的那么爱。那样才说明我的口是心非,着实一个伪君子。你坦荡的骂我混账,而我那样做也是坦荡的爱一个人。我们都坦坦荡荡的做事,你说我碍着你的事了,你何偿没有碍着我的事呢?戴有色眼镜看我,那样公平么?其他人关心你是关心,我关心你,就成了龟孙子。”他哭笑不得:“我当年喜欢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很执着而且傻气,可是没想到,你这样霸道又没良心的。” 江南哼了声:“后悔了吧?” 纪梦溪煞有介事:“悔死了。” “既然后悔了,又赶紧回头。” 纪梦溪飘飘的说;“是啊,怎么才能回头呢。” 这样一来一往气氛总算缓和,有些将江南的思绪岔过去了。 其实她不是不知纪梦溪的好,也不是不真心实意的感激他。只是不知他那样什么时候是个头?有的时候挺怜惜他,知道他是正人君子,实则江南一直当他是普通朋友待,跟离正扬,黄宇那些异性一个样。 但又不可能一样,那些人只是好,而她和纪梦溪之间却是好坏参半的。 她除了不知好歹,放狠话,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真要到了那一步,路上相遇,视而不见么?是不是太矫情。 纪梦溪知道江南这样利落的出手,是想将情丝斩断,不得不提醒她:“江南,你到底知不知道是泥潭,就不能狠力挣扎,只会越陷越深?我做任何都只是顺其自然。如果我逼着自己不去爱你,那样下意识只会适得其反,有什么可怕的后果你想没想过?” 变成魔?然后和秦秋彦一决高下,再不去做个正人君子,就算得不到,也要毁掉她,最后变得跟林乐一样可怕又不可理喻? 江南打了一个冷战,这些年,这些年过去了,才像懂得了纪梦溪的良苦用心。真真的懂得了。 难怪秦秋彦那样忌惮纪梦溪,尽管江南对他真的只是视若平常。原来是他早已经将纪梦溪看得通透,他这些年到底默默的做了什么,秦秋彦竟然看懂了。 纪梦溪想,他还算个聪明的男人。苦是苦了些,却没出手和秦秋彦去抢一个女人,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有胜算。 这是此生他做得最没有底气的一件事。 竟是输于人的。 言归正传,不再谈风月。江南问他:“你明知道薄南风没有死,这些年为什么不跟我说?” 纪梦溪一口东西都没有吃,抬起头,迎视她的目光,淡淡说:“我没有明知道,我只是猜测他或许没有死。那个活口的确是打开了,但薄南风是否真从那个活口中走出去了,我却没有亲眼看到。” 有太多种可能了,那么多致命的因素。或许在法网撤下去之前,薄南风就已经遭遇毒手。也或许他在通往那个活口的路上,遭到阻截……他要怎么跟她说起来?让她抱有希望,然后再失望?等啊等,等上一辈子却不见他。那时候她经受的痛苦和无望,只怕要比当时多很多。 “况且,就算明知他走出去了,我也不可能跟你说。你的四周几年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公方前几年一直没有对你彻底的视而不见。他们虽然不刻意追查薄南风的案子了,却有意无意的瞧着你,算是最简单易行的守株待兔了。如果你不那么悲伤了,不知多少人会看出蛛丝马迹。” 见她要反驳。马上说:“别说你不会,你自己都不自知。这一次我笃定秦秋彦就是薄南风,就是从你的表情里看出破绽。秦秋彦是在你的世界里,还是不在,对你的影响简直大得可怕。真是装都装不来。前几年他实在不适合现身,隐匿的时间越久,其实越好。等所有人淡忘他,甚至熬到当年处理他案情的那些人都退休,或者入土,其实秦秋彦才是真的安全稳妥了。 他那样聪明的男人,如果我不现身,他一定会一直小心意意,连他自己都说了,把我想成一颗随时会引爆的雷,而我就埋在土中,刻意让他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我不能见到他,跟他说一声,秦秋彦,真的还不到你现身的时候。我怕,如果我跟你说了,不仅在你的身上会有破绽,哪一时他真的抑制不住来到你身边,你一定就会告诉他真相。到时候他不畏惧那颗雷了,一旦松口气,说不定就被哪一方给逮去了。 现在的时间不长不短,我知道公方是安妥了。所以你想来别的城市就任你出来,我想,你在任何一个城市,都比在s城更方便秦秋彦来寻你。至于其他人是否还看着,那我便不知道了,那是他的命,我总不能像个老妈子一样一直管闲事。何况管闲事的后果并不好,还要被人骂成真孙子。” 经他这样一说,江南愧疚不已。但也没认为自己骂屈他,对于纪梦溪她多少也是了解的,不要指望他跟白纸一样单纯。男人的心都是黑的,只是有的黑的明显,有的黑的不明显而已。 而纪梦溪绝对是黑的很明显的那一种。 难怪当年她疯疯傻傻,几乎所有人都不放心,纪梦溪却全力支持。不仅如此,还亲力亲为将她送来z城安置下,原来他想好了。如果薄南风有命活着,终有一天一定会想办法千里迢迢来寻她。 他没有意料错,薄南风来了,他真的来了。 江南再生不起他的气,今天这饭吃的,百味陈杂。 见纪梦溪抬腕看时间,样子是要起身走人了。可是,还一口东西都没有吃。 问他:“你要去上班?不先吃点儿东西?” 纪梦溪看了她一眼:“吃的这叫什么饭,鸿门宴么?下午还有任务,手头上的事多的很,先走了。” 他一走,江南也没有胃口吃了。什么都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红着脸想,幸好起初理直气壮斥责人的时候,没有说:“不要你多管闲事,其实就算没有你,秦秋彦也都算计到了。” 他是算计到了,却不如纪梦溪这种内部人了解得更清。就算秦秋彦最后一定能够脱困,可能要吃更多的苦头。 所以,不得不说,真的很感激纪梦溪。她不敢想,如果他没出手,她这辈子还能否再见到秦秋彦。她只是说说罢,事实上,秦秋彦是否还活着,她很在乎,在乎的要命。 带着这样的心情,下午什么都不想做了。 不知不觉去了永新集团,到了楼前才恍惚,怎么来这里了。 想着,回去算了,可是犹豫着还是上去了。 进去人家也只以为她是永新的职员,不是想上四十四楼,就能上去。 给秦秋彦打电话,不一会儿吴胜超就下来了,直接把她带到四十四楼总裁室。 秦秋彦问她:“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江南觉得那么累,走过去,将头一歪,倚进他的怀里。 “我想你了。” 秦秋彦用手臂环住她,只觉得太乖了,不是江南的风格。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江南抱住他的腰,秦秋彦这个高度抱着正好舒服。其实没有什么事,或许女人怀孕情绪反复无常是真的。 半晌,才说;“没什么事,我中午跟纪梦溪一起吃的饭。” “然后呢?” “然后把我不解的事情都问明白了,发现纪梦溪其实是个不错的混蛋。” 秦秋彦有些怜惜的抱紧她,下巴换着她的发顶,只说:“傻瓜。” 江南感慨,是啊,她怎么就这么傻。有很多人可以给她平静的生活,可是,她不要平静,偏要拿一生来赌,赌得却这样甘愿。 哪怕到最后输了全天下,她仍旧愿赌输。 谁让她就是这么喜欢秦秋彦的呢。 ------题外话------ 丫头们,这两天咱留言回复得晚了,不是镜子忘记了,是一有时间就存点,想多更一些,把过年欠下的补上嘻嘻 (069)秦秋彦,你敢 回去的时候秦秋彦送江南下来,工作时间,来往的人不是特别多。由其四十四楼,除了秘书助理在商量什么事的小声说话,整层楼上都静悄悄的。 “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江南说:“不用,我自己打车也很方便。” 电梯里秦秋彦将人扯到怀里来,下巴抵上她的发顶,悠悠似的感叹:“其实我倒不想让你走,一直陪着我上下班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想时时见到我?” 江南伸出手指点他的胸口,反问:“我才不想时时见你。再说陪你上班有什么好?你又不是小朋友。而且我也不看重你给发的工资,才不想过来陪你上什么班。” 秦秋彦微笑:“你不是财迷,怎么又不看重我给发的工资了?” 江南颇有气场的说:“你的钱还不都是我的钱,我拿自己的钱有什么好欢天喜地的。” 秦秋彦在她脸上亲了下:“可以啊,秦夫人,觉悟提高很快么。” 江南觉得自己这是激发性的成长模式,秦凉每天觉得她没有出息,然后她在这样鞭笞又憋屈的氛围下努力成长,想发展成一个能被秦凉仰视的好妈妈,想不出息都难。 其实她怀疑自己是被拔苗助长了,也不知道按着秦凉这个培养模式走,会不会变得和他们父子一样无耻无下线。 正想事情,秦秋彦挑起她的下巴吻上来,扎实深长的一个吻。直到电梯门打开才放开。 江南被吻得七荤八素,面上发红。楼下有人在等电梯,结果她连头都不敢抬,低着头逃也似的想离开现场。 索性那几个人很快进了电梯,电梯门紧跟着合上了。 秦秋彦默不作声的跟在她后面,跟着走出了永新集团的办公大楼。 还有话要嘱咐,一伸手把人捞回来。 “跑什么,亲两口子,又不是偷渡来的。” 江南憋红着脸,怒瞪他:“你以后还想不想让我上班了?” “上班做什么?”秦秋彦挑挑眉,好整以暇:“钱都是你的,领自己开的工资有意思?在家好好带孩子。” 江南皱了下眉头;“我才不当家庭主妇。” 秦秋彦笑了声:“那我当家庭妇男,公司你打理,我在家里带孩子。反正我做饭比较好吃,孩子跟着我生活更有保障。” 江南哑口无言,没想到秦大总裁还有这样的志向理想,真是人不可貌相。 “好啊,到时候生出来你来带。” 秦秋彦看着她的肚子,伸手摸上去:“宝贝儿,听到了吗?以后爸爸带你。” 江南扯开他的手,看看过往是否有熟悉的人,催促他:“要说什么快点儿说。” 秦秋彦俊眉蹙起:“今天晚上不回来住?” “当然,我‘出差’都已经回来了,还怎么住。” “那好,晚上跟他们一起吃完饭我送你回去。之前要不要让司机过去接你?” 江南几乎不用想:“肯定不用啊,我猜黄宇还赖在家里呢。到时候我搭他的顺风车。” 秦秋彦这才放人离开。 黄宇果然没有走,在江家吃过了中午饭,又陪江妈妈一起聊天。他嘴巴天生油滑,逗得老人家心花怒放。 江妈妈自己都说,有黄宇陪着聊天说话,仿佛永远不会老似的。 江南提醒她:“妈,那是因为黄宇给你灌了迷魂汤。要保持警惕,小心上他的恶当。” 江妈妈瞪她,黄宇也瞪她。 “女王,我招你惹你了,你怎么出口伤人?” 江南哼哼:“我只是实事求是,为离正扬叫不平。”她给离正扬打了一次电话,发现关机。就猜到他还在酒店睡着呢,估计一直都没有醒。 上一次开车过来也是这般惨烈,这回怕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江妈妈惊讶:“正扬也来了?怎么没来家里吃饭呢?你们两个不早说,也没打个电话叫他来。” 黄宇马上说:“阿姨,叫他也不会来。他连夜开车过来的,早上才到,累得不轻,这会儿在酒店补觉呢。说好明天再来拜访阿姨,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怕没法见人。” 说曹操曹操到,江南的电话响起来,是离正扬打来的。 听筒里睡意模糊,睡得时间久了,嗓音也略微沙哑:“江南,给我置办一身衣服去,总不能光着出门。” 这些讲究的公子哥,衣服没有连穿的习惯,隔天不换就感觉要死掉了。何况离正扬连夜奔波,连风尘带汗水的,估计早就受不了了。又不可能自己洗衣服,只有丢掉的命运。 江南说;“好,你等着吧,买全了我给你送过去。” 跟离正扬做了这么久的哥们,尺码和牌子都知道。去专柜上拿不费什么力气。 挂断电话,江妈妈问她:“正扬打来的?让你去给他买什么?” “衣服,离大公子来的太匆忙,没拿任何换洗的衣服,在酒店里出不了门了。” 江妈妈也知道离正扬讲究,催促她:“那你快去吧,别让正扬一直等着。” 黄宇跟着站起身:“我跟你一起,正好我也得换一换了,都快臭了。”抬袖闻了下,其实很干净,一点儿异味都没有。还是皱了下鼻子,标准的心里洁癖。 江南看了下时间,只说:“正好,搭你的便车载我妈去幼儿园,秦凉快放学了。” 一提到秦凉,黄宇两眼放光,以前见那小家伙的时候就觉得特别个性,长的又漂亮,只是不太爱理人,跟个小冰块似的。没想到是江南的儿子江豆豆,这么一想,那还是他的干儿子呢。 很是高兴:“好啊,送阿姨过去,正好看看秦凉。” 江南知道他怎么想,趁江妈妈去拿包和钥匙的时候提醒他:“见面千万别叫他豆豆,那样他会杀你全家。” 黄宇眉毛一挑:“这么邪乎?” 江南中肯的点点头,表示她决不是在逗他。就因当时在s城时唤了他一次豆豆,到现在秦凉都耿耿于怀的给她脸色看。 其实秦凉平时不太跟她计较,虽然年纪小,却很知道让着江南。偏这一次,在他看来是了不得的原则问题,要用长久的冷战与疏离来表示他的抗议。 士可杀,不可辱。可能在秦凉的心里就是这么个心思。 黄宇嘻嘻哈哈的,没当一回事。估计那孩子可能就是不太爱说话,小小年纪杀伤力这么大,总是不至于吧。 三人开车过去时,秦凉还没有放学。 江妈妈怕耽误几个人的时间,知道离正扬还在酒店里等着,晚上他们要一起吃饭。 催促江南和黄宇:“你们先去买东西吧,不用在这里等了,秦凉一放学我们边走边玩就回去了。” 黄宇不动弹。 “阿姨,不急,等一等秦凉。有段时间没见着他了,怪想他。” 无论如何没想到,一见面秦凉就给他下马威。 黄宇远远看着秦凉随着放学的大军走出来的时候,就觉得那气场是和一般的孩子不同。小家伙无论从形态,还是到表情,都很是有模有样的。让他觉得,真不亏是秦秋彦的儿子,哪里像江南啊。 秦凉老远也看到黄宇了,黄宇冲着他展现最风范和绚的笑意连连。却遭了秦凉一计冷眼。 帅气的小眉毛一拧,那表情明显在说,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秦凉在s城早见过黄宇,在他的头脑定议中,这个据说风靡s城大把少女的男人,不过就是江南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之一。 ……乱七八糟的朋友,要是让黄宇听到是这样的形容,只怕会郁闷得吐血。 走近来,守着江妈妈不好没礼貌。勉为其难:“叔叔好。” 黄宇要摸他的小脑袋,秦凉头一偏,及时躲开。 江妈妈马上解释说:“秦凉不喜欢别人碰他。” 黄宇意味别样,看来江南说的是真的。 不过他不气馁,坚决一厢情愿的以为这是他的干儿子,小时候不仅抱过他,还给他换过尿布的,应该有几分的心意相通吧? 哪里是不通,简直千沟万壑,凿也凿不通。 江南很想儿子了,揽着秦凉的肩头,到底是她生的,即便闹着别扭,关系还未完全缓和,秦凉也是允她碰的。 有些虚情假意:“你出差回来了?” 江南笑一笑,有些牙酸的说:“回来了。不过晚上我要跟叔叔一起吃饭,你和奶奶先回家,晚上我就回去了。” 秦凉下意识冷了脸,问她:“你们秦总也去?” 江南干笑:“是的,也去。” 秦凉便不再说其他,人家的老婆,他管得着么。 抬头叫上江妈妈:“奶奶,我们回去吧。” 黄宇还是一如既往的殷勤:“阿姨,我送你和秦凉回去。”不容分说的将车门打开,先请江妈妈上去。 江南有此急了:“让我妈他们打车回去吧,也不远,我怕离正扬在酒店等急了。” 黄宇白了她一眼:“等再急又不会死人,让他等着吧。” 秦凉想上车,被他一伸手拉住,原来是有私房话要说。 蹲下身,跟他套近乎,小声说:“秦凉,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当时我就认了你当干儿子……” 他那句‘你当叫我一声干爹’的话还没出口。秦凉薄唇一抿,有些大义凛然的说:“你骂谁干儿子呢?”他在心里补句子,你才干儿子呢,你们全家都干儿子。 虽然秦凉后半句出于修养没有说出来,不过黄宇敢对灯发誓,秦凉心里绝对将句字说全了。他似乎已经隐隐听到了,眼角抽搐了下,有些欲哭无泪的侧首盯紧江南。 想问她:“你这都生的什么儿子?” 江南很同情黄宇,不敢让秦凉再摧残下去了。 当即拉开车门,跟秦凉坐进去。叫黄宇:“别磨蹭了,离正扬还等着呢。” 黄宇觉得自己有些受伤,一路上沉默不语。 江南坐在副驾驶上,看了他一眼,好笑:“你不会真受挫了吧?至于么,跟一个孩子置气。” 其实秦凉不是这么没有礼貌的孩子,他只是不太喜欢江南身边的男人们。这一点估计是他颇强的占有欲作祟。但他像秦秋彦,所以江南怀疑,秦秋彦看似人模狗样的,实则骨子里是不是也这样? 黄宇再一次跟她确认:“孩子没搞错吧?这个真是当年你生出来的那个?” 江南说:“当然没错,验过dna的。” 黄宇一想,也是,跟秦秋彦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是他的种会是谁的。 他感觉异常恐惧,问江南;“你说,丛瑶将来生出的东西,不会也跟秦凉这样吧?” 他瑟缩了一下,怎样都觉得难驾驭。到时候只怕要天天头疼。可是,看黄肖家那两个,似乎也不这样啊。 你说,秦秋彦的儿子怎么就这么早熟呢? 江南安慰他:“别担心,丛瑶有可能生个女儿,到时候乖乖巧巧的,别提让你多喜欢。” 黄宇僵着脸看过来;“回家得拉她去验验,看看到底是男是女。” 江南狠狠掐了他一下:“你什么意思?要是男孩儿你还打算让丛瑶做了不成?你怎么那么不是人呢。” 黄宇比黄连还苦:“你往哪儿想呢,谁说是个男孩儿就做掉了。在你眼中,我就那么不是东西么。给你儿子生个媳妇要不要?” 江南嘻嘻笑起来:“要,要,你和丛瑶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漂亮。到时候我可以帮你们养,放在我们家里,让秦凉和媳妇从小就培养感情。” 黄宇笑了:“不敢,让你带着,将来随你,傻乎乎的可怎么办。” 带上黄宇一起更安心了,内衣那一套,都是他买的时候随手帮离正扬拿上了。而且离正扬喜欢哪个牌子他更清,选购衣服的过程很顺利,没用几十分钟,就往酒店赶了。 秦秋彦也已经下班,聚餐的地点他选好了,给江南打电话,告诉他们准备好之后直接过去。 回到酒店,黄宇坐到沙发上气奄奄的抽烟。 离正扬去将衣服换好,西装革履的出来,边打领带,边问江南:“他怎么了?” 江南看了黄宇一眼:“哦,被我儿子给打击到了,有那么点儿痛不欲生和惴惴不安。[.超多好看小说]怕自己将来也生个那样的东东。” 离正扬幸灾乐祸:“敢招惹秦凉,自找不痛快。”问他:“你还洗不洗澡?” 黄宇将烟按灭,站起身:“洗啊,不洗怎么换衣服。” 男人行动比较快,黄宇慢半拍,没等多久也出来了。不似离正扬,聚餐还穿那么正式,一身休闲装扮,时尚自在。 离正扬睡了一天,还是呼累。车子不想开了,直说现在一看到车就想吐。甚至考虑要不要搭飞机回去,将车子办个托运,或者干脆丢给江南算了。 江南吵着;“我可不要,你的车子那么贵,开到路上那么招摇,不是求人打劫么。” 离正扬看了黄宇一眼,寒碜她:“瞧见没,多没出息。长得跟根黄瓜菜似的,哪个劫匪想不开。要劫也是劫你们秦总。”说话间和江南一起搭黄宇的便车。 这两个人已经不像早晨那样怒目相向了。真神奇,跟夫妻似的,床头打架,床尾合。 江南左顾右盼,只说:“你们两个没有在一起,真是让人惋惜。” 黄宇提醒她:“搞搞清楚,我有老婆孩子,还不足以证明我性取向正常?” 离正扬撑着额头:“我也快了。” 江南追问他:“你和钟笑走到哪一步了?什么时候结婚?” 离正扬眯着眼,看似还想补一觉。告诉她:“一边玩儿去。” 钟庆丰将钟笑招回家去,白天上班,没时间跟她碰面。一下班就直接回家,唯怕再晚一点儿,钟笑又跑了。他知道如今钟笑在和离正扬同居。 钟笑惴惴不安的坐在沙发上,他这个哥哥好比严父一般,关键时候还真是怕他。 听到开门声,马上弹跳起:“哥,你回来了。饭我已经做好了,洗洗手吃饭吧。” 钟庆丰将公文包和西装外套扔到一边。 先不说吃饭的事,坐到沙发上,颌首示意钟笑也坐。 钟笑如坐针毡。 钟庆丰张口倒是没有骂她,也不再问他和离正扬之间到底怎么样了之类的。这些天他想得很清楚了,对于这个妹妹他就是太放不开了,总以为没长大。实则钟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要有自己的家庭,即便是他一手带大的,也不能管她一辈子。 只说:“我打算和离家二老碰个面,一同吃个饭。到时候你和正扬一起,商讨一下你们的婚事。年纪都不小了,早点儿把婚事办了,我也就放心了。” 钟笑默默的抠着手指,听钟庆丰这样一说,抬起头:“正扬现在不在s城,去z城了,昨晚接到黄宇的电话就走了,看来黄宇出了什么事。” 钟庆丰眯了一下眼:“那就等他回来再说,也不差这一两天。我先跟离家那边打声招呼,也不会显得太唐突。” 钟笑看着钟庆丰,终于提到谈婚论嫁的事了,看钟庆丰这么死心塌地,心里竟然微微的不舍起来。 知道一旦结了婚,有自己的家庭,也不再是小孩子了,肯定不能再像以前那么缠着钟庆丰胡闹。 至于钟庆丰心里怎样,钟笑觉得,是不是就和别的父亲要嫁女儿那样?看着是挺迫切,其实心中感慨万千。 甚至要怪她没良心,有了喜欢的男人,就一心想嫁……连这个亲人都不要了。 钟笑眼眶发红:“哥,你跟爱爱姐到底怎么样了?我觉得爱爱姐那个人很好,肯定是喜欢你的,她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我从她的眼睛中都能看出来。你也该成家了,都多大的年纪了。两人难得情投意合,就算以前有一些误会,也不能成为过不去的坎啊。我觉得真心一定能打动人。 你就不能再主动点儿,光默默的对爱爱姐好有什么用,也得有所行动才是。我就不信,你举着钻戒跪在她面前,她会不答应你?要知道,女人在那个时候是很没抵抗力的,不要说她喜欢你,就算不喜欢,有多少女人却那样被感动,稀里糊涂的就将自己给嫁了……” 钟庆丰正在解衬衣的袖扣,听钟笑这么说,站起身很严肃的说:“胡闹,还是小孩子么。” 钟笑看他上楼,喊他:“哥,这怎么胡闹了?你不用怎么知道不管用,而且这样的做法一点儿都不幼稚……” 钟庆丰那一道翩然的身影已经上了楼。 几个人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时间好像回到几年前。真奢侈,真玄幻,以为一辈子再没这样的可能了。 黄定最是感慨无限的那个,举起杯子对着秦秋彦,就像秦秋彦当年举着杯子将江南托付给他们时一样。 眼眶竟有些微微泛潮,喉结动了动:“秦秋彦?秦秋彦是吧,现在我和正扬把你的女人还给你了,以后再不会帮你照顾了。无管你是上天,还是入地,自己带着。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还能帮你照看老婆呢。” 说完这一番话,他先干为敬。 江南低下头,鼻梁骨酸得很,只怕多看一眼就要滴下泪来。 秦秋彦淡淡的笑着,是他惯有的模样。 只说:“以后再不会有那样的嘱托了,上天入地我自己带着……谢谢这些年哥几个对江南的照顾,我很安心。我先自饮三杯。” 灯光下,莹莹如玉的一双手,端起杯子一一灌下去。 方想起当年,当年的这个时候肝肠寸断,怕自己回不来……如若不是死心塌地信得着的朋友,如何会将这个女人托付给他们照看。 莫说别人没想到,就连秦秋彦自己都没想到。前路有太多的未知,他不敢做过多的打算,只能硬着头皮去撞,回得来就回来,回不来便只得怪缘浅。 高度酒入腹辛辣,如火烧喉,可是很爽快。 直等秦秋彦端起第三杯的时候,黄宇一伸手拦住他。 “这一杯就算了,总不好才开席,你就睡过去,今天不是你做东?” 离正扬笑了笑,告诉黄宇:“不管他,让他喝。现在的秦秋彦可不是当年的三杯倒,跟他拼酒能吓死你。” 他已经领教过了,真是惊人的能喝。因为知道他当年的酒量,所以轻敌了,那一次醉得不轻,睡了整整一晚,隔天起来头还是疼得厉害。从此以后算长记性了,如今的秦秋彦今非昔比,就算跟他拼命也不能拼酒。 黄宇将信将疑,看向江南,问她;“真的假的?可不是又涮我?先说好,醉倒了别指望我扛,今天我要装爷,不想当苦力。” 江南说:“放心吧,他真的醉不倒。就算醉倒了也不让你扛,就让他在这里挺尸。” 黄宇这才松开手。 发现几年不见,真当刮目相看,当年的三杯倒,竟成了现在的千杯不醉。如此喝得才痛快,酒桌上三个大男人一片沸扬。 好酒开了一瓶又一瓶,东西到没怎么吃。 黄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直以为秦秋彦不能喝是宿疾,不可思议,所以很较真。那意思像是非要将他灌趴下不可。 不论离正扬怎么劝,就是不肯认输,吵嚷着,非要在今晚一较高低,不能辱没他绿林好汉的名号。 江南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打笑他;“听你这意思,喝完这一桌,你还打算上梁山,占山为王是不是啊?” 黄宇已经就几分醉,眯着眼睛:“女王,你还别说。今晚要是真战败了,我在江湖上也混不下去了,算是名声扫地,可不是真得上梁山不可。到时候带着我的老婆孩子,就去当山大王。再不理会你们这些红尘俗世了。” 离正扬调侃他:“你这是去当山大王啊,还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出家啊?” 黄宇就推他;“去去去,你跟着瞎起什么哄。这是我跟秦秋彦的恩恩怨怨,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你们谁都别插手,今天你们要是谁阻拦我们一较高下了,我可真急。” 揽上秦秋彦的肩头:“来,咱哥几个接着来。” 秦秋彦已经喝了不少,只是脸上一点儿都没有变色。如果不跟他离得这样近,闻到他身上徐徐的酒气,很难发现他喝酒了。 只是动作看着更慵懒一些,不论是说话,还是端酒倒酒的动作,都看着懒洋洋的,证明也上了点儿酒劲。 但跟黄宇比起来,还是好太多了。 江南已经吃饱了,那三人还没有喝得尽兴。她起身去洗手间,顺便再让服务生上一瓶酒。 再回来,已经有一个倒下了。离正扬自动离席,去包间的沙发上抽烟。 看江南进来,冲她招了招手。 “来这里坐,别跟着他们掺和。等着他们两败俱伤。” 江南看黄宇那样子明显是在硬撑,过去劝。 “要不然算了,别喝了,去干点儿别的醒醒酒。” 秦秋彦慢条斯理的抬眸,真的有些醉了,桃花眸子狭长,懒懒的眯着。醉了反倒不那么冷峻,脸上至始挂着淡淡的微笑,薄薄的一层,仿佛雾气蒙蒙的,更像是温柔的桃花了。 低低的叫她:“老婆,老婆……”拉着她的手又不肯说什么事。 江南一只手被他在桌子底下攥紧,一只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别喝了,你看黄宇都醉成什么样了。” 秦秋彦按了按眉骨:“你看他是肯轻易善罢甘休的样子么,老婆,再给我十分钟,灌趴他,我们回家睡觉。” “你别灌趴他啊……” 黄宇喝得脑袋不转修,慢半拍才插话进来,问她:“干点儿什么别的?” 江南拉着秦秋彦的手,说:“要不然去泡汤吧,晚上睡觉也能舒服一点儿。” 黄宇就一阵贼笑:“我要泡女汤,否则那多没意思。” 江南对秦秋彦说;“你马上灌死他吧。” 果然没出十分钟,两个人喝急酒,又玩深水炸弹,两杯就将黄宇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离正扬过去将人拖起来,叫他:“醒一醒,到沙发上坐着醒醒酒。” 都喝高了,今晚回去连车都要没人开了。 秦秋彦功成身退,起身去厕所。 他今晚也实在喝了不少,江南担心他一个人不可以。 便说;“等一等,我跟你去。” 秦秋彦打开门,等了她一步。 江南才一从包间里出来,门板将一合上。忽然手臂被攥紧,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已经被秦秋彦按到走廊的墙面上。用身体紧紧的抵着她,将她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眼眸迷离成一条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低低如耳语一般:“老婆……”嘴巴就要凑上来。 江南一偏首躲开,双手拼命的推他。这里是走廊,时不时会有服务生通过,也有其他的客人。更怕包间门何时打开,离正扬或是黄宇就走出来了…… 急急说:“秦秋彦,你喝醉了,快放开我……” 秦秋彦点点头:“是的,我喝醉了。”要笑不笑的表情竟有些孩子气……不对,孩子气的一张脸又哪有这样邪气又赖皮的。分明像个流氓,十足的坏坯子。 指腹扣上来,捏紧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上她。 本来他的唇齿也有些冰冰凉,平时亲吻江南的时候,那感觉就跟蛇在身上游走一样。可这一回喝了不少的酒,也变得滚烫,酒气灌到她的唇齿中,芳香甘醇,江南竟也跟着微微醉了。 脸红心跳,因为被他严丝合缝的箍着,清楚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连呼吸都越来越重,浓重的喘息在耳畔回荡,沿着江南光滑的脖颈一直灌进领口里去。 想推开他,身体却已经软了,用不上力。何况他正吻得激情,本来缠在她腰上的手不知不觉自她的衣服下摆探进去,一直往上,rou捏她…… 江南实在难耐,狠狠抑制着自己不发出奇怪的声音。秦秋彦一只腿顶开她的,就那样贴合着她。 走廊一端传来纷嚷的说笑声,看来哪一个包间酒足饭饱,正散场后出来。 江南仅维持的那丝理智,还是偏开首,重重的呼吸:“秦秋彦,你快放开啊,有人出来了。” 秦秋彦将头沉进她的肩窝里一秒,蓦然抬眸,桃花怀邪的一双眼,廊灯下竟像是泛着星光点点,带着动人的蛊惑,像是引人下坠的深渊。 只见他拎起一侧唇角,伸手一拉,旁边一个包间的门便开了。秦秋彦一个旋身把江南扯进来,里面空无一人,连灯都没有开。 不等江南看清,已经被他连揽带抱按进了沙发里。 江南彻彻底底的怕起来:“秦秋彦,你敢……”这里怎么行,万一有酒店的工作人员闯进来,或者突然来了客人…… 天啊,想一想,江南就是一身的冷汗。 真是冷的要命,一伸手,发现秦秋彦已经去除她下面的衣物。 江南死死拉着他的手不放,近乎乞求:“秦秋彦,不要!” 包间内一片黑暗,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分明在盯着她。嗓音低低的,带一丝丝的沙哑:“叫老公……” 江南便叫老公,只要能讨好他。只是摇头:“不行……不能在这里,你喝醉了。” 秦秋彦便沉下身来亲吻她,那么任性:“我就要在这里,这回我们来一次刺激的。” 相伴而来的金属拉链声…… “唔……”江南呼起来。 明显秦秋彦得逞了,满意的一声感叹。 暗黑的包间里断断续续的一阵响。 江南几乎是咬着牙的,外面时而听到过往的声音,怎么专心得了。 只是存在感那样强,险些要她的命。 …… 秦秋彦一放开,江南立刻整理好衣服冲去洗手间。 早已经适应了包间内的黑,不到于撞到里面的物件上。 躲在洗手间里好一会儿不出来,出了一身的汗,下面也不舒服……江南对着镜子,咬牙切齿的骂起来。 等到简单的处理之后走出来,看到秦秋彦斜靠在墙上等她。白天上班的行头,衣冠楚楚的,到现在仍旧一尘不染的模样。江南当即在心里骂他:“衣冠禽兽。” 秦秋彦听到开门声抬起头,嘴里叼着烟,可是没点燃。看到江南后抽出来,揉碎在掌心里。嘴角噙着邪气的一抹钩子,真真是入骨三分的坏。对她眨了下眼睛,低笑:“舒不舒服?嗯?” 江南的脸一下爆红,真的不想理他了。 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率先转身往包间走。 秦秋彦闲闲的跟在她身后,酒店的走廊铺着软绵的地毯,落地无声,似只有心跳声。 从洗手间到包间的一段路,本来没有多长,江南却像走了很久。明显后面被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紧,像要将她给穿透了。 回到包间时离正扬在打电话,听意思是钟笑,而黄宇大半个身子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各有事情做,所以他们出去这么久,不算太有感觉。 江南低着头,真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跳得更厉害了。 看样子,离正扬的电话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完,坐到沙发上等他。 秦秋彦去倒了一杯清水,端过来给江南。 “来,喝点儿水。”他那么坏,不忘逗她:“刚才你出了好多汗。” 江南冲他翻白眼,发现秦秋彦真的不能喝酒,一旦喝醉了,就像变成另外一个人,坏得没了边儿。 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刚端过杯子,手指反倒被秦秋彦握住,痒痒的。 今夜的秦秋彦似乎真的很动情。 离正扬打完打话过来,这个电话打了许久,打秦秋彦和江南才出去一会儿就开始打,爱人之间通电话,再长的时间也觉得短。所以没有觉得两人出去的时间很长,等尽兴之后一挂断,一看通话时间,轻呼:“呀,一个半小时了,让你们等久了。” 他竟以为时间是他耽搁的。 看了江南一眼,问她:“很热?脸怎么那么红?”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江南的脸更红了。 秦秋彦飘飘的盯着江南,只说;“时间不长,刚刚好。” 要离开了,可黄宇已经醉得一摊凌乱,今晚要被人扛回去的只是他了。 四个人,三个大男人都不能喝了不少的酒,只能由江南开车。 黄宇的车子先停在酒店的停车场里,等他明天自己来取。几个人开秦秋彦的车子回去。 要先将离正扬和黄宇送回酒店。 路上一吹风,黄宇终于醒了,只是意志尚且模糊。 紧接着身上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他傻着脸,满车厢的问:“谁的电话?” 秦秋彦撑着头懒洋洋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理会他。 离正扬被他问得没脾气,从他身上把手机掏出来,再替他接起来,塞进掌心中去,告诉他:“你老婆打来的。” 黄宇一听是自己的老婆,马上了不得了。 一副江湖需救急的惨模样。一讲话,更是声声凄惨:“老婆,你老公被人撂倒了,一世英明算毁于一旦了。我正琢磨着要带你和女儿一起到梁山上避一避风头。” 丛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很紧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黄宇大着舌头:“你老公喝酒没喝过z城的秦总,你说我多丢人。” 丛瑶一听是这样,才松口气。 “原来是喝酒,输了就输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后少喝点儿。再说了,我听人说,喝酒对孩子不好。” 难得黄宇喝那么多,醉得那么厉害,在责任分担上却一点儿都不傻。 坐直身:“你现在都怀上了,我喝不喝酒对孩子有什么影响,他又不是装在我的肚子里。” 丛瑶一想也是,不跟他纠缠下去,估计他喝得没想象中的那么多。她真是错误的估计了形式。 想起黄宇之前说的话,一时好奇;“我们又没查,你怎么知道我怀的是个女儿?”怀疑他是不是背着她做了什么。 黄宇嗷嗷叫:“一定要生个女孩儿,老婆,你可千万别犯傻,千千万万得给我生个女孩儿。你是没见秦秋彦家那儿子了,啧啧啧……你要生出那样的东西,我可跟你说,我真出家……”那哪里是个儿子啊,那就是个爷。 秦秋彦侧首冷凝他:“说你家的事,扯我儿子干什么?” (070)嫁给他 黄宇懵了下,抬头对上秦秋彦那张冷脸,反应过来,他这是护犊子。 忙解释说;“我没说你儿子不好,只是太霸气了,我完全驾驭不了他。” 秦秋彦真是喝多了,否则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跟黄宇犯口角。 “驾驭不了,那是你没本事。我儿子在我手里就很乖顺,没见得就不是个东西。” 车厢内的气氛顿时竟趋于紧张。 离正扬和江南自镜中对视了一眼,马上出来打圆场。 离正扬扯过身体不断前倾的黄宇,告诉他:“继续讲电话,你老婆还等着呢。” 江南也在一旁提点秦秋彦:“那么大声干什么?还是小孩子么。我告诉你,丛瑶要是生个女孩儿可就是秦凉的媳妇,你别把关系搞砸了。” 秦秋彦扫了她一眼转首看向车窗外。 黄宇跟自家媳妇这通电话讲的时间也不短,说来说去最后又扯到喝酒上,会败给秦秋彦,黄宇似乎格外的过不去。对着丛瑶一阵唏嘘感叹。听意思丛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反正说什么都不管用。总不好鼓动他:“喝不过就猛练,就不信有朝一日喝不倒他。” 劝不动他,就只能不停的说:“黄宇,你喝多了,快去睡吧,我可不跟你聊了……” 可黄宇就是不肯挂断。 最后没办法,丛瑶只能先挂了。 那边一挂断,黄宇更悲伤了,一负全天下都负他的悲惨模样。 秦秋彦和离正扬各自看着窗外,都干脆不理他。 只江南看着黄宇那样实在有点儿可怜,就想安慰他一下。握着方向盘说:“黄宇,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霜,怎么说你都是老江湖了,胸怀应该十分宽广才对。不就是喝酒么,干嘛这么耿耿于怀。你平时都那么不要脸,按理说也该习惯了。今天不过就是丢了一次脸,细想和不要脸也没有什么区别,你干嘛那么在乎。” 黄宇直直的看了她几分秒钟没说话,最后眼角抽搐了一下,似乎隐隐明白,为什么秦凉的嘴巴会那么毒了,无论随了谁,都不能幸免。 秦秋彦飘飘看过来,问江南:“你喝多了?” 江南问他:“什么意思?” 秦秋彦似笑非笑:“你今天安慰他的每一句话,都更像是在刺伤他,唯怕他死不透,非得再刺一下。” 江南愕然,她有么? 等将这些人送回去,再开着秦秋彦的车回家,时间已经不早了。本来秦秋彦不让她回来,非要她留下。江南不肯,好几天没见到秦凉了,再说,答应他今晚要回去,不能再说话不算话了。 最后不管秦秋彦怎么劝,还是开着车回来。 自己拿钥匙开的门,江妈妈和秦凉已经睡下了。 江南轻手轻脚的去找水喝,然后去卧室拿衣服,秦秋彦的电话便打来了,问她:“到家了吗?” “到了,正准备洗澡睡觉。” 秦秋彦“嗯”了声:“早点儿睡吧,要梦到我。” 今天上午的生意很好,不停有顾客上门,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卖了好几件。 宋林爱心情好,不断对上门的顾客微笑。 忽然就怔住了;“你怎么来了?” 钟庆丰几乎每天都来,可是他来的时间段都是有规律可遁的。要么中午,会来叫她一起吃饭,或者晚上,大都亲自来接她下班。有的时候有事实在过不来,就会派司机过来。 这种半晌午的时候过来还是头一次。 钟庆丰没说话,转首唤了一声,有人捧着大束大束的玫瑰花进来。源源不绝的,转眼从店里摆开,沿着两侧放满,直摆到门外去。都是鲜活的玫瑰,仿佛还带着露珠,太多了,用一辆车拉过来。 瞬间吸引了很多的看客,都围堵上来,吵嚷着,新奇不已。 宋林爱有些傻眼,不知道钟庆丰这是唱得哪一出。跟年纪和性格都有关系,这个男人不太擅长说甜言蜜语,做花哨浪漫的事情。 所以,每次来店里找宋林爱,中规中矩,要么一起吃饭,要么送她回家。也一起看过两次电影,但因为宋林爱这段时间忙活的事情多,就再没有那份闲心了。 今天他却送来这么多的花来,而且还是火红的玫瑰。那样多,足以开个花店了。 宋林爱虽然没出去,可是一眼看过去,连店前都摆了大大的一片。 怔怔的看着他,讷讷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外面的人越聚越多,慢慢的,就要挤进店里来。 里面还有两个客人,本来之前正在看衣服的,也被堵在了里面。 钟庆丰只看着宋林爱,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来,盒盖一下弹开,是个镶着大颗钻石的戒指,唯美的设计,空气中闪闪发着光。 宋林爱有些回不过神来,到这里脑袋就已经一片空白了。 钟庆丰走近一步,单膝在她面前跪下。 声音醇厚,无限虔诚的说:“爱爱,嫁给我。” 人群中发出巨大的抽气声,原来是求婚,看这架势就很像。有年轻人羡慕不已,不停的说:“好浪漫……” 可宋林爱盯着面前跪下的男子,却半点儿反应都没有,整张脸也是没有表情的,就跟假的一样。 她不是视而不见,也不是无动于衷,只是没想到。所以突如其来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钟笑说他这个大哥很倔强,而且人也特别刚硬。不会跟人下跪,就连求婚也不会,那时候钟笑是这样说的。 她说:“我哥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甚至服软,他不能被人瞧不起。因为当年我们父母双亡,日子最艰苦的时候,其实全世界都是瞧不起我们的,太痛苦了。我哥那样的人,只怕会更痛苦。所以他后来变得那么优秀,只是想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时间久了,渐渐的,也养成了他的强势和不肯跟人低头的习惯。” 这一点宋林爱也是知道的,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这个男人就是如此。可那时她愿意化成水,围着他变成各种他喜欢并适应的形态。后来她的心变硬了,他反倒愿意为她绕指柔。 其实宋林爱能感觉到钟庆丰的改变,这年些过去了,他真的改变了很多。不只是想要一个女人对他的臣服,他也开始下意识想讨这个女人的欢心。尽管跟其他男人比起来依旧拙劣,可宋林爱已经感觉到他的努力和用心。 就像钟笑说的,他只是强硬习惯了,不知道怎么样一下变软。他只能一点点的先将自己融化掉,然后再任她来塑造揉捏,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钟庆丰就是这么想,长久以来也是这么做的。 就算他再会唱戏演戏,这么久了,也该是倦怠了。何况宋林爱这样的一个女人,她不认为自己到了这个年纪,曾有过那样的经历,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值得一个男人对她大费心机。 她常常在想江南说过的话,或许钟庆丰真的没有那么坏,或许他对她的喜欢也是真的。 所以,不能说这么久以来自己是没有一点儿感觉的。还是抱着初时的想法,对他的憎恶胜过一切。 早已经不是那样了。 宋林爱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渐渐的,从何时开始,已经讨厌不起他来。哪一天他要是出差,或者有要事缠身来不了,她会期待,会想他。看到他走进来,不能否认自己欣喜若狂。每天要是由他送回家,再晚都会无比安心…… 虽然嘴上说着,你不要来了。等他一转身,却怕起来,怕他这一次听了她的话,就真的不来了。毕竟反反复复,她已说了很多次。 如果,再说自己心如石头一样硬,对他依旧是铁石心肠的排斥,那她实在太矫情了。宋林爱不允许自己这样,她的心分明再度心动,或许从来都没有停下过。 钟庆丰在等她给一个答复,看她只是站着不说话,静静说:“爱爱,当年我是负了你,对不起。可是,我对你的爱不是假的。或许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也是这些年过去了,我终于意识到,你在我的世界里是无可取代的,只能是你。早在遇到你,爱上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办法了。我想让你知道,实则当年的相遇,没有任何人安排,我们真的是自然而然的遇到。因为想你,去你家楼下找你,那一切也不是假的,那时候我是真的恐慌。 是啊,戏可以演,可是,爱不爱一个人是装不出来的。用心感受的东西,是真是假,又怎么辨不出。我知道自己不好,但我愿意为你一点点变成一个有可取之处的男人。你顾虑的那些事情再也不会发生,把你的心打开,这一次我走进去,一辈子再不会做伤害你的事。爱爱,嫁给我吧。” 门外之前本来一片静寂,这会儿爆发出呐喊声,一片呼吁:“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宋林爱再遏制不住的泪流满面,双手抚上脸颊,呜呜咽咽的还是哭起来。 结过一次婚,可是,却不是这样的。远没有这样的惊心动魄,也不觉得这样感动。 这一刻,只道是说不出的滋味,心酸不已。一直哭到哽咽,良久,才颤着手去接他手里的戒指。 这个动作才一表示,钟庆丰已经心疼得忍不住站起身抱住她,紧紧的揽在怀里,轻拍她的背帮她顺心。 不停认错:“是我不好,把你惹哭了。” (071)节操?戒了! 宋林爱哭得更大声,接近于嚎啕。请使用访问本站。舒睍莼璩这些年无数次觉得痛心又委屈,都想像这样伏在他的怀里痛快的哭一场。 问他当初为什么要背叛她,问他知不知道她当年为他做了怎么样的改变,被他抛弃的时候差一点儿自暴自弃,走回原先的老路上……那些事想起来,心有余悸。 宋林爱庆幸自己当年没有犯傻,再艰难,还是一如既往走下去了。虽然没有文凭,亦没什么一技之长,还是凭介自己的劳动活下来了。而不是放纵自己,凭一张脸讨饭吃。 以至于到今天她还能有脸面对他,挽回他……每每想起这些,觉得这些年受再多的苦,咬牙切齿挺过来,到现在都值了。 原来老天是公平的,他不会对人的坚持和努力视而不见,没有回报只能说明自己做得还不够。 他并没有背弃她,总算,这一次上天肯青睐她。 门外响起剧烈的掌声,都在一条街上做生意,有很多彼此间都认得。 对宋林爱的为人也很了解,相处得不错,看宋林爱有个好归宿,也都鼓掌替她表示高兴。 那一店的玫瑰花钟庆丰没有带走。还要上班,而且宋林爱也要做生意,就让他先回去,闹得时间够久了。 现在整条街都知道她被人轰轰烈烈的求婚,有多少人一辈子也不会经历这样浪漫的事。只看那一店开不尽的玫瑰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开花店的。 钟庆丰走的时候将戒指套到她的手指上,这次一定要套牢了,紧紧的套住她,到死不再放她离开。 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也不避及众人,告诉她:“晚上一起吃饭,下班后我来接你。” 宋林爱红着脸,点点头:“好。”然后推他:“你快回去上班吧。” 钟庆丰一走,围堵在店门口的人潮渐渐散去。倒把生意也带动起来了,首先那些火红的玫瑰花就极引人注意,路过的人总要多看上两眼。听说这里的主人之前遭遇浪漫唯美的求婚,顺便进门光顾生意,仿佛在这里买一件衣服就能沾上店主的好运,就跟灰姑娘那双水晶鞋一样,穿上它,就能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 所以钟庆丰走之后,生意比之前更火爆了。 只是宋林爱很发愁将这么多的玫瑰花怎么办?都是鲜活的,在这里又没有水养活,用不了多久就得枯死了。 想一想心疼得要命,自己看着唏嘘不已。 后来灵激一动,想起什么。去柜台上拿出一张大纸,用黑色的碳素笔写上:“买衣服赠玫瑰花,多买多送。” 贴到店门最醒目的地方,更加带动这一天的生意了。 知道以这些衣服的盈利额和钟庆丰买的玫瑰花相比,价值相差甚远,但是,送出去总比枯死在店里好。 而且钟庆丰把这些花送来了,便不管他怎么处理。他的目的只为求婚,其实当时钟笑对他说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心动了,装作不为所动。一上楼就给秘书打电话,让他帮着订花,要火红的玫瑰越多越好。只为营造浪漫的气场,实则宋林爱那个店要多少玫瑰花能够填满,他也不清楚,就尽可能多的往那里送。 回去的路上神清气爽,连司机都看出来了。很久没见老板这样高兴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什么?钟庆丰跟你求婚了?你还答应了?” 江南从沙发上跳下来,声音大得惊人。 就连厨房里的江妈妈都听到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跑出来,问她:“爱爱又怎么了?” 江南捂住听筒:“她没怎么,有人跟她求婚,她答应了。” 江妈妈当即松一口气,接着又拿眼睛白她:“明明是好事啊,瞧你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不再理会江南,转身回厨房择菜。 江南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了,激动不已,没想到无声无息的,竟然连婚都求了。 之前跟宋林爱通电话,刻意问起她和钟庆丰的事,那时候的宋林爱还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只说:“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细水长流,不温不火的……钟庆丰天杵磨成针,为宋林爱做的也不算少了,两个人却仿佛没有进一步的突破。 连江南都跟着心急不已,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钟庆丰对宋林爱一往情深,而宋林爱对钟庆丰的心思又是哪般,江南觉得自己这个旁观者都看得很通透了。奈何宋林爱似乎不为所动,知道她当年受了很大的伤,伤口愈合就算有良药,也要一点点的康复。 江南劝合的话说了不少,几乎每次打电话都会说,只是不想宋林爱平白的错过幸福。她想跟钟庆丰在一起,就算宋林爱不亲口说出来,江南跟她做了这些年的朋友,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闲下来,总会为两个犯愁的时候,宋林爱一个电话再打来,竟然告诉她,钟庆丰跟她求婚了。而她也奇迹般的顺应心意答应了。 定然是顺应心意,宋林爱从没这么感觉心满意足过。 其实她的人生不算顺利,亲生父母是谁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放荡不羁,最后也得到了惨痛的报应,终于对一个人动心,死心塌地的时候,却阴差阳错分开了……她的心胸再宽广,也不能表示对这样的人生很满足。 可是,当钟庆丰跪到她面前,把一颗真心交付给她的时候,她是真真正正的感觉到心满意足。就连眼泪都是因为欣喜流下的,那味道并不苦涩。就算之前的人生有再多的不顺,她都不介意了。 反倒老天给了她那么多的不好,却肯给她这样的一个好,在她看来,那就是全世界。 不知怎么,江南的眼眶也跟着温温的。骂她:“死爱爱,这么突然,之前亏你装得跟真事一样,害我担心了好长时间。” 其实她真怕宋林爱不幸,在江南看来,那便是自己亏欠了她的一辈子。 万般皆有因,宋林爱不幸的原因,多多少少都是跟她有关系的。 宋林爱嗔怪:“对不起啦,之前不是想对你保密,真没想到钟庆丰他会有这一手,其实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连自己都唏嘘:“你知道么,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在我面前,把我都吓坏了……” 江南笑出声:“幸福死了,还吓坏了呢,你当时肯定感动得呆若木鸡了是不是?” 宋林爱有些不好意思:“别说,还真是。” 江南抱着电话安静下来:“不管怎么样,你们两个人折腾这么久,幸福终于有眉目了。接下来的路两个人一起好好的面对吧,看到你能幸福,真的很替你高兴。什么时候你去看孙青的时候,记得把这个好消息跟她说。其实她也很关心你和钟庆丰的事,上次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问我你们两个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我打算这几天就去看她,到时候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啊。” 江南又问:“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宋林爱暗了下:“还没说,才求过婚,我就迫不及待的最先打电话跟你说了。钟庆丰说了晚上一起吃饭,估计到时候会说这件事。其实我爸妈还不知道呢,他们只知道钟庆丰现在一直在追去,我正在想要怎么跟他们说。” 江南安慰她:“别太担心叔叔阿姨了,我觉得他们都是很通情理的人,肯定会再次接受钟庆丰的。” 宋林爱只说:“希望如此。”然后又道:“江南,你什么时候才肯再找一个呢。” 江南“唔”了一声,其实她不用再找了,一直都是那个人。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宋林爱说,这一次便又岔过去,不肯细说。 钟笑本来已经买好了菜,打算今晚给钟庆丰做一大桌子的菜,再好好鼓动一下,让他赶紧把宋林爱给她娶进门来当嫂子。 家里的老大还没结婚呢,她一个妹妹提早嫁出去了算怎么回事?何况钟笑也是真的不放心钟庆丰一个人生活,他那样的人本来性情就孤冷。前半生可谓不易,独自撑起一个家,没人给予温暖,谁说他就是真的喜欢孤独呢?! 一想到自己要嫁出去了,把钟庆丰一个人留下,钟笑这心里如何都不是个滋味。 之前没有想嫁的人时,不觉得怎样,现在忽然感觉对不起钟庆丰,他真的太不容易了。 钟笑想起来,忍不住噼里啪啦的掉眼泪。甚至觉得,如果钟庆丰不能幸福,她也不想嫁了。就一辈子跟哥哥相依为命好了,反正前几十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她真的可以不需要别的男人,只要有 自己的哥哥关爱着就好。 要是跟钟庆丰说起这样的话,非又要骂她;“孩子气,说什么傻话。” 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才想起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晚了点儿?女大不中留,就算不舍,最终还是要嫁出去。钟庆丰也不想一直把她留在家里。 钟笑一边悲情的想过去的那些年是怎么和哥哥走过来的,一边做饭。可是,做好饭菜之后,等啊等,又不见人回来。 打钟庆丰的电话,接连几次都不通。便给秘书打过去,说准时下班了,而这个时候他并没有跟着他,便不知道老板的行踪了。 钟笑找不到人,一桌子的菜已经冷掉了,直得端进冰箱里放起来。 整个餐厅都被钟庆丰给包下来了,今天的场子弄得特别大。 吃西餐,一旁有小提琴手悠扬的助兴。 餐厅内光色绮丽,桌上点着蜡烛,没有风,亦像轻轻的摇曳不停。钟庆丰端坐在一端,目色炯炯的将她望着。 宋林爱抬头,其实并不能十分看清他那张脸,至少不是每一个条线都入目清析。却觉得他今晚异常柔和,方觉得今天白天果然不是一场梦,也不是童话,她真的被求婚了。 钟庆丰端起酒杯来敬她,真心实意的说:“爱爱,谢谢你肯答应嫁给我。在我觉得能再度挽回你是件奢侈的事,其实这些年我没想过能再度拥有你。”毕竟当初先放手的人是他,他不会自恋到以为老天会时时的眷顾他,将心爱的女人像浪潮一样一次一次推到他的身边来。 所以,当宋林爱肯伸出手时,在他看来,是怎样的弥足珍贵。 两人将这一杯饮下。 宋林爱还是有些酒量的,至少这一杯干红不至于让她醉倒,却感觉微微昏眩,连周遭的光线都发声变化,是自己的心态使然。 小提琴悠扬的声音似耳语,盈盈袅袅在耳边缠绕。 这一切都太动情了,是幸福的味道。 那一夜的晚餐共进得十分愉快,钟庆丰轻揽着她的腰身,一起在迷醉的音乐中翩翩起舞。 宋林爱在他宽厚的指掌中不停的旋转,美丽得像只精灵。这些年的时光苍桑虚度,仿佛在这一刻起死回生了起来,她依旧是那么美丽。 钟庆丰拥着她,瞳孔中满满的都是她,觉得宋林爱跟当年一模一样。 甚至抵死缠绵时那婉转的低吟,亦是他心中清楚记得的。原来一刻都不曾忘记过,不曾忘记她在他的身下是怎样的动情,而他又是怎么为她的美好疯狂沦陷。 这个女人早在沾上的时候就像宿命,逃不开了。 也不想再逃,迫切的拥有还不及。 钟庆丰一遍一遍的贯穿,像是要将这许多年白白流失的岁月一同撞击碎裂。 宋林爱拥紧他细细体味,忍不住泪流雨下。 钟庆丰看到她的眼泪,喘息如火:“弄疼你了?” 宋林爱摇头,拼命的摇头,每摇一下,眼泪就越发汹涌。 不是疼,是高兴,仿佛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飘飘欲仙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倒希望时光不要前进,就停在这一刻,哪怕就这样死掉了,他们亦无怨无悔。 有时永远并没有多远,只肖一个瞬间便可能是永远。 或许,它叫做一夜白头。 离正扬和黄宇上门来的时候,离正扬还不停嘱咐黄宇;“既然知道秦凉的厉害,就不要随随便便的招惹他,否则被伤到了,心灰意冷,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现在离正扬就已经学得很聪明了,要跟秦凉保持一段友好又不疏离的距离,这样秦凉反倒不会排斥他。觉得他不是太坏,终有一日会靠上来的。 小正太的心思不比美人的心思,越黏糊越好。嘴上骂你无耻,心中或许还很欢喜。 但黄宇没有那样的耐心,他这个人生下来就是像找刺激的。非以为自己跟别人是不同的,脑袋削出尖,也要证明这一点。 于是,秦凉就成了他近 段时间一心想攻克的目标,跟当年打游戏,腥红着双眼不吃不睡,鬼迷心窍的想打通关一样。 多么的变态。 总是顾念着曾跟秦凉有过那一段情,岂不知那段情对于秦凉而言简直就是过眼云烟。他再聪明绝顶,也不可能记得在他出生数月的时候,黄宇曾殷勤的帮他换过尿不湿。如果这话说出去了,只怕秦凉会憎恨他一辈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黄宇这样叙旧情的念头一生。 离正扬马上打消他:“黄宇,你记住了,千万别拿鸡毛当令箭。”要知当年秦凉不止一次把尿撒到他几千块一件的衬衣上,他都没敢提起过。 不要以为几块尿不湿,就是搭建感情的桥梁了。这样的想法,跟帮女人买过几包卫生棉就以为是自己老婆一样的荒唐可笑。 况且,这事要怎么同秦凉说起来? 总不能像问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那样问秦凉,干儿子,你还记得当年那些沾了屎和尿的尿不湿么? 离正扬不敢再想下去,只怕这样的话一出,黄宇会死得很惨。 上门来的时候,江妈妈正在忙活着给两人做好吃的。 听到门铃声过来开门,看到是离正扬和黄宇,江妈妈乐坏了:“快进来,阿姨在给你们做好吃的。” 离正扬笑着:“阿姨,给你添麻烦了。” 江妈妈说:“什么话,又不是外人,你们能来看阿姨,不知道阿姨有多高兴呢。先到客厅里坐一会儿,厨房里煮着排骨呢。” 黄宇扶着江妈妈的肩膀:“阿姨,要打下手么?我来帮你。” 脱下外套,卷起袖子一副开干的模样。 江妈妈推他:“不用你们帮忙,等着吃就好,我都收拾好了。” 两人向屋内看了一圈,问:“江南和秦凉呢?” 江妈妈转首看墙上的钟:“江南去接秦凉放学了,马上也该回来了。” 话音才落,听到钥匙的开门声,接着江南和秦凉就进来了。 江南手里提着秦凉的小书包,看到两人已经到了。 只说:“来得这么快。” 离正扬笑了笑:“来蹭吃的,还能不快。”跟秦凉打招呼:“秦凉,你好啊。” 秦凉还是很礼貌的:“叔叔好。” 黄宇当即抡着笑也凑上来,不等靠上去,就被离正扬一把拉住。 无言的提醒他注意分寸,不要忘了他的忠言逆耳。 黄宇怔了下,只是跟秦凉挥了挥手。 “秦公子,你好啊。” 秦凉抬眸,怎么都觉得黄宇跟个油滑的公子哥一样。 回礼得很勉强,悻悻说:“你好啊……” 江南放下书包,拉上秦凉。 “走,去洗手准备吃饭。” 洗手间里,秦凉问江南:“你那几个朋友什么时候离开?” 晃悠好几天了,难道没正事可做么? 江南轻拍他的小脑袋:“可不好这么没礼貌,他们也是你爸爸最好的朋友,而且你小的时候,他们都是看过你的,对你很好呢。不论是吃的,还是玩的,可都没少给你买。你要是不喜欢那两个叔叔,可就是没有良心了。” 秦凉说:“我也不是讨厌他们,就是随便问一问。” 江南低下头在他脸上亲一下。 “我就知道你不讨厌他们,真乖。” 秦凉的小脸已经红了,小眼睛本来不大,狭长的一条,这一会儿却拼命的想要瞪圆,表示他可是在说真的。 “以后不要这么随随便便的亲我,我是男生,而你是女生。” 江南“噗嗤”一声笑起来:“我知道你是男生,其他的女生是不能随随便便的亲你,但我可以,我是妈妈啊。” 得意洋洋的说,秦凉的小脸却红得更厉害了。 低头猛搓一双小手,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半晌,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奶奶说真话?你这样不能跟他住在一起,不想他么?” 两个人每天跟暗度陈仓似的,明明如漆似胶,却要装成陌路搞分居。时不时通电话也要跟做贼一样,有几次秦凉分明听到江南对着听筒像撒娇似的说:“我也想你……” 就知道秦秋彦也是想她难耐了。 那样不小心,连他都听到了,就不信可以瞒奶奶很久。 江南不说话了,叹口气,过了一会儿,问他:“要是跟奶奶说了,奶奶不高兴,不接受爸爸,你会帮助我们吧?” 秦凉无可奈何:“我怀疑你们两个把我生出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我替你们两个卖命打冲锋,解决各种各样的难题是不是?” 相处的时间不短了,江南这个妈妈逐渐很上道,已经知道要怎么安抚儿子了。 揽着他,很可人的说;“当然不是,我们是因为爱你,才要把你生出来的。谁想到你那么厉害又招人喜欢,有些事情实在太难办了,我们大人都解决不了,只能指望你帮忙了。况且你也看到了,奶奶她最喜欢你了,有的时候我说的话她不听,但是一定会听你的。所以你得帮帮爸爸妈妈,我们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啊。” 不得不说,这一番话对秦凉来说很是受用。成功瓦解了他的心里防线,瞬间将他推到了zero的高度上。 对着镜子,能隐隐看到秦凉冷峻的小脸上微微绽出的笑痕。却仍旧板着脸说:“看看再说吧,等到说出来的时候,奶奶要是真的不接受,我再帮你们游说。” 江南用一双星星眼盯着自己的儿子:“秦凉,太感谢你了,妈妈此生做过最伟大的事就是生出了你这么伟大的儿子,你说我怎么那么有才呢。” 吃过饭,江南和江妈妈去收拾碗筷。 离正扬的电话响了,去阳台上接电话。 黄宇本来一颗心很躁动,眼见就剩他和秦凉两个人了,自以为是天赐的好机缘,再坐不住了,伺机而动起来。 不着痕迹的蹭过来,秦凉本来很认真的在打电脑,一抬头,他已经近在眼前了。 有些无奈,小眉毛明显皱巴了一下。 就要闪开,却被黄宇拉住。 跟做贼似的,确定江妈妈不会出来,跟他说起来:“秦凉,我真是你的干爹,没有乱认亲。你小的时候,我还替你换过尿不湿呢……尿不湿是什么你知道吧?” 秦凉眼角抽搐,整个面部表情都开始狰狞不安。他才不管什么劳什么子的尿不湿,他耿耿于怀的重点是黄宇见过他的光屁股。这对于一个尊严如山压顶的小男子汉来说,实在太丢人了。 他甚至不认为自己穿过开档裤,这样防守严密的自尊,怎么能容忍这样大的一个缺口。 秦凉恶寒不已,恨不得将黄宇杀人灭口,别说攀什么亲戚了。 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穿出一个洞来。 很是不噱的说:“哥们儿,麻烦让一下,你挡着我的网络信号了。” 黄宇狠狠怔了下,这是什么状况? 还想再进一步解说;“我是你干爹,可不是你哥们儿……” 秦凉已经跳下沙发,问他:“你叫‘秋高’吧?” 黄宇的脑袋彻底转悠不过来了,傻着脸:“什么意思?” 秦凉黑着一张脸:“这样的脑子,怎么能事业有成呢,一看你就是小时候命好,有个成功的老爸。我真被你给‘气爽’了。” 黄宇眼见就要吐血了,从没有一个人如此恭维过他,而且对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孩子。 垂死挣扎一般的辩解:“我学习很好的……”可不是什么无用的公子哥。他真是被逼极,竟然这样跟一个小孩子叫板又较真的。 但秦凉一脸严肃,说得很是有模有样。 再扭头,直让他一死方休,只听他说:“女人不要以 为长得好就可以不念书,男人也不要以为自己书念得好就可以长得难看,你这样残缺不全有什么可显摆的么?” 黄宇已经哑言到说不出话来,长这么大,还没谁说他长得难看过。可在秦凉看来,他既无用又难看,这对黄宇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 离正扬举着电话进来,刹时感受到僵死一般的氛围。黄宇坐在沙发上面部呆滞,宛如受过非人的摧残与打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来不及顾及。 把电话递给秦凉:“钟笑打来的,非要让你接电话,说她很想你。” 多么的不赶巧,偏逢秦凉冷如秋霜的时候,自然对待所有人,都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 钟笑太了解他了,哪知道他此刻情绪不佳,否则打死也不会自讨苦吃,顶着风往枪口上撞。 秦凉接起电话的时候看着还很正常,只是表情异常的冷,冷得很没天理。 连离正扬看到的时候都微微瑟缩了一下。 听他面无表情的张口问:“笑笑,你过得好不好?” 钟笑怎么能好,本来挺想他,而且不知道钟庆丰和宋林爱已经成了,又为他们的事情苦恼不已。自己如今连要不要嫁,都开始犹豫了。 感受到秦凉的关爱,感动不已的说:“秦凉,我过得不好……” 秦凉平静的说;“得知你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 听筒内外,除秦凉之外的所有人都当场石化。 只有秦凉是一本正经且一如既往的,又说;“听说你要结婚了,在s城有个男人想娶你,还是个有钱的公子哥?” 钟笑亦垂死挣扎着,坚持相信秦凉还是关心她的。 极积回答他:“是啊,是有个人要娶我……” 秦凉还是那样平静,淡淡说:“那个男人可真够重口味的。”然后挂断电话,把电话还给一旁那个无辜的重口味男人。直接回房间去了。 离正扬立在原来,缓了好一会儿神,再看向黄宇,见他依旧在那里绝望的傻坐着。 只问:“你刚才是不是招惹秦凉了?”否则他不会这样滥伤无辜。 黄宇生起抱头的欲望,无论如何没想到,秦秋彦的儿子竟有这样惊人的杀伤力。 不仅将他说得一无事处,还要将离正扬说成重口味的男人…… “我也没说什么,就跟他提起尿不湿的事……” 不等他说完,离正扬挥出手中的电话砸向他:“让你嘴贱,活该伤死你。” 黄宇不想就这么认命,当天晚上马不停蹄,非制着离正扬开车载着他去找秦秋彦讨个说法。 自己便是连车都不想开了,奄奄一息的坐在副驾驶上叹气连连。如今小孩子对他而言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好比当年的苛政猛于虎那般。 本来来z城是想寻求安慰的,没想到现实如此残酷。 就是去秦秋彦家的那一路,他已经问了很多次:“你说丛瑶会不会也给我生个这样的?” 离正扬侧首:“你放心吧,你不是秦秋彦,你老婆肚子里的那个就不可能是秦凉。” 毒舌妇啊,想想比毒舌男还要恐怖万分。 黄宇这一晚就跟长了魔怔病一样,时不时又问:“真不会生个孩子像秦凉一样吧?你确定?” 离正扬真快烦死他,恨不得打开车门将人一脚踹下去。 “你不说你老婆会生个女孩儿么,怎么可能像秦凉呢。你要不安份,马上滚下去。” 黄宇靠到副驾驶上不说话了。 对于江家,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江南和江妈妈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黄宇就已经那样半死不活了。 江妈妈只看他不精神,问起来;“黄宇怎么了?” 离正扬替他答:“吃太饱了,撑得他。” 秦秋彦把咖啡端上来,浓香四溢,他一身闲散的靠在沙发上。 &nbs p;挑了挑眉:“不是说在江家吃饭,怎么跑来我这里了。” 离正扬伸手去拿咖啡,压了一口才说:“你看黄宇这德行,基本上已经痛不生育了,被你儿子秒杀了,来找你要说法。” 秦秋彦好整以暇:“哦?秦凉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黄宇施施然的抬眸:“秦秋彦,你少跟我装蒜,你自己生的儿子,你会不知道?那孩子分明就像你,我只问你,节操呢?你和你儿子的节操都去哪儿了?” 秦秋彦操起手,慢条斯理:“别跟我谈节操,戒了!” 黄宇再次惨遭重创。默默的点着一根烟,问离正扬:“看到没?有其父必有其子。无敌了。” 离正扬早跟他说别来讨什么说法,要不是他不听劝,何苦躺着也中枪。 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能说:“行了,别跟你干儿子呕气了,再说也怪不得秦凉,你挺大个人什么话都问?活着的时候开心点儿吧,将来我们要死很久的。” 到底都是说笑,哪会跟个孩子真真正正的过意不去。 但晚上的时候秦秋彦还是给秦凉打了通电话,来一次男人之间的对话。 “嘴巴凌厉说明你反应有速度,这个爸爸不能干涉限制你。但却不能对谁都这样,你真正讨厌的人,棋逢对手时,可以伶俐一些。可是,对那些叔叔阿姨不可以,礼貌是最基本的尊重,你懂么? 他们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跟你什么都说。那些都是事实,跟尊严无关。就连爸爸也不能否认,小的时候会尿床,或者光着屁股,这是每个人必经的,否则就不会长大。根本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秦凉实则特别听秦秋彦的话,这些年他一直将他的教诲当真谛。尽管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却乖乖的说:“我知道了爸爸。” 秦秋彦很满意,秦凉这样聪明的孩子,什么话都不用多说。 告诉他:“明天跟叔叔道个歉。” 秦凉亦低低的应:“好,我知道。” 接着,秦秋彦语重心长:“爸爸不是不理解你,知道你为什么排斥叔叔。因为你看到江南跟他们很亲密对不对?所以你觉得不舒服?” 秦凉不说话。 秦秋彦就知道是这样,又说;“秦凉,你得谢谢这些叔叔,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当年你和我都不在妈妈身边的时候,是他们一直在照顾妈妈。如果没有他们,也不会有妈妈的今天。连爸爸都很感激他们,而且是要感念这个恩情一辈子的。你也一定要这样,否则我们就是没有良心。他们不想将妈妈抢走,你看,我们回来了,他们就把妈妈好好的交回来了,你不觉得很感动么?” 秦凉咬紧唇,须臾:“爸爸,我都明白了,是我做得不对。” “乖,时间不早了,早点儿休息吧,晚安。” “爸爸,晚安。” 江南在一边看着,问他:“你爸爸跟你说什么了?” 秦凉收起电话:“他让我明天跟黄宇叔叔道个歉。” 江南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他了?为什么要道歉?” 秦凉抬眸看了她一眼:“我今天对叔叔很不礼貌,而且还说了一些真话。” “……” 离正扬和黄宇要回s城了,两个人都是开车来的,正好结伴同行再开回去。 实则离正扬很不想,直接就想飞回去。只是黄宇硬是拉着他不可,直嚷着一个人太无聊了。 秦秋彦,江南和秦凉都来酒店送行。 黄宇一看到秦凉,就跟中风患者一样,颤抖了一下。 没想到今天的秦凉这样乖巧,不仅没有口蜜腹剑中伤他。反倒一见面,就很是虔诚的说:“叔叔,昨天对不起,是我说话不礼貌,我跟你道歉。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黄宇怔了下,怎么可能生气呢。其实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想一个劲的往上凑,没脸没皮的想要逗弄他。人就是这样矛盾,就跟年小的时候喜欢一个女同学,却偏又最欺负她。 马上笑起来 :“叔叔怎么可能生你气呢,你看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叔叔跟你闹着玩呢。喜欢你还来不及。而且我跟你爸爸妈妈说,还要给你生个媳妇呢。保不准,将来你真会是我的准女婿。” 秦凉看了他的肚子一眼,其实是想说,你真有那个本事能生出孩子?可是,转念一想,黄宇似乎不太愿意听真话。而爸爸又说了,他们是恩人,要很尊重很尊重。 于是很违心的说:“叔叔,祝你生产成功。” 实在太顺从了,竟一时让黄宇没有话说,尽管这话听起来仍旧无比的别扭。 离正扬手掌攥拳,在一边憋着笑。等秦凉过来跟他道别的时候,说起来:“秦凉,要娶钟笑那个重口味的男人其实就是我,等到我们结婚的时候,还要你去参加婚礼呢。” 秦凉这一次没说其他,只道:“祝贺叔叔。其实笑笑是个很好的女人,她做饭很好吃。” 离正扬笑起来:“领教过,是很好吃,而且长得也挺漂亮。” 这一句秦凉没接话,关于这一点他不太苟同。 几个人道过别之后,离正扬就要和黄宇驾车离开了,去提车的时候。 秦凉又将两人叫住,一回头,只见小家伙身姿端正,很恭敬的给两个人行了一个礼,弯腰成九十度。 抬起头,眼睛闪闪发光的说:“叔叔,谢谢这些年替我和爸爸照顾妈妈,她被你们照顾得很好。我真的很感激你们,会记在心里一辈子的。谢谢你们!这份恩情,我会慢慢报达。” 离正扬和黄宇都愣住了,盯着秦凉,小家伙从来都是不噱的样子,这一刻竟是说不出的感觉。这些年他们倒不觉得怎么,只感觉要照顾江南是应该做的事,就像他们要吃饭要喝水那样。没想到被一个孩子这样感怀于心。 顿时有说不出的感触。 江南没想到秦凉会如此,忽然一下,眼眶热乎乎,偏过首不敢看人。 (072)秦凉当哥哥了 秦秋彦将儿子带到怀里来:“叔叔们都知道你的心意了,时间不早了,他们还赶着回去。” 只怕再说下去,又要把江南惹哭了。一手揽着儿子,一手去拉江南。 这样一来,离正扬和黄宇可真的是要感慨万千了。仿佛秦凉今天道这一番谢,是将一段岁月彻底划开了,就像当年王母娘娘的那根簪子轻轻一划…… 看着那一家三口团聚,蓦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如今的一切都很别样。 黄宇本来对迎接一个孩子的到来这件事是很茫然的,回来前一刹,却突然安心起来。发现小孩子是很神奇的,或执拗,或淘气,或混世魔王……看着灵动不已,无法撑控,似乎很让人头疼。其实不然,这世上最能容人心弦的,实则也是小孩子。 在他们身上有股巨大的生命力,是成年人的身上不易看到的。就像秦凉,打击起他来,即便是个大人也很难招架。可他乖起来,简直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打动他。 到如今终于懂得天下父母心,为什么一心期盼他们早早成家,有孩子可以带,名副其实的天伦之乐。 黄宇竟微微期待起孩子的降生,路上就给丛瑶打电话,告诉她:“等我回来,直到你生孩子哪儿都不去了,好好照顾你和宝宝。” 丛瑶笑着说:“黄二少,你终于肯长大了。” 黄宇握着方向盘感叹:“是啊,你老公终于长大了,被一个孩子一棒子打清醒了。”笑了声:“咱们也争点儿,争取给那孩子生个媳妇。” 钟庆丰闲暇的时候想起钟笑说离正扬去z城了,一想就知他去找秦秋彦了。本就打算等离正扬一回来,就跟离家商讨两个人的婚姻大事。 自然想十拿九稳,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钟庆丰是不想再拖下去。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必然要全心全意的为她考虑。 关心则乱,心里不是太有底。思来想去给秦秋彦打电话,意欲让他探一探离正扬的口风,他们是多年的好兄弟,说起话来肆无忌惮。也想让秦秋彦帮着游说一下。 秦秋彦接起电话告诉他:“离正扬已经回去了……不过能看出来,这一次他是当真的,没想跟钟笑玩玩,你倒是不用操心这个。” 钟庆丰沉吟:“他有没有说要打算和钟笑结婚?” 秦秋彦笑了声,钟庆丰是真的关心他这个妹妹,当孩子一样的护着。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过,唯独在钟笑的交友大事上。 “听他的意思是有那个打算,如果你真的很心急,觉得放心不下的话,就催促两个结婚得了。我想离家更急,他们想抱孙子,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钟庆丰说;“我是有这个打算,等离正扬一回来,想跟离家人一起吃个饭,商量一下这事,把婚期定下来。” 既然如此,秦秋彦觉得就没什么不妥之处了。 “这样不就好了,他正好回去了,你们可以约时间了。” 了解钟庆丰,秦秋彦仍旧笑着;“我知道你有顾虑,只要他们一天不结婚,你都会替你那个妹妹捏把汗。两个人的事,旁人太着急的都没用,这事还得指望钟笑自己。” 钟庆丰不得不说:“就她那个傻样……” 秦秋彦说;“我给她打个电话问一问吧。” 钟庆丰也说:“别看她是个成年人了,有些事上真不如秦凉。一些事情要跟她明确说,否则我想她也听不懂。” 寄希望于秦秋彦是有道理的,钟庆丰对感情的事跟他这个妹妹倒是很合拍,一知半解,谁也不用说谁。 秦秋彦只说:“你放心吧,我跟钟笑说话从来不想绕弯子。”只怕她听不懂,跟他没完没了。 一挂掉电话,直接给钟笑打过去。 告诉她:“今天离正扬已经从我这边回去了。” 钟笑“嗯”了声,问他:“黄宇没什么事吧?” 秦秋彦手头上还有工作,没时间跟她话家常。只说;“等离正扬回去问他吧。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了?不是已经上床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钟笑红了脸:“秦秋彦,我是个女生啊,你说话怎么一点儿都不婉转?多让人难为情啊。” 秦秋彦蹙了下眉头,倒问她:“我说摔跤或是滚床单,以你的智商能听懂么?再说,有你这样的女生么?就说到底想不想结婚吧?” 钟笑吱唔:“我倒是想了,不知道离正扬他怎么想?” “不问他就知道?”秦秋彦冷冷的笑:“床都上了,也不差个孩子了。争点儿气,马上怀一个,到时候不用同他商量,去离家挟天子以令诸侯,万事都能顺风又顺水的。” 钟笑不得不说:“秦秋彦,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秦秋彦素来以坦然著称。 “谢谢夸张,只要你能领悟,也算我没跟你白费这么长时间的口舌。还有事,先挂了。” 说挂便挂,速度快的没话说。说这样的一个男人肯对一个女人百依百顺,疼宠有佳,钟笑还真有些不信。 离正扬回来得很晚,不像去的时候,以为黄宇危在旦夕,玩命的开车。这回再不肯犯那样的傻了,快三十岁的人了,跟毛头小子的时候肯定不一样。 就知道回来不早,就怕钟笑一直等他,又免不了担心他。所以提前没有打招呼,想着到家之后再跟她说。 没想到,一进别墅大门,就看到室内灯火辉煌。就猜到是钟笑,不会是别人。 打卡开门,客厅里虽然亮着灯,却很安静。 钟笑等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离正扬走过去,动作很轻,还是将她惊醒过来。 看清是离正扬,笑着坐起身:“呀,你终于回来了,饿了吧?我去给你做吃的。” 离正扬脱掉外套,扔到沙发上,点点头:“别说,还真饿了。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钟笑揉了揉眼睛:“秦秋彦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今天会回来,但没说几天,只说会很晚。(.无弹窗广告)我怕你在路上没时间吃东西,回来肯定会饿,就从我哥那里过来住了。等着,很快就做好。” 离正扬去洗澡换衣服,一天下来风尘仆仆。 等他下来,钟笑已经做好饭在餐厅里等他。给他煮的面,上面卧了鸡蛋,又是搭配着青菜一起煮的,只样子看起来就让人感觉很有食欲。 钟笑叫他:“快来吃,否则面就不好了。” 离正扬满足的“唔”了声,说实话,从来没想过会讨到一个会做饭的老婆,想着那些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哪一个是肯下厨的?那两把刷子只怕还不如他。到时候家里一定会请上一堆家政,乱七八糟的一群人,想想就很烦燥。 但没想到钟笑这么时尚的一个女人,对做家务却很在行,简直手到擒来。 吃了一口觉得美味,想起来说:“今天回来的时候,秦凉还表扬你了,说你人很好,做饭也很好吃。” 钟笑一听他这样说,高兴的不得了:“秦凉真的这样说我?我还以为一段时间不去照顾他,他生我气,不肯跟我好了呢。” 离正扬说:“你想多了,现在她有江南和阿姨照顾,苦不着他。其实能看出来,秦凉跟你的感情还是很好的,他很护着你啊。就是小家伙很执拗,不喜欢被人看出来而已。” 钟笑的心里马上得到安抚,觉得满足不少。 跟离正扬说:“其实秦凉很小的时候我就带他,那时候秦秋彦工作很忙,而且他一个大男人,再上心,照顾起孩子的生活起居却不如女人。那时候秦凉都是我在照顾,即便秦秋彦在家也是。我觉得秦凉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样,肯定是其他的小孩子没法比的。” 离正扬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能理解,人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久了,就是会生出感情。而且秦凉那个孩子很讨人喜欢。丛瑶不是怀孕了么,黄宇还嚷着,要给秦凉生个媳妇呢,现在就跟江南甘亲家……” 钟笑当即不淡定了,一拍桌子站起身,危机感马上如烈火重生。 否则说起话来不会这么没头没脑;“我不要,怎么能让别人给秦凉生媳妇呢……正扬,我们也赶紧生个吧,也生个女儿。以我和秦凉的交情,他怎么也得娶我们的女儿啊,否则那不像话。” 离正扬咽下一口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钟笑不自知,仍旧一脸凛然道;“别的事情我可以不如人,但这件事上我是不会妥协的。我一定要生个女儿,很而要马上生,就摆在那里,亲眼看着秦凉给我娶回去。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秦秋彦的……他是怎么教育出的孩子啊。” 离正扬放下筷子,撑着额飘飘的笑起来:“你想给我生个孩子?那可以啊。不过,至于给秦凉生媳妇这事,还得后议……黄宇就是随便说说,秦凉要不想娶,谁拿他有办法?再说,生男生女,也不是我们说得就算啊。” 钟笑还想说,离正扬一伸手,将人拉到怀里来。 笑得更甚:“先别扯人家的事,你这样,是想暗示我什么?” 他不吃面了,一脸坏笑的盯紧她。 钟笑这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脸,想岔开话题:“你吃饱了?” 离正扬义正词严:“没吃饱,饿着呢。”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就往楼上去。 钟笑叫起来:“离正扬,我是问你还吃不吃面了?” 离正扬低低说:“不吃面了,吃你。” 驾了一天的车,很辛苦,体力也像透支了。没怎么折腾她,做了一次便揽到怀里来。甚至懒得动身清理,任由彼此粘乎在一起。 离正扬喘息渐渐均匀,却半晌没有说话,只静静的抱着她。 钟笑以为他睡着了,试探的叫了一声:“正扬……” 离正扬的声音响彻在她的头顶,应得很快:“嗯?”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我哥想请伯父伯母吃饭,商量我们两个结婚的事,你怎么想?” 离正扬将人转过来,跟她面对面,只说;“我是想娶,我爸妈几乎每天打一通电话催促这事,再不结婚他们也不允了。只是怕你不愿意,其实想一想,现在同居也是一起过,不如把证领了,让大家安心,你说呢?” 钟笑鼻子有些酸了,都说这样的男人是不喜欢结婚的。所以她一直也不敢跟他提,问他要一个明确的时间。 “你真的这么想?” 离正扬似是笑着:“那你以为我是怎么想?如果我说不娶,你是不是又要把我踢到床下,让我滚到客房去睡?” 钟笑扬声问:“你以为呢。” 离正扬轻拍她的背,告诉她:“想得美,不会有分房睡的那一天。睡吧,今天开了一天的车,累死了。” 钟庆丰让秘书订的位,跟离家二老齐聚一堂。不一会儿,离正扬和钟笑也相携而入。 离老爷子和离夫人很开心,从表情都看得出。早在钟庆丰去电话,说想一起吃顿饭的时候,他们就料到是要商量离正扬和钟笑的婚事了。正迫不及待,于是一口应承下来,时间也选在就近,一天都不想再往后拖了。 钟庆丰就算是钟笑的家长了,席间开门见山,说起两个人的婚事,想问离家的两位老人是个什么意思?是否要把婚期订一下。 离夫人早已经沉不住气了,马上说:“要订,要订……这两个孩子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而且现在外面都知道离钟两家的婚事是板上钉钉。所以,我们的意思,也是想让两人尽快把婚事办了。而且我找人看了日子,下个有就有吉日。庆丰你看看,怎么样?” 离家人能这么痛快,钟庆丰很高兴。 只说:“我没意见,你们是长辈,这些事情就听二老的。只要正扬和笑笑没意见,至于日期订在哪一天,全由二老做主吧。” 离老爷子当即问离正扬和钟笑:“你们没什么意见吧?” 离正扬说;“我没有意见,我和笑笑也打算这两天把证领了,至于哪天办喜事,你们看着办吧。” 侧首看向钟笑:“嫁给我没问题吧?领了证可不容你反悔。” 钟笑瞪他一眼,看向钟庆丰:“哥,我这边你拿注意就好。” 说到这个程度也算一拍即合,离家二老的心算是着地了。 张罗离正扬的婚事这么多年,仿佛一直没有停止过,却一直没个结果。搞得这一家人都要心灰意冷了,离夫人甚至求人算过,看看离正扬这辈子是否也就这个命了,那可真是要他们老离家人的命呢。 大师自然把好话说尽,只说缘分没到。 乌烟瘴气的折腾这么久,这回最省心了。 离夫人心满意足,看儿媳妇也满意,脸上笑开了花。对钟笑说:“哪天有时间让正扬陪你去试礼服,婚纱也该选了。还要照婚纱照……”这样一数算,发现还有不少的事要忙活,直乐得合不拢嘴:“你看,这么多的事,样样都要办。正扬,你先把工作放一放,交给手下人去做。这段时间主要张罗结婚的事,要时间真订在下个月,可是很紧的。” 离老爷子见离夫人已经忍不住在饭桌上打点细节的事,笑着说:“这些事回家再跟孩子们说,这几天让正扬和笑笑回家里住,也好有个商量。来,庆丰,咱们先吃饭。” 吃罢饭,散席之前,离老爷子让钟庆丰把亲朋好友的名单想一下。加上这一边的,一起印制请帖。 离正扬和钟笑的婚事就这样张罗开了。 钟笑当晚跟钟庆丰有话要说,没跟离正扬一起回去。 直接搭钟庆丰的车一起回家去。 一进家门,直接说:“哥,我要跟你谈一谈。” 钟庆丰淡淡的眯起眸子:“还有什么事?婚礼的事怎么不在饭桌上一起说开了……” 钟笑拦下他的话:“不是我和离正扬的事,是你和爱爱姐的事。你们到底想磨到什么时候啊?你真的不打算跟爱爱姐求婚么?哥,你实在太磨叽了。再不表示,爱爱姐就跟别人跑了,干脆跟她表明心意,我们一起办婚礼得了,还热闹。” 钟庆丰没说话,神色却明显柔和下来。这事他还没同钟笑说,他已经跟宋林爱求过婚了。明天就要跟宋林爱一起去见她的家长,自然也要说结婚的事。 扯掉领带,才问她:“就这件事?” 钟笑无可奈何:“哥,这件事还小么?你可不能不当一回事啊。你要不娶爱爱姐,那我和正扬的婚事也往后推吧。” 钟庆丰说:“你们爱怎么推就怎么推,你要任性,我不管你。我和爱爱已经在商量结婚的事了。” 钟笑睁大眼,不可思议:“你说什么?你跟爱爱姐求婚了。” 钟庆丰已经往楼上走,边走边说:“求过几天了,正在商量结婚的事。” 钟笑哇哇的叫起来:“钟庆丰,你这个奸商,奸商……你求婚了却不跟我说,你怎么跟秦秋彦一个德行呢。” 秦凉跟江妈妈说:“奶奶,明天我休息,今晚我想回去陪一陪爸爸。” 自打来z城,秦凉就一直住在这里陪她。江妈妈知道孩子会想爸爸,便说;“好,秦凉就回去跟爸爸住一天吧,奶奶做些好吃的,你给爸爸带过去,让江南送你回去。” 秦凉看了江南一眼,又说:“奶奶,明天我想跟爸爸一起出去玩,让江南也一起吧,我们今晚就出发。” 他那意思很明显,江南今天送他过去,就不回来了。 江妈妈当然没意见,本来就是人家的孩子。再说,只要是秦凉说的话,江妈妈总会无条件答应。 趁江妈妈去厨房给秦秋彦做吃的时,江南才有时间问他:“你爸要带你去哪儿玩?我怎么没听他说。” 今天下行才通过电话,按理说不应该。 秦凉白了她一眼,这样不解风情的妈妈。只问;“你不想他?” 江南怔了下,做出感动的表情。 “你是为了我们?”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打着这个幌子,顺理成章的住在秦家了? 秦凉要回房间收拾今晚带回去的几样东西,扭头说:“你别感激我,是你老公打来电话,说他很想你。他是爸爸,我总要想办法帮帮他。” 一见面,秦秋彦就吵着狼狈。明明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却跟搞地下情似的。 秦凉一回来就上楼去了,很识相的把时间和空间度让给他们。 秦秋彦才有机会揽进怀里亲一亲,这些天江南不去上班,去了也没事情做。而且人多眼杂,不想让同事说三道四。江南总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打算生完孩子还要继续上班的。 等秦秋彦一缠上她的腰,皱起眉头抱怨:“你试试我的腰,是不是粗了很多?”现在洗澡的时候都要锁着门,怕江妈妈不小心进去,看出她的身子有变化。 秦秋彦拿指掌丈量了一下,哪有她说的那么夸张,只是微隆。可江南这么瘦,穿上衣服一点儿都看不出。 “没有,还是太细了,得再长点肉,否则孩子不好生。” 他倒想将人拢在身边,就一日一日的看着她的身体变化,细心照顾,才觉得圆满。 有的时候一个归家,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做什么都是一个人。躺到床上便觉出空荡,如果她在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安静的呆着,那也经什么都好。 晚上可以陪着她一起给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看她的肚子今天和昨天有什么变化。打她怀孕开始,一直到孩子出生,都是他看着过来的……这样的生活才是秦秋彦真正想要的。 江南伏到他的胸口上,晃了晃:“要不然跟妈说?” 秦秋彦挑起她的下巴,跟她面对面:“你真的想好了?” 如果让她自己想,只怕到什么时候都想不好。但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谁都会觉出累。 秦秋彦放开她的下巴,拥紧她。 淡淡说:“看你还是没想好,那就容你再想一想,我不想逼你。” 江南默了一会儿,从他怀里退出来。 “不是还没吃饭,去吃东西吧,妈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 她去厨房帮他拿碗筷,秦秋彦提着餐盒去餐厅。 江妈妈是老火头军,做着一手的好菜,当年还跟秦秋彦切搓过。对于江妈妈做出的菜,味道秦秋彦很熟悉了。闻一闻,还和当年一样,亲切不已。 江南把筷子递给他,坐到一边看着,告诉他:“多吃点儿。” 秦秋彦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是简单的吃,有的时候没胃口,索性就不吃了。大多时候都这样。似乎都要忘了,原来餐厅的灯光这样暖,是橙黄色的,让他想起课本上的小桔灯,自然要比那个亮许多,但感觉却跟那个很相似。 由其身边有这么一个女人陪着,味蕾大开,吃的格外多。 扒了几口饭,问江南:“要不要给你留点儿当夜宵?” 江南摇头:“不用,你都吃了吧,晚上要是饿了,你给我煮面吃。” 秦秋彦问她:“在家的时候半夜饿了,都是自己做吃的?”真担心她,那么懒,即便饿着也挺着不肯做。身体和孩子怎么受得了。 江南撑着下巴:“大多是自己做,有的时候妈要是听到动静就猜到我饿了,便会出来给我做。不敢老让她知道,我怀秦凉的时候晚上就有吃东西的习惯,现在又老是半夜饿,我怕妈会怀疑。” 这样一说,秦秋彦简直要郁闷死了。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些根本不用她操心,无论什么时候吵着饿了,他都会爬起来给她做好了端到手里去。 自己的媳妇,怀胎十月不容易,心疼是肯定的。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跟没娘管的孩子似的。 伸手拉住她的,俊颜轻轻的绷着:“宝贝儿,对不起,是老公让你受苦了。” 江南张大嘴巴,作势要咬他的手,冲他扮个鬼脸,嘻嘻哈哈的笑起来:“根本不怪你,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吃掉。” 秦秋彦就捏她的脸颊,瘦死了,一点儿肉都没有,手感却光滑细腻。她真的没怎么变,跟当年一样,只是没了脸上的那点儿婴儿肥。 “你要能吞下去,就吃了我吧。正好去你肚子里先跟宝贝打声招呼问个好。”定定的看着她,感叹:“你都没有变,我却老了。” 江南“噗嗤”一声笑起来,握着他的一只手晃来晃去的。 “秦秋彦,你把话说反了吧?自己把年纪改大了,就以为自己真的很大了?别忘记,你比我小多少岁呢。” 是啊,他比她小四岁,可他用近五年的时间把自己改变得天翻地覆,说他三十几岁,无论从气度还是风范,都看不出破绽。而她真正三十几岁的人,却仍能被人错当成女高中生。 他的一年仿佛是几年,年纪虽然长了一岁,内里却像不是这样。就像许多年前,他每天在她周遭出现,她泪眼婆娑时,叫他是“小弟弟”。等到他们正式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可以谋划着娶她的男人了。足见那些年他改变了多少,当年那个‘小弟弟’站到她跟前的时候并不违和,也没人看出他们那是姐弟恋,就说他是个小男人。 也只有她自己最知,时不时就拿年纪说事,装出大人的模样想压过他,最后还不是要被他收拾惩治。 到如今,他日益成熟稳重,说他比她大,谁又能看得出来不是呢? 秦秋彦坏笑一声,邪恶的说;“没说反,你只是年纪在长,其他的哪里变大了?” 江南见到一双怀邪的桃花眸子到处乱瞄,下意识挡住自己的胸口,硬是说:“也不是一点儿没长,秦凉吃了一段时间的奶,怎么可能不长。你又不是……”他不可能没感觉。 秦秋彦哧哧的笑起来;“我说你哪里了么?” 江南抬脚踢他:“你无耻,你既然不想说,盯着我胸看什么看。” “看看怎么了?平时摸都摸了,看看还犯罪?” 江南不跟他扯下去,秦秋彦这么无耻又下流,她怎可能比得过。再说秦凉还在家里,让小孩子听到这种事多难为情。 秦秋彦攥着她的手腕不松开。 “好好的说话,你跑什么。” 江南瞪直了眼睛:“你这样是好好说话么?” 秦秋彦还是一把将人拽回来,塞进怀里,俯下身冲着她的耳朵吹气,要笑不笑的:“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哪里有个长大的样子?几年前见你就这个模样。哪一次压着你的时候,都觉得像跟个高中生在做……” 他嗓音一放轻,带那么点儿方言的味道,平卷舌难分,又低又软,总像是惹人醉的迷迭香。 江南拍打他的胸口;“秦秋彦,你怎么不去死。” 秦秋彦装得委委屈屈的:“说实话也有错么?下次给你找面镜子,你自己看看你那副要哭的小模样,像不像高中生……” 江南两只手揪他的耳朵:“秦秋彦,你住口。再乱说下去,我带着秦凉回家去。” 秦秋彦抓住她的手指亲了亲,不再逗弄她。 敛了笑,只说:“去沙发上等着,打热水帮你泡泡脚舒服一下。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好处。” 每次也只有来这里才会有这样好的待遇,秦秋彦不仅帮她泡脚,还会给她做足底按摩,实实在在的舒服。 不等江南站起身,餐厅门前发出一个清冷的声音:“能不能打扰一下?” 江南脑袋“嗡”一声响,一下从秦秋彦的腿上跳了下来,窘迫到极至,灯光下脸微微的红。 有些慌乱的叫:“秦凉……” 秦秋彦倒是十分镇定,转过身,问秦凉:“有什么事?” 秦凉本来是想问他,他房间的灯突然灭掉了,是怎么回事,想让他上去帮着看一下。却忽然听到其他…… 操起手臂,煞有介事的盯紧:“你们刚才说的,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江南一颗头更大了,顿时不知所措的看向秦秋彦,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已经乱了方寸。 秦秋彦站起身,仍旧一脸平静。几步走过来,叫上秦凉去客厅。然后很正式的跟他说这事:“妈妈的肚子里又怀上小宝宝了,也就是说,你要当哥哥了。” 太要命了,秦凉嘴角抽搐了下。不可思议的看向江南,接着又盯紧她的肚子。以他的修为倒看不出什么迹象来。 到了这个时候江南实在不能抵赖,只说:“真的有个小宝宝,你确定要当哥哥了。” 秦凉嘴唇抿紧,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头问秦秋彦;“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怀上多久了?” 秦秋彦坐到沙发上,闲散的看着他,悠悠说:“还不知道是男孩儿是女孩儿,我们没有查过。你和妈妈住在s城的那段时间怀上的……你今天不问起来,爸爸也打算要告诉你的。现在妈妈在奶奶家住着,还不能告诉奶奶妈妈有宝宝的事。所以你要照顾她,知道么?” 秦凉没有回答他,他真的没想过自己会当哥哥,真是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不可能不惊讶。而且这两个人到底有多少秘密是瞒着他的,怀孩子这种大事他竟然都不知道,而且据那时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 秦凉有些受伤,当着秦秋彦的面却不敢太过发作,秦秋彦一直教育他要做个睿智冷静的男人。况且孩子是秦秋彦的,即便是凌乱也轮不到别人。 百转千回之后叹了口气;“爸爸,你实在是太大意了。” 秦秋彦笑笑;“爸爸很想让妈妈再生个宝宝,这样就有人陪着你了,不好么?你很快就可以当哥哥了,到时候就会有一个小家伙肯听你的话,多威武。” 秦凉没想到秦秋彦也有这样不理智的时候,真难相信这是从他嘴里听到的话。 “爸爸,你没想过万一要是个妹妹怎么办?” 秦秋彦浅浅的眯起桃花眸子:“妹妹怎么了?不是很好,爸爸有你这个儿子了,也想要个女儿。” 秦凉已经趋近欲哭无泪,看了江南一眼,为了大局着想,必须要实话实说。 “万一是个女孩儿,是不是要跟江南一个样子?有一个江南我们两个已经很操心了,到时候再多一个,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江南瞠目结舌,没想到自己在儿子的心中竟是这么个不省心的角色。垮下脸,狠狠的瞪了秦秋彦一眼,想问他,怎么随你这个德行? 秦秋彦按了按眉骨,抑制不住的笑起来,然后安抚他:“这个你不用担心,要是生了个像江南的妹妹,我来管她,不会给你添麻烦,你只负责照顾江南就好。这样一来,就相当于虽然家里多了一个人口,实则你的负担一点儿都没有增。到时候,妹妹还要听你的话,是不是很划算?” 秦凉本不平静的肺腑渐渐归于沉寂,秦秋彦的话来来回回在头脑中打着转,听起来似乎是这个道理。 想起来不久的将来将有个小屁孩儿,甩着清鼻涕奶声奶气的唤他一声哥哥,也当他是神一样的敬仰着,岂不是要跟秦秋彦一样威武?! 秦秋彦总有办法说服秦凉,他的心思他几乎一下就能拿捏得准。所以,劝说起来不费什么力气,就能以理服人,让秦凉心服口服。 问他:“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秦凉勉强的点点头:“那就这样吧,你已经让她怀上了,现在才来问我好不好。有用么?” 秦秋彦风流倜傥的笑起来,表扬他:“爸爸就知道秦凉很懂事,这个道理跟你一说就能明白。等着江南把孩子生出来,你一定会很喜欢他的。”又问他:“你之前下来是想说什么?” 秦凉这才想起来:“我房间的灯灭了,太高了,我够不到,你去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秦秋彦站起身,揽上他的肩膀一起,两个人跟好哥们一样上楼去。 “走,爸爸帮你看看。” 边走边就地取材的说教:“你也要快快长大,长得比爸爸还高,到时候这些事你自己都可以做。那时不论是弟弟或者妹妹再出现这种事的时候,也会这样求助于你,到那时更说明你这个哥哥的重要性。你要好好表现,因为哥哥就是弟弟妹妹的表率,他们会下意识想要学习你的样子,想变成跟你一样优秀的人。” 小孩子都有英雄梦,希望自己被重视,这是孩子的普遍心理。就算秦凉也不例外,经秦秋彦这样一来二去的一说,他已经十分迫切的想要江南把肚子里的宝宝生出来了。 秦秋彦看他志气满满的模样,继而说:“所以,爸爸不能陪在妈妈身边的时候,要好好照顾妈妈。怀宝宝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我们是男人,要自动照顾女人。而且,妈妈当年也是这么把你生下来的,你现在每天看着她,就会知道当年她生下你时的艰辛,要好好的疼爱她。” “我知道了,爸爸,你放心吧,把照顾妈妈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秦秋彦进去搬了把椅子,帮他检查过,发现是灯丝烧坏了,家里没有现成的可以换。 告诉秦凉:“得让灯具商明天上门重新换一个,灯丝烧坏了。你要是想学习,先把客房或者爸爸的书房去,或者直接睡觉吧。” 秦凉想了想,只说:“你不是说要给江南洗脚么,既然看不成书,我还是下去给她洗吧。你去工作吧爸爸。” 秦秋彦任由他。 “可以,你下去跟着吧,我去打热水。” 江南没想过秦凉肯帮她洗脚,之前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又担心生出个孩子像她可怎么办。这一会儿就成宝了,不知道秦秋彦都跟他说了什么。 虽然秦凉变得很乖顺,又很嫉妒。明明是她生出来的孩子,却怎么也不如秦秋彦了解他,而且,秦凉明显更听秦秋彦的话。 .. (073)你是薄南风? 秦凉没做过足底按摩,更不知道要领在找穴位,有章法的按一按就会很舒服。只以为是洗脚,低着头很认真,一双小手扑着水,把江南那一双脚当宝贝似的供奉着。 时不时抬起头问江南:“感觉舒服么?” 江南简直受宠若惊,忙跌说:“舒服,秦凉太了不起了,没想到你还会洗脚。” 秦秋彦本来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听江南江南说,侧首看她一眼。 秦凉也看她一眼,表示她的夸奖实则很无厘头。 但至少得到表扬,以为就是这样。低下头,继续帮她洗。一边洗一边说;“爸爸每天这样帮你泡泡脚,对肚子里的宝宝有好处。以后回到奶奶家,每天我都帮你洗脚。” 他想了一下,虽然生个像江南一样的小妹妹可能会很揪心,但秦凉觉得那样也挺好。 就算秦秋彦没时间照顾她,他也不会真的不管她。 秦秋彦过来帮着加热水,告诉秦凉把手拿出来,别烫到他。 秦凉举着小手等在一边。 秦秋彦告诉他:“乖,上去睡吧,时间不早了,接下来我帮她洗就好了。” 秦凉想了下,也好,他不是不识相,这两个人难得在一起,他没必须这个时候跟着瞎掺和。 擦干手:“那我上去睡觉了爸爸,晚安。” 秦凉一走,江南就忍不住开始抱怨:“为什么我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孩子,要听你的?” 秦秋彦桃花眸子微微弯起:“要是没有我帮忙,你能有机会这么辛苦的把他生出来?” 江南气得直瞪眼:“你就忙活那么一会儿,算帮什么忙。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他不该很听我的话么?” 秦秋彦试下了水温,让她试探着把脚放进去。 淡淡说:“你震不住秦凉,再说,以前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让她有点儿大人的样子,别无下限的跟一个孩子耍花招开玩笑,现在好了,在秦凉的心目中,她虽然是个妈,实则又跟小伙伴似的。 看江南沮丧着脸,笑笑:“其实秦凉还是跟你近,他是真的把我当大人尊敬。可是,他更喜欢跟你一起玩,明显更自在。” 江南半信半疑:“你说真的?” 秦秋彦“嗯”了声:“骗你值当么,秦凉不是你的小伙伴。” 秦秋彦很早起来做早餐,秦凉起的也不晚,没等饭端上桌,就从楼上下来了。 “爸爸,早上好。” 秦秋彦从厨房里出来,端着拌好的小菜。 “早上好。” 又说:“去叫江南下来吃早餐。” 秦凉翻了下白眼,小声说:“真是懒死了。” 被秦秋彦听到,还是告诉他:“女人怀孕的时候睡眠就是比较多。” 秦凉回头看了他一眼,怀疑秦秋彦是不是被江南骗了。 “爸爸,她没有怀宝宝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能睡。” 秦秋彦不置可否的笑笑。 难得一家三口出游,秋季的阳光温度适宜,天气也格外好。 秦秋彦开车,离家之前商量好,去森林公园玩。中午可以在那里吃自助烧烤,自己动手,江南和秦凉比较喜欢。早些天就在网上查到了,一直没有机会过去。 一路上江南和秦凉都很兴奋,叽叽喳喳的讨论不停。 秦凉带了平板电脑,路上可以查任何感兴趣的信息,跟江南一起头碰头把其他好玩的东西一并查了下。 对于特别感兴趣的,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算计在内。 不到一路,已经选了好几个去处,有江南喜欢的,也有秦凉喜欢的,没人征求秦秋彦的意见。他这样的男人,估计对什么都没兴致,又觉得什么都可以。 江南只是担心一天的时间玩不完。问秦秋彦:“你觉得用一天时间能把这几处都去了么?” 秦秋彦打着方向盘,自镜中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一天玩不完就两天。” 江南嘟起嘴:“那晚上不回家了?” 想一想也是,风景区的附近都有酒店,住下也很方便。 秦凉抬起头来:“不行,我昨天答应奶奶了,今天要回去。说话不算话,以后奶奶还怎么相信我。” 秦秋彦点点头:“那我们今天尽量赶回去,不会让你失信于奶奶。” 一天的时间真的很紧迫,几个景点都是走过一圈就出来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比较长,真的吃的自助烧烤,什么都是客人亲自动手,时间上快不了。 而且东西不能烤不熟就吃,江南和秦凉帮着挑选喜欢的食物,穿到签子上,秦秋彦再控制火候负责把东西烤熟。 佐料齐全,也都是自己放。江南还是第一次吃这个,所以不知道要放多少才能保证最美味。 秦秋彦只让她把东西放到跟前来,其他的都不用她管。 “你等着吃就好了,不过这些东西不能吃太多,不容易消化。” 江南好奇的蹲在一旁看他熟练的把佐料涂抹上去,然后放到架子上烤熟。很快便嗅到香味,江南时不时问他;“现在可以吃了吧?” 秦凉看江南跟只哈巴狗似的,蹲在秦秋彦的跟前讨食吃。 过来叹口气:“你怎么像个小孩儿一样沉不住气,要是烤熟可以吃了,爸爸会不给你吃么?” 江南戚戚的看了秦凉一眼:“我发现你很偏心眼。” 秦凉手里攥着一大把的签子,也跟着坐过来,等着秦秋彦加上佐料后上架烤。 偏头看她:“我怎么偏心眼了?” 江南说:“你分明向着爸爸,在你眼中,他需要尊敬,我就不需要是不是?就他聪明绝顶,我就是笨蛋?而且你明显更听他的话,我说什么,你就当耳旁风一样……” 秦凉的脸有点儿红,没想到她的抱怨这么多。 秦秋彦看着那对母子肩并肩,勾着脑袋算小帐,静静的做事也不掺言。 附近一个家庭的女主人对不远处挑选食物的老公大喊:“老公,弄些土豆片过来……” 江南看了一眼他们的食架,没有土豆片。然后说:“我也很想吃土豆片。” 秦凉没说话站起身,直接就去帮她弄土豆了。 江南还没看明白,见他起来就走,扭头问:“秦凉,你干嘛去?” 秦凉理所应当:“你不是要吃土豆片?” 江南怔了下,三个人里面就她喜欢的种类多,见什么都眼馋。一会儿想吃这个,一会儿又想吃那个的,只讷讷的一说,秦凉都帮她备齐了。 而她还在这里抱怨,嫌他偏心眼,只能秦秋彦一个人百依百顺…… 江南半晌盯着他看,才突然想起来,秦凉只有五岁,身高还不及她的胸口,但是已经可以默默的为她做很多事情了。不着痕迹,她挺大的一个人视而不见,就抱怨连连? 秦秋彦拿起一串藕片给她。 “偿偿看,好不好吃。” 江南默默的接过来,心思不在这上面,咬了一口没偿出什么味道。 秦秋彦桃花眸子淡淡眯起:“看到了吧?秦凉把你当最好的小伙伴,他很疼你的。” 江南下没吃出香,反倒酸涩不已。泪珠子就要滑下来,吸紧鼻子,鼻头都红了。 低着头问秦秋彦:“我不是一个好妈妈对不对?” 秦秋彦伸手抚摸她的发顶:“谁说不是个好妈妈了,简直好极了。秦凉这个性子,执拗又不肯坦露真心,我倒怕他习惯一个人,不喜欢有人走进他的世界里去,只怕要越来越冷淡。他有我这样一个爸爸,注定不可能毫无顾及的一起玩。还有很多东西要教他,总不能让他一点儿畏惧都没有。幸好你这个妈妈不是这样的,可以让秦凉肆无忌惮,毫无防备,这样他才不至于孤单,可以有一点点的童趣。” 江南那一串泪珠子到底滚了下来,不太相信自己真的这么好,怕秦秋彦只不过是安慰她,才故意这样说。 吸了下鼻子:“你说的是真的?不是骗我?” 秦秋彦曲指擦拭她眼角的泪,感叹:“骗你有什么好?当然是真的。”见江南终于肯笑了,无可奈何:“多大的人了,哭哭笑笑不怕孩子看到笑话你。” 其实江南不是这样的,怀上宝宝的缘故,这段时间情绪很敏感,说不上哪一时说哭就哭说笑就小了。 秦凉已经走过来,看到江南擦眼泪,眼眶都红了。 怔了下,问秦秋彦:“江南她怎么了?” 他也不叫妈妈,每天都“江南,江南”的唤她。只破天荒的时候才会叫她一声‘妈妈’。 秦秋彦似笑非笑:“她饿哭了。” 秦凉真的要翻白眼了,拿她没办法,真难想象一个大人会饿哭。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的女人都这个模样,还是就江南这一个奇葩。 见她手里拿着一串烤熟的藕片几乎没怎么吃,催促她:“你要是饿了就快吃啊,手里不是拿着东西呢。” 江南呜咽着说;“我想吃肉。” 秦凉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只得对秦秋彦说:“爸爸,让火大一点儿吧,给她烤个肉吃。”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车子往回开。 返程的路上江南和秦凉倚在一起睡着了,秦秋彦将车开得很平稳,车速也不会太快。 才一下高速江南就醒来了,向窗外看了一眼,很快就要进z城了。 问秦秋彦:“累不累?我开一会儿吧。” 夕阳西沉,天际一片妖艳的红色。秦秋彦戴着太阳镜,看不到眼睛,还是将他整个轮廓都渡染得灼灼生辉,美丽不可方物。 淡淡说:“不累,你抱好秦凉。” 先送江南和秦凉回江家,路过超市的时候秦秋彦要去选些食材回家做饭。江南想了一下,让他把车子停下,正好买点儿带回去,就省着江妈妈一会儿再下来了。 秦凉跟着一起上去,蔬菜水果专区,他懒洋洋的跟在后头,没什么兴趣。而且个子小,不是太能看到货架,不喜欢像其他小孩儿那样坐在车子上。所以逛超市这种事,对他没有太大的诱惑性。 江南推着车子,跟在秦秋彦的后头,他看上了什么直接选双份。一会儿结帐的时候分开装,让她带回家去。 漫不经心的走着,忽然听到秦凉心惊似的叫了一声:“奶奶……” 江南的心猛地一跳,全身痉挛起来。 抬头看过去,江妈妈就站在面前,明显比他们更早看到。只是没有说话,那样子像是心惊,直直的盯着秦秋彦,嘴巴动了动,还是一阵哑言。发不出任何声音,所以只能呆呆的看着。 即便秦凉这样一唤,也没能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不惊悚,这样一个已逝的人,不仅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了,还是跟着江南和秦凉一起…… 江妈妈感觉像做梦一样,她虽然年纪大了,不会老糊涂到。以为秦秋彦只是一个跟薄南风不相干的人,不过长相相似而已。哪里是相似,分明哪里都如出一辙。 江南怕起来,握着车子的手掌渐渐松开,想向江妈妈走近。 “妈……你听我说……” 江妈妈压根就不看她,只一心盯紧秦秋彦,终于可以发出一点儿声音,明显从胸腔肺腑中挤压出来的,抽得心口一阵疼。 “你是薄南风,你竟然还活着……” 不知她这句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亦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江爸爸死了,而薄南风却还活着? 秦秋彦桃花眸子淡淡眯起来,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都瞒不过。 张口唤他:“妈……” 一个称呼足以说明一切,江妈妈那双干涩的眼,当即泪两行。 身体颤了颤,晕倒过去。 秦秋彦眼疾手快,马上伸手去扶,不至于看她跌倒在地。 “妈……” “奶奶……” 几个人一口同声唤起来。 再顾不上买东西,送江妈妈去医院。 江南抱着晕倒过去的江妈妈一直哭一直哭,一种恐惧铺天盖地,那么想闪躲,那么想逃避,到底还是来了。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像是一种会复加的痛,总要想起当年的江爸爸…… 于是更加抱紧江妈妈,呜咽着说:“妈,你不能有事。” 秦秋彦薄唇抿得很紧,喉结动了动,却像是说不出话来。 秦凉坐在一旁拉着江妈妈的手,时不时的唤:“奶奶,奶奶……你醒醒啊……” 江妈妈就跟熟睡过去的人,怎么叫都叫不醒。送到医院马上被推进抢救室去,老人家高血压,这样气火攻气,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惊悚,身体怎可能承受得了。 抢救室的门一关紧,江南身体顿时瘫软下去,仅存的一丝力气被抽干了,连血液似都冷凝住了。 秦秋彦抱住她,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放心,妈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说起来的时候,却那样无力。 江南当年也没想过江爸爸会有事,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可是,当她知道一切的时候,江爸爸已经入土为安很久了。她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听江妈妈说,也是急血攻心晕倒了,然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哭得厉害,心口那里压着一口气,仿佛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枕在秦秋彦的肩膀上,半个音节都发不出。 秦凉站在一旁看着,知道江南很难过,他看着也很心疼。默默的拉起她的手,攥在掌心中。 江南的手冷透了,就像是一只死人的手。 秦凉想不出她到底有多恐惧。 秦秋彦却怕她这样一直哭一直哭,最后自己的身体也哭出问题来。只能抱在怀里一直安抚,轻轻抚着她背。 “江南,你要冷静一下,否则哭出病来,妈要是醒了,看到你这样该怎么办?况且我们要照顾她,你不能先垮下去了……” 江南也想坚强,却无论如何都打不起精神来。 就像盛夏的午后,睡觉的时候最容易被睡意魇住,想醒却无论如何醒不过,做着各种各样的梦,意识隐隐是跟现实接轨的,又深陷在梦境中无法自拔。眼皮似有千金重,想睁都睁不开。那种感觉其实是很痛苦的,安心的睡一场觉大抵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一般都是在人高度紧张,或者精神疲惫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江南对这种感觉很熟悉,类似考研,考司法的时候,漫长的一个夏天,都是在书山题海中度过。制定了紧密的时间表,总有这样那样的书要看,题要做……眼见就已经睡过头了,可是头脑中那样疲惫,空调的声音嗡嗡响。拼命的想醒来,却醒不来。自己潜意识里不停的唤着,听到自己的声音隔着萧索的烟雨重楼之后。 眼睛抬起一下又闭下,即便是睡着,大脑却不肯停止运转,做各种各样的题目,试卷也是换了一套又一套,明知道都是假的,那样辛苦,根本都是徒劳,也不会有半分的提高,时间还被蹉跎过去了。 那种源源不绝的无能为力,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一种煎熬。 其实这些年,读书停止了,翻看厚重的法条卷宗的日子也停止了。有的时候睡梦中却依旧十分忙碌,奔走在去往医院的路上,赶在江爸爸咽气之前跪到他的床前,跟老人家道一声走好,谢谢这些年他的养育之恩…… 明知道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来得及。潜意识中也是这样说,不停的告诉自己,醒过来吧,醒过来吧,离那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不过就是一场梦……可是没有办法,睡梦中奔波的脚步不肯停止,就只能一直跑一直跑,连心都跟着那脚底板一起磨出血泡了,可是醒不来。 就像有生之年想起来,永远都愧疚不已。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煎熬啊,她怎么可能不怕? 所以,明知道有这样的一天,也知道不可能一辈子瞒下去。却仍旧想做一只蜗牛,将柔软的身躯缩在壳里。因为那感觉实在太痛苦了,她真的害怕悲剧会重复上演。 江妈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这些年身体大不如前。不会比当年的江爸爸好。真相对他们这把年纪的人来说,就像是一种催化剂,反正不会是越来越硬朗的那一种。 无论当年的真相是什么,又有多少苦衷多少内幕,无论如何江爸爸却因此丧了命。在江妈妈看来,就不再会是轻易能渡过去的坎。 江南甚至自欺欺人的想过,要是能瞒上她一辈子多好…… 如果恶梦注定要缠身,会将人的心灵一辈子困入其中。她想,就只让她做一只琥珀好了,不要再将秦秋彦也一并困进来。 但是,她知道,如果江妈妈再有什么闪失,秦秋彦的这一辈子只怕也要在这样的愧疚与煎熬中度过。 江南不是没有心量准备,一直一直都准备不好。她虽然很没出息,却不是软弱得什么都承受不了。她只是顾及他,很怕将他一并拖进来,那才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哭得太凶狠,没等江妈妈醒过来,江南果真先晕倒了。 秦秋彦喊来医生,对江南进行急救,索性没什么大事。很快便醒来了,医生将她安置在病床上休息。 一再再嘱咐:“孕妇不能太过情绪激动,否则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不保。” 江南也感觉到肚子隐隐的不舒服了,那痛触一下一下,跟抽筋一样。 医生脸色凝重,说是动了胎气。所以必须好好安胎,要不然后果严重。 江南不肯,执意要去等着江妈妈醒来。 秦秋彦已经说不动她,这个时候的江南根本听不进劝阻,她要疯了。 最后还是秦凉过来抱住她,爬到病床上,手臂揽着她的脖子抱紧她。秦凉很少这样抱她,江南以为,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抱过她。 秦凉用整个小身子贴紧她,很乖顺温柔的叫她“妈妈”。 他说:“妈妈,你要听话,不能太任性了,否则奶奶醒过来只怕会更难过。你肚子里还有宝宝,那是送给奶奶最好的礼物,不是么?她现在那么伤心,我们不能连这个礼物也不能帮她保住。所以在奶奶醒过来之前,你得好好照顾宝宝。否则奶奶才真的不会原谅你,我和爸爸也会很心疼。妈妈,你是奶奶的孩子,她一定希望你乖一点儿,听话一点儿,否则她也会伤心的。你听医生的话,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会一直帮你守着奶奶,等她醒过来,她不会有事的。” 江南伏在秦凉的小肩膀上,情绪渐渐平稳,只是抽抽搭搭的不停啜泣。 秦凉这一辈子似乎只对江南说过这一次。 “妈妈,我和爸爸还有奶奶都很爱你,你不能有事,否则让我们怎么活。” 江南哭得更加汹涌了,却不再挣扎着去看江妈妈。 秦秋彦过来扶着她躺到床上,将被子替她盖好,轻轻拍打她,慢慢将她哄睡着。 秦凉站在床边定定的看着,江南哭累了,很快便睡着了。那时候天早已经黑了,病房内有明亮的灯光,如霜一般打在她的脸上,整张脸白得跟纸一样。嘴唇也很苍白,没有一点儿血色。看着那么虚幻,像是用宣纸扎起的假人……只抽搐时沾了泪珠的睫毛会轻轻的颤,才觉得,她是真实存在的。 江妈妈被抢救很久,总算醒过来了。推进病房时,病情还不是特别的稳定。血压仍旧很高,不可以马上就压下来。 医生嘱咐,不能再让她受一点儿刺激。这样的病例很多,如果突发得太严重,极有可能导致病人半身不遂,极可能一直只能躺在床上了。 秦秋彦根本不敢往跟前凑,甚至不敢着老人家的面。 江妈妈的情绪极不稳定,秦秋彦怕自己只要一出现,她根本无法承受。 所以要将自已像瘟疫一样藏好,不能扩散传播。否则是会要人命的……他深深的吸一口气,倚到医院冰冷的走廊墙壁上,鼻息是消毒水蔓延的味道,像是要一点点的杀死他。在他嗅起来,那便是死亡的味道。 秦秋彦有一点儿悲凉,为什么自己的存在要是如此,不是别人要他的命,就是他要别人的命。真的像瘟疫,要是不够顽强,全民反抗抵对,他很快就会被斩草除根。可是,脊梁硬了又怎么样?即便存活下来了,也是注定要遭人恨的。 为什么他想光天化日的活着,就这样难?!还是说他生来就是不详的人,要克身边最亲近的人。 秦秋彦掏出一根烟含在嘴里,只是含着,没有点燃。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很苍白,微微颤抖。 身体哪一处都疼,仿佛真的有什么在一点点的杀死他。秦秋彦也有这样想不明白,又无可奈何的时候。 到底他要怎么?这天下之大,才肯容纳他? 有护士走过来,想劝他把烟掐掉。看着没有点燃,张了张口没有说话,看一眼走开了。 秦凉何时走出来,仰起头:“爸爸,奶奶睡着了,你放心吧。” 秦秋彦垂眸看他,半晌,嗓音沙哑的说:“好,秦凉,奶奶只能指望你了……要好好照顾她……” 现在江南自顾不暇,敢近身的,也就秦凉一个人,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整晚的盯在床边不可能。 秦秋彦去翻出江南的电话,给s城的人打过去。 正有客人上门,宋林爱才迎上去,电话便响了。 冲客人笑一笑:“你先看一看吧,有喜欢的可以试一试。”然后去里面接电话。 接起来,欢快的唤:“江南……” 须臾,那端沉沉的一缕男音:“宋林爱,你好,我是薄南风……” 宋林爱灿然的表情一下僵住,身体没站稳,一个跄踉后退,手臂下意识张开,扫到柜台才倒的一杯热水上。弄洒了,有几滴溅到手臂上,一阵灼心的疼意,却生生的打了一个冷战。像是哑了,呼不出声音。 呆呆的,良久,抑制着将电话扔出去的冲动,缓缓问:“你真的是薄南风?” 他用一口纯正的北方话,带着一点京腔,跟当年一模一样。 他说:“我真的是薄南风……” …… 宋林爱连夜赶去z城,高铁在夜间乌黑一片,只有零星灯光的原野上穿梭着。她紧紧盯着窗外,眼睛瞪得很大,大到酸痛,明明徒劳无功,什么都看不清楚,宋林爱却仍旧很执意,一个动作执意的维持很久。 钟庆丰陪着她一起去z城,跟她并肩坐着,掌心里攥着她的。 已经把事情都跟她说明白了,宋林爱也是个聪明的女人,秦秋彦自己说一点儿,钟庆丰再补足一部分。从头到尾,原来是这个模样。 宋林爱只在肺腑中一遍遍的感叹,原来竟是这样。 一滴眼泪跌跌撞撞滑落,知道谁都没有错,可是,却苦了这样多的人。 终于懂得,什么叫作天意弄人。 不到半夜,两个人便到了,一下高铁急急忙忙的去医院。一点儿时间不耽搁,一路都是马不停蹄。 出租车上钟庆丰给秦秋彦打电话寻问情况,告诉他:“我和爱爱马上就到了,江阿姨和江南现在怎么样了?” 听筒里,秦秋彦的声音疲惫:“我妈和江南都醒了,可是,妈不见任何人,也不肯见江南。到现在只有秦凉在陪着……” 若是以往早就睡了,小家伙今天很坚强,一直硬撑着,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也没有睡过去。 秦秋彦挂断电话,侧首看过去,江南坐在江妈妈病房外的椅子上很久了。这一会儿披着秦秋彦的外套,一动不动,很安静。仿佛只要江妈妈没有突发状况,她就能一直这无声无息的坐到地老天荒。 不敢走近去,渐渐理解江南。为什么起初即便知道他就是薄南风了,却不想再跟他走近的原因。 如果不是他用生命换取她,她感到同样刻骨又痛心的恐慌,真可能会一辈子跟他陌路。 只有那样,只能那样。 连他自己都亦恐亦怖,心绪茫然起来。江爸爸那样走了,她是多么的绝望?是现在远远比不了的,可是秦秋彦这样看着,仿佛就已经抵达绝望的边缘了。 那种无力回天的薄弱感,一下让人感受绝顶的卑微。无地自容,连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世界真的无法容纳他?宛如一种无论如何都不该存在的怪物。 实则,他死了……要比活着好。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觉着的? 秦秋彦定定的看了良久,江南像是一座雕像,封印住了。 他转身去外面。 秋夜空气中已经有了微微的冷意,有风席卷着,撼动医院的树木哗啦啦的作响。 有救护车呜咽咆哮的声音,宛如生命垂危。 秦秋彦点着一根烟,打决意戒烟开始,中间就已经很少抽了。只是一直带在身上,有的时候心里犯痒,会下意识摸出来叼到嘴里,并不点着,慢慢的,那种想抽烟的冲动就会缓解。 烟火被秋风撩拨,火光很大,烟气亦很盛,扑面而来,是呛嗓的冲劲。 秦秋彦抽到一半,掐灭在指腹间。喉咙那里哽着什么,慢慢的,竟连鼻骨都跟着酸透了。 纪梦溪得到消息来到医院,刚一转过楼梯,就看到江南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走过去唤她:“江南,阿姨怎么样了?” 江南慢慢回过头,嘴唇很干,起了一层的皮,只说;“在病房里躺着呢。” 肩膀一侧的外套滑落,纪梦溪一伸手帮她把衣服披好。 “我进去看看阿姨,你别在这里傻坐着了,去休息一下吧。” 病房里很安静,秦凉搬一张椅子坐在病床前守着。听到开门声,转过头,看到纪梦溪。 跳下来跟他打招呼:“纪法官,你来了……” 纪梦溪能猜到为什么只有秦凉一个人在照顾,看他小眼睛已经熬红了。真的不早了,已经过半夜两点多了,一个孩子怎么受得了。 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秦凉乖,你去跟江南休息吧,这里我会照顾,你不用担心奶奶有事。” 见秦凉站着不动,蹲下身。 “我说的话你还不信么?我一直讲信用,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说会帮你好好照顾奶奶就一定会,要是不相信,你明天早上过来看一看,我是否还在这里没有离开。如果我食言了,你以后可以随便的看不起我。怎么样?” 秦凉终于肯妥协,走到床边说;“奶奶,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江妈妈一直是没有睡的,却坚持闭着眼睛不说话。 秦凉一出门,纪梦溪坐过来。 江妈妈知道是他,所以没有歇斯底里的下逐客令。 她现在不想见人,也不想说话,却再没有力气对每一个人说不,就只能这么静静的躺着。 纪梦溪什么也没说,把被子帮江妈妈拉了拉,只说:“阿姨,您休息一会儿吧,睡一觉。我在这里陪您,有什么事就叫我。” 江妈妈仍旧没有发出声音。 很快钟庆丰和宋林爱也都赶过来了。 秦凉老远看到,喊了一声;“钟伯伯……” 钟庆丰快步走过来,抱起他,很心疼的说:“这么晚了,秦凉还没睡,照顾奶奶辛苦了。” 秦凉摇了摇头:“不辛苦。” 宋林爱一看到江南,又开始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把人拉起来,忍不住责备:“不是说你身体也不舒服,还怀孕了……大晚上还不去休息在这里坐着干什么?要让自己也整垮掉才甘心是不是?” 江南抬眸,讷讷:“爱爱……” 宋林爱在电话里都听秦秋彦说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请她帮忙来照顾。毕竟江南这些女性朋友里就只剩她了。 “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很担心阿姨。可阿姨现在不是没事么,有什么话等到她平静一点儿再慢慢说。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和秦凉想一想。这么熬,秦凉怎么会受得了?” 江南这才去看秦凉,被钟庆丰抱在怀里。小脸也变了颜色,晚饭没吃,又到现在都没有睡,眼皮很沉,硬撑着看人。 伸手接过来:“秦凉,我带着你去睡觉。” 是啊,江妈妈总算没什么事,至少现在是平静的。总不能在难过正式开始度过之前先垮掉了。 宋林爱要送他们回病房。 钟庆丰一伸手把人拉住:“你还是先去看看阿姨吧,我送秦凉和江南回去。” 他不方便,如果江妈妈知道他是谁了,定然要被当成秦秋彦的帮凶记恨,不是故意惹恼她。 宋林爱想了想:“也好。” 钟庆丰问江南:“秋彦呢?” 江南也不知道这一会儿他去哪儿了,之前还一直在的。只怕最难过的就属他了,连走近一步都是过,唯怕江妈妈看他一眼都会有什么闪失,那时候他要怎么跟江南交代? 钟庆丰把人送回病房,然后说;“我去找找秋彦。” 再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今晚只能在医院里度过了。江南把秦凉放到另一张床上,实在太困了,江南抱着他往病房走的路上就已经睡着了。 江南守了他一会儿,发现睡得很沉,也出去找秦秋彦。 出来的时候,碰到往回返的钟庆丰。 只说:“他不在外面,我把这一圈都找遍了,没看到人。” 江南想:“或许在哪个楼层吧。” 钟庆丰告诉她:“你等着吧,我挨个楼层找找看。” 江南在原地等久了,转首看到楼梯。慢慢的往上爬,不记得上到几层楼了,一抬头,看到楼梯上坐着一个人。 是秦秋彦。 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衣,安静的坐在那里。楼梯间的灯光很暗,感应的,一层一层亮起昏黄如日影的光,很快身后又是一片黑。 灯光亮起来,秦秋彦看下去,也看到了江南。怔了下:“你怎么来了?不好好休息。” 他要起来,江南已经走近。灯光像灰尘一样落了他一身,雪白的衬衣上生起浅浅的一层光,仿佛这个人是会发火的。 而那光亦打在他的发梢,眉眼,及整个轮廓上,朦朦胧胧的一层。 越发显得整个人寂寥又沧桑。 秦秋彦就直接坐在台阶上,江南也挨着他坐过去。 手掌被他牵起,冰冷乍骨。感觉他的手在微微的打颤,不知是冷还是怕。 江南问他:“冷不冷?” 秦秋彦没有回答她,侧首看了她一眼,转过脸静静说:“江南,我想把全世界的好都给你,哪怕搭上我整条性命,我也不在乎。却不曾想,竟给你带来这样多的不好……我对不起你,可……”他的喉结轻轻哽动了一下,语音微微断裂:“可……这不是我的本意……” 即便这样说着话,感应也是失效的。那光骤然灭掉,整个楼梯间再度陷入黑暗中。 有一滴液体落到江南的手背上,是带着温度的,滚烫滚烫,似要烫伤她。 黑暗中他倾身过来拥紧她,江南听他嗓音沙哑的说:“对不起……”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074)她会保护他 江南反手抱住他,就知道他会这么想,会觉得亏欠……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将告诉江妈妈真相的这件事一拖再拖。 到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似乎只有把自己藏在这黑暗的角落里,是他唯一可以做的。 那么残忍又卑微,他连上前安慰一句都不可以。江南知道他的心里什么滋味,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似连走近一步都没有资格,怯懦的移动着步伐,站在人群之外的角落里。那是怎样孤单的一种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不需要他,如同被人排斥在外的孩子……连容纳这样简单的事,都不肯卑微的赐予他。 江南懂得,她什么都懂得。所以不认为这是他的错,反倒怜惜不已。 黑暗中,紧紧的抱着他,感觉他整个身体颤抖得厉害,或许是真的冷真的怕。 江南抬手轻轻拍打他的背:“不要害怕,不是还有我呢。那是我的亲生母亲,就算她不原谅全世界,也不会真的埋怨我。不关你的事,也不是你的错……只要我不那样想,你害怕什么?这一次你只需要远远的站着,就站在我身后,我会保护你,也会让所有人慢慢容纳你。如果你不被接受,那我和秦凉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该指望谁……” 秦秋彦的身体明显怔了下。 即便四周通黑一片,他还是抬起头来看向江南。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只一双眼睛带着晶亮又闪烁的光彩,如同暗夜之中零星的两颗星子,煜煜生辉。 秦秋彦从没在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说是会保护他,而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站在她的身后就好。 长这么大,仿佛这是他听到的最温暖的一句话。只肖片刻,就将他给捂暖融化掉了。 秦秋彦便觉得,这样的江南怎么可能不让他爱到骨子里去。 全世界的人都以为秦秋彦的脊梁足够硬,硬到天塌下来的时候,他仍要顶天立地的站着。 在别人看来他就像个恶魔,是很可怕的一种生物。他会算计人,可以要人的命。于是怒骂嗔怪就像浪潮,把他推到王者的高度上。却不知高处不胜寒,没谁起过,他站在那里,会不会冷?会不会怕? 都以为不会,又怎么会?他该是没有感情的,愠怒的时候可以张开血盆大口,把看不顺眼的人一口吞下去,拆骨入腹。 这样凶神恶煞的人,又岂会知晓寻常人的七情六欲?! 可他们忘记了,他就是个寻常人。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喝人血吃人肉就长到这般大小。他跟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分区,灾难来临的时候会焦躁,惊忪来临的时候会畏惧,也有太多无力回天的时候,他不能将世界玩弄于鼓掌,无时无刻的力挽狂澜……会累,会痛,会苦不堪言,会疲惫不堪,也会像现在这样,太冷太怕了,颤抖着身体悄悄掉泪。 在江南看来,他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男人。也需要被人揽在怀里用体温暖热他,在他疲惫的时候,供一侧肩膀给他靠,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保护他,告诉他没什么好怕的,至少还有我…… 这是她自己的男人,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他的身体是暖的,是软的,是用骨骼和肌肉堆砌成的。什么无坚不摧,刀枪不入,这样荒谬的说法只有那些连人是什么都不懂的简单生物力,才会有的想法。 在江南听来看来,好笑至极。 他比谁都善良,比谁都情深义重,如果不是全世界逼迫他,他无论如何会同世界反目? 江南这样抱着秦秋彦的时候心疼不已,知道今晚她太慌张太虚弱了,一定是把他给吓坏了。 钟笑去公司找钟庆丰要客人名单的时候,才听秘书说昨晚连夜去了z城。 问起来为什么这样匆忙,秘书表示他也不知道。 钟笑从公司里一出来,就给钟庆丰打电话。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马上给离正扬打电话,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离正扬心里“咯噔”一下,也跟着慌了神。 告诉钟笑:“乖,你先把电话挂了,我马上给秋彦打过去问问怎么个情况,是否需要我马上就过去。” 钟笑听话的按下切断键。 离正扬接着就给秦秋彦打,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他已经急得拿上外套向外走,觉得不可避免要过去,万一像当年一样,情况岂不是要糟糕的退回到原点上。 那一年也是突然接到孙青的电话,等到赶过去的时候,江爸爸连抢救室都没有出来就去世了。 秦秋彦却说;“你不用过来了,我妈只是血压上来了,医生说受了点儿刺激,需要静养。只要暂时别打扰她,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 已经是一团糟了,不是人越多越好。太密实了,反倒让江妈妈没法呼吸。 照顾的人有宋林爱和纪梦溪,还有高级看护几人轮班倒换,并不缺人手。江妈妈明显不想见人,起码到现在为止连江南都不允进去。 只能暂时如此,等宋林爱和纪梦溪在中间疏通劝导一下,把当年那些事的苦衷尽可能的和江妈妈说一说,再请求她的原谅。 离正扬听他那样说,想了一下也是。这个时候江妈妈最需要的就是安静,有些事情别人说再多都是枉然,只能她自己慢慢想通。 于是放弃即刻飞过去的念头,告诉秦秋彦:“有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好好照顾江南。” 秦秋彦淡淡说:“我知道,放心吧。” 离正扬又说:“你也不用太揪心了,怎么说都是一家人,现在江阿姨除了你们还有谁啊,不会真的跟你记仇。” 宋林爱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而钟庆丰这个身份亦是敏感。 早上,宋林爱对他说;“要不你回去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阿姨和江南你都不方便照顾,有我留在这里就好了。” 钟庆丰若是走了,也并不安心。秦秋彦和江南现在就像是被屏蔽了,想缓解僵局都不知从何入手。然而怎么说当年的事多少都跟他有关系,他现在走了,只怕入夜觉都睡不好。 “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在这里看着也比较放心。怎么说家都在这里,工作也都安排妥当了,没什么影响。” 宋林爱不再劝说他。 “要是这样那你就留下吧。” 江南在医院里住院养胎,秦秋彦去不了江妈妈那里,便在这里照顾她。 早上在医院的餐厅里吃的早餐,大家都担心江南会吃不下东西,没想到吃的不少,不仅喝了一大碗小米粥,还吃了两个小笼包。 见秦秋彦没有胃口,反倒说:“秦总,给个面子吃几个小笼包吧。你可不要垮下去,我总不能一边给你生孩子,一边还要照顾你吧。” 秦秋彦被她说得哭笑不得,知道她这样也是刻意在安慰他。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江南能打起精神,极积面对现在的不安局面,其他人也就放心了。 江南想好了,等到江妈妈状态好一点儿,血压降下去的时候,无论怎么驱赶她,她都要主动的跟她低头认错。 很虔诚的拜托纪梦溪和宋林爱,说:“现在只能请你们帮忙在我妈面前说点儿好话了,不求她能原谅我,只要让他知道那年那些事是有原由有苦衷的,我就安心了。我妈那个人的心其实很软,我想,她如果了解当年的那些真相了,一定会慢慢的想明白。纪梦溪,爱爱,现在也只有你们可以帮我这个忙了,我先谢谢你们。” 纪梦溪苦笑:“这会儿终于又瞧得上我了,不是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了。” 江南勉强扯出笑:“其实我一直都很瞧得上你。” 宋林爱白眼球抛给她:“给谁客气呢,再这样没人帮你说好话。再说,照顾阿姨也是应该的。”想起来,笑了下:“我看你拜托我和纪梦溪,都不如去求秦凉呢,我觉得他比我们都管用。阿姨没什么精神,一直闭目养神,就秦凉往床边一趴的时候,还愿意睁眼看看他。” 现在也是秦凉在病房里照顾,叫他来吃饭他不肯,非要宋林爱把吃的带过去,他要跟奶奶一起吃。 纪梦溪瞧着,便拉宋林爱先出来了。觉得那样也好,要是劝江妈妈吃饭,估计她不会吃。 但是如果秦凉跟她一起吃的话,多少会吃一些。 所以再回病房的时候,带着青粥小菜,还有鸡蛋回去的。 宋林爱倒到碗里之后,叫秦凉过去吃。拍了拍他的小肩膀示意他让江妈妈一起吃,然后无声无息的退出去。 秦凉端着碗走到床边。 “奶奶,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江妈妈不肯,看了他一眼说:“奶奶不饿,你自己吃吧。”说着转过头去,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秦凉静静站了一会儿,只说:“奶奶要是不肯吃,我也不吃了。我要陪着奶奶一起,怎么能让奶奶一个人饿肚子。” 说着,真把碗放了回去。 江妈妈知道他昨晚就没吃东西,之前宋林爱叫秦凉去吃饭的时候说过了。 再度睁开眼:“秦凉,奶奶不吃是不饿。你年纪小,不吃东西就不长个子。乖,你自己吃吧。” 秦凉趴在床头,用手一下一下的帮她梳理头发。那手小小的,软软的,抚上去的时候却很温柔,就如同一下一下抚在江妈妈的心口上。 看着他,眼里已经眨起泪水。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会是她的亲外孙,难怪第一眼见到就格外亲,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想给亲近。总觉得这孩子的面相看着熟悉,原来竟是豆豆。 这些年过去了,她早就不抱任何的希望,以为他还活着。常常看到别家的小孩子,就忍不住抹眼泪。数算着江南的孩子要是还在这世上,也该多大多大了。 江南没有烧香供佛的习惯,自打豆豆出事,江妈妈每年还是会去s城的寺里烧几柱香拜一拜,只求豆豆再转世,能投个好人家。 秦凉伸手帮她擦眼泪,软软的说:“奶奶,你别哭,我真的一点儿都不饿……我要跟奶奶一起吃,爸爸说,奶奶年纪大了,很不容易,让我要懂得心疼奶奶。所以秦凉愿意跟奶奶一起同甘共苦。” 这样一说江妈妈哭得更厉害,无论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外孙子都排斥不起来。却无法接受当年的事,那些事如同一把刀子割在她的心口上。 江妈妈不忍看孩子挨饿,含到嘴里都怕化掉的心肝宝贝,怎么能看他小小年纪跟着自己一起饿肚子。 勉强打起一点儿精神,让秦凉把饭端过来。 可是喉咙干疼,很难咽下饭去。 秦凉就坐在床上一口一口的喂她,嘱咐:“奶奶,你慢点儿吃,先喝点儿粥。” 江妈妈一边掉眼泪,一边往下捱饭。咽下的仿佛是一堆石头,胃里沉甸甸的。 吃下少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 “秦凉,奶奶真的吃饱了,你快吃吧。” 秦凉见她实在吃不下去了,自己才吃了一点儿,告诉她:“奶奶,你什么时候饿了就跟我说。” 江妈妈觉得累,点点头:“好,奶奶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自己玩吧。” 日子就这样一连过去几天,江妈妈的病情比之前稳定许多,血压慢慢降下去了,其他就没什么太要紧的地方了。 只是精神不太好,还要继续在医院里观察疗养。 宋林爱一直陪在医院里,白天都是他和秦凉陪着江妈妈。给她送饭,陪老人家聊聊天,担心她心事重重闷坏了。 纪梦溪下了班就会过来,然后整个晚上都是他在陪床。 晚上不让秦凉陪在这里,小孩子不能熬夜。即便是这样,秦凉每天都很晚才离开。 只有秦凉的话,江妈妈听起来还会高兴一点儿。而且秦凉是个聪明的孩子,总会有意无意的和江妈妈说到秦秋彦。不会刻意提起来,都是在说其他话题的时候像无意扯到这上面。然后说到秦秋彦这些年如何如何的不容易。不仅一个人把他带大了,他还很想念江南。 秦凉泪眼汪汪的跟江妈妈说起来,就算江妈妈不想听下去,看到秦凉泪眼婆娑的模样,也不忍心打断他。 秦凉声情并茂,说起过去几年有时夜里爬起来,会看到秦秋彦掉眼泪,然后会抽很多的烟,他猜想爸爸的一定是哪里很疼。 还故意扬着湿透的小脸,很天真的问:“奶奶,你说爸爸他那样是病了么?是哪里疼?” 江妈妈转过头擦眼泪,想着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大人心痛的时候,只怕最难耐。 秦凉还说秦秋彦一直告诉他要尊重奶奶,他说老人家很不容易,所以一定要对奶奶很好。 若是其他人说起这些事,江妈妈会皱起眉头,表现出烦燥。说自己累了想休息,任谁都没有机会再说下去。 只有秦凉,江妈妈没法打断他,也想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长大的。以前哪会想着刻意问这些,只知道秦凉没有妈妈,可是家庭富有,就以为这样的孩子都是泡在蜜罐子中长大的。 但这个孩子是江豆豆,就不可能是这样。 秦凉只要说他长大的经历,必然就要说到秦秋彦。他说:“这些年我只有爸爸,是爸爸把我养得这么好。”之后,他便问:“奶奶,秦凉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喜不喜欢?有没有对秦凉失望?” 江妈妈连连点头:“好,好,秦凉最好最棒了。奶奶简直没想到,我的宝贝孙子会长得这样好,你是奶奶的骄傲。看你这样,就算奶奶死了,也能冥目了。” 秦凉就会上来揽住她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我不要奶奶死,我要奶奶长命百岁。永远都和秦凉在一起。我找到江南也找到奶奶了,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了。奶奶,我很早就想知道自己的妈妈什么样,也想像其他的小朋友那样有个妈妈,现在我终于有江南了。” 江妈妈每每听到这些话,都会陷入良久的沉默,躺在床上整个上午,或者整个下午的不说一句话,明显是在想心事。 秦凉稚气的童音每天响彻在病房里,就像一只小猫的爪子,抓着江妈妈的心肝。 秦凉说他和秦秋彦相依为命,他说就是为了等到有妈妈的那一天,他还说这些年他都很想知道自己的妈妈长什么模样,他说现在他终于有妈妈又有奶奶了,感觉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他甚至说,这些年爸爸很辛苦,像江南一样,他要心疼他们一辈子…… 童言无忌,却句句引人深思。 哪一个字不重如千金,江妈妈不傻,知道秦凉不似一般的小孩子,他是说客,有意说给她听的。 不单是秦凉,纪梦溪和宋林爱也会在江妈妈精神状态看着很好的时候,拉着她的手,感叹着说一些无奈。 人活着说来不易,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无可奈何。 宋林爱那一天忍不住感慨:“阿姨,江南这些年是过得很苦。可我现在有的时候也会将心比心的想一想,薄南风那些年又是怎么活过来的?他那时小小年纪,吃的苦头,定然要比江南多几番……” 江妈妈倦了,还是打断她的话。 “爱爱,阿姨想静一静。” 宋林爱只得点点头,扶她到床上去。 几天过去了,江妈妈倒是对江南不闻不问。 从宋林爱的口中知道江南又怀孕了,不会高兴是一定的,却也没表现出半点儿愤慨。 就像江南怎么样,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宋林爱不太敢跟江南说这些事,这一次江妈妈似乎真的很绝望,只怕不会轻易原谅并且接受秦秋彦。 就算不说,秦秋彦和江南也能想象得到。 江南不气馁,尽量让自己放平心态,这几天身体恢复得很好。有的时候故意和秦秋彦说笑,看秦秋彦想心事的时候板着脸。 江南就会上来揪他的耳朵。 嗔怪:“秦秋彦,你真是个难侍候的爷,高不高兴都板着脸,你当医院是公司,医生,护士还有你老婆孩子都是下属是不是?” 秦秋彦倒想对她笑笑,即便挤出来,也是淡淡的。嘴角浅薄的一个弧度就放下,真的装不出。 知道江南也不轻松,就算母女连心,但越是如此,她越该想到,江妈妈这一次是真的伤心欲绝了。 一天吃过早饭,秦秋彦回公司,纪梦溪也回中院上班的时候。江南去找江妈妈的主治医生,问及了江妈妈的一些情况之后。 跟宋林爱说:“我打算去看看我妈。” 宋林爱拦住她:“别去了,阿姨似乎还是不太想见你,等一等再说吧。” 可是,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已经很多天了,连她的肚子又都微微隆起了一些,而江妈妈的身体状况也基本稳定,秦凉那张小脸明显瘦了一圈……抛却这些不说,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纪梦溪和宋林爱也和江妈妈说得很清楚了。连带秦秋彦这些年如何不易的走过来,秦凉更是说得无比细致。 江南知道江妈妈仍旧恨着,怎可能不恨?她和江爸爸生活几十个年头,也是情深义重…… 他们不过就是这世上再平常不过的寻常百姓家,哪里经受得起这样的大风大浪,就跟看电影一样,玄机重重。 江妈妈或许不是不肯接受秦秋彦,她无法接受的,是这整个故事。 但是,都已经发生了,有什么办法? 江南也常常想,如果她没当律师,如果不是年少轻狂,如果……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 不顾宋林爱的阻拦,一脸坚决的说:“爱爱,你不用担心,我要跟我妈好好谈谈。” 推门进来,宋林爱跟着一起。 江妈妈本来坐在病床上跟钟凉说话,看到江南时去马上冷下脸,一张口即说:“滚出去。” 秦凉叫了声:“奶奶……” 宋林爱也在一旁赔上笑:“阿姨,好几天不见江南了,她很担心你,就让她来看看你。”然后叫上秦凉:“来秦凉,跟阿姨出去呆一会儿。” 秦凉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江南。 江南只说:“你跟爱爱阿姨出去吧,妈妈跟奶奶有话要说。” 江妈妈情绪眼见有些激动。难免要有些心寒,从来不知道自己生出的孩子竟然这样不听话。小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一点儿都不听话了。 当年不允许她嫁给薄南风,她一意孤行,谁的话都不肯听。后来狠狠的受了伤,当妈妈的,一颗心都跟着碎掉了。 那个男人间接逼死了江爸爸,可是,无论如何没想到,江南仍旧会瞒着她许多事情…… 江南已经走近来,站到床边,一侧脸颊剧烈的甩向一边,眼前一花,连耳畔都嗡嗡的响起来。 各种吵杂的声音,连头发都散开了,迷乱整个视角,可是不觉得疼。这一巴掌她一点儿都不意外,早料想到了,也是她应得的。 不想惹江妈妈这样伤心,但老人家还是泪流满面。 指着门口的方向,一声声的骂她滚出去,说她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永远再不想见到她。 江南一步都没有动,她说过了,再艰难也会忍耐。这一次一定要把秦秋彦拦到身后去,凭自己的力量让全世界容讷他。 后退一步,跪下来。 江妈妈怔了下,哭得厉害,直嚷着让她出去。 江南静静的跪在那里,不敢顶撞她,唯怕江妈妈这一会儿情绪过份激动再度晕厥过去。 一直等她发泄完火气,渐渐胸膛起伏,平静下来。 江南哽咽了一声,才开始说话:“妈,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爸爸……这些年,我让你失望了,也让你没日没夜的为我操心……”眼泪越发汹涌,就像跪在滂沱大雨中,一双眼睛都模糊的看不清楚。她没有停下来,接着说:“妈,真的对不起……你要打我,要骂我都好,就是别把自己的身体气坏了。” 江妈妈背过脸去,根本不肯看她。 江南哭得很厉害,这些年的悲伤积攒了那样多,破了堤,足以毁天灭地。 她说:“妈,我知道我对不起爸爸,如果不是薄南风,爸爸不会死。那时的你多痛苦,我没了爸爸多可怜。可是……妈,薄南风的爸爸妈妈去世时,他不过只有十八岁,颠沛流离,被人追杀,四处逃亡,他比谁活得都不容易。 当年我做的那些事,伤天害理,就是要遭到报应的。只是我连累了你和爸爸,是我今生欠你们的,还也还不清。如果有来世,我愿意做牛做马,来报达这一世的恩情…… 这些年,薄南风虽然给我带来了很多很多的痛苦,那些痛心可能别人一辈子也不会经历。但是,很多很多的幸福也只有薄南风他能够给我,除了他,任何人都给不了。就算优秀如纪梦溪,也给不了。只能是他,即便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却仍旧可以感觉到幸福。那种感觉让我感觉能活着竟那么好,有生之年还可以跟他在一起。 我想,能让自己有这种感觉的人,此生能够遇到,多么的不容易。只怕就这一辈子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好运,再遇到他。那些痛苦跟那么多的幸福比起来,在我眼中微不足道。所以,我就在想,既然这样难得,可能轮回几世都遇不到,为什么不任性一点儿呢?在可以拥有的时候满足自己的心呢?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一直都要疯傻下去了,不可能好过来,即便活着,以后的人生也要那么疯疯癫癫的过。妈,我没跟你说过,其实过去几年我觉得活着很累,就想干脆死掉好了,一了百了,何必这样勉强。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我无论如何都舍不下。所以我就想,等到你老去的时候,我就陪着你一起,是没打算独自活下去的。 那时候我对整个生命厌倦了,我没了豆豆,没了薄南风,生命已经没有任何的色彩和意义。可是,老天又把他们还给我,我便想要好好珍惜。想给秦凉和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想,即便是天上的爸爸,也不想看到我们这一家人妻离子散。妈,你那么喜欢豆豆,他是天真无邪的小孩子,那样惹人疼爱。过去的薄南风也是,十几岁怎么不是孩子,他也是需要人疼爱的……” 江妈妈双手捂上面,告诉江南:“你不要说了,那些话我不想听。” 她既然说她不想听,江南便不再说。 江妈妈叫她出去,她也一动不动,眼角干涩,甚至不再发出一声啜泣。执拗的跪在那里,又是性子里的那点儿要命的执意。让人想起以前,那么疼痛,可是,即便是疼,她仍旧执意的不肯为自己松绑。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江南要这样疯傻一辈子了。 江妈妈催了她几次,见她不动,便不再理会她,躺到床上背对她。 宋林爱和秦凉在病房外等了三个多小时,仍旧不见江南出来。 秦凉趴到病房门的玻璃上看,见江南一动不动的跑在病床前。 宋林爱也看到了,担心的呼起来:“她一直就在那里跪着么?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怎么受得了。” 要开门进去,被秦凉拉住手。 秦凉更心疼江南,儿子心疼妈妈,理所当然。可是,江妈妈一定更心疼她,这天下哪有父母不心疼孩子的? 而且她知道江南已经怀孕几个月了,如果不是衣服肥大,就快显怀了。前几天因为她突然入院,还动了胎气,这些天也一直在医院里养胎。 江妈妈真恨自己的这个女儿,怎么就生出这么倔强的孩子。一点儿都不听话,也不省心,认准的事情就一根筋的走到黑。 有些心烦意乱的坐起身,看向江南:“你非得把我气死才甘心是不是?要想跪出去跪,别在这里让我看着烦心。” 江南听她这样一说,委屈的瘪了瘪嘴巴,没有哭,只是吸紧鼻子说:“妈,我不是想让你烦心才跪在这里。我是真觉得自己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爸。我这么没出息,没骨气……可是,妈,我再怎么不争气,你还是我心疼我的对不对?这世上你最疼我,所以我才肯在这里跪着,知道你一定会很心疼我,心软的想要原谅我,谁让我没了爸爸,就只剩你呢。 妈,你那么心疼我,也一定知道我多心疼秦凉和肚子里的孩子对不对。但是如果他们的爸爸不被接受,一直要被憎恶着,孩子们又怎么会幸福呢?妈,我知道你和爸不容易,我自己也是当妈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心里到底有多少愧疚,只有我自己清楚。这愧疚压在我的心口像山一样,太痛苦了,我觉得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可薄南风他心中的难过,只会比我的多,他对薄家的愧疚,对我们江家的愧疚,那又是几重山呢…… 妈,他亦口口声声的唤你一声妈,你对他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心疼么?你这样子生气难过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丈夫还活着?还是因为我私自跟他在一起,全家团聚了?还是你太恨薄南风了,一心只期盼他死掉,即便不死,也要我咬牙切齿的恨他一辈子?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么?妈,我不信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我不相信……” 江妈妈怔怔的看着她,她只是难过,一想到江爸爸心口就会痛不可遏。江爸爸死的多凄惨,到最后都没能闭上眼,是她伸手覆上去,哭着说:“老江,你安心的走吧,江南还有我……” 这样一想,这一生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孩子,为了江南。如果江南好好的,当父母的又如何会死不冥目。 可是,她孤单的过一辈子,痴痴傻傻,每天活在痛苦中无法自拔,算什么好? 自然不会有哪个父母会想要自己的孩子妻离子散,能一家团圆当然比什么都好。孩子,丈夫,哪一个都是不缺的,才叫圆满。 但如果薄南风死了,或是江南咬牙切齿的恨他一辈子,他们便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秦凉也不会有一个完整的家,江南还哪来得圆满。 所以,她怎么可能一心期盼薄南风死掉,或者干脆让江南恨他一辈子呢。即便她对薄南风有恨,也不会狠心到这样去诅咒一个孩子。 江妈妈蓦然怔住,可是,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她所想。那她到底在伤心什么,又绝望什么呢? 她真的需要静一静,满是倦怠的说:“江南,你想说的,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是不是?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否则你再这样跪下去,那我就离开这个病房。” 江妈妈这样说,江南才肯站起来。 可是跪的时间太久了,四个多小时该是有了,一双腿早就已经麻木酸痛。起身的时候站不稳,身体一下前倾。最后终于扶着床沿站稳,总算没有跌倒。看得江妈妈都是一阵抽气,叹了句:“当妈的人了,自己什么身子不知道?” 江南脸色苍白,额头上直出虚汗。还是冲江妈妈笑笑:“要是你不生我和秋彦的气了,我就能好好照顾自己了。” 江妈妈冷眼瞧着她,又像是无可奈何。 江南很缓慢的走出病房,一双腿真的不听使唤了,膝盖疼的要命,每走一步都要前倾。 从病房里一出来,一眼看到秦秋彦。又是那样板着脸,俊朗消瘦的一张脸,紧紧的绷着,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眼眸深邃,定定的看着她,就像在看什么怪物一样。 江南发现他眼眶微微发红,那双桃花眸子淡淡的眯着,像被雾汽打湿润色过一般。 鼻骨那里酸酸的,不在乎的笑笑:“秦总,你这样是想吃人么?”伸手就要去抚他的眼角,想调戏他说:“好媚的一双眼。” 结果被秦秋彦一下攥在手中,用力一拉,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很用力,将她的腰都快拦断了。 离得这样近,江南听他呼吸急促。只问她;“为什么这么傻?” 江南抬起脚尖,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嗅他身上淡香宜人的味道。只说:“我不认为这样做很傻。” 如果她这样叫傻,那么当年他岂不是更傻? 问他:“当年我爸爸被气到住院,你给他下跪,在病房外没日没夜的站着,想娶到我,是你的阴谋,还是你心里真的很想娶我?” 秦秋彦回答得很快,没有一丝丝的犹豫:“是真的想娶。” 江南笑起来:“那不就是了,你这样聪明的人,那么傻的事情都肯做。而我这么傻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做傻事了,简直理所应当。” 秦秋彦揽得她更紧些,只是静静的抱着,却不说话。 良久,江南伏在他的怀里,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静静说。 “薄总……”她张口叫他‘薄总’,却没有叫他‘秦秋彦’或者‘秦总’,她说:“你娶的老婆其实没有那么傻,不聪明,但是总不至于傻透了。我料准妈一定会原谅你,而且她并不真的恨你,她只是无所适从,毕竟是我们夺去了她心爱之人的生命。你说我不傻对不对?而之所以平时看着那么不争气,又事事让你操心又头痛,是因为我觉得很安心。只要有你在,我就会想啊,反正这个男人什么都会帮我做,他会打点我的一切,我可以像个白痴一样活着,一点儿脑子都不用,就能生活的很好…… 尽管你骗了我,可是,我现在仍旧这样想,我想过,就算你再骗我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只要你又来到我身边了,我还是要毫无防备的相信你,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信服,相信你会给我最好的生活,把我的生活打理的好好的。你告诉我,你就说,江南,你没有想错,我真的会打点你的生活一辈子。” 秦秋彦捧起她的脸,那眼睛再抑制不住的水花闪烁。 嘴角微微钩起,哑声说:“江南,你没有想错,我真的会打点你的生活一辈子。” 江南当即便笑了,一个很大,很明快的笑意。 微微扬起下巴;“就算你还是骗了我,不论多少次,只要再在一起的时候,你都要对我说这句话,我一定还会义无反顾的相信。” 秦秋彦吸了下鼻子,只说:“傻丫头,你真的傻透了。”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075)会好的 宋林爱发现秦凉一个小孩子,真的很沉得住气。之前江南跪了那么久,他不允她进去,说那样冲进去,江南可能就要白跪了。 本来宋林爱犹豫不绝,考虑着要不要进去。看秦凉一脸坚定的小模样,就真的不敢动了。一直站在门外,时不时看一眼,见江妈妈躺在床上没什么动静,越发沉不住气了。 秦凉站在一边,干脆也不看。 见宋林爱一脸纠结,直接伸手拉她。 “阿姨,你也来这边等吧,省着你看了心里不痛快。”那样子像是怕她一冲动,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直到秦秋彦过来,宋林爱才跟见到救星似的。 几步迎过去:“呀,秦秋彦,你终于来了。你快过来看看吧,江南在里面跪了四五个小时了,她那个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秦凉抬头看向秦秋彦,只是淡定的说:“爸爸,我猜江南一定是在跟奶奶认错讲情呢。” 秦秋彦目色已经变得很深,透过玻璃静静的看着病房里那道纤细的背影。即便别人不说,他也知道江南那样做是为了谁。 他站在那里石化了一般,桃花眸子一点一点眯起来。宋林爱看到他一只手攥紧在门把手上,虎口处泛起青白的痕。动了动,到底没有打开,只薄唇抿得更紧了。 秦凉悄悄的叫上宋林爱;“阿姨,中午了,我们先去餐厅吃饭吧,顺便给奶奶买点儿吃的带过来。” 宋林爱不想走,秦凉就拉着她离开。 “这里有我爸爸,你就不用担心了。” 宋林爱一直被秦凉拖着离开,这个时间点等电梯的人特别多。两个人走楼梯下去,快要进到楼梯间的时候,秦凉忽然站住不动了,盯着走廊的一端看个不停。 宋林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空无一人。好奇问他:“怎么了秦凉?怎么不走了?” 秦凉跟着她下楼,边走边说:“刚才看到一个医生,前几天也看到了,就在江南病房那一楼层的拐角,我从奶奶的病房回来,看到的。” 宋林爱还当什么事,好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是医院,到处都是穿白大褂的医生。而且医生查房时,时而看到某一个是很正常的。奶奶的那个主治医生还是个帅哥呢……我每天都能看到他。而且我还看了他的名字,叫程束。连名字都这么压雅致……” 秦凉侧首瞧她:“阿姨,你不是要嫁给钟伯伯了么,怎么还到处看帅哥。你就不怕钟伯伯不高兴么?” 宋林爱笑起来。 “就算我要嫁给他,我还不能看其他男人了么。” 秦凉哼了声:“阿姨,你最好还是谨慎点儿,否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钟伯伯可不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我想你可以随便花他的钱,他喜欢你,你刷爆他的卡,他也不会不高兴,但他肯定不会允许你随便看男人。” 宋林爱要被秦凉这小家伙笑死了,平时不爱笑,说起话来又是有模有样的,总让人忘记他的年纪,倒有一种语重心长的错觉。 没想到豆豆长到这般大小的时候是这个模样,江南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宋林爱虽然被无端提点,还是欣慰的想。 江南之前跪那么长的时间累死了。 秦秋彦要扶她到走廊的椅子上去坐,江南不肯。秦秋彦耐着心思,问她:“那想怎么?” 江南贼兮兮的一脸笑,眼睛一转就是一个鬼点子:“要不你背着我吧。” 秦秋彦蹙了下眉头:“多大的人了,就不怕丢人么。” 医院白天是个风水鼎盛的地方,只住院部这一边病人,家属,连带医生护士,就人来人往,人满为患。由其中午吃饭的时间,各科室的都出来活动了,人才叫真的多。 江南大无畏的说:“不怕,我脸皮厚。” 秦秋彦伸手弹她的脑袋,嘴上义正词严,对她却是百依百顺,蹲下来,让她趴到背上去。 江南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笑着说;“其实你这样背着我一点儿都不丢人,这里是医院啊,别人会以为我是重病患者走不了路,说不定还会同情我呢。” 秦秋彦微微侧首,冷声威胁:“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江南就揽紧他的脖子,服软:“不说了,不说了……” 那一扇病房门轻声打开,江妈妈本来是想找江南说什么,就看到秦秋彦已经背起江南,慢悠悠的往走廊一端走去。(.) 她没有闪身出来,站到门内一侧,静静看了许久,直到那两人说笑着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其实除了那一天在超市看到秦秋彦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都知道那是她最不想见的人。碍于她的病情不稳,年纪大了,血压又很糟糕,所以秦秋彦并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有的时候病房门开着,隐隐听到他的说话声,听意思是在跟宋林爱或者纪梦溪寻问她的情况,无论白天黑夜,听到过很多次。 江妈妈能轻易辨别出那是秦秋彦的声音,就像江南说的,再不济他叫她一声妈妈。而且叫了很久,想一想,许多年前她对秦秋彦这个女婿不是满意…… “阿姨,您怎么站在这里?” 江妈妈思绪断裂,转过头一看,是她的主治医生程束。 小伙子一表人才,个子很高,穿一身白大褂。笑容温和的看着她。 江妈妈“啊”了声:“没事,出来透透气。” 程束又问:“吃饭了吗?阿姨。” “没呢,一会儿再吃,现在还不饿。” 程束便让她回病床上休息,一直看着江妈妈躺好,才从病房里出来。 秦秋彦背着江南走楼梯,出了住院部的大楼,问她:“想吃什么?” 江南想也不想:“想吃肉。” 秦秋彦要背她去医院餐厅。 江南不想去,吵着吃了太多天医院的餐厅,大厨的手艺太一般,早已经吃够了。 跟他商量:“要不我们去医院外面吃吧,回来的时候给秦凉他们也打包点儿好吃的过来。” 秦秋彦笑话她:“就你馋猫。” 不过去外面吃得开车去,秦秋彦便问她;“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去提车。” 江南脸皮再厚,毕竟这个年纪了。不好让他背着去停车场,这个时间人实在太多了,不是静悄悄的午夜,任由她为所欲为。拍了拍他的背。 “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放我下来。” 秦秋彦将人放下来,朝停车场去。 秋天是个好时节,似乎连天都格外高远。沐浴在阳光中,温暖却不灼热。 江南稚气的把手掌抬起来,五指稍稍分开一点儿缝隙,看阳光从指缝间渗透出来,一点点,却锋芒利锐,明亮异常。仿佛刺得她那双眼微微的睁不开。 她微扬着头,又正对住院部大楼的方向,所以能感觉到有人自窗子上望下来。江南放下手掌看过去,至少五层楼以上,太高了,看不清楚,那一扇窗很快又关紧了。 不等她再看,秦秋彦已经把车开过去,唤她上来。 两人去帝都食府吃排骨,和鸡块一起炖,美味又不油腻,是里面的特色菜之一。以前秦秋彦和江南就来过许多次,中意的不得了。 这回江南一心想吃肉,没什么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菜一上来,江南两眼冒红心。拿起筷子摩拳擦掌:“我先吃了啊。” 秦秋彦把好肉挑到她的盘子里,嘱咐她:“别逮到一顿就猛吃,把自己撑个好歹,肉食不好消化。要是吃不够,晚上再过来。” 江南美坏了,跟抹了蜜糖似的,说话都特别甜:“跟着秦总有肉吃。” 秦秋彦又给她叫了几样别的,都是绿色的青菜,怕她吃不上几块就油腻厌倦了。 江南埋着头专心致志吃东西,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吃的特别多。青菜几乎被怎么动,就算秦秋彦给她夹到盘子里,她也不肯吃一口,只吃肉。 吃得特别开心,之前还有筷子挑吃,吃着吃着,干脆直接用手。反正是在包间里,除了秦秋彦没人看得到,不用保持什么优雅。 是用大号的瓷碗装的排骨鸡块,眼见就被江南吃下去半碗。 秦秋彦眯了眯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秦秋彦家贫四壁,平时不舍得给你买肉吃。” 不停的劝她,少吃一点儿吧,否则下午又会吵着不舒服。 见江南只是吃,根本不听话。不得把桌上的碗收走。 那脸板起来,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能再吃了,这大半碗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江南两只手沾满了油,右手还捏着一块啃得狼狈的排骨,见秦秋彦把碗收走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说话。眼圈一点点红了,嘴巴瘪了一下,眼泪巴巴。 食物对女人有奇效,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吃饱了就会很开心。以前江南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一直吃一直吃,几乎不吃素食,直到自己吃到撑,再难堪的心事,马上就会好了一半,再回家倒头睡一觉,基本上就能痊愈了。 可是,这些年看起来有些失效,原来真的不管用了。她明明撑得难受,竟还是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其实她很对不起江妈妈,生了她这样一个女儿实在太操心了。这些年下来她扯着江妈妈的心,就像扯着一根弹力绳,狠狠的扯着她,真怕张力太大,一松弛下来,江妈妈就要力气全失的瘫痪下来了。 如果不是太爱眼前这个男人了,觉得没有他不可以。她真的不想伤江妈妈的心,不想跟她对着干,怎么忍心看自己的妈妈操碎了心? 只怕换成任何一个男人,她都有勇气有决心一辈子把他藏起来,永远不让江妈妈知道。或者索性就不要了,这样江妈妈至少不会波澜起伏。江南不觉得,这世界上很多人在她心里都有资格和她的家人相抗衡。很少很少,但是,秦秋彦却算一个。 所以,她还得再和江妈妈执拗一回。就像江妈妈说的,明知道她会心疼她,她仍旧做着让她心疼不已的事。 江南就是在让江妈妈心疼,人的心疼了,才说明那一时并非铁石心肠,尖锐一些便可以攻破。 她做了,但是她的心里却很不痛快。 秦秋彦定定的看着她,知道她伤心难过,根本不是为了那一盘子的菜。吃那么多,就真的好吃么?只怕她吃的什么,又是什么滋味,连她自己都是混沌不清的。 江南本来不是特别喜欢吃肉,怀了孩子就更加的不喜欢吃了。今天这样反常,在路上就不停的吵着,他早该想到了。 喉结动了动;“其实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的事,是怎么样的,我真的无所谓。” 江南瞪了一下眼睛,把手中的排骨朝他扔过去。 秦秋彦躲闪不及,正打在他平整干净的衬衣了,当即印下一块油渍。 就听江南激动的喊起来:“秦秋彦,你混蛋。怎么可能什么样都无所谓?你无所谓,我有所谓……你这样,我多心疼你……我难过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我也没有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做。我只是心疼我妈,要她接受所有事情肯定要有个转折的过程,但我知道,这个过程一定会让她很痛苦,要把当年的很多事情想起来。那些想忘而忘不了,却又不敢想起的,只怕通通都要想起来,她年纪大了,是我对不起她……” 她哭得更厉害了,就要说不出话。早就知道这世上难两全的事情很多,她正在很努力的找一个平衡点,让她身边的人都好过。 却不是她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而后悔。 江南就有这样的好处,不论对错,认准了,都会一条路走到黑。而且她极少会后悔,大不了就是认命。 秦秋彦过来抱住她;“我不是不懂你,只是心疼你。不管你做什么,这一回我就乖乖的站在你的身后,让你来保护……老婆,我有时觉得你是人精,算计起我来,远比我算计你时手段高明。明明那么傻,却像一张网,把我网进其中,越束越紧,逃不开。只能越来越爱你,任那些网线入骨三分,怕是哪一天你不肯再爱我了,而我却早已经再逃不开了,停不下。” 分明是她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如果是其他人,他可能不会这样爱。面对花花世界的种种诱惑不迷失心动,或许不会这样避及,宛如心死。除了江南,其他人他甚至视而不见。这世上只有她可以驾驭他,死死的。 江妈妈难过,江南也难过,这是不可避免的人之常情。 不过吃一顿饭心情真的好多了,也可能是哭过之后,得到发泄。 而且难得秦秋彦可以这么乖巧,愿意全心全意听她的话,安心的等她化腐朽为神奇。 回去的时候,打包了几道招牌菜回去。 秦凉心眼很多,知道江妈妈今天中午没怎么吃东西。从秦秋彦手里一接过,直接就去江妈妈那里现宝了。 宋林爱把空间给那对祖孙让出来,在江南的病房里啃骨头。 这样一算,宋林爱来z城已经十来天了。钟庆丰也是早几天才回去,没办法不回去,工作上的事可以让下属去做,他遥控指挥几天没有问题。 但是离正扬和钟笑的婚期再即,钟笑这边就钟庆丰一个家人,这种大事,他躲得远远的怎么行。 江南知道宋林爱和钟庆丰本来也在商讨结婚的事,钟庆丰已经去宋家拜访过了。 宋林爱的父母不排斥钟庆丰,有些现实问题当老人的不得不考虑。宋林爱年纪一天一天的长上去了,又是个离过婚的女人,托人介绍过几个对象,都没有成。 对方听宋林爱离过婚,年纪多大,倒是肯见。可是,一见到她长得漂亮,又会下意识怀疑这个女人可能不会正儿八经的过日子。 就算对方满意,宋林爱也不肯。心烦的时候跟江南抱怨过,倒不是说自己多好,但是肯定也不喜欢被人当成滞销品处理,或者干脆当成垃圾往出丢。 如果一个女人面对这种惨境的时候,还真不如一直单着。 宋爸爸宋妈妈见成功的可能渺茫,却又不能鼓动她就一个人这么过下去。难得钟庆丰这种条件的人肯对宋林爱这么好,而宋林爱心里又想着钟庆丰。要是真能结婚在一起,当然比什么都好。 所以,当钟庆丰上门的时候,他们看到的不是前仇,而是一缕曙光照进宋家。一起吃了一顿饭,钟庆丰针对几年前的事恳诚的道了歉,然后当着两位老人的面保证,以后一定会对宋林爱好。对宋林爱的孩子也是,明确表示如果于家同意,愿意把小九接过去抚养,决不会食言。 宋爸爸宋妈妈得了这样的保证,心里更满意了。 撺掇着两人早点儿把事定下来,如要不是江妈妈突然住院了,钟庆丰或许真有可能采纳钟笑的建议,一起把婚礼办了。 江南很过意不去,就说:“爱爱,我妈的病情现在也稳定了,我就可以照顾她。你回去吧,选个好日子赶紧跟钟庆丰把婚结了。” 宋林爱吃着东西含糊不清;“怎么?你这是在撵我?还是怕晚一点儿钟庆丰反悔,不肯娶我了?”她翻了个白眼:“亏你还是我的死党,就这么不相信我的魅力。如果要是因为这个事,他不肯娶我了,说明他这个人不靠谱,我更得庆幸抽身早,没上了他的恶当,误了终身。” 江南哼了声:“宋林爱,你就瞎扯吧。” 宋林爱嘻嘻的笑起来;“我说真的呢,你还是让我在呆几天吧。阿姨要是出院了,我就去家里陪她住几天。正好开了这么多年的店,早就累得筋疲力尽了,趁着这段时间理所应当的关门歇业,也能自由自在的喘口气。你是不知道现在做生意有多么的不容易,整天累得跟条狗似的,一年也赚不到什么钱。赚得还没压得多……对了,有一些衣服不卖了,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扛过来,在家里带孩子穿。” 江南靠过来,跟她开玩笑;“有没有男装,带孩子穿。”见到宋林爱瞪直了眼睛问她;“你的意思是以后孩子秦秋彦带?” “怎么了?是他自己想带的。” 又问宋林爱:“有没有想过,结了婚在家做全职太太,不让自己这么辛苦了?反正你们家钟庆丰有得是钱,就算你什么都不干,也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一边儿去。”宋林爱拿胳膊肘儿怼她:“我才不当全职太太,说白了,全职太太那就是黄脸婆的前身,跟个保姆有什么区别啊。你别鼓动我,你们家秦秋彦更有钱,你自己也是个富婆,你怎么不说在家里当个全职太太呢。” 江南摇头:“这个我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秦秋彦走进来,正听到宋林爱这句话。 飘飘的笑了声,慢条斯理:“这个她真不行,全职太太的前提是,至少会做家务。而我们家这个,会做的至少要除了家务,她没有这样的天赋。” 宋林爱马上对秦秋彦的精辟发言佩服得五体投地。 强烈表示赞同:“还别说,江南她真的不适合。” 秦秋彦要带江南出去晒太阳,中午吃太多了,怕她躺到床上就睡,或者窝在病房里不动弹,胃承受不了。 把外套拿过来,帮她往身上套。 “走,跟我出去走一走。” 江南不想动,拉着宋林爱八爪鱼一样:“我不去,我要跟爱爱聊天。” 宋林爱一脸嫌弃的把她的手指根根扯下。 “谁想跟你聊天了,你还是跟你老公出去吧,也就他不会嫌弃你,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她白天值班,还好一些,有秦凉和护理帮着照顾,其实不怎么累。而且大多的时候江妈妈会躺在病房上睡觉,离开一时半会儿都没有问题,不用时时看着。 觉得最辛苦的要属纪梦溪,他白天要上班。调来z城了,连个厅长都不是了,白天帮的要命。一下班饭故不上吃,直接就来医院替班,都是在医院餐厅凑和吃。 本来是个挑食的人,早听江南说过,现在也是什么东西都咽得下,那样子能填饱肚子就行。 宋林爱给纪梦溪打电话,告诉他:“你今晚别过来了,回家休息吧。我在这里就行,再说有看护呢,不用人守着依阿姨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没事了。” 纪梦溪下午要开庭,刚从办公室出来,往刑庭里去。 只说:“没事,晚上我还过去。要开庭,先不跟你说了。” 宋林爱马上说:“真别过来了,是阿姨让我给你打的电话,她这几天总是催我劝你别来。我就知道你不肯,所以今天才说。” “没事,阿姨跟我也说了。不累,在医院又不是不能睡觉。” 他挂了电话。 宋林爱拿他没办法,只能由他去。早知道纪梦溪是个犟脾气,否则不会这些年一直死心眼的单着。不论别人怎么说,都是一意孤行。 而且他这个男人在这件事上不容妥协的态度才叫人服气,不想找,谈也不想,就算别人给介绍,却明确表示没那个意向,见个面聊一下都不肯。 宋林爱这些年销声匿迹,大都听孙青说的。一直跟她喟叹,纪梦溪真是个好男人,只是当年没pk过薄南风而已,落得个心死成灰的地步。 啧啧道;“你说纪梦溪那么极品的一个男人,不会性取向有问题吧?” 宋林爱就说:“性取向有问题倒好了,怎么也比现在强。” 但一切都太明显了,纪梦溪这个人明显就是太较真了,非卿不可。 看似秦秋彦也这样,纪梦溪却偏偏没有他的这个命。 去江妈妈的病房里,秦凉已经哄着江妈妈吃下一些东西。 程束来查房的时候,说江妈妈身体恢复得可以,再观察两天,如果确定病情稳定,就可以出院了。 宋林爱送医生出去:“程医生,谢谢你了。” 程束笑笑:“不用,应该的。” 宋林爱转回来,见秦凉已经掏出书准备给江妈妈讲故事了。 小家伙鬼心思实在多,平时跟其他人不怎么亲近的样子,偏偏对老人家肯用心,哄得江妈妈在这种阴郁的时候还忍不住眉开眼笑。真是立了大功,如果没有秦凉,不仅江妈妈的病没这么快稳定。这一次的难关也会很难过去。 但有了小孩子就不一样了,就算江妈妈闭起心思不看不想,也不会不顾及小孩子。何况除了秦凉,江南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对于江妈妈而言,简直就是沟通感情最好的法宝。 宋林爱搬着张椅子坐过来跟着一起听。 “秦凉进故事超级棒,阿姨也来饱耳福。” 江妈妈见有人夸秦凉,简直喜上眉梢。 “秦凉这孩子啊,就是聪明,反正不像江南。江南小的时候可没秦凉这么聪明,差远了。” 宋林爱马上举手说:“阿姨,我证明,江南的确没秦凉聪明。”想起来,侧首说;“秦凉,你好多天没去上学了。现在奶奶身体状况挺稳定,刚才医生还说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这里有阿姨,你还是从明天开始上学吧。” 江妈妈也说:“是啊,秦凉。是奶奶不好,这一病把你的学习都耽误了。” 秦凉不以为意。 “没事,等奶奶什么时候出院了,我再去上学。一点儿都落不下,老师讲的东西本来我就会了。爸爸教我的东西比那多多了,而且他每天都会教我学东西,在哪里都一样。” 他也一副有了秦秋彦,就像得了法宝一样。 ------题外话------ 丫头们,今天少更点哈,太累了~嘻嘻~缓一缓神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076)热切的理想 宋林爱有意说:“秦凉真的比一般的小孩子聪明太多了,我们家小九哪会这么轻松,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还是感觉吃力,主要是现在的孩子学习素质普遍都太高了。(.)哪有秦凉这样学习来漫不经心,却跟玩一样,一看他就是随秦秋彦。”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看江妈妈的脸色。 见江妈妈只满意的看着秦凉,没有什么其他不满情绪。宋林爱才敢多说一些:“其实孩子有个向样的人辅导很重要,不得不说秦秋彦是个正牌的好爸爸。很少有人能做得像他那样,工作家庭两不误。” 总算提到那两个人的名字时,江妈妈不会立刻皱起眉头,表现出排斥,宋林爱抓紧机会有心游说一下。 说得多了,到底被江妈妈岔过去。 像起来问她:“梦溪晚上还过来吗?” 宋林爱说;“过来,我给他打过电话了,告诉他直接回家不用过来的。可是纪梦溪不听,非说下了班还要过来。” 江妈妈叹口气:“我这么一病,把大家折腾得不轻。真是辛苦你和梦溪了……”又伸手抚秦凉的小脸:“还有我的宝贝秦凉,照顾奶奶也累坏了。你看,这小脸明显瘦了。” 就跟掉老人家的心头肉似的,平时调着花样的做好吃的,无非想秦凉胃口好一点儿,能多长个子多长肉。 秦凉扬起小脸,一副不知道愁苦滋味的小模样:“照顾奶奶,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辛苦。以后我要一直呆在奶奶身边照顾奶奶。” 这一句话说得江妈妈又要掉眼泪了。 宋林爱一边看着,不得不感叹,这小家伙的催泪本事了不得。 告诉秦凉:“不说了,再说奶奶又要感动得掉眼泪。我们都知道秦凉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以后江南生宝宝,照顾奶奶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一下午和乐融融,江妈妈竟没有中场吵着去睡。精神真的越来越好了,时不时就听到病房中发出的笑声来。 秦秋彦就树在病房的门外,一个人,每天都要来几次,静静的站着,肯定不能进去。 连过往的护士都认得他了,老是含一根烟在嘴里,却并不点燃,不是个没有公德心的男人。况且是个亮眼的大帅哥,让人下意识想要偏袒。 几个小护士私下里会讨论,问:“是不是哪个男明星啊?” 就有同事说:“怎么可能,这么帅的明星看过了会记不住?再说明星不是都跟做贼似的,来医院戴墨镜,口罩全部武装才正常吧?” 一个小护士红口白牙便笑起来:“也是哈,我猜他正在戒烟。不过就算他真在走廊里抽一会儿,估计我也会装作视而不见。” 其他人哄笑她:“你就是个大花痴。” 纪梦溪下班过来时,江妈妈叫他到床边坐。 先问他;“吃饭了吗?” 哪有时间吃,开庭的时间就很久,一结束,换好衣服直接就来这里了。 每天都是如此,早上的时候早走一会儿,回家洗澡换衣服,然后接着去上班。 “没呢,一会儿去医院餐厅吃。这里的饭还可以,物美价廉,我吃着还挺顺口。” 江妈妈忍不住骂他傻孩子:“哪有人说医院的饭好吃,再说,这里的东西再物美价廉,能及上你们单位的?你就别再安慰阿姨了。这些年阿姨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要你这么照顾,心里真的过意不去。你每天这样奔波,阿姨看着怎么会不心疼呢。你听阿姨的话,这两天就回家好好睡,不用在这里陪了。医生都说我再这两天就可以出院了,等到我回家的时候,你哪一时想去了,阿姨随时欢迎。” 好说歹说终于把人劝回去,再不走,巨大的心理压力江妈妈也要承受不起了。纪梦溪见江妈妈的状态似乎真的很令人满意,才勉强松口。 “那好吧,阿姨,我今晚不回去睡。不过现在不着急,我陪你一会儿。阿姨,我们聊一聊吧。” 这些天都想这么正儿八经的跟她聊一聊,可是,江妈妈不给他这样的机会。能把当年的事说出来,已经是顶着风头上了,哪有什么机会可以开口让江妈妈理解一下江南的难处。 今天纪梦溪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江妈妈没有将他的话挡回去。 靠到床头上,静静说:“梦溪,你想跟阿姨说什么,就说吧。” 她知道纪梦溪是个心里很有数的人,但凡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是经过大脑深思熟虑,不会像其他人时而信口开河。好比之前跟她说几前年的事,就在江妈妈情绪那么糟糕的时候,宋林爱几乎没有办法了,纪梦溪还总能在江妈妈极限爆发之前寥寥数语就将几年前的是是非非表述清析。 纪梦溪握住江妈妈的手,有些无奈的笑:“阿姨,你知道我对江南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思。这些年我也争取了,别人或许不觉得,实则我为江南做那些事情就是在争取她。其实江南她也是知道的,尽管她不说,可她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说我争取到了,或者做的那些足以改变她的心意,她会向我靠近来。可是,阿姨你也看到了。她不仅没有靠过来,这些年只有意态更加坚决的将我向外推。足以说明一点,我真的是不可以。我倒觉得自己在她那里是有优待的,尽管许多年前我伤过她的心,但至少我在她身边守了这些年……” 不是他自作多情,感觉良好。是他了解人的心思,知道一个女人在等不到那个真心要等的人时,再也等不到了,便会有生出这样绝望的妥协。想着,反正不会是他了,就算不是眼前这个也会是别人,而他在江南的眼中该是有许多的‘至少’,所以纪梦溪才会以为,自己在江南这里是存在优待的。 这不是他的想入非非,是一个女人的人之常情。就因为有了这样的人之常情,这天下才有那么多的人可以乘虚而入。 可江南这一次是反常理了,存有优待的人不止他一个,她却一个都没有选。 “阿姨,江南她那样,其实是已经想好了,根本就是打定了注意。不论她等的人是否等得到,她不在乎,也不打算回头了,有的时候她真的就是那么死心眼。可是,她明明非那个人不可,最后看到秦秋彦的时候却心动了……” 纪梦溪“唔”了一声,隐隐的头疼不已,放慢语速平静说:“我还没跟你说过,其实早在江南碰到秦秋彦的时候并不认识他,就像她不认识秦凉,最早她真的不是瞒你。(.好看的小说)可是,她爱上秦秋彦了……用短短的时间就可以。明明心死了,却可以……这一段时间我反复在想,原来真的是非他不可的。 我不敢同她走得太近,只怕最后成了魔,要么是我伤了她,要么是她厌恶我,这两样哪一样我都不想看到。可自己不是圣人,即便看透了,也不想为秦秋彦说几句好话,却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真的只有秦秋彦给得了。其他人哪怕倾尽所有,都换不来她的真心。而江南就是一个死心塌地看重真心的人,否则就宁愿不幸。” 相信江妈妈和他一样,最怕看到的就是她的不幸。 纪梦溪同江妈妈说了不少,走后,江妈妈也想了不少。 江妈妈想过江南还年轻,以为走过一段路,还会找个人重新过日子。但是,今晚纪梦溪却说了,不会有那么一个人。 自己生的女儿,到底多么执拗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江南自己也说了,她说她累了,对人生充满倦怠,是准备等她百年之后陪着她一起的…… 江妈妈恶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没想到江南竟动过这样的念头。 听江南说起来的时候,心头狠狠颤了一下,江南她真是太傻了。 当晚纪梦溪离开。 从病房里出来,在走廊上见到秦秋彦。两个人到外面去聊,夜有些深,即便是医院,也略微安静下来。 纪梦溪抽出烟,要递给他愣了下,含到自己嘴里点燃。 秦秋彦先说话了:“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纪梦溪吸了两口烟,时至今日,这样感激的话要从秦秋彦的口中听到,无论如何都不是个滋味。 烟气漫进口中,是苦涩的味道,纪梦溪甚至想着,是不是自己也该戒掉了。 他抬起眸子看他:“不用谢,我这样做是冲着跟阿姨的交情,不是看任何人的面子。” 亦不是为了任何人。 秦秋彦淡淡的钩起一侧嘴角:“无论怎么样,总之要谢谢你。不单是现在,这些年也是。” 纪梦溪径自抽着烟没搭话。 其实他不相信是自己命不好,不及秦秋彦。怎么算,他的人生都算一马平川,是秦秋彦的那些坎坷远远比不得的。他生长在太平盛世中,只要他想,随随便便就可平步青云。哪里会不及他? 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幸福。 纪梦溪抽了几口烟,反倒像喝醉酒的人。忍不住想要问出来:“是我给她的少了么?有什么东西是你能给,而我给不了的?” 秦秋彦漫不经心的垂下眸子,其实纪梦溪能给江南的,一点儿都不少,也不会比他少。 至少纪梦溪不像他,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连长相厮守,都得被迫无奈的分开。如果不是遇到江南,肯死心塌地的认准他,如若只是一般的女子,秦秋彦想,现在她或许早已经不是他的了。除却纪梦溪还有离正扬,有那么多家势清白的世家子,肯全意全意为她好。她随意一个选择,都要比现在好。 庆幸那是江南,时隔一个痛不欲生的五年,仍旧甘愿陪他到最后。 零丁的星光之中,秦秋彦一双桃花眸子半含秋水一般。 只说:“因为那是江南,你当年的错过太致命了,足足的给了她一个转身离开的时限。”所以,当年离开的时候他也是怕的,总算他不是背弃,对江南来说,他如同没有离开过,至少在她的心中寸步不离。 “而且我跟你不同,我对她的爱,不只是心里有她,远远的看着,只要她过得幸福就好。我对她的爱是一心一意的,就容不得她有半点儿的分心,当我用尽全部力气去爱她,肯拿生命换她的时候,就无法容忍她的心是向着别人的。只要她肯爱我,怎么样都好,哪怕无理取闹,哪怕在我身边一辈子折磨我,她都必须是我的。即便幸福,也要是我给的。我不会只是远远的看着她成全她,哪怕要她碎在我的怀里……那也是我的,这就是我的爱。” 纪梦溪往回走的路上,双手握着方向盘轻轻颤。没想到秦秋彦会对他这样坦率。他的爱是激烈且带有毁灭性的,容不得江南心无旁骛,否则会怎么?只怕秦秋彦真的要带着她去死。 不得心生感叹,他给江南的,能给江南的从不比别人少。只是,他心软了那么一下,什么都忍着,不管多苦多累,也是咬紧牙关在承受着。再多的死心塌地却没能及上秦秋彦的一个毁天灭地,成了江南心中的独一无二。 或许她就是那样的人,要么爱,要么死,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纪梦溪难过得仿佛就要窒息,车子开得缓慢,不长不短的一条路,从医院到家,不过二环到市中心的距离,却直到半夜才到家。 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半夜两三点了。一点儿不比守在医院轻松,腕表就扔在床头上,静夜如水,发出均匀不息的滴答声。 婚期再即,离家上下忙作一团。 离正扬却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z城,听说江妈妈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不会害怕吵闹。 而他怕这个时间不去,婚期一天天逼近就真的没有机会过去了。 黄宇也有这样的打算,听离正扬要走,打电话过来,要跟他一起结伴同行。 两个人都呆不久,一个要赶回来结婚,一个要照顾孕妇,真的很忙。 一说去,时间即刻订下来,打理完一天的工作,就坐晚上的航班过去。 钟笑也要跟着,很长时间没回z城了,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的事,很想回去看一看。 而且自打离正扬去了趟z城再回来,说江南有意让秦凉娶黄家女儿之后。她整个人生理想都似颠覆了,一心想着生女儿,擦拳磨掌,奋发图强,立志要给秦凉生出个媳妇来,不能让黄家占了先机。 这个非人理想日日夜夜激发折磨着她,几乎要将她给逼疯了。 现在就算离正扬不把她怎么,钟笑也会主动送上温香软玉让他怎么。离正扬一边对她有这样的觉悟表示满意。 一边又担心她的理想太过热切,整个人再魔怔了。于是,便时常安慰她:“媳妇儿,别着急慢慢来,丛瑶先生孩子又怎么样?没准他黄宇命中无女,一生就是个儿子呢。” 钟笑不似他这么想得开,还是哭丧着脸:“那万一秦凉要是喜欢男人呢?丛瑶生个儿子,岂不是正中了秦凉的下怀?” 离正扬嘴角抽搐了一下,蹙起眉头说:“以我对秦凉的了解,觉得那不可能。” 钟笑就跟他讲,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比如,她说她从小就想当个女汉子,这样长大了可以反过头来照顾钟庆丰,还能撑起整个钟家,这样一来钟庆丰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她有些绝望的看着离正扬:“但你看,我长得温柔如水的,还这么有女人味,哪里像个女汉子。” 离正扬嘴角接着又抽搐了一下,没说话。 钟笑就接着以例服人。 她说:“我上学的时候成绩一直不错,在班里总能当个小领导之类的。大学读的也是名牌,当年不仅没有挂过科,各门的成绩皆是一流,每年都能拿奖学金。按理说我这么惠外秀中,蕙质兰心的女强人,将来必要成一番大器才是啊。结果你看我,套句秦秋彦的话,如果我们老钟家的祖坟上不冒青烟,我再跑十年的龙套能出人头地,也是奇迹了。” 离正扬沉吟了好一番,能说的话只有这句:“秦秋彦的嘴巴实在太损了。” 钟笑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挺损的,不光他那张嘴巴,其实他那个人也很损。” 一说到这里了,忽然又来了灵感。 拉着离正扬的胳膊,举最鲜活的例子给他听。 “我听我哥说,江南是很爱秦秋彦的,定然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所以才肯这么死心塌地的喜欢他。可是,事实上是怎么样的呢?江南哪里是碰到绝世好男人了,她真的被坑了,秦秋彦那样的男人……”钟笑连续更换了几个词汇,掂量着想找个最能修饰秦秋彦本质的,从衣冠禽兽,到人面兽心,再到老奸巨猾,丧心病狂……最后她发现哪个都不足以,不得如上所述。 “总之,就秦秋彦那么一个败坏的男人,却仍能被人误以成是最好的。就足以说明这世界上的事,不是哪一件都能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还有很多是超出人们想象和预料的。就好比,你觉得秦凉不会喜欢男人,可万一他真的就喜欢男人呢?而丛瑶又恰好生了一个男孩儿,岂不是为秦凉量身定做的。” 离正扬这样头脑清析的男人,最后也免不了被钟笑给绕糊涂了。难怪她做翻译总是出不了头,定然出不了的。既然被拉去当翻译,就说明对方的语种一定是当事人所不熟悉的,才需要她给翻译成能懂的。她再这么一绕,本来就懵懂无知的东西,便不愁更糊涂了。 他问钟笑:“你有没有打算换个职业?” 钟笑斩钉截铁:“没有,我觉得我很适合这个行业,我只是没有遇到千里马而已,有朝一日总能混出头的。” 然后书归正传,告诉离正扬:“我们真的不能掉以轻心,否则秦凉就要是别人的了。” 离正扬只是不解:“听你这意思,似乎是男是女,都有可能是为秦凉量身定做。但丛瑶现在已经怀上了,就算我们两个累死在床上,也不可能比黄宇家先生出孩子,照样不是要把秦凉让给他们家?” 钟笑不这样想,要再给离正扬做一番解说。 她说:“那可不一样,我们趁秦凉现在心智不成,不明确自己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的时候赶紧生一个,就像小孩子认第一口奶那样,指着我们的孩子明确告诉他,秦凉,你看好了,这就是你将来要娶的人,只能是她。如此反复训练,黄家还是占不到什么先机的……” 她的理论实在是太强大了,又要罗列出类似的例子想让离正扬心服口服。 离正扬在她理论出口之前,一下将她按到床上:“别说了,我们还是做点儿实际的,生吧。” 以后只要钟笑一提抢占先机的话,半个字不用多说,离正扬马上身体力行,将人按倒在床上用实际行动告诉她,那些道理不用讲,他什么都懂,并且很乐意极积配合。 只是钟笑这肚子一点儿动静还没有,时间掐算得也很好,哪里像电视小说里说的那么神奇啊,上一次床就能带球跑,头彩哪是那么容易中的。 于是,一听说离正扬要去z城,她灵机一动,就打算跟着。 要在生出孩子之前先将秦凉安抚,告诉他,小小年纪不能被美色迷惑,不等一等,怎么知道好的在后头呢。 三个人到医院之后,才给秦秋彦打电话,问他在哪个病房呢。 然后直接上去,先去看的江妈妈。提了大堆的礼品,摆了满满的一柜子。 一进病房,宋林爱吃了一惊:“呀,怎么这么全?没听说要过来啊,果然财大气粗,把z城搞得跟你们家后花园似的。” 几个人先跟江妈妈打过招呼,寻问过病情,才有时间答理宋林爱。 黄宇看了一下,将钟笑扯出来。 “看到没,这就是你嫂子,伶牙俐齿的,你哥到底有什么想不开?” 钟笑可不是个胳膊肘儿会向外拐的人,马上跟宋林爱站到一条战线上。 一致对外:“我嫂子怎么了?我就喜欢这样的嫂子,我哥也喜欢这样的,我们全家都喜欢这样的,你管得着么。” 黄宇俊眉拧紧了,不好跟妇人纠缠不休。 瞪了离正扬一眼:“瞧你娶的这媳妇,也不怪人家秦凉说你口味重。” 钟笑叫起来:“哎,秦凉呢?怎么没看到人。” 他们是晚上过来的,时间不早了,秦凉去休息了。医院的休息室,这些天秦凉一直这么睡。 宋林爱说:“去睡了,也是才走。孩子小,撑不到太晚就困了。” 钟笑没想那么多,又问:“那秦秋彦和江南呢?怎么没见他们?” 离正扬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次却不拦着钟笑,任她没头没脑的问下去。一直盯着江妈妈看,在老人家的脸上只是看到一丝愕然,倒没有别的类似恨意或者愤慨的东西。 有的时候,人耿耿于怀的,不是因为恨,只是意难平。 其实自打江妈妈住院,这间病房那两人跨进来的次数有限。 江南堂而皇之进来一次,在地下跪的比站的时间久。之后又来过两次,试探性的,第二次比第一次呆的时间久一点儿,似乎想看江妈妈会不会将她打出去。 至于秦秋彦,没在江妈妈面前出现过,就连自己也把自己看成是恐怖份子,怕现身了,江妈妈一个急火攻心再旧病复发。 但江妈妈知道,趁她睡着的时候他绝对进来过,那步伐很轻,却像是男人的,站在床边看着她,以为她睡着了,只是静静的看着不说话。有陪床的,看到他了也不说话,像是心照不宣。 那样子反倒让江妈妈一下子觉察出,是秦秋彦进来了。 时间真的不早了,看过江妈妈恢复得可以,几个人很放心了。不想打扰她休息,就打算先去看看江南和秦秋彦,然后找酒店住下,明天上午再来看她。 江妈妈知道离正扬这个月就要结婚了,豪门举行婚礼,又是离家的独子,排场一定小不了。要张罗筹办的事情很多,还来看她,心里过意不去。 他们出去前说:“阿姨这一病给你们找了不少麻烦,知道你们很忙,现在难脱开身还跑来看我。其实阿姨没什么事,就是血压上来了,老年人几乎都这样,马上就能出院了。你们明天上午也别来看我了,都快回去忙正事吧。” 黄宇冲江妈妈眨眼睛:“阿姨,我不结婚,没你想的那么日理万机。” 离正扬笑笑:“我也不忙,阿姨,早该来看你了,一直拖到现在,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你早点儿休息吧阿姨,明天我们再过来。” 他们去江南的病房。 秦秋彦接过电话就跟江南说他们过来了,没人休息,都在等着。 一进门只离正扬和黄宇两个人。 黄宇进来就在秦秋彦的胸口捶了下,调侃:“还是你厉害啊,小小年纪,两个孩子的爸爸了,跟你真是没法比。” 又冲江南吹了声口哨:“上次吃饭还跟我装,以为你借酒了呢。怀上了这么大的事不跟我说,女王,可没你这样的。” 秦秋彦扯着他的肩膀拉离江南。 “是我让他怀上的,有什么话跟我说。” 黄宇横极了:“你谁啊,我跟你无话可说。” 离正扬笑了声,告诉他别闹了,已经这个点了,看过江南还要去酒店休息。 秦秋彦问:“钟笑呢?不是说跟你们一起过来的。” 离正扬说:“去看秦凉了,说孩子睡了,她也非去看。她很想秦凉的,在家的时候老是惦记他。” 宋林爱跟钟笑一起过去的,就算他们不来,这个点也该去陪秦凉休息了。每天秦凉睡之前秦秋彦会标准的教他学一会儿东西,直到困了想睡觉,宋林爱直接过来,跟着秦凉一起休息。晚上秦秋彦会在病房照顾着,连带江妈妈那边,也会守着。 钟笑见过秦凉就开始抹眼泪,趁秦凉睡着差一点儿没把别人的孩子抱走。 想着反正秦秋彦和江南这些天忙的团团转,江妈妈病了,也没人照顾秦凉。干脆她抱走得了,以她这么博学多才的程度,秦凉跟着她,完全不用上幼儿园。 宋林爱拦着她没让抱,告诉她:“你还是去跟秦秋彦和江南商量一下吧,再说把秦凉吵醒了,他脾气大着呢,这辈子都不想理你也有可能。” 钟笑不能硬来,只得去江南的病房跟秦秋彦商量。 秦秋彦就那样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转首看向离正扬,慢条期理:“这疯女人谁家的,是你的吧?马上把她带走。” 钟笑就要指着他骂。 秦秋彦只是说:“你再不把她带走,别怪我翻天不认人。” 离正扬只能拖着自己的老婆往外走。 钟笑在医院里喊破喉:“秦秋彦,你这样,小心我将来生了女儿,不给你儿子当媳妇……” 秦秋彦凉凉道:“你生的女儿谁敢娶。” 江南抬手打他的胳膊:“你就不能跟钟笑好好说话。” 秦秋彦攥住她一只手,伸手来挑她的下巴:“我要对她好好说话,她就把你儿子抱走了,再给你生个儿媳妇,你受得了她?”他嘴巴毒都是出了名的,轻描淡写:“要是钟笑生出个女儿才恐怖,秦凉也会疯掉。” 江南打开他的手。 “要你那样说,钟笑还嫁不出去了呢,你看人家偏偏嫁了个好男人,离正扬就肯娶她。” “世界上会有两个离正扬么?”秦秋彦哼了声:“况且秦凉又不是离正扬。” 江南还想再说。 秦秋彦弹她的脑袋:“行了,别跟着不安份了,快睡吧。” “你呢?不睡觉干嘛去?” “我去看看妈。” “有看护会照顾她,你休息吧。” 秦秋彦挑了下眉头:“想让我抱着睡?美得你。” 江南翻了下眼睛:“想跟我睡,美得你吧。” 秦秋彦倾身过来逮到她又亲又啃,痒得江南在床上直打滚。 笑成一团,嚷着:“不闹了,不闹了……我错了,秦秋彦……” 秦秋彦哼哼:“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不过就是亲亲,等她喘气连连,将人放开,衣服已经扯乱了,索性帮她脱了换睡衣,捂到被子下。 “听话,快睡。我去看看妈。” 也许是这些人来看江妈妈的缘故,心情很好,连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早饭吃的就很多,没用秦凉哄,把宋林爱从餐厅打来的粥和鸡蛋,还有两样小菜都吃光了。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笑着对江妈妈说:“阿姨,这回真的可以出院了。连血压也稳定了,回家别忘记吃药,饮食上多注意一下,一点儿问题不会有。” 江妈妈宽了心:“谢谢医生。” 宋林爱也说:“谢谢程医生了。” 程束指着宋林爱问江妈妈:“阿姨,这是您的女儿?” 江妈妈笑着看向宋林爱:“不是,可是跟女儿没分别,甚至比女儿还知道疼我。” 程束赞江妈妈好福气。 又说:“还以为这是您的女儿,秦凉的妈妈呢。” “秦凉的妈妈可不是,外面椅子上坐着的,是他的爸爸妈妈。” 秦秋彦和江南都在外面呢,和宋林爱吃过饭一起从餐厅过来的,刚才程束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 程束这才恍然:“原来那是你的女儿女婿,能看出很孝顺,一直陪在医院里。” 宋林爱将医生送走之后。 江妈妈问她:“他们在外面?” 宋林爱马上说:“一直都在,我们一起在餐厅吃的饭,知道医生来查房,就都上来等着了。” 江妈妈还是第一次主动开口,让她叫秦秋彦和江南进来。 江南还好,自己的妈妈。天下的儿女就是这样,在自己的亲生父母面前,再怎么死皮赖脸,哪怕犯天大的错,只要撒一撒娇,凡事都可混水摸鱼躲过去。 可是女婿不行,没那么足的底气。 秦秋彦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走进之后却很局促,就像是五年之后和江妈妈的第二次见面。中间的那些次都不算,那时候江妈妈是睡着的,至少不是这样面对面。 再受人敬仰的集团总裁,才自己的岳母面前,收敛一切戾性。连表情都拿捏得很正式,进来之后,用中正的嗓音唤她:“妈……” 叫一声,又要看她的脸色,亦是那样小心翼翼的。 江南看着这样的秦秋彦,有些想笑,又很心疼他。于是悄悄的握了他的手,指掌收了收。 就是这样一个小动作,也被江妈妈看在眼里。 江南还能扬起笑:“妈。” 她了解自己的妈妈,这样就说明她动了恻隐之心,是打算原谅他们。 江妈妈淡淡的应了声,让两个人坐到沙发上。 江南拉着秦秋彦一起过去坐。 宋林爱让他们说话,她就去一边收拾东西。离正扬,黄宇他们过来带了不少东西,加上这十几天积攒下的,都要一并整理一下,明天早上就出院了,省着现整来不及。 没聊什么特别的东西,甚至没像江南想象的那样,要跟他们好好谈一次话。 只问江南:“医生说孩子怎么样?” 江南下意识抚上肚子,抬起头:“很好,前几天动了胎气,这些天休息得很好,已经很正常了。” 江妈妈静了须臾,又问:“给孩子起名字了吗?不要像生秦凉那时候一样,提早也不知道给孩子起个名字,临生下来了,才匆匆忙忙的想个名子。” 秦凉本来就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书,大人的事他没打算掺和,他们也没当他存在。 江妈妈这样一问不要紧,立刻将他的意识唤起来。眼睛一下眯起来,狠狠的盯着江南。 江南当即有些蔫了,看秦凉的表情明显是在指控她,说她是个大骗子。 原来是生下来了,才匆匆忙忙起的名字,亏她敢大言不惭的说,是她起早贪黑起的名字……恶俗也就罢了,竟然这么不把他当一回事。 就她那个智商,就算处心积虑的起,也不一定就能想出个像样的名字,竟还随随便便…… 他放下书,有些愤慨的站起身。 “奶奶,江豆豆这个名字是她起来唬弄我的?” 江妈妈怔了下,才说:“也不能说是唬弄,反正之前没给你起名字。等你生下来了,你妈妈就给你想了个先叫着。”是打算再起大名的,可是一唤至末,也没搞出个大名来。 秦凉不能不愤慨,对秦和彦和江南怒目相向。 “有你们这样当父母的么?连个名字都不会好好起。” 江南支支吾吾:“那不是第一次生孩子没经验么,我是第一次生,你爸爸也是,没人告诉我们,生孩子是要先起个名字的。” 满屋子的人除却江南,几乎都表示绝望而无奈。 秦秋彦拉了拉江南:“你不要乱说话。”哪有对孩子这样说话的。 起身叫上秦凉:“奶奶现在说正事呢,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秦凉再多的愤愤不平,也不敢肆无忌惮的掺言。亦知道江妈妈肯跟他们心平气和的说一次话不容易,所以,只得点点头,却仍旧忍不住再抬头,再狠瞪江南一眼。 休想就这么完事,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南瑟缩了一下,脖子上嗖嗖的一阵冷风。 宋林爱叫秦凉先出去。 “跟阿姨走,我们去买好吃的。” 秦凉一走,终于能平静的说话。这样一岔,却忘记说到哪儿里了。 江妈妈叫上江南和秦秋彦出去透气。 以前的事至始没说一句,连问都没有问。不过是跟江南嘱咐一些注意事项,知道她大大咧咧的,就算生过秦凉,孕妇该增长的知识她只怕一点儿都没有。 自己的身体,光指望丈夫照顾明显不够,怎么也不能面面俱到,还是得靠自己。 江妈妈说了很多,对江南实在太不放心了,前几天才动了胎气,就说明不稳。 江南跟她坐在椅子上,拉着她的手:“我知道啊,妈,不要动一点儿胎气你们就大惊小怪的。以前的女人哪有这么娇气,照样还不是一生好几胎,哪一个不是好好的。” 江妈妈点她的脑袋:“以前女人什么样,你亲眼见到了?多少因为生产出事的,你知道知道。” 秦秋彦站在一旁没有坐,本来静静的听江妈妈说话,此刻瞪了江南一眼。 江南暗暗的吐舌头,做出乖顺的模样。 江妈妈拿眼风瞄了秦秋彦一下,再看江南,已经有模有样的做出倾听的模样。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077)妈原谅你 江妈妈像是故意的,聊了那么久的天,一句不提当年就罢了,也不跟秦秋彦说话。 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三个多小时,从午时阳光灼热的时候,一直坐到日落西山。 聊的时间久了,跟江南说到江爸爸。只提那些开心的往事,说起当年一家三口怎么过。江南小的时候有多调皮,做那么多的糗事,每次江妈妈被气得要命,想要打她,都是江爸爸护着。 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城市里的人,又不想再要第二个。从小到大自然掌上明珠似的护着,哪里舍得她吃苦受罪。 就算当年在外地读书,家里给的钱都比一般的孩子多,从来不担心她会乱花,只怕缺着少着,连饭都吃不饱。 就那样,江爸爸还是三天两头一个电话,问她是否吃饱穿暖。大三大四,按理早该的适应外面的生活时,还是会跟才出去的时候一样不放心。 哪一天江南要是打电话回来,说她想家了,搞得江家人心慌慌。 江南枕在江妈妈的肩头上:“妈,我一直知道你和爸爸最疼我,那时候宿舍里的同学都羡慕我,一猜我在家里就是公主,肯定爸爸特别宠。” 江妈妈感叹:“你小的时候还算让人省心,学习很好,几乎没用大人怎么操过心,虽然不是特别优秀,但自大学毕业,都是顺风顺水的。” 江南下意识看了秦秋彦一眼,他还站在那里,阳光柔软的打了一身。站了那么久,仍旧挺得笔直,投下玉树临风的一道影儿。 见江南偷偷打量他,面部表情很严肃,那意思是让她好好听江妈妈说话,别总是跑神。 而江妈妈似乎已经把秦秋彦这个人给忘记了,连看一眼都不看。 倒是跟江南越发和颜悦色,像之前那样,是一对心无旁骛的母女,可以手拉着手说贴心的话。 江南看着心疼,任谁站一下午的时间都会累,何况秦秋彦这种,平时在办公室里,出门有专车,到哪里都是坐电梯,一天下来加起来也走不了多少路。 可是没办法提醒江妈妈,只怕太袒护他了,江妈妈会生出别的心思。 而秦秋彦站得却那么任命,一脸的心甘情愿,俊朗的脸颜上看不出一丝抱怨的情绪。江妈妈说话的时候,明显也是在用心的倾听。 其实他不觉得辛苦,江妈妈讲江南小时候的事情,很多事连他都不知道,江南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秦秋彦没想到江南小的时候那么蹭,即便秦凉一个男孩子也没说像她那样。竟还和同学打过架,而且对方是个男孩子,把人打哭了,眼角都裂开一点儿,被家长找上门去…… 江妈妈说她当时和江爸爸都被气坏了,只有江南不以为意。 还说那个男同学的家长怎么好意思找上门,分明是他家的孩子爱找事又窝囊,怨得了谁? 听起来就很搞笑。 秦秋彦微钩了唇角,眼神飘飘的看向江南。 江妈妈说了太多的糗事,江南忍不住瞪秦秋彦,看他好整以暇的模样,一定是当笑话听了。 可是,说起那些往事的时候实在太温馨也太开心了,很多事情连她自己都忘记了,没想到江妈妈却记得。 总是说起一件的时候才蓦然想起,哪一段童年的时间还发生过什么事,或者感叹,以前怎么那么傻之类的。 激情被调动情,江妈妈讲起哪一件了,自己也能想起什么,就声情并茂的说出来。 两只手在空气中比划着,想起搬家之前,那个客厅有多大,很局促,在客厅里奔跑的时候几次跌倒都险些碰到茶几上。吓得江爸爸和江妈妈一有了点儿钱就马上换了个相对大一点儿的房子,起码客厅不再那么狭小了。 可那时候江南已经上小学了,不会像小的时候一样喜欢在客厅里奔跑。 又开始教她骑自行车,看小区里有小朋友骑,她便很羡慕。江爸爸买来二十四的凤凰牌自行车,通体是紫色的。到现在江南还记得,喜欢的不得了,把绑头发的丝带系在上面,只是没什么天赋,学起来也比一般的小朋友慢。几乎学了大半年才会骑…… 什么时候向往指甲油,向往口红,可是太小了,那些东西得到了实在没什么用处。但女孩子有一个年龄段总是很喜欢那些,新奇不已。就像小的时候会偷穿妈妈的高跟鞋,试妈妈的长裙子一样。 而那些都是江爸爸给她买来的,江妈妈不会那么顺着她,那个年纪小孩子根本用不到。 江南只得缠着江爸爸,也是磨了好几天,才同意给她买第一个指甲油。那个年代本来就不是遍地流行的东西,不是大街上走一个女人都会化妆,何况江爸爸一个大男人,第一次买错了,买成了护手霜。江南没能得逞又缠了他一段时间,才终于如愿以偿。 到老都记得第一次拿到的指甲油是粉色的,很鲜艳纯粹的粉色。 再到初中,hot来了,谢霆锋也来了,陈冠希和他一时间不分伯仲了……青春言情单行本在上课时间被大半个班级传阅,转笔的噼里啪啦声成了老师最烦燥的一种节奏…… 高中的时候想看《泰坦尼克号》,又哪里知道片子拍的多经典,很多一段时间都觉得太黄太暴力。直到后来再翻出看,才感觉哪里是,分明那时太纯真。如今哪一部言情剧里没有一段缠绵的吻戏或床戏,就连看小说都抱怨肉太少,花花世界,红男绿女,生活怎么可能太清水。 江妈妈说起往事的时候,江南竟通通的都想起来了。一件挨着一件的跟江妈妈说,叽叽喳喳的,就跟记忆的闸门被开启,积攒了太多,真是停也停不下。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很久,天已经暗下来了。 秦秋彦肩头的余晖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朦朦胧胧的一层灰,静静的低着头听那对母女讲那么多以前的事。 这样一件件数出来了,发现江南真的很幸福,江爸爸江妈妈那么疼爱她。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倍受珍爱的,原来是真的。 江妈妈最后感慨说:“这样一说,真的很想你爸爸了。你爸爸那个人啊,真是个好人,除了脾气倔了点儿,倒是个十分耿直的人。” 江南揽着江妈妈的胳膊,告诉她:“只要你好好的,我爸他就放心了。” 江妈妈伸手缕她的头发,只说:“是你好好的了,我和你爸才能安心。” 江南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江爸爸就是被她给连累的,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江妈妈抬起头看天,似才发现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放开江南:“太晚了,回去吧。” 秦秋彦这才伸手去扶江妈妈。 江妈妈借着两人的力道站起身,只淡淡的看了秦秋彦一眼没有说话。而后直接回病房了。 秦秋彦和江南一直把人送回病房,江妈妈要休息。两人也该去吃饭了,而且也要给江妈妈带一份。 宋林爱和秦凉不在,肯定是远远的看着他们,以为聊的热切,所以没上来打扰,就去别处闲晃了。 两人一从病房里出来,江南揽起秦秋彦的胳膊。 “是不是感觉挺委屈的?” 江妈妈一个下午都没理他,把他当透明人一样,甚至不让他坐下,就那么僵直的站了整整一个下午。 江南有些心疼的问他:“腿酸不酸?” 秦秋彦揽上她的肩膀,笑她傻:“一点儿都不酸,也没有什么委屈的,一下午听妈说话挺开心的。原来你的傻是天生的,我还以为只是长大了傻得比较厉害。” 江南作势要打他。 “秦秋彦,我好心好意关心你,你还拿我取笑是不是?” 秦秋彦攥紧她的手,不让她有下手的机会。似笑非笑的挑高眉:“我没想拿你取笑,只是你真的比较好笑而已。” “秦秋彦!”江南一阵狂燥。 有小护士走过,看到两人公然大闹。而江南这个女人正呲牙咧嘴的,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大有深意的看了秦秋彦一眼,走过去悄悄的头碰头说话。 江南回头看了一眼,转首冷目相向:“秦秋彦,你真本事啊,走到哪里都招蜂引蝶。” 秦秋彦飘飘的笑了嗓;“我闻到一股子的醋味。” 江南不跟他嘻皮笑脸;“看到连医院的小护士都被你迷得团团转,很得意很开心是不是?” “是你个头。”秦秋彦曲指弹上她的脑袋。眯了眯桃花眸子:“胡说什么呢?拿你男人当彩头,渲染桃色事件,也就你江南干得出。我一个有妇之夫,我有什么可得意的啊。我巴不得她们唾弃我呢,再说,别人转不转关我什么事啊,我不是你的么?” 见江南仍旧板着脸,一伸手拖到怀里来。也不管这个时候人来人往,挑起她的下巴,只差当众拥吻她。 声音不低:“老婆,我是你一个人的,以后这种干醋咱不吃成么?” 江南咬牙切齿:“瞅你长的这个倒霉模样……秦凉长得像你,算是毁掉了。要是肚子里这个再像你,可完了。” 秦秋彦拉住她,眯起眼睛冷笑:“像我就完了?要不像我,你就完了,知道么?” 秦凉被宋林爱拉去逛街了,下午回到病房见几个人不在,找了一圈,发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聊天。 宋林爱说:“奶奶终于肯跟你爸爸妈妈说话了,不容易,让他们多聊一会儿,我们不去打扰他们。走,阿姨带你玩去。” 秦凉要回休息室中看书,听故事。 宋林爱硬是把人从医院里拉出来了,本来说好要带他去吃甜点的,听江南说秦凉也好这一口,于是就拿这个当诱饵。 可是,真出去了,却是到附近的商场逛街。正好离正扬和钟笑要结婚了,宋林爱这个未来的嫂子想送两人一个礼物。正好让秦凉陪着选。 秦凉最不喜欢的就是逛街了,却被宋林爱当成个人物一样问这问那。问这个好不好看?那个够不够高雅,逛着逛着,去了女人的服装店。即便自己是卖服装的,看到衣服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看到款式喜欢的,就拿到试衣间里试。再出来,就在秦凉面前转圈圈,问他:“漂不漂亮?” 秦凉无聊得直打哈欠,瞌着眼睛不说话,宋林爱就上前晃他。拿他的意见很当一回事,仿佛他是她的男朋友。 秦凉兴致不高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挑刺和找茬。 指了指肩膀和胸口:“露太多的肉了,我钟伯伯会不让你出门。花这么多钱买一件睡衣,你舍得?” 宋林爱一下汗然,还真是不舍得。于是去试衣间里换掉,再试穿相对保守的。 问他:“你看这件怎么样?” 秦凉撑着下巴还在打瞌睡,百无聊赖的挑起眼皮。 又说;“把自己包得严丝合缝,当你自己是集装箱么?” 宋林爱竟信以为真,讷讷,是啊,这件实在太保守了。 又进去换,总会被秦凉指出这样或那样的不足,而且听起来样样致命。最后到底没买成,以为要回去了,没想到下一家就是卖鞋子和包的。 宋林爱眼一亮,又拉着他冲了进去。 女人的东西素来被商家做得花样百出,知道女人们肯在饭上下工夫,玩命的节食,却不肯在穿着打扮上亏待自己。每天季度关注新品,两眼放光的程度跟狼一样。谁说男人是狼了? 女人才像。 有太多双宋林爱看中的鞋子,店员很好,指哪一双,就给她拿合适的号码试穿。 宋林爱穿上之后,只要是自己觉得满意的,就会问秦凉:“这双好不好看?” 其实秦凉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再怎么做,不都是前面低后面高,颜色也没说多可人。 哼哼:“马马虎虎。” 他这样一说,宋林爱就算有想买的心也会犹豫了。可观瞻度虽然马马虎虎,但是价钱可一点儿都不马虎。要放一次血,总要买双衬心如意的。 于是,只差要将整个鞋店试过来。 秦凉看出女人的疯狂本质,见到喜欢的东西就跟吸食了大麻一样,双腿沉得也是挪也挪不动。 再到下一家,一进店门,趁宋林爱看个不停的时候。他都会悄悄告诉店员:“我阿姨今天刚从精神病医院跑出来透气,药还没有停。如果她要试穿,你们给她试了,万一坏了,我可不管。你该知道的,神精病患者和未成年人如果做了坏事,是无需负法律责任。很抱歉,我阿姨是神精病患者,而我是未成年人。” 此刻宋林爱正指着货架上的一双,上店员拿合适的尺码来试。 店员马上说;“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店里的规矩是非买勿试,你确定自己会买吧?” 宋林爱眼睛一眯:“你们店里的规矩还真新鲜,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店员只是赔上笑:“是新增的规矩。”短短几秒钟之前的而已。 宋林爱哼笑:“谁说我不买了,拿三十七码的给我试试。” 店员作势去找,翻了翻只说:“不好意思,没有你要的那个尺码。你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只这一家就让宋林爱惹烦了,哪还有心情去下一家。领上秦凉就走人。 边走边说:“我们走,什么素质,没见过服务态度这么差的。” 一出来,秦凉就安慰她:“爱爱阿姨,我看我们还是走吧。这里的东西好是好,你看,这里的服务生分明瞧不起人么,何必在这里受这份气呢。” 宋林爱一听实在太有道理了。 “也是,我们走,给他们送钱他们还不乐意,不早倒闭关门才怪。” 这么折腾了一下午,到晚上才有机会吃上甜点。 秦凉一边咬着松软入口的食物,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女人太麻烦,以后一定不能被哪一个牵制住,否则日常生活就会变得像今天一样悲摧琐碎。连一顿饭都不有安心的吃。 两个人疯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不早了。 江妈妈的饭是江南和秦秋彦从餐厅帮她买回去的。 秦秋彦一手提着餐点,一手牵着江南。 江南侧首问他:“你腿酸不酸?” 秦秋彦拿肩膀撞了她一下:“今天晚上你问了不下十遍了,你嘴酸不酸?” 江南嗔怪:“秦秋彦,我是关心你,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秦秋彦似笑非笑:“是么,我真感动。不过光嘴上说说多没意思,你要是能背我就好了。” 江南不知想到什么,笑起来。 “你又不是攻,我为什么要反攻你。” 秦秋彦也有知识寡淡,懵懂无知的时候。 蹙眉问她:“什么意思?” 江南将他拉下一些,踮起脚尖俯在他的耳畔说话。 只见秦秋彦一点点色变,直气得他牙龈痒痒。须臾,又坏笑。 “我性取向有没有问题,你不是最清楚?我可就上过你……” 江南掐上他的胳膊,一直掐疼他。 “秦秋彦,你这张嘴就知道乱说话。” 江妈妈晚饭吃的也好,当着江南和秦秋彦的面把粥都喝下去了。 江南陪她聊了一会儿天。 江妈妈坐在病床上看窗外,能看到窗外的天空,今晚的天很晴,天上有一轮广月,昏黄的一圈影子。 江妈妈说起来:“你爸爸就喜欢这样的夜晚,说这个时候看星空比白天的晴空万里看着更让人舒心。看着这天,还真有点儿想你爸爸了。” 江南就说:“妈,等你出了院,我们就回s城住几天,去看看爸爸,给他带点儿好吃的。” 江妈妈望着窗外,静静的说:“好。” 半晌,转过头。 “行了,你们出去吧,今天在外面住了太久,我有点儿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一会儿秦凉回来了,让他来看看我。有他陪习惯了,一个下午不见就觉得想他。” 江南笑笑:“我知道了妈,你就偏疼秦凉。” 没等躺下,医生推门而入。真的很尽职尽责,下班之前来给江妈妈做检查。 “阿姨,再给您测一下血压,这明天早上再全面检查一下。如果各项指标都正常,明天就办出院手续吧。” “程医生,真是太麻烦你了。” 很快检查就结束了。 医生看了看秦秋彦和江南,面带微笑:“放心吧,阿姨状况很好,明天直接办出院手续就行了。我先下班了,再见。” 秦秋彦和江南把人送出去。 又来给江妈妈盖好被子,然后说:“妈,那我们先出去了。晚上有看护,我们也会过来,你睡吧。” 宋林爱和秦凉回来之后,听说江妈妈一个下午不见孙子就想了,睡觉之前也要带去瞧一瞧。就马上把秦凉带过去。 回来的时候给江妈妈也带了甜点,可是人年纪大了,就不太喜欢吃这些东西。 江妈妈只吃了几口,倚在床头听秦凉讲故事,两人玩了快两个小时。 看已经过了秦凉平时睡觉的时间,江妈妈不舍的摸了摸秦凉的小脸,让他回去睡觉吧。 秦凉一走,她也睡了。 秦秋彦晚上睡到半夜照样会爬起来,去江妈妈的病房看一看,之前几天养成的习惯。那几天江妈妈几乎看他一眼都不行,没办法,又担心,便只能等她睡着了再过来,看一眼,会安心很多。 病房内开了一盏睡灯,看护睡在隔壁间里。江妈妈晚上要是喝水吃药,叫一声就能听到。 秦秋彦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见江妈妈睡得很熟,就要转身离开。 却被江妈妈一声唤住;“你等一等……” 秦秋彦愣了下,一转身,就看到江妈妈眼睛已经睁开,躺在病床上看着他,眼神明亮,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妈,我把你吵醒了,对不起。” 江妈妈已经坐起身:“不是你把我吵醒了,而是我一直没有睡,我在等你。” 让他坐到床沿去,看样子是有话对他说。 秦秋彦依言坐过去,才问:“妈,你知道我会来?” 江妈妈说:“我知道你天天晚上都来,打我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到现在,你每天都会来看我好一会儿。” 秦秋彦沉默着,没说话。他只是不放心。 江妈妈白天的时候不同他说话,到现在,眉色依是平和。 问他:“给江南肚子里的孩子想好名字了吗?” 秦秋彦说:“想好了,要是女孩儿,就叫秦暖,江南说暖暖很好听。若还是个男孩儿,就叫秦寒。” 江妈妈点点头:“很好听,这样才像个样子。不像当年江南生秦凉的时候,你不在身边,连个名字都没人给孩子起。江南那时候让人看着就很心酸,女人那个时候最需要丈夫的陪伴了,由其是江南,别看我今天说起她小时候,看着跟个假小子一样皮,其实很怕疼。可是,生秦凉的时候就她一个人,我知道她多需要你。就像这些年,她都十分需要你,否则也不会好好的一个人硬生生的精神崩溃……” 秦秋彦低下头,肯诚说:“妈,这些我都知道,是我亏欠江南太多。有生之年,就算陪上我整条命,我也会好好的补偿她。” 江妈妈就来拉他的手:“不要赔上你的整条命,那些轰轰烈烈,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你只要能平平静静的陪着她一直到老,到死,我们这些当父母的,也就安心了。” 秦秋彦默默点头。 半晌,流下泪来,这亦是他深邃不已的愧疚,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可以脱得了干系。 嗓音轻轻的颤,哽着说:“妈,是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爸,我的出现,把江家害惨了,是我对不起你们……” 江妈妈拍拍他的背:“傻孩子,什么都别说了。我今天下午说了那么多,你也听了那么多,还没明白我的意思么。我整个下午就是在反思,甚至可以说,这些天我都在反思。那天江南给我跪下时,她说她很心疼你。让我公平一点儿,在疼秦凉这个孩子的时候,想一想其实你也是个孩子,也是需要人来关爱的。是啊,你也是个孩子呢,你叫我一声妈不是么。当年你们薄家出事,你仅有十八岁……孩子,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很辛苦对不对?” 江妈妈有些欣慰的看着他,其实这个女婿许多年前她就是很满意的,甚至觉得自己的女儿天生拙笨,配不上他。这些年只是怨,只是怪,却没能恨得起来。更不要说巴望他死掉一了百了,怎么可能?她不是个恶毒的妈妈,况且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圆圆满满过一辈子,于是他能好好的回来,比什么都好…… 江妈妈老眼含泪的说:“总算经受那么多的苦难,你却没有误入歧途,我想你的爸爸妈妈在天之灵也能冥目安心了。今天我带江南回顾那些美好童年,以及过去,就是想提点自己,看一看自己的孩子有多幸福。江南从小到大,真的没受过什么苦难波折。虽然我们江家不是大福大贵,可是,就江南这一个孩子,却也没缺过她什么。她就那么平凡又安然的长到二快三十岁。 我便在想,人总要将心比心。她是孩子,你也是孩子,而且你比她要小那么多……她是我们的宝贝,你也是你爸爸妈妈的宝贝,不能因为你的父母不在了,就要被视作杂草,觉得受苦受难都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人去怜惜……你那样,你的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只怕也会心疼得落泪的吧。就跟我们家老江一样,到死都不能冥目……我想你的父母也一定如此,天下父母心,那种感觉我懂。” 秦秋彦哭得厉害,只是拼命的掉眼泪,当着一个母亲的面无所顾及,受了太多的苦难与委屈……不是不倦怠不难过。 江妈妈看他肩膀颤抖得厉害,跟着心疼的掉眼泪。 “南风,妈妈跟你道个歉,这些天是妈妈太过难为你了……江南说得对,这事不怨你,你已经很不容易了。按理说你小小年纪就没了爸爸妈妈,而你喊我一起妈妈,我应该像疼爱江南一样疼惜你。只是妈妈年纪大了,不能替你的父母照顾你,希望你不要怪妈……” 秦秋彦伸手抱住她:“妈,我怎么可能怪你,只要你肯原谅我,让我跟江南在一起,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恩赐与关爱。妈,我欠江家的,一定会倾其一生慢慢的还回来,再不会让你,让江南失望了。” “不说再说这样的傻话,你没有欠江家什么。江南当年也欠了薄家的,就当是扯平了,好好过日子,都别再耿耿于怀那些旧事了。我们老一代的人是怎样的,那都是命,不能连你们小一辈也牵连进来。其实我们当父母的一心不就是想着你们当儿女的可以过得幸福,就比什么都好。” 又说:“这一次江南再生孩子,你一定要陪着她。江南说,你给他的痛那么多那么多,可是比起你给他的那些幸福实在太微不足道了。她还说,有些幸福只有你能给她,别人都给不了,这一次不要让她失望,妈愿意和江南一起相信你……” 两人倾心谈了很晚,所有心结终于打开。 秦秋彦觉得多日以来,自己可以睡得第一个安心又安稳的觉。 等江妈妈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后出来。 一出来,忍不住点着一根烟,抽完之后才回到江南的病房。 江南睡着迷迷糊糊,却还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嘟囔:“又抽烟。” 秦秋彦拿病房当酒店,抱着她啃嘴巴,啃完嘴巴又啃脖子,然后是胸口……直到把江南给吵得睡不着,一脸烦躁。 “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 秦秋彦大手探进她的衣摆里,修指捏着她的柔软。抬起头说;“我高兴。” 江南眯起眼:“为什么高兴?你是抽的香烟,还是大烟?”至于这么兴奋。 秦秋彦抱起她,揽到臂弯里,那手却没有抽出来,覆在上面,整好盈满掌心。 悠闲自得的说:“妈原谅我了,她刚才亲口对我说的,还说以后会像疼你一样疼我。” 江南瞠目结舌:“真的假的?秦秋彦,你不会是没睡醒,说梦话呢吧?” 秦秋彦那只手就捏她,问她:“疼不疼?有感觉就是真的,说明不是做梦。” 江南“切”了声:“我疼,跟你睡没睡醒有半毛钱关系么?” 秦秋彦煞有介事:“没骗你,说真的呢。妈她真原谅我了,而且她根本就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去看她。” 江南兴奋得简直就要死掉了,一激动揽上秦秋彦的脖子。 “真的?你太有棒了,这简直太好了。” 秦秋彦也乐不可吱。 江南燥动起来,去揽他的腰,觉得太高兴了,蹭到他怀里去。 “要不然做一次吧。” 秦秋彦一听,直接抽出手,顺带把人推出怀里去。 “少来,有点儿当妈的责任感吧。”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078)造化弄人罢 江南再想凑上来。(.) 秦秋彦已经转过身去,闷着声音说:“睡觉。” 江南从身后揽住他,细软的手臂缠在他的腰上。嘟囔一句:“又没说那样,帮你一次都不肯……” 秦秋彦愣了下,又转过身来抱住她。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似笑非笑的低低问:“用嘴?” 秦凉睡觉一直很安稳,不磨牙不打鼾,也不会说梦话,甚至连次厕所都不去。从睡下一直到天亮才醒来。而且他没有其他们小孩子睡懒觉的习惯,早早就能爬起来,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一晚却例外,从睡梦中哭醒过来的。 连宋林爱都被惊醒了,马上爬起来打开灯,确定是秦凉在哭。伸着两只小手在半空中胡乱挣扎着,一直喊一直喊;“奶奶你别走……奶奶……奶奶……” 凄厉的几声,连嗓子都喊哑了。 宋林爱扑到他的床边,轻轻摇晃,把人叫醒。 见秦凉茫然的睁开一双眼,里面仍旧布满惊惧,明显是做恶梦了,额头上出了一层的汗。 宋林爱在床边轻声哄他:“秦凉乖,没事,你只是做恶梦了……” 秦凉只是呆呆的躺在床上,半晌回不过神来,小身体时而抽搐一下,不从没见过他这个模样。 最后眼睛慢慢恢复焦距,看到床前的宋林爱之后,猛然坐起身:“奶奶……” 秦凉要下床,被宋林爱拉住。跟他说;“秦凉你做恶梦了,没事了,醒了就不害怕了。你睡吧,不要害怕,阿姨在这里陪着你,一直等着你睡着。”又问他:“梦到什么了?” 秦凉睁着眼睛不说话,似乎在细细回想那梦中的情景。 他梦到江妈妈了,梦到他坐在床上看书,像无数个往常一样。然后房门开了,江妈妈从外面走近来。 仿佛还是在江家,江妈妈脸上有慈爱的笑,即便不知道他就是江南的儿子,还是会把他当亲孙子一样待。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小孩子,打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就觉得秦凉像是长在她心头上的一块肉。 秦凉也是住进江家之后,才知道,原来小孩子有一个奶奶是这么好的事。倒可以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是肆无忌惮的。 江妈妈走近来,先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问:“我们秦凉看什么书呢?” 看的一本什么书呢?秦凉回想着,似乎是一本故事书,在梦中他想看很多很多的故事,然后讲给江妈妈听。 江妈妈就夸他;“秦凉真是奶奶的乖宝贝。”看着他,至始笑着的,却慢慢流下两行流来。 秦凉伸手帮她把眼泪擦干;“奶奶,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江妈妈告诉他:“奶奶是高兴的哭,奶奶有这么一个好孙子,聪明,听话又懂事,奶奶怎么可能不高兴。有秦凉这么一个好孙子,就算奶奶死了,也安心了。” 秦凉扔下书,拉起江妈妈的手臂,很坚决的说:“我不要奶奶死,我要奶奶一直陪着我。等我长大,我要好好孝顺照顾奶奶。” 江妈妈笑中带泪;“傻孩子,奶奶年纪大了,而你还小。奶奶怎么可能一直陪着你呢。你的路还行长,而奶奶不一样。但是,无论奶奶去到哪里,都会一直保佑你。你要好好孝顺照顾的人是你的爸爸妈妈,还有江南肚子里的宝宝,你将来也要好好的照顾他……” 江妈妈伸手将秦凉揽在怀里,仔细端详孙子的模样;“奶奶可真是舍不得你,这一辈子奶奶最遗憾的事情,就是跟你相处的时间太少了,没有见到江南肚子里的孩子……无论以后的路怎么样,秦凉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只有你过得好,奶奶才不会挂心。” 秦凉虽是小孩子,还是心绪不平起来。 “奶奶,你为什么这样说?你要出远门了吗?” 江妈妈说:“是啊,奶奶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 然后她就要走了,秦凉怎么拉都拉不住,急速的向门的方向退去。 秦凉急得大喊大叫起来,想下床去将奶奶拉回来,可是一副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只能挥舞着手臂在空气中胡乱的挣扎。 直到被宋林爱叫醒,仍旧心有余悸。 宋林爱见他一直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睡觉也不说话。 凑上来问:“秦凉口渴不渴?要不要阿姨给你倒杯水喝?” 半晌,秦凉点点头。 只说:“我要喝水。” 宋林爱告诉他:“那好,你等一等,阿姨去给你倒。”却发现房间里没有水了,只得端着空杯子去江南那里要。 敲开门进去,说秦凉要喝水。讨上水再回来,就见秦凉的床上空无一人,她里里外外的找过,都没有发现。最后想起来,放下水杯往江妈妈的病房里去。 打秦凉睡梦中就一直喊着江妈妈,醒来后就想过去,被她拦下,却躺在床上一直心神不宁的不肯睡。便怀疑他可能是不放心江妈妈,所以跑去看看。 秦凉是个懂事的孩子,跟江妈妈又格外亲近,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一点儿都不例外。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所以整个医院的走廊都是静悄悄的。宋林爱独自走着竟有些害怕,其实她这个人不太喜欢医院,毕竟历经生老病死的地方,都说这里的阴气重。 其实那些鬼啊神啊的,她不愿意相信,但是,太多恐怖电影的取景都是在医院里,那种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然后面前突然站着一个小女孩儿,或者头发蓬松,目光呆滞的女人……再或者尽头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 宋林爱打了一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了,实在不能这么自己吓自己。屏住呼吸,加快速度。 老远却听到呼唤声,是从江妈妈的病房里传出来的,而那声音……分明又是秦凉的…… “奶奶……奶奶,你醒一醒啊……” “江阿姨……江阿姨……” 混杂着看护的声音一起,在这黎明来临之前显得乱杂不已,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吵杂而混乱的。 宋林爱的心“咯噔”一声,耳朵嗡嗡作响,连心脏都跳动得很急,快速跑进病房,就看到看护和秦凉站在病床前摇晃江妈妈,看样子像是睡着了,一张熟睡的脸,很安静,太安静了,要多安静就有多安静…… 宋林爱扶着门框,不等走近,全身都瘫软了。如同被人抽去了骨头,身体软成了一摊泥,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它一点点的滑落。 转眼视线一片模糊,觉得是下雨了,整个世界雾气蒙蒙的。可是,这里是病房,又怎么可能有雨水呢,分明是她哭了。 看护早已经按了床头的响铃叫医生,不多时医生也便真的来了。 任由他们唤人,检查状况,然后无能为力的说,病人已经走了…… 宋林爱都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江妈妈那张脸。她那张脸很平和,是一位慈详的老人该有的样子,想起医生分明说江妈妈情况稳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她今天才欢天喜地的将东西整理好…… 可是,江妈妈却在晨光洒向大地之前,黎明前这个最黑暗的时候离开了世界。 宋林爱别过脸,不想拿自己泪流满面的一张脸来面对江妈妈,转首面向墙壁,整张脸贴上去。眼泪是热的,墙面是冷的,她的心那么疼,宛如被什么划割着,一下下的,真是疼。 世界早已经陷在一片轰鸣中,渐渐的,什么都听不清楚。没有江南和秦秋彦冲进病房时哀切的声音和歇斯底里的痛哭咆哮,也没有江南当场晕厥的混乱不堪…… 她只看到秦凉跟她一样,瑟缩成一团,在那里哭到哽咽无声。 原来,江妈妈真的离开了。 无疾而终。 医生说老人家年纪大了,情绪大起大落,绷紧后再松弛,从一个高点蓦然跌落归于平静,或许是累了,或许是安了心。想要松一口气,就是这一个喘息的机会撒手人寰,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前一天的神精那么好,吃的很多,拉着那些人聊天,从早到晚。(.无弹窗广告)如今想来,像是回光返照。 或许人在将死之时是有预感的,江妈妈分明感觉到。于是跟每一个人告别,舍不下江南,跟她回想以前的事。最舍不得的要属秦凉,即便秦凉很晚回来,还是让宋林爱带到身边来,一直到睡觉才放开手让他去睡。 江妈妈的葬礼都是秦秋彦一手安排的,江南状态不好,而且还怀着孕,再打不起精神做事。 一切都在z城操办,各项事宜井井有条,原本很费心思的事,索性一些朋友都来帮忙,事情短短几天就已办得周全妥当。 江妈妈的骨灰要回s城下葬,宋林爱陪着江南,带着秦凉一起送江妈妈回去。 秦秋彦不能跟他们一起同行,只能在暗中默默的看着。 任谁都没想到,本来已经要出院了,却突如其来传出死讯。 江南把江妈妈和江爸爸葬在一起,冰冷的石碑上有温暖的笑容。绽在阳光下,如同以往的岁月中,无数个并肩而立,笑容以对的瞬间。 那一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洒在江爸爸江妈妈石碑上的相片上,似都像有了温度。江南伸手触上去,指腹感受到微微的暖意。 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妈……” 江妈妈说他很想江爸爸了,那时候没想到,她就要去找他了。江南想,现在一定是见到了,他们又能手牵着手,所以才会有这样温暖的笑容。 江爸爸走了这么多年,一定很想念江妈妈,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没有江爸爸的那段日子,江妈妈定然很孤寂。现在好了,他们都不用再承受孤独,又可以在一起了。 江南抬头看天,不知道此刻他们是否就在天上看着她。想让他们放心,说她可以过得很好,哽咽一声,眼泪簌簌而下。 礼成之后,宾客已经散去。走之前上来轻拍她的背,告诉她节哀顺变。 江南呆怔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肯说。只怕一张口,就破了音,要当着这些人的面痛不可遏的哭起来。 最后只剩下宋林爱,离正扬,黄宇,钟庆丰,钟笑他们不肯离开。执着的站在那里陪着江南,知道江妈妈一走,她的世界又空了下。又是走在这个节骨眼上,好日子才要开始,便成了昙花一现。 江南穿着一袭黑衣,半大的风衣,很宽大,包裹着江南那副瘦弱的小身骨,看着如中空一般。即便是怀着宝宝,肚子已经有几分凸显,却一点儿看不出痕迹。清风撩起她的衣角,亦是微微的动。 时间好像静止凝固了,天地无声,只有天空朵朵白云,悠悠飘动。 起初江南只是无声的掉眼泪,慢慢的,轻啜起来,直到肩头耸动,真正呜咽的哭出声响。仿佛忍耐了一生一世那么长,这些天她都没有这么痛痛快快的哭过。躺在床上,即便伤心难过,也只是默默的掉泪。 这一刻才像终于明白,江妈妈真的是走了,她去陪江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那种空乏的绝望跟当年那么像,她蜷缩在江爸爸的石碑前甚至试图将他唤回来,以为一切不过一场凶悍的梦,睡醒了,就都好了。 她不能既没有爸爸又没有妈妈啊,那么,儿时的记忆还有谁帮她记得,会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帮她慢慢的回忆起。告诉她,曾有那么多快乐的时光,她也是个孩子…… 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当一个人的父母都不在了,哪里还有他的青春年少,哪里还有那些呼啸而过的青葱岁月。即便他们年迈,却永远不能忽略他们的重要性。没有他们,再不能肆意玩闹,不是谁掌心的宝。 宋林爱过来扶住她,也是眼眶通红,一直没停下掉泪。 哑着嗓子安慰她:“别伤心了江南,你这样会哭坏身体……阿姨走的也不安心,她去找叔叔了,你就让她休息吧。” 即便这些年江妈妈为她操碎了心,江南还是自私的不想放手让她离开。知道人都有老去的一天,没有谁是长生不老的。 但她仍想让江妈妈可以多陪她一天,哪怕再多一天…… 秦凉这些天一直寡言,从江妈妈离开,狠狠的哭过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此刻站在江妈妈和江爸爸的墓碑前,终于肯说一句话:“爸爸,奶奶……我会听话,好好照顾江南,照顾爸爸,照顾江南肚子里的宝宝……” 黄宇嗓子发干,却极力的想抽一根烟。走到一边去,远远的看着。掏出一根点上,接连几口,太猛烈了,直呛得咳嗽起来。 那样心疼,这场景于他而言,就是一场回放。 当年江爸爸的丧事是他一手操办的,那个时候江南在看守所里不见天日。他们将江爸爸送到医院,很快便咽了气。 那时候离正扬着手运作江南的事,江妈妈支撑不住倒下了,江家安葬江爸爸的事宜就只能交给他。亲朋好友是孙青接待的,有方青山打下手。当年的一场悲,就那么过来了。 江爸爸下葬的那一天他亦永远都记得,不如这般时节,之前下过雪,名副其实的冰天雪地,冷戾入骨。他们陪着江妈妈就在这石碑前站了很久,冷风瑟瑟,拂过江妈妈花白的鬓角,仿佛一刹那老去许多。 江妈妈不肯离开,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黄宇却知道,她一定有很多的话要对这个已故的人说。他们要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相扶相伴走到老,有成年累月的情份。那些时光和年岁积攒沉淀下来的,成了压箱底的岁月如歌。 有人把夫妻比做同一林子里的鸟,树欲静而风不动的时候,尚可栖息在一起,或鸣叫,或比翼双飞。可是,大难一来,“呼啦”一下作鸟兽散,便可谓劳燕分飞。 亲近的时候,没人比那更亲近,一旦分开了,便要成为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黄宇游戏花丛,却从不认为夫妻情份是这么浅薄的事。这一辈子能陪你走到老走到死的人,想一想并不多。与父母的情份再浓厚,不过就那几十年,他们会早早的同你挥泪告别。儿女亦不会,他们一旦有了心爱的人,就不再是你的,一年半载见一次面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有这个人,只要死亡没将他拉走,他是很愿陪你走到最后的。即便他先走一步,仍是陪你最长最久的人。 多少大风大浪走过来,他并没有如鸟一般飞走,仍旧在你身边。算什么劳燕? 午夜梦醒,对着天花板想唠叨一些细碎家常的时候,会倾听的只有身边的他。 这是个吵一次架,吵两次,三次……哪怕无数次拌嘴,却仍能自动愈合,生命力顽强的情份亦是他能给你的。 就是这个人走了,感慨万千,悲伤至极,总要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是多少年来积攒下来的,那些想说而没有说的,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便想要通通说出来。 江妈妈站在那里,像是冻得麻木了。 孙青揽着她的肩膀,一声声的劝;“阿好,我们回去吧,你的身体还没恢复,这么站下去会感冒。” 江妈妈摇了摇头,只说:“你们先回去吧,不用陪着阿姨,阿姨想一个人静一静……” 黄宇脱下自己的大衣外套过来给江妈妈披上。拉着孙青到一边去,就让江妈妈她一个人静一静。有什么话想说,就通通的说出来吧。 没走几步,便听身后爆发出猛烈的哭声,那么震撼,仿佛天崩地裂。黄宇身体一僵,才看透了一个老人的心伤。 他们唯一的女儿不能过来祭奠,她该是很伤心的吧? 黄宇执意吸手里的烟,隔着袅袅烟雾看过去,江南仍旧站在那里哭个不停,太惨痛了,身体站不稳,一点点的往下滑。 秦秋彦什么时候走过去的,他一定一直都在附近,只是不能现身。现在正把江南揽进怀里。 黄宇将烟揉灭在掌心里,烫伤了掌上的肌肤,一阵灼烧似的疼。 江南缩在秦秋彦的怀中,哭了太久,意识逐渐涣散,反倒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在哭了。只觉得很伤心,咬着唇齿一直呜咽。 秦秋彦揽着她,盯着江爸爸江妈妈的照片静静说:“妈这些年为我们操心,很累了,她年纪大了,想要休息,我们这样,会让她走得很不安心。乖,放手让她去找爸吧,你这样紧紧的揪着,只怕妈她没有办法离开……” 江南摇头,拼命的摇头,拳头却越攥越紧,好像她再任性一次,紧紧的抓着不肯放开,江妈妈就不会走。 秦凉走过来,伸手去掰她的手指,很用力,一根,两根,三根……直到将她的掌心坦开,暴露在空气中,让一切都灰飞烟灭。 告诉她:“让奶奶走吧,你这样,她真的会很痛苦。你还有我,有爸爸,有肚子里的宝宝……我已经答应奶奶,这一辈子会好好的照顾你……”小手帮她把眼泪擦干,伤心欲绝,却比一个大人还想得开:“奶奶真的是累了,就让她好好的睡吧……有爷爷陪着她,奶奶不会觉得孤单。” 江南紧紧盯着自己的掌心里,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心也是空的,却疼的厉害。 “妈……” 她不是不懂,她什么都懂,只是放不开。人没了妈妈怎么办?那些小心安放,蒙了尘的岁月怎么办?掌心那么空,竟像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信服了秦秋彦和秦凉的话。太自私了,明明知道自己不省心,却仍旧想要牵绊妈妈的步伐…… 江南做了那么多年的不肖女,这一次真的打算放手让她离开。如果说……不做她的妈妈可以省心一些,不用那么累。那么,就放手让她离开。 最后江南哭累了,在墓碑前睡着了,秦秋彦一直抱着她,将人裹得严丝合缝,坐在墓碑前。那时候的阳光暖极了,正晌午的日光,丝丝如金织线一般洒下来。天那么蓝,风那么轻……有洁白的云,随风慢慢遨游天际。不担心哪一阵风起就散了,肆意变换形态,好像儿时一抬头看到的那样,心里习惯把它们想象成棉花糖。 秦秋彦在听江妈妈说起江南童年的那些趣事前,觉得熟悉,小孩子总有相仿的心态……其实做女孩子很好,长大了,还是可以被看成公主捧在掌心里。 那个时候他想起儿时的天,儿时的云,儿时街头的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便在想,如果他的父母还活着,是不是也会时而提起来,帮他回家忆那些青葱往事呢? 人都已经散去了,就连秦凉,秦秋彦也让钟庆丰他们带着离开。他要陪江南在这里呆一会儿,当是送江妈妈最后一程。 其实秦秋彦更想江妈妈一旦过了那条奈何桥,就不要再记得他。轮回转世,就算再遇见,也不知道谁是谁。 他对江家这么不好,让所有人多灾多难,心里真是愧疚不已。生命结束了,就终于有了了结,便不想所有人再记起。 这一生所有的不幸,就当是造化弄人罢。 钟庆丰和宋林爱的婚礼没有和离正扬他们一起办。 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的事,宋林爱累得不轻,而且也没有心情筹办喜事。打从z城回来,店都不想开了,就一直关门歇业。 有的时候甚至想,关掉算了,整天早出晚归,忙得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哪能有时间多陪陪父母?人生如斯短暂,死亡又是突如其来,渐渐经受的事情多了,才越发的心生感慨。 哪里还有心情筹备任何喜事,整天呆在家里不想出门,大多时候就关在房间里睡觉。有的时候帮宋妈妈择菜,洗衣服,拖地板……干那些最为寻常的锁事。以前就算有时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会伸手把妈妈干一点儿的事情。 看着宋妈妈染过发的鬓角仍旧生出灰蒙的一层银发,恍然,她的爸爸妈妈也都老了。 去监狱看望孙青,听方青山说,他已经把江妈妈的死讯告诉她了。一下子便哭了,连话都说不了,呼吸急促困难。 等宋林爱再去,仍旧还是很难过。一问起来,就忍不住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说她出不去,就连江妈妈去世,也没能送她一程。亏江妈妈以往对她那么好……孙青不停的责备自己,说她让江妈妈失望了。 宋林爱安慰她:“不要难过了,阿姨一定理解你。前段时间她住院的时候我一直陪着,她还时不时的跟我提到你。说你虽然坐牢了,可是看着方青山现在那么上进,总算婚姻稳定了,说她比什么都安心,也不用再挂心你的事了……所以,你没能去送她,阿姨她一定不会怪你。等你出来了,再去看她,也不迟。” 孙青低着头,眼泪就一滴一滴的打在手背上。 哽了声,问她:“江南还好吧?是不是很伤心?” 怎么可能不伤心,江南是个看重至亲至爱的人,失去了,就跟在抽她的肋骨一样。 宋林爱叹口气:“她回z城了,阿姨一下葬,就回去了。呆在这里只会更伤心,肯定要缓一段时间才能回过神来……” 孙青便不再说话了,觉得许多事情就像发生在昨天,所以再有不幸传来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接连而至,命运残酷到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留人。 就那样,“砰砰砰”的响动乍开在耳畔,有的时候真希望自己是失聪的,听不到这世上任何的噩耗。 是不是那样……就可以安然的过? 离正扬和钟笑的婚期转眼到了,这个时候秦秋彦和江南肯定不会再来参加婚礼。江南那个状况,秦秋彦要一直陪着。 就算他们真的想来,离正扬也不会让他们过来。 这样沸腾的喜庆,只怕是种残忍的事,要伤心的人如何强颜欢笑? 所以,离正扬给秦秋彦打电话的时候就直接说了。谁都别过来了,在他看来,证都领了,无非走个过场,她和钟笑这种新新人类都不当一回事。 只是婚礼当天,秦秋彦一家人打电话祝贺。还以江南的名义送去了红包和礼物,也算是没有落下礼数。 秦凉一直心情不佳,自然连调戏钟笑也很没有心情。 钟笑要结婚了,第一次嫁人,没什么经验,虽然看过无数次,真到自己上场的时候却难免紧张。 半夜三更便给秦凉打电话,想寻求一点儿安慰,听秦凉说一句“舍不得”或者“不想你嫁”之类的话。也算功德圆满,死而无憾了。 不想,电话接通之后,她惴惴难安的说:“秦凉,我要结婚了,忽然不想嫁了,好舍不得你们……” 若是一般的小朋友,只怕会说:“我也舍不得你……” 而秦凉却很平静的说:“难得有个人肯娶你,赶紧嫁了吧,还犹豫什么。这个世界上能坑的男人不是遍地都有,何况是离正扬那样的男人,说不定哪一时他想开了,就会将你扫地出去。而且你嫁了,钟伯伯也能省心一点儿,省着你将他烦死。” 钟笑之前只是难安,打过一通电话之后就成了绝望,不想自己竟然如此不堪。 跟离正扬说起来的时候,离正扬便安慰她;“不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你也知道秦凉现在心情不好,定然没有心情敷衍你,才会这样直来直往的讲实话,你也得体谅他……” 钟笑提着裙子泪奔:“离正扬,你丫的,我不嫁你了。” 离正扬拉住她,满是不解:“怎么了?安慰你呢,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钟笑扯他的脸;“你这是安慰我呢?还是嫌我死得不够利索,想再趁机补一脚添一拳?我看你就是反悔了。” 离正扬抓着她的手,飘飘的笑了嗓:“反什么悔啊,新婚燕尔,稀罕你还稀罕不够呢。再说,你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我。不知道二婚男在这个社会是很吃香的,你牺牲自已,就为提高为夫我的价值所在,不感觉特别吃亏么?”他抚着她的脸:“我怎么就不知道你是这么大公无私的人呢。” 真的是亏大了呢,不仅证领了,都已经被他上了又上,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钟笑真的是不想再折腾了。 这个男人虽然也有点儿坏,但现在遍地走的男人又哪有好的。万一很不幸,再找的时候遇上个类似秦秋彦或者钟庆丰的……钟笑翻了个白眼,还不如让她死了算。 嫁,怎么不嫁。 婚礼采取老传统,新郎率众兄弟连去钟家接新娘。 叫门,递红包,宣布誓言,挣钱养家洗尿布,此去经年对老婆惟命是从。找鞋,穿鞋,抱新娘子上轿……竟有这样多的麻烦事。 黄宇带头替新郎打冲锋,手头一划拉,呼朋唤友,上流社会的一票公子哥,别提氛围多高涨,只差要将钟庆丰家那扇雕刻大门卸下来。 最后终于如愿将新娘子抱上车,钟笑穿白纱,化浓妆,美丽不可方物。被西装革履的离正扬抱到花车上,轻风撩起半面妆,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仿佛是那醉了时节的人面桃花相映红。 就是这红妆滟滟的佳人,在坐上喜车,车门关上那一刹,回过头,已然泪流满面。 女人最最动人的时刻,也是最最心酸难舍的时刻。 从此跟着一个男人走,浪迹天涯,就是他的人了。不管惊涛骇浪,还是岁月静好,真真正正成了自己的人生。 再不是小孩子了,不遂人愿,可以想不工作就不工作,跑到哥哥的身边来撒娇。怎么样任性都好,谁让她还是个小孩子。 可从此之后再不是了,烟雨红尘,女人通通都是这么结束自己的天真烂漫,任人老珠黄。 钟笑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次摄影比赛,有一幅参赛入选的作品,名字似是叫做《台湾新娘》,也是摄影师通过镜头补捉到的一个画面,寻常万分,看到的时候不觉怎么。只是不曾走进那人的心里,孰不知女人的心中此刻有怎样的惊涛骇浪。 钟庆丰远远的看着,直到车门关上,将钟笑的那张脸阻隔。 这样大喜的日子,他的脸上却不见一点儿欢笑。正因为太亲近了,是他一手带大的妹妹,让别人带走的时候,就仿佛是在他的身上割肉。那么钝的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就将她给割掉了取走了。 车队壮大,每一辆都是名车,加上记者,轰动全城。 来时轰轰烈烈,走时热热闹闹,亲朋好友都跟着去了酒店。 钟庆丰却没有即刻跟去,等人走了,返回到客厅里坐下来,那么安静。 掏出一根烟点上,喉结微微的颤。总算……对父母有了交代,将妹妹抚养长大,再看着她嫁个如意郎君,他这个当哥哥的没有愧对。 宋林爱关上门,进来陪他。打早上就见他板着脸,心情沉重,半点儿笑意都挤不出。就猜出他是不舍了。 坐到他身边,夺过他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跟他十指相扣。 “我知道钟笑嫁人,你心里不舍。但这是大好事,都说女儿家留啊留的留成了愁……就像我,你看,我家人看着多糟心。” 钟庆丰看了她一眼,把她揽到怀里来。 “胡说,谁说你留成了愁,你早就是我的人了。是你还不肯嫁,我早就想把你也这样轰轰烈烈的娶到身边来了。” 宋林爱枕在他的心口上,静静说:“等钟笑嫁出去了,我们也选个好日子,你把我娶回来。省着放在家里,要别人看着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宋林爱没人要了。” 钟庆丰说:“好,我马上就去娶你进门。” 宋林爱笑起来:“你不是也想娶,人家离正扬有老婆,当然也想接回家去住,老放在娘家算怎么回事啊。所以笑一笑吧钟总……”拉起他:“走,我们去观礼,再晚一点儿离家人肯定疯了的四处找你。女方的大家长不去算怎么回事啊,你不是成心砸场子。” 钟庆丰和宋林爱一起赶过去。 钟笑正在休息室中嚎啕大哭,离正扬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化妆师叫进去,再好再防水的妆也经不起她这个哭法,都已经冲花了,顶着张大花脸一会儿其他程序还怎么走。 连化妆师看在一边都匪夷所思,没见过这么能哭的新娘,怀疑她是不是被逼的,实则根本就不愿意嫁。 其实钟笑不过就是接了一通电话,所以感动不已。 秦凉打来的,电话里声音仍旧平和,一丝不苟,不欢愉,也不热切。 他只是说:“笑笑,今天你结婚,恭喜你,祝你幸福……你是个好女人,将来一定会很幸福的,离正扬会对你好一辈子。如果,如果他欺负你了,就来找我……” 钟笑握着电话一句话都说不出,哭声就像洪荒一样爆发出了。直到秦凉已经挂了电话,她还在那里一直哭一直哭…… 直到最后搞得人实在没有办法。 便不得把钟庆丰找来。 钟庆丰点活着自己妹妹的脑袋瓜子,一脸严肃的说;“你就出息点儿吧,瞅你这德行,不就是秦凉肯好好的对你说一次话,你还想把酒店淹了?别哭了!” 钟笑抹着眼泪:“人家不是感动么……” 钟庆丰便威胁她:“你要是这个样子,我马上给秦凉打电话,让他以后都别理会你了。” 钟笑憋屈的要命。 “那我不哭了还不行么。” 钟庆丰转首叫化妆师:“马上给她补妆。”然后又瞪了钟笑一眼:“再哭就滚出去,别嫁了。” 钟笑瘪了瘪嘴巴,想着嫁出去也好,省着这么受钟庆丰的气。 一出来,宋林爱就责怪钟庆丰。 “今天笑笑结婚大喜的日子,你还那样骂她,就不会对她好好话说。” 钟庆丰眯起眼睛:“离正扬是好好说话了,可是能控制得了她么。指望她自己良心发现,停下来,这婚礼也别办了。”哼了声:“要是秦秋彦在这里,骂得她更狠。” 偏要是这样的毒舌男,才能治得钟笑哑口无言,惟命是从,否则她就没完没了。 就这样,钟庆丰后来跟秦秋彦说起钟笑结婚当天,接到秦凉的电话,哭个不停的时候,秦秋彦飘飘的冷笑了声,还慢条斯理的说:“就你那个奇葩妹妹啊……离正扬肯娶她,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结婚是件累人的辛苦活。 程序琐碎也就罢了,之后开席的时候还要被人犯劲灌酒。 离正扬几圈周旋应付下来,喝得明显有点儿多了。借着上洗手间的溜到外面去透气,松了领带扣子,好不容易走到无人的休息室去。 瘫坐在沙发上,头脑晕眩。 全身的口袋摸了摸,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烟给掉了。 忽然有人递上来一支,抬头一看,是黄宇。 贴着他坐过来,也是一身的酒气。 先把烟点上,又去帮他也点着。 才问:“喝多了吧?” 离正扬吐了一口烟圈,按着太阳穴说:“头疼的厉害……” 黄宇说:“结婚就是这样,一群相干不相干的人跟着瞎凑热闹,无非就是礼尚往来。当事人累得半死,就是个折腾。” 他算是有经验了,上次办完婚事,休息了两天不想动弹,只觉得比上班时公事繁忙还辛苦,真跟打了一场大仗似的。 看离正扬懒洋洋的,连眼皮都要睁不开,问他:“怎么,昨晚没睡好?” 半晌,离正扬目视不知名某处,淡淡说:“做梦了,整晚都在做梦……”触目惊心的,已经不是第一次,怎可能睡得好。 黄宇盯着他:“梦到什么了?” 离正扬闭上眼,倒是没有答。 躲不了太久,就被那些嗜酒如命的玩命之徒翻出来,一群人吆喝着。 “离少,你不够意思啊,说是上洗手间,结果偷跑出来躲清静,可没你这样的……” “是啊,是啊,得罚酒……” “把人拉回去,还有黄少一起。” …… 接着又被扯回去,舍命陪君子,就跟被泡在酒缸中一样。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人都睡死了,还哪有那样的精神头。离正扬倒觉得,没有哪一天比新婚夜更安份的了。 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耳根之前是吵闹的,最后安静下来,只剩一缕熟悉的女音。 静静柔柔的一声一声的唤他:“正扬……正扬……” 他翻了个身,醒不来,就接着睡。 连洗澡都换不起,只能帮他脱了衣服任由他去睡。 过半夜的时候猛然坐起来,明显是做了恶梦被吓醒的。 分不清今夕何夕,就坐在那里呼呼的喘气。 动作这样大,连钟笑都被惊醒了。 揉了揉眼睛问他:“怎么了?” 离正扬侧首看过来,还有些心神不宁,告诉她:“没事,我去喝点儿水,你要不要?” 钟笑摇摇头:“我不喝。”躺下又睡了。 离正扬帮她盖好被子踩着拖鞋出去,客厅内灯光通明,闹腾了一天,还没来得及打扫,一摊凌乱。 不知谁的西装外套都落在这里了,都是价值不斐的,明显是不能再要了,只等着明天收进垃圾袋里丢掉。 离正扬扯开一件扔到一边,坐下来,喝了一杯清水总算好些。晚上喝了太多的酒,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胃里灼烧似的疼起来。 听到有下楼梯的脚步声,一抬头,是钟笑。 “你怎么下来了?” 钟笑穿着睡衣,整个人精神了一点儿,没那么困了,只说:“我给你做点儿吃的,突然想起来你晚上喝了那么多的酒,胃里肯定不舒服。吃点儿东西会好些。” 离正扬走过去抱住她:“不用了,上去睡吧,今天你也累坏了。” 钟笑拉开他的手臂。 “没事,我不累。” 离正扬又攥上她的手腕:“真的不用,乖,去睡吧。明天早上再吃,我们一起上去睡。” 抱着她上楼,方想起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告诉她:“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呢。” 又有文件发下来。 同事在一旁嘱咐说:“看一下,下午把合同起草出来,拿来给我看。”按了按江南的肩膀:“辛苦了。” 江南嘴角动了下:“不辛苦。”嘴上说着不辛苦,肩膀却酸得要命。 下午除了这份文件要起草,还有会议要参加,昨天安排下来的拟定员工普法活动方案,也是今天下班之前拿给领导过目……这样一想事情还真是多,必须马不停蹄,否则下班之前估计没法交差。 下午在会议室里看到秦秋彦,人员到齐后,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他在秘书,助理的陪同下进来。 跟大家打过招呼,会议就宣布开始了。 要讨论的事不止一项,所以开了近三个小时的会,勉强赶在下班前结束。 秦秋彦站起身,率先离场。紧接着会议室的人员也都散空了。 江南坐在原位上没动弹,把最后一点儿东西整理好,才慢腾腾的从会议室里出来。 没想到会看到秦秋彦,他还没有离开,就倚在会议室门外的墙壁上,黑衬衣黑西装,这样沉闷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不死板压抑。 明显是在等她。 树起身,过来抚她的脸,蹙了下眉头:“累不累?吃得消么?” 江南额头抵到他的胸口上,整个楼层都是会议室,这个时候临近下班的时间了,没有会议,更不会有人上来,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说实话,累,真的很累。可是不能停下来,只怕停下来会更累,到时候连呼吸都会变得很困难。 这样每天可以做很多的事,吃很多的饭,然后就想睡了,生活似乎没有哪里是不正常的。 是她自己要求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来的,掂量了下,觉得自己的身体吃得消。 秦秋彦也由着她,她既然想来工作,那便让她过来了。而且会吩咐人把零散的工作拿给她做,每天都是些小事,却马不停蹄,几乎没有空闲时间。 这样一来,她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因为一旦跑神,哪里出了问题,或者出错,秦秋彦也会冷着脸骂人,问她长一颗脑子是干什么吃的,知不知道这些小错处对于公司来说,却要损失多少钱? 江南自然知道,所以秦秋彦这个大老板肯亲力亲为板起脸训话的时候,她会毫无怨言的听着,然后告诉他:“以后不会了。” 秦秋彦公事公办的本事了得,凉凉的眯起眼:“我不喜欢职员说空话,是真的不会了,还是只是嘴上说说?” 江南也有些气,堵气似的说:“真的不会了,秦总。” 秦秋彦又跟她唱老调:“要是再屡犯不改,就收拾东西走人,公司不养闲人。” 等到回家的时候江南也会沉下脸跟他翻小帐。 等秦秋彦给她做饭,给她洗澡,洗脚的时候,江南就会摆起臭脸,阴风阵阵很不是滋味的说:“不敢劳您大驾,怎么用得起。知道你们公司不养闲人,怕被秦总您给开了。” 秦秋彦若有似无的笑着,过来亲她。 “公司不养,家里养,秦总不养,我秦秋彦养还不行么。” 江南点着他的胸口,不满的问:“那你为什么在公司的时候对我那么凶?” 秦秋彦挑挑眉:“那不是因为在公司么,我是老板,你做错事我不骂你?” “那你怎么不骂别人啊?” “别人又不是我老婆,我为什么要骂?我每天的事情那么多,除了肯管教最看重的员工,才没有心情去过问别人怎样。做好做坏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开不开除,我也不会管。反正这个年代的人才前仆后继,我们最不怕的就是职员耍大牌。”他真的笑起来:“但是老婆就不一样了,就这一个,是家里的宝,放到职场上自然要全力以赴的调教,倾囊相授,你说是不是?” 江南哼声:“你就会挑好听的话,分明是我在家里的时候欺负你,一到公司你正好公报私仇,可以打击报复。” 秦秋彦作惊讶状:“没想到你自己知道平时在家的时候欺负我啊?你还真看得起你老公,把我想得那么足智多谋。真没想那么多,做错事就要骂,否则你怎么长记性?又怎么知道你那不是玩,也不是过家家,而是在上班工作呢? 工作的时候就要精神百倍,用心应对。要是你犯了错,我摸摸你的脑袋说‘算了,宝贝儿,这都不是事’,或者亲亲你,哄着着你说‘下次可不能再犯了,要长记性’,这样你能真给我长记性么?关键时候照样还会出错。正因为我是你老公,你明知道我心里是疼你爱你的,骂你的时候也会舍不得,更加的会心疼,所以你的心里本来畏惧值就已经降低了,如果我不严厉一点儿,你真的会当一回事?” 曲指弹她的脑袋:“别说你会,你是真的不会。今年你这样,明年再冲出江湖,你还是那个模样,人要懂得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原地踏步,算什么英雄好汉。那样一来,在公司里玩和在家玩有什么区别?” 江南瘪了瘪嘴巴,看着他不说话。这个男人绝对是治愈系的高手,是啊,轻来轻去的,怎么可以让她武装上阵,抵得过江妈妈去世的心痛,而专心工作,保证不会想其他的事呢? 只要松一点点,她绝对立刻就能让自己松懈下来,想这想那,然后就那么任自己的精神崩溃掉了。还不是因为无法承受,所以才想让自己忙起来,无心顾及其他。 如果没有一个比痛心更严苛的环境,没有一个人能像秦秋彦这样整治着她,根本就管不住她那颗心。 只怕稍懈怠,就会停滞下来,然后该想什么还想什么,该做什么还做什么。那样重归职场干什么?岂不一切都是徒劳。 而秦秋彦这个人最忌讳的,就是做无用功了。 ------题外话------ 宝们,首先祝节日快乐。然后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谢谢你们的票票和礼物~咱的文收不多,订不多,可是就是你们这珍贵的存在,硬生生的成了我的动力。看看咱们每月的月票排名就知道,让我给大家行个礼!镜子也在努力回报你们的支持,只能尽量多更~不让你们跟得太久太辛苦,这是我仅能为你们做的~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只怕再与你相遇 他是家里的独子,打出生就锦衣玉食,别人习惯把他们这种出生豪门府邸的人叫做世家子。(.好看的小说) 小的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上到爷爷奶奶,下到管家,保姆,几乎没哪一个不是宠着他的。再大一些,渐渐成了父母眼中的混世魔王,能管的时候没人真舍得管他,等到想管的时候,就已经管不了了。 老爷子曾动过把他送去部队的念头,这样不仅可以历练一下,吃一些苦头也能杀杀性子。 为此他妈妈哭了好几天,不停的跟老爷子闹,总算没舍得送出去。 读书一番风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用一些人的话讲,这就投正胎了。不仅书读得好,还长一张漂亮的脸蛋,真是运气得没有天理了。 在他看来,只是旁人那样觉得。运气到底好不好,他却并不那样以为。 有些东西他想拥有,却一辈子得不到。 家里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坐在车上抽烟。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只说事情多,抽不出身。 被念叨句没良心之后挂了电话,他将指间的烟掐灭,还要赶着做晚饭。 她想吃肉,他便买了新鲜的五花肉,回来给她做红烧肉吃。 本来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为了谁洗手做羹汤。可是有一天真想那么做了,还是义无反顾的学来。加上与生俱来的领悟力,拿手菜已经能做一大桌。 进门的时候她睡在客厅里,冷气开得很大,虽然是夏季。一进门,还是冷风拂面。 他才将冷气调小一点儿,她便醒来了。 见他手里提着袋子,迷迷糊糊的:“今天晚上吃什么?” 他说:“吃红烧肉,你不是说想吃肉。” 她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竟忘记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了。于是猛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气馁:“我真是越来越笨了……” 他过来抓住她的手腕。 眼眸里全是疼惜:“谁说你笨了,老早说过的,怎么会记得,我也是看到客人点这道菜,才想起来。” 他下厨房做饭,才一转身。 听她淡淡说:“你骗人,我分明中午才说过……” 他感叹,是啊,他就是在骗她……回过头看她抱膝坐在那里楚楚可怜,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中午说过么?我倒忘记了。” 晚上她吃了很多的肉,口齿不清:“你做饭越来越好吃了。” 被夸张,他倒没有多高兴,一伸手把盘子端走:“行了,吃不少了,晚饭不好消化。”其实不是她食欲多好,只是很机械的在做一件事情。这个女人就像一个偏执狂,无论做起什么,都像一发不可收拾。 要拉着她一起出去散步。她不肯,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等八点档的泡沫剧。他只得切好水果,抱着纸抽陪她一起坐下来。 她缩在沙发的一头,穿着浅色的家居服,很小的一团。他能看到她纤细的锁骨,瘦的又小又薄,真像是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 她见他盯着看,转首问:“你晚上不用加班?” 他是总裁,名下有这样那样的产业,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像普通员工那样朝八晚五上下班已经很难为他了,再除去给她做饭的时间,她怀疑,他到底什么时候用来工作? 他看出她的疑惑,笑笑:“我很强悍的,工作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只上班时间就什么都做得完。” 她毫不留情的白了他一眼:“你胡扯吧。” 事实上,他真的又是在胡扯。 两集电视剧看下来,她哭的稀里哗啦,大半盒的纸抽都用完了。他坐在一旁见怪不怪。有的时候想不明白女人寻求的到底是哪一种刺激,发泄情绪的方式绝对跟男人不一样。 男人心痛难耐的时候多半会喝酒,一醉方休解千愁。但女人不一样,有时候痛快的哭一场对她们而言更管用。 半夜两点,他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坐到电脑前继续工作,脑中暂时休眠,明天早上给她吃什么? 她说过无数次:“你回家去住吧,真的不用这么照顾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只怕她连小孩子更不如。 自闭加轻微抑郁,她是个有精神疾病的人,去美国找了好的心理医生,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 连医生都说,她这样自我催眠是很难康复的。就像阴雨连绵的时节,想老屋中的墙壁干燥一片不生藓又怎么可能。 可她的世界里没有晴天,哪怕一个瞬间是阳光普照的,似乎也没有。 她老公是他最好的哥们,多年前因为一些原因在警方通缉逮捕的时候遭遇毒手死掉了。几个月前又丢了孩子,亦是生死未卜,这样的擎苍之势压下来,她垮了。 以前她是个无往不利,雷厉风行的刑辩律师。现在连精神都要时好时坏,根本没有办法正常生活。 她有家人,可她坚持一个人居在一片小天地里。 他想到一个词汇:神出鬼没。 她在对面那栋房子里无声无息,飘来飘去,跟鬼一样。 想到这里,他的心忍不住又是一阵抽搐的疼意。 他从会议室中出来,秘书,助理跟在身后。 才开机,家里的电话就打来了。 老夫人三令五申:“就算你有天大的事,这一次也得去跟人家姑娘把饭吃了,说不定就碰上良人了呢。你要是敢给我砸场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把文件夹转身丢给助理,又看向秘书:“去超市帮我买一块豆腐,葱,一颗甘蓝……” 然后头脑中盘算着,去相亲带家属不知道算不算砸场子? 估计老夫人会气翻天,但是如果半路杀出来的呢?又说:“算了,不买了。” 给她打电话:“晚上咱不在家里做饭了,打扮得漂亮点儿,七点半,来餐厅找我。” 她可一点儿都不傻。 “你妈又让你相亲,让我江湖救急是不是?” 他可怜兮兮:“你要是不去,我就死了。” “被那女人先奸后杀么?”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小姑娘思想就不能纯洁点儿?” 她说:“我已经是人老珠黄的大妈了。” 她比他还要大两岁,却不像她说的那样人老珠黄,生得本来就显小,脸小眼睛大,皮肤也白,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小一大截,说她不到二十都有人信。 粉墨登场的时候更显青春无敌,其实她长的不是特别漂亮,可是灵光闪烁,令人目眩神迷,素颜出场,餐厅绮丽的灯光下却浑然如画。看向他的时候,笑容里有着依稀微生的暖意,临水照花人那般。 再妖娆艳丽的女人,都要被比下去。 他再风姿楚楚的一起身,把人拉到近人处,跟对面的女人介绍。 “这是我朋友。” 什么朋友? 他不说是女朋友,只低下头冲她温润如玉的笑起来:“不是说我吃完饭就回去,你怎么找来了?” 他这样的公子哥有女人纠缠到这个份上,不该冷颜以对? 看他目光之中流转的宠溺,若有似无,不用说,什么朋友是个人都该懂了。 女人拿上包愤然离场。 他手放开,直接招来侍者;“把东西撤下去,重新上一份。” 她如同卸了妆的戏子,懒洋的坐到对面去。 只说:“你可真没意思,这样的把戏就玩不腻?” 他挑眉:“我妈不腻,我怎么敢腻?” 他相亲像赶场子,走马观花,什么样的女人也该见识到了。却没一个看到眼里的。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看刚才那个就不错。” “不错你娶啊。”他漫不经心的抬眸看她,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她从来都不知道。 全世界的人都要看出来了,也只有她看不到。 兄弟一起喝酒的时候问起她的状况:“这两天怎么样?有没有给她按时吃药?” “吃什么药?她那是心病,你要逼着她吃药,只会更加重她的思想负担。” 朋友便说:“就算这样,总不能不让她治疗。就让她一辈子这样么?连正常的生活都要不能自理。” 他喝的也是有些多了,抬起头:“一辈子这样又怎么?” 朋友愣了下,眼瞳渐渐发深。他说:“你疯了。” 他就是疯了,才打算这样照顾她一辈子。他在她最糟糕的时候,反倒发现,他是那么死心塌地的爱着她。 那一晚他喝了太多的酒,叫代驾送他回去,却觉得自己没办法上楼了。 给她打电话:“我在楼下,你来接我。” 她穿着蓝色睡衣下来,外面罩了件大外套,颜色相仿。 从楼道里出来,打那片晕黄的路灯下走过,仿如烟霞笼罩,她从天上来,误入攘凡的尘世。 他真的是醉了,车门打开,竟然扬首吻了她。她的唇也是甘甜的,有一种类似紫罗兰的幽幽香气,或许是他的错觉,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她的嘴唇。吻过那么多女人,却从来不是这个味道,他醉得更加厉害。 失了理智,才没有设防,一下被她推开。看着她匆匆的转身跑上楼,他呆呆的坐在那里,唇齿留香,脑中却一片空白,竟在那里坐了一夜。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再多的酒也该醒了,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大巴掌。……那是他好哥们的女人啊,就算他已经死了…… 敲她的家门她不开,最后他拿备用钥匙打开。 她躺在沙发上睡觉,电视开着,昨夜忘了关,一直滚动播出。 他把空调关掉,将电视也关掉。站在沙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纸抽已经空了,而她的眼睛红肿。 他从来不知道那电视里到底演得什么,让她可以痛哭出声。他虽然陪着看了几次,可很难看进心里去,台词念的什么也不知道。 没给她做早餐,换上衣服上班去了,路上给她的朋友打电话。 “你过来照顾她两天吧,我这两天要出差,冰箱里什么都有,不用自带食材。” 她和朋友一起去酒吧的时候碰到他。 他一只手臂搭在身旁女人的肩膀上,像是在讲笑话,两人几乎头碰头的笑着,神色亲昵。 那女人很漂亮,像个混血儿,皮肤白皙,芭比娃娃似的。 他身边的女人个个漂亮,若不是倾国倾城的,又哪里配得上他。他本就是风华绝代的公子哥。 只除了她。 她的朋友眼尖,最先看到的,过去跟他打招呼:“哎,你也在这里,出差回来了?” 他转首,看到她,目光滞了下。(.无弹窗广告)转而玩世不恭的笑起来。 “才回来,来喝酒?” 朋友笑:“来这里不喝酒干什么。”看了那女人一眼,问他:“要不要一起?” 女人没有意见。 他说:“不了,我们待会儿还有节目。”那女人脸红了一下,他已经将人揽到怀里来:“我们走吧。” “不去跟她打声招呼?” “不了,我们赶时间。” 花花世界,红男绿女,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节目是什么。 朋友过来啧啧叹:“纨绔公子哥……你看他猴急的,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真不够意思。重色轻友么……” 她没吭声,已经开始叫酒喝。 长相清纯的芭比娃娃吻技熟稔,拥着他,两人在地下停车场吻作一团。车厢狭小的空间里,呼吸浓重,逐渐盈满整个车厢。 女人有些迫不及待的跨坐到他的身上来,蔻丹鲜艳,解他衬衣的扣子,舌头柔软得蛇一般在他的身上游走。 呼吸急促如火,让他在这里要她。无论是放荡的姿态还是言语,哪一样都能引得男人疯狂沦陷。 他从来都不缺女人,只要他想要,勾一勾手指,无论长相,还是床上工作皆是一流的女人瞬间就可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可是,他却没有这样的兴致。烦燥的把女人从身上推开,至始没有热起来,连最原始的反应都没有,身上和心里一样冷。 多久没有碰过女人了?连他自己都要不记得。 芭比娃娃惊了一下,呼吸仍旧不稳,眼神迷惑。 “怎么了?” 他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她,让她马上在眼前消失。 芭比娃娃不肯接那钱,还想再攀上来,他已是不耐。 “滚。” 芭比娃娃隐隐觉出什么:“酒吧里那个女人是?” 他转首看向窗外,掏出根烟叼到嘴里,淡淡说;“我老婆。” 跟那有什么区别?这些年都是他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打几年前她孤身一人,他便住到她的对面,学做饭,学做家务……她老公之前能为她做的,他通通学来,只为她的生活仍旧井然有序。 这些年,她难过哭泣的时候是他陪着,精神错乱的时候是他陪着,看病治疗的时候也是他陪着…… 照顾她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像是一种生物钟,时间到了,打电话提醒她吃饭。跟朋友喝酒,不敢喝太多,也不敢回去太晚,想着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哪一时有应酬会提前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大约几点回去让她先吃饭。陪她逛商场买衣服,板着脸告诉她不准再瘦了,眼见就只剩一把骨头,连女店员都羡慕。发现她头发长了,带着她去剪发……节日到来,要想着怎么陪她过…… 除了没跟她上过床,除了她不是他的,跟他的老婆有什么区别? 他想,只怕他对自己的老婆都不会这样好。 可是,他们只是无话不淡的好哥们。 到现在,就连这样也陷进了僵局。 头疼不已,连精神都很萧条。工作的时候倦怠,下班的时候不想回家。连续几天回别墅住,自己的房子,却像很久没回去了。 找事情消遣,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儿,自己想得少一点儿。 所以,朋友一打电话说吃饭就去了。没想到一进包间,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其中就有她。 淡淡的瞧了她一眼,太阳穴又隐隐的疼起来。 饭桌上朋友一起玩游戏,几个女人吵着划拳,这一次不带男人跟着一起的。 输一次喝一杯,她输得最惨烈,笨得让人不忍看下去。 连喝几杯,明显看出醉了,灯光下眼睛浅浅的眯着,朦朦胧胧的一层醉意,宛如烟雨红尘。 一杯又端起的时候,他身边一个朋友再看不下去眼了,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手中的杯子端过来“我替女王喝。” 其中一个女人嚷起来:“你喝算怎么回事啊,这么多女人要挡你全挡,专替一个人不像话。” “有什么不像话,要不她输一次,我喝两杯,你们看行不行?” “输一次两杯也不行。” 朋友再加价:“那三杯,祖奶奶们,三杯你们赚大了,见好就收吧。” 她醉了,反倒生起孤勇。把杯子端过去:“我自己喝,不用替。”说着一杯又灌了下去。 他冷冷看着,却不说帮她。 又接连喝了几杯。 朋友有些火大,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去夺她的杯子。 “我替她喝……” 女人们不允。 “还有跟她一样醉的呢,你能全替么。” 不等朋友说话,他淡淡抬眸,只道;“我替她喝,五杯顶一杯。” 最后都喝多了,真的是醉了,竟忘记这些天都不回去睡了,今天也没打算回去。只记得叫了代驾,把她拖上车,一起回去了。 进门的时候吻上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她抵到门板上,用嘴唇勾勒她的轮廓的。 手掌触摸着她,方觉得是想她,竟然这样想她。 这许多天,没哪一天晚上睡得安心。这一晚拥着她,有生之年,只怕再不会有这一夜的充实圆满。哪怕至此在她身上挫骨扬灰融化掉了,有今日没明天,他无怨言。 她呼着疼,他问她哪里疼,她身上呈现可爱的粉红色,伸手来揽他的脖子,叫他的名字,亦不是他。 他也疼起来,比起她更加痛不可遏。 后来她沉沉睡去,他倚在床头,没有睡意,且头脑清醒。过了这一晚,一切全都毁灭了,回不到原点,就算前头是万丈深渊,也只能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一路不回头。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天使,变成恶魔却只在这一夜之间,如此轻而易举。 他看着自己,如同看进肺腑中,那里黑透了,真的是透了。他到底对自己的兄弟,对她做了什么? 可是他想,那人已经走了,这些年。而她生不如死,总要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过。那么,就让他来照顾她。如果这是件丧天良的事,就将惩罚降临到他的头上,哪怕死后被打进十八层地狱,他无怨无悔。 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穿好衣服,却没有离开,站在床头看着她。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什么?” 她仔细回想,神情里蓦然一丝错愕,愧疚,伤心……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在她的脸上齐集。 她记得了,却明只是个开头…… 喝得实在太多了,几乎站都站不住,他扶着她上楼来。 楼道里的光永远都那么暗,晕黄的颜色,日影一般。她总向往将那换成白织灯,是那种淡白宝光。就是不要像那样,看一个人的轮廓都隐隐不清,要离得近一些。 她贴上来跟他说话,问他:“你这些天是不是生气了?” 扬起头跟他凑近,头脑中“啪”一声,如同断电那般,仿佛又是另外一个人的一张脸,桃花怀邪,艳光流转……她一刹间便流出眼泪,那么想他,就知道他会回来,她等了他那么久…… 扯着他的领带,他问她:“怎么?”她已经一扬首吻上他。 他愣了下,大脑不能反应,灼热起来,下一秒抱着她拥吻。 怎么拿钥匙开的门都不记得了,她渴望一个人渴望很久,他亦渴望她…… 她的脑袋浆糊了,但也知道是她勾引的他。 “对不起,我喝多了……”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以为她会哭起来,或者骂他一顿,打他也有可能,然后把他推出门,告诉他滚得远远的。 他晚晚虽然醉了,可他分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如果他肯停下来,他想……什么都不会发生。 “吻都吻了,做也做了,还说这个做什么,负责吧。” 她一双眼睛很空很大,低低问;“怎么负责?” 他说:“在一起吧。” 她愣在那里没说话。 他蹲到她面前,单膝跪到地板上,以至于可以看着她的眼睛说话。 “这些年也该够了,你不累么?是不是早已经筋疲力尽了?真的要这么没有止境的活下去?所有人的心情你都不管不顾,只活在自己那个阴雨连绵,痛不可遏的世界里?知道我多心疼你么……我的心都要被你给折磨碎了,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呢?如果不是爱你,何必要为你学那些从不想着要去做的事,如果不是爱你,走马观花过,又怎么会哪一个都看不上,如果不是爱你,这些年为何哪一个女人我都不去碰,如果不是爱你,又怎么会陪你着疯疯傻傻……我一直都爱你,早在你嫁给他之前我就是爱着你的,如果不是他走了,我一辈子不会说出来…… 你醒醒吧,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你要有自己的生活。让我来照顾你保护你好不好?既然那么苦,那么累,就不要再硬撑下去了,从此以后指望我依靠我。所有他能做的,我通通都会为你做。嫁给我好不好?” 他从没想过能娶到她,做梦都没想到。不知是哪一句话打动她,终于肯嫁给他。 “唰”一声响,店员将帘子拉开。 他应声抬头,她自帘子之后闪现出来,洁白的一身婚纱,映衬着她一张脸,那样美。 满身的华彩,刹那芳华,像是从海上来,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连店员都要赞不绝口:“新娘太漂亮了。” 他轻轻眯起眼来微笑,也觉得漂亮。 婚纱定下来了,接着要选礼服,中式西式的他都要。 却想起钱夹忘到车上了,车子停在路对面的停车场里,那里有超市,回去的时候要买食材,来时就直接开过去了。 取一下不会花多少时间,她换礼物的当空他便可以回来。 跟她说一声后跑去拿。 熙熙攘攘的大都市,每天是应接不暇的喧闹与轰鸣。吵杂得人直想皱眉,仿佛心下慌然。 一抬头,看到她,一身明艳的旗袍,很修身,将她的身型修饰得恰到好处。虽然有些瘦,却像一枝干梅,他从没见哪个女人能把旗袍穿得那么漂亮。 站到城市的街头,大红的颜色,像是一团火,燃烧在他的眼瞳中,如火如荼。 她也看到他了,所以笑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就要走过来。 他隔着无数的车看着她,看出她的意图,远远的冲她招手,喊破喉,告诉她等着他,不要过来。 可她像个不听话的小孩子,还是执意的走过来,像要过来找他。 他蓦然侧首,那声音自肺腑中发出来,震破天:“不要!”将他的胸腔都要震碎了。 她在一声剧烈的撞击之后飞起来,那样明艳的色泽,仿佛是红花满天,又像是落英缤纷,划出弧度后飘飘洒洒的落下来。 那样黯然销魂的一场凋零,直让他刹那间心死成灰。 他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两头的车子停下来,场面一片混乱。 只有他的世界静寂无声,隐隐啜泣,仿佛是在下雨,打在他的脸上,湿了一片。向她奔过去,她就躺到一片血泊中,那血已经自她的身体里流出,蔓延开,像是一大片的海,把她整个人都浮了起来,轻飘飘的。 而她就安静的躺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仍旧看着他……他看到她还是那样微微的笑着,脸上的笑意没有变,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她那样,不疼么? 他喉结微微颤抖,哽起来。 想起这些年许多次她精神错乱,吵嚷有人喊她的名字,任何人都听不到,就只她一个人听得到。 疯了一样跑出来。 他满世界的找她,很多次就看到她夹杂在这样混乱的车流里,看她穿着裙子,裙角飞扬,整个人浅薄得如同一片叶子,只要一阵风起,她便飞起来了。 他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告诉她;“以后不能这么吓我……” 他次次都能把她寻回去,哪怕人流如织,哪怕红尘喧嚣。哪怕她比风轻,他也能将她揽到怀里来。 可是,这一刻抱着她,看她微笑,只觉心被人掏空了。 那里破出一个洞,过堂风呼呼的吹着,她微笑着离他而去。仿佛是要告诉他,既然是风,又如何抓得住,可以轻而易举握在掌心里呢?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有生之前第一次坐在街头痛哭失声。 那时的阳光暖极了,打在他的身上。可他怀里的人冷透了,如冰封在他的心头。 从没怕过什么,那一刻却怕起来。 怕什么呢? 只怕再与她相遇。 太痛心了…… 夜已深,人未眠。 他抽了很多烟,嗓子干得厉害,头也疼得厉害。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去把电脑打开。 从不知道她为什么落泪,想起她看过的片子,一部电视总会翻来覆去的看许多遍,每看一次泪流满面,孜孜不倦…… 他看到早晨,直到晨光洒向大地,跃过窗棱,照进书房的地板上,落下朦朦胧胧的一片光,轻得像灰。 男人说,他要走了,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女人笑着亦哭着,已然慌了神,却极力保持镇静,说去吧,然后又问男人之后呢?什么时候回来?她让他说说看,说她很擅长等待的,问他一年?两年?十年?……总也不见男人回应,方问:不回来了吗? 答案竟真的是不回来了…… 他起身来到窗边,一轮红日升起来,那种艳丽像血一样,刺痛他的心。 她等不到那个人,知道那个人不会回来了。又不知如何回头重新过活。她又傻又长情,除了等待,真的什么都不擅长。当她终于意识到,再等不来什么的时候,就只能这样子终结。 他掐灭手里最后一根烟,向外走去,一直不回头的走到马路上。 汽笛声声,城市的街头永远这样喧闹。 他停下来,转身,用微笑望着那辆迎面而来的汽车,越走越近…… “你看,我长得可以吧,又有钱,家里家外面面俱到,还肯对你百依百顺,像我这样按时归家的好男人你上哪里找去。捡到宝了都不知道……” 他跪在地下帮她穿鞋子,她一双脚埋在那层层叠叠如雪的婚纱下面。说话时抬起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就因为之前店员一脸羡慕的对她说;“你真幸福,你看你老公对你多好,人长得还那么帅。” 这一句被他听到了,便这样说。 是啊,他长得又帅,又有钱,家里家外面面俱到,还肯对她百依百顺,像他这样按时归家的好男人上哪里找去呢?真是捡到宝了,她怎么不知道…… 可是,不能是他呢。 他想起那个日光铺陈的瞬间,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汽车撞上来,他的五脏六腑仿佛碎裂了,那样疼。 “啊……” 他猛然坐起身,呼呼的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汗,身上的睡衣也都湿透了。 女人坐起身,迷离着一双眼问他:“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只能呼呼的喘气,心惊肉跳得厉害,半晌缓不过神来,只呆呆的看了她一眼,连话都说不出。 好半天,渐渐的找回一些神智。 才说:“没事,做噩梦了,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女人看他满头是汗,是吓得不轻。 问他:“做什么噩梦了?” 他的脸一下白了,摇了摇头,不知从何说起。 哑着嗓子说:“很长,好像梦了一生那么长。” 由生到死,那是,他与她的一生一世。 .. (079)你看上我什么我改行么 这样一想,又觉得他是对的。 江南低下头不说话了,这一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就像眨眼间天翻地覆。发生的时候没有准备,发生了,又无法接受。 总要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这样也不错,累死累活,至少脑袋里面是清净的。所以,日子总算不是太难过。 可秦凉知道秦秋彦是怎么个高强度的人,看江南每天回来气奄奄的,有时候工作在公司做不完,还要拿到家里做。 而秦秋彦就只是看着,也不说搭一把手。 他有些心疼她,可是不会直接说出来。 秦秋彦做饭的时候,他跑去帮忙,非要帮他择菜。 “爸爸,这个我来吧,我帮奶奶做过,早就学会了。” 秦秋彦就让他来做。 “好啊,你来吧。我去把米饭蒸上。” 秦凉蹲在那里,便开始跟他拐外抹角,问他:“爸爸,公司最近很忙吗?” 秦秋彦随口说:“还那样。” 秦凉“哦”了声,只说:“见江南最近的工作真多啊,我还以为公司出了什么事。” 哪里是公司出事了,分明是家里有事。 见秦秋彦没说话,他又说:“我看江南最近好像瘦了……” 自己的儿子,动一动想什么,秦秋彦怎么会不知道。 终于转过身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心疼江南了?” 秦凉怔了下,有些执拗的说:“我才没有……我只是担心她太笨了,你给她那么多的工作她顾及不暇再做不好,不是耽误公司的事么。而且奶奶才走,她一定还很伤心……”他也是伤心的不得了。 秦秋彦看着他:“就因为她还很伤心,才要给她繁重的工作,让她连伤心都没有时间。等再过一段时间,她的心情就会渐渐平复了。那时候我会立刻给她减压,一点儿事情不让她做。” 秦凉懂了,点点头继续择菜。 任务依旧繁重,法务部要是忙起来,绝对热火朝天。 经手的文件应接不暇,看了太久,江南的手软了,眼睛也有些花。 去茶水间里喘口气,有女职员在聊天。 秦秋彦永远是这栋大厦里女职员们经久不衰的热门话题,江南每一天都能听到yy他的各种段子。甚至连他的穿衣风格都格外引人注目,说不定哪一时,就会有女职员风一样的飕进来,如同发现新大路那样兴奋连连;“我看到秦总了,啧啧,穿的特别有品味。”然后做陶醉状:“帅死了……” 江南便不以为意的想,帅么?他今天早上出门穿的什么来着?不就是西装,他哪一天不是那个模样? 换一换衣服和领带的颜色,能帅到哪里去? 她简直无话可说。 或许说她和秦秋彦认识的太久,已经审美疲劳了?反正整个法务部的人都知道在对于秦总这个话题上,就属她最心无旁骛,就像没有哪一点是她好奇的,也不会问东问西。 才一踏进来,就听一个女职员说。 “今天的商务谈判我跟秦总一块去的,合作商的老总要请咱们秦总吃饭,还说要介绍个美女给咱们秦总认识,我觉得,他八成说的是他的女秘书。我老觉得那女人对秦总有意思,看秦总的眼神都不对。” 另一女职员惊了声:“不会合作商的老总想让他秘书搞公关,对咱们秦总使美人计吧?那个女人真的很漂亮?” 那个女职员虽是一脸嫉妒,却仍是点了点头:“不得不说,真挺漂亮的。” “那惨了,要真被咱们秦总看上了,岂不把我偶像玷污了。” “秦总不一定会看上吧?” “秦总也是男人啊,男人有不喜欢美女的么?再说秦总没有老婆,怎么可能没有其他女人……” 江南一口咖啡再咽不下去了,苦涩难耐只得放下。 回到座位上接着工作,合同上的小字跟虫子一样在她的眼睛中蜿蜒。翻了两页,发现看不下去。起身去洗手间,给秦秋彦打电话。 问他;“你晚上有事还是直接回家?” 他便说:“有应酬,你先回去吧。” “我加班。” “工作拿家里做,秦凉我让司机去接。晚上你们两个吃饭,不用等我。” 她哼一声,便把电话挂断了。 晚上两个人吃卖,秦凉见秦秋彦不在家,知道江南一天工作下来很辛苦,就直接打电话叫外卖了。 看江南坐在沙发上闷不作声。 坐过来,问她:“是不是累坏了?要不要给你的腿按摩一下。” 江南伸出手臂揽上他。 有气无力:“不用,不是特别累。” 秦凉不信她,她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只是天气越来越冷,她又喜欢穿宽松的衣服,那个小身板旁人很难看出来。可是在家里一脱下外套,就很明显了。每天带着这样的身子上班,不信她会不辛苦。 拿开她的手,帮她按摩小腿。江妈妈走了已经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来她每天让自己忙得团团转,工作对于江南来说,是治愈伤口的最好办法。(.无弹窗广告) 丝毫不会倦怠,做起事来一鼓作气。但这样的人时间久了一定会有弊端,就是蓦然有一天会发现自己体力透支,已经累得不行。 “不要去上班了,就算你应付得来,也得为肚子里的宝宝想一想啊。” 江南低下头看他,只说:“我吃得消,宝宝也没事。你看我每天吃的很多,他所需要的营养一点儿都不会少。而且孕妇适当的运动是很有必要的。” 秦凉瞪了她一眼:“吃的消也不行,你这是适当的运动么?孕妇就得有个孕妇样,哪有你这么折腾的。” 可是,不工作了做什么呢?秦秋彦上班,而秦凉要上学,她每天自己呆在家里,没事也会憋出病来。 所以即便是累,也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像个陀螺一样不停旋转,还觉得有点儿生命力。 只说;“再做一段时间吧,要是太累了,我就在家休息,否则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秦凉想了下:“要不然我在家里陪你。” “你不需要上学了?太胡闹。” 秦凉小眉毛一挑:“不去学校又怎么行?我想不明白每天去学校干嘛,教的东西也没意思。要不,我上一年纪得了。” 江南眯起眼睛,瞧他说得多轻松,就跟吹口气似的。 提醒他:“你才四岁多。” 秦凉一边帮她按腿一边说:“已经很大了,我早就想上一年级了。” “上了小学你会很辛苦,哪里像幼儿园这么轻松,还是一级一级的上吧。我上学的时候,巴望一直上幼儿园呢。” 秦凉老大不高兴的:“不要。”又说:“谁像你那么没出息啊……” 门铃响起来,秦凉说了句:“外卖来了。”起身去开门。 速度真的很快,他把饭提进来,让她去餐厅吃饭。 江南连吃东西都很没有胃口,可是秦凉叫了两份,她捧着自己那一份勉强咽下几口。 放下筷子:“不吃了,好饱。” 秦凉察言观色:“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江南否认:“我哪有心情不好,就是不想吃而已。” 秦凉不信她,眯起眼睛:“爸爸惹你生气了?” 江南抬起眸子;“生什么气啊,我们打早上上班就没有见过面,然后就下班了,根本没有发生冲突的时间。” 秦凉真是睿智。 一语道破:“就是因为连发生冲突的时间都没有,这才是冲突。你想他了对不对?” 江南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想说他乱说。 不等说出来,秦凉已经起身去客厅。 江南追出去:“你干嘛?也不吃了?” 秦凉去拿电话,他回来的时候听司机说秦秋彦晚上好像有应酬。给他打电话,接通后问他:“爸爸,你在哪儿呢?” 江南吸了一口气,连瞪了他两眼,怎么突然给秦秋彦打电话? 秦秋彦那边似有一点儿吵闹,就听他说:“不好意思,出去接个电话。”是对着别人说的。须臾,淡淡说:“跟客户在外面吃饭。怎么了?” 秦凉语气与神色一样镇定。 “江南她有些不舒服……” 江南盯紧他,等他挂断电话,不可思议:“他在应酬,谁让你给他打电话的,还撒谎说我不舒服。” 秦凉淡淡说:“我没有撒谎,你本来就不舒服。” “我好好的。” “你心里不舒服。”秦凉也是个说话不给人留余地的家伙。 江南哑言。 秦凉叹口气:“就说你别把自己搞得那么忙,整天工作,见不到他又想他,还不是自己要心情不好。” 江南不想承认是这样,嘴硬:“我没有想他,你小孩子懂什么。” 秦凉哼了声:“看看你的样子,哪里像个当妈妈的。” 他去吃饭了。 江南的电话响起来,拿起来看一眼,是纪梦溪打来的。 “喂,纪梦溪,有事?” 纪梦溪问她:“最近忙什么呢?有没有时间?” 江南问他:“上班,怎么了?” 纪梦溪说;“向雨今天过来了,可我明天上班,不能带着她,更不能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以为你要是有时间帮我带一下。” 向雨这孩子一向懂事,只要看着她,一般不会给人找麻烦。 江南不解:“向雨这个时间不是还要上幼儿园,怎么来你这里了?” “向雨前几天重感冒,才好一点儿,可是还不太爱吃饭。我妈担心送到幼儿园去会更厉害,让她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正好去京都出差,回家一趟,向雨说想我,就带过来住几天。” 知道她在上班,就是为了打发闲暇时间。便想将向雨接来也好,看着向雨总比在公司上班轻快。 江南想了一下,觉得很好。(.好看的小说)正愁没有事情做,并非太想去公司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同事看出破绽了。 “行,你明天上班这前把向雨送过来吧。我有时间带她,正好也很想她。”转而一想,又说:“还是我现在过去接她吧,你明天上班就很早,再把她送来,一定得更早起来,向雨可能会睡不好。” 纪梦溪:“要不我现在给你送过去吧。” 江南想出去透气,正好上班的衣服还没有换,直接出门很方便。 “我过去吧。” 告诉秦凉在家里呆着,她去接林向雨很快就回来。 秦凉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吧。” 江南已经拿起包。 “不用,马上就回来了,你吃饭吧。” 江南才一走,就听到打卡开门的声音。 秦凉转首看过去,是秦秋彦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一进门扯掉领带扣,直接问:“江南呢?是肚子不舒服?” 秦凉给自己倒了杯水,只说:“江南出去找纪梦溪了,她不是肚子不舒服,是心里。” 说完盯紧秦秋彦一张脸,看他俊眉蹙起。 “去找纪梦溪了?” 秦凉“嗯”了声,将话说得缓慢,难得看到秦秋彦心浮气躁的模样。 喝掉半杯水才说:“纪梦溪本来要过来,江南说不用了,她过去找他。” 掐头去尾只说了一半便不再说,“林向雨”三个字他压根就没有提。 秦秋彦俊颜绷紧得厉害,转身出了门。 秦凉看他秋风扫落叶一般旋身出去,悠闲的坐到沙发上把电视打开。 江南过去的时候,纪梦溪和林向雨正要吃饭。 林向雨开的门,见到江南一阵高兴,直接扑到她的怀里去。 “阿姨,向雨好想你。” 江南拍拍她的脑袋:“阿姨也想你,听说向雨病了,让阿姨看看,好点儿没有。好像有点儿瘦了。” 林向雨很乖巧的说:“阿姨,你不用担心,我的病已经好了。” 纪梦溪站在客厅里看着,已经换掉工作时的正装,一身闲散的家居服,很少看他这么穿,却仍旧玉树临风。 其实上学的时候纪梦溪几乎都是穿休闲装,学生时代真正的男子汉反倒不喜欢装得老成,例如在发型或者衣服上面做文章。人不是穿一件西装,或者打一条领带就能被认成大人了。 所以,那时候纪梦溪衣着笔挺随意,休闲和运动服居多。 跟现在完全两种风格,工作的缘故,每次见到都是西装革履,忽然换了行头,连感觉都变了。 江南看了他一眼,笑笑说:“难得纪法官肯落凡尘,平易近人。” 纪梦溪挑了挑眉:“又开始损人了,看来精神状态不错。”伸手招呼林向雨;“阿姨怀着宝宝呢,别跟她太黏糊了,到叔叔这里来。我们快吃饭,你好跟阿姨走。” 又问江南:“你吃饭了吗?” 江南催促他们;“我吃过了,你们去吃吧,我等向雨一会儿。” 纪梦溪进餐厅之前,扔了几本杂志给她,让她打发时间。 江南随意一番扔到一边,嘟囔:“除了法制就是法制,谁会想看。” 纪梦溪似笑非笑:“瞧你这个不上进的鬼样子,已经腐败到让人惨不忍睹了。” 不等林向雨吃完饭,门铃又响。 江南起身去替他开门,还问:“约了客人?” 纪梦溪讷讷:“这个时间怎么会有客人来。”他才来z城几个月,除了中院的同事,哪里认识什么朋友。而同事天天见着,到现在不过分开几个小时,不会又来家里拜访。 江南打开门,怔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秦秋彦只道是说不出的表情,薄唇紧紧抿着,就连那双桃花眸子也无情的半眯起,仿佛喷出火来。 江南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个表情了,几年前倒是见过。思萦须臾,这个狠戾的表情代表什么?生气?不仅如此,而且还是他极度愤慨时才会有的冰冷模样。 前一刻看着纹丝不动,风度翩翩的,说不准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样的举止来。 江南回想过去,一时间竟也有些怕他。 “怎么了?你不是有应酬?” 毕竟几年没见,再见她,就算有这样那样的错误,秦秋彦也不会跟她计较,想疼惜还来不及。 难得她还记得他有应酬,他有应酬,她心里不舒服了,就可以跑来找纪梦溪?而且还是晚上的时间……孤男寡女,而纪梦溪依旧喜欢她,秦秋彦不是不知道。 而她还要问他怎么了,她这样是存心想气死他是不是? “你问我?那你来这里干什么?”秦秋彦眸子眯得更甚,向室中冷淡的瞄了一眼。来到别人家了,也不说跟主人打声招呼,显少这么没风度,扣紧江南的手腕,拉起来就往外走。 “跟我回家。” 江南手腕都被他攥疼了,用了反力拉他:“回什么家啊,你怎么了?” 纪梦溪已经走近来,神色淡然的笑了声。 “秦总这样明显是误会了。” 秦秋彦转身,对上纪梦溪含着薄笑的一双眼。那冷气只觉又重了几分。 纪梦溪抿了下嘴角,无论到什么时候,秦秋彦都最忌惮他,要把他当狼一样的防备着。好浓重的醋意,而且会在秦秋彦的身上嗅到,真叫人不可思议。 他笑了声,侧首叫林向雨。 “向雨,拿上包跟阿姨走吧。等叔叔休息日的时候再过去接你。”然后看向秦秋彦:“秦总,麻烦你夫人帮着照看一下孩子,工作太忙了,实在没有时间带。” 林向雨已经拿着包走过来,看到秦秋彦,尽管不认识,看他拉着江南,还是很礼貌的唤他:“叔叔,你好。” 秦秋彦微不可寻的怔了下,牵制江南的手掌松开一点儿,看了江南一眼。 蹙眉问:“来接她?” 江南终于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了,甩开他的手,也动起怒来。 将林向雨带到近身处,反问:“要不然你以为呢?” 秦秋彦郁闷的偏了一下首,那眉毛微微的一折。打他‘上了年纪’还没做过这种傻事。冲动得不似他的风格,简直太小孩子气了。 知道纪梦溪定然在心里笑话他,如今要在其他男人面前矮上一头了。真是越想越心堵,俊眉也就蹙得更厉害。 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得低眉顺眼一些,却仍旧板着脸。 “既然来接孩子,还不接上就回去,秦凉自己在家你不知道么。”话落转身向外走。 江南让林向雨跟纪梦溪道过再见之后,带着她离开。 自己开车过来的,把林向雨抱到副驾驶上往回开。 看到秦秋彦的车子已经发动,却没有开出。直等她走到前面,他才慢慢的跟上来。 紧紧握着方向盘,觉得今晚他是着了秦凉的道。是秦凉说江南心里不舒服,然后没头没尾的告诉他江南去找纪梦溪了。他一听到寻求心里慰藉要来找纪梦溪,怎么可能不动雷霆大怒?现在一想,秦凉就不是个颠三倒四的孩子,如果他没说明白,只能说明他是故意的。 可是,却把江南惹着了,根本不理他。 到家后带上林向雨直接上楼了。 秦凉也不在客厅里,早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秋彦跟着江南上楼,她进房间,他也要进房间。 却一下被江南挡在门外头。连正眼都不看他:“你睡客房吧,我得陪着向雨一起睡。” 秦秋彦用胳膊肘儿顶住门,不让她关死。 “江南,你听我说……我今晚是听秦凉说你心里不舒服,去找纪梦溪了,我才……” 江南抬眸,打住他的话:“你向当着一个孩子的面说什么?” 秦秋彦眼风一扫,看到林向雨站在江南身后,眼睛睁得大大的,紧张的看着他。就像他是什么居心叵测的人,会把江南怎么样。 今晚实在幼稚,是不打算当着一个孩子的面再说下去了,松手之前却说:“向雨,这个女人是我老婆。” 江南骂他:“神精病。” 秦秋彦去敲秦凉的房门。 秦凉在里面应声:“爸爸,我已经睡着了。” 秦秋彦严肃的说:“别跟我装模作样,我在楼下等你。” 秦凉知道躲不过,本来就没有睡,只得下楼去。 往秦秋彦面前一站:“爸爸……” 秦秋彦坐到沙发上,问他:“怎么撒谎?你不是说江南不舒服?” 秦凉一脸肯诚的小模样:“我没有撒谎,江南本来就不舒服。她今晚连饭都吃不下去,我提到你的时候她就唉声叹气的,那不是心里不舒服是什么。我想,可能你们两个都太忙了,你有些疏忽她,让她心里不舒服了。” 秦秋彦淡淡的眯起眸子,没说话。 想起下班之前江南给他打电话,问他晚上做什么。听语气也像兴致不高,而且三言两语就把电话挂断了。 秦凉见他沉默,有些老成的说:“爸爸,你的方针政策虽然一直很管用,但是,你也得考虑一下,她是女人,不像我,可以严苛的实行军事化管理。由其她现在怀着宝宝,我想她的心理一定跟平时不一样,会十分敏感,你哪怕一天不理她,她都可能会有感触,不舒服也是能理解的。”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他。 实则秦秋彦也不是疏忽她,又怎可能疏忽。晚上就睡在他的怀里,到早上才分开,白天在公司就算不见面,也会通几次电话,到下班又见到了。 不是他连续出几天的差不回来,或者平时在家的时候早出晚归,行踪诡异。 自打江妈妈去世,他便没有出差晚上不回来,在异地过夜的时候。都是当天去当天回,能自己不去的,尽量安排别人去。就算有应酬,去之前也都会跟她说清楚。 以前没见她有过这样的小情绪,这样一想,今天确实有些反常了。 告诉秦凉:“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跟她谈谈,你上去睡觉吧。” 秦凉还有事,没问他现在连卧室的门都进不去要怎么跟江南谈?跟秦秋彦道过晚安,匆匆的上楼了。 他要给离正扬打个电话,今天一天他都在思考这件事情。觉得很有必要跟离正扬好好聊一聊,来一次男人之间的对话。 却不知道离正扬的电话号码,这个时候不好去问秦秋彦和江南,只得打到钟笑的手机上。 钟笑没想到秦凉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接起来一阵激动:“秦凉,你想我了对不对?” 秦凉接话很快:“才怪……” 钟笑有点儿扫兴:“那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秦凉就问她:“你老公在不在?” “你是说离正扬?” 秦凉淡淡的反问:“你还有别的老公么?” 寥寥数语,钟笑就已经被他气得肝肠寸断。咬牙切齿:“秦凉,我上辈子欠了你的是不是?还是我这辈子对你不好?你能不能别学你爸爸那个德行……” 秦凉皱了一下眉头。 “长途很贵的,你老公到底在不在?” 钟笑真要被他给气死了,“哼”了声,转首看向离正扬,语气阑珊:“秦凉电话,找你的……” 离正扬还不可思议:“找我的?小家伙可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啊。” 钟笑哼了声:“那是因为你福大命大,他懒得找你茬。现在行了,恭喜你离少,要中头彩了。” 离正扬拿起电话,竟也有些心绪起伏,事实上他也有些怕了秦凉。 小心谨慎的问:“秦凉,你找我有事?” 秦凉问他:“能私聊么?” 离正扬马上会意,他那意思是想避开钟笑。于是到楼上去接听,钟笑想要跟上去,他当即说:“男人说话,女人别听。” 钟笑做出大义凛然的模样。 “我才不稀罕听。” 离正扬回到房间,告诉他:“有什么话?话吧。” 秦凉开门见山:“我听钟笑说,你们两个现在每天很辛苦的在帮我生媳妇,几乎不休不眠……我先谢谢你们的一番好意,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是,你能管一下自己的媳妇么?她这个想法已经严重的困扰到了我。给我的生活带来很大的惆怅。不要说我现在还没有考虑娶媳妇的事,就算我动过这样的念头,钟笑生出来的我也不想娶啊。你能让她生个儿子么?” 离正扬眼角抽搐了一下,先说:“不要这么客气,都是自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这样的说辞无论如何听起来都很别扭,离正扬一边说着,一边自感诡异异常。然后又不得实话实说:“这个生男生女,他也不是我说得算啊。” 秦凉叹口气:“那你能导正一下笑笑这个强人所难的想法么?你是男人,管教自己的老婆时能不能有点儿力度?如果让她认准这件事,以钟笑那个死皮赖脸的性格,将来你们的女儿生出来了,我真的会很麻烦,估计要被她给缠死。” 他婉转了一下:“叔叔,我不是怀疑你生出的孩子有质量问题,以你的聪明才智,我绝对是信得过的。我只是信不过笑笑,万一她生出的女儿要像她,我情何以堪呢。所以,我惧怕她有这样的想法,她的理想极有可能就变成我一辈子的恶梦。叔叔,看在我们一把年头交情的份上,你能不能行行好?” 被一个孩子这样一说,离正扬忽然愧疚万分,就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真给他带来了巨大而现实的困扰。 而他身为一个男人,深知被女人缠死是多么痛苦的事。 离正扬发现自打他娶了钟笑,思维同着这些人日渐跑偏起来。连思考认识问题的角度都变得诡异至极,而他竟然不自知。 只说:“我尽量劝一劝她,别再一心想着生个女儿给你当媳妇……” 离正扬“咦”了一声,忽而又想起什么。只得说:“不过秦凉,如果她生个儿子,你将更加的麻烦,因为笑笑极有可能要缠着你导正你的性取向问题……” 本来秦凉是报着希望来跟离正扬聊天的,谈话进行到这里他忽然不可遏制地绝望了起来。 想在钟笑这里当个漏网之鱼,竟然这样难。 发现无论何时,她的残害都是无处不在的。 秦凉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只道:“那算了……你让钟笑接一下电话吧。” 离正扬拿着电话出来,一开门钟笑猝不及防扑进来。 还说她不稀罕听,分明在听墙角。 钟笑却死撑着:“你别多想,我是才上来,刚好要开门。” 离正扬无可奈何,配合她:“真是巧极了。还有更巧的,秦凉让你接电话。” 钟笑把电话拿过来,问他:“你不是不找我,还有什么事?” 秦凉语气里透着郁闷:“你为什么非得盯上我了?除了我,你的儿女们就无处消化了是不是?”他有些无奈:“笑笑,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还不行么?” .. (080)好太太培训班 林向雨早早就已经睡了,江南给她洗过澡抱上床,不一会儿便睡熟了,小孩子的睡意总是来的特别快。(.好看的小说)躺在她身边呼吸均匀,可江南却睡不着。 翻了几个身,觉得长夜漫漫,拿起床头的闹钟一看,已经过半夜一点多了。 不睡明天早上又起不来了,她逼迫自已快睡。睡之前在心里提醒自己明天别忘了打电话给公司请假,或者干脆辞职算了。 生孩子前前后后要很长时间,而公司的人还不知道她是个孕妇,每天穿衣服都很注意,虽然已经显怀了,总算她比较瘦。实在没理由请能生个孩子的长假,却可以不被公司开除的。 她有些不是滋味的想,她算哪根葱呢。 不知又想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没听到轻微的开锁声,隐隐觉得床面下沉了一点儿,接着被人揽到怀里去。 半梦半醒间,所以没感觉突兀。每天都是这样被人揽着睡,一切都已经习惯了……蓦然睁开眼,意识到不对,他分明睡在客房,而上床之前她又刻意将卧室的门锁上了。 伸手抵上他的胸膛,抬眸一看。虽然光色暗淡,可是窗外的霓虹反射进来,没拉深色的那一层,所以有微薄的光。 再熟悉不过的人,隐隐一点儿痕迹就知道是秦秋彦了,何况就连他的气息她也十分熟悉。 “你怎么进来的?”江南有些意外。 秦秋彦好笑:“我的家,我怎么可能没有备用钥匙。” 江南早该想到了,推开他。 “你去客房睡。” 秦秋彦不下去,伸手又要抱她。 “床这么大,我睡边上又不是睡不下。” 江南躲开他的手,不让他抱着。既然赶不走他,索性转过身去背对他。 秦秋彦正好靠上来,贴紧她从身后将她收个满怀。 江南开始剧烈挣扎:“你放开我……” 秦秋彦脑袋微微抬起,贴在她的耳畔上,提醒她:“你最好别太大动静,否则把林向雨吵醒了,她看我这么抱着你,你脸皮那么薄只怕会尴尬。” 江南凭住呼吸,就真的不敢再动了。 林向雨虽然没有醒,却适时的翻了一个个人,又接着睡着了。 江南连话都不敢说了。 秦秋彦心满意足的抱紧她,给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下巴抵到她的发顶上,跟她低声说话:“秦凉说你今天晚上没吃饭,哪里不舒服?” 江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乱说的,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秋彦说了声:“骗子……”一只手已经伸进她的睡衣里,自然没有穿文胸,他一只手掌覆上去。问她:“心里不舒服?嗯?是我哪里惹到你了?” 江南扭动了一下身子,下意识想将他的那只手甩掉一般,结果跟块胶皮糖似的粘在上面。背对他沉默,没有吭声。 秦秋彦那只大手就恶趣的捏了捏。 “嗯?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江南有些不耐烦:“哪里都没惹到,你到底还睡不睡觉了?你要不想睡就出去……” 秦秋彦直接将人翻转过来,抽出手放到她隆起的小腹上。 哄着她:“是不是怀孕很辛苦,再让你做那么辛苦的工作,生气了?觉得我不心疼你委屈了?还是今天一天时间没去看你,不高兴了?”他往她肩窝里拱了拱,轻声说:“我去过了,在你们法务部外面转了一圈。不过你们部门进进出出的人多,眼太杂了,我怕叫你了,回头你又怪我让你在公司没法混下去。你到底想让老公怎么办?嗯?别闷着不吭声,你给指点个迷津。让我也好做人。” 难怪那一会儿有女职员兴冲冲的跑进来,说见到秦总了,对他的穿着品味简直赞不绝口。 江南想起来,“哼”了声,阴阳怪气的说:“是啊,跟你秦总沾上边,在公司还怎么能混得下去呀。你是全公司女职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梦中情人,要是敢跟你秦总有瓜葛了,别说在公司里混不下去,还不得被当成全民公敌,躺着都得中枪啊……” 秦秋彦轻笑一嗓,起身趴到她的肚子上,一说话也是微微含着笑的:“宝贝,妈妈吃醋了呢。” 江南差一点儿恼羞成怒:“谁吃醋了?你不想睡觉,出去。” 秦秋彦躺回来,硬是将她拖进怀里来。 “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那么大的脾气?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我既没出轨,又没搞婚外情,你哪来那么大的醋劲?” 其实他有些欢心,以往江南说起公司那些女人对他如痴如醉,都是当笑话讲的。而且常常自己说着说着,就能捧腹大笑,甚至还开他玩笑:“我看公司美女不少,既然都觊觎你,不如你建个后宫,也储备三千佳丽得了。” 每每那个时候他都冷着脸不想搭理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想,觉得她是不在乎。如果是别的男人那样觊觎她,不要说觊觎,稍动恻隐之心他都要无法忍受,在他这里其他的男人对她臆想一下都是错,更别说还能拿来当笑话讲。 怎么能有那么大的心呢。 这个傻女人,终于开窍了。知道他是她的了,意识到要独家占有了。 江南冷冷问:“你倒很想是不是?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婚外情,喜欢养情人么。” 秦秋彦慢条斯理:“什么我们男人就喜欢婚外情,小情人了?是我们男人啊,还是有些男人啊?宝贝,咱能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么。你这样让我们这些正人君子多冤枉,别的男人想不想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想过。这种歪理邪说是谁告诉你的?你加入什么邪教组织了吧?” 江南侧过身,点着他的胸口:“你还想抵赖么?你要是正人君子,不是这样想的,为什么平时的应酬你不去,偏偏今天的你就非去不可呢?” 秦秋彦莫名其妙:“今天的我为什么偏偏要去?你说我为什么去?” 江南就将在茶水间里听到的告诉他。 “不就是因为人家给你带了个美女作陪么,听说还是个尤物。你今晚怎么还舍得回来,干脆在那里开房间,共度春宵得了。” 这一句真将秦秋彦给气到了,捏上她的下巴,微微用力。 “说什么呢?再说一遍让我听听?” 江南瞪大眼睛看着他,就是不说话,那里已经积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秦秋彦像是感觉到了,松开她的下巴抚上她的眼角,果然触及到一片湿润。 心马上就软了,将她抱到怀里,她反倒抽搐起来了。 都说怀了孩子的女人情绪格外敏感,容易委屈,也容易情绪化。秦秋彦见识过两次,发现是真的。 拍着背,孩子一样轻哄她:“没凶你,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哪有女人把自己的男人那样往出推的?你明知道我不会那么做,说这些话是故意气我,还是故意找气生呢?” 又问她;“气到我了,现在心里痛快了?” 怎么会痛快,还是很委屈,而且越来越委屈。 心里敏感脆弱得简直不像她,以前常常听那些女人说这说那,明知道是天马行空,所以从来不当一回事。也知道他就是她的,任由别人说什么,事实不会改变,全当是听乐子了。 可是,如今听到,心里却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就像自己的专有物品被惦记了,仿佛那样会被瓜分去一部分一样,再不是无关痛痒的事了。又听到她们说有人将美女送给他,而他不可能不知道,却欣然前往。 那种心情简直糟糕透了,宛如他真的出轨背叛了她,别提多心酸委屈了。 现在她是孕妇,很有几个月的时间他要手脚老实。而那些女人也说了,秦秋彦也是男人,天下的男人都一般坏。他的坏她已经见识过无数次,说不定他就真的心生向往…… 才忽然觉得不自在,她明明是他的老婆,又怀了他的第二个孩子。可是没有人知道,都以为他是没有老婆的人。在所有人眼中他还是个自由自在的黄金单身汉,名副其实的无主物。 只要有自信,胆大的女人大可方便自在的往上凑。 而既然是个男人,她就不信,有美女主动投怀送抱了,他会推开她? 呜咽的更厉害了,那样子就像她将人捉奸在床,拿现场说事,才会这般理直气壮。 “那么多女人暗恋你,喜欢你,多漂亮多性感的都有,你是男人,不是也喜欢既漂亮又性感的女人,主动往你怀里送了,你会不高兴?又没人知道我是你老婆,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不知多少女人想着要嫁给你当老婆呢。而我现在又这个样子……你会不找别的女人?今晚你去赴宴,不也是因为有美女么……” 她抱怨了半天,说了这些话,秦秋彦终于全都明白了。 无非还是心绪敏感,稍微一觉得委屈,就没有安全感了。 真是要哭笑不得了,低低的问她:“是谁不让我在公司公布两个人有关系的?说是担心在公司没办法混下去,嗯?我一直都想将自己有老婆的事昭告天下,也想断了其他人的念想,被女人觊觎有什么好?那些人再美丽再性感,又不是你,我有什么好高兴,好得意洋洋的?烦都来不及。只有你想独占我,我才高兴。哪怕规定我不许看其他的女人,不跟其他女人讲话,否则你就要不痛快,我才会高兴死……现在又觉得委屈了?以为我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你是我老婆么?那好啊,明天我就跟公司的人说,顺便帮你请个长假,就说你要在家里给我生孩子……” 江南一下又慌了:“你先别说,会不会很丢人?” 秦秋彦咬她的脖子,真是咬牙切齿:“一口咬死你算了。你这脑袋里天天都想些什么,有什么丢人的?不说出来,哪一天说不定你心里又得不是滋味。到时又感觉是我想瞒着,好方便招蜂引蝶。哪经得起你这么胡乱猜想,总不能让你男人天天去跳黄河,你以为我的心理很强大,可供你反复折磨?” 江南被问到短处,支支吾吾不说话了。 接着又瞪起眼睛:“那今晚呢?你敢说没有女人?” “今天是有女人,可有人往我怀里送我就会要么?你当我是什么人。几个月不能要你,我就要出轨找别的女人?过去我有四五年的时间里没有你,也没碰过其他女人一根手指头,几个月你觉得我会忍受不住?如果你觉得我对这个多渴求,那也只是对你,换作其他人,我便没有感觉。今天我去的时候就表明了,我是有老婆的人,而且没有偷腥的嗜好。别人还觉得我冷酷,不讲大面……” 见江南低着头,挑起她的下巴亲了亲。 往怀里收了收,似笑非笑;“你要对我这样在乎,我不会觉得你这是无理取闹,反倒很高兴。不怕你将我束缚得紧了,哪怕是透不过气来,要窒息而亡。就怕你松了,对我不在乎,那样才让我心寒。我是个有极强占有欲的人,想你对我全心全意,半点儿分心我都不允你。所以,也想你这么苛求我,越是如此,我越觉得你是全心全意的在乎我占有我。”然后说:“以后离纪梦溪远点儿,欠他的我会还,不用你管。” 江南想起那事,拍了他一下:“你今晚那是发的什么疯啊?” 纪梦溪有些郁闷:“还不是着了你儿子的道,他哪里跟我说你去接林向雨了。”否则他也不会跑到纪梦溪家的门上失风度,这辈子气度上最不想败给的人,就是纪梦溪了。 那几年的差距就跟符咒一样压着他。 不知不觉聊到天亮,江南终于困得睁不开眼了,秦秋彦拉着她不让睡。 “给我个保证,以后没事少跟纪梦溪走动。” 江南困奄奄的,迷迷糊糊的也像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我保证……” 秦秋彦执着她的手:“你保证什么?” 江南“唔”了声:“我保证……”想不起来了,开始放赖:“秦秋彦,我困死了,你让我睡,别烦了行不行……” “不说清楚不许睡。”将人翻过来,循循诱导:“说你以后不跟纪梦溪走太近,说!” 江南困得脑袋都不转悠了,像复读机。 “我保证以后不跟纪梦溪走太近……” 直到这样秦秋彦才肯放她去睡。 时间差不多了,他要起床做早餐。 林向雨也已经醒了,没想到小家伙醒得还真早。 看江南还睡着,一抬头看到秦秋彦,叫了声:“叔叔,早上好。” 秦秋彦潇洒自说的跟小孩子打招呼:“叔叔来看你们起床没有……既然阿姨还没起来,向雨先穿好衣服下楼等着吃早餐,我们不打扰她。” 去客房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秦凉也已经起来了。 告诉他:“你先去帮妹妹把衣服穿上,爸爸去给你们做早餐。” 秦凉皱了下眉头,像不可思议秦秋彦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提醒他:“爸爸,林向雨是女生。” 秦秋彦转过身也提醒他,飘飘的说:“向雨妹妹才三岁多,算什么女生?去帮妹妹穿衣服。” 秦凉在原则问题上是个绝不妥协的人。 “我不,我已经很大了。” 秦秋彦笑了嗓:“是啊,长成男子汉了。那你去洗米,等着爸爸煮粥,我去给向雨穿衣服。” 小家伙太小了,那手不听使唤,衣服套在身上就拧成麻花劲了。 秦凉想起来问:“江南呢?” “她还睡着,没起来呢。要不你先在家里带一下向雨,让她睡到自然醒。” 秦凉面无表情的看了秦秋彦一眼,很周正的说:“爸爸,在这个世界上你最疼江南是不是?”好像就她是他的亲人一样。 秦秋彦挑了挑眉:“当然,那是我的亲媳妇。爸爸好不容易娶来的,是要陪我一辈子的。” “那我呢?” 秦秋彦似笑非笑:“你是要陪别人一辈子的,等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会飞走不管我和江南了。” 秦凉不得不说:“爸爸,你算得可真清。” 他下楼去洗米。 没多久,林向雨穿着花裙子下来。看到秦凉欢快的叫:“秦凉哥哥……”然后扑过去跟他一起玩。 秦凉让她先在沙发上看一会儿电视,他去厨房跟秦秋彦还要有话说。 “爸爸,我不想上幼儿园了。” 秦秋彦侧首:“哦?那你想怎样?在家里帮我照顾媳妇么?” 秦凉扶着门框,只说:“我也不想在家陪你媳妇,我想上一年级。” 秦秋彦只得说:“宝贝,你太小了。跳级上很辛苦。” 秦凉指出来:“你不是也跳级上过来的。而且你小的时候不去学校,照样还不是自学成才了。” 秦秋彦告诉他:“那是因为我智商有超过200。(.)”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没超过呢?” 秦秋彦笑笑,虽然没给他测过,但是秦凉的绝顶聪明几首是有目共睹的,不会比他差。 “既然你那么想,那好吧。爸爸找人帮你办理一下入学手续,这两天你要是不想,可以不用去幼儿园了,在家帮我照顾一下老婆。” 秦凉点点头:“好吧。” 一下子热闹起来,两个孩子在家里,再加上江南这么一个大孩子王,三个人在家有吃有喝,嫌闷的时候就出去逛一逛,日子过得很舒适。 有的时候秦秋彦往家里打电话,江南顾不上接。 玩得太疯了,根本听不到。再打卧室的电话,在楼下更是听不到,有的时候根本不在家。 秦秋彦便不得打发人来家里看一看。 助理看到江南后提醒她,让她给秦总回个电话。 江南把电话打过去,说他:“你怎么那么烦,工作不是很忙么,你老惦记家里干什么?” 秦秋彦按了按眉骨,无可奈何的骂她:“没良心。”然后又问:“有你这么当人家老婆的么,一天不问你,你就委屈,怀疑我外遇出轨,太关心你了,又嫌我粘你。什么时候我也能怀个孩子生生,折腾一下你试试。” 江南听出语病,扯着嗓子问他:“你是因为我怀了孩子才甘愿这么被我折腾,否则你就不会这么迁就我是不是?” 秦秋彦笑着说;“你强词夺理,到什么时候我都迁就你,甘愿被你折腾,满意了吧?” “就嘴巴说得好听,谁不知道你秦秋彦伶牙俐齿。” “你该说谁不知道我秦秋彦是毒舌,就肯对你一个人说甜言蜜语而已。” 江南终于肯对他笑一笑,却不打算跟他长聊下去。 匆匆忙忙的就要挂电话;“不跟你说了啊,我和秦凉还有向雨打算中午在家里吃火锅,正在准备食材。” 秦秋彦嘱咐她:“不许吃辣的,上火。” 江南挂电话前说:“酸男辣女,你不想让我吃辣的,说明你不想要女儿。秦总啊秦总,你这个老封建,竟然重男轻女。” 说完,“啪”一声挂断了。 老远问秦凉:“金针菇要不要开封之后洗一洗?” 秦凉悠悠的说:“不洗吃进肚子里长虫子。” “那还是洗洗吧。” 秦秋彦握着电话几秒钟才放下,卑微可怜的占有欲,不过几天的时间就被秦凉和林向雨的闹腾取而代之了。 公司里有酒会,类似这种商业酒会每年都会开。 请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过来,还有本公司产品代言的明星们,场面很隆重。 这种场合秦秋彦定然不会出席,年年都是公司里其他的大股东和几个重要高管做代言。 都知道秦秋彦不喜欢抛头露面出席这样的商业酒会,所以业界人士下到永新集团的帖子,都不会送到秦秋彦这里,知道请了他也不会来。 而且他不接受任何媒体杂志的专访,曾有一些杂志社对这位成功的隐秘人极度感兴趣,不止一次的雀雀欲试,都想对他进行一次采访。哪怕是短暂的几分钟,三言两语也好,就像采访到这位业界黑马,将杂志社和媒体的总体定位都会提到一般。 可是长久以来没哪个杂志社能将其攻破,获得这项殊荣,渐渐的,发现让永新集团的总裁在镜头前曝光,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便不再那样穷追猛打了。 于是业界都知道秦秋彦是出了名的低调,不认识的还以为他是个老者。两鬓霜白都已说不定,所以才倦怠这样吵闹的氛围。 公司里一般有这样的事情,秦秋彦连过问都不会。 手下人才聚集,不会连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好。这个社会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人瑞,不用想,也会置力得面面俱到。 否则那些高薪发给谁呢。 这一次的秦秋彦却难得问起。 连吴胜超都愣了下,然后说:“事宜都办理得差不多了,听说帖子也都发下去了,光一线明星大腕就请了不少,比前两次的效果肯定要好。” 场面将是如何的恢弘华丽可想而知。 秦秋彦听完后点点头,沉吟,是否要借着这一次,把他当为夫为父的消息公布于众,也好让江南安心。 省着那些莺莺燕燕再往上凑,他也真的很烦燥了。 抬腕看时间,接着放下手里的笔。拿上外套站起身:“让司机把车开过来,我要回家。” 吴胜超说:“好。” 三个人围在桌子上吃得热火朝天,锅里高烫翻腾,散着袅袅的热气。 江南怕烫到孩子,把秦凉和林向雨爱吃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倒进锅里,等到煮熟的时候再帮他们捞出来放到盘子里。 林向雨吃得两上小脸蛋通红,还不忘跟江南说谢谢。 等江南再帮秦凉的时候,被秦凉抓到手移到一边去。 “你快吃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就可以。” 江南左右看看,告诉两个孩子:“多吃点儿啊,我们把这些东西都吃完,等到秦秋彦下班的时候,我们一点儿不给他留。” 秦凉淡淡抬眸:“那不是你亲生的老公,你这样算计他有什么好处。” 江南咽下一口肉说:“我这怎样是算计他,我这明显是在减少麻烦。他的事那么多,看到我们中午吃的东西指不定又要说这说那,这个不健康,那个不营养。你爸爸啊……他是个多么矫情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凉侧首看了江南一眼,感叹:“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们两个明摆着不是一路人,就怎么能过以一块儿去呢。差距那么大……” 江南问他:“我们差距很大么?差在哪里?” 秦凉想了下,举个例子给她听。 “你跟你老公,就好比一个山寨货,一个正品……”见江南仍旧一脸疑惑,告诉她:“不要怀疑,你的确就是那个山寨货。其实我真是搞不懂,他那个品味怎么就能看得上你呢。我爸爸那种人就是太修边幅,由内而外的隽永非凡,完美得不像个真人,按理说是大雅,非是得千锤百炼才会有的一种气质。但你不仅没有,竟还连雅俗都分不清楚……那个矫情和讲究它是一个道理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这两个概念混淆的,有的时候我也觉得你不简单。” 嘴巴毒的人不仅喜欢讲实话,而且一针见血,入骨三分。 江南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能见地独到,分析问题简直独树一帜。刺激起人来,也是无往不利,宛如痛下杀手,直捣命脉。 听起来他讲的似乎也是事实,可实话听起来……总他奶奶的这么让人不是滋味。 江南咽不下去了:“我跟他真的差这么多么?” 秦凉叹口气:“总算我长得像他,性格像他,可是,我有时候的品味却会像你,真是件要命的事。” 江南瞪直了眼睛;“像我怎么了?” 秦凉叹得更重了:“雅俗难辨,你说我是大俗和大雅生出来的,这感觉怎么跟个混血儿一样。” 江南皱了一下眉头,很明确的告诉他:“你不要这么困扰又不安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就你这个德行真的跟你爸爸一模一样,你一点儿都不像我。” 即便她以前是做律师的,说起话来也没说像他们这样伶牙俐齿。 秦凉说:“别人也都说我像爸爸,可他不爱吃的很多东西我却爱吃。” 只怕再说下去,江南就要把东西撤走,不让他吃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林向雨就一直乖乖的低着头吃东西。她不像秦凉这么鬼灵精,而且太小了,有些话她根本就听不懂。 很快吃饱了,想喝水。 江南告诉她:“茶几上有,阿姨已经给你们晾凉了,正好可以喝。” 林向雨跳下椅子去喝水,一转身,脆生生的叫人:“叔叔……” 江南和秦凉没转身,两人却明显微微一凛,低下头认真吃饭不说话了。 秦秋彦本来一直倚在餐厅的门框上听那对母子喋喋不休,看到林向雨跟他打招呼,树起身走过来。摸了摸林向雨的小脑袋;“乖……去喝水吧……” 走过来,再看江南和秦凉似要把脸埋进盘子里了。 秦秋彦身体前倾,两手按在桌沿上,自江南身后撑起手臂,将她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凉凉问她:“好不好吃?嗯?” 江南嘴里含着事物,只得点点头。觉得窒息,连坐直身子都要碰到他的头,非得偏过脑袋,跟他耳鬓厮磨,才能挺直背。 可是这样的姿势又实在别扭,不禁推了推他。 “你走开,这样我怎么吃东西。” 秦秋彦不仅没放开,反倒胸膛前倾,又往前压了压。 一侧脸颊贴着她,当着孩子的面也不避及。有什么好避及的,还有什么东西是他这个儿子不懂的。 咬了下江南的耳垂,低低问:“你吃你的啊,我又没占着你的嘴。还是你看到你这个矫情的老公,没有胃口了?” 江南脸都变色了,果然被他听去了。 有些恼羞成怒:“秦秋彦,你这人的素质怎么这么低,你怎么能听墙角,实在太差劲了。” 秦秋彦蹙了下眉头,飘飘的问她:“就听墙角的人差劲?素质低?那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呢。品德高尚?大义凛然?”曲指弹了弹她的脑袋;“经你这么一说,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江南有些哑口无言。 看了秦凉一眼,就只顾着吃了,明明都在一条船上,却不说站出来帮她解个围。 其实秦凉此时此刻吃的不是东西,是思考。 他已经思考得很周全了,虽然之前看似他是在和江南一起对秦秋彦议论纷纷,可他仔细想了下,从始至终,他不过说了实话,其中并没有对秦秋彦不利的言词。这想一想,他忽然将背挺得很直了,那一丝丝的凛然也不见了。 不管人间正道是什么,此时此刻他都是正义的一方。 终于有勇气坦荡的看过来:“爸爸,我也吃饱了,我去喝水。” 秦秋彦慢条斯理:“多喝点儿。” 秦凉直接说:“我会一直喝,不会回来了。” 江南怒瞪秦凉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他这样就是背信弃义。 秦凉其实不担心江南,秦秋彦早就说过,这是她的亲媳妇,就算她漫天胡扯的编排他,他也不会真的将她怎样。 而他就不同了,在秦秋彦眼里他就是个拆排档,借着他老婆的肚子被生下来,翅膀硬了便要远走高飞。他怎么可能会对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手下留情? 的确没怎么样,只是不让江南好好吃饭。 秦秋彦拉着张椅子坐过来,顺便挑起江南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 “你对我有意见?我怎么矫情了?” 江南看着他,此刻秦秋彦没有穿西装外套,雪白的硬领衬衣,领口闲散的开着两颗扣子,他那样,真是面如冠玉。骨子里透出来的干净儒雅,江南隐隐有些了解秦凉之前所说的气质了。 秦秋彦胳膊搭在桌子上,以掌托腮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的答案,桃花眸子轻轻的眯起来。 仿佛她今天不给他个满意说法,他就打算跟她这么靠下去。 “嗯?有什么意见,说来听听。” 江南嘟囔:“哪有什么意见,再说我也没说你什么好吧。” 秦秋彦试图提点她:“我矫情?我事多?我小家子气?我爱操闲心?……”秦秋彦越问越火大,“咝”了一声:“不是,江南,我在你眼里算个男人么?” 江南抿着唇笑了声:“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秦秋彦把她手里的筷子夺过来。 “不说清楚,就饿着。” 江南哼了声:“饿着就饿着,反正我不怕饿,肚子里的饿不饿我不管他。” 秦秋彦瞄了她的肚子一眼:“别拿这个威胁我,就我一个人的份是不是?真以为你男人是软骨头?” 江南说:“秦秋彦,你这样是在无理取闹……我不过就说了你一句矫情,其他的可都是秦凉说的。我自己被损得更凶残呢,怨气找谁出去?平时我说话你怎么不当是官方发言,真理一样信服呢?一句‘矫情’你就受不了了。行,你讲究,你儿子讲究,你们全家都讲究行了吧。” 无奈的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万一又是生个儿子,还跟眼前这两男人一个德行,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秦秋彦可真是长大了,几年前也没说这样,一句话不容忤逆。她哪一天不编排他?也没说耿耿于怀,斤斤计较。不想男人年纪长了,脾气也是在长的,越来越大男子主义。 看着他感叹:“你没有小时候可爱了,早知道你长大了这么讨厌,当初才不想嫁给你。” 秦秋彦偏首笑起来,转过来要笑不笑的:“听你这样说,好像你是我的童养媳似的。我小的时候什么样,好像你真的见过。现在后悔不想嫁了,当年我再不出现娶你,你就老了。江律师,有点儿良心吧。我的骨头都被你给磨平了,反过头倒说起我毛病多。” 又说:“整天在家里没事干,好好反醒一下,你是怎么摧残自己老公的。” 江南问:“你这样,是想说我人闲事非多?果然是七年之痒,眼见七年了,你就倦怠我了。” 秦秋彦笑了下,反倒倾身吻她。 “胡说,我看你是皮痒痒了。真的不能让你太闲了,整天竟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谁受得了。过两天有酒会,陪我一起出席。” 江南皱起眉头:“我不要,酒会要穿礼服才漂亮,有给挺着大肚子的孕妇量身定做的孕妇装么?” 秦秋彦安抚她:“你穿什么都好看,要是不好看,秦总又怎么可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对了,你打算要怎么说我是你老婆?”江南这两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说了。要是让人家知道,其实他们早已经结婚了。秦秋彦的一切资料档案虽然都是篡改过的,据他自己说周全到毫无瑕疵漏洞。是他早些年就开始计划在内的,又怎么可能会不妥贴。 但是江南在国家安全局的档案还是那一套,以她为线索,顺杆往上查下去,说秦秋彦跟她结婚很多年了,不是找不自在。 想一想就很害怕,摇了摇头:“算了,就当我们隐婚好了,名份什么的,我不在乎。” “真当自己是小情人呢?还不在乎名份。你不在乎,我在乎。我还不想让别人以为我秦秋彦一把年纪讨不到老婆呢,不知道的再以为我功能不健全。” 江南知道他又是在胡说,他才不是个会在乎别人眼光的人。 肯定就是为了她。 “我不管,反正现在我想好了,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你老婆了。你看我长得这么年轻,在公司里别人或许还以为我是青春美少女呢,要是让别人知道我是你老婆,还给你生了孩子,那不就成黄脸婆了。立刻就贬值了,跌破发行价也说不定。” 秦秋彦弹她的脑袋;“少装嫩,已经晚了。公司人事部的领导已经知道你是我老婆了,否则你的假怎么请下来的?要不是怀了我的孩子,哪有机会让你在家里吃火锅,跟孩子一起编排我。” 江南骂他:“小气鬼,还记愁……” 又问:“那你打算怎么说?总不好说我们结婚很久了吧。” 秦秋彦微微的笑着:“不用担心,就算你是江南又怎么样。这天下叫江南的人多了,又不单你一个人是。而且我不是说了,我是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我被哪个女人迷上,谁管得着。” 看锅都要煮沸了,问她:“还吃么,不想吃我给你做点儿别的。” 江南才反应过来,饭还没有吃完。 “当然吃啊,好不容易准备的。”又问:“你吃饭了么?” “没呢,就想回来跟你一起吃呢,谁知道听到自己老婆在背后谗言。”他煞有介事的蹙了下眉头:“改天让吴胜超查一下,看看哪里有好太太培训班。给你报个班,让你学着怎么做个好老婆。” 又逢纪梦溪的休息日,星期五一下班便来接林向雨了。要带她一起去吃晚饭,问秦凉要不要一起去。 秦凉道过谢意,说:“我不去了,吃完很晚了,送我回来太麻烦。纪法官,你们去吃吧。” 纪梦溪跟江南说了几句话便离开。 看时间秦秋彦也快回来了,平时这个时候已经下班了,今天会议延迟了,要晚一点儿回来。 江南已经煮上饭了,和秦凉一起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等他。 秦凉的电话响起来。他看了一眼又放下。 江南问他:“你怎么不接电话?” 秦凉接着给电视换台,只说;“不管她,一会儿就不打了。” 第一遍响过,第二遍又响,第三遍,第四遍……实在太执着了。而秦凉仍旧心安理得的看电视,明显比打电话的人更死心塌地。 江南便怀疑:“秦凉,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闹别扭了?” 秦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告诉她:“你接吧,看看是不是我交女朋友了。接起来就说我不在。” 江南将他的手机翻开,才发现原来是钟笑打的。 嗔怪:“钟笑打来的你不接?” 秦凉盯着电视仍旧说:“接起来说我不在,告诉她别打了。” 叹口气,真要被她给缠死了。怎么嫁了人还是这样不省心。 江南接起来:“笑笑,你好。” 钟笑便问她:“江南,秦凉呢?他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江南看了秦凉一眼,有些为难的说:“秦凉这会儿不在,他在楼上洗澡,手机在客厅里。” 钟笑“哦”了声;“原来是这样,我没事的江南,就是很想他了,想回去看看他,可是一直没有时间。” 江南就告诉她:“你抽不出时间回来就算了,改天我带秦凉去看你。正好也要回家整理一些东西,打算带秦凉一起回去。” 钟笑一听乐坏了:“真的?那太好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给我打个电话,我跟正扬去接机。” “好,去之前我给你打电话。” 又说了几句闲话,挂断了。 江南接着问秦凉:“钟笑哪里惹你了,你连她的电话都不肯接?” 秦凉无可奈何:“她还用刻意惹我么?她用意念都能折磨得我半死不活,我哪里敢接她的电话。” 跟催眠一样,打电话便要告诉他,天下的女人是老虎,什么好菜不怕晚,不要被先出生的小姑娘迷惑住,晚生的才更嫩……秦凉现在只要一听到电话铃声就手抖,一看是钟笑打来的,就差全身冒冷汗了。 看这趋势,明显离正扬没有威慑住钟笑。 这个女人果然很顽强,不是那么容易能被导上正途的。 江南也搞不懂他了,但知道秦凉其实挺喜欢钟笑的,就是一个太冷,一个又太热,平时相处的时候就要跟冰火两重天似的,很难容。 她不管了,要去厨房看看煮的粥。 才走出一步,秦凉的电话又响了。她伸手去帮他接,号码显示是离正扬打来的。虽然秦凉的手机里没存他的号,可是江南认得。 问他:“正扬叔叔打来的,你接吧。” 秦凉默了一下,讷讷:“你接起来,还说我不在。” 江南提醒他:“不是钟笑,是离正扬。” 秦凉就说她笨,一家两口子的电话挨着打。明显是有人在耍花招么。钟笑跟他生活这么久,多少也了解他,就担心秦凉是有意不接,所以才又拿离正扬的号码试探。如果这会儿他接起来,一定会被钟笑给捉个正着。 告诉江南:“你接起来就知道了。” 一听,果然又是钟笑。 这回连江南都无可奈何了,又聊了一会儿挂断。 摇摇头感叹:“你们两个还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秦凉想了一下,只说:“不行,我得请爸爸帮帮忙,再者去s城的时候去找一下钟伯伯。钟笑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我不得疯掉。” 江南笑话他;“瞧你大惊小怪的,钟笑逗你玩呢。真以为人家愿意给你生个媳妇呢,哪有那么便宜又现成的事。大人说起来的时候都是当玩笑说,什么时候代了,我们当父母的,才不打算给你们包办婚姻,平时闹着玩说说罢了。” 秦凉哼笑:“那是你不了解钟笑,那个女人一根筋,跟你的笨还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其实他有时真觉得,钟庆丰说的没错,江南她并不是真的笨。她大事上很聪明呢,只是小事上爱出乱子而已,不太动脑子。 所以,她说要带秦凉回s城收拾江妈妈的东西时,秦秋彦不放心,要陪她一起回去。 江南说;“不用,你别回去了。s城认识你的人那么多,去哪里都不方便。有秦凉陪着我就好了,打电话时爱爱说她帮我整理,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把妈的那些东西找出来烧掉。” 自打江妈妈离开,她一直陷在伤心中,那段时间安葬了江妈妈,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正是伤心欲绝的时候,什么事都做不了。就直接返回z城了。现在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也渐渐能够心态平和的接受生老病死,才决意在行动不太迟缓之前,去把江妈妈的遗物收拾一下。 秦秋彦问她:“真的可以?”看江南点点头,只得让她回去。 江妈妈去世几个月了,那些东西按理的确要整理一下。那栋房子怎么说都是江爸爸和江妈妈的家,现在两个老人都不在了,总要时不时打理。 嘱咐秦凉;“好好照顾江南,她上下楼不方便,帮她留心一点儿。”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超多好看小说]” 阳光照进来,打在离宗政的白色衬衣上落下淡淡的影。靠在椅背上很安静,漫不经心的盯着手里一张纸片,隽秀刚劲的一行字,上节语文课老师让默写文言文时想到的,是他最喜欢的一句诗词。 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握着那纸笺的样子很好看,明媚的阳光下仿佛摇曳生辉。 同学不知何时走过来,一伸手将他手里的纸片夺了过去。 大声念出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抓着头不解:“宗政,这诗什么意思啊?” 离宗政嘴角扬起一丝深邃的弧度:“你这个智商怎么懂,我就喜欢这一句。” 还真的不懂他,离宗政的脑子不比常人,简直绝顶聪明。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平均要小三岁。自然不是上学早,不可能奶没断利索就上学了,听说是跳级上来的,小学跳过,初中也跳过,到高中学习成绩仍旧遥遥领先,按理说再跳也没有问题,却不动弹了。 只是学起来轻松,别人听课的时候他可能在睡觉,但老师不管他。最后总能考出好成绩的人,走到哪里都是娇子。 同学把纸片扔回他的桌子上,呼喝着:“下去吧,马上上课了。” 做完指定项目,体育老师一声哨响,原地解散。 一件运动服外套就兜头灌到秦暖的身上来。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只气息都闻得出,怀疑离宗政是不是男生,人家运动一天,一身汗臭,他的外套仍能一尘不染,芳香适宜。 离宗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拿着,我去打球。” 秦暖扯下他的外套抱在怀里,问他:“你每天是不是打香水?” 离宗政撇了下嘴笑笑:“你懂什么,我那是体香。” 大男人还体香呢,不要脸,所以招蜂引蝶的。 秦暖直接将离宗政的外套穿到身上,快搭到膝盖上,像一件大袍子。秦暖一米六六,不是特别矮,但离宗政太高了,秦暖目测,觉得他快长到一米八了。不过他年纪小,男孩子总还要再长一长。 她穿着离宗政的衣服满校园的晃,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都知道她是离宗政的姐姐,不同姓,更不是一个父母生的。可是离宗政寄人篱下,住秦暖家里,甚至有同学揣测离宗政是过继给秦家了。 有熟悉内情的人说不然,离宗政是家里的独子,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少爷,哪舍得过继给别人。而且秦家不缺独步天下的公子哥,秦凉就算一个。 这种姐弟关系也是秦暖四处张扬的,离宗政可从来不这样说,更没叫过她一声姐姐。 秦暖去校园超市买水喝,拿上两瓶递给小如一瓶,付上钱走人。 小如问他:“不给离宗政买一瓶?” 秦暖拧开盖子,哼了声:“哪用得着我们管,渴不死他。”转首看小如,有些好笑;“你不会喜欢离宗政那个家伙吧?” 小如脸一红,却绝口否认:“别乱说,我怎么可能。” 秦暖就说:“不喜欢他就对了,离宗政那种花花公子,只会祸害女人。” 下课铃声一响,挥汗如雨的男生打完球顶着湿淋淋的脑袋上来。 在下面洗了头发,连衬衣领子都湿透了。 离宗政才走到楼梯口,被几个漂亮女人拦住,纷纷把水递上去。 七嘴八舌,说他那几个三分球投的实在太帅了。 离宗政随意抽来一瓶喝,只怕哪一张脸都没看到。 那个女人却仿佛中了头彩,已经哇哇的叫起来。 秦暖抱着文语作业本从办公室里出来,远远看到那里一团吵闹。 走几步,身后有人腻上来,手臂已经搭到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手带进怀里。 暖热的耳语扑上来:“暖暖,我来帮你拿?” 秦暖目不斜视,肩膀耸动甩开他的手。 连语气都很周正:“叫姐姐。” 离宗政“切”了声,只说:“黄毛丫头。” 下午放学,秦暖收拾书包时,离宗政走过来。 “我外套。” 秦暖将皮扔给他。 问他:“不回家?” 离宗政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送朋友。” 秦暖又要骂他:“花花公子。” 看他懒洋洋的掂着外套出去,那背景修长挺拔,哪里像个十五六岁的青葱少年。走在整个校园中都是格调出众的,即便都穿着校服,那种如海淹,如火吞的气势,秦暖自己走在里面,都觉得渺小到微不可寻。只要离宗政走在其中,却仍能一眼看到。觉得他可真是强大…… 严丝合缝的白色衬衣,领口永远平整干净,以她的身高最方便的就是看到那里,再一抬眼,便是他修剪利落的齐耳短发,连耳朵上面的弧度都看得清。他的发质很好,柔顺蓬松的一头发线。 跟哥哥秦凉一样讲究,他们两个出入的理发店,数来数去就那两家。信得着的理发师,更是少之又少。 只有保姆在家,秦秋彦带江南出去旅游了。又是江南临时起议,这么大的人了,不定性起来像个孩子,秦秋彦也肯纵容她。 保姆报备过两人的行程,又说:“大少爷打来电话,说他今晚回来,不过会很晚。” 她说的是秦凉。 秦暖说了声:“知道了,宗政可能也要晚回来,我们先吃饭吧。” 晚上秦暖洗过澡,静下心做习题的时候,听到上楼的声音。 她开门去看。是离宗政。 “是你啊?” 离宗政眯起眼睛,懒洋洋:“那还有谁?” “我以为我哥呢,他今晚说要回来。” 离宗政看了她一眼,直接回房间。 秦暖碰到难解的题,拿去问离宗政。 敲了两下房门,直接推门进去。 离宗政正在换衣服,刚脱下衬衬扔到床上。 回过头瞪她;“我让你进了吗?挺大个姑娘怎么随便进男生的房间。” 秦暖也有些尴尬,视线闪躲,摇了摇手中的习题册:“来问你几个题,想破脑子也想不出答案了。” 离宗政已经扯过睡衣套在身上,示意她到桌子前坐。 “就你那破脑子……” 走过来,才低下头问她:“哪道?” 接着冷下脸,靠到桌沿上:“你什么时候能长脑子?回去穿件衣服。” 秦暖之前洗过澡,又是酷暑的盛夏,穿一件缎子的睡衣,黑色的吊带设计,露出一大片光滑的肩膀,净美白皙,宛如珍珠眩目耀眼。胸前一片春光,若隐若现。 离得这样近,她身上散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甜之气。离宗政薄唇抿紧,竟像有些不敢看她,提醒她去穿件外套过来。 秦暖嘟嘟囔囔的懒得动弹,一家人有什么?他不是弟弟么。 没走几步,看到他床上换下的衬衣,捞过来直接穿在身上,又坐回来。 “可以了吧?让你讲几道题,怎么那么多事啊?” 离宗政无可奈何叹气,问她:“哪道?” 秦暖指给他。 离宗政修长的手指按在题目下方读了一遍,马上就能有思路,弯下身边画图边给她讲解。 额发半垂,间歇性停顿一下,悠悠的转着笔,问她:“听懂了么?” 秦暖盯着他手指上不停旋转的圆珠笔,那么灵活,又疾又快。 她脑子就更加不好使了,嗡嗡的响。 离宗政抬手弹她的脑袋:“又跑神?有没有在听?” 秦暖抽过他手里的笔:“你能不能安静一下,让我好好想想。” 数道题目讲下来,她已经困了,掩着手打哈欠。 离宗政说:“回去睡吧,明天再讲,我去洗澡。” 秦暖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点头:“真的太晚了,我去睡……” 扔下笔,转身走几步,准确无误的把自己扔到大床上。 离宗政无奈的一偏首,又来?! 走过来居高临下提醒她:“秦暖,回你房间去睡,这是我的床。” 秦暖整张脸埋在床上,听他说话,反倒缩进被子里。 模糊的说:“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谢谢。” 离宗政在秦家住了三四年,像这样倒换着房间睡平均每个星期都要有个一两次。 没有办法,抱起她放回去,她睡得正浓,又要跟他闹。 只得抱上衣服去她房间,到现在这样的模式已经很适应了。 先去洗澡,站在床前看一眼,床上散落着她换下的衣服,甚至连内衣都有。 离宗政收起来拿去帮她洗了。 这些年就连这个,他也适应了。最早秦暖第二天醒来,见他帮着洗了衣服,红着脸跟他大吵大闹,骂他多管闲事,那样子明显是害羞。 慢慢的不会了,后来有的时候他太忙,不给她洗。 她会理直气壮的掐腰问他:“你洗自己衣服的时候,怎么不顺手把我的也洗了?” 离宗政从房里出来,在走廊上碰到西装革履的秦凉。 抬眸:“哥……” 秦凉桃花眸子淡淡眯起来,慢条斯理:“这是暖暖的房间。” 离宗政转身要下楼,抬手一指:“她睡在我房间。” 才走一步,秦凉抬手扣住他的肩膀,在身高上两个人还是有差距的。 秦凉指掌一用力,已经将他按到走廊的墙壁上。 这是个邪恶的男人,小小年纪缔造商业传奇,成绩斐然到令人称颂。就连儒雅干净的气质也是遗传了秦秋彦的,俊美如阿修罗,笑一笑,桃花怀邪,艳光流转。即便春风满面,骨子仍有掩不住的冷意。 手掌抚上来,盯紧离宗政,像是交浅言深。 “笑笑将你送过来,目地可以让你跟哥培养感情。你想背叛我?” 离宗政扯动嘴角,那样子亦是说不出的邪气。 “哥,我喜欢女人呢。你不喜欢?” 秦凉作思索状:“你说,我们两个在一起,哪个是攻,哪个是受?” 离宗政拔开他的手;“这两个都不适合我。”一转首,只说:“豆豆姐来了。” 秦凉眯子眯紧,冷了颜。 离宗政树起身往楼下走,跟来人打招呼:“豆豆姐,早啊。” 秦暖起晚了,慌慌张张的推门出来,一脸抱怨:“宗政,哥,你们怎么都不叫我?要迟到了。” 秦凉说:“晚不了,哥送你。” 秦暖看到黄豆豆笑嘻嘻的:“不用,你送豆豆吧,我搭宗政的车。”冲上楼,从身后逆袭他:“我比豆豆还大呢,你怎么从来不叫我姐?” 离宗政拿眼睛瞄她;“你哪里大?” 秦暖就扑上来掐他。 高考大军像是一条滚滚洪流,席卷着时间,击打岸边的岩石,一阵阵破碎的轰鸣声。 天越来越热,每一天都跟下火一般。流火的五六月习题堆积如山,沉闷的教室里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秦暖习惯在晚自习来临之前,独自到操场一角的长椅上透气。 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迫切的希望彻底黑透,会有星子如钉般洒下。 那时候风在耳畔轻轻的吹,发丝轻盈,方觉得青春其实没有那么沉重,是美好的。 “又不吃饭?” 下一秒被人扯着手臂从长椅上拖起来,汉堡和奶茶已经塞到她的手里。 “每天晚上不吃饭,是想把骨头都瘦没?” 秦暖天热的时候就很不想吃东西,由其这个时候,每天趁同学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她便独自溜在这里来享清闲。 放到一边:“真的不想吃。” 离宗政挨着她坐下,修长的四肢闲散的伸展着。 靠到椅背上不说话。 时间在这一刻安静极了,有虫鸣嗡嗡的响,看远处,夕阳残破如血。高三晚自习的同学们,默默的在校园中穿梭,像是夜幕降临,游荡四处的幽灵。 秦暖叹口气:“真希望明天就高考,这样沉闷的气氛憋死人。” 离宗政看她一眼,淡淡说:“现在是好的,以后沉闷的时候只会比现在更多。” 秦暖觉得离宗政要是最轻松的一个,时间再怎么推移,他的生活节奏却不怎么变,还是那样悠悠的。像那古老陈旧的辘轳,转动得悠闲而缓慢。可是,以他的成绩可以进任何一所大学,想学任何一个想学的专业,这一切对他而言简直太过轻而易举。 他每天需要做的,只是等时间被压缩,那一个点的到来。然后就可大放光彩,多少人能有这样一帆风顺的人生? 其实他可以早早被保送的,可是他不肯,秦暖问过他:“高三这样痛苦,中国还有比高考更折磨人的考试么,你有这样好的机会,怎么不走?” 离宗政便目光深邃的看她一眼。 “怎么舍得。” “舍不得什么?” 离宗政不答。 秦暖便问:“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学校里那么多的好姑娘都寄情于他,离宗政又有多少女朋友,粒粒数来,只怕数不尽。美人如玉又如花,难怪他舍不得。 每每她这样问,离宗政咬牙切齿。 上自习的铃声响起来。 秦暖没动弹,只提醒他:“上自习了。” 离宗政头一偏,枕到她的肩膀上。 “真的想学医?” 秦暖“嗯”了声:“有什么不好么?” 离宗政只说:“那好,我也去学医。” 秦暖移开他的脑袋;“你老跟我学什么?就算我是你姐,也没哪个弟弟这么粘人的。” 他来z城读书,就算住在秦家,其实也可以和黄豆豆一所学校的,他们从小在一个城市长起来,更熟悉一些。可是,离宗政跳级上到高中,不仅来到秦暖的学校,不禁又跳级挤到他们班里来。 “那我将来要当妇科医生,你也当?” 离宗政侧首看过来,定定的看着她,天色已晚,他目光明亮,熠熠发光,一张脸如斯完美。 他微笑:“我看其他女人,你不亏了?” 秦暖愣了下:“什么意思?” 离宗政身体前倾,吻上她。 他的唇有一丝的凉意,像是玉石瓷器那般。馨香的气息近在咫尺,漫进她的唇齿中,陈年酒香那样微微醉人。 很快便放开,站起身,低低说:“走吧,回去上自习。” 秦暖却像着了魔,有些不能动弹。 高考放榜,秦暖如愿考上医科大学,离宗政更加没有悬念。 大学不在z城,去学校那一天。 秦凉特意从公司赶回来,把秦暖抱进怀里跟她告别。看了离宗政一眼,别有深意的提醒自己的傻妹妹:“长点儿心眼,别被人怎么吃掉的都不知道。” 秦暖果然傻着脸问:“什么意思啊哥?” 秦凉笑得吟风弄月,告诉她:“有什么不懂的,问宗政。” 秦暖便一直缠着他问,秦凉那句话什么意思。 离宗政只问:“你们秦家为什么有个狐狸哥哥,却有个猪妹妹,难道兄妹两人不该是一个物种么?” 秦暖嘀咕:“宗政,我是你姐呢,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尊重我?” 离宗政好笑:“我可没说过你是我姐。” 大学校园在老校区,还是那些作古的建筑,宿舍的居住条件很差,八个人一间的大宿舍。 从大一起始,离宗政和秦暖都在外面租房子。 一层楼的两个住户,两个人是邻居。 秦凉刻意打电话来提醒:“上大学了,也该有点儿生活自理能力了,总不能像江南一样,一把年纪了还得爸爸照顾着。别跟宗政租一套房子,让哥知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暖开他玩笑:“我知道你对离宗政有超强的占有欲,哥,你可真伤豆豆的心。” 说出来,还是一场笑话。 离宗政有个奇葩的妈妈,秦凉小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被她带过一段时间,所以比谁都感情深厚。一直梦想着给秦凉生个媳妇,后来离宗政出生,理想破灭,钟笑却没有气馁。看自己的儿子生得绝色,跟秦凉一样是个美男子,便一心致力改变两人的性取向,排除万难,早早把离宗政送到秦家来,意图让两人培养感情。 可秦凉比离宗政长了六岁,早早修完学业,掌管家族企业,家都很少回。所以很不幸的,到现在两人的性取向依旧正常。 离宗政风流不改,走马观花的换着女朋友,有的时候带回家。 秦暖穿着睡衣晃进去,跟那些面目不详的美女打招呼,连尴尬都不会了。 问离宗政要泡面吃,等他泡好了,端到她手里,就着在他家的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告诉离宗政:“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 跟江南一个嗜好,看韩国言情剧,说笑就笑了,说哭就哭了。 有的时候那些女人看不下去,问离宗政:“她没病吧?” 离宗政就会马上指着门,问她:“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哄你出去?” 等秦暖酒足饭饱,有时候那端房门紧闭。秦暖连声都不会出,踩着拖鞋自动回家了。 睡觉之前,坐在床上端详手里的纸片,从离宗政那里捎带回来的。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的字写得极漂亮,刚劲飞扬,微微用力,像是穿透纸张。 从来不知离宗政的脑袋里想什么,真想刨开他的脑袋看一看。 电话响起来,离宗政打来的。 “吃饱了?” 秦暖“嗯”了声,漫不经心:“你那女朋友睡着了?” “走了。” “你怎么不把人留下来过夜?” 那一端蓦然沉默,须臾,电话被切断。 连续一个星期没见到离宗政,课也没去上,打电话都联系不上,怀疑他一定是携女友浪迹天涯了。 秦暖便不再想着打扰他。 每天放学吃了饭回去,顺便在超市买几包方便面,面包,火腿之类的带回去。怕晚上会饿,离宗政不在家,要都没得要。 拿钥匙开门时,对门打开。不等她回头,被人从身后抱住。 怔了下,开始挣扎:“离宗政,你别闹,发什么疯?” 离宗政将手臂收紧一些,嗓音低沉:“你都不想我么?多少天不见我都没有关系?都说人习惯了一种事物,是有依赖性的。为什么你的生活里永远不会习惯我的存在?” 像这样,即便他不在,不论多少天,她都不会不习惯。 他喉结动了动:“这些年的时间还短么?” 秦暖转过身,离宗政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她,不知他去哪里疯了,瘦了,好像也黑了。闻出他身上有徐徐的酒气,瞪了他一眼:“你喝酒了?你才十六岁,还是未成年呢。” “你不也是未成年。” “我马上就过十八岁的生日了。” 离宗政薄唇抿了下,原来灿烂的眼光暗淡:“你就那么想让我叫你姐么?” 秦暖低下头,只说:“你本来就该叫我姐,我比你大两岁,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离宗政那一双手本来搭在她的肩膀上,哼笑了声,渐渐无力的放开。 “那就如你所愿。” 秦暖从小到大,逢人问起来便要说,这是我的弟弟。 离宗政却从来没有承认过,更不会叫她一声姐。无论秦暖怎么威逼利诱,他立场从来也很坚定,告诉她;“想都别想,不会有那么一天。” 秦暖十八岁生日这一天,连这样的愿都再不会许,却如她愿偿了。第一次叫她姐,又对身旁貌美如花的女友介绍:“叫姐。” 那女生笑容甜美,乖乖的跟着叫:“姐,你好,生日快乐。” 然后把礼物递给她:“这是我和宗政送你的生日礼物。” 秦暖微微的笑着:“谢谢。”看向离宗政,让他先带女朋友进去坐。 不知道怎么,胸口闷的厉害,她的生日原本是在冬天,外面寒风凛冽。室内开足了暖气,原想,可能是暖风开得太大了。 席间忍不住喝酒顺气,那样仿佛会好受一些,喘气不会那么窒息。 都是大学的朋友,说说笑笑,肆意喝酒唱歌,到最后都有些醉了。 一首歌跳出来,有人喊:“哪一个点的?” 张国荣和莫文蔚的《只怕不再遇上》,这样老的歌,定然是点歌的时候弄错了。 有人说着:“没人唱,切歌吧。” 这时秦暖举起手:“我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去拿那话筒。 差一点儿跌倒,腰间被人伸手扶住。 侧首看过去,嘿嘿的笑起来:“弟弟,来,跟姐姐一起唱,姐姐今天高兴……”太高兴了,喜极而泣。 离宗政把她拉到身旁按着她坐下,真的陪她一起唱。 有人开始叫绝,不单是离宗政唱得好,能唱这么老的歌也不容易。 秦暖喜欢的,他都喜欢。不喜欢的,也会慢慢变得喜欢,这些年他们走相同的轨迹,如影随形,分毫不差。 怎么可能会差,只要是秦暖要走的路,他总是无条件跟随。就像无数次放学归家,他替她拿着书包,看她像个小孩子蹦蹦跳跳,跳路上的方格子。 而他就以一个耐心的姿态,静静的看着她。即便是短短的一段路,只要不开车,两个人也会走很久。 有的时候下雨路面积水,她不想走路,朝着他哼哼:“鞋子湿了怎么办?” 他便会蹲下来,一路背着她回去。 她读哪一所初中哪一所高中都好,只要她考得上,他都没有问题。连大学都是如此,离宗政从来没想过他想做什么。只要是秦暖的理想,只要她的梦想能实现,他都可轻而易举的跟过来。 无论离宗政有多高的天赋,最想做的,就是跟在秦暖的身旁。跟在她身边,直到他长大……不,是只等秦暖长大。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个道理离宗政打小就信服。 所以,等秦暖十八岁一到,便将他变成自己的人。 秦暖第一次喝这么多的酒,却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嚷嚷着:“宗政,头好痛。” 离宗政俯下身来亲吻她的额头,哑着嗓子说:“一会儿就不疼了。” 他穿一件白色衬衣,扣子解得大开,露出当下流行的健康肌肤。个子似乎又长了许多,有男人的味道。 他的手指修长,掌心温暖干燥。抚遍秦暖全身,她本就生得极白,黑丝绒的被子衬得肤如凝脂。 离宗政亲吻她的嘴唇,一遍遍轻呼她的名字;“暖暖,暖暖……” 秦暖隐隐约约的有一丝理智,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口上,表情中有痛触:“离宗政,你脏。” 离宗政怔了下,捧起她的脸:“脏什么,就只亲过你……都是你的。只能是男人,不能是弟弟……” 她忘记了么,是她当年看到有人写情书给他,笑话他小弟弟不能谈恋爱,那是大人的事。他不停的换女友,只是要证明他不是小弟弟。竟然这样傻。 一阵撕裂的痛触,秦暖哭得厉害。离宗政骗人,他明明说一会儿就不痛了,却痛得更厉害。 离宗政哄着她,叫她:“暖暖,暖暖……我爱你!最爱你,一辈子只能爱你。” 秦暖想起一个作者描写扬康和穆念慈的一句话,“那时候整个汴大附中有几百个穆念慈,却只有一个杨康站在高高的顶楼记录早操的成绩。” 在她的心里又何偿不是这样,一个高中校园里,有几百个秦暖,却只有一个离宗政是高高在上的。 就算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她还是觉得有一段遥不可攀的距离摆在那里。她想跟离宗政离得更近,就只能做他的姐姐。 只有她在人前说她是离宗政的姐姐时,仿佛才有勇气,理直气壮的站到离宗政的身旁,离得他很近很近,却不怕别人品头论足,说她是配不上离宗政的,然后会被离宗政嫌弃,远远的将她推开。 却不知,她在离宗政的世界里是怎样耀眼的一颗珍珠,那光彩需要他寸步不离的掩护起,才能安下心来。 这世上只有一个秦暖,是他的全世界。 .. (081)秦夫人 永新集团的商业酒会就这两天,等这个一结束他们马上去s城。(.无弹窗广告) 所以,闲暇的时候江南和秦凉一起去选礼服。 肚子微微隆起,跟其他女人的大腹便便还是差远了。穿一件不要修身的裙装,并不会显得突兀。 而且天已经凉了,外面搭外套。秦秋彦也说了,没打算让她一直在里面,就跟他手牵手走个过场,让她随意穿,不穿礼服也可以。 是江南不想给他丢面子,才想让自己光鲜亮丽一些。 试穿了两三件,问秦凉哪一件好看。 秦凉不想她这么折腾,一个孕妇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况且这世上已经有一个人觉得她风华绝代了,再怎么别人也比不过,穿什么不好。 告诉她:“别试了,都很好,挑一件好了。” 江南就选了那件深蓝色的,腰身是细密的褶皱设计,整个下身裙摆蓬松而流畅,正好可以摭一下她隆起的腹部。 回家后试穿给秦秋彦看。 转了一个圈,秦秋彦反倒不满意。 “给我生孩子让你觉得丢脸么?为什么把他摭起来,挺个肚子有什么不好。” 江南皱起眉头:“丑死了,穿什么都不好看。” 秦秋彦过来从后面抱住她,手臂缠在她的腰腹上。 “谁说不好看,女人这个时候是最美的。” 所以酒会当天没有穿那件算是精心挑选的礼服,只一件平常的孕妇装,还是秦秋彦帮她选的。江南看一眼,很郁闷,简直将她那个肚子显露无疑。 秦秋彦看出她内心燥动的想法,似笑非笑:“这样挺好,不许换。” 拉着她过去,才发现场合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既没有那些商业政客,也没有明星,甚至里里外外不见一个记者。都是公司的内部职员,高管无一例外的到位,看形式倒像是公司内部酒会。 江南总算安下心来,大大的呼了一口气,连微笑都自然顺畅许多,不再那么忐忑不安了。来的路上还在百转千回,这一次是不是太胡闹了?就担心会来很多记者,那些人剜门盗洞,曝光率这样大,对秦秋彦没有什么好。 进来时,一路看过,看样子时间提前很多,或者场地有变。不仅没有闲杂人,进出像上班打卡一样严密。还有职员现场检查,公司以外的人真的很难混进去。 秦秋彦携着江南的手进入。 不似往常那么表情冷峻,脸上依稀笑着,站在最前端,跟永新集团职员风姿款款的介绍。 “大家好,这位是我太太,我们已经结婚一段时间了。”自己莞尔一笑,风华万千:“相信这个不用说,大家也看得出。” 难得这样不苟言笑的人,肯在人前幽默风趣的讲起笑话。看到大家流露惊讶且难以置信的表情,钩起唇角给大家解谜:“不是她倒追的我,是我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非她不娶。原来她还不稀罕,死皮赖脸追了好久才娶到的。” 氛围得到缓和,紧接着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秦秋彦双手按压,等掌声一停,也是半开玩笑的说:“我家教很严,对我老婆忠心耿耿,以后各位同仁不要再介绍美女给我认识,大家的好心我领了。今天将她带过来,就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喜悦……” 回去的路上江南不停吐气,心中讷讷,秦秋彦这只老狐狸……原来是这么轻松的一场见面会。根本不是公司的商业酒会,全是自己公司的内部职员,这一回好了,她真的不用再做地下老婆了。 秦秋彦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你平时不是伶牙俐齿,今天怎么不说话?” 江南瞪了他一眼;“你明知故问。” 明知道她紧张得气都喘不均匀,去之前却不肯跟她说明白。 秦秋彦笑起来:“瞧你那点儿出息,之前因为我不肯跟公司人说你是我老婆,酸溜溜的跟我闹脾气,要说了,你又紧张得跟地下情曝光似的。” “你不是说公司的商业酒会,我怎么会想到只是自己公司的职员,没有其他人呢,害得我担心一场。”没想到是这么开心的事,被秦秋彦那样一缓和,想象中的那丝尴尬也没有了。 “说话就说话,你老往外蹭什么。”秦秋彦将人拉到怀里来:“本来是想带着你出席公司的商业酒会,知道你会不安,就把那个计划取消了,专门安排了你跟公司职员的这场见面会。是不是轻松许多?以后大家都知道你是秦夫人了,不会再说我藏着掩着了吧?” 其实江南也没想全天下人皆知,这世上哪个男人娶了哪个女人,别人又怎么可能知道。不是明星,不会有那样的曝光率。 只是在永新集团那个大环境下,看自己的老公被别人觊觎,心里多多少少会不痛快。 此时笑一笑,很没节操的说:“我又没说你藏着掩着。” 秦秋彦弹了下她的脑袋哼笑:“你是没说,你可是怀疑我有地下情来着。” 江南笑话他:“秦秋彦,你怎么小肚鸡肠的。” 秦秋彦挑了挑眉:“你不小肚鸡肠,我出门应酬你都要跟我闹脾气……” 江南上来捂他的嘴巴,不准他再说下去了。还有司机呢,让人知道家里那点儿糗事多没面子。 秦秋彦眉目端正:“别以为这样就想灭我的口,你做的幼稚事还少么。” 江南火大:“秦秋彦,你要再没完没了,你下去吧。” 秦秋彦真就敲了敲椅背,告诉司机:“靠边停下。” 江南瞠目结舌,不想他玩真的。 秦秋彦不仅自己下车,还将她也拉着一起下来。让司机等在这里,拉着江南去对面。 江南问他:“你干什么啊?不回家?” 秦秋彦说:“带你去吃甜品。” 跟江南在一起,有的时候连他也会变得很幼稚,冲动的想做一些年轻人会做的事。虽然他的年纪不大,可是历经风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实在没有那样的玩性,何况从小到大就不像一般的年轻人放荡不羁。 一个人的时候,稳妥得滴水不露,可是一碰到江南,就会像这样。 时间还早,不想现在就回去。江南和秦凉要去s城一段时间,总要有几天见不到她。打算带她吃点儿东西再回去。 “早上不是吵着要吃甜点,这家的好,以前带秦凉来吃过。” 一进门,丝丝甜气扑鼻而来。是糕点烤好时,特有的味道。 江南有些犹豫:“这个时间了吃甜点会不会长胖?生了孩子也瘦不下来了。” 宋林爱生小九的时候一直不敢让自己胖起来,说女人生了孩子连盆骨都会变宽,有很多女人一不小心,生了孩子胖得都要变型了。 当年生秦凉的时候瘦的一把骨头,总觉得这一次比之前圆润不少。所以她也不是特别敢吃,毕竟是第二个孩子了,万一胖到连自己都无法接受,可怎么办。 秦秋彦要笑不笑:“瘦不下来?你有长胖的资本么秦夫人?” 江南刻意抚上自己圆润的肚子。 “我现在还不胖么?” 秦秋彦懒洋洋地眯起眸子:“别丢人了,出去别说你是我老婆。” “怎么?” “跟难民窟里走出来的一样。” 最后江南还是吃了很多,咖啡和芝士蛋糕。本来在宴会上一点儿胃口都没有,那种氛围下很难吃下东西,这个时间觉出饿了。如秦秋彦所说,味道好极了。 问他:“你不吃?” “我不喜欢吃那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掏出电话给秦凉打过去,告诉他先休息,他们不会很快回去。 江南听他打完,咽下蛋糕问:“我吃饱了,不回去干嘛?” 秦秋彦自若的握着手机在掌心中打转,想了下:“看电影去不去?” 江南马上把头摇晃得跟拨浪鼓一样。她可以说自己当年电影看多了,后来就一直反胃么?再走进电影院就有各种不良反应,仿佛水土不服。 秦秋彦有些怜惜的看她,拉起她的手就走。 “有我陪着,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看电影了,有什么不敢去的。” 在遇到江南之前,秦秋彦是不看电影的。许多年前陪着江南看那一场电影,太匆忙划了别人的车子。这些年他自己也看过,很多部,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想起江南曾说的那句,看电影一个人看的是情调,两个人看的是热闹。也是觉得一个人很孤独,看过几次便再不肯去。在家里翻来覆去的看《泰坦尼克号》,去电影院的路上,跟她说:“那部《泰坦尼克号》我用几年的时间看完了,那个结尾真是不喜欢。” 江南怔了下,侧首看他:“结局不圆满么?女主角很勇敢,生儿育女,很幸福。” 秦秋彦已经将司机打发了,自己开车。 打着方向盘一边看前方路况一边说:“我还是喜欢那么爱,要么死……” 江南靠在椅背上,车厢内很暖,吃饱了就想打瞌睡。 半晌,悠悠叹:“我也觉得那部片子怎样都好,只是结局我不喜欢。”然后说;“你可真傻,那部电影我早就不看了。” 秦秋彦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笑起来。 .. (082)我会陪你 远没有江南想象得糟糕,进到电影院时有无与伦比的畏惧。那时候自己一个人,握着票一进来,就觉得眼前是一片黑,两眼虚茫,仿佛什么都看不清了。 一个人看午夜电影,电影院里总是很空旷,午夜排片很少,赶上哪场看哪场,文艺,搞笑,战争……哪个国家的都有。 缩在座位上,无论看什么都心惊肉跳,胸闷气短得厉害,渐渐的,连呼吸都不顺畅。憋得掉眼泪,那样子就像得了心脏病的人 去医院里查过,心脏倒是没有问题。只是有些事不能做,做了便会有异常不适的反应。 可她那么固执的一个人,还是每天来看,直到有一天极度不适晕厥在电影院里,被工作人员叫来救护车送去医院,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来电影院看过电影。 失了那种能力,怕自己一进来就会心慌气短。 这一回有秦秋彦拉着她的手,心中很踏实。之前进去的时候,也觉得昏暗,呼吸不如外面顺畅。 秦秋彦有意无意的跟她说话,手臂搭在她的肩头上,将她揽在怀里。低下头,气息离得她很近,像能把那部分缺失的氧气补给她。 慢慢的,那种胸闷的感觉越来越轻,回应他说的话,等到停下来,发现已经适应了。 这个时间看电影的人不多,诺大的放映厅依稀的几个人,不用对号入座,几排才见一两个人,越发显得人稀。 电影已经开场,临时选的片子,预告,宣传都没看过,从头到尾都是悬念。甚至开演了还要猜测主角是谁,难得一场看下来奇乐无穷。 秦秋彦拥着她,给她选个舒服的姿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整场下来牵着她的手,时不时抚摸她的发顶,就像抱着一只宠物猫,说不出的爱怜。 直到演完,江南还很精神,之前吃了不少的蛋糕此刻消化得正好。倚在他的怀里很舒服,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音乐响起,看电影的人开始散场。便听他说:“对不起……” 江南愣了下,扬首看着他:“为什么这样说?” 秦秋彦手臂收紧,低下头轻蹭她的额发。 “以前没能每天陪着你,让你一个人受苦了,是老公对不起你……” 他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即便他装得无知。知道她连电影院都恸步,就像那次在私房菜馆里,亲眼看到她是怎样的狼狈。 离正扬说,江南是个傻丫头,不懂得收放自如,拼命爱,拼命喜欢……岂不知太用力了,身体根本无法负荷。肌肉会抽搐,精神会颓废,江南就是这样。 她那么疯狂,把喜欢的事情都做尽了,做到了极至,从此碰不得沾不得。可是她这样爱他,回过头还肯接受他,却没有对他产生畏惧和抵抗。秦秋彦除了怜惜和感动,真的不知要说什么好。 能做的,只有慢慢修复,化腐朽为神奇,将她心中的阴影驱散,让原本喜欢的,不再像恶梦那样纠缠折磨着她。 他的声音很低,可是响彻江南耳畔,所以她听得很清楚。 他说:“以后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有老公在,不用害怕……以后任何你想做的事,我都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人在孤单的时候,觉得全世界都跟自己无关,跟任何人任何事形同陌路。走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哭哭笑笑都是一个人…… 太痛了,难免会绝望。 秦秋彦知道,他再不回来,她就要绝望了。 江南明明眼眶发热,却嘻嘻的笑起来:“秦秋彦,你这样,是在对我表明心意,从此以后要为我做牛做马是不是?” 秦秋彦笑笑;“可不是,以后对你俯首称臣,任你无理取闹,寓所欲求,我都认了。” 江南咂咂舌:“瞧你说的,好不甘愿,委屈是不是?很想翻身做主人?” 秦秋彦拉着她起来,动了下嘴角:“不委屈,我天生就这个命。哪一天你不肯折磨我,说要放过我了,我才真的活不起。你不要看我跟资本家一样,其实骨子里全是农奴的赤诚之心。最重要的是一辈子不想翻身。” 江南被他牵着手走,说:“秦总,要是让你属下看到你这个没有节操的模样,看谁还肯对你惟命是从。” 秦秋彦回眸一笑:“你忍心出去爆料说你男人在家里是软骨头,看他马失前蹄?” 江南掷地有声:“当然不忍心,没人对你俯首称臣了,谁挣钱给我花。” 秦秋彦蹙了下眉头,略有委屈的说:“听你这样说,哪里是把我当个男人。给你台印钞机,你都能跟它过一辈子。” 江南拍拍他的肩膀:“秦总,不要气馁。印钞机跟你怎么能比,你比它长得帅。” 秦秋彦无奈:“你还真抬举我。” 两人从电影院走出来,去提车的时候看到熟悉的人。 江南最先看到的,跟那人打招呼。 “程医生,你好。” 男子回过头,看到两人愣了下,慢慢反应过来,才扬起温和的笑意。 “原来是你们,不好意思,见过的病人家属太多了,一时想不起来。你们好,也来看电影?” 秦秋彦走过来,跟他握手。双方寒暄几句,一辆车子开过去,程束手机响起来,他掏出看了一眼,跟两人握手道别。 “朋友在等着,我先告辞了。” 秦秋彦和江南也去提车。 江南歪在副驾驶上,有些犯困。 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秦秋彦扯闲话:“我看那个人好像是程医生的女朋友,看到一头长发。” 秦秋彦说:“这个用你说,这个时间哪个男人肯带普通朋友来看电影?上了一天的班,有多少热情用不完,要跟普通朋友出来挥霍。” 江南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也没带着女朋友一起,怎么能说得这么绝对。” 秦秋彦侧首看过来:“带老婆比女朋友更实惠。在哪里都是挥霍热情,在电影院不比在床上省心省力。” 江南白了他一眼。 “你们男人真是个个无耻又下流。” 秦秋彦伸手过来扣紧她的下巴:“把话说清楚了,除了我谁还对你这么无耻又下流?” 他又要色变,想起江南和纪梦溪谈恋爱的那些年心里就发堵。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收紧,虎口泛白。 年少轻狂的时候,就不信纪梦溪会是个君子。用秦秋彦的话讲,男子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有不下流的么? 江南下巴被他捏得生疼,知道他又要无端端的发疯吃醋,好笑又无奈。 握着他的手抱在怀里。 “又发什么疯,你是这样吧?薄南风也是这样,见识两个,还不够么。以此类推,还不足以想象其他男人也是这样?” 秦秋彦冷着脸,还是没太缓和。(.好看的小说) “少跟我伶牙俐齿,那些旧帐懒得翻,想想就火大。” 江南哄小孩儿那样的笑着:“火大就不要想了,我警告你最好快点儿开车,我儿子还在家里呢。看电影你不早说,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秦秋彦可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人。 冷冷的眯着眼,告诉她:“以后离纪梦溪远点儿,别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江南掩手打哈欠:“我困死了,你快开车。” 秦秋彦弹了下她的额头:“装疯卖傻。” 江南和秦凉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只带了轻便的行李,那里什么都有,拿太多的东西很不方便。 秦秋彦亲自去机场送人。一路上不停的嘱咐秦凉要好好照顾江南。 秦凉对他这番嘱咐的话都要倒背如流了。不得不提醒秦秋彦:“爸爸,我才是儿子。” 一般人不该是嘱咐当妈的,好好照顾孩子么?况且他只有几岁,秦秋彦是不是太过瞧得起他? 秦秋彦瞄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儿子,我也没说你是孙子。” 秦凉翻了下白眼,彻底有些无话可说。 果然,这是他的亲老婆,花钱娶来的,别人都不行。 江南揽过秦凉,瞪直了眼睛:“秦秋彦,你不要没完没了了,快烦死人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秋彦自镜中飘飘的看她:“你那样子,还不如小孩子呢。” 上了飞机耳根才算清净。 秦凉边走边说:“你老公这是有恋妻情节么?他怎么不把你吃进肚子里,这样多省心。” 江南逗他:“你讨厌这个爸爸了?那我回s城给你换个好的,我们不回来了怎么样?” 秦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提醒她:“你要是不想活了,别拉上我。我不想趟你们这趟浑水……” 江南骂他:“小没良心的,你没看到我跟你是一边的么。” “那是因为现在太平盛世,稍稍一有危机,你就会马上叛变到你老公那边去。” 江南露出伤心的表情:“秦凉,你可是我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不信任我是不是?” 秦凉转过头。 “我要休息一会儿,别妄想用无辜的表情打动我。”然后又问:“如果我和你老公一起掉到水里去了,你会先救谁?” 江南真是毫不犹豫:“当然先救你。” 秦凉当即转过头来:“然后你会陪着他一起死。” 江南怔了下,不说话了。愣愣的看着秦凉,她想,或许真的会是那样。 秦凉哼了声:“这不就得了,你生生死死都想跟他在一起,还说什么跟我是一边的。” 果然,这个孩子理论强大,跟他是不能探讨人生的。 来接机的人很多。 宋林爱和钟庆丰过来了,离正扬和钟笑竟然也来了。 江南很不好意思:“那么忙,不是不让你们过来了。” 宋林爱过来揽上她:“本来我想自己过来的,钟庆丰非要一起来接,他也想秦凉了,而且中午他请吃饭。” 钟笑已经迂回到秦凉的身边去,拉起他的小胳膊:“哥,爱爱姐,你们中午跟江南一起吃吧,我把秦凉接回家里住几天。” 秦凉抬起头,扔给她两个字:“不行。”然后看了离正扬一眼,那意思像是说,把你老婆看好了。 对于离正扬,他也有些绝望了。 离正扬三番两次失信于秦凉,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忍心看自己的老婆这么摧残一个孩子,把钟笑拉回来。 “你别闹,秦凉还得照顾江南呢。” 钟笑马上折中说:“那我也去照顾江南。”就不信这么长时间不见秦凉了,他不想她? 事实证明,秦凉真的不想她。 只说:“不用你照顾,有我一个人就好了。” 钟笑只得求助于钟庆丰,知道秦凉总会给他面子。 “哥,你跟秦凉说说,他一个小孩子能照顾江南么。况且不是还有爱爱姐,他一个小孩子碍手碍脚的。” 钟庆丰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之前秦凉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深切的表示了他的无奈。 “再碍手碍脚也比你强,你就别闲操心了。秋彦打过电话了,要秦凉照顾江南,你什么时候想他了,去看看秦凉好了。” 回去的时候,江南和秦凉坐钟庆丰的车。 宋林爱打算这两天陪着江南一起住,这样整理起什么东西来也方便,省着江南挺着个大肚子笨手笨脚。 问她:“你打算在这里呆几天?” “最多一个星期,把家里整理一下,再去看看我爸妈就回去。” 宋林爱拉着她的手:“也是,你现在这个模样,秦秋彦一定不放心你在外头。” 江南问她:“婚期定了吧?” 宋林爱看了钟庆丰一眼,笑笑:“定了,正想跟你说这个事,考虑到要安排的事很多,所以定在下个月,正打算去拍婚纱照呢。” 江南很替她高兴:“真是太好了,你们可算是结婚了。”转而一想,有些遗憾:“等到你结婚的时候,我可能不能来。爱爱,真的很对不起。” 宋林爱倒无所谓:“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们钟庆丰已经商量好了,办两次酒席,在这里办一次,去z城办一次。反正他家在那里,去那边办不是理所应当。到时候你和秦秋彦都得参加,而且要给我包个大红包,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南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知道宋林爱是为她考虑。 “放心,一定包个最大的给你。” 中午离正扬和钟笑没离开,几个人一起吃的饭,热热闹闹。 吃到一半,接到黄宇的电话。 听说他们是在吃饭,张口抱怨:“女王,实在太不够意思了,吃饭这样的好事竟然不叫我。真是越来越不把我看在眼里了,我到现在还饿得前心贴后背呢。” 江南安抚他:“怎么敢不把你看在眼里,晚上吧,晚上叫上丛瑶,大家一起吃饭,我请客。” “这怎么行,你来s城了,怎么也是我们请。到时候带上秦凉,我做东。” 第一天来,除了吃饭就是看朋友,基本上什么事都没做,就一直折腾到很晚。 钟庆丰把他们送到江家就回去了。 宋林爱留下来陪江南一起过夜。 江家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变。江妈妈走的时候,把一切都整理得很干净了,之后就再没人动过。上次回来安葬江妈妈,住的时间也很短暂。 再回来恍如隔世,江南吵着累,坐到沙发上不想动。 秦凉先去洗澡睡觉。 宋林爱把暖风打开之后,抱着毯子出来,跟江南坐在沙发上聊天。 问她:“要不要把你的公寓卖掉?”猜想她住不到了,秦秋彦不可能再回来,江南一定陪着他在那边安家落户。只怕到最后连这边的也要卖掉。 江南靠在沙发上,半晌才说:“应该卖掉的,可是现在懒得弄。放个一年半载再说吧。”其实是舍不得,住了这么多年,四处都是回忆,忽然卖掉了,总像少了点儿什么。 由其这一栋,从小住到大的,闭上眼睛,欢声笑语似还近在耳畔。 宋林爱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只说:“不想卖掉也好,有时间我过来帮着打扫一次,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住,还是干干净净的,一样很方便。” 江南抬起头看她:“爱爱,真谢谢你。” 宋林爱骂她“傻丫头”又说:“别说这样的话,我可不是任劳任怨的劳苦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再有一段时间孙青就出来了,到时候我肯定会偷懒,让她来打扫,你知道她做家务比我还在行。” 提到孙青了,江南感叹:“还真想她,快点儿出来吧。” 宋林爱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我去看孙青时,她说因为她表现好,有可能会减刑。” 江南一下坐直身:“真的?那太好了。” “可不是,等她出来了,我带她去z城看你,到时候在你家混吃混喝。” 江南笑话她:“瞧你那点儿出息,钟庆丰也在那里,你到时候回自己家了,却一心想着去我们家蹭吃蹭喝。” “就我这样还不出息么?” “嗯,真有出息。”江南笑了笑:“别说,一想到你和钟庆丰就要结婚了,还真有点儿激动。” 宋林爱拿胳膊肘儿推了她一下:“搞得跟你要结婚似的,我都没什么感觉。结婚不就走个形式,证都领了,办不办还不都那样。” 江南啧啧叹:“可真能装啊,说得跟真不在乎一样。” 宋林爱瘙她的痒:“我本来就不在乎么,怎么能是装的。” 两人在沙发上笑作一团。 宋林爱示意她小点儿声,别把孩子吵醒了。一直聊到很晚,困得实在睁不开眼睛了,才勉强洗了脸,直接回卧室睡了。 第二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连温度也很适宜。 江南和秦凉上午去了江爸爸和江妈妈的墓地,两个老人阳光下微微的笑着,笑容永远那么和绚,却不像是假的。 秦凉给两位老人磕头,乖顺的叫了“爷爷,奶奶”,说了一些让他们放心的话,就陪江南在那里站了很久。 江南不说离开,秦凉也不催促她。 阳光打在身上是暖的,两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南觉得很愧疚,江爸爸江妈妈把她养大,还没享什么福,就相继离开了。 以后不能生活在一个城市里,也不能时常过来看他们。 江南每每想到这里,都心酸不已。 秦凉拉起她的手,说:“爷爷奶奶不会孤单,也会不担心你,他们现在可以很安心了。” 江南忍不住眼眶发红:“我只有小的时候还算懂事一些,长大之后就不怎么听话了,一直到他们去世,都没让他们省心过。” (083)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娶 秦凉抬起头:“天下的孩子都是这样,再怎么听话父母还是会担心,这是因为爱。(.好看的小说)”停了下问她:“如果我不听话,要你为我操心,你会后悔生下我,或者觉得痛苦难过么?” 江南擦了一下眼角闪烁的泪花:“当然不会后悔,能生下你不知道有多庆幸呢,又怎么会觉得难过。” 秦凉静静的盯紧她,告诉她:“爷爷奶奶也是这样想,你虽然觉得自己不省心,但他们不会,他们觉得生下你很幸福。” 江南本来只是默默的掉眼泪,鼻骨发酸,眼眶微红。经秦凉这样一说,忽然哭出声来。 是啊,她也是当妈妈的人了,再懂事的孩子平时也会操心,因为爱,所以惦记挂牵的事情很多。可是,没哪一个父母就真觉得辛苦,或者想着,干脆不要生下他多好。 如果没有一个孩子系在心头上,一生都仿佛不圆满。 江爸爸江妈妈一定也是这样觉得,她虽然给他们带来很多很多的痛苦,也给他们带来许多别人给不了的欢心。正因为有她,才让他们到死都有牵挂,这一生不虚度。 江南知道,江妈妈再怎么埋怨,最后一刻的时候却原谅了她。 或许,江妈妈从来不曾怨过谁。当老人的,永远这么心甘情愿的认命,别无所求。 江南吸紧鼻子,说了几句宽慰的话,相信他们在天之灵一定可以听得到。然后拉着秦凉的手离开。 要释怀了,江妈妈说她想念江爸爸了,这些年她操了很多的心,即便是妈妈也会有偷懒,想要及早睡下的时候。 只要她过得好,他们在天之灵看到了一定会安下心来。 秦秋彦知道今天他们要来看江爸爸江妈妈,所以不放心,返回的路上打来电话。 问江南:“看过爸爸妈妈了?” 宋林爱开车载着过来的,她之前才来过,便没有上山,实则是不想看到江南以泪洗面,面对二老时的画面,她猜想该是那样。 所以一直等在山下。 听到江南在接电话,自镜中看了一眼。江南的眼睛是有点儿红,可是没她想象中的那种悲恸,很平静的说:“去看过了,跟他们说了很多话,也告诉他们孩子很好,要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他们了,告诉他们放心……” 听到她的情绪稳定,秦秋彦总算放心。 嘱咐了几句,又说:“把那边的事安排妥当早点儿回来吧,老公很想你。” “好,我知道。” 之前预定的行程是一星期,后来缩短到四天。 自打江南回s城,宋林爱就没做其他,一直跟着她,帮她整理物品。宋林爱做事本来就是很利落的人,根本不用江南伸手,只要她指到哪里,她的枪就打到哪里。 只江妈妈的一些生活物品,安放的安放,扔掉的扔掉,然后把家里的一切家具全部盖起来,省着日后落灰不好打扫。 真的没什么可整理,之前江妈妈都整理得太好了,不过就是江妈妈自己的物品需要处理,也没有多少东西。 这一天下午阳光特别好,很暖和,宋林爱提议带江南出去转转。怎么也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以后没事只怕不会时常回来,带她去到处走一走,有很多东西江南这两天惦记吃。 江南知道钟笑很想秦凉了,不停的打电话叫秦凉过去,可他不肯。 知道秦凉不喜欢逛街,就商量他:“你去笑笑家呆一会儿吧,否则很没礼貌,怎么说你都是笑笑带到这么大的,她又那么喜欢你……” 秦凉纠正她:“我长这么大不是笑笑带大的,是我爸爸带大的。” 江南顺着他说:“我知道,我知道,不管怎么样,笑笑经常给你做饭,送你上下学是事实吧。男人可不能太没有良心了,否则将来老婆都会觉得你靠不住。” 宋林爱也跟着在一边说:“是啊,听你妈的话。再说,笑笑是想给你生个媳妇,多好的便宜事啊,又不是想谋财害命,你那么怕她干什么。” 事实上宋林爱也觉得这事挺荒唐。钟庆丰有一天跟她说,他这个妹妹啊,有的时候脑子容易抽风。(.好看的小说) 太天马行空,突发奇想了,否则以她那一身的资质,换成一般的女人早就出人头地了。只有钟笑,当了一把年头的翻译官,到最后连龙套都没得跑。 秦凉只怕这样的女人生出的媳妇也不聪明。要是个木鱼脑袋,岂不是很要命。 秦凉经不住女人们这样三言两语,最后终于妥协,去钟笑家呆一下午。反正她也不会吃人,而且自打她嫁人,还没去她家里做过客。 江南马上给钟笑打电话,问她:“是我把秦凉给你送过去,还是你自己来接?” 钟笑欢天喜地:“我过去接吧,正好,你也过来吧,晚上一起吃饭。” 江南说:“我不去了,我和爱爱下午要去逛街。” 钟笑说:“那也不要紧,你和爱爱姐逛完街之后来这里吃晚饭,等你们过来,我就可以准备好了。” 钟笑自己开车过来的,那个时间离正扬在上班。 江南和宋林爱还有秦凉等在小区外面,打算一接上头,她们就马上走人。 钟笑带着秦凉离开的时候再三嘱咐:“你们两个可别在外头吃,吃点儿小吃不要紧,别太饱了。晚上回来一起吃。” 秦凉就提醒:“江南,你注意一点儿,你老公不让你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钟笑回头瞪了他一眼:“少吃点儿有什么关系,你爸爸他就是事多,跟操心大王似的。” 秦凉慢条斯理的看过来:“他操谁的心了?他怎么没操你的心呢。不就操江南的心了,她肚子里有宝宝你没看到。” 这个水火不容的氛围,只怕再言语碰撞一回,钟笑就甭想将人带走了。 宋林爱马上冲上来打圆场。安抚秦凉:“秦凉说的对,怀着宝宝的人就是不能乱吃东西,现在这个时候一定要很讲究。放心吧秦凉,有我看着她呢。” 终于将人打发走,宋林爱吐口气:“你这鬼灵精的儿子啊,长大了不知道什么样。以前我还想着,他要不介意小九年纪大,给他做媳妇,现在看来,我闺女是驾驭不了你儿子,还是算了。” 车子开出一段,钟笑从镜子中望过去。江南和宋林爱还站在路边没有离开,她瞳孔缩紧,定定的看了一眼江南。 江南穿了一件很大的外套,虽然已经显怀了,可是,仍旧很娇小的一个人。骨头架子天生小,打见到她,就是消瘦的模样,怀疑这种人的体质是那种天生不会胖的。那么精致的一个人,连她有时候看着她,都觉得楚楚可怜。 知道离正扬有大把的年头为这个女人牵肠挂肚,是离正扬眼中那个一辈子不能言说的人。当初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江南,才窥破她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那一晚离正扬做恶梦,呼喝着醒来,其实喊的是江南的名字。她听到了,看他惊慌失措,被吓得不轻。问过他,可是没有说。 很多事情离正扬并不打算瞒她,那天之后,离正扬主动跟她说起来。说他梦到过去了,以前江南等着秦秋彦回来找她的那段时间真的很可怜,这些年他惴惴不安的守着她,几乎是目不转睛,就怕一不留神,江南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种感觉钟笑懂得,听过江南和薄南风的故事,一直觉得惊心动魄。一个女人再怎么不幸,像江南那样也算是极至了。难怪离正扬那些年会提心吊胆,如果没有他们拉一把,江南一定不存在了。 那样一来,秦秋彦此生唯一等着的女人就是一场空,而秦凉也没有妈妈了。如此,他们一家子都要一生不幸,她是个经历过家庭不幸的人,觉得那样实在太残忍了。 所以,那些年离正扬肯拉江南一把,她并没有什么耿耿于怀。 转首问秦凉:“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江南?” 她觉得,他最喜欢江南了。 秦凉像不可思议她怎么会问这样幼稚的问题,在他看来似乎一目了然。 “因为我是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钟笑问他:“不是因为,她是你第一个心动的女人?” 秦凉白了她一眼:“男人不会对一个心动的女人念念不忘一辈子,再喜欢,只要不是一辈子在一起,就算不得什么。人总有一天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心动又算得了什么。” 钟笑笑了声。 她也是这样想,无论过去离正扬怎么为江南心动,可是他们没有在一起。那个会陪离正扬到老到死的人是她,所以,她再傻再笨,却不会对这件事无法释怀。 她也对别的男人心动过,热情很高的时候,曾以为再不会喜欢别人了。可是,现在却早已忘记那时候心里的热度是怎样的,她只知道如今最喜欢的人是离正扬。 这就足够了。 宋林爱带她去以前经常去的老街转悠,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们闭着眼睛都知道。 这个时间人不多,要夜幕降临的时候才热闹,人头攒动,哪里都是人。不仅店面开着,夜市上的小商贩也都来了。吃的用的玩的,入目皆是。 江南看到路边有卖鱼的摊子,愣了下,走过去。 宋林爱问她:“喜欢?你以前不是不养这些东西。”江南大大咧咧的,其实心很软,猫猫狗狗的她从来不养,就怕哪一天有个闪失或者不在了,心疼得受不住。 江南只说:“看看。” 当年她在这个摊子前等薄南风,等了很久,最后还是错过了。后来被薄南风找到,一把将他拥进怀里告诉她:“无论多久不见我,哪怕以为永远也等不到的时候,也不要走开。一定要在那里等着我,我总会回来寻你。” 他分明什么都告诉过她,把一切天机都跟她说破了,就看她对他有几分信任。只要她信他,就不会万念俱灰,总能品味出他当年的初衷是什么。 薄南风还跟她说过,人恨着自己最爱的人时很痛苦,还说过,有的时候放手了,不是不爱了,而是换一种更好的方法来爱。 当年那些案子落幕的时候,他语重心长说过的话,如今江南再想起来,恍然回过神,原来他都不是说说罢。哪一时他的心态什么样,明里暗里都已经跟她说过了。 江南站在那里有一刻的愣神。 宋林爱见她不说话,转首看过来。惊了下:“怎么了江南?肚子不舒服?” 江南摇了摇头:“没事,忽然想起一些事。” 这座城市本来就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宋林爱拉着她离开这条街,去前面的咖啡店喝东西。 也是常来的一家店,时常在这里碰头,有的时候能坐整整一个上午,或者整整一个下午。环境没怎么变,稍微装修了一下,比以前更有格调了。播放的音乐却还是那些老歌,中英文的都有。 宋林爱才问她:“刚才怎么了?看你的样子都要哭了。” 江南说:“忽然想起来几年前我在那条街上和秦秋彦走散了,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当时电话还没电了,甭提有多惨。” 宋林爱笑了声:“你真是名副其实的路痴,那条街多熟悉了,还能走散。” 江南靠在沙发上没说话。 宋林爱想了一下,类似感慨的说:“我最近一直在想,其实秦秋彦也够不容易的了,小小年纪要不是被逼得无路可走,怎么可能做那些事。想想跟看电影似的,想都没想过。” 江南才说:“其实一点儿都不突然,当年他给我提示了,那之前一起出去玩,觉得能说的能做的已经很多了。” 只怕不能再多了,一直等着她领悟。 宋林爱想起那一次了,薄南风和江南搞失踪,这头天下就已经大乱了,离正扬他们找人快找疯了。 “总算那些苦难过去了,以后你和秦秋彦好好过,当年受的苦也值得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人往回走。钟笑中间打电话催过一次,怕她们在外面玩太晚,直接将晚饭吃了。 等到两人过去时,离正扬下班了,钟庆丰也在那里,坐在沙发上和秦凉聊天。 宋林爱扔下包问他:“今晚不是有应酬?” 钟庆丰说:“推了,笑笑说江南和秦凉打算早点儿回去,就过来了。” 离正扬转首问江南:“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你跟秦凉再多留几天吧。否则黄宇又要没完没了的抱怨。他现在去z城是抽不开身了,反正你们回去也没事,不如多住几天。” 要是之前,多留个一日半日江南觉得没什么。可是,今天下午坐到咖啡厅的时候忽然想插翅飞回去,不能说她很想秦秋彦了。 只说:“回去吧,你们平时都挺忙,还要爱爱一直照顾我,很麻烦。” 宋林爱这段时间要忙结婚的事,真的很忙。反正这边张罗完,就要跟钟庆丰回去的,那边有钟庆丰的家,她便打算在那里住一段时间。所以很快就要见面了。 才敢这么潇洒的说:“想回去就回去吧,我要照婚纱照,真没时间天天陪你。真要照顾不好你,你老公怪下来,谁担待得起啊。” 钟笑从厨房里出来,仍在一旁游说:“秦凉,江南要是想回去,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不好?你不是不急着上学。” 秦凉抬眸:“我不上学我干什么?” 离正扬抚上钟笑的肩膀:“就让秦凉陪江南一起回去吧,你老缠着一个小孩子干什么。要真是闲了,去公司给我打下手。” 钟笑嚷着:“我是翻译官。” 离正扬哄她:“就当大材小用,你去帮帮你老公又怎么。” 钟庆丰一张口才是一针见血:“闲置在家的无业游民,还敢挑三拣四,就你这样的,去别家公司应聘,谁会像正扬这样给你面子。” 钟笑抱怨起来。 秦凉和钟庆丰一唱一合,很中正的说:“钟伯伯,你不要老说实话,这会让笑笑很难做人的。” 钟笑这一回终于痛定思痛:“江南,你还是把他带走吧。” 中午的航班,走之前宋林爱要给江南买一些s城的特色小吃带回去。 “这个味道你很久都要吃不到了,带回去也给你老公偿偿。” 所以一上午陪着江南四处转。 没想到会遇到林母,自打林乐去世,林向雨被纪梦溪收养之后,就再没见过林家人。 宋林爱说她倒见过,毕竟住一个城市,有的时候去菜市场买菜都能碰巧遇上。可是,从没哪一次问起林向雨,就像林家没出过这号人物一样,真让人匪夷所思。 这一次林母却问起来。 脸上没有笑,只问:“向雨过得还好吧?” 江南面对长辈子还是很有礼貌的说话:“阿姨,你放心吧,向雨住在纪家,已经上学了,都很好。” 林母又问:“纪家在京都?” 江南点点头,没说什么。 宋林爱拉上江南的胳膊,大有深意的看她一眼:“我们走吧,还赶时间。” 一走开,才说:“少跟她说话,不愿意理会林家的人,以前从来不问,就像没林向雨这个人似的,问起来没好事。” 江南笑笑:“林家人跟林向雨不亲,否则就不舍得把她送人了。” 都养那么大了,别说是个人,即便是只小猫小狗也不会说送人就送人的吧。 来送行的队伍很壮大,连黄宇和丛瑶也来了。 丛瑶也怀孕好几个月了,比江南晚一点儿,肚子却很明显。 江南怪黄宇不周:“丛瑶怀孕不方便,你还带她一起过来干什么,不是打电话时都说了不用送么。” 黄宇笑着说;“你都能两个城市飞来飞去,这点儿路程我老婆也不当回事。再说,你这一走,短时间不会回来了吧?是丛瑶非让我带她过来送的。” 丛瑶说:“我算计着生完孩子你肯定不会再来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让黄宇带我来了。” 江南看了下时间,告诉他们:“行了,都回去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交通这么方便。” 一群人挥手道别,将嘱咐的话都说到了,才放心离开。 这边一登机,钟庆丰就给秦秋彦打电话了。大约什么时候会到,秦秋彦算得出。 回去的路上钟笑闷闷不乐。 离正扬笑了声:“怎么?秦凉走了你舍不得?我瞧着你对那小家伙的热情怎么比对你老公的热情还高呢。” 半晌,钟笑说:“我把秦凉就当自己的孩子看。” 怎么可能不亲? 本来想给他生个媳妇的,可是,一直没有动静。看江南和丛瑶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以前觉得女人这个时候不好看,连像样的衣服都不能穿,现在看着却感觉很好,羡慕不已。 离正扬见她转首看着窗外便不再说话了。隐隐看出她的心思,拉住她的手:“生孩子可不能急,你不说了么,好的在后头呢。晚生的一准是极品。就让秦凉先长着吧,男孩子大个几岁不是刚刚好,将来才懂得疼我闺女。” 钟笑侧首看过来,没想到离正扬会这样安慰她。其实离夫人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了,他们急切的想抱孙子。本来钟笑不觉得怎样,渐渐的也有些急了。 “妈之前问我来着……” 离正扬捏了捏她的手掌心;“不理她,生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他们急得着么。那边我会跟妈说,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好,别给自己压力。” 钟笑问他:“你是不是也特别想要个孩子。” 离正扬笑了:“我特别想要你,有个老婆就足够了。孩子没必要那么早要,我们两个的年纪又不大。” 他这样说,钟笑总算轻松一点儿。 秦秋彦亲自去机场接的江南和秦凉。 看到人出来,几步迎上去,一伸手将老婆收进怀里。 “累不累?” 江南偏首看他:“不累,时间又不长。”回头看了一眼:“而且有秦凉照顾我呢。” 秦秋彦抬手摸了摸秦凉的脑袋;“辛苦了。” 秦凉很认命的说:“不辛苦,应该的。” 江南问他:“你怎么自己过来了?公司不忙?让司机来接就可以了。” 秦秋彦环着她:“想你了,今天翘班,不去公司了。回家给你和秦凉做好吃的。” 路上江南说:“等到下雪时候你带我去看雪怎么样?” 秦秋彦懒懒的看过来:“那个时候不行,宝宝估计要出生了,这一次你得好好养着,不能乱跑。” 江南现在的身体看出弊端的,明显生秦凉的时候太折腾,经常腰酸背痛,也比一般的孕妇更容易累。 秦秋彦现在每天给她做好吃的调理身体,也会帮她做按摩,但是病根落下了,还是很难根治。 看江南露出扫兴的神情,蹙了下眉说:“要不然现在去有看雪,看一看地图,你喜欢哪个国家?” 江南说:“现在还是算了,我不想去国外,折腾一次时间更久,等到下雪的时候再说吧。” 秦凉本来一直安静的坐在那里玩手机,这会儿抬起头来:“爸爸,你不要太惯江南了。” 江南回过头瞪他:“秦凉,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你说呢?”秦凉挑了下小眉毛:“你消停点儿,你看人家丛阿姨怀了宝宝多文静,哪像你一样老想着到处乱跑。” 秦秋彦淡淡的笑了嗓:“孕妇稍微活动一下也好,她现在怀宝宝很辛苦,再把她闷在家里真等到宝宝生出来,估计就把她憋坏了。” 秦凉凉凉说:“所以才说江南是你惯的呢。” 秦秋彦慢条斯理:“我自己的老婆我不惯。”然后又说;“等你将来找了老婆,也这样。” 秦凉摇头:“我可不会。” 秦秋彦问江南:“你信么?” 江南转首看了眼秦凉,飘飘说:“宁愿相信世界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张破嘴。” 秦秋彦上来捏她的下巴;“能不能说话的时候不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秦凉语重心长:“所以才说,以后讨老婆,女律师和女翻译官要敬而远之。” 嘴巴太利的女人很恐怖,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毒舌妇。 中午秦秋彦包饺子。 江南突发其想很想吃,他便准备肉和青菜拌馅子。 秦凉上去洗澡换衣服了,顺便给s城的人打电话报平安。 江南去厨房帮忙,拉着一张椅子坐在里面,边择菜边和秦秋彦说话。 (084)她出现了 “你还记得当年我在卖鱼的摊子那里等你,你把我弄丢的事么?” 秦秋彦几乎没怎么想,张口说:“是你自己跑丢的,我本来让你站在那里等我,你不听话。” 江南瞪了他一眼:“不是因为你找不到我,我才丢的么……不说这个,你还记得你找到我时说过的话么?” 秦秋彦忙里抽闲,过来弹她的脑袋;“我自己说过的话,我自己会不记得?你想说什么?” 江南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你那时候就在给我暗示是不是?让我相信那些是假的,然后等着你?”只是她太笨了,要很久之后才能反应过来。 秦秋彦蹲到她面前。 嗓音低低的说;“是我在害怕,怕我很久回不来,你便不再等我了。” 江南看了他一会儿,把他眉眼间的‘川’字抚平。边择菜边漫不经心的说;“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等一辈子。” 秦秋彦唤她:“老婆……” 江南抬起头:“不过你答应我,要陪我去海边看雪的,你最好能兑现,否则你会在我这里引发信誉危机。” “要不要我给你打张条子?如果我信誉危机,你就去法院告我?” 江南很认真的说:“这样也行。” 秦秋彦笑起来:“你还真当回事。” 秦秋彦做饭的速度很快,调馅子,和面,都是他一个人,用不到半小时便能完成。 而且他擀皮特别快,江南给他打下手,负责包饺子。这个她绝对做得来,小的时候江爸爸刻意教过她,没学出江爸爸包出的样,但这项技术还是学来了。 看秦凉从楼上下来,叫他给纪梦溪打个电话,问他跟林向雨来不来。 秦秋彦像小孩子那样,张口说:“不给他打,什么时候林向雨想吃,等她来了再包就好了。” 秦凉压根就没动弹,告诉江南:“你不要引发南北战争了,总觉得这个世界不太平。” 江南被他逗笑了:“你一个小孩子生在和平年代,知道什么叫做世界太平么?” 秦凉最讨厌别人小瞧他。冷着声音说:“我会看历史,不要把我当白痴。” “谁说你是白痴了,我只是想说你们这些温室中长大的小花苗没经历过,还理解不了战争的苦难。” 秦凉便问她:“你经历过?你从战争年代过来的?我看时间显示,毛爷爷去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那时候全中国都解放了,你不是在和平年代里出生的?” 江南黑着脸:“秦凉,你又跟我抬扛?”然后跟秦秋彦抱怨:“男子无才便是德,秦凉这孩子瞎才了。” 秦秋彦蹙起眉:“哪有你这样当妈的。” 看江南一脸委屈,转首驱散秦凉:“去看电视或者学习去吧,别站在这里气她。” 秦凉“唔”了声,转身的时候讷讷:“有老公撑腰,多么了不起。” 江南掐算着时间,给纪梦溪打电话,要把林向雨接过来。她不在z城的这段时间纪梦溪把家里的保姆叫过来一个,一直都是那人在照顾。 跟纪梦溪通话的时候听他说;“你把向雨接过去吧,我妈明天就来接她回去了。向雨住的时间不短了,回去还得上学。” 江南打算过去把她接来住一晚,顺全给她买些礼物让她带回去。知道纪家什么也不缺,但毕竟是她的一点儿心意。 其实林向雨很舍不得离开,她很依赖纪梦溪,对江南又特别熟悉,喜欢跟秦凉一起玩,回到纪家都是大人,连个小孩子都没有,难免感到拘束。 江南就跟纪梦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快找个老婆吧,这样也能把向雨接过来,让她跟你们一起住。” 纪梦溪哼了声:“请个保姆也能把向雨接过来跟我住,用得着娶老婆这么费事么?” 江南跟他叫板:“请保姆要给工资,娶老婆就没有这些麻烦事。” “娶老婆不花钱啊?有女人会倒贴上来?”纪梦溪好笑:“现在娶个老婆多少钱,没数是吧?” 江南要被他打败了:“纪梦溪,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对自己太没信心了,就你那模样,真有倒贴的也说不定呢。” 纪梦溪笑了声:“听你这意思是想劝我别当法官,干脆当男公关得了?” 江南吐口气:“纪梦溪,你可以去死了。” 纪梦溪这样的嘴皮子,轻轻松松顶回去:“逢年过节还得让你们祭拜,不想给亲朋好友添麻烦。” “你真是太瞧得起现如今的亲朋好友了,我们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有良心。” 她把电话挂断。 秦秋彦眯起眸子,凉凉说:“不就接个林向雨,至于你们讲这么多的废话?” 江南放下电话,笑起来:“这怎么是废话,我在劝纪梦溪早点儿找个老婆,这样你不就省心了。” 秦秋彦信懒得搭理她。 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就要出门。 蓕钼 江南问他:“你要去哪儿?” 秦秋彦头也没回:“去接林向雨。” 江南站起来:“我去就行。” 秦秋彦转过身一计冷眼逼退她,桃花眸子淡淡的眯着。 “我替你去。老实在家呆着。” 江南怎么放心,一直将人送到门口。 再三嘱咐:“你可别跟纪梦溪又闹不愉快。”心中补了一句,又不是小孩子了。 秦秋彦根本不理她,连头都没有回,开着他的那辆玛莎拉蒂扬尘而去。 纪梦溪也没想到秦秋彦会来。情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们两个似乎永远就只能这样了。 开门请他进来,秦秋彦站在门口没动弹。只说:“叫上林向雨,这就回去了。” 纪梦溪还是让出一侧门来:“进来吧,有点儿事说。” 秦秋彦将钥匙收进掌心中,不得不进去坐。 纪梦溪给他泡了茶,坐下后直接说;“苏照民死了,这些年一直藏得很严实,才死不久。现在苏照民那个位子是苏瑞在坐。” 这倒不意外,苏照民没有儿子,就苏瑞一个孩子。当年扶持他,就是有心让他将来顶替他的位子挑大梁。但毕竟不是一家人,苏照民并非完全信得过他。而他当年也没打算在那条道上走下去,最后出现那样的局面也是不可避免的。 秦秋彦瞳孔缩了下。问他:“怎么知道的?” 纪梦溪说:“先段时间抓到一个贩毒的人,经公安机关审讯查出来是道上的,据他说现在顶替苏照民那个位子的人是苏瑞,而苏照民将死不久的消息也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秦秋彦沉吟:“那这个贩毒案跟苏瑞有关系么?” 纪梦溪摇头:“依犯罪嫌疑人的口供,和警方获得的线索显示,跟苏瑞没有关系。现在抓到的这个人就是个主头目,至于那些下线,也都捕获了,据他们交代跟苏瑞没有关系。” 秦秋彦若有所思的笑了嗓,凉凉说:“不可能跟苏瑞没有关系,如果苏瑞顶替了苏照民的位子,而这次的贩毒案件又是大案的话,苏瑞就不可能一点儿都不掺与。” 这一行的规矩他太懂了,简直就是一张巨大的网,孤掌难鸣,用来形容这里面的规矩简直太贴切了。能将坏事做得风声水起的一个暗黑团体,它里面有多么强大健全的机构想一想也该知道。 类似贩毒,洗黑钱等这样具有经济效益的事,不可能老大不参与,只是手下的几个小啰嗦铤而走险,自发去做的。一定都是事前计划好,而且长期有组织的进行。 混黑道可不是打打杀杀,快意恩仇这样简单的事。 本来纪梦溪也有这样的想法,听说跟苏瑞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怎么也觉得不敢相信。听到秦秋彦这么一说,瞬间笃定,一定是有关系的。 掏出一根烟点上,刹时若有所思。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兆头。本来这些年那一波人相当低调,甚至没再冒头做过一次大案要案。道上相对平静了几年,起码苏照民再没有露过面,只怕有些人都快要忘记苏家那一个罪团伙了。 而如今又要反起来了,已经初见苗头,看来这些年他们只是避风头去了,并没有真的打算收手。 秦秋彦压了一口茶水,淡淡说:“如果案情查得几分清了,却还查不出跟苏瑞有关,那就不用查了。查也查不出什么,有人顶罪是这一条道上惯用的戏码。早就安排好的,不会让公方查出瑕疵。” 想当年他也受其害,所以一早就有所防备,就是因为见得实在太多了。因顶包草菅人命的事情还少么。 纪梦溪连吸了几口烟,目色有些凝重。 告诉他:“如果苏瑞反起来了,我想你和江南还有要多注意一些为好。要是让她知道你还活着,事态恐怕不会简单。我觉得苏瑞不似一般人那么好骗,当年的事过了就过了,谁也不会吃饱撑的来扒那些与已无关的闲事。但苏瑞绝对是个例外,我想她跟你之前有仇恨还没有算清。” 秦秋彦靠到沙发上,闲闲的钩起一侧唇角。 须臾,抬眸看向纪梦溪:“我倒没有什么,最麻烦的只怕会是你。” 纪梦溪怔了下,看着他不说话。 秦秋彦便说:“如果让苏瑞知道当年私下放走苏照民的是你,会不会当成把柄来用,这都说不定。至于是否会感激,这个也得去问她了。只看她堕落到什么程度了,如果连心都黑透了。纪法官,你才真的麻烦。” .. (085)梦了好多年 一盏茶的工夫,江南打来电话。 “你和向雨怎么还没回来?” 秦秋彦知道她担心什么,凉凉说:“喝杯茶不可以?” 江南催促他:“没什么事就快回来吧。”她不信秦秋彦和纪梦溪有心平气和喝杯茶的交情。 秦秋彦挂掉电话,问纪梦溪:“向雨呢?我要带她回去了。” 纪梦溪去房间里把林向雨叫出来,顺便给她整理的睡衣,一起拿给秦秋彦。 林向雨跟秦秋彦已经很熟悉了,一见面,很可人的叫他秦叔叔。 离开之前,秦秋彦淡淡说:“以后有关这样的案子你尽可能避开,只要不干你什么事,苏瑞找上来的可能性就不大。她那个人是任性了一些,不过也不是跋扈嚣张到一点儿道理都不讲。我想,她多多少少该是把你当恩人感念的。” 只望她堕落得不要太彻底,起码的人性别泯灭了就好。 纪梦溪掐灭了手里的烟,只说:“这个案子不是我负责的,是到中院开庭审理,听到后特意关注了一下。” 秦秋彦点点头:“那很好,以后有类似的也离得远远的。否则苏瑞狗急了跳墙,一切就说不准了。” 回去的路上秦秋彦不说话,打着方向盘眼眸一片深邃。 沉溺了这样久,是该到卷土重来的时候了。就算是强大的黑帮势力也不敢悄无声息隐匿太久,到时候只怕连凛冽的威风都要被消减了。 如今苏照民一死,苏家仍想重整威名,定然要是一股强浪。 否则头一炮打不响,苏瑞这种后生晚辈就很难在道上立足。 车子一开进来,秦秋彦把林向雨抱下来,让江南先带她进去,他站在外面打电话。 吩咐那端:“派两个人盯紧中院的纪梦溪,有什么异常情况或者可疑人员出没,立刻向我汇报。” 挂了电话进来,江南看他没什么表情。 问他:“怎么了?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呢?” 秦秋彦蹙了下眉头,闲闲说:“给秘书,你不是说要给向雨包饺子,我在想做什么馅子的好。” 江南无语了。 “买食材至于给秘书打电话,你可真是被伺候惯了。家里不是还有食材,还是芹菜肉吧,秦凉和向雨都喜欢吃。” 秦秋彦笑了声:“我哪是被伺候惯了,我是伺候别人成习惯了。” 脱下外套扔给她,卷起衬衣袖子去厨房里准备做饭。[] 江南带着林向雨上楼去找秦凉玩。看林向雨在z城的这段时间似乎是胖了,小脸比来的时候圆润不少。 推开秦凉的房间,告诉他:“秦凉,向雨妹妹来了,你陪她玩一会儿,我去帮你爸爸做饭。” 秦凉叫林向雨进去,他正好在对着电脑看动画片,叫上林向雨一起看。 江南进到厨房,秦秋彦似做事认真,蹙着眉,一点儿没有觉察。她从身后揽住他的腰,感觉他怔了下。 回头弹她的脑袋:“怎么神出鬼没的?” 江南把头伸过去,扬起眉毛:“秦总,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怎么感觉你心神不宁的?” 秦秋彦问她:“要是你每天打扫,做饭,带孩子,随时担心自己一表人才会不会变成家庭妇男,看你心神还宁不宁。” 江南煞有介事:“听你这意思,是想揭竿起义?” 秦秋彦飘飘的笑着:“我没那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我只是想是不是请个私人医生,以后来家里给你做检查,以后去外面做的事尽量在家里做。减少外出的次数,这样也能减少时间,不会耽误我做其他事情。你觉得怎样?” “要请家政么?” 秦秋彦摇头:“不要,那些我可以做,我不喜欢外要进驻。” 江南笑起来:“既然你还是那么任劳任怨,一切都听你的好了。你想请什么就请什么吧。” 秦秋彦做事高效率,马上给秘书打电话去办理这件事。 挂了电话还说:“以后要出门,得让司机跟着,不能自己开车出去,肚子这么大了,你一个人我实在很不放心。” 想了想,又说;“算了,还是我自己亲自跟着吧。” 江南不以为意:“哪有那么娇气,孕妇又不是危险品。坐车旅行,放心携带。” “再贫就饿死你。” “肚子里的不是你的孩子?秦秋彦,你这个没良心的。” 秦秋彦似笑非笑;“那就等孩子生出来再饿死你。” 江南咬牙切齿:“你忒没良心了。” 晚上吃过饭秦秋彦开车,带着江南去给林向雨买礼物。 江南决定让林向雨在家里住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再送过去。 打电话问纪梦溪,他很满意,正好当晚要跟同事一起吃饭,只说:“我明天早上过去接她。(.好看的小说)” “你要是忙,我给你送过去。” 纪梦溪想了下:“也好,那就麻烦你了。明天上午我可能不在家,你把向雨送过去,我妈就直接将人带走了。” 江南又问:“阿姨什么时候过来?” “今天晚上就会到,一会儿我去接机。”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挂断了。 江南收起电话,侧首对林向雨说:“向雨,明天奶奶过来接你,阿姨把你送到叔叔家,你就跟奶奶一起回去好不好?” 林向雨奶声奶气的说;“好,回去我会听话。” 江南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向雨真乖,什么时候想阿姨了再过来,等阿姨生了宝宝,也会去看你。” 在商场里给林向雨买了两件衣服和一些学习用品,考虑一下,没敢买太多。只怕纪妈妈接林向雨的时候拿着不方便,而且纪家也不会少了林向雨什么。 一从商场里出来,又去吃东西。 江南最先提议的,秦凉看了一眼秦秋彦,说:“吃点儿吧,有些饿了。” 林向雨也说想吃。 秦秋彦没办法,才带着三人去店里点东西吃。哪里肯吃主食,他提议喝粥,晚上没什么比这个更好消化。 可是江南直摇头,说晚上不吃炸鸡也要吃串,要是觉得这些不卫生,那干脆去搬个全家桶得了。酒是不能喝,但一定得弄几杯饮料才有感觉。 秦凉和林向雨欢呼着好。 秦秋彦淡淡眯起眸子,只会扫兴的说;“不行,饮料你不能喝,孩子们也不能喝。喝酸奶凑和吧。” “那吃什么?” 秦秋彦慢条斯理:“吃粥。” 江南瞪直了眼睛:“秦秋彦,你这是什么诡异的搭配吃法?洋不洋土不土的,你是想虐待死我们几个是不是?你要是觉得不健康不卫生,你不要吃,在一旁看着好了。” 两个人站在大街上弩张剑拔。 秦凉看着很郁闷,叹口气:“等你们两人争论出结果我和林向雨就要饿死了,到底吃不吃?不吃回家睡觉。” 江南一脸哀怨的看着秦秋彦。 搞得秦秋彦一阵偏头疼,弹她的脑袋;“在孩子面前也任性,什么时候能让我不操心。” 然后说:“向雨明天回去,那就吃一次吧。” 三个人乐起来,先去串吧烤上串打包,再去搬全家桶。也考虑到碳酸饮料对孩子的身体不好,所以拿了两桶果汁回去。 路上江南坐在两个孩子中间,美滋滋的:“咱们晚上可以不睡觉了。” 秦凉提议:“要不要一边吃一边看片?” “当然,要不然只吃多没意思。” 秦秋彦凉凉问她:“看什么?带着孩子看玄幻,看武侠,还是看恐怖?” 江南说:“可以看文艺啊。” 秦秋彦哂笑:“你是怕现在的孩子成熟太晚?” 秦凉马上搭话:“成熟早了有什么不好,这样林向雨才不会像江南一样,快三十才嫁出去,把爷爷奶奶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江南怔了下:“谁跟你说的?” “奶奶啊,奶奶说那时候找不到男人肯娶你,把他们都要愁死了。” 秦秋彦终于得意的笑起来:“那时候我再不娶她,她就老了。” 江南争辩:“才不是呢,那时候想娶我的男人多着呢。” 秦凉便问:“那你是怎么被爸爸骗到手的?” 江南怔了一下,忽然没法说。发现这样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竟然没有办法跟孩子说起来,那些爱恨情仇他们怎么懂。 秦秋彦转首看了江南一眼,笑着说:“不是骗,是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我爱了她很久,默默在她身边跟了很多年,蓄谋已久就是要娶到她当老婆。” 现在看来,这真的不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或许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他是目地不纯,才想要接近江南。一直以来他也是那样以为,因为当年真就是那样想的。 可是,这些年每当想她入骨的时候,他都在想,是不是早在计划报复的那些年里,如同鬼魅一样跟在她的身侧如影随形的那些年,就已经爱上她了? 每次吵着通宵不睡的时候,最先睡着的总是江南。 秦凉叹口气,扔下手里的食物过来帮她把毯子盖好。 屏幕上播放着一部爱情文艺电影,秦凉和林向雨坐在地板上看得津津有味。 秦秋彦就猜到江南撑不了多久,就得睡得一塌糊涂。工作一段时间之后,从书房里出来。 果然,江南已经放倒了,窝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他过去把人抱起来,催促秦凉和林向雨;“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别看了,上楼睡觉吧。” 秦凉看时间,只说;“爸爸,还有不到五分钟,看完了马上就睡。” 秦秋彦只得抱着江南先回卧室,上了楼梯,一直步入二楼的走廊。江南忽然睁开眼睛,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盯紧他:“秦秋彦,你到底认识我多久了?” “没睡?又醒了?”秦秋彦偏首想了下,告诉她:“很多年了。” 江南又问:“那你喜欢我多久了?” 秦秋彦眉舒目展:“也好多年了。” “在我知道你叫薄南风之前,你就喜欢我?” 秦秋彦似笑非笑:“那些年我一直在你身边,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江南窝进他的怀里,半上眼睛接着睡,半晌,咕哝:“你就臭美吧。是我看着你长大的。” 那些年这个人她一直梦到,也是梦了很多年。 纪妈妈抵达的时间很晚,看到纪梦溪,慈爱的笑起来。 “让我看看,瘦了没有。” 纪梦溪把衣着华丽的女人揽到怀里,揽着她的肩膀:“怎么坐这个时间的航班过来?多辛苦。明天白天让管家来接向雨也一样的。” 纪妈妈细细的打量他,总觉得是瘦了,一阵心疼。 “妈妈不是想来看看你,让他们来了,我还能看到么。知道你白天很忙,晚上过来还能多陪你呆一会儿。” 有的时候甚至羡慕别家孩子的纨绔,哪怕是闯祸,不成气候,指望家里,也比他这样好。至少时常在眼皮子底下转悠,而不是太有主见了,反倒一心想离家远远的。 还想劝说他:“回京都吧,在哪里不可以当法官,一样可以实现你的报负啊,为什么非得离我们远远的?” 纪梦溪笑着安抚她:“行了,妈,你就不要操心我工作的事了。干这一行本来就很忙,我要成天在你眼前转,你不是更心疼。再说,才调到这里,就直接调到京都去,让别人怎么想。” 纪妈妈白他一眼:“那为什么当初让你从s城直接调回去你不肯呢。梦溪,你听妈的话,在这里干一段时间调回去吧。我和你爸爸就没指望你继承家业,只希望你能让我们时常看到。我们一直都顺你,就连你收养一个孩子这么大的事,也没说怎么反对。你就不能顺从我们一回,非得让我们这么操心么?” 纪梦溪拍拍她的肩膀:“行,你的话我会考虑,干两年再说。” 纪妈妈懊恼得不想跟他说话,两年两年又两年,就算他还年轻,可是又有多少两年经得起他这样蹉跎呢。 (086)宝贝,辛苦你了 纪梦溪不忍自己的老妈大晚上飞过来却唉声叹气。 哄她开心:“笑一笑吧,女人生气容易变老。饿了吧?一会儿回去我给你做宵夜吃。” 纪妈妈无可奈何:“我已经老了。” 纪梦溪扬起眉毛:“谁说你老了,我看跟二十年前一样年轻漂亮,还是大美女。” 纪妈妈终于露出一点儿笑:“就你会说话,在外面呆这些年,嘴巴都贫了。” “可不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要是把我困在家里,说不定到现在还是一块木头。” 纪妈妈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他:“这些年还在后悔么?” 纪梦溪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后悔当年太听话?后悔一步错成千古错?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只说:“都过去了。” 纪妈妈想再问,他已转移话题:“一会儿回去想吃什么?喝粥还是煮面吃?我今晚跟同事一起吃的饭,只闹腾了,没怎么吃东西,正饿着呢。” 纪妈妈可真心疼自己的儿子,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有人照顾。到了这里不仅工作忙,生活也是一个人料理。 “找个女朋友吧,是时候结婚了。” 到现在只要他肯,早不讲什么门当户对,只要是他看好的,他们都没有话说。 纪梦溪还是那个随意的调调:“这个东西讲缘分。” 第二天纪梦溪照常去上班,本来是休息日,纪妈妈以为他会休息才刻意抽这个时间过来的。没想到他却加班。 早上纪梦溪去单位的时候给江南打电话,让她直接将林向雨送过去就可以了。 江南问他:“今天休息日你还上班?” 纪梦溪在路上,打着方向盘说:“嗯,加班。” 江南只得硬着头皮把人送过去,真是硬着头皮,她一直害怕见纪妈妈,当年就拘束。后来跟纪梦溪散了,就更怕见她。总觉得两个人坐到一起,连空气都是凝滞的。 司机送两人过去,门铃才响两声,就应声打开了。 纪妈妈到什么时候都是衣着华丽的贵妇人,端庄又大气。而且皮肤白皙,不见得怎么老。 江南揽着林向雨的肩头跟她打招呼:“阿姨,您好。” 纪妈妈愣了下,一眼没认出江南。反应出这就是她之后,一脸不加掩饰的惊讶,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江南也才反应过来,舌头木了一下,还是从容的说:“阿姨,我结婚了。” 纪妈妈敛了下神,请她进来。心里思索着,既然不能在一起,结婚了也好,渐渐的,纪梦溪也该死心了。 坐下后问她:“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没听梦溪说起来。” “一年前,没怎么操办,老家那边也有很多人不知道。在这边工作时遇到了合适的人,就结了。” 纪妈妈点点头:“也好。”优雅的喝了一口茶水,又说:“既然这样,你劝劝梦溪,那孩子是个死心眼,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你也知道,这些年他执着的等着你。现在你已经结婚了,就劝劝他死心得了。毕竟他那个年纪,是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江南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注视着她,淡淡说:“阿姨,现在纪梦溪不想成家不是因为我。我们两个早已经把一切都说得很明白了,我也没有给过他任何的希冀或者暗示,如果他仍旧想一个人,那便是他的缘分没有来到。” 纪妈妈看了江南好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 这丫头伶牙俐齿,以前听纪梦溪说过。当年是她一意孤行,棒打鸳鸯,保不准江南到现在也是怨她的。 所以,她实在没有立场说些什么。 只说:“时间要到了,我就带向雨回去了。” 江南说:“阿姨,我送你们去机场。” 纪妈妈婉拒:“不用那么麻烦了,打车过去就很方便,你现在这个样子长时间坐车也不好,回去吧。” 江南和林向雨道过别之后,坐车回去。 路上纪梦溪给江南打电话,问她:“我妈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江南沉着嗓子:“没说什么难听的,只是让我劝劝你早点儿成家立业……真的,你成家立业吧,别让别人误会是我耽误了你。” 纪梦溪就要挂电话了,他还忙着,之前说:“间接算来也是你耽误的。” 不等江南骂他,他便已经挂断了。 跟几个同事一起商讨前段时间的那起贩毒案。 他是后来申请加入进来的,连同事都说:“这个案子难办,上级还想剥丝抽茧查下去,哪有那么好查啊。道上那帮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谁都不想淌这趟浑水,你倒好,自己往前凑的。” 纪梦溪缄默的笑着,之前不确定是否真的与苏瑞那伙人有关系,只知道是她的手下人。加上手上还有其他的案子占着。现在案子结了,又从秦秋彦那里听到肯定的说词,心里有底了,才一定要申请加入调查。 当年那起事件跟他紧密相关,有他推卸不了的责任,他必须将功补过。 这次的案子算大案要案,负责这个案子的同事连续几周马不停蹄的加班。其中不乏懈怠的,由其这样的休息日,免不了怨声载道。 幸好有纪梦溪加入,他做事高效率,一个人可以做几个人的事。这样一来,其实疲惫战斗在一线的同事们还能休息一下喘口气。 纪梦溪原本就不清闲的日子,一下又变得忙碌起来。 纪妈妈回到家,跟那一大家子的人说起来,自然心疼不已。好好的一个孩子,要跑到那里去受苦受累……纪妈妈想起来,就忍不住的泪眼婆娑。 纪老爷子也心疼,不过他退居二线之前也是从政的。肩头上担负着责任,不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吃公家饭的不就是这样,为人民百姓办事,哪能时不时叫苦叫累。 “让他锻炼锻炼也好,省着太疼宠了,好好的一个孩子也宠坏了。” 这话纪妈妈不愿意听。反驳他:“老纪,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咱们家梦溪什么时候宠坏过。他锻炼的还少么,你看哪家的孩子像梦溪一样,一毕业就投奔事业,兢兢业业的,你见他什么时候吵过苦吵过累。[]我看哪,就是个缺心眼的傻孩子。是一心想着工作了,到现在连自己的事都不考虑……” 女人们抱怨起来,就絮叨不停的。纪老爷子听着心烦,拿上报纸去楼上休息了。 纪妈妈隔三差五就要给纪梦溪打一通电话,嘱咐他吃饱穿暖的。 有的时候纪梦溪笑话她:“妈,你太操心我了。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会冷着饿着?你当你儿子缺心眼呢。” 纪妈妈就说:“你不是缺心眼是什么。” 时间过得飞速,等宋林爱和钟庆丰在s城张罗完,来z城宴请补办的时候,江南的肚子又大了一圈。 这回到哪里真是要小心翼翼了,没两个月就要生了。 江南很郁闷:“你说这孩子生出来,多大点儿的生日啊,不赚便宜。” 宋林爱不同情她:“怨谁?能怨得着孩子么,谁让你和秦秋彦不注意,把孩子都给拖累了。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吧,生过一个了,还跟无知少女似的。幸好秦秋彦是你老公,要是别的男人,我看你怎么收场。”摇摇头感叹:“就你这傻样,连个一夜情都玩不了。” 江南被训得一脸黑线。 白了宋林爱一眼:“别把你自己说得跟江湖老手是的,还不是被钟庆丰拿下了。对了,你们还打算要一个么?” 宋林爱削苹果的动作顿了下,说:“依钟庆丰的意思是不要,他说有小九就可以了。我知道他是担心我,怕再生一个我心里会不痛快,担心小九将来受委屈。” 江南问她:“那你是怎么想的?” “当然想要再生一个,钟家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而且他肯定也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我真的很想给他生个孩子。” 江南嘻嘻的笑起来:“钟庆丰真是个不错的男人,既然你也想,那就生一个好了。趁你现在年纪还不大,快点儿生一个吧。” 难得有宋林爱脸红的时候,凑上来:“可他说不要,保险措施做得倒不错。” 江南不以为意:“那有什么,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把他的那些防范措施全部毁掉,到时候意外怀孕,我不信他会让你打掉。真到那个时候他指不定多高兴呢,怎么可能舍得。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爱的女人给他生个孩子呢。” 宋林爱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咂咂舌:“江南,你自打跟了秦秋彦,真是彻底的变成坏坯子了。” 江南一伸手,夺过她手里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说:“别在我们家里说三道四,你说吧,什么时候请客?结婚啊,可别想三五个菜就将我们给打发了,我要吃满汉全席,而且要吃一条流水宴。” “吃到你生?” “倒没那么夸张,等到我生还得一两个月呢,总不好啃你和钟庆丰的骨头。” 宋林爱叹起来:“就你这样的,你们家的日子过不好才怪。”然后又说:“今天晚上就请,我给钟庆丰打个电话,让他订最好的酒席。到时候宴请这边朋友的时候,再请你一次,怎么样?” 江南自然乐得不行,从沙发上下来。 宋林爱问她:“你干什么去?” 江南笑了声:“挑件好看的衣服,打扮一下晚上好出席宴请啊。” 宋林爱“噗嗤”笑起来:“跟只企鹅似的,还打扮什么啊,穿上你的孕妇背带裤得了,别瞎折腾了。” 晚上和秦秋彦还有秦凉一起过去赴宴的时候,江南跟两个男人抱怨:“爱爱说我像只企鹅,穿什么都圆滚滚的不好看。” 秦凉本来在打手机游戏,忙里抽闲,看了她一眼。 漫不经心的说:“你的朋友怎么都这么爱讲大实话。” 秦秋彦瞪了秦凉一眼,说违心的话:“谁说你圆滚滚的不好看了,宋林爱才像企鹅呢,钟庆丰也像,他们一家子都像。” 江南听罢,心里不禁舒服很多。 反正宋林爱早晚也会有那么一天,到时候她一动不动的坐宋林爱面前笑话她三天三夜,什么也都讨回来了。 没有外人,就钟庆丰夫妇两个,加上秦秋彦这一家三口。 所以席间聊天说话都很随意,钟庆丰很阔绰,z城最好的饭店,又是最贵最丰盛的一桌席。 一顿饭下来,全是喝的红酒,连开了几瓶拉斐。 江南虽然不能喝,只看着就一阵肉疼。 而且钟庆丰很细心,刻意让饭店做了几道专门给孩子吃的东西,难得把秦凉这么紧绷的人哄得眉开眼笑。 吃得几分饱的时候,江南和宋林爱去洗手间。 宋林爱喝了红酒,脸上浮上几朵红云,映得眉梢眼角都是风情。 对着镜子洗脸补妆的时候,江南问她:“捣毁你老公的那些安全措施了么?” 宋林爱自镜中给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告诉她:“全都戳破了。” 江南只说:“真凶残。” 宋林爱自若的笑着:“一定要早生,不能比你家这个生日还要小。” 江南好笑:“这有什么好比的,不管你什么时候生,肯定不会比我这个大。” “那倒是。”宋林爱认命的说,又想起钟笑,对江南说:“笑笑前两天去看医生了。” 江南惊了下:“她生了什么病?” “倒不是生了什么病,只是跟离正扬结婚这么长时间了,听说两个人的生活一直也很和谐,可是还没怀上,钟笑有些急了。” 江南颌首表示了然。 “其实我挺理解钟笑的,离家二老一直盼望抱孙子。现在离正扬好不容易结婚了,生个孩子又成了全家人全新的指望。想一想,就知道钟笑的压力小不了。”按理说一般的夫妇,才结婚几个月不会急,有很多不想那么早要孩子的,即便那些预计着一结婚就生孩子的,也不是说一下两下就能怀上。 但是离家不一样,只怕离夫人时不时都要打电话问一问。这种闺房密事说出来本来就很别扭,再迟迟怀不上,钟笑的心理压力自然而然就来了。(.无弹窗广告) “你回去劝劝她,这种事情要顺其自然。压力太大了,对生孩子反倒不好。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怀上了,越水深火热,越难生。” 宋林爱叹口气:“劝了好多次了,可是没办法。你也知道钟笑她很急啊,一边是你们家秦凉嗖嗖的往上窜,年纪眼见又长一岁了。一边是热情高涨的婆婆,她整天思来想去,脑子里恐怕也就这点儿事了,不有思想压力才怪。” “那去医院时检查出什么结果了?” “也没查出有什么病来,说不出为什么。钟笑说换家医院再查一查。” 江南点点头:“那就让离正扬也去查一查。生孩子又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 宋林爱哂笑:“你厉害,敢说离大少不能生,你去替笑笑说吧。”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得实事求是啊。万一不是钟笑的问题,老折腾她一个人像话么。” 摸出电话真给离正扬打过去了。 宋林爱站在一旁看热闹。 “离正扬,你确定是笑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一句话果然问得离正扬眼角抽筋。 “你喝大了?这都问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啊。” 江南细致的问他:“你不是让笑笑去医院做检查了么,你没去查一查?万一是你的问题呢。这种事情很难说是谁的问题的,你最好也去看一看。” 离正扬冤死了:“谁让她去查的啊,我压根就不认为这是问题,我们结婚也没说很久吧。是她自己非得去查……不过,你跟着搅合什么呢?是不是这段时间怀孕没事干,把你给闲疯了?脸皮厚了是不是?来跟我讨论这种问题,就不怕吃亏?” “吃什么亏啊,我这是为你和笑笑好。” “行了,别眼着闲操心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江南晃了晃手里的电话:“看到没,他这是标准的理亏,恼羞成怒了。” 宋林爱翻白眼:“还恼羞成怒呢,我看是你没脑子。” 返回包间,钟庆丰和秦秋彦又喝掉一瓶。 宋林爱好奇;“呀,秦秋彦,你现在怎么这么能喝?” 秦秋彦眯起眸子,淡淡说:“锻炼出来的。” 宋林爱问钟庆丰;“真的?” “可不是真的,他就差把自己泡酒缸里了。不得不说,他以前那个破酒量实在太丢人了。” 饭桌上宋林爱提议,吃完饭别原地解散,才去喝一会儿歌,或者去做足底按摩,消消食再回去。 秦凉说:“去唱歌吧,这个我勉强同意。去洗脚就算了,我讨厌被人摸来摸去。” 宋林爱一听便笑了。 “你这小家伙就是个别。” 秦凉瞳孔缩紧,而是望向钟庆丰。 钟庆丰马上提点宋林爱:“好好说话,别小家伙小家伙的,秦凉是男子汉了。” 秦凉还是说:“算了,回家睡觉吧。” 江南感慨:“如此不解风情的人。”将来可怎么找媳妇。私下里有些担心的问秦秋彦:“秦凉将来不会找不到老婆,打光棍吧?” 秦秋彦真是哭笑不得。告诉她:“你该担心的是秦凉的桃花会不会太多,而不是他讨不到老婆。亏你是个当妈的,这么瞧不上自己的儿子。” 江南就说:“可你看他的臭脾气。” 秦秋彦挑了挑眉:“保不准现在的女孩子就喜欢他这个脾气。” 早上离正扬要去上班,钟笑送他到门口。 离正扬打开门,又退了回来。一伸手把钟笑带到怀里来。 钟笑问他:“你干什么?怎么还不走?” 离正扬将她额上的散发缕顺了:“是不是妈让你感觉有压力了?” 钟笑微微笑:“没有,怎么可能会有压力呢。” 离正扬又问:“你去看过医生了?” 钟笑怔了下,这件事她没有跟离正扬说过,闲着没事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检查一下。 沉默须臾,说:“去检查了,不过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我想着再换一家权威的。” 这样一说,离正扬竟很有些心疼她。把人揽到怀里来。 “你怎么那么傻,谁说现在怀不上就是有病了?再说,我们才结婚多长时间,根本不用着急。生孩子也得慢慢来,要是你觉得有压力,妈再打来电话你就跟她说,是我现在还不想要孩子。”想了一下,又说;“算了,还是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钟笑当即阻止他:“你别,不是妈给我压力了,是我自己也想快点儿生个孩子。” 离正扬轻抚她的脸颊,盯紧她一双眼:“我知道你想生个孩子,但是真的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知道你嫁给我,在这样的家庭里,难免要受一些委屈,我妈的性格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其他方面倒是没有什么,就是这个传宗接代被她看得很重,这些年她一直盼着这个。但是,我说过了,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生孩子更是。如果生孩子让你觉得有压力,不快乐,要当成一件有负担的事。那我宁可不要孩子。再说,我娶老婆不是为了生孩子的,你又不是生育的机器。如果事态演变成这样,那就没有意思了,干脆我去做结扎手术,让妈也挑不出你的什么毛病。” 钟笑眼眶里浮出水汽,却感觉暖进了心窝里。当时要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不一定会输,果然压对宝了。离正扬真的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他再怎么喜欢一个人,跟她过日子的时候却心无旁骛。他肯全心全意,这一点钟笑能感觉得到。 眼见就要哭了。 离正扬挑起她的下巴:“怎么了?我哪句话说得不好听,怎么还惹哭了。嗯?” 钟笑握着他的手,破涕为笑:“没有,你哪一句说的都很中听。没看到我是被你感动了么。不过,以后别说结扎这种傻话,我只是在努力给你生孩子,也没说感到有压力。而且妈没对我说过难听的话,她只是问我有没有动静,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如果我有妈妈,她也一定会时不时的问一问。都是女人,这是很正常的事。” 离正扬松口气:“你要是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哪一天你还想去检查,叫上我一起,说不准就是我的毛病呢。” 钟笑哑然:“你想去?” 离正扬苦笑:“江南刻意打电话训斥我,说指不定就是我有问题,却在那里没完没了的折腾你。所以我也得去查一查。”他握着她的手,忽然垮下脸:“如果问题出在我身上,确定我不能生,你不会抛弃我吧?” 钟笑狠狠的拍了他一巴掌:“你又胡说八道,什么时候才能正经一点儿,快去上班吧,否则你迟到了。” 离正扬抬腕看时间,匆匆忙忙:“真得走了,一会儿还有会要开呢。” 他一走,钟笑就给江南打电话。 本来想跟她说声‘谢谢’的,可是话到嘴边席卷吞咽,这样说实在太唐突了,肯定要把江南给说懵。 她要感谢的很多,谢谢江南再苦再累肯一如既往的坚持,这么好的男人在身边守了她那么多年,不要的,便真是不要,没让离正扬误入歧途,将他送到她的面前来。感谢她粗枝大叶,对离正扬坦诚以待。感谢她肯把她当朋友,感谢她生了秦凉…… 钟笑觉得,她人生中许多不足,到现在都得到了补足。而其中很多处江南有很大的功劳。 现在终于知道秦秋彦为何那些年心心念念,就只要江南这么一个女人了。看到江南的时候还感觉她平淡无奇,不可思议秦秋彦这样的男人怎么就非她不可。终于渐渐的知道,她果然是独一无二的,值得秦秋彦一辈子拥有。 一张口,只问她:“江南,我哥他们过去了,你们见过面了?” 江南很开心的说:“见过了,爱爱一直赖在我们家,而且之前才一起吃的饭。” 钟笑又问:“孩子快生了吧?等到你生孩子,我过去照顾你一段时间。正好看看秦凉,反倒以前秦秋彦忙的时候也都是我在那里照顾秦凉。现在连你一起,我保证做得来。” “笑笑,真的谢谢你,以前秦凉就全指望你照顾。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我生孩子的时候不用你,你还是在家里陪着离正扬吧。现在生孩子很方便,有看护,而且爱爱说她会在这里,太多人也用不上。”看秦凉从楼上下来,问她:“要不要跟秦凉通话?” 钟笑说:“好啊。” 江南招呼秦凉:“过来,笑笑的电话。”捂上听筒,嘱咐他:“别提孩子的事,笑笑现在为这事很犯愁。” 秦凉皱了下眉头,他比谁都犯愁,巴不得钟笑别提呢,他怎么可能会自寻死路。 吴胜超敲了两下门板,推门进来。 “秦总,那人来了。” 秦秋彦放下笔,靠到椅背上。 “让他进来。” 男子进来后,很恭敬的和秦秋彦打招呼。然后说:“近来纪法官很忙,休息日在一直加班,我们查过了,他在负责一起贩毒的案子,这起案子似乎和道上的人有关。” 秦秋彦蹙了下眉头,淡淡的眯起眸子:“有没有什么人找过他?或者他去见过行踪诡异的人?” 男子摇头,据实以报:“没有。纪法官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行踪都在我们的掌控之内,除了公检法的一些工作人员,没有其他人。” 秦秋彦点点头。须臾,只道:“继续盯着。” “是,秦总。” 男子接着退出去。 室中安静下来,秦秋彦站到窗前去看风景。就知道纪梦溪不会那么安份肯听他的话,那个男人也是个俱有冒险精神的人。或许他更想弥补当年的过,刻意引鱼上钩,想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却不知,这样可能会给他招来多大的凶险。不信纪梦溪想不到,看来他是打定心思以身犯险了。 而秦秋彦也想知道苏瑞的行踪,只有将苏瑞盯紧了,才能确保她是不是在耍花招。秦秋彦笃定,如果纪梦溪有意这么深究下去,终有一日会将苏瑞逼得浮出水面找上门来。而他只要盯紧纪梦溪,就不愁找不到苏瑞。 不出秦秋彦所料,没过两天,手下人便来电话说。 “秦总,这两天晚上纪法官家楼下有一辆车出没,觉得很可疑。” “车上下来人了?看清样子了吗?都做了什么?” 那人回答:“没看清样子,是一个女人,戴着很大的墨镜。大约在纪法官下班的时间会过来,在附近一直徘徊,每次纪法官一上楼便离开,没见她是来找什么人。所以觉得行踪很可疑。” 秦秋彦默了一下,指示说:“等那辆车再出现,跟紧它,查清什么来头。” 自打宋林爱跟钟庆丰结婚,服装店就关掉了。钟庆丰不想她再那么辛苦下去,没还完的房贷钟庆丰替她还完了,两个人自然不会进去住,正好让宋爸爸和宋妈妈换了大房子。 自段很好,离市中心很近,做什么都方便。 宋林爱做了贵妇人之后一下闲了下来,来到z城之后,就不回去了,打算一直住到江南生完孩子。 钟庆丰不反对,他的资产在这边,家也在这边。不在乎两地往返的跑,有的时候过来了,在这边一住就是几天,也不急着回去。 宋林爱在哪里,哪里就是家。以前不觉得一个人怎样,现在常偿到了温馨的甜头,工作上也有些懈怠,不愿像以前那样玩命的工作了。 能交给手下人去办的事,就让他们去做。而他遥控指挥,乐得清闲。 钟庆丰白天工作的时候,宋林爱就跟打卡上班的一样,来江南家混日子。 有她陪在家里,秦秋彦也放心。每天照常上班,只时不时打电话问一问。 江南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平静,物转星移,时光却宛如回溯,感觉跟过去一模一样。 宋林爱去厨房洗水果,之前两人一起去了趟超市,买回不少的葡萄和苹果,孕妇要多吃水果,而宋林爱也很喜欢。她吵着自己的腰有些粗了,每天搞素食大战,一心想着减肥。 江南笑话她:“你这就标准的体现出现在的生活多安逸,连肉都长起来了,可真是腰粗了。” 宋林爱在她面前转一圈,问她:“是不是很难看,像水桶腰?” 自己愁得要命,一脱了衣服,怎么都觉得自己一身赘肉。 江南呼了句:“你太夸张了,你就是瘦惯了,不能有二两肉。” 其实还是很纤细,穿着修身的衣服,全身上下都感觉出曼妙,名副其实的玲珑曲线,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宋林爱洗着葡萄的时候,听到客厅里江南的惨叫声。 真是惨叫,大喊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迫切。 吓得她赶紧扔下手里的葡萄,连水龙头都来不及关,跑回客厅里一看,江南缩在沙发上喊疼。看样子是要生了。 慌慌张张的打120,这种事情一定要先给秦秋彦打电话的。可是宋林爱一着急,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倒先给钟庆丰打了电话,嚷着江南要生了。然后就忘记给秦秋彦也打一个,只记得是给“老公”打电话了,却没搞明白到底给谁的“老公”打的电话。 陪着江南去医院的时候,钟庆丰已经到了。 问宋林爱;“怎么会这么突然,不是说据预产期还有十几天?” 宋林爱抹头上的汗:“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准,比预产期提前或者推后都是很正常的,哪可能那么可丁可卯啊。” 两个人心急火燎,仍旧没能想起来要给秦秋彦打通电话。 钟庆丰转转悠悠总觉得少点儿什么,找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你给秦秋彦打电话了吗?” 宋林爱一怔,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瞧我这记性,忘记是该给秦秋彦打电话,而不是给你打了。” 钟庆丰已经掏出电话,给秦秋彦打了过去。 拔了两次,电话占线。有些气急败坏:“打不通,占线呢,一会儿再打吧。” 秦秋彦坐在办公室里面色凝重,听电话里的人汇报说。 查清了那人的来头,之前跟了两次,有一次跟到医院,怀疑那个女人在医院工作。后来终于查清楚,的确是名医生。他们在那人家楼下呆了一晚,早上见人出来,分明是开车去了医院。 告诉秦秋彦,就在是市区内的那一家。 秦秋彦瞳孔缩紧,神色冷得可怕。极速眯紧的眸内一片深邃,有些事情凌乱的浮上脑海。那家医院他们不止去过一次,江南之前的定期检查是在那里,而江妈妈的死,也在那家医院…… 问清之后,才终于切断电话,给钟庆丰回过去。 听他说:“江南要生了,你快过来吧,已经送来医院了。” 秦秋彦脑袋“嗡”一声响,抓起手边的外套就往外跑。 声音大得吼起来:“帮我好好看着江南,在她身边守着,寸步别离,等我过去……” 钟庆丰知头醒尾,虽然秦秋彦什么都没有说,他还是恍惚明白什么。电话往掌心中一收,破门闯进去。 就连身边的宋林爱都吓了一跳,喊他:“哎,钟庆丰,你怎么能进去?” 说着跟进去。 总算江南躺在那里,还没有生,只是一阵阵的腹痛,似乎难耐,不停的痛吟出声。 钟庆丰松了口气,却出了一掌心的汗。将几个戴着口罩的医生护士打量个遍。 医生过来将人往外赶:“谁让你们进来的,快出去……出去……” 钟庆丰直接攥紧医生的衣领,告诉他们:“要是这个女人和孩子出现一丁点儿的问题,你们所有人都别想好好的活。” 他极少这样威胁人,本来就是性情冷淡的人,说话的时候眉宇端正,有一丝难掩的凛冽。 将医生护士也都吓得微微一颤。 宋林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拉了拉钟庆丰:“你怎么了?别乱说话,你快出去吧……” 钟庆丰仍旧盯着那几个医生护士,又说:“她完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要是真出了问题,会有人拿你们试问。”说着他伸手摘掉医生的口罩,将他的样子记进脑海里。然后告诉宋林爱:“你就在这里盯着,好好的看着江南,等秦秋彦过来。” 钟庆丰太严肃认真了,而且接过一个电话他就变得这样。 宋林爱也紧张起来,呼吸急促,点了点头:“好,我知道……” 钟庆丰扫视一眼,退出去。 这是vip病人,来看肯定小不了,几个医生护士也会在心里掂量。 江南疼得受不住,根本没办法思考刚刚的插曲。只问宋林爱:“秦秋彦呢?” 宋林爱已经武装好,站到她的跟前拉着她的手。笑着安慰她:“别担心,马上就到了,在路上呢。” 秦秋彦将车开得很快,快得就要飞起来。 没多久便急匆匆的赶来了,大步跑上来的,老远便问:“怎么样了?” 钟庆丰告诉他:“还没有生呢,你进去吧,爱爱守着她呢。” 来不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准备完毕之后,由护士带着进去。 江南躺在床上,疼出一身的汗,却还没有生出来。只是肚子疼,说不准要疼多久才能生。 宋林爱见人进来,松一口气,让出位置让秦秋彦过来拉着江南的手,她便退了出去。 虽然江南不是第一次生产,之前秦秋彦也陪在身边。可是,真正生产之前的前奏什么样,他并没有亲眼。不知道原来生孩子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来了便能生。打上催生针了,翻来覆去还要折腾很久。 看江南那个疼法,急得红了眼。问医生:“为什么这么疼她还不生?” 连医生也爱莫能助:“这个不是我们的事,得等。” 秦秋彦紧紧握着她的手,问:“有没有让她不疼的法子?” 医生摇头。 很明显没有,生孩子本来就是件很疼的事,不疼那就不叫生孩子了。 江南虚弱的挤出笑,蚊子一样的发声:“别担心,我没事,挺得住,生孩子本来就这样。” 秦秋彦紧紧拧起眉头,跟她头碰头的说:“宝贝儿,辛苦你了。” (087)女儿是个宝 他怜惜地抚着江南的额头,湿漉漉的一片水渍。(.)抓着他的手很用力,一定是疼得厉害,却仍旧薄弱的笑着。 这一次再怎么疼,心里却很踏实。不像生秦凉那时,越疼越感觉绝望。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根本没办法挺过去。又疼又害怕,心里落了空,一点儿底都没有。 可这次不一样,只要有他在身边陪着,江南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无论多疼都会过去,有他在身边,任何都不会变得绝望。 秦秋彦低低的说;“别害怕,老公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他嗓音沙哑,喉结动了动,再说不出话来。 江南点点头不说话。 宋林爱急得在走廊上打转,还不知多久能生出来。她生小九的时候,打了催生针之后还折腾了四五个小时,那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忽然想起来,问钟庆丰:“刚才是怎么了?” 钟庆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却相信秦秋彦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真有什么事也说不定。可现在不能问,只得等江南顺利的将孩子生出来。 足足等了近两个小时,江南那边终于开始有动静了。 从医生到护士开始准备生产工作。 护士在一旁催促,不能让她晕厥过去,又要不停的催促她用点儿力再用点儿力。 这样长久的一种煎熬,秦秋彦心疼得快要窒息。没想到有如此漫长的前奏,生孩子不是孕妇一有反应便能轻而易举的生出来。 对于妈妈来说,这无非是一种没有硝烟的战斗,血腥的不得了。 江南疼得死去活来,几乎是撕心裂肺。 秦秋彦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紧握她的手打气,说疼惜的话。 可是,这样又如何能够补偿。难怪有女人要抱怨,生孩子不过就是男人忙活几分钟,却要女人受苦的事。真的如此,如若不是一个女人前生欠下了,为何要来受这样的苦触呢。 那样的痛触是男人给多少个好,都难以补足的。 所以才说,如果有一个女人愿意为你生孩子,一定要对她好。爱孩子的最好方式,就是爱这个孩子的妈妈。 最后破喉的那一声啼哭,江南终于在痛吟中平息下来。汗淋淋的躺着喘粗气,头发早已经湿透了,粘在脸颊上。 小家伙的哭声实在响亮,比秦凉那一嗓那还要惊天动地。 秦秋彦也出了一身的汗,能感觉到连衬衣都濡湿了。被江南紧握的那只手到现在还在微微的颤,眼眶发热,在她的头上烙下一吻。 “老婆,你很棒,是个女儿。” 抬起头问医生:“我可不可以抱一抱?” 医生把孩子递给他,很小的一团肉,比秦凉大一点儿,但仍旧很小。眼睛也比秦凉那时候大,明显是遗传了江南的,尖尖小小的下巴,五官还看不太清楚,皮肤皱着。 秦秋彦将孩子抱在怀里,却无限欣喜,怎么都觉得这是天底下顶漂亮的女人,简直倾国倾城。这是他和江南的女儿…… 笑着跟她打招呼:“暖暖,你好,我是爸爸。” 小家伙哪里知道他是谁,眯着眼睛极卖力的哭着,小拳头紧紧握着,全身都是力气。 那一股不服输,试图一哭到底的劲头,让人哭笑不得。不论秦秋彦怎么哄,就是六亲不认,毫不买帐。 等秦凉赶过来的时候,江南和秦暖已经被推进vip病房里了。 他不过就今天去了一次学校,想感受一下小学的生活,没想到江南就生了,真是不赶巧。 是司机去接的他,直接将他送到医院来。 宋林爱和钟庆丰看到他进门,马上乐呵呵的叫他:“快来,秦凉,看看妹妹。” 秦凉不知怎么,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听说生孩子很可怕,会很疼很疼。 他先没看秦暖,而是挤到床边,问江南:“你怎么样?今天要生,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江南身上还是有疼意,整张脸苍白,看着很虚弱。却仍旧笑着:“我怎么能想到今天就行,不过我很好,你去看看暖暖吧。” 秦凉定定的看了她几秒钟,确定江南没有事之后,才转首去看小床上的那个孩子。 然后他不可思议的皱了下眉头,呆怔的看了好一会儿,挤出一句:“这是只猴子么?怎么那么丑?” 又红又皱巴的一团肉,就连脸上的皮肤都不光滑,哪里有个宝宝的样子,倒跟老太太差不多。 和他在大街上看到的小宝宝实在差太多了,很难想象孩子生出来会是这个模样。一直想着,要是像江南,可能不会像秦秋彦那么风华绝代。转而一想,女孩子没必要生得太过漂亮,容易被当成花瓶,灵动秀气也可以。 可是,没想到……是这副德行。 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啊?! 秦凉一脸黑线,真佩服江南,能生出这么一个东东。他真想问,确定没有抱错孩子吧?要不然他们秦家无论如何,不该有这个模样的人啊。 一句话,简直笑喷了宋林爱。 扶上他的肩膀,安抚他:“妹妹可不丑,小孩子刚生出来都这样,长几天你再看一看,就觉得很不一样了。等到一个月之后再看,又完全是两个样子,皮肤也会越来越光滑……” 她想说,其实你生出来的时候也这样。眼睛还没有秦暖的大,不比这精神多少。 不等她说,钟庆丰拉住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说。 轻咳了一嗓,拉着她出去:“我们出去呆一会儿,让秦凉和妹妹说几句话。” 两个人一出去,秦凉马上问江南:“真是你生的?” 江南瞪着他:“怎么,你不满意?” 秦凉只问:“你老公他满意么?” “我很满意,简直就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没发现暖暖是个小美人么,慢慢你就会发现了。” 秦秋彦推门进来,笑着看向秦凉。 秦凉一翻白眼:“既然你都没意见,我更无话可说。” 秦秋彦过来捋顺江南的头发,轻声问她:“还疼不疼?” 江南摇了摇头:“不疼,生孩子都这样。” 秦秋彦知道她骗他,怎么可能不疼。 坐到床边,转移她的注意力:“来,老公给你讲几则笑话听听。” 秦凉总会拆人的台,听秦秋彦讲完,见江南真真是硬挤出一点儿笑,问他:“爸爸,你确定你讲的不是冷笑话?” 秦秋彦无可奈何,转首把儿子拎过来。 “来,你给江南演个节目,缓解一下她的痛触。” 秦凉也是个只会讲冷笑话的主,这个他也不是很擅长。可是看着江南那可怜巴巴的小样子,还是心生不忍,冥思苦想,最后说:“我给你唱首《可爱颂》吧。” 江南躺在病床上,告诉他:“那个需要很可爱。” 秦凉反问:“难道你觉得我不够可爱?” 江南“噗嗤”笑起来:“很可爱,简直太可爱了。” 秦凉别扭了一小下,扭动着小身子唱起来。 小孩子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是精灵一样的存在。无论如何都看着可爱,何况秦凉长成这个模样,集万物之精华,小小年纪嗓音圆润,竟然不会跑调,字正腔圆的。 唱起《可爱颂》实在萌翻了。 那张小脸自然不会有什么可爱的表情,微微的板着,但动作只要一做出来,俨然一个怦然心动的节奏。 让进门来的宋林爱看个正着,惊滟了一下,垂涎三尺,掏了手机录下来。 江南乐坏了,脸上洋溢显而易见的笑容。 表演完毕,大家鼓起掌。 秦凉问江南:“怎么样?比爸爸那个笑话强一些吧?” 江南乐不可吱:“强太多了。以后你教教妹妹。” 一提到秦暖,秦凉不揪心,那个丑样子…… 他说:“我要出去透透气。” 走到门口,钟庆丰正站在那里。便说:“我跟你一起。” 宋林爱把录下的视频给钟笑发过去。 钟笑很快把电话打过来了,喜气洋洋的问:“那个可爱的小家伙真是秦凉?” 看视频笃定是秦凉,只是不相信他会做这种卖萌的事。 宋林爱告诉她:“千真万确。为了哄江南开心,刻意演绎的。” 钟笑羡慕的要死,一心想着,等她生孩子的时候,不知道秦凉会不会那样哄她开心。 觉得江南的命其实很好,有秦凉那样爱她。跟秦凉住了那么久,最常见的表情就是板着脸,什么时候肯做这种幼稚的事。 所以,无论如何确认之前都不可思议。 又问宋林爱:“生个女孩儿?” “嗯,是个小美女,长的跟江南很像。叫秦暖,可把秦秋彦高兴坏了,一看就知他也想要个女儿。” 钟笑说:“是啊,已经有秦凉这么好的儿子吧,再有个像江南的女儿,那可真是圆满。” 知道江南现在身体肯定还不舒服,不敢给她要电话祝贺。 只给秦秋彦发了一则短信,说晚上的时候会携离正扬一起道喜。 放下电话后微有落寞,之前和离正扬去医院做过检查了,难得离正扬不说她无理取闹,肯主动陪她一起去。 昨天拿到结果,很不乐观,说问题在她身上,离正扬是好好的。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很愧疚,甚至想说丧气的话。如果她真的生不出孩子,就让离正扬跟她离婚好了。 钟笑想,即便是那样,她也没有一点儿怨言。 话一出口,额头上就狠狠的挨了离正扬一计。问她:“说什么傻话呢?不是说过了,孩子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我娶老婆又不是娶生育机器,我说的还不够明白是不是?” 钟笑抱着头,讷讷:“可是,你们离家就你一个孩子。” 离正扬挑了挑眉:“那又怎么样?” 然后掏出电话,当场给离家打过去。先是管家接的,他说:“找我妈。” 钟笑一片心惊,不知道他为什么打电话。 等了一会儿,听到那头被人接起来,就听离正扬说:“妈,检查结果出来了,是我有问题。说暂时生孩子有困难,我会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以后你就别再打电话问钟笑这些事了,她一个女人,每天被你追着问,多难为情啊。” 离夫人吓到了:“啊,是你的问题?暂时不能生育是什么意思?” 离正扬懒得解释,只说:“医学上的问题我怎么懂。但也没说永远不能生,只是身体异样,需要调理。行了,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怕离夫人没完没了的问下去,接着就挂断了。 钟笑目瞪口呆:“你怎么跟妈这样说?分明就是我的问题么。” 离正扬将人揽过来:“傻么,我是她亲儿子,天大的错她也不会杀了我。别犯傻,千万不能说露嘴,妈要再问你,你就说我有问题。她要问你什么问题,你说我脸皮薄,不跟你说。医生那边我会嘱咐,这些你都放心吧。” 钟笑眼圈又要红了,他怕她受委屈,可是这样一来,他不就受委屈了。 但离正扬不这样想,一脸乐观的说:“晚生也没什么不好,正好二人世界长一点儿。听说女人一旦有了孩子,老公就连条狗都不如了,我可不想那么惨。再说,暂时不能生又不是生不了,连医生都说了,调理一下就可以。” 钟笑还是惴惴不安:“要是永远都生不了呢?” 离正扬抚着她的头发说;“要是真的永远生不了,你又实在想要,那就抱养一个。什么骨肉亲情,有多少自己生的,长大了也不孝顺。所以说,抱的也不会就不亲,从小养起来的,那跟自己生的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这么乐观?” “我一直都很乐观。都什么年代了,亏你还是时髦的翻译官,思想不要太老套啊。” 那些话温存于耳,钟笑想起一次,就要感动一次。怎么都觉得,嫁给离正扬简直就是她此生做过的最好最值得炫耀的事。 这一生要是不死心塌地的对他好,连自己都要觉得自己没良心了。 抱着秦凉的视频一直看一直看,真是很喜欢,将来也要给离正扬生个这样可爱的孩子。 江南生这一个孩子元气大伤,没多一会儿睡着了。 秦秋彦一直坐在病床前握着她的手,时不时碰触她的脸颊。望着她的时候仍旧一脸疼惜,正因为他一直眼睁睁的看着,所以知道她有多辛苦。 当年她一个人咬牙切齿挺过来,要多么不容易。那时候即便握着他的手,却以为是幻觉,不会有那么好的事,她泪流满面,喊他的名字,觉得真奢侈,竟然恍惚间觉得他近在眼前。 秦秋彦喉结动了动,手上的动作更温柔。看她睡熟了,俯身过来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下。 至始没有离开,就一直静静的坐在她身边。 旁边床上的小家伙很安静,之前大哭过那么一场之后,看来是累了,也呼呼的睡起来。而且比妈妈还能睡,连哭闹的时间都没有,就一直迷迷糊糊的睡着。 看她那小样子,似乎是个不爱操心的孩子。 秦凉头疼,万一将来比江南还要神精大条,可怎么办?想想有这样的妹妹,他的太阳穴就要爆开了。 但秦暖可不管那些,只要不感觉饿肚子,一般她是很懒得哭的,就呼噜噜的一直睡。 秦凉对着钟庆丰抱怨:“又丑,又懒,又能吃,又能睡,你说女人要是生成这样,不是瞎了么。” 钟庆丰笑着安慰他:“你想太多了,秦暖可不丑。等她再长一长,你就看出漂亮了。再说,小孩子能吃能睡是好事,说明她省心,并不代表她就是懒。你也不想一想,你都这么优秀了,你妹妹会差了么?” 秦凉暂时被安抚,而且这一会儿眼不见为净,不会那么揪心不已了。 晚上四面八方打来电话,一面道喜,一面让秦秋彦请客。 最开心的要算黄宇,电话里嚷着:“女王生的女儿啊,随随便便都是个极品。这回我们家这个有保障了。要是生个女儿就给秦凉当媳妇,要是生个儿子,干脆,把暖暖嫁给我们家当儿媳妇得了。准备将她捧到天上去,不用担心会在我们黄家受气。” 秦秋彦爱不释手的宝贝,现在就要被黄宇惦记。直截了当的说;“你别臭美了,暖暖的主意你就别打了,将来我会给她找个最好的。” 千百万人里为她挑选个如意郎君,可能要是这世上所有的爸爸对女儿最好的期许。 想一想,都觉情深义重。 这一句刚好被秦凉听到,等秦秋彦挂了电话,问他:“我到底是不是你和江南亲生的啊?” 为什么他娶老婆的事能对付,秦暖嫁人的事就含糊不得? 秦秋彦说服他从来都很有一套。 “你这么聪明,将来有什么事肯定自己做主,用不到我们操心。如果我们太管你了,你一定会觉得烦。但是你妹妹不行,她一个女孩子家,很容易被骗,我们自然得好好的看着。” 秦凉默默的一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哈。 秦秋彦一眼看出他的心动,接着说:“所以你要有个当哥哥的样子,好好保护妹妹。不能让她随随便便被哪个臭小子惦记。” 秦凉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爸爸。”过去再看一眼,又是一阵触目惊心,这个丑样子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顺眼呢。 秦秋彦看江南睡得很好,让秦凉先在病房里照顾一会儿,他出去透透气。 觉得心烦意乱,今天听到手下人的报告之后,才蓦然想起来,苏瑞曾经是学医的,只是不感兴趣,喜欢时尚前卫的东西,最后放弃了,又到国外去进修,一心学习珠宝设计…… 但她如果涉足医学领域,一点儿都不牵强。那个女人很聪明,据他所知,学东西也不慢。如果她想拾起以前的东西,凭借过往丰厚的底子,想挤身进来当名医生并不难。 他猜想,如果有一个女人对纪梦溪蠢蠢欲动,而那个女人又是这里的一名医生的话,就只可能是苏瑞。 只是不知道苏瑞到底对他们有多少了解,是否连江妈妈的死都要与她有关。 如今的局势就是这样,他们在明,而她在暗。 而且他让人去查了,这里没有一个名叫苏瑞的医生。在拿到照片,跟医院核对之后,一切都还很难定论。 钟庆丰走过来,掐灭手里的烟,问他:“出什么事了?”不相信秦秋彦今天会是平白无故的慌张。 秦秋彦没有抬头,淡淡说:“苏瑞出现了。” 钟庆丰怔了下,侧首看他:“你跟她碰面了?” 秦秋彦眯起眸子:“没有,手下人跟踪纪梦溪的时候查到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还是这里的医生,我怀疑是苏瑞。” 除了是她,还能是谁呢。 钟庆丰不可思议;“是苏瑞?那江南呆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秦秋彦也没打算让江南在这里长呆,在探清虚实之前,连危险都是隐晦不清的。这里他已经安排了人手,过了今晚就把人接回家里修养。 怎么也比医院里安全,这里人多眼杂,而苏瑞那帮亡命之徒。如果她真的找来了,跟鬼上身有什么区别。 在她那里忌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秦秋彦倒想等着她现身,跟她聊一聊。看她到底想怎么样,这样按兵不动,对他们也实在没什么好处,太被动了。 钟庆丰思萦了一会儿,还是问出来:“江阿姨的死会不会也跟苏瑞他们有关?” 秦秋彦的太阳穴隐隐的跳动,只说:“还都不清楚,希望跟她没有关系。” 否则他不会放过苏瑞,会要她生不如死。 钟庆丰站起身:“我再去安排几个人手,保证万无一失。” 秦秋彦坐在那里想事情,没有说话。 孤寂的走廊上响起清脆的高跟鞋声,走到尽头,下楼后去了一间办公室。 男子今天值班,见女人进来,伸手抱住她。唇齿粘到她们脖颈上,温存不已。 被女人伸手推开。 “别碰我,你身上都是药味,刺鼻。” 程束就将白大褂脱下去,悻悻然:“你自己也是个医生,竟然这么长的时间还受不了消毒水的味道,真不知道你这个医生是怎么当的。” 苏瑞坐到办公室的椅子上,艳丽的蔻丹夹着一根烟点燃,吐云吞雾一口才说:“谁稀罕做这个。” 她从来就不看中这个职业,要是喜欢,早就做了。也不会搁浅那么多年以后再拾起。她喜欢时尚又流行的东西,类似珠宝那一种,闪闪发光的,才俱有诱惑力。 可是,她现在身份敏感。不适合那样张扬的工作,只能将自己暂时隐匿在这样乌烟瘴气的环境里,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妇科医生。 程束过来抽掉她手里的烟,告诉她;“女人要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苏瑞皱了下眉头;“你们男人抽就好?” 程束笑了笑,将烟掐灭。 只说:“不稀罕做这个,你喜欢做什么?” 苏瑞没答他,实在没有闲聊的心境。想起什么,几乎一瞬间萌生咬牙切齿的恨意:“今天江南顺利的生下一个女儿,你有什么感想?” 程束知道她想说什么,只道;“在这个时候做手脚不明智,不要说秦秋彦一直守在跟前,医生没有下手的机会。就算是有,花钱也很难买得通。生孩子这种事现在哪一家不是小心翼翼?不会有人愿意担那样的风险。而且,你也知道秦秋彦现在防备得紧。” 据他所知,现在医院里明着暗着都有秦秋彦的人。如果这个时候燥动,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苏瑞撑着脑袋,这些她都知道。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动手,只是心里窝着那一团火,看江南母女平安,倒有种要将人撕碎的冲动。 程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劝她:“今晚你又不值班,白天忙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 苏瑞没动弹,接着又点着一根烟。 半晌,抬起头,冷冷道:“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将其中一个给我弄到手。” 程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笑眯眯的抽出她手里的烟,自己抽了两口还给她。 哄骗似的说:“放心吧宝贝,回家休息吧,我今晚回不去,不要太想我。” 苏瑞这才拿上包走人了。 一路走得飞快,直接去了停车场。远远的借着那一点光,似乎看到一个人,但也仅是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感觉就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而她怔怔的看着,却几近痴迷。 只叹,他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变,只是比以前更成熟了。稳重,内敛,冷峻又不失格调,奢华的典雅。她远远的看着,就觉得是这样。只是不曾近距离的看过,将他的眉眼真正的看清楚,不知道是否真是以前的那个样子。 苏瑞靠到椅背上,心酸的想要掉眼泪,不知不觉泪眼婆娑。这样的感觉真跟做梦一样,梦里面看着那么一个人,隔着层层的雾气,隔着万水千山,竟没有一次看清过。 真想走近了,好好的看一看,伸手触碰他的眉眼轮廓。只怕真到了那个时候才越发感觉是在做梦,更会感动得泣不成声。 程束有的时候会问她:“你跟那个叫做秦秋彦的男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苏瑞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了。觉得最大的恨,莫过于他不爱她,却死心塌地不顾一切的爱着另外一个女人。 ------题外话------ 明天可能要很晚更哈~ (088)别再重蹈覆辙 秦秋彦回到病房时,江南还没有醒来。[.超多好看小说]他让钟庆丰和宋林爱先带秦凉回去休息,这里有他一个人守着就可以。 宋林爱不走。 “我在这里照顾江南吧,可比你们男人知道怎么照顾孕妇。” 秦秋彦说:“放心吧,我完全可以,其实也没什么事,晚上守着她,暖暖得吃奶。你明天再来替我的班。” 钟庆丰也觉得还是秦秋彦留在这里更稳妥,过来拉上宋林爱的手臂:“我们回去吧,秋彦什么做不来?何况是照顾自己的老婆。” 江南还睡着,几个人不敢太大声。 宋林爱想了想,带上秦凉一起离开。 才走到门口,秦秋彦叫住钟庆丰:“明天不用送秦凉去学校,让他跟着你。” 钟庆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放心吧。” 江南醒来的时候,病房内很安静。秦秋彦坐在沙发上,听到床上的动静,几步走过来。 “醒了?要不要喝水?” 江南摇摇头,看向秦暖:“暖暖没醒来找吃的?” 秦秋彦笑了声:“小家伙就知道睡……”正说着,只见秦暖睁开眼睛,眨巴了两下,小嘴巴瘪了瘪。秦秋彦马上去抱她,轻声说:“暖暖是不是饿了,要吃奶?” 江南一边把孩子接过来,一边很纳闷:“暖暖怎么这么安静?吃奶的次数也没有秦凉多,她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秦秋彦帮她把衣服的扣子解开,好笑:“怎么会不舒服,要是不舒服,早就哇哇大哭了,哪能睡得这么消停。小家伙睡觉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吃奶和咆哮。” 江南想一想也是,见秦暖本来瘪着嘴巴要哭了,一把奶头递进她的嘴里,哪里还顾得上掉眼泪,小嘴巴用力的吸起来。欢快得两只小手在空气里直扑腾,时不时发出“呜”的感叹,一副有奶吃有觉睡,简直生活大好的幸福模样。 看得江南直想笑:“看来真的不是不舒服,你看她吃的多开心。” 秦秋彦凑过来一起看,笑着问她:“你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除了吃就是睡?” 江南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她小的时候真的很省心,不像其他的小孩子那么能哭。只是觉特别多,吃饱了就想睡,眼皮时时刻刻都很沉,有的时候江爸爸抱着她出去玩,玩着玩着就在别人家里睡着了。 再大一些,跟江爸爸坐在沙发上听故事或者看电视,都能不知不觉睡过去。她的能睡简直远近驰名。 秦秋彦似笑非笑:“暖暖分明就是遗传了你的本事。” 江南瞪了他一眼:“那有什么不好,你不知道当年生秦凉时,他那个鬼灵精多累人,晚上吃几遍奶,我都困死了,他还不睡,要一直跟他说话陪他玩,你说他那么一大点儿,生下来还没有暖暖大呢,他能听懂什么啊。”然后问他:“莫非你小的时候也那样?” 秦秋彦俊眉挑了挑:“我小时候比暖暖还省心。” 江南讪笑:“骗鬼去吧。” 秦暖吃着吃着睡着了,缩在江南的怀里,小身板一下挺得很直,像在睡梦中伸懒腰呢。秦秋彦把她抱回到小床上。舍不得放下,就一直托在手掌心里,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回去。 “暖暖长得像你。” 江南把衣服拉好,借着灯光细细打量。 “眼睛有点儿像,其他地方也看不出什么啊。”想起来:“秦凉说她长得像猴子。” 这样一想,自己“噗嗤”一声笑起来。 秦秋彦曲指弹她的脑袋;“你笑什么?跟秦凉一个想法是不是?” 江南只说:“刚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怎么好看。” 秦秋彦板起脸:“躺下睡觉,别乱说话,暖暖哪里长得不好看了?我看着就很漂亮。” 明显说了他的宝贝女儿心里不痛快了。江南悻悻的躺到床上去。 “瞧你那心疼的样子吧,好像你生的似的。” “本来就是我生的。” 江南睡足了,这一会儿很有精神跟他抬扛。 “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 秦秋彦桃花眸子微微弯起:“虽然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不过是我种到你肚子里的,要是没有我,你的肚子里会长出孩子?” 江南阴阳怪气;“多么了不起……春天来了,我们秦总种下一颗种子,秋天到了,他收获了一个孩子。小本经营,就有大收获,秦总你还真会做买卖。” 秦秋彦被她给气着了。扯着被子一下盖过她的头顶;“快睡觉吧,一会儿暖暖要吃奶,睡不足不要跟我抱怨。” 本来秦秋彦跟江南贫起来是很贫的,他那张嘴,真跟她叫起板来,简直让她没有回旋的余地。今晚却不跟她瞎扯,似乎不太想说话。 告诉她早点儿睡,本来今天折腾了那么久,还要短间隔的喂孩子,秦秋彦怕她累坏了,身体吃不消。 “从现在开始,你只管给孩子喂奶,其他的事我来管。” 江南问他:“你不睡?” 秦秋彦只说:“我还不困,你先睡吧。我看着暖暖。” 江南告诉他:“不用那么紧张,让她睡着,要是饿了,她会哭着叫我。” 秦秋彦感叹:“原来你就是这么历练我儿子跟你要口粮的。难怪秦凉小的时候不安份,他要是太安份了,你这个当妈的,还不饿死他。”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小孩子只要有任何需求,都会哇哇大哭,不用虐待就会这样。”然后感叹:“所向披靡的秦总毕竟还是年轻,带孩子是外行。” 秦秋彦可不当笑话听,伸手抚她的额头,动作很轻很慢。 “我知道你受过很多苦,我一定会慢慢的补偿你,再也不让你受那些罪了。” 江南怔了下,笑起来:“干嘛那么认真,没看出来我是在跟你说笑么。” 觉得秦秋彦怪怪的,再三问他:“你真不睡?” 秦秋彦摇了摇头:“不睡,你快睡吧。”她便先睡了。 纪梦溪一早听说江南生孩子了,本来要去上班的,车子开到半路,又转了方向直奔医院去了。 每次都像是一场惊魂,听说女人生孩子宛如重生,很恐怖的一件事。 江南这两次生孩子他都没有等在当场,总是后知后觉的听到,可是想一想,竟也心惊肉跳。 给单位的同事打电话,请了半天的假,只说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了。 真觉得哪里不太舒服,一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捶了两下胸口,有胸闷气短的感觉。 是宋林爱给他打的电话,昨天s城的几个朋友都通知到了。想一想,纪梦溪近在z城,反倒没有通知他,隐隐觉得纪梦溪这样也挺心疼人的。睡了一觉起来,首当其冲给纪梦溪打电话。顺便替江南向他索要红包。 “纪法官,你没有成家,有些规矩你可能不懂,生孩子也是要随份子的。” 纪梦溪握着电话愣了下,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只顺着宋林爱的话说。 “行,包个大的。” 挂掉电话,才渐渐的有所反应。江南的孩子生了,秦秋彦的第二个孩子……成年累月,日复一日,他们的交集越来越多,牵扯也越来越多。如今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缘分,纠葛已然这样深,真的是要一辈子分不开的。 秦秋彦没想到他来的这么早。 纪梦溪一进来,扯出薄笑;“恭喜啊,听说生了个千金,临时决定过来的,没来得及包红包,日后补上。” 秦秋彦有些得意:“是个小美女,你可以过来看一看。” 纪梦溪看到秦暖后,皱了下眉头,竟像秦凉那样。 问秦秋彦:“你什么时候对女人的要求变低了?” 秦秋彦淡淡说:“一直就没有高过。”折了下眉头:“不过,哪个要是说我女儿长的不漂亮,我真的会把他从病房里赶出去。” 纪梦溪只说:“这样的老婆,生出这样的孩子,能看出尽力了。” 一句一句皆是讽刺,江南坐在病床上,搞不明白这一大早她招谁惹谁了,真是躺着也中枪,分明都是冲着她来的。 质问:“纪梦溪,你是来踢馆子的吧?” 秦秋彦慢条斯理:“你产妇,别跟着搅合,动气对我宝贝的口粮不好。”他已经过来叫上纪梦溪:“我们出去说话。” 纪梦溪扯动嘴角:“还真将我赶出去了。” 秦秋彦去哪里都很谨慎,一从病房里出来,就给宋林爱打电话。 “过来替我盯一下,我要出去办点儿事。” 宋林爱在那一端哇哇的说:“别催啊,再有个三两分钟就到了。” 果然,不多时见她从走廊一边呼呼的跑过来,踩着几寸的高跟鞋,将钟庆丰和秦凉都甩在了后头。 秦秋彦用眼神示意纪梦溪;“出去聊。” 纪梦溪跟秦秋彦过招或是聊天的时候从来都不费力,长袖善舞,哪个不是知头醒尾?三言两语就能将话说尽,然后留下无尽的思考,再慢慢体味。 一出来,他便问:“想问我苏瑞的事?” 秦秋彦没看他,目视太阳升起的那个方向,晨光中一脸平和。淡淡说:“苏瑞马上就会找上你,她已经盯你多时了。” 纪梦溪说:“料想到了。”或许正是在等她,只等她找上门来面对面。有的时候躲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必须要正面对抗或者干脆出招,才不会受制于人。 秦秋彦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如果她一旦找上你,就说明你把她逼急了。别以为是恩情,那些事会变成她威胁你的砝码,到时候你的境遇会很尴尬。” 纪梦溪点着一根烟,没问他抽不抽,点着后,才说:“我知道。这些事情我早想过,不过就算真陷入那个境地,也是我应得的。我总要为自己当年欠下的买帐。而且我想好了,早晚躲不过,就算这一次躲过去,总有一天苏瑞还是会找上门来。她肯定想找一个线人或者一张王牌,在苏瑞看来,我可能是个不错的人选。” 秦秋彦淡淡的笑了声。 他想的倒很清,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正面出击有的时候的确比被动迎战好得多,在苏瑞看来,只怕真的没有比纪梦溪更好的人选。 公信力强,家庭背景雄厚,个人资质得天独厚。如果他肯受制于苏瑞,跟她合作,便不愁苏瑞以后的营生乘风破浪。 这样一想,苏瑞会找上来是必然。 秦秋彦不能干涉一个人的信仰,他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底线不能打破。纪梦溪肯定也有。所以能做的,只是提醒他,有些防范还是要自己做。 “不要被拖下水,沾上这条道会很麻烦。我会想办法解决,该还给你的,我一分都不会少。” 纪梦溪抬眸看向他:“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你现在的身份敏感,花那么大的本钱才从泥潭里拔出来,就不要再跳下去。你会怎样,我不管。但是,不要再辜负江南,我想她再承受不起一个五年了。我早已经说过,当年我所做的,只是为了江南。” 那些好不容易换来的,他希望时至今日,秦秋彦能为江南好好的守住。他知道,有些东西除了秦秋彦,别人给不了她。 秦秋彦冷冷的笑,俊颜上一层俏丽的光,眼底却殊无笑意。 他从这泥潭中拔出来的确不易,死都不想再沾染。可是,如果苏瑞已经盯上他,总会想方设法的再将他拉回去。 ------题外话------ 宝们,实在对不起,预料到今天很忙,果然忙疯了,传得实在太晚太少了,抱歉~ (089)别叫暖暖猴子 “你的信仰我不想打破,如果牵涉黑帮的案子你觉得是你工作上非做不可的事,我不多说。只是劝你,如果不敬而远之,会有你难以料想的麻烦事。” 秦秋彦转身要走。 被纪梦溪一下唤住,没看他,低头抽手里的烟。然后问他:“如果我不正面出击,你打算怎么办?迎战将苏瑞解决掉?” 秦秋彦只是说:“我会捍卫我的家人。” 纪梦溪告诉他:“与其劝说我安份一点儿,这一回不如你老实一点儿。我们的立场差太多,你们解决恩怨的手段是把双刃剑,就算胜出的一方也讨不到半点儿便宜,别再让公方重新盯上你,否则你的日子会比以前更加的暗无天日。可是我不一样……”他抬起头,淡然而坚定的说:“就算我因此死掉,那也是因公殉职。” 说出去要伟大很多,祖国会嘉赏,人民会悼念。 他半玩味,半认真的说:“这就是我的优越性,在这一点上,你永远胜不过我。总算有那么一点,我比你强大。” 秦秋彦最后终究没有按捺住,还是点着了一根烟,夹在指间慢慢的抽。 他可没想过让谁来替他平息这场战争,褒奖有什么用,比起活着,那些都是过眼云烟。如果人连命都没有了,有再多珍惜的东西,都是场诀别。 医院的走廊上,秦凉很郑重其事的跟钟庆丰谈一场交易。 “钟伯伯,你要是能将爱爱阿姨手机里的视频删掉,我愿意答应你任何要求。” 钟庆丰想了一下:“可是,我实在没有什么事想要你去办,也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别人帮我实现。” 秦凉头疼。 “那你就任爱爱阿姨那样毁我的形象么?” 钟庆丰告诉他:“她没有要毁你的形象,那段视频我也看了,事实上它真的很可爱。她完全是因为喜欢,才想要保存下来的。” 秦凉眼角抽搐:“我不要什么可爱。你帮我删掉它,她要是喜欢小孩子,可以去拍那只猴子么。” 钟庆丰纠正他:“什么猴子,暖暖是你妹妹,你怎么还没有接受暖暖?” “我接受她,只不过,她长得实在太丑了……”接着又问:“钟伯伯,你到底肯不肯帮我?” 他很少拿星星眼看人,钟庆丰知道秦凉要面子要形象。那么一段视频被几个女人夺走相告,简直是要他的命。 “好吧,我趁她睡觉的时候帮你删掉。” 秦凉刚想笑开颜,听钟庆丰又说;“不过,她传过去一份给钟笑了,你要是想彻底毁尸灭迹,可能还要再想想办法。”秦凉一个欢喜的表情尤未做完,彻底绝望起来。 他真的搞不定钟笑的,那个女人,就算他威逼利诱,让她将手机中的删除了,保不准她在别的地方还有无数个备份,用一生这样漫长的时间来威胁他。 钟庆丰看秦凉这样绝望,终究不太忍心。 “你去求求离正扬吧,看他肯不肯帮你。” 秦凉耷拉着脑袋;“那个妻管严……” 等秦秋彦再回来,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 宋林爱很吃惊:“不在这里多住两天,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秦秋彦说:“家里条件更好,住着比医院舒服,而且医师,看护,我都安排好了,就算住在家里也不会有问题。” 这倒是真的,医院的vip病房条件再好,跟家里也没法比。怎么都是医院,心理上有差,生活质量远远不如家里。 而且秦秋彦说了,回家吃的会更合江南的口味,他一段时间不会去上班,每天精心料理江南的生活,直到孩子出满月。 宋林爱被说服,动作很快,赶紧帮江南收拾东西。 钟庆丰问:“车安排好了?” 秦秋彦说:“我已经给司机打了电话,马上就过来。” 秦凉借着别人说话的空,过来看一眼秦暖。有惊人发现,指着小家伙大嗓门的说:“不好了,猴子尿了。” 江南一时间没反应,抬头叫秦秋彦:“快给猴子换尿不湿。” 秦秋彦眉头蹙起来,照着江南和秦凉的脑袋一人一下子,毫不手软。 “叫谁猴子呢?给暖暖起绰号像话么?你们两个哪个生出来的时候不这样?” 江南咬掉舌头。 秦凉在一旁讷讷:“我生出来的时候就不这样。”据说比一般孩子水嫩,否则他也不会长成这样。 秦秋彦侧过首告诉他:“你长成那样是借了我的光,别说暖暖长得丑,就算是那样,也是江南害的。” 江南瞪直了眼睛:“关我什么事?” “不是你生出来的?” 江南哑言了一会儿,强词夺理:“就算我生出来的,总不能我既要给她生命,又要保证她倾国倾吧?你们男人不要太得寸进尺,你要有本事保证质量好,外形又美观,那你来生啊。” 秦秋彦本来心思浓重,回病房跟江南这么一争论,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本来在忙活着给秦暖换尿不湿,江南就在那边喋喋不休,大肆叫苦。 秦暖这个刚一出生,就很不幸被定义成猴子的家伙反倒一脸开怀,被秦秋彦托着小屁股很舒服,握紧小拳头连伸了几个懒腰。打着哈欠看热闹。那一双大眼睛可比秦凉那一双桃花眸子水灵多了,黑白分明的一双剪水双瞳,就不信长大之后会不是个美人坯子。 秦凉伸手捏她的大腿肉,讷讷:“脑子没有多少,看着肉倒是不少。” 秦秋彦拍他的手;“往哪儿摸呢,拿开。” 秦暖张着小嘴呜呜哇哇,大眼睛溜溜的打着转。 宋林爱笑起来:“暖暖这小家伙脾气倒像是不错,估计要跟江南一样大大咧咧的。这样说她都不生气……” 钟庆丰还算个理智人,提醒宋林爱:“暖暖不过才出生两天。” 这个时候就能被气翻天,像话么? 回家的时候,秦秋彦一步路都不让江南走,上下车由他抱着。听说刚生过孩子的女人身体很蹊跷,有的时候一个地方不对劲,真的会终生落下毛病。生秦凉的时候他不在身边,想保护照顾她都没有办法,这一次却一点儿都不想马虎。 苏瑞推门进来的时候,办公室中没有别人。 脸色阴沉得很明显,问他:“你昨晚给我做的承诺呢?” 程束才看完病人回来,而且昨晚值班,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点儿疲惫。见苏瑞咄咄逼问,还是和颜悦色的哄她。 “不是我不给你办,是现实告诉我们真的没有机会。防守太严密了,一点儿机会都没有。病房里一刻都没离开过人,而且这周围有多少他们的人也不知道。他们认得我,而我又不是相关科室的医生,这个时候出面,你不觉得太鲁莽了么,分明是在暴露身份。” 苏瑞叹口气,有些无力的靠到办公桌上。 就算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身份也已经暴露了。秦秋彦分明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了,否则他不会有这样无懈可击的防守。 她多了解那个男人啊,包括他的战略战术。她昨晚整夜未眠,甚至想,如果最后,她真的将他珍重的人一个一个赶尽杀绝了,他是不是会让她生不如死? 连个干脆都不会给她,会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痛苦一辈子。 她明知道招惹他没什么好,却仍旧跟疯了似的,像一只飞蛾,不顾一切的想去扑火。因为她知道,无论秦秋彦多强大,这一次他却讨不到什么便宜。他有多薄弱,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 那些七寸和软肋只等着她去掐,到时候秦秋彦就会像一只玩偶,任由她怎么扯动手里的线。 到时候一招一式,都将是她喜欢的样子。每每想到这里,苏瑞全身的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兴奋的张大,那是种彻底癫狂的感觉。 程束见她不怒反笑,过来扣紧她的下巴:“你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想到秦秋彦那个男人了?” 苏瑞当即敛了笑,皱紧眉头,拔开他的手。 “你开什么玩笑。” 程束便问她:“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苏瑞怔了下,只是问:“你爱一个人,会一心想置他于死地?” 程束反问:“为什么不会?有的时候就因为爱,才想置一个人于死地。” 苏瑞站起身,不想跟他说下去。只道:“你这个疯子。” 程束伸手拉住她,有些阴冷的说:“苏瑞,你最好是恨他,想置他于死地……你知道的,我爱你呢。” 苏瑞倒有些烦了,一下甩开他的手。 “我今天有事,要请假先走。” “晚上去我那里。” “看看再说吧。”走出几步又回头,有些警告意味:“程束,你知道我什么性格,如果一个人粘太紧了,我真的会烦。” 程束笑起来:“说什么傻话呢,不是有事,还不快走。假我会帮你请。” 纪梦溪从医院出来之后没有直接回中院,请了一上午的假,不想立刻回去。找了家咖啡厅坐下来,很久没这么悠闲过了。甚至不记得多久没坐在咖啡厅里安安静静的喝一杯拿铁,这种时光对他来说竟然奢侈起来。 法官的生活很单调乏味,平时事情多而杂,说不准哪一个休息日就要加班,就算不加班,也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做。即便是休息,觉得太累了,比起坐在咖啡厅里喝点儿东西,不如窝在家里补一觉更实惠。 临街的一家店,坐在窗边能看到街面上的人来人往。隔着一扇窗,就跟按了静音键一样。一切都显得很平和,那一种缓慢直渗透进心里去。世界忽然不喧闹也不吵杂,有片刻的安逸。 让他想起异国的生活,那时候人在国外,倒时不时像这样。好多这种临街的店面,阳光灼热的午后,入目金灿灿的一片光。耳边播放着优雅的旋律,最常想到的就是能和一个人悠然老去。 那时候儿女情长想的多一些,也羡慕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儒雅安逸。 可是,都没有,很多时候很多事,不过是自己头脑中胡乱的涂鸦。 到现在,还不是一个人,没日没夜的为工作奔波,风花雪月俨然成了别人的事。 纪梦溪压了一口咖啡,思考一些事情。 如今手上的案子还是很有进展,抽丝剥茧,得到的证据越来越多。再繁琐的事情在他看来也是有头绪的。哪怕是一团乱麻,一旦找到那个头,顺着扯下去,就不愁有拆开缕顺的一天。 不过秦秋彦告诉他,他这样是在自找麻烦,很可能被拖下水。 他不是个鲁莽行事的人,凡事三思而后行,这是他一惯的作风。 就连最坏的打算他都想过,再悲惨,也比秦秋彦出来了结这一切好。 他想不出他能用什么法子,以暴制暴?这样无疑又回到原点上,在他看来是不可取的。 喝了两杯咖啡,起身离开。 才到中院,便有同事告诉他,说之前来了人找他。让传话给他,说是老朋友了,一说他便会知道。 纪梦溪听罢,蓦然想起一个人。 苏瑞! 问同事:“留下联系方式了?” “给我写了个电话号码,我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 纪梦溪回到办公室,果然看到一张记得电话号码的纸。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把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筒里。打一上班就开始忙活,一直到下班,才松口气,电话没打一个。 下班后直接回家,从停车场出来,远远看到一个女人。 这些年过去了,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跟当年一样光鲜靓丽,穿戴都很时髦。 纪梦溪连一点儿惊讶都没有,倒像是刻意在等她。走过去,面色平静。 “苏小姐还是老样子,想吃点儿什么?” 苏瑞摘掉墨镜,偏首笑起来。明明是她找上门来的,主人见怪不怪,她反倒怔了一怔。这感觉跟当年相亲时的感觉有点儿像,越发觉得纪梦溪是个不凡的人。 “吃川菜吧,辣的东西容易下饭。” 纪梦溪挑挑眉,提醒她:“容易入口不假,也真容易上火,到时候长了一脸豆豆,估计会影响美观,不舒服的是自己。” 苏瑞别样的笑起来:“我能吃得下,就有本事消化掉。这个一劳纪法官操心。” 纪梦溪看她一眼,只说:“有这样的魄力也是本事。” (090)猴子子你赢了 菜馆的包间里,面积不是很大,却典雅舒适。(.无弹窗广告)这样清静的环境正适合两个人闲聊。 苏瑞盈盈的笑着,真跟老朋友叙旧那般:“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纪梦溪挑挑眉:“如你所见,还是个资质平平的法官,没什么起色。” “那是你没有野心,否则以你的本事,肯定不至于如此,再说,你这样不是也很好。” 纪梦溪笑了声:“我什么本事?倒不介意别人说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公子哥。哪有男人没有野心的,是真的没本事。” 苏瑞又问他:“结婚了吗?” “没有,没遇着合适的。”放下茶杯:“你呢?成家了,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没人娶呢,真是没办法。” 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速度还是很快。 纪梦溪停顿了一下,等侍者出去,才说:“只有讨不到老婆的男人,怎么会有嫁不出去的女人,是你太挑了。青年才俊就很好了,当王妃不一定好,很辛苦。” 苏瑞被他逗笑:“你还真抬举我,谁说我的眼光高到非嫁给国王不可了,要真有青年才俊肯娶,我早就嫁了。主要就是没有那么一个人,所以才蹉跎至今。”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些家常,其他的事情倒是一概没说。 苏瑞不说,纪梦溪自然不会提。一顿饭吃下来四平八稳,真跟老朋友会餐一样。 出来的时候,苏瑞要付帐,被纪梦溪拦下:“买单是男人应尽的义务。” 苏瑞打笑:“就你这样的男人竟然没有女朋友,真让人不可思议。” 纪梦溪蹙了下眉头,表示惆怅:“是吧,我也纳闷,怎么会这么没有女人缘。” “要不要考虑我?” 纪梦溪风流倜傥的回以一笑:“还真不敢考虑,太漂亮了,只怕我这样木讷的人驾驭不了。” 苏瑞颌首想了下:“你还真是有始有终啊,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拒绝我的台词就是这个。” “相亲那次?” 苏瑞点点头:“可不是,那时候你也是没看上我,就打算用这样的借口敷衍家里人。” 纪梦溪恍然:“还真是。不过这算不得什么借口,是真的。”问她:“住哪里?方不方便我送你?” 苏瑞表示过谢意,只说:“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开车来的。” 两个人就此道别。 开车回去的路上,纪梦溪还真有几分不可思议。不相信苏瑞找上来,只是单纯的想跟他叙旧。别说两个人没有交情,就算有那么一点儿,随着两个身份的不为分化,也早变得敏感起来。 但是,苏瑞竟能和颜悦色的跟他只谈风月不谈风雨。 看来这些年过去,她的本事真的见长了。 苏瑞有几个住处,说不定哪一时会去哪里。除了那一个固定的,其他几个地方连程束也不知道。 她对他始终留有防备,起码不会真的向他交实底。她对他起初是有那么一点儿好感,喜欢谈不上。她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打掩护,况且程束于她而言不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所以男女朋友的关系她还是乐意保持的。 接到程束的电话之后,直接去他那里。 程束下班就回来了。 没有吃饭,一直等她。听苏瑞进门说已经吃过了,忽然也变得没有胃口。问她:“跟谁一起吃的?” 苏瑞只说:“一个朋友。” 认识她这么久,不知道她在这里有什么朋友。 程束有些怀疑是秦秋彦,问出来:“是秦秋彦?” 苏瑞冷笑:“你觉得我跟他是那种可以心平气和坐到一张桌子前吃饭的朋友么?如果一个人要杀你全家,你还能跟她以朋友相称一起吃饭?” 这样一说,分明就不是了。可是程束想不出还有其他,想再追问。 苏瑞侧首看过来:“别问了,我有点儿累。” 她先去洗澡了。 程束去阳台上抽烟,接连抽了几根,再出来,一身的烟味。 苏瑞裹着浴巾出来,跟他离开一段距离坐。 程束心头有些无名火,所以说起话来较往常冲。 “你们黑帮做事不是素来果断,既然你那么恨秦秋彦,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了。我想,你们做这种事应该轻而易举的吧?” 苏瑞眯起眸子,对他愚昧的说话方式表示不可思议。 “程束,亏你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有王法的么?越是我们这种人,越发身份敏感,行事才得低调。而且公方已经盯上我了,甚至可以说,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我们的窥视。我一直在避风头,到现在浪头不过才过去。你觉得我顶风向上,公然跟国家对着干,有什么好处?而不是在触自己的霉头?” 实在觉得烦躁,怎么看他都不顺眼起来。一把扯掉头上的毛巾,任水滴滴的往下淌。她回房间换衣服。 “我今晚回家住。” 程束慌了手脚,过来抱住她:“苏瑞,别走,是我不好,今天说话不用脑子。我不过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做医生的本来就很干净,很多都有洁癖,程束也是。以前苏瑞比较喜欢他身上干净的气质,现在也觉得不耐烦起来。 挣开他:“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今晚跟纪梦溪碰这一面却什么都没有说,其实苏瑞的心里并非表现上这样平静,感觉心烦意乱的。 如今公方对他们的彻查再度紧锣密鼓起来,到处都是凶险的气息。苏瑞知道纪梦溪参与其中,或许正是因为有他的参与,所以盘查的力度才深入骨髓起来。 她想跟纪梦溪好好谈,但是还没找到很好的切入点。逼不得已,不想跟纪梦溪撕破脸。除非他很不识抬举。 毕竟纪梦溪对苏家也算有恩,否则当年苏老爷子非得死在狱中,多惨。而且她真的很看好纪梦溪,就那么打碎他不免觉得可惜。 她有自己的心眼,道上混了这么久,再不是白纸一样浅显易懂。转了几条街才回到住处,就算有尾巴,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跟上来。 然后联系手下人,到她的别墅有事商量。 到底是跟丢了,那人给秦秋彦打来电话的时候。 秦秋彦并没有动怒,道上混的本来警惕性就要比一般人高,当年他也是这样。何况苏瑞,现在是那一股力量的老大,更加不会掉以轻心。 而且她一定预料到他已经派人盯上她。 只问他:“跟丢之前苏瑞做什么了?” 男人说:“去见了纪法官,两人一起吃在川菜馆吃的饭。而且苏瑞去了程束那里,不到一个小时就出来了。” 秦秋彦没再说其他,告诉他们:“明天接着跟。” 挂断电话后上楼,之前接到短信,说调查苏瑞的资料已经传输过来了。 他到书房里去看,难怪以苏瑞的名义在医院中查不到。她没用自己的名字,拿着苏瑞的照片去核对,发现换了姓,成了张瑞。 早两年就在这里工作了,如此看来在医院里遇上只是巧合,她一早做医生,只是给自己的身份打掩护。辗转纠葛只是逃不掉,不是天意是什么。 秦秋彦靠到椅背上,或许该找苏瑞谈一谈,左右遇上了。 书房门打开,秦凉一脸无可奈何:“你去看一下,那只……哦,秦暖,好像又尿了。” 秦秋彦合上电脑,马上回房间里看。 真的又尿了,秦秋彦拿来尿不湿帮她换,好脾气的笑着;“宝贝儿,爸爸不是才给你换过。” 秦凉站得老远,捏着鼻子。 提醒秦凉:“那个有必要尿湿一次就换?” 秦秋彦眯起眸子;“要是你尿了裤子,一天不给你换,你会舒服?” 对于这个比喻,让秦凉冷了脸。 “我没尿过裤子。” 他有些讪讪的,不想跟秦秋彦硬碰硬,自动退出门去。 江南还在床上睡着,没什么事做,除了喂奶就是睡觉。而且觉这个东西很神奇,简直越睡越有。 秦秋彦不去叫醒她,这一会儿看秦暖很精神,抱起她到客厅里。 秦暖躺了这么长时间,忽然被秦秋彦抱在怀里,觉得神清气爽,两只小胳膊肆意的伸展着,连小身体都绷直了,像样子就跟大人伸懒腰时一模一样。 秦凉见秦秋彦抱着那只猴子下来了,就有些坐不住。 “爸爸,你把她抱下来干什么?不怕受风。” 秦秋彦问他:“哪里来的风?” 其实秦暖在渐渐的舒展,样子明显一天比一天好看。秦秋彦倒不觉得秦暖哪里像猴子,要被秦凉这样嫌弃。 秦凉没心情看电视了,觉得秦暖所到之处,连空气都不新鲜了。 问秦秋彦:“爸爸,她什么时候才可以去卫生间大小便?” “秦凉,你对妹妹太苛刻了。” “我也是想让她年少有成。” “你小的时候也这样,而且江南说你小的时候没有暖暖听话,哭的次数比她多,吃的次数也比她多,连奶奶都拿你没办法。” 秦凉实在不敢相信那个不省心的东西是自己。 只以为秦秋彦是在袒护秦暖,才刻意编那些话来诽谤他。 可秦秋彦明确告诉他:“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不要你不相信。信不信我找出蛛丝马迹来让你心服口服?” 秦凉当即面色沉重:“爸爸,你不能那么对我。” 秦秋彦只说:“你更不能这样对妹妹。” 秦凉站起身:“好吧,你们赢了,这个客厅归她了。我回房间去看一会儿书。”他走出几步,又回头:“为什么这几天不让我去学校了?” “你不是说老师教的那些东西你都会?” 秦凉点点头:“那倒是。” 没想到钟笑会过来,而且是带着行李回来的。一进门就说:“我打算在这里住几天,可以照顾江南和秦凉。秦秋彦,你不用太感激我。” 秦秋彦操手看着她,说话像吐钉子,狠死了。 “我压根就没想感激你,也没打算留宿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钟笑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怎么当爸爸的人了,还是这么没品没德的。” 秦秋彦慢条斯理的笑了声:“暖暖出生之前,我本来也是当爸的人,你觉得我该有什么变化?” 钟笑恍然:“忘记秦凉这事了。” 不管秦秋彦怎么下逐客令,钟笑根本不当一回事,把行李箱往客厅里一放。去楼上看孩子。 看江南醒着呢,跟她打过招呼,指了指小床。 “我先看看孩子。”看到秦暖后欣喜的叫起来:“哇,小家伙长得这么可爱,你看她这双眼睛长的,多大多亮啊。” 秦凉不知何时晃进来的,冷冷说:“笑笑,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这虚伪的毛病。” 钟笑接二连三的倍受打击,不过进门这短短几分钟的事。幸好她心里素质强大,不至于抑郁而终。 “不是我虚伪,是你和你爸爸什么时候能改一改那尖酸刻薄的毛病,那才叫阿弥陀佛。” 本来挺想秦凉,现在不想搭理他。反正没打算今天就走,到床边坐。 “我跟离正扬说好了,来这里照顾你几天,这样秦秋彦想上班也不会耽误他。” 江南很不好意思:“这样多麻烦你啊,其实不用你刻意跑过来。爱爱每天都会来,而且秦秋彦也不打算现在去上班,你还是回去吧。” 钟笑说:“不碍事。我嫂子来了更好,咱们三个要是闲了,还可以斗地主。听说坐月子很痛苦的,跟软禁没什么区别。”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秦凉蹭啊蹭的,迂回到秦暖床边。想仔细的看一下小猴子,也许看顺眼了,发现其实她也没有那么丑。脸很小,下巴尖尖的,皮肤也很白,由其那一双大眼睛实在讨喜,又亮又大,星子一般。 钟笑一扭头看到了,出声说:“秦凉,你干嘛呢?别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对暖暖下黑手。” 秦凉抬起头瞪她:“搞搞清楚,这是我们家的猴崽子。” 轮着得他下黑手么。 秦秋彦伸手指他:“什么猴崽子?她是猴子,你是什么?” 要想办法治治他,否则暖暖这绰号算是被租下了。 钟笑把这里当自己家,没人招呼也能相处自如。提着行李去客房,就这样安家落户了。就算宋林爱打来电话让她去那边住,她也不愿意。只说:“在哪里住不一样。” 甚至会进来张罗:“晚上你们想吃什么?” 秦凉讷讷:“嫁入豪门,做了有钱人家的少奶奶,还是改不了煮饭婆的命运,你说她这点儿出息。” 钟笑指着他:“秦凉,晚饭你别吃了。” “我在长身体。” “爱长不长,长成小萝卜头谁管。”于是问江南:“江南,你想吃什么?” 江南笑笑:“吃什么都好,我不挑食。” 钟笑看了一眼秦秋彦,他坐在床边看书,修指一页一页的翻着。便没问他,有得吃就不错了,瞧他之前那个迎客之道,简直天理难容。 晚饭时间实在太热闹了,没想到钟庆丰和宋林爱也过来了。 秦秋彦和钟庆丰去书房里说话。 将门关紧之后,秦秋彦说:“我打算去见一下程束。” 钟庆丰问他:“你说的那个跟苏瑞有关的男人?” 秦秋彦点点头:“我查过了,他和苏瑞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也是我妈的主治医生。” 钟庆丰将眼眸眯紧,知道他说的是江妈妈。 “你觉得江阿姨的死有问题?” 之前不觉得,现在却没办不觉得。否则一切不是太赶巧了么,明明已经要出院了,最后却发生那样的事。 钟庆丰还是劝他:“这个时候最好别轻举妄动,就算是程束做的,现在也不能动手。静观其变,看看苏瑞到底想怎样。你总不能把程束杀了,但如果不能把事情做绝,就不要轻易招惹。你自己现在什么身份你该知道,引来其他各方的注意,都是自讨无趣。” 秦秋彦到现在没有动,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钟庆丰提议:“与其现在去见程束那种小角色,不如去找苏瑞。他不过就是一个附属品,等摆平了苏瑞,你觉得他还有残喘的余地么?” 按理说这一点秦秋彦一定想得到,只是江妈妈的死让他意难平,想来这一会儿撕碎程束的心都有了,如果那事真的跟他有关。 秦秋彦这些天很不宁,江爸爸的死已经在他的心里扣上枷锁了。如果江妈妈也是因此遭遇不测,对他将是怎样的鞭笞。 所以钟庆丰才会告诉他,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冲动。 钟笑做起家务来很有一套,没父没母的孩子就是这样,养成独立的好习惯。 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宋林爱想帮忙也不用。 告诉她:“你去跟江南聊天吧。” 宋林爱转身要走,忽然一阵干呕,奔洗手间冲去。 钟笑举着铲子跟进来:“嫂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宋林爱干呕了好一会,吐不出什么东西。 没说话,对着镜子一阵顿悟。连自己都惊诧:“我可能是怀孕了。” 这些天只顾着忙活江南生孩子的事了,现在一想,似乎生理期不准,超过几天了。 钟笑张圆了嘴巴,半晌,叫起来:“啊,真的?太好了,我哥岂不是要当爸爸了……” 秦凉听到尖叫走过来,看钟笑手里的家什,问她:“你炒菜炒到这里来了?” 钟笑嗔怪:“你懂什么。”马上上楼去跟钟庆丰报告好消息,说宋林爱怀孕了。 宋林爱想拉她,却没能拦住。 所有人都知道宋林爱怀孕了。 只钟庆丰一个人反应不得,他有些不可思议,明明措施做得很好,这件事上他没有粗心大意。况且不是年少无知的毛头小子,上来一阵把持不住,就疏忽了。 宋林爱脸红了一阵,把他拖下楼,才说:“你那是什么表情?怕孩子不是你的?我想给你生个孩子,就把那些东西都戳破了。”见他由惊怔变得欢喜,却仍旧想要板着脸的木讷模样,笑了声:“是江南给我出的主意。” 吃饭的时候秦秋彦还问:“你不是说不打算要孩子?” 钟庆丰只说:“你老婆给出的主意,想不怀上能行么?” 秦秋彦侧首看过来,眯了眯眼:“你被算计了?” 纪梦溪那边快马加鞭,表面已经结案,判刑的判刑,释放的释放。暗中却组成工作组,一切有序不稳的进行着。 只在苏瑞出手之前,让一切有个了断。 纪梦溪想了想,还是决定给秦秋彦打一通电话。 只说:“既然薄南风已经不在了,这些事跟你秦秋彦也没有什么关系。保护好你的才婆孩子就好,其他的没什么需要你插手,如果你犯法了,法律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秋彦隐隐能猜到几分,问他:“你们安插了线人?” 否则想揪出一条有力的罪证,不会那么容易。 纪梦溪默然不语。 秦秋彦便不再多问,知道他们也有他们的规矩。 可他想好了,当年欠了纪梦溪一回,就不能再欠他更多。 而且就算他们抓到罪证,苏瑞也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她是冲着他来的,怎会摆一摆手说罢。 夜幕降临,苏瑞驾车回来。在停车场抽了一根烟,手里的电话震了几次,看电来显示没有接,顺手扔到一边去。 时至今日,程束让人这样烦。 隔着袅袅烟雾,看到一个人,蓦然愣住。直到烟火烧上来,烫到手指,才恍若回神。看他西装革履的立在那里,没有打领带,黑色衬衣闲散的开着两颗扣子。原来真的不同了,气度比以前更加不凡,那样干净儒雅,像黑暗中熠熠发光的一颗黑珍珠。 她已经要哭了,低下头掐灭手里的烟,眼眶涨满水汽,紧紧的吸着鼻子。良久,抬起头朝他走过去。 这么长时间,他没有动,就一动不动的等在那里。 苏瑞终于确定不是梦,他是刻意来找她的,终于找上她了…… 仿佛等了很久,这样的场景经历很多次,可是如梦初醒时一切就都散了。 只有这一次是挥之不去的,真实入骨。苏瑞走近来,压抑着一伸手抹上去的冲动。抚着他的五官轮廓,感受是真是假。 到底没有伸出手来,盯着他,哧哧的笑出声:“都说姜是老的辣,最后我爸爸还是败在了你的手上。你真是了不起,当年我救你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 秦秋彦盯紧她,淡淡说:“当年遇见你的时候也没想过你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苏瑞厉色起来:“我现在什么样子?” 秦秋彦偏首冷笑;“你每天都不照镜子的么?我以为你会对着魔镜每天发问一次,不想,你是不照镜子的。” 苏瑞真的再难笑出来,在他眼中她竟跟《白雪公主》里的皇后一样恶毒。 “是啊,我现在就是巫婆,所以才能法力无边。你信不信,到现在连你秦秋彦都要受制于我。我爸爸败在你手上,可我却不会。” 秦秋彦淡淡的眯起眸子,告诉她:“苏瑞,如果我秦秋彦是见不得光的,你也是,要知道你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我们都可能面临一个相同的结果……”他声音放轻,一字一句:“乱箭穿心。” 苏瑞颤了下,知道他的威胁不是空穴来风。他的身份如假包换,畏惧公方,实则她也怕。 如今她本身就代表着暗黑势力,底牌不能揭,否则也是死路一条。就算当年劫狱那一条,就足以要她的命。所以,她也是隐匿身份才敢光天化日。 神色一阵变迁,最后狂妄的笑起来。 “你错了,我们不一样。我没有家人,就算是死,也是了无牵挂。如果能拉着你这个垫背的,比什么都好。但是你不一样,你有老婆,还有孩子。而且还是两个……”她走近来,亦是一字一句:“薄南风,我知道你现在特别想杀了我,你也完全有能力杀死我。可是我建议你别轻举妄动呢。除非你不在乎家人的生死,那么你就来吧。” 秦秋彦如何会不在乎,所以,到底还是受制于人的。 “你想怎么样?” 苏瑞的神色里有一丝噬血的愉悦,告诉他:“不想怎么样,只想看你在我面前惊慌失措的样子。” 她提醒他;“就算你再怎么憎恶我,都不能将我怎样。如果你把我卖了,公方抓到我,你的底牌也一定会被翻过来,到时候薄南风的真身就会被看穿。我建议你也不要想动暗杀我的念头,如果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论是谁出的手,哪怕与你无关,你同样会承担不利后果。到时候是你身份的曝光,还是你家人生命堪虞,我便说不准了。谁知道我安排的那些人,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呢。” 苏瑞没有吓唬他,这是她的保命牌,又怎么可能拿来跟他开玩笑。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多么凶险的人物,一不小心就会丧命。所以,她在开启这个游戏的时候亦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否则怎有勇气和胆识跟他叫板。 秦秋彦闲散的眯着眼,百转千回之后,懒洋洋的笑了声。 苏瑞问他:“你笑什么?” 秦秋彦告诉她:“没想到现在的你变得这么恶心。” 苏瑞任由他说什么,心中再怎么百转千回,面上却一片平静。 “去吃饭吧。” “跟你一起么?”秦秋彦挑了挑眉,钩起一侧唇角:“你这么恶心,看着你我怎么吃得下。” 转身要走,打开车门又回首:“你放心吧,我不会向公方出卖你,也不会杀死你。秦秋彦不是薄南风,我真怕杀你沾脏了我的这一双手。” 他开车扬长而去。 苏瑞不知道他现在还有什么好嚣张,但多么神奇,他在她面前却永远都能那么嚣张,从没有低三下四的时候。哪怕他势弱,也总是藐视一切的看她。 他不打算反抗,也不打算杀她,是想任由她折腾下去么? 难道他不知道,她会一个一个要了他全家人的命? “我说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原来是跟情人私会了。” 这样阴阳怪气的一嗓,拉回苏瑞的神魄。扭头一看是程束,皱起眉:“你怎么来了?” 程束盯紧她,质问:“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就是因为他在这里?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苏瑞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不想理会他。只说:“无理取闹。”就要走开。 程束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死死的:“你别走,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们到底什么关系?老情人是不是?” 苏瑞恶叹:“程束,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们是仇人,你到底想怎样?” 这一刻看着这个男人这样烦,实则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江妈妈已经走了,现在秦秋彦有了防备,再不会有人可能在医院不知不觉的丧命。真想解决掉他,装进集装箱扔进太平洋里去。耳根清净,一了百了。 可是,她不傻。几乎半个医院的人都知道两个人有关系,这个时候他要是失踪了,警察一定会查到她的头上。 苏瑞即便烦得要死,也不会这样做。 程束不依不饶的揪着她问原因,就像丈夫抓包妻子有外遇,没完没了的纠缠。 苏瑞懒得跟他说话。实在问烦了,大力拔开他的手。 “程束,你要这样,真是让我烦透了。我们分手吧,你以后别再缠着我了。” 程束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我实在受不了你现在的样子了。” “就因为秦秋彦,你就跟我分手?” 苏瑞恶狠狠的骂他:“无耻。” 彻底不理会他,直接往外走。对于程束她倒没什么好忌惮,量他不敢去揭发她。江妈妈是他亲手害死的,如果举报,他也有份。程束这种精细到骨子里的男人,哪里会有那样的胸怀和魄力。 至于秦秋彦那一部分,她从来没对他讲过什么。根本不怕他狗急跳墙反过头来威胁她。 所以,分手啊,她没什么好怕的。 程束在后面歇斯底里的大喊:“苏瑞,你会后悔的。” 苏瑞冷笑,她有什么好后悔? 真想告诉他,意气用事要不了别人的命。他那样的人,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秦秋彦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约纪梦溪见面。 到现在他觉得两个人很有必要见一面。 纪梦溪一口应承。 “好啊。” (091)最终章 (一) 秦秋彦侧首向路边看,找了家环境优雅的咖啡馆停下来,接着把地址告诉纪梦溪。(.无弹窗广告) 纪梦溪离这里不远,没多久便过来了。脱下外套,坐到他对面。 “我以为你要约我一起吃饭,这个时间谁会想喝东西。”他实在没有饿着肚子喝这些东西的喜好。 秦秋彦修指悠悠的转着杯子,懒洋洋的坐在沙发里。 “怎么,你很饿?” 纪梦溪告诉他:“我们人民法官每天跑断腿,干的都是体力活,你说到了饭点上饿不饿?” 秦秋彦调侃他:“什么时候中国的法官变惨了,难道你们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么?” 纪梦溪无奈:“那样怎么对得起你们纳税人,要真能那么清闲,法院还不被挤破头。”指望秦秋彦请他吃东西是不可能了,瞧他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而真跟秦秋彦一起吃,他也不见得有胃口。勉强压了两口咖啡,抬起头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秦秋彦还是那个极度散漫的调调,桃花眸子淡淡眸着,只问他:“你们上学的时候学习生物,解剖青蛙研究它内部器官和心脏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纪梦溪皱了下眉头,不仅空着肚子见这样的人,还要被问这种恶心的话题。 “你没学过?” 秦秋彦“唔”了声:“我没去过学校,所以实验很少做。类似这种恶心又残忍的实验更是没做过,但是很好奇,就想找个人来问问。” 纪梦溪挑了挑眉:“没上过学?那你的文凭是怎么拿到的?”据他所知,秦秋彦的知识并不浅薄。 秦秋彦好笑:“自学成才啊,你觉得这很难么?” 纪梦溪偏了一下首,实在没什么话好说。想了一下,回答他的问题:“先将青蛙麻醉了,然后再解剖来观察,一目了然,报告很容易就写出来了。这个没什么困难。” 秦秋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抬手按了按眉骨。 喃喃说:“要麻醉呢……”然后抬起头看向纪梦溪:“也是啊,青蛙那样的活物直接解剖是不太容易,但如果将它麻醉了,再下手,就简单多了,简直随心所欲。” 纪梦溪眯了下眼睛,盯紧秦秋彦浅笑连连的一双眸。 恍然的说:“任何实验都可以如此,麻醉之后不要说实验观察,就算杀死一个物,也是随心所欲的。如果你感兴趣,不防找一只青蛙试试看。” 秦秋彦动了动嘴角,伸出双手看了看。 闲闲的说:“这种事情我不做,只怕会脏了手。” 福至心灵间,纪梦溪仍旧盯紧他,只是说:“不想做是好的,何止会脏了手,也很残忍呢。” 秦秋彦喝了一口咖啡,抬腕看时间。 拿起外套就要走人了:“纪法官,你慢慢喝着吧,要给孩子买尿不湿,我先走了。”又说:“记得把帐结了,我钱包放车里了。” 纪梦溪翩翩然的苦笑起来。 秦秋彦走两步又回头:“我想你们当时做解剖实验的时候速度一定很快,否则一只被麻醉的青蛙用不了多久便会醒来吧?” 纪梦溪蹙了下眉头,只说;“会尽可能的快。但你知道,这种要青蛙命的事,做起来一定没看着简单。” 秦秋彦转身往外走。 “我知道。所以麻醉针打的也一定要狠。” 秦凉本来在客厅里看电视,楼上楼下,还能听到秦暖高亢的哭声。小家伙果然很有生命力,能吃能睡,哭起来也一点儿都不含糊。 江南已经给她吃过奶了,但还是哭。抱着哄了一会儿不管用,秦暖在怀中不停的鲤鱼打挺,江南险些抱不住她。 钟笑跟着想办法:“是不是尿了?来我看看。”掀开尿不湿发现干爽爽的,确定不是。然后担心起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快试试她发不发烧。” 江南抱起来,贴着她的额头试了下。 “好像不发烧。” 钟笑怕她试不准,就说:“我去拿温度计来。” 这时候秦凉推门进来。秦秋彦不在家,所以他叫起秦暖的绰号也很豪放。 “小猴子怎么了?” 江南垮下脸:“不知道,就是一直哭,一直哭。” 秦凉走近来看了一眼,发现她哭的还真卖力,小脸都哭红了,深红,越发像猴屁股。两只小手攥成拳,努力的挥舞着。真看出胃口大,积攒了一包力气了,只当自己是武林高手一样。小小年纪没什么用武之地,就用哭来显摆。 “发烧?” 江南摇头:“好像不烧,笑笑去拿温度计了。你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快点儿回来。” 秦凉没动弹:“笑笑肯定会打。”伸出手:“来,我抱一抱。” 江南不确定:“你会抱么?” 秦凉皱了下眉头:“一只猴子有什么会不会的。” 江南小心翼翼的放他怀里。 秦凉接到手里之后,抱个满怀,发现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一身的尿骚味。反倒有甜滋滋的奶味,比甜品店里的味道还要好。就跟一块浓浓的牛奶巧克力一样,而且抱在怀里肉乎乎的。 他抱着她往外走,很神奇的,秦暖哭声越来越小。等他将人抱到门口的时候,她已经不哭了。 只盯着秦凉来回挥舞着手臂。 连江南都不可思议:“哎,她怎么不哭了?” 找到温度计,跑上来的钟笑也说:“暖暖怎么不哭了?” 秦凉反应了一下,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还不是爸爸惯的她,抱习惯了,让她多躺一会儿就起高调。” 以往秦秋彦在家的时候,时不时就要把她抱出来。有的时候去书房也抱着,里里外外的走。而今天秦秋彦出门了,整个下午没回来。而秦暖就被困在卧室中一个下午,明显是闷坏了,才这样跟江南抗议。 钟笑想起来了,告诉江南:“我听人家说过,好像孩子老是抱着,就会养成习惯,老想让人抱着。” 秦凉嘟囔:“所以才说她是被惯坏了。” 本来抱着就有些吃力,还是腾出两个手指照着秦暖肉乎乎的小屁股掐了一下。 他本来是想打击报复她,奈何秦暖还是个连恩仇都分不明白的小奶娃,一厢情愿的以为哥哥是在逗弄她,跟她闹着玩呢。本来不会笑的,却莫名其妙的笑了,“咯咯”的一声响,小嘴巴张开,看到她没长牙的小牙床,口水直流。 秦凉却震了下,盯着秦暖看了一会儿,脸有点儿红,别扭的叫钟笑:“你抱着她吧,重死了,跟个肉球一样。” 钟笑马上去接,本来就不放心让他抱着。 秦凉无声无息的转身下楼,步伐很快。只在秦暖冲着他笑的那个瞬间,心头微微一震,似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哥哥了,竟破天荒的有了哥哥的使命感,开始喜欢上自己的妹妹,想要对这个圆滚滚的猴子好一点儿。 虽然秦暖不哭了,但钟笑还是给她测了体温。终于放下心。 “真的不发烧。” 然后就抱着她楼上楼下的走动,秦暖仰头躺着,被钟笑两只手臂拖着,望着天花板竟然一片舒心。 但秦秋彦却担心坏了,钟笑这人干什么都喜欢大惊小怪的,那个电话打的,简直惊心动魄。问他:“你在哪儿呢?快回来吧,暖暖哭得厉害,一直哭一直哭,好像是病了……” 秦秋彦一听这样还了得,连自己的肉都要疼起来。匆匆忙忙的跑回来,进门之后看到秦暖平躺在钟笑的怀里,眼望着天花板就跟眼望着蓝天一样。就像浮在水面上,时不时惬意的蹬着两条胖乎乎的小腿,偶尔还会发出模糊不清却舒心的感叹。 直到接到自己的手里,紧绷的神色才有一点儿缓和,问钟笑:“到底怎么回事?” 钟笑有点儿尴尬的说:“没什么事,之前我以为有事,看她哭的厉害,说的有点儿严重。其实就是暖暖在卧室中闷了,想出来透透气。” 秦秋彦眯起眸子,冷冷的盯紧钟笑。 钟笑装傻似的,转身往楼上跑。 “我去看看江南。” 此刻秦凉转过身;“爸爸,都是你把暖暖惯坏了,这么小不躺着,还想飞起来么?”明明一个小女娃,竟然这么躁动。 秦秋彦却说:“暖暖躺不住,说明她长大了会是个很勤快的姑娘。” 如果他能预料到秦暖到了小孩子该正常直立行走的年纪,却反倒懒得一动不想动,去到哪里需要滚来滚去的时候,他指定不会说这样的话。 这世上许多事,果然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最后秦暖在秦秋彦的怀里睡着了,秦秋彦抱着她回卧室,放到小床上。 江南问他:“你去哪儿了?” 秦秋彦转到床边,只说:“去公司办点儿事。”没多说,问她:“吃饭了吗?” 江南点头:“吃过了,笑笑做的饭。” 秦秋彦坐过来,把她拢到怀里来。 一个动作才做完,卧室门打开,钟笑端着水果盘破门而入。 “江南,吃水果……呃……” 秦秋彦抬起头,眯起眸子凉凉说:“离太太,你什么时候移驾回s城?你要非想赖在这里不走,能不能消停点儿,方圆百里别让我看到你。” 江南拍了秦秋彦一下。 “笑笑每天在这里照顾我和暖暖,本来就很辛苦,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钟笑作委屈状:“是啊,秦秋彦,你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有人性呢。” 其实她一点儿都不在乎,秦秋彦说话,她素来左耳听右耳冒,否则认识他这些年,早被气得半死了。况且他也不是如今嘴巴才变毒的,已经收敛不少了,以前一个人带着孩子,估计是没有女人调和的缘故,很少笑,终日板着脸,稍有不顺心就跟手下人发脾气,比这还要凶残。 不管秦秋彦怎样横眉冷对,她还是笑嘻嘻的凑上来,也没有一点儿眼力见的说:“江南,来吃水果,刚切好的。” 就是这样的厚脸皮让秦秋彦实在很无奈,想跟自己的老婆亲热一会儿,她都能横插一扛。他只得放开江南,起身去书房。 其实钟笑很想离正扬了,但还是不太想回去。 上次体检的结果让她心里有障碍,觉得对不起离正扬。由其再跟离家长辈一碰面,聊起这件事的时候,看离夫人对她要一脸愧疚,替儿子说好话,只怕她因为离正扬暂时不能生孩子再跑了,不跟他过了。所以,连离夫人都要这样哄着她的时候……那感觉让钟笑实在难受。 于是趁着江南生孩子,跑出来呆几天。透透气,也转换一下心情。 其实这里并不是真的需要她,秦秋彦这样灭绝性的男人,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饭,打扫卫生,照顾老婆孩子……对他来说就跟玩一样。 就连工作也不会耽误,闲暇之余在书房里忙活一下,什么决策性的东西都有了。 再加上宋林爱,时不时也要过来。 而且秦暖是个省心的孩子,平时一心致力于睡觉,没太有多余的时间像其他孩子那样哭哭闹闹,就是今天下午秦秋彦不在家,实在太憋闷了,她才嚎了那么一嗓。 导致的结果就是元气大伤,估计是累坏了,呼呼的睡起来,倒不想醒来了。 秦秋彦甚至去拍了几次,觉得该吃奶了。小家伙伸了一下懒腰,骨碌碌的一翻身,接着又睡了。 晚上离正扬又打来电话。 “老婆,回来吧,别人家生孩子,你连老公都不要了。” 钟笑便做出不可或缺的模样:“我也想回去,可是不行啊。现在江南和暖暖都指望着我照顾,秦秋彦那么忙,我嫂子又怀孕了,我哥什么都不让她干。这个时间我不留下来怎么行……” 说到一半,电话一下被夺了过去。她转身一看,是秦秋彦,那家伙个子高手长,稍一侧身她就很难抢回去。 就听他淡淡说:“完全不需要她,烦死人了,晃得我头疼,你马上过来把人接回去。否则我给她介绍新男人,你信不信。” 离正扬问他:“不是说不可或缺?” 秦秋彦哼了声:“你信?”然后又说;“钟笑的话,只有鬼才信。” 说完挂断了,把电话扔回去,还理直气壮:“抢什么抢,一块破电话又不是不给你。” 钟笑这样无理取闹,又厚脸皮的人,指着秦秋彦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要被他给气炸肺了,这种男人到底是什么变的?怎么可以这么邪恶又气人? 就怂恿江南:“你怎么会嫁给秦秋彦呢,又不是没有好男人了,而且我听说,那个纪法官不是也喜欢你么当年,我见过他,长的真帅,听说家世很好,很有钱。那么有修养的男人你不跟,偏要跟秦秋彦,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关键还得脾气好,你看他那叫人脾气么……” 正诋毁得热情洋溢的时候,却好死不死的被秦秋彦听到了。 所以没等到离正扬来接人,已经被秦秋彦扫地出门了。 钟庆丰来接的她,看到她那个样子,也是一阵头疼。 二话不说的把人拎走了,车上问她:“你长没长脑子?到人家家里来挑拨离间,劝人家离婚,亏你想得出来。”伸手过来点着她:“你这里到底装的什么?浆糊是不是?” 钟笑用自己的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 还很委屈:“秦秋彦那个臭脾气,开玩笑不知道……” “你那叫开玩笑啊?有那么开玩笑的么?”钟庆丰本来脾气就不好,只觉得头更疼了:“知道秋彦什么脾气,你老惹他干什么?” 钟笑这么一走,楼上楼下安静许多。 秦凉闲庭阔步,感叹;“女人果然是种乌烟瘴气的生物。” 这样一想,秦暖虽然能吃能睡,但至少安静,其实还是好的。 只是钟笑一走,江南很不乐意了。责怪秦秋彦:“你就不能对钟笑好一点儿,人家好心好意来照顾我,你说话不好听就罢了,还把人赶出去。也难怪笑笑说男人光长得好看没有用,要是脾气不好……”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敢说下去了。 秦秋彦已经坐到床上,捏起她的下巴;“嗯?我这样的脾气你不满意?真想听钟笑的,换一个?” 江南打落他的手:“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说你对钟笑这样很不好。” 秦秋彦蹙了下眉头:“什么好不好的,我比你了解她,就她那个破脑子……你没看出来她来这里是避难的,指不定有什么事刻意不回去。离正扬要想死她了,一天打几通电话催,她会不想他?这么想都不肯回去,你觉得还能留她?就不怕结落下了,会像滚雪球越来越大,到时候她跟离正扬之间生了隔阂或矛盾,那时候看着更揪心。” 江南怔了下,有点儿恍然。 钟笑跟她说过一嘴,说她去医院做检查了,医生说她现在怀孕很难,身体需要调理。还听钟笑叹气,表示自己很郁闷。 她当时没多想,只是说了些开导的话。便没想到,钟笑会因为这个刻意不回去。这样时间久了,真难保不会让问题扩大。 抬起头:“但钟笑不在这里住了,也会去钟庆丰家住,肯定还是不会回s城啊。” 秦秋彦只说:“她住不长,钟庆丰哪里受得了她,她也受不了钟庆丰,住不上两天,她自己就逃了。而且离正扬很快会过来接她……别操那么多心了,记住以后少跟钟笑谈心就对了。那个女人的脑袋,跟石头一样。” 江南笑了声,没说话,过来揽紧他的脖子。 仰着头说:“秦秋彦,我发现你是个好人。”不动声色的好人。摸不着看不到,只有她自己知道。 秦秋彦飘飘说:“别给我发好人卡,赶紧把身体养好了,我要吃肉。” 江南松开他:“才觉得你这个人不错,你马上就堕落了,不走火入魔你会死啊。” 秦秋彦将她揽到怀里来,似笑非笑:“我这不是堕落,是坦诚。欲求不满,时间久了,保不准会死人。快睡吧,趁暖暖睡得正香,我们也睡一会儿,估计快要吃奶了。” 江南窝进他的怀里去,床头灯开着,有一点微弱的光。映着秦秋彦如阿修罗般完美无缺的轮廓,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江南忽然觉得幸福那样真实,再不是什么海市蜃楼。 苏瑞没想到程束会威胁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她发现他不想活了。 听出他咬字不清,问他:“你喝酒了?” 程束头脑有些不清,听她说话的时候嗡嗡的响。他的确喝了酒,还喝了很多。这两天他的抑郁终于达到极致,觉得整个人快要爆炸了,闷得胸口疼痛,灼烧似的疼。 除了难过,什么都做不了。连工作都很没心情,一连两个病例都误诊,险些要人命,医院领导狠狠的批评了他,一定还会有其他的处罚。 可是,这一些他都不在乎。下班后开车回来,气息奄奄,只是觉得难过。苏瑞是个狠心又无情的女人,这一点他早就知道的。她冰冷的像条蛇,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也说不定。他也不傻,从没在苏瑞的眼中看到热情,即便是温存,也冷得像冰。打说分手开始,一直没给他打电话。他忍不住打给她,她也不接。这样决绝。 程束终于有些绝望了,今晚跑去酒吧里买醉,然后怎么跑到顶楼来的不知道,借着星光给苏瑞打电话。 他几乎是哭着说;“苏瑞……苏瑞,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了你,我做了多少坏事……我都没有后悔过。你不知道……曾经我发誓要做一名好医生的,看病救人……那是我的理想……” 真的是如此,他出身贫苦。农村走出来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是妈妈辛苦供他念的大学。可是妈妈身体不好,他也是为此才学的医。但是没等到他当医生的那一天,妈妈的病因为家里穷得不到及时治疗去世了。 他永远忘不了当时的心情,一种遗憾在心里生根发芽,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所以他发誓,当个好医生,治病救人。他一直做得很好,直到遇到苏瑞。 开始的时候没说多喜欢,那时候不了解她的底细,觉得人不错。试着开始相处,一点点沉沧其中。 没想过这哪里是个女人,就是一片沼泽,陷下去了,想抽身这样难。 直到最后替她杀了人,她却云淡风轻的谈分手。在苏瑞看来,不看重的生命可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可是他不同,凡夫俗子没哪一个害了人命是没有感觉的。 程束将药物注射进江妈妈的身体里时,第一次握着针筒手软发颤,让一个好好的人安乐死,那就是害命。 连续两个晚上做恶梦,惊叫着醒来,不能说不惊恐。 如果不是秦秋彦有了察觉,将产妇和孩子严丝合缝的看好,在医院的时候只怕第二条,第三条……人命就结束在他的手里了。 苏瑞要他做,他不会不做。 他什么都肯为她做了,她却翻脸不认人。厌恶的踢开他,程束想问她:“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算什么呢?什么都不算。好的时候是男女朋友,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住在一起也没有关系。可是,欢喜的感觉尽了,就再没有在一起的必要。 苏瑞不喜欢负担,但是现在的程束明显让她觉得有负担。 越来越不耐烦:“程束,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分手了。别再给我打电话,别再纠缠我,你知道我多厌恶你么?” 程束怔了下,脸颊扭曲,冷笑连连。 一字一句:“你厌恶我,那你喜欢谁?那个秦秋彦么?” 苏瑞冷漠的握着听筒不说话,下一秒就打算挂断。 却听他说:“那个秦秋彦有什么好?不就是个黑帮太子,杀人犯么……他有什么好?” 苏瑞的脑袋“嗡”一声响,已经弹跳起身。 唇齿开合,没能说出话来。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程束怎么会知道这些。早说过她对这个男人是有防备的,岂会真的跟他交全底。就算在一起的时候,言词也十分谨慎,确定自己从没有跟他说起过秦秋彦的底细,他不可能知道秦秋彦之前是做什么的。 讷讷;“你说什么?” 程束喝得太多,胃里一阵阵的往上反,想要呕吐,却努力压制着。 “我说我知道秦秋彦是干什么的,他是黑帮的太子,当年杀了很多人,公安机关的要犯,更名改姓后才叫秦秋彦……他脆弱的就像一尊玻璃雕像,轻轻一碰就碎掉了是不是?我只要打个110,你喜欢的人马上就会被逮捕,然后判死刑,我看你还要怎么喜欢他……” 苏瑞真的是慌了,声音有一丝沙哑,只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分明没有说过,这样仔细的想,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跟他说起过。她怎么可能疏忽大意到拿秦秋彦的安危开玩笑,即便是威胁,戏耍,也要由她亲自操刀。 程束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不记得有一次你喝多了,我背着你回去。你趴在我的背上,说你很伤心,很难过,没想到他还活着,以秦秋彦的身份活着。你在医院里看到他和别的女人了……那时候你什么都说了,我当然会知道……” 苏瑞慌起来:“程束,你别乱来……你要敢乱来,我会杀了你。” 程束狰狞的笑起来:“好啊,你杀了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马上就给110打电话,告诉他们,薄南风还活着,就是现在的秦秋彦……”他恶作剧般的掏出另一块手机,告诉苏瑞:“我要你亲耳听着,我是怎么将你心爱的人推向灭亡的……我要通通告诉公安机关,这一切都是你逼得我,将我逼得人不人鬼不鬼……” 苏瑞真的听到按键声,急得大喊大叫:“程束,你敢,你不能……”最后吼起来:“程束,我爱你,我爱你,我谁都不爱,我只爱你……” 程束怔了怔,按键的指腹停顿,讷讷:“你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上当了,她可能不会爱他。但他头脑不清,还是不觉然的上当。只问她:“你是真的爱我?” 苏瑞心有余悸,心脏怦怦乱跳,连声音都不敢太大,只得先稳住他:“是,我说我爱你,是真的爱你。怎么可能不爱呢,我爸爸死了,我也没有什么家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程束,我真的很爱你。很感动你肯对我好……我们都没有家人,应该在一起的对不对,我真的很需要你……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在家吗?” 程束左右看看,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风很大,呜咽的翻卷着,拂动他的衣衫簌簌作响。冬季的夜,寂冷无边,丝毫温情皆无,只有冷风呼呼吹着。 显得他那么轻快,仿佛就要飞起来了。 茫然的说:“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好像是天堂,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然后说:“你等我,我去找你。” 苏瑞一再再麻痹他:“程束,我爱你,千万别做傻事,否则我们就没办法在一起了。你来家里找我吧,我等着你,马上过来……”又说:“你走哪条路?看清楚之后给我的个电话。我担心你。” 程束几乎是迫切的想要过去,他跄跄踉踉的下楼,还能想起自己的车放在哪里,直接去提车…… 一上路就给苏瑞打电话,终于搞清楚他在哪里。 电话里苏瑞的声音有一丝的妩媚,那么悦耳动听,告诉他:“一路走好。” 程束握着方向盘,将车看得很快,他是那么的急迫,想要看到一个人。 前方路口,忽然一辆车驶来,程束眼前被灯光剧烈一照,手忙脚乱之后躲闪不及,碰撞之后,车身翻转,滑动几米之外。摩擦出细碎的火花,暗夜之中那么温暖又明亮。 他的脑袋很沉,酒却仿似醒得彻底,万事清明起来。有一种错觉,真的看到了天堂,很明亮……他的爸爸妈妈都等在那里,冲他招手微笑。 头上血涌如柱,却是温暖的。这样微薄,可是弥足珍贵。 怎么办?他真的爱错了人。 有些错误永远不能犯,犯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轰”一声响,整辆车子爆炸之后泛起冲天的火光。将整个暗夜都照亮了,宛如白昼。 肇事车辆极速离开现场,这个偏僻的路口,监控录像安在哪里也都了如指掌,轻松避开。 苏瑞焦灼的等待中终于接到来电。 “都解决了,很干净。” 苏瑞只说:“好,把车销毁,出去避一段时间风头再露面。” z城这起交通意外很轰动,车子爆炸,司车被炸得四分五裂。 实则怎么导致的,却并不确定。 警方立案调查,没能捕获蛛丝马迹,以醉驾定论。查到司机当晚在酒吧喝了很多的酒,查明身份之后去调查取证时,调酒师和酒吧侍者都证明,喝得太多了,他们都有印象。出去的时候路都走不稳,撞到了一位客人,还发生了一点儿口角。 酒吧本来要出代驾将人送回去,可是他执意不肯,歪歪扭扭的走出去了,没想到他会自己开车回去。 醉成那个样子,难怪会发生交通事故…… 个个唏嘘感叹。 除了能证明程束喝了很多酒,再找不出其他证据。车子爆炸,电话也都毁损了,根本不知道他跟谁联系过。即便知道,也无济于事。 便以醉驾导致交通意外结案。 一条性命的终结只起到一点儿警醒作用,z城交通干道许多地方还存在死角这样的不完善。领导表示要加强改进,就没有其他了。 纪梦溪盯紧这起案子,到了哪一步都会格外关注,不停向人打听。早在知道死者是程束的时候就心寒不已,狠狠的打了一个寒噤。 马上关起门给秦秋彦打电话。 对于程束的死秦秋彦表示很意外,但仅此而已。丁点儿的惋惜都没有,谁让他沾染了罂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正想他死呢。 淡笑了声,反问;“你怀疑这件事是我做的?” 纪梦溪没吭声,最好不是。 秦秋彦真的笑起来:“怎么会,我这双手不想碰那样的脏东西。你有这个时间怀疑我,不如多想想苏瑞。” 他将电话切断了,这样凶残的手段,只有道上的人做得出。 绝不可能是简单的交通意外,就算司机醉得厉害,平地上开车,不可能发生那样的毁损。除非他将车开得飞起来,撞击的时候还极有可能如此。否则,就是有人故意设计好了碰撞的角度,车胎被枪穿透,车身剧烈向一边翻滚都说不定。 以前他们不是没用过这样的方法伤致人于死地。苏瑞耳沾目染,自然轻车熟路。 这起案件还没走到法院这一步就了结了,纪梦溪也只是额外关注。只要不是秦秋彦,至于真相是怎么样的,他现在并无心顾及。 同公检法联合成立的专案组每天依旧马不停蹄,时常加班到很晚,就那点微薄的加班费……有的时候真觉得自己是公仆,比条狗还不如。悲惨得想笑,他这样的公子哥,真是自讨苦吃。 苏瑞再装不了微笑和洒脱了,神精绷得很紧,紧一紧仿佛就断掉了。再约纪梦溪见面的时候,不得不撕下那层面具,狰狞以对。 幽静的包间里,气氛诡异得让人窒息。估计与灯光也有关系,进来时侍者见一男一女,皆是锦衣男女,又点了上好的红酒。还以为一对眷侣佳偶,便将灯光调到最浪漫的格调。 以至于两人坐在桌子两端,似有一层朦胧的光层阻隔,神秘得不太像话。 连那种杀气腾腾都抹杀了,宛如平和。 纪梦溪知道她想说什么,早该说的,却到现在才说,也算是便宜他了。说明在苏瑞的心里,不是一点儿恩情都不讲。 干了一天的活,早饿得前心贴后背。点完餐之后,他正儿八经的吃饭。看苏瑞难以下咽,笑得风流倜傥:“怎么?不吃?” 苏瑞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纪梦溪这个男人怪死了,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如果他愿意又识时务,她真的很想跟他做朋友。可是,如果他太执迷不悟,除了摧毁,她想不出别的。 “我一直觉得你这个人不错,真心实意的想跟你做朋友。” 苏瑞抿了一口红酒,悠悠的说。 纪梦溪吃相很好,修为良好的世家子,无论在外面风餐露宿跑多久,骨子里的东西却不会改变。 一举手一投足都看得出,简直风雅无限。 靠到椅背上,看了苏瑞一眼。 “难得有一个女人肯这样夸我,这么有眼光的女人,在我这里千载难逢。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么?莫非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苏瑞真要被他给逗笑了。 “你这张嘴,太会讨女人欢心了。越来越觉得,你没有女朋友很不正常。” 纪梦溪笑起来:“我其实是个很木讷我趣的人,没等学会讨女人欢心呢,喜欢的女人就离开了。现在再怎么会讨人欢心,也无济于事了,你看我多惨。” 苏瑞盯着他:“你是说江南?她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们男人个个死心塌地。” 纪梦溪不吃了,抿动了下嘴角,意味深邃起来。 “这话听起来,怨气不小呢。你该去问秦秋彦吧,这事同我似乎说不着。” 苏瑞也说:“是啊,的确同你说不着,是该问秦秋彦的。” 纪梦溪嘴角微动;“那你约我吃这顿饭什么意思?不会是神机妙算,知道我一天忙碌,冷饿交加,才要请我吃饭的吧。” 苏瑞轻声问:“为什么不可能?” 纪梦溪很是识趣的说:“定然不可能,我不会自恋到那个程度,会有一个女人肯这样关心我。所以,我猜想,如此丰富的宴请,一定大有学问。” 苏瑞很高兴纪梦溪这么上道,她伪装的时间也已经够久了,真的没有耐心再同他周旋下去。 既然都是明白人,她不防开门见山:“纪少,你知道的,我在心里记挂着你的恩情。而且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是真的很欣赏你这个人,打初见印象就不错,一心想跟你做朋友。但我们的身份似乎有些蹩脚,纪少足智多谋,我想问一下纪少,有没有什么良方化解。” 纪梦溪眯起眸子:“真是天大的难题,怎么化解呢?黑白两种颜色相差悬殊,你是想染黑,还是想漂白呢?我想,这两种办法在我们之间,似乎哪一个都不可行。” 苏瑞有些变脸了:“怎么?你是明摆着要跟我势不两立对着干了?连你自己的安危都可不顾?” 纪梦溪针锋对麦芒起来。 “我倒想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安危我不顾?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值得让苏小姐这样撕破脸皮,大面都不顾了?”他挑了下眉头,语气仍旧轻松:“程束么?你杀了他,怕我揭发?” 他彻底笑起来:“我想你搞错了,我是法官,不是警官,也不是检察官。侦查一方都说结案了,干得着我审判一方什么事吗?” 明摆着是跟她装傻,苏瑞就不信纪梦溪会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竟拿程束的事这样敲打她,无非就是想告诉她,她什么为人与处事风格,他还是有几分拿捏的。提点她委实没必要这么恶脸相向,想吓唬他,实在多此一举。 苏瑞渐渐缓和了一下,肯面带微笑。 “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说程束的事。而且那事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在那之前就已经分手,恩断义绝了,我又怎么会因此为难纪少呢。”神色一转,继而道:“我只是听说,前一段时间你们公方破获一个贩毒案,怀疑同我有关,成立小组彻查此事,而主力军就是你纪少呢。” 纪梦溪蹙起眉头:“是哪个给你的情报?看来苏小姐手底下的人也有吃干饭的,这样不准确的东西还要反馈给你,分明拿你当青菜涮。我想你是搞错了,那起贩毒案已经了结了,罪犯早就绳之于法。我们要彻查的案子跟那个没有关系,至于内容是什么,恕我不方便跟苏小姐透露。” 苏现提醒他:“纪少是个聪明人,凡事点到为止的道理你该懂。有些东西装糊涂或者似是而非没什么不好,我怕有些真相的代价你们会承受不起。既然公方已经做了了结,纪少也不要妄想再深入一分。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别怪我不念旧情。” 她将那一杯酒喝下去,只说:“我由心不想跟纪少撕破脸。你那么聪明的人,该知道相安无事有多好,况且也碍不着你什么事。想升官,想法财,我都不会挡纪少的路,如果有需要,我倒很乐意推波助澜,助纪少一臂之力。” 同流合污么?轮为一丘之貉? 纪梦溪笑笑,他还真的不想呢。 对于纪梦溪这样警醒的人,苏瑞觉得她说那些已经不少了。他什么都明朗,相信该不会有人傻到自毁前程。 车子开出之后,直接去了酒吧。饭桌上喝了几杯,实在谈不上尽兴。 酒吧内音乐悠扬,四处闪烁靡靡之光。苏瑞叫了几个有明堂的酒,调酒师调好之后送到她面前。都是后劲比较足的,纵使她有些酒量,几杯下肚,渐渐微熏。 迷迷糊糊的看一眼时间,不早了,起身往回走。她没有在外面胡乱过夜的习惯,身份敏感,不得不防会被人下黑手。 掂着包从酒吧里出来,同一个醉鬼撞上。说了道歉的话,仍旧不放她离开,反倒不依不饶的缠了上来。 苏瑞也很火大。看了男子一眼,爆粗口:“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了?老娘就撞你了,怎么了?” 男子呲牙咧嘴:“呦,行啊,小妞很有个性么。”一招手,一呼百应,眨眼间苏瑞已经被团团围住。 这种乌烟瘴气的场合,碰上几个地痞流氓,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是常有的事。 不等动起手来,将她团团围住的几人已经被撂倒在地了。这样凶猛的势头,即便完好站立的,也都吓破了胆,在男子一声呼喝之下逃之夭夭。 苏瑞的确喝得不少,可不至于醉到认人不清。 是秦秋彦。 她笑了,身手好到出神入化,轻轻松松解决掉几个壮汉,却仍旧衣冠楚楚,还能完好站立,闲散看人的,也只能是秦秋彦。 大冬天里,他穿了件浅灰色套头毛衣,领口黑色的衬衣领子翻在外面,酒吧门前稀疏迷离的灯光下,懒洋洋地眯着眼。 冷风一吹,苏瑞醉得仿似更加厉害了,头脑昏眩,有一刻就要站不稳。被他伸过来的手一把扶住,凉凉的问她;“到底喝了多少酒?” 苏瑞装疯卖傻,侧首看着他:“你还会关心我么?” 秦秋彦抿紧了唇,没打算回答她。 身后却响起吵杂声。 “就是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快抓住他们……” …… 苏瑞迷迷糊糊的想要回头,手掌已经被他一下扣紧,拉着她肆意的奔跑起来。速度这样快,他步子很大,修长的腿,矫健的步伐,乘风破浪,带着她仿佛要飞起来了。 耳畔有风呼呼的略过,那感觉就跟坐在跑车上兜风一样徜徉肆意。 后面一大群人锲而不舍的追赶着。 秦秋彦拉着她头也不回的努力奔跑。 苏瑞紧紧扣着他的手,没感觉到凶险,反倒越跑越欢愉,连嘴角都笑弯了,眼眶有泪花闪烁。只有这一刻,她才能感觉出秦秋彦是对她不离不弃的,一路奔跑,生死与共。 她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只看着他,挺拔着像是一座山。而他的手掌心中,也仅有她一个人。不是那个说要一起吃饭都觉得她恶心,而吵嚷着无法下咽的人。 美好得跟做梦一样,像一段时光的回放,响着老旧的主旋律。情感不是种老掉牙的东西,像陈年老酒,越是久远的,越有味道。 甘醇入味,绕唇三日。 苏瑞在心里讷讷说;薄南风,久违了。 那一群人没有再锲而不舍的追逐下去,到了主干道上便不敢那么张狂了,不远处有交警在巡逻,他们看到后远远的停了下来。 骂了声“晦气”一干人返回去了。 秦秋彦拉着苏瑞跑了很远停下来,先不说话,呼呼的将气喘顺。 苏瑞双手撑膝,半晌直不起身子。她跟秦秋彦没法比,女人的体力本来就不比男人,而她还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真怀疑自己是怎么跑下来的。 秦秋彦早已经呼吸平稳,声音响彻头顶:“你带了多少人?还敢借酒找事?就不怕麻烦找上身?” 如果他不出现,苏瑞铁定会有大麻烦。今天跑出来的很突兀,身边一个手下都没有。她是有一些工夫,可是跟那么多人硬碰硬,只怕半点儿便宜都讨不到。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的? 苏瑞站直了身子,凝视他:“你派人跟踪我?为什么现身,担心我?”她微许凄凉的笑了声:“你可以不管我啊,你不是正好恶心我,看到我被人欺负,你该很高兴才是啊,不是么?” 秦秋彦凉凉的说了句:“神精病……”似懒得再理她了,转身就要离开。 苏瑞敛了笑,淡淡说:“你能出现,我很高兴;你还肯担心我,我很高兴;你能拉着我一起逃命,我很高兴;手掌被你紧紧握住,我很高兴;”真的是喝多了,那么示弱,眼角泪光闪烁,她微微抬起下巴,看满天星光。 只是说:“刚才我有一种错觉,觉得好像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我就是这样救你的,也曾拉着重伤的你拼命奔跑,耳畔有风,整个人好像都飞起来了……那个时候我们心无旁骛……我以为,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你多少会感念这样的恩情,哪怕一辈子对我不好,也不会太坏……” 秦秋彦怔了下,转过身看她。 薄唇开启:“我的命的确是你捡回来的,谁说我没有感念你的恩情。” 苏瑞哭得更厉害:“你是说真的?时至今日,你还会关心我?” 秦秋彦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说:“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苏瑞咬紧唇齿,呜咽出声。慢慢的蹲下身去,才觉出酸痛,哪里都又酸又痛的。可能是之前跑得太急太快,身体不堪负重了。 秦秋彦过来拉起她。 “回去吧,在这里哭像什么样子。”他替她拦车,然后把人塞到车里去,顺手掏给司机一百元大钞。告诉苏瑞:“自己报地址。” 接着他便把门关死了。 苏瑞坐在车里回头,看他站在路边眼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终于捂上嘴巴痛哭失声。到现在她仍旧感觉是在做梦,难得他肯对她好,这样温情的睡梦,她一辈子都不想醒来。 只觉得那样不真实。 秦秋彦站路边吹了一会儿冷风,才给司机打电话,过来接上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江南和秦凉都已经睡了,只有秦暖醒着。不过也没哭没闹,躺在小床上,蹬着两条小腿兀自玩耍。按理说这么丁点儿的孩子是不会笑的,可是秦秋彦凑过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是咧开了嘴。 口水流了出来,两只小手伸出来,胡乱抓着秦秋彦的一张脸,哇哇的说着什么。 秦秋彦拍拍她:“暖暖乖,爸爸要去洗澡,你早点儿睡,别把妈妈吵醒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秦暖真的已经睡着了。只有睡着的时候最老实,四肢伸展着,室内很暖,露着小肚子,那样子实在可人。秦秋彦帮她把保暖上衣拉一拉,盖过肚脐,又在秦暖的小脸上亲了亲,才去床上睡。 把江南翻了个个儿带到怀里来。 江南对烟酒的味道仿佛格外敏感,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锐,看来是真的。她没有睁开,却模模糊糊的嘟囔:“你喝酒了。” 秦秋彦轻拍她的背,笑笑:“没有,睡吧。” 早上宋林爱打来电话,说:“笑笑回s城了,我在家里没事,一会儿过去找你。你想吃点儿什么,我去的时候直接去趟超市。” 江南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家里什么都有。 便说:“吃的就算了,家里什么都不缺啊。倒是钟笑,怎么住这么两天就回去了?” 宋林爱告诉她:“她再不回去,离正扬就过来接她了,而且笑笑也想回去。你是没见到他们哥俩个的样子,简直两看生厌,把我夹在中间都没法说话,天天给他们两个断官司。” 江南笑起来:“笑笑回去也好,她怕你家钟庆丰呢。” 那么严苛的哥哥,跟爸爸没两样,钟笑从小连敬仰带害怕,自然不想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 离正扬去机场接她。 正好黄宇去外地出差,时间相差无已,搭他的便车去机场。 见离正扬似乎愁眉不展,问他:“怎么了?你老婆回来了,你很痛苦?” “我痛苦什么,我又不在外面找女人,还怕抓包不成。” “那你叹什么气,把我搞得情绪都低靡了。你收着点儿,我是出去谈生意,你唉声叹气的让我很没心情。” 离正扬只是觉得很难搞定钟笑,暂时不能生孩子对钟笑来说的确是件很有压力的事,他努力平息了,可是仍旧不能让钟笑平心应对这件事。 如今他也想不出要将她怎么办了。 跟黄宇倒是无话不谈,将事简单的跟他说了下。 黄宇“切”了声:“我以为什么大事,不就是暂时没有孩子么。伯父伯母那边要是急,等丛瑶生了,你先抱过去养。我听说生孩子这事很邪门,有很多夫妇几年不生,结果抱个孩子放在家里养着,立马就能生了,而且生出的质量还会变高。” 离正扬侧首:“你得了,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等你们的孩子生了,让我和笑笑给你们白养着,等到养大了,省心懂事的时候再给你抱回去,你怎么想得那么美呢?” 被他识破了,黄宇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听说养孩子是个辛苦活,我心里没太有底。丛瑶年纪不大,我怕她也招架不了。” 离正扬无语;“你们再不大,也比秦秋彦大吧?你看人家是怎么养孩子的,先不说暖暖是被他怎么照顾的,毕竟第二胎,有经验了,而且年纪也长上去了。但秦凉出生的时候秦秋彦可是不大吧?你看这些年他把秦凉教育的,绝对是个深明大义的人精。” 黄宇托着下巴,又开始打如意算盘。 “你那个意思是,等孩子生下来后,抱到秦秋彦家去养?”这样一想,乐了:“你别说,我看还真行。反正两个孩子差不上几个月,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养,干脆就让秋彦一起看着吧,我觉得挺好。” “你是觉得好,人家愿不愿意啊。就你这样的爸爸,小心孩子将来不认你,让你们白忙活。” 黄宇讷讷:“那还是我自己养吧,累了,倒可以时不时的送女王家住一段时间,就说是窜门,不信他们会把孩子给我打包寄回来。” 到达机场的时候,钟笑已经到了。 黄宇笑呵呵的跟她打招呼:“呦,嫂子,欢迎荣归故里。正扬想死你了哎。”伸手扯了扯离正扬的衣服:“看到没,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钟笑笑得有些尴尬。 离正扬拿眼睛白他:“你滚不滚,误了时间别跟我唧唧歪歪。” 黄宇拿上电脑包,跟钟笑摆了摆手。 “走了啊嫂子。” 黄宇一走,钟笑问离正扬;“他比你小?” 离正扬哼了声:“哪啊,他装嫩。” 钟笑每次瞅着黄宇都特别乐呵,他嘴巴贫,跟谁都能有说有笑,由其跟女人,简直特别有话聊。 “我们走吧。” 离正扬拉住她:“把事情说明白之前,哪儿也不去。省着回家了,转首你又起高调,再来机场多麻烦。就在这儿说,要说不开,你直接走人,我不拦你。” 钟笑莫名其妙:“你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离正扬问她:“不是把什么都跟你说得好好的了,我以为自己说得很明白了,孩子什么的,都不是事,我要的是你,是你,你明白么?还耿耿于怀这件事跑出去,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钟笑盯着他一双眼,看离正扬似乎真有些生气。心里反倒变态的甜蜜踏实起来,他是真的很在乎她呢。 “我没有耿耿于怀,我只是去照顾江南了。” 离正扬将眼睛眯起来:“我每天跟你睡一张床,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伸手捏她的脸:“再看看你这张会出卖你自己的脸吧,什么情绪不表现在上面?晚要孩子这件事对你而言就那么致命么?” 钟笑握住他的手:“对我来说晚生孩子不致命,看你替我受委屈那才致命呢。” 明明是她体质有问题,却要他来背负,离家二老提起这事时一副让她受委屈的模样,真是小心翼翼的安抚她。 而实质上她才是那个天理难容的人。 离正扬又要忍不住骂她:“傻样。”偏首表示无奈,接着说:“笑笑,打起精神来听我说。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这叫什么委屈啊。你是没看到憋屈男是怎样练成的。如果这点儿事你就愧疚了,那你真是太善良了。你是没看这些年我妈是怎么委屈我的,就为讨老婆这件事,你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几个相亲流水宴我都吃下来了,只怕整个上流社会,二十以上,四十以下的女人都被我给相遍了,比起这些,这还算什么委屈? 不要看我妈愧疚一点儿,你就心生不忍了。有点儿出息吧,就当是为你老公报仇了,让妈有点儿愧疚的事她也能安生一点儿。千万别感觉是对不起谁,咱俩这么年轻,二人世界还没享受呢,就添个第三者插足,你受得了?看到黄宇没,现在丛瑶要生了,他多惴惴难安,四处找冤大头给他养孩子,还想让我们给他养的。他想得美……可见生孩子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我们可不能冲动,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准备一下,等到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当个好爸爸妈妈的时候,孩子来了,多好的事。” 钟笑皱起眉头:“可要是不能生呢?” 离正扬狠狠弹她的额头。 “再作这样的假设看我不休了你,什么永远不能生啊,不能生就抱,别小小年纪老封建。啊,就自己生的孩子是孩子,人家生的就不是?这种省心省力的事有什么不好么?知道这世上有多少无父无母的孩子需要被关爱?” 他想抽烟,掏出一根叼到嘴上。 “翻译官小姐,拜托你有点儿爱心吧。” 从高空才落下来了,却回不了家,要在这里听他没完没了的说教。 钟笑哭笑不得:“离正扬,你说了这么多,该结束了吧?我们回家吧。” 离正扬吐了一口烟圈:“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结束语我还没说呢。” 钟笑好整以暇:“那你快说,我听着。” 离正扬纠正她:“不是听着,是你听懂了么?”他挑起她的下巴,问她:“听懂我说的意思了么?” 钟笑点点头:“我听懂了。” 怎么会不懂呢,他是一心向着她的,这样的良苦用心她再不懂,那就是真的无情无义。 攀上他的胳膊:“你不就是想说,让我稍安勿躁,孩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别跟我唱曲,要真心领悟才好。不要让我不省心,也别觉得心里有愧疚。你这样的心态很危险,我们撑不了多久就会累得垮下去。我真的不想有那么一天,打我决定娶你的时候,就是想跟你白头到老的。” 再说下去钟笑又要哭了,狠狠压制着。上了车扣紧安全带后,才说:“离正扬,我觉得你爱我呢。” 离正扬握着方向盘,没思考,脱口而出;“我本来就爱你。” 愣了下,转首看向她。 钟笑也在看着他,会心一笑低下头。千言万语都不用说了,觉得他是真的爱她了。 连离正扬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如此顺理成章的说出来,一点儿敷衍的意思都没有。好像真的只是那样,他爱她。因为爱她,所以才娶她。 再看她,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影子,她就是她。那个有点儿傻乎乎的钟笑,一个仿佛奋斗一生都只能是个跑龙套的翻译官小姐。 钟笑回去的路上便在想,既然他爱她,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她会努力配合医生治疗,早点儿把身体内的经脉打通,即便不用抱养,也一定可以为他生一个孩子。 她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秦秋彦不过来公司打了一个转,接着就要回去了。 吴胜超跟着下来,刚走出大厦,有人走过来。他下意识拦到前面。 女人冲他展颜一笑:“我认识你们秦总。” 秦秋彦示意吴胜超退下。冷着脸望向苏瑞:“你怎么在这里?我还有事,赶时间。” 苏瑞才不管他怎么说,只说:“再赶时间也得吃饭,我请你,算是对你那天的答谢。” 秦秋彦说:“你想多了,我没想帮你。就算是别人,估计我也会出手。” 苏瑞马上说;“你那么处心积虑的让人跟着我,不就是怕我会泄露什么。既然这么防备,还惹怒我,就不怕我喜怒无常,捅破天么?” 秦秋彦桃花眸子淡淡眯起来,似真的受她胁迫。 对于他的这个表情,苏瑞可真是满意。走在前头说:“我知道有家不错的菜馆,一起去吃吃看吧。” 秦秋彦将司机打发了,自己开车过去。 苏瑞要来菜单,点菜之前先叫了一瓶度数不低的酒。 然后熟稔的念了几道菜名,接着把菜单扔到一边。问他:“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这几道菜,经常让家里的厨子刻意做给你吃。现在不知道你是否还喜欢。” 秦秋彦解开袖扣,挽上去。 “人的口味是很难变的。” 苏瑞将眼睛眯起来,细细的盯紧他。 看了多时,秦秋彦蹙起眉头:“怎么?” 苏瑞喝了一口茶水笑了:“没想到还会跟你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其实有的时候我会细细的想,我们之前似乎没有多少深仇大恨。所有我们苏家欠下的,你讨回去的都很及时,就算当年我爸他对你不仁,但你后来对他也不见得多仗义。如今他也走了,似乎就两清了。至于我们的那一些,无论你瞧我多不顺眼,我毕竟没有现在就要了你的命,而且你的命我也有份。” 秦秋彦操起手臂,凉凉的笑了嗓:“听你这么一说,似乎真是这个道理。”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厌恶我?” 秦秋彦告诉她:“我不是厌恶你,我是厌恶被人胁迫。” “而我的存在无时无刻对你是种威胁对不对?” “你说呢?” 苏瑞彻底笑了,很坦然的说:“你想的没错,如果连这点儿胁迫都没有了,你还肯跟我坐在一起吃饭么?只怕要彻底不理我了吧?不过,既然你这么讨厌被人威胁,为什么不杀了我。” 秦秋彦闲散地叩动桌面,慢条斯理:“我说过了,我这双手碰不得脏东西。” “什么东西脏?” “人命。” 苏瑞点点头:“我明白了,你真的是改头换面好好做人了。以前薄南风可能杀人无数,但是秦秋彦不想再背人命了对不对?” 秦秋彦有些不耐烦。 “既然知道还问。” 苏瑞更乐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真的是太好了。” 等酒上来,苏瑞倒给他。(.) 秦秋彦拦着杯口。 “不想喝。” “怎么,怕醉?醉了我送你回去。” 秦秋彦淡淡抬眸:“你喝死了,我也不会醉。” “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秦秋彦只说;“不怕死,你可以试试看。” 那一瓶酒两人对半喝,难得秦秋彦有这样的心情,肯跟她喝酒。在苏瑞看来,是很奢侈的事了。 越喝越惊诧,已经有些醉了,但秦秋彦坐在对面双目清明,连点儿微熏都没有,双目熠熠,星子一般。 “你不是三杯倒?” 秦秋彦撑着腮,一手悠悠地转着杯子。 “有些习惯是会改变的。” 苏瑞愣了下,有些痴迷的看着他。秦秋彦这个表情的时候跟以前有点儿像,散漫又玩世不恭,有纨绔公子哥的味道。 忽然来了兴致:“那你现在能喝多少?” 秦秋彦蹙了下眉头:“醉死两个你没有问题。” 苏瑞不信,又让侍者拿来两瓶。 “我舍命陪君子。” 秦秋彦推开杯子,坐直身。 “没人跟你玩命喝,你想舍命,不如自行了断吧。”他抬腕看时间:“该回去了。” 苏瑞劝不了他,自斟自饮又喝了两杯。 见秦秋彦等不及她,拿起外套就要离开了。 她迷离着眼睛问他:“你这样活着不累么?” 秦秋彦亦眯起眼来看着她。 “什么意思?” 苏瑞哼笑:“你现在算什么?听说你如今又要打理公司,还要照顾家里,一个人顶几个人用,忙得团团转。你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别人可能觉得你成熟稳重了,在我看来死气沉沉,无趣死了。哪里还有过去的样子。秦秋彦,你还不到三十岁……难道以后都这样过了么?这样多的生活琐碎你不觉得烦么?” 秦秋彦已经穿好西装外套,正了一下领带,说:“这就是生活。” “可你不适合这样的生活,你生来就不是凡夫俗子。” 秦秋彦无温的说:“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不过事实证明,我只适合当个俗人。” 苏瑞醉歪歪的,还是跟他一起出来。 本来说她请客的,出来的时候秦秋彦付了帐。趁他付帐的时候,她已经歪歪斜斜的走到了马路边上。 秦秋彦出来看到她,冷冷道;“你干什么?” 苏瑞扯着嗓子问他:“你要回家了?” “嗯。” 苏瑞点点头:“你走吧,你要是这会儿回去,我就扎进车流里。”她喝醉了,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做不出。 前面车流如织,暗夜来临之前喧闹不已,仿佛一片混乱。 秦秋彦看了她几秒,好整以暇:“随便你。” 苏瑞不可思议:“随便我?秦秋彦,你听明白了,我说我可能会自杀。” 秦秋彦问她:“你在威胁我?难道你忘记了,你活着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威胁。如果威胁可以解除,我有什么理由拦着你么?” 苏瑞要被他给气死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不懂怜惜她,对其他男人百试百灵的戏码,到他这里从来都是一无是处。她却在这样的冷漠里一再再沉沦,甚至觉得,即便他冷漠无情,漫不经心的丢出那句“你随便”的话时,懒洋的神色仍旧让她着迷。 喝多了,当街大喊大叫。 “秦秋彦,你什么时候对我能有一点儿良心?” 秦秋彦太阳穴微微跳动,无可奈何,她再张扬下去,不愁看热闹的人聚集而来。 过去拉上她:“别在我面前耍花招,装疯卖傻也没有用。嫌你的来头不够大,想公之于众是不是?” 苏瑞拉着他的衣袖。 “我喝多了,你送我回去吧。” 她把地址报给他,二话不说,已经坐到他的车里去。 秦秋彦只得将人送回去。 秦凉肚子饿得厉害,跟江南抱怨:“爸爸不是说去一趟公司就回来,不会耽误煮饭么,怎么还不回来,我快饿死了。” 江南也有点儿饿了,时间真的不早了。 “不等他了,我们煮点儿面吃吧。” 秦凉提议:“要不然吃方便面吧,我去泡。你在这里等着吧,泡好了我端过来。” 江南说:“也好。” 这样一想,有宋林爱或者钟笑在这里还是好的,至少可以保证秦秋彦不在家的时候不饿肚子。 秦凉奄奄的想。 而且有一段时间没去学校了,虽然他性情内敛,可也不是宅男,每天在家闷着,还是有些无趣。但秦秋彦说了,这段时间要在家里照顾江南,让他和江南都不要出门。 等秦暖满月的时候再说。 如果真想出门走一走,他会带着,或者钟庆丰出门的时候可以捎上他。 这样一来,秦暖快及上他生的了,也要跟着一起坐月子。 秦秋彦回来时,见娘俩个头碰头的在那里吃泡面。 端走江南的那一份。 “这段时间你不能吃这些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 他一凑上来,江南就嗅到了酒气。抬起头:“你吃过饭了,又喝酒了?” 秦秋彦只说:“跟客户一起吃的。抱歉,忘记给你们打通电话了。别吃了,我去做饭。” 他脱下外套,下厨房。 秦凉还抱着桶吃,他不管,再不吃真饿死了。 等秦秋彦做好吃的端出来,秦凉已经吃饱了,去楼上打电脑。 而江南也有点儿困了,想睡觉,所以不觉得怎么饿了。况且之前吃了差不多半桶面,没动几口就说饱了。 秦秋彦凑上来:“怎么,不好吃?” 江南打了个哈欠:“好吃,不过太晚了,有点儿困。”站起来说:“我去给暖暖吃奶,把她喂饱了好睡觉。” 秦暖眼见就要满月了,秦秋彦和江南商量着满月酒简单办。只请一些要好的朋友来家里热闹一下好了。 不过江南提议出去订酒席,省着人多,在家里备一大堆的食材很麻烦,哪里及得上在酒店招待方便省事。 秦秋彦想了一下:“不行,酒店人太多太杂了。” 江南好笑:“来家里不杂秒?本来就是高兴的事,热闹一点儿有什么不好。而且我也想出去放放风,在家里闷了一个月,要死了。” 秦秋彦曲指弹她的脑袋。 “乱说什么呢。” 江南抱着脑袋笑起来;“我开玩笑呢,你干嘛一脸认真?” 秦秋彦更加板起脸:“我从来都一脸认真,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是啊,你是秦总,可不是一脸认真,多么了不起……”缠着他:“酒席到底怎么办?” 秦秋彦一伸手把她揽到怀里来。 倒有些感慨似的说:“时间过得真快啊,暖暖这么快就满月了。其实我不太想给她办这个满月酒,不太是时候……眼见就过年了,不如到时候再把大家一起招过来。现在正是年底汇总,工作繁忙的时候,离正扬,钟庆丰他们不一定有时间。而且黄宇快当爸爸了,带着丛瑶过来的可能性也不大。” 经他这样一说,江南连连点头。 “你别说,真是这个道理,真让大家来也挺难为人的。那就别办了,其实我也不太看重这个,小孩子的满月酒办不办吧,也没多大的意义,我们一家几口出去吃一顿饭当庆祝得了。” 秦秋彦亲她的额头:“会不会觉得委屈?等过了这一段繁忙的时间我补给你们两个一个盛大的怎么样?” 江南仰躺在他的怀里,笑着说;“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又不是给我办。暖暖那么小懂什么啊,每天吃吃睡睡,如果真办,一群人又吵又闹,她一定不喜欢。” 秦秋彦抱起她上楼:“那就先不办,走,老公给你洗澡睡觉。” 年关逼近的时候,大家都忙了起来。 秦暖满月之前四面八方真就打来电话,问怎么办。 江南一个一个的打发了,说:“先不办了,现在快过年了,都很忙,哪有时间。我和秦秋彦商量好了,过年一起,到时候请你们来家里做客。” 既然这样,也都没必要过来了。 都说满月的红包和新年的压岁钱凑到一起,到时候给秦暖包个硕大无比的。 满月当天,一家四口出去吃饭。秦秋彦开车,江南抱着孩子坐在副驾驶上,秦凉一个人在手面玩手机。 自打秦暖出生,全家四口还是第一次出行。热闹又洋溢,连空气都不一样了。 江南一个多月没出门了,从车窗往外看,连车水马龙都好看起来,感觉视野异常开阔。 不由感叹:“不用整天闷在家里真好。” 秦凉附和:“这是真的。” 秦秋彦打着方向盘,侧首看过来。 “这一段时间还是不要出门,跟秦凉在家好好呆着,想出门跟我说。” 江南一脸反抗的狐疑:“为什么啊?” 秦秋彦中正的说:“孩子才满月,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况且这段时间这么冷,天气不稳定,你看空气中的雾霾……为了暖暖好,你就再忍耐一段时间。总不能你跑出来,把暖暖放家里。要是将她也一起抱出来,我不会同意。” 江南嘟囔:“秦秋彦,你有了女儿,连我和秦凉都不心疼了是不是?” 秦秋彦轻笑:“就是因为我全心疼,所以这段时间不单是你,秦凉也要呆在家里。要出门的时候跟我说,我带你们一起。” 秦凉抬起头:“爸爸,我陪江南坐了一个月的月子,已经很痛苦了。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释放我?这样还不如去上学了呢。” 江南接话说:“就算跟你说,天气不会变暖,雾霾也不会散掉,我们自己出来,和叫上你有什么不同么?你又不是防毒面具……” 秦秋彦伸过来一只手捏她的脸。 “哪那么多反抗情绪,我都是为你们好,听我话就得了,现在你们去医院看看,多少人得呼吸道疾病。” 瞄了一眼秦凉:“你上什么学,眼见都过年了,别人也放假了,好好在家呆着吧。” 原来秦暖满了月,也不能肆意出门行走。所以,今晚就变得格外弥足珍贵起来。这一顿饭秦凉吃的时间特别长,秦秋彦和江南催了又催,他才表示吃饱了。但是仍旧不想回家,就提议:“难得今晚高兴,再干点儿别的吧。” 想了一下:“去唱歌?看电影?去泡脚也行啊。” 秦秋彦问他:“你觉得带着我们家的暖暖,做这些事情适合么?” “爸爸,我们不能完全以暖暖为生活重心啊。这样会限制我和江南的发展,你怎么忍心。” 秦秋彦抱着秦暖说:“我是不忍心,可是你和江南已经发展得差不多了,我觉得很有必要限制一下了,再任由你们发展就过了。” 秦凉真的要哭了,就差当场给秦暖跪下,不求别的,快点儿长大了,或者不要那么讨秦秋彦欢心,让他厌恶一点儿也好。 这么提议,吃完饭后还是按部就班往家走。 秦暖到时间就睡了,事实上她也没有个俱体睡眠的时间,只要不是吃着,她就一定睡着。 秦凉看了看:“她这么省心,把她扔到ktv的沙发上让她睡着,我们唱我们的,一点儿也碍不着她什么事么。再者看着她你们要是不忍心,我们就把她寄放在前台,让她先睡着,离开的时候再捎上她不就好了。” 秦秋彦蹙起眉头;“你有这样的打算就忍心?暖暖可是你妹妹啊秦凉,你当她是个包么,随随便便寄存在哪里都很省心。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贩子么,像暖暖这么可爱的孩子,多容易被盯上。” 秦凉感叹:“爸爸,你可真是想多了。” 他倒觉得,要在秦暖身上挂一个牌记上家庭住址。谨防别人把她抱走之后又反悔,想送回来都无门。 提车的时候,一束灯光打过来,那么刺目,在秦秋彦的脸上划闪而过。 下一秒那辆车子自车位里急速驶出开走了。 秦秋彦盯着那车的车牌号码看了一眼,眼睛一点点眯起来。 江南催促他:“怎么了?” 秦秋彦敛了神,只说:“没什么,上车吧,外面冷。”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吴胜超打进内线,说:“秦总,有一位姓苏的小姐要见你。” 秦秋彦握着电话沉吟须臾,挂断前说:“让她进来。” 苏瑞一直上到四十四楼,吴胜超迎到电梯前,请她进去。 门板关合后,秦秋彦自办公桌后抬起头。 “你没事不要来我的公司,这不是酒吧,饭店,也不是娱乐场所。” 他虽然板着脸不悦,却没说下逐客令,也没说压根就不让她上来。 苏瑞心中欢喜,渐渐的胆子也大了一点儿。冲他笑了笑,打量他办公室的格局环境。装饰风格很大气,由其是这个楼层的位置真是好的没话说。从这里看出去,视野开阔,能将半个城尽收眼底,建筑楼宇摩肩而立,仿如雨后春笋映然眼前。 站在这个位置看风景,就算是个俗子也能心生霸气的吧。何况是秦秋彦这样的人,难怪传言他是业界黑马,短时间内就可独树一帜。在别人看来遥不可攀的事情,偏偏他就能唾手可得。 苏瑞就在想,站在这样的男子身边,也是件风光无限的事吧。 讷讷说:“昨晚我看到你了,一家人和乐融融,真让人羡慕呢。” 秦秋彦盯紧她:“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来这里的?” 昨天他便认出那是她的车了,他的眼神好,记忆力也佳,一眼认出她的车牌号。而且就是那辆车子,在电影院的时候也看到过。 苏瑞走近来,苦涩的抿着嘴角:“现在看来,你比我命好呢。以前你没有家人,而我有,那时候很心疼你。现在你什么都有了,但我却一无所有了……” 她转身走到窗前,站在这里看风景,悠悠的感叹:“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了,其实我真羡慕江南,昨天晚上看到她站在你身边。我就想,那个位置看着那么好,让人嫉妒不已。” 何时秦秋彦也已经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说。 “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我是你的哥哥。” 苏瑞怔了下,侧首好笑:“时至今日,你还会把我当妹妹么?早些年我们不是就已恩断义绝了。” 她以为他厌恶她,如果不是她手里攥着一张牌,他甚至不会想要理会她。 心里如是想着,嘴上问出来:“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底细,你要保命,才肯对我说这番话的么?” 秦秋彦眯起眸子,淡淡的凝视她:“我从来不受人威胁。” “所以,你肯说这样的话是出自你的真心,而非你怕我?” “我不怕任何人。” 苏瑞真心笑起来。 她真的没想到,到现在秦秋彦还顾念着当年的那点儿恩情。他说过,她会永远把她当妹妹照顾她,可以对她很好,却原来是真的。 或许他想明白了,他们之间实在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仔细想一想,要算得上这世上相依为命的一双人,毕竟他们曾经手牵着手死里逃生,是患难与共的交情,不该被任何人比下去。 起码在苏瑞的心里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就算是毁灭,也要她亲手来做。 她有些心满意足的说:“晚上一起吃饭吧。” “现在连中午都不到,就惦记晚上饭,你是不是太闲了。” 苏瑞自在的跟他话起家常:“我把医院的工作辞了,整天无事可做,自然一身轻快。” 秦秋彦怔了下,讷讷:“那你还真是很闲了。”转而又说:“既然这样闲,那中午也一起吃饭吧。要见几个远道来的客人,充当一下家眷。” 苏瑞兴致盎然,故意拉长声:“家眷啊……你怎么不叫江南。” 秦秋彦转回到桌子前,只说;“她不方便。” 苏瑞了然:“也是,她要在家里带孩子。” 她回家去换衣服,当成一种正式场合出席,想让自己华丽一些。开玩笑说:“看你衣冠楚楚的,我总不能给你丢脸。” 秦秋彦说:“也好,中午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和对方约在一家五星级的酒店里,是一对美国夫妇。据秦秋彦介绍,也是他的商业伙伴。 那一对夫妇不会说中文,打进门就用英语对话交谈。因为秦秋彦一早就跟他们很熟悉,知道沟通不存在问题,所以两方连一个翻译都没有带。 这全完难不倒苏瑞,她在国外呆了很长时间,讲一口极其流利的英文。而且字正腔圆,很纯正。 听妇人问秦秋彦:“这是你的夫人?”然后夸她:“真漂亮,像大明星。” 苏瑞看了秦秋彦一眼,心情别提多好了。席间跟那对夫妇聊得很愉快,甚至帮秦秋彦说好话拉生意,一顿饭吃下来,欢声笑语。 散场的时候,那对夫妇还一直拉着苏瑞的手赞叹说;“秦总真是娶了个好太太,漂亮又伶俐。”侧首想了一下,又说:“用句你们中国人的话讲,男才女貌。” 竖起大拇指一直点赞。 秦秋彦和苏瑞笑容得体的将人送上车,一直看着两位离开。 苏瑞长长的舒了口气:“听到他们夸我了吧,看我把你的客人哄得多开心。以后你们合作愉快,其中也有我的功劳,别忘了给我发辛苦费。” 秦秋彦点点头:“忘不了,到时候给你丰厚的提成,今天谢谢你了。表现真的很不错。” 苏瑞得了他的夸赞,更加眉开眼笑:“看来我适合混职场,交际应酬似乎是我的强项呢,要不要考虑聘请我当你的贴身秘书?” 秦秋彦也是半开玩笑的说;“我考虑考虑。” 接着手里的电话响起来,看来电显示是江南打来的。 不等接起来,苏瑞伸手握住他的。眼神平静却如一抹汪海,盯紧他摇摇头:“别接,我正很开心很开心,不要让我的心情变灰……就让我再高兴一下,哪怕是场梦也好。” 秦秋彦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将手机收起来。 连响了两遍他都没有接。 苏瑞站在酒店外面跟他说了一会儿话,知道他还要去上班。 便说;“我回家休息一会儿,你去上班吧,记得晚上一起吃饭。”出其不意,抬脚在他脸颊上烙下轻吻。“我等你电话,记得打给我,还有,今天我很高兴。” 秦秋彦说:“慢点儿开车。” 苏瑞一走,他转身上车,马上把电话给江南回过去。 响了几次才接起来,问她:“怎么了?我刚才有事,不方便接电话。” 江南说:“没事了,你忙吧。我在给秦凉做饭,找不到盐了,想问你把新买的盐放哪里了,已经找到了。”问他:“你吃过饭了?” “跟客户一起吃的。” 江南那边正忙着炒菜,没跟他多聊就挂断了。 那之前秦秋彦说:“我晚上有应酬,不回去吃了,你和秦凉吃吧。” “好,我知道了。” 吃饭的时候江南跟秦凉说起来,秦凉一脸狐疑:“爸爸现在的应酬好多啊,都不太有时间给我们做饭吃了。还说要天天在家里带孩子照顾我们呢,根本就没有时间么。” 江南很想得开。 “现在要到年底了,公司一定特别忙。他不回去是不行的,饭我们自己可以做。你看暖暖又那么听话,根本用不着看,不需要他也可以的。” “以前他哪有这么多的应酬啊。” 江南把肉挑给他:“你快吃吧,吃完了我们把家里没看完的碟找出来放一放。” 秦凉跟她一个喜好,喜笑颜开:“好啊。” 晚上秦秋彦果然很晚回来,本来吃个饭没有多长时间,一个多小时就够了。即便路上的时间算在内,两个小时也该差不多。 只不过很不巧,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瑞一不小心把脚崴了,又是踩油门的那只脚。没办法走路,轻轻迈一步都喊着疼。 最后没办法,秦秋彦只能送她回去。提车的时候她要跟着,扶着走还不利索。便说:“你背着我吧。” 秦秋彦眯起眸子:“多大的人了,还让背着。不嫌丢人。” 苏瑞一再坚持:“只不过背几步而已,现在天都黑了,谁看得到,再说也累不到你。” 她一直想知道被他背在背上是什么感觉,以前见他背过江南,不止一次。她远远的看着,江南跟个小孩子似的,揽着他的脖子,有的时候趴在他的肩膀上跟他耳鬓厮磨的说话。有的时候仰首看天,稚气的举起来,似要摘掉天上的星星。而江南那一双腿就轻轻的荡来荡去…… 苏瑞远远的看着,觉得那两个人的时光都像飞起来了。真好,她是真的很羡慕。 这一刻终于如愿所偿,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就在想,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暖暖的,很踏实。宛如有了一个人可以依靠,她贪婪的想,真想要一辈子。 一定会是一辈子,这是一个甜头,偿到了,再不想还给任何人。 秦秋彦提醒她:“你要勒死我么?我背你,你还要恩将仇报?” 苏瑞环着他的手臂放开一点儿,笑嘻嘻的说:“我怎么舍得。” 纪梦溪晚上给江南打电话,这段时间他太忙了,一个人顶几个人用,旋转得像个陀螺,连时间都忘记了。 也是看日期想事情的时候蓦然发现,秦暖已经满月了。 马上掏出电话打给江南。 “很抱歉,暖暖满月这么大的事我意然给忘记了,实在太忙了,连星期几都过差了。” 江南安慰他:“没事,没事,不要自责,我们本来就没给暖暖办满月。这段时间都知道大家太忙了,所以打算过年的时候一起聚。到时候一定会叫上你,你包好红包等着就可以了。怎么会落下你。” 纪梦溪笑着说;“一定不要落下我,我到过年的时候可能会发奖金,到时候给暖暖包个大的。”然后又问:“秦秋彦在家?” 这还真是破天荒,以前给江南打电话从来不问这个人,他们两个像宿敌,见面不是阴风阵阵就是横眉冷对,就连言词中也忌讳提到,所以素来避及。他今天主动问到,让人觉得新鲜。 江南告诉他:“秦秋彦不在家,他今天晚上有应酬。快过年的缘故吧,他要忙死了,时常不在家里吃饭。你找他有事?” 纪梦溪当即说;“我找他能有什么事,不过问问。他要是在家,我就不跟你聊了,省着他在心里骂我千百回。既然不在家,那就再聊一会儿。” 江南跟他问起林向雨。 听他说:“挺好的,很乖很听话,我妈在电话里说又长高了。过年放年假的时候我回去看她,跟她一起过年。” 江南感叹:“向雨遇上个好爸爸,真不错。” 纪梦溪又问她:“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江南就抱怨:“闷死了啊,孩子满月了,秦秋彦还是不让出门。说现在气候不好,空气也不新鲜,四处都是雾霾,怕对孩子的身体有影响。所以就不让我和秦凉出门,只在家里带暖暖。” 纪梦溪却说:“其实这样挺好的,他既然让你在家里呆着,那你就安份的呆着。真的不适合出门,这样的空气呼吸久了,绝对会短命的。就算大人不当一回事,也得多为孩子考虑。” 一直聊到秦秋彦回来才挂断。 江南听到门锁打卡声,告诉纪梦溪:“秦秋彦好像回来了。” 纪梦溪就像害怕奸情被抓一样。 “那挂了吧,有时间再聊。” 江南看到秦秋彦进来,站起身。 “你回来了。”伸手去接他的外套,皱了下眉头:“饭局上很多人?” 秦秋彦一边换鞋一边说:“不多。”抬起头问她:“吃饭了?” 江南没回答他,只问:“有女人?” 秦秋彦笑了声:“胡思乱想,一群大老爷们,哪有什么女人。” 江南抱着他的外套点点头。 告诉他:“去洗澡吧。” 等秦秋彦扔下车钥匙一上楼,她将他外套上那根长发拿起来打量,很长很细的一根,浅棕色的,还是烫过卷的,明显要是个女人的发线。 拿起他的外套嗅了嗅,估计还要是个很洋气的女人。这个香水味……绝对是女士香水的味道,浓烈丝滑,跟秦秋彦平时用的那款男士的味道差太多了。 江南抱着他的外套有一丝的泄气,不知道是因为在秦秋彦的身上发现这些不和谐的蛛丝马迹,还是为自己现在的敏感和疑神疑鬼表示难安。真怕自己生了孩子,在家呆久了,就要变成怨妇。这样算不算前奏? 将秦秋彦的衣服扔到一边,坐到沙发上忽然心神不宁起来。 听到楼上秦暖在哭,估计是饿了,好一会儿没喂她了。尿了拉了也说不定。那哭声很高亢,其实江南也听到了,只是没能反应,呆坐在沙发上没动弹。 要秦秋彦裹着浴袍出来叫她。 “江南,没听到暖暖在哭。” 江南这才抬起头,看到他的发线还在滴水,澡还没有洗完。恍然:“哦,这就上去。” 真的是饿了,把她抱到怀里,奶头一竖到嘴里马上就不哭了,挥舞了两下小拳头,用力的吸起来。 秦秋彦再冲一次水,去吹头发。半干不湿的时候过来揽住她,问她:“刚才想什么呢?暖暖哭那么大声都听不到。” 江南“啊”了声,只说:“想之前和秦凉看的片子呢,有几个地方没有看懂再回味一下。” 秦秋彦无可奈何的笑了声:“你跟秦凉就在这上面有共同语言。” 喂饱秦暖之后,江南爬到床上睡。背对秦秋彦躺着,被他一伸手揽到怀里去。大手已经探进她的睡衣里揉捏她,意图实在明显,凉薄的唇齿啃着她的脖颈,喘息如火:“现在该可以了吧……” 按理说该可以了,他已经几个月没有碰她了。这会儿明显看出迫切,连呼吸都很急促。 可江南莫明其妙的没有心情,其实前两个晚上还是很想他碰她的,只是秦秋彦没表示,她脸皮薄,也不好意思往上凑。别说他忍耐得难受,她也是很想他的。可是今晚忽然清心寡欲,不想做那事了。 扭动了两下,推拒他:“明天晚上吧,今天晚上好困,想睡觉。” 秦秋彦已经剥了她的衣服,连自己的都脱掉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吻着她的,嗓音沙哑的说:“等不了了,不信你自己试试……” 拉着她的手向下。 江南仿佛被烫到一样缩了下手指,他不允,江南的脸就如火如荼的烧了起来。 秦秋彦吻着她,听到她一声轻哼,暖意涌上来。 夜静而漫长,宛若无边。 只是江南心不在焉的,一番云雨之后并不是很舒心。秦秋彦有些闷闷不乐的,闷哼之后,终于放开她,将人揽到怀里来。 看来真的是累了,也不再强行的折腾她。只说:“你都不想我呢。” 江南窝在他的怀里,忽然鼻子有些醒,半晌才说:“真的太累了,想睡觉,明天吧。” 所以要说人的心里不能生魔,一旦生了魔,就会很难宁静。 喜欢胡思乱想是最基本的,严重了就要神经兮兮。 以前秦秋彦上班的时候,江南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除非真的有事要说,否则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打一通电话只为说几句无聊的话。 那些你侬我侬更不会说,他们如此,算老夫老妻了吧? 上网跟钟笑聊天的时候,又听到一个敏感词汇叫做“七年之痒”。 钟笑热烈的跟她讨论说她最近看了一篇小说,是记实的家庭婚姻小说,经她一番描述,那样现实又残酷。仔细想想,虽然无奈,又像很有道理。 生活不像童话故事,柴米油盐其实很琐碎。除了水晶鞋和舞会还有相顾无言,两看生厌。如果说爱情是个有棱有角的物什,时间久了,也会被磨平。 钟笑举了一个很现实的例子,她说;“就好比一个人喜欢吃一道菜,叫做红绕茄子,前两顿可能觉得很美味,可是,如果一年不倒换,只吃这个,最后看到只怕会有呕吐的冲动吧?” 她说起来的时候人心慌慌,其实是警示自己,一定要做个百变的女人,绝不能让离正扬有厌倦的那一天。 大肆感慨之后,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况江南最早跟秦秋彦开玩笑的时候还说过这个‘七年之痒’,忽然又听到,更是敏感异常。 关掉qq,整个人开始变得萎靡不振。 就算秦凉找到了好片子,招呼她一起过去看,她都懒得动弹。 困在卧室里,一点点的呼吸困难。只好抱着秦暖到楼下去坐,可是没坐上多一会儿,再度心神不宁的转了回来。 将秦暖抱到楼上,让秦凉先看一会儿,借着买点儿生活用品出去透气。 秦凉看了下时间,提醒她:“爸爸快下班了,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买回来好了,何必自己再跑出去。” 江南已经穿上外套,只说:“还是我自己去吧,跟他说了,他也不知道买哪一个牌子。”让他看好秦暖,拿上包和车钥匙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本来说要去超市买东西的,打着方向盘的时候倒把这件事给忘记了。等到停下来,已经到了永新集团楼下。 看到员工陆陆续续散尽,下班高峰期快要过了,之前一路拥挤,走走停停,开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点了。 甚至担心跟秦秋彦走两岔去了,这个时候他怕是已经回去了。 她在车里给秦秋彦打电话,问他:“你下班了吗?” 秦秋彦淡淡说:“没有,在加班,今晚估计要晚回去,你先吃饭吧。” 又问她:“打电话有事?” 江南握着电话:“没有,想着如果你回来,路过超市的时候……”她的手指麻了,连舌头也一并僵麻了,就像得了什么怪伽,忽然全身麻痹了一样。看到说要加班晚归的秦秋彦正从永新集团的大厦里出来。 然后她头昏目眩,连坐都要坐不稳了,就跟得了什么要命的大病一样,眼见病入膏肓。她努力眨着眼睛,提醒自己精神一点儿。 秦秋彦追问:“路过超市的时候干什么?嗯?” 江南目不转睛的望着车外,冬天天黑的总是特别早。等到下班的时候,四处已经一片昏暗,天与地,笼罩在一片冷冬的氛围里,都是茫茫然的一片。 其实这个冬天到现在还没有下过雪,只是一阵阵的干冷,但远不至于所有建筑物上都生着霜花。所以江南怀疑是自己眼花了,总觉得近物远景都那样不真实起来,泛着迷离不清的霜白,一切都看不清楚。 可是永新集团前有一片光,所以即便天黑黑,她还是看清了那个人是苏瑞。 江南张大了嘴巴,胸闷气短,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只在秦秋彦的催促中,勉强挤出一句:“没事,你忙,先挂了。” 然后她整个人僵在那里,就跟看电影一样,盯着大屏幕一动不动。 显然不是偶然遇上,如果只是遇然,见到这个女人秦秋彦不该像见到鬼一样么?可是他表情平和,嘴角甚至有浅浅的弧度。隔着有点儿远,江南不确定真的是那样,还仅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有一点她很确定,两人关系亲密,因为苏瑞脸上的笑意明晃,跟一抹强光一样,带着噬杀的强福射。 跳到秦秋彦面前的时候,还伸手掸了掸他的肩头,似乎他的衣服上粘了什么。 然后两人简短的说了两句,隔的太远听不清楚,接着就上了秦秋彦的车,转眼开走了。 秦秋彦的电话没有再打来,江南也没有跟上去。他们的车开走了,她的车却一直停在那里。 就当他在上面加班,抬头看一眼,费力的数到那一层,通黑的一片。她缓缓的反倒笑了,竟然这么傻,明摆着是被骗了呢。 信誓旦旦的话果然不能说,一不小心就会灵验,容易被人吃死,多么要命。反正她不管被骗多少次,最后总会信他。他是谨记了这一句么? 江南的脑子有些不能转悠,屏气凝神,不让自己太过慌乱颓废。紧紧握着电话,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想想是哪里出现了瑕疵? 两个人关系没有不好,甚至病变。只是他一天天的变得很忙,前所未有的忙起来。时不时加班应酬,这样一想,似乎哪一天总会有一个时间点迟归晚归。是秦秋彦以前从来不会有的。 而且有的时候她的电话他会不接,即便回过来,也总是迟的。 她摇了摇头,告诫自己,女人绝对不能变得幽怨,真的很可怕。有些想法和揣测一定要适可而止,不能无止境的的臆想下去…… 可是她停不下,只怕没有哪个女人能在这个时候心平气和,心无旁骛。她分明在他的身上嗅到其他女人的味道,还有头发,这些算不算蛛丝马迹? 江南忽然头疼得厉害,她抱住自己的脑袋,讷讷:“不对……不对……” 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这一刻的她就像个侦探一样,非要把所有迷离不清的事情想清楚,实在太勉强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接上头的? 苏瑞这样亦恐亦怖的人物,现身了,不该像定时炸弹一样,被忌惮起来么? 秦秋彦如何会那样平静? …… 江南蓦然睁大眼睛,忽然想起来。最早去医院体检的时候,在电梯里看到一个人,穿着白大褂,只是一闪而过。她就已惊怔不已,当时心里着实慌了一下。觉得是苏瑞,但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无论如何不会是她,她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而且也不曾听说苏瑞是个医生。 她当时就是那样想,才渐渐安抚自己的情绪。后来越发觉得不以为然,这世上神似的人很多,只明星脸的节目就能找出好几个,茫茫人海,碰到一个跟苏瑞有几分相似的脸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忽然意识到,那根本不是相似。而是苏瑞就出现在z城了。 那她跟秦秋彦又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她既然在医院,那是不是很早就遇上了?而秦秋彦一直在隐瞒她。还是秦秋彦压根就知道苏瑞在那里? 江南瞳孔张得更大了,如同受了惊吓的人,面色发白,连嘴唇都变了色。苏瑞在医院工作,既然她在医院……那江妈妈的死呢?是不是也同她有关系? 这一些如果跟苏瑞有关系,跟秦秋彦又是什么关系? 实在太凌乱了,江南再也想不清楚,头疼得更加厉害,太阳穴那里突突的跳着,仿佛要炸开了。 全身冷汗泠泠,她真的怕了,怕自己又是陷在一场阴谋里,就跟当年一样……她损兵折将,上一次害了自己的爸爸,这一次又把自己的妈妈搭上了…… 她不怕自己受苦受难,可她不能原谅自己一而再的连累自己的家人。 人总不能因为自己的错误选择,而让所有近人的身跟着不幸,那该是多么自私的一个人。怎么还能说是孤勇,要是名副其实的愚蠢至极。 而她现在还有两个孩子,更加再承受不起任何的变故。 江南感觉自己又要疯了,当年那种失心疯的感觉仿又回来了,痛心疾首,无能为力。于是抓狂到想要大吼大叫,隐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她不敢动。逼迫自己坐在那里冷静,一定要冷静。就算真的不幸又要被算计,这一次也要稳住神小心应对,绝对不能乱了阵角。 她不停的吸气呼气,靠到椅背上尽量不去想糟糕透顶的事情。只想秦凉,只想秦暖……只要能将他们捍卫住,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值得。 江南有些孤立无援的想。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着实吓了她一跳,连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掌心湿淋淋一片。现在的她如同惊弓之鸟。接起来,试探性问;“你好,哪位?” 那端传来熟悉的声音:“江南,你好,我是你林阿姨。” 江南脑袋不比平时那么反应迅速,转悠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是林乐的妈妈。 清了下嗓音:“阿姨,你好,有什么事吗?” 那端便说;“我好不容易才从熟人那里要来你的号码,我来z城了,想跟你聊一聊……” 江南问清她的地点后,驾车赶过去。 林母替她也点好了东西,坐在那里等她。见她进来,还有几分客气,不似在s城时的冷淡。 “这么晚了,还把你叫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江南已经坐下来:“阿姨,你别这样说。什么时候过来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母笑着说:“也是今天才到,听说你在这里,纪法官也在这里,我就过来了。本来是想找纪法官有点儿事的,不过,阿姨一直觉得你是个通情理的人,有些事就想先跟你说一下,然后你看看能不能帮帮阿姨。” 她这样一说,江南已经猜到是关于林向雨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了句:“阿姨,你说。”静心聆听下去。 林母踌躇了一下,才说:“你不知道,我们家你叔叔下岗了,本来家里就他一个顶梁柱,就指望他过日子,这些年也没存下什么钱,都是年吃年用。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我觉得,纪家如今收养了向雨,是不是要给我们一部分补助。毕竟向雨在我们林家吃住这么多年,也花了不少钱。养到这么大,被纪家带走了,就顶着他们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最难养的那段时间过去了,这个孩子将来也就是他们纪家的人了。但过去那几年我们总不能白养,你说我向纪梦溪要这个钱,是不是合情合理? 而且,你别怪阿姨说话难听,其实我们家乐乐的死,不管你们承不承认,跟你们还是有一定关系的。如果当年不是你们那样逼她,她最后也不会走那条路子……” 她千不该万不该,真是不该在江南心浮气躁的时候说这一番话,简直自寻死路。 江南冷笑一声:“阿姨,你这么大的年纪跑来跟我说这一番话,到底长没长脸?向雨不该你们养么?你们要是稍微有点儿人性,会把自己的新外孙女推出去不管不问?现在要拿她来换钱花,你们的良心真的被狗给吃了?你说林乐的死是我们逼的,那你们做家长的是干什么吃的?不会好好教育孩子,她要犯傻走歪路,你就任着她去?你当时还不是被几个臭钱迷住眼,宁愿拿自己的孩子去换么……” 最后林母泼了江南一盏茶,那茶还是烫着的。 把江南给烤焦了,她的身上或者心里本来就是疼的,再被她这么一泼,更滋滋的疼起来。所以最后怎么动的手都忘记了,气的失了理智,动手把林母给打了。 店里的人拉不开,就打了报警电话。 最后江南被带到了附近的派出所。直到那个时候,她的一颗脑袋才渐渐清醒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这是动手打人了。其实很不应该,林母再怎么气人,毕竟是长辈,骂她两句出出气就得了,竟真跟她动起手来…… 她一被带来不要紧,天下要大乱了。 秦凉打来电话,说秦暖一直哭,看来是饿着了,问她在哪里呢,让她快点儿回来。 这么一想,不禁痛心疾首,出来好长时间了,忘记还有吃奶的孩子在家里呢。 犹豫了一下,没给秦秋彦打电话,诸多不便。最后打到纪梦溪那里,他过来的很快。 跟派出所的人一说,竟还有认识的。不过就是普通的口角,口头警告一下江南,让她包赔一下店中的损失,这事也就了了。 让纪梦溪把人带回去,当晚值班的警员还交代江南。 “以后可不能这么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说对方是个年纪大的人,万一她就说身体不舒服,讹你一把,绝对有你受的。我们执法这么多年,这样的例子可没少见。” 江南心急如焚,一心想着快点儿回家给孩子喂奶。 无论他们说什么,她只一个劲的点头认错。罚款也是纪梦溪替她交的,终于把人带了出来。 总算林母没受什么大伤,挨了两巴掌,不至于致命,江南并没把她推倒,磕磕绊绊的都免了。 而且这些执法的人看着纪梦溪的面子也不会为难江南,这一边他们就自动出面调解了。 纪梦溪狠狠的在她脑袋上弹了一计。 “瞧你这点儿出息,三十大几的人了,竟然跟人打架被带到派出所里来。你英雄啊,赶明儿,你还打算上梁山是不是?” 江南的车还在咖啡厅的停车场里,坐纪梦溪的车回去。 靠在车窗上气息奄奄的说:“梁山我估计不会去,五台山指不定会去。” 纪梦溪侧首:“怎么?你还打算出家么?” 江南泪眼婆娑的看着窗外,紧紧咬着唇齿,觉得命运似真的要将她推赶到那一步呢。 其实她不怪,觉得今晚的事情发生的很好,否则她只怕没有办法伪装情绪。这样一想,还要感谢林母。 就像这一刻,她哽咽的发不出声音,纪梦溪也不会觉得是其他事情。 不再对她大声说话,叹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们纪家报不平,林母想向我要钱你气不过所以动手打了她对不对?所以才说你傻呢。其实她已经去过京都了,找到我家门上,就是想要几个钱。我们家人硬是没理会她,早给我打过电话说过这事了。没想到她那么不死心,又找来这里。其实就算她找上门,我也不会理她。不仅不会给她,还要将人赶出去。谁想到你这种冲动,竟然动起手来了。” 江南呜咽着:“她到底将向雨当什么?当物品么,是可以随意买卖的。就算林乐的惨境跟我有关系,可是,当年她害得我还不够惨么?” 不能说谁死了,成了弱者,就变得有道理。 纪梦溪的电话响起来,拿起来一看,是秦秋彦打来的。 接起来听他尽是急迫道:“江南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纪梦溪转首看她,一侧脸颊上被刮花了,有长长的一道指痕,周围红肿着,估计这会儿正火辣辣的疼。 便说;“脸上受了点儿小伤,其他没什么,我正给她送回去,马上到了。” 问江南:“要不要跟秦秋彦说话?” 江南摇了摇头,忽然泪如雨下。 回到家,才一开门,就被秦秋彦拉到怀里,蹙眉作疼惜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关心她。捧起她的脸,仔细打量:“她打你了?” 江南抬起头凝视他,更认真的打量他。总像是有些分不清真假,因为被骗过,所以怀疑仍旧只是本末倒置。实则不是那样的,她这样想着,瞳光渐渐暗淡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她吓傻了,所以一张脸怔怔的。 纪梦溪在一旁提醒:“不是她被人打了,是因为她打了人,所以才被带到派出所里去的。” 他过去的时候派出所的民警就是那样跟他说的。 江南拔开秦秋彦的手:“我去给暖暖喂奶。” 快速上楼,听到秦暖扯着嗓子哭得很大声。她的心拧成一团,简直疼到极至。 秦凉焦躁的围着秦暖打转转,一切方法都无济于事,秦暖没喝过奶粉,冲了她也不会往里吸。总不能扒开嘴往里灌,她哭得这样汹涌,即便灌进去也会被呛到。所以就一直哭,一直哭。此刻见江南进来,刹时如释重负。 “你可回来了,暖暖哭得嗓子都哑了……” 江南赶紧把她抱起来,给她吃奶。哭了太长时间,脸上的颜色都很不正常,隐隐透出紫色。吃奶的时候也是抽抽搭搭的,很长时间才喘顺了气。 哭得太累了,吃饱了就直接在江南的怀里睡着了。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服,唯怕她再跑掉一样。 江南轻轻抚摸她的小脸,一阵阵的心疼。 秦凉盯着她的脸,问她:“脸上怎么回事?人家也打你了?” 江南随意抹了一下:“没事,被指甲刮到了。” 秦凉眯起眼睛;“不是说去超市么,怎么会跟人打起来?” 江南心累不已,连话都不想说。过去把秦暖放下,只说:“去超市的时候接到林乐妈妈的电话就过去了,一时口角冲撞就打起来了。” 她要去洗澡睡觉。 此刻秦秋彦推门进来,刚才从纪梦溪那里听到了,所以不再多问。过来揽住她,将人抱到怀里,挑起她的下巴;“是不是很疼?嗯?我给你擦药。” 江南筋疲力尽:“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伤,我很困,想睡觉。” 秦秋彦抓着她没放开:“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江南淡淡抬眸,她是个律师,许多年无往不利,嘴巴也是很阴毒的。如若她有心,句句可以伤人。 “给你打?你方便去派出所么?只怕会让很多不能光天化日的东西无所遁形。” 秦秋彦怔了下,放开她。他这一双手努力的想干净,想干净,决意再不沾一点儿肮脏的东西……在她看来,却仍旧只是见不得光的。 江南拿上衣服去浴室。 秦秋彦转首去阳台上抽烟,零星的一点烟火,明灭闪烁,寂寥无边。 秦凉出去的时候看到,好奇的走过来。 “爸爸,你不是戒烟了?” 秦秋彦“唔”了声:“抽一根。” 秦凉站在那里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心疼江南了?不是说把别人打了,就脸上那一道刮痕,应该没什么事,你不要担心。” 秦秋彦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以后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你要保护江南,不要让她一个人出门。” “我知道了爸爸。” 秦凉也没料想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只说去趟超市很快就回来,开车几分钟的地方就有超市,没想到她出去那么久都不回来。 秦秋彦吐了一烟圈,告诉他:“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秦凉点点头:“爸爸,你别抽烟了,也早点儿回去睡吧。” 秦秋彦掐灭手里的烟,在露天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将身上的烟味散尽。才转身回卧室。 江南已经洗完澡出来。 秦秋彦走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江南只是擦了擦,没看他:“不吹了,懒得动弹,你去洗澡吧,我先睡了。” 扔下手里的毛巾,不管那头发是否滴水,躺进被子里背对他。 秦秋彦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还是拿了条干毛巾走过来,坐到床边轻轻的帮她擦拭,动作温柔,唯怕惊着她。看江南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停下来,手掌轻轻摩挲她的额头,看了她良久。 最后倾身覆上来,将她抱在怀里。想起那句,他只是见不得光的…… 纪梦溪打发林母回老家。 如今他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珍贵,实在懒得花半分的时间与精力在她身上。 只将江南动手打人检查身体的赔偿金给她,然后很明确的告诉她;“不要在向雨身上打什么歪主意,如果你没完没了,这么不识好歹,别怪我起诉你,你这样算什么?人口买卖么?如果你执意要说向雨是你们家的人,那你遗弃她,不管她的死活,也是要按遗弃罪定罪量刑的。你再这样纠缠,那我们就法庭见。” 林母没想到来这里更讨不到便宜,还撞了一鼻子灰,听他这样说,也有些底气不足。 “我只是想跟你心平气和的商量。” 纪梦溪说:“我们之间没有那个必要,早在将向雨带走的时候我说的已经很明确了。我还有事,你快走吧。” 林母就那样被驱逐,纪梦溪能抽这短暂的时间也很破天荒了,只是不想她再死性不改,留在这里骚扰江南。 纪梦溪驱车回单位,路上接到同事的电话,告诉他:“线人飞鸽发来消息,最迟明早就能将东西带回来。” 纪梦溪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阵收紧,激动得几乎热血沸腾。 大有胜券在握的感觉,呼了声好,然后说:“等飞鸽将证据一带回,足可以逮捕了。向检察院申请逮捕令吧……” 江南夜里起来给孩子喂了三次奶,迷迷糊糊的再睡下,到早餐的时间没有起来。不想吃,秦秋彦在床边叫了她一会儿。只说没胃口,翻了个身又睡了。 秦秋彦早上也没怎么吃东西,只有秦凉喝了一小碗粥。 觉得家里的氛围不对,江南一般没有不吃早饭的习惯,怀疑昨天进了趟派出所是不是将她吓傻了。 秦秋彦还是要出门,这个时候看出是个上班族了,而且是个日理万机的大总裁,时间哪里像以前那样闲散随意。 秦凉看他要出门,惊了下:“爸爸,你去上班?那江南怎么办?”这个时间他不该在家里陪她? 秦秋彦一边穿外套一边说;“你在家里照顾江南和妹妹,爸爸有要紧的事。” 出来后先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去咖啡厅的停车场把江南的车子开回来。接着安排几个手下人,调集过来注意江南的一举一动。 秦凉见秦秋彦义无反顾的出门,摇了摇头,无可奈何。 上楼去哄江南,看她醒来了,抚了抚她的头发。 “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坏了?进趟派出所其实算不上什么事的,不能说你就是犯人了,不要害怕。” 江南有点儿想笑,秦凉还以为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进趟派出所对她而言的确不算什么,她连牢都坐过。以前的工作就是天天跟犯罪打交道,怎么会害怕。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她没问秦秋彦去哪儿了,知道他最近很忙,前所未有的忙。 秦秋彦来上班就阴沉着脸,看出心情不好。开会的时候发了一场脾气,手下人做起事来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午的时候苏瑞上来了,吴胜超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这个女人跟秦秋彦什么关系,但秦秋彦似乎很迁就她,有的时候冷言冷语,那是他一惯的风格,但是不会对她发脾气。苏瑞看似是个聪明的女人,哄起人来也很有一套,觉得她大有来头。 他一个当秘书的,越是每天近大老板的身,越要学会装聋作哑,两耳不闻窗外事。见苏瑞上来了,把人请进去。 苏瑞见秦秋彦眉头紧锁,明知故问:“怎么了?有不高兴的事?还是哪个人惹到你了。” 秦秋彦按了按眉骨,懒洋洋的抬眸:“你怎么过来了?” 苏瑞把包放到沙发上,习惯性的小心轻放。 “过来看看你,听说江南昨晚出事了,就担心你心情不好。”见他似乎头疼,问他:“要不要帮你揉揉?” 秦秋彦没抬眸:“不需要。” 但苏瑞还是走过来,日光倾城,即便是冬天,隔着一扇窗照进来的时候也是璀璨生辉的。 秦秋彦扎在那道光影里,神色有一点儿冰冷,却不影响美观,俊美如阿修罗。 苏瑞贪婪的看着他,这段时间她不知是怎么了。像是跌进另一个虚幻的时空里,每天整颗心都跟随他跳动,像个天真无知的少女。芳心萌动,什么都做不了,更不能冷静思考,只能围着他打转。 所有时间都用来想着化什么样的妆,穿怎么漂亮的衣服,再计划着两个人一起吃什么……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是她的了,两人过着最平凡的夫妻生活,一辈子都将是这样。 再过不了多久,她便能梦寐以求。他将永远都是她一个人的。 伸出手,抚上他眉间的“川”字。 轻声问:“是不是很辛苦?”公司,家里,她知道他的事情不少,每天马不停蹄,就不信哪个男人会不厌倦。 秦秋彦蓦然抬眸,静静的看着她,眼眸有她看不懂的深邃。 苏瑞隐隐觉得是情动,越发喜上眉梢。渐渐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喜欢她的。 秦秋彦似不自知的抬起一只手,想要触摸她,近在咫尺的时候又放下。 连神色都恢复冷淡:“对不起。”仿佛才恍然回神。意识自己失了风度,轻咳一嗓。 苏瑞笑了声,越是这种不经意的流露,才最能说明一个人的真心。 抓住他那只手,很是温柔的说:“我知道你很辛苦,我会帮你一起分担,不会让你一个人经受风霜雨雪。” 秦秋彦跟她四目相对,喉结动了动:“苏瑞,谢谢你。” 苏瑞的电话响起来。 她要接起来,他反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接。 这个规矩是她最先立起来的,他不过就是礼尚往来的照做罢了。而且他比谁都霸道,哪一时他心情不好,更需要安静,苏瑞有电话,他总是不允她接听。 秦秋彦这个性情苏瑞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就是霸道习惯了。但如果他不在意,才不会冷冷的干涉。 苏瑞想在他面前扮猫咪,他说什么她都肯听。 在秦秋彦的办公室里一直呆到中午休息,两个人一起从楼上下来。苏瑞兴致勃勃的提议一起去偿试宏达路上那家新开的西餐厅,从外面看装饰得相当有品味。 秦秋彦去地下车库提车,苏瑞在大厦前等他。一脸淡薄的笑意,转身烟消云散。眉头蹙得越发紧,微微眯起的桃花眸中显而易见的不耐。 去到停车场时接到手下人的电话,说江南带着孩子出去了,听到秦暖一直哭,似乎是去医院了…… 江南打昨晚就发现秦暖吃的不多。白天想让她多吃一点儿,接着就开始吐奶。一张小脸憋的很红,江南有些慌了。 想打电话,还是忍住,问秦凉:“暖暖这个样子是不是不舒服啊。” 秦暖想起来,以前钟笑在这里,这样的时候都是先给她测体温。 就说:“是不是发烧?我去拿体温计。” 江南马上给秦暖测体温,取出来一看,三十九度多,当即吓坏了。 “暖暖发高烧了,得马上送她上医院。”怀疑是昨晚哭的时间太久,把孩子哭坏了。 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抱着秦暖往外走。 有了之前的经验,秦凉无论如何不会留在家里等。而且江南开车抱着孩子不方便,他跳到副驾驶上:“我抱着暖暖,你开车。” 江南把秦暖放到秦凉的怀里,嘱咐他抱住了,马上发动车子去医院。 秦秋彦薄唇抿成一条线,觉得自己要疯了。哪里还记得什么苏瑞,一心往医院赶。握着方向盘的指掌发青,先给纪梦溪打电话,一出口即听出是带着情绪的。 “你们公方都是吃闲饭的?到底还要多久?” 他已经受够了,一秒钟都再装不下去,连虚情假意的微笑都觉得累心。他秦秋彦的温情浅薄,不是对每一个人都可以。 打昨晚他就心烦意乱,江南的情绪反常,他整个上午便在想,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否则她不会拿话语中伤他,江南虽然有的时候迷糊,但绝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比谁都知道。 江南突如其来的冷淡,甚至不耐烦,让他觉得愧疚又疼惜。 对于苏瑞的这个深度麻醉,他做到这里已经够了。如果纪梦溪那一边还没有办法将她解剖清析甚至除掉,逼不得已,他只能用自己的方法。 很多事情都要顾不得。 哪怕只是权宜之计,他也不想自己的女人再这样受委屈。江南那么聪明,定然是感觉到了什么…… 纪梦溪这一天也像是掐着秒针走的,每一秒都惊心动魄,事态在不断的变化当中。他自然要让每一步都有个精准的把握,所以全神贯注的盯紧,聚精会神的算好每一步。如果稍有差池,他和秦秋彦都要给苏瑞陪葬了。 现在不是证明公方的人是否是吃干饭的时候,哪里会那么简单,分明就是在赌。他比谁都紧张,目不转睛,呼吸紧促…… 握紧电话:“这回真的快了,我马上约苏瑞在西郊的空筒楼里见面。” 秦秋彦望着窗外的目光一深,薄唇微抿:“就算不成功,也不能把命搭上,总有其他的办法。” 纪梦溪没说其他,将电话切断了。 秦秋彦接着打给江南,估算着现在他们还在路上。 江南接起电话,眼睛本来就大,瞳孔张得更大。唇齿干涩的厉害,她像个打着疯狂保卫战的士兵,近似绝望的边缘,眼眶充血,喉咙紧的一句话都要说不出。 早已心慌意乱,却紧紧握着方向盘,尽量不让自己失了理智,方寸大乱后吓到副驾驶上的孩子。 秦秋彦唤她:“江南,暖暖怎么了?是不是生老公的气了?” 江南侧首看了一眼孩子,一只手仍旧死死握着方向盘,尽量平静,还是带了哭腔:“我的车刹车失灵了……怎么办……” 她也是在秦秋彦打来电话之前忽然发现刹车似乎不管用了。觉得不可能,试了几次竟是真的。 秦秋彦问她:“现在在哪里?” “江西路,快到雪宫路口了。” 秦秋彦嗓音发紧:“乖,别慌,慢慢来,我马上想办法。” 他将车子开得快要飞起来,闯红灯一直往江西路上开。他用另一块手机给110,120和秘书都打了电话…… 秦凉听到江南的话,侧首:“我们的刹车失灵了?” 江南由心不想让孩子那么怕,想扯出一个安心的笑,却忍不住泪流满面。伸出一只手抚上秦凉的脑袋,哽咽了一声,轻轻说:“如果真停不下,我把车打到路边的时候,你就抱着妹妹跳下去……乖,这个时候你要勇敢,怕不怕?” 她不保证跳下去就安全,但至少有一线生机,路边有草坪,索性车速也不是很快,总比坐在车上等死强。 秦凉眯起眼睛:“那你怎么办?” 江南努力微笑:“我没事。” 秦凉大声吼起来:“我哪儿也不去,我会陪着你。” 电话一直没有挂断,秦秋彦让她跟他一直保持通话。听到她这样说,声音颤抖:“宝贝儿,你不能做傻事,千万不能有事,我爱你……”他的声音似乎哽了一下:“我不能没有你呢……” 眼泪还是溢出来,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秦秋彦胸口那里疼的厉害,马上就要窒息了。 江南觉得自己实在太任性了,这些天为什么要跟他耍脾气,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有意说刻薄的话中伤他?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有些事他不跟她说,那也一定是为了她好。 他从来无所求,总在想方设法的保护她。他有自己的算计,不过就想将她放在掌心里,保她安好,给她一世无忧,这是他最想做的事。 江南吸紧鼻子,方觉得对不起他。 如果有生之年,最后一刻同他在一起的时间,却不是美好的回忆,江南想,即便是死,她也很难冥目。 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他们的幸福来之不易,每一分每一秒都经不起蹉跎。可是,今天早上他出门,她却连一个微笑都没能给他。他一定走得很不安心。 江南哽咽着说:“老公,对不起……” 秦秋彦告诉她不要说傻话,他说:“从来都只有我对不起你,便没有你对不起我的时候。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即便真的有错,那也只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对你不够好。” 他哄着她:“不要害怕,好好开你的车,还有我在……” 下一个路口变红灯,可是江南没有办法停下来。远远看到前面车流如织,无数辆车从路口涌上来,像是一条浩瀚的河流。 而他们,被命运驱赶,只能一路不回头的走下去。 江南转过头:“秦凉,怕不怕?” 秦凉摇了摇头:“不怕。你知道我比你要勇敢,也不像你那么怕疼呢。”小家伙眼睛清亮,紧紧盯着江南:“也只是我不够好,答应爸爸要好好保护你照顾你的,可是我做不到。”他伸手过来,身体前倾,覆在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上:“不过,我会陪着你,无论去哪里……你不要怕……” 江南哭得更加厉害,短暂的一场绝别。 有警车和救护车轰鸣的声音,转眼这里将有一场混乱的车祸。 江南抱了一颗必死之心,只是太对不起秦凉和秦暖了,这一生都对不起他们。下一世不要再投胎过来,她压根不是一个好妈妈。 秦秋彦的声音却在耳畔响起:“撞上来,或许可以停下来。” 他的车从路口驶出来,那辆车子江南认得,就是很久以前秦秋彦借给离正扬代步的那辆。扎在车流之中还是很显眼,他打着方向盘坐在那里转首看过来,看她的车子越走越近,他以一个缓冲的角度迎合她,尽可能的让撞击不会太剧烈。 哪果真的不幸,一切都不能幸免……至少一家人在一起,谁也不会将谁舍下。 不是吗? 江南泪眼婆娑,隔着重重雨幕,还是看清他。那一天他穿白色的衬衣,越发显得星眉剑目,俊朗异常。她要好好记得他的模样……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人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如果有来生,还要遇上他。哪怕只有不幸,能死在一起也是好的。谁让她这一生遇上他,爱上他,至死不渝。 无论到什么时候,秦秋彦永远肯拿命去换取她,这就是他对她全部的爱。至于结果是什么,他也不在乎。 那个最最紧要的关头,江南转身扑过来,将两个孩子护在身下。一声撞击之后,背部一阵剧烈挤压,刺骨的疼意,只听到秦凉在呼喝,渐渐失去意识。 车子最终还是停了下来,秦秋彦那辆被撞击,推行几米之后和另外一辆车追尾相撞,整辆车子严重变型,算是毁掉了。 秦秋彦那只踩刹车的腿被卡住,没等救护人员上来撬开,硬生生的被他拽了出来。半截黑色西装裤被液体打湿了,粘乎乎的一片。 而他从车上跳下来,急奔江南那辆车而去。 江南和两个孩子已经被抱下来,秦凉手臂被碎玻璃片扎伤,仍旧紧紧抱着怀里的秦暖,又是被江南用身体护着,小家伙看似没有受伤。但江南当场昏迷了,被抬上救护车。 现场的车和人都被疏散,江南那辆车子不断滴油,翻毁之后火花四溢,有爆炸的危险。 秦秋彦跟随救护车一起去医院,吴胜超赶来之后协助警方处理相关事宜。 救护车上,秦凉抱着秦暖很安静,从事故发生他一声都没有哭,冷静异常。医生要将秦暖抱过来他也不肯,就自己紧紧的抱在怀里。 秦秋彦知道他是怕的,怕一松手妹妹就没了。再冷静不过就是个小孩子,他的喉咙已经哑了,握着江南手的那只手松开,摸了摸秦凉的脑袋;“你做的很好,乖,把妹妹给医生,你的手臂受伤了。” 秦凉只是摇头:“我不疼。” 眼眶有一点儿红,问他:“爸爸,江南会不会有事?” 秦秋彦喉结动了动:“不会,她一定不会有事。她只是偷懒,想睡一小小会儿。到时间了我会叫醒她,不让她睡太久。” 苏瑞等不来秦秋彦,去地下停车场看过,连他的车子也不在了。 不等给他打电话,纪梦溪的电话却打来了。 苏瑞很意外:“纪少,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纪梦溪笑了声:“我今天心情好,忽然想升官发财,我记得你说过,你愿意帮我。所以,我们不防合作一下试试。” 苏瑞有一点儿警觉:“哦?纪少开什么价?” “你作奸犯科,走私毒品的全部罪证,这个砝码够大吧?如果你不花高价买回,我就上交给领导了。” 苏瑞已经色变:“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西郊那个废弃的建筑物里。” 苏瑞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只知道纪梦溪手里攥着致命的砝码,拦上车过去。 路上跟他确认:“你一个人?” 纪梦溪好笑:“你太多虑了,你们道上的规矩我多少也懂一点儿。” “那好,我很快就到。” 纪梦溪果然一个人等在那里,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回过头。 苏瑞这些天感觉物转星移,险些就将自己当成平凡的女人看待了,每天只想着跟一个人度过欢乐的时光,过寻常的日子,竟然忘记纪梦溪这个人了。 真的太大意了,怎么会轻易相信他不是在彻查她。甚至对他放松了监视和警惕,眼见祸患就来了。 空筒楼内吹着过堂的冷风,站在这里没有阳光,只有冬风簌簌掀翻衣角,越发觉得冷。 苏瑞不觉然地打了一个冷战。 上来便问:“那些东西呢?你想要什么?” 纪梦溪眼眸低垂,笑了声:“苏小姐,你看,我说你什么来着。就说你手下的人真是一群吃干饭的,难道公方已经下发逮捕令通缉你这样的大事,他们都没跟你说么?就是今天上午才发生的事。你不知道?看来是不知道了,否则你早就跑了,又如何会来这里。” 苏瑞脑袋“嗡”的一声乱响,第一感觉是他在开玩笑,扯瞎话吓唬她。这样的大事,她的手下人怎么会不跟她说。但转念一下,脸色发青又转白,今天上午那个未接电话? 或许不是没人跟她说,而是想跟她说,但她没给手下人机会。 到现在大家作鸟兽散了,便没有人再顾得上她。 这些日子她到底都做了什么?疏忽,大意,再加上轻信,她到底犯了怎样致命的错误。 眼见就要为自己的这些错误买单了。 苏瑞杏眼睁大:“你果然一直在暗中做手脚,纪梦溪,亏我一直觉得你人不错,想跟你做朋友。你今天来,是替公方游说,劝我服法么?”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们不可能做朋友,一个黑一个白,色差明显,要怎么混淆不清?”纪梦溪温和的神色一转,眯起眸子说:“我今天不是来劝你服法的,而是拉着你去死。你可能不知道,当年我助你将苏照民救走的时候,其实也安插了线人。这些年你的行踪我一点儿都不陌生,为的就是有一天证据确凿了,弥补我当年犯下的过。你知道,我是人民法官,即便想杀人,也得讲证据。” 见苏瑞似是不甚明了。 纪梦溪便又说:“公方预料到你会闻风潜逃,以为逮捕你这个大姐头该很麻烦,他们不知道你对这些的事态没有一点儿防备。是我主动申请来劝说你,说我们有一点儿交情,你该会听我的劝,硬碰硬就会有伤亡,公方也不想。于是他们就让我来了。毕竟这次能下逮捕令抓捕你,我在其中起到不可忽视的主力作用。” 苏瑞冷笑:“纪梦溪,既然你都说了,我们不可能做朋友,还讲什么交情。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劝,去坐牢?而不会现在就杀了你?” 她真的没想到,纪梦溪成了她最大的敌人。 纪梦溪俊颜之上有一丝莫测,不恐慌,反倒异常坦然。 “我知道你不会听劝,所以我才要来。怎么会听劝,你这样的女人该不会甘心坐牢,要知道你条条重罪,被逮捕只有死路一条,没有宽大处理的可能。” 苏瑞连谩讽的表情都要摆不出,不知道纪梦溪这样两面三刀的说话是什么意思。太直白也太直接了,他到底是要抓她,还是放她离开? 他明明已经将证据如数交到公方手里,所以才会下发逮捕令抓她,却又告诉她服法也没有用,还是死路一条。 这样明摆着是在激发她的反抗情绪。 “你什么意思?”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当然是要你死。” 苏瑞冷凝他:“要我死?让我想想你为什么想让我死。如果我不死,对你对秦秋彦都是种威胁。而你当年连带现在做的这些事,都是因为江南对不对?你爱她,所以为她知法犯法对不对?” 见他沉默,分明就是默认。 苏瑞整张脸因为愤慨扭曲起来,不过,很快的,又露出一点儿狰狞的欢愉。 不禁拍着巴掌笑起来:“纪法官还真是厉害,好深的城府,几年前就预谋好了要算计我。难得你放了这么长的线,一朝置我于死地……可是,你爱的人结果并不见得会比我好呢。指不定她这会儿已经带着她的两个孩子在黄泉路上了。我昨天安排人去咖啡厅的停车场将她车子的刹车系统破坏了,开不了多久就会失灵。真不巧,她阳寿尽得这样快,听手下人说她今天就带着两个孩子开车出去了,遭遇不测已经说不定。当年我偷了她的孩子,想着那是薄南风的孩子要养在身边,不知被谁偷了去,又送到薄南风手里。现在想来,那孩子还不如跟了我,跟着江南那个妈有什么好,不得不跟着一起短命。你说,世事它怎就那么无常?” 纪梦溪一双眼紧紧的眯着,呼吸微许急促。垂在两侧的手掌渐渐收紧,心口一块地方冷透了。不停安抚自己,不能被苏瑞的言词反激发,否则一直以来的计划都要功亏一篑。 佩服自己言不由衷,还能扯出一个笑来,像是将自己的嘴角撕裂了,疼得仿要泣血。 “你还真是个可怜人,亏我以往觉得你聪明伶俐,还是个难得的美人。原来不过就是个可怜人。你对江南下毒手是因为你嫉妒她,想让她永远消失,以为这样就能虏获秦秋彦了对不对?到现在还是微熏的醒不来,实在太可悲了。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比秦秋彦对你有情,你觉得他爱你还是喜欢你?我不防告诉你,你惨死,他连眼都不会眨一下。你的命不及江南的一根汗毛。不得不说,秦秋彦他可真是聪明,彻底点醒了我。他想杀死青蛙,却又不想脏了手,觉得你很脏,就假借别人的手……的确是个绝妙的好办法。今天你能来到这里赴死,就是他给你及早画的生命线,又是他的一个局呢。” 苏瑞瞠目结舌,像听到恐怕的话,一脸一眼的不可思议。 纪梦溪只是笑;“你笑话江南,实则这世上没人比你更惨更可怜。你离黄泉路还远么?” 苏瑞彻底被激怒,失了理智,渐渐想明白许多事情,恨意滔天。盯紧纪梦溪,下一秒从包里掏出手枪指向他。 “纪梦溪你别得意,就算死,我也拉……” “砰!”一声枪响。 苏瑞歇斯底里的咆哮蓦然断裂,瞳孔一下张得老大,仿佛疼痛又不可思议。充血的一双眼盯着纪梦溪的时候鬼魅一般,白眼仁上血丝明显,仿佛碎裂了。身体晃了几晃,轰地倒进尘埃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怎么就忘记了,秦秋彦是这个世界上最冷漠,最无情的男子。他不会爱她,她怎么就想不清? 可是他冷酷而残忍,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他不爱她,却可以给她编织一个温情的圈套网死她,让她逃无可逃,唯有束手就擒。 他那么凉薄,微笑如何会有温度?一定要是装出来的,浓墨重彩,他想迷惑她让她相信,所以那笑才有了温暖的感觉。竟然没有一点儿违和感,宛如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 她果然就上当了,什么都做不了。每天不再专注时局的紧张变化,不听信手下人的建议,连他们的电话都懒得接,甚至妄想真的有事也好,正好让他将她纳进怀里藏好……她一意孤行,像个天真的少女,一度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他把她哄得多开心,就差千依百顺。那样美好的时间,她舍不得用来防备。 对她而言,这真的要是这个世界上最管用的麻醉剂,她无力反抗。 所以纪梦溪才有机会查清她,在她被深度麻醉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开膛破肚,而她竟然不知道。 难怪她的结局要像这样,被阻击手一枪打破头。纪梦溪引她来,根本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要她一拿出手枪,公方就会万不得已射杀她。 这是他们算计好的。她不能活,连生擒都不行,如果她被逮捕,他们也都败露了,唯有让她反抗。而这世上,除了国家处决罪犯是合法的,其他都会脏了手。 那两个如玉的谦谦公子竟谁都不想,于是,就这样联合起来处决她,不动声色。 苏瑞用最后一个飞秒的时间感叹,自眼角滑下一滴泪来。晶莹剔透。 纪梦溪低下头看她,苏瑞到死也是睁着眼睛的。其实觉得她跟自己有一点儿像,都太执意了。明明知道不可以,还要像飞蛾一样。 不是不可怜。 秦秋彦那一截小腿估计是被车卡断了,失血严重,医生让他立刻做检查,然后手术,坚决不允他随意走动。 他还是从医院里跑出来了,拉也拉不住。比起纪梦溪的命,他的一条腿实在算不了什么。这一辈子最不能亏欠的,就是纪梦溪。 也是恍然想起来,惊魂不已。苏瑞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决绝起来,真的会拉上纪梦溪给她做陪葬。 她不止一次跟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薄南风,我的包里可有炸弹,你要是对我不好,让我不满意,我就拉着你跟我一块死。” 秦秋彦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她的包里真的有微型炸弹,那是她逼不得已防身用的。很多年前就带着,甚至她上学的时候。 如果最后苏瑞没能拉着他一块死,气极的时候拽上纪梦溪当垫背,那也是她的行事风格,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 等秦秋彦赶过来,在楼下听到那声枪响。不知道是怎么拖着那条受伤的腿上来的,仍旧奔跑有速,甚至没觉出疼来,只感觉有液体不断的往下滴,而他的一只脚渐渐有些麻木了。 苏瑞才倒下,纪梦溪感觉有人奔上来,一抬头,几乎只有一个断定是谁的时间,其他都来不及想,就已经被飞身上来的秦秋彦急速带到窗口,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秦秋彦拉着他,已经从二楼的窗子上一跃而下。 就是这千钧一发间,身后废弃的筒子楼“轰”一声炸开,烟火喷射之后,瓦硕四溅,危力十足的一阵爆裂,整个建筑轰然倒塌。 纪梦溪大半个身子都被秦秋彦扯在怀里,估计他想给他当个肉垫。耳畔呼呼的风声略过,两个人极速的做着自由落体运动。 他还来得及问一句:“江南?” 秦秋彦说:“她很好。” 接着坠落着地,身下是碎裂的瓦片,尖锐的棱角割裂皮肤,有血液蔓延出,两个人的蜿蜒到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只是血腥之气浓重,即便是自己的,也忍不住作呕,他们都是有洁癖的人。 纪梦溪皱了下眉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害怕。即便死了也没有什么,他做好了那样的打算和准备,昨晚才跟家里人通过电话。 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好好照顾江南……一辈子对她好……” 秦秋彦侧首,脸上划出一道伤痕。 目光盯紧他:“要活着……” 纪梦溪眼望长空,微微的笑,实则他的头脑混沌不清,如同被重物撞击。竟还有短暂的思维说一句重托,其实是个奇迹,宛如回光返照。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江南。 为什么呢? 早在他遇见江南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喜欢她很久了。年少的时候读金庸,最喜欢的要是汝阳王之女,那个灿若玫瑰,精灵剔透,明艳不可方物的赵敏。 后来,在校园的操场上看到江南,就仿佛是透着一种孤勇。觉得,就是她了。 赵敏微微一笑,缓缓的道:“有时候我自个儿想,倘若我不是蒙古人,又不是什么郡主,只不过是像周姑娘那样,是个平民家的汉人姑娘,那你或许会对我好些。张公子,你说是我美呢,还是周姑娘美?”张无忌没料到她竟会问出这句话来,心想毕竟番邦女子性子直率,口没遮拦,灯光掩映之下,但见她娇美无限,不禁脱口而出:“自然是你美。”赵敏大喜,问道:“你当真不骗我吗?”张无忌道:“我心中这样想,便冲口说出来,要说谎也来不及了。” 那样的果敢坚决和傻气,像极了当年的江南和他。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大力的撞击着,胸口微微疼痛。有什么东西,碎了,泡沫一般。 秦秋彦全身都疼起来,耳畔涌动着脚步声凌乱,像从四面八方来。 天上有雪花飘落,一片一片的坠入眼瞳中,稀稀疏疏的,只是零星,眨眼就碎了。今年冬天的一场初雪,说好要带江南去海边看雪的。说起来的时候,她眼睛明亮,黑白分明。他笑望着她,嘴上再怎么说,心里根本没办法抗拒。 可是,他累了,眼皮很沉,只想睡一会儿……一再再提醒自己,不能睡太久,还要去叫醒江南。她还在医院的抢救室里生死未卜,不过是骗纪梦溪的,她到底好不好,他不知道。 却注定要错过这一场落雪。 秦秋彦想,即便不好,也不能再亏欠纪梦溪了。至于他和江南的纠纠葛葛,哪怕永远扯不清,也只是两个人的。最好生生世世数算不清,就生生世世纠缠下去。 (092)最终章(二)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母亲生在黄河岸边,是个优雅漂亮的女人,秦秋彦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她了,连做梦都很少梦到。 如今再梦到,还是年轻时的模样,鬓发整齐,笑容温婉,仿佛永远不会老去。 他觉得对不起母亲,一直都对不起她。她死的很凄惨,于是从来不愿想起她。就当她和所有的妈妈一样,年迈而终,入土为安了。 却想起小时候,他是个孤僻的孩子呆在家里不愿出门,更不会说话。 妈妈拉着他的手,给他唱一首民谣,一遍遍清唱出声。 “小板头,弯弯腰,娶个媳妇没多高。在屋里,怕鼠咬,在外头,怕鸡叨。跑到河里洗个澡,给癞蛤螟摔一跤。” 到如今自然不会再唱了,早已经不唱了。他已经长成男人,是个当爸爸的人了,而他也早已经没了爸爸妈妈。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过十九岁生日……所以他很害怕过生日。 畏惧着一些东西活着,努力而心酸。 今天仿又听到母亲拍着手给他清唱一首首童谣,心在长久的不安中渐渐被平抚,如同母亲温暖的手抚在上面。将他内心的不平一点点安抚,告诉他,他们不怪他,从没有责怪过,只想他一生平安度过。 母亲的微笑像冰一样慢慢的融化掉了,可是很温暖。 她叫他:“小风……”告诉他要好好的活着。 原来他从没有做错,也并非不可原谅。当父母的从没有一刻责怪过他,只要他觉得是幸福的,就怎么样都好。 睡梦中,他哭起来,抬起手背擦拭眼泪,却感觉上面一片湿,无论如何抬不起,被紧紧握着。 他想努力,可是无济于事,但眼泪那么汹涌,于是急躁得睁开眼。 是病房的天花板,阳光有一点儿刺眼。他眯着眸子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确定是在医院里,鼻息处有药水的味道,输液管里的液里一滴滴的往下落。没看到什么人,可是不安静,一直有人在抽泣,该是哭的时间很久了,声音哽咽断续,快要断气了一般。 微微侧首,看到一个人趴在他的手背上,耸动着消瘦的肩膀,哭的很卖力。 连他苏醒都浑然不知。 秦秋彦想说话,一张口撕裂一般的痛触,低沉而沙哑的发音:“小麻喳,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烙油饼,卷砂糖,媳妇媳妇你先尝。” 江南怔了下,连哭声都断裂,蓦然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不相信他已经醒了,以为是在做梦,便目不转睛的盯紧他。 秦秋彦努力的扯出一点儿笑痕,他说:“我念的是首童谣,小时候我妈念给我听的。我看到她了,她一定是说我娶了媳妇忘了娘。” 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因为脸色苍白,浅薄得跟花蕊一般。 挑了下眉毛:“你是我老婆对不对?红颜祸水,我把妈都忘了……” 江南倾身扑上来,“哇”一声哭起来。这么无赖的男人……一定是她的老公秦秋彦了。 她被吓死了,晕睡了那么多天不醒来,连医生都不确定他会不会醒来了。只是那一口气没咽下去,谁也不能判定他死亡,直接让殡仪馆的车子拉走。 江南呜咽着:“秦秋彦,你吓死我了,呜呜……你要是不醒来,我就跟你一起走了,不活了……” 秦秋彦抚着她的头发:“傻女人,那孩子怎么办?” “不管了,反正饿不着他们。暖暖有秦凉……可是如果没有你,我没办法活着……” 秦秋彦将她揽紧,知道她这样是吓坏了,那一双眼睛都哭肿了,这些天只怕一直是哭着过来的。 “对不起,我睡的时间太久了,忘记要起来叫醒你。”然后打量她:“你哪里受伤?” 江南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脑震荡,以前撞过一次,有点儿脆弱,所以晕睡的比较久。医生说都没有大碍,远不致命。早可以出院了。” “秦凉和暖暖呢?” “也没事,秦凉手臂划破了皮,包扎之后就没事了。暖暖是那天哭太久了,上火引起喉咙发炎,所以才会高烧,已经出院了。” 秦秋彦并没有觉得安心,瞳孔紧缩了一下,仿佛艰难的问出来:“那……纪梦溪呢?” 江南盯着他,不哭了,好一会儿,重新趴到他的身上,双手揽在他的腰上。这些天他们早已经接受了事实,秦秋彦是不确定会醒来,而纪梦溪却确定醒不来了。 说起来的时候还算平静:“他睡得可能要久一点儿,他头部受到撞击,里面淤血。医生说可能要一直睡着,至于会不会睡上一辈子还说不准,或许会有醒来的可能……” 只怕任谁都难以想象,纪梦溪那样一个玉树临风的男人要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床上一辈子。 太悲伤了,反倒让人欲哭无泪。 纪梦溪已经被纪家人接走了,病情一稳定就接回了京都,那里好医院更多一些,可以接受更先进的治疗。 而且听说纪家人已经在国外联系国际顶级的权威医生为纪梦溪治病了。 江南料想到秦秋彦一定会痛心,强咬着唇齿抑制哭泣,轻声安慰:“不要难过,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他除了落地的时候脑子受到撞击,身上没怎么受伤,只破了些皮。而你的肋骨断了好几根,垫在他身下的胳膊也断了。而且……”她哽咽了一声,彻底说不出话来。 秦秋彦预感到什么,眯起眸子:“而且怎样?” 江南抬起头,捧着他的脸。觉得要坚强,他怎样都会知道,瞒不了一时半刻。但如果连她都要死要活,他这样一个力求完美的人,要怎么活? 于是她收敛了一下悲伤情绪,告诉他:“你的左腿小腿粉碎性骨折,那天没有极时治疗,走了太多的路,从楼下跌下时……筋断了……没有办法,只能截肢……”她捧着他脸颊的手收紧一点儿,马上又说:“不过你不要担心,只是到小腿,医生说现在假肢做得很高科技,安装之后既不会影响走路,看着也跟正常人一模一样……”她声音越来越小,到底担心起来:“秋彦……” 这样的晴天霹雳,以为他会咆哮出声的。 不想静寂之后,他反倒缓缓的笑出声。手指轻轻摸索她的脸颊,类似感慨万千的说:“这些年很少过安生日子,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早些年觉得这是稀疏平常的事。这副身体跟着我,从来就没有安生过。那么多次死里逃生,到现在不过只是截掉身体的一小截,老天对我已经很好了。我怎么会觉得难过呢?” 而且同纪梦溪比起来,他不过就是截掉了一只脚和一截小腿,真的很算得天青睐垂涎了。 “只要你不嫌弃我……”他钩起一侧唇角望着江南。 江南早已泪流满面,眼泪簌簌而下,一滴一滴打在他的身上。 吸紧鼻子说;“我不嫌弃,怎么会嫌弃……我那么爱你,又那么害怕。这些年我都是又爱又怕的,不怪秦凉说,你真的太修边幅太完美了,即便我知道你是爱我的,还会时而害怕……就像这一次,我只在你衣服上看到其他女人的痕迹,嗅到异样的味道,都要心神不宁,惴惴难安,不是不相信你的爱,再相信还是会没自信,会害怕。倒希望你有那么一点儿不完美,哪怕你的脸变丑了,所有人都厌恶也好,这样你就完完全全是我一个人的了……所以,我不会嫌弃你,觉得老天或许有一点儿偏袒我。” 秦秋彦滋味别样,果然她早就发现蛛丝马迹。就知道她看着傻里傻气的,其实是个聪明的女人,想云淡风轻的瞒过她,真的很不容易。 “对不起,是老公不好。早知道这样反倒会引发你的不快,不如在苏瑞一出现,就跟你全盘托出了。以为这一页可以无声无息的翻过你,纪梦溪说会很快。那时候你才生下暖暖,身体不好,知道苏瑞一现身,一定会引发巨大的恐慌,不想让你跟着一起担心……只想让你把身体养好,反正她不会存在很久……是我不好,不如早一点儿跟你说清楚。要让你去胡乱猜测……”他笑了声:“不过你也太聪明太敏感了,时间并不长,而且我装得不好么?是太在乎我?” 江南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秦秋彦倒开心起来:“看来你跟我在乎你一样在乎我,否则不会这样敏感。我又没跟她亲过,也没跟她睡过,以为留不下痕迹的。不过你想太多了,不论我怎么,也无论到什么时候,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自己。在我眼中,你也是完美不可方物的,更怕别人觊觎。那种恐慌不弱于你,只会比你更多,所以我霸道到可能近乎变态。但我不在乎,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完完全全是我一个人的,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怎么看我。” 如此一想,女人有的时候适当装傻还是好的。何必太过聪明又尖锐,伤人的话覆水难收。走上陌路更是很难回头。 江南觉得自己年纪虽然长上去了,但还是不成熟,很多事情欠思考,意气用事。只想当然的以为,甚至会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非得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觉得真心并非如此。直到做出傻事才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做个明白人,让爱着的人省心再省心一些呢? 她讷讷说:“是我不好,你的良苦用心其实我很明白,就是关键时候容易做傻事。你既然不想告诉我,就一定是为了我好。如果你跟我说苏瑞出现了,我一定不安生,或许早找到她门上问清一些事情了,那时候才真是蠢到家了,不仅会打破你们的所有计划,还可能给自己和孩子们招来更直接且不可避免的祸患,哪里会像这样还能死里逃生。正面冲突我实在不是苏瑞的对手,还会让你在中间难办。所以你不跟我说苏瑞出现了,也是考虑到这些对不对?” 秦秋彦似笑非笑:“原来你真的很聪明啊江律师。如果你沉不住气,可以会拉上战线。你其实想问,妈的死跟苏瑞有没有关系对不对?”见他点头,他微笑着说:“没有,妈走的很安详,她只是累了。苏瑞是妇产科医生,跟妈的病扯不上干系,怎可能一手摭天。” 江南安下心来,只要江妈妈走得很安详,她做女儿的,就不会一辈子愧疚难安了。 至于那些愧疚,就让他一个人背。秦秋彦想,这样也不枉他隐瞒她一回,担心真相败露。即便最后险些酿成悲剧,总算还有这么一个可取之处。 江南这样揽着他,感觉他是会呼吸,有心跳,鲜活的生命体时,方觉得一生一世是真的,白头偕老也要是真的。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将她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 就是这个人,为了给她安逸平稳的生活,努力站在阳光下,双手再不染血。而她信口开河的时候却说他是见不得光的…… 江南抬起头说;“对不起,我胡乱说话中伤你。其实我从来不觉得你是见不得光的,就算你是薄南风的时候,我也不觉得。我觉得你是驾着七彩详云来到我面前的,比谁都要光芒万丈。这世上根本没有人可以同你比……” 秦秋彦微微的笑起来:“我知道,不过我跟至尊宝不一样,他最后疼痛欲裂的时候放开了紫霞仙子的手。而我哪怕粉身碎骨都不会,你的手我牵上了,就会握紧一辈子。”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时候好事那样多。 虽然没有在初雪的时候去海边,但这一年江南没有遗憾,仍旧觉得生活是美好的。 黄宇当爸爸了,丛瑶为他生了个女儿。黄宇处心积虑,为了打击报复秦凉当时诋毁他面相丑陋。给自己的女儿起名叫黄豆豆,打算一辈子提携秦凉。他再怎么玉树临风,却免不了出生的时候叫豆豆。 人称江豆豆。 为此给江南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就为了盗版“豆豆”这个名字。惹恼了秦凉,威胁江南:“你要是真同意他家的孩子叫豆豆,我就一把年纪不找媳妇,看你不愁死。” 江南觉得这个威胁实在太俱现实意义,马上给黄宇打电话说不同意,黄宇反倒乐开怀。 “他丫不找更好,正好等我闺女长大。” 而孙青因为表现好,提前释放。 出狱当天,方青山带着儿子去接她。宋林爱挺着微隆的肚子亲自下厨给孙青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江南蹲在一旁打下手。 宋林爱都要看着碍眼,把她赶出去。 念叨她:“你嫁了人反倒更加的一无事处了,瞅你那两把刷子我就头疼。” 江南悻悻的笑起来:“就算我一无事处,只会吃不会干,可你还是爱我呢。” 宋林宋白了她一眼也要无话可说。可不是这样,谁让他们几个厮混了一把年头呢。现在孙青出狱了,终于算是圆满了。 两年后。 医院长廊上摆出长龙,离家的儿媳妇生产,阵仗大是难免的。 一群人急得团团转,将大半个走廊堵得水泄不通。打此经过的医生护士很无奈,可是院领导都没话说,他们只好从其他楼层绕行而过。 奈何钟笑又折腾得格外久,打张罗着肚子疼就送过来,现在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生出来。 离夫人心跳都快停止了,不停的问身边的下人:“不会是难产吧?” 下人安慰她:“夫人,不会,您别着急。女人生孩子不就是这样,有的人时间就是会久一点儿。” 外面人的心急如焚,里面的更是焦躁难安。 再生不出来,离正扬就要疯了。 问医生;“你们能不能行了?” 医生抹了一把汗,也很无奈:“离少,这个事不是我们能行不能行的事,您得问离太太。” 钟笑疼的哇哇叫,一边掉眼泪,一边骂离正扬;“你个混蛋,为什么给你们男人生孩子,要我们女人疼……” 离正扬只得哄着她:“乖,你安静一会儿,集中精神努力生,等到生出来了,打我骂我都好。越生不出来越疼……老公知道你受苦了,这辈子我会做牛做马报答你。乖,再用点儿力……” 钟笑生个孩子太热闹了,比谁都辛苦。一边哭一边骂,再一边生,力气分散得差不多了,所以生的特别缓慢,实实在在的持久战。 连医生都有些看不过去了,这个时候离少怎么还能这么惯她。 “离太太,您用点儿力,否则孩子也受不了……” 离正扬也很是郁闷,这要是他生,十个八个也该生出来了,让女人生孩子,果然不科学。 “老婆,乖,你再用点儿力,秦凉还等着要媳妇呢。” 这样一说真真是激发了钟笑的永动力,一使劲,就真的生出来了。 产房内传出小家伙震天的一声咆哮,十分响亮。可见爬出来的不容易,也是一包辛酸泪。 医生跟两位道喜:“恭喜离少,离太太,是个儿子。” 钟笑本来大汗淋漓,听到医生的话神色有几秒钟的呆滞,最后终于反应过来了,“哇”一声哭起来,发自肺腑的绝望与凄厉。 硬生生将婴儿的啼哭压了下去,搞得离宗政都很没情绪哭了,整个产房内就只剩钟笑一个人泣不成声。 她多努力的生孩子,一心想给秦凉生个媳妇,没想到努力来努力去却生个儿子,怎可能不绝望。 可是离家人乐坏了,一个大胖小子,名副其实的小金孙,可算了却了离家二老的一桩心事。 等钟笑被推进病房的时候,两个眼睛还肿着。泪眼汪汪,一脸哀伤。离夫人看着她,感动的直掉眼泪。 “笑笑,辛苦你了。谢谢你给离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些年委屈你了。”还以为一直以来都是被他们那不争气的儿子耽误。 钟笑一听,才稳定的情绪再度失控。生了个儿子……这么悲惨的事情竟然还有人感激她,她的宏伟愿望不是这样的。 儿子是什么东西,她不要…… 离正扬知道她计划破灭,有些心疼,过来哄骗她。 “别难过,虽然是个倒霉儿子,但是我们可以再生。” 离夫人和离老爷子脸都白了,拍了离正扬一巴掌。 “你瞎说什么呢,说什么倒霉儿子。” 离正扬恍然,回头看了一眼巨大的亲友团,趴到钟笑的耳边说悄悄话。 “老婆,别难过,秦凉素来是个个性的孩子,品味也明显跟别人不太一样。或许他不喜欢女人,就喜欢男人呢。这样一想,我们生个儿子也不算太糟糕。” 这样一番话果然将钟笑成功安抚,她忽然不哭了,两颗眼睛转来转去的盯着天花板想事情。离正扬的话似乎很有道理,秦凉跟别人可不一样,而且事实证明,他本来跟女人就不亲近,难道他真的喜欢男人? 钟笑感动得有些泪眼汪汪,莫非生个儿子是命中注定? 注定只有男人才能和秦凉百年好合?这样一想,就不禁感觉圆满了。 只是这样的想法一传到秦凉的耳朵里,秦凉想死的心都有了。 发誓不去看她,别说生了个孩子,就算生了个奥特曼,他也不去看她一眼。气死了。 秦秋彦和江南看过钟笑后那么催促他,说钟笑如何如何想他,他就是铁了心的不去。打算用他强硬的态度跟钟笑抗衡到底。 他亦想的很明白了,他的世界狗和钟笑之子不得入内。 惊喜的事接二连三,要像赶场子一样飞来飞去。 可是,这一次去京都,心情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去机场的路上江南的手就一直抖,被秦秋彦握在掌心中了,还是微微的颤。 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太高兴了,到现在还是觉得不真实,感觉跟做梦一样。 电话打来的时候,是秦秋彦接的。听过之后沉默的挂断,朝她走过来,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江南听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就像一颗心终日悬浮着,到了这一刻终于放下了。 意识到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便问他;“怎么了?” 秦秋彦抱着她的手臂有点儿用力,紧紧的,半晌才说出话来,低低说:“纪梦溪醒了……” 江南蓦然张大嘴巴,却哑言。 嘴唇动了动,半晌没有说出话来,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坠。若说这一生还有什么事是不圆满的,就是纪梦溪。 他终日躺在床上那么安静,却如同一块石头枕在他们的心口上。如果他醒不来,一辈子都要如同一块宿命的三生石,那牵绊亦是永生永世的。 而如今他醒了,滚滚红尘,阴阳交错,防连宿命都有了新的变化。 江南坐在飞机上的时候,终于停止掉眼泪。心想,或许真的不是梦呢。要多漫长的夜,多无边的梦,到现在仍旧醒不来? 偏首枕到秦秋彦的肩膀上,跟他十指紧扣,知道纪梦溪醒了,他更安心。 他们直接去医院,到纪梦溪的病房去。华丽的套间,由里而外的安静。大床上只有阳光铺陈,被褥整齐摆放。 真的再没了那个人的踪影,不是一走进来,他仿佛亘古不变的,要一直躺在那里,躺下去。 秦秋彦说:“可能出去散步了,我们问一问,找不到再给纪家打电话。” 出来后拦个护士问了下,vip病房那几个病人扳着指头数过来,都知道,何况纪梦溪还是个特例。所以都认得他。只说没有出院,要是不在病房,那肯定在外面透气。 秦秋彦和江南分头去找。 那一日的阳光那样好,花白的,有微风,映得植株郁郁葱葱,花红柳绿。从不觉得原来医院也可以很盎然,不只是让人倦怠的死气沉沉。 江南不禁想,如果一个要想起另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恍惚间,仿佛是初遇上的那一刹那,玉面如相识,尽是芳华。 树荫下他穿干净的白衬衣,黑长裤,手里捧着一本书,侧影俊美,仿佛一尊雕像。 听到脚步声转首看过来,跟她四目相对。 斑驳的树影微微凝成无数光斑细碎的落在他的眉宇间,盈盈是闪着光的,衬出他俊逸的一张脸。 江南欲笑,却眼光闪烁。 “你终于好起来了。” 纪梦溪神色里有诧异,嘴角却含着一缕笑,彬彬有礼的模样。 问她;“你认错人了吧?” 江南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微微笑起来:“是了,我认错了,以为是我的朋友。对不起。” 纪梦溪还是温润的笑着,修为良好的世子家,并不觉得厌烦。 “没关系。” 他低下头继续看书,她转身离开。 秦秋彦由远及近走过来,她快步过去牵起他的手往医院外面走去。 才说:“纪梦溪不记得我了,我看他好像失忆了。” 秦秋彦“嗯”了声:“我刚才遇到了纪阿姨,她说纪梦溪的确失忆了。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但大脑受损,过去的记忆再找不回来了。” 江南侧首说:“既然是这样,我们以后再不要来看他了,就当没有遇到过,以后再不见面。” 秦秋彦轻笑:“说不准某一日会在街上遇到,那个时候他该不会是一个人,像我一样牵着老婆的手也说不定。” 人如果没了执念,想幸福就不是件难事。当纪梦溪的脑子里有个江南的时候,他死也不想再背弃她。可是,如今没有了,扣在他心上的那道枷锁被上帝解除了。 此去经年,他们再没关系。 秦秋彦默了一会儿,跟她说起许多年前的一桩事。 “当年秦凉被人偷走,是苏瑞做的。虽然她没说过,可我听着是那样。有一次她无意间跟我说起,说秦凉跟小的时候不一样了,而且她当时说的是豆豆,我就猜想是她做的。那时候不方便问她,过后也没有刻意让别人去查。因为许多年前捡到秦凉的时候,那一个背景让我无法释怀,似是阮天明……”可是他已经死了,很多年前便死了。 江南很惊讶:“真的是阮天明?难道他还活着?” 秦秋彦摇了摇头:“不知道,所以不去查,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有些事情模糊一点儿或许是好的……苏瑞手底下还有一些是我以前的手下,跟我有很深的情义。当年苏瑞把秦凉带走,其中会有人心生不忍,偷出来送走也说不定。所以不一定非是阮天明……” 那是他的臆想,所以便永远不去查清楚。 江南揽上他的手臂:“你没查就对了,或许真的是阮天明呢,他那么好的人,一定在哪里好好的生活着也说不定。” 秦秋彦感叹:“只是对不起他,当年他求我放苏瑞一条活路,可是我没有……” “他会理解你,不会怪你的,你要相信。” 医院外面是一段长长的林荫路,流火的盛夏天,头顶浓荫摭天蔽日,脚下树影斑驳。风拂过,树叶沙沙响动。 他们不急着打车去机场,手牵着手慢慢走。宛如走到天荒,走到地老。 路边店面放着一首老歌,优雅的旋律响彻整条街,夹杂在慵懒的阳光里。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 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 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脸 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 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采 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 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 飘去飘来的笔迹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语 前尘红世轮回中谁在声音里徘徊 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 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 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 ------题外话------ 丫头们,故事到今天就全部结束了,首先镜子先跟大家说声谢谢,一路至此,辛苦了。打算着要写结局的时候,镜子就怅然了好一会儿,坐在那里心酸的敲不出一个字。这是写得最长的一篇文,太久了,久到跟你们生出了纠葛,生出了感情,真是舍不得。舍不得在这里散场,舍不得说再见。可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感谢小伙伴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镜子只是由衷的想,丫头们,一定要幸福哦~ 过尽千帆皆不是 他们直接去医院,到纪梦溪的病房去。华丽的套间,由里而外的安静。大床上只有阳光铺陈,被褥整齐摆放。 真的再没了那个人的踪影,不是一走进来,他仿佛亘古不变的,要一直躺在那里,躺下去。 秦秋彦说:“可能出去散步了,我们问一问,找不到再给纪家打电话。” 出来后拦个护士问了下,vip病房那几个病人扳着指头数过来,都知道,何况纪梦溪还是个特例。所以都认得他。只说没有出院,要是不在病房,那肯定在外面透气。 秦秋彦和江南分头去找。 那一日的阳光那样好,花白的,有微风,映得植株郁郁葱葱,花红柳绿。从不觉得原来医院也可以很盎然,不只是让人倦怠的死气沉沉。 江南不禁想,如果一个要想起另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恍惚间,仿佛是初遇上的那一刹那,玉面如相识,尽是芳华。 树荫下他穿干净的白衬衣,黑长裤,手里捧着一本书,侧影俊美,仿佛一尊雕像。 听到脚步声转首看过来,跟她四目相对。 斑驳的树影微微凝成无数光斑细碎的落在他的眉宇间,盈盈是闪着光的,衬出他俊逸的一张脸。 江南欲笑,却眼光闪烁。 “你终于好起来了。” 纪梦溪神色里有诧异,嘴角却含着一缕笑,彬彬有礼的模样。 问她;“你认错人了吧?” 江南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微微笑起来:“是了,我认错了,以为是我的朋友。对不起。” 纪梦溪还是温润的笑着,修为良好的世子家,并不觉得厌烦。 “没关系。” 他低下头继续看书,她转身离开。 秦秋彦由远及近走过来,她快步过去牵起他的手往医院外面走去。 才说:“纪梦溪不记得我了,我看他好像失忆了。” 秦秋彦“嗯”了声:“我刚才遇到了纪阿姨,她说纪梦溪的确失忆了。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但大脑受损,过去的记忆再找不回来了。” 江南侧首说:“既然是这样,我们以后再不要来看他了,就当没有遇到过,以后再不见面。” 秦秋彦轻笑:“说不准某一日会在街上遇到,那个时候他该不会是一个人,像我一样牵着老婆的手也说不定。” 人如果没了执念,想幸福就不是件难事。当纪梦溪的脑子里有个江南的时候,他死也不想再背弃她。可是,如今没有了,扣在他心上的那道枷锁被上帝解除了。 此去经年,他们再没关系。 秦秋彦默了一会儿,跟她说起许多年前的一桩事。 “当年秦凉被人偷走,是苏瑞做的。虽然她没说过,可我听着是那样。有一次她无意间跟我说起,说秦凉跟小的时候不一样了,而且她当时说的是豆豆,我就猜想是她做的。那时候不方便问她,过后也没有刻意让别人去查。因为许多年前捡到秦凉的时候,那一个背景让我无法释怀,似是阮天明……”可是他已经死了,很多年前便死了。 江南很惊讶:“真的是阮天明?难道他还活着?” 秦秋彦摇了摇头:“不知道,所以不去查,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有些事情模糊一点儿或许是好的……苏瑞手底下还有一些是我以前的手下,跟我有很深的情义。当年苏瑞把秦凉带走,其中会有人心生不忍,偷出来送走也说不定。所以不一定非是阮天明……” 那是他的臆想,所以便永远不去查清楚。 江南揽上他的手臂:“你没查就对了,或许真的是阮天明呢,他那么好的人,一定在哪里好好的生活着也说不定。” 秦秋彦感叹:“只是对不起他,当年他求我放苏瑞一条活路,可是我没有……” “他会理解你,不会怪你的,你要相信。” 医院外面是一段长长的林荫路,流火的盛夏天,头顶浓荫摭天蔽日,脚下树影斑驳。风拂过,树叶沙沙响动。 他们不急着打车去机场,手牵着手慢慢走。宛如走到天荒,走到地老。 路边店面放着一首老歌,优的旋律响彻整条街,夹杂在慵懒的阳光里。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 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 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脸 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 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采 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 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 飘去飘来的笔迹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语 前尘红世轮回中谁在声音里徘徊 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 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 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林向雨很多年之后,仍旧想要努力回想一下她的母亲,那个在风尘之中打滚卖笑的女人,仿佛来自远古的一缕幽魂,午夜欢声午夜归。穿着艳丽,妆容浓的有些夸张,坐到床前抽烟。 细长的手指微微的翘着,踢了鞋子姿态并不优的坐在床头,烟也是一根接一根的抽。 像极了民国时期斜倚娼门的歌女,仔细去看,也算异样风情万种。 那时候林向雨就觉得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可贵,总觉得不会很长,像是种说不出的感觉。 于是,每一晚林乐回来,她都会醒来,缩在被子里只露一个小脑袋偷偷的打量她。有的时候,林乐会发现她,醉醺醺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林向雨那个时候听到对自己最多的形容词就是“下贱坯”,“丧门星”,姥姥每天都会那样喊叫她,林乐也会。 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哪里知道那里面透出的厌恶,足以将她踩到尘埃里。 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喜欢她?所有人都不喜欢她……是她做的不好么? 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无论她多努力,变得多乖巧,多听话,林乐都不会喜欢她。她的出生本来就是种错误,最污渍不堪的一个标记象征,林乐每天看着她,只怕要跟被人羞辱一样的痛苦。又怎么可能容纳并喜欢她呢? 能将她生下来,已是天大的恩惠。可是林向雨想,她为什么不真的恩惠她一下,干脆不要生下来? 林向雨并不感激林乐,感谢她十月怀胎,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因为没有人告诉她,原来她的出生和痛苦是相伴的,一早就已注定。 如果知道一出生就要被这么嫌恶,拼了命她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太痛苦了,阴森森的童年,打骂中度过,冷眼遭弃,没有温暖。 所以,林乐不喜欢她,林家那一些人都不喜欢她。无论她多么努力,委曲求全,都不可能赢得天下,赢来母爱。 是的,母爱是什么?林向雨从来都不知道。 只看着别人的时候是欢声笑语,携手相牵。可是那是种什么滋味?她却不知。 于是许多年后,要不停的想。林乐于她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呢?厌恶?憎恨?嫌弃?还是其他?可曾有爱,哪怕微不可寻的一点点…… 再怎么不洁,也是她身体里孕育出的一个生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林向雨迷离时也会想,是不是真的有一点呢? 林乐去世前一晚,是她陪在身边。她好不容易从姥姥那里争取过来的机会可以陪着林乐一起。当时高兴的样子现在想来真是傻气,竟激动得连饭都咽不下。其实那个时候她已经几顿没有好好的吃东西了。因为姥姥不喜欢她,而她年纪小不懂事,一直吵着想妈妈,林母一烦燥,就会直接收走她的碗筷让她站到墙角去,饭也吃不成了。 本来很饿,可是因为这么一件高兴的事胃中满满的,竟压不下一点儿吃的。当晚她只吃了一个香蕉,破天荒的,林乐晚上允许她在病房里跟着她一起睡。 林向雨站在病房里欢呼。 林母即时呵斥她:“丧门星,你要是敢踢到你妈妈的伤口,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林向雨很害怕,不敢再笑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唯怕碰到林乐的伤口,跟她隔着一段距离,连身都不敢翻。 所以那一夜睡的不实,朦朦胧胧间醒来很多次。似乎看到林乐没有睡,黑暗中眼睛有一点儿明亮,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林向雨模糊的唤了一声;“妈妈……” 看不到林乐的表情,只听她说;“睡吧。” 林向雨不舍得睡,那还是林乐第一次肯那样认真的看着她,仿佛并不嫌恶。从来都是她看着她,静静的从身后看着,看着林乐的背影想,这是我的妈妈…… 这个世界上跟我最亲的人。 每次林乐下班,她就这么看着她,看了很多年。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这世上有两大美女,一个是妈妈一个是自己,要是属一属二的漂亮。 记忆中她觉得林乐美极了,便想,长大后也要成为她那个样子。哪里知道那个样子不好,很不好,抬不起头,夜里只怕会难过得睡不着觉,所以总要找些事情打发。而林乐就染上了嗜烟的坏毛病。 林向雨还记得她打指甲油的样子,颜色也是很艳丽的那一种,艳得近乎恶俗,才能掩盖她习惯性弹烟熏黄的指甲。染上色泽之后看着还是明丽年轻,蔻丹艳艳。 她便会翘着兰花指等指甲油晾干,绽放在空气里,坐在梳妆镜前,真像一阵风就散了。 多么珍惜,妈妈肯这样看着她。林向雨以为她终于等来那一天了,等来妈妈喜欢她的那一天。 岂不知,她永远都等不到了。 很困,慢慢的就想要睡去。小孩子没有多少自制力,片刻的工夫就睡着了。 很舍不得,以前就算她生病,烧到四十度,在床上难受得打滚,林乐也不肯多瞧她一眼。巴不得她死了省心,一了百了。 可是,‘贱人’的命又总是这样顽强。 林向雨睡着了。 美梦不能醒过来,要一直做下去,最好死在里面出不来。否则一睁眼就破灭了,真是场灭绝性的灰飞烟灭,要让人多么的灰心丧气? 林向雨醒来了,林乐却永远的睡过去了。 她不懂得一个人如果叫也叫不醒,叫也叫不醒,那便是死了。 她推着她,一遍遍的叫:“妈妈……妈妈……你醒醒啊,天亮了,该起床了……” 早上林母送饭过来,看到林向雨不停的叫着林乐。见人不醒,自己过来叫她,发现不妙后大喊医生。 还不忘一伸手将林向雨扒拉到床下,恶狠狠的骂她:“丧门星,你昨晚是不是踢到你妈妈的伤口了?要不然怎么会晕过去?” 那一下摔得很疼,林向雨泪眼婆娑,可是没有哭。 医生很快奔进来,检查之后大惊失色,说林乐已经走了。 林母当即扑到床上,哭天抹泪。 很快林父也赶过来了,同样悲绝的表情。拥着林乐冷硬的身体哭得险些断了气。 终于等到你 林向雨叫不醒她,也很着急,小小的人儿,只超过床面一点儿,拥着林乐的一只胳膊一遍遍的唤她:“妈妈……妈妈……” 而后,她就被永远的舍弃了。 有几个人过来要将林乐推走,说要司法鉴定之类的,那时候她真的太小,什么都听不清楚。 只知道他们要将她的妈妈带走了,于是紧紧拉着不肯放手。那时候的感觉那么强烈,觉得不能放手,一旦放手就再也找不回了。 可是,林乐来来去去,可曾有过一个瞬间,哪怕只是一秒钟,也不想对她放手过? 她于她,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厌恶?憎恨?嫌弃?还是其他?可曾有爱,哪怕微不可寻的一点点…… 当年她稚气未脱,力气薄弱得根本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不能阻止他们将人带走,她已经哭得声音嘶哑,喊破了喉,紧紧的拉着林乐的手臂,那些人却仍旧比她执意。仿佛只能是那样,结果不会再有变数。 有护士过来抱开她,哄着;“孩子,乖,你快放手,你妈妈她已经死了……” 他们说她妈妈已经死了,多么残酷的字眼。 可想而知,她无能为力,最后林乐还是被带走了。 她不肯离开,坚持要在病房里等她,觉得她会回来。她是妈妈啊,这世上哪有当妈妈的会扔下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的? 她忘记了,林乐从来都是那样的不负责任。 曾经带她去商场,将小小的她忘记在专卖店里。也有的时候坐在她的车上睡着了,无声无息,林乐喝点儿酒,也会把她彻头彻尾的忘记,最长的一次锁了她一整夜,嗓子都哭哑了,她才想起来找她。在车上找到,大病了一场,被送到医院险些救不回。 而林母却说;“死了吧,死了也好,省心了。” 林乐只是一句话都不说。 太小了,哪里知道恨,更多的还是依恋,依恋母亲的温度。 甚至不知道这是种恶毒的诅咒,只记得那些话和那些个表情,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清冷的病房中只剩她一个人,林父林母撇下她走了。医生护士来劝过,可是她不肯离开,想带去办公室等家长来接她,她也不肯。 就傻傻的等在病房里,盯着那一张床,等她的妈妈,那个风尘里卖笑的女人,携一身的烟气酒气回来,只要是她回来了,就怎么样都好。 因为那是她的妈妈。 这世界上和她最亲的人。 可是,她等不到她了。她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再不会风尘仆仆的回来,坐在床边静静的抽很多根烟……也不会再拍着她的脑袋烦燥的骂她“丧门星”。 林向雨隐隐知道她是为什么死了,那一晚她喊她上床睡觉。医院里那种禁烟的地方,她还是摸出一根烟点上了,表情里有张狂的肆无忌惮。那样子就跟吸噬了极俱快感的东西,整个人都要无所畏惧的爆炸了。吐了一口烟圈,整张脸覆在薄雾里。 她说:“既然让我痛快,那么,就全都休想痛快。” 林向雨再回忆不起她扭曲的面部表情,因为那张脸隐在烟雾里,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记得最清析的,便是那一夜她醒来,看到她眼神明亮的望着她,没有抱她,可是定定的望着。 林向雨年复一复,在岁月催人老去之后,仍旧会想,她对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呢?厌恶?憎恨?嫌弃?还是其他?可曾有爱,哪怕微不可寻的一点点…… 只觉,过尽千帆皆不是,她竟然想不清她对她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侍者走过来,将他盛着清水的杯子倒满,礼貌的点了点头下去了。 他慵懒的靠在沙发背上,闲散的翻手里的杂志。 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前面不远有一对相亲的男女。抬腕看时间,坐到一起十分钟了,女的迟到了,估计迟了很久,其实在她进来的前一刹,男子站起身已经打算离开了。见她进来,又坐了回去。 女人打一坐下,就开始装疯卖傻,先是形色匆忙的打翻了桌上的杯子,清水洒了一身。抽出纸巾擦拭,正显露她恶俗的品味。一条过识的牛仔裤,紧紧的贴在身上,本来腿型很好,均匀又修长,顺着往下,才发现细节没法看,帆布鞋里一双大红色的袜子。男子也注意到了,问她:“江小姐的本命年?” 女子笑了声:“不是,我只是一年四季喜欢穿红袜子。” 女人可以不漂亮,但绝对不能恶俗。 男子压下一口清水,饶富兴致地操手望着。嘴角微笑扬起浅浅的弧度。 见那端的江小姐一坐下又开始自毁形象,看来真是有意砸场子来了。 “对不起,迟到了。昨晚跟哥们出去喝酒,喝高了,一觉睡过头了。闹钟响我都没听到,奶奶的,你说笑人不笑人?” 她讲话的时候很有几分豪放劲,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万丈豪情。 这样粗枝大叶的女人,只怕哪个男人撞上了,都笑不出来。何况是对面一脸呆板的眼镜男,瞧他那样子三魂七魄都要被震掉了。 他远远的看着,倒忍不住想要发笑。 眼镜男稳了一下神,问她:“你还会喝酒?” 江小姐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现在不会喝酒的还叫女人么?” 眼镜男笑的已经十分勉强。 接下来的谈话一句比一句无厘头,江小姐不仅粗俗,还很无知。 男子再抬腕,心中默数,一,二,三,眼镜男站起身,只说了句还有事先走了,快速逃离现场。 他将杂志扔到一边,撑起下颌看着她,衬衣上落下淡淡的影子。 觉得是那样神奇的一件事,之前古灵精怪的江小姐马上变得安静又忧伤,快得如同按了切换键。之前的乖张如潮水般褪去,不过眼镜男失之交臂的瞬间,江小姐就被一种类似锥心之痛的东西侵蚀掉。就像是一个人一个不甘愿的表情撑了很久,累到极至,一秒钟都再伪装不下去。停下来的时候,快得就像是一张面皮被撕下,自然不过眨眼间的事。 他几乎一下断定,这个女人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她坐在那里整个下午,连姿态都没有变,直到日落,一动不动,安静的像朵百合花。 他起身离开,打她身边走过,更清楚的看清她那张脸。巴掌大小,皮肤白皙,很干净的女人。不像是二十六岁女人会有的脸。那感觉说不出,像是一阙词,又像是一轴画,韶华正盛,仿佛一株桃花,占取春风第一流。 入夜,万籁俱寂,他坐到沙发上重新翻看她的资料。 中间一沓照片掉出来,各种角度的抓拍,落在地毯上,低头去看,惊鸿一瞥。最早将照片拿到手里的时候不觉得她多美丽。漂亮的女孩子他见得多了,什么样的没有。 只是真人让他有些意外,几年前也见过,可是离得太远,笃定以后还会相见,便没有细细的去看。今天离得这样近,低头看过去,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倒有几分素衣白雪的宁静。 不愧是当律师的,嘴巴很凌厉,而且得理不饶人。 在酒店里撞到还真是个意外,那天他有事,没有闲心跟踪她去了解她的一举一动。 他跟客户吃过饭出来,她在同一家酒店参加完同事的喜宴。喝的醉醺醺,出电梯的时候撞到他的怀里来。 他穿笔挺的手工西装,连西装裤的线条都讲究到熨出笔直的线,是衣冠楚楚,温好看的斯男子。 江小姐借酒装疯,顺手调戏,扬起头,轻拍他的脸:“呦,还是个美人。”不知怎么想起那句:“美人如玉剑如虹。” 他将江小姐当成路人甲从怀里扔出去,毫不留情。 一边的客户问他:“薄总认识?” 他板起脸:“不认识。” 才走几步,被同事扶住的江小姐转过身,喊住他说:“从前有个人推了我一下,后来他死了。” 他皱了下眉头,知道江小姐不是装疯卖傻,是真傻。 她不记人的本事还真是一流。 他都怕她见过他,再见会疑心重重,而她从来只当他是陌路,不是装出的陌路,是真的不记得。每一次的再见,都是初相遇。 江小姐马虎大意的性情看似是天生的,在公交站牌等车的时候被人掏了钱包。 他亲眼看着,只是沉思,为什么那么大的动作她感知不到?这样拙劣的三只手都能得逞,当事人竟然发现不了也实在是个技术活。 直等公交越走越近,才后知后觉去翻钱包,他闲闲地靠在站牌上看着,见江小姐把整个头都要塞到大包里,最后无果。睁睁的看着公交车在她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开走了,欲哭无泪。 他走过去,借着从兜里掏钱的动作,将一元硬币从指缝间露出去。 江小姐明明看到,却一脸稚气的不声不响,直盯着他走远。喜气洋洋的捡起来,以为自己捡到一个天大的便宜。 他回头,看到她笑得像朵太阳花,简单的女人,总是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仿佛从来都不是件费力的事。 午夜的街道上他捡到她,先官司败诉,接着又相亲失败,中间没有给她喘息的工夫,马不停蹄。 他也是马不停蹄。 相亲对象是只土豪,也是个怪伽,打见面就炫耀他的资产,却又明确告诉她,他不喜欢眼皮浅的女人,婚后最好aa制。她坐在那里早就一脸嫌恶,最后有人来救场。是林乐,蕾丝边缘,两人上演了一出很是暧昧不清的戏码。 林乐明知故问:“听说是个土豪?” 江小姐嘴巴更是阴毒:“哪啊,土豪的弟弟。” 是,相亲男开场时确说他有个更加财大气粗的哥哥。 那嘴型一动,他却看清了,分明说着:“土鳖。” 相亲男踉跄退场,她坐回到原位上又是一脸默然。 他听见林乐说:“又不合适?” 那年江小姐二十七岁,两年中那是她相的第二十八个对象。他帮她数着,难怪那样倦怠。 林乐又说:“别等了,他不会来了。” 江小姐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开始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原来她的心里真是住了一个人,是她的全世界,难道谁都看不进眼里去。年轻的时候人总是那么傻,单纯又稚气,为了等一个人,竟忘记岁月刀刀催人老,它会将自己变得辛苦又不堪。 如若不是负荷不能,又怎会在午夜的当街失声痛哭。蹲到路边,整张脸埋进膝盖里,之前只是轻声啜泣,肩膀微微颤抖,最后爆发出很大的哭声,呜呜咽咽的,像个无助的小孩子。 他想,原来江小姐这么脆弱,他都还没有出手呢。怎么办? 到底是因为什么悲恸不已呢?是因为输了官司,还是,只是因为等不到一个人?他不知道她在等谁,从没有见过那个人,至始没有出现过。几年来她的身边就只有他,像只鬼魅,如影随形。 每一次见面,都是初相遇。 他把纸巾递给她。 江小姐泪流满面,不敢抬头,只胡乱说感谢的话:“谢谢你,小弟弟。” 怎会想到,今日她叫他小弟弟,日后要叫他情哥哥,还得为他生孩子。 二十八,江小姐彻底沦落成大龄剩女,只那容貌在他看来,和三年前倒是没有一点儿差别,仍旧是楚楚开不尽的桃花。 只怕再与你相遇 他是家里的独子,打出生就锦衣玉食,别人习惯把他们这种出生豪门府邸的人叫做世家子。 小的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上到爷爷奶奶,下到管家,保姆,几乎没哪一个不是宠着他的。再大一些,渐渐成了父母眼中的混世魔王,能管的时候没人真舍得管他,等到想管的时候,就已经管不了了。 老爷子曾动过把他送去部队的念头,这样不仅可以历练一下,吃一些苦头也能杀杀性子。 为此他妈妈哭了好几天,不停的跟老爷子闹,总算没舍得送出去。 读书一番风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用一些人的话讲,这就投正胎了。不仅书读得好,还长一张漂亮的脸蛋,真是运气得没有天理了。 在他看来,只是旁人那样觉得。运气到底好不好,他却并不那样以为。 有些东西他想拥有,却一辈子得不到。 家里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坐在车上抽烟。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只说事情多,抽不出身。 被念叨句没良心之后挂了电话,他将指间的烟掐灭,还要赶着做晚饭。 她想吃肉,他便买了新鲜的五花肉,回来给她做红烧肉吃。 本来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为了谁洗手做羹汤。可是有一天真想那么做了,还是义无反顾的学来。加上与生俱来的领悟力,拿手菜已经能做一大桌。 进门的时候她睡在客厅里,冷气开得很大,虽然是夏季。一进门,还是冷风拂面。 他才将冷气调小一点儿,她便醒来了。 见他手里提着袋子,迷迷糊糊的:“今天晚上吃什么?” 他说:“吃红烧肉,你不是说想吃肉。” 她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竟忘记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了。于是猛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气馁:“我真是越来越笨了……” 他过来抓住她的手腕。 眼眸里全是疼惜:“谁说你笨了,老早说过的,怎么会记得,我也是看到客人点这道菜,才想起来。” 他下厨房做饭,才一转身。 听她淡淡说:“你骗人,我分明中午才说过……” 他感叹,是啊,他就是在骗她……回过头看她抱膝坐在那里楚楚可怜,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中午说过么?我倒忘记了。” 晚上她吃了很多的肉,口齿不清:“你做饭越来越好吃了。” 被夸张,他倒没有多高兴,一伸手把盘子端走:“行了,吃不少了,晚饭不好消化。”其实不是她食欲多好,只是很机械的在做一件事情。这个女人就像一个偏执狂,无论做起什么,都像一发不可收拾。 要拉着她一起出去散步。她不肯,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等八点档的泡沫剧。他只得切好水果,抱着纸抽陪她一起坐下来。 她缩在沙发的一头,穿着浅色的家居服,很小的一团。他能看到她纤细的锁骨,瘦的又小又薄,真像是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 她见他盯着看,转首问:“你晚上不用加班?” 他是总裁,名下有这样那样的产业,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像普通员工那样朝八晚五上下班已经很难为他了,再除去给她做饭的时间,她怀疑,他到底什么时候用来工作? 他看出她的疑惑,笑笑:“我很强悍的,工作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只上班时间就什么都做得完。” 她毫不留情的白了他一眼:“你胡扯吧。” 事实上,他真的又是在胡扯。 两集电视剧看下来,她哭的稀里哗啦,大半盒的纸抽都用完了。他坐在一旁见怪不怪。有的时候想不明白女人寻求的到底是哪一种刺激,发泄情绪的方式绝对跟男人不一样。 男人心痛难耐的时候多半会喝酒,一醉方休解千愁。但女人不一样,有时候痛快的哭一场对她们而言更管用。 半夜两点,他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坐到电脑前继续工作,脑中暂时休眠,明天早上给她吃什么? 她说过无数次:“你回家去住吧,真的不用这么照顾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只怕她连小孩子更不如。 自闭加轻微抑郁,她是个有精神疾病的人,去美国找了好的心理医生,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 连医生都说,她这样自我催眠是很难康复的。就像阴雨连绵的时节,想老屋中的墙壁干燥一片不生藓又怎么可能。 可她的世界里没有晴天,哪怕一个瞬间是阳光普照的,似乎也没有。 她老公是他最好的哥们,多年前因为一些原因在警方通缉逮捕的时候遭遇毒手死掉了。几个月前又丢了孩子,亦是生死未卜,这样的擎苍之势压下来,她垮了。 以前她是个无往不利,雷厉风行的刑辩律师。现在连精神都要时好时坏,根本没有办法正常生活。 她有家人,可她坚持一个人居在一片小天地里。 他想到一个词汇:神出鬼没。 她在对面那栋房子里无声无息,飘来飘去,跟鬼一样。 想到这里,他的心忍不住又是一阵抽搐的疼意。 他从会议室中出来,秘书,助理跟在身后。 才开机,家里的电话就打来了。 老夫人三令五申:“就算你有天大的事,这一次也得去跟人家姑娘把饭吃了,说不定就碰上良人了呢。你要是敢给我砸场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把文件夹转身丢给助理,又看向秘书:“去超市帮我买一块豆腐,葱,一颗甘蓝……” 然后头脑中盘算着,去相亲带家属不知道算不算砸场子? 估计老夫人会气翻天,但是如果半路杀出来的呢?又说:“算了,不买了。” 给她打电话:“晚上咱不在家里做饭了,打扮得漂亮点儿,七点半,来餐厅找我。” 她可一点儿都不傻。 “你妈又让你相亲,让我江湖救急是不是?” 他可怜兮兮:“你要是不去,我就死了。” “被那女人先奸后杀么?”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小姑娘思想就不能纯洁点儿?” 她说:“我已经是人老珠黄的大妈了。” 她比他还要大两岁,却不像她说的那样人老珠黄,生得本来就显小,脸小眼睛大,皮肤也白,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小一大截,说她不到二十都有人信。 粉墨登场的时候更显青春无敌,其实她长的不是特别漂亮,可是灵光闪烁,令人目眩神迷,素颜出场,餐厅绮丽的灯光下却浑然如画。看向他的时候,笑容里有着依稀微生的暖意,临水照花人那般。 再妖娆艳丽的女人,都要被比下去。 他再风姿楚楚的一起身,把人拉到近人处,跟对面的女人介绍。 “这是我朋友。” 什么朋友? 他不说是女朋友,只低下头冲她温润如玉的笑起来:“不是说我吃完饭就回去,你怎么找来了?” 他这样的公子哥有女人纠缠到这个份上,不该冷颜以对? 看他目光之中流转的宠溺,若有似无,不用说,什么朋友是个人都该懂了。 女人拿上包愤然离场。 他手放开,直接招来侍者;“把东西撤下去,重新上一份。” 她如同卸了妆的戏子,懒洋的坐到对面去。 只说:“你可真没意思,这样的把戏就玩不腻?” 他挑眉:“我妈不腻,我怎么敢腻?” 他相亲像赶场子,走马观花,什么样的女人也该见识到了。却没一个看到眼里的。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看刚才那个就不错。” “不错你娶啊。”他漫不经心的抬眸看她,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她从来都不知道。 全世界的人都要看出来了,也只有她看不到。 兄弟一起喝酒的时候问起她的状况:“这两天怎么样?有没有给她按时吃药?” “吃什么药?她那是心病,你要逼着她吃药,只会更加重她的思想负担。” 朋友便说:“就算这样,总不能不让她治疗。就让她一辈子这样么?连正常的生活都要不能自理。” 他喝的也是有些多了,抬起头:“一辈子这样又怎么?” 朋友愣了下,眼瞳渐渐发深。他说:“你疯了。” 他就是疯了,才打算这样照顾她一辈子。他在她最糟糕的时候,反倒发现,他是那么死心塌地的爱着她。 那一晚他喝了太多的酒,叫代驾送他回去,却觉得自己没办法上楼了。 给她打电话:“我在楼下,你来接我。” 她穿着蓝色睡衣下来,外面罩了件大外套,颜色相仿。 从楼道里出来,打那片晕黄的路灯下走过,仿如烟霞笼罩,她从天上来,误入攘凡的尘世。 他真的是醉了,车门打开,竟然扬首吻了她。她的唇也是甘甜的,有一种类似紫罗兰的幽幽香气,或许是他的错觉,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她的嘴唇。吻过那么多女人,却从来不是这个味道,他醉得更加厉害。 失了理智,才没有设防,一下被她推开。看着她匆匆的转身跑上楼,他呆呆的坐在那里,唇齿留香,脑中却一片空白,竟在那里坐了一夜。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再多的酒也该醒了,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大巴掌。……那是他好哥们的女人啊,就算他已经死了…… 敲她的家门她不开,最后他拿备用钥匙打开。 她躺在沙发上睡觉,电视开着,昨夜忘了关,一直滚动播出。 他把空调关掉,将电视也关掉。站在沙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纸抽已经空了,而她的眼睛红肿。 他从来不知道那电视里到底演得什么,让她可以痛哭出声。他虽然陪着看了几次,可很难看进心里去,台词念的什么也不知道。 没给她做早餐,换上衣服上班去了,路上给她的朋友打电话。 “你过来照顾她两天吧,我这两天要出差,冰箱里什么都有,不用自带食材。” 她和朋友一起去酒吧的时候碰到他。 他一只手臂搭在身旁女人的肩膀上,像是在讲笑话,两人几乎头碰头的笑着,神色亲昵。 那女人很漂亮,像个混血儿,皮肤白皙,芭比娃娃似的。 他身边的女人个个漂亮,若不是倾国倾城的,又哪里配得上他。他本就是风华绝代的公子哥。 只除了她。 她的朋友眼尖,最先看到的,过去跟他打招呼:“哎,你也在这里,出差回来了?” 他转首,看到她,目光滞了下。转而玩世不恭的笑起来。 “才回来,来喝酒?” 朋友笑:“来这里不喝酒干什么。”看了那女人一眼,问他:“要不要一起?” 女人没有意见。 他说:“不了,我们待会儿还有节目。”那女人脸红了一下,他已经将人揽到怀里来:“我们走吧。” “不去跟她打声招呼?” “不了,我们赶时间。” 花花世界,红男绿女,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节目是什么。 朋友过来啧啧叹:“纨绔公子哥……你看他猴急的,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真不够意思。重色轻友么……” 她没吭声,已经开始叫酒喝。 长相清纯的芭比娃娃吻技熟稔,拥着他,两人在地下停车场吻作一团。车厢狭小的空间里,呼吸浓重,逐渐盈满整个车厢。 女人有些迫不及待的跨坐到他的身上来,蔻丹鲜艳,解他衬衣的扣子,舌头柔软得蛇一般在他的身上游走。 呼吸急促如火,让他在这里要她。无论是放荡的姿态还是言语,哪一样都能引得男人疯狂沦陷。 他从来都不缺女人,只要他想要,勾一勾手指,无论长相,还是床上工作皆是一流的女人瞬间就可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可是,他却没有这样的兴致。烦燥的把女人从身上推开,至始没有热起来,连最原始的反应都没有,身上和心里一样冷。 多久没有碰过女人了?连他自己都要不记得。 芭比娃娃惊了一下,呼吸仍旧不稳,眼神迷惑。 “怎么了?” 他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她,让她马上在眼前消失。 芭比娃娃不肯接那钱,还想再攀上来,他已是不耐。 “滚。” 芭比娃娃隐隐觉出什么:“酒吧里那个女人是?” 他转首看向窗外,掏出根烟叼到嘴里,淡淡说;“我老婆。” 跟那有什么区别?这些年都是他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打几年前她孤身一人,他便住到她的对面,学做饭,学做家务……她老公之前能为她做的,他通通学来,只为她的生活仍旧井然有序。 这些年,她难过哭泣的时候是他陪着,精神错乱的时候是他陪着,看病治疗的时候也是他陪着…… 照顾她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像是一种生物钟,时间到了,打电话提醒她吃饭。跟朋友喝酒,不敢喝太多,也不敢回去太晚,想着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哪一时有应酬会提前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大约几点回去让她先吃饭。陪她逛商场买衣服,板着脸告诉她不准再瘦了,眼见就只剩一把骨头,连女店员都羡慕。发现她头发长了,带着她去剪发……节日到来,要想着怎么陪她过…… 除了没跟她上过床,除了她不是他的,跟他的老婆有什么区别? 他想,只怕他对自己的老婆都不会这样好。 可是,他们只是无话不淡的好哥们。 到现在,就连这样也陷进了僵局。 头疼不已,连精神都很萧条。工作的时候倦怠,下班的时候不想回家。连续几天回别墅住,自己的房子,却像很久没回去了。 找事情消遣,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儿,自己想得少一点儿。 所以,朋友一打电话说吃饭就去了。没想到一进包间,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其中就有她。 淡淡的瞧了她一眼,太阳穴又隐隐的疼起来。 饭桌上朋友一起玩游戏,几个女人吵着划拳,这一次不带男人跟着一起的。 输一次喝一杯,她输得最惨烈,笨得让人不忍看下去。 连喝几杯,明显看出醉了,灯光下眼睛浅浅的眯着,朦朦胧胧的一层醉意,宛如烟雨红尘。 一杯又端起的时候,他身边一个朋友再看不下去眼了,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手中的杯子端过来“我替女王喝。” 其中一个女人嚷起来:“你喝算怎么回事啊,这么多女人要挡你全挡,专替一个人不像话。” “有什么不像话,要不她输一次,我喝两杯,你们看行不行?” “输一次两杯也不行。” 朋友再加价:“那三杯,祖奶奶们,三杯你们赚大了,见好就收吧。” 她醉了,反倒生起孤勇。把杯子端过去:“我自己喝,不用替。”说着一杯又灌了下去。 他冷冷看着,却不说帮她。 又接连喝了几杯。 朋友有些火大,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去夺她的杯子。 “我替她喝……” 女人们不允。 “还有跟她一样醉的呢,你能全替么。” 不等朋友说话,他淡淡抬眸,只道;“我替她喝,五杯顶一杯。” 最后都喝多了,真的是醉了,竟忘记这些天都不回去睡了,今天也没打算回去。只记得叫了代驾,把她拖上车,一起回去了。 进门的时候吻上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她抵到门板上,用嘴唇勾勒她的轮廓的。 手掌触摸着她,方觉得是想她,竟然这样想她。 这许多天,没哪一天晚上睡得安心。这一晚拥着她,有生之年,只怕再不会有这一夜的充实圆满。哪怕至此在她身上挫骨扬灰融化掉了,有今日没明天,他无怨言。 她呼着疼,他问她哪里疼,她身上呈现可爱的粉红色,伸手来揽他的脖子,叫他的名字,亦不是他。 他也疼起来,比起她更加痛不可遏。 后来她沉沉睡去,他倚在床头,没有睡意,且头脑清醒。过了这一晚,一切全都毁灭了,回不到原点,就算前头是万丈深渊,也只能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一路不回头。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天使,变成恶魔却只在这一夜之间,如此轻而易举。 他看着自己,如同看进肺腑中,那里黑透了,真的是透了。他到底对自己的兄弟,对她做了什么? 可是他想,那人已经走了,这些年。而她生不如死,总要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过。那么,就让他来照顾她。如果这是件丧天良的事,就将惩罚降临到他的头上,哪怕死后被打进十八层地狱,他无怨无悔。 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穿好衣服,却没有离开,站在床头看着她。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什么?” 她仔细回想,神情里蓦然一丝错愕,愧疚,伤心……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在她的脸上齐集。 她记得了,却明只是个开头…… 喝得实在太多了,几乎站都站不住,他扶着她上楼来。 楼道里的光永远都那么暗,晕黄的颜色,日影一般。她总向往将那换成白织灯,是那种淡白宝光。就是不要像那样,看一个人的轮廓都隐隐不清,要离得近一些。 她贴上来跟他说话,问他:“你这些天是不是生气了?” 扬起头跟他凑近,头脑中“啪”一声,如同断电那般,仿佛又是另外一个人的一张脸,桃花怀邪,艳光流转……她一刹间便流出眼泪,那么想他,就知道他会回来,她等了他那么久…… 扯着他的领带,他问她:“怎么?”她已经一扬首吻上他。 他愣了下,大脑不能反应,灼热起来,下一秒抱着她拥吻。 怎么拿钥匙开的门都不记得了,她渴望一个人渴望很久,他亦渴望她…… 她的脑袋浆糊了,但也知道是她勾引的他。 “对不起,我喝多了……”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以为她会哭起来,或者骂他一顿,打他也有可能,然后把他推出门,告诉他滚得远远的。 他晚晚虽然醉了,可他分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如果他肯停下来,他想……什么都不会发生。 “吻都吻了,做也做了,还说这个做什么,负责吧。” 她一双眼睛很空很大,低低问;“怎么负责?” 他说:“在一起吧。” 她愣在那里没说话。 他蹲到她面前,单膝跪到地板上,以至于可以看着她的眼睛说话。 “这些年也该够了,你不累么?是不是早已经筋疲力尽了?真的要这么没有止境的活下去?所有人的心情你都不管不顾,只活在自己那个阴雨连绵,痛不可遏的世界里?知道我多心疼你么……我的心都要被你给折磨碎了,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呢?如果不是爱你,何必要为你学那些从不想着要去做的事,如果不是爱你,走马观花过,又怎么会哪一个都看不上,如果不是爱你,这些年为何哪一个女人我都不去碰,如果不是爱你,又怎么会陪你着疯疯傻傻……我一直都爱你,早在你嫁给他之前我就是爱着你的,如果不是他走了,我一辈子不会说出来…… 你醒醒吧,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你要有自己的生活。让我来照顾你保护你好不好?既然那么苦,那么累,就不要再硬撑下去了,从此以后指望我依靠我。所有他能做的,我通通都会为你做。嫁给我好不好?” 他从没想过能娶到她,做梦都没想到。不知是哪一句话打动她,终于肯嫁给他。 “唰”一声响,店员将帘子拉开。 他应声抬头,她自帘子之后闪现出来,洁白的一身婚纱,映衬着她一张脸,那样美。 满身的华彩,刹那芳华,像是从海上来,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连店员都要赞不绝口:“新娘太漂亮了。” 他轻轻眯起眼来微笑,也觉得漂亮。 婚纱定下来了,接着要选礼服,中式西式的他都要。 却想起钱夹忘到车上了,车子停在路对面的停车场里,那里有超市,回去的时候要买食材,来时就直接开过去了。 取一下不会花多少时间,她换礼物的当空他便可以回来。 跟她说一声后跑去拿。 熙熙攘攘的大都市,每天是应接不暇的喧闹与轰鸣。吵杂得人直想皱眉,仿佛心下慌然。 一抬头,看到她,一身明艳的旗袍,很修身,将她的身型修饰得恰到好处。虽然有些瘦,却像一枝干梅,他从没见哪个女人能把旗袍穿得那么漂亮。 站到城市的街头,大红的颜色,像是一团火,燃烧在他的眼瞳中,如火如荼。 她也看到他了,所以笑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就要走过来。 他隔着无数的车看着她,看出她的意图,远远的冲她招手,喊破喉,告诉她等着他,不要过来。 可她像个不听话的小孩子,还是执意的走过来,像要过来找他。 他蓦然侧首,那声音自肺腑中发出来,震破天:“不要!”将他的胸腔都要震碎了。 她在一声剧烈的撞击之后飞起来,那样明艳的色泽,仿佛是红花满天,又像是落英缤纷,划出弧度后飘飘洒洒的落下来。 那样黯然**的一场凋零,直让他刹那间心死成灰。 他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两头的车子停下来,场面一片混乱。 只有他的世界静寂无声,隐隐啜泣,仿佛是在下雨,打在他的脸上,湿了一片。向她奔过去,她就躺到一片血泊中,那血已经自她的身体里流出,蔓延开,像是一大片的海,把她整个人都浮了起来,轻飘飘的。 而她就安静的躺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仍旧看着他……他看到她还是那样微微的笑着,脸上的笑意没有变,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她那样,不疼么? 他喉结微微颤抖,哽起来。 想起这些年许多次她精神错乱,吵嚷有人喊她的名字,任何人都听不到,就只她一个人听得到。 疯了一样跑出来。 他满世界的找她,很多次就看到她夹杂在这样混乱的车流里,看她穿着裙子,裙角飞扬,整个人浅薄得如同一片叶子,只要一阵风起,她便飞起来了。 他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告诉她;“以后不能这么吓我……” 他次次都能把她寻回去,哪怕人流如织,哪怕红尘喧嚣。哪怕她比风轻,他也能将她揽到怀里来。 可是,这一刻抱着她,看她微笑,只觉心被人掏空了。 那里破出一个洞,过堂风呼呼的吹着,她微笑着离他而去。仿佛是要告诉他,既然是风,又如何抓得住,可以轻而易举握在掌心里呢?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有生之前第一次坐在街头痛哭失声。 那时的阳光暖极了,打在他的身上。可他怀里的人冷透了,如冰封在他的心头。 从没怕过什么,那一刻却怕起来。 怕什么呢? 只怕再与她相遇。 太痛心了…… 夜已深,人未眠。 他抽了很多烟,嗓子干得厉害,头也疼得厉害。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去把电脑打开。 从不知道她为什么落泪,想起她看过的片子,一部电视总会翻来覆去的看许多遍,每看一次泪流满面,孜孜不倦…… 他看到早晨,直到晨光洒向大地,跃过窗棱,照进书房的地板上,落下朦朦胧胧的一片光,轻得像灰。 男人说,他要走了,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女人笑着亦哭着,已然慌了神,却极力保持镇静,说去吧,然后又问男人之后呢?什么时候回来?她让他说说看,说她很擅长等待的,问他一年?两年?十年?……总也不见男人回应,方问:不回来了吗? 答案竟真的是不回来了…… 他起身来到窗边,一轮红日升起来,那种艳丽像血一样,刺痛他的心。 她等不到那个人,知道那个人不会回来了。又不知如何回头重新过活。她又傻又长情,除了等待,真的什么都不擅长。当她终于意识到,再等不来什么的时候,就只能这样子终结。 他掐灭手里最后一根烟,向外走去,一直不回头的走到马路上。 汽笛声声,城市的街头永远这样喧闹。 他停下来,转身,用微笑望着那辆迎面而来的汽车,越走越近…… “你看,我长得可以吧,又有钱,家里家外面面俱到,还肯对你百依百顺,像我这样按时归家的好男人你上哪里找去。捡到宝了都不知道……” 他跪在地下帮她穿鞋子,她一双脚埋在那层层叠叠如雪的婚纱下面。说话时抬起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就因为之前店员一脸羡慕的对她说;“你真幸福,你看你老公对你多好,人长得还那么帅。” 这一句被他听到了,便这样说。 是啊,他长得又帅,又有钱,家里家外面面俱到,还肯对她百依百顺,像他这样按时归家的好男人上哪里找去呢?真是捡到宝了,她怎么不知道…… 可是,不能是他呢。 他想起那个日光铺陈的瞬间,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汽车撞上来,他的五脏六腑仿佛碎裂了,那样疼。 “啊……” 他猛然坐起身,呼呼的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汗,身上的睡衣也都湿透了。 女人坐起身,迷离着一双眼问他:“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只能呼呼的喘气,心惊肉跳得厉害,半晌缓不过神来,只呆呆的看了她一眼,连话都说不出。 好半天,渐渐的找回一些神智。 才说:“没事,做噩梦了,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女人看他满头是汗,是吓得不轻。 问他:“做什么噩梦了?” 他的脸一下白了,摇了摇头,不知从何说起。 哑着嗓子说:“很长,好像梦了一生那么长。” 由生到死,那是,他与她的一生一世。 .. 花开堪折直须折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阳光照进来,打在离宗政的白色衬衣上落下淡淡的影。靠在椅背上很安静,漫不经心的盯着手里一张纸片,隽秀刚劲的一行字,上节语文课老师让默写文言文时想到的,是他最喜欢的一句诗词。 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握着那纸笺的样子很好看,明媚的阳光下仿佛摇曳生辉。 同学不知何时走过来,一伸手将他手里的纸片夺了过去。 大声念出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抓着头不解:“宗政,这诗什么意思啊?” 离宗政嘴角扬起一丝深邃的弧度:“你这个智商怎么懂,我就喜欢这一句。” 还真的不懂他,离宗政的脑子不比常人,简直绝顶聪明。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平均要小三岁。自然不是上学早,不可能奶没断利索就上学了,听说是跳级上来的,小学跳过,初中也跳过,到高中学习成绩仍旧遥遥领先,按理说再跳也没有问题,却不动弹了。 只是学起来轻松,别人听课的时候他可能在睡觉,但老师不管他。最后总能考出好成绩的人,走到哪里都是娇子。 同学把纸片扔回他的桌子上,呼喝着:“下去吧,马上上课了。” 做完指定项目,体育老师一声哨响,原地解散。 一件运动服外套就兜头灌到秦暖的身上来。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只气息都闻得出,怀疑离宗政是不是男生,人家运动一天,一身汗臭,他的外套仍能一尘不染,芳香适宜。 离宗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拿着,我去打球。” 秦暖扯下他的外套抱在怀里,问他:“你每天是不是打香水?” 离宗政撇了下嘴笑笑:“你懂什么,我那是体香。” 大男人还体香呢,不要脸,所以招蜂引蝶的。 秦暖直接将离宗政的外套穿到身上,快搭到膝盖上,像一件大袍子。秦暖一米六六,不是特别矮,但离宗政太高了,秦暖目测,觉得他快长到一米八了。不过他年纪小,男孩子总还要再长一长。 她穿着离宗政的衣服满校园的晃,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都知道她是离宗政的姐姐,不同姓,更不是一个父母生的。可是离宗政寄人篱下,住秦暖家里,甚至有同学揣测离宗政是过继给秦家了。 有熟悉内情的人说不然,离宗政是家里的独子,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少爷,哪舍得过继给别人。而且秦家不缺独步天下的公子哥,秦凉就算一个。 这种姐弟关系也是秦暖四处张扬的,离宗政可从来不这样说,更没叫过她一声姐姐。 秦暖去校园超市买水喝,拿上两瓶递给小如一瓶,付上钱走人。 小如问他:“不给离宗政买一瓶?” 秦暖拧开盖子,哼了声:“哪用得着我们管,渴不死他。”转首看小如,有些好笑;“你不会喜欢离宗政那个家伙吧?” 小如脸一红,却绝口否认:“别乱说,我怎么可能。” 秦暖就说:“不喜欢他就对了,离宗政那种花花公子,只会祸害女人。” 下课铃声一响,挥汗如雨的男生打完球顶着**的脑袋上来。 在下面洗了头发,连衬衣领子都湿透了。 离宗政才走到楼梯口,被几个漂亮女人拦住,纷纷把水递上去。 七嘴八舌,说他那几个三分球投的实在太帅了。 离宗政随意抽来一瓶喝,只怕哪一张脸都没看到。 那个女人却仿佛中了头彩,已经哇哇的叫起来。 秦暖抱着文语作业本从办公室里出来,远远看到那里一团吵闹。 走几步,身后有人腻上来,手臂已经搭到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手带进怀里。 暖热的耳语扑上来:“暖暖,我来帮你拿?” 秦暖目不斜视,肩膀耸动甩开他的手。 连语气都很周正:“叫姐姐。” 离宗政“切”了声,只说:“黄毛丫头。” 下午放学,秦暖收拾书包时,离宗政走过来。 “我外套。” 秦暖将皮扔给他。 问他:“不回家?” 离宗政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送朋友。” 秦暖又要骂他:“花花公子。” 看他懒洋洋的掂着外套出去,那背景修长挺拔,哪里像个十五六岁的青葱少年。走在整个校园中都是格调出众的,即便都穿着校服,那种如海淹,如火吞的气势,秦暖自己走在里面,都觉得渺小到微不可寻。只要离宗政走在其中,却仍能一眼看到。觉得他可真是强大…… 严丝合缝的白色衬衣,领口永远平整干净,以她的身高最方便的就是看到那里,再一抬眼,便是他修剪利落的齐耳短发,连耳朵上面的弧度都看得清。他的发质很好,柔顺蓬松的一头发线。 跟哥哥秦凉一样讲究,他们两个出入的理发店,数来数去就那两家。信得着的理发师,更是少之又少。 只有保姆在家,秦秋彦带江南出去旅游了。又是江南临时起议,这么大的人了,不定性起来像个孩子,秦秋彦也肯纵容她。 保姆报备过两人的行程,又说:“大少爷打来电话,说他今晚回来,不过会很晚。” 她说的是秦凉。 秦暖说了声:“知道了,宗政可能也要晚回来,我们先吃饭吧。” 晚上秦暖洗过澡,静下心做习题的时候,听到上楼的声音。 她开门去看。是离宗政。 “是你啊?” 离宗政眯起眼睛,懒洋洋:“那还有谁?” “我以为我哥呢,他今晚说要回来。” 离宗政看了她一眼,直接回房间。 秦暖碰到难解的题,拿去问离宗政。 敲了两下房门,直接推门进去。 离宗政正在换衣服,刚脱下衬衬扔到床上。 回过头瞪她;“我让你进了吗?挺大个姑娘怎么随便进男生的房间。” 秦暖也有些尴尬,视线闪躲,摇了摇手中的习题册:“来问你几个题,想破脑子也想不出答案了。” 离宗政已经扯过睡衣套在身上,示意她到桌子前坐。 “就你那破脑子……” 走过来,才低下头问她:“哪道?” 接着冷下脸,靠到桌沿上:“你什么时候能长脑子?回去穿件衣服。” 秦暖之前洗过澡,又是酷暑的盛夏,穿一件缎子的睡衣,黑色的吊带设计,露出一大片光滑的肩膀,净美白皙,宛如珍珠眩目耀眼。胸前一片春光,若隐若现。 离得这样近,她身上散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甜之气。离宗政薄唇抿紧,竟像有些不敢看她,提醒她去穿件外套过来。 秦暖嘟嘟囔囔的懒得动弹,一家人有什么?他不是弟弟么。 没走几步,看到他床上换下的衬衣,捞过来直接穿在身上,又坐回来。 “可以了吧?让你讲几道题,怎么那么多事啊?” 离宗政无可奈何叹气,问她:“哪道?” 秦暖指给他。 离宗政修长的手指按在题目下方读了一遍,马上就能有思路,弯下身边画图边给她讲解。 额发半垂,间歇性停顿一下,悠悠的转着笔,问她:“听懂了么?” 秦暖盯着他手指上不停旋转的圆珠笔,那么灵活,又疾又快。 她脑子就更加不好使了,嗡嗡的响。 离宗政抬手弹她的脑袋:“又跑神?有没有在听?” 秦暖抽过他手里的笔:“你能不能安静一下,让我好好想想。” 数道题目讲下来,她已经困了,掩着手打哈欠。 离宗政说:“回去睡吧,明天再讲,我去洗澡。” 秦暖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点头:“真的太晚了,我去睡……” 扔下笔,转身走几步,准确无误的把自己扔到大床上。 离宗政无奈的一偏首,又来?! 走过来居高临下提醒她:“秦暖,回你房间去睡,这是我的床。” 秦暖整张脸埋在床上,听他说话,反倒缩进被子里。 模糊的说:“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谢谢。” 离宗政在秦家住了三四年,像这样倒换着房间睡平均每个星期都要有个一两次。 没有办法,抱起她放回去,她睡得正浓,又要跟他闹。 只得抱上衣服去她房间,到现在这样的模式已经很适应了。 先去洗澡,站在床前看一眼,床上散落着她换下的衣服,甚至连内衣都有。 离宗政收起来拿去帮她洗了。 这些年就连这个,他也适应了。最早秦暖第二天醒来,见他帮着洗了衣服,红着脸跟他大吵大闹,骂他多管闲事,那样子明显是害羞。 慢慢的不会了,后来有的时候他太忙,不给她洗。 她会理直气壮的掐腰问他:“你洗自己衣服的时候,怎么不顺手把我的也洗了?” 离宗政从房里出来,在走廊上碰到西装革履的秦凉。 抬眸:“哥……” 秦凉桃花眸子淡淡眯起来,慢条斯理:“这是暖暖的房间。” 离宗政转身要下楼,抬手一指:“她睡在我房间。” 才走一步,秦凉抬手扣住他的肩膀,在身高上两个人还是有差距的。 秦凉指掌一用力,已经将他按到走廊的墙壁上。 这是个邪恶的男人,小小年纪缔造商业传奇,成绩斐然到令人称颂。就连儒雅干净的气质也是遗传了秦秋彦的,俊美如阿修罗,笑一笑,桃花怀邪,艳光流转。即便春风满面,骨子仍有掩不住的冷意。 手掌抚上来,盯紧离宗政,像是交浅言深。 “笑笑将你送过来,目地可以让你跟哥培养感情。你想背叛我?” 离宗政扯动嘴角,那样子亦是说不出的邪气。 “哥,我喜欢女人呢。你不喜欢?” 秦凉作思索状:“你说,我们两个在一起,哪个是攻,哪个是受?” 离宗政拔开他的手;“这两个都不适合我。”一转首,只说:“豆豆姐来了。” 秦凉眯子眯紧,冷了颜。 离宗政树起身往楼下走,跟来人打招呼:“豆豆姐,早啊。” 秦暖起晚了,慌慌张张的推门出来,一脸抱怨:“宗政,哥,你们怎么都不叫我?要迟到了。” 秦凉说:“晚不了,哥送你。” 秦暖看到黄豆豆笑嘻嘻的:“不用,你送豆豆吧,我搭宗政的车。”冲上楼,从身后逆袭他:“我比豆豆还大呢,你怎么从来不叫我姐?” 离宗政拿眼睛瞄她;“你哪里大?” 秦暖就扑上来掐他。 高考大军像是一条滚滚洪流,席卷着时间,击打岸边的岩石,一阵阵破碎的轰鸣声。 天越来越热,每一天都跟下火一般。流火的五六月习题堆积如山,沉闷的教室里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秦暖习惯在晚自习来临之前,独自到操场一角的长椅上透气。 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迫切的希望彻底黑透,会有星子如钉般洒下。 那时候风在耳畔轻轻的吹,发丝轻盈,方觉得青春其实没有那么沉重,是美好的。 “又不吃饭?” 下一秒被人扯着手臂从长椅上拖起来,汉堡和奶茶已经塞到她的手里。 “每天晚上不吃饭,是想把骨头都瘦没?” 秦暖天热的时候就很不想吃东西,由其这个时候,每天趁同学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她便独自溜在这里来享清闲。 放到一边:“真的不想吃。” 离宗政挨着她坐下,修长的四肢闲散的伸展着。 靠到椅背上不说话。 时间在这一刻安静极了,有虫鸣嗡嗡的响,看远处,夕阳残破如血。高三晚自习的同学们,默默的在校园中穿梭,像是夜幕降临,游荡四处的幽灵。 秦暖叹口气:“真希望明天就高考,这样沉闷的气氛憋死人。” 离宗政看她一眼,淡淡说:“现在是好的,以后沉闷的时候只会比现在更多。” 秦暖觉得离宗政要是最轻松的一个,时间再怎么推移,他的生活节奏却不怎么变,还是那样悠悠的。像那古老陈旧的辘轳,转动得悠闲而缓慢。可是,以他的成绩可以进任何一所大学,想学任何一个想学的专业,这一切对他而言简直太过轻而易举。 他每天需要做的,只是等时间被压缩,那一个点的到来。然后就可大放光彩,多少人能有这样一帆风顺的人生? 其实他可以早早被保送的,可是他不肯,秦暖问过他:“高三这样痛苦,中国还有比高考更折磨人的考试么,你有这样好的机会,怎么不走?” 离宗政便目光深邃的看她一眼。 “怎么舍得。” “舍不得什么?” 离宗政不答。 秦暖便问:“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学校里那么多的好姑娘都寄情于他,离宗政又有多少女朋友,粒粒数来,只怕数不尽。美人如玉又如花,难怪他舍不得。 每每她这样问,离宗政咬牙切齿。 上自习的铃声响起来。 秦暖没动弹,只提醒他:“上自习了。” 离宗政头一偏,枕到她的肩膀上。 “真的想学医?” 秦暖“嗯”了声:“有什么不好么?” 离宗政只说:“那好,我也去学医。” 秦暖移开他的脑袋;“你老跟我学什么?就算我是你姐,也没哪个弟弟这么粘人的。” 他来z城读书,就算住在秦家,其实也可以和黄豆豆一所学校的,他们从小在一个城市长起来,更熟悉一些。可是,离宗政跳级上到高中,不仅来到秦暖的学校,不禁又跳级挤到他们班里来。 “那我将来要当妇科医生,你也当?” 离宗政侧首看过来,定定的看着她,天色已晚,他目光明亮,熠熠发光,一张脸如斯完美。 他微笑:“我看其他女人,你不亏了?” 秦暖愣了下:“什么意思?” 离宗政身体前倾,吻上她。 他的唇有一丝的凉意,像是玉石瓷器那般。馨香的气息近在咫尺,漫进她的唇齿中,陈年酒香那样微微醉人。 很快便放开,站起身,低低说:“走吧,回去上自习。” 秦暖却像着了魔,有些不能动弹。 高考放榜,秦暖如愿考上医科大学,离宗政更加没有悬念。 大学不在z城,去学校那一天。 秦凉特意从公司赶回来,把秦暖抱进怀里跟她告别。看了离宗政一眼,别有深意的提醒自己的傻妹妹:“长点儿心眼,别被人怎么吃掉的都不知道。” 秦暖果然傻着脸问:“什么意思啊哥?” 秦凉笑得吟风弄月,告诉她:“有什么不懂的,问宗政。” 秦暖便一直缠着他问,秦凉那句话什么意思。 离宗政只问:“你们秦家为什么有个狐狸哥哥,却有个猪妹妹,难道兄妹两人不该是一个物种么?” 秦暖嘀咕:“宗政,我是你姐呢,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尊重我?” 离宗政好笑:“我可没说过你是我姐。” 大学校园在老校区,还是那些作古的建筑,宿舍的居住条件很差,八个人一间的大宿舍。 从大一起始,离宗政和秦暖都在外面租房子。 一层楼的两个住户,两个人是邻居。 秦凉刻意打电话来提醒:“上大学了,也该有点儿生活自理能力了,总不能像江南一样,一把年纪了还得爸爸照顾着。别跟宗政租一套房子,让哥知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暖开他玩笑:“我知道你对离宗政有超强的占有欲,哥,你可真伤豆豆的心。” 说出来,还是一场笑话。 离宗政有个奇葩的妈妈,秦凉小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被她带过一段时间,所以比谁都感情深厚。一直梦想着给秦凉生个媳妇,后来离宗政出生,理想破灭,钟笑却没有气馁。看自己的儿子生得绝色,跟秦凉一样是个美男子,便一心致力改变两人的性取向,排除万难,早早把离宗政送到秦家来,意图让两人培养感情。 可秦凉比离宗政长了六岁,早早修完学业,掌管家族企业,家都很少回。所以很不幸的,到现在两人的性取向依旧正常。 离宗政风流不改,走马观花的换着女朋友,有的时候带回家。 秦暖穿着睡衣晃进去,跟那些面目不详的美女打招呼,连尴尬都不会了。 问离宗政要泡面吃,等他泡好了,端到她手里,就着在他家的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告诉离宗政:“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 跟江南一个嗜好,看韩国言情剧,说笑就笑了,说哭就哭了。 有的时候那些女人看不下去,问离宗政:“她没病吧?” 离宗政就会马上指着门,问她:“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哄你出去?” 等秦暖酒足饭饱,有时候那端房门紧闭。秦暖连声都不会出,踩着拖鞋自动回家了。 睡觉之前,坐在床上端详手里的纸片,从离宗政那里捎带回来的。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的字写得极漂亮,刚劲飞扬,微微用力,像是穿透纸张。 从来不知离宗政的脑袋里想什么,真想刨开他的脑袋看一看。 电话响起来,离宗政打来的。 “吃饱了?” 秦暖“嗯”了声,漫不经心:“你那女朋友睡着了?” “走了。” “你怎么不把人留下来过夜?” 那一端蓦然沉默,须臾,电话被切断。 连续一个星期没见到离宗政,课也没去上,打电话都联系不上,怀疑他一定是携女友浪迹天涯了。 秦暖便不再想着打扰他。 每天放学吃了饭回去,顺便在超市买几包方便面,面包,火腿之类的带回去。怕晚上会饿,离宗政不在家,要都没得要。 拿钥匙开门时,对门打开。不等她回头,被人从身后抱住。 怔了下,开始挣扎:“离宗政,你别闹,发什么疯?” 离宗政将手臂收紧一些,嗓音低沉:“你都不想我么?多少天不见我都没有关系?都说人习惯了一种事物,是有依赖性的。为什么你的生活里永远不会习惯我的存在?” 像这样,即便他不在,不论多少天,她都不会不习惯。 他喉结动了动:“这些年的时间还短么?” 秦暖转过身,离宗政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她,不知他去哪里疯了,瘦了,好像也黑了。闻出他身上有徐徐的酒气,瞪了他一眼:“你喝酒了?你才十六岁,还是未成年呢。” “你不也是未成年。” “我马上就过十八岁的生日了。” 离宗政薄唇抿了下,原来灿烂的眼光暗淡:“你就那么想让我叫你姐么?” 秦暖低下头,只说:“你本来就该叫我姐,我比你大两岁,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离宗政那一双手本来搭在她的肩膀上,哼笑了声,渐渐无力的放开。 “那就如你所愿。” 秦暖从小到大,逢人问起来便要说,这是我的弟弟。 离宗政却从来没有承认过,更不会叫她一声姐。无论秦暖怎么威逼利诱,他立场从来也很坚定,告诉她;“想都别想,不会有那么一天。” 秦暖十八岁生日这一天,连这样的愿都再不会许,却如她愿偿了。第一次叫她姐,又对身旁貌美如花的女友介绍:“叫姐。” 那女生笑容甜美,乖乖的跟着叫:“姐,你好,生日快乐。” 然后把礼物递给她:“这是我和宗政送你的生日礼物。” 秦暖微微的笑着:“谢谢。”看向离宗政,让他先带女朋友进去坐。 不知道怎么,胸口闷的厉害,她的生日原本是在冬天,外面寒风凛冽。室内开足了暖气,原想,可能是暖风开得太大了。 席间忍不住喝酒顺气,那样仿佛会好受一些,喘气不会那么窒息。 都是大学的朋友,说说笑笑,肆意喝酒唱歌,到最后都有些醉了。 一首歌跳出来,有人喊:“哪一个点的?” 张国荣和莫文蔚的《只怕不再遇上》,这样老的歌,定然是点歌的时候弄错了。 有人说着:“没人唱,切歌吧。” 这时秦暖举起手:“我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去拿那话筒。 差一点儿跌倒,腰间被人伸手扶住。 侧首看过去,嘿嘿的笑起来:“弟弟,来,跟姐姐一起唱,姐姐今天高兴……”太高兴了,喜极而泣。 离宗政把她拉到身旁按着她坐下,真的陪她一起唱。 有人开始叫绝,不单是离宗政唱得好,能唱这么老的歌也不容易。 秦暖喜欢的,他都喜欢。不喜欢的,也会慢慢变得喜欢,这些年他们走相同的轨迹,如影随形,分毫不差。 怎么可能会差,只要是秦暖要走的路,他总是无条件跟随。就像无数次放学归家,他替她拿着书包,看她像个小孩子蹦蹦跳跳,跳路上的方格子。 而他就以一个耐心的姿态,静静的看着她。即便是短短的一段路,只要不开车,两个人也会走很久。 有的时候下雨路面积水,她不想走路,朝着他哼哼:“鞋子湿了怎么办?” 他便会蹲下来,一路背着她回去。 她读哪一所初中哪一所高中都好,只要她考得上,他都没有问题。连大学都是如此,离宗政从来没想过他想做什么。只要是秦暖的理想,只要她的梦想能实现,他都可轻而易举的跟过来。 无论离宗政有多高的天赋,最想做的,就是跟在秦暖的身旁。跟在她身边,直到他长大……不,是只等秦暖长大。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个道理离宗政打小就信服。 所以,等秦暖十八岁一到,便将他变成自己的人。 秦暖第一次喝这么多的酒,却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嚷嚷着:“宗政,头好痛。” 离宗政俯下身来亲吻她的额头,哑着嗓子说:“一会儿就不疼了。” 他穿一件白色衬衣,扣子解得大开,露出当下流行的健康肌肤。个子似乎又长了许多,有男人的味道。 他的手指修长,掌心温暖干燥。抚遍秦暖全身,她本就生得极白,黑丝绒的被子衬得肤如凝脂。 离宗政亲吻她的嘴唇,一遍遍轻呼她的名字;“暖暖,暖暖……” 秦暖隐隐约约的有一丝理智,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口上,表情中有痛触:“离宗政,你脏。” 离宗政怔了下,捧起她的脸:“脏什么,就只亲过你……都是你的。只能是男人,不能是弟弟……” 她忘记了么,是她当年看到有人写情书给他,笑话他小弟弟不能谈恋爱,那是大人的事。他不停的换女友,只是要证明他不是小弟弟。竟然这样傻。 一阵撕裂的痛触,秦暖哭得厉害。离宗政骗人,他明明说一会儿就不痛了,却痛得更厉害。 离宗政哄着她,叫她:“暖暖,暖暖……我爱你!最爱你,一辈子只能爱你。” 秦暖想起一个作者描写扬康和穆念慈的一句话,“那时候整个汴大附中有几百个穆念慈,却只有一个杨康站在高高的顶楼记录早操的成绩。” 在她的心里又何偿不是这样,一个高中校园里,有几百个秦暖,却只有一个离宗政是高高在上的。 就算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她还是觉得有一段遥不可攀的距离摆在那里。她想跟离宗政离得更近,就只能做他的姐姐。 只有她在人前说她是离宗政的姐姐时,仿佛才有勇气,理直气壮的站到离宗政的身旁,离得他很近很近,却不怕别人品头论足,说她是配不上离宗政的,然后会被离宗政嫌弃,远远的将她推开。 却不知,她在离宗政的世界里是怎样耀眼的一颗珍珠,那光彩需要他寸步不离的掩护起,才能安下心来。 这世上只有一个秦暖,是他的全世界。 .. 万水千山滚进来 秦凉那个毒舌男,很小的时候就对秦暖说:“你长的像只猴子,唯一的不同,就是你没有毛。” 那时候秦暖还不知道猴子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没有毛的猴子长得什么样。只以为那可能是个不错的动物,秦凉在夸她很可爱很漂亮。 有一天秦秋彦带她去动物园。 秦暖指着那些爬上爬下的东西一脸好奇,发着稚气的童音,甚至咬字不清的问:“叭叭,那是什么?” 秦秋彦耐心的告诉她;“暖暖,那些是猴子。” 秦暖怔怔的看着,一下便愣住了,大眼睛很无辜的看了好一会儿,渐渐迷漫上水汽,“哇”一声哭起来。 揽着秦秋彦的脖子一脸委屈,本来秦暖是个不爱哭的孩子,那一次却哭得肝肠寸断。 哭得连秦秋彦都有些乱了阵脚,不停的拍打她的背,一边帮她顺心,一边问她:“暖暖,告诉爸爸,怎么了?” 秦暖指着那群跳来跳去的家伙只哭却说不上话来。 秦秋彦以为她是被猴子吓到了,只得快速抱着她离开。 不想秦暖哭得更厉害了,秦秋彦手足无措,又将她抱回来。 问她:“宝贝,告诉爸爸,怎么了?” 秦暖抱着他的脖子,趴在秦秋彦的肩膀上:“爸爸,你把猴子的毛拔掉。” 秦秋彦告诉她:“那样不行,没有毛的猴子很丑,而且他会很疼。” 秦暖哭得更惨烈:“秦凉说我是没有毛的猴子。呜呜,好丑。” 谁说秦暖很笨的,智商远远比不上秦凉?她那么小就知道猴子很丑,拔了毛的猴子更丑,丑到连自己都痛哭流涕。 秦秋彦回家之后晚饭没让秦凉吃,让他面壁思过。告诉他:“你再敢说暖暖是猴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这还是秦秋彦第一次对秦凉放狠话。 没过几天,秦凉就忘记了。有一天他在客厅里看电视,想让秦暖给他拿遥控器,就说:“小猴子,把遥控器给哥。” 秦暖肥硕的小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哇哇大哭起来。 秦秋彦总有办法整治秦凉,不信秦凉完美的人生是无懈可击的。 最后四处打听,终于在黄宇那里找到缺口。黄宇是看着秦凉出生的,当时认他当干儿子,那时哪见过刚出生的孩子,觉得新奇,就拍了几张秦凉的光屁股照。一直暗暗珍藏着。 这回花高价卖给了秦秋彦。 秦秋彦将买回的照片制成了电子档,回来后拿给秦凉看。顺便很和绚的告诉他:“如果你再说暖暖长得像猴子,很懒,很能吃,很能睡等一系列打击她的话,我就将你的光屁股照公布天下,循环滚动播放,你信不信?” 秦凉从此再没叫过秦暖一声猴子,每每叫她,亲切的称她为“妹”。 秦暖打小就能吃能睡,所以一直圆滚滚的。这样的身体条件导致了她异于常人的技能。但凡能横着,秦暖绝不竖着。平地上不想走路,反倒喜欢滚来滚去。 有的时候坐在那里玩着玩具,忽然想爬过去拿什么,小腿一蹬,扑通一下倒地上了,滚一滚就过去了。 为此秦秋彦将家里的长毛地毯上铺上厚实的毯子,方便秦暖在上面滚啊滚。 一般孩子可以行走自如的年纪,秦暖还不会走,只是滚功超群。有的时候家里来客人,都要谨防脚下,说不上什么时候秦家的暖暖滚过来不慎踩到。 有的时候滚着滚着,半晌不动弹了,走过去一看肯定是睡着了。 秦秋彦再把她抱到床上去睡。 秦家的暖暖在亲朋好友中一直很出名,说她是个奇葩。大家奔走相告之后,都来围观秦暖。 由其离正扬和黄宇,每次来拖家带口,蹭吃蹭喝。 秦暖和黄豆豆差不多大小,属离宗政最小,还是个小萝卜头。 钟笑就会让秦暖和黄豆豆哄着他家的萝卜头。秦暖有了一些人生经验,会很正经的跟他说:“宗政,你小的时候长的像只猴子,只是没有毛。” 离宗政也无法忍受自己那个丑样,不禁被自己吓得哇哇大哭。 黄豆豆倒很有个小大人的模样,不会那样惹他,有什么东西会先给离宗政吃。秦暖不给他,有的时候她吃不够,就会上离宗政的嘴里抢食。一伸手把他露在外面的夺过来,三下两下按到嘴里去。 离宗政渐渐大了,有点儿心眼儿,每次一看到秦暖要吃完了,马上把所有剩下的食物都填到嘴里去。 秦暖眨巴两下大眼睛,过来按倒离宗政,嘴对嘴硬是从他嘴里抢过来。 那般大的时候哪里会嫌脏,吃过之后吧嗒一下嘴。 轱辘一下倒到地上,就睡了。 离宗政睁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之后再吃东西,还是会瞅准秦暖快吃完的时候一下填嘴里,然后被秦暖一次又一次的推倒,从他嘴里抢食吃。再看她轱辘倒下呼呼大睡,他会蹲在一边守着,直到她睡醒。 这样的现象一直维系到两个人很大,大到有一天秦暖忽然反应过来,抢吃之后,瞪大眼睛;“你怎么不反抗?” 以他们悬殊的身高和体力,哪里还是那个一伸手就能推倒他的年纪,难道她抢食成了习惯,他被推倒也成了习惯? 秦暖终于意识到,再喜欢吃的东西也不能那样夺。 她不夺了,他反倒夺起来。何时秦暖刚将食物放到嘴里,离宗政忽然一面墙似的朝她压上来,嘴对嘴,舌头撬开她的唇齿,将食物席卷来。顺带舔一舔她的嘴角,似笑非笑的告诉她:“这叫礼尚往来,对你多年强取豪夺的回馈。” 于是,一个傲娇的萌兽正式化身大毛巴狼,逐渐走上一条将秦暖吃干抹净的道路上。 秦凉对秦暖的遁遁教导是这样的:“妹,做人一定不能吃亏,别人欠你的,你要加倍的讨回来。” 秦暖圆滚滚的小身体每天在地毯上滚来滚去的时候就知道做人绝不能吃亏。 五岁的时候离宗政偷看她洗一次澡,她将三岁的离宗政拎进浴室里,堵在门口不让他出去,看他泡了大半天的澡。 六岁的时候,四岁的离宗政吃了他一包饼干,是她最钟情的口味。于是她去离家的时候,吃了他一箱子,撑到上吐下泻住进医院,心疼的秦秋彦一天没吃饭。 七岁的时候,五岁的离宗政对秦暖说:“你是我老婆。”秦暖会掐着腰说:“你才是我老婆,你们全家都是我老婆。” 八岁的时候,六岁的离宗政吻了她。秦暖眼睛一瞪,将离宗政堵在墙角里,差点儿没将他吃进肚子里去,嘴巴都亲肿了。 至此,离宗政开始不厌其烦的偷亲她,再被秦暖生吞活剥。直到有一天秦暖蓦然反应,这样她能讨到什么便宜? 便再不信奉秦凉的话,觉得他的话都是骗人的。 于是,当秦凉千叮咛万嘱咐,离宗政是只狼,一定要远离他的时候。秦暖掉以轻心,没当回事,十八岁便被离宗政掳上床,吃干抹净,连渣都没有剩。 离宗政说:“秦暖,你就是个坏女人,打小你就坏。看看从小到大你是怎么对我的?” 可是,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呢。 秦暖又总是不以为意:“我以前对你不好怎么了?你要报复我么?” 离宗政又怎么舍得。 秦暖整天吵着她是姐姐,可是,却没干过一回像姐的事。 离宗政从不记得秦暖给他洗过一件衣服,帮他记过一回作业,替他提过一次书包,背着他走过一步半步……都是他,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的事,他都做过了。 打很小,他便背着她。去院子里玩的时候,家长告诉她:“暖暖,照顾好弟弟。” 可一出门就变了样,秦暖那肉滚滚的小屁股往地上一坐,他不背着,她一步都敢不走。 他年纪那样小,被她压得走一步退两步,秦暖胖得跟莲藕一样的小胳膊紧紧箍着他的脖子,险些给他勒断气却不肯下来。 那时候的秦暖像个小粽子,离宗政没想到长大了反倒瘦得一把骨头,仿佛咯着他的骨头都疼。 夜里拥着她,要说:“不能再瘦了,掉一两肉都不行,要多吃饭。” 秦暖问他:“我还不能吃么?” 离宗政方感叹,这实质上就是个吃货。 秦暖心血来潮的时候会问:“离宗政,为什么是我,而不是黄豆豆呢?豆豆对你分明比我对你要好的。” 离宗政抬眸看她一眼:“豆豆姐对我好,那还用说么。是个女人都要比你对我好。” “那你为什么不选豆豆?豆豆很漂亮啊。” 离宗政漫不经心的哼哼:“因为你又笨,又懒,又能吃,又能睡。这样的女人哪里嫁得出去,我不要你,谁要你?那样你该多可怜。” 秦暖嘟起腮:“我就这么差劲?” 离宗政眯起眸子看她,想起第一次见她,该不是第一次,他才出生的时候她一定见过他。可是,离宗政有印象的那次,是钟笑带他去秦家。进门后只见到秦凉,钟笑为他选定的“如意郎君”,秦家人不知道,其实钟笑抱着他去,是怀着鬼胎去的。 秦凉被钟笑描绘得那样美好,他却没有注意到。大人聊天的时候,他感觉有人碰了他的脚,一低头,就看到一团肉乎乎的东西,是个粉嫩欲滴的小奶娃,不知何时滚过来的,肚皮朝上,四肢伸展着。是秦暖酣睡时的模样,两腮红扑扑的,嘴巴微微翘起。 他好奇不已,蹲下来看她,秦暖睡着直吐泡泡。 被秦秋彦看到,过去把她抱到楼上去睡。 离宗政望着被抱走的秦暖,觉得那个小奶娃是滚进了他的心里去了。怎么滚进来的?不知道。 秦暖这孩子似乎让人觉得欢乐,所以再给她加个番 对你偏爱,痛也很愉快(一) 有的时候坐在那里玩着玩具,忽然想爬过去拿什么,小腿一蹬,扑通一下倒地上了,滚一滚就过去了。 为此秦秋彦将家里的长毛地毯上铺上厚实的毯子,方便秦暖在上面滚啊滚。 一般孩子可以行走自如的年纪,秦暖还不会走,只是滚功超群。有的时候家里来客人,都要谨防脚下,说不上什么时候秦家的暖暖滚过来不慎踩到。 有的时候滚着滚着,半晌不动弹了,走过去一看肯定是睡着了。 秦秋彦再把她抱到床上去睡。 秦家的暖暖在亲朋好友中一直很出名,说她是个奇葩。大家奔走相告之后,都来围观秦暖。 由其离正扬和黄宇,每次来拖家带口,蹭吃蹭喝。 秦暖和黄豆豆差不多大小,属离宗政最小,还是个小萝卜头。 钟笑就会让秦暖和黄豆豆哄着他家的萝卜头。秦暖有了一些人生经验,会很正经的跟他说:“宗政,你小的时候长的像只猴子,只是没有毛。” 离宗政也无法忍受自己那个丑样,不禁被自己吓得哇哇大哭。 黄豆豆倒很有个小大人的模样,不会那样惹他,有什么东西会先给离宗政吃。秦暖不给他,有的时候她吃不够,就会上离宗政的嘴里抢食。一伸手把他露在外面的夺过来,三下两下按到嘴里去。 离宗政渐渐大了,有点儿心眼儿,每次一看到秦暖要吃完了,马上把所有剩下的食物都填到嘴里去。 秦暖眨巴两下大眼睛,过来按倒离宗政,嘴对嘴硬是从他嘴里抢过来。 那般大的时候哪里会嫌脏,吃过之后吧嗒一下嘴。 轱辘一下倒到地上,就睡了。 离宗政睁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之后再吃东西,还是会瞅准秦暖快吃完的时候一下填嘴里,然后被秦暖一次又一次的推倒,从他嘴里抢食吃。再看她轱辘倒下呼呼大睡,他会蹲在一边守着,直到她睡醒。 这样的现象一直维系到两个人很大,大到有一天秦暖忽然反应过来,抢吃之后,瞪大眼睛;“你怎么不反抗?” 以他们悬殊的身高和体力,哪里还是那个一伸手就能推倒他的年纪,难道她抢食成了习惯,他被推倒也成了习惯? 秦暖终于意识到,再喜欢吃的东西也不能那样夺。 她不夺了,他反倒夺起来。何时秦暖刚将食物放到嘴里,离宗政忽然一面墙似的朝她压上来,嘴对嘴,舌头撬开她的唇齿,将食物席卷来。顺带舔一舔她的嘴角,似笑非笑的告诉她:“这叫礼尚往来,对你多年强取豪夺的回馈。” 于是,一个傲娇的萌兽正式化身大毛巴狼,逐渐走上一条将秦暖吃干抹净的道路上。 秦凉对秦暖的遁遁教导是这样的:“妹,做人一定不能吃亏,别人欠你的,你要加倍的讨回来。” 秦暖圆滚滚的小身体每天在地毯上滚来滚去的时候就知道做人绝不能吃亏。 五岁的时候离宗政偷看她洗一次澡,她将三岁的离宗政拎进浴室里,堵在门口不让他出去,看他泡了大半天的澡。 六岁的时候,四岁的离宗政吃了他一包饼干,是她最钟情的口味。于是她去离家的时候,吃了他一箱子,撑到上吐下泻住进医院,心疼的秦秋彦一天没吃饭。 七岁的时候,五岁的离宗政对秦暖说:“你是我老婆。”秦暖会掐着腰说:“你才是我老婆,你们全家都是我老婆。” 八岁的时候,六岁的离宗政吻了她。秦暖眼睛一瞪,将离宗政堵在墙角里,差点儿没将他吃进肚子里去,嘴巴都亲肿了。 至此,离宗政开始不厌其烦的偷亲她,再被秦暖生吞活剥。直到有一天秦暖蓦然反应,这样她能讨到什么便宜? 便再不信奉秦凉的话,觉得他的话都是骗人的。 于是,当秦凉千叮咛万嘱咐,离宗政是只狼,一定要远离他的时候。秦暖掉以轻心,没当回事,十八岁便被离宗政掳上床,吃干抹净,连渣都没有剩。 离宗政说:“秦暖,你就是个坏女人,打小你就坏。看看从小到大你是怎么对我的?” 可是,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呢。 秦暖又总是不以为意:“我以前对你不好怎么了?你要报复我么?” 离宗政又怎么舍得。 秦暖整天吵着她是姐姐,可是,却没干过一回像姐的事。 离宗政从不记得秦暖给他洗过一件衣服,帮他记过一回作业,替他提过一次书包,背着他走过一步半步……都是他,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的事,他都做过了。 打很小,他便背着她。去院子里玩的时候,家长告诉她:“暖暖,照顾好弟弟。” 可一出门就变了样,秦暖那肉滚滚的小屁股往地上一坐,他不背着,她一步都敢不走。 他年纪那样小,被她压得走一步退两步,秦暖胖得跟莲藕一样的小胳膊紧紧箍着他的脖子,险些给他勒断气却不肯下来。 那时候的秦暖像个小粽子,离宗政没想到长大了反倒瘦得一把骨头,仿佛咯着他的骨头都疼。 夜里拥着她,要说:“不能再瘦了,掉一两肉都不行,要多吃饭。” 秦暖问他:“我还不能吃么?” 离宗政方感叹,这实质上就是个吃货。 秦暖心血来潮的时候会问:“离宗政,为什么是我,而不是黄豆豆呢?豆豆对你分明比我对你要好的。” 离宗政抬眸看她一眼:“豆豆姐对我好,那还用说么。是个女人都要比你对我好。” “那你为什么不选豆豆?豆豆很漂亮啊。” 离宗政漫不经心的哼哼:“因为你又笨,又懒,又能吃,又能睡。这样的女人哪里嫁得出去,我不要你,谁要你?那样你该多可怜。” 秦暖嘟起腮:“我就这么差劲?” 离宗政眯起眸子看她,想起第一次见她,该不是第一次,他才出生的时候她一定见过他。可是,离宗政有印象的那次,是钟笑带他去秦家。进门后只见到秦凉,钟笑为他选定的“如意郎君”,秦家人不知道,其实钟笑抱着他去,是怀着鬼胎去的。 秦凉被钟笑描绘得那样美好,他却没有注意到。大人聊天的时候,他感觉有人碰了他的脚,一低头,就看到一团肉乎乎的东西,是个粉嫩欲滴的小奶娃,不知何时滚过来的,肚皮朝上,四肢伸展着。是秦暖酣睡时的模样,两腮红扑扑的,嘴巴微微翘起。 他好奇不已,蹲下来看她,秦暖睡着直吐泡泡。 被秦秋彦看到,过去把她抱到楼上去睡。 离宗政望着被抱走的秦暖,觉得那个小奶娃是滚进了他的心里去了。怎么滚进来的?不知道。 黄豆豆喜欢秦凉,这世界上,她最喜欢秦凉了。 小的时候家长开玩笑,会说:“秦凉,豆豆是你媳妇,你可不能欺负她。” 秦凉小小年纪就出落得风华绝代,这是有目共睹的,却不是谁都能入他的眼,当年他把眉毛一扬:“我不要。” 黄豆豆小的时候听不出秦凉语气中的无奈,像条小跟屁虫似的粘在秦凉的身后。那还是会甩清鼻涕的年代,咿咿呀呀的发音,连‘哥哥’两字都叫不明白,就喜欢跟着他打转。 摔倒了,坐在地板上哇哇大哭。秦凉看着头疼,从来不上前抱她,把保姆叫过来:“把她抱到房间里去,吵得我头疼。” 渐渐的长大一些,楼上楼下的可以跟着他跑了,总不至于再摔跟头。秦凉却早已长成英俊挺拔的少年,盈盈公府步,又岂是黄豆豆的小短腿可以追赶得上的。 觉得影响他工作,进书房时会将她关在门外头。就听秦凉在里面打电话,让人将她送回去。 在黄豆豆的世界里,秦凉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君从天上来,端正无从。从白雪翠竹的少年郎长到现在,永远望尘莫及。 喜欢他的女人那么多,而他从来不为所动,冷眼看世间。 那双桃花眸子淡淡眯起的时候,几乎是不带温度的。 就连林向雨都要说她:“豆豆,何必那么死心眼呢。我认识秦凉太多年了,他做哥哥可以,做老公……”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事实上她想不出什么样的女人能驾驭得了秦凉。 可是黄豆豆就是喜欢秦凉,即便他不怜惜起一个人来几近无情,但她依旧喜欢。 不需要别人说,她比谁都清楚。 林向雨见她是铁了心,渐渐的也不再说。有的时候人就是如此,不撞南墙就很难回头。 黄豆豆上到四十四楼的时候,她会尽可能的替她说好话。 “秦总,豆豆那么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好不容易放假过来看你,让她进来吧。” 秦凉板着脸,一点儿私情都不讲,眯起眸子说:“你这个私人秘书要是不想干了,跟她一起走。” 林向雨吐了下舌头,悄悄的退出来。爱莫能助:“豆豆,你先回去吧,你秦凉哥哥忙坏了,这会儿真的抽不出时间。” 黄豆豆在永新集团的大厦前,站在烈日炎炎里数算着,她已经有九十六天零八个小时没有见到秦凉了。 只是很想他,坐在喷水池边不愿离开。 秦凉很晚才下班,差不多最后一个离开,几乎是踏着夜色来。 不等她欢快的迎上去,已经有人先她一步站到他面前。明显有约在先。 落落大方的一个女人,即便天色昏暗,还能看出是个美人,身材窈窕曼妙,仿佛杨柳青青。 盛夏着装单薄,亦是皓腕如柳,走过去攀上秦凉的手臂,笑语盈盈的问他:“我们今晚吃什么?” 他们去了一家私房菜馆。 黄豆豆也鬼使神差的跟过去,路上给秦暖打电话,只是心神不宁。 问她:“如果你等一个人很久很久,而那个人却跟别人走了,你会怎么做?” 秦暖平时懒洋洋的,小脾气上来了也很暴躁。下意识想到离宗政揽着其他女生在自己面前招摇过市,咬牙切齿:“即便不扇他两巴掌,也要泼他一身茶,反正不能便宜他!” 黄豆豆真的做了荒唐事,脑中一片空白,推门进来,甚至不等想明白,已经端起桌上的茶水朝那女人泼了上去,如同妖魔附体。 直到秦凉攥上她的手腕,她才恍然回过神。骨头要被捏断了,撕心裂肺的疼起来。 就听秦凉怒不可遏:“黄豆豆,你发什么疯?谁让你跑到这里任性的?” 美人被泼了一脸茶,仍旧可人的说:“算了,别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了。”那眼神刮在黄豆豆的脸上却一点儿都不温婉,嗖嗖的,跟小刀子似的。 可是秦凉不打算罢休,他明显气坏了,他的脾气本来就不好。 当即给林向雨打电话,让她把人带回去。 黄豆豆目不转睛的凝视他,手腕那样疼,却不肯说求饶的话。气氛一直僵持着,直到林向雨匆匆赶来,将她带离现场。菜馆前的灯火霓虹下,那眼泪终于像断线的珠子滚下来。 林向雨摸着她的脑袋感叹:“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天下有那么多很好很好的男子,为什么非得是他。 可是,爱情就是这样无药可救。明知道他不好,爱上了,却没有办法改变。 黄豆豆觉得自己喜欢秦凉就如同在做一场梦,被魇住了,即便万箭穿心,却醒也醒不来,不得已朝朝暮暮。 对你偏爱,痛也很愉快(二) 林向雨拉上她这双手,握在掌中。 “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也喜欢过秦凉,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心动,你看,那个男人比花还要迷人。可是,向雨姐比你聪明,知道那是罂粟,碰不得,所以我早早就不喜欢他了。” 黄豆豆泪眼婆娑:“向雨姐,那是因为你本来就不喜欢他。真正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停下来的。” 林向雨愣住,只得载上她回去。 再见刘玉是几天后,黄豆豆险些忘了她,毕竟秦凉周围的女人个个漂亮,她都没有太深刻的印象,站到她面前挡了她的去路。 黄豆豆才看清是那个被她泼了一碗茶的女人。 女人描淡妆,着素衣,依旧一身风情。这样茶花一般的女人,才有资格和秦凉站到一起。 黄豆豆有些心酸的想,问她:“你想干什么?” “啪!” 始料不及,女人扬手就是一巴掌。 黄豆豆一侧脸颊大火烧上去似的疼。不等女人另一巴掌打上来,她已经回敬给她。 刘玉没想到是个坚硬不肯吃亏的小姑娘,明明要数倍还上来,盯着黄豆豆,眼神忽地阵闪烁,捂上脸就差盈盈的哭起来。 美人泪,只怕要是这个世界上最锋利不摧的武器。 连秦凉这样看透整个**都市的人,却看不穿刘玉。 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黄豆豆都没看到,只觉得手臂被人狠狠的扯了下,踉踉跄跄没有站稳,狼狈的跌倒在地。 秦凉真要被她给气死了。 “黄豆豆,你有完没完了?你要撒泼任性,给我滚回去。”然后细细看了下女人被打的脸颊,问她:“有没有事?” 那一日或许是要下雨的缘故,天与地闷得人一片窒息。 黄豆豆坐在那里,没人上前来拉她,她也忘记起来。像被打傻了,怔怔的坐在那里。只觉得水泥地面滚烫,双手按在上面,像两条高速路,四通八达,直速而上,一直烤在心口上,油炸一般的疼。 她是个倔强的小姑娘,从小被家里宠大的小公主。可是,黄豆豆却从不任性,唯一做过最任性的事就是喜欢秦凉。 连黄宇都说:“豆豆,你不要再喜欢秦凉哥哥了,他不适合你。爸爸会给你找个最好的男孩子来娶你,对你千依百顺。” 黄豆豆只是摇头:“我不要,我就要秦凉哥哥。” 这样任性。 她先爱了,而他一直随意,所以,那个注定颠沛流离,万箭穿心的要是她。 黄宇常常无可奈何,觉得是场孽缘,当初不该给两人取一样的名字。纠缠上了,分也分不开。 秦凉何时带着刘玉离开的也不知道,似听他说了句:“别理她,这是个疯丫头。”便扬长而去。 连黄豆豆自己都要说,她就是个疯丫头,而且没皮没脸。 这些年秦凉对她的排斥简直显而易见,他的世界本来就不喜欢有人打扰,尤不喜欢她。 一直以来都是她心甘情愿,说出来很奇怪,就跟不知痛痒似的。 从小学时开始,只要一放假,黄豆豆便要飞过来,恨不得每天都粘着秦凉,那时哪知道什么喜欢,就是喜欢秦凉这个大哥哥。后来干脆到这边读书,正好黄宇在这边开了分公司,举家都会来这边住很长一段时间。 她彻底成了秦凉的小跟班。 奈何年头差得太多,五六年在别人看来算不得什么,对于她和秦凉来说却像是天堑。她上小学的时候秦凉已经上大学了,一米八几的翩翩少年,最讨厌的就是她这样的豆芽菜。 秦凉说他最讨厌有人缠着他,由其是女人,麻烦的要命。 那时候黄豆豆就不记得秦凉什么时候对她笑过,他似乎不会笑,整天板着脸。喜欢独立思考,安静做事,且做什么都是有模有样。 而且他的生活很规律,几乎没有错乱过。早上起来跑步,打球,吃早餐……除了正常的课业时间,大都在家里看课外书,秦凉的阅读量惊人,记忆力更是让人称颂,翻起一页念出来,他可以随口说出出处。从他能看懂其他语种的书籍开始,秦家的书房由两个变成三个。只用来放书,名副其实的书房,一间几个大架子,整整齐齐的摆放。而且秦凉还喜欢读一些冷门偏门,那些别人根本不会感兴致的,渐渐的,书房就成了秦凉的私人领域。 黄豆豆每次找不到秦凉的时候,便会想到他的秘密基地。 就是那个午后,她觉得自己爱上秦凉了,一眼万年。 黄豆豆轻轻把门打开,探头探脑的看进去,就看到秦凉闲散地靠在书架上看书,是那种深棕色的书架,他的衬衣也是黑色的,秦凉像他爸爸,钟爱简单的颜色,以黑白为主。正有一束光打过去,却显衬得面如冠玉,由其好看。连额前低垂的发线都静静爬满阳光,轮廓明亮温暖。 秦凉是那种连细枝末叶都优干净的男生,即便他穿着普通的家服服,坐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动只看书的时候,亦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黄宇注意之后心服口服,这样的风范,难怪当初要嘲讽他学习不好又长相难看了。相比而之,委实差很多。 揽着黄豆豆感慨:“豆豆,这样的男人咱不能要,驾驭不了。” 该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可是,这样无可挑剔的隽永非凡,倒让人感觉不像真的。 那样的眉眼柔和也是黄豆豆第一次看到,似乎是看到了喜欢的段子,只见他嘴角微微的翘起,极慢极慢的,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修指也一页一页翻的缓慢,那一刻的时间静止了,被冻结在黄豆豆的脑海里一辈子。 只是那时候她还不到一米,而秦凉已经是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了。 那以后黄豆豆更喜欢来秦家玩,秦凉要做什么,她也喜欢跟着。 有几次秦凉出去见朋友,她要一起。大人在场不好拒绝,秦凉就带上她。那时的黄豆豆穿蓬松的公主裙,雪纺一层一层的,头上扎两个小犄角,要从家长的手里接过来抱到车上去。 再给她寄好安全带,还要再三嘱咐:“黄豆豆,你坐稳了。” 年纪相仿的一群人,起初看到黄豆豆,还以为是秦暖。 指着她问:“哎,秦少,这是你家那只小猴子?长得真漂亮啊,不过你妹跟你不像呢。” 秦凉任朋友将她抱下来,蹙了下眉,懒洋洋说:“不是我们家那只,是另一只。” 有人便打笑他:“秦少,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别说,朋友家的凑一凑还真有几个,不过个个省心,就这只最粘人。 带着孩子玩什么都不方便,由其一群男孩子血气方刚,要爆一句粗话,说完了马上意识到有小朋友在场。 渐渐有人受不了,就提议:“秦少,孩子不能抱到这里来看。家里没人带么?不会是你童养媳吧?” 当时一句玩笑话,不知怎么就传开了。以后黄豆豆出现,再没人把她误认成秦暖,秦凉的妹妹。 都是老远就跟她招呼:“喂,秦凉的小媳妇……” 喂,秦凉的小媳妇。这样一叫几年的时间都过去了。 越发遥不可及。 当她长成少女的时候,他已经提早修完学业,继承永新集团,成了业界最炙手可热的黑马人物。 黄豆豆穿着校服按部就班过校园生活时,秦凉已经坐在四十四楼宽敞的办公室里玩转手里的企划案,西装裤线永远熨得笔直,衬衣领带每天严丝合缝,一丝不苟。 时而会听到有关他的绯闻,有上流名媛,也有娱乐圈的当红花旦,有时还会配有几帧照片,长焦距拉出来的。唯有一对锦衣男女,其他的都已虚化。 即便是抓拍,他仍旧完美得无可挑剔。便不得不说这是天生的本事。 黄豆豆会将那些报导收集来,只剪下他放到床头柜的盒子里。其他的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从不花时间去想,她永远没有太多的时间。 一旦得出空来,也不会花在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上。她知道那些传言都不是真的,媒体就爱捕风捉影。 她还要去四十四楼看秦凉。 一放学就过去,衣服来不及换,宽大的校服,双肩包。进去的时候,前台都认得她了。 对另一个说;“这是秦总的妹妹。” 如果秦凉在公司,便会客气的请她上去。 看那些白领们每天打扮时尚,穿缤彩纷呈的漂亮衣服,女性玲珑的曲线表现得淋漓尽致。就连林向雨也是,本来长得就不低,穿一双高跟鞋,短裙黑丝袜,连黄豆豆都觉得女人一定要这样才美丽不可方物。 哪里像她,到现在胸还是平的。时常忘记穿胸衣,也不觉会有什么大碍。 有那么一次崴到了脚秦凉背着她。侧首过来:“你是太平公主么?” 黄豆豆反应过来脸一红,揽着他:“秦凉哥哥,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丰满性感的女人?” 秦凉飘飘问:“谁告诉你的?” “宗政。” “他的话你也信?” “为什么不信?” 秦凉若有所思:“看看秦暖你就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了。” 黄豆豆跟秦暖一比还算好的,至少不像她那么干瘦,秦暖才真的宛如一块搓衣板。 连秦凉都不可思议,离宗政竟敢说男人喜欢饱满的。 即便上到四十四楼也不一定次次都能看到秦凉,要看他的心情好不好。如果那一天的工作上不顺利,或者心情烦躁,连林向雨都不敢往前凑,离得远远的,见黄豆豆上来,就朝她示意,好像总裁办公室是危险重地。 黄豆豆不怎么怕他,听闻不是焦头烂额的大事时,就会探头探脑的开门进去。 扬起大大的笑:“秦凉哥哥。” 外人都说黄豆豆跟秦凉的感情比秦暖跟秦凉的感情还要好,更像一对兄妹。 哪里是这样,只是黄豆豆比较厚脸皮而已。不像秦暖,一觉得秦凉无趣,就想走人了。只有她,面对不苟言笑的秦凉,即便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厌倦。仿佛可以永远不知倦怠的喜欢他。 黄豆豆一直这样觉得。 所以,无论他是冷言还是冷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黄豆豆通通不怕。 你问她疼么?她目光坚定的摇摇头,不疼,起码她不觉得。 秦凉多数会不理她,只把她当成一个疯丫头任她在眼前又吵又闹。反正没有办法,就算现在将人送回去,过不了多久她还会腻上来。 这种反复的事情做了太多年头,无济于事,秦凉也懒得再驱逐她。视而不见,闭起耳朵,无论黄豆豆说她考了第几名,要报什么学校,说他跟哪个女明星不合适……他通通听不进心里去,黄豆豆坐在那里就像一只永远无伤大的苍蝇。 只是秦凉那种洁癖男,也休想近他的身。就那么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足以将人耗到筋疲力尽。 天雷滚滚,很快下起倾盆大雨。一滴一滴的打下来,打到黄豆豆的天灵盖上,才觉清明了一些。 下了很长时间的雨,全身都冷透了。从地上爬起来,试了两次,一双腿麻木地站不起身。怨不得别人,秦凉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不接纳的东西,便是连微薄的希冀都不会给。是她不知好歹,陷入遐想……